《你有男友?我等分手》作者:晒豆酱 文案: 不懂爱的暴脾气小刺头,遇上了温柔的步步为营。 换攻文,好攻暴打渣攻那种。“不懂爱”和“教你爱”的故事。日更,每天晚上9点更新。 受视角: 汪野是从一杯奶茶上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路劭出轨了。 原本他就是一个台球厅的小老板,平时无所事事就喜欢翘腿晒太阳。养情伤时,经常来他台球厅打球的“红娘”看不下去,想给他换个男人。 红娘:汪哥,我给你介绍个新的优质男吧,信我,我外号“弯崽码头”,牵红线的能力gay圈都说好。 汪野正忙着收钱,没当回事:行。 红娘:那我怎么和对方介绍你啊? 汪野想都没想,随口胡编:你就和他说我是萌妹! 他以为红娘是开玩笑,结果没想到红娘是个行动派,还订在第二天下午吃饭。 第二天,汪野本来没想去,再加上台球厅有人找麻烦还打了一架,最后被好兄弟推进小餐厅说见一面再说。他也没换衣服,衣裳破了,手臂战损,上头还有几滴血,见面也没给好脸色。 “我是萌妹,你是哪位?” 说完,喝了一杯茶,走人。 汪野走了之后,红娘很尴尬:刘老师,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前来相亲的刘聿推了推银边眼镜:“确实是萌妹,很萌。” 又过一天,汪野正在台球厅门口晒太阳,准备狠下心将渣男拉黑,忽然打老远就瞧见一位身量颀长、温润儒雅的西装男走了过来。等到他坐定在自己面前,汪野只觉得这张脸自己在哪儿见过。 “你是哪位?”汪野警惕地问。 刘聿坐姿端正,不徐不疾地说:“想请萌妹吃个晚餐。” 攻视角: 刘聿:喜欢的人有男朋友怎么办?不要急,先暗恋,然后做足一切准备,等他分手。 提示: *换攻,年上8岁 *攻从来没有插足过受的感情,在受和前男友分手之前甚至没有说过话,受完全不知道攻。相亲是在受确定已经分手并且分手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约上的。 *双c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甜文 市井生活 治愈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聿,汪野 ┃ 配角:陶文昌等 ┃ 其它:换攻,年上 一句话简介:喜欢的人有男友怎么办?等他分手 立意:对待爱人要像春日般温柔 第1章 一杯奶茶 “这里是‘汪汪台球厅’是吧?奶茶一杯,我放在门口了。” 外卖员将手里的奶茶口袋放在“汪汪台球厅”的门前,周围人来人往,时间刚好是中午的饭点。北方城市的盛夏流露出对炙热和绿意的不舍,但也架不住金秋的来临。 路边的银杏树,悄悄地黄了几片扇形的小叶子。 奶茶的香气闷在蔷薇粉色的包装袋里,也在透明的密封杯里凝出几滴小水珠,还贴心地别了一枚便签:[小左奶茶店的问候,立秋的第1杯奶茶,你喝到了吗?] 可等到外卖员离开10分钟也没人来拿,仿佛谁也没点过,直接将它搁在这儿了。店里还没有多忙,正在搞卫生。 台球桌不多,来来回回看去,满打满算上老板不外租的那台自己留着玩儿的,也就6张桌。脚下绿白相间的菱形地砖颇具年代感,等到大半地砖都被湿墩布擦完才见有人走出来,弯腰,将可怜兮兮的纸袋用食指勾住。 “谁买奶茶了?”说话人正是台球厅的小老板汪野,也就是附件几条街都知道的“汪汪哥”,出了名的硬骨头。 台球厅的位置不错,刚好在一所体育大学的东校门食街里,前来打球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大学生。一开始,周围的商家看着忙前忙后、弯腰出杆的汪野还以为这就是隔壁的大学生呢。 他经常穿一条旧旧的黑色牛仔裤和白T恤,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下摆往里一扎,塞在皮带里,箍着细腰。圆寸剃得特别短,乍一眼头皮微微发青,可仔细一瞧,狠厉的神情和发型下又是一张很精致的面孔。 窄眼皮,尖尖翘翘的鼻子。皮肤白,腕口戴手表的地方总能看出青蓝色的血管。唯独眼神能看出他和那些清澈的大学生有壁,底色是早熟,有混过社会的痕迹,开业第二天更是和找茬的竞争对手干了一架,将人从街头揍到街尾,一战成名。 “谁买的啊?赶紧出来认领,不然扔了啊!”汪野朝店里大声嚷嚷,大咧咧地往前台一放。他一向是个实用主义,特别受不了这种讨小女孩儿欢心的东西,什么奶茶啊、文艺啊,看一眼就头疼,肯定不是自己的。 店里正在擦地的另外两个店员冲了过来,两个人都是汪野的忠实跟班小弟,一个染亚麻绿色的头发,一个染了纯金,像两个精神小伙。 黑瘦黑瘦的吕天元上身穿小皮衣,脚上穿着豆豆鞋,一脚将一个烟蒂踢开:“不是我,我最不爱吃甜了。肯定是他,他成天就爱自拍又爱捣鼓这些。” “我自拍怎么你了?”稍矮一些的黄志嘉不服气,头上的金发很是绚烂,“男人爱吃甜食又不是错。” 汪野一听,连忙把奶茶袋子递给他:“快拿走快拿走,八成是你的。你也真是,自己买了什么东西不知道啊……” 黄志嘉穿着一身带HelloKitty的工作服,纳闷儿地接了过来:“可我真没买啊,绝对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道还是老子的?”汪野转手给台球厅的冰箱里补货,塞了一打冰镇啤酒进去。落汗刚要擦,只听黄志嘉在身后吱哇乱叫:“真的是你的诶,收货人姓名‘汪小野’。” “什么?”汪野刚好蹲下,T恤往上走,露出后腰上的鸽子刺青。 吕天元凑了过来,拖着长音说:“呦……汪小野啊,谁敢这么亲热地称呼我们汪汪哥,肯定是某人啦。”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去干活儿!”汪野迅速起身,一反常态地拿过无人认领的奶茶,刚才那个嫌弃它的人一秒钟不复存在。黄志嘉和吕天元马上狗腿子般凑过来,故意看好戏,声调也拔高。 “我说呢,原来是咱们汪小野的。”黄志嘉用上夹子音,“闹了半天是爱情奶茶,欺负我们单身。” 吕天元瞥了一眼:“路劭买的?他怎么忽然间给你买这个?” “我哪儿知道……”汪野再次打量包装纸袋,袋子还是刚才那个袋子,可心情已经天旋地转,当着小弟们的面他不愿意承认,但喜上眉梢的表情无法掩饰。 毕竟,无论是谁收到恋人送的礼物都不会不开心。 小心翼翼将袋子放到前台上,汪野从不在台球桌上放私人物品。按照平时拆快递的作风,这时候纸袋已经四分五裂,可现在纸袋被完整无损地拆开,像对待一个易碎品。 “还‘立秋的第一杯奶茶’,他还挺会撩人。”汪野那张漂亮又冷酷的脸上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笑,要是被他打过的人看到一定心惊胆战,谁能想到东街汪汪哥还有这样一面。 直到那杯飘香的桂圆红枣银耳奶茶被拿出来,这个笑容开始加深,原先只是嘴角,现在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也跟上了柔和的角度。 “瞎花钱,有几个钱就不知道怎么嘚瑟。”汪野嘴上是一贯的嫌弃,可微表情是喜欢得不得了,面颊透着一层淡淡的红。他连忙抹了把脸,干巴巴地笑了笑:“切,奶茶嘛,你们喝不喝?” 旁边的小弟怎么敢喝,这可是汪汪哥那个精英男朋友的心意。平时他们敢和汪哥开玩笑,抢吃抢喝,甚至抢烟抽,现在都不敢伸手,不然必挨揍。但是他俩也不知道汪野和路劭怎么认识的,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居然有了交集,还热乎乎谈了恋爱。 到8月20日刚好一年,也就是汪哥的“大日子”。 “你们都不喝,那我勉强尝尝吧,不然浪费了可惜。”汪野这才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立马进入他的口腔,与其说是奶茶,不如说是一杯奶茶底的“八宝粥”。 可是刚好很合自己的口味,汪野喜甜,也喜欢喝八宝粥,转眼半杯就被没吃早点就来开工的他咕嘟咕嘟喝下肚。手机也在这时适时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人姓名,特意走到后面休息室去接。 “汪小野同学,我的奶茶好喝吗?”手机里是路劭的声音。 “一般吧。”汪野嘻嘻哈哈地回答,“你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个了?哄我开心啊?” “我这是追赶潮流,今天大家都喝第一杯奶茶。”路劭说话时修长的手指都没离开电脑,特意请师傅订做的西装配得上他工作的环境。周围都是投行的同事,一群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精,生怕谁的气势输掉,眼睛里有钱堆出来的自傲。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细心呢?”汪野靠在门上,破旧的休息室里晃着一个绿色的大脑袋电风扇,呼哧呼哧地扇着风。暖气片上拉了一根晾衣绳,挂着几件洗薄的白T。 他一边听路劭说话,一边听到路劭的同事们飙英文,说的行话完全听不懂,不是这个石油就是那个货币。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能认识全靠那场小意外,在加油站里,路劭蹭了自己的车屁股。 汪野还记得当时路劭从他那辆暗夜蓝的奔驰下来的瞬间,无论是银边眼镜还是黑色的西装,每一样都完美踩在了自己的择偶取向上。一点小摩擦,本身很快就可以过去,但汪野鬼使神差地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还没等汪野主动,路劭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两个人约了一顿饭。就这样,一顿饭变成三天一顿,隔三差五的见面燃起了对彼此的好感,半年后,汪野正式将路劭介绍给从小一起长大的吕天元和黄志嘉,算是认爱,把男朋友介绍给最重要的兄弟。 但两个兄弟对他们这段恋情却不看好,而且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长不了。” 越有困难,汪野越觉得真爱难寻,正巧路劭也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 “我平时粗心,但偶尔细心一把,让你高兴高兴。”路劭说着说着忽然压低音量,浅笑着说道,“再有两周就是咱们的‘大日子’,我很期待。” “你给我滚犊子!”粗糙的汪野红了脸,“不聊了,我这边开始忙了!” “成,你忙吧,我也要开会了,中午联系。”路劭笑着挂断电话,翻开桌上的台历,8月20日那日被他画了个红色桃心,备注:酒店已订好。 “劭哥,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不等台历合上,一道清瘦的身影闪到他的桌前,苏立果也端着一杯奶茶,同样是小左奶茶店,同样是新出的桂圆红枣口味。 “给男朋友啊,你又不是不认识他。”路劭一笑,看向他手里的杯子,“有那么好喝吗?” 苏立果猛吸一大口,笑着回答:“你请客肯定好喝啊,这可是今年的新口味,立秋时令,过了这礼拜就没了。” “也就是你这种小朋友喜欢尝鲜,真有活力。”路劭看了看手表,准备下一个会议。苏立果却没走,坐在他的桌上吸溜:“保利剧院今晚有大提琴交响乐,晚上一起去吗?” “不了,这几天忙,明天约了汪野看电影呢,他要看《龙争虎斗街》。不过我也喜欢大提琴,特别是e小调协奏曲,听着像给耳道按摩。”路劭收拾好文件,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走向了会议室。 “那下午我请你吃下午茶吧?”苏立果跟了上去,手里的奶茶已经见了底。 汪汪台球厅里,汪野的那杯奶茶也完全喝光。他不修边幅地打了个饱嗝,甜蜜之余又有一丝不对劲,仿佛第六感不断闪烁,心里像被一颗小石子硌着,无关痛痒,却总存在。奇怪,路劭从来不关注什么立秋奶茶,他才不这么心细,怎么会突然想起给自己点这个啊? 而汪汪台球厅的店门对面,一个西装挺括、身型颀长的男人正站在煎饼摊前等他的早点,只是他的气质很难融进嘈杂的食街,温润文雅,不慌不忙。 “刘老师,今天您来得真早。”煎饼摊老板快速地摊着饼,“这么年轻您就是副教授了,人又精神,我还让我儿子以您为榜样呢。” “过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项,我很多地方肯定不如您儿子呢。”刘聿微微一笑,白净的手开始点二维码付钱。 “刚才我看您一直在瞧台球厅,啧啧,那种地方您可别进去,里头的小老板凶得很呐,动手打人。”老板好心提醒,刘老师是旁边大学的哲学老师,是象牙塔里的美玉,叫汪野那种硬石头一碰肯定碎了。 “是么?”刘聿推了推高鼻梁上的镜框,眼窝在透明的镜片后深陷,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岁毛头小子的阶段,时光打磨后只剩下内敛从容的成熟,“凶点儿好,凶点儿他不受人欺负。” 第2章 性的理性 “刘老师,您的早点,小心烫啊!” 老板将一份热乎乎的煎饼递给刘聿,顺带送了他一杯豆浆,也算套个近乎。毕竟这可是上了新闻的人,这个年龄能当副教授并且在高校任职的人可不多见。况且刘老师好像特别喜欢吃自家的煎饼果子,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买一份,雷打不动。 连他老婆都纳闷儿呢,自己小店的味道有这么好吗?就是普通的煎饼啊。 给老板弄得又喜又愁,连夜升级酱料配方,生怕留不住这位顾客。 “谢谢,那我就先回去了。”刘聿接过了塑料袋,往里一瞧就看出多了什么,于是又刷卡付了4块钱。东食街也从睡眠中苏醒,店铺陆续开张,熙熙攘攘的声音宛如人间白噪音按摩着刘聿的耳道。 他看向台球厅,随即抬腿走向正对面,而店里那位“不好惹”的小老板也刚好出来,看样子是又打算晒太阳。 汪野还真是打算出来晒太阳。昨晚有一桌客人喝酒闹事,打到了局子里,他还无辜地跟着一起去做了个笔录,4点钟才回住处。现在又喝了一肚子的奶茶,血糖上升反应都慢了,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平。 店门口的摇椅就是他平常歇着的地方,刚好在一棵大槐树下头。坐下后他拿起旁边的大蒲扇晃了晃,刚往后仰,余光里一抹影子走到了隔壁的小花店。 说是小花店,其实也没什么名贵鲜花,更没法和现在琳琅满目的网红插花店相比。只是各样切花插在水桶里贩卖,连包装纸都只有3个颜色。汪野闭上眼,只听耳边响着陌生的说话声。 “红玫瑰怎么卖?” “15一束,20两束。” “那我要两束,谢谢。” 奇怪,这么早就开始买红玫瑰了,今儿又不是什么情人节。汪野躺在绿荫里,两条长腿下意识地往回收,因为竹编的摇椅有些短,平底帆布鞋和裤脚当中的脚踝上赫然顶着一个红色的大蚊子包。他不耐烦地挠了挠,转瞬把小花店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心里那颗小石子不经意地滚了滚,仿佛一盏小灯,不停闪烁,预警着什么。 奇怪,路劭那种人,怎么会关注到“第一杯奶茶”呢? 不怪汪野多想,主要是……路劭这人虽然是个挺完美的男朋友,但他的性子其实特别“直男”,并不像文艺作品里的gay那么细心浪漫。别说是买奶茶,他可能人生中都没接触过这样东西,更别说他那苛刻的饮食习惯。 为了保持身材,他对食物的健康标准都要走火入魔了。要不是不好吃,西蓝花他都是生啃的。 这样的一个人忽然想起来要给自己买奶茶,实在想不透。汪野闭着双眼,一边思索,一边等待身边的车水马龙逐渐淡化,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真正的梦乡。 但这时候,隔壁的首都体育大学却打响了上课铃,方才去活动筋骨的学生们不急不缓地走回阶梯教室,等待着下一节课。 “诶,咱们今天打个赌,刘老师上课会不会带花来?”有人小声说。 “行,我赌不带。”有人回应。 “就赌一顿午饭!”建议打赌的人马上拍了下大腿。随着上课铃声的结束,教室门口的身影进了课堂,而他手里的红玫瑰也如约而至,跟着老师一起进来了,还被放在了讲台上。 输了一顿午饭的男生失落地叹了一声,大家都知道刘老师特别喜欢买花,刚才自己脑袋真是发昏了才打赌今天不带。这已经成为了刘老师的招牌,时不时带鲜花来,但从未见过他送给谁,也从未打听出是谁买给他的。 刘聿老师啊,你真的是一个谜。 “大家都吃过早点了么?”刘聿将教案放在幻灯机的旁边,注视着这一群年轻的学生。因为是体育大学,学生当中大部分都是国家级运动员,经常看到他们参赛获奖的新闻。他也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上课是师生,下了课是兄弟,还可以打几场球。 “吃过了吃过了。”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回话,“刘老师,您怎么又买花了?到底是不是给女朋友啊。” 教室里笑声一片。 刘聿难得的没有直接否认,反而问:“为什么一定是女朋友呢?” “什么?难道您是给男朋友?”这下教室里的笑声更欢闹了,但谁也没把这句话当真,毕竟没有哪个老师敢当着学生的面出柜。刘聿仍旧没有否认,反而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字。 [看事情要用辩证的眼光,人生处处是哲学。] 字如其人,挺拔周正,沟壑有力。 “请大家翻开书本。”他说话时下面就响起了刷刷刷的翻书声,“今天我们来聊一聊笛卡尔和他的‘理性’。” 他再转身,拿粉笔,黑板上出现了第二行字:[笛卡尔的“理性”]。 “有没有谁能说说,自己对‘理性’的理解?”写完之后刘聿站回讲台,点了一个举手的女生。 “嗯……理性这东西挺玄学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足够理性,有时候又觉得理性在控制我的大脑,形成了一种相生相搏的意识状态。但最近我失恋,理性好像已经远离我了。”女生落落大方地分享观点,“刘老师,您说爱情中有理智吗?” “你这是一个好问题,我也希望你能早日走出失恋的情绪,时间会平复一切。情绪只是情绪,不是人生。”刘聿请女生坐下,“问题有些深奥……我认为,爱情中确实有理智。” “那‘性’呢?您理性吗?”后排的一个男生闷声问。 这个问题直接引起了教室里的情绪海啸,笑声、起哄声、鼓掌声、拍桌声此起彼伏,路过的人一定很难想象这是一堂哲学课。刘聿将两只手分别撑在讲台的左右两边,银色钢表和镜框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泛着金属的冷。这个极具掌控欲的站姿让课堂内形成了一股只属于刘聿的气压,尽管他脸上还笑着,但底下的嘈杂已经越来越小。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刘聿才开口:“大家都是成年人,已经过了‘谈性色变’的时期,性,无疑是人生中常见的行为之一,你我的出生都源自于它。我同样认为它拥有理性的部分。” “最起码对于我个人来说,我不排斥性,但我需要自己能掌控,再发生。”刘聿轻推了一下镜框,将话题重新拉回课题,“好,下面我来讲讲大家都不陌生的笛卡尔。” 讲台上的红玫瑰离他最近,也就成为了他最为忠实的听众,深红色花瓣上挂着新鲜的水滴,宛如朝露。等到花上的水全部蒸发,刘聿的课堂还没有结束,又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同学们,下课”,那截还剩下两厘米的白色粉笔被刘聿精准地放进黑板卡槽内。 “今天就讲到这里吧,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阅读我刚刚推荐的书籍,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发邮件。” 沾着白色粉笔末的中指轻推着眼镜,刘聿结束了今天上午的大课。他拿着花和上课用的物品离开大教室,点开手机查看物流信息,自己买的几个“杯子”快要到货了。这时,身后跟上了一个脚步声。 “刘老师!您等一下!”一个男生叫住了他。 刘聿耐心停下,似乎对任何人都有好脾气:“怎么是你?是不是刚才课上的知识点没有理解?” “您别逗我了,我碰上哲学课就头大,也就是您是老师才不嫌弃我。”说话的男生叫陶文昌,本校男子跳高队主力,不管是优越的外形条件还是亲切的性格都很受欢迎,“刚才有几个同学说想请您吃饭,您看您下午有空吗?” 刘聿看着他,有时候就会想一想自己的20岁,但他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不好。“都有谁啊?” “就是我们班上那几个。”陶文昌模棱两可地说。 刘聿年长于他,老师看学生更是看一张白纸。“你其实也拿不准主意吧?” “嘿嘿。”陶文昌挠着后脑勺笑了。 “你平时是个爽快孩子,现在吞吞吐吐肯定也不愿意让我去,是不是请我吃饭的人有董颖怡?”刘聿提起一个女生的名字,“她是不是找你了,你不好回绝她,所以不得不问问我?” “哇塞,刘老师您料事如神呐。”陶文昌干脆一吐为快,“她问我好几天了,我实在没办法才问问您。我知道您肯定不去……” “如果是师生之间的普通饭局,我不仅去,还会买单,买单之后还会给你们留作业,每个人写一篇2000字的读后感。但如果是董颖怡的想法……我真的不能去。我是老师,她是学生,我只能是她的老师,她也只能是我的学生。这不仅是我的工作底线,也是我的为人私德。”刘聿已经讲得很明白了,陶文昌听完再次点了点头:“行吧,我回去和她好好说。不过啊……这都赖您,您说您要是有个对象,她早就死心了。” “你这是反过来怪我?”刘聿笑着摇了摇头,“我啊,性格古板,不懂情趣,更不会谈恋爱交朋友那一套。” “那您可以相亲啊!”陶文昌几乎不敢相信,“您这种条件,放在相亲市场上绝对抢手货。” “……再说吧,或许别人和我聊几句之后就烦了呢,我不太会聊天,是个很无聊的人。”刘聿并没有将话说死,反而对陶文昌留了个神,“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帮我介绍介绍。先说好,不能是在校学生,不管是哪个学校的,都不行,年龄要比你大。” “包在我身上,我就爱干红娘这个活儿!”陶文昌的著名称号是“体院红娘”,没事就爱干月老牵红线的事,只不过一直以来他过手的小情侣全是基佬。等到刘聿离开走廊,陶文昌才忽然反应过来,糟糕,没问老师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肯定是女生吧,一般人不挑明都默认异性恋。自己的第一单异性牵线终于来了! 第3章 第六感的预警 日头逐渐西下,东食街也进入了每天最繁忙的阶段。大批大批学生从东校门涌出,四处觅食,食街的各色餐厅纷纷推出拿手菜来满足这些填不饱的胃。汪野快速地吃完晚饭,等着今晚的第一波客人。 “汪哥,有桌吗?”没半小时就有人来了。 “嗯。”汪野还坐在他的固定摇椅上,两只手操纵手机正在斗地主,头也不抬地应声,“里头有桌,让小黄和小绿给你们拿啤酒。” 小黄,说的是黄头发的黄志嘉,小绿就是绿头发的吕天元,在外头混社会总要有个花名。 紧接着店里就忙开了,但大多数时候不用汪野亲自去管,两个兄弟从小跟着他,无论是账目还是迎宾他都信得过。一张台球桌满人就是一个信号,很快第二张、第三张也来了客人,不多时五张桌子就全满了。 时候还早,八九点钟不忙,汪野看着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欢乐豆叹了叹气,不得已放下手机。 现在的纸牌游戏怎么都那么难?为什么网上只有斗地主大赛,没有抽王八大赛? “汪哥。”黄志嘉从店里跑出来,耳朵上别着客人给的烟,“3号桌的客人说他想叫一桌朋友来,问你6号桌能不能腾出来用用?” “啧,我的规矩不都贴在墙上了吗?怎么还有人问?”汪野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抬手从黄志嘉的耳朵上拿烟。 店里确确实实有六张桌,长方形的台球桌面积不算小,分成两排摆在店里很占地方。新刷的白墙上贴着一张A4纸大小的公告,上头写着:严禁赌球,严禁骂人。6号桌不对外开放。 每个桌上头都有灯,将绿色的球桌照得清晰明亮。灯罩上就分出了排号,其中最靠近休息室的那一张就是6号桌。来店里玩儿的客人都知道这桌子是汪哥自己留下打球的台,就算店里的人再多他也不拿出去接客,只偶尔接待朋友。 今天照样如此。汪野从墙上取了自己的杆,到6号桌去练球,路过3号桌时他还额外送了3听啤酒。音响里放着beyond乐队的歌,伴着闷闷的撞球声,汪野时不时抬起头,给杆头涂巧克粉,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店外一片欢声笑语,店里一片快乐安逸,汪野给自己也开了一听冰啤,痛快喝下去。忽然间嘴里啤酒的味道又仿佛变成了那杯奶茶,提醒着他什么事。 “小黄。”他叫来黄志嘉。 “汪汪哥,什么事?”黄志嘉嚼着泡泡糖。 “我记得咱们这食街里是不是就有一家小左奶茶店?”汪野问。 黄志嘉的小金毛脑袋一点:“有啊,那是连锁店,好多城市都有。怎么,你是不是喝上瘾了?就这么好喝?” “你现在过去帮我问问,桂圆红枣银耳茶是什么时候的产品,除了它家还有谁有。”汪野二话不说将黄志嘉推出了台球厅,自己却站在门口不动。黄志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汪哥的吩咐他一定听,扭身颠颠儿地跑向了小左奶茶店。 别看已经是晚上,奶茶店还排队呢,门口的外卖小哥坐了一排。他进去问完,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台球厅的门口:“问出来了……是今天才出的新口味,因为今天刚好立秋。” “还有谁家有?”汪野急问。 “目前就,就它家有。但是店员又说,奶茶配料没有专利,很快就会有店家效仿,最多不超过两天,别家也会有啦。”黄志嘉还以为他是想喝了,“我现在给你买一杯?” 可是汪野却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站着发呆。 “汪哥?”黄志嘉拍拍他。 “啊?哦,没事。”汪野这才回神,这就更奇怪了,街口那家奶茶店已经好多年,路劭来找自己这么多回都没发现它,怎么忽然间就看到它广告了,还能精准地买到一杯全国限定? 不等他想明白,店里的突发状况好似一根引线,点燃了火.药味浓烈的局面。2号桌和1号桌的客人打球不小心碰了对方的杆子,其实就是一个小摩擦,但又不巧每个人都喝了点酒,还带着女朋友,那点争强好胜的脾气全被勾起来,眼瞧着就要动手。 “艹,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你骂谁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谁呢!” 1号桌拿杆子就要打,2号桌已经揪住了对面的领口,忽然间汪野疾走两步到了他们跟前,眼神凶狠,态度蛮横,用手里的球杆重重地拍了拍台球桌。 “在我店里不许动手,要打给老子滚出去!”汪野用一句话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站在店当中,冰冰冷冷,和上午晒着太阳补瞌睡的那个人截然不同。任谁都能看出汪野的年龄其实不大,满打满算也就是大学本科生刚毕业的时候,可是他眼里的阅历却能写一本书。 写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书,掺杂着没人管的童年、读不好的学问以及刺头的青春期。他和周围来吃饭的学生差不了几个月,走的却是另外一条求生的路,他的这本书里没有青涩的少年时期和意气风发的成绩,只有疼,有泪,有砸下去的拳头和衔着血的嘴角,以及眼神中那一抹淡漠的戾气和不服管教。 “别他妈的,在我店里找事。”汪野揪住挑事儿的2号桌,指骨顶出尖锐的角度戳着他的喉结,威胁得不动声色。 离得如此之近,那人看清了汪野左眉梢的断处,有一道微小的疤痕。但当时一定伤得很深,才会留下这样的颜色。 有汪哥镇场子,黄志嘉和吕天元根本不怕店里乱起来。做生意就要两头劝,有人唱白脸就得有人唱红脸,他俩赶紧拿了几听啤酒过去招待,外加有女朋友的阻拦,这两拨人终于握手言和。 这一天天的,什么人啊,打个球都这么多破事!汪野叼着烟走回6号桌,打球的兴致全无,一整天都没什么好心情,被一杯奶茶搅和得乱七八糟。他干脆又走出来透透气,明明手机还在兜里震着,男朋友还在和他确定明天下午的电影,两个人正甜言蜜语柔情蜜意,可又心神不宁。 “麻烦您,明早除了玫瑰再帮我留一些满天星。” 隔壁小花店再次传来略微熟悉的声音,说话仍旧是那么不紧不慢,在人声鼎沸的夜市里格外另类。汪野本来就带着气,眼神带刀子似的丟过去,刚好和说话的男人目光接触一刹。 锐刀切黄油,没有任何声响,但又实实在在接触到。而玻璃镜片刚好反光,汪野并没看清那人的眼睛长什么样,只觉得他文绉绉。 短暂的对视并没有给汪野留下太多印象,他一天要见的人太多,比一棵树落下的叶子还要多。生命中充满过客,时间也在不断地往前走,等到第二天的下午,路劭早早地站在了汪汪台球厅的门口。 “你好像提前了半小时。”汪野提前捯饬了一下,换了件新的白T,脚下的白帆布鞋也是新刷的,干干净净。 “我怕我迟到了,你的两个兄弟又要对我进行人身威胁。”路劭指的是黄志嘉和吕天元,他悄声耳语,“他俩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接受自己的大哥谈恋爱这个事实?” “你别气他俩就行。”汪野将台球厅的钥匙扔给了吕天元。 “那我得找个机会好好气气。”路劭转手就拉住了汪野的手腕,朝店里大喊,“你们老板今晚出去玩儿,不用等他。” “晚上9点门禁,9点之前把人给我送回来!”吕天元看到他就来气,没有眼缘,聊都聊不到一起。汪野夹在好兄弟和男朋友当中也很无奈,帮哪边都不对,索性就不说了,赶紧带着路劭开溜。 当走过以薄荷绿色为主调的小左奶茶店时,汪野状似无意地问:“你昨天那杯奶茶就是它家的,是不是上回来接我的时候你记住它了?” “什么?”路劭对这些一向不在意。 “立秋的第一杯奶茶。”汪野提醒他,同时心里更沉了沉,他居然不记得奶茶店,那究竟怎么想起来买给自己? “哦,这个啊。”路劭很顺利地将话题过渡,“我点的那家在我公司楼下,我是看公司里的小姑娘在喝,所以就想着给你也买一杯。你要是喜欢,我干脆办张卡。” 汪野只是笑了笑,没再顺着这个往下聊,说不定就是疑心病犯了,多疑一直就是自己的臭毛病。 路劭的车停在首体大东校门的收费停车场,汪野的小甲壳虫也在这里,只不过今天它限号。他直接上了路劭的车,坐稳后就摸到脚下有一个小礼盒:“这什么啊?” “刮胡刀。”路劭一边倒车一边说,“前天你不是说下巴刮伤了嘛,那手动的刀片就别用了,小心点儿。” “……谢谢。”汪野一瞬间有些无奈,自己到底是不是多想了啊,路劭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上心。 这时候还算不上晚间拥堵高峰,半小时后就到了电影院。票是汪野买的,《龙争虎斗街》是部热血的动作电影,到处都是电影的海报。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机器上拿票。”汪野提议,“你去买个爆米花什么的。” “再给你买可乐。”路劭点点头,“我没忘。” “加冰啊!”汪野笑着提醒他,转身走向取票机。路劭则走向了点餐台:“您好,要一杯冰可乐,一杯柠檬水,再要一桶爆米花。” “好的。”服务员回身去取。 路劭的正前方刚好就是《龙争虎斗街》的大海报,双男主热血动作片一向就不属于他的阅片范畴,但是他愿意陪着汪野来看。低头时他又无意间看到了新出的奥利奥口味爆米花,神色一怔,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拍了张照片。 [这是不是你昨天说的,创新口味爆米花?] 几秒后,手机震动。 小苏学弟:[昨天晚上我就吃了,一点都不好吃,不要买!我现在准备进场了,刚刚看到了大提琴手,好帅,手机先关机啦!] 路劭看完这条也没有回复他,而是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大提琴e小调协奏曲。他点开听歌软件,将协奏曲分享到了朋友圈,很快就有好几个朋友问他为什么分享这个。 他只是给人家回了一个笑脸表情。 半分钟后,苏立果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一个赞,却没有留一个字。 而汪野刚从取票机的出票口拿到两张还带有热度的纸质电影票,像是有预感,回头看了看路劭。路劭已经买好了爆米花和饮料,等着他过去。 心里的小石子再次滚动,汪野头一回想要干一件从没干过的事。 他想检查男朋友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换攻,年上8岁。渣攻滚开,刘教授冲!从明天起每天晚上9点日更,求收藏求安利,鞠躬感谢!评论区掉落100小包包! 刘教授:先使用眉目传情。 汪汪哥:这人眼睛抽筋了吧? 第4章 步步为营 电影的上座率比路劭想象中要高。 等到离开2号放映厅时,他手里的爆米花还剩下最后几颗。“这口味没有那么好吃,还容易吃得到处都是。” “啊?”汪野擦了擦眼泪,虽说《龙争虎斗街》主打热血,可最后的温情结尾还是赚了一波感情分,“什么口味?” “这个爆米花。”路劭直接帮汪野擦了擦嘴角,“你瞧,你都吃嘴上了。” “没事,随便擦擦就行。”汪野是个粗心的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是什么味道,好吃就行。但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他顺着路劭的话问:“你平时不都买原味吗?我偶尔买个焦糖味的你还嫌甜。” 路劭那张脸确实长得不错,再加上从毕业起就顺风顺水,在投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无论是不俗的长相还是健身房私教指导下努力练好的身材都让他在电影院门口闪闪发光。不光有路过的女孩儿看他,汪野其实觉着偷看他的同性占大多数。 这可能就是gay与gay之间的磁场与相吸,反正汪野从第一眼见着他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就没觉得他直。 “焦糖味是太甜了,不过这个也不好吃,我还是习惯和你吃原味。”路劭实在不明白苏立果为什么好奇吃这个,或许就是因为他年龄小吧,看什么都新鲜,“饿了吧?咱们去吃烤肉?” “我还真有点儿饿了,得吃几口硬菜。”汪野也觉得烤肉不错,两个人自从开始交往,约会时就习惯交叉买单,看电影我来,吃饭你来,谁也不计较钱上面的付出。这一点也是汪野对路劭非常满意的地方,他以前虽然没谈过恋爱,可听过的奇葩恋爱故事可不少。 作为男朋友,路劭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汪野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爱一个人就不要怀疑他,疑心病是信任的杀手”,另外一个说着“但是那杯奶茶也太奇怪了吧,根本就不是路劭会买的东西”。 路劭自然不知道汪野的这些心理活动,上电梯的时候还在人群里偷偷地拉住汪野的手。再有5天就是他们的大日子,说的文艺一些,就是两个人彻底和对方交付身心的过程,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他们决定开房的日子。 也是他们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 烤肉店要排队,门庭若市的等候环境让路劭微感不适:“你先坐下歇一歇,怪我,我没提前打电话订座位。” “没事啊,坐坐也好,又不是饿死鬼。”汪野挑了个空调出风口坐下,希望凉爽的风能吹散他心头的郁结,把他胸口里的那团乱麻彻底吹开。 “你看,刚才你还说饿死了,这会儿又不饿了,真难伺候啊。”路劭开着玩笑坐在他旁边,忽然耳语,“不过5天后的房间我已经订好了,不用等。” “你定了就定了,别拿出来说,怪肉麻的。”汪野赶紧揉揉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看他青筋毕现的手腕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个干粗活的人。 “有什么可肉麻的,再说这不是你定的日子嘛。”路劭在他胳膊上摸了一把,“汪小野你可真敏感,说两句就浑身起反应。” “你滚蛋。”汪野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这么大的人早就过了聊两句就害臊的年龄,可这事……其实还真他爹的挺说不出口。 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凡事也不讲究,但汪野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注重所谓的“仪式感”。他人生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哪怕过得再不好也没糊里糊涂过过生日,包括给那两个好兄弟过生日。 买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洗一个干干净净的澡,认认真真地长大一岁。 再后来这个习惯延伸到过节,仨人兜里的钱没有多少,但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打扫屋子,买些酒菜回去。所以这个习惯也保留到恋爱中来,汪野并没把处男之身看得多么要死要活,但他希望第一个晚上两个人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日子是他自己定下的,刚好是他和路劭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酒店也是他早早看好的,房间朝向能看到二环路。想象中的一切幸福都近在咫尺,晚上他还可以陪着路劭一起看北京的夜景,纸醉金迷一把。 这时候,烤肉店的叫号机器刚好叫到了他们的号码:“886号请用餐,886号请用餐。” “到咱们了,走吧。”路劭站了起来。 “走,吃饭去。”汪野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886,拜拜咯,这号可真够呛。 刚一坐下汪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点菜,牛肉羊肉轮流得上,最后还点了一些烤蔬菜。路劭见他点得挺多就没再张罗,刚要点一些饮料,忽然耳边的音乐特别耳熟。 就是他今早和苏立果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厅点餐时听到的那首,当时苏立果还说这首歌很流行呢,居然是真的。 路劭又一次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找到了这首歌曲,随后转发到朋友圈。放下餐单正在刷新朋友圈的汪野刚好看到,好奇地问:“咦,你怎么想起转发这个?喜欢听啊?” “就是突然间想起来,挺好听的,顺手就分享了。”路劭放下手机,余光里瞥到一角,苏立果再次出现在点赞的名单当中。他不由地会心一笑,有这么一个能分分钟谈得来的同事真挺有意思,别人都听不懂他们在分享什么,但这就是他们独有的暗号。 烤肉店外的夜景变幻迷离,北京城在灯光的变化下像个盛装打扮的水晶球,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它一直都是这样绚烂。但等到所有的霓虹灯悄然落幕,街道高楼重新回到阳光的洗礼之下,其实不少建筑物都带着很浓重的年代色彩。 汪野就很喜欢这样的年代感,特别是在胡同里乱逛时。早上他去烟袋斜街淘了两本便宜的小人书,中午时就已经躺在摇椅上看得津津有味了。满绿的大槐树上头落了一只蝉,知了知了叫着,他也不觉得厌烦,只当是盛夏的民谣。 他整个人完美地融进了东食街的市井林里,时不时拿起蒲扇晃悠两下。 “您好,我来领我的花了。”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汪野这回立马看了过去,似乎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天天照顾花店的生意,但不巧的是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哦,原来是他啊,昨天拿眼镜片瞪我的那个,汪野心想。 “刘老师,早上您没来,所以给您预留的玫瑰花都有点打蔫了,要不我给您换一束吧。”花店的小老板并不是对每个顾客都这样上心,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行业,他巴不得别人把打蔫的买走呢,“或者给您换个更好的品种,有足足大一倍的花型。” 刘聿却摆摆手,举手投足都是教书育人的雅致:“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 “可是……给你留的那不好了。”小老板坚持。 “不碍事,它好不好都是我预订的花,我不在乎它在别人眼里什么样。再说打蔫又不是它的错,是我来晚了。”刘聿顺便提醒他,“您别忘了我订的满天星。” “忘不了忘不了,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小老板特意从冰箱里取出满天星,重新给这束花修理了一下,让白色的星星点缀其中,最后喷上水,亲手交给了顾客,“刘老师,当您的女朋友可太幸福了,每天都能收到鲜花呢。” 刘聿扫了二维码,接过这捧花,笑容温和无懈可击:“借您吉言,希望那个人能看到吧。” 这番话汪野只听了一个大概,什么“女朋友”之类,大概这人是给姑娘送花,你送花就送花吧,昨天拿镜片晃我干嘛?眼睛抽筋了?他没多想,重新沉浸在小人书的内容中,而眉目传情后的刘聿则抱着花迈进了东校门,他还有课。 哲学一般都是大课,当他抱着花出现时每个学生都见怪不怪。等到这节课结束,上回提议一起吃饭的学生陶文昌又一次跑了过来,带着生机勃勃的朝气:“刘老师!下午有空没有!” “怎么,你们打球是不是又缺人了?”刘聿停了下来。 “您怎么知道的?”陶文昌是特意跑过来约球,别看刘老师在课堂上文质彬彬,打篮球可是一把好手。他们田径队的穿运动服上场,刘老师经常将西装外套一脱,白衬衫袖口一挽,平分秋色。 “看你这样子就猜到了,不过……”刘聿停了下,“你们是不是快比赛了?课余活动还是别干这么激烈的对抗性运动,受伤的话得不偿失。” “唉,没那么脆弱。”陶文昌摆摆手,可是又觉得这话在理,“但体院能有什么安全的活动啊,篮球足球跑道,我们总不能占游泳馆的泳道去吧。” “你们随便找点不需要对抗的运动就行,最好是还能好多人一起玩的,每个人都能上场,不扫兴。”刘聿说完又看向怀里打蔫的花束,“咦……” 陶文昌的目光也随之转移:“怎么了?” “糟糕,满天星好像有点少。”刘聿很是抱歉地看向他,“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陶文昌义气。 刘聿不徐不疾,语速并不快,有些事就和照顾鲜切花一样,花没有错,是人不会打理。就好比这些花在花店老板的手里打蔫,但是放在自己身边,它能够滋润地盛开好久。 这里面要灌注的是关心,以及等待花慢慢开.苞的足够的耐心。 “那就麻烦你,一会儿帮我跑一趟东食街北口的小花店,再帮我要一些满天星吧。辛苦了。”刘聿温文尔雅地笑道,衣兜里,手机屏幕显示出两条物流信息,两个飞机杯正在派送中。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仍旧100小包包! 刘教授:我温文尔雅气质佳。 也是刘教授:那方面需求很大。 第5章 牵线搭鹊桥 这有什么辛苦的,陶文昌吃完饭就跑东食街一趟。 食街可是他们体院学生的小厨房,很快他就找到了刘老师口中的小花店,店面很小,他曾经无数次的路过却没有一次进去过。 “老板,在吗?”陶文昌站在门口喊人。 “在在在!”花店老板赶紧出来,“小伙儿要什么花?送女朋友?嘿,这边是今早新到的香水百合,特别棒!” “不是给女朋友,是帮老师来拿花。”陶文昌平时和兄弟们混在一起,大家都是运动员,说话也比较随意,但是替老师办事时就收敛很多,“刘老师说上午在您这里买了满天星,还想再买一些。” 这就是陶文昌的情商之道,刘老师说的是“要一些满天星”,可能是老板上午忙所以给少了。但是直接和老板这样开口,难免让人下不来台,总归满天星不是什么昂贵鲜花,几块钱就能买一大把。 “唉,这点东西还买什么啊,本来我不想让刘老师花钱,他这人就是太好了,非要给。这都是我们卖花免费送的……”老板回身去拿,豪爽地拿出一大把来,也不要学生扫什么二维码,直接塞进了陶文昌的手里。陶文昌只好接过满天星,谢了又谢,转身要走时忽然看到了旁边的小店。 汪汪……台球厅? 台球?对啊,下午可以把兄弟们叫过来打台球。又是多人活动又不怕伤筋动骨,跳高队这不就是又多了一个据点?陶文昌没想到拿个满天星还有这意外收获,事不宜迟,马上冲进这家从未进来过的小店。 “有人吗?” “有人!”黄志嘉放下游戏机就过来了。 陶文昌一愣,开台球厅的人怎么这么精神,再瞧旁边的绿头发,好家伙,更精神了。 “要打球吗?打球就给你开桌子。”黄志嘉看他这身队服就知道是隔壁体大的学生,“你带学生证没有,我们老板说有学生证的打8折,为国争光过的打6折。” “这我还真有,我们队里好几个冠军呢。”身为首体大背越式跳高队的最后防线之一,陶文昌感觉今天这桌球估计能免费拿下,“只不过我们下午还有课呢,3点之后行吗?帮我们留一桌就行。” “留桌啊……行,只不过给40押金,到时候你们来了就退。”黄志嘉说的是店里定下的规矩。不想汪野刚好从休息室出来,听到之后慢腾腾地晃悠来了,隔着一张台球桌,盯了这位陌生的顾客几眼。 陶文昌莫名其妙被盯,但却没察觉到这位的恶意,凭感觉来说还挺有眼缘。而且从金头发和绿头发的反应来看,这位才是真正的老板。 “几个人啊你们?”汪野还在看他的队服,凶神恶煞地问。 “5个,但是具体还没定,先订一张桌。”陶文昌不明白自己的队服有什么可看的。别看这人说话凶巴巴,可长得还挺好看,仔细一瞧十分清秀,能当爱豆。 但前提是他得把那张臭脸收起来。 “行,给你们留着1号桌,直接来就成。”汪野放下话就走了,来无影去无踪,洒脱利落。等到他离开,陶文昌好奇地问:“不收订金了?” “不收了,下午你直接来找我就行。”黄志嘉摆摆手,“那是我们老板汪汪哥,他就是倔脾气,有时候心情好了就不收,心情不好的时候你给1000块他也不给你留桌。” “嘿,那他还挺有个性!谢谢了!”陶文昌没想到东食街还藏着这么一个神奇的台球厅,有着这样一位性格古怪的小老板。他离开这里,直奔学校,先去办公楼找老师。而屋里的刘聿刚刚收拾好教案,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但是在听到预料之中的脚步声时,嘴角不露痕迹地翘了一下。 “刘老师!”陶文昌自然看不到这个弧度。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等到刘聿转过身已经面色如常。 “您这么快就回去了?还说下午一起打台球呢。”陶文昌先把满天星递过去,“刚才我去拿花,刚好看到花店的隔壁就是一家台球厅,叫‘汪汪台球厅’,您以前见过没有?” 两家店面相邻,他不相信刘老师没看到。果然,刘聿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那家,每次买花都能听到里面有撞球的声音,怎么,你们下午的活动地点从篮球场转移到那里了?” 陶文昌说:“对啊,您那话倒是提醒我们了,最近还是悠着点比较好。我进去还遇上老板了呢,人不错,原本一张桌子收40的订金,他看了我几眼就不收了。” “还能有这种事?”刘聿衣冠楚楚地站在学生面前,“不错啊,说明老板不欺负学生。” 陶文昌也感到庆幸,毕竟痛宰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的店可太多了:“就是觉得挺奇怪,忽然间就不收钱了……不过这不重要,下午您要是不着急走就一起去吧,然后我们请客!” 刘聿立刻问:“你们是想‘贿赂’我,让我给你们划重点吧?” “您瞧您这话说的……所以真不给划范围啊?”陶文昌哀嚎,“您那可是哲学啊!” “看情况吧,你们能有优秀的体育成绩,同样也能有顶尖的文化课成绩。至于打台球……还不到时候呢。”刘聿回答。 陶文昌没听懂后半句:“什么时候?” “哦,我是说,我现在技艺还不到时候呢,而且我回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刘聿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来,“我在学做饭。” “学做饭?您的感情是不是有情况了?”陶文昌敏锐地问。 “为以后做好准备总是没错,同居之后总不能天天点外卖。”刘聿回答。 陶文昌顿时鼓了鼓掌,为刘老师的长远计划点赞,同时佩服老师的脑补能力。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老师就已经想到将来和女朋友同居,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刘老师长了一副非常性冷淡的模样啊,他居然能想到这些,真是难为他。 被莫名其妙认定为性冷淡的刘聿要是知道陶文昌的内心所想估计要笑掉大牙,不过他下午不单单是回家练习厨艺。他去年自己买了房,地段不错,楼层是15层,不高不低,既能瞧见漂亮的夜景,每天上下班也不用等很久的电梯。 他甚至考虑过,万一电梯坏了,15层走楼梯上下也不会很累。 硬装、软装全是他一个人设计,设计图到现在还收在家里的小保险柜里。刚刚走到家门口,地上两个包裹,纸箱上只写了生活用品,并没有标明实际物品。 杯子到了。 进屋之后,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到厨房处理解冻好的牛尾。今天他准备学做一道牛尾汤,估摸着自己能熟练掌握这道菜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而冬天那个人估计也可以到家里做客。牛尾和蔬菜在汤锅里慢慢炖煮,他的手重新洗净,擦干,认认真真地拆开包裹,每一个杯子都要消毒,按照不同款式和不同性能摆好。 每一个,都是最激烈强度。 然后,刘聿专心地默读说明书,最后拉上窗帘,躺在了双人床的左边。 一切正好,透明雨衣戴好。 血管明显的手在玩具上圈了一圈,手指收拢,随即刘聿闭上眼,睡房里响起了玩具启动的嗡嗡声,杯子转动起来,完美贴合。 咕嘟咕嘟的煮汤声回荡在洁净的厨房内,好似鼓点步步逼近。 而汪汪台球厅也在这时候迎来了中午订桌的大学生,汪野刚好在外头练球,亲自接待了他们,还请每人一听冰可乐。 “别客气,随便玩儿吧。”汪野放下了手机,刚给路劭买了一套车座椅皮套。他这人就是这么个缺心眼,心里起疑,可是看到合适的东西又忍不住,毕竟疑心只是疑心,又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 “谢谢汪汪哥。”陶文昌已经在短时间内和小黄小绿两个哥们儿培养了友谊,“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今天来的都是我们学校跳高队的主力,那边两个黏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是一对儿,那边拿着手机发信息的是我们学生会会长。” “嘶,我怎么看你们都这么眼熟呢。”汪野原本上午只是觉着陶文昌这名字耳熟,见到他的兄弟才恍然大悟,“头两年你们比赛是不是还上热搜了?双子星炸场子?” “对对对,就是我们,双子星就是那边黏黏糊糊的那对儿。”陶文昌兴奋起来,“汪汪哥你记性真好!” “还行吧。”汪野也没想到来了一支冠军队,这几个可都是拿过大奖的,“你们随便玩儿吧,今天我请。” “那多不好意思啊……”陶文昌迅速将汪野划定成“自己人”,同时他也发现汪野一直在看自己队里那对儿小基佬,“那个……汪哥你别太排斥这个,他俩是……” “情侣啊?”汪野确实看出来了,互动的亲密度就不一样,两个小帅哥有种旁若无人的甜蜜。现在大学都这样开放的吗? “啊,是。”陶文昌点点头,“你要是排斥,我让他们注意些。” 汪野笑意盈盈地摆摆手,手背上还有一块暗红色的伤疤,像是从前打架留下的“战绩”。 “这有什么的,恋爱无罪,人人平等。”汪野替别人说话,实际上也是替自己说,“再说了,老子也是。” 陶文昌那张白净的校草脸上顿时凝固了一个笑容,不会吧,自己到底是什么体质,一认识就能认识弯崽?自己果然是弯崽码头。 “我也有男朋友。”汪野怕他不信,亮出手机屏幕上的合影。陶文昌顺势一瞧,嚯,还真是。 “你男朋友真帅啊,像那种办公大楼里的成功人士。”陶文昌实话实说,这看着就像赚年薪的人。 “他……还行吧,是挺帅的。”汪野聊高兴了,从6号桌拿起自己的专用杆,又开了一听冰啤,“来,我陪你们这些小孩儿走一局!” 说是走一局,其实就是随随便便打着玩儿。可汪野是什么人,13岁就混台球厅的小孩儿,就说没经过专业训练,下手也有准头,几杆横扫就把这几个跳高队精英打得落花流水。陶文昌头一回见打球像打架的人,出杆快准狠不说,那瞄球的姿势还特别给力,屁股一撅,腰一塌,砰一声。 盯上的球就像他盯上的猎物,必定入袋! 一直打到晚训之前,跳高队都没占到什么上风,等到第二天陶文昌再看到刘老师就想起昨天输球的惨状。 “怎么这个脸色?”刘聿迎着他走过来,怀里仍旧抱着花。 “还不如打篮球呢,打篮球最起码有进球,昨天我们可让台球厅老板打残了。”陶文昌心想刘老师肯定不懂球技,所以也就没仔细说,“不过挺好玩儿的,以后可以发展成我们的据点……您这……” 刘聿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不对,您今天怎么戴领带了,是不是有情况?”陶文昌眼尖。 刘聿并未作答,反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半晌才说:“没有情况,只是想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说不定会遇上命中注定呢。” “完了,您想谈恋爱。”陶文昌没大没小地说,“您干脆直接说吧,喜欢什么样的,我照着去找。” 要是从前,刘老师肯定不说,但今天却一反常态。 “我喜欢……性格活泼一些的,能调动我一起活动的。脾气不需要太好,凶巴巴也行,不需要乖。” “哦……get。”陶文昌点点头,心想着周围有没有这种性格的社会姐姐。在这基情横流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刘老师的直男友谊有一丝温度。 他顺利接收到了刘聿老师发来的信号,他真的想让自己给他介绍。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仍旧掉落100小包包。 接下来就是汪汪识破渣男嘴脸。 昌子:来活儿了来活儿了。 第6章 疑心是种保护 接下来的几天,跳高队每天都来打球,下午时候1号桌就像专门给他们留的,从来没换过别人。 但是他们打球真差劲啊。 笑死,一个个都是臭球篓子。 在场上跳高多英姿勃发,在球桌上就多弱小无助。汪野有时候都不好意思和他们打了,像满级大学生欺负幼儿园。陶文昌就不用说了,比起打球,他聊天的能耐倒是一把好手,光是这么几天接触,黄志嘉和吕天元就对他赞不绝口,加了联系方式,仿佛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那一对儿谈恋爱的根本就不是奔着打球来,俩人就是离开校园环境在外面腻乎,一个没看见就拉着手抱在一起去,眉目传情。 唯一一个比较会打的就是他们学生会会长,一个叫白洋的男生。汪野和他聊得来,偶尔还分一根烟给他,今天陶文昌没来,他倒是来了,上来就先给汪野一盒好烟。 “干嘛啊这是?”汪野没动烟,“年龄不大,社会上一来一往的事你倒是全学会了。” 这不是挤兑,而是称赞,白洋身上那股劲儿和汪野大学时候特别像,看着就眼熟。 “打个交情。”白洋拉了一把椅子,称兄道弟地坐在一边,“汪哥,想求你个事。” 他实话实说,汪野也愿意直来直往,低下头问:“借多少?” 一般这样开口的都是江湖救急,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汪野不是没穷过,带着兄弟们勒紧裤腰带的日子没忘,也就是这两三年过了点宽松的日子。 “不是借钱,你想哪儿去了?”白洋从他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根,亲自给汪野点上。汪野借着他的手闷头抽了一口,脖颈后的骨头鲜明凸起,随后皱着眉头问:“到底什么事?在外头惹了人,需要我给你撑场子?带不带家伙?” “那也不是,我这样的普通大学生惹不起外头的人,我还想着老老实实毕业然后保研呢。”白洋一笑,两张帅脸分别列在白色烟雾的左右,他们隔烟相望,“汪哥,你这儿还缺人手吗?” “什么意思?”汪野不明白。 “我这边……有个急事,开学之后想介绍个人来你这里帮忙,兼职,管饭就行。苦学生,让他赚点钱。”白洋说。 “唉,就这个?来呗。”汪野很是痛快,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才收了那包好烟,“你小子挺精明啊。” 白洋笑得特别开心:“不精明以后怎么找工作,干什么都得留个心眼。” “那我也有件事要问你了。”汪野仿佛找到了一个知音,毕竟感情上的事他还摸不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男朋友有一天忽然给你买了个奶茶,说是立秋的第一杯,你怎么想?” “首先,我没有男朋友。”白洋先说,但马上就身临其境地帮忙分析,仿佛他真有,“其次,要看这人的性格。如果他平时就比较细心又喜欢追赶潮流,我和他又提起过这些事,就正常。” 汪野仿佛离自己的答案越来越近,可越接触,越有些胆怯。“那如果他不是呢,而且之前也从未提及过。” “那他有问题。”白洋战术后仰了一下,像是什么都明白,但又像是什么都不点破,“这个……就像是恋爱中的第六感,你觉得有问题的时候,九成都有问题。就好比你男朋友突然有一天多了许多表情包,那他一定是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存下的。很多答案都藏在点点滴滴里头,不难猜,疑心是大脑对你的保护。” 汪野一时无话,简直就是被人戳穿了心事。这些天他没有一夜睡得好,辗转反侧,像是被人判了个无期徒刑。可这又是恋爱中非常普遍的情况,他上网查了,不少人在发现另一半出轨的第一反应不是暴怒,而是自欺欺人。 这像是情感上的惯性,理智已经发出提醒,但感性仍旧抱着一线希望不肯放手。 然后就是现在的反应,进入了自证的第二阶段。这时候会不断地问别人,希望能从外人的口中听到一些肯定的话语。比如刚才,汪野在问出问题的一瞬间其实心里是希望白洋说“买一杯奶茶也没有问题”。 躲来躲去还是躲不开,汪野无声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算了,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老子这一刀要挨得明明白白。这一秒汪野居然有点从容就义的大无畏,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脖子。 既然下定决心,那就要付诸于行动,但是接下来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汪野根本没有机会碰路劭的手机。如果两个人同居那还好说,人总有熟睡的时候,总能点开手机看看里头有什么,但现在他们的情况是分开住,约会也都是看电影和吃饭这样的内容。 两个人从没说过互换手机秘密,可是也没说过完全不给对方看。 忽然间开口提这个,好像太过刻意。把白洋送走之后,汪野又招手把黄志嘉叫了过来:“嘉嘉,来。” 黄志嘉背着他那二次元痛包就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信封:“汪汪哥,给。” “什么破玩意儿?”汪野顺手一接,不耐烦地往旁边一撂。黄志嘉则一脸神神秘秘的笑容;“小情书。就是前几天来咱们这里打球的男孩儿,你没发现吗?他一来就盯着你看。” “他盯着我又不是我盯着他,我发现他干嘛?”汪野并不是头一回在台球厅收情书,奇怪的是递情书的还都是同性。他一把给黄志嘉抓过来,搂紧他肩膀问:“我问你一件事……” “你先别问,哥,实在不行你看看人家的情书吧。”黄志嘉虽然不明着反对,可是话里话外都希望汪野和路劭分手,太精英的人汪野肯定拿不住。 “我有男朋友,我看别人的情书我成什么了?”汪野锋利的眉梢挂着疑惑,“奇怪,我脸上挂着‘gay’这个词儿吗?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我和他们说的啊,我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操心,你是一点都不心疼我。黄志嘉心里嘀咕,又问:“你刚才想问什么?” 汪野大刀阔斧地说:“我想查路劭的手机。” “卧槽?”黄志嘉一听就来了精神,“他背着你在外头有人?” 汪野白了他一眼:“没有,就是想查查。” “你可想好了,哥,这事要谨慎。”黄志嘉虽然只有纸片人老婆,但是恋爱小tips一套套的,“世界上没有人能从伴侣的手机里笑着走出来……” “狗屁!”汪野直接甩出自己的iPhone7,“我的手机就是快乐老家,他绝对能笑着进去又笑着出来!” 黄志嘉撇撇嘴:“那是你,你多傻多好糊弄啊……诶呀疼疼疼,哥我错了,疼疼疼!” 汪野单手拧着黄志嘉的小耳朵,仿佛瞬间变回了小时候的那个孩子王,眉心竖起三道纹就是要对谁下狠手。他松开黄志嘉,气馁了一瞬:“你是不是也不会查?你不会就去外头拎一个会谈恋爱的回来。” “天元倒是谈过,还不是让人甩了。”黄志嘉想起兄弟那双豆豆鞋就只想嘲笑,“你干脆和路劭直接说呗,你俩都快到大日子了,互看手机不是仪式中的一种嘛。” 别说,这话倒是直接点亮了汪野脑袋中的一块区域,他连忙揉了揉黄志嘉柔软的小金毛:“你还挺聪明的嘛,就按照你说的办!” 黄志嘉听了个云里雾里,眉毛发愁地紧皱不松,汪哥这感情难道真的亮红灯了? 气温不冷不热,初秋时节最是舒适,到了傍晚夕阳燃起了一长串瑰丽的火烧云,映得东食街像一串红辣椒。汪野踩着这片红色的余晖上了路劭的车,刚坐稳就递给他一个礼盒:“这个给你。诶,你换车挂了?” 后视镜下面挂着一个玉雕小葫芦,刻着“出入平安”。 “我随随便便买的……领带?给我的?”路劭还没拆开,但看这扁平的包装盒就猜到了,“谢谢宝贝儿,我现在就试试。” “你试试就试试,别这么肉麻。”汪野怀疑自己就是一个浪漫绝缘体,平时也粗糙习惯了。但男朋友喜欢自己买的礼物这一点他十分开心,亲眼看着路劭拆开包装戴上,还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帅吗?”路劭对着后视镜整了整领口。 “废话,不帅能谈上我吗?”汪野支着破洞牛仔裤的膝盖情不自禁地晃了晃,粗犷的穿衣风格和路劭的一丝不苟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我明天就戴着这条去。”路劭甚至把包装盒贴心地收好,又把汪野的小圆寸捞过来,脑门一亲,“紧张不?” 明天是一周年,汪野又不是小孩子了,说期待倒是挺真。“这有什么的?难道你紧张?” “紧张,怕表现不好让你不满意。”路劭笑着打开了冷风,随着风的吹动,他放在座椅中间的手机也震动了两下。不等他低头拿,汪野转手将他的手机拿了起来。 这是他头一回干查岗的事,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流露出不自然的生疏,索性先清清嗓子:“谁找你啊?” “你帮我看看。”路劭完全没有惊慌,“信息都在屏幕上,肯定又是公司那帮人。” 确实是,汪野原先只是略略扫过,看到路劭完全没有抗拒之后才仔细阅读。微信的信息并不是简单提示,路劭设置了简要提示,前半句都在屏幕上,连续3条都是工作往来。 “你帮我点进去看看,是不是找我有急事。”路劭拿出车里的古龙水,在喉结上喷了一下,“密码开头是52,然后是你生日。” 52……加上自己的生日,520909。就这样轻易地得到密码了?这么容易就可以查手机了?汪野恍惚,主要是这几天的心理准备太足,还以为要迎接一片兵荒马乱,结果是一片顺其自然。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不过他面上还是十分镇定,并没有急着输入密码:“你自己看吧,我看不懂你们的行话术语。” “你多看看就懂了,不难,下个月我还准备带你参加公司团建呢,反正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你。”路劭的性向在公司不是秘密,而且有一次他和汪野在公司附近的法餐厅吃饭还被同事们撞见。见汪野还不动,路劭干脆得拿过手机,人脸解锁,再亲手点开微信,递到汪野的手心里。 “随便查,我没什么可瞒着你的。” “我才不查岗呢,而且我的手机也完全对你公开。”汪野这一拳被棉花全吞进去,但目光还是扫了下去,看向路劭的微信聊天,不放过任何细节。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天凉了,前男友该下线了。 第7章 百密一疏 第一个联系人,是一个叫“Anna姐”的。汪野嘴上说着不检查,可点进去的动作倒是快,瞬间就把Anna姐连续发送的3条消息给看完了。 不仅看完了新消息,汪野的大拇指按住屏幕快速地滑动着,还往上看了几天。他之前从未检查过路劭的手机,路劭也不是未卜先知,算出自己将会来一个突击行动,所以聊天记录的真实性比较高。 “你帮我给Anna姐回一个‘知道了’,她是我的上级,工作特别认真,甚至到了较真的程度,可是不得不说她手下从不养闲人。”路劭说。 “你这顺便把自己也夸了啊。”汪野反应很快。 “那是,以后咱俩可是两个人过,我努把力,争取年终奖拿个大的。”路劭并没有急着要手机,显然就是要让汪野随便看看。汪野心知肚明也就不装傻了,顺着他的聊天页面往下找。 他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大概就是在找自己心里头的那个答案。 下面的联系人有路劭的爸妈,还有他的大学同学群、工作群以及健身群和车友会,汪野像打开了男朋友的许多面,见识了他手机里万花筒一般的世界。他的生活构成其实非常简单,高回报的工作关联着高强度,工作占比非常多。 汪野看过之后,甚至有些心疼他了。 “我聊天的这些人你上次都见过。”路劭点着屏幕给他介绍,“张英杰,财务的,费克西,我在公司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他,还有这个苏立果,上回你还夸他可爱。” “人家是挺可爱的啊,看着像大学生。”其他人汪野不是很有印象,但这个他有,“他是不是你学弟?” “对,在大学里还是一个辩论队的,小屁孩儿一个。我不是把咱俩合影放桌上了嘛,他笑了我好几天。”路劭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所有公开的、私人的、小范围可见的,全部展示在男朋友的面前。 汪野在他的介绍下看了一圈,近几个月的好友留言也看了看,没有异常。路劭经常分享歌曲、美食,像个社会活动家,他和好友的沟通仅限于此,没有过多私人的交涉。 “我看你是真挺想看我手机的,怎么,认识一年了忽然想起查你老公?你这反应也太慢了吧,小傻子。”路劭在汪野的头顶抓了一把,掌心刺刺的,“索性啊,我让你看个彻底。” “我不看。”汪野要把手机还给他。 可是路劭当着汪野的面点开了企鹅号:“这个是我工作号,关联的是我私人号,两个都是你的好友。” 一连串的聊天页面让汪野眼花缭乱,他已经不太想继续检查了。但路劭并没有就此打住,每个有新消息的页面都点进去给汪野看了看。屏幕的光打在汪野的脸上,他只觉得面子在烧,原本是抱着其他目的来抽查,现在搞得像大阅兵。 而且路劭一定看出了自己这点小心思,小伎俩,只不过他不说,反而用一种很留面子的方式让自己放心去看。文字映在汪野漆黑的眼珠里,甚至还有不断往外涌现的新消息,但是没有一条是亲密留言。 “好了,我不看了。”汪野再一次把手机还回去,是自己“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没关系,其实早就该给你看了,是我疏忽。”路劭的手指又在屏幕上点了点,“这是我今天还没看的短信。” 短信页面也完全对汪野展开了,但都不是私人往来,现在的人早就不用短信联络。除了天气预报就是银行发来的消费记录,看了几眼之后汪野甚至把路劭两张银行卡的余额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好了,我不看了。”最后汪野强硬地将手机还给了路劭,“你的意思我明白……”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以后我们的手机都没有秘密,这感觉很好。我对你没有秘密,你对我也没有。”路劭发自内心地喜欢着汪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潇洒人生的快意,“我还想着,等下个月就带你和我爸妈吃饭。” “什么!”汪野吃了一惊。 “你别紧张,我早就出柜了,而且我实现财务自由之后他们管不住我,吵了好几次之后也就不了了之。”路劭摸着汪野送的领带,“你放心吧,家里人的事情我来处理,其实……我已经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们了。” 汪野下巴都要惊掉,嘴巴合不上,他还没想到这么远,也没想过这么详细的“以后”。 “哪一张?”他着急地问,“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着调啊,你发照片倒是提前和我说一声,好歹找张我能看的,这……叔叔阿姨没觉得我混社会啊?” 路劭拿着手机一直笑,还要抽空躲避汪野的拳头,挨揍了好几下之后忽然抓住了汪野的拳头。 汪野也顿时安静下来,这几天的忧虑已然烟消云散,心里头还有点暖。 “相信我。”路劭声音清澈,眼含深情。 窗外的火烧云刚好蔓进车窗,给汪野的脸镀了一层热烈的火红,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路劭,也相信自己这一年没有看错人。 好天气不止是今天,还持续到了第二天。这天早上汪野特意重新去做了个发型,请tony老师在他的圆寸上随意发挥,结果就是剃得更短了一些,摸上去更为扎手。汪野揉着那层微不可见的头发,都说“发如其人”,头发硬的人脾气也大,这脑袋一摸就知道自己是个臭脾气。 就因为晚上的大事件,汪野还特意和店里两个兄弟请了个假:“咳咳,那个……今晚我不回来了啊,不用给我留门。” 仨人抱成团在北京打拼,房子是合租的三居室。黄志嘉正在刷牙,听完之后只能点头:“哦……汪哥,我祝你幸福。” “你这表情……像我要过去活受罪似的。”汪野说。 “哼。”正躺在沙发上看球赛的吕天元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汪哥,我俩一直没好意思问你,你是上的那个,还是下的那个?” “你瞧着呢?”汪野看向穿衣镜里的自己,和什么温柔、懂事、听话、乖巧完全不沾边的一人。他不计较,可以是上也可以是下,但多半比较上。 “瞧不出来。”吕天元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足足做了一夜思想斗争似的,最后表情坚决地扔给汪野一个方形小盒,“不管你是上还是下,措施!关键的是措施!” 小盒子啪嗒掉在汪野脚边:“你省省吧,我都买好了。而且路劭看着挺健康的,他还洁癖。” “那也要有措施,悠着点儿。”吕天元虽然叮嘱不断,但是也不愿意坏了兄弟的好事,“明天……你几点回来啊?” 汪野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不知道啊。” “你别告诉我你明天也不回!”吕天元站了起来,“开不开店了?” “我中午之前肯定回,放心吧。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儿……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汪野明白兄弟的好心,索性一弯腰,把地上那一盒小雨伞捡起来,揣进兜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不关机。” 等到汪野离开,黄志嘉叼着牙刷坐到吕天元的旁边,一脸惆怅:“我怎么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汪哥也不是小孩了,可我为什么这么担心啊?” “谁知道……”吕天元心里也没底,“大概是……咱俩都没摸透过路劭吧,不知根知底的人,肯定不放心。” 路劭的车就停在楼下路边,汪野一下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轿车。开往W酒店的一路俩人都有点局促似的,但是汪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又十分坦然。到了酒店门口,路劭的车被代位泊车的人开走了,他们一起走进豪华明亮的大堂办理入住。 整个过程,前台的服务员都没有表现出好奇,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最为普通的情侣。 由于路劭提前和酒店说过是度蜜月,汪野一进屋就被这示爱的阵仗震到了。雪白的床单上有红玫瑰拼出的爱心,还有用白色浴巾捏出的天鹅情侣。除却甜蜜的摆设,汪野还发现桌上有一瓶红酒。 “这酒也是酒店的?”汪野拿起来看看,虽然他不懂酒,可看这年份就知道不便宜,“酒店这么大方?” “这可不是酒店的,这是你男朋友自己花钱买的。”路劭从身后搂住汪野,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口,“喜欢吗?” 汪野脸上一热:“喜欢是喜欢,就是有点儿破费。” “不算破费,高兴就好。”路劭松开汪野,顺手拿起那瓶红酒,“咱俩应该先开酒,趁着醒酒的功夫泡个澡,等到澡泡好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正好喝……咦,开瓶器呢?” 他在桌上寻找,可桌上有酒店送的情书、玫瑰、甜点和贺卡,还有一个水晶醒酒器和一对儿高脚杯,偏偏就是少了开瓶器这最重要的东西。 “没想到这种酒店也会犯这种错误,大概是送酒的以为酒店会配开瓶器,可负责室内整洁的人又以为酒庄提前把瓶塞启开了。”路劭只好将红酒放回桌上,“你等等,我去要个开瓶器。” “成,你去吧。”汪野也没多想,既然自己要仪式感,那不妨多等一等。反正自己人已经在这里,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路劭离开房间,去拿他们的开瓶器,汪野一个人留在屋里,先是走到床边嗅了嗅。他没买过花,也没送过花,头一回见这么多的红玫瑰,一时间眼花缭乱。 天鹅是爱情忠贞的鸟,酒店能把浴巾做成这样,真是厉害。 汪野不舍得拆那两只天鹅,还拿出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留个纪念。他不知不觉走到桌边,拿起那烫了金的情书看看。 [愿余生的每一天都有你,汪小野。] 肉麻……汪野笑着放下它,又用手拨弄了两下甜点。忽然间,他的注意力被桌上的手机吸引,路劭走得急,没来得及带上。 手机屏幕还是两个人的合影,汪野看着照片中傻笑的两个人,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杯奶茶在嘴里的滋味。明明已经打消的念头再次升起,等到他回过神来,路劭的手机已经被自己解锁。 52,然后加上自己的生日,520909,我爱0909,密码也是毫不掩饰。 “疑心是大脑对你的保护。”白洋的声音再次出现。 奶茶的香气萦绕不散,又仿佛在面前袅袅升起一阵甜腻,汪野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最为隐蔽、最不可能检查的地方……不是微信、企鹅号、短信息,而是并不起眼的叫餐App。 根据汪野对路劭的了解,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喝饮料的人,所以叫餐记录都是冰美式。 冰美式、冰美式、冰美式……一连串的冰美式里夹杂着一个异类,就是小左奶茶店的购物记录。 银耳枸杞桂圆红枣奶茶。 购买数量,2杯。 1杯送到了首体院东食街的汪汪台球厅。 1杯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收货人,苏先生。 刚好,房间外响起刷卡声,路劭拿着银色的开瓶器走了进来。 汪野手里的手机忽然间变沉,和手掌差不多的大小,居然压得手腕发酸。 第8章 我才是局外人 上一回在车里他也看过路劭的手机,可和现在的心情刚好相反。那一回充满了对恋情的安心,对男友的信任,这一回他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动作、语气以及神情都多出来一份汪野从未有过的陌生。 一整年的相识,自己到底了不了解他?他为什么给自己点奶茶的时候还给别人叫了一杯? 那个人是谁?姓苏的? “你看什么呢?”路劭缓缓地关上了门,或许是从汪野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暂时忘记喝酒的事,“你怎么了?” 汪野心里警铃大作,第六感化为现实后的冲击在他身边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情绪都暂时定格。“你给谁买奶茶了?” 他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问,还问得如此生硬,可冥冥中他就是觉得这杯奶茶出了问题,让他抓住了纰漏。 “什么奶茶?”路劭那完美无瑕的应对表情有了半秒钟的僵硬。 这种僵硬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稍纵即逝,不了解路劭的人一定注意不到。可汪野不一样,他作为路劭的男朋友深深地记得他所有的细节,导致这半秒钟的神情转换直接实锤了刚才自己的疑问。 “你说什么?哦,那杯奶茶啊。”路劭已经恢复了方才的神色,就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连开瓶器都没有拿过。他还想过来拉汪野的手,便伸过来:“给一个同事买过,因为欠了他一个人情。” “谁?”汪野往后退了半步,没再允许他触碰自己。 路劭伸向他的那只手刚好和他的指尖错过,只是抓了一把空气。 于是路劭往前半步,可仍旧不急不忙:“同事啊。那杯奶茶好喝吗?我现在再给你叫一杯?” “哪个同事?”这模棱两可的糊弄话术汪野也会说,之前路劭可从来不会转移话题。 路劭的手从想要牵汪野的手逐渐变成了想要拿回手机,摊开的掌心朝上:“就是苏立果,上次在餐厅碰上你俩还打过招呼呢。有一回他在工作当中帮了我一个小忙,所以我就请他喝一杯饮料。” 无懈可击的回答,要不是路劭刚才那瞬息万变的表情,汪野就信了。 “你怀疑我?”路劭紧接着就问。 汪野这些天的思路总是围绕着这杯奶茶,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就是想不明白。可眼下,在看到苏立果在同一天、同一时间也收到了一杯奶茶的事实之后,他脑袋里的乱麻就被一把快刀给斩断了。 利刃闪着寒光,让人冷静,如拨云见日。 “是你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你那天请了他一杯,还是那天他想要喝,你是先给他买,所以顺手也给我买了一杯?”汪野全想通了,这样思路才顺。路劭绝对不是会注意到立秋奶茶的人,但苏立果会。 路劭这回根本没再解释,反而说:“怎么可能?你先把手机给我,这纯粹是个误会。我现在当着你的面给小苏打电话,你亲口问问他当天怎么回事……” “你敢让我查你和他的聊天记录吗?”汪野直接打断了他。 “你听我说,我和他真的……”路劭并不担心他查,因为自己和苏立果从来没说过什么情情爱爱的话语。但是汪野接下来的反应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把手机拿回来。 因为汪野拿着他的手机,冲进了洗手间。 “小野你听我说,小野!小野!”路劭慢了一步,不仅没追上汪野,还被他关在了洗手间外面。他下意识地去抓门把手,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都拧不动!汪野把门给反锁了! “汪野你听我解释,这件事真的是你多想了。”路劭并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可汪野的反应让他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心虚。他再次转动门把手,但锁上的门怎么能对他敞开,严严实实地挡在他的面前。 这些话能够穿透门板,但是却穿不透汪野的决心,毫不犹豫地点进了自己男友和苏立果的聊天页面。两个人确实爱聊工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私人内容,但是他俩从昨天早上一直聊到夜里凌晨1点。 工作中的不满、疲惫,各样负面的情绪,他们都会对彼此倾诉。 [你觉不觉得Anna姐今天开会特别着急?感觉最后几个事都没说完,可我也不敢问。] [摸摸头(摸小猪头表情包),没事,她一般只会和我发脾气,又不骂你。] [她骂我啊……哼,要不是为了钱,这破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谁爱上谁上(小猪满地打滚表情包)!] [就是,我也不想上了。] 汪野的目光停在那个摸摸头之后的表情包上,小猪表情,反正自己是没用过。路劭好像很喜欢用这系列,自己却粗心地理解成是投行男的童心未泯,或者故意在自己面前装一把反差萌。原来这是他们聊天时最常用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汪野你别瞎想好吗?我和苏立果就是普通的朋友,是同事关系。”路劭还在敲门,“奶茶我确实给他买了一杯,但是你怀疑这个是不是太牵强了?你开门,咱们好好谈,好吗?” 汪野也想和他好好谈,可是他的手和目光已经停不下来。奶茶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号,自己从不知道路劭这么喜欢和别人聊天。他和苏立果在公司就能一直聊,哪怕两个人能见面可碍于工作位置不相邻,手机就给他们牵线。 他又看到最后路劭和苏立果说晚安的时间,凌晨1点49分。 [我困啦,已经洗完澡上床!你明天干嘛去?咱们去听大提琴?] [不了,明天我约了汪野。] [嗯……那晚安吧。] [晚安,做个好梦。] 汪野忽然感觉到一阵嘲讽,这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 已经睡觉了,昨晚汪野特意提前上床,不到12点就和路劭说了晚安。路劭说什么来着?他说他也累了,洗洗就睡。然后汪野就没再问,放下手机,吃了一片褪黑素沉入梦乡,真的去做“好梦”。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路劭根本就没有睡啊,他分出去的1个小时给了苏立果,聊大学和工作、美食和名车,聊天南海北。 汪野的脸色不知不觉开始发白,顺着蛛丝马迹点进苏立果的朋友圈。他心里的两个小人又开始打架,一个说不要再查了,路劭或许只是有一个聊得来的同性朋友,他们聊的内容也只是普通话题,没上升感情。 可是另外一个却说,时间和分享欲不给男朋友,为什么要给其他的朋友? “我和他确实聊得多,但不代表我们就有什么。”路劭听门里面没声音了,更加坚信汪野在看他们的记录,索性开始回忆自己和苏立果都聊了些什么,“因为我俩以前是同校嘛,兴趣爱好又比较重叠,我又是他的学长,有时候当他是小弟弟。但我们真的没什么!” 这些话让汪野烦躁,甚至产生了不真实感,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盥洗台上还放着鲜红的桃心形香皂,还有酒店特意为情侣准备的鲜花浴球,汪野在这人为的浪漫里点上了一支烟,颓然靠在门板上。 他的形象和这里格格不入,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抽着烟,白色烟雾藏不住阴沉的脸色,喉结时不时滚动。 嘴唇发白,手指发凉,将苏立果这几个月的朋友圈看了个遍。 [这家法餐真好吃,终于有时间和学长打卡啦!] 原来自己和路劭吃的那家法餐,是苏立果先带路劭去的。 [科幻电影真烧脑啊,又看了一遍,这回有专属讲解员还是没懂,晕。] 原来自己和路劭看过的那部科幻片,后来他又陪着苏立果去看了。 [究竟是谁发明的奥利奥爆米花啊,像黑科技!] 怪不得那天看电影路劭会要这个口味,是苏立果提过。 [今天刚说想喝立秋的第一杯滋补奶茶,马上就有人送啦,希望这个冬天对我好一点……] 汪野直接笑了一声,都是自嘲。他就知道路劭不会点那个,果然是苏立果想喝,他给苏立果买完才想起自己,是自己沾了人家的光。 [出入平安小葫芦,要保佑哦。] 汪野点开照片,放大,是路劭新换的车挂。 然后,他又看到了苏立果提及大提琴演奏会的那条朋友圈,路劭没有评论,反而点了一个赞。汪野从不觉得自己反应有这么快过,飞速地点进了路劭的朋友圈,然后发现有很多不完全公开或者公开的内容里,都有苏立果的点赞。 而那些被点赞的大多都是一些歌,一切艺术的见解,一句简单的评价。汪野看不懂路劭想要表达什么,但他想苏立果一定都明白,这个点赞就是他们心有灵犀的暗号,局外人看不懂。 自己也是局外人。 “汪野,你先开门,你关着自己只会胡思乱想,不是你想得那么复杂。”路劭更加用力地拍门,“小野……你再不开门我要叫客房服务了,我可以解释。你出来,我给苏立果打电话……” 话音刚落,眼前的门不声不响地开了。 从门缝儿里钻出来烟味,紧接着是汪野阴鸷的神色,眼神仿佛一把双刃剑,伤人八百自损三千,流露出尖锐的疼痛。 “所以,你和他聊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汪野咬着重音,面对着一片狼藉的感情。 路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我他妈不是傻逼。”汪野眼底已经猩红,下眼睑憋出了两条红线,像刻在卧蚕上。他沙哑地问:“奶茶是你想给他买的,是吧?” 路劭用力地吞了一下唾液,喉结狠狠往下一滑:“……是,那天是他提醒我,不过我……” “滚!”伴随着声音落下,汪野的拳头也重重落在路劭的胸口。手机被他扔了出去,打碎了桌上的红酒,飞溅的红色酒水又和床上的红玫瑰染在一起,玻璃碎裂声清脆震耳。玻璃渣仿佛扎在了汪野的眼睛里,从喉结到面庞气得发红,他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短短的几分钟这段恋爱只剩下可笑。 窗外还是金秋时节,晚风都透露着干爽,没人在意有个双眼发红的男人在街上疾走。 “给5号桌开瓶啤酒!”汪哥不在,吕天元今天独挑大梁,“小黄,酸梅汤还有没有?2桌的美女要!” “来咯!”黄志嘉拎着酸梅汤过去,刚放下,一抬头,惊了。 “汪哥?”他揉揉眼睛,还以为眼花。结果汪哥就直愣愣地站在店门口,却不说话。 “你怎么回来了!”吕天元也看到了汪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你……你不是和路劭在一起吗?” 汪野说不出什么来,这一路怎么回来的他都不清楚。手机一直震动,路劭一直在找他,他像是做了一个有惊无险又极为疲倦的梦。 现在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无法和兄弟解释,只是用凶狠撑着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可是他哪怕一个字不说,黄志嘉和吕天元也看出不对劲,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 “没事。”汪野梗着脖子,嘴唇上那滴被自己咬出来的小血珠被无所谓地擦了去,“我俩掰了,以后这人别再提。” 说完,他快步冲进休息室,重重地撞上了门。 卧槽,掰了?怎么会这个走向?黄志嘉和吕天元面面相觑,可谁也不敢敲门去问,汪哥的脾气他们了解,无异于火上泼油,到时候他发起火来不把房子点了? “您好,请问店里还有桌么?”不知不觉间,一个陌生的客人站在了汪汪台球厅的门口,两人闻声看去,一张生面孔,戴眼镜,很斯文。 不像来打球的,倒像是来教课的。 作者有话说: 渣男:这不算出轨。 汪汪:滚,这对我来说就是背叛。 刘教授:我同意。 第9章 失恋的第一天 吕天元这时候哪有心思管生意,对黄志嘉说:“你招待一下,我去看汪哥。” 他丢下外头就进了休息室,黄志嘉担心之余只好往前一步:“对不起啊,我们现在已经没桌了,真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等20分钟?1号桌马上就要走了。” “没关系,是我来的时间不对。”刘聿先道歉,随后看向屋里,仿佛是不经意的点拨,把话题引了过去,“我以为6号桌是空的,原来已经被人订了。” “哦,那一张桌子啊,那不给客人用,是我们老板自己打球玩儿的。要是平时他心情好还能和别人凑一局,今天……”黄志嘉的心思也没在客人身上,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休息室的门,思路也顺着这张桌子想到了汪哥的情绪,“今天我们老板心情不太好,这张桌子您肯定用不了。” 刘聿也看向那扇门,目光深远:“哦……是这样啊。是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儿来。” “啊?”黄志嘉没听懂他的话,什么早点晚点? “我的意思是,我打球应该来早点儿。”刘聿只是这样解释。 “没事,我们从中午11点到晚上12点都开着,有时候客人不走就营业到凌晨,但最晚不能超过两点四十七分,到了这时候就关门了。”黄志嘉也觉得这店规有些奇怪,只好再解释,“老板定下的时间,反正差不多到时候就关。” 刘聿的镜片映出了门店忙碌的人影,不仅没有因为关店时间有零有整而奇怪,反而有些欣慰似的:“你们关店太晚了,总是熬夜也不健康。我觉得和你挺聊得来,有件事还想拜托你一下,请问咱们汪汪……台球厅,代收快递么?” 聊得来?我们聊得来?黄志嘉没觉得,而且以前也没见过他。“代收快递?我们不……” “是这样,我不是什么坏人,是隔壁大学的老师。”刘聿指了指东校门,诚恳到毋庸置疑,“我最近订购了一些书籍,但是学校校门口的快递存放点太忙了,学生们的盒子太多,每次都要找很久。我能不能请快递员把书放在你们店门口,然后有时间再来拿?” 如果想要让一个人答应你的需求,最恰当的聊天时机就是在他一心二用的瞬间。 刘聿说完后,黄志嘉又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始终放不下汪哥那边,又怕他真出什么事,又怕吕天元不会安慰人。至于眼前这位大学老师的要求则根本没往心里去:“行吧,我们到时候就放在门口,您自己来拿。”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还只是一些书籍。黄志嘉点头之后就跑向了休息室,站在门口敲敲门,随后推开一条缝,身影消失在门里。刘聿看不见门里的情况,但是已经猜到了,毕竟刚才看见那个人心事重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自己又不能马上和他接触,无法以陌生人的身份安慰。 他眉心紧蹙着回到了台球厅对面的咖啡简餐店,重新坐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前面。 “刘老师,您的咖啡。”老板是个胖胖的男生。 “多谢。”刘聿端起这杯手磨咖啡,今晚似乎格外苦涩。 “是我多谢您,这半年来您总是照顾我的生意。起初我创业都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您总来喝,早就关门大吉。”老板朝服务生招招手,今晚他要给刘老师免单。 刘聿笑容亲和:“你太言重了,能坚持下去是你的能力,更何况你的咖啡很不错。” 老板开心地搓搓手:“对对对,我就是从您身上学到了坚持,您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看书,除非有别的事才会中断学习。现在我们店里的小姑娘都被您感染了,自学英语呢” 目光随之一动,刘聿又一次看向对面的台球厅,如喃喃自语:“是,想要什么就坚持下去。” 台球厅里欢声笑语不断,是个热闹的地方,然而休息室的那道门却把外头的玩乐牢牢挡住。汪野如石像一样坐在板凳上,两条长腿高高翘起搭在木桌的一角,两只手交叉于后脑勺,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汪哥你怎么了?”吕天元进来有一会儿了,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黄志嘉脚步轻轻,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什么快递存放,什么大学老师,都不如眼前的事情重要。汪哥的手机就那么随意地扔在桌上,震个没完没了,仿佛今晚要是没人接它就会一直震动下去。 黄志嘉瞄了一眼,来电人是路劭。 他和吕天元对了下眼神,又点了下脑袋,心里有数。本应是汪哥的大日子,可现在搞成这样,九成九是那傻逼做了什么傻逼事。 “汪哥,你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说,别憋在心里。”吕天元没辙,黄志嘉上了,他们仨打小一起撒尿和稀泥,玩闹长大,最穷的时候皮带都用一条,他看得出汪野已经气到极点,同时无奈到了极点。 “我俩虽然不懂感情里的事,可好歹能给你想想办法。”黄志嘉用他那染成金子一般的小脑袋拼了命地思索,生怕汪野憋坏。可惜他说出去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句回应。 吕天元见软的不行,于是上了硬的:“不至于吧,不就分个手嘛。三条腿的□□少见,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地有?你别这么磨磨叽叽的,有话就说。” “对,你说!”黄志嘉紧跟着,“那王八蛋是不是对不起你了?” “他外头有人了?”吕天元往最坏处猜。 黄志嘉也猜:“劈腿了!靠,我就知道他是个畜生!” 吕天元紧随其后:“汪野你给点儿反应,要真是他劈腿你就点个头,不管他劈的是男还是女,我和小黄绝不放过他俩!” “我们把他俩打一顿!”黄志嘉心口那口气也涌上来,越琢磨越觉得吕天元说话在理,肯定是劈腿。而一直没动静的汪野这时候动了动,从椅子下来,那俩人刚松了一口气,等着汪野对他俩倾诉,谁料领口一紧…… “出去干活儿去!晾着外头那么多客人不招待,生意做不做了!”汪野一手揪住一个,硬生生将人推到门外。结果就是俩人还没问出所以然就被丢了出来,身后的门也重重关上。时间还早,台球厅正是忙碌的时候,饶是他俩再想仔细逼问也没这个条件,只好无奈地先去忙碌。 随着门在面前关上,汪野心里头的什么东西也轰隆轰隆倒塌,压得他胸口沉重。他从没这么犯懒过,一动都不想动,只想瘫着,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只是手机的震动总是在无情地提醒他,有些事情没法忽略,它真实地发生,存在着。 短暂空白的记忆被瞬间填满,涨潮似的淹没了他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汪野的手指尖开始颤抖,手心冰凉,原来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滋味。 寒气横生,讽刺异常。 床底下还有来不及放进冰箱的啤酒,没来得及冰镇,入口温吞不够过瘾,咽下去滋味不好,吐出来又舍不得,让汪野联想到他这段糊里糊涂的感情。原先他以为自己在路劭那里是特殊唯一,其实也不过如此。 说不定还真不如苏立果特殊。他们之间创造的双人回忆远多于自己,联系更为频繁。 他忽然想起他们看过的那部科幻片,确实烧脑,自己一知半解,但是也没有深究。后来他们一起吃饭时路劭一直在用手机搜索那部电影的讲解,当时汪野还以为他是想给自己讲明白。 这会儿所有的时间线都对得上,那些想要畅聊的交谈欲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艹,这算什么啊。 汪野自嘲地笑了一下,手指一扣,将喝光的啤酒听捏瘪,再伸进另外一个银色的金属拉环里,拉开了第2听。 这一晚上,黄志嘉和吕天元都没等到汪野从休息室出来。快到凌晨1点时他们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按时按点关店。门店里有两张沙发可以当做床来睡,他们在洗手间简单洗漱,不放心地守着那扇门。 虽然他们明知道汪野不会因为感情的挫败就干什么傻事,可始终不放心。 这一觉,两个人都没睡好,时不时惊醒一瞬,去那扇门听听动静。天快亮时才算沉入熟睡,等到店门外一声哐当,他们已经睡到不知道几点钟了。 “哈……”吕天元打了个哈欠,“外头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好像有人扔东西。不会是砸门吧?”黄志嘉睡眼朦胧起身,不情不愿地开门去。时间已经过了早上10点,东食街的用餐早高峰已经过去,太阳照常升起,没人注意到台球厅门口的塑料袋。 什么啊?黄志嘉弯腰检查,才发现是同城快递的书籍。只不过书店包裹太不讲究,只用一个普通塑料袋,运输过程中已经撕裂一半。 “你买书了?”吕天元不可思议。 “能是我吗?让我读书不如让我养猪。”黄志嘉把书拎进去,打算换个完整的袋子来装,不然里面的书肯定遭殃,“昨儿一个老师说暂时送到咱们店来的,我想着反正也不碍事,就……汪哥?”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关了一整夜的休息室终于打开,汪野已经起床,身上有烟丝的焦味。昨天还精神抖擞,为了大日子特意买了新衣裳,今天憔悴万分,眼窝深陷,可见一夜没怎么闭眼。 手机已经震到没电,汪野拿着一个关机的手机出来找充电器,怕耽误了什么大事。 “咳,你俩在外头睡的?”汪野低哑开口,声音很难听。他回身拧开矿泉水润润嗓子,伴随着他的酒醒,昨晚好不容易甩掉的感受再一次缠上了他,时时刻刻提醒他昨天的惨状。 更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比昨天还要难受。 如果说昨天是遭遇背叛后的愤怒,今天才开始正式踏入失恋的痛楚,像一把钝刀慢慢拉肉,一刀比一刀用力。他之前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份感受的缘由,除了真正失去一个人的难过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让他无所适从。 如果两个人正常分手恐怕不会这样吧,现在……反正汪野形容不出来。 “汪哥,你早饭吃什么?喝粥?我俩去买。”黄志嘉连忙上前,汪野看上去很糟糕。 “喝粥吧。”汪野没胃口,可不愿意兄弟担心。他不是不想倾诉,而是不懂如何倾诉。更何况兄弟也没太深刻的情感经验,到时候听完不仅闹心,还要想方设法安慰人。 他多想这时候能有人陪自己说说,告诉自己怎么做。 “你手里拿的什么?”汪野一低头,就看到黄志嘉抱着的口袋,“你买书了?” “不是,是隔壁大学的一个老师让咱们店代收。”黄志嘉话音刚落,怀里一轻,书被汪野抽走。 《失恋是什么?》 最上面这本引起了汪野的注意,他把书往胳膊下面一夹,反正那什么老师没来拿,现在算自己的,就看它!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开始布置其他的工具人。 汪汪:挥别错的,等待未来! 第10章 好凶啊,好可爱 稀里糊涂过了一晚上,汪野都快不认识镜子里的人。从前他只看电影里的失恋人群如何狼狈,没想到自己也走了一遭。 不同于影视作品的是,男女主角失恋后有人哄,有人开解,有人陪伴,而现实中的人大部分都和自己一样,一个人默默消化,就算夜里哭崩,第二天擦把脸,当无事发生。心灵导师这个角色始终缺席,汪野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一个能正儿八经给他讲讲爱情的人,迷茫已经注定成为定局。 这不光是他的困境,爱情教育,大多数的人都未曾经历。但就算让汪野开口,他也找不到寻求帮助的要领,更拉不下面子。 总不能说,您好,我失恋了,您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书中自有黄金屋,从前他也不懂那些教谈恋爱的书为什么长年霸榜,现在他懂得了,因为不懂爱的人很多,大家都是摸石头过河。 刚好,一块石头送到他脚边,他决定踩上去。 “失恋是什么……”汪野重复书名,翻开了第一页,刚充上电的手机显示有许许多多的未读信息,好像那个人是他主动抛弃了一样,让他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亲爱的,失恋不是你的错。] 第一页的第一句话,汪野就看了两三秒。 好了,负罪感消失,你路劭彻夜未眠联系不到我,关我什么事?对不起感情的人又不是我。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但是首先要确定自己处于一个舒适的环境里。] 汪野左右环视,还行,台球厅就是他的大本营,休息室就是他的安全屋。 [你可能刚经历了一场酗酒,一场痛哭,也许还彻夜未眠,现在听我的,先去洗个脸,有条件的话冲个热水澡,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我们再来好好谈谈。] 怎么全部都让这本书的作者给猜中了?经历了酗酒、痛哭和彻夜未眠的汪野摸了摸下巴,爱干净的他从未这样不堪。这本书仿佛成为了一个密友,深知他现在的每一个困境,然后拉着他的手要带他走出阴霾。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又不吃亏,那就相信一回。汪野放下书,拿着存放在台球厅的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灯光昏暗,盥洗台上的纸巾还没开过,汪野皱着眉扯出一张,擦净了面前沾着透明水滴的镜面,再次看清自己。 失恋不是我的错。他默念,随后拧开了热水,收拾心情先从收拾自己开始。捧一把清水,让自己回归清澈。 首体大的校园,刘聿坐在图书馆里,面前一杯温热白茶,一个笔记本电脑。窗外阳光投射到他的身上,他目光凝重,像是正在攻破一道学术界的难题,脸上不带一丝轻松笑意。 虽然他平日里平易近人,可现在路过的学生不敢打扰,生怕将刘老师的攻题思路打断。 一片半绿的树叶落到窗边,刘聿的思路最终还是被打断了,拿起手机,今早出门前特意请人送到汪汪台球厅的书已经顺利抵达,现在应该就在店员的手上。手机震动随之而来,来电人是“刘阿姨”,刘聿原本不想接,但碍于刘阿姨和家里人的情面,只好起身去楼道接电话。 “喂,刘阿姨,是我。” “诶呦,小刘你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啊,哈哈哈,你那边正忙着呢吧?”刘阿姨上来就笑。 “嗯,对,正忙。”刘聿只好顺着说,“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这边就先……” “别介别介,你能接我电话就说明现在抽得开身嘛。刘聿啊,你爸妈可和我唠叨好久了,你这个年龄也老大不小的,该成家了。”刘阿姨退休之后就干起了媒人,又因为成功撮合了十几对儿所以颇具盛名,“你上次说不着急,可是你爸妈着急啊。” 刘聿的眸光藏在镜片后头,看不出情绪来:“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谢谢您的好意。我现在正是奋斗事业的关键时期,不想……” “不不不,我没不让你奋斗事业,毕竟男人还是要以工作为主。可是你工作和谈对象不冲突,先成家后立业也可以。”刘阿姨热情万分,一听就是没少收刘聿爸妈的礼物,“我这边有个女孩儿特别适合你,她也是教育工作者,是中学老师,见了你的照片特别满意……” “我知道她,上回我已经在电话里讲得很清楚了,不是她不好,是我……” “人家小姑娘千辛万苦想约你第二次,你好歹照顾一下她的面子。” 刘聿记得那个姑娘,两个人挺聊得来,只不过自己的性向是男。而且在饭局最后他也如实相告了。现在无奈之下刘聿只好同意再见一面,见面地点就约在东食街的那家咖啡厅。等到他晚上工作结束,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刘聿只身前往,却没想到今晚咖啡厅里没有女顾客,全是男的。 其中有一位就坐在他订下的卡座里,面目清秀,很是文静,却不是上回见过的那个姑娘。 刘聿先是看了对面的台球厅一眼,随后面带疑惑走过去:“您好,请问您是不是坐错了位置?这里我已经预定了。” “您好,刘老师。”没想到那人却站了起来,还要握手,“我是陈潇然的朋友,这次不是她和您见面,是我。” “你?”刘聿也不傻,只是听了一句就大概理清思路。自己向陈潇然袒露了性向,陈潇然刚好身边也有gay蜜,所以想要牵这根红线。 “对,是我,我叫顾楠。”顾楠很有礼貌,“这么直接来可能有些冒昧,是这样的,陈潇然她觉得您条件非常好,刚好又认识我,所以她就想着让我们认识认识。哪怕不成,以后也可以交个普通朋友。” “原来是这样。”果然和自己猜测得没错,刘聿先是和他握了握手,随后坐下。余光里就是台球厅的正门,今晚生意不错,可一直忙碌的只有小黄和小绿,没见着那个人。 顾楠盯着刘聿的脸看了半分钟,一直没开口,忽然不好意思似的:“我靠,陈潇然她只是形容您帅气高大,早知道您长这样我今天说什么也得做个造型再来……” “谢谢夸奖,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性格非常无趣。”刘聿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拿铁,“这里的玉米拿铁很好,你可以尝尝,我很推荐。” 顾楠仍旧盯着他,鬼使神差就点了点头。刘聿他身上有一种文气,可是并不文弱。相反,见多识广的他反而能看出刘聿是个性格相当强势的人,很有说一不二的征兆。包括他点饮料的这个行为,他都不问自己,直接点了,再说“推荐”,有一套完美自洽的行动流程。 让人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的指引去走,又不唐突。顾楠真想不到现在的单身gay里还能有这种高级货,按照这个圈子的调性,刘聿不该单身啊,他手机里应该塞满了亲手养的鱼。 不确定,再看看。顾楠在这位大学老师面前像个小学生,好多骚话都不敢说了,但是又很期待这位副教授能在面前甩个教鞭出来,那自己绝对会是那个最乖的学生。 “你别总是不说话,不用这么紧张。”咖啡来了,刘聿先把其中一杯推到了对面。 “谢谢您,刘老师。”顾楠不经意扫过刘聿的手指,指甲干净,指骨修长,十分加分。 刘聿笑道:“也不用总叫我刘老师,除了我的学生之外,其实很少有人这样叫我。” “那我叫您刘教授?”顾楠大大方方地开着玩笑,用咖啡润润嗓子之后便开门见山,“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时光有限,人生要及时行乐。我挺喜欢您这个类型,也想要深入地了解您,不知道您可否有意发展一段关系?” 刘聿看向了余光的远端:“确实,很想发展一段关系。” “那您对未来的伴侣有什么要求吗?”顾楠稍稍坐直,“或者您……说说您的性格特点吧,我想听听。” “我么?”刘聿反而一笑,“我说完了,恐怕要吓到你。” “请说。”顾楠不信。 刘聿将手里的咖啡杯轻放:“我这个人控制欲很强,平时很喜欢追踪恋人的行踪,不能忍受超过3小时以上的分离。我想要时时刻刻和伴侣在一起,知道对方的每个决定和计划,如果不得不分开我需要每半小时电话联系一次,并且不能忍受对方漏接我的电话,微信最好要秒回。如果不能秒回,我希望伴侣能够有正常的理由。我没有什么同性朋友,相对的,我希望伴侣也不要有,避免我多心。还有,进入同居关系之后我有宵禁,晚上8点不许外出。” 顾楠方才明显愉悦的表情有了一丝裂开的痕迹,这玩的是控制吗? “最重要的是……我的性.欲望很旺盛。”刘聿将镜框往上一抬,“我要得非常频繁,并且有一间房间,专门为这个。” 顾楠那僵硬的表情明显开裂,这玩的有点太狂野了吧。 这时候,汪汪台球厅的门口停下一辆共享单车,在家补了一天觉的汪野来上班了。书上说,失恋后最容易疏忽的环节就是照顾自己,洗澡、睡觉都是疗愈方式之一。现在他确实神清气爽,昨天理不清的头绪也清晰许多,只不过仍旧没有接路劭的电话,更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书上说,劈腿之后的过错方绝大多数都会下意识的疯狂挽回,因为劈腿享受的就是三角关系,他们不愿意打破平衡。 现在由我来打破,给我滚。 “汪哥!你来了!”黄志嘉头一个跑过去,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回去看了仨小时的失恋书籍,然后好好休息。汪野慢悠悠地揉揉后脖子,站在门框边慵懒往后一仰,牛仔裤的破洞包不住他凸起的膝盖。若是有不了解的人路过,肯定以为谁家的浪子出来觅食。 “还成吧,没什么大事,又死不了人。”汪野回答。 黄志嘉透过他戏谑的态度看到本质,他还在难过。“路劭今天下午来店里找你,被天元骂走了。” “他?他来干什么?”汪野嗤笑一声,垂眼后许久才说,“他能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从马路对面跑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路劭。昨天的他一身无可挑剔,今天也神情憔悴,眼中红丝密布。看到汪野之后更是一把将人抓住,绷着劲儿说:“小野,你好歹接我电话听我解释。” “你松手。”汪野将他的手甩开,把人推出几米,凶相毕露掩饰着被人欺骗后的脆弱,劈腿的过错方都喜欢把自己弄得非常惨,达到可怜的效果,但是对不起我不吃这套了,“老子现在不想见你,别逼我在店门口抽你丫的。” 隔着一条马路,刘聿冷静地看着台球厅门口发生的一切,端起了香气浓郁的咖啡。 好凶啊。 好可爱。 作者有话说: 汪汪:渣男休想骗我! 刘老师:教书育人是我老本行。 第11章 我不排斥相亲 路劭却再次紧握:“你能不能听我解释,解释完再和我发火?” “发火?我现在这是发火?我现在这是在和你谈分手。”汪野现在连看他都不想看,现在这个人站在面前就是一种讽刺,“路劭,我给你机会你赶紧滚。” 原本他嗓门就大,这样一吵吵起来引得店里打球的人纷纷回头。汪野不想站在外头丢这个人,扭身往休息室走,但路劭也追了上来。吕天元想拦但慢了一步,还是让他抓住了汪野的小臂。 汪野平视前方:“放手。” “我和小苏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路劭不可能松开手,“你要和我吵架也好,打我骂我也好,总要听我为自己辩护一下,好吗?” 辩护?汪野仿佛听到什么迷迷瞪瞪的话。是自己不想听吗?也不全是。书上说大部分人的失恋第一阶段都有逃避现象,很正常,并不是懦弱。只要是人都会下意识躲避伤害,是生物本能。 “好,那你说吧。”但汪野决定直面伤害,书上同样说过,面对之后就会发现失恋没那么可怕。 路劭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能不能换个地方?咱们去屋里谈。” 汪野的肩膀缓慢起伏,呼吸在情绪的影响下变得沉重,呼气的过程被拉长,吸气的过程变短。 “行,我给你机会解释。”汪野打开门,进了屋。 路劭也跟着他走进休息室,地上有十几个空的易拉罐,显然昨晚有人在这里借酒消愁。他也不懂汪野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像是真要和他分开,索性先一把将人搂入怀抱。 “小野,我……” “你他妈放开!”汪野直接一拳抡过来。 这一拳打出去他也难受,可是他现在再也无法接受和路劭有肢体接触。路劭可能是没想到会有这一拳,一点防备都没有,退后半步靠住门板。他微弱地闷哼一声,吃痛捂住嘴角。 嘴唇如干裂猛然开口,还未说话,嘴皮已经渗出一道鲜红。 “小野,你真的是错怪我了。”路劭揉着下巴,明天嘴角一定有块淤青,“我和小苏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把他当成学弟。是,奶茶是他想喝,所以我才买的,但是这不代表我和他之间有什么。” 汪野毫无动静,定定地扫了他几眼,手指发着热,舌头却发着木。“你把他当成学弟?我和黄志嘉、吕天元也是一个大专读出来的,为什么我们就没有你和他那些丝丝缕缕的关联?路劭,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傻,我看不出来?” “我和他没有丝丝缕缕的关联啊。”路劭皱着眉头,疼得他半天说不出话。 “没有吗?”汪野阴沉着脸,“他的兴趣爱好左右着你的情绪,渗透进咱们的相处里,可是嘉嘉和天元对我的影响有你大吗?他们影响咱们了吗?” “我……”路劭看着他。 汪野冰冷哼笑一声:“我难道不记得自己兄弟喜欢吃什么、干什么?我和你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掖着藏着他们。凭什么我给你的感情都是我自己的,你给我的,就他妈是别人剩下的!” “没有剩下这一说,我从没想过和他发展什么!”路劭脸色苍白,平心而论,他从没想过和汪野分手,然后和苏立果在一起。 黄志嘉和吕天元听到门里喊自己的名字,俩人站在门外,只要汪哥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进去。 汪野明显感觉到眼眶酸热,眨眼的动作也迟钝。“可是你把他的每句话都放在心里头了,他几乎每条朋友圈都和你有关,你不留言只点赞,这算什么?” 路劭面色沉沉,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最后只好糊里糊涂说:“算是……同事,我和他只是同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你相信我!” 汪野往后倒退半步,原来失恋对峙能让人变得这么笨重。“我相信你,我没说你们亲密了,只不过你心里有他了。你和他分享生活里的一切,喜欢的歌曲、电影、大提琴,记得住他提起过的任何细节。你甚至在……在我们看电影的时候都想着他。” 路劭也呆了一样,这是他没法解释的事情,那些瞬间就仿佛着了什么旁门左道,思路一开小差就跑了。 汪野的神经继续麻木:“你和我说过‘晚安’,就去找他聊天了,这是不是你干的?” 路劭僵硬地低下头,他当时确实是想睡觉的,毕竟第二天就和汪野有约。但是又没控制住,好像有很多的话没说完,必须一吐为快。 “你发的朋友圈,他看得懂。他发的那些,你能看得懂。你给我点赞都没那么勤快。”汪野的质问像是滚石,一颗一颗从路劭的脸上滚过去,恨不得碾平他的每个表情。 “那是因为……”路劭无力反驳,“我承认,我和他确实有一些超出正常同事的互动,但也就是兴趣爱好这方面沟通频繁,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你的车挂是不是他买的?”汪野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 路劭用默认表达了态度。在汪野问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谎,其实没必要的,可下意识就遮遮掩掩起来。 “如果只是正常同事,你为什么不说?我来告诉你,是因为你心里明白,那不是正常的,是超出纯友谊的!”汪野像是拿着一个扫把,心累地收拾着自己感情的烂摊子,“路劭,我不说苏立果的不是,我和他不认识,所以不评价他的为人。他喜不喜欢你,也和我无关,我只知道你的心不全在我这儿了。这是我对待感情的底线,如果你心里不全是我,就别装着我。” “可我没有装他。”路劭的瞳孔猛然一缩。 汪野再次嗤笑:“你滚蛋吧,咱俩掰了,从此之后没关系。” “你说什么?”路劭完全没做好准备,“这真的是‘莫须有’的罪名,你不能……” 汪野没再给他机会,果断地拉开了休息室的门:“你俩进来,把他给我拎出去!我不想看见这傻逼!” 门外的吕天元和黄志嘉早就等着这一句呢,原先他们并不知情,可方才站在门外这么一会儿就把来龙去脉理清。原本就不喜欢路劭,现在又憋着火,两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架了出来,像扔喝醉了在店里闹事的无赖将路劭扔在外头。 “我警告你,别再来了。”吕天元可没有汪野那么客气,毕竟汪野和他有感情在,“再来一次我就打你一次,你试试我怕不怕进局子。” “你们真的是误会了。”路劭勉勉强强地站稳,“再给我几分钟可以吗?我只想和汪野说说话。” 黄志嘉从门后拎出一根棒球棍来:“汪哥一开始说买个家伙以防不测我还觉得用不上呢,要不今天试试?” “我也觉得行。”吕天元活动着手腕,现在是为了做生意,他们每天看在钱老爷的面子上和蔼可亲,但这不代表他们平易近人。特别是汪野,这一拳没把路劭给干废了已经是手下留情。 路劭见他们来真的,要抡开了打,只能退让:“那……好吧,你们这几天先好好陪陪他,我会继续给他打电话。等到他气消了我再来找他。” 路劭走了,汪汪台球厅门外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汪野的心却没平静下来,他觉得他是想哭的,只是从小到大的经历不允许他掉眼泪。可是他也听到了泪水滚滚而下的声音,就在心里头。 他还远不到能完全释怀的程度,干着干着活儿就会开始想这件事。他会想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热络上的,也会怀疑这段感情里路劭到底有没有付出过真心。回到住处,他把路劭送给自己的礼物全部封存,他不能看,一看就想起他们曾经也好过。 这一夜,汪野做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一直都在吵架。可是他看不清楚自己在和谁吵,对面的人脸上模模糊糊,像他曾经认识的每一个。崎岖的山路、吃不饱的午餐以及无人问津的破烂衣裳,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墨绿色的邮筒上头,他这个梦忽然被蒙上一层暖意。 等到第二天起床,他心里头还是同样沉重,而且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起路劭那王八蛋来。现在该怎么办?他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地赶往台球厅,因为那本书落在店里。 小甲壳虫往停车场一放,汪野往店门口跑,还没走近,几本新书已经放在门口的台阶上。 今天那个老师的书又来了?昨天的书拿没拿走啊?汪野弯腰将书拎进去,大概是因为已经偷看了一本,所以现在好奇心格外旺盛。 看都看了,再看不亏。 于是汪野将袋子打开,掏出最上面的那本:“《一个人,去远方》?” 这不是情感书籍,反而是一本旅行手册。作者力图要教会每个人单独出行,从怎么收拾行礼、整理心情,到交通订票、挑选民宿,一样样手把手地写在里头。汪野从没正经旅游过,这对他来说是未知领域,还没开发这种技能,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等到半本书都要看完,已经临近上午11点。他再去休息室翻那本失恋手册,像有固定缘分一样,第二个单元是[出去散心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出去散心?汪野抬起头来,看向店门口的大槐树,林荫成片,无数的树叶在店门口堆成五颜六色的绿,他忽然间想去看看别的城市的树木。 “喂,你们起床了吗?”说干就干,汪野是个行动派,电话打给吕天元,“我想出去散心1个月,你和小黄能看店吗?” 首体大的教师办公室里,刘聿的座位刚好靠窗,能看到外面的银杏树。树叶开始变黄,但是他并不着急。 “刘老师?”陶文昌这时敲门,“我进来了啊。” “进来吧。”刘聿站起来,“不好意思,昨天我离开学校太着急了,才把重要的移动硬盘忘在图书馆,麻烦你跑一趟。中午想吃什么?我请。” “这有什么的,我当锻炼了。”陶文昌摆摆手,“您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刘聿不好意思地低头:“唉,安排了一次相亲。” 什么什么?刘老师还真相亲去了?陶文昌揉揉耳朵:“您这动作可够快的啊,我还以为您特别排斥呢。” “我不排斥,相反,我认为相亲是非常好的相识方式,能让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认识。只是……”刘聿像有难言之隐,“对方很好,只是不合适。” 他越这样,陶文昌越好奇,仗着师生关系好就问:“有什么不合适的,您说说?” 刘聿张了张嘴,刚要说,结果又闭上嘴,摇摇头。 “瞧您这扭捏的,又不是性别不合适。”陶文昌随口一说,全学院也就他敢和老师开这种玩笑。不过等到他话音一落,刘聿的眼神里分别闪过惊讶、慌张、无措、无奈等等神情,表情更是一副欲言又止。 陶文昌脑袋里嗡了个大钟,福至心临。 “刘老师,您不会是……”他问,“那个吧?您喜欢……” 刘聿像走投无路的人,只好无奈承认:“是,我喜欢……同性。唉,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我看出什么来了我,纯瞎猜的!陶文昌也没想到一句话就套了个王炸,刘老师您也太不禁忽悠了吧,这么轻易就承认? “这……这……这真是,想不到啊,哈哈。”陶文昌假笑几声,他只接触过同龄gay,还没跨年龄操作过,一时之间也有些局促。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乱找话题:“我就说您怎么一直单身呢,哈哈,没事,现在您这种情况很多,不排斥不排斥。哈哈……不过以后您还需要我帮您介绍对象吗?我……” “需要。”刘聿轻声说,“同性,可以介绍了。” 作者有话说: 对别人 刘教授:我不相亲,我以事业为重。 对汪汪 刘教授:相亲是很好的方式,我不排斥。 第12章 我比较内向 轮到陶文昌的眼里闪过惊讶、慌张、无措、无奈,最后只剩下欲言又止。 我一不小心发现了老师的人生机密,这科会不会直接挂了? 补考都不给我过吧? 大四得清考吧? 一连串的问题在陶文昌脑海里盘旋,可一个都不敢问出口。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接了一单异性恋,没想到来来去去,怎么还是基佬传情啊? “这……行,唉,其实我也理解您,您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好找。”末了,陶文昌索性和老师站在同一阵营,“放心吧,这种人生机密我一定替您保密,绝不外传。” 刘聿这一把火终于烧得差不多了,笑容也更加柔和。“谢谢你的理解,我还以为你对我会有偏见。” “我敢对您有偏见吗?先不说我身边多少哥们儿都gay了,您可是我老师,我偏见谁也不敢偏您啊。”陶文昌的应变能力极快,已经可以和刘聿开玩笑,“您说让我帮您找对象那事,真的假的啊?” 刘聿面色从容,表情已经过渡到平静像是找到了知音:“是真的。你也知道我不排斥相亲,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人。” “你真的找不到?”陶文昌似笑非笑,战术后仰。不会吧?虽然自己是个直男,可得益于身边这些弯崽,也多多少少了解些他们这个圈子的择偶标准,刘老师这摆明天菜啊,想找合适的人太容易。 刘聿略思忖了一下:“真找不到,孤单很久了。有时候也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 “……那我尽量试试吧。”陶文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张罗老师的人生大事,“您择偶标准和以前还一样吗?” 刘聿笑弯了眼尾:“一样。你千万记住别帮我找大学生,我是老师,不管他是哪个大学的,我们都没法在一起。” “可是我认识的人……都是在校生啊。”陶文昌犯了难,他虽然交友广泛,但从小搞体育到如今,这广泛的交友里全都是同龄的运动员。俗话说,gay常有,但非同龄人不常有,可既然已经答应了刘老师,还是得上心。 这份苦恼一直持续到下午训练结束,白队又带他们去台球厅打卡。陶文昌刚踩进台球厅的瓷砖,吓了一跳,从前清爽利索的汪哥今天穿了个套头的运动外衣,藏青色帽子盖住脑袋,露出蜡黄色的脸。 不对劲。 陶文昌没开口问,而是坐在角落里观察。等到白队已经打了好几个洞,他从汪野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疲态。 今天的汪野也没有和他们寒暄,只是懒洋洋地收拾着东西。不多会儿他从旁边经过,顺手扔给他们几瓶饮料,低沉的声音夹杂鼻音,闷闷的,压迫性少了许多。 “你们自己玩儿,我今儿顾不上。” 陶文昌半眯着眼睛,招手把黄志嘉搂了过来:“汪哥感冒了?” 黄志嘉心情也差,低声说:“没,是失恋。” “卧槽……”陶文昌眨了眨眼。 “渣男劈腿,汪哥心情不好。”黄志嘉替兄弟鸣不平,“汪哥说把店交给我和天元看一阵,他去大理散散心,去住1个月。” “真的啊?”陶文昌半信半疑,不是他不信任黄志嘉,而是汪哥看起来不像为爱受伤、多愁善感的那类人。他在台球厅门口吊儿郎当一站,叼着烟,和人闲聊时虽然笑意浓郁,可眉梢眼尾都挂着不好惹的凶相。 这样的人明显就是让别人在爱情里受伤的那一类,也就是他五官秀气,否则就是东食街第一悍匪。 在他和黄志嘉说话间,汪野又一次从他们面前而过,有烟味,像强打着精神。大号的运动装在他身上略微空荡,弯腰时能看到薄薄的斜方肌,拿高处东西时能看到腰部紧致的线条,以及浑圆的臀上方那灰色的鸽子刺青。 偶尔看过来一眼,脸上像蒙了一层霜。 黄志嘉怕汪野听见,拉着陶文昌退到角落:“是真的,那渣男昨天来过,被我和天元扔出去。你别看汪哥平时大咧咧,其实对待感情很认真。” “哦……”陶文昌缓缓点头,像想到什么。 “这还是他初恋呢。”黄志嘉愤愤不平。 “啧,这事怎么说呢,长痛不如短痛,汪哥提前看清了对方也好。俗话说,不挥别错的,怎么能遇上对的。”陶文昌拍了拍黄志嘉的肩,长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动了感情,每个人都得过情关。 也不知道汪哥这情关能不能顺利过去……陶文昌一下午的心思都没在台球上,桌上被白队打了个落花流水。 汪野不是一个说走就能走的人,他这边有店铺,那边还要联系民宿,但书里的勇气透过纸张传递到他的身上,让他不知疲倦,忙活一天之后居然把烂感情丢到一边,没顾得上难过。 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忙碌也是一剂良药。 飞机在明天上午,汪野晚上把行李收拾好,敲响黄志嘉的房门:“黄嘉嘉,有安眠药吗?” 黄志嘉几乎尖叫着从屋里冲出来:“你要干什么!寻死!” 吕天元正在桌子底下捡东西,一着急,脑壳和大理石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汪野无奈地摆摆手:“寻你个头啊!我就要一片!吃完了好睡觉!” “真的吗?”黄志嘉攥紧了能以一打三的粉拳。 “你见过谁寻死就吃一片的啊!”汪野咆哮,有些时候真搞不懂自己居然和他俩当兄弟,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三人智商平均值吧。黄志嘉半信半疑,最后只给了他四分之三片,汪野一瞧,也行,温水吞服,一小时后顺利进入梦乡。 这一夜,他什么都没梦到,只有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赶飞机,两个兄弟还在睡。他在桌上留了字条,拉着行李箱去面对这场散心。原本他俩都要送,可汪野没让,他从小就这习惯,想不明白事情的时候特别不喜欢旁边有人。 他们租的房子和东食街紧挨,打车之前,汪野打算再去一趟台球厅,检查一下还有什么地方疏忽。谁料台球厅门口的大槐树下又多了一口袋书。 这一回,没有什么失恋手册和旅行工具书了,全都是连环画,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小人书。书上还多了一张字条,钢笔字迹转折刚劲。 [买家说最近不方便取书,请代为寄存,谢。] 这……这就不怪自己了啊,是你不方便取。那我作为台球厅的正经老板,带着你的书到大理寄存也可以。汪野眼馋,原本正为这一路枯燥而发愁,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拉开双肩背的拉链,将十几本书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 蓝天白云,天气正好,他带着这堆书,好似带着一个人的细心叮嘱,心灵轻装上阵。 首体大的走廊里刚刚打响下课铃,刘聿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给跑腿小哥发红包。陶文昌跟在后头,帮他捧着几本书,犹豫了好久才说:“刘老师,昨天……昨天晚上我和您在食堂说过的那个,您还记得吧?” “嗯?”刘聿忽然转过来,“什么?” “就是我打台球的地方啊,我不是和您说了嘛,台球厅有个小老板,他失恋了,买的今早的机票出去散心。”陶文昌提醒。 “哦,这件事啊,我都给忘了。”刘聿将手机放进兜里,面不改色地问,“你怎么忽然这样问我?” 陶文昌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是……我不是说帮您找找嘛,您说的那些条件分开看不算特殊,可是合在一起也很挑人。但是……这个汪汪台球厅的老板刚好合适,他不是在校大学生,性格又很爽朗,对感情又很认真,长得绝对在您审美上。”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审美?”刘聿笑问。 “因为他长得很好看。”陶文昌信心十足,“好看,就是所有人类的审美。” 刘聿的面不改色到此为止,瞬间破功,拿手里的教案敲了敲陶文昌的脑门儿:“看你年龄不大,这些事倒是挺懂,怎么,你交过女朋友了?” “何止是交过啊……”陶文昌欲言又止,“先说您的事吧,现在台球老板出门散心,可能1个月之后才回来,到时候我张罗饭局去不去?” 刘聿露出一丝犹豫:“万一,人家看不上我怎么办?我比较内向,他会不会嫌我没得聊?” “您这张脸摆在这儿已经很有得聊了,实在不行您就给他讲课,我看他挺喜欢看书。”陶文昌自作主张把这事敲定,一方面他不愿意看到汪野为情所困,新欢足够优秀,劈腿的旧爱不值一提。 另一方面,把刘老师的个人问题解决,以后考试能不能多画一些重点? “那……你去安排吧,不管成不成功我都先谢谢你,这一个月的午饭我包了。”刘聿从陶文昌的手里接过那几本书,“还有,你让你那几个学弟重新写一份读书清单,昨天发给我的那几个人都不合格。” 陶文昌爽快:“清单我给他们写就行。” “不行,有些事,一定要让他们自己去经历,去消化,这是爱莫能助的事,别人帮不上忙。”刘聿说。 陶文昌一头雾水,刘老师这话像是说那几个不好好做功课的人,又像是说别人。 紧接着就是开学季,首体大的校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特别是9月初的时候。新大一涌入校园,一群刚刚脱离高中生身份的女生男生看什么都新鲜,成为了学校的新鲜血液。不管是田径场还是游泳馆,哪里都有人在训练。 到了晚上,这些饿肚子的学生就会一股脑儿地涌出东校门,食街也会迎来今年这一批的新客人。 “天元,今晚3号桌让人订了啊,记住。”黄志嘉拿着小本本。 “早记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拿个本子就丢三落四?”吕天元将墙上的日历又撕了一张,已经到了9月27日,汪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也算把生意照顾得有模有样,“这狗汪野,也不告诉咱们哪天回来。” 黄志嘉哼唧:“哼,肯定在那边乐不思蜀,说不定还有艳遇!他就喜欢精英西装男!” “真没准儿,不都说在大理特别容易爱上一个人嘛。”吕天元认为很有可能。 “艹,我才走1个月,你俩就开始说我坏话了!” 汪野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耳后,吕天元和黄志嘉恍惚几秒,同时回过头。只见刚才他们说的那人就站在台球厅的门口,旅行包装得鼓鼓囊囊,行李箱还多了一个。 晒黑了,也瘦了。黄志嘉立马扑过去,心疼的话说不出来,汪哥肯定不好受,但好在他都挺过来了。 “干嘛啊,真肉麻。”汪野笑着将人推开,“给你俩买礼物了。” “我看看!”吕天元蹿到面前,扯他的包。 “别急,我先把书拿出来。”汪野瞧见好兄弟一阵傻笑,但傻笑之余还没忘记重要的事。落叶黄色的双肩背一抖就开,他带走的那些书整整齐齐码放在里头,每一本都有他认认真真亲手包上的书衣。 这1个月,他就指着这些精神食粮。 “你买这么多书?”吕天元愣住,他知道汪野爱买书,没想到大老远带回来。 “不是,是我带走的,陪我在古镇住了这么久,我都翻出感情来了。”汪野不舍地摸着书衣,“改天等那老师来拿书,我得亲自谢谢他。” 刚好,坐在台球厅对面喝咖啡打电脑的刘聿撑着下巴,看向这边,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欢迎回家,汪小野,期待见面。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比较内向。 也是刘教授:我需求很大。 第13章 萌妹来了 汪野的回归像是给汪汪台球厅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朝气,虽然店里只是多了他一个人,可总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还是像从前,叼着半根烟,弯腰击球,时不时和客人逗上几句,连带着黄志嘉和吕天元一起活跃。 他带走的那些书被他珍惜地放在床头柜里,等待着还给真正的主人。休息的时候汪野时不时翻看几页,像陪伴了这段低谷的旧友。 不多不少,一共18本,变成一堵墙,挡在了自己和失恋当中。 而路劭这个人,已经开始从自己的人生中退场,说一下子退干净,那不可能,可再想起来时已经没有淹没理智的痛苦,只剩下不轻不重的委屈。汪野在难受的时候不喜欢别人陪着,只想当个蛰伏的野兽回山洞里默默舔舐伤口,现在伤口结痂,只等待痊愈。 自己这算是,从一段失败的恋爱里走出来了? 他不太确定,情绪拉扯是一场波动的水,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自己的坚定,绝不会回头。 回京的隔日,空气里有点秋高气爽的意思了。 汪野一走1个月,虽然现在才9月下旬,可夏日的闷热消散不少,再热也不觉得出汗黏人。东食街变得好热闹,汪野晒了一上午的太阳,在中午时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波客人。 “汪汪哥,开张桌!”陶文昌又带着兄弟来了,许久不见,汪野的改变他看在心中。 “去1号桌,饮料自己拿。”汪野正在扫地,弯腰瞧见6号桌下头堆着几个快递盒子。 墩布手柄往里一伸,捞出来,拆开,一看,是一双新款帆布鞋,一个新手机,还有几样吃的。 “你们谁买东西了?”汪野扭过头问。 黄志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赶快戳了戳吕天元。吕天元扭身的瞬间就后悔得直嘬牙花子,卧槽,没来得及扔! “谁的啊?”他们不说,汪野追问。 “哦……这个,咳咳,那傻逼给你寄的。”不得已,吕天元只能说实话,“路劭联系不上你,又来店里好几回,确定你真出去旅游了才不来。可是从那天起快递就没停过,有些我们直接拒签给退回去,有些我们以为是店里的补货就签收了,堆在这儿晾着。本来想你回来之前给扔到别处去,没想到你回得这么突然。” 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汪野虽然已经没了痛彻心扉,但微皱的眉还是泄露了情绪。 “扔吗?”黄志嘉走上前。 “真烦,分手了还弄这么多事。”汪野将快递包裹扔回桌下,他肯定是不要。喜欢的帆布鞋可以自己赚钱买,iPhone7用着也很顺手,前男友的东西根本就不该进入他的视线。 “先扔这儿,找机会我寄他公司去。”最后汪野面不改色地说。东西都挺贵,他扔了的话落人话柄,好像占前男友便宜似的,直接寄回去,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隔着桌的陶文昌和白洋互相对视几眼,两个人心领神会。汪哥现在离彻底放下就差最后一把火,那这个火苗传递者,当然就由他们俩顶上。 “汪哥,你别太生气,生气就说明你在乎。”白洋将一颗球撞入袋中,“人只有和自己在乎的人才动情绪,你无视他就行了。” “没错。”陶文昌开始传递火苗,“俗话说得好,忘不掉上一段伤痛的原因只有两个,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你俩少跟我嘚瑟,一边儿去!”汪野的好心情着实被几个包裹毁掉了,但昌子说得没错,时间够长,任何事都不是事。 新欢就算了吧,被人伤了这么一回,几年之内都不敢动心。 但现在什么时间啊新欢啊,都不足以成为重中之重。汪野盯着收银台的软件,又看了看手里的账本,他最怕的事发生了,这个月的帐没对上! “天元!天元!”赚钱最大,汪野瞬间把青春伤痛抛之脑后,“谁做的账啊?” 不等吕天元过来,台球厅提前迎来了下午的迎客高潮,乌泱泱地涌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汪野抬头一瞧,有些人是熟面孔,有些人是头一回来,但熟面孔里也有让他不喜欢的,就是上个月差点在店里打起来的2号桌。 绝了,越忙越来活儿,前头的账没平,现在的账不放。 “汪哥,开两张桌子,先仨小时。” “老板,一张桌子多少钱?包夜给打折吗?酒水有没有折扣啊?” “汪哥,这是我们桌子的订金,先订40吧,刚好你给找点儿零钱。” 汪野只好先把前头的账目放下,接过那张挺新的百元大钞。食指拇指轻捻,谁也别想用假的骗他,在没有手机转账之前他的指尖比验钞机还好用。 是真的钱,汪野看向空空如也的收款机,头更疼了。“你说你……现在谁用现钞,我兜儿里一分钱都没有,还得去隔壁花店给你破钱。” 一件事一件事赶着来,汪野又要出单子又要催天元和嘉嘉去开球,又要自己找零,就在他忙得焦头烂额时,陶文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 “汪哥,我给你介绍个新的优质男吧,信我,我外号‘弯崽码头’,牵红线的能力gay圈都说好。” 早不说晚不说,他偏偏挑这个时候,只因为人忙碌的时候不过脑子,不会拒绝。 汪野果然没过脑子,手里抓着好不容易从抽屉里搜罗出来的零钱:“行行行,你先闪开。” 成了,陶文昌再近一步:“那我怎么和对方介绍你啊?” 怎么介绍?我怎么知道怎么介绍,我就随口一说,你真随口一应啊,我才不去相亲呢!汪野抓了一把扎手的头发,刚好黄志嘉那贴着卡通贴纸的手机冒出铃声:“不要惊讶萌妹就是喜欢撒娇,我们是萌妹,萌妹,萌妹,萌妹……” “你就和他说我是萌妹!”汪野信口开河,随口胡编,把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给打发了。 清澈但不愚蠢的陶文昌马上退场,把台球杆塞给了白队,两条长腿宛如参加校运会飞快倒腾,奔向了刘老师的办公室。刘聿正在写东西,一瓶蓝黑色钢笔水放在面前:“昌子?怎么这么着急?” “我……我……”陶文昌摸了摸胸口,如果说有人问这辈子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他一定回答为了造福身边人的恋情,“我给您找了个对象。” “对象?”刘聿放下钢笔,犹豫忐忑似的看向他,“谁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汪汪台球厅,我跟您说过。”陶文昌从他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灌下半瓶,“刘老师,这事要是成了……您得给我画个重点。” “汪汪台球厅……”刘聿低头沉思,伸出手指将眼镜一推,“谁啊?你说明白点儿,我听不懂。” 陶文昌坐下说:“我也不和您掖着藏着,就是上个月我和您提起过的那个。他旅游回来了,刚好是感情空窗期,我刚才和他说过了,给他介绍个优质男,他同意了,还说让我介绍他是‘萌妹’。” “他同意了?”刘聿慢慢地问,“不行不行,感情这种事我没经验,太唐突。” “您见了他,有感觉的话自然就有经验了。”陶文昌也是男人,他才不相信任何男人说的“我没经验”,真看对眼了,每个男人都是恋爱大师,“您看看您最近哪天有时间吃饭,我趁他没反应过来赶紧约。” “是不是太快了些?我没准备好。”刘聿神色微动,极快地翻了翻桌上的日程表,“那就明天吧?” “啊?”陶文昌眨了眨眼睛,老师您这也太快了些。 “明天我有空,不然这半个月都没时间了。”刘聿很懊恼,“对不起啊,昌子,我这个工作太忙碌,只有这点能自由支配的个人生活。让你为难了。” “不为难,我和汪哥说一声吧。不过……既然是临时约,那只能约在台球厅附近,他那边也忙。”陶文昌把两边都考虑周全,看向窗外,那绿树的上空不是蓝天白云,而是自己亲手搭起的鹊桥。 当天晚上,汪野就收到了陶文昌的微信:[汪哥,明天下午3点半,约台球厅对面的咖啡餐厅了,别忘了来哦。] 卧槽,真给我约上了?汪野回复:[我不去。] 陶文昌:[我也把消息发给嘉嘉和天元了,到时候他们也会催你来。你信我,这个真的不错,你看过就非常满意!] 切,满意?老子看路劭第一面的时候也非常满意,最后呢?还不是被人当猴耍?汪野可不再吃这个亏,索性没再回复,到时候自己不出现就得了。没料到的是黄志嘉和吕天元集体叛变,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逼逼叨叨。 “汪哥你好歹去看一眼吧,万一真是好男人呢。” “昌子他说话靠谱,肯定不会给你介绍不着调的。” “不去不去不去!”眼瞧着就要到约定时间,汪野根本无心相亲,也没有好好打扮,T恤习惯性扎在皮带里显得平肩细腰,不好惹。但尽管这样,今天的球桌仍旧不太平,那挑事的2号桌客人又来了。 这一次,他显然不是为了打球而来,好像专门就是为了打架来,直奔收银台。汪野从前经常给别人看场子,这阵仗见得太多,一把给黄志嘉搂到身后,随手拿起自己那订制的台球杆,余光冰棱似的刺过去。 “艹你大爷的,上回就是你拦着,我他妈拿你开刀!” 一个藏在身后的酒瓶子照直砸过来,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酒气,摆明是那天起了摩擦没打痛快,又喝了酒,怨气一股脑儿撒给了汪野。汪野本来就烦,右手臂飞快挡在面前,线条崩紧,直面挨了一下。鲜血涌出的刹那,他连日来积攒的怒火凶猛爆发,脸色阴沉到想要撕了对方的喉咙。 一声不吭,发了红的双眼,爆起的额头青筋,在汪野脸上格外明显。他挥拳出去,只听咣当一声,再猛踹一脚,那2号桌就被他踹出了台球厅的大门,滚下了台阶。 前来打球的客人木愣愣地看着,吓傻了眼。 “没事,都没事,大家继续。”吕天元对他们挥了挥手。 汪野随意抽了一张纸巾,擦拭小臂的伤口:“没什么事,大家接着玩儿。天元,以后那孙子再来就报警!” 挨打的2号桌站起来落荒而逃,汪野擦了一会儿鲜血才发现T恤被玻璃渣划破了。吕天元去收拾残局,黄志嘉去安抚客人,汪野等他们回来才问:“2号桌跑了吧?” “他跑了,客人也安抚好了,这些你放心。现在该你相亲去。”也只有吕天元敢这时候提这事。 黄志嘉声如蚊呐:“昌子都催两次了。” “不去,我不去……”汪野话音刚落,手里的湿纸巾忽然被吕天元抢走,紧接着被黄志嘉推出了前台,两人一起往台球厅正对面的咖啡厅拉他。 “卧槽,你俩抽风吧!”汪野大喊。 兄弟俩都没说话,闷头推他,昌子昨晚特意叮嘱一定要拉汪哥过去,因为相亲对象万里挑一,真的很不错,他们也不希望汪野错失良机。一个人怎么能抗得过两个人,饶是汪野再野,也被好兄弟亲手推进了咖啡厅的卡座。 “萌妹来了!”临了,吕天元还补充一句。 萌妹汪野刚和别人打过架,挂了彩,就莫名其妙被推到了相亲桌上。桌上没有点咖啡,而是叫了一壶清茶,他被按在沙发椅上,和陶文昌所说的优质男面对了面。 奇怪,为什么有些眼熟啊。汪野喘着粗气。 刘聿站了起来,平静了一晚上的呼吸开始加快,等了几个月的时光凝聚成这一秒,他将手伸向了汪野。“你好。” 汪野并未抬头,目光硬气地掠过那只右手,短暂聚焦于宽大的掌心,以及那异常清晰的三根掌纹。桌上点着硬币大的小蜡烛,乳黄色光把木桌和这只手照出轮廓,轮廓暖又斑斓,指尖全朝向自己。 “对不起啊,刘老师,我们来晚了。”吕天元先赔不是。 刘聿却眼神定定地看着汪野,空出的掌心半张着,手影已经碰到了汪野的面颊,仿佛穿过了一层火辣与骁悍。他放低了声音,蜡烛里的火苗却陡然汹涌起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莹莹发亮。 “没关系,是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还没准备好相亲,是不是太快了? 也是刘教授:明天! 第14章 你也是我的 你来晚了?汪野怔愣,但是却再也没有仔细地看向对面。 心情还没从打架中平复,伤口还疼,气喘还粗。再加上他根本就没想来,是被兄弟俩强拉硬拽过来。种种情绪之下汪野没有和这位优质男握手,而是看向桌面上的茶杯。 茶水清澈,看似很能解渴。刚好,他口渴。 刘聿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缓缓将手收回。果然,一旦见了面,很多事情就不会按部就班进行,汪野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成功地将人送到,吕天元和黄志嘉的任务就算完成,两个人打算功成身退。其实他们也不敢逼汪野,都怪陶文昌昨晚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相亲对象是大学老师,年纪轻轻就是副教授,外加一表人才,没谈过恋爱,等等等等。 最后还把学校的优秀教师证件照发了过来,让他们务必将汪野带过来,见上一面。 在看到照片的一刹那,黄志嘉大呼不可能,这人绝对PS了。 在看到本人的这一瞬间,黄志嘉大呼不可能,怎么有人比照片还俊朗周正! 两人互相对视,口型无声对谈,准备撤退,把私人空间留给他们。等到成功退出咖啡餐厅,两个人相视一笑。 “哇塞,好帅啊。”黄志嘉赞不绝口,“而且人家好重视这次相亲,穿西装来的。” “现在只是相貌过关,路劭也挺帅的,不妨碍他傻逼。”吕天元暂时没那么乐观,“你不觉得……” 黄志嘉已经倒戈:“这个比路劭帅。” “不是帅不帅的问题,你不觉得他和路劭的风格特像吗?穿衣打扮像一类人,西装革履又斯文。”吕天元就是这点不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就怕这类型的男人都花。” 黄志嘉撇嘴:“可这是昌子介绍的耶,昌子说他在学校教书,学生都喜欢他。” “再观察吧,虽然我也希望汪野多接触接触别人,但人品和工作要分开,工作能力强不代表人好,路劭他还赚年薪呢。”吕天元已经杯弓蛇影。 而咖啡餐厅里,头一回安排相亲活动的陶文昌稍显局促。汪哥他接触过,并不是难以沟通的人,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健谈。老实说,汪汪台球厅的装修环境不是那么好,地点偏,店面小,但客人络绎不绝的原因之一就是来聊天。 一边打球一边唠嗑,这才是汪汪台球厅的奥秘,但那能和各路客人无障碍嗨聊的汪哥现在就像锯了嘴儿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说。 他不说,那刘老师这边肯定更不知道如何开场了。陶文昌仿佛参加了一场尴尬的见面会,只能主动破冰:“那个……汪哥,你尝尝这个茶。” 汪野的目光垂向桌面,没平账的着急、打完架的火气以及还没养好的情伤都足以让他发脾气。他真的不想来,没做好再认识别人的心理准备,也没有这个能耐,路劭用感情这把刀把他一直以来对感情的美好幻想杀得透透的,简直斩草除根。 他已经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他爸妈了,把自己介绍给了他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苏立果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后很可能两个人一起住,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结果路劭还是走了一条岔路。 建立一段感情很容易,但维护起来需要很多力气。汪野已经累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敢相信了,所以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和他相亲,都没戏,他已经失去了把握。 唯一能完全确定的就是他真的口渴。 吕天元他们不是说“萌妹来了”吗?汪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什么滋味根本没尝。 “我是萌妹,你是哪位?” 手指没擦净的鲜血染在杯口,茶杯放回桌面,汪野不修边幅地擦擦嘴,抬起屁股走了,故意要把优质男吓跑。 走、走了?原本就尴尬的局面滑向更加无解的深渊,陶文昌不仅着急,而且深度怀疑自己这学期的哲学要重修了。他看向旁边安静的刘聿,弥补式的添上一句:“刘老师,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汪哥平时和今天两个画风啊,肯定不是这样。外加吕天元还说了什么“萌妹”,我的天啊,陶文昌都怕刘老师使用法律武器告自己诈骗。 没想到刘老师并没有被吓到似的,反而动作轻柔地推了下银色的眼镜边,看向汪野离开的背影:“确实是萌妹,很萌。” 什么?这还很萌?陶文昌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撼,同时心里头的gay达刷刷刷地放闪,像放射灯那样不停亮起。不会吧?刘老师……相中汪哥了?好害怕他们聊天的时候刘老师被打,汪哥看上去能一拳打刘老师好几个。 “您……什么意思啊?”陶文昌问。 “就是,那个意思啊。”刘聿脸红了,“我还想……再见到他。” 陶文昌捂住胸口,这相亲第一单不会就这么成了吧?自己当红娘还真是有天赋呢。 吕天元和黄志嘉刚回台球厅,一听冰啤都没喝完呢,紧跟着汪野就回来了。地上的玻璃渣子刚扫到门口,风风火火的人冲进前台,这次相亲的结局不言而喻,肯定是不欢而散。 “以后你俩别给我弄这种事,我不爱去。”汪野冷着脸数钱。 旁边俩人只好闷头打扫残局,心情沉重。 生意做到凌晨,三个人叫了网约车回家,一进屋,汪野就奔向洗手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冒血珠,他盯着它恍惚失神,只觉得这就和现在自己的状况差不多。 情伤快好了,但没完全好。知道迟早会好,但还是让人难受。 汪野只好重新擦洗,酒瓶子在肘外侧磕了个三角形的伤口,一弯胳膊就容易将好不容易愈合的地方扯开。弯腰拿碘酒,眼前刚好是一个没拆开的纸盒,里面是路劭送他的那个电子刮胡刀。 刹那间,汪野绷着脸离开了洗手间,到沙发上用力一坐。他合上眼,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着。 这短暂的相亲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第二天汪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现在天气晴朗,蚊子也没有那么猖狂,等到收拾完店面快中午的时候,他抱着一堆小人书到老地方,在摇椅上晒太阳。 光线穿透槐树的叶片,一缕晃到他的眼睛,黑亮的瞳仁像擦了高光。 现在这些小人书可被他当成了宝贝,同理,还有那本失恋手册和旅行手册。原本他沉浸在故事中不想其他,可是思路仿佛会拐弯,拐着拐着,就想到了路劭。 他连忙翻开失恋手册,现在的自己应该是在失恋的第三阶段,想起前男友是惯性思维,不用惊慌。手机就在这时候震动起来,来电人就是路劭。 在大理住了这么多天,路劭每天都会打电话,每天不止一个。汪野从未接过,但也没把他彻底拉黑,他觉着自己这是在“报复”,有被背叛后的快感。他暂时不去想路劭的着急是真是假,也不去想路劭的疯狂挽回是真的心里有自己还是不习惯单身,可这样的报复到最后变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每次铃声响起,汪野都会想起一些曾经。明明只要两个人好好在一块儿就一定可以幸福,为什么路劭就管不住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拉黑!汪野又一次挂断了路劭的来电,刚准备将人拉入黑名单,忽然间他余光一晃,第一反应以为路劭来找自己了呢。但是再定神,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但他也穿西装。 他比路劭要高一些,深灰色的颜色也很得体。但气质不像路劭那么外放,温润儒雅,让汪野无端想起昨天喝过的那杯茶。 这人谁啊?汪野想着,紧接着,这身量颀长的男人就坐到了竹编摇椅面前的椅子上。刚才洒落在汪野脸上的光线一瞬间转移,也照到了这陌生男人的脸上,汪野还没看他什么样,却先关注到他白衬衫坚.挺的领口包围下,那明显凸起的喉结。 咳咳,汪野移开视线,他是有些制服控在身上的。 再看脸,奇怪,有点眼熟了,应该是见过。 “你是哪位?”汪野立马警惕起来,最近到台球厅找麻烦的人很多,这不会是以前的老客人来寻仇吧? 刘聿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汪野应该对现在的自己毫无印象,或许能想起来他们那几个对视。这一刻,刘聿保持着他教育工作者的端正坐姿,微笑着,不徐不疾地开口:“想请萌妹吃个晚餐。” 真的很萌,离近了看,他的圆寸应该很好摸。 眼睛很大,笑起来比远远看更漂亮。 左眉梢有个断处,应该是伤疤。 刘聿今天是特别选好的衣服,在家犹豫了许久才穿这身。黑色太过正式,缺少随意,浅灰色又太过慵懒,过于生活,所以颜色用在了领带上。眼前人还在怔愣,但同时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了,他的眼窝比上个月深,应该瘦了5斤左右。 汪野确实没料到,他现在完全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以前在花店买小玫瑰然后用眼镜片瞪自己的那人,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昨天的相亲对象?这也太巧合了吧? “你不用慌张,刚刚只是一个开场白,并没有要你马上给出答复的意思。”刘聿很耐心,怕把野生的小动物吓跑似的,“昨天我看到你的手臂在流血,一直很不放心,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 汪野却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他到底要干什么?看着衣冠楚楚的,可能人品不怎么样。 穿西装的大概都不怎么样。 诶,他鼻梁骨上有一颗小黑痣。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刘聿,是隔壁体育大学的哲学系老师,和陶文昌是师生关系。”刘聿迎着他的目光。 一提到他们都熟悉的人,汪野的警惕才稍稍解除,但仍旧保持不动,也不给回应。 “今天来也是冒昧,我应该先和你联系一下。只不过昨天你走得匆忙,我没有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原本陶文昌说,他有你的微信,想要把名片推荐给我,但是我想这样太没礼貌,我还是应该先来见见你,把昨天没机会说的自我介绍说完。”刘聿见他的目光好像停在自己的鼻子上,便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 “咳咳。”汪野听完他的话,清了清嗓子,“你别找我了,昨天相亲不是我想去的,以后我也不找。你赶紧走,别耽误我看书。” 语毕,汪野扭身重新躺在摇椅上,翻开了小人书。 刘聿笑着说:“你手上拿的书,是我的。” “什么!”汪野弹坐起来。 “是我寄存在你店里的,只不过上个月我太忙,没时间拿,你要是喜欢,我家还有一百多本,整个系列都有。”刘聿笑在树荫里,和绿叶一样无害。 “那……”汪野一下语塞,原来自己抱着看了一个月的书的主人就在眼前,“那这一本呢?” 他指向旅游手册。 “是我的。”刘聿回答,“我原本计划去旅行。” “那这个呢!”汪野又指向《什么是失恋?》。 “是我的,我的课题和理性有关,任何感情的波动都涉及其中。”刘聿回答。 汪野皱了皱眉,不想让刘聿觉得自己偷他的书,还想占书的便宜。“那你又没说哪天来拿,再说我都包上书皮了,这又不赖我……你前几天还有一箱书到了,现在你肯定搬不动,下午你推个小拉车来拿。我要是不在你直接找店员,这家台球厅是我的,我是老板。” “嗯,也是我的。”刘聿很快地说。 汪野瞪圆了双眼,这人找打? “抱歉,我以为你又要说什么书,一下没反应过来。”刘聿还是笑着的,“是我失礼。这样吧,为了赔罪,我请你吃个饭吧。” 作者有话说: 汪汪:西装男没一个好东西。 也是汪汪:他鼻子上有一颗小黑痣诶。 第15章 我能上楼么 成了,现在汪野除了面对拉黑前男友的事,又多了如何拒绝相亲对象的事。 又一个能言会道的男人,还喜欢穿西装……汪野都快要对这个类型产生心理阴影了。他根本没搭理刘聿,大不了就把人晾在这儿呗,反正自己是什么脾气的人他昨天就看得清清楚楚。 抽烟打架,不会说话,谁砸他生意招牌他就和谁拼命。 他刘聿要是想把自己当成象牙塔里的学生就大错特错了。 汪野侧身,肆无忌惮地点着了香烟,既然书主都在眼前,他肯定也不能再看那些,索性拿出手机打游戏。这一个多月的闲散生活也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游戏打得少了,没事就翻书,曾经的游戏居然有点陌生了。 斗地主仍旧斗得稀烂。 那干脆玩俄罗斯方块儿。 汪野换了个游戏,手指和脑力并用,希望自己这无视别人的态度能把那修养极高的好老师轰走。游戏的旋律高高低低,分数上上下下,他也打打停停,掸一掸烟灰,当两根烟抽完,烟蒂轻旋于烟灰缸里。 “你很喜欢打游戏么?”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诶呦卧槽……”汪野手机一掉,吓得一震,这都快一刻钟了怎么这人还没走啊! 刘聿不仅没走,还看完了汪野的游戏过程,摸透了他的游戏水平。“我吓到你了么?对不起,刚刚我一直不敢出声,怕影响你的发挥。” “你在我后头一直坐着才会影响我的发挥吧?”汪野看不透这人了,我都这么明显要送客,您搁这儿干嘛呢? “我好像……并没有影响你的发挥。”没想到刘聿却带着笑意说。 汪野的胜负欲被点燃:“你说没有就没有?” “真的没有,刚才你其实不应该叫牌。”刘聿一脸无辜。 汪野一时无语,但又不想让人看出他的无语。“我没斗地主,我玩的俄罗斯方块。” “俄罗斯方块……你错过了好几个竖条,所以第12关没有打过去。”刘聿更无辜了,“而且这个游戏的秘诀就是等竖条,在竖条出现之前要打好基础,做好万全准备,最后才能一击必杀。” “你说的倒是很轻巧啊,你以为你是谁?游戏大师啊。”汪野这人就是好强,斗地主可能还有运气的成分,但俄罗斯方块那都是实打实的成绩,“你别以为我和你那些学生是一路人,你平时教教他们也就算了,别想教育老子。相亲我也没想去,是被拽过去的。” 他确实特别讨厌被教育,所以语气还不如刚才:“这些书你什么时候拿走?拿完就滚。” 然而刘聿看到的,却不是凶狠异常的人,所以也就格外好脾气:“你误会我了,我除了在课堂上,平时并没有教育别人的习惯。我只是想澄清一下,刚才我真的没有打扰到你。顺便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停了。 汪野被他勾起好奇心:“什么机会?你要说吃饭的机会那肯定没门儿,相亲是昌子安排的,你别当回事。我这几年也不会找对象,你别以为我是饥不择食的那种。我眼光高着呢!” 刘聿轻轻地呼吸,胸口不明显起伏着,伸出了掌纹干净的右手:“给我一个机会,帮你打俄罗斯方块。你别对我们人民教师有刻板印象,其实我私下也很爱玩儿,斗地主不行,这个我擅长。” 啊?打游戏啊?汪野的眉头皱巴着:“你他妈别以为我好骗。” “我要是骗你,明天我带着陶文昌一起谢罪,我让陶文昌给你三鞠躬。”刘聿很有把握地说。 汪野一声不吭,反正最近他的心情已经烂透,索性把手机扔给了刘聿。iPhone7的机型确实有些旧了,刘聿甚至一时半会儿熟悉不了,总想点击屏幕,慢慢才适应了home键。他点进游戏,汪野根本没有看他,又一次躺下眯眼歇着。 打游戏的事情,汪野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只想让他闭嘴。游戏的bgm一直在耳边响,他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起初他以为刘聿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哄骗人的手段,直到他听到bgm越来越紧凑,其中还掺杂着4排连消的特效声。 不知不觉间,汪野睁开双眼。 黄志嘉刚收了一整箱全新的巧克粉,放好后就出来找汪野,结果一出台球厅的门差点给他吓一个跟头。 “小心小心小心!”汪野啪啪啪地拍着刘聿的后背。 刘聿像吃痛,一边笑一边躲开他的攻击:“汪老板,你别干扰人民教师,我马上就15关了。” “谁干扰你了?你可是教书育人,话可不能乱说!”汪野才不管他呢,反正拿着我的手机玩游戏你就得给我过关,“又有竖条了!竖条竖条!” “你别急,我已经留好位置了,只等它来。”在刘聿的操控下,一条蓝色的竖条顺顺当当滑入它早就该去的位置,而方才积累的那些方块就好像连日来的烦恼,紧跟着烟消云散。 “卧槽,你还真挺牛逼的呢。”汪野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刘聿在大学里是不是专门教人打游戏? “过奖了。”刘聿只是淡淡地笑。 原本按照流程他马上就能再升一关,可汪野这时候偏偏抬了眼皮,看到了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的黄志嘉。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居然在看刘聿打游戏,简直不可理喻。 “好了,我看过了,该去忙了。”于是汪野夺回手机,“你也该回去教书了,咱俩互不打扰,各自都有各自的活儿。” 刘聿并没有因为忽然送客而生气,抬腕子看了看表:“我时间还早,学校那边不着急。” “不着急咱俩也不可能有什么,你不知道我的事,我现在没心情。而且以后也不会有心情了。”汪野揣着手机,和黄志嘉擦肩而过,进了店里。黄志嘉一瞧,本来他就对刘教授印象不错,现在更不愿意他误会什么。 “不好意思啊,刘教授,汪哥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黄志嘉上前解释,“陶文昌有没有和你说过……汪哥的事?” 刘聿礼貌地站了起来,摇摇头:“没有,汪野他怎么了?” “他前阵子刚刚结束了一段特别不好的感情。”黄志嘉也不能细说,“他不是跟你发脾气,而是跟前男友的火没撒干净。你别看汪哥看着那么凶,他人并不恶劣,只是性格粗暴一些。” 刘聿被“粗暴”两个字给逗了,一笑:“他不粗暴,只是手劲儿大了些,刚才打我那两下都很用力。” “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反正……唉,感情的事情我也不懂,不管您和他能不能好,以后也可以当个普通朋友相处。有什么事您就找我来,书我都给您留着呢。”黄志嘉对高学历的人也有些崇拜,32岁的副教授,这金灿灿的智商。 “那好,你先留着吧,我暂时用不上。”刘聿说完往店里瞧了瞧,并未再多纠缠,转身回了学校。 有些事虽然是他来晚了,但是他不能着急。 汪野又回了休息室,手里的iPhone7都被刘聿给攥热了。其实这件事不怪他,因为汪野本身就很喜欢看别人打游戏。 他和两个兄弟的家庭条件都不好,小时候村子里有游戏厅,但他们根本没有零钱去玩,久而久之站在别人的后背后面看游戏就成了唯一的消遣。那些困难的关卡他从未打过,可看别人过关的快乐却是真实的,完全不打折扣。 所以他才像吃了时光胶囊一样,又一次站在了别人的背后看屏幕,暂时忘了分寸。 “汪哥?我进来了啊。”黄志嘉推开门,心情不错,“刘教授已经走了……我觉得他人很有礼貌诶,这个不错。” “什么不错啊,他说话颠三倒四的。”汪野很不爽,“他刚才说,我也是他的!” 黄志嘉大呼不可能:“天啊……” “他该不会想抢生意吧?”汪野发散思维,“他是不是想盘咱们店面,想要咱们的店?”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是。”黄志嘉摇了摇头,刘教授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但很快,两个人就没时间去琢磨刘聿,台球厅越来越热闹,老面孔、生面孔呼朋唤友,一直闹到他规定的闭店时间。在回家的路上汪野就有些不舒服,可他粗心惯了,回家洗了个澡直接上床,等到真发起高烧来已经天亮。 这一个月的心火、心力交瘁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突破口,烧到体温计都快到头儿了。 “靠,居然烧了……”汪野头重脚轻,他很少生病,一直仗着体质不错还笑话黄志嘉。高烧如山倒,全身滚烫,恹恹疲倦,什么都不想吃还浑身发冷。他怕吵醒兄弟就一个人偷偷吃了药,重新躺回床上,再醒来时,嘉嘉和天元都在他床边。 “咳,你们干嘛?临终关怀?”汪野缩在被子里。 “呸呸呸!临你个大头鬼啊!”黄志嘉摸他额头,“什么时候烧的,你怎么不说?” “吃药没有?”吕天元直接拽他,“走,开车上医院。” “滚吧你俩,我自己身体自己有谱儿。”汪野一手拽过被子,蒙在头上,将滚烫的脑袋藏起来就能降温似的,“小时候又不是没烧过……你俩赶紧去开店。” 黄志嘉又把他挖出来:“你吃药没啊?“ “吃了。”汪野指指床头柜的杯子。 吕天元又摸向他的额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还想着开店?你是不是掉钱眼儿里了?” 汪野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扫开:“生意好不容易才有起色,你们是不是都忘了穷日子怎么过?”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挨饿挨冻的感觉不好受。 “我吃药了,睡一觉就好,你们快去。”汪野的身体在被子里蜷成球儿,呼吸在高温下急促,“大不了你俩早点关店回家,别忘了……给我带点儿吃的。” 无奈之下,吕天元和黄志嘉只好先去店里,汪野要是犟起来那是10头牛都拽不回来,除非他直接烧晕,否则谁也别想带他走。等家里安静了,汪野在药劲儿下又睡过去,第3次睁眼已经到了下午,天色渐暗,高烧已退。 可全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关节也烧得酸疼。汪野强撑着去倒了水,吃了几口家里的面包,正准备再回去躺着时,客厅响起了敲门声。 “咳,谁啊?”汪野攥着手机走过去,“快递的话放门口吧!” “小野,是我。”隔着一道门,说话的人却是路劭。 太久没听到他说话,声音一出来就被汪野听糊涂了。他忽然想起,路劭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知道你在,今天我去店里,有打球的人说你回来了,我找不到你就过来看看。”路劭还在敲门,“这一个多月我天天找你,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吗?”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假装忘记的记忆又全面复苏,汪野气上心头,激起的却是一阵更为猛烈的咳嗽。胸腔震疼,太阳穴突突跳动,喉咙里气息倒流,汪野咳出眼泪来,手心里的手机在这时候又震动起来。 陌生信息。 [冒昧了,我是刘聿,去店里拿书从黄志嘉口中得知你生病,在家无人照料。我买了药和晚饭,黄志嘉说让我送过来,可直接上楼太过唐突,请问我可以放在你家门口么?我放下就走,不会敲门。]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你也是我的。 汪汪:好小子,你想盘我的店?! 第16章 我是他普通朋友 “汪野你开开门,和我见一面好不好?”路劭还没完全放弃,“我们摊开来,解释清楚。” 要不是烧得没劲儿,汪野说什么都得扔出去一个酒瓶子。可现在他的身体刚刚打完仗,十几年没发过烧,免疫系统直接攒了一波大的,在他血液里打高端局,然后又被布洛芬强硬地打趴。 “小野,你给我一个机会,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路劭的手一直没离开门把手,从前很注重个人形象的他今天甚至没有打理头发,“我和苏立果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我们划清界限,从此之后互相拉黑,再也不联系!” 汪野越听越难受,心理上的厌恶带动了生理上的恶心。嘴皮太过干燥被撕拉出一道竖着的伤口,脖子气得滚烫如火。 服了,分手都分不利索。汪野昏昏沉沉地想,冲进洗手间,软绵绵的腿没有力气,然后吐了个稀里糊涂。 他没吃什么东西,先把面包吐了,然后就是水,到最后是酸水。人在难受的时候格外不喜噪音,汪野洗了一把脸,重新把自己扔进床里。 可是直到这时候,门还在响着。 宛如无休无止的闹剧,一刻不停。汪野阴沉着脸,真后悔当初把住处的地址告诉他。敲门声夹杂着路劭的喊声,红烙铁似的扎进他耳朵眼,汪野睁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迟钝地看了几秒天花板,缓缓拿起了手机。 [你上来吧,顺便帮我把门口那傻逼轰走!] 刘聿的车子就停在小区门口,因为没有等来汪野的回复所以他一直没有上去。但是估摸着发烧之后的人该醒了,醒来后会肚子饿。他透过车窗打量外头的小区,万家灯火盏盏闪亮,这其中就有一扇是汪野的。 这是他的一个小家,或者说,是一个温暖安心的小窝。 他平时都在家里做什么?和黄志嘉、吕天元撸串?一次能喝多少听啤酒?能不能吃辣?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刘聿的思路,他看过之后立刻放下了手机,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领带。再转身拎起后车座的晚餐和药,快速地下了车。只不过他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打开了后备箱,将今天买好的红玫瑰拿了出来。 又从公文包里拿出精心准备的贺卡和钢笔,快速地写上了什么。 楼道里,路劭的声音还在回荡:“汪野你在听吗?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门里无人回应。 “这一个多月我也很不好过,我每天都在反省自己。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以后我每天都让你检查手机,我们重新……” 还没说完的话被随即而来的脚步声打断,让原本就烦躁无奈的路劭更为不痛快。他循声看过去,还以为是刚好路过的邻居,没想到那人不仅直接朝着他这边过来,手里拎着口袋,怀里还抱着鲜花。 走着走着,那人就停在自己旁边,两人对视了一秒。一个狼狈不堪,一个精心到来。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刘聿明知道他就是汪野的前男友,但是这一刻却装作完全没有印象,“您是我们汪野的朋友吗?” “你们汪野?”路劭声音冷淡,“什么叫你们汪野?你和汪野认识吗?” “当然认识了,不然我为什么要来探病?”刘聿动了动装着退烧药和咳嗽药水的袋子,“您好,我叫刘聿。” 刘聿?刘聿?路劭只觉得他怀里那束玫瑰花格外刺目,没有人会拿着这种鲜花来探病,要拿也是没什么香味的康乃馨。他反复在回忆中捞取,试图寻找到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汪野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刘聿的人了?为什么他没有和自己提过? 回忆结束后,路劭确定自己根本就没听过,那么答案只有两个。要么这个刘聿是汪野最近认识的朋友,要么就是……汪野之前可能,或许,和自己提过一下,只不过自己根本没有认真听。 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很认真聆听的,除非是因为某个人而开小差。 “您是哪位啊,我怎么没听小野提起过?他也没有和我说今天还有人来探病,除了我之外。”刘聿的笑和路劭的阴沉对比鲜明。 “他没和你提起过路劭这个名字?”路劭的思路有了短时间的麻木。自己和汪野认识1年,恋爱半年,他居然没有和他的这位朋友提起过? “没有啊,你是什么很特别的人吗……必须让他和我特别提起?小野他很外向,他和谁交朋友都是他的自由,没有必要特别告诉我啊,我也不会特别去问。”刘聿直接跨过了他,将药袋挂在了门扶手上头,又转过身,“麻烦你,请往后退一步好么?” 麻烦你?路劭的目光一寸寸从这个叫刘聿的男人身上剜过,自己来找汪野是情理之中,什么时候成为了“麻烦”? “你和汪野是什么关系啊?”路劭忍不住问。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种关系,不然呢?”刘聿低头一笑,将一个保温袋放在地上:“他啊,平时开台球厅,吃饭经常没有固定时间,生了病就像小孩子,想吃好吃的。” 路劭开始讥笑:“这些还用得上你说,我是汪野的男朋友。” “嗯?”刘聿弯着腰,连头都没抬,只是笑了笑,“哦。” 这种态度让路劭更为不爽:“你笑什么?” 刘聿轻轻地说:“嘘,小野可能在里面睡觉,你别这么大声,容易吵醒他。等我把花放下咱们去旁边说吧。” 那一捧鲜红的新鲜玫瑰还闪着透明的露水,终于迎来了它们的用武之地,绽放如盛宴的果实。路劭僵着面孔站在原地,看刘聿不知道捣鼓什么呢,便再次开口提醒:“你是不是在追汪野?我先警告你,他是有男朋友的人,你省省吧。” “一束花就是追人了?你意识形态里的追人招数就这么简单么?怪不得……他们那么说你……”刘聿单膝跪地,蹲在那束花的面前,从内兜里取出贺卡和便签纸,放在了玫瑰花束的中间。 “谁说我?你的话什么意思!”路劭原本不想追问,但是刘聿的这句话有着十级杀伤力。什么叫“怪不得他们那么说你”,谁说了?汪野?还是吕天元、黄志嘉?他们和刘聿说过什么? 越听越忍不住琢磨,越琢磨越不对劲。 “没什么,你就当我刚才口误吧。”刘聿转过头,耐心地说,“我只是给汪野补一个生日祝福,他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怎么,你不知道他哪天过生日么?” 路劭瞳孔骤然猛缩,愣了几刻。 0909,汪野的生日是9月9日,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天。自己来得太着急居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就是他生日。”路劭忽然很想让眼前这个男人滚蛋。 但是他不仅不滚蛋,笑容还越发让人讨厌。 “真的吗?”刘聿的笑好似一面镜子,要将别人心里的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全部映射出来,“你手机的密码都是他生日,可现实中却记不住,可见你根本就没走心啊。手机记住了又能怎么样,人都记不住,走形式罢了。你说对不对?” 这句话像是给了路劭当头一棒,又像是一锤定音,敲得他暂时没话说。 “好了,东西我送完了,小野睡醒之后会出来拿,我现在要离开。”刘聿看了看腕表,心里计算着保温袋的续航时间,“你要不要一起走?” 路劭并未点头:“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你到底是汪野的什么人?” “我么?追求者,喜欢他的人,相亲对象,知心好友,夜聊陪伴者,还有私人心理辅导员。你别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也是为了你考虑。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果你想要和小野好好谈谈,最好不要选今天。他生病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没做好准备,你执意留在这里我当然不能做什么,只是怕你事倍功半。”刘聿还担心他不相信似的,“我是为了你好。小野那个脾气,你继续留在这里没什么好处。” 路劭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等到底,他就不相信汪野不出来。就算今天不出,明天也肯定会出。要是刘聿轰人,他更不想走了,谁知道刘聿到底要干什么。可是他这样一说……路劭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今天,确实不是找汪野沟通的最好时机。 “如果你要是想找他聊,直接去台球厅,家庭住址太私人了,他不喜欢。”刘聿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通往电梯间的路,“你让他讨厌你,我就更有机会。老实讲,我巴不得你现在趴在门上疯狂叫人呢,把小野吵醒,你猜他是讨厌你……还是喜欢我?” 路劭往左边看看,屋里还是没有声音,最后也只好叹气一声,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两个人一起乘坐电梯,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药味。到了小区门口分头离开,刘聿坐回车里,拿出了手机。 [别担心,人我已经劝走了。药在门把手上,你开门时不用担心掉在地上,我包了两层塑料袋。地上的保温袋还有5个小时的保温功能,你现在不想开门拿,过一会儿也不要紧。] 汪野一直没睡着,听着外头的动静呢。看完刘聿的短信他走到猫眼往外看,果然没人了。 劝走了?路劭今天像个疯子似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劝走。 汪野:[谢了。他没骂你吧?] 刘聿看着新消息,动了动手指。 刘聿:[他……不算是骂吧,反正对我不太友好,我都已经说了和你只是普通朋友,他还是很抵触。不过你放心吧,我这人脸皮比较厚,被人说几句也不会怎么着。] 脸皮厚?汪哥想起他那副文绉绉的模样,恐怕路劭再多骂两句就能下不来台手足无措。又等几分钟他才打开门,先是被一束玫瑰花给震惊了。 汪野:[你这花什么意思!] 刘聿:[对不起,是我冒昧。我在台球厅的日历上看到黄志嘉圈出了9月9日,还标明了是你生日,所以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一束花,也当作探病的礼物。你休息一下就吃饭吧,难受就不用回复了。] 汪野:[我不喜欢花!] 刘聿:[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和你当个普通朋友,不会越界的(蛋糕)(蛋糕)(蛋糕)。] 普通朋友?汪野自从W酒店之后就特别不喜欢红玫瑰,所以根本没往屋里拿。保温袋他倒是拿进来,里面是粥、青菜和包子。胃口缺缺,要不是为了保持体力,汪野绝对不会拿起勺。 但是喝了一口之后,他的眼睛瞪圆了。 山楂粥?不确定,再尝尝。汪野又喝了一口,还真是没尝错,这确实是山楂粥,只不过比他小时候喝的那种要更为软烂,山楂完全融进了白米粥里。开胃的滋味混合着让他有特殊安全感的气味,凝聚成舒服的氛围,其他的一口没动,粥喝了个一滴不剩,最后汪野打了个嗝,嘶,这粥是哪家店买的? 他真的不知道还有做山楂粥的粥店,一般也没什么人喜欢喝这口味。汪野琢磨着滋味,念念不忘,到第二天下午还回味无穷,无奈之下,在家休息的他只好再次联系刘聿。 汪野:[那个,昨天的粥店地址分享一下。] 刘聿:[啊,那个啊……其实是我亲手熬的,找了一次性餐具放进去。你放心,我做饭很卫生的(笑脸)(笑脸)(笑脸)。] 靠,居然是他熬的,那这人情可太大了,不要不要,再也不要了。汪野趴在餐桌上,眼前是黄志嘉今早熬的大米粥。 一刻钟后,正在家里收拾卫生的刘聿收到了新的信息。 汪野:[再送一碗,老子给钱。] 发完这信息之后,汪野很没出息地倒在了沙发上,他平时绝对不嘴馋,但人一生病就特别脆,疯狂地想吃好吃的,想要用食补的方式弥补一下。他也不确定刘聿的家离这里远不远,反正他没说时间,要是3个小时之内送来,自己也可以等。 但是没想到半小时之后手机就震动了。 刘聿:[我在你家楼下,粥和小菜还是放在你门口,我不敲门,你记得拿。] 粥来了粥来了,汪野捏着不锈钢小勺,做好了一切准备,趴在门上听外头的动静。果真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停在门口不到半分钟又转身离开。汪野在家就穿着一条大裤衩,还是黄志嘉买的谷子,胸口和锁骨烧得微粉,裤头挂在人鱼线上,画着一个穿丁字内裤的屁股正反面,格外大胆狂野。 所以他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打开了门。 然后在弯腰拿粥的一瞬间和又折返回来的刘聿直面相对。 相对霎时,汪野就看到了刘聿那缠着纱布的右手,以及格外惊慌失措的表情,好像一个无助的老师在讲台上当众下不来台,却格外有素质。 “对、对不起。”刘聿用纱布手捂住了嘴,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汪野的衣着之后,很保守地用纱布手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玫瑰花:刘聿你可真是撒谎面不改色啊,你敢发誓吗! 刘聿:我敢(微笑)(微笑)(微笑) 第17章 猜不透的掌心 手?他的手为什么受伤了?是今天做饭不小心弄伤的,还是昨天劝走路劭的时候两个人大打出手,其实已经起了摩擦?汪野的视觉不由自主被纱布吸引,它太新了,显然就是特意绑上的。就像是特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且故意弄很夸张。 想用这点招数骗我?你骗骗其他的小姑娘小伙子也就算了,骗我没可能。 一连串的嘲讽已经默默响起,可汪野暂时顾不上。他明明已经不发烧了,但又一阵头昏目眩,开始处理眼前最要命的主要矛盾。 他刘聿怎么折返回来了? 谁尼玛允许他折返回来的! 他凭什么就敢擅作主张折返回来啊? 汪野先在心里来了一波素质三连,紧接着不急不忙地直起了腰:“你回来,咳咳,干什么!” 刘聿像是也在努力处理眼前的状况,短暂且快速地看了一眼。 “你再瞪?”汪野如炸毛刺猬,身上的情绪爆点比他的圆寸还要扎人。 刘聿马上低下头,委屈地笑了:“我没有瞪你。” “你再说!”汪野像个病中垂死挣扎的野生动物,尽管不舒服还气势如虹。 刘聿继续一笑:“那好吧,既然你说我瞪了你,对不起,希望刚刚瞪你那一眼没有吓着你。可是你发烧刚好怎么就穿这么少?” 这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公寓,楼道里有穿堂风,吹着汪野发过汗的皮肤,往打开的毛孔里钻。汪野打了个冷战,嘴上却硬:“你管我穿得少不少……你的手怎么了?” 刘聿看看掌心,摇了摇头:“没事啊。” “裹那么厚的纱布,你手上是骨折了还是洞穿伤?”汪野懒得揭穿他,“你要是想用这种方法暗示我,为我和路劭打了一架,或者为我做饭烫伤了手,是不是太俗了?” 他没说谎话,从小发自内心看不上受个伤还哼哼唧唧的人,伤着就伤着了,又不是养不好。退一步说,要是刘聿为自己做饭烫伤,他更看不上了,这不就是故意讨自己同情呢。两个人之间大概两米的距离,但是却僵持不动,汪野等着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过了几秒,刘聿才把纱布手伸了过来,语气反而很轻松:“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汪野不入他的套。 “或者你拆开看看?”刘聿继续说,手也往前伸了伸。 “我拆开看?行啊。”汪野看得出这是激将法,上手三下两下就拆开了纱布。果然很新,完全没有浸过汗或者血的痕迹,纱布没有被抻拉过,网眼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大小。他甚至怀疑这是刘聿上楼之前才裹的。 拆开之后会有什么?几道擦伤,暗示为自己打架?还是一块故意烫伤的皮肤?汪野想了个遍,仿佛已经眼见了刘聿的花花肠子,一层一层往下揭开,直到看到了不算完全陌生的宽大手背。 手背一如既往的温暖。 “你到底想干嘛?”汪野的耐心有限。拆了半天,里头什么都没有? 刘聿缓缓地将手掌翻了过来,亮出了掌心。手背没有伤口,掌心也没有,只有一个圆寸小人的简笔画,看上去怒不可遏,满头都是火气。小人的手里支着一根棍子,应该是台球杆。随着掌心摊开、合拢、再摊开,那小人开始跺脚,还很有节奏。 汪野这狗屎一样的笑点,一下没绷住:“你有病啊?” “就是想逗你笑一下而已,才不是什么大病。”刘聿跟着他一起笑了出来,“你放心,我不是会打架的人,完全不敢和别人动手。但是厨艺很好,不会熬一锅粥就受伤。” “那你为什么要缠着?”汪野问,“有备而来?” “我不否认。”刘聿直白又苦恼地摇头,“我原本想着你可能会开门,毕竟我都是第二次送了。你要是开了门,我就假装受伤让你看看,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我千算万算,没想到你真不开啊。” 汪野这才收敛笑容,重新换上他的惯用表情。“咳咳,那你突然折返回来干嘛?” 刘聿没解释,直接指了指汪野的脚边。 汪野低头一瞧,除了包装好的餐盒,还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钥匙串,上面拴着的钥匙串好像是……线条小狗? “我刚刚弯腰放东西,车钥匙一不小心从兜里滑出来,掉在口袋上没听见。后来我都走到电梯门口了才发现,这不是正掉头回来拿,就和你……”刘聿说着说着停下,“就一不小心,瞪着了你一眼。” 像是阐述事实,又像是无奈控诉,居然是自己误会了他。汪野看看钥匙,又看了看地上的粥,人家已经连续两次送粥还被骂,好像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哈。 “咳咳。”轮到刘聿咳了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请问我可以,把车钥匙拿回去么?” “你急着走吗?”汪野问。 刘聿眼前是暴脾气的人,然而笑容顷刻抵达眼底:“不着急,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那进来喝杯水吧,先说好,你别跟我提相亲的事,也别再约我吃饭!”汪野一想起俩人是相亲认识就头大,但还是把进屋的通路让了出来。怀里仍旧是保温口袋,在如此细心的操作下那碗粥拿出来还是温的。 透明的碗盖上凝结了一层水珠,打开之后仿佛还能见着锅气。然而汪野入座后并没有去招待刘聿,只是指了指厨房:“你自己进去拿矿泉水吧,我没烧水。” “家里没有热水?”刘聿到厨房转悠了一圈,等到他再回到客厅,那碗精心熬煮的山楂粥已经下去一小半。 汪野根本顾不上回答,他这一整天没吃什么,现在恨不得把碗直接吞了。吃相很狂野,像有人和他抢饭似的,一大口就塞满勺。等这口顺下去之后他才哼哼一声,算是对刘聿刚才那句话的回答。 刘聿将桌上的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了汪野。 粥是人家送的、做的,汪野好歹说了声“谢谢”。 刘聿只是摇摇头,笑了笑,就转身进了厨房。汪野只当他去里面拿水喝,也就没有多留意,一碗粥并没有多少,很快就少了一大半。 山楂,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汪野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小路,石板随意地搭在路面上就变成了台阶。顺着台阶往上是一个小土坡,歪歪扭扭长着一棵山楂树。它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常年没人管,自由生长,果子也结得不怎么样。 小小的红果却成了汪野小时候最美味的回忆,平时很难吃到水果,它就是汪野的水果。 不知道那棵树现在还在不在了……等到汪野的回忆结束,眼前雾气朦胧的小村和石板台阶全部消失了,山楂树也不见踪影,面前只留下一个空碗。他还没吃饱,又拿起保温袋里的包子,里头是清淡的白菜鸡蛋粉丝馅儿,好像还有一些很奇特的东西。 韭黄?汪野掰开一瞧,还真是。 “你是不是在包子里放韭黄了?”汪野脱口而出。 “什么?”刘聿的声音在厨房里。 汪野这才发觉这人进了厨房就没出来,他干什么呢?三两步跑到厨房门口一瞧,只见刘聿围着家里一直没人用的那个深蓝色格子的围裙,正在洗家里一直闲置的煲汤锅。 “你在干什么啊?”汪野迷糊了。 “这个汤锅就在柜子上头,我拿下来看看。冰箱里有一只冰冻的三黄鸡,我帮你炖上。”刘聿自然而然地说。 “哦……”汪野从来不进厨房,根本就不会做饭。他爱炖就炖呗,刚好,炖好了等嘉嘉和天元回来一起喝。 “热水壶我也弄好了,没坏,还可以用。”刘聿又指了指正在烧水的家用电器。 汪野盯着电器上显示正在工作的红灯,瞪圆了眼睛。厨房里的一切物品像短时间内集体叛变倒戈,都成为了这个人的部下。怎么自己捣鼓起来它就不工作,到刘聿手里一摆弄就好了! 怎么着,厨具也看人下菜碟?歧视大专学历,盲目崇拜刘聿的副教授身份? “你不要随便动我家的东西。”最后汪野只能干巴巴地阻拦,“我和你又没熟到这个份儿上。”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有分寸。是天元和嘉嘉让我动的。”刘聿把手机递了过来。汪野一瞧,眼睛瞪得更大了,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什么时候和他加了微信好友,还有群聊了? 群聊的名字居然叫[汪野观察小分队]。 刘聿:[粥已经送到,今天汪野的状态不错,还请我进屋喝水了,非常友好。] 嘉嘉:[哇塞,汪哥请你喝水?] 天元:[他居然让你进屋?他没在门口打死你吗?] 刘聿:[没有打我啊,他很好接触,也很温和,并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应激。对了,厨房的厨具我可以使用么?] 嘉嘉:[刘教授您就尽情地使用吧!] 天元:[鸡在锅里,调味料在抽屉里,有时间把鸡炖了吧,多谢多谢。] 卧槽,还真是那两个二百五同意的。汪野脑袋更大一圈,抬眸和刘聿对视,发现他的视觉中心在自己身体的……下半部分。 “这裤衩是黄志嘉买的!”汪野立刻划清界限。 “嗯……很有个性。”刘聿一边说一边干活儿,还戴上了做饭的橡胶手套,“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的学生里面也有很多二次元,能够理解。” “那你盯着我干嘛!”汪野的身上有些力气了,即刻就要应激。 刘聿回过身去,留给汪野一个平静的背影,人在准备发脾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对视:“我没有盯着上面的图案看,它材质是纯棉,我只是看它应该很舒服。”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却让汪野觉得很有力量感,很有知识含量。大概能当人民教师的都有这样的特征,稳定的情绪才能管得住班里的学生……等等等等,我又不是他手下的学生,我为什么要让他管教? 汪野摇摇头,把刚才莫名其妙的话题甩出去:“你要做就做吧,其他的东西都别瞎动。” “对了,天元说让你按时吃药。”刘聿说话的时候,顺便把堆积的碗筷给刷了。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儿。”汪野并不习惯被人管着,到茶几边去吃药。 “嘉嘉说,让你喝咳嗽糖浆。”声音又从厨房传来。 “知道了,他俩今天怎么这么磨叽。”汪野还真给忘记了,嗓子里头像吞了刀片,喝水就疼。两大口糖浆咽下,茶几上多了一杯白开水,汪野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吹着热水,心虚地说:“……谢了啊,我最近……心情不好,脾气也不太好,要是骂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干巴巴,硬邦邦,他道歉风格一向如此。 “没关系,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刘聿停顿两秒还真哼唱出来,“每个人有他的脾气。” 短短的一句歌词,汪野心里对大学教授那隐形的隔阂淡了一层:“原来你还会唱歌儿啊。” “汪野同学,我只是教书,我又不是老古板。”刘聿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我又没这么说。”汪野被人猜中心事,心虚来得飞速,但消失也很快。好在刘聿没再和他多说话,又一次进了厨房,叮叮咣咣地切着什么,像是在处理三黄鸡。轻重交替,菜刀剁木头菜板,这声音一下子让汪野回到小时候,窗外细雨连连,外婆在生火做饭,他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窗外的树一直摇晃,像跳舞,电线也跟着摇,像皮筋。小时候他不知道什么叫风雨欲来,只知道睡醒这一觉就可以开饭了…… 等到他再醒来,电视机上的挂钟已经快要走过今天,逼近午夜12点,自己的身上盖着被子。一个激灵醒来,汪野身上的药劲儿还没退,这也太粗心大意了吧,家里还有外人就睡着了! 厨房没声,汪野踩着拖鞋冲进去:“你怎么还没……” “嗯?”刘聿猛然间回过身。 剩下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汪野看着已经完全陌生的厨房,不敢认。他们仨都不会做饭,每周请一次阿姨来做大扫除,厨房虽然不算脏乱差,但肯定也不整洁。现在整个厨房被刘聿收拾得焕然一新,使用面积突然增大一倍,灶台和抽油烟机闪闪发光,平时堆积在外头的碗筷和盘子也不知所踪。 “你睡醒了?刚好,汤可以喝了。”刘聿给他盛了一碗,提前和他报备,“是天元拜托我让我先别走,他们马上到家,家里留一个人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汪野强硬。 “我看厨房有些……”刘聿直接忽略汪野的话,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乱糟糟,所以就着手收拾了一下。洗衣机的衣服洗完了,挂在洗手间。还有,昨天你没拿的那束鲜花我给拿进来了,插进了花瓶里,就放在阳台上了。” 汪野一时无言,这是家里进了一个田螺大小伙子吧? “现在我该走了。”刘聿也不多留,慢悠悠地摘掉围裙,挂在门后,“他们应该马上就到家了,你别怕。” “我不怕!”汪野再三强调,这人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那晚上早点睡觉。”刘聿戴上了刚刚摘掉的钢表,从田螺小伙子变回大学教授似的,临走时还顺手拎走了垃圾。汪野站在门口等着关门,门框冰冷,廊灯闪烁,在刘聿走到电梯口时他叫住了他。 “那个!”汪野支支吾吾,“你收拾得特干净。” 刘聿眨了下眼睛,琢磨了一下:“你要是想说‘谢谢’可以直接说的。” “我没说!”汪野回过头,撞上了门。这人什么意思啊,他以为他是谁? 有了这一天的休息,汪野第二天就上班了,只是门口再也没收到小人书。剧情刚好看到要紧的地方,贵妃正要被皇上杀掉,他也想知道接下来的情节但是又不想开口和刘聿要书。 “汪哥你好了吗就上班?”吕天元还不是很放心,“要不再休息休息吧?” “就是,要我说就休息几天。”黄志嘉生怕汪野倒下,“昨天我回家看到那束花了,汪哥你拿进来的?” “怎么可能啊,我不要。”汪野才不收。 黄志嘉倒是一笑:“那是刘老师说给你庆祝生日的……话说回来,汪哥,今年你没过生日呢,怎么补?” 往年就算再忙汪野也会过,今年完全没了心情:“不补了,我现在发现人生追求仪式感纯属无意义,以后再也不……” “您好,请问是汪汪台球厅吧?请问汪老板在吗?”门口站着一位外卖小哥,手里拎着一个大盒子,“路上有些颠簸,生日蛋糕到了,需要打开验收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汪汪:洗衣机里是不是有自己的内裤啊…… 刘教授:嗯,我看见了(微笑) 第18章 短暂的幸福 “蛋糕?”汪野心里震动,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 “蛋糕?谁订的蛋糕?”黄志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纸盒,看着就1米多,“这是什么牌子的啊,这么大?” 外卖小哥点开了手机,念了一个英文的店名:“需要我帮您打开一下验收吗?这家店可不便宜呢。” “这蛋糕多少钱啊?”汪野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送的,只能是刘聿了。 外卖小哥把手机屏幕转向他:“1999块。” “多少!”汪野心里再一震,刚才如果说是心灵的地震,那么这会儿就是余震,持续不断,弥漫不散。饶是他再喜欢仪式感也没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就一个蛋糕而已,居然快2000块钱了? 疯了吧?店家为什么不去抢呢? 它明明可以去抢,却给我一个蛋糕,我真心地谢谢它啊。 “1999啊。”外卖小哥还重复了一下。 黄志嘉和吕天元的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这个价格都快赶上他们仨上大学时候一个月的合伙生活费了。果然城里人就是玩得花,蛋糕里头塞金砖了吧? 价格如此之高,倒是给汪野为难住了。这礼物肯定是刘聿送过来的,除了鲜花他还打算给自己买蛋糕,而这个价格汪野实在没法说“我不收,您拿走吃吧”这种话,要是两三百的蛋糕,说不定汪野还真的送给外卖员,不想莫名其妙地收下礼物。 “您现在验收吗?”外卖小哥又问了一回,显然还有别的工作。 “那……验收吧。”汪野只好咬牙签收,反正价钱已经问到,一会儿直接把钱转过去就好,就当是……分手之后送给自己的大礼,犒劳自己温和地走出了失恋。 那盒子相当大,前台的小桌都放不下,只能放在台球桌上。汪野把自己独有的6号桌收拾出来,请外卖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肉粉色的绸缎丝带根根拆开,刚才还大眼瞪小眼的三个人全老老实实地站在外卖员身后,和他们小时候的模样神情毫无差别。 那时候,他们站在蛋糕店外头,眼馋、嘴馋地盯着玻璃后头的生日蛋糕。那时候的蛋糕不贵,却从没有一块属于他们。过生日时他们就去看,然后假装在外头买下,指着这个说“这给你”,指着那个说“那给我”,然后在店员出来问的前一秒三个人如树倒猢狲散,跑得比谁都快。 像拆一份凝聚了所有美好回忆的礼物,现在他们眼睛里都是放光的。不光是汪野,吕天元和黄志嘉都不知不觉挂上笑容,已经闻到了蛋糕的香气。 “路上有一点颠簸,但是我特别小心,应该没什么事。”外卖员最后把半透明的上盖掀开。 汪野、黄志嘉、吕天元,三个人同时把脑袋弹过去。 “托您过生日的福,我也是头一回见这么贵的东西。您这位朋友可太敞亮了,真豪气啊!” 在外卖小哥的称赞声中,它彻底亮相。汪野一瞬间不知道该说这是雕塑艺术品还是蛋糕,也终于明白它的价格为什么这么贵。半分钟之前汪野还觉得商家是抢劫,是挂羊头卖狗肉,是城里人有钱没处花,现在他诚心诚意地佩服,并且甘拜下风,这种蛋糕值得上1999的天价,买了不亏,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许愿池?”汪野脱口而出。 它是一个巨大的许愿池,第一眼看过去就充满了轴对称的美感,像乳白色的石头雕刻而成,细节处理得非常逼真。这个喷泉分成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的形状都不一样,最下面是四叶草,象征着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好运气。花纹太精美,像是把教堂里唱诗班的小天使全叫了出来,栩栩如生,每一个小天使手里的乐器都不一样。 天使翅膀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好似忽闪忽闪就能飞起来,把好运和祝福洒满人间。 最妙的还是它每一层的水面设计,完全是透蓝色,应该是用果冻模拟了液体的颜色,水面还有层层涟漪,静态中悄悄地加入了动态美。 而池底沉着巧克力做的白色、淡粉色珍珠以及许愿金币,每一枚金币都有正反之分。 “签收吗?”外卖小哥打断了他们的欣赏。 “收收收,我收。”汪野马上点头,见过蛋糕全貌之后他已经不舍得不要,天王老子来了这都是他的生日蛋糕。确定收货之后汪野特意将外卖员送出店,心情已经按耐不住,再一扭身,掉头往6号桌跑。 “都别动都别动,这我的!”汪野把兄弟往后拉。 “哇塞,我真是大开眼界了,好浪漫啊。”黄志嘉咽了咽口水,“从前我以为最好的蛋糕都在好利来,现在我的审美上升了一个层次。而且它还不是中看不中用,它好香!这肯定不是翻糖蛋糕,只顾得好看却不好吃那种。” “是动物奶油吧?还有奶酪味。”吕天元虽然活得粗糙,可鼻子却好使,“这怎么吃啊?咱们是从第一层开始吃起,还是拿着勺先挖蓝色果冻?” 汪野恨不得用手机把他砸晕,咋咋呼呼地呵斥:“你真要吃啊!老子都不舍得吃!” “可……蛋糕不就是吃的嘛,但是你别说,我真不知道从哪里下刀切,一切开美感就没了。”吕天元啧啧摇头,忽然左右找起来,“手机呢?我先拍几张照片吧,一会儿发朋友圈显摆显摆。” “对对对,拍照拍照。”黄志嘉一溜烟儿去拿手机。 台球厅因为有这么一个大蛋糕,彻底变香了,汪野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光站在旁边欣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也想说几句话评价评价,夸夸它多好看,但此时此刻只有词穷,以及无止境的震撼,顺带包含着一丢丢的不可置信。这是一份非常完整的礼物,连盒子上的绸缎都印着“happy birthday”,仪式感给自己拉满。他心脏怦怦跳,指尖微热,忽然间小乡镇的蛋糕店从他的面前消失了,那些贫瘠的、消极的、带着苦味的回忆也融进了许愿池里头。 好像他不再是那个啃着手指头看别人吃的孩子,有些感受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切,有什么的啊,不就是一个蛋糕……没什么了不起,我自己也能买。”汪野甩了甩脑袋,却没忘记先拍照。蛋糕太大了,离近了根本拍不下,他只好倒退两步,镜头对准前方。 黄志嘉也在蛋糕旁边站好了姿势,比起剪刀手:“天元你先给我拍合影,我再给你拍。” “成,一会儿多给我拍几张啊。”吕天元也捏着手机。汪野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帮自己拍合影,却想起了该办的事还没办,于是往店外走了几米。 点开了短信息,他按照手机号给刘聿打了过去。 刘聿马上下课,但这时候不能接电话,所以先任由手机在兜里震动着。下课后他马上到外头回拨:“喂,是我,我刚刚在上课,不方便接你的电话。” “我一猜就是。”汪野其实拨号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忘记刘聿是大忙人,有严格的课程表,和自己这样的自由散漫不一样,“那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刘聿喝了一口水,声音也跟着愉悦起来:“很方便啊。有什么事么?” “哦,就是……你那蛋糕我收到了,刚刚签收的。挺老大一个,有1米2那么高吧,是个许愿池,上头有好多带翅膀的小天使。你买这么大干嘛?巨大,无比大。”汪野也不知道该怎么夸,第一直觉就是夸大。 真的好大啊,这也是它给汪野的第一直观感受,视觉效果太突出。 “那么大?抱歉,我可能没有和店家沟通好,我以为是个中号的呢。”刘聿笑着甩锅,其实他专门订购的就是最大号,店家怕他跑单,收了订金之后反复确认是否要最大号,“我只是想帮你补一个生日,虽然9月9日那天我们还不认识呢,但没想到弄巧成拙。你是不是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换一个小号的。” 汪野才不说“喜欢”,但拒绝更换:“唉,就那么回事儿,我对生日蛋糕一向没什么感觉,有一口就吃一口,没有也行。就是齁老贵的,你真有钱。” 刘聿被他朴实无华的称赞方式逗笑了,干脆顺着他:“对,我有些钱,用不用给你看看我每个月的工资单?” “你就不会谦虚一点吗?我们白手起家的创业人士最听不得这个,有几个钱瞧给你嘚瑟的。”汪野挠了挠毛扎扎的刺头,半晌总结不出内心的感受,“蛋糕我收下了,但是我得把钱给你。咱俩一不算太熟,二非亲非故,我不能要你这么贵的东西。” “我没有想搞特殊化,我只是你的普通朋友嘛。普通朋友也可以送生日礼物,只是一不小心买贵了。”刘聿继续笑着,“是店家坑我,老板没有和我说这么大,人民教师是无辜的。” “咱俩也不是普通朋友,咱俩只是误打误撞地认识了,不然你以为走在大街上我们会说话吗?肯定不会,都不是一路人。”汪野执意如此,“你把你的账号告诉我,我绝对不差一分钱。” “真的么?”刘聿反问。 汪野马上又急了:“你看不起谁呢?2000块你当我没有?虽然我们台球厅店小,可常客不少,每天流水都不错,你别小看我。” 刘聿并没有着急,反而更高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想把银行账号告诉你。这样吧,你要给钱的话可以加我的微信,转账给我。又方便,又快速,又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你……”汪野噎了一下,“姓刘的,你故意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刘聿的笑意越来越浓,“汪老板,我微信号就是手机号,你加我,然后给我钱吧。好了,我现在要准备下一堂课,现在要和你说最重要的事情……汪野,祝你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祝福像是一个夹子,夹住了即将发威的猫的后脖子。汪野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回了,呆愣愣地站在店门口,只能抓耳挠腮。谁允许他趁人不备发大招的? “一愿你身体健康,二愿你心想事成,三愿你家房梁来春燕。”刘聿继续说,到最后显然是说得高兴了,尾音很轻,略带上挑。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长串话莫名其妙,我听不懂。再说现在哪儿来的燕子,都入秋了,还春燕?春燕都往南飞呢,留在北方过冬不等着冻死啊!不聊了,我挂了!”汪野听不懂他最后一句话,胡言乱语了一番。等结束通话后还特意跑到汪汪台球厅的屋檐往上看看,你看,我就说没有吧,这里根本就没有燕子窝! 这文化人,肯定胡诌什么骗人呢,老子上当就怪了。汪野刚准备往回走,脚步声追了上来,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将他整天好心情弄糟的声音。 “汪野,你今天还生我的气吗?”路劭又来了,这一回他重新打扮了一番,手里还抱着一束花,“祝你生日快乐,我知道这句话我说晚了。” “你怎么又来了?你有病吧!”汪野的心忽上忽下,不想搭理他,所以转身就往店里走。路劭则跟了进来,喋喋不休:“你那天生病了,其实我也可以照顾你……对不起,从前的事情我想清楚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正兴奋拍照的吕天元马上冲了过来,挡住了他:“诶诶诶,你是真找打吧?” “你就算打我,我今天也不会走的。”路劭打定了主意,这些天他根本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汪野,“小野,我知道你没有那么狠心,我们重新开始。我给你写保证书,我们去国外领证!” 汪野根本不和他说话,爱恨情仇就是这么磨人,虽然已经不是心如刀割,但肯定也不会好受。“天元,把他踢出去!” “小野,你看看我,我真的知道错在哪里了!以后我只有你!”路劭想要追过去,但黄志嘉和吕天元两个人像尽职尽责的门神,一起拦着他。路劭过不去,余光扫过旁边的台球桌,火气不请自来:“这是谁送的?” 他指着6号台球桌上的蛋糕,是生日蛋糕,汪野已经在过生日了。 “你管谁的呢!滚!”吕天元揪着他的领口往外扔,玫瑰花掉落一地。路劭的眼睛牢牢地瞪着眼前华丽无比的蛋糕:“是汪野的?谁送的?” 他了解汪野,汪野绝对不舍得花钱买,肯定是有人送。 有人在追他!是那天见过的刘聿,还是别人? 一想到汪野很有可能不再属于自己,他真的往前走了,路劭就痛不欲生。再加上吕天元将他往外提溜,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台球桌的一角,半故意半无心地往旁边一撞。 汪野听到桌腿移动的声音,惊慌回头。他想要飞扑去救,但所有的努力都被现实砸成了泡影。 他亲眼看着他的许愿池轰然倒塌,从完美的雕塑美食变成了一整滩的零零碎碎。白色的奶油飞溅一地,碎裂的糕体到处都是,那些珍珠、金币和蓝色的水晶布丁四分五裂,从1米2变成了20厘米的蛋糕渣。 汪野好像也听到心里什么东西倒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拥有的大蛋糕,收货时间还不足一刻钟。 第19章 捡蛋糕 这一声巨响也在吕天元和黄志嘉的心里轰隆炸起,有什么满载希望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 一个蛋糕要想做成刚才的样子,可能需要好多个小时。但是变成现在的样子,只需要半秒钟。碎过之后蛋糕香气更加浓烈,恨不得把台球厅完全充满。此时的台球厅变成了内部气体即将冲破表面的危险气球,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它会炸,只是不知道它会以哪种方式炸掉。 汪野的情绪完全没跟上他的意识,像临时掉线。 蛋糕碎了,他明白。 但是情绪上他明白不了,还刹车在它掉下6号桌之前。很漂亮,美得很壮观,像一个地标立在桌上,闪闪发亮。从前过生日他只舍得买一角蛋糕,这回居然是完整的一个。然后它就掉在地上碎了。 吕天元没反应过来,黄志嘉同样也没反应。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居然是路劭,上头的愤怒经历了极点之后快速冷却,但一向很有主意的他也没有法子面对接下来的难题。碎掉的东西无法复原,他眼里这些东西就是残渣剩饭,不值一提,只不过成为了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对,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路劭支支吾吾,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道歉,“我真的是不小心,我要是知道……” “你不小心?”汪野看向他,情绪开始堆积。 “我真的是不小心,我没必要和一个蛋糕过不去,我不知道它放得不稳当。”路劭口不择言,但他此刻的心虚就和苏立果送的车挂被发现了一样,隐隐敲打着太阳穴。 他刚才就是故意,他就是要和一个蛋糕过不去,他明明知道台球桌不稳当。 “你要相信我,我没这么无聊!”路劭喉咙干燥,连续吞咽了几次唾液,但声音还是劈了叉,“真的。” “给我滚,马上滚。”汪野指着台球厅的门口,心里头有什么地方鼓鼓欲裂,有什么冲动欲壑难平。他只是指着门口的方向,光线打在他的颧骨上像涂了一层霜,但又像湿漉漉的,像是要哭。 “小野,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真的没想动它。”路劭紧张地拿手抹了一把脸,都是汗水,“多少钱,这个多少钱,我马上买一个新的,全新的给你。” “滚。”汪野说。声音很小,可是又充斥着这间屋子。 “我买一个更好的给你!”路劭几乎发了疯,这一刻他什么都可以付出了。别说是一个蛋糕,就算汪野现在开口要一辆车、一套房,他都能点头。 但回应他的根本不是汪野的言语,也没有什么一辆车、一套房,而是一张呼啸而来的椅子。为了怕别人偷东西,台球厅的家具统一挑选有些重量的,平时就算拿也要费劲儿一番。 汪野好像用一根手指头就搬动了,将它扔出了抛物线! 路劭像是看出汪野准备动手,提前做好准备,麻利地弯腰闪过。黑色的木椅子摔在墙上,砸碎了一个花瓶。他再起身,饶是他早知道汪野这脾气也没见过他这么动起手来,完全不要命了。 下一秒,他的后背像是被狠狠一推,一张椅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脊梁骨上。 路劭往前踉跄好几步,险些直接摔倒。他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扶着腰,这一下砸得确实太猛了,倒抽凉气拼命缓解。而原本他以为会跟着汪野一起动手的吕天元和黄志嘉根本没有搭理他,两个人一个搂住汪野的腰,一个从汪野的手里抢椅子。 那么沉的椅子,汪野还要扔过去第3个,吕天元说什么都不让了,这能砸死人! “汪野!”吕天元死不放手。 “你闪开!”汪野的手紧抓不放,一个指甲劈在椅背上了他都不知道。他身体没感觉,但不代表他心里头没感觉。他还没顾得上仔细欣赏,没有来得及拍一张合影,没有许愿,没有点蜡烛,一切就这么没了。而没了的罪魁祸首还是背叛了感情的人,他不仅毁掉了自己对爱情的信心,还毁掉了自己人生中见过的最漂亮的礼物。 黄志嘉也想揍路劭一顿,但眼下这情形还是保住汪野更加重要:“汪野你放下!放下再说!” 可汪野怎么听得进去,手就这么死死地扣着木料,直到咔嚓一声,又一片指甲劈在他们眼前。 “店里经不起你这么砸!砸坏了没钱了!”吕天元只好这样劝说,往心疼钱这方面去刺激汪野。他们最摸得透汪野的暴脾气,越压抑就说明越要命,今天不拦住他,路劭的脑袋瓜子不保,一定要开瓢了。 路劭这时候还傻呆呆地站着,又疼又惊。黄志嘉趁机朝他咆哮:“傻逼还不快滚啊!滚蛋!” 脚下刚好就是一块奶油,路劭慌忙之中一脚踩了上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台球厅的门。但是他还不死心,仍旧站在门口不走:“汪野,汪野你别生气,你别生我的气……” 直到又一张椅子从门里扔出来,他才知道今天这事彻底谈不下去了,赶紧掉头走掉。 这一张椅子的动静格外大,像震动了旁边的绿树,震得它们簌簌往下飘散落叶,震得周围纷纷注目。对面咖啡厅的老板好奇地探出头看,确定是汪汪台球厅出事就赶紧回前台,拿起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刘聿这边正准备下一堂课,收到了微信。 咖啡厅小胖:[刘老师,你不是说让我帮忙照顾一下台球厅嘛,刚刚好像出事了。有人闯进去,又被汪老板打出来,现在汪老板还在发脾气,椅子都给砸烂了。] 上课铃响起,刘聿却在教室门口徘徊:[店里情况怎么样,来了多少人?] 咖啡厅小胖:[好像就一个吧,我没注意。但是台球厅现在关店了,小黄正在拉卷帘门。] 刘聿:[多谢,有什么事你再继续通知我。] 发完这条微信,刘聿必须要进教室了,他还有一屋子的学生等着他。他距离走上讲台还剩下十几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及时想明白怎么回事,然后赶紧补救。 出事了,那就是汪野的事情。 有人闯进去,又被汪老板给打出来。那就是汪野动手了,但对方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很可能还被打了,汪野没受伤。 汪老板还在发脾气,椅子都给砸烂了。说明汪野这气生得不小,甚至顾不上店里的财产,已经砸坏了东西。 来的人好像就一个。大概率是路劭。 台球厅现在关店了,小黄正在拉卷帘门。能让汪野没心思开店,让店暂停营业的大事…… 十几步走完了,刘聿已经站在了讲台上,还剩下1分钟打正式上课铃。他快速地捋清思路,路劭去找汪野,想要复合。能让汪野性情大变的事肯定不是只谈复合,他做了让汪野无法接受的事。 蛋糕。 是自己的蛋糕出事了,可能已经被路劭毁掉了。轻则毁掉了一角,重则全部推倒。 时间还剩下30秒,刘聿拿出手机,快速地打字。连续打了一长串之后,他又发给小胖一条:[上面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买好,万分感谢!] 正式上课铃就在这一刻打响,刘聿深吸一口气,压住他方才冲刺般跳动的心跳,放下手机目视前方:“同学们,请大家拿出课本。” 此时此刻的汪汪台球厅一片狼藉,而且是让人无法收拾的狼藉。 几分钟之前,吕天元还在头疼这蛋糕怎么切,而且按照汪野的脾气,这蛋糕估计得先放一天,欣赏够了再切小块,藏进冰箱,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勺子挖。现在他们一筹莫展,别说用勺子挖,用扫把和簸箕都扫不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也没法下主意处理,只好等着汪野。汪野坐在地上,浑身懈劲儿了,胳膊腿都懒得动弹。 “这怎么办?”无奈之下吕天元只好开口,“唉,他真是一个丧门星。” “我就知道见着他就没好事,下回只要看到他就关店。”黄志嘉看着手机,相册里还有他和蛋糕的合影呢,这会儿啥都没了。 汪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开口了,但是嘴唇只是抿了又抿,一个字都没说。半晌他的手指又动了动,伸向了面前的奶油,劈了指甲的食指沾了一下白色奶油,送进嘴里尝了尝。 生日快乐,汪野。 “别吃了,都脏了。”吕天元连忙说。 “哪儿脏了?小时候我不是还捡过别人家的剩馒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汪野又塞了一大口,表情定定地出神,蛋糕没了,心愿也没能许成,幸福好短暂啊,连拍照片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根本尝不出味道,味蕾全部停工,他捡起没碎的巧克力珍珠放进口中,好奇地咬碎,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再捡一枚金币尝尝。 他像捡碎片,一点点捡着,试图拼凑出它们的美味,忽然间味蕾被激活了,他顾不上别的,只知道招呼兄弟:“快尝尝快尝尝!确实比咱们小时候的蛋糕好吃多了!” “尊嘟假嘟。”黄志嘉故意逗汪野开心,但也伸手抓了一块。起先他以为汪野是心疼过度所以夸大了事实,尝过之后,马上喜笑颜开:“天元你尝尝,特棒!” “有好利来和金凤成祥那么棒?”吕天元直接抓了一大块,一口啃掉了一半。啃完之后他愣了愣,随后看向汪野,汪野也抓了一块,正往嘴里塞。 “快快快,找找还有哪儿能吃,别浪费。”汪野嘴角沾着奶油,从这一地的残渣里寻找还能吃的部分。 第20章 100分阳春面 咖啡厅的小胖一直在偷偷观察对面,刘老师特意嘱咐的事他一定要办好。可是那扇卷帘门关上之后就没再打开,仿佛今天不再营业。 怎么了这是?他很想过去敲门问问。 刘老师拜托他去买的那些东西,店员小姑娘已经买回来了,他也看不出这些要做什么。唉,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感觉挺棘手。 墙上的猫头鹰挂钟一直往前走,圆圆大大的眼睛左右晃动,每一秒都换个方向。小胖就一直看着它,看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斗鸡了,还在卡座里打了个盹儿,再睁眼时刘老师已经来了。 “抱歉,打扰了。”刘聿匆匆忙忙赶来,头一回连教案都没收拾妥当。公文包里的纸和笔随意地一扔,又因为着急,鼻梁上那不明显的汗珠只在侧影时看得出来。 “没事没事,东西都给您备好了。”小胖赶忙站了起来,带着刘老师往后头走,“您这是要干什么啊?需不需要帮忙?” 刘聿把公文包递给了他:“不用,我自己来吧。你帮我把包收好,里面的笔记本特别重要,千万别丢了。” “这个您放心。”小胖双手接过来,目睹刘老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那扇门的入口。他到底要干什么啊?真让人捉摸不透呢。 这样一进去,再出来已经过了半小时。小胖赶紧过去帮忙:“您这是要干什么啊?今天自己做饭?” “是自己做饭,不过是给对面的。台球厅的卷帘门还没打开呢吧?”刘聿的双肩背包里装着临时买的一次性餐具,现在派上用场。 小胖往远处瞟了一眼:“您别说,真让您给猜准,一直都没打开。按理说不应该,下午就该开始营业了,也摸不透今天是不是暂停营业。” “那我过去摸一摸,看看怎么回事。”刘聿说着就要往外走。 “诶诶诶,您别去!”小胖连忙挡住,愁云密布在脸上,胳膊平伸,“危险,危险,危险!” 刘聿反问:“为什么危险啊?” “那位小老板……打人的!”小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汪野动手,能安安生生在这种市井小街里开台球厅,绝对不好惹,“况且他今天心里头肯定不舒服,打完了刚才那个,万一拿您撒气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啊……”刘聿苦恼万分,“他该找谁去撒气呢?” 汪汪台球厅里头,汪野正在和满地的奶油撒气。能吃的他们吃了一些,能挽救的他们用崭新的方便桶存了一些,但大部分都……现在地面上完全凝结了一层油膜似的,不管怎么擦都滑不溜秋,地板也不光亮。地砖缝和台球桌布的纹路也被奶油侵占,需要花时间才能清洗干净。 “实在不成……今天关店吧。”吕天元擦了擦汗水,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餐厅包间不让打奶油蛋糕大战,因为这东西是真难清洁。 黄志嘉也同意:“咱们也顺带休息一天,自打开店以来咱们还没放过假呢……汪哥,你觉着呢。” “赚钱也不急着这一天。”吕天元又说。 “唉,只能关店了。”汪野败下阵来,按照他的脾气,哪怕今晚极端天气,不会有客人上门,他都不舍得关门休息。但现在他是一点辙都没有了,店里收拾不干净,没法接客,还有……椅子砸坏了4把。 铛铛铛,铛铛铛,这时候卷帘门被人敲响。 “今天不营业!”汪野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铛铛铛,铛铛铛,敲门声仍旧不断。 “我都说了今天不营业,你耳朵是不是听不见啊。”汪野平时对待客人绝对不是这个态度,给钱的都是大爷,出钱的都是上帝,但今天他是撒邪火。卷帘门落锁的位置在地面,汪野弯下腰将没按牢固的锁头掰开,两只手往下一沉。 紧接着,再同时往上一松,整张金属卷帘门就朝上虚虚打开了。外头刺眼的光线霸道地侵入店面,任何人都无法抵挡,汪野的两只手仍旧挂在卷帘门的最底端,嘴里喋喋不休。 “都说了,今天不营业,不营业,非逼着人……” 卷帘门几厘米几厘米地收上去,好似掀开了一块巨幕,汪野在看到刘聿的脸时有种掀起了红盖头的既视感,那人的脸最先出现的是下巴,然后是鼻尖,再次是戴着眼镜的双目,最后才是整个人。 骂人的话含在嘴里,汪野怎么都没算到会是他。他怎么又来了?他不是很忙吗,天天要上课?他要是看到蛋糕没了会怎么想? 一连串的问题在汪野的脑瓜子里激活,让他暂时忘掉双手还抓着卷帘门,于是他从一个和刘聿平视的角度逐渐变成了俯视,双脚也慢慢离了地。 从吕天元和黄志嘉的角度上来看,就是汪野没来得及撒手,被卷帘门给带上去了,萧瑟地挂在半空中。 刘聿也从平视变成了抬头仰视,他先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地面,果然是自己送的蛋糕出了问题,看样子应该是最为惨烈的那一种,“尸骨无存”。蛋糕香气扑得都有些浓烈了,像走过一家蛋糕店那么香。 快速看完店面,他再次抬头看向汪野,不慌不忙地问:“需要我抱你下来么?” 黄志嘉捂住了嘴,我的天啊,刘老师,上,把汪野抱下来! 吕天元却摇摇头,不行,这进展有些快了,到目前他们还没摸透! 而汪野一蹬腿,自己从挂着变成了着陆站姿,膝盖微微一弯就立得很稳:“你来干什么啊?” 他语气很虚,明明不是自己做错事,却不敢面对刘聿。 对面的小胖都跟过来了,这时候站在刘老师背后两米开外,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不能来不能来,现在刘老师已经身处危险之地。 “我原本只是想过来分一口蛋糕吃,但是……看样子,蛋糕已经没我的份了。”刘聿自然不会说自己找了人盯梢,“好吃么?” 不提还行,一提汪野就怒气中来,只不过生气对象不是面前人。他也不晓得该怎么说,甚至有些心虚,好像自己没保护好那座许愿池,让它短暂地停留就随风而逝。 刘聿见他不想说,便猜他一定是难过透了。“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么?” 汪野先是瞪了一眼后头的小胖,这人来干嘛?看热闹的? 无辜的小胖在心里默默地嘤了一下,这是准备收拾完刘老师就收拾自己?这时,刘聿转过来,笑着说让他先回去吧,小胖立马掉头回店,在心里为刘老师祈祷。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我能进来了么?”刘聿清楚他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我又没说不让,你爱进就进。”汪野让开通道,低头一瞧才发现他是拎着塑料袋来的,“你拿的什么!” “你别总是这么紧张和警惕,我不是什么坏人。”刘聿顺利地进入店面,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满地收拾不完的奶油。他拿出手机,像是在和什么人联系,放下手机后将塑料袋提了上来。 “我亲手做了一些面,想给你庆祝生日。是阳春面,还额外加了两个鸡蛋和一根火腿肠。” “哇,阳春面啊,这个我们爱吃。”黄志嘉禁受不住诱惑,上来就要鉴赏刘老师的厨艺。 “也有你们的,当然,我还给自己做了一碗。”刘聿这一锅真没少做,但不多不少刚好4个人吃,“只不过咱们仨不庆祝生日,没有鸡蛋和火腿肠,只有面条。” 塑料袋被打开了,里头像是装着一个锅,仍旧带着锅气。白茫茫的,冲出十几厘米那么高,一看就是刚离开灶台。4个一次性的塑料碗垒在一起,最上头的就是汪野的,火腿肠和鸡蛋还摆成了“100”的字样。 “咱们都是跟着沾光,我怕汪野一个人吃不习惯,咱们一起陪着他吃一点儿。”刘聿将塑料碗分别递给他们,再把筷子放在汪野的碗上时,他郑重地开口,“过生日还是要有过生日的样子,中国人嘛,蛋糕只是一个形势,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吃面。” “对对对,吃面。”吕天元听出刘聿是在开导汪野了,所以也跟着一起加油,“刘教授,您那个蛋糕特好看,但我还是觉着这碗面更香!” “好久没做阳春面,厨艺已经生疏了。”刘聿先动了筷子,挑了一根面条后见汪野还不动筷,“是不是不喜欢?其实我还会做炸酱面。” 汪野摇头,只是盯着那碗面出神,回忆如同卷纸一股脑儿地摊开来,外婆也跟着一起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 “别成天猴儿一样爬树,掉下来,腿摔疼。” “吃了‘100’,以后考试门门都是100分。” “小崽,又长大一岁咯。” 一波又一波的回忆朝他袭来,汪野的双眼像是被那碗面的香气蒸了一下眼睛,眼前瞬间朦胧起来。他转过身,丢下一句“我不吃了”,孤单地走进了休息室。 加了蛋和火腿肠的面同样孤单,留在了球桌上,吕天元和黄志嘉同时看向刘聿,心里生出些希望来,这个人,应该能有法子劝好汪野。 “咦,今天不开店啊?”赶巧,陶文昌想过来看看汪野生病好了没有,还特意买了黄桃罐头,但是刚迈进一步就差点滑一个大马趴,脚下踩了残余奶油。 “怎么了这是?”他快速扫一眼周围,每个人都很严肃。 “没事,汪野有些不高兴,我过去看看。”刘聿端起了那碗面,这一次他没有停在休息室的外头,而是推了进去。陶文昌一瞧,自己做媒拉线的人吵架啦?那自己这个红娘可是要跟到底,于是也跟着一起进去。 第21章 测试安全领域 门里很安静,汪野太生气太着急,没有关门。 “我可以进来么?”刘聿靠着门框,轻声轻脚地问。 屋里没开灯,但并不黑暗,光线的颜色像每回下午觉睡醒之后,不那么明亮,反而容易让人的心里空落落。汪野听到刘聿进来的脚步声,他并不想说话,但是也不想管,放任自己麻木地坐下去。 为了遮挡这扰人的光,他特意戴了鸭舌帽,低低压住眉眼。 陶文昌跟着刘老师一起进屋,瞧见这场面的第一反应就是暂时别过去了,汪野这状况显然是生大气,有些危险。虽然他不是恶劣的人,但撒气撒火什么的,说不定会误伤无辜。 刘聿回过头看他。 陶文昌只是摇摇头,刘老师我知道你现在有爱情滤镜,但是我比你了解汪野,咱们缓一缓再去。 刘聿朝着他点了点头。 陶文昌放心地松一口气,信息传达到了。 紧接着刘聿就朝着汪野过去,陶文昌瞬间揪紧一颗心,得嘞,刚才自己那眼神那表情全白费,我还以为你懂我意思呢。 屋里还是那么安静,刘聿走到了汪野的面前,弯下腰看看他:“我可以和你说话么?” 汪野撩起眼皮看向他,刚好和窗外的光线对撞,所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一条马上起身咬人的蛇,已经弓腰炸毛的野猫,尽管一字不吭但也能给人危险的压迫感。 “对不起,好像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刘聿的手先是在汪野的面前晃了晃,像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汪野的视线跟着他的指尖划过十几厘米的弧度,但是马上就不再跟随了。刘聿便趁着这个机会换了个位置,替他挡住了窗外的光线。人在情绪激动的状况下首先对噪音敏感,其次对光线敏感,现在温热遍布他的后背,汪野的面孔躲藏在阴影里头。 “你的手指受伤了,可以让我看看么?”刘聿抛出一个问题。 陶文昌顺着他的问题去看汪哥的手,才发现他右手劈了两个指甲,食指和中指都鲜血淋淋。不用多问,刚才台球厅一定发生了大事。 汪野仍旧不动,但是能看出胸口起伏更加急促,似乎再多问一句就要彻底爆发。刘聿看向他垂着的手,意义不明地说:“你上次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伤口?汪野完全没顾及手肘,听了这句话才看向已经结痂的地方。三角形伤口上面的血痂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血洼。汪野愣愣地看着它,似乎要用疼痛的方式去感知一下目前的状态。 “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手臂么?”刘聿继续说。 陶文昌都有点退缩了,刘老师您先安静一下,汪野真的不是咱们首体大的学生。他是外头的野路子,一身戾气周旋其身才能保护他混入社会,十几岁就见世面的孩子和象牙塔里面的是两个世界。 “如果不检查的话,我怕影响你打球。”刘聿声音低,很谨慎,很克制,每一个字都在衡量,仿佛眼前就是高压线,“你的那根球杆很漂亮,击球的时候不能离开手臂。” 好笑,汪野摇了摇头,他才不是什么脆弱的需要心理辅导的大学生,也不好糊弄。就这点小伤能影响打球?刘聿你是不是太逗了? 陶文昌紧着给刘聿使眼色,要不咱们先撤吧? 然而刘聿却忽然间笑了一下,呼吸瞬间放松许多,面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松弛:“对不起,我刚才想给你检查的借口是不是太蹩脚?” 汪野抬起头,强势如他,忽然面对一个人在激进之后的示弱,高度警惕的情绪反而有了一丝松动。他看得出来刘聿在想办法接近自己,甚至想出了打球的借口,而刘聿看得出来自己看出来了,两个人好似忽然间开诚布公。 你知道我的棋,我也知道你的棋,可以敞开说亮话。 “我不是和你发脾气。”汪野终于开口了,闷闷的,同时检查起肘部的伤。他手劲儿大,指尖一下子就陷入伤口周围的肌肉,挤出了鲜血。他想惩罚自己,不知道怎么和刘聿开口解释。 “那就好,刚才我真的挺害怕呢,我这人不太会说话,而且没什么胆量,其实还晕血。”刘聿帮他拿纸巾,脸却偏向了旁边。 陶文昌大为震惊,您这是不会说话?您刚才那几下推拉都够我出一本书了。汪哥最讨厌别人和他用心眼,您就用个蹩脚的心眼让他占领制高点,主动给人搭了个台子。回到强势的位置上汪哥就相当于进入舒适区,结果您又说您晕血? “你真晕啊?”汪野按住了伤口。 “真的,从小就晕血。”刘聿都出汗了,“刚才我真是壮着胆子说帮你处理伤口。” “这么小的伤口算什么。”汪野给伤口上贴了创口贴,“你以前是不是没受过伤?” 刘聿的目光落在汪野的手上,仍旧垂着头。他靠着汪野面前的书桌边缘,两只手撑在桌沿上,躲避着汪野身上流血的地方:“很少受伤,但是我知道伤了手指很疼。” “还行吧。”汪野确实不觉得怎么着,还故意把手在他面前晃晃。 “你别吓唬我啊。”刘聿笑着躲开。 “真逗,居然有人怕血。”汪野收回手,拉开抽屉找碘酒,“对不起啊,我刚才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情绪上来了谁都不想搭理。你那个蛋糕……” “毁掉了,我看得出来。”刘聿抬眼看向他。 汪野沉默片刻,像满不在乎似的:“那……钱我给你转过去吧。” “好啊,你先加我的微信。”刘聿拿出手机,又立马揣回兜里,“不行,你先把手包扎好,不然我害怕。” “行行行,你真麻烦啊。”汪野检查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边缘,但是甲体那部分,没有用碘酒擦拭,因为他知道这有多疼。等到手指贴好创口贴,他拿出手机,扫了刘聿的二维码。 刘聿的头像,居然就是一束红玫瑰。 “靠,你好骚气!”汪野大叫。 “这是我私人微信,你别大惊小怪的……”刘聿笑得内敛且含蓄,像顺手一样,把汪野脸上的鸭舌帽往上抬了抬。汪野正专心给他转账,没感觉到帽子的位置变化,只是慢慢地看向刘聿,有种很茫然的感觉。 “你这个帽子是不是有点大啊?”刘聿开口。 “不知道……天元的,我随手拿起来就戴。”汪野点了点手机屏幕,“转了啊,收钱!” “我收钱,可以,但是我想说完几句话再收,你愿不愿意给人民教师一个机会?”刘聿晃着手机,随后又补充一句,“拜托拜托,你快说你愿意,我身后就有一个学生,在学生面前被拒绝很没有面子……” 陶文昌靠墙抱臂,来来来您继续表演,这时候您想起我来了? 汪野被他逗笑了,大怒大喜之后的放松让他的皮肤产生了冷热交替的感觉:“成,你说吧。” “那我说了啊,要是说的不对,你别笑话我,我嘴笨。”刘聿将手机轻放,把汪野的情绪拉回正常区域才提及外头发生过的事情,“真抱歉,都是我擅自给你订蛋糕惹的事。我不知道路劭今天会来,我也不知道他……会发疯,这么不稳定。” “这又不怪你。”汪野确实觉得路劭疯了,“你又不是未卜先知。” “我……我真的没想到他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我告诉过他,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他是不是对……普通的朋友这种关系有些误解?”刘聿像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我们的接触很正常。” “那是因为他心脏,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不越界的朋友。”汪野冷笑了一番。 “为什么啊?”刘聿歪了歪脑袋。 呔!好演技!陶文昌想默默给刘老师刷个大火箭。 “因为……因为……”汪野难以启齿,起先他也不懂路劭为什么抵触刘聿,可刘聿刚才的话提醒了自己,“因为他和他身边的普通朋友,产生了暧昧。” “……这。”刘聿吃惊地摇了摇头,“不会吧?” “会的,他……心理出轨了。”汪野其实很少谈这些,“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你继续说。” “好的,我继续。”刘聿的手又假装晃了那么一下,只不过这次汪野不再跟随了。于是刘聿的身体便往前近了近,刚刚那只是测量汪野安全社交距离的方式,现在很明显,汪野放松,所以可以靠近半米之内。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距离,汪野很不一样,所以必须得试。 “蛋糕可以再买,阳春面我可以再做,别用情绪欺负自己。”刘聿简短地说。汪野格外讨厌说教,这个度也必须要亲自调试。 “我没欺负自己。”果然,汪野马上就开始反驳。 “嗯……那就,别让别人的行为欺负了你,路劭毁掉了我送的蛋糕,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问题。那个蛋糕,再购买要提前订购一周,咱们可以再有一次,就像你说的,1999块不是问题。”刘聿将袖口往上拽了拽,白衬衫很紧致地箍着他的腕骨。 汪野注意到了他银色的袖扣。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陌生的谈话声。 “他们来这么快?”刘聿看了看手表,“是我叫的清洁公司,总部离学校很近。蛋糕渍需要特殊方式才能完全弄干净,剩下来的时间,你要不要吃点面?”刘聿笑着看向汪野。 汪野咬了下嘴唇,其实刚才最发愁的就是没法清理。“清洁公司多少钱?钱我给你。” “300块,但是……”刘聿点击收款,先把1999给收了,“我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力,这300块我来请。你要不要看我的工资条啊?” “300块就财力,你可真逗。”汪野不知不觉又笑了出来,还以为大学老师都很无聊呢,没想到还会开玩笑。刘聿自然而然也跟着笑了出来,然后忽然一回神,看向了陶文昌。 “咦?文昌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下午不上课么?”刘聿推了下眼镜框。 这明目张胆地轰人,陶文昌鼓了鼓掌,你好能耐啊刘老师。 不过陶文昌到晚上也没走,一直在店外帮忙收拾。到了晚上10点,心情恢复的汪野就和两个兄弟回家了,陶文昌这才跟着刘聿出来:“刘老师,我发现您段数挺高的……” “过奖,我只是一个教书的,什么都不会。”刘聿说着说着就停下了脚步,看向左前方的咖啡厅。小胖咖啡厅里靠窗的卡座上,有个男人正往这边看,不是别人,正是路劭。 “您看见谁了?”陶文昌也看过去。 “汪野的前男友,路劭。”刘聿笑着往那边走,“我得和他谈一谈。” 路劭其实看到刘聿了,想着这公众场合他肯定不会做什么,刚好自己也想和他谈谈,干脆就等着他过来。陶文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也就没拦,后果就是刘聿走到路劭面前,将人从卡座的座椅上一拳抡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跟随我的手。 汪汪:想打你。 陶文昌:打起来打起来。 第22章 龙井茶王 饶是一直认为自己反应神速的陶文昌都惊呆了! 刘老师在学生们的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呢,外貌没得说,身高没得挑,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教学质量又好,堪称完美,但是他绝对不是武斗的那一款。但是现在刘老师的个人形象在他面前天翻地覆,直接颠倒。 我没看错吧?刘老师动手打人了? 而且好像这一拳还挺厉害,别说是汪哥那毫无防范的前男友了,自己都未必扛得住。 就在刘聿动手的那一刻,咖啡厅的小胖老板就冲了出来,心里警铃大作。好在现在已经临近关门时间,店里没有客人,他和店员都是自己人,倒也说得过去。陶文昌的动作比他还快,冲着那一桌的位置就去了,虽然他没见过汪野的前男友,但能在这时候出没在这附近又能让刘老师这么激动,八成不是好人。 千万别把自己老师给打了,明天他们还有课呢!陶文昌提心吊胆地往前冲,但是他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比噩梦还要噩梦。 汪哥的前男友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只是被打了一拳根本影响不了他的行动力,相反还激起了报复心。只见他一只手扶着桌面,稳定着自己的身体,另外一只手攥成拳头,照准直击刘聿的脸部正面! 这一拳要是下去,眼镜绝对砸个稀碎,碎玻璃说不定还会刺入眼球,彻底毁掉一个人的视力。就算不伤及眼睛,不管是尖锐的玻璃碎片还是变形的金属镜框都足以对人造成严重的伤害。陶文昌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悲剧,但紧接着,他看到刘老师的脸,和那一拳擦身而过了。 或者可以说,是鼻梁骨和那拳错开。错开的瞬间刘聿的发梢在拳风的影响下轻微晃动,脖子上的胸锁乳突肌绷出相当明显的一条,肩膀也随之偏转角度。等到自己的颧骨偏转到路劭的虎口位置时,刘聿的身体像从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狠狠地“拍”在了这拳上。 眼镜框掉了,没有碎在人的脸上,而是碎在了地上。刘聿往前一凑,又像被攻其不备的掌风偷袭,身子往后一仰,最后坐在了卡座里头。 当然,这些细节的操作其他人是看不清楚的,陶文昌能看到的结果就是,他刘老师被打了。 “住手!”小胖见状不妙,冲上前来,“在我店里打架?还有没有王法了!” 路劭被打得不轻,刚刚被砸的是右脸的下颚角部分,迷走神经都有那么一瞬出状况了,眼前金星缭乱。等到这金星完全消失,刚刚麻痹的疼痛已经贯穿整圈牙周,上下牙又疼又酸又打颤。牙疼又引发了太阳穴的撞痛,连锁反应犹如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挥之不去。 相对的,站在他对面的刘聿虽然也“挨”了一拳,但显然没那么痛苦,只是颧骨上红了一块。 “干什么呢?为什么打人!”小胖上去就对着陌生人问,私心偏向老主顾,“再动手我报警了!” “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先动手了!”路劭疼得呼吸都要停住,眼球慢慢转动着,费劲儿地将目光停在刘聿的身上。一股酸意涌上鼻腔,被打得冒出酸水似的,但心里头也醋海翻腾,让他面红耳赤。 “你们……你们怎么打起来的,我没看清楚,但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刘教授挨打了。”小胖说完瞄了一眼陶文昌。陶文昌这回彻底放心了,怪不得刘老师敢动手,自己人啊,他敢相信就算路劭要查监控,咖啡厅今晚的这一段监控录像说不定也会消失。 刘聿沉默片刻,只口不提先动手的事情:“我是替汪野教训你的。” “替汪野?你替得着吗?你算他什么人啊?”路劭今晚观察许久,一来是他还是想找机会和汪野道个歉,估摸着现在他的火气已经消散,二来是他就想看看那蛋糕是不是刘聿送的。 果不其然,当他晚上过来时,刘聿就在店里,还跟着一起忙进忙出打扫卫生。他是想趁着自己和汪野闹矛盾,趁虚而入吧? “你不用管我是他什么人,你毁了他喜欢的东西。”刘聿越是冷静地说,心里头就越是不能冷静,“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什么!” “我知道啊。”路劭反而笑了,很痛快,很过瘾似的,“我毁了你给他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是吧?没错,我就知道是你的,我就是要毁了它,你能怎么办?”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刘聿的喉结狠狠地往下一滑,“你根本就不了解。” “别逗了,别跟我玩高深这套,你就是看我弄坏了你的礼物生气。我告诉你刘聿,汪野不可能喜欢你的。”路劭擦着嘴角,笑得有些阴恻恻,“你和他认识多久,我和他认识多久?我比你了解他多了。” 刘聿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反而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和他的感情没有问题,只不过有点误会,解释清楚之后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他现在不愿意见我是因为还恨着我,你以为他忘了我吗?”路劭看着刘聿那张脸,“你别太得意。” “我得意你管得着么?”刘聿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一句,四两拨千斤似的,“不过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什么?”路劭反问。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汪野,我不会给你留太多时间。”刘聿擦了擦颧骨上的汗水。 “呵呵,你以为你……”路劭也打了他,以为今天这场争斗算是两个人扯平了。只是他还没说完,刘聿已经准备掉头走了,显得他不管再做什么都特别多余。情急之下他上前去抓,嘴里还不干不净:“怎么,怂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轻易放弃汪野的,你……” 然而他的手根本没有抓到刘聿的外套,咖啡厅的老板一把拦住了他。动作是阻拦的,脸上是笑容满面的,直接将他的手臂挡在了一米之外。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们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您打打闹闹。”小胖当然向着自己人,将陌生人拦在里头,“您瞧,刚才你们两个动手差点把我店里的杯子砸了,这个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您不能再追着打了啊!” “谁砸你杯子了!”路劭被拦住,只能瞧着刘聿走出了咖啡厅,“你这什么眼神啊,明明是他先过来打我!” “我……我没瞧见啊,我出来的时候您的拳头都招呼到他脸上了。有话好好说,您这么着也不像回事啊……这样吧,我请您再喝一杯咖啡,您就别再打了,我这店本身都快到关店时间了。” 老板说得十分恳切,路劭揉着爆.炸疼痛的下半张脸,实在也没力气再出去打,好在刚才那拳刘聿也挨了一下,想必也不会好受。 刘聿确实不好受,但脸上的红肿倒是其次。这一路上他的脸阴得够呛,倒是给陶文昌看不会了,仿佛重新发现了刘老师的另外一面。 “您生气了?”陶文昌问。 “我当然生气了,你不知道汪野他多喜欢那个蛋糕,那对他很重要。”刘聿一路往东校门的停车场走,越生气,走得越快。 “那咱们再重新送一个吧,把这个遗憾给他补上。”陶文昌明白这种感受,每个人都有点心爱之物,这无异于自己刚刚收到的高达手办被熊孩子三下五除二拆掉了,还无法复原,“那蛋糕多少钱?哪个店的?” “这不是蛋糕的事,就算再买,他的心情也没了。”刘聿摇了摇头,“他今天连阳春面都不喜欢吃了……” “啊?”陶文昌捕捉到关键词,“您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阳春面?” “……我猜的。”刘聿模棱两可地回答,抬手看了看腕表,“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宿舍吧,明天上课别忘了带书,每次都瞧见你借别人的。” “啊?”陶文昌震惊了,刘老师您这脑筋也转得太快了吧?刚才不是还在讨论打败情敌和补偿蛋糕吗?怎么一瞬间就开始叮嘱我好好学习了?不会是我刚才问了什么重要问题,导致您强换话题吧?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陶文昌作为红娘,一直在思考怎么给汪哥弥补生日。马上就要上课了,刘老师肯定就在教室外准备,他撑着下巴思索,这事有点难办。 老师说得没错,就算马上再补一个蛋糕,心情不一样了。 不过一直到昨天之前,陶文昌都没看出刘老师很有两把刷子。这种自带顶级谋略且疑似开上帝视角的龙井茶王一般都不会单独行动,三步之内必有僚机。现在问题来了,僚机呢? 想着想着,他的老师走进了大教室,引起同学们一阵好奇的关心。今天的刘老师没有抱玫瑰花,神情疲惫,颧骨上还贴着一个创口贴。但他穿得很讲究,脱掉外套之后,白衬衫上甚至箍了黑色皮质的臂环。 战损版正装副教授,可恶啊,这心机。陶文昌顿时明了,这创口贴根本就是有固定观众,汪哥又不在教室里,这摆明就是给自己看! 自己还傻不拉几在三步之内找僚机,笑死,僚机竟是我自己。 陶文昌心领神会,在上课铃声结束之前拍下一张老师带伤执教的照片,发给了那个创口贴真正想展示的人。 刚刚起床的汪野正在沙发上犯懒,揉着肚皮晒太阳,茶几上的手机就叫唤起来。 “谁啊,这么早就找你?”黄志嘉刷着牙探出脑袋问,只见汪野先是随意地打开手机,然后快速地坐了起来,像看到了震惊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精心打扮,戴上臂环。 昌子:收到指令。 第23章 在你审美上开屏 “怎么了啊?”黄志嘉赶紧走过来,也在估摸着汪野的情绪。昨天那么一闹,好端端的生日庆祝会变成了生气大会,要不是刘聿来了,真没法子收场。 生大气的时候汪野绝对不想理人,多问几句就像揪了他的逆鳞,肯定要挨骂。所以这些年黄志嘉和吕天元已经磨练出来,汪野一发脾气他们就自动消失。等两三小时后,汪野就恢复如新。 真不知道昨天刘聿是怎么劝的。 见刚才的话没有回应,黄志嘉干脆大胆地看向汪野的手机。一看不要紧,他大呼不可能:“刘老师怎么受伤了!” “什么什么?”吕天元从厨房冲出来。 “你自己看啊!”黄志嘉夺过汪野的手机,扔给他。 “诶!你抢我手机干嘛!”汪野想要夺回来,可惜他的手机就像那击鼓传花的花球,已经到了天元的手里。刚才陶文昌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看样子是准备上课了,虽然他位置和讲台有些距离,一看就不是上课往前坐的那种学生,但拍的照片却很清晰。 “刘聿他脸上怎么了?”吕天元也看出问题来。 “诶呀,还能怎么了,肯定是受伤了啊!”黄志嘉夸张地大叫,“不受伤的话谁会贴着创口贴去给学生上课,脸上挂彩肯定很严重!” “不对啊,昨天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难道是回家路上摔了个大马趴?”吕天元发散思维,“洗澡的时候滑倒了?” 不,不会,要是刘聿他自己摔倒了,陶文昌肯定不会特意发照片过来,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汪野默不吭声,任由天元和嘉嘉在旁边一通推理。最后黄志嘉碰了碰他的胳膊:“喂,你不慰问一下啊?” 汪野马上撇撇嘴:“我慰问什么啊,他脸上的伤又不严重,再说了,男人受点伤又怎么了……” “人家昨天又给你买蛋糕,又给你做面条,阳春面你吃两碗,今天必须得关系关心刘老师。”黄志嘉好似热心群众,今天必须要把汪野送到刘老师面前去。汪野拿回自己的手机,拧紧眉头,还在犹豫什么。 “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你问问他又不代表你俩有什么。”吕天元像给立体几何做辅助线,延伸出汪野的顾虑。 “你闭嘴,我又没担心我俩有什么,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明白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相亲就是个误会。”汪野只是拿捏不好两个人相处的这个度,所以百般纠结。黄志嘉就想不到那么多,直接问道:“要不你去首体大办公室看看?” “我有病啊我!”汪野顿时站立起来,我要是真去看他我成什么了?谁没事往他工作单位跑啊! “那能怎么办?你又不问他,又不去看他,任由刘老师一个人带伤上课。”黄志嘉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学生们会怎么看他啊,说不定还会笑话他呢。” “你先别说了,让汪野自己一个人考虑。”吕天元没有黄志嘉那么想要撮合他俩,人和人在一起是缘分。再说了,他也怕又来一个猴精猴精的,到时候再给汪野伤个透心凉。 “我考虑什么?去去去,你们快去刷牙洗脸,今天中午开工呢。”汪野摆了摆手,走回了他的卧室。卧室里杂乱无章,衣服随意地堆在椅子上,他坐在衣服堆里,想了想,动动手指给陶文昌回了微信:“今天中午你们来打球吗?” 正上课的陶文昌收到新消息,还没回复汪哥,就冲着前面悄悄比了个V字手。这将来期末考试不给划重点,说不过去了吧? 经历了一天的关店休业,汪汪台球厅在今天的中午重新开张了。清洁公司像变魔术,用特殊的药水清理了难以除去的奶油,地板闪闪发光好似打蜡。时候刚过中午,汪野又坐到他的宝座——万年摇椅上。 他先往北边看了看,东校门还没什么人,学生没出来,应该没下课。 昨天砸了4把椅子,1个花瓶,这些东西都要重新置办。汪野收回视线,打开手机,在同类产品里挑便宜,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的东校门已经多了许多学生,陶文昌跟着刘聿一起走了出来,外人来看还以为他多热爱哲学呢,都下课了还和哲学老师形影不离。 “刘老师,您脸上这是怎么了?”陶文昌明知故问。 “你说呢?”刘聿也和他卖了个关子,“今天课上的知识点你都记住了么?” “我发现从昨天晚上开始您就针对我了哈。”陶文昌哈哈笑,原本还以为他们会直奔汪汪台球厅,没想到刘老师那长度完全不输体育生的大长腿拐了个弯,先到了小胖咖啡厅。他们一进去,小胖就乐颠颠地跑了出来:“要喝什么!” “谢了,我现在不是过来喝咖啡的,是想问问昨天的事没造成店里什么损失吧?”刘聿昨天走得太急,他怕不赶紧走一定会控制不住,到时候再做出什么失控的行为。 “您这是哪里的话,什么损失都没有!”小胖摆了摆小胖手,但马上正色问道,“那个,刘老师,以后那个客人要是再来怎么办?我通知您吗?” 陶文昌一听,原来二号僚机在这里啊! “不用,你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别和他交恶,毕竟你们是开店的。”刘聿不想影响他的工作,但脸上的创口贴实在太过显眼。小胖怎么会忽视呢,瞬间语气凝重地说:“您又不会动手,以后还是少惹那种人吧,而且他……他……” 昨天刘聿的话他全部听清,显然两个人就是为了对面的汪老板打起来的。小胖左思右想,小心翼翼地问:“您昨天去对面,是为什么啊?” “哦,你说去台球厅啊。”刘聿淡定地说,“因为我喜欢汪野,在追他。” 小胖和陶文昌同时沉默了,此时此刻宛如是僚机一号和僚机二号的思维共鸣时间。 小胖真的花了好多脑细胞才接受这个事实,他倒是不歧视少数群体,只是……刘老师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汪老板啊?他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取向,必须去找这个罪受?但这片刻的匪夷所思抵不过他对刘老师的信任,最后还是攥了攥拳:“您放心吧,我一定保守秘密,做您坚强的后盾!” 于是,刘聿再往台球厅走的时候,身后又多了一个人,不仅陶文昌过来了,小胖也跟着一起来。汪野听到这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就睁开眼,第一视觉立马被刘聿吸引住了,倒不是他脸上的创口贴,而是…… 咳咳,他今天打了一条纯黑色的领带。 不好驾驭,纯黑单看略显古板,必须要气质来搭配。穿不好就成了保险成功人士,穿好了就多了别样的意味。但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意味呢,汪野一时间也找不到形容词,词库量太过贫瘠。 形容不出来,但忍不住多看两眼吧。 汪野也不知道自己这奇怪的品味怎么来的,很幸运的是刘聿的穿搭刚好满足了他不为人知的爱好,比如白衬衫的领口不能软趴趴的,必须立挺起来,像左右护法保护着明显的喉结。他这一看就忘记了分寸,等刘聿都走到眼前了才收敛:“你脸怎么了?” “啊?”刘聿专门迎着他的打量走过去,摸着那肤色的创口贴,“没,没什么。”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汪野立刻看向刘聿后头的陶文昌:“怎么回事?” 一号僚机陶文昌也摇了摇头,刘老师也没和他对对口供,他怕说错了不好。 二号僚机看不下去了,小胖马上添油加醋地说:“刘教授昨天被人打得半死!” “怎么会!”汪野从摇椅上站起来,目瞪口呆,“谁干的?” “唉,都过去了,咱们这事就别再提了吧。”刘聿摸了摸颧骨,就仿佛昨晚那一拳把他打得七荤八素,“嘶……” “严不严重?去医院了吗?”汪野虽然看得出他有演的成分,但是挨打是真的。刘聿却只是说:“汪老板,能不能让我们到店里坐坐,别在外头说话,显得咱们生分。” 都这时候了您还能在乎生分,陶文昌好想笑,但他忍得住,一起跟着走进台球厅。屋里已经被清洁公司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丝毫看不出昨天发生过那么惨烈的事故,一进来,他就明白了刘老师为什么非要进屋…… 因为他尼玛的,居然要摆pose了! 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放在创口贴上。胳膊上挂着的西装外套放在一边,衬衫干净,裤线烫得笔直,仿佛两条腿能无限延伸出去。腕口的银扣闪闪发亮,臂环紧收在大臂上,将衬衫压出不明显的细微褶皱。 他何止是摆pose,他还找了个光线最好的地方! 陶文昌还没说话,小胖心疼地上前哎呦起来:“汪老板,我们刘教授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这话术和“我们少爷很久没这么笑过”有异曲同工之效,汪野白了小胖一眼。小胖心里又嘤了一声,但还没放弃:“昨天那个从你店里轰出去的人又去我店里了,刚好撞上刘教授,就打起来了。” “路……路劭?”汪野刚才就猜肯定是他,转向刘聿,“你动手了?” 这是一道难题,答不好就容易变成丢分题,太茶了容易反感。陶文昌猜刘老师会说“是我没控制住情绪”,先弱一下,结果刘老师直接强硬地点了下脑袋:“没错,是我先动手的。” 他一点头,就仿佛学霸把难题做成了加分题,反其道而行之。 作者有话说: 汪汪:你穿衣服真好看…… 刘教授:你穿不穿都好看(微笑)(害羞) 第24章 不易挣脱的控制 汪野的心情有些矛盾,他并不希望刘聿为自己出头,两个人只是普通朋友嘛,不愿意欠人情。但是他更不希望刘聿被路劭殴打,特别是还照着脸打了。打人不打脸,路劭多多少少有些不要脸了。 “你和他动手干什么啊?”现在他绕着刘聿检查,暂时忘记什么黑领带、皮胳膊圈的,“你又打不过他,他一周健身4次!还经常举铁!” 刘聿忽然垂下头,沮丧起来:“我只是气不过他因为我的存在,毁掉你的礼物。他没招我,是我先动手。” 这以退为进的时机掌握得好啊,陶文昌认真地学习着,仿佛大期末老师给划重点了。小胖在旁边也蓄势待发,看看自己有没有可以发光发热的空间。 而汪野一时语塞,不敢想象这俩人打起来是什么场面,必定十分惨烈。原本刚才刘聿主动承认打架已经很让他惊讶了,现在一下给他弄得不会哄人了。“你多大了?副教授怎么也得有三十老几里吧,你还先动手?” “我还挺年轻的。”刘聿纠正他,“一周健身3次。” “那我也没听过三十岁出头的人非要和别人打架。”汪野叉着腰说。 “是32。”刘聿说。 小胖马上上前:“是啊,国家已经很久没有32岁的副教授了。” “国家也很久没允许你说话了吧?”汪野真想把小胖拎出去。这会儿正在后头擦玻璃的黄志嘉和吕天元也过来了,两个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奔向前来,像围观重大事故一样把刘聿团团围住。 刘聿的手稍稍轻摆,袖扣在光线下一闪一晃:“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是我冲动,但是路劭他该打。” “你先把创口贴撕了!”汪野越看那创口贴越不顺眼,他想上手,但估摸着自己手劲儿大,能直接把刘聿的天灵盖掀了,“嘉嘉,帮他撕开一下。” 黄志嘉直接上手:“好嘞!” “那你轻一点啊,慢一点。”刘聿倒是听话,让撕就撕,将原本就找好角度的脸往上抬了抬,刚好将受伤的地方对准了汪野。黄志嘉当然要小心,刘老师这张脸可别毁掉,脸在江山在嘛。随着创口贴的撕开,下面什么都隐藏不住,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颧骨上一块淤青,淤青的当中是浅紫色,显然真挨了拳头。 “靠,路劭敢打你?”吕天元真没想到,“那孙子平日在店里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就是欺软怕硬,专门挑软柿子掐!” “就是就是,谈恋爱不仅没有忠诚,还没人品。”黄志嘉气疯了。 大家三言两语地说着,汪野的视线完全没有落脚之处,一会儿看看刘聿那块淤青,一会儿看看他的胳膊,一会儿又看看他的领带,忙都要忙死了。他现在已经摸透了刘聿的路数,这个人不傻,会使用心机,但是不多,每回在自己面前使用招数的痕迹也会暴露。 就这点心眼,他怎么和路劭斗啊,汪野都替他发愁。光会教书育人又怎么样,在社会上吃不开的,自己这种早早出来混社会的小九九都比他厉害。 真是的,还每周健身3次,你健身3次还不是被打了。尼玛的王八蛋路劭,汪野越想越气。 大家都在抱不平,小胖顿时找到了组织,马上跟着来一句:“就是,再说我们刘教授还有胃病呢,万一打到肚子怎么办?” 陶文昌惊讶地看向二号,你怎么还带瞎编的啊? 小胖反而有自己的想法,身为一名总裁文骨灰级爱好者,一般男主角不都有个胃病什么的嘛,这都是总裁标配。刘教授虽然不是霸总,但这外形完全不差啊。 汪野一愣,看向刘聿:“你还有胃病啊?” “啊,以前吃饭没有规律,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受伤的事大家就别担心了,只是小伤,大不了就是被我的学生们笑话一番。”刘聿再次换了个方向,汪野被他的眼镜片一晃,不禁问道:“路劭他……我真不知道他原来这么暴力,上来就照着脸打。你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别是脑震荡。” “也不算暴力吧,没把我打死呢。”刘聿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倒吸凉气,“……他不喜欢我在你们台球厅里出现,还警告我,让我别再来。我解释了,他总是不相信我的动机,总觉得我这个普通朋友有问题。” 眼镜片再次一晃,汪野心里对路劭的反感更深几分,他倒是交了越界的普通朋友,收了别人的礼物,结果都分手了还不让自己收别人的蛋糕,下回自己偏要收!片刻后他又注意到了别的:“你的眼镜是不是歪了?” “啊?是么?可能有一点吧。怪不得我总觉得今天看不清楚。”刘聿听了汪野的话才将眼镜拿了下来,银色的边缘出现了一丝裂纹,如冰面上的小瑕疵,“昨天它掉地上了,我都没注意……诶呀!” 往上戴的时候,像是没抓稳,眼镜就要直直地再次坠落。汪野离他最近,下意识地伸手赶紧去接,一不小心两个人同时抓住了镜架,同时抬头。汪野一眨眼,这感觉就像活生生栽进了刘聿的瞳仁里面,一下子出不来了。 这是他头一回这么近来看刘聿,还有他鼻梁骨上的小黑痣。 别人脸上要是有这么一颗,他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放在刘聿的脸上就显得他格外聪明,特别理性。汪野的思路拐弯了,原来刘聿不戴眼镜时候的眼睛长这个样子啊,其实真看不出年龄,看不出他已经超过了30岁。 但是他又不像是陶文昌那样的毛躁男大,总之……很难形容。 “咳咳,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连个眼镜都拿不住。”察觉到自己的走神,汪野立刻将眼镜还给他。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刘聿说完之后等了一下,和陶文昌有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互动。 陶文昌上场了:“刘老师,您这样明后天还怎么上课?您家里有备用眼镜吗?” 刘聿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笑容放在陶文昌眼里,就属于哪怕现在他手里有备用镜,也会微笑着折断眼镜腿,说没有。 “那怎么办啊……汪哥,东食街这边你比较熟悉,要不然你带刘老师配一副新的去吧?”陶文昌顺水推舟。 刘聿充满期待地看向汪野,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不好吧,毕竟台球厅这么忙。” “不忙不忙,我和天元都在呢。”黄志嘉是觉得刘聿太无辜了,昨天忙碌一天还被打,“汪哥你就陪一下吧,附近有眼镜店吗?” “不一定在附近找,刘聿你应该有固定店铺吧?”吕天元问,“戴眼镜的人都有熟悉的店面,直接带汪野去就成。” 大家一句一句话赶话的,将话题聊到这里了。刘聿不再发表意见,而是静静等待汪野的回答,汪野也不好再说什么:“成吧,下午我跟你去一趟……不过先说好,打车去,我不喜欢坐别人的车。” “好。”刘聿点了点头,脸上一抹笑意。 “笑了!刘教授他笑了!”小胖老板抓紧时间说台词,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找到机会说这句话,“刘教授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陶文昌无奈地按住太阳穴,这参差不齐的僚机质量呦。 有了下午的约定,刘聿他们的中午饭就在台球厅一起解决,顺便选了新座椅和花瓶。这回小花店在旁边更方便了,新鲜的红玫瑰送过来,说是给店里添添喜气,赶走路劭带来的霉运,可是汪野看那红玫瑰还是不顺眼。 他现在有点失恋后遗症,凡是和路劭曾经沾边的都不想见。 到了下午2点,汪野交代了一下店里的事,和刘聿一起走出了东食街。他都有点不适应了,为了忙工作他很少离开这一片区域,热闹嘈杂的小街道就是他的世界,他没逛过大商场,没去过著名景点,别人看着他是自由职业,工作时间很有弹性,实际上是枯燥的两点一线。 曾经唯一出去的机会就是和路劭约会,现在虽然不是约会吧,但感觉……还没适应。 “你放心,咱们不用坐车,走走就到了。”刘聿指向前方的十字路口,“那一家眼镜店离学校很近,我就是怕眼镜出状况影响工作所以才在它家配镜子。” “哦……你和我说这么详细干嘛,我又不配眼镜。我也不关心你这么多细微末节的,切。”汪野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帆布鞋和旁边的黑色皮鞋一起踩在金黄的银杏叶上。他偷偷打量着刘聿的皮鞋,看不出什么牌子来,但是鞋带头都有银帽。 靠,什么牌的啊,这么好看。汪野移开视线,在大街上偷看别人的皮鞋实在不光彩,赶紧转换思路。结果旁边的刘聿抬起手臂指了下眼前的红路灯:“过了这个路口就是了。” 得了,好不容易转换的思路现在又开始绕着他的臂环了,汪野认为那根本没箍在刘聿的胳膊上,而是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你在看什么?”这时候刘聿问。 是不是被发现了?汪野瞪了他一眼:“我看路呢,干嘛,路是你家开的,不许我看?” “你是不是在看这个啊?”刘聿开玩笑似的揭穿他,指了指左臂上的黑色配饰,“你好像很好奇,在店里就一直看呢。” 汪野挠挠圆寸脑袋,既然被发现了,他也没法扭扭捏捏搪塞:“因为……因为我也想买西装啊,我总得有一套正装,万一以后参加什么大场合。你这个……那什么,它干嘛用的?” 终于问出口,汪野凶神恶煞的,很好奇。 刘聿摸着它回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叫臂环或者臂箍,主要用于控制衬衫袖子的长短,原本是为了适应不同款式的西装外套。现在我用来控制手臂抬起时袖子的位置。” “控制……位置?”汪野没听懂。 “因为我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会写板书,我不希望我的袖口因为我的书写而向上滑动,不好看。”刘聿说完又摸了下左边那一条,“这是订做的,小羊皮,足够结实,且不易于挣脱。” “你……你真讲究。”汪野好想摸一摸。 “你要是想摸,可以摸一下。”刘聿又一次拆穿了他,“它拆下来的时候也可以有别的用处,当皮绳。” “我才不摸呢。”汪野的手指蠢蠢欲动,随后又问出了一个话题,“你这个衬衫……是不是订做的?怎么领口这么挺,都不会软的吗?” “哦,这个啊。”刘聿摸摸喉结,“里面有撑领口的小夹子。” “我靠,别逗了!我不信!”汪野才不上当,怎么可能有人这么讲究。 “你不信?”刘聿的手垂下来,抓住了汪野的手腕,在大街上说,“那你摸一下,检查检查。”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用这个控制袖子的长短。 以后的刘教授:我用这个控制一些个不好控制的东西…… 第25章 无形的烙印 这双手很宽大,很有力量。 汪野之前一直以为刘聿只是一个文弱的副教授,毕竟教书先生在小人书、连环画里的刻板印象就是手不能提,随时随地需要别人去救。但是刘聿的手和他想象中有所出入,其实还挺……硬的。 就像是,一双不需要补钙的手。 “你干嘛啊。”但他马上就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想听实话么?”刘聿却反问这个。 汪野的思路再一次被他打散,警惕心瞬间爆起,时时刻刻都可以拉响引线:“你什么意思!” “你别这么容易生气,我的意思是,我真的相信你不会随便揍我。”刘聿的平静和汪野的易怒对比鲜明,“你没有看上去那么凶。” 汪野一句不说地瞪着他,如果人的怒气值可以具象化,那现在他的头顶火山一定即将喷发。 “你不会动手打我的,我相信你。”刘聿说得不紧不慢,扫在他脸上的阳光反而加重了淤青的颜色,显得那么无辜可怜。 5秒钟后,刘聿揉着被打了一拳的脑袋,跟上了汪野的步伐:“好吧,人民教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直走到眼镜店汪野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就是有人自以为能看得懂自己、了解真实的自己到底什么样子。他不喜欢,倒不是脆弱到不喜欢被人看穿,而是抵触任何试图接近他核心的行为。 刘聿他才认识自己多久,他就以为能摸得透自己怎么想的? 笑死,揍他一拳都是轻的呢。 不过人民教师的素质还是值得鼓掌,刘聿他挨了一拳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自然平和,瞧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果然是这家眼镜店的老主顾,一进来就有人招待他,刘聿随便和导购说了几句,导购就从后面端出来两大排的眼镜框,供他选择。 “汪老板,你可以过来一下么?不占用你几分钟。”刘聿笑着叫他。 “又怎么了?你这人不会独立行走是不是?”汪野嘟嘟哝哝地走过去,往他旁边的转椅上随意一坐,“又干嘛?” 刘聿指了指面前:“帮我选一副新的眼镜框。” “凭什么要我选?”汪野不服气。 “因为……”刘聿低了低头,像展示他脑袋上浓密的头发,“我刚才挨了一拳啊。我这个人很较真,会连本带利要回来。” 好嘛,原来你小子搁这儿等着我呢,早知道刚才就忍住,不动手了。汪野一条胳膊搭在冰凉的玻璃柜台上,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指了指:“就这个吧。” “这个?”刘聿看向那副无边镜框,对导购说,“麻烦您,这一副拿出来我试一试。” 汪野是随便一指,还以为刘聿最起码会有他习惯性的审美和购物选择,每个人都会下意识买舒适区之内的物品。他没想到刘聿真的会试戴,而且试得非常认真,老实讲,汪野并不觉得这一副适合他。 “这个会很容易变形么?”在刘聿仿佛下定决心购买的时候,汪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疑问。 “等等,你买东西怎么这么随便啊,有没有自己的主见……”汪野看似不耐烦,实则目标性明确地指了指另外一副,“那个也不错啊。” “好。”刘聿更有耐心了,再次看向导购,“麻烦您,那一副也请拿出来吧,我想试戴。” “还有那个。”汪野不由自主地较真起来,仿佛身兼大任,今天务必要选出一副最适合他的。刘聿只是笑着等他选,选好之后请导购将他指过的都拿了出来,当着汪野的面一一试过。 “这个不行不行。”汪野已经进入了极端认真模式,“这看着不错,怎么戴上显你眼睛这么小……” “你仔细看,我眼睛挺大的。”刘聿提醒他,“一周健身3次的人怎么可能眼睛小。” “3次你很了不起吗?这个吧,这个一定可以。”汪野也不和他搭话,自言自语起来,试了这么多只剩下最后一副。它还是一副有框眼镜,仍旧是冷银色,他发现刘聿就适合冷色,不适合无边和暖色金属。刘聿将脸转过去,完全变成了汪野的模特,换了那么多之后再次戴好镜架,鼻梁骨上轻轻一压。 不高不低,小黑痣刚好就压在左下方。 仿佛是凹凸的齿轮定位,汪野都听到脑海里那声“咔哒”,一切都那么合适。 “就这一副吧。”汪野替他做主。 “好,那我就要它了。”刘聿回答。 汪野原本沉浸在这副眼镜的完美搭配上,忽然听到刘聿低沉的嗓音,有种从讲台上飘过来的威严,声音又不尖锐。他这才发觉自己和刘聿有多么近,两个人的鼻尖距离大概30厘米,刘聿的位置稍稍高过于他,静静地垂眼看着他。 汪野这才明白什么叫极致的安定和专注,虽然没有大声说话,但也饱含着强烈的气势。他快速地挪到远处去,没再开口,刘聿也转向导购,要了这幅镜框。 接下来就是配镜片,汪野没再跟着他,而是坐在外头等着。大概一刻钟之后刘聿就出来了,两个人一起离开眼镜店,汪野却一直盯着他的脸。 “你在看什么?”刘聿再次转向他。 “你怎么不戴上?”汪野想看他戴刚才新买的。 “你是不是没配过眼镜?”刘聿解释,“今天不能取,要大后天才行。好在这一副没有被路劭打坏,可以坚持。” 不提还好,一提汪野那个气又上来了:“他有病,自己和普通朋友不清不楚的,分了手还管我?” “我就不懂这些了,我没谈过恋爱。”刘聿接话。 汪野一刹那看向他:“不可能!你看着就像没空窗期的……” “汪老板可不要瞎说,胡编人民教师可是罪加一等,刚才你已经在犯罪的边缘了。”刘聿停下了脚步,两个人一起停在树荫里头。汪野就不明白了,匪夷所思地问:“你这人才瞎说,我怎么罪加一等?你说说我怎么犯罪了?” “那你把手伸出来。”刘聿看向他手腕。 汪野这人不能激,谅他也不敢干什么,伸出了左腕口。 “两只。”刘聿笑着提要求。 “你别这么幼稚,到底怎么了?”汪野又伸出一只。 刘聿的手看似伸向他,不过却快速地调转方向,拆下了左臂上的臂环,又快速且恰到好处地拴在了汪野的两只腕口上,绕了两圈。“现在是胡编人民教师感情史丰富,刚才是动手殴打副教授,汪老板,你胆子挺大的啊。” “你!”汪野小心地扯动手腕,勒得很紧,再用力就扯断了。皮革的质感好似侵入了他的呼吸,无法忽视,又窄又细的线条强势地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开玩笑的。”刘聿再上手一拆,将臂环解了下来,重新套回大臂。汪野的手腕上虽然什么都没了,但留下了一圈浅红的凹痕,仿佛一道无形的手铐仍在。 真是有毛病……汪野活动着手腕,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台球厅走,刚才紧绷又忽然放开的差异感让他莫名其妙,却又十分好奇。两个人都很有默契,没有提这一路上发生的小插曲,汪野回去就开始检查啤酒的数量,刘聿给脸上的淤青涂了一些散淤的药酒,便离开了台球厅。 等到他一走,对面的小胖又过来了,手里端着店里的新品:“汪老板在吗?我请你喝咖啡啊。” “你来干什么?”汪野没好气地问。 小胖害怕他,但小胖要冲,尽职尽责地端着托盘过去,像霸总文里忠诚的管家:“为了庆祝你和刘教授的第一次双人出行,我来送好喝的。” “你是不是皮痒?”汪野一皱眉,凶巴巴。 “你们第二次双人出行有计划了吗?需要我提供路线服务吗?”小胖壮着胆子把咖啡放在桌上。 汪野拎着啤酒箱站了起来。 “你们看电影去也行啊!”小胖一边说一边掉头往外冲,倒腾着小胖腿冲回了咖啡店。 今天下午没有课,但刘聿的工作量仍旧不少,办公室的人也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纷纷发来关切的问候。等到他准备离开学校时天色已晚,由于中午已经去过台球厅,现在他就不再去了,免得引起汪野的反感。 只不过当他走到停车场时,他的车边站着一个人,应该是等候多时了。 “怎么是你?”刘聿看向路劭那高高隆起的下颚。 “怎么着,见着我这么惊讶?怕我再打你吧?”路劭是专门来等他的,“你可真是太出名了,在停车场随意一问就知道你哪辆车。” 刘聿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拿出了手机。 “你干什么?”路劭不明白。 “报警,我怕你跟踪定位我,然后对我造成难以估计的不可逆伤害。”刘聿回答。 路劭原本有一肚子的狠话要说,结果没想到这人要报警,弄得他反而束手无策:“不是吧,见着我就这么害怕,我又不打你。” “那你等我干什么?就是为了吓唬我一通?”刘聿笑眯眯地问。 路劭再次无语,原本他真想偷袭,但是现在好像真成了专门跑过来吓唬人。他仍旧不肯示弱:“我只是警告你,不要对汪野有歪心思。我可以给他一段透明的关系,我可以带他见父母,你能吗?” “我没父母。”刘聿说。 “……你。”路劭无话可说。 刘聿再说:“与其跑这里吓唬我,不如想想怎么和我竞争。我并不介意有其他的人喜欢汪野,而且我知道肯定还会有不少人喜欢他。他都可爱成那样了,被喜欢不是很正常么?你既然这么着急,为什么不先把生日蛋糕给他补上?” “你以为我买不起吗?”路劭冷笑一声。 “你当务之急应该解决的问题不是买不买得起,而是汪野收不收,你别忘记,外卖是可以拒收的。”刘聿说完顿了顿,“下面我要开车回家了,如果你不让步,我就报警。” 路劭好似连续吃了三次闭门羹,心里堵得够呛又无处发泄,最后还得老老实实地让路。刘聿倒是很有礼貌,看到他让步还说了声“多谢”,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去调查监控也能看出两个人谁在挑衅。 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路劭,等刘聿的车离开了停车场,他就拿出手机,开始选择一款能拿得出手的蛋糕。不就是拒收吗,他有的是法子让汪野收下。 第二天,汪野刚到台球厅就看到了门口的大纸箱子,不用看就知道,是昨天订购的座椅来了。他买的都很便宜,但是款式上刘聿也给了一些建议,审美这方面汪野完全信任他,毕竟他都能把衣服穿那么好看了。 自己就不行,自己永远乱七八糟。 但便宜的座椅就有一个问题,需要自己动手安装。这是汪野的长项,他从小就必须学会自己一个人修理家具,所以没看说明书就装上了。装到一半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有审美的椅子比没有审美的椅子要复杂,但还远远不到不会装的程度。 汗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流逝的不光是时间,还有汪野的耐心。 他面前放着4张椅子半成品,并不是一张装完再装一张,而是每一张都完成一个步骤之后再进行下一个步骤,进度保持一致。问题出现时,所有的座椅都差最后一步了,汪野拿着1根明显装不进去的木条发愣,地上还有3根。 他没装错,但因为没有看说明书,忽略了第一步。这根木条就是第一步,也是支撑条,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没法安装进去了,除非……把椅子全部拆掉。 不耐烦加上由自己粗心而导致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汪野只能闷头重拆。他装得很紧,螺丝很难往下拧,本身就没什么耐心,结果一下子戳了手指,还刚好是劈了指甲那一根。 “卧槽……”剧烈的疼痛让他陷入了习惯性的愤怒,汪野将改锥一扔,拿起手机给刘聿发了微信。 [不忙的话过来装椅子!你挑的,我安不上!] 等刘聿赶到汪汪台球厅的时候,就看到汪野一脑门子汗得蹲在门口抽烟,手上的创口贴少了一个,耷着眼皮和脑袋,垂头丧气又烦躁万分。 “我来了。”刘聿一边走上台阶,一边挽起袖口,“椅子而已,不至于生气。” 汪野继续抽了一口烟,他也知道不至于,但就是控制不住脾气。 “说明书在哪里?”刘聿在地上找了找,捡起一张纸来,“别蹲着了,进来,我教你。” “我会看说明书。”汪野冷冰冰地说,“你别把我当成你的学生来教。” 刘聿也不着急,思忖几秒说道:“我知道你会看,我来教你‘事情不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该怎么办’。” “你真啰嗦。”汪野又猛吸了几口烟,将烟蒂拧在台阶上熄灭掉,起身时瞄了一眼刘聿,然后视线就没法移开。 他领口上为什么会有一根小横棍啊?金属的,撑领子用的? 没见过,汪野的指尖忽然有些发痒,好想摸摸看。 作者有话说: 路劭见到刘聿后的反应:威胁,威胁,威胁。 刘聿见到路劭后的反应:下套,下套,下套。 第26章 鄙人不才但恰好了解 刘聿看出了他眼里的渴望,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来,咱们先把椅子弄好吧。你别生气,我来拆就行。”他转过身,将意犹未尽的汪野留在背后,认真面对眼前这一地的残局。说明书其实非常简单,但偏偏是第一步没有做好,导致功亏一篑,刘聿捡起地上的工具,认真地拆起来。 不太容易,因为汪野安装的时候太自信,而且是本着一次到位的心态,所以每一个螺丝都拧到不能动。刘聿花了不少时间才把它们从只差一步就完成的半成品,变成了零散的部件,手心留下了一个攥改锥把手的凹痕。 汪野就蹲在他的后头,没有离开,但是也没有过来帮忙。 “你瞧,这就拆开了,没有什么难的。”刘聿也没有回头,像是在和面前的空气对话,尽量减弱他直面的“说教”感。 “哼。”汪野在观察许久,确定他不会用条条框框砸自己之后才过来,但也只是蹲在他的旁边,并不想上手,“你当然觉着不难,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装的。你装过一遍再拆开就知道多烦人。” “为什么呢?”刘聿摊开一只手掌,“地上那个螺母,能帮忙递给我一下么?” 降低讲道理的存在感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增强动手的互动,刘聿接过螺母,将它重新安装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你好像很生气啊。” “没有。”汪野生着气说。 “你都快把自己给气死了,多明显。”刘聿将改锥放上去,对准十字螺丝,“能告诉我为什么么?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包括嘉嘉和天元。” 还“嘉嘉和天元”,你叫的倒是很亲切啊,那是我的好兄弟,又不是你的。汪野抱着膝盖,仍旧是那一条黑色的破洞牛仔裤,洞口的毛边盖不住他膝盖上的疤痕,一块垒着一块,一看就是小时候很贪玩的孩子。 最后他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我觉得这把椅子很蠢。” “椅子只是椅子,当然,你觉得它蠢也没有问题。”刘聿笑着敲了敲它。 “你有没有这种感受,就是……”汪野头一次对人诉说这份郁结,甚至找不准形容词,“当一件事情超出了你的预期计划之后,就很烦躁。干脆什么都不想干了。” “让我来猜一猜……”刘聿故意卖了个关子,“如果今天我不过来,这4把椅子的下场会怎么样?” “我会都扔了。”汪野不带犹豫地回答,他不擅于解决问题,那就从根源彻底屏蔽。 刘聿已经猜到,所以一点都不吃惊:“所以今天我是‘椅子侠’?” “椅子侠?什么东西?”汪野看过不少外国电影,知道蜘蛛侠、钢铁侠、神奇女侠,头一回听说这个。 “就是今天专门负责拯救椅子的超级英雄,以后你的花瓶要是需要补救,我也可以来当‘花瓶侠’。”谈话一来一回间,刘聿手中的椅子已经全部安装完毕。他把它们依次摆正,试着坐了坐,又拍了拍旁边那一张,让汪野来坐。 汪野很不听话地站在一边,根本不坐。 警惕心还是很强啊,刘聿从兜里拿出一条创口贴:“你先把指甲的伤口处理一下,不然容易感染。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你、责备你或者否定你的意思,因为你刚才的感受并不罕见。很多人都有,会产生几倍于愤怒的挫败感,从而放弃一切计划。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也没法给你完全正确的心理建议,但是我只想说,搞砸了并不意味着失败,任何搞砸都是有阶段性的。” 汪野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先把创口贴给贴上了。 “我不想让你改变什么,但作为椅子侠,我只想替它们发声,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叫我过来。”刘聿摸着椅背,它们明明都很便宜,在他手里却像几千几万买来的高贵品牌,还需要好好呵护,“上课和开会的时候我不能来,但只要我忙完了,我一定会过来解决你丢下的摊子。你今天的做法就非常正确。” “我做什么了?”汪野反问,自己干嘛了? “当你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的时候,你求助了我。向一个可靠的人求助,很聪明也很安全。聪明在于我恰好能够解决你的问题,安全在于我对眼前的情况有绝对把握。求助并不意味着妥协,我很喜欢你叫我过来帮你。”刘聿说。 那哪里是求助啊,只是发脾气而已。汪野忽然被戴了一顶高帽子,反正也不太想摘。 “这样就很双赢了,我又能来台球厅释放一下工作中的压力,你解决了情绪问题,我帮你干活,你那双白白嫩嫩的手就可以歇着了。”刘聿把改锥放在桌上,看向了汪野的手。 “谁白白嫩嫩了!你全身才白白嫩嫩!”汪野猛地红透了耳朵,还从来没人这样评价过他。他刚想挥过去一拳向刘聿展示自己的拳头,不巧门口又出现一个外卖小哥。 “您好,请问是汪汪台球厅的汪老板吗?有一个蛋糕需要签收。” 又是蛋糕!汪野第一反应是看向刘聿,刘聿摇摇头,他便知道这蛋糕肯定是路劭花钱买的。黄志嘉和吕天元从外头刚好回来,一瞧见大蛋糕盒子也愣住,同时看刘聿。 “不是我。”刘聿只好再摇摇头。 “我不收!”汪野对外卖小哥挥了挥手,“退回去!” “不好意思,这个蛋糕是有备注的,店家特意叮嘱过。”外卖员也是进退两难。 “什么备注?”汪野问。 “蛋糕是一位姓路的先生订购的,备注是如果汪老板拒绝签收,那么蛋糕就不要了,放在台球厅门口就好。”外卖员重复着备注上的信息。 刘聿不明显地挑了下嘴角。 “他这是什么意思?”汪野痛恨被人威胁,被人强迫做决定,路劭现在要用这种方式逼他收下,不管自己收不收,这个蛋糕都送不回去。他知道自己最讨厌浪费,肯定不喜欢浪费食物,但是也算好自己不收,连一条后路都不给。 然而这种行为只让汪野更加厌恶。 “还有一封信。”外卖员拿出一个信封。 “不要!”汪野看都不看。 “等一下。”刘聿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出场,单手接过信封,“咱们不要为难他,他只是负责送蛋糕和送信。咱们先收下吧。” 谁和你“咱们”了?汪野虽然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就忽然间成了“咱们”,但此刻的刘聿显然比路劭优秀太多了,他甚至还会考虑外卖员的感受。 听到他这样说,外卖员也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收货人:“多谢多谢,这要是不收我真的没办法拿回去,扔在这里也不像话,到时候买家再给我一个差评,我就完蛋了。那就签收了是吧?” “是,我们收下。”刘聿点了点头。 大蛋糕就这样留下了,但汪野根本不想拆开看,他已经见过了人生中最美丽的蛋糕,也见过它亲眼碎在眼前,其他的比起来只会更逊色,还会勾起那天的惨痛回忆。吕天元和黄志嘉也不想看,只是发愁怎么处理它,刘聿已经撕开了信封,将信纸给了汪野。 “你什么意思啊?”汪野不明白。 “这个你可以看。我觉得路劭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说不定他这次会写。”刘聿这样说。 汪野盯着白色信纸发呆,他也觉得路劭欠自己一句真诚的对不起,然后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就彻底结束了。所以他接过了信纸:“那蛋糕怎么办?我不吃。” “我没有想让你吃的意思,我想着……不如把它送到对面小胖咖啡厅吧,他们店里可以当作免费的赠送甜点,这样也不浪费。”刘聿建议。 黄志嘉拍拍手:“对呀,这个好,天元,咱们这就送过去!” 说干就干,他俩是一分钟都不想看到路劭送的礼物,一起抬到对面去。汪野则趁着这个时间将那封信快速地看完了,看完之后久久不吭声,坐在椅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呢,然后抽了一根烟之后忽然爆起,将信纸揉成一个团,狠狠地丢进垃圾桶。 “王八蛋!”汪野骂道。 刘聿猜得到路劭不会道歉,他那个人的问题有很多很多,还缺少最根本的原则性。“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还说他和那个人只是普通朋友,是我多想了。”汪野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心理出轨路劭他死都不承认,别说道歉了,快把自己气到升天。 “他总是说我多想,但我真的没多想。他还说他们只是好兄弟,我有那么傻吗?是兄弟还是暧昧分不清楚?我觉得他就是抓准了一点,心理出轨没有证据,所以才这么厚着脸皮狗叫,我但凡有他们亲密接触的证据我把他揍到亲妈不认!” 汪野从来没对别人发泄过,哪怕是天元和嘉嘉都不知道他心里的委屈。他习惯隐忍,习惯自己消化,但或许是刘聿刚才当了“椅子侠”,让他产生了不算坚定的信任。烦躁再一次袭来,他看向刘聿,再次求助:“你说,我是想多了吗?” 不等刘聿回答,汪野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算了,我这还算是谈过一次恋爱,你零经验,肯定不懂。” “鄙人不才。”没想到刘聿却开了口,声音轻轻地敲击着汪野的心口,“但恰好对心理出轨这方面有些了解。” 汪野不太信:“你只是哲学老师,你又不是恋爱专家。” “哲学非常广泛,要看你怎么理解。恋爱当中也有哲学的部分啊,而且我和学生们也会讨论爱情,这是全世界都在设法搞懂的难题,研究爱情究竟发生在我们身体里的哪个部分,由哪种激素或者情绪操控,或者有没有沾染我们童年的底色。”刘聿正了正领带。 他这个动作又把汪野的注意力拉回去,重新注意到他领口的银针。 “你说得没错,心理出轨确实很难界定,但我相信它的存在,我甚至觉着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足以毁灭恋情的能量。当然,肉.体出轨同样如此,这两者都不好。”刘聿低头想想,“对了,你的连环画看完没有?” 话题再次转变,汪野跟着他的思路一路走:“看完了。” “接下来那一本在我家,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去拿,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就在下一本里头。”刘聿说。 “我不去你家。”汪野过分强硬地说。 “你在楼下等,我上去拿。”刘聿回答,“这次我是‘漫画侠’。而且我家离这里不远,你放心,不耽误你的时间。” ……神经病,谁没事要当漫画侠。汪野总是想忍不住和他唱反调,只是刘聿态度太好,他的反调总唱不出来。“明天晚上再说吧。” 刘聿用点头的动作表示记住了,随后拿出手机,认真地记在备忘录上。汪野再回看座椅,好像……刘聿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解决问题之后他就没那么烦躁。但他这股阶段性的烦躁从而何来,仍旧不得而知。 几秒种后,他的目光再次注意到刘聿的领口。 “你那个,是什么啊?”他走过去问,用光明正大的态度。 “这个?”刘聿抬起头来,指指领口。 “对,那是针吗?”汪野微微弯下腰,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你戴它干嘛?” “领针,用来固定衬衫领口的形状,从一端穿到另外一端,再扣上一个银帽,这样我在上课的时候就能专心投入,不用分心考虑它和控制它。”刘聿认真解答,“这一根是普通款,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可以戴其他款式过来。” “银帽……这能摘啊?”汪野边说边伸出手去,像一个盯久了玩具的孩子,实际上早想出手。他想碰碰那仿佛永远不会变形的白衬衫,也想摸摸它到底怎么穿刺布料。指尖和它无限靠近,也和刘聿的喉结无限靠近,但就差几厘米的时候,他的手腕被刘聿攥住了。 汪野习惯性地瞪向他:“我看看它。” “我会让你好好看它的,我向你保证。”刘聿松开他腕口,伸到他脖子后头拍了两下,“但不是今天。”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从此进入了花孔雀式换装模式。 汪汪:奇迹老刘! 刘教授:我还年轻! 第27章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汪野的脸顿时炸成烟花,脸皮都热了。 “你别随便碰我。”他丢下了一句,重新回到前台去算账。他告诉自己,是看在刘聿专门腾出时间来修复了4把椅子,所以刚才才没有挥拳出手。 不让碰就不让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根领针嘛,瞧给你嘚瑟的。汪野心想我才不碰你呢,世界上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这么多,怎么就你这么特殊? 于是等刘聿离开台球厅回去教书,汪野就把店面的工作交给了天元和嘉嘉,往摇椅上头一躺,开始玩手机。只不过今天他玩的既不是斗地主,也不是俄罗斯方块,而是搜索“领针”这个关键词。 网络上的图很多,可以说是琳琅满足、花样齐全。模特也一大堆,有现在十分流行的小鲜肉也有雅痞大叔,可无论怎么看汪野都觉着不够味道,好像缺少一些东西,少了最重要的灵魂。 少了什么呢?他看着照片出神,想不明白。 不搜索不要紧,搜索完毕之后他更忘不掉这个东西了,好似隔靴搔痒。不仅不过瘾,反而总是想起刘聿领口上那一道冷静的寒光。只不过那个可气的家伙还摆上谱儿了,一点都不够意思。 如萦绕不散的念头,这人的话就在汪野头脑里挥之不去。不过苦恼只是他自己的,小胖咖啡厅倒是特别开心,打出了免费赠送蛋糕的广告,一整个下午有不错的营业额。 第二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汪野刚送走一波客人,正准备歇一歇,隔壁的小胖他又来了。 “汪老板,吃饭没有?”小胖捧着托盘,今天还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小领结。 “你也制服诱惑吗?”汪野揉着太阳穴问。 “这是我的上班装扮,现在特意过来给你送肉桂苹果派的,是刘教授刚刚特意打电话,嘱咐我送过来的呦。”小胖加重了语气,“我们刘教授说了,今天开会有些拖沓,所以会晚一些过来,你不要着急。”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再这么叽叽哇哇我就揍你。”汪野说。 “我这就很正常嘛,汪老板你尝尝这个。”小胖笑呵呵地送过去,“刘教授从来不给别人点餐,你可是第一个呢。” “你再装霸总管家?”汪野烦死他了。 小胖马上闭嘴。 汪野瞥了他一眼,自己才不是特意等着刘聿下班然后一起去拿小人书呢,连环画也没有那么好看。他刚好饿了,不修边幅地拿起苹果派就是一口,味道倒是意外得好吃。 “你自己做的啊?”他看向小胖。 小胖点了点头:“汪老板我可以说话了吗?” “你自己掂量。”汪野警告他。 小胖心领神会:“这确实是我自己做的,只不过刘教授提供了改良配方。啊,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不仅智慧,还很居家。” “说人话。”汪野再次警告他。 “一开始我不知道加肉桂粉,所以卖得不好,是刘教授提醒我的,他说肉桂粉能够增添风味。”小胖正经八百回答,“刘教授帮了我很多。” 这种正常的语气汪野可以接受,慢慢也就愿意和小胖搭话。他听完小胖说怎么做苹果派,手里的这个刚好吃完,抹抹嘴问:“你全名叫什么啊,不会就叫小胖吧?” “叫张小胖。”小胖举手发誓,“我是巨大儿,生下来就很胖,从小就胖,所以就格外自卑。小胖咖啡厅是我唯一一次鼓足勇气实现的梦想,多亏了刘教授啊……” “打住。”汪野已经能推算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对刘聿的印象却不知不觉更加好了。原本他以为小胖就是一个乐子人,没想到还有这背后的故事。 正在他还想再要一个苹果派吃的时候,一个外卖员走了过来,刚到门口就问:“请问是汪汪台球厅吗?” 糟糕,不秒的预感,汪野真不想承认:“我就是。” “这边有一个果篮需要签收。”外卖员将手里的货物放了上来。 “是不是也是拒收就扔掉那种?”汪野攥了攥拳头,指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弹响。 “是的,备注是这样写的。”外卖员回答。 汪野闭上眼睛,花了四五秒时间平复心情,然后学着刘聿昨天的语气说道:“好吧,我签收。”签收完之后,等外卖员转过身,汪野想都不想直接把果篮递给了小胖,“你拿回去吃吧,和你店里的小姑娘一起吃。” “又给我了啊?这可是高级果篮。”小胖瞧见里头有好多车厘子。 “我们肯定不吃,给你们就不浪费了。”汪野说,此时此刻他除了感受到问题解决的舒畅,还有一种全新的概念,那就是任何问题其实都有解决方案,不用太较劲。放在以前他绝对要生气好久,情绪上头之后就不管不顾了,这回他不仅没气,还自己去水果摊买了个果篮回来,和嘉嘉天元一起分。 等到晚上9点多的时候,他开始往东校门那边张望。 “汪哥,你晚上有事吧?”黄志嘉好事地问。 “没有。”汪野低下了头。 “真的吗?那我为什么看到刘老师了?刘老师今天好帅啊!他的腿像纸片人那么长!” 嘉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吵吵,汪野才懒得搭理他,低下头挑车厘子往嘴里塞。含住之后他不经意地抬起头,然后目光就再也没法挪开。 “对不起,我是不是来晚了?”刘聿左赶右赶,最后还是没能早点来,现在快步走向了台球厅的台阶。台阶上坐着大口炫水果的人刚好就是汪野,别人都穿上长袖了他还是短袖和破洞裤,吃东西的时候,像有人会抢。 汪野暂时忘记了呼吸,身体里面有些电流开始刺激他的神经。刘聿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笔挺笔挺地站在面前,领尖上有类似镶边的纯银领章,代替了普通的扣子,衬在黑色面料上也不显得张扬,反而低调内敛。裤子也非常合身,每一寸都完美贴合着刘聿的双腿,汪野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再次偷看。 他坐在台阶上,微抬下巴,刘聿高大的身影刚好投在他的身上,完全罩住了他,把他“吃”了进去。 “我是不是来晚了?”刘聿问。 汪野微微地打了个激灵,手紧紧地攥着车厘子,呼吸不小心变得急促:“我反正又没事。” “那咱们走吧。”刘聿朝他伸手,要拉他。 简单的一个动作将方才的视觉冲击无限加倍,汪野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那银色的领针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了,但是他是不会去拉刘聿的手,这是自己的原则问题。 两个没关系的男人拉什么手啊。他拍拍屁股起来,将嘴里那颗车厘子核吐到手里:“走吧。先说好,要是太远我就不去了。” 刘聿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的房买得真的挺近,走路半小时就到。汪野刚好吃撑,这时候也愿意和他一起走走,但并未保持同一水平线,而是稍稍靠后。 “今天你心情怎么样?”刘聿回过头,脸上的淤青经过这几天的发酵更为明显。 “还行。”汪野又快速地瞄了一眼他的领子。 “这个是领章,可以代替扣子,这几天刮风了,它可以压住领尖,我很喜欢。”刘聿顺着他的视线压了两下领子。 “我又没问,你说这些多此一举。”汪野补充了新知识,同时也惊讶于刘聿穿衣打扮的讲究。是不是每一个大学老师都这么厉害啊,出门前还要细心装扮,把衣服弄成套。 这一路,汪野都没怎么说话,一直都是刘聿主动开口,奇怪的是他也没觉得烦,更没觉着路长,仿佛走着走着就到了。是高档小区,比他和天元、嘉嘉租住的地方条件好,但是又没到豪气冲天的地步,小区里还是挺安静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上楼去拿书。”刘聿将汪野留在楼下的休息椅上。 汪野自得其乐,刚好欣赏欣赏小区的绿化,旁边就是儿童乐园,他也不确定刘聿是不是特意将他留在这里,但……反正那秋千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了。 橘色的小秋千,汪野坐在上头晃荡,晃着晃着就闭上了眼睛,享受晚风拂过面颊的温柔。以前村子里也有一个秋千,但他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轮得上。村子里有大月亮,到了晚上比探照灯还亮,甚至能借着月光看书。可现在越来越见不着那样的月光。 想着,他旁边的秋千也坐下了一个人。 “来,这是17册。”刘聿就猜到他会来荡秋千,一点都不惊讶。 “你好不容易上去一趟,就拿一本下来?”汪野还以为他会一口气拿一摞书。 “你看完了我再上去拿,又不麻烦。”刘聿说完又掏出一个手电筒,“现在要看么?” 汪野却先看到他的领口解开了一枚纽扣,将他平日里上课的严肃分割出去,有了些下班慵懒的意味。那既然人家都把手电筒拿下来了,他也就不客气,刚好情节卡在紧要关头,就这样借着手电的光看起书来。 手电也是白光,很像他小时候的月亮。 小人书没什么字,大多数都是画,但是画得异常精美。汪野看得仔细,从来都不是囫囵吞枣,只是这样的看书氛围让他很不适应。他几次三番看向刘聿,总想开口,可是又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要是小时候有这样一个人帮自己打手电,或许就不用夜里去找月亮。 “快,好好看书。”刘聿用手电照了下他的脸。 “你平时是不是当老师当出毛病了,总催人看书。”汪野嘟哝。 “那倒不是,我这人不摆谱,私下也不让学生叫我‘刘老师’。”刘聿帮他翻了一页,然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汪野心里又嘀咕了几句,谁没事要叫你老师啊,但行为却刚好相反,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也就是10分钟的功夫他就把书看完了。但是却没有找到刘聿说的答案。 “你是不是在骗我?”半晌他忍不住地问。 “没有。”刘聿陪着他一起荡秋千。 “皇上把贵妃给杀了,这和心理出轨有什么关系?”汪野真的不明白。 刘聿用手电筒照了下书面:“心口不一,这就是我用来界定‘心理出轨’的方式。贵妃是宠妃,皇上说最喜欢她,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皇上心里也想着其他的女人,看到好东西的时候想起的人也不是她。当然一夫一妻多妾群婢制度是这样的,但放在现代社会仍旧可以共通。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绝对不会想起其他的人。愿意花时间,愿意花精力,愿意多沟通,包括愿意花钱,这都是最直观的最低指标,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我认为这段恋爱不谈也罢。” 汪野低头卷着书,琢磨了一下后如释重负:“所以我没错怪路劭,对吧?” 之前他也有过反复,因为自己恋爱经验少,也因为路劭太信誓旦旦。 “我认为是对的。你们的事情嘉嘉和天元也和我说了许多,我很生气。如果不是你敏感聪明,他的心理出轨行为就可以完美地掩饰过去,做到天衣无缝。”刘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但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推测,路劭他的个人原则和咱们不同,他或许真的认为那没什么。” “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要委屈自己,你觉得不对,不高兴,不喜欢,那这段关系就是有问题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框架,相互交往其实就是框架的对撞,框架就是底线。你的底线是感情专一,很显然,路劭的底线是只要不上床就可以花心思对别人。” 很奇怪,汪野最讨厌的就是说教,但刘聿这些话他很愿意听。什么框架,什么对撞,他成长过程里没人提及过,是很新鲜的词。 “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聪明,我要是聪明早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汪野叹了一口气。 “很聪明了,而且你想不通就来问了我,你求助的举动让我很高兴。你只要记住求助并不软弱,它只是行为,无关性格和人格。每个人都有不明白的领域,如果我要想学打台球,我就会求助于汪老板了,对吧?”刘聿看向他眉毛里的小伤疤, 汪野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样接话,手上不停地翻着连环画。忽然间,一条长方形的信封飘了出来,他随手一捡:“开业晚宴,诚恳邀约?” “对啊,我故意放进去的,你看书的时候我就在期待你发现,不过你一直没看见。好在它飘出来了,不然我还得自己把它抽出来,多尴尬。”刘聿点了点他的手背,“想请萌妹吃个晚饭。” 怎么又绕回请吃饭了,汪野现在敢肯定刘聿一旦想干什么事就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但通过这些天的沟通,好像和他聊天还挺开心。 “我不去,而且我最讨厌吃西餐了。”但汪野还是拒绝了,指了指请柬,“这上面说‘务必着正装’,我没正装,穿T恤牛仔裤人家不让进。” “刚好我有。”刘聿推了推眼镜,“这样吧,明天我先去取那副新眼镜,然后去找你,你去我家里试试?”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信心满满,汪汪一定能发现我的邀请函。 10分钟过去 刘教授:看书也不用这么认真吧,看我的邀请函啊…… 第28章 灰色的小鸽子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套路! 汪野才不上当,当下就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才不去你家呢。” “你别多想,我虽然很想请你吃饭,但还不至于把你带回家骗你什么。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着嘉嘉和天元一起来,我再招待你们吃一顿晚饭也可以。他俩平时跟着你操劳台球厅也很辛苦。”刘聿提议。 “我们仨都是劳碌命,没什么辛不辛苦……我自己去买一身正装,又不是买不起。”汪野并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刘聿已经帮了他不少忙,吃顿饭也就没什么了。他不想矫情扭捏,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后又问:“明天你就取眼镜了?” 刘聿直接从兜里拿出了眼镜店的取货单:“明天下午。” 汪野的戒心很重,亲自拿过来检查一番,确定是明天下午才点头:“那好,明天你去拿眼镜,后天咱俩吃饭。不过先说好,我这人不习惯吃西餐,到时候给你丢人了你别后悔。” 刘聿先是一愣,紧接着一笑,如冰雪融化:“好。我记得你不喜欢坐别人的私家车,我提前订好网约车。” 连这个都考虑到了,汪野再次佩服他的细心,再次对刘聿有了些新的认识。他粗心大意已经成了习惯,偏偏嘉嘉和天元也不是细心的人,所以刘聿这样的人就给他非常深刻的感官冲击,居然还有人会把别人的一句话牢牢记在心上。 汪野不禁想,做刘聿的学生,说不定真的不会喊苦喊累,说不定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轻不轻松的,陶文昌不知道,这几天光顾得看刘老师开屏了,每个同学都能感觉出来这人在臭美走天台,如世界时装周。穿衣打扮虽然还是公事公办的西装,可是每天都有点不一样的小细节,不是领口多了银章就是换了领针,抱着一束红玫瑰进教室时都可以直接当新郎了,就差一位“准新娘”。 啧啧,老房子着火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今天又有新花样,陶文昌都不敢想象刘老师的衣柜里会骚气成什么样,打开之后估计直接让人大开眼界。 而今天的台球厅似乎也有些不同,刚刚临近中午,汪野就开始晒太阳,看上去明显心不在焉。刚好小胖又端着饮料过来了,这回还像模像样地捧了托盘、拿了餐巾,汪野还没开口说话,小胖直接将餐巾抖开:“汪老板,请允许我为你服务。” 汪野直接开始头疼。 “这是我们店里的今日特调,刘教授特意点的。”小胖停顿两秒,声情并茂,“只为了你。很荣幸今天第一杯特调由我亲手制作,你想知道它的名字吗?” “声带消失冰饮。”汪野冷酷地说。 小胖礼貌性地笑了笑:“猜错了,下次可不许乱猜了哦。这叫做‘爱你在心口难开’,由香柠檬、百香果……” “你说完了吗?”汪野坐了起来。 小胖倒退一步,随时准备开溜:“说完了说完了,就是刘教授提醒你多喝水。刘教授可真是一个好人啊,年轻有为又……”还没说完,他察觉到汪野神色不对,放下托盘转身就跑,“汪老板你考虑考虑我们刘教授啊,我走了!” 真是的,有毛病吧?汪野这一上午都没想起来刘聿,这下不得不想了,瞬间想起他下午要去拿眼镜,还有他们明天的晚饭之约。冰饮都在面前了,没有不喝的道理,汪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双手抱头,戴上了痛苦面具。 靠!这么酸!小胖这是在找死吗!谁家总裁管家这么没有技术含量,总裁直接把你开除! 汪野吃不了酸,现在一圈牙周仿佛都在抽筋。他连忙去翻黄志嘉的痛包,从他二次元老公的周边里翻出一颗巧克力,这才算稍稍缓解。可小胖的提醒并无道理,明天都要一起吃饭了,汪野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没有正式的西装,因为之前从来没有需要它的场合。 “汪哥你想什么呢?”黄志嘉路过问。 “嘉嘉,你有正装吗?”汪野回头问。 “我没有啊,平时又不穿。”黄志嘉摇头,“天元有一身,他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买的。” “他那品味还是算了吧,还嫌自己不够精神小伙啊……再说我俩身高不一样,穿不上。”最后的酸意还没散去,汪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你先别扫地了,和我出去一趟。” “干嘛?”黄志嘉来了精神,只要不干活儿,干什么都成。 “陪我出去逛逛商场。”汪野一笑,他记得这附近就有一个大商场。 临近学校的地段都很热闹,商场附近还有一段步行街,年轻人都爱逛。只不过现在逛商场和汪野小时候的记忆不同了,那时候他最羡慕别的孩子去商场,可以买新的衣服。那时候的人们目标也很明确,进了商场就奔着服装柜台,结账的队伍也排很长,现在大家都是奔着吃饭来,结果就是当汪野和黄志嘉走进男装部时,十几个导购都盯着他们,只有这俩客人。 “汪哥,我有点紧张。”黄志嘉揪着他,“我逛展都没这么紧张。” “你可别提你逛展了,哪回都是我帮你买。”汪野比他好一些,最起码还敢进店。西装品牌他不认识,所以下意识地去看标牌,还好,还好,一件衬衫七八百,他买得起。 可这个价格,黄志嘉还是觉着肉疼:“走吧,网购一套才七八百。” “网购来不及了。”汪野下定决心要买,不想凑合,这也是仪式感的一部分。但或许是他总是先翻价签的小动作被导购看出了经济底气,逛了四五圈都没人过来,最后汪野只好主动去问:“您好,那两套西装,有适合我的号码吗?” 导购上下打量他:“您现在试吗?” “现在。”汪野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天渐渐地黑了,刘聿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前往台球厅。新配的眼镜还没戴上,他走到东校门时刚好又遇上了陶文昌,两个人看样子是一路。 “刘老师,您最近太臭美了吧?”陶文昌看向他的暗夜蓝衬衫,“我们都私下打赌,您肯定谈恋爱了。” “我谈没谈,你不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么?”刘聿也不想瞒着他,“你现在干什么去?” 陶文昌指指前头:“去台球厅订明天下午的桌子,跳高队和跳远队都来。您呢?” “我去看看汪野又怎么了。”刘聿已经猜到了什么,汪野从中午之后的谈话热情就不高涨,肯定又有人惹他了。果不其然,当他们抵达台球厅时,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花篮,有一人多高了,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路劭送来的。 “刘教授您来啦?”黄志嘉已经倒戈,所以一见面就告小状,“路劭送来的花,备注是‘给台球厅添添喜气’,也是拒收就不要了。汪哥说给咖啡厅送过去,我和天元正要搬呢。” “什么?花篮是刚送过来的?”刘聿预测失败,他以为是花篮让汪野一下午不开心,原来还有别的。 “嗯,就几分钟之前。”黄志嘉什么都说。 “哦……那汪野人呢?”刘聿耐心地问。黄志嘉看看休息室的门,小声倾诉苦恼:“汪哥今天中午说想买西装,好端端的就非要去买。我就陪他去了,现在商场是真坑人啊,一套衣服动辄好几千!” “导购是不是误以为你们没钱,买不起,所以给你们脸色瞧了?”刘聿预测。 “这倒不是,现在导购估计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虽然也没给我俩什么好脸色。”黄志嘉无奈极了,“是衣裳不好看,汪哥没挑到满意的,然后……导购说是他身型不够打版,所以没撑起来。汪哥估计正苦恼呢。” “原来是这样。”刘聿摇了摇头,他差点忘记汪野有多臭美,没新衣服肯定不高兴,“你们先去送花吧,我去开导他。” 把汪哥交给刘教授,黄志嘉非常放心。刘聿也不负众望,顺利地走进休息室,看到了正趴在床上垂头丧气的人。T恤上卷一圈,灰鸽子纹身明目张胆地露着,像活灵活现地镶嵌在背沟的一侧。 低饱和度的纹身很考验纹身技术和肤色,它在汪野的身上找到了生命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也想看它飞起来。 “咳咳。”刘聿收回视线,“我进来了。” “我听见你进来了。”汪野懒得动弹,“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不光是语气还是态度,两个人的关系显然已经进了一步,刘聿对此十分高兴,这次选择坐在了床边。随着他的动作,床边微微向下陷了一下,汪野感觉到床面摇晃了几秒,这才瞄了他一眼。 暗夜蓝,好好看啊! 汪野顿时睁大双眼,他就喜欢这种蓝色。原本是正面趴在枕头上,现在变成了侧身,视线转悠几圈,几乎给刘聿这身衣服看了个遍,汪野才缓缓坐起:“奇怪,商场怎么没有你这个颜色的……” “嘉嘉都告诉我了,你中午去买衣服,结果没买到合适的。”刘聿开门见山。 汪野沮丧地垂下头,圆寸的表面在暖黄灯下显得毛茸茸的,有种柔软的错觉。“导购说,我撑不起来他家的衣服。” “他放屁。”刘聿说。 汪野搜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他放屁。”刘聿说,衬衫袖口已经挽上,露出紧实的手臂肌肉,“你不会以为大学老师不会骂人吧?” 汪野想了想:“我真以为你不会。” “我一周健身3次,怎么可能不会骂人。”刘聿低头瞧着他,“你不要相信导购的话,那只是一种话术,用来给你洗脑。穿衣不像做人,做人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穿衣服我认为是刚好相反,要擅长挖掘自己的优点,然后坚定地指责外物。” 汪野像听谜语:“我不懂……你说人话。” “就是,你穿着不好看的,全部都是衣服的问题。我觉得你穿衣服很好看,你今天中午试穿的西装不合适,大概率是它的版型有问题,导购他不敢说自家品牌不好,所以才赖在你的身上。”刘聿并不觉得汪野的沮丧很不正常,正相反,他缺少一系列的正面反馈,所以才会有种种脆弱的节点。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医生,拿着加固剂,要给这些节点一一加固,直到它们坚不可破。 “是吧,其实我也觉得……但是……”汪野盘腿坐在他的旁边,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半晌才回应,“我没买着衣服,要不明天咱们别去了,吃别的吧。我看街尾的米粉就挺好的,我请你,算是谢谢你给我看小人书。”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约你出去,要是只让你吃到米粉,以后你回忆起来多没仪式感。”刘聿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推到汪野的面前,“这是我家里的那身,版型很适合你,尺寸应该也合适,要不要现在去试试?” 汪野不过脑子地回答:“不去,店里忙。” “陶文昌来了,可以让他帮你看店啊。”刘聿把手机塞回裤兜,“试完我送你回来,如果超时的话,你可以让天元揍我。” 此时此刻的陶文昌在店门口打了个大喷嚏,是谁?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作者有话说: 自从汪汪说过路劭一周健身4次,刘教授就开始默默地比上了。 刘教授:为了爱情,我变成幼稚模样! 第29章 鸟枪换炮 “什么?你要出去一趟?”吕天元不可置信地看着汪野。 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汪野他太在乎生意,从前也就是和路劭约会,出去玩玩,不在店里看着,平时他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空有一副好皮囊,天天店里蹲着。 “你干嘛去?”吕天元追问。 “我,唉,没什么,我去刘聿家里拿点东西。”汪野不想隐瞒,本身两个人关系就坦坦荡荡,遮掩反而不是他的风格。 “你俩?就你俩啊?”黄志嘉神神秘秘地出现,事情的发展好快啊,汪哥这就要跟刘教授回去? 刘聿见大家都来问,便主动替汪野解围:“是这样,我家里刚好有一套正装,就想着带汪野回去试穿一下。你们放心,试穿完毕我就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来,绝对不会太晚。我会把我家的地址发给你们,保真。” “刘教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相信你一样。去吧去吧。”黄志嘉当然信得过,首先刘聿的工作单位就在旁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其次,就汪野这个身高和身手,一般人也治不服他。 刚好,小胖收了台球厅的花篮,又送了免费的冰饮过来,现在更是激动。多年的演技在此刻爆发,他对汪野说:“汪老板,这么多年了刘教授就带你这一个男人回过家!” 汪野从前台拿起一卷透明胶条,默默地粘在了小胖的嘴上。小胖呜咽地看向刘聿,刘聿对他一笑,表示感谢,紧接着转向陶文昌,交代了一些看店的事。 “你没什么问题吧?我很快回来。”最后刘聿说。 “我肯定没问题。”陶文昌深藏功与名,这期末算是稳了。 店里的事情确定没有疏漏汪野才离开,心思始终惦记着生意。这不是他第一次往刘聿的家走,上一回两个人一前一后,这回变成了并肩前行。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像走马灯似的,汪野这次的话也比上次多了不少,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 “明天咱们几点啊?我提前安排一下。”到了楼下他才想起没问时间。 “晚上8点半,我7点半来接你,没关系,吃饭而已,迟到也行。”刘聿带他走进大堂,按亮了电梯的按钮。 “先说好,我真不会吃西餐,丢人了你自己受着。”汪野上一回吃法餐的回忆就不怎么好,坐了足足两个小时还没吃饱。 “没关系啊,我其实也不怎么会,到时候咱们一起丢人,谁也别嫌弃谁。”刘聿按下自家的楼层,看向镜面里的汪野。真是的,都可爱成这样了,他怎么还会相信导购的只言片语,相信是自己穿不好衣服?导购也是瞎吧。 刘聿的家里会是什么样?装修什么风格?汪野在下电梯的那一刻很是好奇。虽然他对他还不够了解,但是凭借刘聿在自己家里收拾厨房的利索,汪野断定他的家一定一尘不染,主□□白灰商务风,说不定还是性冷淡那种,像样板间。 结果开了门一瞧,完全大跌眼镜,和自己想得不一样。 “请进,家里就我一个人,没有外人。”刘聿刚把地址定位发给吕天元和黄志嘉,“我告诉他们你到了,现在我去拿拖鞋。” “你不用随时随地汇报我的行踪,我又不是小孩儿。”汪野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拖鞋。屋里铺着浅色的实木地板,竹藤和懒人沙发对比鲜明,柔软的靠垫随便地放在厚地毯上,让人很想靠上去试试。 特别是那个毛茸茸的懒人沙发,躺进去就像陷进去,睡觉一定特别舒服。屋里还特有生活气息,养着绿植和小鱼,处处都透露着“人味儿”。 “你家……还挺好看。”汪野忍不住夸赞。 “我自己设计的,主要就想住着舒服些。你可不知道,装修差点没把我累死,我都快变成专业的才没被坑。”刘聿把拖鞋放在他的面前,说着家常话,“我去拿衣服,你可以随意地参观,什么东西都可以碰,不用担心弄坏。” “我才不担心呢。”汪野穿上拖鞋,立马像踩了尾巴,“你干嘛给我拿这个!” 他看向自己的脚,又看向刘聿的脚。凭什么他就是成年人普通款家居鞋,自己的拖鞋就是猫猫头卡通款!看不起谁呢? “哦,这个……真不好意思,我上回买错了,但是又不想麻烦商家退款,所以……”刘聿很是抱歉,“我家里只有这么两双,你要是不想穿,就只能穿我的了。你放心,我很干净。” 汪野再次看向脚背,这灰色的凶狠猫猫头像是对着自己张牙舞爪,最后他忍了又忍,暗自地磨牙。 半分钟后,刘聿穿着猫猫头拖鞋,拉开了衣柜的门。再笔挺的西装裤,再平整的暗夜蓝,此时此刻都被拖鞋夺去了风采。唉,人民教师再次失算,汪野的思路确实很野。 哼,想让老子穿猫猫头,你做梦。汪野穿着刘聿的拖鞋到处溜达,很是满意,管你是不是副教授呢。但是这人恐怕真有洁癖,家里收拾得整洁无比,厨房更是干净。奇怪的是明明刘聿是一个人住,可好看的餐具倒是不少,刀具、碗筷、小杯子,样样齐全,说是两个人同居都不为过。 这种人,平时都吃什么啊?汪野想着就走向了双开门冰箱,他不会真的像霸总小说里的人一样,冰箱里只存冰水吧? 结果一拉开门,里面是成排的橙汁、草莓牛奶、巧克力饮品。光是面包就好几个口味,还有热量爆表的粉红色甜甜圈。 这可真是……失策了。汪野盯着看了一会儿,再次感叹这人可真有意思,表面那么禁欲,实际上是个贪吃鬼。 离开厨房,他又在客厅转了转,欣赏了一下那些自己怎么养都养不活的绿植。刘聿翻衣服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左边的卧室传出,汪野看向右边的那一间,门没关,好像是书房? 既然他说自己能随便转转,那就转转呗,来都来了。汪野朝着那房间走过去,走到门口便停下,啪嗒一声,打开了屋里的灯光。 这个房间显然不是书房,因为屋里没有书桌。旁边是两排衣柜,还有一面墙的穿衣镜。汪野走到镜子前头,真厉害啊,这镜子上头还有补光灯呢,真像明星的更衣间。怪不得刘聿每天都能打扮好再出门,这环境也太好了吧。 “你喜欢那个镜子么?”刘聿这时踩着卡通拖鞋走了过来,十分的滑稽。 “还成,主要还是你房子大才有地方放。我们住的那个屋子有个小穿衣镜,不过我也不怎么用。”汪野看向两边,“你一个人的衣服顶我们仨了。”然后再转向刘聿,“我在这里试穿?” “对,这是我的衣帽间,我很喜欢花时间打扮自己。”刘聿将手里那身套着新塑料膜的正装轻轻地挂在了立式衣架上,“你放心,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会离开这里,关上门。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且隐私的,我没有那么卑鄙要偷看你。房间的落地窗是单向玻璃,你不放心就拉上窗帘。” “我又不怕偷看,大家都是男的。你有的我都有,除非……”汪野忽然坏笑了一下,“除非我有的,你没有。” “啧,汪老板你不老实,老欺负我一个教书的干嘛?”刘聿苦恼地皱起眉头,“我向你保证,零件齐全,出场合格。” “那下回咱俩一起尿尿,比试比试。”汪野才不怕这些,嘴上绝对不输阵。刘聿双手举起放在耳边,做出投降的姿势,一边笑一边退出衣帽间,贴心地关上了门。 “换好你叫我就行。”刘聿的声音隔着门。 换好为什么要叫你啊?我又不是不会穿。汪野走向那身衣服的时候还在纳闷,干嘛搞这么大的阵仗。虽然刘聿说这屋里是单向玻璃,但他还是将窗帘拉满,然后一个人站在穿衣镜前头脱了T恤和牛仔裤。 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只穿底裤的他。 汪野先对着镜子照了照,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了,中午的西装怎么穿都不精神。他再拿起刘聿的这一套,看看,衣服上没什么花样,就是很普通的黑正装和白衬衫嘛。 可是直到他完全穿上身,他才相信了刘聿的话。什么叫大变活人啊,这就是吧! 刚刚穿休闲装的人已经消失不见,镜子里只有一个很精神的自己。布料虽然是纯黑,但看上去就像会自动熨平,完全没有褶皱的可能。他摸了摸上头的针脚,一眼看出领口那一圈全是手工针。 太好认了,机绣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今天中午之后他还不明白什么叫“版型”,眼下彻底佩服。衣服好似会往人的身上长,每一个线条都乖乖地顺着他的线条往下走,毫无旁逸斜出的可能。看着不厚,可摸上去就知道材质的手感不一般,如同变魔术。 还有白衬衫,它也像永远不用熨平的,领口、袖口都锁得恰到好处。汪野爱不释手地摸着领口的轮廓,头一回当了灰姑娘,果然导购是放屁呢,自己穿衣服很好看! 正欣赏着,汪野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吵闹不停。他赶紧去看来电人,生怕是台球厅被人找了麻烦,但是看到“董阿姨”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暗。 暗过之后,又燃起了雀跃的光彩。 “喂,阿姨,是我,有事吗?”汪野兴奋地接起来。 “没事没事,没什么,就是……过几天是你爸爸的生日,我想着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明天晚上7点你有事吗?”董阿姨问。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请他吃饭! 第30章 领带上的戒指 “明天?”汪野那兴奋的心原本正高涨,一下子又被狠狠打落,“明天……” “你不是一直想和你爸缓和缓和嘛,阿姨这回好不容易给你们找到机会,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话好好说说。”董阿姨听出来汪野有些为难,“是不是你那边抽不开身啊?” “不,不是,我这边……”汪野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为什么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了呢? 答应和刘聿一起吃饭,是提前就订下的约定,现在都在选衣服了。可是那边吃饭也是机会难得,一旦错过下回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两边难以取舍,汪野只好咬着牙说:“我这边没事。” “那行,到时候你直接来家里就好,阿姨做了一桌菜。”董阿姨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直接去了……我需要买点什么吗?家里吃的用的?”汪野的心已经七上八下。 “不用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人来就好了。咱们明天见。”董阿姨说。 这回真的骑虎难下,汪野直到结束通话都心虚到不行,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不地道的错事。刘聿和自己非亲非故,既不是好友,又不是故交,但是却明里暗里帮了很多,两个人的第一顿饭本该自己来请,但是人家请了。 吃饭的时间也是人家先订下的,衣服也是他借给自己穿,怎么说都应当先顾及刘聿这一边。但是家里那一头……短短的几分钟汪野就冒了一头的汗,让他开口和刘聿说取消明天的饭局他也办不到,这是出尔反尔。 “穿好了吗?”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刘聿的声音。 汪野的手一抖,愧疚得差点没拿住手机。“马上,马上。” 衣裳确实已经套在身上,还差一条领带。刘聿帮他配的领带是同色系,汪野拿起来往脖子上绕了一圈,忽然间灵光乍现,听懂了刘聿刚离开房间时那句话的话外之音。他确实不知道怎么穿,长这么大没戴过领带! 这东西怎么绕的?汪野低头研究,柔软的领带在他的手里无异于一条麻绳,兜兜转转就能打一个死结。他的手法类似于系红领巾,可是太久没系过,短暂的步骤一定是出了错误,最后变成了一个死结。这会儿汪野再也没法掩饰,只好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刘聿正坐在客厅里喝饮料,手里拿着的就是刚刚还在冰箱里的草莓牛奶。 “那个……我需要援助。”喜欢喝草莓牛奶的人肯定脾气不会太差,汪野小声地叫他。 “嗯?”刘聿一转头,上嘴唇有半圈淡粉色的奶沫。 原本正进退两难的汪野猛地笑了出来,这人的反差也太大了吧,他的学生一定不知道这位副教授在家喝牛奶能喝成这样,纯真得要命。“我不会打领带,弄了个死结。” 刘聿拿着牛奶瓶子就过来了,走到汪野面前时才用手抹了一下唇边。顺着这个动作汪野看了过去,观察起他的嘴唇来,好像有个唇珠,肉.欲感特别强烈,看上去特别好掐。 “没关系,我来帮你。”刘聿好似对汪野的观察毫不知情,带他重新走回衣帽间。两个人一起站在穿衣镜前头,汪野情不自禁地摸着西装上的走线:“这是手工的吧?” “是,我的西装大多都是订做,很少买现成的。就算是看上了现成的款式,我也会带着衣服去找熟悉的裁缝改一改。全套的正装太讲究布料和版型,你中午那套肯定不行,现在这套最适合你了。”刘聿说话时就拆开了汪野领口的死结,那双手好似格外擅于拆解。 汪野和他面对着面,心里却想着怎么取消明天的饭局。 但是两个人离太近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失望之情爬上这张脸的眉梢。 他的手指比自己想象中灵活,汪野低下头,这么长的手指好适合弹钢琴啊,关键是每根手指还特别直,中间的指骨大小匀称,瘦而不柴。 等等,自己这么关注他的手干什么,关键是要开口说明天饭局的事啊! “那个,咳咳……”于是汪野清了清嗓子,“明天……” “这是你头一回打领带,对吧?”刘聿将拆开的领带重新比对长度,一下子看向汪野的双目。这一刹那,汪野感觉自己已经被钉在箭靶上,好像被一射击穿。 “嗯,是头一回。你是不是想笑话我?”汪野反问。 刘聿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草莓牛奶。他重新将领带绕在汪野的脖子上,布料摩擦着已经竖起的领口,隔着一层和汪野脖子上的皮肤打招呼。他绕得很慢,把汪野的后颈都磨热了,磨痒了,最后两只手一起停在汪野的喉结两侧。 凸起的中指关节漫不经心滑过,像亲手丈量那颗脆弱的喉结的尺寸。 汪野有几秒钟不敢大喘气,像被一根针顶住了颈部。 “我第一次打领带的时候,就打了个死结。”随后刘聿的手指离开了汪野的皮肤,用标准的手法来打领带,“那时候没人教我,我找了个视频教程,可惜我的手一直抖,抖得不行,最后还是没打上。” 手一直抖?打个领带不至于这么紧张吧?汪野跟着他的思路陷入疑惑。 “所以我很理解你为什么不会,因为它确实很难。”刘聿突然间把领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就仿佛两个人的距离太远,影响了他的技巧。汪野本身就微微昂着下巴,这下不得不往前倾身,像被项圈拉扯了。 “弄好了没有啊?”汪野皱起眉,把脖子亮给对方这个姿势太没安全感了,他不习惯。尽管刘聿什么都没做,可他还是心里没底。 “还差一步。”刘聿在进行最后的拉紧,动作很轻很轻,“你知道我第一次穿正装是什么时候么?是我18岁成人礼那次。学校里的高三生都要穿,然后去大礼堂宣誓。班里的男生都打好了领带,就我打得乱七八糟。很多学校都会给高三学生举办成人宣誓,庆祝学生们进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领带打好了,汪野看着领口那个完美的领带结:“……我没有。那是你们城里的学校,在我们那边别说是成人礼了,没有人把这个当回事。我成人那天还在学校上课呢,都没来得及过生日,高三刚开学。” “那今天就当我给你补了一个吧。”刘聿顺着领带摸了一把,“汪野同学,18岁生日快乐,以后就是大人了。”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汪野那竖起的白色领口也被刘聿的手按了下去,牢牢地裹住了领带的外圈。汪野再次看向穿衣镜,很奇怪,他好像透过镜面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高中脏旧校服的自己,一个是走进了18岁的那个。但是他的脸不一样了,学生时代的那份纯真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浅浅的圆滑,上高中时候总在外头跑,反而晒得黑,现在肤色还浅了些。 “我比高三时候高了些,也宽了一些。”最后汪野说。 刘聿的眉心微不可查地拧紧,但马上又放松。“明天你想穿什么颜色的皮鞋?我有深棕色和纯黑色,也都是以前不小心买小了的。” 他拉开大衣柜的门,整整四大排都是鞋子。汪野更说不出“明天取消”这样的话了,指了指最下面那双最普通的黑皮鞋:“那个吧,我穿41的,合适吗?” “合适,它刚好就是41的号码,我帮你装进鞋盒里,一会儿你带走。”刘聿将那双鞋取出来,不愧是汪野,虽然不会打领带但是审美在线,一选就选到了最贵的那一双。 这一晚上汪野收获颇多,带着衣服和鞋子回到台球厅,换下了正帮自己看店的陶文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辗转反侧,不知道是因为明天要出去吃饭而睡不着,还是纠结父亲家的饭局。但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不会因为他的纠结而推迟。 由于晚上要出去,汪野在中午之后就将今晚的工作交代好了。得知汪老板今晚有活动,对面的小胖又一次送了蛋糕过来,甜品的名字就叫“我的cp,天下第一”。到了晚上,越临近见面时间汪野就越紧张,也不明白紧张个什么劲儿,他将这份心情归结于马上要去大场合吃西餐,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既视感。 离刘聿来接自己还差一刻钟,汪野去休息室换了衣服。等到他再出来,吕天元和黄志嘉同时愣了愣,一刹那都不敢认他。 这还是汪野吗?天天蹲台球厅门口抽烟的那个兄弟? “哇塞……”黄志嘉马上围了过去,“汪哥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我都想立马把路劭那孙子拎过来了,让他好好看看他失去了什么!” “可以啊你!”吕天元都忍不住称赞,“比我穿西装帅一百倍!” “是人家刘聿的衣服好,这身是手工定做的。”汪野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好刘聿这时候到了店门口。黄志嘉和吕天元再回头看另外一个,好家伙,两个人穿得像情侣装似的,直接去民政局领证都行。 汪野抿了下嘴唇,自从昨天发现刘聿有唇珠之后就总想盯着看,总想上手掐。现在他真真实实地倒抽一口气,因为刘聿换上了自己帮他选的那副银边眼镜。 银边窄细,但因为材质和工艺的关系所以存在感特别强烈,换角度看还有流动的偏光。接下来刘聿和他说什么,汪野都只是听了个大概,在刘聿帮他打领带的时候他也一个劲儿盯着新镜架看。 “有这么好看么?”刘聿的脸红了。 “有啊,我选的肯定差不了。你怎么这么纯洁啊,在家喝牛奶,一看就脸红。”汪野坐上网约车的时候说,忍不住地打量这个人。我的天啊,自己上学的时候可不能有这种老师。 “你总是盯着我,我肯定脸红。对了,我还准备了一个小东西。”刘聿从兜里拿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 网约车司机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好家伙,这要是一男一女,他都以为车后头要上演求婚大戏了! 小盒子打开来,汪野第一反应是吓死了,因为看着真像一枚戒指。但马上他就看出这不是,比戒指要粗。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拿起来,上头有一圈璀璨的碎钻,但整个纯银的圈口是D字型,平直的那一边是卡扣。 “领带箍,专门卡在领带结的下方,很好看。”刘聿从他手里拿过来,一只手打开它,一只手拿起了汪野的领带。伴随着一声咔哒,领带箍紧紧地扣在了领带结的下方,真像一枚戒指。而它刚好又是银色,和刘聿的眼镜框相互呼应,像动了小心思的情侣装细节。 “这样就好了,把它拴住,它就不会乱动。”刘聿又给汪野整了整领口,对司机说,“咱们出发吧。”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细节方面直接拉满,让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俩情侣! 汪汪:感觉怪怪的,这人怎么这么多小道具? 第31章 我要展示财力 碎钻的闪像碎掉的星光,总是在汪野的余光正下方闪烁。它很低调,因为钻石颗粒并不大,只是那么一小排,但它存在感足够,汪野说着说着话就会注意到它,很有意思。 “你小玩意儿真多。”聊了一路,汪野下车的时候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是真的啊?” 刘聿替他关上车门,并没有觉得他的大惊小怪有什么:“是真的。” “特贵吧?”汪野小心翼翼。 刘聿笑了笑:“你别忘了,我有些钱。” “你又开始展示财力了。”汪野吐槽他,有时候他真的很不懂刘聿,可这种有些小幼稚的行为反而显出了一个人的多面性。原来副教授不止会写报告和上课,他在生活里还挺有趣味,包括他的家也很有亲近感。 但是在这种地方,汪野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上一回他和路劭吃法餐就有相似经历,整个餐厅里就他不适应。这回的餐厅比上回更高档了,是会所开业,提前宴请会员,汪野在走进去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不会穿得太郑重,太认真,进去之后……他认为他俩其实还可以再正式一些。 “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谢谢。”走到里门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刘聿。 汪野的紧张之情再次燃起,他甚至开始后悔跟着一起来了。邀请函万一只让刘聿一个人进怎么办?一会儿自己不会点菜怎么办?直到刘聿回身朝他伸手,他才想起下车之后那张邀请函一直都在他的手心里攥着。 刘聿把他塞给了自己。 “哦,给。”汪野赶快给递过去,刘聿再把它给了服务生。服务生看了他们一下,问:“是汪先生两位,对吗?” “是的,汪先生两位。”刘聿点了点头,身子往后稍稍一偏,“这位就是。” 汪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等,我怎么从客位变成主位了? “好的,汪先生您请。”服务生说完并没有动,他只是负责验收邀请函。他身后的服务生负责带位,走到汪野面前开始引路,汪野则回过头瞪了刘聿一眼,你干嘛啊,搞得像我是会所的老主顾一样。 然而刘聿只是不经意地推了推他的后腰,还快速地丈量了一下他的腰围:“走吧,我跟着你走。” 汪野只好往前,小时候没有钱买公交车票,所以总是要逃票。家里人让他低头往车上挤他就只能挤,最怕的就是碰上查票的人,因为他没有。那种滋味非常不好受,抬不起头,自尊心被踩到地底下,他总是跟着别人上来,一旦发生了什么状况,他就是第一个被揪出来轰下去的那个。 现在刘聿跟着自己,要是邀请函出了问题,只允许一个人进去,那么被轰走的人是不是就是刘聿啊?汪野忍不住胡思乱想,直到停在了餐桌边上。他刚刚坐下就有人上来服务,雪白的餐巾拆开后平铺在大腿上,面前是四人桌,餐具也被撤下去两套。半分钟后就有红酒和冰桶,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汪野什么都不用上手,余光不停地乱扫。 周围已经有人吃上了,有一位女士穿了露背的鱼尾裙。不愧是点名要求正装出席的餐厅。 接下来要干嘛?点菜?我点个屁啊我,菜单估计都是英文。汪野时时刻刻关注着服务生的动向,生怕他把那厚厚的一本菜单往自己面前放。但世界上有一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尽管他心里再三拒绝,但那本精致的菜单还是伸向了他。 “麻烦您把餐单给我吧,我来点。”关键时刻,刘聿将餐单接了过去。 汪野差不多都能听到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了,但马上投去了“劫后余生”的眼神,绷直了的神经在这一刻全面放松。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等着点餐的服务生也换了位置,走到了刘聿的身后。 “您好,餐前酒有3种,请您选择。按照您的用餐习惯是现在上还是随餐上?” “现在上吧,口味我不太讲究,我也喝不出来什么,只要度数最低的那一瓶就好。”刘聿一开口就让方才紧张的汪野再次大跌眼镜,他还以为刘聿要进行什么双语点餐,毕竟上回路劭就用法语说了几道主菜的名字。他没想到刘聿这样简单粗暴,比他还要外行似的。 “好的,请您稍等。”服务生训练有素,见怪不怪地招了招手,酒水车就推了过来。 刘聿继续点餐,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和服务生有来有往,像在吃家常菜。他的放松也在影响别人,汪野急促的呼吸也跟着平缓,两只手不再无所适从地紧握。他趁机重新打量刘聿的眼镜框,仗着这人在专心看菜单所以肆无忌惮地偷看他鼻梁骨上的小黑痣。 嘿,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连续几分钟的打量,刘聿那边已经结束了,从前菜的开胃汤到最后结束的甜品全部做主。这种全包式的点餐风格深得汪野的心,只要自己不说话就不会露怯。可是就在他拿起餐前酒准备尝尝的时候,方才已经收了菜单的服务生又转了回来,这一回对准了汪野。 “您好,请问您的那份牛排要几分熟?” 牛排?还几分熟?汪野这辈子吃牛排的次数用3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现在的情况是服务生问得急,站在旁边等自己的回答,自己也不能再求助刘聿,索性在两秒钟后随便说了个数:“就8分熟的吧。” 不多不少,8分应该刚刚好。汪野吃不惯生的,半生也不行,可是在他回答之后,那位服务生的面庞闪过了一瞬间的怔愣,尽管下一刻就恢复了方才的笑容。汪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等到服务生离开之后无奈地看向了刘聿。 “我是不是又说错了?”汪野反而无所谓了,出糗这事一旦开了头就无所畏惧。 还有一位服务生站在刘聿的旁边,刘聿将手里的餐单递过去,对他说:“我的牛排也要8分熟,谢谢。” 服务生接过餐单,转身而去,刘聿端起酒杯来品了一口,忽然间笑得特别坦荡自如:“那有什么的,咱们只是用餐,又不是出来考试的。” “不对,我刚才肯定说错了什么。”汪野拼命想,不光是为了面子,他也不想给刘聿丢人。 “你是说‘8分熟’么?”刘聿又喝了一口红酒,“没错啊,牛排吃几分熟都可以。虽然国内有人喜欢用牛排几分熟来判断一个人的用餐水准和见世面程度,但我觉得大可不必。我曾经见过几位做牛排很棒的主厨,他们都不下这个定义,你说8点5分熟他们都给你做。再好的牛排端上来也只是一道菜,而不是用来考验人的题目。” “你是在安慰我吧?”汪野也跟着笑了,他从来不懂喝红酒,但今天的酒格外好喝,甜滋滋滑入喉咙,余味微酸。可是他今天心里还有别的事,父亲那边也有饭局,恰好也是这个时候开始。 想着,汪野短暂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刻。 “也不是,我只是和你一样讨厌以‘用餐礼仪’审核别人的行为。我曾经参加过一个饭局,点了全熟的牛排,当时就被一个陌生的同行笑话了,他说他只吃5分熟。”刘聿也跟着看向汪野的手机。 整个餐厅里,只有汪野一个人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那你怎么回答的啊?”汪野好奇地问。 “我说,直立猿人的重要文明进步之一就是学会了使用火。”刘聿回答。 汪野反应了一两秒,快乐的笑容再次爬上他的眉梢:“文化人连挤兑别人都这么文明,你好厉害。其实我也喜欢吃全熟的,我刚才是怕服务生笑话我土包子才没要。” “那下回我给你做吧,我煎牛排保熟。”刘聿顺理成章地敲定了下一次的饭局,忽然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啊……没有啊,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和你吃饭嘛。”汪野心虚地揉揉眼睛,明亮的双眼一闪躲就格外明显。 而刘聿看着他偏头的侧影,忽然想看看他戴上钻石耳钉的样子,一定非常惊艳。 “好吧,我好像越描越黑,其实今天真的有别的事情。”汪野自知不对,更不愿意欺骗刘聿,“我父亲家里有个生日饭局,刚好是现在。可是我在之前答应了你,我想做一个遵守承诺的人,不想放你鸽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在车上的时候就总是看手机时间,所以我猜你一定有急事。”刘聿显然早就知道。 汪野哑口无言,答应别人饭局还一直看手机,真没礼貌。“对不起。” “不要说这个,你能和我吐露心事,我很开心啊,这顿饭不管吃不吃都已经值了。”刘聿想了想,“这样吧,咱们一会儿吃快点,尽量在1个小时之内解决战斗,然后我送你去参加你父亲的饭局。既然是生日会,那你空着手不行,这间会所的红酒很出名,咱们再顺手带一瓶酒,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可以吗?酒多少钱,我来给。”汪野心里的郁结瞬间松散开,刘聿这个人怎么回事,仿佛无论自己有什么难题和他说,他都能找到最合适的解决之道。 “当然可以了,我的邀请虽然很重要,但家人也同样重要。不过今天是我展示财力的日子,酒水我来买单,下回你请我吃饭的时候再说。”刘聿在最快的速度下重新建立了一条正反馈通道,他求助于自己,自己解决,情绪不低落,这是快乐的回路,“现在你不用再看手机了,现在咱们应该干一杯。” “……谢谢。”汪野端起手里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下刘聿的。 原本以为是正襟危坐的饭局,到最后汪野越吃越放松,所以也就觉得时间流逝非常快,当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等到他们离开会所,时间还早,他还在回忆牛排的滋味。 今天真的很开心,没想到和刘聿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快乐。 仍旧是叫了网约车,只不过目的地不是汪汪台球厅,而是汪野父亲的家。40分钟后车子抵达了目的地,汪野和刘聿告别,情绪高涨的他还在回忆刚才的一举一动。怀里的红酒沉甸甸,配备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汪野脸上挂笑地按响了门铃,不多会儿就听到了开门声。 “来了啊。”董阿姨连忙开门,“怎么晚了?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又带礼物。” “……工作忙,所以晚了。”汪野没好意思说自己和别人去吃饭了,可眼前总晃着刘聿的脸,“阿姨,您吃了吗?我带了一瓶红酒,特别好,您打开尝尝。” “吃到一半呢。”董阿姨给他找了拖鞋,回过身说,“小野来了,你起来欢迎欢迎啊,孩子还给你带红酒了。” “红酒?他那哪儿是红酒啊,装那么个木头盒子,是咒我早死的棺材吧!” 汪野刚进屋,一道急赤白脸的呵斥迎面而来。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偷偷量量这里,偷偷看看那里。 汪汪:喝酒喝酒,吨吨吨…… 第32章 毁掉你 汪野正往前走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不尴不尬地站在客厅靠门的地方。 董亚芬刚要说的话也停在了咽喉里头,仿佛屋里头的气温刹那间从头顶掉到了脚底下。她扭头瞪汪波:“你怎么说话呢……孩子买的是红酒,那价格贵的红酒都有盒子。” 汪波坐在屋里的桌子旁边,面前一瓶白酒,桌上是几个下酒菜。他短暂地扫了一眼儿子以及儿子手里的木头盒,就什么都没再说了。董亚芬赶紧拉一拉汪野的袖子:“来来来,坐吧。” “谢谢阿姨。”汪野刚才被那一句话砸得脑袋里都木然了,但还是先坐在了餐桌旁。上一回见汪波是两个月之前,反正每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 “擦擦手,咱们吃饭吧。”董亚芬还在努力当缓冲剂,试图调动起桌上的谈话气氛。她先是递给汪野一包湿纸巾,然后顺手就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尝尝,这是阿姨新学会做的菜,糖醋小排骨。我觉着挺好吃的,甜酸,肯定符合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汪野连忙擦净手指,一只手捧碗,一只手拿起了筷子,尝过一口后说:“好吃,您的手艺真好。” “那就多吃点儿,来,再尝尝这个。”董亚芬一个劲儿给汪野夹菜,“台球厅挺忙的吧?都忙到这个时候了。” 汪野习惯性地看了汪波一眼,然而点着头说:“嗯,挺忙的,不过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了,每天都有稳定的客源。店面挨着学校,大学生多,他们给钱痛快又不砍价,也不挑事。” 他没有说谎,台球厅在三个人的努力经营下正蒸蒸日上,所以他们每天都特别有干劲,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赚到钱。汪野说完后又看了看汪波:“那个,爸,我现在能自己赚钱,而且还能租得起房子,我……” “不就是一个小店,说的跟什么似的,还以为你多大的生意呢。”可是汪波连眼皮都没抬过,就好像儿子的种种成绩在他看来都是可有可无,“你瞧瞧人家在北京工作都多成功,人家进写字楼,开大奔驰,你就这么个小店还美呢。” 汪野的筷子刚好夹住小排骨,一不小心就给掉了。他局促地弯腰去捡,还好没掉在裤子上,这身可不是自己的,明天要还给刘聿呢。 “小野他能在北京自己立足,已经很不错了。北上广深的压力多大啊,你不能这么说他。”董亚芬说了一句公道话,“而且你瞧,他穿上这衣服和写字楼的人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工作者,不分贵贱。” 汪野低着头,像小时候挨批,等到再抬头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爸,我给你夹几块排骨……我现在真的很努力了。” “嗯,看得出你努力,穿这么好上我这儿来,耀武扬威的?”汪波那双往下耷拉的眼皮可算是动了动,目光在儿子的身上短暂地停留过,“呦,还戴上领带和首饰了,鸟枪换炮,人模狗样的。” 汪野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冷一阵热。 “跟你老子面前你还装什么蒜,有句话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你这德性。从小你说你干什么行,读书没戏,考大学没戏,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还学人家白领,你糊弄谁呢你?”汪波越说越气,忽然间就看儿子领带上的那个闪亮的首饰很不顺眼,仿佛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首饰,而是一种跑面前耀武扬威、挑战权威的工具。 “别人不知道你什么东西,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烂泥糊不上墙!”汪波抬手就伸了过去,径直去抓儿子领带上最耀眼的那一块。汪野的手还拿着筷子,还想着再给父亲夹点什么,一下子来不及挡住。等到他的右手往领带结去捂的刹那已经慢了一步。 领带扣虽然能牢牢地扣住领带,不让它滑动,可是归根结底不是扣在布料上,往下一顺就能给顺走。余光里猛然间失去了那一圈碎钻,如同视野里唯一闪耀的星光被人夺走,汪野的身体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牢牢抓住了汪波的手腕。 “你干嘛?你还想打老子?来啊!照脸打!”汪波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面红耳赤,说话间一场大战在即。汪野已经急火攻心,试图从他的手心里把心爱的东西抠出来:“爸,你要别的我都能给你,这个不行,这个不是我的!” “你又骗谁呢?戴在你身上怎么又不是你的了?”汪波原本也不是非要拿,他自己也用不上。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儿子过得好,更见不得他有什么心爱之物,美颠美颠。 “这是我朋友的!他借我的!”汪野有些着急了,而且不光是生气父亲抢了自己的东西,他更痛恨憎恶别人去碰刘聿的东西,“爸,这真不是……” “你别跟我装,没有老子就没有你,你的什么不是我的?你听不惯就赶紧滚,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会赚钱了的大佛爷!”汪波狡诈地一笑,一股能够凌驾于孩子头顶的权威感让他天灵盖舒爽。他狠狠地将手里那不知道叫什么的玩意儿一摔,汪野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它摔到哪里去了就听到了硬物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和脑袋里的某一个声音完美重合,让他的记忆反复退流。 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许愿池蛋糕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的渣子。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这不是我的!你……”汪野来不及和父亲对峙,赶紧弯腰往桌下、柜子下头去找,两只手不断往角落里摸索。可是领带扣实在太小了,它本身的尺寸就像一枚大号戒指,掉在哪里根本没有头绪。 地上是深色的木地板,汪野甚至双膝跪地往鞋柜的下面去看,两只手不断滑过他能摸到的任何角落。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生来就是挨骂,更不明白为什么路劭和父亲这么像,都要当着自己的面毁掉自己的心头爱,他们才高兴满意!自己为什么就不能高兴高兴? 找着找着,他还能听到董亚芬和父亲的争吵。 “你发什么神经呢,儿子高高兴兴给你庆祝生日,你和他过不去干嘛?” “他那是高高兴兴给我过生日吗?见着他我就不痛快!他心眼贼着呢,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小野他骗你什么了?他又买酒,又给你夹菜,生怕你不高兴。” “他那不是怕我不高兴,他就是贱,他就是爱干这低三下四的事!让他滚!” “行!我不跟你聊了,以后你一个人过吧,我也走!” 这些话汪野已经听习惯了,哪怕劈头盖脸朝自己而来都伤不到分毫。他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刘聿的那枚领带扣,然后好好地还给人家。可是不管他怎么摸都摸不到,它像消失了,直接被地板给吞了进去,再也不肯露面。 不行啊,那是刘聿的,他好心借给自己这身衣服,绝对不能弄丢,要还给他。汪野已经乱了心神,动作也就更快了,忽然间他停了下来,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一动不动。 他的指尖摸到了一颗掉落的碎钻。 它很小很小,打磨得非常圆润,没有了棱角,哪怕单独来看都十分漂亮。它不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而是应该镶嵌在首饰上,和它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散发光芒。 领带扣摔坏了,钻石都掉下来了。汪野宛如迷失在一片丛林里头,六神无主,心疼和愧疚将他捅穿,还杂糅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以及迷茫。他又一回看到了美梦破碎的实景,怎么每个都不能平平安安地留在身边?可是他又早就看到过很多次了,因为父亲像是和自己有仇,自己喜欢的他都容不下。 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哪儿又做错了吗?汪野把那颗碎钻捡了起来,珍爱地放在手心里,紧接着从地上捡起了第2颗、第3颗……身后的争吵还在继续,但那已经和汪野再无瓜葛,他只想把领带扣捡回去,找人修复,再完完整整地还给那个人。 这是他的东西啊。 “让他滚啊,谁稀罕他的酒。我什么时候喝过红酒了,你还说他这是心里有老子?” 汪波彻底发了大火,一把抄起桌上的红酒木盒。汪野现在都能买得起这种东西了?他不信,更不愿意承认,他最清楚儿子的能耐,这辈子也就是一个小混混。木盒子往地上一摔就碎了,根本经不住这种力道的折腾,没了木盒保护的红酒瓶子自然也应声摔碎,就洒在汪野的旁边。飞溅的红酒朝汪野的身上袭击,零零碎碎,星星点点,打湿了他的半张脸,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有些酒水甚至飞进了汪野的眼睛里,即将染红他的眼白。 “滚!”汪波指着他大喊。 汪野还想再捡捡碎钻,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只能快速地站起来,狼狈地离开了父亲的家,手心里的小钻石攥在手心里毫无知觉,那么微不足道又那么让人心疼。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小区,好在现在是晚上,不然自己这个样子一定要吓坏很多人。 他又一次被轰出了家。 小区外头很明亮,路灯照着路面,打亮的是一条回家的路。汪野顺着路逆行,几步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知道有地方不对劲,可是说不出哪里出问题。这会儿他再摊开掌心,小小的钻石已经被红酒打湿了,他又后悔了,真不该掉头就走,最起码要把领带扣找回来。 要不……回去吧,就算再挨骂也得找找。汪野不知不觉地回过了头,重新调整呼吸,准备按照原路返回,结果就是这样一扭身他差点和身后的人撞在一起,吓了他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刘聿刚从车里下来,短短十几分钟汪野就变了模样,差点认不出。 汪野张了张嘴。“我……” 糟糕,刘聿怎么还在楼下?他是还没走,还是一直等着自己?更糟糕的是衬衫毁了,领带扣没了,身上还有酒味,他一定知道他的东西全糟蹋了! “你受伤了?”刘聿一把将他拉到路灯下头,顾不上其他,“这是血么?你别动,我叫救护车!” 汪野愣了愣,顷刻间苍凉无奈地笑了笑,而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想哭一场。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的汪汪都要碎了。 第33章 拼凑你 刘聿原本想打急救车电话,因为汪野满脸都是红色的液体,白衬衫的领口也有大面积染红。乍一眼看去,很像受伤。 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几秒钟,刘聿马上打消这个想法,因为他闻到了无法忽视的酒味。 是红酒,刚才自己送给汪野的那瓶红酒打翻了,溅了他一身。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刘聿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提起了一口气。汪野刚刚从他父亲家里出来,能给他造成这种伤害的人只有一个……他的亲生爸爸。 亲人之间的伤害是一把剔骨刀,刘聿好想抱抱他,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都快要碎掉了。不,他已经碎掉了,被毁得体无完肤。 “我没受伤。”汪野的思路完全无法转动,只能先回答刚才刘聿的问题。 “我没事,真的,我没事。”汪野只是想哭,但并不擅长在别人面前流眼泪。他短暂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出现的契机非常尴尬,除了突显他局促无奈,没有别的用。它就像是小孩闯祸后立马用笑来掩饰,也是惹了大人不高兴马上给出的表情,它不该出现在一个成年人的脸上,特别是汪野的脸上。 强烈的冲突性摆在了刘聿的面前,刘聿知道自己刚刚短暂地和汪野真实的内核进行了一次会面。 “就是衣服湿了,我得找个地方洗洗。”汪野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这一回没有颠三倒四,“真抱歉,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要是洗不干净了我赔钱,多少我都赔。” 心里很慌张,汪野虽然从来没接触过红酒,可这东西染在白衬衫上大概洗不掉了吧。他也没法实话实说,不愿意让刘聿知道他那昂贵的精美的领带扣已经死无全尸,只剩下零星小钻。 刘聿会怎么想自己啊?汪野来不及细想别的,脑袋里转来转去只剩下这个。今天原本应该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很有仪式感的一顿晚饭,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难道自己的命真让汪波给说中了,一辈子就不可能顺顺利利,注定破事一堆? “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红酒给打碎了,我身上没有受伤,都是酒。”汪野微微地垂下头,像一颗饱满又打蔫儿的猕猴桃,只给刘聿一个圆圆的颅顶。 刘聿听着他慌里慌张的瞎解释,其实早就发现了他刻意掩饰的关键点。 领带扣没有了,领带结下方光秃秃。自己亲手戴上的那一圈小钻石荡然无存,应该是被人用外力强行掠夺。汪野很喜欢那一枚首饰,他不可能主动摘下来给别人。 能这么干的,肯定还是汪野的父亲。 “没关系,打碎了就打碎了,本身酒水就是消耗品。你有没有被玻璃划伤?”刘聿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以汪野的倔强性格推断,他就是真受伤了也不会说。而自己也受不了,万一他父亲是把红酒砸在他脑袋上的该怎么办? 自己会疯。 听完刘聿的问话,汪野摇了摇头,就陷入了沉默。 他实在想不到怎么解释了,而且刘聿这么聪明,瞒不住多久。 路灯下,汪野被淋湿的半张脸被映亮,沾了红酒的皮肤反而发棕,脖子又明显地暗下去。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浑身一震,这是刘聿的手吗?好像是,他的手都伸到面前来了。可这个触感又不像是皮肤,很干燥,很柔软。 “我帮你擦擦脸吧,别动。”刘聿拿着一块手帕,隔着布料,他的手贴在了汪野的侧脸,像掌心抚摸了他。 原来是手帕,汪野现在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块灰蓝色的帕子,和刘聿今天的领带颜色完全一样,自成一套。布料把泼洒的红酒一滴一滴吸进去,也把汪野的疑惑吸了进去。 “擦干净之后,咱们去车上说?”刘聿还想给他擦一擦脖子,可是考虑到这个动作太亲密了,汪野可能无法接受,所以就停下了。上一回蛋糕被毁掉,汪野根本不允许自己接近他半米之内,现在他们之间已经解除了安全范围,这让刘聿放心不少。 但是汪野沉默地摇摇头。 “你这样走在大街上也不对啊,我也不放心放你离开。”察觉到距离拉近,刘聿换上了稍稍强势的语气。 汪野这时候很敏锐,瞬间察觉到了刘聿的决心。“我……我衣服湿了,上车不方便。” 网约车司机的车子还要接客,万一弄在人家的车上就不好了。大家都是出来工作,赚钱不容易。汪野看着刘聿的身影,不敢看他的脸,他的影子还是那么挺拔。 随后那影子的手臂动了动,将一件衣裳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汪野抬起头来,刘聿已经脱掉了他自己的西装外套,白衬衫一尘不染。他的衣服披在自己肩上略显宽大,带有温柔的余温,汪野冰冷潮湿的身体像被扔进了已经预热的烘干机,被暖融融包围。 “没关系,你披着我的衣服就不会弄脏车子。我们提前和司机说一下,如果这个司机很在意,我们就换一辆,提前和下一位司机打招呼。”两三句话的功夫,刘聿就把汪野所有能想到的退路完全掐断,他不可能让汪野一个人走,“你这个样子也没法回台球厅吧……” “我,我回家。”汪野点了点头。 刘聿停顿了一下:“可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回家。” 汪野迷茫地抬起脸来,这回是彻彻底底地看向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我约你出来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对你今天的情绪负责。你这样我很不放心,我不可能让你在这种心情下回去,我会一整夜都睡不着的。”刘聿诚实地说,“而且你这样回去,天元和嘉嘉会怎么想?” 汪野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很累很累地眨眨眼睛:“……去你家吗?” “先去我家吧,换一下衣服,然后……”刘聿看了看手表,“然后我们再想想怎么办,好么?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瞎想要好。” 回刘聿的家?汪野想起了那个家里的一切,和刘聿的外套一样,都是暖烘烘,给人很好亲近的柔和。刘聿刚才的话也提醒了他,确实不能这样回去,最起码要换一身衣裳。 他没再拒绝,就这样重新坐上了网约车。回去的一路他都没敢往后靠,生怕后背的红酒透过西装外套把车靠背弄脏。酒味在密封的车厢里弥漫开来,司机还挺疑惑地往后看了看,然后默默地打开了车窗,散散酒气。 汪野右手里还攥着那几颗小碎钻,暂时放空了大脑,再低头时,刘聿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牢牢地攥在左手里。 仍旧是那个木质鞋架,汪野先脱鞋,云里雾里地走进了刘聿的家门,一眼望去就找到了他最喜欢的米色懒人沙发。刘聿仍旧是自己穿猫猫头拖鞋,把普通拖鞋给他,然后去客房拿了一件浴袍:“这是我的,洗干净收在柜子里,你先去洗个澡。衣服脱下来放在洗衣篮里就行,不用操心。” 汪野接过浴巾,忽然问:“嘉嘉和天元那边……” “我会给他们打个电话,你放心,交给我来说吧。”刘聿再次拍了拍他的后颈,这回却不是一碰即收。他宽大的手掌停在那里几秒钟,很顺理成章地揉了一把,仍旧像慢动作。汪野甚至能感知到他的掌纹,以及那寸寸转换位置的温度。 他的手好大,这是汪野这回的感受,像能一下子圈住半圈脖子。 “去吧,我给你弄点喝的。”在汪野感受透彻之前刘聿将手收回,带他走到洗手间的门口。汪野头一回在别人家里洗澡,说老实话,浑身都不适应,但刚才那个抚摸的动作让他奇异地放松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好狼狈,早就没有几个小时之前的精气神。汪野先把碎钻和手帕放在盥洗台上,再一件件脱下衣服,拧开了热水。 刘聿在厨房,一边热着燕麦牛奶一边给黄志嘉打电话:“对,他在我家里。” “汪哥怎么跑你家去了?”黄志嘉还在台球厅,“你不是只约他吃西餐吗?” 吕天元闻讯赶来,伸手拿走了黄志嘉的手机:“喂,刘教授,是我。汪野现在怎么去你那里了?你这什么意思啊?” 黄志嘉贴上来偷听,虽然他很支持刘老师追求汪哥,但这发展太过始料未及。 “你们先别急,先听我解释。”刘聿能理解他们的着急,“你们放心,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本来不在我今天的计划里。我们吃过晚饭之后,我送汪野去了他父亲家里。” 他刚说完,吕天元那边就不吭声了。 果然,汪野的父亲有很大问题。刘聿继续说:“他从他父亲家里出来的时候,状况很差。我想问问你们,他父亲是不是会打他?” “这个……这个……啧,哎呀!”吕天元挠挠头顶,追悔莫及,“就不该让他回去。他爸那人说话特别不好听,倒不至于打他,应该就属于小时候没怎么管过,现在想当天王老子。汪野他没事吧?” “他应该是被他爸教训了。”刘聿不想详细形容汪野的狼狈。 “他真不该回去。”吕天元再次叹气,“成了,你这样一说我们就知道大概怎么回事。汪野先在你那里休息吧,你好好开导他一下。多谢你了刘教授。” “是我应该做的,我早该做的。”刘聿挂上电话,重新搅动起奶锅里的牛奶。不一会儿汪野洗完了,裹着厚厚的雪白浴袍从洗手间走出来,眼皮蒸得粉红粉红的。 “脏衣服我放池子里了,我刚才搓了搓,好像洗不出来了。”汪野轻手轻脚,猫一样走到厨房里,“多少钱啊,我先转给你吧。” 刘聿放下小勺,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一只手像哄小孩,放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抚摸着。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剥夺汪波抚养权!我来养! 第34章 等待你 两人都不说话,汪野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全身湿漉漉,耳垂上还在滴水,身上的酒味已经散去,只剩下刘聿家那瓶沐浴液的香味儿。 一个副教授,用牛奶味的沐浴,也是很奇葩了。 汪野从没这样“奶香”过,自己都不适应。好在气味并不浓烈,反而有点催眠,令人眼皮发沉。他有些心力交瘁了,很想从这个怀抱里挣脱出来,可这感觉又像前阵子发高烧,难受,不想动。 这回是心里头难受,低落感突如其来,杀得他全身皮肤热烫烫的,特别是脸皮。可他还是攒够了力气挣了两三下,总不能一句不说就让人抱了吧。 对于他的反应,刘聿已经算得很清楚,所以在汪野挣动时也没有意外。心里有了准备,行动上也有准备,刘聿的怀抱稍稍松开一点,却没让人跑出他的拥抱范围,给他制造了一个可以转身的空间,却没给他离开的可能。 “你干什么啊,俩大男人抱什么抱?”汪野被一种浓烈的情感烘烤着,潮湿的眼皮恹恹无力。他的心情已经烂透了,这一整天的好情绪被父亲几句话轻易毁掉。 “汪野同学,我执教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在任何一本教材上看到关于‘两个大男人不能拥抱’的课题。”刘聿的眉心皱得紧紧的,看上去比汪野好不到哪里去。 汪野抬起头看了两眼他的表情,微微地喘了一口气:“你别叫我同学,我又不是你的学生。” “为什么不能叫啊?”刘聿还用胳膊圈着他,手掌在他脑袋顶碰一碰,“我上高中的时候,你还是小学生呢,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同学。我都成人礼了,你刚系上红领巾,你说你是不是小?” “你……”汪野抗议似的哼了声,粗暴地推了他一把,“那我以后叫你‘老刘’。” “你其实也可以叫我,刘老师。”刘聿微微一笑。 汪野说不上自己想反驳什么,但看到他这个笑容就觉得可来气了,他是不是占自己便宜呢? “好了,不逗你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开心。”刘聿逗他的行为点到即止,指骨坚硬的手却有着软绵绵的掌心。他任凭汪野瞪他,还推他,以及接下来一系列的不耐烦,但还是持续地拥抱着他,把他的脑袋瓜盘了个遍。 半晌之后,汪野也不动了,感觉自己的圆寸脑袋都要被他盘包浆。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汪野皮肤表面的热水蒸干。刚才苍白无力的面色逐渐恢复了精神,嘴唇也从无血色变回了浅粉色。他仍旧没能接受两个没关系的男人无缘无故拥抱这件事,只是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安抚下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安心和温暖。 他的眼圈有些微红,但泪腺早就麻木了。 “肚子饿不饿?”刘聿腾出一只手去关灶台,要不是燕麦牛奶都快烧干了他真不想放手。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和汪野的头一个拥抱应该在什么场合发生。或许是一次情难自已,或许是两个人不可控制,再或者是揭露身份的那一天,但这会儿来得太快了,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汪野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喉结,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饿。” “不饿也吃一点吧,不然容易胃疼。”刘聿给他整了整浴袍的领子,“你到外头坐一下,我给你弄点吃的。” “我其实真的不饿。”汪野试图抗议,他不习惯被这样照顾。可紧接着他就被刘聿推出了厨房,一推就推到了客厅里,无奈之下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待这顿加餐,还没有离开的可能性。 因为他没有衣服。 他穿着来的那一套完全毁掉了,洗不干净。刘聿不给他找衣服,他就只能穿着睡袍,总不能穿这身往大街上跑,不然肯定会有人拍下视频,以为是谁家的疯子跑出来了。但摸着自己的良心来说,汪野十分喜欢刘聿家里的装修氛围,舒适、安心,和那个人的拥抱方式差不多。 看了两圈之后,汪野先是在面对电视的大沙发上坐了坐,然后眼馋地看向左侧的懒人沙发。 几秒钟之后,汪野站了起来,大胆地走向这个早就惦记上的物件。他先是弯腰触摸,比想象中还要软乎,一坐就完全陷进去了,刚好它还是大码,只要往上一躺就能全身陷入。 他无法抵抗这份诱惑,把自己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刘聿端着牛奶杯和甜甜圈走到客厅,再一次提前预判了汪野的选择。在购买这个懒人沙发时他就觉得汪野会希望,将来他来家里做客的话一定会爱不释手,现在人已经掉进沙发中心,只剩下两条小腿和脚丫支棱在外头,像一头栽进猫窝的小猫。 “先起来喝点东西吧。”刘聿蹲在旁边,把沙发的毛线布料往两边扒了扒,腾出汪野的面庞。 “你这个沙发哪儿买的?太舒服了吧,我也要买一个。”汪野撑着手臂坐起来。 “这个啊,是我找厂家订做的。市面上卖的最大号码也不够我躺,我喜欢软绵绵的感觉。”刘聿把托盘递过去,“吃点儿甜食,科学家说甜食能让人分泌多巴胺,心情会好一些。” 汪野的瞳孔猛然一缩,不愿意让他看出什么:“我没心情不好。” “你太看不起副教授的智商了吧?你的心情好不好,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刘聿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我能混到这个位置,你以为只是凭借着运气么?” 汪野大口喝了一口燕麦奶,又大口咬了一口甜甜圈,含混不清地吐槽:“我以为你凭脸呢……” “我……”刘聿看着他大口大口吞咽的动作,面带无奈的微笑,“虽然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但我的任职途中没有因为脸捞到好处。我可是认认真真读书的!” 汪野叼着甜甜圈,眼睛也瞪得又圆又大,心情不知不觉地转好:“你都长这么帅了,还这么会穿衣服……” 刘聿再一次拧紧了眉心,只是这一回不光是痛心,还有狂涌的愉悦感:“唉,你这么一夸我,我都忘了刚才要和你说什么了。我现在的心情有些膨胀,被取悦得天花乱坠。” 汪野的心情也在跌宕起伏中来回乱坠,他想了想,说道:“今天你……为什么还没走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刘聿看向他,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掀开谜底:“你觉得呢?” “我哪儿知道……”汪野把最后一口甜品吃完。 “我心里头不踏实,真的。”刘聿平静下来,“说不上为什么,你下车之后我就很忐忑。后来我想着缓一缓,平静之后再走吧,结果还没平静下来就看到了你……你浑身红酒走在大街上。现在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么?如果你不想,可以不告诉我那么详细。” 汪野悄声无息地抿着嘴唇,重新躺进了懒人沙发。 刘聿这时候站了起来,走向一个小抽屉。汪野看不到他在找什么东西,但能看出是一个小纸盒,大概率是药。奇怪,刘聿找药干什么?他被自己给吓出毛病啦?直到刘聿重新回到面前,汪野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是一盒增强胃动力的胃药。 “胃部是人类的情绪器官,你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情,一会儿难免会胃疼,我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就不会手足无措。”刘聿重新坐回他旁边,坐在地毯上,身体距离的拉近让两个人的心理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汪野强忍着胃部轻微的不舒服,眼睛里像是进了一根眼睫毛,扎得生疼。他牢牢地咬住下嘴唇,强忍着这份感受,每一回见完父亲他都会胃疼,他以为是自己瞎吃东西的后果,今天才从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这是情绪器官。 他不仅仅看出了自己的难过,还能算出胃的不舒服。他给自己准备加餐也是为了让自己吃药,不能空腹。 汪野体会着冰火两重天,在父亲面前他一文不值,如同草芥,现在又体会到了被关爱的平等。他在懒人沙发上翻了个面,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嗓子里哽了好几下,终于爆发成不可收拾的样子。他说不出什么来,刘聿这个人太可恶了,他用一系列的套路就是为了让自己哭吧,什么都算好了。 喉咙里面像干涸地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汪野大口大口抽气,每一滴眼泪都往沙发的布料里滴。他也不敢抬头,不敢擦泪,假装是太疲劳了想睡觉,实际上脖子梗得不能再硬了,在静悄悄地爆哭。 这一场眼泪积攒太久了,从发现路劭心理出轨到现在他都没有痛痛快快发泄过。他多年来筑起的心理防线被刘聿一句一句话敲击,本身已经摇摇欲坠,最后在他拿出那盒胃药的一刹那彻底倒塌,碎得彻底。胃也在这时候强烈得疼痛起来,汪野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一直疏于照顾它,原来它是在提醒自己,原来每次它这么疼都是替自己承受了太多酸楚。 真的是,真对不起它。 而旁边的刘聿不仅准备好了胃药,还准备好了干净的手帕,这一天终于来了,还好自己没有迟到太久。 “擦擦眼泪吧。”他把手帕送到汪野的手心里,“等你哭痛快了,我们好好聊聊,我不着急,我可以等。”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虽然我被恭维了,被取悦得很开心,但是能不能别叫我老刘。 第35章 在我掌心放松 哭得突然,汪野的心脏都要抽抽了。 刘聿是一个太能让人卸下防备的人,他的家也有某种魔力,让人一软再软。白天里汪野可以活得非常支棱,霸道,粗野,不讲理……但是到了这里,那些字眼就成为了通通可以消失的标签,没有一个能老老实实贴在自己的身上。 他陷在柔软的懒人沙发里头,又像掉进了一个美好的陷阱。只不过这个陷阱不会伤害自己罢了,它要收取的仅仅是眼泪作为代价。 泪水好咸,从汪野的眼角贴肤而下,有些太大颗了干脆直接掉下去。它们不仅仅是往外流,也往鼻子里面流,偷偷地,从鼻腔内部流到了口腔里,舌根下,用苦涩冲刷。两只手攥得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拳头干碎,指骨绷得发白,每一个关节都在颤抖。 汪野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父子关系会这样啊。 一开始他是无声的,怎么能让人发现自己在哭,那多没面子。但事与愿违的情况太多,生理反应一旦发生就不能控制,直到他真实地咳出一声来,汪野才听出嗓音多么沙哑干瘪。他哭的姿势不对,泪水呛到他的喉咙里了,咳嗽来得比泪水更凶猛,最后不得不将脖子往上抬一抬,把通红的脸和喉结露出来喘气。 整张脸红得都没法看,眼睛里更是。 那些红血丝深深地扎进刘聿的内心,刺痛了他的掌心。然而这时候他能做的仅仅是给汪野擦一擦脸,拍一拍后背。手帕没多会儿就湿透一小半,仿佛方才喝进去的牛奶都从泪腺挤出来。 “慢点儿,慢点儿。”到最后刘聿不得不进行人工干预。 他一只手抬起汪野的下巴,帮助他保持一个呼吸顺畅的姿势,另外一只手缓慢滑过颈椎到尾椎,给他顺气。 “跟着我,一点点地腹式呼吸。”刘聿带着他重新掌控节奏,“吸气,呼气,很好……再来一次,吸气,呼气。” 汪野还在咳嗽,起初他不以为然,只当是气息不顺罢了,等一等就能将这股难受劲儿熬过去。但是呼吸节奏在他眼睁睁的情况下缓慢失控,好像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去,成为了另外人的行为。他逐渐掌握不住了,越想将气息慢下来就越是不行,手指尖和脚尖嗖嗖发冷,逐渐就冷到麻痹。 明明自己刚刚冲完热水澡,怎么会这样? 汪野只能更加用力得进行换气,想要让这一口气喘痛快,想要破解身体的僵硬。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肢体已经硬到了什么程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刘聿的腕口,手指像钢筋,掰都掰不开。 紧接着,一片黑影从汪野的眼前一晃,身体上也感受到了重量的改变。汪野并不知道刘聿在自己身上干了些什么,但显然他确实是在干点什么。 一只手捂在了汪野的脸上,将他的口鼻藏在掌心里,宛如掌中之物,让人窒息。 “慢慢的,慢慢的,不要紧,慢下来。”刘聿跪立在懒人沙发的一侧,一只膝盖压在上头,上半身罩在汪野的身上。他的那条手臂已经完全抽不回来,在汪野手里定了型,所以只能动用身体其他肢体来辅助。压在汪野脸上的手掌并未完全放平,反而弓起了一个凸起的弧度,像戴在他脸上的面罩。 “听我的,慢慢来,不用害怕。”刘聿的汗水顺着鬓角而下,手背青筋凸起,脖子上的血管也逐渐凸棱,显出了淡青色的轮廓。汪野有些害怕了,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发觉自己根本管不住什么,他的身体主导权不在手中! “你放松些,交给我,由我掌控。” 耳边只有刘聿的声音,一直不变,异常安稳。 “慢慢呼气,慢慢吸气,什么都不要想,只听我的就好。” 只听他的吗?汪野迟钝眨动双眼,吃力地转动眼珠。他惶恐不安,并且对现在的情况充满未知,这时候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刘聿的手。最后在显而易见的发抖中汪野交出了身体的主动权,他不再去思考自己到底怎么了,放慢的呼吸声压在他的心头,耳边是那个人的叮嘱。未知的恐惧感逐渐被熟悉的人代替,汪野的喘气节奏终于慢下来。 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甚至已经分不清楚。汪野确定自己耳鸣了,然后在哭得一塌糊涂的状况下被平平地放在了沙发里面。面前的世界只剩下刘聿的动作,他的手还在脸上,汪野索性连思考的能力都交了出去,跟着他一起换气。 “没关系,好了,已经好了,只是过度呼吸,不要紧的。” 刘聿俯下身,左手垫在汪野的脖颈后侧,腕口被掐得深红。“你太激动了,从前有过这种现象么?” 汪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刚才那一段记忆已经全部失去。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用手捂住口鼻,像我对你做的这样。或者找一个口袋,把脸埋进去,多吸入一些二氧化碳就好。”刘聿看到他的眼神逐渐清明才放开手掌,但还是在汪野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证明刚刚确实抢夺了他的氧气。 “什么?”汪野听不清楚。 “人在激动哭喊的时候会呼吸加快,要是太快了,身体里的氧气浓度太高,就会引起一种碱性中毒,突发性的很好排解,多吸入二氧化碳可以缓解。”刘聿猜他这时候一定耳鸣,不一定能听到,但还是解释给他听了,“看来你父亲的事情对你伤害很大……” 汪野在极度的疲惫过后逐渐放松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再抗拒这个话题,终于袒露出他想要隐藏的无奈,还有不为人知的柔软脆弱:“我……我也不知道,他总是说我。” 刘聿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来,帮他擦了擦汗:“他都说你什么了?” “什么都说,我好像……哄不好他。”汪野能感觉到刘聿身上的热量,那只手所散发的热也还在脸上,“我小时候……是和外婆一起长大。我爸他在外头工作,很少回家,可每回我都挺高兴的,毕竟是亲人。后来……我和天元嘉嘉一起来闯荡,这些年他也没管过我。” 刘聿点了点头:“他对你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总是哄着他?” 汪野再次摇了摇头,他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特别傻! 他不安地等待了几秒钟,然后刘聿接过了这个话题:“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畸形的亲子关系,会产生出‘讨好型人格’,你知道么?” 汪野头一回听到这些,惊讶得想要坐起来。 “你从小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所以在你幼年时期诞生了讨好的行为,或许是某一次讨好让你的父亲刚好出现了一些亲密的互动,于是你便开始复制,对此产生了向往和期待,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个循环。你别怕,这种并不少见,也不是你的错误,而你的父亲刚好利用了你在这方面的强大需求对你进行着精神虐待,这就是你的痛苦所在。”刘聿大概能想象汪野的成长经历,小时候得不到重视的孩子长大后反而会孝顺父母,大多都是出自于此。 说来说去,汪野想要的是爱,很多很多的爱。 “……是吗?是这样?”汪野忍不住问,他总是幻想父亲能对自己改观,能有一段温馨的父子关系,可每回都以失败告终。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怎么都不对,汪波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冰坨子,永远无法焐热。 但小时候,他偶尔的一次夸奖,汪野都记得很牢。 “应该是这样的,你不用太担心,一切都可以矫正过来。现在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状况。”刘聿才不想深问汪波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总归以后自己不会再让汪野和他有太多接触,他会慢慢远离汪野的生活,直到完全滚蛋。 “胃还疼么?”刘聿点了点他的肚子。 汪野的思维还沉浸在刘聿刚才的话里头,正在慢慢消化新的概念:“还行,我以前见过他就会胃疼,我还以为是慢性胃病。原来是因为……情绪。” “他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做父母。”刘聿毫无预兆地捏了捏他哭红的脸蛋,“你还小,慢慢就懂了。” “好像你很大似的……”汪野赶紧揉了揉耳朵,哭过之后他心里舒坦多了,全身像打通任督二脉,“对不起,你的衣服和领带扣我会赔偿的。” “好啊,等你睡醒,我们再商量商量赔偿的事宜。现在你的任务是睡一觉。”刘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家有主卧、次卧和客厅,你想睡在哪里?” 汪野这回真的坐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睡在你这儿?” “因为你的状况很不稳定,我怕你夜里再一次过度呼吸。万一真的发生了,天元和嘉嘉一时慌了手脚,你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就是……”刘聿指了指他的眼睛,“你哭成这样,我实在不敢让你回家,他俩肯定以为我把你如何如何了。” 汪野赶紧摸摸眼皮,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我的妈啊,让兄弟瞧见自己这德性,所有的面子都破碎了! “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中午我送你回台球厅。你放心吧,天元那边我会说清楚的。”刘聿看了看次卧的门,“要不要去屋里睡?那里有正式的床。” “不用了,我睡客厅沙发吧,已经很给你添麻烦了。”汪野不好意思再占用他的房间,所以就选了客厅。刘聿也没再多说,从次卧拿出枕头和被子,亲手给汪野安顿在沙发里。由于哭过一通,汪野早就体力殆尽,不到一刻钟就陷入睡眠,刘聿蹲在他旁边看了看,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以及他眉梢里的小小伤疤。 自己比他大8岁,年长者总是额外操心的那个。 刘聿再拿起手机,先把汪野的情况如实地告诉吕天元和黄志嘉,再三承诺明天一定会把汪野亲自送回去。那两个兄弟自然不放心,后来刘聿又给他们发了汪野睡觉的视频才算好一些。 一切终于搞定,刘聿也准备去洗澡了,然而就在这时候汪野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在茶几上震动不停。 刘聿走过去,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有预感这是谁打来的,所以很快按下了接通:“喂,哪位?” “刘聿?”路劭特意换了号码来打,没想到一接听就是他,“怎么会是你!” “就是我,怎么了,不行么?”刘聿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汪汪:莫名其妙就留宿了。 刘教授:人生就是老来俏,我再买几套衣服。 第36章 他是我男朋友 关上房门,自己的卧室有不错的隔音效果,刘聿也就不担心会把汪野吵醒了。 路劭这几天一直在试图和汪野联系,只不过自己的手机号码早就被拉黑了。他只好再去买别的号,可是无论换几个,汪野都不接,因为他已经知道陌生号码一定是自己打进去。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和自己一刀两断了! 刚刚路劭又去了一回汪汪台球厅,打老远就没瞧见汪野的身影,所以也就没有过去自讨没趣。现在他换了个新的手机号再给汪野的电话拨过去,终于这回接听了,不管汪野是开口骂人还是愿意听他解释都可以,只要两个人还有联系就行。 可路劭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刘聿给截胡了。 “小野呢?”路劭坐在自己的车里,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刘聿,这是汪野的手机,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替汪野接电话!”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只是接了你的电话而已,我说什么了么?我还没有开口骂你吧?”刘聿缓缓坐在床边,“首先,这确实是汪野的手机,但是汪野他现在人在我家,由我照顾,我就有资格替他解决前男友的遗留问题,以及有权力听听你打算怎么说得天花乱坠。现在可以开始了,你说。” “你动作够快的啊你,你真卑鄙啊。”路劭狠狠地说。 刘聿哼笑一声:“我怎么卑鄙了?你说说看。” 路劭太过生气,以至于不得不解开领带结来进行深呼吸:“你不就是想追求小野嘛,最近他在和我闹矛盾,你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现在他正是伤心的阶段,你像个老好人一样总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刘聿,咱俩都是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别把自己装得多神圣!” “咱俩确实都是男人,但男人和男人也不一样,如果小野今晚点头,我绝对做不出心理出轨这种事。我也没有装神圣,我心里确实有很多危险的想法。况且你差点毁掉小野对感情的信心,如今我卑鄙一些又怎么了?趁虚而入这种事,难道不行么?”刘聿说。 路劭那边也跟着哼笑了一下:“别小野小野得叫他,你和他才认识多久?” “我和他认识多久?”刘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你和他也就认识一个多月,我和他已经认识一年多了。而且你别想骗我什么,汪野他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他不会跟你回家干点什么,你别想用这种事激我。”路劭很有把握,他和汪野多多少少也谈了半年多,汪野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很在意生活中的细节,特别是仪式感。他那么喜欢自己,两个人的大日子还选在一周年了呢,路劭不相信汪野会这么快和刘聿上床。 “我和他认识多久……”刘聿却没在听路劭的话,反而还沉浸在刚刚的这个问题里面,“你想知道我和他认识多久了么?” 路劭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你这个脑子估计也想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但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接近他了,你根本就配不上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要趁虚而入了。”刘聿的眼神冰冷下来,和他平日里令人如沐春风的神色差异巨大,“还有一件事,小野这个昵称,最初也不是你叫的。第一个这么叫他的人,不是你。” 路劭确实没听懂:“你……” “好了,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你想继续挽回,我不拦着你,但你也休想拦着我追求汪野。”刘聿不给路劭再开口的机会,转手就挂断了这一通电话,同时把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把这些事情都办完,刘聿再一次来到了客厅,确切地说,是来到了有汪野的客厅。平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变得生机勃勃,连同家具看着都顺眼了不少。那人还在沙发里面睡着,明明挺高,可缩起来也不觉得很修长,揣兜里就能一把捞走似的。 他真的长大了。 刘聿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汪野的旁边,左手不听使唤,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落在了汪野的脑袋上。 真好摸,毛渣渣的猕猴桃。 不过他叫自己“老刘”这点……咳咳,刘聿还是不敢苟同,叫刘老师、刘教授都行,老刘显得像老夫少妻似的。都说3年一个代沟,自己这也就是两个半,还不至于差一辈吧? 但先不管了,眼下是老房子着火,刘聿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要实施“老来俏”措施。反正现在他也不困,索性就坐在沙发边上点开了自己的手机,联系上那位手艺非凡的老裁缝。 刘聿:[您好,请问您最近有时间么?我想再去订做几身,也有可能带朋友过去,两个人一起做。] 窗外的天在时间流逝中摘下了夜幕,换上了黎明的光彩,汪野睡醒之后没敢动弹,花了好大一会儿才接受“自己留宿于别的男人”家里这个事实。 这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啊,从前和路劭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住过,怎么和刘聿刚认识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破戒了?汪野想不明白,也没法仔细想,他脑袋好疼,鼻子里也酸疼酸疼的。一场激烈的大哭虽然让他发泄了情绪,但也或多或少带来了副作用,更可怕的是汪野觉得眼皮很沉重,和平时不大一样。 他连忙去拿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大吸一口凉气!眼睛肿得像水蜜桃! “啊!”汪野大喊一声坐了起来。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刘聿早就醒来了,只不过怕吵醒汪野所以一直在卧室偷偷工作,听到喊声连忙踩着猫猫头拖鞋跑出来:“怎么了!” “老子的眼睛!没了!”汪野捂着眼睛重新躺了回去,本来就是因为怕天元和嘉嘉看到自己哭肿眼不敢回去,这回完蛋了,根本没法解释。他俩要是知道自己是被父亲气哭了,不得嘲笑一百年啊! “唉,吓我一跳,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刘聿赶紧走了过去,小孩儿就是容易大惊小怪,“来,我看看。” 汪野破罐子破摔地放下手,两个肿眼泡顿时出现在刘聿面前。能肿成这个程度,刘聿也没想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空气都安静下来。 “是不是特别丑?”最后汪野吸了吸鼻子。 “不丑,只是略微醒目。”刘聿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一会儿我煮几个热鸡蛋,给你敷一敷,肯定能好。” “能好吗?”汪野半信半疑。 “能,你相信我。”刘聿再次点头。看到他如此坚决,汪野这一次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刘聿,毕竟他懂那么多:“好,我信你。” 20分钟后,汪野的左右眼皮都要被鸡蛋给烫熟了,哭肿的迹象没有一丁点儿要消失的迹象。他看向旁边的刘聿:“我说,老刘啊,你不是副教授嘛,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呢?” 出师不利的刘聿在旁边飞快地打着电脑,搜索“如何让眼睛快速消肿”,哑口无言。 看来这眼睛是一时半会儿下不去了,汪野到最后完全失去耐心,干脆把熟鸡蛋吃掉。他也不管能不能恢复原状,现在刘聿家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早饭,不得不说,老刘的手艺就是顶呱呱,他亲手做的三明治比汪野吃过的任何一个都要美味。 主要是蛋黄酱给的足,刚好满足了汪野的口味。两个三明治下肚还是没饱,汪野最后又吃了一份小馄饨,额外啃了一个碱水面包。可是再好吃的速食食品都没法和刘聿的水平相比,汪野都想给他伙食费,以后到他家来入伙。 昨天的那身衣服不知道哪里去了,连同汪野的内裤一起失踪。刘聿的答复是衣服洗不出来,干脆一起扔掉了,汪野无奈之下只好穿上了刘聿备用的四角内裤,换上了他的休闲装。 “这身衣服很配你。”下楼之后刘聿还在夸奖,“你穿运动装也很好看,平时为什么不穿呢?” “唉,你不懂。”汪野双手插兜,戴着刘聿的一副墨镜,“穿运动装显小,站在店里像来打球的大学生,镇不住场子。你这身衣服的颜色还特别像我以前的校服,怎么看怎么像。” “本身你也不大啊。”刘聿叫了网约车,“我今天刚好休息,我先送你回家吧,你这个眼睛……肯定不能直接回店里。” 巧了,汪野也是这样打算,他得回家缓一缓才能见人,于是两个人一起上了网约车,目的地是汪野的家。只是一天没回来,汪野就觉得好几天夜不归宿似的,大概是昨天发生了很多事,让他疲于应对。 还好……有刘聿在。 “昨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平时并不喜欢哭。”上了电梯之后汪野还在解释,“衣服钱什么的,我给你转。” “慢慢再谈吧。”刘聿对着电梯里的穿衣镜整了整领口,“对了,昨天……你睡着之后,路劭打进来一个电话。我看到是陌生号码,不知道是他,我怕耽误了你什么事就接了。” “他?他怎么还没死心?”汪野都无奈了,两个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是吵架,是划清界限。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死心,而且他还误会了我们……”刘聿欲言又止。 “我们什么?”汪野马上上钩追问。 “他听到咱们这么晚还在一起,就以为你和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只是有突发状况所以睡在我家里,并不是那什么。”刘聿很苦恼似的挠挠头发,“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会是他。” “他还好意思误会咱俩?”汪野怒不可遏,他什么人啊,管那么多。刚好电梯门就在眼前打开了,汪野刚迈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路劭。 “小野,你终于回来了!”路劭猜今天汪野一定要回家,所以周末提前来等,“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汪野刚刚听完刘聿那些话已经很生气了,你管我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换句话说,就算我和刘聿真有什么了,也不关你的事。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啊,我们刚刚确定关系,当然要在一起了。”气得有点上头了,汪野直接怼了过去,我想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可什么都没说。(微笑) 第37章 汪野同学 说出去的瞬间,汪野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心里满是对路劭的厌恶。 他们这一年也有过美好的回忆,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汪野都愿意相信曾经那些时刻的感受不假。可伴随着路劭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再美好的回忆也会被覆盖上一层失色的滤镜,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他好像已经不认识路劭了,仿佛曾经和自己在一起的只是一个假人。他的喜怒哀乐通通都假,自己不了解他,喜欢的只是内心的投射。特别是在知道他已经分手还要干涉自己的交友对象时,汪野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抽飞他那副眼镜,打碎他的假深情。 明明都是戴银边镜框,怎么刘聿那一副就那么好看? 而路劭的下意识反应更加明显,看向刘聿的眼神凶光毕露。他再看回汪野,两只手死死地掐住汪野的肩膀,汪野要不是一个小伙子就只有被他拿捏的命运了。 现在汪野直接推开了他:“你大爷的!滚蛋!” “小野,你是不是在骗我?”路劭抱着一丝希望,他的直觉告诉他汪野只是说气话。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个月之内改变呢,汪野又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一定是气话了,他还恨着自己呢! “我为什么骗你?我犯得着骗你吗?咱俩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还不如陌生人。”汪野再次推开他,虽然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了喜欢错了人而难过,可一想到痴心错付仍旧觉得自己冒傻气。他现在只想回家,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休息,刘聿就从来不吵闹,也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而且你别把羊癫疯撒在刘聿身上,他好欺负,我可不好欺负!”汪野挡在了刘聿的面前,不愿意他吃亏。 听完这句话,路劭的愤怒马上寻找到了发泄口,对刘聿怒目而视:“这是你教他说的?你们演戏骗我是吧?” 刘聿先是伸手将汪野往自己身边拉一拉,老实讲,自己的突然“上位”还是挺叫人意外的,但是令人狂喜。“路劭,你这人是不是太自大了?小野有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和人生抉择,轮不到你插手。就算我是他的男朋友,其实也没有权力干涉他的社交。” 听听,听听,这个就叫做差距!人和人的素质真不一样!汪野在嫌弃路劭之余更加感激刘聿。他现在真的烦透路劭,而刘聿刚好也没再给他们继续交流的准备,将手伸向门把手:“现在我们要回家了,如果你再继续骚扰我的男朋友,我会对你不客气!” 这是汪野头一回听到刘聿换了一种不客气的语气说话,不容置疑,很是冷酷,不再是好说话的教授,倒是真像一个手拿教鞭的严厉老师,让人忍不住想要注目。紧接着刘聿当着路劭的面将门把手一拧,门无动于衷。 很显然,指纹密码锁并没有对他开放,他既不知道密码,也没有录入指纹。 路劭当然也马上看到了这个纰漏:“你别再演戏了,你连小野的家都进不去,怎么可能是他男朋友,你……” “谁说的?昨天我在刘聿家里过夜,今天带他回家就录入指纹,马上就录!闪开!”汪野一把抓过刘聿的那只手,另外一只手攥住门把手,大拇指的指纹压在了锁眼上,不到两秒钟就解锁成功。他没再搭理路劭,拉着刘聿径直地走进家门,随后将金属的防盗门狠狠一撞,把纠缠不休的男人拦在外头。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汪野给门上锁,又往前走了两三步。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才发现他的手还拉着刘聿呢,于是吓得赶紧松开:“对不起对不起……” “嘘,小声点儿。”刘聿的掌心还有牵过手的余温,竖起食指在汪野的嘴唇上一压,“万一他还能听见呢。” 这倒是,路劭一定还没离开呢。汪野赶紧点点头,带着刘聿进了自己的卧室。这里就完全听不到了,汪野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刚才我是一时口快,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怎么会呢?既然我们都是彼此熟悉且信任的朋友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刘聿的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挑起,“我可以当你暂时的假男友。” “唉,我真是口不择言。”汪野揉了揉眼睛,“我真没想到路劭这么纠缠。” 刘聿安慰道:“那这个也不怪你。在我理解来说,他先对你不忠,那么你们的分手完全可以是单方面的,只要你决定了,他就没有任何挽留的权力。他总是这样纠缠你也很不正常,我真怕他哪天狗急跳墙。” “他倒是不至于,他没那个胆量。况且我又不是没有反抗能力,他惹急了我是吃不了兜着走。”汪野对刘聿又多了几份感激。好端端,人家突然被自己扣上了“现任男友”的帽子,确实有些太武断了。 刘聿摇了摇手:“不,我还是很担心他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不如这样,我们暂时先演戏吧,让他死心为止。” “啊?”汪野一愣。 “让他知难而退,我也方便在最近的距离保护你。他目前的行为都很自恋偏激,你不要掉以轻心。”刘聿说完看向了防盗门,“那个……指纹密码输入,是真的么?我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帮你打扫卫生,或者做个饭。” “也行,不过你平时不用总过来,我们是三个大男人住一起,家里太乱,也会请小时工的。”汪野要是自己一个人住,还真不会让别人开门,但他们是三个人,所以安全方面也就有了保障。而刘聿的家里比自己的条件好太多,他还不至于偷什么。 就这样,刘聿的指纹顺利录入,留在了汪野家的开门锁当中。到了下午两三点,汪野回汪汪台球厅去工作,他原本自以为眼睛已经好很多了,没想到黄志嘉看到第一眼就傻了。 “汪哥!你怎么了!你眼睛怎么了!救命啊,天元!天元!” 他冲出来抱住汪野,叫唤的声音还特别大,吵得汪野一脸生无可恋。吕天元听到呼唤马上蹿了出来:“卧槽!谁打的!” 眼眶仍旧没能消肿,眼白里还充斥着红血丝,活像挨了一拳头。汪野只好再次戴上刘聿的墨镜:“你俩真大惊小怪,谁能打老子?” “那怎么回事?我看看我看看!”黄志嘉担心得不得了,呼呼地吹着风,试图给汪野的眼睛吹好,“咦,怎么像是……大哭一场过?” 汪野吓得汗毛竖起:“怎么可能!” “看着很像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黄志嘉继续猜测,“昨天你和刘聿一起,他肯定不会惹你掉眼泪。你后来又回了你爸那里……难道你被你爸骂哭了?” 吕天元不吭声了,仿佛也是默认了这个猜测。汪野的父亲多么混蛋他们心知肚明,每回给汪野气得胃疼肝儿疼,可这骂哭了还是头一回呢。汪野眼瞧着瞒不住,怎么可能让兄弟们知道那种糗事,干脆一挥手:“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屁孩儿……是那个,路劭今天找过我。” 天啊,黄志嘉捂住嘴巴,原来汪哥的坚强之下还是未曾愈合的伤口!他还在失恋缓冲期! “毕竟好过,总要哭一哭。”汪野宁愿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失恋,也不想说是寻求父爱失败,“好了好了,咱们上班吧!” 说完,汪野抬腿走到了前台,准备好好对一对这两天的账目。黄志嘉和吕天元交换视线,彼此都在心里默默叹气,这情伤真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汪野这是还哭呢,真可怜。 汪野也觉得自己真可怜,一下午了,不少客人经过他都得问上一句,连对面的小胖都知道了,又送饮料又送慰问小饼干。汪野到最后懒得解释,一直闷头忙碌,一干就干到了晚上,等到他终于停下来歇一歇时,刘聿已经走到了店门口。 “你怎么来啦?”汪野走了出去,“下班了?” “下午回学校开了个会,我这个工作就是开会多,其实也挺烦的。”刘聿回答。 “哦……那你过来干嘛?不回家吃饭啊?”汪野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刘聿先回头看了看小胖咖啡厅,再转过身来:“我担心你,我怕路劭又偷偷摸摸躲在哪里偷看你呢。既然我是你的‘男朋友’,那么下了班一定要过来看看的,不然他会怀疑。” “你可真细心。”汪野再次表示五体投地,“成了,现在你已经看完了,快回家吃饭吧。昨天你一定也没睡好,我给你找了好大的麻烦。” 刘聿只是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汪野问道。 “如果是谈恋爱的关系,那么临走之前一定会拥抱吧?”刘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容很腼腆,“对不起,我也没有恋爱经验,但是我猜一定是这样。咱们既然做戏就要专业一点,不然很容易被路劭看穿。” 抱一抱?汪野眨了眨眼睛。 “你是不是不愿意?”刘聿马上问。 “没有啊,就是有点意外。”汪野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那就抱呗,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扭捏的。” “那就好,那我要抱了。”刘聿说完就伸开了双臂,轻轻地搂住了汪野的肩膀。晚风带着秋天的干爽吹过了汪野的面颊,他一瞬间闻到了刘聿衣服上的香气,像他老家的紫丁香。 抱住之后,刘聿没有快速地松手,反而在汪野的耳边问:“既然都已经抱了……明天下午,首体大有你‘男朋友’的公开课,你要不要去听刘老师授课,汪野同学?” 作者有话说: 老刘:从前的讲台只是讲台,以后的讲台都是T台! 第38章 重要嘉宾 一句话像是把汪野从秋天拉到了热辣的盛夏,风是热的,脸也是热的。他暂时没搞清楚一句“汪野同学”为什么有这样大的魔力,让他一下子回到曾经穿着校服上课的日子。只不过台上的老师换成了刘聿,自己也不再昏昏欲睡,被英语和数学难倒。 他好像开始被一对一教学了,跑不掉,更无法逃课。刘聿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不带有任何攻击性和情.欲,哪怕离这么近了都没有冒犯感。 可汪野还是觉得脸皮发热,这可是大街上,就说台球厅这一边光线比较暗吧,可是两个大男人突然紧紧拥抱还是挺怪异的。他连忙从这个怀抱挣脱出来,下意识地往别处去看,生怕让对面的小胖发现他俩在干嘛。 上高中时候,学校那些躲着教导主任的小情侣是不是也这样? 等等,自己和刘聿又不是小情侣,为什么要这样想啊!简直莫名其妙!汪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和脚都仿佛和自己不太熟,找不到放置它们的合理姿势。 “只是一场公开课,你可以坐在最后面,我不一定能看到你呢。”刘聿还没有放弃,俗话说,如果想让一个人看到最好的自己,那就让他看看自己专注工作的样子。 “我不去,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大学生,我都毕业了,早就不听课了。”汪野飞速地摇了摇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自己好好讲课吧,祝你公开课成功。” 去他的祝你公开课成功,这是什么结束语啊,显得更加莫名其妙了!汪野快步走回他的台球厅,回到了他的前台里头,好像这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刘聿也没再多劝他什么,走向了小胖咖啡店,不一会儿拿着一杯加热后的燕麦咖啡过来,顺理成章地放在了汪野面前。 “你干什么啊,怎么又回来了?”汪野小声地问,这人怎么还没走啊,就在自己店门口兜兜转转是不是? “我不放心,还是去对面看了看,路劭不在。”刘聿只是在找各种方式加长两个人的接触时间,“咖啡可以消除水肿,你试试。我查过百度了,老刘严选。” “好啦好啦,我一会儿就试试,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快走。”汪野怀疑再不轰走他,刘聿这个人一定有方法留在店里,说不定以后他就在店里面留宿了。终于,汪野好说歹说把这尊大佛请出了台球厅,却没发现不远处的两个哥们儿在窃窃私语。 “天元,你说刘老师刚才为什么和汪哥拥抱啊?”黄志嘉看了一个全程,但是不懂。感情的事情可真复杂,现在他也不敢劝了,生怕再给汪野劝破防了。 吕天元将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记忆中整合,抽丝剥茧,然后进行了一波恋情分析,信息库就是他那少到可怜的恋爱经验:“我明白了,这是刘聿的计谋。他知道汪野现在还因为路劭痛哭流涕,所以就想趁着这个时机穷追猛打。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我怎么没谈过恋爱了?我纸片人老公都死了十几个,我守寡都十几回了。”黄志嘉为爱发声,“不过真想不到汪哥还在难过,真看不出来。” 吕天元摇了摇头,换上了过来人的语气:“唉,爱情的事情你不懂,感情不是买卖,哪有那么容易就忘掉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哦!” 汪野当然听不到好兄弟在聊什么,他慢悠悠地端着咖啡杯,品尝着今晚的特饮。刘聿是直接把对面的咖啡杯给他端过来了,不是外卖杯子,所以能很清晰地看到咖啡表面有一个漂亮的拉花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个图案和自己后腰上的纹身有点像,是一羽小鸽子。汪野不太舍得喝了,他从小很少有机会得到好看的物品,长大了买起东西来也是一个颜值控,只好溜边去嘬咖啡。 咂么咂么滋味,汪野确信它没有刘聿家里的燕麦牛奶好喝。 但明天下午的公开课他是肯定不会去的,打死也不去! 第二天,汪野心里头总是惦记着这事,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去了,但隐隐约约又觉得那边有一只小手在不断朝自己晃悠花手绢,挺勾人的。中午开店之后他就懒懒地回了休息室,几分钟后,那扇门就被两个脑袋给顶开了。 “你喝不喝啤酒啊?”吕天元先问。 “我眼睛都这样了,怎么喝?”汪野捂住额头,真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什么体质。为什么别人哭一哭,第二天可以当没事人一样继续上班上学,自己这眼睛就肿成了悲伤蛙,完全没法冒充人类。 黄志嘉拿着自己的小金库走进来:“汪哥,我算了算,这个月我攒了1935块钱,我请你吃一顿吧。”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汪野坐了起来,一把搂住嘉嘉,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思索下午要不要去公开课。 “我和天元昨晚恶补了一下知识,网上说这失恋的人最好换换环境,多多参加社会活动,最需要的就是朋友的陪伴。我俩决定以后每天都陪伴你,帮你度过这人生中最为痛苦的黑暗!”黄志嘉举手发誓。 吕天元虽然没跟着发誓,可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汪野一直带着他们打零工,大专一毕业就开始闯荡,如今备受失恋痛苦,他们作为好兄弟义不容辞!但凡他俩其中有一个弯的,那汪野绝对被内部消化。 被迫“养情伤”的汪野顿时无语,要怪就怪自己这一步谎话说太大了,如今收不回来。 等到下午1点多的时候,汪野收到了刘聿的信息,告诉他了公开课的详细时间和地点,并且发送了一连串的微笑表情。汪野把手机藏了起来,假装看不到,一门心思都扑在店里头。没过多久白洋介绍的那个兼职体院男大就来了,大高个儿,贼帅,体育生,听说还是练游泳的,身高肯定超过了190。 不错,对于这种身高,汪野是喜欢的,放在店里特别有安全感,就算有人想挑事都得掂量掂量。把这个人安顿好,汪野一溜烟又回到摇椅上休息,同时给白洋发信息:[你说的那个男生到了,挺好的。] 白洋:[辛苦你了汪哥,他是我们学校练蝶泳的,条件差一些。] [没事,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他的时薪我肯定日结,而且会管他的饭。他以后要是中午来,我就管午饭,他要是帮忙到下午,我管两顿。]汪野一看白洋的话就心里头发酸,条件差还能练体育,那是真的热爱,也是真有天赋,缺一样都坚持不下来。 白洋:[谢谢汪哥,明后天我请你吃饭。他也干不了多久,马上就会游出名堂,学校有奖金,不添太多麻烦。] [你们是学生,学生就别花钱了,有机会过来一起打球。]汪野又给他回信息,手指尖忽然间不听使唤,曲里拐弯地开始问别的。 汪野:[我问你一个事啊,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一个叫刘聿的老师?] 白洋:[有啊,哲学老师,学校红人,我还上过他的课呢。怎么了,你和他是朋友?] 汪野:[没有没有,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和他认识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他那天来店里打球了,然后随口告诉我他今天有公开课,就在你们本校区。] 白洋:[是有啊,我们学生会今天都空了,好多大一的新生都去听课,害得我想弄个复印件都得自己来。] 哇塞,刘聿他这么受欢迎啊!汪野惊讶,但很快这惊讶又转变为淡定,用脚后跟想想都能想象出他肯定人气很高啊,很多学生都喜欢他的课。不知道他上课是什么风格,是很严厉还是很温柔……汪野猛然间从想象中惊醒,再看看时间,算了,不去了,时间已经来不及,再说那么多人,大课堂肯定找不到位置。 大教室里人头攒动,陶文昌确实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课堂,果然刘聿就是学校的金牌招生简章,随随便便一号召就这么多人来。现在课程已经开始了,周围大体安静下来,但仍旧能听到交头接耳。 “昌子,你们学校的这个老师有对象没有?”隔壁学校的女生也来凑热闹,拉住了高校交际花陶文昌的袖口。 “他……他有没有对象我哪儿知道,这是人家老师的私事。”陶文昌随口胡编,你们千万不要惦记了,看起来越像直男的人越不直。 旁边一个男生偷偷拿手机拍照,笑得非常微妙:“我觉得他肯定有对象,这种颜值不可能单身到现在。” “听说以前还有学生和他表白呢?”有人忽然说。 陶文昌吓得一激灵,赶紧替刘老师澄清:“这个绝对没有,我和刘老师关系不错,我最了解了。他从来不和学生私下联系太多,也就是和我们打打球,只参加群体活动。要是男生或者女生单独约他、联系他,他那警报器拉得比任何人都快。” 旁边的女生连忙说:“我也听说了,说刘老师的师德特别好,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那是,这可是高压线。”陶文昌心里替刘老师叫苦,这谁传的八卦啊,简直有毒,以后越传越真简直能害死刘老师。我这可怜的老师哦,陶文昌看向讲台,刚刚结束完板书的刘聿刚好转了过来,表情轻松,显然他自己也很享受教书育人。 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陶文昌就有点儿不理解了。 你教书育人就好好教,为什么要脱衣服? 只见讲台上的刘聿一边和大家说话,一边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简单基础款的白衬衫,可是却有一样大杀器,那就是Y字皮质背带。皮夹扣固定在左右侧腰,一条笔直的皮带往上延伸,到腋下十厘米处分开,套上了他的肩峰。 原本不怎么凸显身材的白衬衫立马变了一副模样,显得这人的肩膀又平,又宽。 “哇塞……这怎么回事?好帅哦。”旁边偷拍照片的男生忍不住感叹,疯狂地晃陶文昌的胳膊,“你们平时上课吃这么好?” 陶文昌却没心思回答他,扭头在教室最后排来回寻找起来。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这个僚机一号还能不知道吗?肯定是有重要嘉宾来了。 汪汪哥,你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天元、嘉嘉:我俩但凡有一个弯的,汪哥都不会…… 刘教授:警觉! 第39章 相应惩罚 汪野一进大教室就理解了白洋为什么称赞刘聿是学校红人,这受欢迎程度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这也太红了吧! 虽然他并不认识首体大的学生,但很显然,他眼前这一整排都不是本校生,因为他们一直在拿手机偷偷拍照。公开课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拍吗?他们真不怕刘教授生气吗?汪野坐在最后一排,盯着那些青春年少的面孔看了又看,真想把他们的手机直接按下。 不许扰乱课堂秩序!不许影响教学进度! 当然,这也就是想一想,他是不会在刘老师大课堂上闹出什么动静来,静悄悄来,再静悄悄走,不带走一丝云彩。于是汪野把脑袋上的鸭舌帽再往下压了压,尽量让自己融入大学课堂的背景当中。 想起来他都想笑,自己居然还有老老实实听课的一天,而且还是在毕业了之后。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看过去,把打量的目光藏在帽檐的下方,而心脏却不听使唤地开始加速,像是一不小心就喝了黑咖啡,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下心率。哪怕他离那么那么远还是能看清刘聿,看清楚他穿的衣裳。明明是那么简洁的白衬衫,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就那么精神呢? 果然是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要是自己来穿一定没有这种效果。汪野偷偷地往左边挪了挪,视线拐着弯儿地从大学生的脑袋中间钻过去,完全放在了刘聿的那一边。他怎么这么高啊,站在讲台上都显得很修长,完全不会被大教室吃掉呢。 汪野偷偷地挪,偷偷地看,但是这偷偷里面又掺杂了一些光明正大,毕竟他是最后一排。这样多的学生,刘聿肯定是顾前不顾后,光是和最前排的同学互动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扫到后面。 况且,自己已经三令五申地告诉他不会来了。那现在的举动又叫做什么?出尔反尔?倒打一耙?还是杀了一个回马枪?汪野想不出确切的形容词来,本身他语文就不好,脑袋里乱哄哄一片,安静不下来。像一下子飞进去了十几只小家雀,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聊开了,谈论着关于刘聿的话题。 而且……他那个背带为什么也那么好看啊?好像和普通的背带不太一样。汪野这时候开始后悔来晚了,位置不好,根本看不清楚。 “诶,咱们这位置是不是太靠后了?” 巧了,汪野前排的男生也这样说。确实是太靠后,很多细节都看不到呢。 正在汪野感到失落之时,前排的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望远镜:“瞧,姐们儿的装备齐全吧。” 哇靠,不至于吧,你们又不是来看演唱会的,你们是来听课的。汪野羡慕地看了一眼,马上又正色起来,学生就要以学业为主,你们总盯着老师干什么? 可他这些心里话,前头的人不可能听得到。小小的望远镜在他们手里传来传去,发挥着最大的功效。汪野只好再把椅子挪一挪,撑着下巴,把身子往前靠一靠。刘聿他那个背带真的挺好看,汪野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的,把人的肩膀和锁骨一勒,胸口前方的布料被抻平,隐约可见胸肌的轮廓。 这时候,刘聿又转过身去写板书了,教室里响起闷闷的书写声。趁着这个机会汪野立马坐直,抻着脖子往前眺望,把刘聿的肩和后腰看了个遍。不管了,前头的人都用望远镜了,自己不看就是吃亏,先看了再说。 陶文昌的心思根本没在教室的前方,而是被后方吸引。他扭着头,原本只是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寻觅到这位重要嘉宾,没想到人家自己送上门。不是他陶文昌的视力远超于旁人,而是汪哥实在过于突出了。 本身他就高,高高瘦瘦往哪里一坐都很打眼,头小脸也小,气势逼人,自带怒感,随便一挑眉毛都像个天生颓废感的性感野模。 最主要的是……谁家好学生会穿黑色小皮衣、戴鸭舌帽来听课啊,这可真是前院后院摆花盆,两头的花一起开,刘教授在前头开屏,汪哥来偷听也没忘记打扮。活该你俩将来是两口子,在颜值控这方面狠狠地拿捏了对方。 而汪野还不知道已经暴露了行踪,在刘聿转身之前就回归了正常的坐姿。他根本就听不懂刘聿的课程内容,完全是听天书,但是越听,心越乱,说不好什么感受,总之就是特别活跃。 奇怪,难道昨天晚上的那杯燕麦咖啡里头有诈! 被刘聿下了精神亢奋药物! “我不想说太多的题外话,但是请同学们不要交头接耳,把注意力都放在今天的讲题上。” 刘聿本人的声音不快不晚刚刚好得响起来,因为是大教室所以他用了麦,而更巧的是,扩音喇叭就在汪野的右边。这下可不得了了,汪野一个激灵就坐直了,特别像刘聿对着自己的耳朵眼教训他,拎着他的后脖子让他好好念书。 本身刘聿的声音就很好听,是那种特别稳的男中音,不低不高,还有一定厚度,结果这么一放大……汪野刚才怦怦跳的心马上就给摁住了,下意识地寻找起自己的书本和笔袋来,找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老子尼玛不是来听课的,我又不是他的学生! 但这莫名其妙就想听话的感受是怎么回事?汪野摆出了一个特别不屑的表情,非常受不了课堂文化,但或许是刘聿的嗓音太好听了,如同按摩耳道,两边的耳垂都有点酥酥麻麻。 “还有,与课堂无关的东西不要带进来,一会儿再发现,我会没收。” 汪野下意识地收好桌面上的手机,结果前排的同学飞速收了望远镜,原来不是说自己,而是在说别人。这时候刘聿大概是有点生气了,语气没有刚才那一句好,微怒,又没到勃然大怒,反而具有极强的压迫感,情绪一触即发。 这……他要是每天都这样,他学生能好好上课吗?汪野不敢再往前看了,生怕被刘老师看见。但是应该看不到吧,离他那么遥远呢,汪野在确定和不确定之间来回徘徊,很后悔坐在这里,可让他现在走,也不太愿意。 凭什么其他学校的人能来看,自己就不看了?大不了趴下玩手机呗。想着,汪野趴在了许久没触摸过的书桌上,将裹着牛仔裤的两条有力长腿往前伸伸,开始斗地主。 公开课中间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汪野在下课之前提前跑了出去,躲在男洗手间里听体院男大们聊天。他们都比他的年龄小,非常热血,会因为昨天的一场球赛没发挥好而大动干戈,也会因为明天的体测而精神抖擞。汪野一边洗手一边听,只觉得他们好嘈杂好幼稚,一点都不稳重。 忽然间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刘聿! 刘聿:[汪野同学,你来听课了么?] 汪野有种一旦说谎就要被老师记旷课的心虚,说不定还会被惩罚,但立马回道:[没有啊,我店里忙着呢。] 刘聿:[好吧(微笑)(微笑)(微笑)] 呼,看来他应该是没发现。汪野这回放心了,在下半节课开始之前跑进教室,重新坐在他用帽子提前占领的座位上,伴随着上课铃声的打响,汪野兴奋等待着刘教授的上场。 只是兴奋归兴奋,他听不懂哲学,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沉重打架,困意袭来什么都止不住。可这是刘聿的课,汪野不想虚度光阴,一直坚持着支棱脑袋,直到坚持不下来。眼瞧着还有10分钟下课,汪野心想,我就趴着睡一会儿,等下课铃声打响我就醒。 然后一头埋在了胳膊上,睡得不亦乐乎。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了,等到汪野睡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他又一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这个姿势特别别扭,没有躺着睡觉舒服。他面前是一扇窗,挂着学校里才会用的统一淡蓝色大窗帘,窗户外头是几棵完全黄透了的银杏树。 秋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窗帘被风吹出圆圆的轮廓。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什么高考、上大专、开台球厅都是梦里的内容,自己只不过是在高中课堂上睡着了,醒来之后还是高中生,要忙着明天的月考,会为了连堂的数学课而哀嚎。 就这样缓了半分钟,汪野才慢慢地坐起来。结果刚坐直不到一秒钟,刘聿的脸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就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表情明显是憋着坏笑。刚才上课用的教案和笔记本电脑也在桌上,还有一杆钢笔,显然是已经下课了。汪野快速地扫了一眼教室,空空如也,原本满堂的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糟糕,自己怎么睡过头了!为什么打下课铃都没听见!汪野突然摸向耳朵,靠,原来是戴着耳机睡的,怪不得!这回彻底完蛋,明明说过不来结果又来了! “你睡了好久啊,大概睡了半小时呢。”刘聿见他不说话,只好笑眯眯地开口,“我的课程有这么催眠么?” 汪野皱起眉头,像即将炸毛的猫,其实只是哑口无言。 “要真是这么催眠,以后你每天晚上睡觉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一边备课一边念给你听。”刘聿又说。 汪野的脑袋一下子低了下去,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他摸向桌斗里的手机,屏幕一亮,显示出现在的时间,汪野简单地算了一下,现在是下课后的20分钟,那为什么刘聿知道自己睡了半小时? 刘聿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主动承认:“做老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讲台上的视野其实相当好,能照顾到屋里的边边角角。你趴下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那时候,其实我刚进来,我是在你马上下课的时候来的。”汪野还试图狡辩,同时快速地瞄了一眼他的背带。大概又是小羊皮吧,黑色的,看上去很有弹性。 “我这个老师可太失败了,学生不仅迟到,还能因为课程太枯燥而睡着了。唉,失败。”刘聿一直在笑,“走吧,咱们先离开教学楼。” “去哪儿啊?”汪野跟着站了起来,又一次从背后打量他。 刘聿像是脑袋后头长了眼睛,转过来说:“刘教授因为太过生气,打算这节课拖堂,接下来将对你进行一对一的授课,以及针对汪野同学迟到和睡觉的相应……惩罚。” 作者有话说: 陶文昌:再一次成为了play的一环。 第40章 轻微的惩罚 汪野听到这句话,只想踹他的屁股! 什么一对一授课,还带惩罚的,你不要以为我在你面前哭过一次就很好欺负。从前上学时汪野就经常走在老师身后,不是被单独叫到办公室,就是被拉到角落里问这个学期的学费什么时候交,总之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回又跟着一位老师了,汪野双手插兜,非要和他并肩。走廊里非常热闹,但是和汪野的上学记忆有很大的差别。他的高中非常一般,同班同学也没有什么认真学习的,老师相对而言也不是很上心。那时候的自己总把学生身份放在老师的对立面,见到老师就掉头跑。 等到他上了大专,老师就更不抓学生的学习成绩了,一切都靠自觉,在楼道里碰上面也可以不打招呼。所以汪野并没有感受过多少师生情,更没有毕业后返校看老师的想法。但是他相信刘聿绝对不一样,他的学生都很幸运,因为这个老师上课真不含糊,不止传授你们知识,还给你们看T台秀呢。 两个人走着走着,两个熟悉的男生和他们迎面走了来,一位是陶文昌,一位就是白洋。 “刘老师您上哪儿去啊?”陶文昌明知故问,还能上哪里呢?莫非要带着我们汪汪哥,去办公室? 汪野原本和他们的关系都非常好,还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起打球,现在见了面他只想土遁。我的妈啊,自己好端端的,无缘无故和他们的老师一起行走于校园当中,他们可千千万万别瞎想!我和刘聿只是普通关系! 但是,白洋的眼神在汪野的闪躲之下越发奇妙起来,甚至眯了眯眼睛:“咦,汪汪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我怎么来了?”汪野先用笑声缓解一下尴尬,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在大学旁边开台球厅,熟面孔一张接着一张,走三步一个熟人。这下完蛋了,我前不久刚问完白洋刘聿这人怎么样,后不会儿就跑到走廊里和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兄弟肩并肩,这怎么解释呢? “嗯……难不成,你也来看刘老师的公开课了?”白洋看破而不说破,怪不得要问呢,敢情汪哥和自己提前踩点?他们是不是要有“师娘”了? “我也是没事干,店里今天刚好空置,闲着也是闲着。恰好我对这个……哲学,也有一点兴趣。”汪野从小到大撒谎无数,第一次撒了个兜不住的天花乱坠迷魂谎,骗骗别人就得了,自己也得跟着相信,“我来的时候都快下课了,什么都没听到。那个,你们平时千万别学我,别迟到早退。” 陶文昌和白洋听完,先是快速地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心理活动都非常复杂。 陶文昌心想,白队,他这话你相信吗?汪哥就差把“我在撒谎”四个大字挂在脖子上,反正我是不相信的。况且我还看到他踩着点来呢,肯定是提前安排好了店里的一切,然后疾驰而来。 白洋也心想,昌子,他这话你相信吗?刘老师平时虽然说很喜欢打扮,可是今天怎么连皮质背带都用上了?再看看汪哥,小皮衣挺合身啊,小帽子一戴,谁也不爱似的,实际上春心萌动吧? 两个人都有谱儿,笑容里深藏功与名,再同时看向他们那深爱着教育事业的刘聿刘老师。 刘聿的头微微低垂,眼尾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提前给这两位学生里的双商高材生板上钉钉,敲定了他们的最终猜想,比单独开小灶划重点还真。 行了,暗号算是互通完毕,陶文昌赶紧说:“那好吧,既然是偶然间见到的,汪哥你就跟着刘老师逛吧。” “是啊是啊,我们校园里很漂亮的,田径场、篮球馆、游泳队,处处都是风景。刘老师,我们平时和汪哥的关系不错,现在就麻烦你照顾他了,我们先回学生会。”白洋话不多说,拉起陶文昌的袖子就是一通拽,还给他们二人世界。 等他们离开之后,汪野自暴自弃地揉揉眼睛,完蛋了,这俩人都是人精中的精英,他俩一定不相信自己的话。而始作俑者一句都不解释,自顾自地往前迈步,显然心情很好,汪野看他这么高兴就更想踹他屁股了,两三步追了过去:“咱们去哪儿啊?先说好,我不去你办公室。” “我办公室怎么了?有什么洪水猛兽让你这么害怕?”刘聿的余光扫过他的小皮衣,“你平时有骑摩托车的习惯?” 汪野又哼了一鼻子,夹杂着轻狂的骄傲。“干嘛?看不起我们飞车党?” “那倒不是,只是从前没机会看你穿成这样……很适合你。”刘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良心话,汪野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那一刹那,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心跳加速。 我喜欢的人来听我的公开课,所谓圆梦,大抵如此。 更何况汪野还打扮过……刘聿每天都精心打扮自己,所以对于别人是否在外貌上留心就格外敏感。汪野从前很少打扮,每天就是那几套旧衣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打造“不好惹”的人设,不修边幅,有些小小的邋遢。 今天,他像一头鲜活的、健美的小豹子,眼神机敏,状态机警,野性中不失可爱,可爱里夹杂性感……打住,刘聿不得不制止脑海中的声音,不要瞎想,刘聿,你要冷静,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克制不住。 汪野要是能听到刘聿的内心独白,一定会骂离了个大谱,但是他听不到,所以就只能跟着老师一路走。路上偶遇不少同学,刘聿在办公室门口接了个电话,并没有带他在校园里多留,十几分钟后他们顺利地离开了首体大,走出了东校门。 “咱们去哪儿啊?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汪野没什么耐心,他是一个急脾气。 “你先把手伸出来。”刘聿停下脚步,并且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显然就是要汪野把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这是要干什么?汪野看周围没什么人,索性就把手放上去了,他还能干嘛?不会拉着自己的手一起走吧?那太可怕了。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刘聿并没有拉手,只不过他的手指朝中间收拢,攥住了汪野的手指尖。 啪!一声! 汪野被这一下打懵了,怎么还带打手心呢?虽然不疼,但杀伤力极强。“你干什么?” “先惩罚你上课不专心,我那么慷慨激昂的说话,就是想让你听得清楚一些,结果你睡着了。真是气死我了。”刘聿是笑着说的,所以不让人觉得他真生气,反而还有点儿宠的意味。汪野的耳朵和手心同时发热起来,仿佛刚刚那一下根本不是打,而是……摸。 啪!又一声! “啊……”汪野刚好要说话,嘴巴微张,意料之外一不小心就叫出了声音。刘聿听到这个微弱的声音之后立马紧紧抿住了嘴,像在承受什么痛苦,额头都要出汗了。 “你怎么又打我?”汪野感觉呼吸再加速。 “这一下是惩罚你当着我的学生撒谎,以后他们要是学了你,迟到早退怎么办?”刘聿深深地吸气,仍旧没放开汪野的指尖。 “我撒什么谎了?”汪野当然不承认,只是这一下打得他小腹也跟着发热。其实力度并不大,可就是莫名其妙让人出汗,强烈的羞耻感让他不停出汗。 结果又是啪一声,手心再次迎来一击。 这一回汪野直接就皱着眉毛闷闷一哼,微微的疼痛带来了强烈的刺激,他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也没有资格想要抗拒,只能咬着牙承受。刘聿太会拿捏分寸和力道,每一次都打得有些发痒,显然还留有余地。汪野甚至想说要不你就用力些吧,给个痛快。 “不疼吧?”这一回,刘聿也没有直接告之他哪里做错了,反而先关心他疼不疼。 汪野当然不疼,可是也不愿意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疼啊,这不是忍着呢嘛,你有毛病,没事打我手干嘛?” 刘聿这时摸了摸他发红的掌心,对这个颜色很喜欢似的:“汪野同学,你说话真的很危险。” “我说什么了?”汪野不明所以地反问。 “没什么,我只是很高兴听到你为了我的做法而忍耐。”刘聿轻轻地说,同时轻轻地给他揉掌心,“第三下是因为你又说谎了,我是老师,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下次来不要踩点,没有好座位,你可以提前几分钟,坐在靠前的位置上。” 不明显的疼痛变成了制造心脏轻颤的那根羽毛,若有似无地挠着汪野的心。“我才不去呢……你说的惩罚,就是这个啊?” “是,也不是,这只是今晚的开始。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刘聿这才松开了汪野的手,带着他走向东校门的停车场,“这就是我的车,我想带你去兜兜风。” “什么?让我上车?”汪野垫着脚尖看了看,确确实实有一辆相当高档的轿车,“你……卧槽,你真有钱。” “既然要展示财力,就要贯彻到底。”刘聿带着他走了过去,“你放心,天元和嘉嘉那边我去沟通,晚上9点半之前,一定送你回台球厅。” 汪野的心口一下又一下突突撞击着,无意识地捏着掌心那块皮肤,好像刘聿的手还在,留下了他的印记。“你这人……什么后路都给我堵死了,我不去都不行。还说你以前没谈过恋爱,明显就是经验丰富。” “我以前真没谈过。”刘聿替他拉开了车门,无比认真地说。 汪野一步踩进去,坐在了副驾驶里头:“不会吧,你这样怎么看都是谈过很多啊。” “我倒是想和你谈呢,这不是还没谈上么?”刘聿笑着轻揉汪野的头顶,在汪野没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车门。 第41章 你跟着我 汪野的脑袋上忽然一热,但那热度很快就消失了,伴随着刘聿手掌的离开而彻底不见。车门也在他的面前关上,砰一声,感觉像是被人劫.持囚.禁在车上了,但实际上还是他亲自坐进来的。再加上刘聿刚才那句话,要不是提前知道他这人为人师表,汪野都要怀疑他准备给自己下药。 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 不确定,再坐坐。 刘聿绕了半圈,回到了自己的主驾驶位上,发动汽车,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你平时开车多么?” “还成。”汪野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车内饰,“你的车也太干净了吧,干净得没什么人味儿。” 车子停在原地,刘聿并没有急着开出停车场,反而将车内灯给打开了。他也像头一回在自己车里,前后左右看了一整圈,最后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好像是呢,我平时工作太忙了,都顾不上收拾这些。你有什么推荐的么?” “我能有什么推荐的,你车里比样板车还干净。”汪野忍不住将他的车子和自己的小甲壳虫对比一番,自己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车里还偶尔藏个小配饰什么的呢,“你这后视镜下头怎么这么空?连个‘出入平安’都没有?” “啊?一定要有么?”刘聿的神情堪比第一天开车的新手小白。 汪野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还副教授呢,生活常识都没有。开车哪有不挂车挂的,最起码也要图一个平安的好彩头。要不你就买个小葫芦,挂个玉佩红绳也行,空空荡荡你看着不难受吗?” 刘聿很听话地看过去,后知后觉一样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现在开始难受起来了。你身上有什么可以挂的么?” “我为什么要随身带车挂出门?你自己去买啊……”汪野顺便摸了摸兜,可是口袋内侧除了口香糖和车钥匙,啥都没有。他连忙掩饰起来:“你不是说要……要带我去兜兜风吗?怎么还不开车?” 刘聿指了指汪野的胸口。 汪野看看胸膛,他皮衣里头搭配了一件有点低的小V领,胸口的薄肌刚刚好露出一个沟的开端,里头是真空,弯腰的时候春光乍现。现在他连忙捂住胸口:“你干嘛!” 真是的,他开不开车和自己的胸口有什么联系? “难道你车有规定,低领不能上车?”汪野又要炸毛了。 “你不提醒我,我还没发现你穿了V领呢,真是冤枉好人。”刘聿快速地扫过一眼,上半身开始朝着汪野的方向大幅度倾斜,好似要整个人压上去。汪野顿时往后靠,紧紧贴住车座椅的靠背,不经意间先闻到了刘聿的香水味。 是木质调,可怎么还有点奶奶的?这人怎么回事啊,家里的装修有反差萌,香水也是? 他这种造型的人,不应该是一三五用凛冽雪松,二四六用沉淀乌木,这俩都是小说里男主角的最爱。怎么他就偏偏不要,搞了个汪野分辨不出的味道。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刘聿的面颊再一次和汪野距离如此之近,像是要亲上来! 汪野连忙再往后缩,可是车靠背已经让他退无可退。他都看到刘聿在笑了!笑得特别气人!但马上两个人的嘴角就擦身而过,只留下.体温靠近后的余热。 当一个人离自己太近时,是会被对方的体温烫到的。现在没有肢体接触,汪野倒是不觉着烫,只觉得他在用体温“摸”自己的脸和脖子,很难熬。 “你还没系安全带。”刘聿很近很近地开口,彼此呼吸不分你我。他将安全带从车内壁抽出来,横过了汪野的胸口,最后咔哒一下插.进了卡扣里头,还亲自试了试无法拔.出。等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完成,汪野已经被他“摸”出汗了,而刘聿的右手掌就停留在副驾驶位置的最外沿,静静地注视着他。 最后汪野低下头正了正帽檐,招架不住刘聿的直面对视:“下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自己系安全带。再说这又不是那么重要……” “这非常重要,虽然我本人不是飙车族,对高速危险驾驶也没有什么兴趣,可既然你坐在我的身边,我就必须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以后你开车也要认真系好安全带,不然刘教授又要罚你了。”刘聿轻轻松松地拉上自己那一边的安全措施,缓慢地将车开动。随着车子开出了东停车场,汪野也偷偷地开了车窗,让晚风从缝隙吹到面庞,降一降温。 兜兜风吧,也当是散散心,真舒服。 “咱们去哪里?”等到红灯时他才转过来。 因为是红灯,刘聿刚好又在调试后视镜,单手把住方向盘。衬衫袖口在背带的禁锢下没有产生多少位移,还是贴服合身地穿在身上。今天他换了一只皮带手表,表带刚好也是黑色,和他的领带、背带形成统一的一套。 问完刚才那句话,汪野再把脸转过来,切,单手开车有什么帅的,自己也会。 “不会很远的,你放心,大约还有20分钟的车程。”刘聿再一次打量起汪野的耳垂,包括他薄薄的耳廓上的小绒毛,还有那微不可查的毛细血管。车窗外的灯打进来,透过来,那只耳朵就像是半透明的。 “你总是神神秘秘。”汪野扭着头说,看了看车里的时间。来回大概50分钟的车程,那还赶得回去看店。 在说到做到这方面,刘聿一直没有让汪野失望过。车子又开了21分钟就停下来了,时间刚刚好,然而汪野却不认识周围是什么地方。归根结底还是他出来玩儿的次数太少了,一直没什么机会。 他跟着刘聿下了车,观察一番后问道:“这周围是不是还没建好?” “说是下个月剪彩,只不过我等不及了。”刘聿将车锁好,走过来停在了汪野的面前,两只手压在汪野的肩膀上,“下面我需要你……相信我。” “你要干嘛?”汪野怀疑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惩罚手段了。 “我不干什么,我只是想让你闭上眼睛,接下来这段路我想拉着你过去,然后就能看到惊喜。”刘聿从兜里拿出一个柔软的皮质眼罩,“你会失去视线大概5分钟左右,相信我,5分钟后我保证让你看到。” 汪野琢磨不透他:“这是眼罩啊?” “这是我睡觉时候戴的,很舒服,我已经调整好了松紧度,绝对不会勒着你。”刘聿干脆将它塞到了汪野的手里,“你可以确认一下它的品质,绝对安全。” 汪野摸了摸它,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眼罩,皮质细腻柔软,薄薄一层,后面还有松紧的设计。“你不会让我戴上之后,一把给我推坑里吧?” “那等你从坑里爬起来,我岂不是死定了?我又打不过你。”刘聿把眼罩拿过来,从汪野的头顶戴上去,然后细心地调试着位置和松紧。汪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黑,唯一让他熟悉的就是眼罩上面也有那香水味,奶奶的,很舒服,并不尖锐。 等到戴好之后,汪野忽然说:“你别拉我手啊,拉我袖口就行!” “好,我们不拉着手。”刘聿说完后是一阵布料摩擦声,随后汪野的手指被什么东西栓在一起,右手像是被牢牢地包住了,“我们用这个当作沟通工具,这样可以么?你放心,我不会强硬触碰你的双手。” 手里是什么?汪野只能靠摸,它的材质比眼罩要硬一些,但是又没有皮带那么宽。“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背带,你放心,少了一边还不至于让我掉裤子。”刘聿风趣地说,“接下来我要带着你走了,我会带你走安全的地方,不让你误入歧途。你看不见的这段时间我肯定在你半米之外,不会让你一个人。” “你好啰嗦,快走。”汪野攥着他的背带,指腹偷偷地摩挲起来。 刘聿没再多说,而是拉着汪野往前走了,走得很缓慢。虽然在汪野的要求下他们没有牵手,可是汪野却觉得这比牵手还要靠近,因为看不到,所以刘聿无处不在。他的气味和声音扑面而来,很强烈地怒刷着存在感,汪野从一开始的小碎步逐渐变成了正常步伐,不再担心自己摔到坑里去。 他像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了,连时间的流逝都一同消失。刘聿很专心地带领他,很贴心地提醒他,脚下是不是有石头,要不要上台阶,全部不用汪野操心。他只需要拽好背带就行,到最后汪野甚至发现了诀窍,当手里那根皮质背带开始松软下来就说明刘聿离自己近了,紧绷的时候就说明他比较远。 这算是什么惩罚啊,真幼稚。 汪野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段的终点。他察觉到手里猛然一松就知道刘聿已经停下来了,而刘聿也遵守了刚才的诺言,没有离开他,只是走到了他的身后。 隔着眼罩,刘聿的声音多了一层朦胧感。 “现在可以看了,咱们到了。”刘聿取下了眼罩。 由于是晚上,灯光并不刺眼,所以汪野也没觉着眼睛不舒服。失去的视力又回来了,在他的面前是一座高达3米的许愿池喷泉,一共分为3层,非常壮观。 “对不起,我实在找不到和蛋糕一模一样的喷泉,只能找到差不多的。”刘聿松开了汪野手上的背带,“我知道蛋糕毁掉了你很伤心,在补偿一个新蛋糕之前,我先补偿你一个许愿池吧。” 周围的楼盘和商街还没开盘,只有清洁工人路过,可是许愿池已经开了灯,开了水。最上层的水往下飞溅,冲刷着雕刻了花纹的大理石,形成潺潺的水流。在中层汇聚,直到满溢,最后分成6条水流倒向最下层。 汪野眼里的景象,就是自己那个失去的蛋糕化成了实体。它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了,仿佛从未失去。 “接下来就是许愿时间。”刘聿给汪野的手掌心塞了一枚钢镚,“闭上眼睛,许下愿望,然后背向许愿池,抛起钢镚儿。钢镚儿掉进池子里就说明已经完成了,一定可以实现。” 汪野从未有过许愿的经历,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些流程:“那我要是……背向许愿池,扔不进去怎么办啊?” “没事,我车里还有一口袋,你最起码还有几百次机会。”刘聿指了指自己的车,这一回他动用钞能力,绝不让汪野的心愿落空。 作者有话说: 车上的刘教授:你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你穿低领呢。 课上的刘教授:卧槽…… 第42章 上头了 小硬币,攥在手里沉甸甸。 “我怎么觉着干这事这么幼稚。”汪野虽然没干过,但对这件事并不陌生,以前也看别人弄过,但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和浪漫有什么关系,要是周围人很多,打死他也干不出来。 但眼下这不是周围没人嘛。 再加上他真的很后悔没能吃到那个蛋糕,一直都是心里的一个坎儿,过不去。1块钱的硬币仿佛给他下了咒语,汪野紧紧地攥住了它,就好似攥住了人生中的梦想兑换券。 “不幼稚,这事我也干过,还不止干过一次呢。”刘聿鼓励他,“听说第一次许愿都有新人福利,愿望肯定能实现。” “真的吗?”汪野半信半疑,“那你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没?” 刘聿看向汪野这个人,语气往下沉了沉:“很幸运,已经实现了。” “真有这么神奇啊?”汪野猜自己大概是被刘聿给同化了,居然相信了这个。只不过许什么愿望好呢?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人就是这样,平时心愿很多,想要发财、想要健康、想要生意兴隆、想要店免减租金,真到了这时候汪野一个都想不起来。他已经背向许愿池,像小时候第一回得到吹蜡烛资格的小屁孩儿,又激动又兴奋,又怕失手搞砸了一切。 呼,他长长地吸气、呼气,两只手掌缓慢地合十,夹住了那枚小小的钢镚儿。在这一瞬间汪野什么都不想,等待脑袋里冒出画面来,好似打开了一个礼物盒子。可无论他怎么等待,冒出来的画面还是蛋糕,各式各样的蛋糕。 自己好像一个吃货啊,汪野不禁笑起来,闭上了双眼。既然他总是想到这个,那就说明这东西和自己有缘分,不能拒绝。 那就希望……希望以后每年过生日都能吃到大蛋糕吧。 一个简简单单的心愿就这样许完了,汪野从不贪心。他睁开双眼,将硬币压在两只手的掌心中间,随后往后面一扔。手心里面空了,抛出去的仿佛是一阵风,想要抓回已经不可能,只能听之任之。几秒后一声不太明显的噗通,他心里落下巨石,成了。 “看来还挺简单的嘛。”汪野轻松地一笑,转身走向许愿池的最下层。池底安安静静躺着一枚1元硬币,就是他扔进去的。 “咱们这算是添乱吗?万一物业不喜欢有人往里面扔硬币怎么办?”他又有点后怕,千万别给捞出来啊。 “不会的。”然后刘聿的话给他吃下了定心丸,“将来等这边剪彩,许愿池肯定是周边的打卡圣地,来这里许愿的人会很多。咱们可以打一个赌,商街开业后1个月这池子里就会有一层硬币了,物业也不会阻止,多许愿多福气。” 原来是这样,汪野摸了摸心口:“那我就放心了……你懂得真多。” “只要不让我备课,我懂得还真挺多的,备课的时候才叫什么都想不起来。”刘聿无奈地摇摇头,说出了自己平时的困扰。然而他这样的坦诚举动并未让汪野觉着他无能,反而更加鲜活。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有发愁的地方,汪野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一个场景,那就是刘聿坐在那个毛茸茸的懒人沙发里啃钢笔,面对着笔记本电脑一筹莫展。 还挺……可爱的。 “你在笑什么呢?”刘聿捕捉到了汪野的笑容。 “老子笑了吗?没有吧。”汪野才不肯承认,四下无人的,两个人站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过于暧昧了,“走吧,你送我回去吧,今天晚上还得看店呢。” “你每天都几点下班?用不用我去接你?”刘聿带着他走向自己的车,这一回就没有蒙上双眼了。 汪野想一想,说:“大概都是凌晨1点左右,最怕遇上喝酒的。那帮人一喝酒就瞎聊,不肯翻台。” “那以后你可以在店里卖饮料,别卖啤酒了。”刘聿想起台球厅里那一箱接一箱的冰啤,“换成非酒精的碳酸饮料?” 要是别人这么建议,汪野肯定懒得解释:“一看你就不食人间烟火,不懂小生意之道。你瞧,我店里就算收拾得再干净也允许在门口抽烟,因为很多时候啊,这客人根本不是为了打球来,而是为了放松,或者放空,也就是发呆。抽抽烟,喝喝酒,出来玩儿一下,你要是不让他们消遣够了,谁还来啊?” 刘聿想起店里的二手烟味就一阵眉头紧皱。 汪野继续说:“况且啤酒的利润高啊,一瓶碳酸饮料3块钱,我赚个屁。” “唉,我果然是不懂,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规。”刘聿点头同意,但马上又说,“可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你别把我想象得难以接近。” “能喷这种奶奶的香水的人,怎么会难以接近……”汪野上车之后嘀咕了两声,好奇心驱使着他,不问出来就有小爪挠心,“你喷的什么啊?挺特别的。” 刘聿也坐上了车,特意低头闻了闻领带。“你喜欢吗?” “还成。我没喷过,家里也就是天元臭美喷一喷。”汪野也想闻闻他的领带。 “是无花果,这种果实在新鲜的时候很清甜,晒干之后比蜜还甜,可是做成香水就变成了这种气味。我小时候,我家楼下就有几棵无花果树,那段日子非常让人难忘。”刘聿发动了车。 汪野“哦”了一声,看他又要伸手给自己拉安全带便连忙自己栓好,他可不想再来一次距离如此之近,这个男人可怕得很,会在香水里下毒! 汪汪台球厅一直都很忙,今晚仍旧是黄志嘉和吕天元坐镇,两个人都希望汪野能在外头多待一会儿,别太快回来。结果刘老师就这么老实,按时按点将人送回,看起来毫无企图。 这可把这俩人给急坏了,汪哥现在还备受情伤,最需要有人陪伴,刘聿怎么不给力啊。 可是汪野一晚上心神不宁,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总能想起刘聿拉着自己走的那一段路。虽然看不到,但并未觉着不安全,因为刘聿的声音就在身边,香水味也环绕四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呢,能让汪野短暂地放空,什么都不想了,只知道迈出去的地方都是平地,不会无缘无故踩上危险的台阶,或者跌落。 等到他们回到家已经凌晨12点多,汪野洗完澡之后刚想休息,可是刘聿这个人又霸道地钻进了他的脑海。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打开了手机的购物商城,开始挑选车内饰了。 “汪哥,你干嘛呢?”黄志嘉路过问。 “没干嘛,我买点儿东西。”汪野溜回自己房间,趴在床上认真地选择起来。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什么固体香氛啊车载香水啊,都不着急,唯一需要马上买的就是一个车挂,有平安寓意的那一种。 汪野的车上也挂着一个,只不过那是自己春节时去五台山求来的,只有那么一个。网上的样式虽然多,可很难对上汪野的审美,选来选去他也没有主意。就在他百般纠结时,手机的屏幕从购物商城页面变成了来电接听,吓得他差点没拿住,因为来电人不是别人,刚好就是刘聿! 真是的,这人怎么回事,这么晚还不睡觉? “喂,是我。”汪野马上就接了,用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还不睡觉啊?每天起那么早又睡这么晚,你是想工伤吗?” “我已经准备睡了,躺在床上呢。”刘聿还真在床上,旁边的位置空着,他的手就放在枕头上,对比着枕头和圆寸的手感区别。 汪野在屋里溜达:“哦……那你找我干什么?老子的时间很宝贵。” “当然是有正事了。刚才我收拾了一下准备要洗的衣服,发现我领带不见了,你看看是不是在你的皮衣兜里?”刘聿笑着问。 “怎么可能啊,你领带为什么在我兜里?”汪野震惊异常,这人怎么回事,丢了东西就怀疑自己盗窃?他连忙去摸挂在衣架上的皮衣外兜,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令他震惊一百年,还真有! 他顺利地从左兜掏出了那条黑色领带,就是刘聿今天戴的那一条。 “怎么在我这儿?”汪野惊呼。 “你别着急,是我在你下车之前,趁着你打游戏的时候塞进去的。你说你很喜欢无花果香水味,我想让你确认一下,然后送你一瓶。”刘聿早有预谋,而汪野简直没法想象这人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单手拆掉了领带还塞进自己兜里,他上辈子是跳脱衣舞的吗?脱这么顺手? “没什么事情了,我要睡觉了,明天早上还有课呢。你也早点休息,晚安。”刘聿不给汪野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就结束了通话。汪野傻了一样,拿着那条领带站在床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人好奇怪啊,汪野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打算把领带收好,明天见面的时候还给他。他将它打成一个卷儿,正准备塞回兜里,突然间那若隐若现的香水味就钻进了鼻腔,像鲜活起来的生命,要充满他的整间屋子。 不知不觉间,汪野把它拿近了一些,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嗅。香水应该是直接喷在领带上了,所以比闻空气要明显,除了那股奶奶的香气还能闻出植物根茎的青绿,轻盈得像一捧气体。 有点上头了,汪野重新躺回床上,偷偷地,把刘聿的领带塞在了枕头底下。 第二天,刘聿一大早就来到台球厅,正襟危坐地看着对面吊儿郎当斜靠椅背的汪野,两只手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所以,你刚才的意思是,今天早上你出门前还带在身上,然后赶到店里的时候领带就丢了?” “嗝。”汪野刚刚喝完豆浆,打了一个饱嗝,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是的,我丢了。多少钱,我赔你。”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你怎么能丢了呢? 内心:心花怒放,花瓣飘洒成一条花路,通往我和小野结婚的殿堂。 第43章 教授不正经 面对这样的审视目光,其实汪野是有一点怕露馅儿的。 毕竟,自己现在说谎嘛,毕竟,刘聿这个人也很聪明。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职业的关系,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那表情,那神色,真的就像班主任看小学生。不管有什么心眼子,一律被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话说回来,汪野不是小学生,自然也能淡定自若。 结果等待他的不是刘聿的疑问,而是一个笑容。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回事?别人弄丢了他的领带,他不生气,还笑?汪野越发看不懂他,可也就越发好奇他:“你为什么要笑?” “我为什么不能笑?难道你们店里规定,人不能笑着进来?”刘聿反其道而行之,把问题抛给了汪野,“再说了,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笑,我很喜欢笑。” 这人怎么这样?嬉皮笑脸的。汪野摸了摸嘴角,如果说刘聿是天生就喜欢笑的那种人,那自己就是天生臭脸。天元和嘉嘉经常让他没事练习一下表情管理,千万别吓跑了客人,太像讨债的。 从小汪野就没学会怎么笑,久而久之,他都觉得自己嘴角下垂了。 “你这人真奇怪。”汪野见他不生气,“领带多少钱啊,我给你。” “你好像一直都在说给我钱,借西装的时候这样说过,现在也这样说。”刘聿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领带丢了是天下第一开心事,“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你的债主了?” “那我把钱还给你不就得了。”汪野拿出手机就要扫他二维码,一条领带也就几百块吧,买得起买得起。 不料刘聿将手机屏幕一遮挡:“恐怕……这个钱你是给不出了。” 什么?汪野那脾气立马就往上蹿,一路电火花似的冲到天灵盖。他很怕人看不起,在钱财方面也就格外敏感,还有点多疑:“你是不是觉着我穷?” 态度转变十分微妙,仅仅半秒,汪野的表情像出现了一丝裂缝,语气也略微试探。刘聿自然也看得到,将手机屏幕亮了出来,温和地告诉他:“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我那条领带是特意订制的,目前就那么一条,你不可能再为我买到一模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自己还一不小心收了一条限量款?怪不得那么好看呢。汪野点了点头:“那你说一下牌子,我送你一条差不多的。” “是一个老裁缝特意为我做的,从款式到布料都是我亲自选的。”刘聿又笑了,“好可惜啊,我好喜欢那一条呢。不知道它会被什么人捡回去,不管是谁,我都希望他可以善待它,不要胡乱水洗。” 还不能水洗?要不要紧啊,一条领带而已。汪野是没看出来它怎么就是订制款,就是一条纯黑的嘛,但刘聿看起来很喜欢,于是又打探问道:“哪个店啊?你这人可真矫情真挑剔。” “我说了那个店铺的名称,恐怕你也不知道。我不是说你不懂,而是觉着你平日里不关心这些,所有不知道。”刘聿像面试一样,小心地处理着汪野情绪上的薄弱,“这样吧,这周末你能不能腾出一天时间,给我?” “一天时间?”汪野立马摇头,“不行不行,周末忙。” 在旁边一边擦地一边偷听的黄志嘉忍不住了,停在他们桌边说:“没事,汪哥你去吧。你去大理那1个月也是我俩啊,一切顺顺当当。” “然后你俩没对上的账还是我平的。”汪野冷着脸说。 黄志嘉吐了吐舌头:“那……那你出去玩儿1天,我俩不可能乱账吧?去吧,养情伤的时候就该接触外界。” “谁养情伤了?别瞎说!”汪野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却发现刘聿的笑容渐渐变淡,等到他一脚踹走了嘉嘉,才挠挠头顶解释,“他胡说八道。” “你现在还有情伤呢?”刘聿着实没想到这一层,心里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可能啊,我这人还是挺拿得起放得下的。”汪野就算真有情伤也不会让人看出来,“那天……我不是在你家哭了嘛,回来之后他们笑话我,我不好意思说是被我爸给气哭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有关我的面子!” 原来是这样,刘聿瞬间松了一口气,刚才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这好办,我肯定不会说。那么嘉嘉既然可以帮你周末看店,你看我几点来接你比较合适?” 怎么又绕回来了,汪野对刘聿的坚持五体投地:“我先说好,我是个乡巴佬,对那些高端的东西不了解,要是丢人了我可不管。” “有什么可丢人的?我第一次去做衣服,照样什么都不懂。在面对新事物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零基础,而且那位老裁缝非常可亲,他不会故意为难你,只会耐心地讲给你听。”刘聿的目的达到了,看了看时间,“现在刘老师要去准备上课了,汪野同学不说点什么?需要我给你留课外作业么?” “你好好上课吧,不要没事就往店里跑,为老不尊!”汪野将他拉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让他离开。对面的小胖一直在偷看呢,这还得了,搞得两个人那么暧昧。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聿,汪野再次清闲下来。现在已经是晚秋,炎热夏日和清爽初秋都成为了过去式,门口的绿荫也变成了金黄乡。他看着树叶发呆,忽然有了一种很真实的感觉,轻舟已过万重山,原来路劭真的离开了自己的生活。 已经无影无踪,走了很久似的。 要不是嘉嘉提起什么情伤,他早就记不起来自己失恋痛心。在大理那1个月其实并不好过,第1个礼拜都没怎么吃得下饭,因为汪野就是想不明白,路劭为什么会和苏立果有暧昧,他不是和自己谈着呢吗?为什么有的人只能一心一用,好比自己,有的人就能三心二意,还时间管理? 他以为自己会恨路劭,在一起半年多,最起码也要恨个半年吧。没想到现在连恨都没有,只是忘记了。原来自己也能成熟地处理感情,好聚好散。真挚开始,痛快结束。 不错,感觉真不错。汪野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到了下午他开始忙了,不过现在的天元和嘉嘉确实能够独当一面,对各路客人都能自如地迎来送往。汪野以前也不会迎客,纯粹是硬着头皮上,聊着聊着才有了好口才,不过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晚饭他们就在店里简单解决,要了嘉嘉一直想吃的咖喱蛋炒饭,吃完之后汪野再次打开手机,嗯,有点好奇刘聿在吃什么。 要不要发微信问问他啊?可万一他正在工作怎么办?会不会打扰他? 念头刚起,他和刘聿的聊天页面就活了起来,跳出了一张照片。汪野赶紧点开放大,背景就是首体大的学校食堂,还有不少学生呢,而桌上的餐盘里装着两菜一汤,荤素搭配,一碗米饭。 刘聿:[晚饭吃这个,很难吃,心情开始低落。一想到回家还要备课,更加低落。] 切,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会撒娇呢?汪野打了个饱嗝,很没良心地说:[我们刚刚吃完咖喱蛋炒饭,特辣的,爽死了。] 刘聿:[一听到汪老板吃那么好,低落之情无以言表。] 汪野瞬间被逗笑了,这人还挺不正经呢。紧接着手机再次震动,刘聿的信息又来了。 刘聿:[哪家的咖喱饭?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呢?我想吃那个。] 我的天,这人真难伺候,上回自己随口一说他就记住了,两个人从闲聊变约饭。可汪野还是走到了日历牌前,看了看这个月底的安排,又翻到了下一页,回复道:[下个月初吧,这个月底我怕安排不开。] 刘聿:[好,我记在备忘录上。(微笑)(微笑)(微笑)] 汪野也在11月1日的那一天画了个圈,写上了[请客]这两个字。但是他没敢直接写请谁吃饭,不然天元和嘉嘉非得八卦一晚上。现在问题来了,请刘聿吃饭的话自己要穿什么呢?总要好好捯饬一下吧。 咖喱店不算高档,就是一个快餐店铺,汪野甚至觉着请刘聿吃那个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人家第一顿请客可是真金白银的牛排红酒,自己连吃带拿。但话已经说出去,不好再改,汪野连忙打开购物软件,开始搜索[男装初秋帅]。 就这样,好几年没添置衣服的汪野,蹲在店门口开始扫货,只不过选来选去都不太满意。就在他一筹莫展时,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也不吭声,汪野还没抬头就觉出这人眼熟了,只不过想不起来是谁。 他原本还以为会是店里的客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抬头看清楚之后就唤起了全部的回忆,确实是一面之缘,他见过。 “你来干什么?”汪野站了起来。 苏立果仰视着汪野:“我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不可以吧,咱俩有什么可聊的?”汪野实在想不出他们的共同话题是啥,总不可能是聊路劭吧,“而且咱俩这种关系……你不觉得不应该见面吗?” 黄志嘉和吕天元闻声走了出来,虽然他们没见过苏立果,只是从汪野和路劭的吵架里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此时此刻一看到,俩人同时有了默契,这人不会就是汪野的那个……前情敌吧? 黄志嘉顿时慌乱起来,完了完了完了,汪哥的情伤还没养好,现在说不定还很脆弱呢,这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是和你挑衅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苏立果往店里看了看,“店里现在没什么人,应该方便吧?” “方便啊,进来吧。”汪野没什么不能聊的,况且早就不气了。要是9月份时他见到苏立果未必能这么客气,现在只当是个路人吧。 怎么办怎么办?黄志嘉连忙跑进了休息室,他真怕苏立果来炫耀什么,直接给汪哥逼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联系了刘聿。 嘉嘉:[救命啊!刘教授,汪哥的情敌来贴脸开大了!汪哥他支撑不住!] 刚准备离开办公室的刘聿刚好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这一条新消息。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准备缤纷上场! 第44章 一个哥哥 一直到把苏立果带进店里,汪野都是莫名其妙的状态。他不确定这人来干嘛,也不确定他想要和自己谈些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虽然不欢迎苏立果,可汪野并没将他视为仇人一般的存在。 充其量就是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要拿出来谈谈,挺无聊的。 而且他来的也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意外。汪野从不认为自己脾气好,如果他的出现提前一些,恐怕两个人现在不会是这种情景。 “随便坐吧,店里小,椅子也不多。”汪野给他指了指座位,转身去开冰箱,“你喝什么?” 苏立果先是打量着这家小店,然后目光又停在了汪野的身上:“我都行。” 汪野顺手给他拿了一听可乐,又给自己拿了一听冰凉的啤酒。两听饮料往桌上这么一放,汪野屁股一沉,坐在了苏立果的对面。他也没管苏立果喝不喝,掀开冰啤的拉环就是一大口,任由凉爽的液体滑过喉咙。这是汪野最喜欢的解压方式,不至于酗酒,但喜欢喝第一口。 “找我干什么?”咽下后,汪野进入正题。 苏立果也打开了可乐,先喝了一口:“你不问问我怎么找过来的吗?” “路劭告诉你的?”汪野问。 苏立果摇摇头:“以前路劭只说过你在首体大附近开台球厅,并没说过你到底在哪里。可是很容易打听出来,毕竟汪汪台球厅还是挺出名的,我一问就找到你了。” “那你找我到底干嘛?不会就是为了和我喝点东西的吧?”汪野说话时余光里就有两个人乱转,这时候明明不是擦地的时间,可是天元和嘉嘉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个拖把在旁边绕圈,好似撞上了空气墙。 咋地啊你们,我还能让苏立果给吃了?汪野只想笑,但还要保持酷酷的模样。 苏立果又喝了一口可乐,无奈地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找你聊聊,你会相信吗?” “我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着你脑子有问题。”汪野毫不客气,“咱俩就不该见面,你胆儿也挺大,真不怕我在你身上发泄情绪,直接给你揍了?” “不会的,我觉着你不会。”苏立果耸了耸肩膀,“我现在已经辞职了,和路劭彻底断了联系。” 汪野愣了一下:“你辞职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现在准备跑我面前说,你和路劭是特别清白的,为了证明给我看,所以你辞职了?” “当然不是,我承认,我和路劭之间确实没那么清白,但是我俩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接触。他是我学长,要是想要在一起,上大学的时候我俩就好了。”苏立果回答。 汪野放下啤酒,按了按拳峰。现在他后悔了,真不该让人进店,听他这番言论还是很欠揍。 “我来见见你,就是想看看世界上真有这么一种人吗,居然连男朋友和别人聊天都无法接受。我和路劭不怎么清白,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抢,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和他有什么。我只是觉着,蓝颜知己这种行为太正常不过了,以后哪怕我有了男朋友,我还是可以在外头和别人聊天吧。”苏立果说得非常认真,“况且我也觉得路劭很逗,你知道吗,你们分手之后他在公司就一蹶不振了。”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他死了活了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汪野终于明白苏立果为什么来找自己,合着他的心情就像参观外星人,非正常人没见过正常人,“没错,我就是这么在意,我男朋友在外头就不能有蓝颜知已,这是底线,而且你俩也不叫聊天,都越界了。” “我越界了吗?”苏立果只是奇怪,“你可以从头看完我俩的记录,我们从来没谈过感情这些。” “哼。”汪野笑了。 “而且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我和路劭的聊天记录就算打印出来,也没什么。”苏立果更奇怪了。 汪野擦了擦桌子,直接说:“咱俩聊不来,你现在走吧。” “我没有想和你炫耀,路劭和你分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吵,他把我臭骂了一顿,差点动手打我。”苏立果看得出来,汪野他真和自己不同,“他把你们的分手怪在我头上,你不觉着特别有问题吗?” “这个我承认,不止是你有问题,他也很傻逼。”汪野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多亏这些年的待客之道让他的容忍能力直线上升,换成两年前苏立果得横着从店里出去,“我俩分手的主要原因在他,老实讲你俩真挺配的,确实是一路人,享受的都是不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就算没你,路劭也会有别的蓝颜知己。现在我说完了,你也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路劭放不开你了。”苏立果像第一次见着了新大陆,“你这种全心全意的付出,虽然很容易成为负担,但是也很独特。” “你走不走啊?别怪我亲自送客。”汪野尽量将情绪往里收,特别怕天元和嘉嘉看出什么。他不想自己变成分手后和第三者疯狂发泄的疯子,但苏立果显然更是个疯子。他先一步站起来,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送客”,苏立果见完了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紧跟着站起来,跟着汪野走向门口。 “好吧,我觉着自己欠你一句对不起。”走到门口时苏立果停了下来,“我把你们给破坏了。” “这句对不起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留着将来对你自己的男朋友说。如果他能接受你在交往期间这样和别人聊,恭喜你,找到了一路货色。如果他接受不了,就是你对不起他。路劭已经从我生命里翻片儿,我……”汪野还没说完,随意瞄了一眼店外,只觉着走向他的那个人特别眼熟,看着像刘聿。 等那人越走越近,汪野顿时心跳加速,还真是他。可是现在的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虽然衣裳还是那一身,但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改变。 我靠,他怎么还能临时买花呢!汪野瞬间想往店里钻,可巧了,他刚刚有往回倒退的那个趋势就被嘉嘉推了回来,只能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刘聿从十几米开外走到眼前来,站在台阶下面往上看他。 “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花都到了。”刘聿怀里抱着一大捧淡粉色的香水百合,还是最香的那个品种,刚往面前一站就把这里给熏香了。 “昨天你说想吃无花果,我买了点新鲜的。”刘聿笑着把右手的塑料袋递上去,忽然间看到了苏立果,有些吃惊地问,“咦,你有朋友过来啊?” 汪野根本不知道怎么应答,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了?电话就在裤兜里,一次都没响过。自己又什么时候想吃无花果了? 好吧,是有点好奇那东西什么味道,但是也没告诉刘聿啊! 短暂的几秒思维卡顿,汪野机械性地伸手,先把袋子接了过来。离近之后他终于发现刘聿哪里不一样了,他弄了头发。 上午见面时他的发型非常随意,看着就是学校里的沉稳老师,学生们都非常信赖的那一种。这会儿他下课了,彻底放飞了自我,头发应该是打了发蜡,将柔软发丝压向了后方。发蜡打得恰到好处,没有弄成大背头,可是又固定了发型的形状,完全不像业余手法,简直就是出自专业的发型师之手。 仅仅是换了一个发型,他整个人的气质就调转两级。那一层专属于副教授的沉稳褪去,额头完全露了出来。眉峰锋利,黑眉浓密,连眉骨的高度好像都变高了。五官轮廓被单独拎了出来,汪野第一次发觉他的攻击性,好在还戴着银边眼镜,可是两种气质的杂糅更让他复杂神秘。 深吸一口气,汪野真不敢想他要是弄这个发型去上课会什么样,偷拍他的男生更多了。 苏立果也愣住了,完全没料到汪野的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气质和汪汪台球厅互不相容。 “是汪野的朋友么?不好意思,我叫刘聿,是不是打断你们聚会了?”刘聿往前上了几节台阶,一下子高出苏立果将近一头,“你好。” “你好。”苏立果马上看向汪野。怪不得路劭已经在他生命里翻篇儿了,原来你生命里有更好的啊。 汪野这回无法解释了,先回头瞪了嘉嘉一眼,事已至此,很明显就是他搞的鬼,不然刘聿怎么知道苏立果来了?唯一让他松一口气的就是刘聿没买红玫瑰。 他一直不开口,刘聿也不着急,反客为主地站到了两个人的中间:“要不要到店里面坐坐?” “不用不用,我刚才已经坐完了。”苏立果摆了摆手,“我其实……和汪野不怎么熟悉,现在都准备走了。” “没关系,不怎么熟悉就多来两趟,小野他平时总在店里忙,都不怎么出去玩儿,有朋友来找他我很开心。”刘聿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很自然地递给了身后的汪野,“我手机没电了,咱们店里的充电器还有空着的么?” 汪野可算找到抽身而退的机会,马上接过:“有。那我先拿走充电了啊。” “嗯,冲吧。店里还有什么吃的么?我刚下班没吃饭,你帮我随便弄点儿。”刘聿的语气非常轻松,这倒是让黄志嘉没想到。他还以为刘教授一来就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霸气全开,没想到是润物细无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立果已经听出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了,他忽然羡慕起汪野来,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疼。等到汪野进去充电,他抬头问刘聿:“你是……你是汪野的男朋友?” “男朋友?”刘聿像是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那就是追求者?”苏立果只能想到这个。 刘聿像听到笑话:“不是啊。” “那你是他什么人啊?”苏立果接连两次没猜对,更加好奇了。 刘聿扭身看了看正在店里给自己找方便面的汪野,回过头笑着说:“我是他的一个哥哥。”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时间紧迫,立马抓头发。 第45章 嘴硬王者 这个称呼着实让苏立果震惊。 “哥哥?”他脱口而出。 “对,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不是男朋友,也不是追求者。”刘聿点了点头。他在路上不仅抓了头发,还解开了两颗纽扣,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领带也松得非常到位,每个细节都是精心策划过的。 苏立果根本不相信他这一套,他看向汪野的眼神明明是有欲.望的,那不是普通朋友之间会有的感情流动。“好吧,你想怎么说都行。汪野这个人……很特别。” “是,我也这么觉着。”刘聿又回头看了汪野一眼,他已经找到了方便面,正在那里撕调料包,桌子上放着自己那正在充电的手机。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场景,大概每天都会在台球厅里发生,可是在刘聿眼中就是不可多得的一刻。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苏立果很好奇。 “嗯?”刘聿被他的话打断了观察,“我和汪野?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哈哈,所以你还说你们是普通朋友?”苏立果像是抓住了毛线团中最重要的那一根,一下子给线团解开了,“你们是相亲认识,关系肯定不简单。” 刘聿则眉心紧蹙:“对不起,我没听懂你说的话,为什么相亲认识就不简单了?” 苏立果解释道:“因为相亲肯定是介绍男朋友,你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关系就已经摆在谈恋爱的位置上。更何况哥哥这个称呼也很暧昧啊,这些我都懂,哥哥就是还没谈成的男朋友。虽然你极力地撇清了,但是我还是能觉出你们不一般。” “你真的想多了,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相亲,但是并没有按照流程往下走。我只是把汪野当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我比他大,难免也就对他格外上心。如果我真想追求他,我不屑于玩什么‘哥哥’的把戏。”刘聿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有一点我倒是认同,有些人确实喜欢用‘哥哥弟弟’来掩饰关系。” 轮到苏立果皱眉头了。 刘聿才不管他皱不皱眉头呢,别说汪野不知道他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自己也不懂。但面子上,刘聿还是做得很足:“你吃饭了么?要是没吃饭就留下一起吃吧,我叫份外卖。” “你每天都来……陪汪野吃晚饭?”苏立果看向店里,汪野总是往这边看,显然他就是很在意刘聿的存在。 “我在这附近工作,如果我下班后来得及,我可以过来找他吃饭。”刘聿说。 “你也会每天给他送花吗?”苏立果又问。 “要看花店上新什么品种,我最喜欢给他买红玫瑰,但今天已经卖完了。你别误会,送红玫瑰不一定代表着什么。”刘聿说什么都非常自然,倒是让苏立果迷惑了,以朋友之名干了男朋友的事情,这不就是暧昧吗? 聊到现在,苏立果也不知道再聊什么,汪野他也见到了,只能礼貌离场:“哦,这样啊……那你们赶紧吃饭吧,我走了。” “有空再来啊。”刘聿也没有留客,朝他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进台球厅。他的泡面就放在汪野自己用的6号台球桌上,时间正好,刘聿端起来先喝了一口汤,然后用叉子卷起了面条。 汪野站在他对面继续喝那听冰啤酒,盯着桌子上的那一袋无花果,简直就是个小馋鬼。 苏立果又瞧了几眼才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很羡慕汪野,现在仍旧是。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黄志嘉和吕天元才解除了一级警报,一起跑到刘聿面前问这问那。 “你和他说什么了?”吕天元问。 “他是不是问你俩的关系来着?”黄志嘉问,“我就知道,他肯定要问。” “嗯,确实问了。”刘聿不怎么饿,但这碗面在他吃来格外香,所以几口就吃掉了一半,“我和他说,我是汪野的一个哥哥。” “什么?”黄志嘉不甘心,刘教授您都打扮成这样了,居然只当了哥哥?要我我就说自己是汪野交往许久的男朋友!气死他们! 汪野也很吃惊:“什么哥哥啊,这这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如果刘聿不来,他还不至于这么紧张,他的到来反而让汪野进退两难。现在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刘聿到底在玩什么招数。这时候,店门口一下子来了一大帮客人,而且都是熟客。 这不能不好好招待,汪野作为店里的招牌陪聊,今晚正式上岗。等到他给客人安排好又聊完第一波小高潮,再回过身,6号桌边上已经没有人影了,只有一盘子洗干净的无花果。 黄志嘉看出汪哥在找人,指了指休息室的门。 原来跑里头去了,汪野忽然间就没有那么失望,放下球杆走到6号桌前,拿起了一个新鲜的无花果,无法按捺心中的好奇。吃之前他先闻闻,果然和香水毫无关系啊,没有那股奶香,但是香气也很轻盈。 咬上一口,它不像葡萄那样多汁,也不像草莓那么甜蜜,口感也特别,沙沙的,味道也很特别,而且确确实实有土腥气,像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 很好吃!汪野趁兄弟不注意一口气吃了3个,然后擦擦手走向了休息室的门。门没关上,所以他也就没敲门,走近之后看到了一个疲惫的正在睡觉的刘聿。 他大概真的累了,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就睡着了。领带已经摘下,随意地扔在床上,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很多。脑袋偏向左侧靠在椅背的头枕上,眼镜要掉不掉似的,发蜡抓好的刘海儿垂下几捋来。 靠,更好看了。 汪野轻声轻脚走过去,果然只要人好看了什么角度都随便拍啊,睡个觉都像拍海报。等到汪野想看看桌上已经插进花瓶的百合花时,刘聿的眼睛忽然间睁开了,警觉性一闪而过,马上又放松下来。 他甚至先伸了个懒腰,并没急着改变坐姿,而是半躺着说:“我是不是睡着了?” 刚睡醒的人都有些哑,汪野点点头:“嗯,你睡觉怎么这样啊,大咧咧往椅子上一躺。” 刘聿被逗笑了:“那我该怎么睡啊?” “我以为你睡觉也特斯文呢。”汪野指了指他分开的双腿,“特别端庄,内八那种。” 刘聿笑得更大声了,动作一大,衬衫领口的宽松度也随之增加,胸膛可见一片。汪野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可笑的,副教授睡觉为什么和自己是一样的姿势啊?他又看向刘聿的裤子,不得不说这裤子的质量真好啊,都穿一天了裤线还在呢。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些,很明显的轮廓。 我靠,大包! 汪野立马收回视线,西装裤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藏不住,小的更小,大的更大。“你别笑了,有什么可笑的……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是老子的哥哥啊?” 说到正经事上,刘聿就不再笑了,坐姿也更直一些:“你想知道原因?” “我不想知道就不问你了。”汪野这急脾气蹭蹭的,怎么遇上这么一个慢性子! “好吧,我说。”刘聿再坐直了一些,“因为我认为没有必要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就这样。” 汪野不解地看过去。 “我知道嘉嘉和天元怎么想,因为你和苏立果的特殊关系他们很希望你扳回一城,很正常,也很好理解,只是我不希望你赢是因为你又有了男朋友,人生还有许许多多种朋友,不是说你和他谁先拥有了爱情就是赢家。”刘聿认真起来仿佛刚才从未困过,“关心你的人可以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兄弟,或者是一个普通的哥哥。你的价值不是因为拥有了新男朋友就高他一级,爱情并不是必需品。”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汪野觉着这话没错。 “没有爱情,你照样过得很好才对。”刘聿又躺了回去,就和他无数个不想备课的夜晚一样。 “我还以为你会和他讲道理呢。”汪野给他拿了一瓶水。 刘聿则快速地摇头:“不,绝不会。首先他不是我的学生,刘教授的哲学课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听的。其次,会破坏别人正常感情的人已经没得谈了,他们有自洽的逻辑,我没有义务去纠正。不过他确实很疑惑,始终不相信我的说法,这也好,让他回去自己想吧,有些事情哪怕当事人再怎么撇清,在外人看来也是暧昧,就和他一模一样。” “你想的还挺多呢!”汪野大为赞叹。 “最重要的一点,我确实挺想当你哥哥的,我比你大,叫一声‘哥哥’不过分吧?”刘聿忽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向汪野。 汪野马上开始瞪他:“你休想占老子的便宜!” “无花果好吃么?”刘聿却问这个。 “我没吃啊。”汪野才不肯承认。结果刘聿指了指他自己的嘴角,汪野赶忙摸向嘴角,摸到了一颗无花果的籽。这下糟糕了,不打自招,刚才自己大口朵颐的事实算是无法掩饰了,可当下汪野还是镇定下来:“还可以,比我想象中要……不甜?” “新鲜的不怎么甜,剩下的你晾成果干再吃。”刘聿心满意足地笑了,能想象到汪野在外头偷偷往嘴里塞果子的样子,一定比无花果更可口。 嗯,剩下的那些汪野确实想要晾成果干,但是等到他再出去时盘子已经空了,剩下的无花果全部被两个兄弟分食!汪野只好自己下单去买,洗干净后晾在家里的厨房里,并且三令五申不许嘉嘉和天元偷吃。 很快就到了周末,这天是汪野答应陪刘聿去订做西装的日子。早上他先带兄弟去开店,中午就在门口等刘聿了,天气已经转凉,他简单地穿了一件黑色紧身高领毛衣,外头加了一件冲锋衣。 破洞牛仔裤已经不穿了,换成了没有破洞的黑色牛仔裤,还是一身黑色,凶巴巴不好惹,浑身包裹得严实极了。 “汪老板!”对面小胖又一次跑了过来,“听说今天你要和刘教授约会?” “你听谁说的?”汪野瞥向嘉嘉。 黄志嘉和吕天元同时开始望天,两个人还指来指去,仿佛天上有UFO。 “恭喜你,今天你是本店的幸运观众,获得了本店的情侣甜品呢。”小胖把手里的小口袋塞给他,“自从认识了您,刘教授也爱笑多了。” “你什么时候能换一换剧本?”汪野这回没有抗议,反而看了看小口袋,都是小饼干。刚好刘聿的车子停在了路边,就这样,汪野在台球厅的两位兄弟和咖啡店的小胖老板的共同注视下上了车,还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期盼。 “你今天怎么穿这么严实了?”刘聿在汪野一上车的瞬间就问。 但是,有时候穿得越一丝不漏,就越致命。 “上次我穿低领挨说了呗,这回换个高领。”汪野不想说这件毛衣是昨天晚上才到货,大晚上洗干净紧急烘干才穿上。车子开出了东食街,他低下头捣鼓兜里的东西,刘聿专业开车也没有过问,直到红灯的时候…… 汪野快速地拿出一个小车挂,套在了刘聿的后视镜上。 “嗯?”刘聿看向汪野,“专门送我的?” “别做梦了。”汪野转过头去,喃喃自语一般,“我给自己的车买了一个,这买一赠一。”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睡觉也要摆好姿势。 第46章 打造情侣款 买一赠一? 刘聿伸手触碰车挂,是一块精致的玉牌,成色不错,翠绿翠绿的,摸上去肯定不是便宜货,这东西能买一赠一才怪。而汪野是一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他这么做,大概也是想要赔偿弄丢的那个领带箍。 “是赠品么?”刘聿趁着现在不开车,仔细打量,“哪家店的赠品这么精美啊?这都让我们汪野同学找到了?” 汪野仍旧没有回过头,只是看着窗外的绿化带,仿佛那绿化带就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今天一定要看够本儿才行。“你管这么多干嘛……爱要不要。” “我当然要了,本身车上就缺这么一个,刚好你给补上。以后我这也算是全设备的车了。”刘聿攥了攥玉牌,它已经没有了本该属于玉器的冰凉,是温热的,可想而知汪野攥了多久,“谢谢,我很喜欢。” 汪野看了一会儿窗外,语气既有一点干巴巴又有一点小骄傲:“不客气。” 他这可是挑了好久才给刘聿选上的,思索很久才决定送玉佩来保平安。毕竟刘聿的工作性质在这里,以后说不定会接送一下同事,总不能给他挂一个卡通人物或者金莲花吧? 再有就是,自己穿脏了他一身西装,弄丢了一个领带箍,这个钱直接给刘聿肯定给不成,不如换成礼物。汪野估摸了一个大概价格,亲自去玉佩城选的料子,当场打磨雕刻。正面是“出入平安”这四个字,非常规矩,背面是一个“福”字。下头是小翡翠珠和黑曜石,看着也挺大气。 他相信刘聿看得出这不是赠品,只是两个人都不拆穿罢了。这样一想,汪野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很喜欢和刘聿单独相处的放松,耍点儿小心机也无所谓,刘聿懂。 好喜欢出来玩儿啊,汪野不一会儿又打开了车窗,最近都快要玩儿疯了,总想着出来走走。他将胳膊肘搭在窗沿上,脑袋微微侧偏压住小臂,在工作和生活中寻找着平衡点。几分钟后他忽然听到刘聿问:“网上有没有什么店铺是买车载香水买一送一的,我这车里好像太空了,差一瓶香水。” “你怎么自己什么都不准备?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啊?”汪野唠叨着拿出手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副驾驶座位里刷车载店铺。这可是一个大难题,买什么香味才适合刘聿的车呢? 太甜腻肯定不行,太沉稳就没有人味儿,太花香又和车品牌不相配……汪野挑花了眼睛都没选出来,直到胸口多了一袋薯片。 “饿了吧?”刘聿提前准备好的小零食。 “你怎么还准备零食呢?”汪野不好意思撕开,他知道清理车内多么麻烦。 “昨天晚上临时买的,因为那家店铺比较远,我怕堵车。”刘聿指了指前方,果然现在的状况就是堵车了,“我想着要是堵车就拿好吃的稳住你,不然我怕你骂我。” “我又不是精神不稳定,你不惹我我干嘛骂你。”汪野轻轻地撕开薯片,“你喜欢车里放什么香味?要清淡的还是浓一些的?” “我都行,不是很挑,但是千万别买雪松。”刘聿的表情瞬间痛苦起来,“去年教师节,陶文昌就送给我们全体教师一套无火香薰,全都是雪松的扩香。你要是买了相同气味,我一上车肯定以为自己在加班呢。” “你好逗啊,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都非常热爱工作呢。”汪野一边吃一边笑,小心翼翼地接着渣渣。 “这就逗了?我逗的地方还多着呢。”刘聿又给他撕了一张纸巾,“我热爱哲学,但是并不热爱加班啊。不过这些话仅限于咱们两个人说,让我领导听见就完蛋了。” 汪野越听越放松,从前他觉着自己和刘聿的距离特别远,现在这个距离感在逐渐减弱。他看到了刘聿的很多面,比方说他会喜欢喝甜滋滋的饮品,会买可爱的餐具,每天早上出门前会对着镜子臭美。可是一旦走进教室,他就是认真严肃的老师,在课堂上眼里不揉沙子。 他喜欢看书,却不喜欢备课,在学校食堂吃了不好吃的东西就心情低落。 活得好真实。汪野都有些羡慕了,能活得这么通透、痛快又不让人烦,真的是一种本事。 接下来的路程汪野一直半睡半醒,甚至怀疑刘聿在薯片里下毒,好像这个座位就是专门给人睡觉用的,又稳又暖和,还能晒太阳。等到下车时汪野都有些恋恋不舍了,真想每个月租下这个位置,按时按点让刘聿开车带自己兜一圈。 要是真的让自己花钱租下来,那别人是不是就不能坐了?汪野又苦恼万分。 “走吧,咱们到了。”刘聿先是看了看表,然后带着汪野走进了路边的店铺。 汪野从小就很怕来高档场合,“高档”这两个字和他八字犯冲。原先他以为刘聿来的地方一定非常高大上,毕竟他的衣服都那么漂亮,肯定是好多人站在旁边等着他来选择那样的购物模式,结果小店的门脸不大,和汪汪台球厅差不多。 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许许多多的缝纫机收藏品。 “是一位上海老师傅,几年前就在带徒弟了,新客人一律都是徒弟来做,也就是老客人能请他出山。”刘聿带着汪野往前走,“小心脚下台阶。” “哦,哦哦。”汪野还是被绊了一下,站直之后马上跟上,都快要贴在刘聿的后背上了,“我是不是又丢人了?” “没事,你紧紧跟着我,大不了就说是我摔了。”刘聿回过头说,汪野马上往后移了移脑袋,自己一不小心靠得太近,两个人的鼻尖差点碰上,他又差点像折跟头一样折进刘聿的眼神里。 又走了几步路,汪野的心跳频率已经乱了,好在那位裁缝大爷已经出场,脖子上挂着软尺,手里拿着粉笔头,像是等候多时。 “您好,我今天来晚了。”刘聿上来就先道歉,“是不是耽误您今天的工作了。” 来晚了吗?汪野看看手机时间,还真是的。原本刘聿说四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钟头呢,看来这路上还真是挺堵的。 裁缝老师傅倒是无所谓,脸上架着一副圆镜片老花镜,看着不像是做衣服,倒像是藏在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没事啦,反正我现在也不接待新客人,大部分生意都是小孩子们在忙。今天下午我就接了你这一个客人,等你一走,我就要给别的女孩子做旗袍盘扣咯。” “现在做旗袍的人多么?感觉越来越多了,国潮风正在复苏。”刘聿熟练地走到穿衣镜前面,脱掉了外套,舒展肢体,等待着师傅重新给他量上身尺寸。老裁缝走路都有些不稳,走着走着才发现后头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呦,你带人来了?” 我靠!这大爷的眼神真好!不愧是裁缝大爷!恨不得藏到窗帘后头的汪野被发现了,只好走出来打招呼:“您好。” “你好啊。”老人点了点头,“刘聿,这位是你……” “是我的一个弟弟,一个关系很好很好的弟弟。”刘聿看向镜子里的汪野,“他说他也想做几身,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 “哦,上回你说可能带人过来,就是他嘛。”老人走到刘聿背后,踩上了小板凳,将软尺抻开轻贴在他的肩膀后侧,“你弟弟多大了?看着好小。” “我25岁了。”汪野一向是往大几岁报数,这也是他从小的习惯。年龄小的孩子混社会不容易,13岁就说15岁,等到真15岁了,他在外头就说自己已经18。 “他啊,比我小8岁呢,看着是小,本身也不大。”然而刘聿一句话就拆穿了汪野的谎言,“我的尺寸应该没怎么变,还是那样,您好好量一量他。” “谁说没怎么变?”老师傅拍了下刘聿的后背,“又练后背了吧?尺寸有变。” “最近是练得勤快了一些,我一周健身3次。”刘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就是最适中的频率了,太多了也不好。” 老师傅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已经掉光了牙齿的嘴巴偷笑,嘴里像是抿着一块糖。汪野就很无奈了,明明自己只是陪着刘聿来选布料、做衣裳的,怎么还要量自己呢? 趁着裁缝大爷丈量刘聿,汪野随意地逛逛,店里除了衣裳还有配饰,以及各式各样的领带、袖章、袖扣,还包括和衣裳配套的雨伞。墙上挂着的照片是百年内男士西装的变迁,下面的架子上是一排成衣,不多会儿刘聿就叫他了:“汪野,过来一下吧。” “我就不做了吧?”汪野走到刘聿的旁边,悄悄地问,“做一套得多少钱啊?” “基础款不贵的,2000块能拿下。”刘聿捏住了他的后脖子,轻轻地掐着他那块儿肉,“你请我吃咖喱饭,我送你一套,咱俩算是扯平了。” “什么?不成不成,咖喱饭最多也就几十块一份,咱们两个人把店里所有的菜点一遍,也就几百块,没那么贵。”汪野怀疑他把咖喱店铺想得太高档了,“那就是一个路边摊,很小很小。” “可是我刚好就喜欢吃路边摊的咖喱饭,而且很多年没吃过了,它对我而言就是无价。”刘聿不给汪野留逃走的机会,将人带到了更衣室的前头,“第一次量尺寸会要求穿少一些,尽量精准一些,你把毛衣脱了吧。” 还要脱衣服?汪野护住了裤腰带! “没关系啦,我见过的光屁股比你们见过的车子还要多呢。”老师傅刚好路过,“不要不好意思,穿着底裤出来就可以了。我把门关上,外头的人看不到你。”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汪野呼了一口长气,幸亏出门前换了新的内裤啊,和袜子还是配套的呢,“我们已经给您添麻烦了,还迟到了,所以我就穿着衣服量吧?” “诶,对啊,刘聿,你今天怎么迟到了?”老裁缝却看向了刘聿,“你以前只会早到,从来没有让我等过。” 刘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车上有个人睡着了,我想让他那边一直晒着太阳,就绕了路。” 汪野瞪大了双眼,怪不得自己睡得暖呼呼的,原来刘聿一直在“夸父追日”?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开始增肌! 汪汪:咱能不能不提健身的事情? 第47章 突然的拥抱 晒着太阳睡觉是汪野从小最喜欢干的事,也是他的习惯。 阿婆总说多晒才能补钙,所以以前就在院子里编了一个摇椅,专门给自己睡觉用。别的孩子的童年可能是游戏机和游乐场,多种多样的兴趣班,汪野童年里那一抹温柔的余晖就是阿婆的摇椅,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躺上去晃一晃,总能过去。 但是他真没想到刘聿追日啊。 “原来是这样子哦,唉,小孩子总是爱睡觉嘛,我懂我懂。”老裁缝还特意看了一眼汪野,搞得汪野特别没有面子,但是转念一想,在他的眼里自己这个岁数还真是不大。 可刘聿也不大啊,8岁又不是80岁。他是老刘,又不是刘老。 “咱们赶紧量尺寸,量完了我还要做盘扣去呢。”老裁缝催了催,指了下更衣室的方向。刘聿也顺着看过去一眼:“用不用我陪你?” “你能陪我干嘛?我是没脱过衣服吗,还要一个人陪着?”汪野揉揉出汗的鼻子。 刘聿却问:“那又怎么了?还是说,你是怕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我有那么可怕么?” “你不可怕吗?你连日都追了啊夸父!追着日的人可怕得很!”汪野才不要和他一个房间脱,便一个人钻进了更衣室。说是更衣室,实际上就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屋子,里面有衣架和柜子负责存放脱下来的衣物。 面前还有一面大镜子,还养着淡紫色的蝴蝶兰。环境真好啊,汪野衡量了一下,2000元负担得起,就当是给自己一份礼物吧,庆祝自己离开渣男。 更衣室外头,老裁缝一边整理软尺一边打听:“你那个弟弟是真的弟弟吗?看着不像啊。” “哦,他啊,是弟弟。”刘聿不慌不忙地说,“没血缘关系,我正在追呢。” “看得出来,而且人家也对你有点意思。”老裁缝笑道。 “明年春天您有时间吗?”刘聿低头选着布料,藏不住嘴角的一抹笑意,“3月或者4月份,能不能空出一天给我?” 老裁缝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好奇地问:“还有小半年呢,你提前订日子做什么啊?” “参加我和汪野的订婚宴,那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吧。虽然我们在国内拿不到合法的婚姻关系,但是我也想给他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承诺。您看怎么样?”刘聿脸红了。 老裁缝推了下老花镜,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好好好,人啊,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个仪式感,这就和咱们做衣服是一个道理。我一定去,你给我留一个位置,到时候我再送一份大礼。” “礼物就不用了,我们应该不缺什么,该买的都在您这里买齐。”刘聿很认真地想了下。 “我送的那是心意,你们必须得收下。”老裁缝已经合不拢嘴,不停打量着刘聿,怪不得他这回来就春风得意呢,原来是快要追上心上人了,“可是……你父母那边,怎么去说通?他们不可能参加你的订婚宴。” 刘聿将布料册子翻过一页,一下子停住了。 老裁缝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担忧之情也隐瞒不住:“他们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肯定不会同意,会非常激烈地反对,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不听呗。”刘聿往后拢了下头发,“我已经32岁了,如果我能活九十多岁,人生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为什么结婚还要他们的同意?他们这些年给我安排相亲,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你还是不肯原谅他们。”老裁缝小声地劝道。 “您别瞎想,我早就不纠结,以前我就是太纠结才会出那些事,现在我过得很好,非常好,从没有过得好。退一万步讲,他们生下我,经过我的同意了么?把我生为男性,经过我同意了么?万一我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想当女孩儿呢。我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想法,只想过自己的。”刘聿说起这些话来,那张嘴像冰冷的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往外崩弹壳儿。老裁缝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刘聿啊,看着挺稳重,谁要是惹了他,说出来的话像淬了毒。 “我……我站在哪里量?” 汪野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两个人的身后,他们同时转了过去,只见汪野双手叉腰,就穿一条黑色底裤和一双黑袜子站在那里,其余的衣服都脱掉了。但是细心的刘教授怎么可能错过细节,底裤的裤腰上有一个红色的桃心,袜子上也有,这还是配套的呢。 “在穿衣镜前头吧,我动作很快。”老裁缝收好笑容,又变回那个一丝不苟的师傅,“手臂横平举就好。” “哦。”汪野转了过去,做出横平举的动作,视线通过镜面反射刚好和刘聿对视,“你老瞧着我干嘛?” 刘聿正经八百地回答:“我看你的动作有些不规范,所以想帮一下。” 他放下布料册子,一步一步走到了聚光灯下,走到了汪野的身后。他用一只手托着汪野的手肘,一只手扶稳了汪野的后腰:“可以开始了。” “我早就开始量了,还用你提醒我?”老裁缝就看不惯他这志在必得的臭屁模样,都32岁了,怎么还这样嘚瑟?可是他越认真,就能发现汪野的脸色越红,于是说道:“小孩子你别害羞,没什么。” 你看我当然是没什么,刘聿他看我才是有什么啊!汪野后悔平时没时间健身,穿衣镜前头看身材总能挑出不满意的地方来。耳根和指尖持续发热,刘聿的体温又开始干扰他的感官系统,好像他每次靠近自己都会扰乱心跳。 “别吸气,腹部放松。”刘聿点了下他肚脐附近。 “我放松了!”汪野马上抗议。 “你都开始憋气了,别骗我。”刘聿把他的腰往后拉,“绷着腹肌虽然能让身材看起来好看,可是量出来的数字就不精准了,衣服穿不上你可别哭。” 这不仅仅是嘴上说,好像也在同步调整自己的站姿,汪野只好呼气、吸气,而那些氧气经过刘聿的加温再进入他的鼻腔里仿佛都是滚烫的。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是又一起过夜又坦诚相见,这发展还真不是一般得快。 “你的身材很好,不用担心。”刘聿看出了汪野的顾虑,“抬起头来。” 汪野抬头看看镜子:“我最近没时间健身。” “我可以帮你啊,每天给你安排几项可以在家里完成的小运动,只要有哑铃和瑜伽垫就行。”刘聿用膝盖顶了下他的后膝窝,“腿可以分开一些。” “我不要。”汪野牢牢并拢双腿。 刘聿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屁股:“要量你的大腿围度了,正装裤子总不能拿不准这个尺寸吧?” “哦,那你早说啊,我以为你……”汪哥没好意思说,他还以为刘聿耍流氓呢。刚刚在背后抻拉软尺的老裁缝走下小板凳,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量了大腿围和小腿围,甚至是脚踝的唯独,最后问:“要做鞋子吗?” 不等汪野开口,刘聿说:“一起做吧。” “那一会儿要做一个模型哦。”老裁缝点点头。 “不用这么麻烦吧?”汪野受宠若惊,怎么这里买双鞋子还要做模型?还好店里不卖内裤啊,不然岂不是每个人都要留下小鸟的尺寸? “不麻烦,很快的。”老裁缝又站了起来,“现在我要量一下腰围,不许故意收腹。咦,你后腰还有一个纹身呐?” 汪野都不敢大动了,仿佛成为了店里的模特娃娃:“嗯,纹了两年。” “灰鸽子,挺有趣儿。现在年轻人都很有个性,来我这里做旗袍的那个女孩子也有,很漂亮啊。”老裁缝已经见怪不怪,“刘聿,帮我拽一下软尺。” “好的。”刘聿接过米色的软尺,绕着汪野的腰箍了一圈,“最近瘦了吧?” 他的动作非常专业,完全不拖泥带水,好像他就是这家店里最得意的那个学徒,学了一身的好本事。汪野的胸膛和腹部微微发麻,感觉不像是量腰围,而是被捆了一圈。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瘦了? 怀揣着这个疑惑,汪野量完了全身,也快把全身红透了,最后捂着胸口往更衣室里钻。等到他穿戴好再出来就开始量脚的尺寸,从长短、宽度到足弓的高低全部留下记录,明明是帮刘聿来选,最后全是自己的东西。 天也不知不觉变黑了,冬天越来越近,傍晚的夕阳也格外沉。他们离开店铺时刚好是路面开路灯的时间,城市马路边的每个灯泡都被点亮,刷一下就看得清清楚楚。汪野摸了摸兜里的烟盒,今天他连抽烟都给忘了。 “多少钱啊?我一会儿转给你。”上车之前汪野问。 “我晚上问问师傅,然后告诉你。”刘聿看向车的方向,“你回去别忘了帮我找车载香水。” “不好找,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汪野着实为难,给自己买东西可以糊弄,他不想破坏刘聿的这份完美,“对了,你的香水什么味道来着?我按照那个找吧?” “这么快就给忘了?汪野同学,你快把刘教授给气死了。”刘聿先是笑,随后一把将他拉入怀里,拍拍他的后脑勺,然后拉开了大衣的领子,“就是这个味道,千万别再忘记。” 华灯初上,汪野瞪大双眼,瞳仁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儿。风已经开始冷了,但刘聿的怀抱非常温暖,大衣的衣襟敞开,替他挡住了风。熟悉的无花果香气丝丝缕缕渗入他的皮肤,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暖住了,手脚都不听使唤。 他们的影子像恋人一样,在街边紧拥。 作者有话说: 老刘:嘿嘿,抱到了。 汪汪:咋回事啊? 第48章 预谋的牵手 这算是拥抱吗?汪野认为算数。 他分得清朋友间的拥抱和不是朋友的拥抱,他就算和天元、嘉嘉的关系再好,也不会抱得这么暧昧。刘聿的一只手压在他的后脑勺上,另外一只手放在后腰,汪野像是“陷进了”他的怀抱里一样,刚好,刘聿的身材比他大一号。 大衣领口的味道很好闻,而且因为太过熟悉了,汪野根本没有理由去抗拒它。领带上的气味也是这种,但已经很淡很淡,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香水没法保留这样久。 真的太暧昧了,汪野的余光甚至都能察觉到其他人的侧目。这地方人来人往,和“偏僻”完全不沾边,但偏偏在这个地方…… “记住了么?”刘聿很喜欢抚摸汪野的脑袋,对圆寸的手感有些上瘾,“我的气味。” 汪野连忙戳他的胸口:“你!你抱老子干什么!” “我怕你下次又给忘了,那我就太受伤了。老刘的心非常脆弱,要小心保管。”刘聿说。 语气有些可怜,仿佛汪野刚才做了什么毫不留情的事。他说话时那颗喉结就在汪野的面前动啊动的,气得汪野好想一拳揍上去。但是抬头看到他鼻梁骨上的小黑痣,这一拳就抬不起来了。 “你……你有毛病。”最后汪野只能敷衍了事,先逃开这非常奇怪的气氛才是正经事。他和刘聿之间的距离也逐渐拉开,热度仿佛在往后退,一寸寸离开了汪野的皮肤,最后刘聿替他拉开了车门,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自然淡定得一塌糊涂。 “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店里。” “嗯,好。”汪野钻进了副驾驶,又看到了自己精挑细选送给刘聿的车挂件。苍天啊,自己和刘聿才认识不到俩月,这算是什么鬼进度! 回家的路上汪野一直在小心翼翼吃零食,用来缓解晚间交通高峰期的无聊。“今天谢谢你,我从来没这样买过衣服。” “不客气。”刘聿又踩了刹车,前头已经堵得一塌糊涂了,“我也想谢谢你,因为我一直想来做好看的衣服,但是没有人陪我来。” 又给自己戴高帽子?但汪野偏偏喜欢:“你真厉害,真会打扮自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我一般就是瞎穿,有什么穿什么,没了的话就穿天元的。嘉嘉的衣服我就不穿了,他走可爱风的。” “每个人都应该适当地打扮打扮自己,况且我是老师,本身上大课已经很无聊了,我不想让我的学生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我。我穿好看些,他们也会更认真一些。”刘聿说。 汪野才不相信:“你穿好看了他们会看你看得更认真……” “也不全是,那只是非常非常小的部分。绝大部分学生都是认真上课那一类。”刘聿的声音忽然轻松下来,“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穿旧衣服?” 这个问题汪野从前没想过,他都没有这个意识。 “是买不到喜欢的么?如果是的话,以后我们一起来挑。”刘聿又问。 这个问题让汪野伤了脑筋,头一回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那一屋子旧衣服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刘聿的单刀直入,他可能不会如醍醐灌顶。是啊,好像长大之后自己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穿旧了的衣服,很少主动购置新衣。不是钱的问题,这两年自己手里有钱了也不买,就算买也是很低调的黑白灰,款式也不好看。 “因为……大概是因为……”汪野在心里摸索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总觉着我穿不上,就是没有机会穿。” “不应该吧,你现在天天看店,每天都有露面的机会呢。”刘聿顺着他往下说。 汪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心里那一份独特的冰凉,半晌后才说:“大概是觉着……自己配不上吧。配不上好衣裳,也配不上‘打扮’这个词。” 果然是这样,刘聿的心疼已经快要藏不住了,但显然这时候还不能爆发:“为什么?” “我从小就是穿别人剩下来的衣服,从来没有自己买过。我不知道什么是漂亮,只知道什么是合适,尺寸刚好就行,冬暖夏凉就行。至于颜色和款式……那不是我考虑的范围。”汪野只能追溯到童年时的底色,那仿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我小时候没有穿过……属于自己的衣服,那时候,我不知道穿新衣服什么感觉,我总是旧旧的。” “对不起。”刘聿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开着车,想要抱抱他都不行。 但汪野的嘴巴像刹不住闸,开了一个头就总是想往外说:“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现在我也总觉着自己配不上,凑合穿就行了,挑剔什么劲儿啊。” “来,伸手给我。”趁着车又不动了,刘聿朝他伸手。 “你又要干什么?”汪野明知道他有幺蛾子,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而刘聿快速地抓住了这只手,掌心相互摩擦着,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指纹。 指纹像是找到了同类,终于活了过来,在方寸之间释放温热,在分秒当中收回彼此,最后汪野的左手被五指交叉地牢牢攥住。他没明白刘聿突然间想要握手的意义在哪里,是心疼?没必要吧,自己都这么大了。 要是两个人从小认识,那心疼心疼还差不多。现在自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 “你在干什么?”可汪野还是挺喜欢这个感觉,刚才说起以前的事情心里咯噔空了一块,这会儿好像补上了。 “有一本书说,肢体接触给予对方的感情传达是语言无法替代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在难过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求拥抱。在善意的接触中,人的体内会开始分泌一些多巴胺,促进血液流通和情绪改善,我现在就在做这个。” 刘聿一本正经,直接把自己的最终意图给掩饰过去,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触碰汪野,想要拉住他,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完整的牵手,可是刘聿又不得不放开:“以后我得帮你改变思路,带你多买几身。” “得了吧,我又不是奇迹汪汪。”汪野知道有个奇迹暖暖,嘉嘉第一次玩游戏氪金就是给那个天天换衣服的漂亮小姑娘买了月卡。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董亚芬。 “喂,阿姨好,是我。”汪野接起电话来,心脏已经开始揪紧。 “没什么事,唉,就是想通知你一下,我和你爸爸目前在分居。原本想着不告诉你了,但是又觉着毕竟咱们名义上还是一家人。”董亚芬说。 “分居?”汪野不敢多问。我天,这是要离婚的节奏吗? “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真的受不了你爸那古怪的脾气了。”董亚芬也不懂汪波到底哪里着了魔,一天到晚就是不好好过日子,“以前他还挺好,我想着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人老了不就是图一个老来伴嘛。但是你爸这两年越来越尖酸刻薄,不提到你还好,一提到你那简直没法沟通。我啊,还是自己过过清净日子吧。” 汪野完全支持董亚芬的决定,虽然汪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帮理不帮亲,汪波他仿佛是一个没有爱人能力的人。“那您现在住在哪里?有时间我过去看看您吧。” “我还是在我单位这边的房子住,你别担心我,我是担心你。”董亚芬估摸着汪波快给汪野打电话了,“你别老看他脸色,有时候他说话就是特难听。别理他。” “那……行,我不理。”汪野点了点头。放在从前他肯定急得冒火,恨不得今晚什么都不干了也要去看看父亲那边需不需要一个人帮忙。他年龄也大了,身体也不好,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居住还是一个大问题呢。 可自从在刘聿面前放肆痛哭过一回,汪野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那感觉太难受了,也太憋屈了,自己用十几年的付出明白了这份父爱注定无法乞讨,哪怕自己把命交给汪波,他都不会夸奖一句。 结束通话之后,汪野主动和刘聿说:“是阿姨……就是我爸爸现在的妻子,他俩可能要离婚了。” “夫妻间要是没有感情,彼此折磨,离婚其实是一种最好的选择,我非常支持她。”刘聿好像对这个话题格外敏感,语气也加重,“你父亲会同意么?” “不知道,过几天再问问,不过……我也不想再过问他的事了,我想……自己好好过。”汪野说完后呼了一口气,几分钟内都没有再开口。忽然间刘聿问道:“你是不是不习惯掉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汪野逞强地说。 “你可以把掉眼泪当作一种发泄方式,和性别、性格都没有关系。这样吧,我给你推荐几部电影,你回去之后好好看看,发泄情绪哭一场。”刘聿建议。 汪野却哈哈笑起来:“看电影就能哭,别开玩笑了,你当我是几岁的小孩儿吗?我现在看到任何哭点都没有感觉了,早就麻痹了。” “那你……”刘聿神神秘秘地一笑,“看过《忠犬八公》么?” 忠犬八公?这什么电影?耳熟,但没有看过。汪野当下没在意,等回到台球厅忙碌到凌晨又想起了这部电影,回家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开始进行搜索。 切,不就是一部电影嘛,有什么可哭可感人的?还发泄情绪?自己看完要是不掉眼泪,明天就找刘聿算总账!汪野这样想着,自信满满地点击了播放键。 第二天,吕天元和黄志嘉惊愣地站在客厅里,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眼睛肿成一条缝的汪野,谁也不敢问这是怎么了。 末了,黄志嘉偷偷拿出手机,给关键时刻能救场的刘教授发了信息:[刘教授,不好了,汪哥又开始想前男友了,眼睛肿得比鸡蛋还大!]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老刘的爱,收好! 第49章 又一杯奶茶 秋风送爽,万里无云,汪野戴着墨镜躺在摇椅上头,思索着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哭啊! 不就是一个电影嘛,而且自己还去搜索了幕后花絮,八公很可爱而且拍摄用狗还不止一条,每个人都很疼爱它们……但是自己控制不了泪水啊,它哗哗哗地流个不停。 现在都已经快中午了,汪野仍旧提不起精神来。但是他不甘心,真的勇士绝对不能被小小的伤痛打败,心脏一定要用坚强筑起壁垒。汪野下定了决心,决定从这一秒开始当一个不轻易落泪的男人,结果刚好有一个路人拉着一条小狗从对面路过…… 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又流出来,顺着汪野的眼尾往鬓角流淌,流出一条河。 “汪哥?”前来安慰的黄志嘉心里一惊,糟糕了,怎么又哭了,这路劭究竟是给汪野下了什么迷魂药啊,居然那么伤人?他连忙往后看,把在后头悄悄观察的吕天元叫了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陪在汪野旁边,满眼都是关心。 “汪野,你别这么哭,没必要,真没必要。”吕天元想不出好听的话来,干脆单刀直入,“为了渣男不值得,如果路劭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偷着乐呢。” 汪野很想辩解,谁他爹的为了渣男掉眼泪呢?老子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老子是为了八公,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一条小八公的故事,不知道它到最后都没有再见到主人! “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和我们说,你别自己憋着,总这样……容易出事。”黄志嘉就负责说软话了,“要不咱们歇业两天,我们陪你去郊外散散心吧。” “对,或者去市中心看银杏叶。”吕天元应和。 “你们别管我,我没事,再说我又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狗啊,路劭怎么能和狗比呢,汪野整个一个大无语,“你俩去后头歇着吧,我再躺躺。” 两个哥们儿只好互相对视摇摇头,往后面去了。汪野则拿出手机,继续给刘聿选车载香水,不知不觉就选了好久,直到眼睛上的墨镜被人往上一抬,世界的颜色都变浅了。 “戴着墨镜看手机,会不会对视力不好?”刘聿中午忙完就赶来了,尽管他知道汪野的泪水不是因为前男友而流。 “你别看!”汪野连忙将墨镜戴回去。 刘聿又把手里的小纸袋递给他:“这么怕我看到你双眼红红?” “你都一把年龄了,怎么还说叠词?”汪野下意识地接下纸袋,好像他已经习惯从刘聿的手里接任何东西了。只不过这一回他看完之后就陷入沉默,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还给他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你什么意思?”半晌后,汪野才问。 刘聿先指了指他的躺椅:“我可以坐下来和你说么?今天上午全是课,站得有些累了。” 汪野的心理防线就像他现在和刘聿的肢体距离,随着他让出地方,刘聿坐下来,从感受上是这个人更加亲近了。刘聿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没穿昨天那件黑色的,里面搭配的领带也换成了暖色调,看上去就和自己手里的奶茶很配。 汪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给自己买这个,他明明知道奶茶的事。 “刚刚路过小左奶茶店的时候看到了招牌,说现在店里新出了一种口味,是柿子沙冰桂花茶,今天是第一天发售。我想着秋天刚好是吃柿子的时候就买了,还给你特意多加了一份果肉,你尝尝。”刘聿微微俯身,两只手搭在分开的大腿上,交叉于膝盖之间。今天的他没有戴任何服装配饰,但是右手的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有些抢眼的时装戒指,正正方方,中间好像是一个狮子头。 汪野摸着奶茶杯:“你不怕我把它扔掉?” “也怕,如果你决定把它扔了一定提前告诉我,不如我自己喝,咱们别浪费。”刘聿虽然这样说,可语气却胜券在握,“其实它只是一杯很普通的饮料,除了喝,并没有任何天然价值。” “你要准备给我上哲学课?”汪野皱了下眉头。 “算是刘教授的私人辅导吧。”刘聿看到汪野的墨镜又快掉了,伸手往上托了一下,“物品就是物品,它们可以有价格,但价值由你来定。你觉得它是让你分手的导火索它就是,你觉着它是帮你认清渣男的好道具它也是,再或者是眼下,是我为你买的一杯简单饮品,我看到它,想到你,只想让你尝尝。就像人的行为举止,流眼泪不等于好欺负好拿捏,正常感情流动而已。” “你总有这么多的道理。”汪野转而微笑,将吸管拆开,“那……这个,你没再给别人买过吧?我不是说不让,我就是问问,你要是给别人买了我也没意见。” 啪,一声之后,吸管插到杯子里。汪野又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小左奶茶,但希望这回的滋味不会差。 “要不你一会儿跟我去店里问问吧,我可是头一回进它家。不过它家可以办双人卡,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就办一张,就咱俩用那种。”刘聿将双人卡其实是情侣卡的真相隐瞒下来。 柿子味道的冰沙在汪野的嘴里转圈圈,还能咬到果肉,随后点了点头:“嗯,成。那你别给其他的人用,不然老子就不要了。” “你放心吧,每点一杯都有记录,你随时可以查。”刘聿听到了心里那“叮”的一声,情侣卡到手咯。 双人卡,还挺有仪式感的,可以可以。汪野从这杯奶茶开始对小左奶茶彻底改观,每回路过的时候都多看两眼。等到他的眼皮完全消肿那天,为刘聿买的车载香水也顺利到货。 他为刘聿选了好久,最终选择了香柠檬和橙花的混合香气,闻过之后果然没有失望,清新又不冷淡。刘聿本身就不是一个冷淡的人,或许他看上去挺有距离感,但接触之后就会颠倒第一印象,汪野就没见过相处下来这样舒服的人。 到了晚上,汪野靠着店门,平时这个时候刘聿肯定来了,怎么今天不一样? 想来想去不如实际行动,汪野直接给刘聿打了电话:“喂,是我!” “语气这么冲,谁惹你生气了?”刘聿笑着问。 “你管我……你是不是还在开会?今天下班晚啊?”汪野拐弯抹角地问,你怎么还不来台球厅呢? “嗯……刚刚在开会,现在已经忙完了,准备要走。不过我今天可能过不去,因为我这边来了一个朋友,我要跟这个朋友谈点事。”刘聿看了看手表。 汪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有正事:“好吧,那你好好忙,我这边也要忙了。” “下班的时候方便给我打个电话么?到家给我打也行。”刘聿开始收拾文件夹,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看我心情吧。”汪野说完就结束了通话,心情一改刚才的低落,高涨不少。既然谈正事,那今天就算了吧,明天再把车载香水给他……或者自己去送一趟? 汪野回身和天元打了个招呼,拿着小礼盒奔向了东校门的停车场。刘聿肯定要开车,刚好今天就让他用上吧。夜色已经朦胧,枯叶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响,汪野的双腿交替很快,大概是去见自己想见的人,所以奔跑起来格外轻快。 只不过离刘聿的车子越近,他这脚步反而沉重起来,慢慢地,他停了下来。 刘聿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并肩而行,那个人穿着宽宽松松的毛衣,戴着一条很柔软的围巾,抬头朝刘聿笑的时候掩饰不住开心,甚至踮起了脚尖。虽然汪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熟悉刘聿的每个表情,刘聿也很开心,并且此时此刻也很有耐心,听不清楚的时候还伏低了上半身。 他们走到路灯下头的时候,汪野看清那个人的手里也拿着一杯奶茶,就和自己前几天喝过的一模一样。是小左奶茶店的柿子冰沙桂花茶,连那一圈包装纸都没有区别。 他们离车子越近,汪野就越往后退,好像要把整个人藏起来,从灯光下推回阴影里,退得无影无踪。他没法走过去打招呼,因为表情一定很尴尬,再说了,那个人看上去比自己好很多,会打扮,会漂漂亮亮地笑,会陪着刘聿从办公室走到停车场。 他们两个……看上去更像是一对儿啊。汪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旧冲锋衣和牛仔裤,帆布鞋还是旧的。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又变回了拿不出手的那个小孩儿,全身像蒙了一层尘土。 不等他们走到车边,汪野飞快地转过身,躲在阴影里逃走了。明明只是跑回台球厅,可汪野却觉着这就是一场逃跑。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吕天元吃惊地问,“你不是说给刘教授送东西吗?他不在啊?” “他,在,我再想想吧,想想再送。”汪野强迫自己笑出来,但是这笑容里有几分苦涩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汪汪:心碎。 刘教授:我专门收留心碎小狗。 第50章 没事就是有事 吕天元就更纳闷儿了,明明兴冲冲跑出去,怎么又失落落跑回来?礼品盒子还在手上,没送出去啊? “怎么了?汪哥刚才不是出去了吗?”黄志嘉也闻讯赶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怪怪的。”吕天元摇了摇头,“他俩吵架了?” “不可能!”黄志嘉看向了休息室的门,家人们谁懂啊,这情况真的很眼熟,汪哥高高兴兴冲出去又闷闷地跑回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吕天元就没有那么乐观,只不过一言不发,因为他们好像也没有多了解刘聿。虽然他目前表现良好,甚至接近于完美,但谁能摸清他的过往? 这一天晚上汪野到了10点之后才离开休息室,主要是外头忙不过来了,否则他肯定不想动弹。刘聿给他发了微信,问他在干什么,有没有吃晚饭,他照样回复了,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只有自己清楚刚才那一刻的心情。他劝自己,刘聿也没有骗人,他说是朋友就真的是朋友,只是……他为什么对别人也这么好,说话的时候那小心倾听的样子太过瞩目,两个人的脸离那么近。 “汪野,要不你回去休息吧,店里有我们两个就行。”吕天元发现他简直就是不在状态,这样留下来只会更累更难受。 也行,回去早点儿洗洗吧,汪野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台球厅,走向停车场去开小甲壳虫。 现在刘聿那辆车的位置已经空了,汪野又看那边一眼,一头钻进车里,嘟嘟嘟地开回了家。原本还以为今天这么累洗完澡可以很快入睡,可他又一次低估了瞎想的力量,脑子一分钟都停不下来。 他就这样懒懒地躺在床上,假装是一条咸鱼。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来电人是刘聿。 “喂?”刘聿那边的背景音非常杂乱,一听就是在汪汪台球厅,“你已经回家了?” “嗯。”汪野坐起来接听,他不愿意让人听出情绪不好,多大点儿事啊,显得他承受能力这么差劲,“今晚有点儿不舒服,你怎么在店里?” “我和朋友的事聊完了,所以就回来了,原本想等你一起下班,不过天元和嘉嘉都说你不在。”刘聿甚至还去休息室找了一圈,“你今天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 汪野没想到他还专门跑回去一趟,但仍旧解决不了现状:“没事,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吧。我刚才都睡着了,现在还想继续再睡。” “是么?”刘聿站在台球厅的台阶上。 “是啊,我能有什么事,没事,身体好着呢。你赶紧回家吧,我睡了,晚安!”汪野很轻快地说道,不愿意暴露软弱、低落的那一面,他就算撑也想撑一个硬挺挺的壳子,无法推倒一样立在地上。可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退了。 他不想矫情,也不想委委屈屈,闹得齁没意思。再和刘聿见面时他还能和往常一样说说闹闹,但是吧……诶呀,反正汪野也理不清楚,这回是真的脑力耗尽,一头栽倒在枕头里。 睡觉吧,反正刚才语气正常,态度正常,刘聿听不出来。 汪野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脑海里开始蹦小羊,一只两只三四只地蹦跶……直到放在枕边的手机再次震动,他还以为会是嘉嘉或者天元来汇报刘聿刚才去找过自己,没想到来电人还是刘聿! 怎么回事?不都告诉他睡觉了嘛。汪野在接与不接之间徘徊,最后还是选择了接通,只不过他现在的鼻音、嗓音听起来还挺像刚睡醒:“喂,又干嘛?” “我在你家楼下呢,怕你生着气睡觉对身体不好,所以想过来解释一下。”刘聿说。 啊?跑自己家楼下了?汪野慢慢挪到窗口去,果真地面停车场有一辆车亮着车内灯:“你解释什么啊?我睡觉呢。” “你说‘没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事大了,而且我不想和你有什么隔夜的误会。一旦时间久了就会在心里生根,我不想这样。”刘聿往楼上看了看,“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可以上楼么?” “不方便,我真是睡觉了。”汪野更不能撒口,一旦答应就等于承认刚才的话都是编的,他在意到不行,“你回去吧,我真没事,你别瞎想了。” “你到底有事没事我还是可以听出来的。你要是今天不想让我上楼,我可以在车里等你……”刘聿说。 汪野可不敢让他上楼,上一回他进屋是因为自己病了,这回没头没脑地让他进来,嘉嘉天元要是突然回来不得吓死。再说,今天的事多多少少有点隔阂,汪野也不想他上来:“那你等着,我下楼把东西给你,然后我就上来。” 他没再说“礼物”,而是说“东西”,把车载香水送下去就成了,也没选衣裳,只是换了一双鞋,还没走到刘聿的车前就看到了那个人,他已经提前下了车。 “你穿的有些少。”刘聿看了一眼汪野的短裤短袖,“先上车再说吧。” 汪野咳嗽了两声,走到车前拉开门坐了进去,第一眼就瞄向车挂件,生怕它也被换了下来。紧接着刘聿就进了车,将车内灯的亮度调暗一些,拆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车载香水。 “谢谢,我很喜欢。”刘聿喷了一下,非常清新的味道,“你今天晚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汪野低头抠起手指头,那张嘴贼硬。 刘聿看了他一会儿,一边安装着车载香水一边说:“我大概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事在生气,但是我真的很想听你主动向我问出来。直接问总比生闷气要好,我也不会觉着你很麻烦。你可以问,有这个权利来问,不要委屈自己的感受。” “我真的没事。”汪野这瞬间都有些自暴自弃了,自己还真挺麻烦的,像敲不开的硬石头。最可怕的是习惯已经养成,他无力更改。 “那既然这样……这次我主动先说,但下次你可以直接问我么?好么?”刘聿稍稍转过来一些。 “你要说什么?”汪野并没有看他。 刘聿摸了摸香水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菱形,下面还有一个木托:“今天晚上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是不是拿着这个礼物去停车场找过我,然后看到我和其他人一起走了?” “没有啊。”汪野不想面对他的推理能力。 “看你这个态度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刘聿无奈地笑了笑,“你就不问问怎么回事么?” 汪野这才用余光扫向他,心里燃起了一线希望:“我……我问你干嘛?那……那个人,不会是你弟弟之类的吧?我说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不是你在外头胡乱认下的弟弟。” “等等,我在外头什么时候胡乱认弟弟了?”刘聿无缘无故又躺枪一回,“不过他不是,他和我是朋友关系,已经认识15年了。” 朋友?真的只是朋友?汪野那些不好的预感又一次亮起红灯。 “这件事我有疏忽,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应该提前带你们两个见一面。”刘聿继续说,“他叫卫乐语,性别男,今年28岁。” “你说个人介绍干嘛?”汪野皱了皱眉。 “我先介绍一下。他这次找我来是想问问出国读书的事情,因为他大概明年的年初就要走了。我和他说,这方面我不擅长,因为他的专业在艺术院校,我的专业在哲学方面,胡乱出主意才是害了他。所以今天晚上我带他去找了另外一个搞艺术的人,才咨询到这么晚。”刘聿说完便打开了手机,拉开微信,“你瞧,这是我和他的聊天记录,我刚刚才把那个人的名片推荐给他。” “我不看这些。”汪野不信任聊天记录了,他又不是没看过没查过,有的时候真的代表不了什么,“那你……跟他,就是,为什么他会有那杯奶茶?” “什么?”刘聿明显一愣。 “你是不是也给他买奶茶了?”汪野终于问了出来,他很在意这件事,甚至超过了刘聿低下头听他说话。 “我都没仔细看他在喝什么,那是他自己买的。咱们的双人卡我一次都没有用过,你可以检查。”刘聿把卡包打开,掏出一张全新的薄荷色卡片,“办这张卡的时候留了你和我的手机号,以后用的时候直接报手机尾号就行,相应的,店里也会给你发送点餐信息。” “那你要是自己掏钱给他买的呢……”汪野嘀咕了一句。 刘聿笑着点开卫乐语的微信,问道:“喂了鱼,你今天那杯奶茶是哪儿买的啊?推荐一下,我给汪野买。” 信息回复很快,刘聿把手机亮给汪野看。卫乐语在刘聿的微信备注里就叫“喂了鱼”,头像是一幅画,回复是用的文字:[是一家叫小左的奶茶店,我在我家楼下买的,你那边应该有连锁吧。啧啧,老房子着火就是不一样,推荐柿子冰沙,是新品,好喝!] “真的不是我买的,事实上我以前也没给别人买过。”刘聿苦恼地揉了一把头发,“怎么都说我是老房子着火,我又不是那么老。” 这这这……冤枉他了?汪野半信半疑,但经历过路劭那次之后他已经很多疑了:“那你们两个,为什么那么……” “怎么了?”刘聿靠近了问。 汪野缓了缓:“亲密。” “我和他亲密?”刘聿皱了下眉头,“我和他没有肢体接触。” “不是肢体接触,是那个……氛围。”汪野轻飘飘地看向另外一侧,“他一说话你就把脑袋凑过去。” 这一下,刘聿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而且没有马上开口解释。汪野一看他这个神情,脑袋里开始亮起红灯,果然让自己看着了?要不然他就能把自己糊弄过去? “这件事,我出去打个电话问一问,然后回来和你解释。”刘聿说完就下了车,将汪野留在了车里。他站在车门口几米之外打电话,比刚才严肃很多很多,时不时看向汪野一眼。 汪野听不到他的话,但心里有预感,他是在和卫乐语打电话。 不到3分钟,刘聿再一次回到车里,这一回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问过卫乐语了,他说可以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汪野问。 “为什么他一说话我就要凑过去,是因为……我和卫乐语认识的时候他是严重的抑郁症,而且已经自杀过两次了,只不过两次都被医院救了回来。其中有一次是喝了农药,伤了他的声带,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很沙哑,我不离近根本听不清楚。”刘聿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作者有话说: 嘉嘉和天元:店里又剩我们俩了嘿! 第51章 我有一个朋友 汪野久久没说出话来。 车载香水的气味已经开始扩散,明明是很好闻的,然而汪野却感觉到了一阵苦涩。不应该啊,他特意给刘聿挑了香柠檬和橙花,和苦完全不沾边。但汪野就是感觉到了,像含了一口黄连。 半晌后他开口:“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何止是对不起啊,自己真该死啊!明明就是根本没影儿的事但是被自己看在眼里就成了欲盖弥彰,更可怕的是,自己误打误撞怀疑的地方,居然是另外一个人的伤痛。汪野心头的郁结倒是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团沉重。 “真对不起,我……我向你们道歉。”汪野再次开口。 他不知道先对刘聿说抱歉还是隔空和卫乐语说,就是因为多余的疑心,一个无辜的人要揭开血淋淋的伤疤来解释。刚才刘聿打那个电话会怎么和卫乐语说?卫乐语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连这个都要质问? “没关系,是我们的信息没对上。”刘聿轻轻地拍了下汪野的手,“没事。” “你这个‘没事’是不是就是有大事了?”汪野马上用起了刚才的课件。 “我要是有大事了一定会让你知道,放心。”这事对刘聿来说还真不算特别严重的巨大事故,误会只需要耐心和解释就能解开,“这个……生过病的事情算是他的个人隐私,我呢,作为他的好朋友,也作为一个见证人,必须要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卫乐语他没有那么脆弱,你别有心理负担。” 汪野已经用双手捂住眼睛,我的天你别再说了。 “他已经走出来了,是浴火重生的勇士,所以才会同意我告诉你,而且我今天也和他提起了你,他朋友不多,还说愿意和你认识认识。”刘聿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长嘴啊,不然这么大的一个汪汪差点没了。真的男人就要勇于长嘴,自己这张嘴可不是留着只吃饭的。 汪野一下抬起了头:“你……你和他提我干什么?” 对哦,刚才刘聿和卫乐语沟通的时候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边也没有表示惊讶,显然就是已经知道了。这样一想,汪野原本的愧疚之情是80分,现在直接冲破了血槽直逼160翻倍而来。 刘聿慢慢地说:“你真的想要知道?” 不好,此处有坑。汪野虽然不了解卫乐语,但是他了解刘聿啊,他出现这种笑眯眯的神情就是等着给自己挖坑呢。 “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反正……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想请他吃顿饭。”汪野直接大步跨过了这个坑,大大方方地承认错误,然后积极开展补救行动,“我不想让卫乐语误以为我是个胡搅蛮缠的人。” 刘聿的笑眯眯神情更明显了:“什么胡搅蛮缠?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了呢?哦,对,刚才你误会我和别人太亲密所以生气了。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个误会,以后就别再提了!”汪野生怕他翻旧账,自己真是气到憋不住才开口问,现在被人拿住把柄。 “为什么我和别人太亲密了你生气啊?”刘聿马上进行了一个翻旧账的大动作,翻,我使劲儿地翻。 “不用你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总之……我现在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汪野拉开车门跨出车厢,动作太快差点儿把帆布鞋踢出去。但是他关上车门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敲了敲车窗。 透明的玻璃缓缓下降,刘聿往这边近了近:“知道了,到家给你发信息。” “你有毛病啊!”汪野一惊一乍地逃走了。 这次也是逃走,但是汪野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不仅是脚步轻快,全身的体重仿佛减轻了一半。而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改变,答案显而易见,只是汪野还不敢面对它。 又不是没动过心的小屁孩儿,在意了这不就是……那啥了嘛。汪野快速奔回家中,洗了个清清爽爽的热水澡,刚才的烦恼没了可是新一轮的烦恼又来了,那就是该怎么样面对接下来的相处。更无奈的是他从前真的没有这样多疑,如今路劭虽然滚出了他的生活和头脑,但留下了一堆坑,每个坑都要慢慢填呢。 等到吕天元和黄志嘉回到家中已经过了凌晨12点,今天台球厅的生意不错,酒水也卖了许多,可两个人的心情却提不起来,不知道汪野现在怎么样了。 “天元,你说汪哥会不会已经睡着了?”开门的时候黄志嘉问。 “不知道啊。”吕天元拎着给汪野买的宵夜,“他最近这情绪起伏是不是太大了?” “都怪路劭那个王八蛋!”黄志嘉到现在还觉得汪野的情况是路劭害的。他们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一个“半死不活”的汪野,结果那人却哼着小曲儿,在客厅的穿衣镜面前搭配衣服。 “你俩回来啦?”汪野甚至把天元的衣服都拿出来了,全堆沙发上,“你们说我穿运动装好看吗?” 吕天元走过去,默默地摸了摸汪野的脑门儿。 黄志嘉将自己上回去五台山求的护身符拿了出来,挂在门上,这屋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上了汪野的身? 第二天,被吕天元和黄志嘉认定的发烧又鬼上身的汪野难得穿了运动装,一大早就坐在店门口翻小人书了。路过的陶文昌“诶呦”一声,差点没认出来,叫了一声“汪汪哥”才确认。 “你怎么没上课啊?”汪野嘬着可乐吸管问。 “今天我上午没课,出来给跳高队买早点,我队友都没起床呢。”陶文昌身兼重任,两只手拎着6个塑料袋,“刘老师呢?” 汪野往左右看看:“他这么早干嘛来啊,你过来,我刚好问你一点事情。” 他干嘛来?刘老师他来肯定是为了和你谈恋爱啊,难道是真爱打台球啊?刘老师又不是什么热血中二少年,非要用半年时间把自己打磨成桌球超人。陶文昌坐下之后刚好在心里吐槽完毕:“问什么?” “就是吧,你说,就是这个,有的时候……”汪野磕磕巴巴地开口,“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嗯。”陶文昌点点头,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这个朋友他现在有个困扰。”汪野只敢套用一个假人设来问,“他以前谈过一段恋爱,然后因为一些外界原因分手了。分手之后呢,他就认识了另外一个人……” 陶文昌再次点点头,你继续编,你和刘老师的相亲局还是我亲手组的呢。 “认识之后,感觉不错。”汪野属于病急乱投医,“后来吧……两个人也聊得挺好。现在出现了一个什么状况呢,就是我的这个朋友,结束上一段感情没多久,好像就……” “就对新认识的动心了?”陶文昌连忙补充。自己再不开口,汪哥能在拖拖拉拉半小时。 “也不是那么明确。”汪野皱眉头,“昌子,你谈过恋爱吧?” “我谈恋爱的次数,大概和你店里的台球数量一样多。”陶文昌回答。 “那就好,你肯定有经验。”汪野一听就放心了,可算找到一个爱情专家,不会像天元嘉嘉一样乱出主意,“你说,人在结束上一段感情之后,多久才能发展下一段?这是一种对上段的弥补心态还是真的……就是……动心了?” 他越说越小声,因为汪野都不敢面对。他以为自己会为了路劭难过很久,伤好之后再缓几年,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意了刘聿。原来人的移情速度真能这么快?自己现在到底是真的感觉还是虚的假象啊? “这个问题啊,倒是问对人了。”陶文昌大概摸透了汪野的疑虑,“汪汪哥,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有点负罪感?是不是觉着自己这么快展开新恋情有些不对?” “应该是,他……他是这么和我说的。”汪野点点头。 “没必要,你告诉他,完全没必要,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时间培养感情的,接触几次肯定能感觉出来。”陶文昌一方面要劝,一方面又想笑,“汪哥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感情就是这么神奇,喜不喜欢骗不了别人。你回去和你这个朋友说,真有感觉就接触接触,不用考虑时间。谁也没规定必须分手多久才能谈下一个,对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汪野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嗯,那我替我那个朋友先谢谢你。” 刚刚说完,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机就进了新消息。 老刘:[今天中午我要和学校的一个朋友一起吃饭,性别女,年龄暂不告知(女性的年龄不敢随便问),地点东食堂。(微笑)] 汪野连忙把手机翻过去盖上,唉,完蛋了,这个把柄算是彻底坐实。 转眼就到了他请刘聿吃饭的这天,只不过用餐人数多加了一个人,原本汪野是只想请刘聿,但因为误会闹大了,他便让刘聿叫上了卫乐语。出发之前汪野特意带上了一份礼物,给卫乐语买了一小束鲜花,等到刘聿开车来接他时,汪野情不自禁地往车里一瞧,果然,卫乐语已经坐在了里面。 这里停车不易,汪野连忙拉开车门坐上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干巴巴地憋了一句:“你好!” “你好。”卫乐语看到了他怀里的鲜花,“是给我买的吗?” 什么?汪野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声音很小而且真的很沙哑,就像是一个重感冒的人坏了嗓子,只能用气音和别人交流了。他赶紧往后凑凑:“你好,我就是汪野。” 卫乐语从他的话里已经推断出刚才汪野没听清,便指了指他的怀抱:“这个,是给我买的吗?” “哦,花啊,是是是,送你!”汪野这才听懂,一把给怀里的玫瑰塞过去,“台球厅旁边是一个小花店,老板说今天的玫瑰花特别新鲜,品种也特别好,是灰粉色的。” “谢谢,我好喜欢啊。”卫乐语双手接过花束,看向刘聿,“嘿嘿,猜猜是谁收到了汪野的玫瑰花啊?是我啊。” “成了,你别说了,老刘正无奈呢。”刘聿羡慕地看着那束花,暗自神伤地唠叨起来,“恋爱没谈上,花也没收到,今晚我借酒消愁算了。” 作者有话说: 陶文昌:谁也别想在我面前伪装哈哈哈。 第52章 3个人好拥挤 汪野再次被人将了一军,恨不得放出心口里的那头老鹿,直接给刘聿顶一个跟头算了。 “哇哦……”卫乐语将花束放在了旁边,两条手臂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不会喜欢别人呢,你居然还会谈恋爱?” “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刘聿直接给卫乐语抛了一个大白眼,转而专注地看向右侧,“咱们去的那个咖喱店在哪儿?我输入一下地址。” “不用输入,挺近的,你开吧,我负责带路。”汪野可不敢再接卫乐语的话了,这人和他想象里的完全不一样呢。 他以为卫乐语会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人,即便和他接触也要万分小心再小心,还要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情绪。没想到他人比自己还能聊,一开口就是一个双倍加强版的刘聿。可是他那条搭在汪野左肩膀旁边的细弱小臂上全都是伤疤,一条条紧紧挨着,都快要变成条形码了。 车子也在这时候发动起来,缓缓地开出了东食街。汪野对这样的聚会非常陌生,他并不是不善社交的性格,只是没有经验。 自己,和刘聿,和刘聿的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了? “我挺喜欢吃咖喱饭呢,就是不能经常吃,也吃不了那么辣。” 卫乐语的话偶尔传过来一句,由于声音太小了,汪野很难区分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自己好像正在进入刘聿的生活,从一个小口子打入了刘聿的生活内部,从另外一个侧面去看这个人。这种感受汪野太陌生了,因为他和路劭认识一年,也没有和路劭的朋友们近距离接触过。 虽然路劭也说过大家一起吃饭,但好像后来都不了了之。唯一一次见到他的同事就是那次吃法餐,可也只是打过招呼就走了。 汪野不清楚他任何一个朋友的事,没进入过他的社交圈子,更没有见过路劭和普通朋友相处时什么样。然而这一切却在刘聿这里打破了,他见到了刘聿面对其他朋友时的状态,更随性一些,也更敢开玩笑,越来越不像刻板印象中的大学教授。 “就是这里。”等到了地方,汪野指了指路边的底商。 “这里我还真没来过呢,你怎么发现的?”刘聿将车开入地下停车场。 “也不是我发现的,是嘉嘉。”汪野说完再回过头解释,“嘉嘉是我店里的一个兄弟,我和两个兄弟一起开了台球厅。你喜欢打台球吗?来找我们玩儿啊。” “我没打过诶。难不难?”卫乐语提起了兴趣,“斯诺克对吗?” “不一定是那种打法,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定一个花色,我定一个花色,谁先把球打完就算赢,这就是最简答的路数。”车子停好后汪野下了车,他必须离卫乐语很近才能好好聊天。等到余光瞥向车窗反光时他惊然一愣,自己的影子好像和那天晚上的刘聿重叠了,看起来那么亲密。 原来真的要近到这个程度才能听得清。汪野又开始心疼他的嗓子,不知道这么发达的现代医学有没有特效药再给他治治? “等等。”刘聿都快变成被冷落的那个了,他立马给自己争取福利,“汪老板不会还要教他打球吧?我现在可以办卡。” “我……我平时不怎么教,打得高兴了就给人指点指点。”汪野真怕他下一秒抢过自己的手机狂扫二维码,办个什么疯狂终身卡大礼包之类。刘聿听完摇摇头:“看来我真要学习一技之长了……” “不教你,就教我。谁让你不帮我出主意。”卫乐语显然有好多话要说,“汪野你知道他多无情吗?那天我找他咨询留学的事情,他说,你问我也没有用,我又不懂,就简简单单要把我打发了。” “我就是不懂啊,真奇怪,你们别总把‘老师’这个职业和万能挂钩,有点什么问题都咨询我们,我们真不懂那么多。”刘聿也要离他很近才行,三个人像快要长在一起的连体婴一起进了电梯,引起周围一众的围观。 电梯里的人很多,挤来挤去,汪野本身对卫乐语就有道歉心态,这时候挡在他的前头当护花使者。可刘聿的身子一转也到了面前,两个人还被人挤了个面对面。如此之近,胸口只有一拳距离,汪野状似无所谓,撩起薄薄的眼皮看向他,悄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看着你?”刘聿很辩证地回道。 “你在我面前,我当然就得看着你了。”没想到汪野更加辩证地问了回去,眼神往下挪移了几厘米之后,从刘聿的鼻梁骨看到了喉结,最后停在他的黑色领带上。 “你不是说这条领带是特意订制而且只有一条吗?”汪野瞬间认出了它,这不就是自己偷藏的那款嘛,天天都看呢。 “我只说过特意订制,我好像没说过只有一条。”刘聿像是怕别人听见,微微地偏了偏身子,角度改变后更像是对着汪野的耳朵呼气、吸气,“你怎么记这么清楚?一眼就认出来了。” 汪野被戳到不为人知的秘密,抬起脚尖就在他的高亮皮鞋上踩了一脚。 “诶呦。”刘聿笑着弯了一下腿,“说不过就动手,殴打国家公职人员。” 谁殴打你了?我要真殴打你,你现在还能在这里站着说话?汪野凶巴巴地瞪过去,真想掀开他的头盖骨看看这人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大概是各种各样奇幻的玩意儿装了一堆,唯一没装的就是备课。 很快电梯就上了顶层,商场的最高层一般都是食街,汪野带路往前冲,好在快餐不怎么用等位置。3个人被安排在靠窗的小桌子里,卫乐语先把外套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我坐这一边!” 紧接着屁股往下一坐就占了一张椅子,加上他外套占用的那一张,同侧已经没有位置了。汪野才发现自己上了大当,这个“喂了鱼”简直就是刘聿的帮手,他也会挖坑给自己跳呢! 刚才的柔柔弱弱都是伪装吗喂了鱼? “那就没办法了,咱们只能坐在同一排。”刘聿已经拉开了椅子,“你坐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吧,你先点菜,我去隔壁点几杯喝的。”汪野一溜烟儿就跑掉了,也是想要出去透透气,缓解一下因为脸红而引起的发热。等到他一离开,卫乐语马上就问道:“你解释清楚没有啊?” “我解释清楚了,我发誓。”刘聿先坐下来。 “你现在可是追求别人的关键时期,千万别掉链子啊。”卫乐语替他发愁,“你都这个岁数了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不能错过。俗话说得好,年龄大才会疼人,你得发挥你的年长优势……” “等等,我在你心目里到底有多老啊,我没比你们大几岁。”刘聿真想把湿纸巾糊在他的脸上。 “那你让他怀疑,这不就是安全感没给到位嘛。”卫乐语嘟哝。 “这件事……主要是他上一段感情的问题,路劭就是心理出轨了一个‘好朋友’,还买了同款奶茶,于是汪野才特别在意特别别扭。别的方面汪野不是疑神疑鬼的性格,唯独这个他有创伤。”刘聿再次解释。 “哦……”卫乐语缓缓地点了点头,“路劭就是你上回跟踪的那个?” “对。”刘聿点了点头,“我要是不跟踪他,怎么能知道他已经出轨了呢?我只需要等着他们分手。” 刘聿点开手机的相册,打开了一段视频。从画面上来看应该是公司在开年会,同事们其乐融融喝着酒,大家不分彼此地说说笑笑。这时候一个年长的女性站了起来,应该是有一些公司地位的,她一开口下面的人全部安静:“咱们别光聊天,玩游戏吧,就玩那个最俗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是一个非常容易上手的游戏,桌上的筷子转来转去,指向谁,谁就要选择一个执行。没想到第一个被选中的人就是苏立果,他还选择了大冒险。 “那就找咱们小组的人,亲一个!”底下一个男同事提出建议,引来一阵哄笑。苏立果也笑,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将手一挥:“这有什么,我有我学长呢,学长来!咱俩亲一个!” “诶,不用了吧?”路劭马上摆摆手。 “没事,大家都是兄弟。”苏立果跑了两步到他面前,随意地一转就坐到他大腿上。路劭虽然说着“不用了”可是却没推开,半推半就让苏立果在脸上亲了一口,周围笑得更大声了,他们两个也嘻嘻哈哈地笑在一起。 视频到这里为止,刘聿收好手机,眉心藏着愠怒。要是真不想被亲到可以有几十种推脱的方式,可当下的路劭并没有那么激烈,不止是苏立果太过主动,也有他自己的推波助澜。 “那你以后可要小心啊,千万别戳到汪野的痛处,比如……别买到同样的奶茶,让他触景生情。”卫乐语小声地提醒他。 刘聿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给他买养生奶茶,不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说不定汪野他以后也不爱喝奶茶了呢,直接将这种饮料屏蔽掉。有些事是眼不见心为净……” 话音未落,他刚刚收好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刘聿拿出来一瞧,是小左奶茶店的信息。 [尊贵的VIP用户您好,刚刚您的双人情侣卡产生了一笔消费,消费金额为66.00元,消费内容为“柿子沙冰桂花茶,加双倍果肉,半糖,去冰,3杯。] 等一下……刘聿有点转不过脑筋来了,人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挑战。 “怎么了?谁找你?”卫乐语投来好奇的目光。 “没怎么,就是我想追的人第一次用我们两个人的独有情侣卡去消费,结果还给你买了一杯。”刘聿眯着眼睛看向卫乐语,“以后你别去找汪野了。” 作者有话说: 老刘:没错,挤死我了。 第53章 亲一口试试 不一会儿,汪野拎着3杯奶茶回了餐厅,虽然不知道这俩人聊了什么,但很明显能看出卫乐语在瞪刘聿。 “你俩聊啥呢?”汪野坐下问,“我刚刚买了奶茶,给。” “谢谢,还是你好,刘聿这人太不是东西了。”卫乐语真的无语,都说好了自己这一顿来是做小帮手,结果刘聿半路把小帮手开除。不就是一捧玫瑰花和一杯奶茶嘛,都三十好几的男人了还这么小心眼。 “别生气,喝。”汪野把奶茶推了过去,“我特意要了去冰,现在可以直接喝。” 卫乐语拿着杯子一阵好奇,柿子冰沙还能去冰吗?他再仔细一瞧,好嘛,没有冰沙,就是柿子果肉桂花茶。 刘聿微笑着摊开手掌,掌心向上,手指动了动:“我的呢?” “没有你的啊。”汪野不太好意思给他,因为刚才结账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双人卡,是情侣卡!用完之后还有积分,可以兑换礼物!谁会好端端拉着别人办情侣卡啊,也就是刘聿这么夸张。 “可是你都已经买了啊。”刘聿指指他眼前,“给他一杯,你喝一杯,剩下那杯怎么办?” “我喝两杯。”汪野一只手攥住一杯。 刘聿一下就低头笑了,这虚张声势的模样可太好玩儿了。“好吧,我自己喝咖喱店的大麦茶。现在咱们点餐吧。” 汪野也这样想,必须说点别的话题来打乱刘聿的节奏,不然整个局面又要被他拽着走了。刚好服务员走到旁边,汪野作为此次请客的东家拿过菜单,顺顺利利地点了3份咖喱主食,几个小菜以及饭后的草莓大福。 为了照顾卫乐语的嗓子,汪野不敢让他吃太辣,没想到又一次失算,能吃辣的人是他,不能吃辣的人居然是刘聿。两个人动筷子之前又把盘子换给对方,卫乐语尝了一口,喜笑颜开:“好吃好吃,这家店是不是连锁店?我查查我家附近有没有。” “你能吃5等辣?”汪野看着他盘子里近乎黑色的咖喱汁,已经满头大汗。这家咖喱店的辣味可以自选,一共5个档位,辣度越高,颜色越深,哪怕是最能吃辣的嘉嘉也只能接受4档,卫乐语的舌头没出什么问题吧? “真的不辣,我出去吃火锅也是超级辣呢。但是某些人就弱爆了。”卫乐语的声音虽小,但攻击性拉满,看向只吃了2等辣度就已经额头冒汗的刘聿。 刘聿也觉着自己弱爆了,但仍旧试图挽回地擦了下汗水:“是因为我最近有一些上火,平时我不这样。” 汪野又一次对他改观,又爱吃甜又不能吃辣,刘聿的生活面和工作面简直是反差极大。“那你还是喝这个吧,这个比大麦茶解辣。” 最终那一杯没有冰的柿子冰沙还是递给了刘聿,当刘聿的指尖触碰它的外壁时,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高中时代,看着周围同学因为买了一杯饮料或者对冰可乐大口咽下而兴奋。他从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居然感觉到了,是一种意气风发的快乐。 还好,这感觉来得没有太晚。 “谢谢,真好喝。”刘聿咽下一大口,这小左奶茶店有点东西啊,能推出这么美好的饮品,活该它赚钱。 吃完这顿饭,汪野又带着他们逛了逛楼下的游戏厅,3个人用投篮游戏当作饭后消食的活动,和一群穿着中学校服的放假学生比分数。结果当然是惨败,人家初中生没事就来试试手感,饶是刘聿的篮球技术不错也带不起另外两个。 这样一玩就忘记了时间,原本汪野打算下午3点回店里开始忙,没想到再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他站在门口和车里的两个人告别,卫乐语仍旧坐在后座上,并没有往副驾驶移的意思。 “拜拜!过几天我来找你玩儿!”卫乐语很不舍,难得认识新朋友。 “行啊,你随时过来都成,我就在店里看堆儿。”汪野摆摆手。 “我回家之后给你发信息。”放下车窗之后刘聿仍旧是这一句话,同时晃了晃已经喝光的奶茶杯,“谢谢。” “诶呀你快走吧……注意,注意安全!”汪野快速地说完,闪电般地回头,不喘气地往店里冲。他路过正在算账的吕天元,路过了正在修灯的黄志嘉,再次冲进休息室冷静冷静,但好像根本没用。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情急之下他再次将电话打给了陶文昌,那边应该还在篮球场上,背景音就是篮球鞋在橡胶球场上的摩擦声:“喂,昌子,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刚下场。”陶文昌还来了一个空气投篮,“卧槽我简直帅翻了……” “那个,我那个朋友又有问题了。”汪野一个人在休息室里溜溜达达,原地转圈,“就是上回有困扰的那个朋友啊。” 咦?怎么回事?刘老师的爱情出现波折还是转机了?陶文昌赶紧离开吵吵嚷嚷的篮球场,走到旁边小树林,还要躲开在这边牵牵小手的跳高队小情侣:“出什么问题了?” 汪野短暂镇定了一下,压着胸口说话:“就是上回那个朋友啊,他刚刚打电话和我说,他现在觉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动心了,他拿不准。这个,这个问题怎么办啊?” 陶文昌此时此刻已经无心打球,仿佛看到了哲学满分全过的试卷,将来刘老师办婚礼自己得坐主桌,才不要坐小孩桌。“动心了?这有什么怎么办,动心就上啊。” “可万一只是幻觉怎么办?万一就是……特定场合对特定人产生的特定想法呢?一会儿就消失了呢?”汪野已经不敢再确定了,上回恋爱就是自己强烈动心在前。 “汪汪哥,你这个话就有问题,特定场合对特定人产生特定想法,这本身就不是普通事件。你把我代入一下特定场合,还有特定想法吗?”陶文昌恨不得手把手教他谈恋爱,要怪只能怪汪汪哥的外表是情场王者,实际上还不如青铜。 汪野赶紧尝试了一下,把陶文昌代入到今天的咖喱饭局当中,突然间那怦然心动的感觉荡然无存,不仅不春心萌动了,反而觉着很奇怪,好像自己在带小弟。 “你要是再不确定就试试自己。”陶文昌又提出建议。 “怎么试试?”汪野问。 “拉他手一下呗。”陶文昌给出了最简单直接粗暴的尝试法子,“拉喜欢的人的手,总会特别开心吧?要是不喜欢他,十指交叉相握只会感觉特别奇怪。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你喜欢他你就想要拉住他。” “就这样吗?”汪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上学做笔记都没有这样认真。 “大不了你再亲他一下,亲个脸什么的。”陶文昌只想赶紧把刘老师嫁出去,大龄剩男肯定有一颗恨嫁的心。 “哦……那我知道了,不是,我是说,我打个电话,让我那个朋友知道。谢谢啊,下回来店里哥请你吃饭。”汪野差点说漏了嘴,然后结束通话,开始认真思考陶文昌的建议是否有可行性。 这这这……万一亲上了,把老刘吓死了怎么办?汪野真想抓一把头发,手放上去了,笑死,根本抓不起来。 第二天,刘聿的课一点都不少,从上午忙到了下午。午饭都是在办公室解决的,他的工作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潇洒,很枯燥也很繁琐。就在他忙到脚不沾地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刘老师?”陶文昌站在外头。 “请进。”刘聿听到他声音的下一秒就起了身,却不是走向门口迎接学生,而是走向窗口,将窗帘拉开,窗户全部打开。所以等陶文昌进来时就看到了一个完全开放的谈话场合,从对面的走廊能一眼瞧见这里头。 “您也太过激了吧,还怕有人传咱俩?”陶文昌没大没小地问。 “这可不是我过激,我是老师,和你的立场不一样,这根线就是高压线。”刘聿推了下眼镜,“这也是正常老师的普遍做法。你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啊,聊聊。”陶文昌坐得离他八丈远,他能懂刘老师为什么这么紧张,有学生和他开玩笑表白过,表白的那一刹那,刘老师整个人都吓白了,“昨天汪哥找我了。” 刘聿瞬间上心:“他怎么了?” “真不是我说您什么,您动作也太慢了吧。都认识汪哥这么久了连小手都没拉上,换成任何一个体院男大这时候都亲亲抱抱了。”陶文昌是来给他提个醒,万一汪哥出手了,刘老师可别吓得吱哇乱叫。 “我年龄比你们大,肯定要稳重些。”刘聿假模假式开始洗钢笔。 “是啊,您稳重了,汪哥着急了。”陶文昌再次点题,“您得再近一步。”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再近一步’呢?有时候,不主动不等于被动,看问题要有全局观。”刘聿意味分明地看了看陶文昌。陶文昌领悟了一下,我靠,敢情刘老师是装的啊,他就是想要汪哥自己主动,把人逼到一个对他出手的程度。 高,实在是高,姜还是老的辣。 而这一天的汪野一直心神不定,总在琢磨陶文昌说的“试一试”。这该怎么试试呢?直接拉住刘聿,逼着他和自己掌心相触?还是说趁他不注意亲一口,然后说对不起亲错人了? 难办,真的很难办。就因为总在思考,汪野今天工作总是分神,这状态让吕天元和黄志嘉更担心了,从昨晚开始人就这样了,怎么还没走出这爱情的苦呢? 终于到了晚上,刘聿下了班又出现在台球厅的门口,手里拎着给他们3个人买的宵夜:“我来办卡了,先给我办个年卡吧。” “刘教授你太客气了,不用办卡,你什么时候过来玩儿都行。”黄志嘉接过塑料袋,“汪哥,刘教授来了!” 半晌过后,休息室的门被人快速拉开,汪野又一次换上了战袍小皮衣,双手插兜地靠在门框上。只不过嘴里多了一块口香糖,嚼得都快没有味道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汪野走了出去,实际上已经快要同手同脚,看着有多冷酷内心就多没底,心里想的却是…… 姓刘的你过来,让老子亲一口试试! 作者有话说: 老刘:我已经洗好了(害羞)。 第54章 皮肤电磁爆 黄志嘉和吕天元同时怔了怔,怎么回事啊,刚才汪野穿的还不是这一身呢,为什么忽然换装备? “今天下班早就过来了,你肚子饿不饿?”刘聿显然是目不转睛,看小明星似的。 “我吃过了,不饿。”汪野还在嚼口香糖,嚼嚼嚼,嚼嚼嚼,差一点就把它吞下去。他假模假式地走到外头转了一圈,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和店里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客人挨个儿点头,仿佛一个心里揣着喜事还想到处派烟的大闲人。 店里的人就看着他到处转,像看一个不会停下的风车。 最后的最后,汪野停在了柜台的边上,胳膊肘弯曲地放在上面,用一种撩妹的姿态看向刘聿:“那个,卫乐语怎么不来玩儿啊?” 刘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看着汪野风风光光地招摇了好几圈,招得这帮打台球的小男孩儿没工夫把心思放在球桌上,好几个都偷偷瞄老板。好不容易落点选在自己面前了,一开口不问问自己,反而问了别人。 这到底是什么战术啊?汪野他到底会不会撩别人? 果然卫乐语就是个大麻烦,以后不让他来台球厅玩儿就对了。 刘聿一通心理活动完毕才开口:“我这两天没联系他呢,估计他出去玩儿了吧。你总是问他干嘛?” “因为……因为我和他挺聊得来,虽然他比我年龄大可是我总觉得他是小弟弟,可能是他长得显小吧。”汪野不断打量着今天的刘聿,今天的他好像少了些什么。再看一眼,汪野确定他今天没戴领带。 “我下班之后就给摘掉了。”刘聿总是能看透汪野的眼神。 “我又没有问。”汪野顾左右而言他,又走到冰柜那边去,蹲下开始翻翻找找,“冰啤没了……刘聿,你陪我去一趟仓库,搬几箱过来。” 黄志嘉连忙跑过来,嘴里还咬着刘聿给买的章鱼小丸子:“我去吧我去吧,怎么能麻烦带饭的刘教授呢。” “不用,你吃饭就好好吃饭,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汪野点名要别人。 “现在也不着急搬啊,还有十几听在里头呢。”吕天元从现实角度出发。如今店门口的大槐树都黄了,食街两侧的树没有一棵带着绿叶,再有两天就入冬了。早起晚归的人开始倒腾出冬装,早就不是喝冰啤酒解渴过瘾的时节。 “未雨绸缪,万一一会儿来一个非要喝二十听冰啤的大客户呢。”汪野恨不得把两个兄弟的眼睛戳瞎,反正留着也没有用。你们就看不出来我要干嘛啊,我这不是钓人呢嘛。 刘聿则一言不发地笑看全过程,等着看汪野怎么把自己往后头骗。 刚好,对面咖啡厅的小胖老板还跑过来添乱:“新出炉的吐司面包来咯!南瓜新口味,欢迎大家试吃并且提出宝贵意见……呦,刘教授您也在啊?” “是啊,过来看看汪老板。”刘聿点了下头。 小胖像接收到来自遥远母星的信号,马上对汪野说:“能让我们刘教授天天来看的人可不多啊,能让我们看到刘教授的笑容,汪老板真是功不可没呢。” “你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汪野凶巴巴地说。 “我没有,你胡说!”小胖捂住自己的小圆脸。 “明天我送你一□□身卡,下午我天天逼着你跑步。”汪野继续说。小胖可听不得这个,掉头就往回跑了,一边跑一边说“我没胖我没胖呜呜呜”。店里又恢复了原样,汪野看着刘聿,将脑袋往仓库的方向偏了一下:“你,跟我过来一趟。” 这架势根本不像请人帮忙,倒像是下课后要打架,和别人说“放学有种别走”。吕天元和黄志嘉哪知道汪野为什么要这样,只能默默为刘教授祈福。 “好,我来帮你搬。”刘聿终于能上场了,跟着汪野往后面没人的房间走。这也是他头一回走到里面来,无论是昏暗的灯光还是杂乱的摆设都显示出这边没什么人过来。汪野在前头带路,后面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无时无刻和刘聿对视似的,手脚都放不开。 到了库存房的门前,汪野深呼吸着推开了门,将手往墙上一放:“就是这里了,有些乱,但是不脏。” 随着他的呼吸声,屋里的灯光亮起来了,但并不刺目。各种大小不一的纸箱子出现在刘聿的面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开一个台球厅还真不简单呢。 “这边是啤酒,不过我得找找。”汪野带刘聿继续往里走,蹲在了一堆大箱子面前。现在他和刘聿更近,两个人的膝盖几乎能挨到彼此,隔着布料探究体温。他的手放在纸箱子上,摸到的材质却好像正在变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软一会儿硬,导致他都开始搬了,也没弄清楚到底搬着什么。 “店里每天要进多少啤酒?”刘聿的手忽然伸向汪野。 “记不住……今天先搬24听吧,刚好两打。”汪野呼吸一滞,如同能预知未来已经预知了接下来的画面。那双大手盖在自己的手背上,牢牢地压住拳峰的凸起,他的手指会穿过自己干燥的指缝,或许还能摸出掌心的潮湿。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握着手下一步是什么?汪野乱了分寸。 然而那只手落在他手指尖的上方,就差一厘米,一丢丢。 “一起搬吧。”刘聿先用了用力气,手背的青筋像收到了统一出击的信号一下子顶了出来,变成了淡青色的蜿蜒,一直延伸到挽起的袖口里面。 汪野的鼻孔里像是塞了棉花球,有点呼吸不畅了,大概是屋里太久没开窗户,让人憋气。他和刘聿一起抬起了纸箱,虽然不是很沉可却让汪野进退两难,如同抱着一盆水,生怕水满出来。等到这个箱子放下了,底下才是啤酒,汪野又一次蹲了下来,耳边的一切响动都让他敏感。 当刘聿再次回到他身边时,他感受到了每一根汗毛的狂欢。 有人光是靠近就带着磁场,又像是静电。刘聿可能是会散发什么电磁爆,能操纵太阳黑子,汪野的表皮细胞都变成了接收器,对他的一举一动进行着飞速的反馈。蹲下之后更加昏暗了,两个人的影子都快要不分彼此,汪野机械性地从箱子里拿一听一听的啤酒,交给刘聿,再看着刘聿将它们一听一听放到刚才空出来的纸箱。 现在要亲吗?是现在吧?不然一会儿错过了怎么办? 汪野飞速地眨着眼睛,居然不知道一滴汗水滑进了眼角,煞红了他的眼白。 现在刘聿还在弄啤酒呢,要不然再等等? 啤酒都码完了,要不就现在吧! 汪野刚刚这样想完就有了表现,上半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凑了过去。奇怪,明明就是二十多厘米的距离可汪野却把每一厘米的推进都吃透了,现在的刘聿就像是树梢的一个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红透了,熟透了,只需要自己晃一晃树干他就能掉进自己的怀里。自己早有预谋,早有准备。 “咦,数量是不是点错了……” 刘聿的身子忽然偏转,脸朝着左侧转了过去,微微低头检查着啤酒的数量。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让汪野的计划脱离了轨道,差一点就亲到刘聿的后脑勺。好在他及时收手,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将姿势恢复了原样,被刺激得直发抖。兴奋感在巅峰处戛然而止,反而没有让意图冷却,如层层递进不断加强的声波刺激着汪野的下丘脑,不仅更想亲了,还口渴了。 好想喝水。汪野咽了咽唾液。 “少了两听。”刘聿再抬起头,指了指箱子,“再给我两听。” “哦。”汪野点点头,他哪有功夫去数刚才给了多少,只是更想盯着刘聿的脸看看。他克制着,压着冲动,将最后两听啤酒交了出去,眼瞧着它们被刘聿用手码放整齐,从一盘散沙变得听话。 “走吧。”刘聿最后说。 “走吧。”汪野跟着站了起来,现在再想亲也没有任何机会了,稍纵即逝的瞬间没把握住。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所以蹲得大腿发麻,起来的刹那,大腿内侧那根儿筋就开始不听话地乱窜,还有些微微发抖。身子不经意地歪向了右侧,刚好那边就有一个货架可以扶住,汪野的手臂上抬找好了角度,结果却攥住了一双手。 很硬的一双手,攥得特别紧。 刚才预谋的一切没有实现,不经意又无心插柳柳成荫。汪野如愿地触碰到了刘聿的皮肤,两个人的虎口像凹凸的结构镶嵌,锁成了一个扣儿。他忽然发现心脏已经不在胸口里面了,而是通过血液的流动和血管的走向到了掌心。 掌心能感受到跳动,咚咚咚直震得慌。 “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刘聿不放心地问。汪野的掌心是潮湿的。 “没事,没事,就是腿麻了。”汪野收回了自己的手,怀疑今天晚上这强烈的接触感要一直持续到睡觉前了,“走吧,别让他们着急。” 笑死了,谁会着急啊,汪野只是想赶紧离开,坚决不和刘聿共处一室。 “你真的没事?”刘聿稍稍低下头问。 “没事啊,你赶紧往前走吧,少废话。”汪野边喘大气边说,将刘聿从库存房推了出去。走到外面时他特意看了看挂钟,奇怪,才几分钟,为什么像经历了好几个小时,时间都没有了概念。 他和刘聿一起将两打冰啤酒放进冰柜,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汪野不能忽视他不断张开的嘴唇,还挺想戳一戳他鼻梁骨上的小黑痣呢。可是今天的计划没有实施成功,这让他有些气馁。 但是,他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气馁,一次不成,就实施两次。 “你明天有时间吗?”等不忙的时候汪野过来问,“明天我想去花卉市场看看,给店里添一盆富贵竹,冬天也多点绿色。” “明天啊,我不行。”刘聿帮他收拾着前台,顺便检查一下账目,宛如台球厅的老板娘。 “那后天呢?”汪野有些失落。 “后天也不行。”刘聿再次摇了摇头。 啊?怎么这样啊?连续两天见不到?汪野再接再厉:“那大后天呢?大后天总行了吧?” “也不行……”刘聿无奈地告诉他,“明天我被派出去开会,大大后天才能回来呢。” “什么?这么久啊。”汪野不禁脱口而出,这这这,真是见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汪汪:忽然要经历短暂的异地了? 第55章 我有一个哥哥 问出之后汪野就后悔了,这不该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反应,太猴急,太不舍。 可是这两样也是当下他的真实反应,汪野那高涨的兴奋因为即将分开几天而极速冷冻,如同嘴角凝固的微笑。“什么工作啊,这么重要?” “我这个工作看着比较宅,实际上也会有出差的需要,派出去学习几天也很常见。”刘聿将今晚的账目重新核对了一遍,“大大后天就回来了,用不用给你带一些当地特产?” “不用,我不缺。”汪野连忙说。 “等我回来之后就陪你去花卉市场,这屋里确实少了一些绿色植物,应该添添喜气了。”刘聿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有停下干活,把前台擦了个干干净净。汪野看着他麻利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在家也是一个特别喜欢收拾家务的人,只不过自己的心也像桌面被擦了个干干净净,都透心凉了。 刘聿他要出差好几天,要了命,见不到。 一直到回家汪野都提不起精神来,皮肤上的那一场电磁爆早已归于安静,然而它却深深扎根在脑海里。没能亲到是一个遗憾,但好歹算是捞了一把,汪野回家后虽然不至于闷闷不乐,可也觉着缺了点什么。 果然啊,人不能高兴太久,高兴过头了就有不高兴的事。汪野在床上打了个滚,突然收到新消息。他以为是刘聿赶紧点开,没想到是陶文昌。 月老昌子:[怎么样啊汪汪哥,你那个朋友试完了吗?] 不愧是月老啊,还带售后服务的呢。汪野正愁没人聊,于是回复:[他还没试过呢……昌子你恋爱经验多,你说这个要试到什么程度才合适啊?] 陶文昌恨不得一脚踩油门,你俩的爱情轿车赶紧开上高速公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都可以。] [那要是光拉了手,没亲上呢?主要是我这个朋友比较内向,他怕试完了很尴尬。]汪野摸了摸额头,光是这样聊聊他就开始发热,简直没法想象真把刘聿亲了要怎么合理圆场。 陶文昌心想,内向的人根本不敢干这种事啊,汪哥你就赶紧从了吧,挣扎是没有必要的。[亲完了就两个可能,第一种,那个人不喜欢他,根本没想在一起,以后距离拉远,互不干扰。第二种,那个人很喜欢他,两个人顺理成章抱在一起狂甩对方的舌头,从此成为一段佳话。] 狂甩对方的舌头!汪野想了一下那场景,顿时更渴了。 陶文昌:[大胆去试。汪哥你和你那个朋友说,既然对方都给他这个试试的机会了就说明两个人已经开始暧昧,正常人根本碰不着对方的脸,拉一下手只会觉着很奇怪。] [哦,谢谢,我这就和那个朋友说,谢谢你!]回复之后汪野不禁开始思考,这就是很暧昧了吗?现在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和他很暧昧? 这时候手机再次在掌心里震动起来,是刘聿的视频通话。汪野赶忙将被子简单地叠了一下,把乱糟糟的椅子挪开,然后点开了接通:“咳咳,干嘛啊,都这么晚了……” “我在收拾行李,不想动,也不想出差。”刘聿穿着睡衣,不过穿的那双拖鞋还是猫猫头,整个就是一个大写的高冷精英下班后原形毕露,“你说我开会的时候穿哪一身比较好看?” 这种问题干嘛问自己,咱俩都没亲上,现在这么暧昧不合适。汪野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瞄过去,只见刘聿已经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对:“这件还可以吧,就是普通白衬衫。” “我白衬衫比较多,其实也有一些细节不一样。”刘聿又拿起另外一件,“这个呢?” “这个……和刚才好像没什么区别。”汪野试图让自己沉浸在选择衣服的情绪里,然而思路一次又一次地溜号,“你的行李是不是都快收拾好了?” “就一个随身行李箱,两套换洗衣服,简单洗漱用品,没什么要特别准备的。”刘聿从旁边拉出一个深灰色的行李箱来,打开之后里面已经一包一包放了不少。这和汪野的收拾习惯天差地别,可刘聿却蹲下来,如数家珍一样给他讲着:“这个是睡衣,这个是我出差用的拖鞋,这个是牙刷牙膏。这个是一次性的被罩……” “你住酒店这么多事?”汪野不禁感叹。 “不是,因为我是去南方出差,酒店普遍比较潮湿,带一次性的被罩会更舒服一些。如果晚上睡不好,我白天的工作效率会大打折扣。”刘聿看向了摄像头,“不管何时何地,人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和我说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儿。汪野点了点头,又问:“你这次出差有同事吗?一个人去?” “对,一个人去,不过那边的人很多,有人专门给我们上课。”刘聿又选了一条领带,“这个好看么?” “好看。”知道他一个人去汪野就放心多了,“你明天几点的飞机?用不用我开车送你?” “一大早就要去机场了,不用送,学校安排了车接送,我不坐不合适。不然我还真想让你送我,我还没坐过你的小甲壳虫呢。”刘聿说完就坐在了他的床边上,随意地往后一躺,“唉……” “你叹什么气?”汪野问,殊不知他自己也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我不想上班,不想出差,我就想天天在家躺着。”刘聿将小臂挡在脸上,这一刻他根本不是什么标杆优秀教师,还有点撒娇的意味,懒洋洋地磨洋工。 “你快起来吧,要是连你都犯懒,将来你那些学生怎么办?”汪野好像越来越接近了他不曾了解的刘聿,冰冷的外表里头有着温暖的内核,甚至毛茸茸的,像他家里的那个懒人沙发让人想要靠靠。刘聿还在试图罢工,可最后不得不坐了起来:“好吧,我要去出差了,你这几天好好吃饭,我晚上没法过去找你了。” “切,我忙得很呢。”汪野还试图嘴硬。 “不忙的时候我就联系你,你要是不忙的话……也联系联系我。”刘聿敲了敲手机屏幕,“好么?” “看,看我方不方便吧,万一一直忙呢。好了,你快收拾吧,我去洗澡了!”汪野禁不住他这样认真的凝视,只能结束了他们的对视。可是结束之后刘聿的话反复在耳边萦绕,像是这个人就在旁边一直说话,他再看向自己那好久没收拾的床…… 人家出个差都能把自己照顾好,自己确实要改一改了。汪野挽起袖口,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卧室。 这一天晚上,吕天元和黄志嘉又一次开始怀疑汪哥产生了情绪波动,都说失恋之后会收拾房间扔东西,试图从改变周围的环境开始重新做人。汪哥这是已经快走出来了,爱情的苦已经看到了尽头。 第二天一早,汪野在一个干净清爽的环境中醒来,旁边不是成堆的衣物而是平坦的被子,人的心情真的很不一样。可是他打开手机之后这心情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因为刘聿已经在机场了。 [我在办理登机牌。] [登机了,落地之后联系(微笑)(微笑)(微笑)。] 附赠了照片,早上的机场人非常少,刘聿前头都没有什么人。汪野再看时间,上一条已经是一刻钟之前发来的了,现在应该已经关机了吧?但是他仍旧没能忍住,给刘聿发了一句[我刚刚看到,一路平安,落地联系我啊],然后又失魂落魄地躺回去,没什么干劲儿。 手机的震动吓了他一大跳。 [好的。(飞机现在在滑行,空姐没说关手机,刘教授可是遵守飞行规则的人。不过我现在要关机了,到了之后给你拍照片。)] 啊啊啊啊,为什么他在滑行啊,那刚才自己迫不及待的回复岂不是一下子就收到了!汪野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又用被子盖住了脑袋,越想越觉得尴尬于是在床上不规律地弹动,双脚像踩着风火轮揣着被面,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唧。 完了完了,刘聿一定笑话自己吧,一睡醒就马上看手机,看到信息就赶紧回,他一定得意死了!汪野咬着枕头正撒气,忽然被子掉了,他伸出手去捡,刚好和站在门口又不敢进来的天元嘉嘉打了个照面。 “汪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五台山看看?”黄志嘉说。 “没事。”汪野马上恢复正常,起身走向了洗手间。 但是嘉嘉的这句话却留在了汪野的心间,他倒是真想去五台山转转了,顺便给刘聿求一个平安符。再有他也不想一去台球厅就想起那个人,如今已经习惯晚上刘聿过来陪着自己,一下子不来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说干就干,他先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兄弟,然后回台球厅交代大小事。好在就是去两天,最近也没有什么大麻烦。到了中午,和刘聿联系完的汪野开上了小甲壳虫,嘟嘟嘟地奔向五台山。 他是正午左右离开的北京,到了五台山附近已经傍晚。这周围很难临时找到合适的住所,但汪野在附近有一个认识的大叔,可以借助两天。 大叔中午得知他要来,早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只不过这小院儿建得高,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光是爬楼梯就爬了四十分钟。等到汪野气喘吁吁地爬上去已经看不到夕阳,只能瞧见天空的星星。 “来了啊!快进来!”大叔敞开院门招待。 “来了,跟您带了两条烟。”汪野从不空手,还拎了一瓶红酒。上回他来住这里非常安静,下了雪静悄悄,现在院里倒是热闹,几个小男孩儿追追打打。 “你家还有别的客人?”汪野问,糟糕,自己没给小孩儿带礼物。 “不是客人,是我弟弟的孩子过来住几天,小孩儿身体不好,家里说住这里镇一镇。”大叔点上了院里的灯,“哈哈,和你们这一代独生子女说这些,理解不了了吧?你们都是家里一个,我们那时候家里都好几个,兄弟姐妹一大帮,呼啦啦一起长大。” 汪野站在夜色里,看向那追逐彼此的小孩儿身影,回忆像透过雾气看向了另外一个人。“其实,我以前也有一个哥哥的,只不过……”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老婆怎么跑五台山去了?!不会逃离红尘了吧?! 第56章 充电时间 “切,你能有什么哥哥啊?”大叔叫周定,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边给汪野做饭一边聊天,“你们独生子女都独惯了,从小其实也不习惯身边有人争宠吧?” 汪野坐到院里的石板凳上,这时候的板凳已经凉透了,像是给他的屁股做冰镇。“真的是一个哥哥。而且……而且哪有什么争宠不争宠的,那也要看家里头宠不宠。” “这话又怎么说?”周定看了看汪野,没觉出这孩子有什么不足的。 他们的相识也非常巧妙,周定以前在外头打工,也只有过春节才能回一趟家。前年他开车往五台山这边赶,为了躲避上头香的交通高峰期所以只能赶夜路,紧赶慢赶,没想到快到家了车爆胎了。 大晚上的,本身人就不多,况且他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拦车求人帮忙换胎,人家也不愿意停下来。他想要叫大陆救援,可事情就是这样巧,手机还没电了,前后离收费站都有一段路程。就在他想着徒步一夜去收费站时,一辆小甲壳虫停了下来,下来三个小伙子。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三个小伙子敢停车下来看看。三个人帮他换了车胎,拉了一根牵引绳一路带到了收费站,周定认定这就是大过节遇上贵人,所以当下就认下了这几个小兄弟。再一听他们要来上香,他干脆利索地提供了家里的住所,免费招待。 去年汪野他们来上香,住的还是他这儿,拉了好多礼物过来。所以在周定的心里汪野不像是多愁善感的那一类人,他说话痛快,笑也笑得痛快,为人处世大大方方的。 可汪野这一回的状态确实不那么开朗:“这话的意思就是……父母宠的,多一个孩子就是争宠,对于父母不宠的,我还巴不得多几个兄弟一起分担挨打呢。” “怎么,你家里舍得打你啊?”周定放下了大锅。 “我……”汪野不知道该怎么说,摸了摸后脑勺,“我爸小时候打过我。有一年他不让我上学,让我先帮家里种地,十五六岁就出去打工。我不愿意,开学的时候就偷偷上学去了,可是我爸没给交学费,学校不给我发书本。刚好我爸来了,站在教室里问我干嘛去,我说了一句爸爸我还是想上学,他一脚给我喘飞了哈哈哈哈。” 汪野也不知道说到最后为什么要笑,可能是笑小时候的自己突然飞起来摔在墙上太惨了,但更因为只有笑出来才显得不那么惨。 周定皱着眉头:“现在还有这种事呢?” “有啊,我爸这人挺逗的,他一直都有挺好的工作,但是就觉得我不用上学,不用学那么多,将来进厂就行了。”汪野有时候也不懂他爸的逻辑怎么来的。 “那后来呢?”周定翻腾着冰箱,拿出珍藏的黑猪肉打算今晚给汪野加个菜。 “后来……哥哥给我寄钱了。”汪野忽然间低下头,不笑了,那可是他童年记忆里唯一的一抹色彩,像下过雨的彩虹,比透明的露珠还要漂亮珍贵。 周定开始烧水:“你真有个哥哥啊?你哥那么好,为什么不带你一起走?他知道你家里事?” “知道一些,我告诉他的,我写信告诉他。”汪野笑了笑,“那年我都10岁了,所有的梦想都寄托在村里的绿色邮筒上,等着他的信。他给我寄了好多钱,我全给老师了,我说要读书。后来我爸又知道了,又打了我一顿让我把钱拿回来,我没去,老师刚好也来了,说要定期家访,说我必须接受义务教育。哥哥他……很好,他比我大,他在很遥远的地方。” “那你怎么不找他?”周定算是听明白了,原本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兄弟,敢情就是一个笔友。但是还真别说,越是小孩儿越能有感情真挚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的状况下才能聊山南海北,毫无负担。 “后来我家搬走了,外婆一走,我就被我爸带走了,他怕学校的人告他。”汪野搓了搓膝盖,看向山雾仿佛看着茫茫人海,“我再给哥哥写信他就不回了,可能他也搬走了吧。我到北京之后也按照地址去找过,早就不是他了。” “那你俩就没有什么照片?”周定听着很心酸,唉,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咯。世界这么大,上哪去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没有联系方式就没有了一切。 “我没有,我不知道哥哥长什么样,我只知道他比我大,而且他学习很好。应该是……比我大七八岁吧,他说他都上高中了,让我以后好好学习,考北京的大学去找他。”汪野说起从前像是说一个梦幻,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哥哥是真的假的,是不是真实地存在过。 还是说小时候过得太悲惨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想象出真有这样一个大哥哥,出谋划策,为自己保驾护航。 “不过,我给他偷偷寄过自己的照片,9岁那年学校拍的班级合影,我把自己和嘉嘉天元的那一块剪下来了,塞进了信封里。只是都过去十几年了,就算在大街上碰见他未必认得出来。”汪野有些低落。 “那不一定,就看这人长得变没变了。”周定指了指屋里看电视的媳妇儿,“你瞧你婶子,她小时候就长这样,结婚的时候我看过她四五岁的照片,那张脸真是等比放大,真没怎么变。你要是这样的,他一定能认出你。” 周定原本只想着安慰安慰汪野,没想到汪野当真了。只不过这短暂的当真又被现实击破,汪野再次沮丧:“还是算了吧……哥哥他学习很好,我也答应他要考好大学,可是我学习太差了,大专都是勉勉强强上。他一定会不高兴,后悔那些学费白给我了。” “心诚则灵嘛,我跟你说,别看咱们这边不是五台山,可是山上都有灵性的,晚上你好好许愿,说不定以后就碰上了呢。”周定越听越难受,真想让他俩见上一面,“对了,上回你来五台山许的什么心愿?” 啊,对,自己这回来是还愿的。汪野立马说;“我上回许愿工作顺利,现在台球厅都走上正轨了,我得去还愿。还有就是请个平安符,再有就是……上回还许了个心愿,也不知道实现没实现。” “你说说。”周定问。 汪野有点不好意思:“和感情有关,我想要好好谈恋爱。结果……哈哈哈哈,说了吓你一跳,我前男友劈腿了!” “诶呦,这就得还愿啊,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周定一听就说,“你还小,不懂这里头的事,你说想要好好谈恋爱,佛发现这人不成,不得马上让你俩分手啊,然后遇上下一个,啪,两个人天赐良缘,这才是对的人。” “什么啊,哪有那么快。”汪野这样说着,却不知不觉看向了手机。 刘聿已经两个小时没给自己发微信了。 整座山都暗下来,进入了安定的黑暗。大概是和周围的环境有关,这里的黑不让人觉着可怕,反而心生宁静。汪野有自己的屋子,晚上给天元嘉嘉打电话问问生意,然后就在屋里看小人书。 刘聿的书他已经倒背如流,可这回又带在了身边。它们已经陪自己去过大理,度过了难熬的时间,现在又陪着自己来了这里,等着心里拨开云雾。汪野确实需要静思,他要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刘聿,而不是什么荷尔蒙作祟。 他也想知道刘聿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一时的新鲜。现在确实讲究恋爱自由,但是能大大方方承认喜欢男人的同性毕竟还是少数,刘聿又偏偏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年龄比自己大,凡事都懂得多。 真是没办法啊,汪野每当想起那个人都不可避免心跳加速。这时候他手机震动起来,点开来就是刘聿的消息。 老刘:[我这边刚下课,现在我得去吃饭了。刘教授忙了一天已经没了能量,急需要补充美食,及时充电。] 现在才下课啊?看来这个副教授也不好当。汪野回复他:[那你那边有好吃的吗?] 老刘:[我先去找找。] 几分钟后,刘聿的新消息又迫不及待蹦出来了:[太悲惨了,食堂吃盒饭,虽然是四菜一汤加主食,但是比首体大的东食堂难吃很多。想吃外卖又担心被发现,真害怕一会儿领导找我的时候外卖小哥满大街找我送麦当劳。] 噗嗤,汪野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那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忙啊?”汪野忍不住给他发了语音,实际上是很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总是发文字虽然很方便但是有距离感,冷冰冰的,摸不到。 “一会儿看领导怎么安排吧,我觉着他还得找我聊几句,实际上已经没事了,但是这都是流程。”刘聿果然发了语音过来,“等等,刚才小胖向我报告,说你不在台球厅里。怎么回事,汪老板翘班回家了?” “我靠,小胖他又告状,我一定要逼着他跑步了!”汪野差点忘了台球厅对面还有一个小管家呢,“我……我出来散散心,现在在外地呢,等你回北京我也回去了。” “在哪儿?”刘聿马上问。 “五台山这边,我来还愿的。”汪野诚实地说,也没打算瞒着他。 “你住在哪间酒店?安全有保障么?”刘聿有些着急,“你自己一个人住酒店可以么?” “刘教授,我都二十多岁了,又不是小孩儿,能一个人开车来,为什么不能一个人住酒店?”汪野刚刚说完手机里就出现了视频通话邀请,点开之后他就看到了刘聿。上午那个光鲜亮丽的他已经没了,换成了一个人坐在食堂里吃冷饭的疲惫党,怎么看怎么可怜兮兮。 “怎么了?突然要视频?”汪野看了一眼他的餐食,真不怎么样啊,那菠菜看着就像放了好几天的,米饭看着就很硬。 “没什么,看看你。”刘聿看到汪野的脸才笑出来,“现在是刘教授的充电时间,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说: 汪汪:哥哥会失望的。 刘教授:听到哥哥这个称呼兽性大发! 第57章 我想找哥哥 充什么电啊,我又不是人形电池。汪野大概就是一个浪漫绝缘体,每次听到这些都想笑,但刘聿说得认真,他怕笑出来直接伤害了人民教师的自尊心。 “你晚上吃这些,吃得饱吗?”汪野只好去关心他的晚饭,因为那看起来真的很难吃。 “能吃饱。”刘聿一边说话一边把勺子往嘴里塞,可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屏幕,仿佛这真的就是他的充电宝,给他岌岌可危的电量送上关键救援,“你是自己一个人住的酒店么?” 汪野对刘聿的话题追踪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不是酒店,是一个类似民宿的地方。我在这边认识了一个大叔,他家里有院子。” “什么?不是正规的酒店?”刘聿的不锈钢勺子一下子就放下了。 “临时订酒店不好订,这边常年客满。”汪野不觉得有什么。 “那这个人可靠么?他全家都在,你只有自己?”刘聿可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不是正规酒店就意味着不安全。再加上汪野在那边算是人生地不熟,人家是一家子都在那里,怎么想就怎么吃亏。 汪野干脆拿着手机到处溜达,给他展示了一圈住宿环境:“当然可靠,是大叔自己家。家里还有一个婶子,几个小孩儿,人家是正经一家人又不是黑店,晚饭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我呢。” “唉,你总是这么没警惕心,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刘聿发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声,最后不得不说,“那你把那家的地址发给我吧,我这边得有一个备份。出门在外,能住店就别投民宿,万一遇上什么事……” “好啦好啦,一会儿给你发过去,唠唠叨叨的,你不就比我大几岁嘛,弄得跟家长似的。”汪野嘴上虽然嫌弃,但心理上还有些享受。毕竟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他总是一个人跌跌撞撞,仿佛天生就会抵挡世界上所有的恶意和冷酷,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了。 不仅给刘聿看了房间,汪野还带他看了院子,甚至看了看住处旁边的山。两个人其实也没聊什么,有时候还挺安静的,但汪野就是觉着舒服,哪怕不说话他也喜欢和刘聿这样相处。然而最后这通视频通话不得不结束,刘教授的预判完全准确,领导还是要找他。 “还好啊,刚才没点麦当劳,不然现在我就要拎着薯条去了。”刘聿不情不愿地收了餐盘,“我还要再忙一会儿,晚上还要写很多会议报告,可能会很忙。” “哦……”汪野听得出话外之音,可能会很忙,意思就是晚上都没法聊天了,“当老师这么麻烦啊?” “当老师不麻烦,是开会麻烦。”刘聿小声地说,“我先挂了。” “等等,你把地址发给我!”汪野对着摄像头摆摆手,忽然想起来什么。刘聿点点头,结束通话之后也把工作地点发给了汪野,手机屏幕就再次恢复了安静。 画面里的人一下子消失不见,汪野只能再一次回到屋里看小人书,可是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半小时之后,他估摸着领导这顿谈话怎么也该结束了吧,便拿出手机给刘聿点了一份麦当劳。 总不能让人空着肚子晚上写报告吧,我这可是为了祖国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才不是为了刘聿个人。汪野心里是这样想着的,然后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屏幕,眼瞧着外卖小哥出发,朝着目的地那个小点儿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了。 万一时间没算对怎么办?万一领导还在谈话呢,刘聿的手机就响了?自己这是好心办坏事了吧?汪野没上过正经的班,更不了解事业单位里的运作,但是他能从刘聿的谈话中略知一二,有些事绝对不能马虎,细节之处更见分晓。 好在,几分钟之后刘聿的信息就来了。 老刘:[谢谢汪老板的宵夜,感觉今晚能写出万字报告,明天领导不表扬我都说不过去了。(微笑)] 然后附赠了一张照片,麦当劳的大纸袋放在住处的书桌上,后头的商务床和灯都十分朴素,看起来像招待所。汪野将照片放大,恨不得挨个分析每一个细节,最后问:“你和谁睡一个房间啊?屋里是两张床。” 老刘:[我和这个睡一个房间,今晚我们如胶似漆。] 汪野看完这句话后眉梢都挑起来了,就算他知道刘聿很有可能开玩笑也不太高兴,同事关系就不要如胶似漆了吧。但下一秒他又笑了出来,刘聿发来了一张照片,里面是他的笔记本电脑。 “行吧,你吃完饭赶紧忙,好好伺候它。”汪野是又想聊又怕打扰他工作,最后只能忍下来。手机的另一边,刘聿打开外卖纸袋,里头装着最起码5个汉堡、3份大薯条以及若干零食,居然还有一份冰淇淋。 哪一个他都不舍得吃,而是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在书桌上摆阵,拍了一张大合影,最后发了一个屏蔽了领导上级以及本次一起开会同行的朋友圈,并配字:[谢谢弟弟的宵夜。(微笑)(胜利)(拥抱)] 切,谁是你弟弟啊,汪野翻了个白眼,紧接着手机里就收到了4条新消息,而且来自于不同的人。 天元:[你给刘教授买麦麦了?] 嘉嘉:[刘教授的麦当劳你买的吧?] 小胖:[刘教授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喂了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你!] 什么啊!怎么回事!怎么每个人都能猜到是我!汪野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气,干脆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气呼呼地洗澡去了。 这一晚汪野睡得不是很好,换了地方他有些认床,其次就是刘聿忙到凌晨两点,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一直等着,直到刘聿发了一张他已经躺下睡觉的照片。周定大叔家里的床非常硬,枕头也不太舒服,但醒过来之后的感觉太舒适,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来到了超脱的世外桃源。 没有熙熙攘攘的闹市,没有车水马龙的早高峰,只有鸟鸣和山风。 因为上午要去还愿,汪野早饭特意吃素菜,谢绝了周大叔递过来的肉包子。下山的石头楼梯要走很久,汪野慢慢地走到山底,再往五台山前进,越靠近时就越热闹,很快就满眼都是人了。 他先上山还愿,气温也随着高度的攀升开始下降,逐渐变冷。周围的人各有不同,有一些显然就是游客,有一些是特意来许愿的,还有就是他这样,上香还愿。等到这一通都弄完已经到了中午,汪野又往山下走,将身上带的火腿肠和面包喂给了流浪狗,转身之后就瞧见了路边的算命小铺子,一整排很是热闹。 好像每个寺庙附近都有,但是真有人排队去算呢。汪野上回来就没算,因为觉着不可靠,但这回他倒是燃起了好奇心,反正太早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总不能看一下午的小人书吧。 想着,他走到那排小铺子面前,开始挑选算命师傅。有好几家都排了长队,那些人像是慕名而来的,也有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最后汪野选择了一个人都没有的,走到小铺子前头的椅子旁坐定。 “算什么啊?”里头的人戴着墨镜,看不出他是什么门派。 “您算得准不准啊?”汪野忍不住问。 “准不准要看你的心意,而不是我的心意。”那人指了指旁边的价目表,“一个问题50块,童叟无欺。” “50块……”还行,在汪野的接受范围之内,他先扫码付款,然后问,“是给您生辰八字还是干什么?” “生辰八字就别给了,这东西不能随便给人,你把手伸出来。”那人先把手伸出去,像是要握手。汪野没见过这样算命的,更好奇了,于是将右手伸给他。算命师傅也不含糊,牢牢地抓住就开始摸,像是要把每一个关节都摸透,又像是在研究人体的骨骼模型。 摸到汪野都怀疑他是不是趁机占便宜呢,这人缓缓地开口:“亲缘太浅,这辈子别想了。” “什么?”汪野一愣。 “你亲缘太浅,家里人应该都没了吧,有的也靠不住。你这辈子注定讨不到一点亲缘,所以别想了。”算命师傅说。 这算是收钱的问题还是免费的啊?汪野不确定,就如同他不确定这人能不能看见。“那……您摸摸我感情问题怎么样。” “唉,痴男怨女哦,好多人都是问这个。要我说,这东西比亲缘还不靠谱呢,能靠上的太少了,可遇不可求。靠爱情不如靠财,工作好好搞一搞。”算命师傅继续摸摸摸,不一会儿说,“你小子有正缘啊。” “是吗?”汪野一下子就精神了,“我有啊?” “有啊,确实有啊。”师傅又摸了摸。 “那是现在的,还是以前的,还是说我已经在缘分里头了?”汪野急于知道。 “缘分来没来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命里有,而且还是贵人。不错,你这个就挺好的,伤不着你。”算命师傅笑了笑,“有时候啊,这正缘就像打电话,你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电话就来了,你想等着的时候它偏偏不到。” 话音未落,汪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算命师傅激动地拍了下汪野的手背:“你瞧,电话来了吧!” “您这是碰巧了……”汪野赶紧收手接电话,小心翼翼地说,“喂,喂?” “我中午忙完了,要去吃盒饭,你还在山上么?”刘聿记得汪野要上山,“山上冷,你衣服穿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我穿的可多了。”汪野看了一眼算命师傅,那人正摸着他自己的络腮胡子神神秘秘地笑。 “那你现在干什么呢?”刘聿听了听他的背景音,好安静,不像是在庙里。 “我在外头……算命呢。”汪野在这种神圣的地方不好意思撒谎,“随便算一算,就当是玩儿一下。你先去吃饭吧,实在不成就吃麦当劳。” “那我得偷偷回酒店吃,我没敢带出来。”刘聿听到汪野在算命也笑了,“算命有一定的玄学成分,好听的话你就相信,不好听的你就不信,这样才对。” “嗯,我不迷信。”汪野心想我迷信死了,挂上电话之后松了一口气,“那个,大师,我还有一个问题要算,您帮我算出来我给100块。” “请说。”算命师傅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您能寻人吗?就是吧,我以前有一个哥哥,但是失散了,我知道他大概在什么城市,您能帮我算算去哪个方向找他吗?”汪野问。 另外一边,刘聿刚结束汪野的通话就接了卫乐语的:“喂,干嘛啊?” “哼,你好得意,我这边没得吃,你那边吃麦麦。”卫乐语嘶哑地抱怨,“你昨天发朋友圈说‘弟弟’,是不是已经和汪野相认啦?” “哦……这个还没有呢。”刘聿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个八度。 “为什么?”卫乐语追问,“你都找他那么久了……” “我得做好准备再说,我不想让他知道……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曾经也不是很好。”刘聿停下脚步,看向了自己的大腿。 作者有话说: 算命师傅:当着我的面秀恩爱是吧? 第58章 我如梁上燕 结束了卫乐语的这一通电话,刘聿一个人回到了住处,昨晚的宵夜顺利变成了今天的午饭,还能吃得很饱。 他打开冰箱,拿出两个巨无霸来,到服务台去借用微波炉。等候的时候他把手机拿了出来,拆掉手机壳,啪嗒,掉出来一张……仔细来说根本算不上一张,而是一小块儿照片,好似拼图的一角。 它是被剪下来的,来自于一张完整的班级合影。本该泛黄的照片被刘聿拿去专业店面做了翻新处理,就和新的一模一样。 相片里面是3个小男孩儿,每个人都穿得破破旧旧,像是东拼西凑才穿齐了一身。其中一个特别瘦小,好似发育不良,连头发都枯黄枯黄的,旁边一个看上去像是在发呆,根本没反应过来要拍照了。最左边的那一个双眼看着拍照的人,因为太过紧张,眼睛瞪得有一些大,而且一看就知道他故意站得很直,小小的身子呈现出不自然的板正。 [哥哥,我听说期末要拍照,非常高兴,那天穿上了最干净的衣裳。拍照时候我不敢眨眼,因为机会只有一次,眼睛都累了,眼泪一直想往外流。我想让哥哥看到我的样子,拍得不是很好看,这是我的照片。旁边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这就是我们三个。] [哥哥,我会好好学习,将来考北京大学或者清华大学,然后去找你。] [我会一辈子报答你,做一个好孩子。] 那些稚嫩的话和歪扭的字好似就在耳边和面前,刘聿摸了摸照片里的小汪野,还好,还好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我才能一眼认出你来。不过嘉嘉和天元可变了不少,和小时候的模样根本不沾边。 只不过,小时候可爱又胆小的弟弟为什么长大还纹身了呢?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聿想不出来,自己还是来得太晚了,一下子分开了十多年。原本答应陪伴他长大的誓言也没有做到,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哥哥。 而算命师傅面前,汪野还在焦急等待最后的答案。这师傅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懂,反正拿着几个铜钱在面前摆阵,汪野不吭声地看着他,心里却开始思索他刚才说过的那些。 亲缘很浅,这辈子注定讨不到一点。说的真对啊,还真是这样,外婆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但也早早离世。母亲改嫁,那边的人不允许她回娘家村子。汪野不怪她,村里的女人很不好过,没有工作只能依靠夫家,任劳任怨,她回来了就要挨打。 父亲更是不给好脸色,开口就是挑毛病。要不是刘聿提醒了自己,汪野这辈子都不懂什么叫精神虐待和讨好人格,恐怕还在想办法让汪波高兴些。 还幻想着或许他一高兴就会疼自己了,他们可以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住在一起谈天说地。 不可能的,别想了。汪野不想活得太拧巴,既然得不到就努力不去讨好。 “有了!”这时候,面前的算命师傅突然拍了下桌子。 “算出来了?”汪野激动得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跑了显灵的神佛。 “反正是给你算出来了。”师傅点了点眼前的铜钱,“你命里确实有贵人,而且你的命确实不怎么样,凡事都要自己白手起家,要走一段很辛苦的路才能到别人的起点。” “这个我知道,我创业不怕辛苦。”汪野早就认清事实,从来不敢妄想一飞冲天,他注定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人,从小村子走到大城市已经用尽全力。 “你感情啊,颇有不顺。”师傅又说。 “啊?还不顺啊?是以前不顺还是以后也不顺?”汪野被他说得一惊一乍,“您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一口气说完显得我很平庸,我们这种人就是故意卖弄玄虚才能赚钱啊。”算命师傅拿了一张小纸条,在底下偷偷地写了几个字,“这个你拿回去,到你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打开吧。这一回我不收你钱。” “为什么?是不是算的不准?”汪野反问。 “不是,是因为你这辈子太惨了,可能还没我赚得多呢,我有车有房,不收了不收了。”算命师傅摆摆手让他走,“有缘再见吧!” 到底是准还是不准啊?是不是算不出来所以不敢收?汪野没动窝,刚想抬起屁股来走人,又转了过去:“那您给我说说正缘是怎么回事,可以吗?要是遇上了,我怎么认出来?” 五台山附近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就乌云密布,看着像要下雪似的。周定等到天黑才把汪野等回来:“刚才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这两天要下雪,你去买几身厚衣裳吧,千万别冻着。” “没事,我这外套挺厚的。”汪野拎着一个果篮上了山,“这个给孩子吃。” “往后不许瞎买了啊!快回屋洗手,饭都做好了,咱们开饭!”周定给他推进屋里。 上山还愿的大事办完了,汪野这一趟就没有了紧急任务,踏踏实实地住下来。他没给刘聿求护身符,怕他不爱戴,只是买了一串佛珠给他,希望这能保佑他以后别出什么岔子。不过应该不会吧…… 汪野这些天的晚上还多了一个乐趣,那就是上网搜索刘聿的信息。学校的公众号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他自己的工作微博号也会转发学校的通告,无论是放假通知还是比赛转播,样样不落下。 在这几千条转发当中,汪野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比如陶文昌、白洋的比赛英姿,还有那个蝶泳兼职男生萧行随游泳队出征的新闻。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汪野不仅看刘聿的转发,还把刘聿的关注名单看了一遍。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大概就是……想要偷窥? 他想要知道刘聿都关注了什么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也想知道他都喜欢什么博主,以后聊起来多一些话题。毕竟人家是高学历,自己这半吊子大专早就把知识点还给老师,真担心有一天忽然将话题都唠完了,刘聿再惊醒原来两个人并没有重叠的世界。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该回北京这天,但不想天公不作美,天气预报所说的大雪在这天早上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把世界压成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汪野不敢冒雪开山路,最后只好决定再住一晚。 “嗯,再住一晚上吧,这样我也放心。”刘聿已经在机场了,“我这边再有半小时登机,和同事一起降落北京。你别着急,千万别冒雪往这边开。” “我不敢开,我一下雪就趴窝。”汪野虽然开车早,但怕路打滑,“听说这次雪雾很大,好多高速公路都关上了。” “我也看到新闻了,有些地方还在下冰雨。”刘聿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浏览24小时之内的天气变化,“听说今晚夜间雪才会停,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唉,好吧,只能这样了。真倒霉,本来今晚就能和刘聿见面了的,这回只能等明天。汪野坐在院子里看山雪,憋了好几天还是问了出来:“你同事是男的女的啊?” 刘聿那边一笑:“男的,是男的。” “和你关系很好吗?”汪野酸溜溜地问。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说关系不好,显得我不会社交人缘很差……他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直接问问他。”刘聿开玩笑地问。 “千万别千万别,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汪野可不敢,这种弱智问题让他同事听到了才笑掉大牙,“那你到了北京告诉我一下。” “好,我们明天见。”刘聿关上了笔记本。 明天见,只能明天见了,汪野从没发觉时间过这样缓慢,无数次看手机,结果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往前蹭。晚上他睡得很晚,早上却起了个大早,雪还慢慢地下着,丝毫不着急,因为雪又不急着见人。 “呦,起床了?”周定从清晨6点就开始扫院子,可是仍旧扫不完。 “我帮你吧。”汪野无事可做,拿起旁边的扫把加入工作,一片片扫开积雪。但收效甚微,十几分钟再看这地面上就又染上白霜,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干脆坐在竹椅子上喝茶。 “唉,这雪来得不是时候啊,有点太早了。”周定给汪野倒了一杯,“昨晚你听见了吗?光是树枝就压倒了好多呢。” “树枝?没听见。”汪野摇摇头,昨晚他戴着耳机睡的,听的是刘聿的公开课。笑死,一个知识点都听不懂,自己一定是他最差劲的学生。 “雪太大了,一会儿我得上房去扫扫屋顶,你帮我扶着木梯吧!”周定指了指二层的房顶。 “没问题,我上去帮你扫都成。”汪野痛快地答应下来,眼神也不自觉地瞥向屋顶,“那是什么?马蜂窝?” 周定瞧了一眼就笑了:“什么马蜂窝啊,那是燕子窝。你不知道五台山的燕子吧?我们这边年年都有,开春就回来,没有一年不灵验的呢!” “燕子?每年都来?”汪野慢慢地站了起来,盯着那小小的燕窝一动不动。它好小,已经被雪盖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雪白的碗,真难想象会有燕子住在里头。 “是啊,这燕子是最有灵性的,燕子窝我们都不拆,有时候还捏点泥给加固。你没听过那句话嘛,‘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周定笑呵呵地说。 汪野一下子就站定了,像一根树站在院子里,顾不上头顶的落雪和身上的冰冷。周定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进了他的耳朵,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不断撞击耳道形成了巨大的回音,以至于无法停止地重复着,一声大过一声。 “一愿你身体健康,二愿你心想事成,三愿你家房梁来春燕。” 最后周定的声音又变成了刘聿的声音,汪野一下子回到了那天,眼前还是绿叶满目,店里摆着一个许愿池生日蛋糕。刘聿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祝福的话,自己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嘎吱,嘎吱,嘎吱……脚步声远远传过来,方向不是屋内,而是院外。汪野木呆呆地转过去,刘聿刚好举着一把伞走上来,伞面上已经落了一层雪,雪又变成了冰渣。 外头还冷着,汪野一下子手脚发热,雪还下着,上山的石梯平时要爬四十多分钟,现在恐怕要更久。那把伞越来越近,直到完全和他的视线平行,汪野顾不上别的,像一只小燕子飞了出去,经历了苦寒的冬季,飞进了温暖如春。 飞进了刘聿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老刘:嘿嘿嘿,抱到了,甜甜的爱情轮到我咯。 第59章 一吻定情 明明只是十几步,汪野好像跑了一场800米的体测,跑到最后嗓子眼疼。耳边不止是踩雪声,还有风声,夹杂着昨天那位算命师傅的哈哈笑,以及不着调的回答。 “这正缘呐,其实你心里头早就知道了。缘分是天注定,顺顺当当的,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走到面前的时候一定能认出来。汪野昨天晚上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却不敢认,他希望刘聿是自己的正缘,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冲动,两个人明明还没开始什么却让他忍不住心乱。可是他又怕这只是一厢情愿,万一刘聿有那么一点的退缩他就永远不敢迈出去这步。 他自以为聪明,认为晚上的理性思考足够缜密,现在才发觉感性的一面远远盖过了分析的能力。在刘聿举着伞走向自己的一刹那,他连双腿都管不住,只想奔向他。 用足力气地冲进他的怀里。 汪野确实也这样做了,人生最大胆的事情莫过于此。这个拥抱让他感觉到了扎实,脚踏实地,不再是虚无缥缈地飘着。他实实在在地和一个人接触过,认认真真地了解他,不光是听他嘴上说说,还看到了他正在做的。 好温暖,汪野其实根本不冷,他穿的衣服足够多,哪怕站在院里扫雪也不会被风吹透。可是他找到了更暖和的地方,刘聿反而是那个穿得不怎么多的一人,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温度盖过了所有。 还有他最熟悉的无花果香水味,在冰天雪地之中它更水润了。汪野将脸埋在刘聿的领口当中,大口大口呼吸,湿润的空气在他的口腔和鼻腔里面乱串,像塞了好多的薄荷叶。他有点想哭,大概就是不知道何为“宠爱”的人第一次被狠狠宠了一把,明知道不至于哭,但是生理性的感动压抑不住。 从来没有人这样接过他,一直以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刘聿还举着伞,今天特意带了一把和衣服配套的定制雨伞。上山的路很不好走,但他心里高兴,每上一级台阶就更近一步,连带着石头台阶都变可爱了。 大团大团白气往外冒,他猜怀里的汪野肯定在深呼吸,说不定又哭了呢。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汪野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掉眼泪的人,他小时候可是经常哭的,会因为山楂树的果子被人偷走、作业本被橡皮擦破以及没人给过生日等等理由,躲在家里哭。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个可爱的弟弟长大了,不敢再哭了。弟弟长出了坚硬的外壳来伪装自己,然而在刘聿的眼里一点都没变。 刘聿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紧紧地搂住汪野的肩膀。汪野的两只手一只环在他的脖子上,一只从腋下捞到后背,恨不得和他牢牢地黏在一起。当然,他也不愿意松开,沉浸在这个拥抱带来的震撼和喜悦当中,手掌滑过这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的布料,刘聿的手掌往上移动,摸到了汪野的后脑勺。 拍一拍,摸一摸,揉一揉。又是那个哄孩子的动作,只不过这回真的在哄了。 “别哭啊,我大老远过来可不是为了把你惹哭的。” 汪野正在往回收眼泪,哽咽着。他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这雪景中的一棵植物,一个动物,见到了一个奇迹。 “你怎么来了?”他等不流泪了才开口问,好多好多问题。高速路上好不好走,这地方好不好找,踩雪上山会不会摔跤。他也想问你什么时候出发的,路上用了多少个小时,以及为什么要来。 对啊,你为什么要来,明明今天下午我就开车回去了。我们可以在晚上见面,还是汪汪台球厅,只要晚上见了面我不会说你什么,你没有必要非来不可。这么多问题的背后藏着汪野那小小的小心机,他只想听听刘聿心里的话。 “因为急着见你。”而刘聿就仿佛算准了汪野要问什么,他直接回答了汪野心底最后的那个问题,“本身我就已经晚了,我不想再迟到了。” 什么?什么“本身我就已经晚了”?汪野又一次没听明白,陶文昌给他们组相亲局的时候刘聿第一句话也说他来晚了。但现在汪野也没有思路去分析那么多,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前半句上头。 因为急着见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没有弯弯绕绕。这一刹那汪野心里面的疑问都得到了完好无损的答案。 雪确实不急着见人,可人会着急,我急着见你。他和刘聿都有一样的心情,并不是自己一头热。 “我很急着见你,所以就来了。”刘聿这时候才问,“你呢?你想见我么?” 我?汪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搂着人家呢,想连忙松开又有点舍不得,只能先把脸抬起来。“我……老子又怎么了?” 刘聿看着他那明显红过的下眼睑,也有点无可奈何:“那你再不放手的话,刘教授要做一些过界的事情了。” 过界?过什么届?汪野刚一抬头,眉心忽然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压了一下,像是点准了他的一个穴位,顿时不敢动。他眼前已经没有了雪景,只剩下刘聿的下巴,尽管他们曾经离很近但从没这样近过,自己的鼻梁骨恨不得戳在他脸上! 可是刘聿并没有马上就移开,反而是压了三四秒。温热从眉心往外蔓延,汪野瞪大双眼,像期待着什么。他身上忽然多了好多个心脏,这里也跳,那里也跳,恨不得把雪花都埋在头上降降温。这算是什么呢?眉心的一个亲吻? 刘聿什么都不说就直接亲,占老子便宜是不是? 再说这也不过界啊,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 汪野只是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是在自己的地方,这是周定的院子。等到他回过头,周定大叔已经在起哄凑热闹了,手掌拍得震天响:“哈哈哈,你瞧,我就说你这回来还愿准没错吧!兜兜转转还是让你谈上了!” 谁谈上了,我俩还没怎么着呢。汪野赶紧抹了把脸,慢慢地松开刘聿的身体,尴尬地问道:“你怎么……你来干嘛啊?” “接你回家啊。”刘聿非常自然地回答。 说是接自己回家,但两个人并没有当下离开,而是在周定家里吃了早饭,顺便帮忙收拾了院子。这场雪也非常有眼力见,到了中午就停下来,山风也柔和不少,没有了凛冽冻人的气息。这时候再下山就好走许多,但周定还是亲自送了他们:“诶,这么大老远的,刘教授你怎么来的?” “不用这样叫我,叫我刘聿就好。”刘聿说,刚刚汪野透露了自己的职业,现在连周定都这样叫上了,“我打车来的。” “打打打,打车?”周定惊讶了,这下着大雪还打车,得加多少钱人家才愿意跑啊? “嗯,一路上不算太难走,司机也开得不快。”刘聿转头看向汪野,“因为我知道汪野开车过来,要是他没开车,我就开车来接他了。” “诶呀,我又不是小姑娘,什么接不接的……”汪野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总感觉刘聿的眼神热热的,比岩浆还要滚烫,“那你一会儿在我车里睡觉吧,我开车很稳当。” 周定还在算计打车的费用:“啧啧啧啧,这得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我这份工作非常稳定,有稳定的收入。”刘聿说完又看汪野。 汪野非常自然地接他的话:“我不要看你的工资条。” “那太可惜了,我随时都带在身上了,你想看的时候告诉我。”刘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切,装什么可怜啊,刚才一言不合就亲老子的人是谁!汪野自认为气势很足地瞪了他一眼,手里却攥着他那把木头手柄的雨伞不想撒手。周定送他们上了车就离开了,汪野负责开车,刘聿老老实实去坐副驾驶,一上车就开始调节座位。 “你干什么呢?”汪野好奇地问,这人,一坐好就捣鼓上了,怎么我这车档次不够啊? “调节一下我的专属座椅,毕竟我腿长,以后再有人不小心坐上来就知道这地方属于一个身高1米86的人。”刘聿说完就拉上了安全带。 汪野瞥了他一眼,没见过这样幼稚的教授呢,但还是说:“我这个车没什么人坐。” “你要不要换一个车挂?我送你一个?”刘聿又开始检查车内饰了。 “不要。”汪野护住自己的小牌牌挂件,“你闭眼睡觉!” 小甲壳虫嘟嘟嘟地开到五台山,又嘟嘟嘟地开回去,从前汪野一个人开车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多了一个刘聿,他猛然发现车变得好小啊,不管是哪里都很袖珍,特别是车内的空间。刘聿一个人就占那么大的地方,两条长腿无处摆放,坐在里头特别搞笑。 而且刘聿也没有睡觉的意思,时不时和他聊上几句,六个小时的车程原本应当枯燥无味,可汪野没觉着怎么着就到了北京,看到收费站上“北京欢迎您”那几个字他直接一愣,怎么就开回来了?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几个小时就是几分钟那么短。 因为惦记着店里的生意,汪野直接把车开回了东食街,带刘聿回了台球厅。刘聿在外头帮不上忙,直接去休息室了,汪野在外头先看了看账本,确定无误之后又遇上了老客人,这样一聊就聊了半个小时。 等到老客人离开,汪野累得伸个懒腰,问天元:“刘聿呢?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没走,在里头呢。”吕天元指了指休息室。 “那我进去看看他,时候不早了。”汪野拿着饮料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刘聿能去五台山找自己肯定半夜就在赶路了,说不定一夜没睡。回来的路上他也没休息,现在终于挺不住了,斜躺在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睡着了。 瞧见他这样,汪野的心里一阵狂喜! 睡着了!睡得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轻手轻脚变成了蹑手蹑脚,汪野走到他的旁边,非常小心,生怕哪一个动作把人惊醒。刘聿睡觉那么安静,连衣服都很整齐,只不过眼镜放在一边,少了平日里的书卷气息。 然而这样毫无防备的刘聿,在汪野眼里,就是一块毫无自保能力的小蛋糕。 汪野慢慢地凑过去,那一回在库存房里的偷亲被刘聿给躲开了,这一回必须一雪前耻。他屏住呼吸,上身下压,嘴巴照准了刘聿的嘴唇过去,心里还念念有词。 你只亲我额头,我可是亲你的嘴啊。 然而下一秒,熟睡的刘聿忽然睁开了眼睛,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和汪野对视。 他怎么醒了!汪野像偷吃被抓,但短暂的勇气还是让他没有逃走,反而用同一种眼神回视过去,仿佛谁要是退缩谁就输了。 紧接着他看到刘聿的一个笑容,身体猛然间失去了所有的重心和平衡能力,被刘聿一个动作捞了过去,压在了身体的下面。眉心的温热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停在了他的嘴唇上。 作者有话说: 老刘:老婆想偷袭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第60章 夸张的仪式感 天旋地转,汪野忽然间变成了被压在下头的那一个,眼前是刚才那张熟睡的脸,只不过现在自己没有半点优势。 而唇上的那一点温热也让他招架不住,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却又在他的心间留下层层涟漪。这是一个吻,从各种意义上来分析它都是象征着爱情的吻,有嘴唇和嘴唇的真实触碰,绝对不是友情的象征。 可能外国人还有什么贴面礼、亲嘴礼,反正这一套在汪野的面前行不通。他无法想象自己和天元、嘉嘉亲上会是什么情景,恐怕两边都会急速地推开对方,大喊救命。他悄悄地看着刘聿的眉眼,像是等着他的下一个步骤,但这从情侣的角度上来看又不是一个合格的亲吻。 只有这样短短的一触,刘聿的嘴唇就离开了。但他的身体并没有离开,两个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汪野有些脸热:“你干什么……起来!” “我没干什么啊。”刘聿很是轻松地回答,“我刚才在屋里睡觉呢,忽然听到有人像小耗子似的溜进来,睁眼一瞧……” “你!你闭嘴!”汪野脸上挂不住。 “睁眼一瞧,有个圆头圆脑的小家伙坐在我面前,试图偷袭我。”刘聿笑着把话说完了,可身体上并没有打算放过,“汪老板刚才想干什么?” “我……你管老子想干什么!”汪野赶快看看门的方向,这时候可别让嘉嘉和天元两个二百五看到,不然他们一定会放声大叫,“你快起来,一会儿让他们看见。” “我不起。”刘聿忽然变得脸皮很厚似的,“你刚才想干什么?” 他这是非要问出想听的结果才算数!汪野太了解刘聿的话题追踪能力了,不达目标决不罢休。可自己也不能说实话啊,难道说我刚才准备偷袭你的嘴但是被人抢占先机吗? “你快起来,不然老子揍你啊。”末了汪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只不过并没有真正发怒。他试图把刘聿的身体推开,结果就这样一试才发觉推不开诶! 这人……这人还真是一周健身三次啊,实打实去举铁去了,怎么胸肌练得这么好,这么硬?汪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圆寸脑瓜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哲学老师把体能练成这样是为了干嘛。 总不能是去参加铁人三项吧! “让我起来,也可以。”刘聿看似开出了温和的条件,“看汪老板的表现吧。” “什么表现?”汪野松了一口气,有的谈就好。 “叫一声‘哥哥’来听。”刘聿凝视着他。 汪野登时就愣住了,怎么、怎么会是这个?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呢?刘聿说完就不再提要求了,可是双手还抓着他的肩膀,如同刚才那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人无法抗拒。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汪野却根本不敢使劲儿回看他,总觉着这是什么床笫间的桃色缠绵。 只是“哥哥”这个词,他不能叫。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神圣,非常珍贵的。 “不叫。我有哥哥,又不是你,干嘛要叫啊……”汪野很干脆地拒绝了。奇怪的是,刘聿听到这话并没有不高兴,双目对视时汪野反而看出他眼中的浅笑。那笑容非常让人回味,单纯温暖又勾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没有了玻璃镜片,汪野更容易看清刘聿的瞳孔,是一双漆黑又干净的眼睛,笑意融融。 紧接着汪野的眼睛飞快一眨,刘聿已经放开了他。亲密的接触顿时没有了,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汪野的幻想,但他知道不是,嘴上的感觉骗不了人。他也没有从床上起来,反而懒洋洋地躺着,刘聿就躺在他的旁边,屋子里充满了意义不明的泡泡,充当着他们还没捅破的窗户纸。 汪野很喜欢这种氛围,和刘聿在一起他从不考虑形象。大概就是,因为你见过了最为落魄狼狈的我,所以我在你面前怎么都是比较好的。他不用去费心思维持形象,反而更专心两个人相处时的感受,以前他和路劭在一起的时候还会没事刷刷手机,现在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只是没多会儿,他发现刘聿开始刷手机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和自己在一起这么快就无聊了?汪野有些不满,用力地踹了一下他的皮鞋:“你在干什么!” “在用手机的备忘录。”刘聿给他看了看,果然点开的是备忘录。 “你用这个干嘛?”汪野又多想了,他这是和自己躺着躺着忽然开始想起工作要务了? “记录一下,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我得想想十年后的纪念日怎么过。”刘聿将手机收了回去,结果等待他的又是汪野的一脚踹,“唉,多次殴打教学人员,你可真是一个不老实的学生。” 你才不老实呢,莫名其妙动手动脚。汪野起身出去了,实在没法在这屋里躺着。等到他一出去,吕天元和黄志嘉两个人就用一种看热闹的表情围着他。 “你们干嘛?大晚上不做生意了?”汪野冷着脸问。 黄志嘉都快把脸贴到汪野的脸上了:“你和刘老师怎么回事?” 吕天元问:“发展到哪一步了?” 发展到他把我亲了抱了又不说我俩到底怎么回事的那一步了!汪野在内心咆哮,但面子上还是非常冷静:“就是普通朋友呗,还能怎么着?你俩有完没完?” “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耶,你俩都那个那个了。”黄志嘉比划着。 “我俩哪个了!”汪野被说得十分心虚,莫非已经被偷窥到了? “就是互相给对方点外卖啊,这很暧昧了好不好?”黄志嘉认真解释,“反正我只会给自己特别在乎的人点外卖,才会关心他们吃的好不好,肚子饿不饿。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我才不管呢。” “而且刘老师他又不是没饭吃,他是去开会,吃公家饭的人你担心他饿肚子?你怎么不给我俩点麦麦当宵夜呢?”吕天元开始算账。 “因为……因为食街很多小吃摊啊,你俩又不傻,饿了不会找饭吃啊。”汪野胡乱地解释了一通,都怪刘聿啊,可恶,他现在倒是没事人了! 不过没事人刘聿没过多久就被汪野轰走了,大晚上的不回家,非要赖在台球厅里像什么话?成何体统?刘聿自然不愿意走,总想着看看他可爱的弟弟干些什么呢。虽然弟弟没有如愿考上清华北大,但是也凭借自己的能力生活得不错。 只是刚才都暗示好几次了,他怎么还没认出来自己? 刘聿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了卫乐语的电话:“喂,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我要关心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呀。”卫乐语在那边咔咔地吃薯片,身上穿的衣服像几百年没洗过,全部都是颜料,“你现在是回来了,还是陪他在五台山呢?” “回来了,他心里记挂着生意肯定要回来。”刘聿打了个哈欠,昨晚上真是一宿没睡,凌晨1点就开始往那边赶。 “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呢?”卫乐语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其实你就应该一见面就告诉他啊,总好过你等这么久,还要等他分手。” “一见面就告诉他才不行呢,他对我不了解,肯定会把我的身份代入到以前,然后我就永远只能当他的哥哥了。再说了,忽然一下子出现,在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相认,我不觉得汪野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很惊恐。”刘聿回答。 “总要告诉他吧……”卫乐语天天操心。 “看看时机吧,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他说。”刘聿说。 台球厅这边越来越忙,到最后汪野都要突破他规定的关店时间了。大概是附近没有竞争对手,只有这一个打台球的地方,每一张桌子都有人等着。这时候就要考验他们的聊天能力,三个人嘴皮子磨烂了,才能让客人愿意等着又不烦。等到回到家躺下已经凌晨两点,汪野都懒得洗漱,只剩下拿手机的力气。 刘聿的信息也在这时候来了。 老刘:[明天我可以请你吃饭么?] 汪野想了想,回复:[吃什么?店里忙死了,要不你点外卖咱们在店里吃吧!] 老刘:[可是我想请你来家里吃饭,我亲手做。(微笑)(委屈)(哭泣)。] 干嘛啊,大男人用这种表情,恶心心。汪野坐了起来,很吃他这一套:[几点啊?我看看时间行不行。] 老刘:[四点钟?我们早点吃,吃完饭我送你回店里,不耽误你晚上工作。] 这时间倒是合适,汪野同意了,洗漱完毕之后把自己扔进大床里就陷入梦乡,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手里还攥着那条领带呢。一想到下午要去吃饭,汪野瞬间又忙碌起来,开始在家里选衣服,而吕天元和黄志嘉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一定有情况,默默看着他选,不说话。 汪野可太苦恼了,总穿黑色不行,但是他着实没有多少浅色的衣服。最后黄志嘉支援了一件白色带帽卫衣,吕天元支援了一条水洗白的牛仔裤,汪野像个头一次约会的男大学生被室友安排了,全身上下只有一双鞋是自己的。 “吃饭的时候别光顾得吃,你好好和刘老师聊天。”黄志嘉提醒他,生怕汪野胃口大开,变成一只饕餮。 “记得夸刘聿的手艺好,男人都爱听。”吕天元也贡献出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 “什么啊,我就是单纯吃个饭,吃完了就回去工作。”汪野根本没当回事,一顿家常便饭能整成什么样啊,而且他都没让刘聿来接他,自己打了个车就去了,简单又方便。 到了刘聿家小区门口,他点开对讲让刘聿开门,然后熟门熟路往里走。上回他来的时候还是绿树鲜花,现在已经变成了冬日的景致,下一场雪肯定非常漂亮。 上了电梯,汪野对着穿衣镜整了整外套,对今天自己这身衣服非常满意。走到刘聿家的门口时他按响了门铃,想象着开门口的场景,刘聿一定穿着家居服和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锅铲,脚上踩着猫猫头拖鞋,背后是原木家具和那个舒服的懒人沙发。 “来了!”伴随着刘聿的说话声,门打开了。 开门的刘聿一身正装四件套,黑衬衫,深灰色的马甲,穿着皮鞋,手里捧着一大捧几乎看不到人脸的红玫瑰。 在他身后,家具上摆满了鲜花,特别是懒人沙发,装饰得像一只大花球。 “请进。”刘聿抱着花,说话有些微微不方便。 “……你……你干什么?”汪野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好似把整个鲜花店都给搬来了。 “干什么?因为我今天准备表白。”刘聿理所当然地说,“人生总要一些仪式感。” 作者有话说: 老刘:呵呵,谁也别想在仪式感这方面打败我! 第61章 转正仪式 花香扑面而来,汪野头一回对“鲜花如山”有了实体的概念。他并没有走进去就闻了个一清二楚,比他在台球厅闻得还清楚。 因为台球厅旁边就是花店,汪野晒太阳的时候经常能撞上他们进货,闻到过大批量鲜花堆积在一起的震撼。所有的鲜花仿佛形成了统一战线朝着人类世界发射礼炮,风只需要轻轻一吹就能掀起绚烂的汪洋。现在这汪洋已经为自己撩起了海浪,不再盛开在花店里面,而是眼下。 “请进。”刘聿很正式地又说了一次,地上已经准备好拖鞋。 汪野很是不解,刘聿他到底是什么毛病,居然给屋子里头塞满了鲜花。好俗气,而且还都是红玫瑰。 但是他偏偏俗气得不可救药,偏偏很喜欢这个,只因为小时候听别人说这花象征了爱情。汪野得承认自己是一个俗人,他虽然活得不精致,却也在偷偷渴望着一份拿得出手的爱情。 这个愿望是不是太远了?在被路劭狠狠伤害的时候他动摇过,或许是奢望吧,或许美好的爱情只会发生在完美的人身上,它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现在刘聿说,不是。自己也值得。 “进来啊,你别这样站着不动。”刘聿腾出一只手来,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别这样紧张,不然我也紧张了。” 汪野并不紧张,只是全身紧绷,他被刘聿牵了进去,但并不是手拉手的方式。刘聿只是轻轻地环住他的手腕,就把他从门口带进了客厅里,窗外的西晒刚好投进客厅,照得一片大亮,哪怕是冬天也让人觉得温暖。 汪野整个人都在升温。 到处都是鲜花,汪野虽然没有吭声可是眼睛一刻不停地乱看,像是头一回见识了新鲜世界的乡巴佬。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够数清楚,越往里面走越发觉数不清了,好多束好多捧,大大小小的玫瑰霸占了每个角落。而且他还能看出有一些是干燥的花朵,像是做成了永生花,已经等待了好久似的。 “唉。”走到客厅的当中,刘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汪野马上看向他,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叹气?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临门一脚发现其实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自己并不值得这种规模的仪式? “原本我已经不紧张了,结果一看到你还是不行。”刘聿确确实实在流汗,昨晚他不断复盘着整个流程,今天上午把卫乐语抓来当苦工布置场地,连表白的心路历程都背了好几遍。但是在打开门的一刹那,刘聿发觉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全部变成了泡沫。 很好,他忘词了。 明明是冬天,他过得像夏天,还是年少时候的夏天。他从来不理解的十八岁年少悸动在三十岁初找上了他,给了他重重一击。果然,爱情的蠢是个人都得犯,不分年龄场合。 “你要……说什么?”汪野同样不知所措,这夸张的仪式感啊,真没见过。但是他好喜欢。 “现在可以说了么?”刘聿已经找回了理智。 “说、说什么啊?”汪野并不是明知故问,而是除了这一句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回应。今天的刘聿也是光芒万丈,他从前没有穿过四件套,现在这件马甲应该是全新的吧?汪野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隆重的装扮,这确实没法穿出去教书,太正式了。 可不得不承认,越正式越好看。明明是严丝合缝包裹起来的布料,但是带给人的冲击力额外强烈。汪野透过这件马甲已经想象到下面的身材了,一定是一丝不苟训练过的,没有赘肉,肌肉像教科书一样对称。 越想越热,汪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糟糕,这身衣服也太随意了吧? 不等他想完,刘聿将那一大束新鲜的玫瑰花递给了他。汪野下意识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占了满怀,拢都要拢不过来了。“被认真喜欢”忽然具象化,“被认真对待”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汪野低下头,不知道是脸更红还是花更红。 “我想说……”刘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天花板,然后目光一下子稳稳降落到汪野的脸上,“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汪野再次低了低头,这下他确定是脸比玫瑰红。 “我知道我们有年龄差距,但是我会尽量克服,不让你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代沟。”这也是刘聿最担心的事情,但也没有法子。 汪野没有了动静,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答应还是不答应。刘聿又往前一步,继续表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汪野喃喃自语似的开口:“什么机会……” “一个……当你男朋友的机会。”刘聿顿了顿,“一个给你看工资条的机会。” “我才不看呢。”汪野这才撩起眼皮,他相信刘聿绝对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一定是算好了自己不会拒绝他才说,“你真的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很早很早就想好了。”刘聿这才拉住了他的一只手,算是正式地牵手。从此之后他们的牵手就有了不同的含义,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的触碰,而是情侣间的呵护。 “那我先声明,我这个人脾气不怎么样。”汪野重新感受那只手的温度,只觉得刘聿今天的体温也格外烫,“我很容易发脾气。” “我不怕你发脾气,但是我很怕冷战。”刘聿回应,“有事情可以和我吵,但是不要关机玩失踪,好么?” 切,我又不是小学生了,谁会没事就玩失踪啊。汪野在心里暗暗吐槽,又说:“我学历不高,以前想好好学习来着,但是我可能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所以只是大专文凭。你这么厉害,不许笑话我的学历。” “我发誓,不会这样做。”刘聿心疼坏了,汪野的那个成长环境能读上大专已经很不容易,就连这个都是他争取过来的。 “我其实……臭毛病特别多,而且我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汪野这回非常谨慎,上一回谈恋爱他就没想太多,“如果以后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不一样怎么办?” “那我就……再认识你一遍。如果以后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也不一样,咱们就当重新认识对方。”刘聿紧紧地勾住了他的无名指。 现在轮到汪野开始记不住词,已经忘记还要再说什么,要怪就怪刘聿的表白连个征兆都没有。“真是的……你最起码给老子一个暗示啊,我好好打扮一下。我还真以为是吃一顿家常便饭,穿着的衣服都不是我自己的。而且你在家里穿皮鞋真搞笑……” “我总不能上边穿得好好的,下面穿猫猫头吧?”刘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声音中还有点尘埃落定的骄傲,汪野的男朋友终于换成自己了,“其实……我连你这一份也考虑到了。” “什么?”汪野眨眨眼睛。 “上回咱们一起订做的衣服,我已经提前拿回来了,就在屋里。你那套我挂在最明显的地方,你可以进去换。”刘聿将他拉到衣帽间的门口,轻轻推开了门。汪野一眼就看到那身西装,专门为自己订做的,无论是宽肩还是腰围都贴合身上的尺寸。 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鞋,鞋跟有类似花藤的雕刻。 汪野没法拒绝,一步一步走到面前去触摸它,而刘聿这时候又轻轻关上了门,将衣帽间留给汪野。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汪野肯定不希望留下遗憾。 换衣服的过程很缓慢,因为汪野穿正装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又因为衣服太过合身他很担心撑破。但是这一回他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刘聿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镜子里的他从白卫衣牛仔裤摇身一变,成了订制西装的模特。汪野穿上皮鞋,变成了刚刚自己口中“真搞笑”的那一类人。 他再次回到客厅里,刘聿已经在布置饭桌了,甚至点上了蜡烛。 “这个,我不会系。”汪野无奈地递给他一条领带。 “没关系,我会。”刘聿放下红酒,专心致志地替汪野打好了领带。现在两个人都穿着正装了,一起非常搞笑地换了皮鞋,刘聿拉开椅子,先让汪野坐进去,然后去厨房端出刚刚煎好的牛排。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是牛排红酒,这一次也是,只不过盘子旁边不光有西餐刀叉,还有一双筷子,意图已经非常明确了,就是让汪野怎么舒服怎么吃。 “上次我看你挺喜欢吃牛排的,所以这回就做了这个。”刘聿像个正规的大厨为汪野上菜,将白色的餐布铺在他的大腿上。 这一切都让汪野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细节,他不禁脱口而出:“今天的牛排是几分熟啊?” 刘聿神神秘秘地说道:“八分熟。” 汪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个人同时变成了毛头小伙子,吃一顿饭都吃得那么笑料百出。刘聿在两个红酒杯里倒上了酒水,这才坐到了汪野的面前:“所以你答应我了么?” 汪野挠了挠眉梢:“你心里知道不就行了。” “那不行,我不知道。”刘聿必须要他亲口说,像是追着他对自己负责任,“我们教育工作者都非常严谨,必须要听到你的亲口承认才行。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正式男朋友了么?” 汪野用快速眨眼的方式代替了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中立的答复,并不明确。”刘聿紧追不放。 “诶呀,是是是,以后你就是我正式的男朋友,满意了吧!”汪野用胡闹的语气来掩饰他的难为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非要逼着别人说。就这点小心眼还是教授呢? 刘聿听完后如释重负:“嗯,非常满意,十分满意了,以后我们每年的这一天都可以吃牛排来庆祝。” “你想的好多。”汪野忍不住吐槽。 “我想的确实很多,比如已经开始策划下一次约会什么时候了,以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牵手散步,或者接吻……” 刘聿还没说完就被汪野打断,他的脸一直红到了颧骨:“这个这个,最起码要看电影3次,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要很正式的约会。” “嗯,我明白了。”刘聿点了点头,顺手又指了指家里的大屏幕,“我买了不少电影,吃完饭你想看么?” “你在计划什么?”汪野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此处有坑。 “没什么,就是想一口气看完3部电影。”刘聿说完自己也无奈地笑了,“早知道我今天就先买电影票了。” 作者有话说: 老刘:看!今晚就看完3部!!! 第62章 月老的红线 汪野只能低头快吃,在牛排吃完之前坚决不能和刘聿说话。随着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加深,他也看出这个副教授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说话比自己还要大胆呢。 早知道刚才就说看完30场电影才能接吻了,3场还是太少了。 汪野小心翼翼地切割牛排,生怕使用刀叉的技巧太生硬了,直接把牛排给戳飞出去。即便再不顺手他也没有用筷子,太破坏气氛了,他可不愿意以后想起这一天来就记起用筷子吃完了牛排。 明明只是来吃一顿饭,结果就有了个男朋友。这份激动还在他心里蔓延,朝四肢末梢传递兴奋和幸福,汪野虽然不抬头,但是也能感觉到刘聿的目光时不时停在自己这一边。 虽然仪式感拉满了,但仔细想想,两个大男人在一堆鲜花包围中穿着西装吃饭,还是挺端着的。汪野原本就想笑,一想到这点干脆笑出了声音,好尴尬啊。 “你笑什么呢?”刘聿端起红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笑咱们好装啊。”汪野忍不住说。 “难得一次,装一把也没什么的。我家还有一套全新的家居服,刚好是你的尺寸,你不想穿正装可以换上。”刘聿提出建议。 但是汪野的眼神却犀利起来:“等等,你家为什么会有一套我尺寸的家居服?还是全新的?你别说是你不小心买的啊!” “当然不是,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刘聿非常坦然地承认了。 汪野直接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诶呦,人民公仆要受伤了。”刘聿假装吃痛,“我只是提前准备一下,总比到时候拿不出来要好。” 汪野叉起一块牛排大口猛嚼,恨不得这块肉就是刘聿,要用力碾碎了才解气。但是刘聿总是笑盈盈的,这样好的态度总能春风化雨浇灭汪野的各种坏脾气,特别是当他们吃完牛排他又端出一锅热腾腾的牛尾汤时。 不得不承认,喜欢的人还愿意做饭给自己吃,汪野真的就吃这一套。吃软不吃硬这五个字深深烙印在骨子里,对他好,他的刺就炸不起来。 两碗汤下了肚,可能是太舒服了,汪野真的有点不想走了。“那个,你家的电视里都有什么电影啊?” 正在收拾餐桌的刘聿停下来,略略思考之后说:“你想看《泰坦尼克号》么?” “有吗?”汪野兴奋地站起来。 “有,你等一下,我来准备。”刘聿端着盘子进了厨房,看来自己这厨艺算是大有长进,牛排和牛尾汤都吃得干干净净。 汪野则趁着这个机会挪到了沙发上,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这部电影,当时就爱上了电影的主旋律。沙发的左侧就是刘聿送给他的那束鲜花,他抱起来闻闻,然后趁着刘聿不注意偷偷拍了个照。 这一回他学精明了,不管收到什么礼物都先自拍,生怕没过一会儿就没了。然后汪野在[三个臭皮匠]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我晚点回去,你们先看着店,但是我肯定不会回得特别晚。] 天元:[什么情况?什么叫晚点?你今晚会在刘聿家里留宿吗?发展这么快的吗?] 嘉嘉:[你带睡衣没有啊?] 汪野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留宿!我们在吃饭!吃完饭总要聊聊天吧……] 天元:[我感觉不止是聊天,刘教授给你喝什么迷魂汤了?] 嘉嘉:[你为什么不带睡衣啊?] 汪野简直没法和他们沟通,要是拍照给他们看了这屋里的装扮,这两个人能立马打车冲过来咆哮。这时候刘聿回来了,大概是因为热所以脱掉了外套,汪野连忙将手机收好,乖乖地坐在沙发的中央,装作刚才无事发生。 刘聿被汪野的乖巧版坐姿吸引住了,很难将现在的他和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汪老板联系到一起。自己早就准备了《泰坦尼克号》,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当电影主旋律响起时他又给汪野递过去一条柔软的毛毯。 “给我这个干什么?”汪野不解地问。 “你可以把鞋脱掉,蜷在沙发里面看,不用这么拘束。”刘聿顺手也解开了袖口的银扣和领带,并且遥控窗帘半关闭。 本来就是下午五六点,光线由亮转暗的那个阶段,再加上刚刚吃饱,过于舒适的环境和血糖升高都让汪野的眼皮子发沉。不知不觉间他就拆开了领带,原本他很想保持一个笔直的坐姿,但是刘聿靠近自己的肩膀看上去也很有诱惑力。 靠一下,就靠一下,应该不会怎么着吧。汪野咪咪着眼睛想着。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电视上已经在滚动播放演员名单了。汪野顿时一个激灵,虽然挂着窗帘但是也能看出外头的天色完全黑了,他再看看墙上的挂钟,我的老天奶啊,已经快九点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他惊讶的,汪野重新拉回视线,发现自己正以一种蜷缩的姿态……躺在刘聿的大腿上。 身上还盖着那条毛茸茸的毯子,抬眼就是刘聿的下巴。汪野试试动了动肩膀,好像还被人抱住了,但是这姿势怎么说呢,并不让人难受。只是太柔软了,汪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不适应。 “睡醒了?”刘聿这时低下了头,“要喝燕麦牛奶么?” “我睡多久了?”汪野还有些困呢,也懒得动了,“我是不是把你的腿都压麻了?” “那不至于,我平时在健身房负重深蹲还是不错的,不信你可以摸一摸,试试。”刘聿很大方地邀请他来触碰大腿前侧肌肉,“体育学院的哲学老师可不能差劲。” 谁问你这个了,汪野把毯子往上拽了拽,仿佛在刘聿的腿上做窝,找个了十分舒适的地方。“我是不是把整部电影都睡过去了?” 刘聿缓缓地点了点头:“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再看一次。” 这下给汪野整不会了,因为他的成长环境里对他耐心十足的人非常少,他可以熟练地面对别人的忽视,却不擅长应对别人的重视。他像在冷水里泡久了的人忽然被拎进了温水池子,没有觉着多么舒服,反而是不知何为舒展。 “还困么?”刘聿也看穿了他的种种反应,尽管汪野躺在怀中,可是他下意识的姿态仍旧十分警惕。 “有一点。”汪野诚实地说。 “我很喜欢你有什么就对我说什么,对我不用隐瞒。你的这份诚实应该奖励一杯牛奶。”刘聿继续给汪野正面肯定,“困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嗯。”汪野忽然间就没有那么不适了,放松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忽然间太阳穴被热热地贴了一下,他立马又睁开瞪着刘聿:“你干嘛?” “碰一碰,不干嘛。”刘聿深刻怀疑自己是恋爱脑,怀里的人太乖了,一下子没忍住,“你放心,今天咱们只是看了一部电影,我记着呢,看过三场之后才可以接吻。” 汪野半张脸都被毯子挡住,说他不规矩吧,但他谨遵三场电影的仪式感,说他规矩吧,他还总是忍不住摸摸碰碰。怎么回事?大学教授其实内心是小学生吧?只有小学生才这么忍不住呢。 而这一天,汪汪台球厅迎来了老板无故告假的一天,吕天元和黄志嘉时不时往外看看,就是想抓他俩一个现场。等到10点的时候连对面小胖都跑过来了,一脸笑嘻嘻地问:“嘿嘿,你们老板呢?” “干嘛啊?”吕天元颇为不爽,怎么着,我们老板被你的总裁拐跑了,现在你跑面前耀武扬威? “我就问问嘛,毕竟汪老板也不是一个随便请假的人,而且你俩还总往外看,我就挺好奇的。”小胖跟着他俩一起站岗,“他和刘教授约会去了吧?” “不知道。”吕天元冷酷地摇头。 结果刚说完就打脸,刘聿和汪野两人并肩往这边走。台球厅门口的仨人都看直了眼睛,好奇怪,明明他俩还保持着半米的距离怎么就那么黏糊呢?仿佛互相朝对方发射丝丝缕缕的爱情光波。 汪野原本想偷偷摸摸回来,但显然他的计划失败,在仨人的关注下走到了店前:“你们干嘛呢?都不做生意了是吧?”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吕天元皱眉头,再晚半小时他就打车去刘聿家敲门了。 “吃饭啊,吃完晚饭才回来的。”汪野面无表情地撒谎。 “嗯,我们吃完了午饭又吃了晚饭,吃得很饱。”刘聿也跟着解释。只不过他的解释太无力,除了汪野,反正其他人都听得出来有问题。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围在这里了,都去工作。”汪野将人往回轰,怎么自己谈个恋爱还被围观了呢?把天元和嘉嘉赶回去他又把刘聿往后推了几步:“你别等我下班了,回去吧,明天你早上还有课呢。” 刚刚上交了工作时间表的刘聿很是开心:“没事,我陪陪你吧。” “你快走,不然今晚我没法工作。”汪野真不敢想象刘聿一直在店里会是什么场景,好说歹说将人哄回家。原本以为年龄大的一方会比较理智,没想到比自己还黏人。 等到他回到台球厅,差点没傻眼,除了天元和嘉嘉,一屋子的体育生正盯着他,仿佛要给他脸上看出两个大洞。 “这、这、这么巧啊,今天你们包场?”汪野尴尬地哈哈直笑,真他大爷的尴尬。我和你们老师搞上了,以后请叫我师娘? 陶文昌支着台球杆子,酷酷地看着他:“汪汪哥,听天元哥说,刚才是刘老师送你回来?” “哦,是,他请我吃了一顿饭。”汪野假模假式地点头。 “真的就一顿饭?”白洋好奇地问。 “真的啊。”汪野梗着脖子说瞎话,有本事你们就把我炖了吧,看你们挂不挂科。 “行,我暂时相信你。”陶文昌的笑容里夹杂着浓浓的不信,手机振动来袭,他低头一瞧…… 刘老师:[改天请你吃饭。(微笑)] 陶文昌呵呵一笑,收好手机,深藏功与名。 这天晚上,汪野根本就没睡好,他相信刘聿也没怎么睡,因为第二天中午见面时两个人都挂着黑眼圈,十分搞笑。刘聿也觉着自己搞笑,三十好几的人了,谈恋爱居然还兴奋到失眠,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原本他想约汪野下午看电影,但工作量临时增加,等到下午有时间时已经过去两天。这天下午汪野早就在台球厅里等着了,还特意换上了浅蓝色的冲锋衣,尝试了一把学院风。 果然,当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开始注重外表,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恋爱了。 “汪哥,今晚几点回来啊?”黄志嘉探着头问,“这几天也真奇怪嘿,刘教授天天来,你俩是不是有点什么了?” “我俩……唉,看缘分吧,有些事情不用强求。”汪野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刘聿刚才说已经离开办公室了,那现在应该快到了吧。这时候,台球厅的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肯定是刘聿到了,汪野一脸笑容地迎着出去,马上就凝固全脸:“怎么是你?” 他那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的前男友路劭,怎么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陶文昌:除了自己的恋情搞不定,其他任何人的恋爱我都能摆平! 第63章 教你接吻 虽然分手才几个月,可是汪野早就把这人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分手的时候还是盛夏,可如今汪野已经见过了今年最漂亮的一场雪,雪里还有人接他回家。他真的不记得这个人了,点点滴滴都模糊起来。别说是为了他难过了,连恨和埋怨都没有过,一缕青烟飘得远远的,谁还记得你是谁。 “怎么是你?”汪野脱口而出。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一条法律来禁止渣男出门啊! “为什么不能是我?”路劭显然比上回更憔悴,脸色都蜡黄蜡黄的。 这就给汪野看不明白了,你这德性到底是做给谁看呢?吃瓜群众要是不明所以,肯定以为是我丧良心把你给甩了。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他妈能不能滚?”汪野明明很开心的,和男朋友一起吃完饭看电影的日子多好啊,现在情绪一团乌七八糟。店里的黄志嘉听到动静也连忙跑了出来,一看清也傻眼了。 “你怎么又来了?”黄志嘉简直匪夷所思,“滚滚滚,不要弄脏我们台球厅的地方。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把自己弄成这么可怜,你这人是不是表演人格啊?” “我不同意分手!”没想到路劭直接跨过了黄志嘉,仿佛别人的话都完全听不进去了。他的两只手照准汪野的肩膀抓了过去,要不是汪野的反应够快,立马退后一大步,这时候就被他抓在手心里。 躲过之后,汪野压抑住想要动手的冲动,人生中谈一次不怎么样的坏恋情已经够糟糕了,更糟糕的是前男友还阴魂不散。明明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着多珍惜自己,为什么分手了他就破大防? “路劭!”最后汪野一只手捏住他的领口,最近自己过得太滋润,没怎么发火,但嗓音压低后还是那个不好惹的刺儿头,“我警告你,别再烦我了,这是最后一次。我现在不打你是不想打扰店里的生意,再有一次……” “是不是因为刘聿?”路劭突然间问。 汪野停了一下,忍无可忍,用力地将路劭推向远处,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傻逼。按理说,人类做事都有一定的逻辑,现在他完全分析不出路劭的逻辑,所作所为都摸不着头脑。 迟来的深情比狗屎还要恶心!满分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黄志嘉一瞧这是要打起来,连忙冲出来保护汪野。他现在也觉着路劭神叨叨的,已经不是单纯挽回了,倒像是某种偏执发作,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纠缠。好在他们一直等着的人刚好也到了,黄志嘉瞧见刘老师的刹那就安心不少。 刘聿从不远处就看到台球厅门口好像有人纠缠,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许多。原先他还以为是哪来的客人胡搅蛮缠,离近了一瞧,第一反应是疑惑,怎么这人又来了?不要脸到这种境界也是奇葩! 路劭被远远推开,眼睛里充斥着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红血丝。他说不出为什么就想抓住汪野,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离开自己,但这一回仍旧没能如愿以偿。 一个人挡在了他和汪野的中间。定睛一瞧,不是别人,就是破坏了他们感情的刘聿! “请你离开这里。”刘聿死死地扭着路劭的腕口。 “你?你算什么东西?”路劭甩开他的手,用手指着刘聿的鼻子,“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汪野现在的男朋友?” 汪野先是左右看看,他倒是不怕和路劭胡搅蛮缠闹上一顿,他担心的是刘聿。毕竟食街离首体大太近了,旁边就是刘聿的工作单位。虽然人人口中都说着恋爱自由,但是万一有点什么风声传到学校里恐怕不会太好。 “对,我就是,我就是汪野现在的男朋友。”刘聿却承认了,“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纠缠我的男朋友。” “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给我戴绿帽子是吧?”路劭感受到了一股无名之火,“你俩睡了?睡几次了?是不是特爽啊?” “闭上你的臭嘴。”刘聿也从路劭的眼神里看出了不正常的狂热,“你可以污蔑我,但是不管怎么样,汪野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他在先,这份感情是你先放弃的。既然你都这样做了,就别怪别人后来居上。” “我什么时候放弃了!”路劭顿时叫唤起来,仿佛吃定了他们手里没有证据。 “你就真的这么坦然?”刘聿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到现在他居然还不承认,“你真没碰过苏立果?苏立果可是来过台球厅,把你们之间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路劭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他、他说什么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回去问他啊,不要再来纠缠汪野。”刘聿仔细观察着路劭的表情,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路劭和苏立果之间没那么简单。自己拍到的只是他们在众人起哄面前的一个亲吻,说不定私下还有。 “行,行,你狠,你够狠!”路劭又指了指刘聿,“你等着,我先去找苏立果再回来找你算账!” “我随时等着,有什么事来找我,别找汪野了。汪野现在和我在一起,他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刘聿将他那只手拍向旁边。路劭的身体随之一晃,站稳之后面前又多了一个人。 吕天元已经从店里出来了,一个一个都挡在汪野的面前。路劭奇怪地笑了一下,扭头走向了东食街的出口,只是刘聿盯着看了好久,直到那个背影消失。 “真他爹的丧气。”吕天元啐了一口,“瞧见他我就想动手。” “算了吧,别轻易动手,咱们食街到处都是监控。”黄志嘉早忍不住了,但是做小本生意的人就是要会忍耐,否则他们仨的心血分分钟化为泡沫,“刘老师,你赶紧带汪哥出去玩儿吧,千万别毁掉你们的好心情。” 刘聿这才转过来,长吁一口气之后换成了笑容:“也对,咱们先走吧。” 汪野其实已经半点心情都没有了,比吞了苍蝇还恶心。可是再看看刘聿的脸,他又觉着没必要为了垃圾毁掉今天的约会。 他也学着刘聿,开始掌控自己的情绪:“嗯,咱们走吧!” 两个人按照约定好的计划出发了,先去吃了咖喱饭,然后就朝着商场顶层的电影院前进。他们还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刚刚在一起嘛,汪野有时候偷看,被刘聿发现之后两个人就同时低头一笑。 “你别总是偷看我。”刘聿的心跳开始加速,“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看。” “你不偷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偷看你了?你有本事也光明正大地看。”汪野紧跟着就说。 刘聿被问得没话可说:“行,等进了电影院我再光明正大……对了,你想喝什么饮料?吃点什么?” “随便吧。”汪野对这些没要求。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刘聿一分钟都不想分开,带着汪野一起去了柜台。汪野虽然嘴上说随便,真买起来还是挺挑食的,他趴在柜台上往里头看,似乎掉进了零食的各种口味当中,选不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款,刘聿丝毫不着急,反而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自己终于做到了,带着弟弟在大城市的商场里购物,这可是他曾经答应过的重要大事。 只不过那时候是小弟弟,长大了却变成了男朋友,刘聿总想牵他的手,但是又怕汪野顾及别人的眼光。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坐到座位上,电影还没开场,刘聿悄悄地将他们中间的隔断扶手往上抬。 “其实……咱们可以买最后排那种情侣票。”初恋老刘开始提要求了。 “多难为情啊。”汪野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是却没有阻止,“而且你回头看看,坐情侣票的都是一帮高中生。人家在学校里没机会贴贴才会出来找机会贴,都穿着校服呢,咱俩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在学校里也没机会贴贴啊,刘教授都教了一天的课了。学生不能谈恋爱,老师也没得谈啊。”刘聿还真的回头看了一眼,可恶啊,都让小年轻占完了,情侣座全满。 话音刚落,电影院的灯光全部黑掉了,只剩下面前的大屏幕亮着。汪野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唇,又喝了一口橙汁,脸看向了反方向,像是期待着什么发生。原本电影院里不热,但不知道是不是咖喱太辣了,现在他热得够呛。 两个人是不是离太近了? 自己的右膝盖是不是和刘聿的左膝盖贴上了? 皮肤上像是有小蚂蚁在爬,在抓。百爪挠心不安分,汪野可算是体会到了,每一口空气都那么炙热。眼前的大屏幕正在放安全预告,光线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明明灭灭,似乎用变幻的光将两个人的身体清晰地勾勒出来,同时也勾勒出了他们不言而喻又如出一辙的期待。 既然都来看电影了,总要发生点什么。中间的扶手都没有了,汪野深吸一口气,右手如同小螃蟹往旁边移动。 忽然间,小螃蟹遇到了另外一只小螃蟹,两个人的小拇指碰到了一起。汪野如释重负,原来他们都一样。 “诶呀,这是什么?不老实的学生,抓一下。”刘聿将左手一翻,没有给汪野抽回手的机会就将他牢牢地扣住了,拇指不断摩擦着那只手的虎口。他能摸出来汪野是干过粗活的人,手不怎么细腻,有茧子。特别是和台球杆接触的那一块皮肤已经完全光滑了,像是被磨没了摩擦力。他着重于揉捏那一部分,像是捏着汪野这一段辛苦的经历,以及他成长的缺失。 汪野顿时就软化下来,身上每一根刺都不再支棱。明明两个人没有买情侣票,只是拉着手看电影,可汪野却觉得整场恋爱气氛最浓的就是他们,别人都成了气氛组。 一场电影结束,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有分开过,除了偶尔拿一下饮料。可是电影一结束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一前一后装作普通同事离开了商场。外头是黑天,冬天的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连谈恋爱的高中生都回家写作业了,他们却不肯走。 “电影你看懂了么?”刘聿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碰着他的指尖。 “还行,就是搞笑片嘛,没什么逻辑。”汪野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挠挠头顶之后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路劭那王八蛋会来,我怕他找你麻烦。” “没关系,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刘聿反而摇摇头,“我倒是担心你,他看上去不怎么稳定。以前他也这样?” 轮到汪野摇头了:“以前他挺正常。” “最近这段时间你别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和天元嘉嘉一起行动吧。”刘聿提醒他,“对了,他知道你家防盗门的密码么?” “不知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汪野马上说,“你怀疑他……” “我是觉得他太奇怪了,我担心他是某种偏执人格。苏立果不是说过路劭差点把他打了嘛,说明他性格不稳定。”刘聿走着走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真的很想打他。” “你还是算了吧。”汪野根本想象不出刘聿和别人动手的场面,“你也不要这么激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刘聿忽然间停下来:“我知道是过去的事情,我是痛恨他毁掉了你对感情的信任和憧憬。经历一次这样的人难免会留下不好的回忆,明明你可以不用承受这样的阴影。” 汪野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他确实有一些,被背叛过怎么可能完全无伤,但每一回和刘聿接触都像一次治愈,有人伤害我,有人却千方百计治好我。 “我经常在想,要是自己早一点就好了。”刘聿无奈地说道,“出场的顺序很重要,你明明可以……” “其实,也没有那么阴影,我又不是脆弱到爬不起来的人。”汪野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路劭今天不出现,他现在或许还没有这股冲动,想要紧紧抱住刘聿,想要打破规则,想要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 两个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拉在了一起,汪野将刘聿拉到了离路灯很远的地方。这里没有路人,没有灯光,只有他们彼此。不等刘聿开口说话,汪野两只手将他一搂,用很霸道的姿势将人压在了墙上。 “你干什么?”刘聿摘掉了眼镜,“不是说要看完三场电影么?还差一场。” “张嘴。”汪野垫着脚尖才能亲上他,“老子要教你接吻!” 作者有话说: 老刘:凡发生的事都有利于我。 第64章 沉迷接吻 刘聿已经察觉到了汪野视线的落点,应该是在自己的鼻梁骨上。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汪野很喜欢偷看它,而这些刘聿都知道。 或者可以说,是刘聿默许的。弟弟喜欢偷看自己,很可爱。 汪野看似毫无预兆地压了上来,目光好似带有侵略性地扫视一圈,刘聿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黑暗中燃起了对彼此皮肤的渴望。趁着天完全漆黑,汪野放肆地、沉默地打量着刘聿,像明目张胆的小混球,他喜欢看刘聿深邃的眼睛和利索的黑头发。见识过刘教授上课时候的风采,汪野就很想看看他这张脸染上其他的情绪会是什么样。 呼吸加快,汪野轻轻地抿了下嘴唇,却无法再收回自己的注视,他昂着脸,像小狗一样嗅嗅,非要闻出刘聿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才肯善罢甘休。 视线难舍难分地流连在刘聿的唇边,汪野的脸很红了。他的冲锋衣里面是一件卫衣,脱去市井之气之后流露出很少见的青涩,像大学校园里偷偷表白的小学弟。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摸向刘聿的风衣一侧,硬挺的布料很有手感和厚度,他抚摸着这层黑色,像抚摸着刘聿最外层的皮肤。 长久的沉默当中,刘聿在纵容他胡来。他已经用身体给汪野画出了可以胡来的领地。 几秒钟,汪野再次抬起了头:“你……打过啵儿吗?” 刘聿没有躲避问题,也没有支支吾吾:“没有。我从前没有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 “真的假的啊?”汪野眉梢轻挑,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却忍不住兴奋地舔了舔牙尖。 刘聿被他按在墙上,一只手夹着早就摘掉的镜框,一只手搂住了汪野的腰,余光里的车灯忽远忽近,没有人看得到他们在这里亲密:“因为我在遇上你之前,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我不喜欢交朋友,我也不想让别人走进我的生活。” “这算什么理由啊,哪有人这么孤僻……”汪野下意识地往上蹭了蹭,像是要将他身上的香水味蹭到自己的喉结和下巴才高兴。他已经将刘聿看了个光,每个细节都深深地记在脑海里,剪裁合体的大衣,干净的衬衫,精致的皮带,还有一双系着对称鞋带的皮鞋。这种装扮穿在别人身上会显得很正式,只有好看的脸才能压住,偏偏刘聿就很好看,西装革履也不觉得他油腻,只会觉着他是精心装扮。 可恶,好看的脸就是占优势,汪野视线里那张脸越来越近。 “我没骗你,之前没谈过恋爱,也没有接过吻。”刘聿背后是又冷又硬,怀里是又热又鲜活,“你要是会的话,可以教教我么?” “原来副教授也有不懂的事啊,那你……先把嘴张开。”汪野已经忍不住了,这时候顾不上别的,往上一贴就贴住了刘聿的嘴唇。他们上次有过一次短暂的触碰,但一触即分,那时候两个人还没确定关系就算刘聿要亲汪野也不让。现在一切顺理成章,汪野大胆地吮住了刘聿的下嘴唇,他并不着急,仿佛只是在玩儿。 刘聿禁不住笑了,这感觉不像接吻,倒像是被一只热情的小狗给舔了。 他这样一笑,汪野就接受不了了,你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凭什么笑话我的吻技啊,我现在要来真的了!他两只手抱住了刘聿的脖子,手指很不安分地往衬衫领口里探去,轻轻地按着他颈椎骨上头坚硬的凸起。 舌头也滑溜溜地钻进了刘聿的口腔,轻轻地戳着他的口腔内壁。 嘴唇还未完全紧紧贴合,还有一丝热气溜走,刘聿突然间将汪野牢牢地抱在身前,额头凸起了一条淡青色的血管。汪野也开始了自己的全面进攻,舌尖不时滑过光滑的上颚,完全捉不住似的在刘聿的嘴里胡作非为。 真够淘气,但是接吻的滋味真不错。刘聿闭上了眼睛,夹着银框眼镜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汪野的后脑勺,不自觉地将他的脑袋往下按。这一下他们唯一的那一丝空隙也没有了,完完全全地吻在了一起。 火是一下子烧起来的,烧在两个人的身上难舍难分。 汪野的头被按着,用舌尖挑动的方式舔舐着刘聿的齿列,从一颗一颗牙齿滑过去,是薄荷糖的滋味。他忍不住吸吮刘聿的舌头,伴随着越来越快的呼吸双手在他的肩膀上摩擦,两个人的鼻尖时不时互碰一下,左右两侧就是万家灯火。 刘聿真的没有接过吻,事实上如果不是找到了汪野,他这一辈子只会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拒绝不熟悉的人靠近,又受不了熟悉的人太亲密,除了学校里的同事和以前认识的旧友根本不想结交新朋友。但是当汪野吸吮着他的嘴唇时,他挖掘到了生命里最巅峰的爽点。 如同一场雪崩,但是雪都是热的。他脑子里的其余想法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汪野一个人。这里不是一个很浪漫的地方,和“仪式感”更不沾边,但是他忍不住想要多留在这里几刻,恨不得今晚就不要走了。他的另外一只手开始在汪野的身上游走,想要占有弟弟,肯定不是从哥哥的角度,事实上他一直都这样觉着。 认出汪野,发觉自己爱上汪野的那一天,刘聿的世界就活了起来。 手顺着汪野的喉结摸到了下巴,刘聿忍不住去触碰他们还在相贴的嘴唇,他想把拇指伸进去,看看弟弟会不会听话地咬住。但是现在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上滑,用指腹去感受汪野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一直摸到他眉梢的疤痕。 所有的努力克制都在这一刻没有了效果,刘聿加大力度扣住了汪野的后颈,开始掠夺汪野的呼吸。这一下汪野咳了两声,突如其来的侵入让他失去了主动位置,他像是要被刘聿给抱起来了,只能昂着脸看着他。 刘聿学得很快,副教授虽然不会接吻,但是这比起工作简直没有难度。现在换成他的舌头抢夺空间,开始摆弄着汪野的小舌头。刚刚汪野怎么样亲他,现在他就如何亲回去,上颚、齿列、口腔内壁、舌尖、舌面、舌下面……每一个地方都不能错过,每一个地方都是他的。 汪野头一回感觉到缺氧也能让人发醉,直到快没气儿了才揪着这混蛋教授的领口将两个人分开。他们的胸口还紧紧地贴在一起,两个人都像风箱一样喘气,刘聿直白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两个人的嘴唇上挂着一条不明显的银丝。 汪野立刻难为情地抹嘴,仿佛偷吃了什么好吃的被抓了个正着:“你看老子干什么!” 刘聿一向都是笑眯眯的,又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太可爱了。” 可爱你个头啊!老子又不是需要哄的小屁孩儿,你可以夸我帅,但是不要肉麻麻地夸我可爱!汪野并不领情,毕竟在他眼里自己一直酷酷的,和可爱毫不沾边。两个人原本还这样抱着,突然之间听到了骑自行车的动静,于是赶紧分开。 几个高中生骑着共享单车从旁边经过,嘻嘻哈哈谈论着明天的考试。 汪野和刘聿两个成年人有些挂不住面儿了,连早恋的学生都知道这个时间要回家,他俩还在外头没羞没臊。不一会儿,刘聿稍稍低下头,看看汪野的嘴唇:“是不是亲肿了?” “你闭嘴。”汪野马上否认。 “好吧,那我不说这个了。”刘聿看了看时间,“快到天元规定的时间了,我得把你送回去。” “其实也不用……现在又不晚。”汪野没想到他真严格按照天元的门禁制度来操作,“咱们……溜达溜达吧。” “好,其实我也不想送你回去。”刘聿马上就把吕天元的叮嘱抛之脑后,带着汪野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在亮堂堂的地方里两个人就没有办法拉手了,汪野老老实实地走在刘聿的左边,脑袋里却总是想起刚才和刘聿打啵儿的细节。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刘聿都要把他的xp给戳爆了,而且学接吻也太快了吧? 这就是副教授的buff吗? 两个人溜溜达达漫无目的,又一起逛了逛超市。没多会儿汪野接了一个电话,结束通话之后说:“我得先回家一趟,快递现在送货了。” “我送你回去。”刘聿停下脚步,“买什么了?” “嘉嘉买了一个烤箱,前几天说要和小胖学烘焙,没想到今天晚上派送,家里要留一个人。”汪野也很无奈,这什么莫名其妙的烤箱啊,简直耽误自己的约会!但是没有法子,今晚他们是没有时间了,也不能耗太晚,刘聿明天一早上还要上课。 等到他们回到家,快递员还没到呢,汪野给刘聿拿了一瓶饮料:“真不知道嘉嘉怎么想的,突然就要学。” “其实烘焙挺有意思的,我有的时候在家也做,但是这方面手艺不好。”刘聿先去检查了一番防盗门,“对了,这个门的密码太简单了,不会是你的什么纪念日吧?” “不是我的纪念日,其实是嘉嘉的生日,因为这个门是他买的。”汪野回答。 “哦,那还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用生日来设置密码。”刘聿又试了试门把手,质量倒是没有问题,“快递员说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汪野站了起来,又舔了舔嘴唇。 刘聿则是看看手表,真没想到自己活到三十多岁还有这时候。不过……时间来得及,他们还有时间。 十几分钟后,快递员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到了门口,按响了门铃:“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吧,是送电器的。” 隔着一扇防盗门,汪野直接被顶在了门上亲,两只脚高高地踮起来只能脚尖占地,膝盖打弯地夹着刘聿的大腿。刘聿的双手都停留在汪野的侧腰上,他已经找到了弟弟最为敏感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本身汪野的腰就很好看,虽然单薄但是很有力量,摸上去不柔软只有紧窄。他反客为主地亲着汪野,不断地揉搓着腰肌的两侧,没几分钟就给汪野亲得喘不上气,使不上劲儿,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梗着脖子要教别人接吻的风采。 “有,有人!”汪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支点,顺便把嘴腾了出去。 但马上刘聿就掐住了他的腰,低下头含住了汪野的耳垂。此时此刻他在汪野的眼里完全变了模样,完全沉溺在欲.望里头了,一身肌肉在衬衫之下兴奋紧绷,释放着浓郁的荷尔蒙。 “烤箱给您放在门口了,需要开门验收吗?”快递员还没走。 “不用,谢了!”汪野喘着气说,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刘聿的侧脸。刘聿含完了耳垂又开始进攻他的嘴唇,似乎对饱满的双唇十分着迷,汪野抵着坚硬的金属门,空气因为两个人的情动而黏腻,粘在他们的皮肤上下不来。忽然间他脚下站不住了,拉着刘聿的领口往右边一摔,两个人直接摔在了客厅的地板上,汪野压在刘聿的身上,右脚被崴得剧痛无比,尽管满脸餍足也难掩尴尬。 “嘶……都怪你,我都站不住了。”汪野哑着嗓子说。刘聿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顺势搂住他的腰,两个人又一起哈哈直笑。 这谈得究竟是什么弱智恋爱啊!汪野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亲一会儿笑的,时时刻刻都兴奋巅峰!他们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有再亲,因为自己的右脚崴了个寸劲儿,已经肿起来了。 刘聿拿来红花油,小心翼翼地帮他按摩,但是凭借汪野受伤多次的经验来看,明后天只会肿得更加严重。 等到将近12点的时候,嘉嘉和天元那边才完事,两个人一起关店回家了。刘聿算着时间,估摸着他们快到了才走:“我离开之后你锁好门,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回家之后告诉我啊!”汪野不舍得分开。 “嗯,明天中午我去找你。”刘聿也不舍得,但总不能赖在这里不动窝。等吕天元他们到了楼下他终于离开了,汪野将门关上,一瘸一拐地去厨房接水喝。 卧槽啊,都给亲渴了,嗓子眼里都干了!刘聿是把自己身体里的水分都吸出去了吧?汪野摸着红肿的嘴唇,只希望那两个兄弟千万别看出什么来,不然……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防盗门奇怪的声音打断了汪野的思绪,他看向门的方向,奇怪,这不是开门的声音啊,这个声音的意思是……外头有人试图开门,只不过连续输错了密码。 作者有话说: 老刘:这张嘴根本不想闲着! 第65章 家里出事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这时候怎么可能有人走错门。汪野又不是不懂保护自己,身在厨房,顺手就抄起一把菜刀。 会是谁?喝醉了回不了家的?还是路劭? 要不是刘聿提醒自己,汪野从来没想过路劭会有什么危险,两个人交往半年他没显露出什么易怒情绪,平时也挺稳定的。只是现在汪野不得不多想,会不会是因为当时的自己有恋爱滤镜,或是路劭太会伪装,其实自己根本不算完全了解他。 要想完全了解一个人太难了。汪野仔细想了想,路劭分手后的行为确实非常反常,他居然会对苏立果动手,把人吓到离职,之后每一回的死不放手都让人意外,再来几次就相当于纠缠了。 滴滴滴,滴滴滴…… 防盗门还在响,汪野拎着刀走到厨房的门口,这个位置刚好在一个拐角,哪怕真是什么人冲进来他也有时间躲起来,而手上的锐器则是最后自保的武器。就在他想要过去看看猫眼的时候,眼前的金属门发出了一声解锁成功的叮铃铃。 门开了。 “今天这个锁怎么不好用了?”吕天元搓着手指尖走进来,抬眼就被汪野吓了一跳,“卧槽,你干嘛呢!” 后头跟着的是黄志嘉,捂着肚子像是笑得受不了了:“我早就说过手湿了的话就按不开吧,你就是不信……”还没说完,他也看到了一脸凝重的汪野以及他的武器,“你你你!怎么了?” 原来是你俩啊……汪野松了一口气,先一瘸一拐走到厨房放下了刀:“刚才防盗门一直响,我还以为是有人恶意闯入呢!以后开门的时候都注意点儿,大晚上怪瘆人的。” “我手上就一点点水,这也打不开谁能想到啊。你的腿怎么了?不小心摔了?”吕天元并不清楚汪野刚才的心灵路程,反而一眼看到了他红肿的上嘴唇,像是吃了特别辣的红辣椒,“等等,等等,你的嘴又怎么了?” 黄志嘉换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看。汪野转身捂住了嘴巴:“你俩无不无聊,快去洗澡!没事看我的嘴干嘛……” “有问题哦。汪哥你不老实!”黄志嘉虽然没看到嘴,可是听到这话就知道是汪野心虚,“你和刘老师今天干嘛去了?” 汪野就猜到他要八卦,闷闷地回答:“就看电影去了呗,那电影挺好看的,你和天元要不要买票?” “你别转移话题。”吕天元站在了汪野的另外一边,“刘聿对你做什么了?” 汪野简直服了他们,一个生怕刘聿对自己做什么,一个恨不得打包将自己送到刘聿家里做点什么。“我俩……我俩现在不就是……那个什么嘛!” “什么什么嘛?”黄志嘉感觉到一阵兴奋,难道我乱磕的cp终于成真? 吕天元则一脸严肃:“他对你做什么了?” “你俩正常点儿。”汪野终于被他们整没辙了,放下了手,转过了身,算是正经八百地认爱,“我俩看完电影就打啵儿了,现在我俩是男男朋友,恋爱关系,满意了吧?” “哇塞……”黄志嘉简直要晕过去,但又觉得他俩这进度条有点太快了。汪哥之前不是还因为路劭而落泪吗?一下子就投入到新恋情当中啦? 吕天元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就刘聿那个猛攻的架势,根本没有多少人能扛得住吧?而且他刚好还是汪野最喜欢的类型。 先不说穿不穿西装,汪野需要的一直都是一个精神领袖,而刘聿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温和地表现强势。再加上汪野从小渴望父爱又没得到过父爱,今生注定会对刘聿这种完成体的成熟年上动心。只是吕天元还是放不下心:“你让我缓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我喜欢他,俩人就在一起了。刚才他送我回家,我俩一起签收了烤箱,他还说以后好好学习烘焙给我烤饼干和小蛋糕。”汪野并不是想秀恩爱,而是他很想让兄弟知道刘聿的优点,“他……他和路劭不一样,而且他还是初恋呢。” “等等。”吕天元还是打断了他,“他初恋?” 黄志嘉也愣住了,三十多岁的初恋,这骗谁呢? 可汪野并不怀疑:“他说他受不了陌生人,熟悉的人太亲密也不行。他说他之前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人这种生物,所以没有谈过恋爱。” “这问题很大啊!”吕天元一下子指出自己的疑虑,“如果他说他谈过恋爱我还真就放心了,他说没谈过我反而觉着他撒谎。” “我也觉得有点不信。”黄志嘉一边擦着新烤箱一边弱弱地说,“汪哥,虽然刘老师条件非常好,对你也不错,但是摸底这方面你再深入深入吧。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 “对,我同意嘉嘉的话。”吕天元点点头,“汪野,我俩不是非要泼你冷水,你谈恋爱我俩很开心,只是再多了解了解他。” “行,我懂你俩的担忧,放心吧。”汪野理解他们,有了路劭这一次经历他俩都是为自己好,“那个……刘聿他和卫乐语特别好,我想方设法从卫乐语嘴里打听打听,以后我也去学校看看,看看他工作环境。” 这才是正常的恋爱流程,汪野心里也清清楚楚。不一会儿,刘聿发信息说他到家了,汪野摸了摸嘴唇,又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条领带,心里已经开始思考怎么从卫乐语的嘴里套套话。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连床都不想下了。 “我靠!汪哥你的脚!中毒了?”黄志嘉在看到汪野的脚踝时发出震惊的咆哮,都肿得发了亮,红彤彤像个大水泡。汪野也特别无语,谁能想到亲个嘴还能崴脚呢,一下子还崴得这么严重,估计要一周才能消肿。 一落地就疼,走两步就酸,这样摆明不可能去上班了,因为台球厅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站着陪客人聊天,站着陪客人打几杆,最后汪野在天元和嘉嘉的劝说下决定躺平两天,先把脚踝养好再说。 到了中午,他俩去看店了,家里只剩下汪野一个。刘聿也没闲着,趁着中午午休的功夫开车过来送午饭,用云南白药给汪野涂抹。 “怎么会这么严重?”刘聿摸着马蹄一样的脚面,“去医院吧?” “不去不去,你怎么稍微一点儿小毛病就总想去医院?你真脆弱。”汪野懒得挪动,“根据我以往的经验,3天之后肯定好了。” “你以前也崴过脚?”刘聿往他枕头下方一瞧,看到了黑色领带的末梢。原来你在这里啊,真幸运,这么快你就和弟弟同床了。 汪野想了想:“高中有一次,比这个严重。” “怪不得。”刘聿很想重新陪着他经历一次高中时期,“我听别人说,身体哪里受过伤就会有记忆,以后那个地方会比别的地方脆弱。你脚踝本身就细,我这么一把就攥住了,以后要好好保护起来。” “哪有什么细不细的,我脚腕子硬着呢。”汪野另外一只脚高兴得一晃一晃,享受着受伤也有人照顾的安逸。 到了下午两点多,刘聿必须要走了,两个人从决定要走到真正分开又用了一刻钟。汪野的嘴唇再一次肿了起来,他发现刘聿很喜欢吸吮,有时候还用上牙齿轻咬,好似故意给自己的身体留下痕迹,划定了一个地盘。 这时候,他的手机接到了一条新消息。 喂了鱼:[亲爱哒,刚才老刘说你受伤啦?要不要紧?] 汪野回复:[没大事,就是脚崴了,明天就能跑能跳!] 喂了鱼:[好可怜哦,刘聿到底怎么照顾你的啊,笨死了!我买了新口味的泡芙,我去找你,咱俩一起吃啊?] 汪野一想,也行,反正下午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有人陪着聊天也不错。于是就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发给了卫乐语,同时去厨房泡了两杯咖啡,等着他来。忽然间,汪野又想起了天元和嘉嘉的叮嘱,这不就是凑巧了嘛,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好好套话! 按照刘聿的说法,他和卫乐语早就认识了,很有可能是十几年前相遇,那么那时候的刘聿是什么样呢?究竟是什么样的境遇让刘聿变成不喜欢人?还是说,这其实是一种天生的冷淡,刘聿他有热爱的事业、爱好,只是偏偏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 思来想去,汪野决定不多想了,还是套话比较方便,毕竟卫乐语看上去不像嘴巴很严的那类人。等到汪野整理好客厅,刚好门铃响起,他一边走一边问:“谁啊?” “是我。”门口是卫乐语的声音。 “来啦来啦!”听到是他,汪野赶忙疾走了两步,走到防盗门前的时候还习惯性地瞄了一眼,看到了卫乐语的脸蛋。于是他拧开了门锁,打开了这扇门:“我家是不是挺难找的?这小区特别大,楼也多……” 下一秒,他看到了躲在门侧的路劭,以及他拿着刀,刀尖已经插入卫乐语的手臂。 首体大的办公室里,刘聿正在准备开会的笔记本,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 喂了鱼:[嘿嘿,我要去找汪野玩儿啦,我去他家里吃泡芙!说你的坏话!] 去找汪野了?刘聿皱了下眉心,立马看向手腕的钢表,同时给卫乐语回了语音:[都20分钟了,你到了吧?] 1分钟后,卫乐语没有回复他。刘聿缓了缓,又给汪野打了电话,只不过这一回没有人接听,手机里一直都是系统音。 这回刘聿没有再犹豫等待,放下笔记本跑出了办公室,还一不小心撞上了同事。 “刘聿你干嘛去?马上开会了!”同事没见过他这样慌里慌张。 刘聿回过头:“帮我请假!家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卫乐语:悲鸣!!! 第66章 赶到及时 汪野闻到了血腥味。 他对这个气味并不陌生,小时候村里杀猪宰羊,上学的时候被人打出鼻血,带着铁锈味的腥气。只是他从没有闻过别人的血,寒光闪现晃过眼底,他脑袋里有了一瞬间的怔愣。但这怔愣短短几分之一秒过去,汪野的身体先于思考想去夺刀柄,但是路劭马上将卫乐语一把夺了过去,牢牢地架在了刀刃上! 卫乐语已经吓得无法发声,受过伤的声带更紧了,仿佛一扯就断裂。他真的不想让汪野开门,但是又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啪叽两声,他手里的两个大纸袋都掉在了地上。刚买回来的热腾腾的新口味泡芙和两杯陨石奶茶全部掉落,流了一地。 汪野马上将两只手往前伸,作出安抚的下意识动作:“路劭!” 路劭的脸色比上回见面还要蜡黄,两只眼睛像是红透了,身上还有酒气。汪野第一次这样清晰注视一个危险分子,果然自己从未了解过他,这是一个纠缠不休的疯子! “你现在还想找别人吗?说话!回答我!”路劭架着卫乐语往屋里走,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蹲守在汪野的家门口。他看着汪野和刘聿回来,看着快递员来,刘聿又走,原本想试试敲门结果吕天元他们那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更是生气,刘聿他中午又来了!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能进去,自己算是汪野的男朋友却没法进?路劭挟持着人质,腾出一只手将身后的防盗门狠狠关上。 咣当,门关上了,汪野已经退到了客厅中央,他没有退路也没打算逃跑。现在的路劭像好几天没睡觉,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卫乐语像个人肉盾牌挡在路劭的面前,不停地给汪野使眼神。你现在就应该逃跑,不然等着他拿刀再给你捅一下吗?傻瓜,先跑! “路劭,你冷静一些,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们坐下谈。”汪野开口却说,只不过声音也有隐隐颤抖,“你拿着刀,很危险,卫乐语他和你不认识,你没有必要伤害他。” “我没有必要伤害他?难道你就可以伤害我吗?那你告诉我,我能去伤害谁!”路劭突然就大吼大叫起来,一脚踹飞了旁边的座椅。但这还不够,他还掀翻了客厅里的小餐桌。桌面上放着刘聿带过来的鳗鱼饭和牛奶,玻璃和陶瓷碗碎裂的声音被桌椅摔裂的动静盖了下去。 卫乐语吓得缩起了脖子。 “好,好,我刚才说错了!我重新说!”汪野马上提高音量,再次对路劭进行安抚,“你瞧,你过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和我谈复合吗?你这样吓着我,我还怎么和你谈?” “复合?你现在和我谈复合?你当我是傻逼吗?”路劭将刀尖对准了汪野,但是仍旧没有放下卫乐语,“小野,我给过你那么多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你就是不听我的解释呢?为什么非要和刘聿在一起呢?我……我可以为了你,把苏立果狠狠地打一顿,他已经离开公司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现在就和你谈。”汪野的脚踝非常疼,本身就行动不便,但还要开足脑力去思考谈判技巧,“苏立果走了,那我就可以好好和你谈了……” “不,你骗我!”可是路劭已经偏执到了死路上,他就是无法接受汪野的离开,而且根本不承认他们的分开,“我对你多好啊,汪野,我把你介绍给同事,甚至和我的父母说过你。现在你让我怎么办?说!你让我怎么办!” “我和你去见同事,我和你去见父母,我不骗你!”汪野很想靠近他,最起码先把卫乐语救下来再说。他大臂上的伤口不容乐观,鲜血已经顺着小臂流到地上了,滴在木质地板上成了点点鲜红。 卫乐语的脸色也非常惨白,像是失血过多。 汪野已经有些慌乱了,人在紧张的时候完全顾不上害怕。纵使他从初中开始混社会也没有被人用刀子指过,况且那还是一把开了槽的管制刀具。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他必须第一时间稳住这个疯子,绝对不能激怒他!怪不得路劭后来几次来找自己都像换了一个人,总有种不正常的狂热,因为他真的不正常。 他之前的隐忍都是一种试探,现在的他才是假面具之后的本人。汪野从没感觉路劭分手后因为失恋而伤心,他只是不断地让自己回去,他病得不轻。 “你又骗我!”路劭逐渐揭开了自己的真面目,“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认定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底。小野,咱们的这段恋爱只要我没有说分手就永远不算分手。前几天我父母还问过你呢,我说过几天带你回家去看他们……” “好!我可以跟你回家去看他们!你把人放了。”汪野豁出去了,“我们复合吧,苏立果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只要以后你不再那样,我原谅你!我还爱你!” “可是我没法原谅你了!”路劭像是要哭,表情一会儿凶狠一会儿悲痛,“你现在都有刘聿了……是你背叛我,是你背叛了咱们的爱情,你变心了!你说实话,是不是咱们分手之前他就勾搭你了,你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你们已经上床了!” “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因为……因为我忘不掉你!我还爱你!”汪野大声地说,“你把人放了,我们复合,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 “真的?”路劭的眉心有所松动。 “真的,我不骗你。刘聿只是我找来气你的,因为我受不了你和苏立果的事。我想着……气气你就行了,等我气够了就甩掉刘聿,继续和你在一起。现在我们扯平了,刘聿这个人也可以滚蛋了,我不需要他了。”汪野试着往前半步,“我怎么可能和刘聿在一起呢,我和他才认识多久啊。可是咱们已经认识一年多了,对吧?咱们互相了解,谁也离不开谁。” 卫乐语明明知道汪野是为了救自己才说这些谎话,但仍旧忍不住难受。不过汪野这番话说完,架在他喉咙上的匕首就没有那么近了,开始一厘米一厘米远离,最后背后被人狠狠一推,卫乐语一个没站住被推到了地上,他连忙连滚带爬地蹿到了茶几的后头。 可是就在他逃命的几秒里,汪野已经代替了自己,被路劭紧紧地搂在了怀抱当中。 怎么办?怎么办?卫乐语四下乱看,想要找找什么顺手的武器,但现在的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汪野的脸朝着路劭,可是偷偷伸向后方的手却一直在和他摆手,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动。 千万别动了,汪野心里暗想,好不容易卫乐语跑出去了,千万别干送人头的傻事。 “你刚才说什么?”路劭仍旧没有放开匕首。 汪野头一回离匕首这样近:“我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复合吧……” “好,我们复合,我就知道你和刘聿不会成,一定是你在气我。我知道等你气消了就好了,但是对不起,我看不下去你们在一起。”路劭语无伦次,摸着汪野的脸像是要亲他,“咱们好好地在一起,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和任何同事我都不说话。再有一次我就跪下认错!” 这样疯狂偏执,恐怕这几天路劭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吧?汪野假装要搂住他:“对不起,我就不该气你,我只是太生气了。你……你先把刀子放下好吗,不然一会儿伤着我怎么办?” “对不起,我放不下,我知道我一放下你就要离开我了。”路劭的表情再次从悲痛转化成疯狂,一只手拎住了汪野的领口,几乎要把人拽离地面,“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和我复合对不对!你又会找刘聿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有多伤我!” 汪野一惊,是自己错误估算了路劭的发疯程度,这时候防盗门再次响起开门声,是谁!会是谁?天元和嘉嘉突然回家了吗? 汪野这样想着的时候,路劭也有了一个微微回头的动作,紧接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夺门而入。就是现在!汪野一把抓住路劭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路劭吃痛,腕口都要被咬穿似的,可是他却把匕首攥得更紧。下一刻他提起膝盖,毫不留情,用力地撞上汪野的肚子,汪野被顶得差点吐出来也就一下子松开了口。刀尖转瞬朝他袭来,汪野连忙往后闪避,只是红肿的脚踝又一次给他使了绊子。 动作慢了半拍! 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进门的刘聿已经杀到了路劭的面前,抄起地上的椅子一把抡到了路劭的脑袋上!一寸兵器一寸长,先发制敌总是很有必要,幸亏自己有防盗门的密码才能顺利进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路劭果然已经疯了,刘聿紧紧盯住他手里的匕首。从东校门到这里不算太远,开车会堵车,他干脆跑过来的。兜里的手机不停响着,肯定是黄志嘉,刚才上楼之前他和黄志嘉他们联系过,要他们几分钟之后给自己打电话。 如果自己顺利进了门又接了电话,那就没事。 如果没有接,那就赶紧报警。 刘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但是就是觉着今天的事情不对劲。或许是路劭的不对劲已经有了征兆,他必须时刻小心这样的人纠缠汪野。刚才进门的一刹那刘聿的心就凉了半载,果然是,他不止是蹲守纠缠,还持械入室。 被椅子打懵一刹那的路劭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格外亢奋清醒。 “刘聿!”他扭过身,将匕首对准了刘聿,“我杀了你!” 刘聿不让他的手接近自己的身体,先抬腿猛踹他的下腹部,力气之大仿佛要把一扇门踹穿。路劭像个皮球一样飞到了墙边,又往前弹了几步,刘聿紧接着上前提肘猛击他的下巴,啪啪啪三声,用坚硬的骨骼锐角撞击他面部的迷走神经。 这样一来,路劭身上的力气就被卸掉了一大半,只不过晃悠悠仍旧没有松开刀柄。他凭借着痛恨的能量朝刘聿扑过去,刘聿这一回没有躲开,一只手兜住了他的领口,将路劭的全部体重压在了右边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腕口,反关节方向拧了大半个圈。 咔嚓,刘聿都听到骨骼错位的声音了。 这一回这只手再也拿不住什么,染血的匕首掉在了脚边,刘聿不带丝毫犹豫将匕首踢远,手臂仍旧没有松开路劭。他的肩膀和腰部同时转动起来,奋力一搏,将路劭抡出了一个自带半圆的过肩摔! 路劭落地时刚好砸在了木质茶几上,将茶几的桌面砸得粉碎,再也动弹不得,看上去像陷入了昏迷状态。 刘聿并不恋战,尽管他再痛恨路劭也没有时间去管他的死活。汪野刚才倒在地上,现在已经满眼金星地站了起来,指着卫乐语喊道:“快止血!” 作者有话说: 汪野:这回欠小鱼一辈子的泡芙了! 第67章 一颗小酸梅 警察来得没有吕天元和黄志嘉快,但也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汪野没有功夫和公安人员解释,一直在帮卫乐语处理伤口。 源源不断的涌血已经止住了大半,但伤口仍旧触目惊心,不是一道,而是两道,肘内侧也横着一道裂口。汪野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了,用干净的纱布不停包扎,脑子里已经想了很多,很远。 这样严重的伤势,会不会毁掉他能画画的右手?他可是还想着出国深造的啊。 想到最后汪野的手都开始颤抖,当那几道鲜血流过卫乐语那密密麻麻的伤痕时,他恨不得把地上的路劭拎起来再捅几刀。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警察已经把路劭控制起来,不停地拍着屋里屋外的照片,地上的那把匕首也被他们当成重要证据收进了口袋。 要不是警察在,汪野相信光是天元和嘉嘉就能把路劭打死了。 “汪野?汪野?”这时候刘聿过来碰了碰他的肩膀。 汪野一个哆嗦,这才回到了现实世界:“救护车来了吗?到了吧!” “公安同志说让咱们坐他们的车直接去医院,他们开路,跟咱们一起去。”刘聿弯下腰说话,白衬衫上还有血迹,显然刚才也帮卫乐语处理过伤口。可是现在卫乐语已经有些吓瘫了,站起来都成为困难,刘聿便弯下腰:“来,我背你下楼。” 卫乐语不动,汪野站起来,扶着他趴上去。自己的脚踝还肿得厉害,奇怪的是居然感觉不到一丝痛苦了,仿佛那根本就不属于他,而是外面某个人的肢体。家里已经一团糟,到处都是碎片碎屑,连房东都过来了,汪野跟着大家伙朝楼下移动,第一次坐上了警车。 到了医院之后,他们和卫乐语就暂时分开了。小护士推着轮椅将人推走,汪野跟着警察来到了室外,他猜这是要开始做笔录了。 “抽烟吗?”老警察递给他一个烟盒。 吕天元和黄志嘉也立马跟着过来了,当然还有刘聿。汪野看着烟盒摇摇头,问道:“我想知道那王八蛋能判刑吗?” “这是法官和律师的事儿,现在咱们是调查情况,具体还要验伤,取证,一会儿你们全都得跟着我回去做笔录。”老警察显然是打算摸一摸底,“嫌疑人是你什么人啊?” 刘聿刚刚准备开口替汪野回答,汪野抢在了他的前面:“是我的前男友。” 自己的事情自己扛,不能总是麻烦刘聿了,汪野感觉自己既对不起刘聿也对不起卫乐语,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们都很无辜,却因为认识了自己和路劭这个疯子有了联系。 “哦……”老警察使劲儿地吸了一口烟,像是特别费解,“现在年轻人都挺不一样的。”说完他又猛吸了两口,闹了半天居然是感情上的事,“你俩都分手了,他干嘛要做这种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事?有财务纠纷没有?” “没有。”汪野很肯定地摇摇头,“我俩之前没有钱的往来,前阵子我发现他那个……劈腿了,就提出分手。但是他一直死活不分,前后找过我好多次。一开始还好,后来就越来越不正常。他要逼着我复合,今天刚好我朋友来找我……” 因为心里乱,汪野说话也难免有些颠三倒四,有的时候几句话来回重复。 “他这样能不能判刑?”最后汪野问道。 黄志嘉连忙说:“对!我们要起诉他!告他!他私闯民宅,威胁别人的安全,还恶意中伤!还,还,还有什么,天元!” 吕天元想了想:“还携带管.制刀具。那把匕首我看过了,又开刃又开血槽,捅一刀还得了?” “行,大概我了解了,回去你们一起做一份详细的笔录。”老警察扭头看了看刘聿,“你是他们什么人?也是朋友?” 刘聿说:“我是他的现任男友。” 老警察的面部表情明显咯噔了一下,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啊。但是作为大帽子,他们见过的新鲜事也太多了,这种新鲜新鲜就过去,没什么大不了。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开始响起,低头一瞧,他马上说:“你们先在这里别动,局里找我。” 他丢下这边几个小伙子,走出十几米去接电话,汪野转过身看向刘聿,任何表情都难以掩饰他的歉疚之心:“你不用说那么详细,你刚才就应该说只是我的朋友。万一这事情闹大了你怎么办?我们都没关系。” “是啊。”黄志嘉也捏一把汗,“我们开台球厅的,喜欢什么都不影响工作,但是刘老师你……” “没关系,反正已经说完了。”刘聿扶着汪野,坦坦荡荡,“再说了我总不能欺骗警察吧。” 汪野还试图反驳:“可是……” “而且你们以为路劭不会说么?”刘聿完全能想象到路劭清醒过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一定会在警察面前大吵大闹,说是我抢走了他的男朋友,说我蓄意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到时候警察一定会问我怎么回事,什么都瞒不住。” 汪野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嗯,还真是这么回事。路劭现在是意识不清楚,他醒来之后一定会用尽全力抹黑自己和刘聿的关系,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脚步声从正前方传来,原来是刚才那位老警察回来了,手机没有塞回兜里而是拿在手上。 “你们认识苏立果吗?”他忽然问道。 几个人同时愣了愣,警察怎么知道苏立果的事情?为什么还把他牵扯进来了?汪野更是不解:“认识……他就是我前男友劈腿的那个人,他怎么了?” “他今天早上报警了,说是在家门口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偷袭,那边的同事忙了一上午,又调取录像又调查车牌,刚才和我们这边核对了一下,确认行凶的人就是路劭。”老警察回答。 “啊?”汪野的脑筋有些跟不上发展,但是转念一想,这倒像是路劭能干出来的事情,毕竟分手之后他就威胁过苏立果! “他是你前男友的劈腿对象是吧?”老警察又开始调查,又是一桩爱恨情仇啊。 汪野点点头:“是,只不过他们可能……刚有那个苗头就被我发现了,我没有对不起路劭。只是我没有证据,估计都被路劭那傻逼给删掉了……” “我有。”刘聿忽然开口。 汪野、黄志嘉和吕天元同时看向他,嗯?怎么回事? “我有一段视频,如果您需要我配合,我可以拿出来。”刘聿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等到卫乐语的伤口处理完毕又验过伤势已经到了下午,天都快要黑了。吕天元和黄志嘉先回家收拾,另外3个人随车到了公安局。据警察同志们说路劭早就清醒了,一切都和他们预料的如出一辙,先给汪野和刘聿泼了一盆脏水。 汪野和刘聿两个人被分开,单独进行笔录,期间还有一些关于苏立果的问题问了他们。在这方面刘聿自然没有被动等待,主动提供了他拍摄的那一小段视频,最主要的是澄清了自己和汪野相识的时间线。 而卫乐语因为受惊过度,他受损的声带又一次说不出话来,右手又没有办法写字,所以暂时没有进行完整的笔录。等到警察发话他们可以离开了,刘聿先起身握手谢了谢老警察,随后问道:“今天多谢您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你问你问,为人民服务。”老警察态度特别好。 “那位苏立果的伤势怎么样了?”刘聿开口。 “他啊,他目前还不在我们这一片儿,南城那边的同事带他去做的验伤,我看那个照片……八成和你们朋友差不多。”老警察啧啧摇头,“年轻人啊,真不能冲动,感情的事情又不能强求。” “好,多谢您。”刘聿再次和他握握手,这才带着汪野和卫乐语两个人离开了派出所。短短一天,这两个人都变成了伤员,汪野走路不便,卫乐语严重挂彩,刘聿先叫了网约车,然后问卫乐语:“一直没顾得上你,疼坏了吧?” 卫乐语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圈刷一下红透了。 汪野难受得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你现在是和父母一起住吗?要不我陪着你回去请个罪吧,我和阿姨叔叔道歉。” “他早就不和家里人一起住了。”刘聿替卫乐语回答,他要是有很好的父母也不至于青春期自杀未遂,“他自己一个人住。” “啊?那怎么行啊!”汪野不假思索地说,“要不然他先和我们住一起吧,发生这种事情一定吓坏了,必须得有人陪着。而且他现在也没办法照顾自己,你觉着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刘聿刚才也担心卫乐语的饮食起居。于是他低头问:“你觉着怎么样?” 卫乐语的泪水少了一些,身体不住颤抖显然惊魂未定,手臂的伤口又疼得要命。他想要开口说“谢谢”,但张开嘴巴只有“擦擦”的抽气声,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就这样,3个人一起回到了汪野的家里,开门的时候汪野特意低头看了看,血渍已经被擦干净了。 屋里,两个兄弟正在收拾。坏掉的椅子、小桌子和茶几全部扔掉,客厅看着大了许多,厨房里煮开了水,点好了外卖,让人倍感安心。汪野先把卫乐语带到嘉嘉的房间里,给他找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扶他躺好又盖上被子。 “你晚上就和嘉嘉睡吧,他人很好,而且他从小就照顾爷爷,什么都会。”汪野都不敢看他的伤口,警察说一共缝了三十多针,“你别怕,我们都在呢,这么多人都在!” 卫乐语用力地点点头。 “你现在还想吃泡芙吗?我给你买点?”汪野又问。 卫乐语摇摇头,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了。 “那你先睡觉,我给你开着灯。”汪野拧开了小夜灯,离开房间的时候也没有关门,留了门缝。他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刘聿正在打电话,听起来像是和学校解释下午没有开会的缘由。 “对,就是这样,明天我再去找陈主任。”刘聿又说了一通才挂上电话,转身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汪野。现在卫乐语暂时安定了,可是他的弟弟却还在不安。 “怎么了?”刘聿将汪野拉了过来,一起坐在床边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和我说‘对不起’,是吧?” 汪野吸了吸鼻子:“嗯,要不是因为我……” “听好,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管是卫乐语,还是我,因为你也是受害者。”刘聿很能理解汪野的这份内疚,“卫乐语受伤,我的工作受到影响,都是因为路劭。” “可是……”汪野又开口。 “没有什么可是,你也是受害者。这就像走在大街上突然被疯狗咬了一口,你能说自己错在步行出门么?犯罪之所以是犯罪,是因为路劭他主观想要伤害别人,而不是你们让他这样做。”刘聿恨不得拿出书本来重新教一遍弟弟,“这不是你的错啊。” 汪野今天一直在强撑,猛然间有了些鼻酸。喉咙里像噎了一颗小酸梅,他没等来想象中的埋怨,居然等到了刘聿的安抚。 “真的,相信我。我不会怪你,卫乐语也不会。”刘聿摸了摸他的头顶,“是不是你也吓坏了?” 被人触及到内心的部分,汪野没有掩藏,只在刘聿的面前点点头。他确实也吓坏了,只是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那……今天晚上我也不走了。”刘聿实在不放心汪野这个样子,“今晚我留下陪你住吧。” 作者有话说: 小鱼:呜呜呜呜好怕,说不出话了! 汪汪:我替你说!!! 第68章 我的小秘密 汪野有一点犹豫,从内心深处的感受来说,他很想刘聿留下。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比如为什么你的身手那么好,比如你和老警察说的视频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又一次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等了一会儿说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麻不麻烦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我开口提议,就说明这对我不是麻烦。”刘聿开始实施手把手教他谈恋爱。 “可是我没有准备好你的睡衣。”汪野又说。 刘聿这一回直接说出了他的顾虑:“你是不是怕我嫌你麻烦?” “啊?”汪野停停,“啊,是。” 刘聿一阵心疼,总是担心给别人找麻烦,这可不是什么恋人优秀品质:“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互相磨合互相麻烦的过程,你如果什么事情都自己办好了,那我干点什么?相反,你麻烦了我,我参与了你的生活,了解彼此加深,以后我有事情再麻烦你,这才对。” 这对吗?汪野在心里衡量这句话的分量。 “你放心,我不觉着这是负担。”刘聿很想进入弟弟的圆形脑袋瞧瞧,要是他能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长大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那……好。”汪野点点头,但并没有完全放心,又说,“我床不大,要不你睡床,我打地铺吧。你的工作比我的工作重要。” 刘聿这回干脆在汪野的面前伸出了右手。 汪野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只顾得盯着他的右手。 等确定汪野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手吸引,刘聿快速地蜷起指节,在汪野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砰,汪野被弹得一愣,不疼,但是有点意外。 “我睡床上,你也睡床上,我们的工作同样重要。现在你不要想别的,帮我找一身睡衣吧。”刘聿痛快地说。这种时候他不能给弟弟留太多思考空间,直接告诉他怎么样去做,直接霸占他全部脑回路,反而比较好。 汪野起了身,好似卸掉了一身重负,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被刘聿的一个弹指给弹没了。脑袋里一空,新的想法就灌输进来,他先去找了自己的睡衣,然后轻手轻脚地开始铺床。 天元和嘉嘉这时候在客厅里叫他。 “怎么了?”汪野小跑出去,“刘聿说今晚在这里住,那个,可以吗?” “住吧,没事。”吕天元还希望多一个人多个帮手呢,“你吃饭没有?饿不饿?” “还成。”汪野完全没感觉,“嘉嘉,卫乐语先和你住几天,然后我再慢慢安排他。” “放心吧,不就是一条小鱼嘛,多人多热闹。”黄志嘉其实也是来安抚他,“汪哥,我和天元都觉着这事得和你谈谈,路劭他铁定是要进去踩缝纫机了,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他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好着的时候他又没犯罪。” 汪野回过头瞧了一眼黄志嘉的房间,卫乐语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嗯,我明白,你们也吓着了吧?”汪野还是很愧疚。 “我们?咱们仨从小东奔西跑,什么没见过?”吕天元在汪野的胸口轻轻地凿了一拳,“快去洗漱吧!” 时间不算太晚,可是汪野却从未有过这种疲劳,很麻利地冲了一个快澡。他头发短,刺刺扎扎的,毛巾一擦就差不多干了,等到别人洗澡时他偷偷摸摸去瞧卫乐语,虽然人已经睡着了但满脸泪痕,像是默默哭着哭着,哭累了才睡。 啊啊啊啊,自己真该死啊!汪野连忙回屋,在网上下单了许多水果蔬菜,打算这段时间好好给他补补。 就在他疯狂下单的时候,洗好澡的刘聿已经进了房间:“毛巾我放在这里可以么?” 汪野忽然抬头,只见自己平常穿的睡衣现在到了刘聿的身上,刚刚洗完澡的刘聿头发微湿,被吹风机吹到半干。 “可以可以。”汪野站起来说,“你穿我的衣服可以吗?内裤也可以吗?内裤我洗干净的!” “可以可以。”刘聿学他说话,其实内裤小了,“天元帮我找了一套他的正装,我明天先穿着去上班。你干什么呢?” 汪野不放心似的过去揪揪布料,确定睡衣他穿着不勒才松口气:“我想买点炖汤的补品。” “我从我家里拿就好,一个人吃不完。”刘聿看了看桌上的腕表,“现在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现在就休息?汪野的心里像刚刚经历完惊蛰雷声的草坪,暴雨已下,新的萌芽顶破土壤,无法忽视这份提早的波动。他和刘聿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却仿佛一起经历了很多,原先他订下的一周年仪式感不再奏效,他们今晚就要同床共枕。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次什么都不会发生。 汪野给他指了指床的里侧:“我睡外面习惯了。” “好,我随你。”刘聿就这样上了床。 客厅的灯也关上了,大家都累了,但小夜灯注定要亮整晚。汪野慢慢也躺好了,他的床确实不够大,和刘聿离得好近。余光里就是刘聿的右手,他还在发微信,应该是在回复工作上的事情,两个人盖着同一床棉被这个事实让汪野非常震惊。 好奇怪,这算是吊桥效应吗?因为一起经历了可怕的事情,所以产生了非常想要亲密的心理? 不确定,汪野真的不确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反感刘聿的亲近。而且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从差点被前男友捅死到现在也不过十个小时,到现在汪野仍旧回不过神。 忽然间,刘聿看向了他:“不好意思,是不是手机光太亮了?” “没有没有,你忙你的。”汪野吸了吸鼻子,他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气味,但刘聿身上是沐浴液味。 嘉嘉买的什么二次元联名沐浴液,说是什么樱花味。汪野没闻过樱花,但是好清香啊。 “我马上就忙完。”刘聿给汪野解释着工作上的事情,“还好今天下午的会议没有领导,只是校内的例会,明天我去解释一下就好了。” “哦哦,那就好。”汪野把被子往上拽一拽,盖住了下巴。他没有睡衣了,穿的是纯棉T恤和大裤衩,双腿双脚明显更偏右侧一些,生怕碰到男朋友。 呼吸还是很快,汪野根本不像躺在床上,更像是躺在微波炉里。床就是那透明的玻璃底盘,左右旋转让他头晕。这时候刘聿那边的手机光灭掉了,屋里陷入黑暗,倒是客厅的小夜灯在发光,光线如温暖的线。 汪野看着那光,原本已经躺好了,一下子很想起床去检查。 “怎么了?”刘聿马上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我怕他们忘记锁门。”汪野坐了起来。 “锁门了,我去检查过。”刘聿也跟着坐了起来。 汪野不安的表情藏在黑暗里,胡思乱想着:“万一没锁好呢,我去看看。” 刘聿马上握住了他的手腕,轻拍着:“锁好了,我检查了很多次。而且密码已经被嘉嘉换掉了,现在这扇门很安全。” “真的吗?”汪野好像还能闻到血腥味。 “真的。而且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刘聿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完结,“咱们换一下位置吧,我睡在外头,好不好?” 汪野并不是胆小的人,小时候他敢一个人穿过村子,村里可比城市黑得多。只是这不一样,外头的恐惧来自于陌生人,这回的恐惧来自于一个他认识了一年多的人。因为认识所以恐怖加倍,他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开门那刹那。 于是他和刘聿换了位置,自己睡到了里面,可是躺好后仍旧不能安心。他翻来覆去,心底藏住的波动也被焦虑代替。时间成为了折磨他的魔鬼,每一秒钟都不让人好过,汪野甚至忘记了刘聿就在旁边,心里不断上演着亲身经历的情节。 “你在想什么?”几分钟之后,刘聿终于开口。 汪野的思绪紧急刹车:“我是不是总是翻身所以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我没有那么困。”刘聿转过去,两个人面对着面,“害怕了么?” “没有。”汪野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好了,现在……咱们睡觉吧。” “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但首先我得找找你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刘聿说话的功夫就将手伸向了枕头下面,“住手”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从汪野的口中说出,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聿将那条领带扯出来。 糟糕!谎言被拆穿! “咦?这是什么?”刘聿将领带缓缓卷起,故作不知地说,“这不是我的领带么?你不是弄丢了么?” “我以为弄丢了,结果没丢。”汪野撒谎,但是他也知道这个谎言十分无力,肯定会被狠狠戳穿。 “没有丢就好,刚好能用上它呢。”刘聿将汪野的右手腕从被子里找出来,用自己的领带一圈圈绕上。绑了3圈之后他打了个灵活的结,然后将另外一边绑在了自己的左腕口上,像是给他们系了一条“红线”。 “有没有勒着你?”期间刘聿还调整松紧,“需要再紧一些么?” 汪野一直保持安静,虽然不懂,但还是摇摇头:“刚好。” “那就好,我不想伤着你,所以必须要调节好。如果不舒服要马上跟我说。”刘聿说道,“好了,你系着它就知道我在身边,我已经检查了门窗,屋子里很安全。那个能够伤害你的人现在关在公安局里,很长一段时间出不来。深呼吸3次,你很安全。” 好,深呼吸,汪野照做了,同时也放松了手臂的肌肉。随着气息逐渐平缓他也在适应和刘聿牵线的感觉,不得不说刘聿的力道掌握得非常好,完全没有压迫皮肤和血管,就算这样睡一晚上也不会充血。 慢慢的,汪野真的安静下来,再看向门外的光也没有那么忧心。他将防盗门的安全交给了刘聿,“危险”这个词逐渐从他的脑海中褪去。 “你放心,整个晚上只要它还在你的身上就相当于我在,如果你觉着不舒服了,可以抻动3下,将我叫醒。我亲手系上去,也会在你感觉不适的情况下为你摘下。”刘聿的声音在不远处。 “嗯,谢谢。”汪野并没有直接被他触碰,却仿佛已经被搂在了怀里。好奇怪,这比贴身睡觉更亲密。而这种方式的魔力很快令困意降临,汪野平躺着就睡着了,再也没有胡思乱想。 只不过刘聿却睡不着了,他情不自禁地转了过去,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汪野的脸,最后却又收了回来。 可是手收回来之后又没忍住,干脆起身亲了汪野的脸一下。 这下算是最后的“晚安”,刘聿重新躺回汪野的枕头。 一整晚汪野倒是睡好了,刘聿反而没怎么睡,时不时被后怕惊醒。两个人系在一起但并没有影响多少,人在熟睡时也有下意识的反应,每一回汪野想要转身最后都往刘聿这边转动,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已经主动滚到了刘聿的怀里。 刺刺的头发扎在刘聿的下巴上,刘聿却很享受,时不时蹭动一下,像搂着一只小刺猬。汪野比他现象中更瘦一些,只是骨架大,摸着没有什么肉,T恤往上卷,他还能摸到那个灰色鸽子的纹身。 不一会儿汪野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四肢时不时地抽动一下,一看就是做了噩梦。刘聿赶紧拍拍他,不敢吵醒他,几分钟后这一阵才过去,汪野在半睡半醒间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虽然明知道他在做梦,可刘聿整个人心花怒放,原来他真的没有忘记自己。 等到早上8点钟,手机闹钟响了。家里除了卫乐语,其他的人都醒了过来,汪野被摘掉了领带还有些不适宜,坐在床边看刘聿穿上了天元的衣裳,但显然尺寸不合适。 “诶?我还以为你挺瘦的呢,原来有肌肉。”吕天元摸了摸布料。 “随便练的。”刘聿只觉着肩膀有些紧。 汪野却看不过去了:“这穿着不合适吧……要不,中午我陪你回家一趟,你去换衣裳吧。” “今天中午我得去找学校的主任,恐怕没时间。”刘聿快速打理着微翘的发梢,忽然他转向了汪野,“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回我家里,帮我拿一套衣服送到学校么? 自己单独去刘聿的家里?还要翻他的衣柜?汪野觉得有些唐突,但实在受不了刘聿穿不合身的衣服,于是点点头:“好,我去。” “太好了。”刘聿高兴坏了,又说,“对了,我的衣服都在浅色的衣柜里,深色的柜子你可千万别翻,有我的小秘密。” 作者有话说: 祝姐妹们妇女节快乐! 好奇汪汪:我偏要看!!! 小鱼:呜呜呜呜呜呜吓死了。 第69章 小脸通黄 中午11点半,汪野准时站在了刘聿的家门口。 “小鱼起床了吗?”他还在给嘉嘉打电话。 “起了一下,还是说不了话。”黄志嘉今天不去台球厅了,留在家里照顾病人,“后来我问他是不是伤口疼,他点头,我给他吃了一片止疼片。” 汪野又问:“那他吃东西了吗?” “喝了白粥,没什么胃口似的。然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一边做梦一边呜呜地哭。我一直在观察他的体温,怕他发烧。”黄志嘉说。 汪野叹气:“身体有伤确实容易发烧,这几天一定要特别注意。刘聿说他平时自己住,恐怕也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吧……我今天会从刘聿家里拿一些炖汤的补品,晚上咱们试试。” 黄志嘉直发愁,就汪野的那个厨艺千万别做饭。“好吧,我先在网上学习一下如何炖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脚还痛不痛?” 汪野低头活动了一下脚踝:“还好,比昨天好多了。” 挂上电话之后他再次确认脚踝的情况,已经开始消肿了,只要不用力跺脚就不会太难受。再抬头,眼前就是刘聿家的大门,里面就是刘聿的私人空间,他的休息港湾。 所以,他的深色柜子里到底会有什么小秘密呢?汪野还没开门就好奇上了,越不让他看,他越想一探究竟。不行,不能看,刘聿他那么相信自己,把防盗门的密码告诉了自己,就应当遵守规定不去挖掘别人的隐私,就算是男朋友也要有个人空间。 这样想着,汪野先输入六位密码,等待门开。缓缓开启的金属门就像是神秘魔盒,将另外一个人的真实一面抖落出来。门口的一切都不陌生,汪野知道在哪个抽屉里取拖鞋,只不过这次他……换上了柔软猫猫头。 其实穿上也不赖,还挺好看。汪野不再抗拒,先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环视客厅一周。这里真让人放松啊,整体暖色调给人好心情,汪野终于明白刘聿为什么亲自设计这样的装修,下班回家要还是满眼冷冰冰,多难受啊。 上班本身就够累了。汪野虽然不用早八可也努力工作着,现在他先去厨房,刘聿说最左边的上层橱柜有煲汤料,将柜门打开之后果然找到了好几包。 自己买的补品还没到货,那就先拿3袋,下午去菜市场买鸡。汪野也不想一口气将人家的库存搬空,拿完就把柜门关上,只是走到冰箱旁边时又停下来,内心有点蠢蠢欲动。 刘聿这段时间都买了什么?会不会还是甜甜圈和草莓牛奶?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汪野很想克制这份好奇,但是完全劝不住自己,只是看看冰箱应该没什么吧。下一秒他就把冰箱门拉开,眼睛像超市的扫码机器一样上下来回,看了个一清二楚。 全牛奶面包,红豆布丁,巧克力三角酥,怎么还有肉桂苹果派?汪野顿时傻了眼,刘聿为什么这么爱吃甜食?怪不得他总抱怨首体大的食堂没滋味。 内心在疯狂吐槽,但汪野还是认真记下了这些零食的品牌,在网上下单一批,直接送到刘聿家里,给男朋友填充库存。等到厨房看了一圈之后汪野才走进衣帽间,果然大衣柜的颜色有细微差别,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呢。 “好奇怪。”汪野忍不住自言自语。 屋子里有明显的香味,饰品桌上有一个扩香器,看起来像个雕工精致的哑铃。汪野对这里的一切好奇,闻闻这里,碰碰那里,这时候手机响了。 “喂。”他马上接起,“是我,我已经到你家了。” “你的脚踝感觉怎么样?”刘聿刚刚下课就迫不及待打过来电话。 “比昨天好很多,云南白药喷雾挺管用。”汪野说,那边的背景音是学生们热热闹闹的谈笑,“你下课啦?” “对,刚刚忙完,吃口饭就去找陈主任。”刘聿夹着教案,因为身上这套衣服不是自己的,所以各处都不适应,“你肚子饿不饿?饿了的话可以从冰箱里找吃的。” “不饿,你快去吃东西吧,我拿了衣服就送过去。”汪野很怕再耽误他工作,“你和主任好好说,但是也不用说那么详细,就说你一个普通朋友家里被人持刀闯入,千万别说漏什么,他们要是不信你可以让我去做人证,我……” 刘聿用笑声打断了他:“不用这么紧张,我会处理好。” “真的啊?”汪野吞吞吐吐,“咱们……咱们俩的这个事情……” “咱们俩的什么事情啊?”刘聿明知故问般逗逗他。 “就是这个事情啊!”汪野没好意思直接说。 “嗯?什么?”刘聿继续装傻。 汪野只好败下阵来:“就是咱们俩谈恋爱的这个事情!别让你单位知道啊,我是没什么,你那个工作那么好,千万别给搅黄了。” “放心吧,我会处理得很好。你只需要挑一身你看着顺眼的套装送过来就行,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或者到办公楼下等我,一会儿见。”刘聿听到答案才结束通话,汪野像炸毛到一半突然找不到发泄对象的猫,只能踩着猫猫头去屋里翻柜子。 浅色的柜子里是衣服,尽管汪野已经对刘聿的衣柜有一定了解但还是忍不住“哇塞”了一声,衣服好多。 左边全部都是衬衫,旁边是裤子。底下是马甲一类,外套全部挂在最右边。下面有6个大抽屉,应该都是袜子吧,汪野蹲下后随意地打开一个,马上脸红地关上了。 是内裤。 刘聿的内裤。 男朋友刘聿的内裤。 于是汪野又把抽屉给拉开了,看着那一卷一卷放好的白色、灰色、黑色,忍不住下手挑了一条。打开之后放在抽屉上抻平,汪野忍不住偏过头去。 他内裤的size好大,比自己穿的内裤大两号,真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汪野赶紧给内裤卷吧卷吧塞回原处,不对,上次他在台球厅休息室睡觉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有所警惕,他有大包。 基因真的好不公平啊,凭什么好DNA就让他一个人占了?汪野继续往里瞄,忽然看到一个明显材质有所不同的内裤卷,打开一看,确实不一样,size比刚才那个小,和自己平时买的100块钱10条是一个牌子。 等等,这不会就是自己的吧?上回在他家里留宿那晚……汪野顿时和自己的内裤相认,这就是自己的!不过刘聿不是说全部扔掉了吗?为什么洗干净还收起来了! 他好变态啊,他偷藏自己的东西然后说弄丢了!此时此刻汪野完全忽略了自己偷拿领带的事情,全身心谴责着男朋友的行为,但最后又把自己的内裤卷好塞了回去,咳咳,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主要是他吃了一个哑巴亏,要是问起刘聿你为什么偷藏了我的内裤,不就等于告诉人家,是自己先偷偷翻了抽屉乱看嘛。 因为时间有限,汪野也没有继续再翻,先把正装挑选出来。衬衫、领带、裤子和外套,汪野也不懂搭配,只是挑自己喜欢得拿,最后还贴心地拿了一个领带夹,刘教授必须要漂漂亮亮才行。 全部搞定!汪野拎着大包小包准备走人,余光却走神一样盯住了深色的衣柜。小秘密,刘聿他能有什么小秘密啊,不会背着自己偷偷穿女装吧?汪野想了一下那场景,甚至还有点期待了,男人穿小裙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会不会是真的? 几秒之后,好奇心拉满的汪野拉开了深色柜门,期待能看到些不一样的衣物。可是打开之后这里面全是抽屉,一层一层,让人目不暇接。汪野挨个儿试了试,大部分深色抽屉都锁起来了,根本拉不开。 还真的有秘密啊,里面都装着什么?汪野只能看到这个程度,自然不会去干撬锁的行为,就在他准备走人的时候,哗啦一下子,最下面的抽屉打开了! 最底下的一个抽屉开了,这也是唯一能拉开的一个。里面并没有什么女装,相反,只有一身特别破旧的正装。说是正装,但做工和版型完全不像是品牌货,连汪野都看不上这样粗糙的制服。 它原本应该是黑色,但因为放太久所以变成了很旧很旧的深灰,色块不均匀,不仅有被布虫腐坏的痕迹还有挑丝。里面配套的那一条领带更是像过家家一样,没有版型。 汪野更纳闷儿了,以刘聿的衣品来看它简直不合格,那么他还留着它干什么?汪野将衣服拿起来一抖,藏在衣服里面的一张照片轻飘飘地掉了出来,停在了汪野的脚边。他连忙弯腰捡起,一下子就明白这身衣服是什么了,它当然不会很精致,因为它是一身高中校服。 照片上是高三毕业时候的刘聿,上头印着“成人礼”三个烫金大字和高中名称。只是那时候的刘聿和现在比起来太苍白了,18岁正是青春蓬勃的年龄却死气沉沉。他那时候很瘦,脸部的棱角非常清晰且病态,虽然能看出来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却不是让人想要靠近的男生。皮肤太白了,黑眼圈格外明显,两只眼睛深凹进去,让原本就深邃的眉眼显得更加麻木。 18岁那年的刘聿还没有戴眼镜,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格外平静,透过镜头像是再看另外一个人,居然让汪野产生了时光倒流感,好像自己变成了给刘聿拍照的摄影师,两个人正在对视。 这是……这是刘聿吗?汪野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刘聿的秘密?为什么呢? 来不及细想,汪野赶紧将衣服叠好,也没有细细品味那张照片。现在要赶紧去送衣服了,刘聿下午还有课呢。叠好之后汪野把这身衣服重新塞回抽屉,弄成没有被人发现过的模样,忽然间他又看到抽屉里面有几个精致的盒子。 不会又是高中时候用过的东西吧?汪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顺顺当当地拿了出来。 结果就是,他手里多了两个那种用途的杯子。尽管它们还在盒子里面,但是火热程度不亚于直接被握在手中! 这一刻,汪野不知道该说自己小脸通红还是小脸通黄,刘聿他,他,他,需求好大吧? 作者有话说: 汪汪:在我以为他很纯洁的时候,我发现了杯子! 第70章 掌心惩罚 一个杯子还不够,家里还要买两个?这,这,这,汪野仿佛亲眼看到了它们的工作状态,同时还能听到它们嗡嗡转动的声音。 自己都没用过,果然年龄大的男人玩得花。汪野很想拆开看看,毕竟好奇嘛,但是又怕真看完了不知道一会儿如何面对它们的主人。思来想去他还是把它们放回去了,藏得毫无破绽,就仿佛没有人动过这个抽屉。 但是它们的样子反而在汪野心里更加清晰了!这就是半遮半掩的后果,因为没看清,反而更想看。汪野赶紧制止了自己的念头,快速离开了衣帽间,走过卧室房门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床上的衣裳,于是又进去收了一趟。 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床铺也抻平了,汪野自动代入了主人翁的心态开始打扫卫生,然后拎着衣服离开了刘聿的家。 不过他的秘密好奇怪啊,在赶往学校的路上汪野忍不住想。杯子是私生活方面的事,那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一直收着高三成人礼的衣服,那时候的他又为什么看上去快要死掉了? 是的,汪野在看到照片的刹那就这么想,那时候的刘聿感觉一碰就不行了,莫非……莫非当年他有绝症?天啊!汪野开始抓头,要真是这样,刘聿这个人可太坚强了,他不仅战胜了癌症还考上了好大学! 究竟是不是这样,汪野无从考证,原本是想问问卫乐语关于刘聿曾经的细节,现在也问不了了。不知不觉间汪野就到了东校门,再看看时间,还好,应该来得及。 “喂,你在哪儿呢?”走进首体大,汪野给刘聿打电话。 “我在办公室,刚和陈主任谈完,都解释清楚了。”刘聿坐在椅子上,“你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得赶紧回去给小鱼炖汤,给你送完衣裳就回去。那我现在去办公楼,在门口等你哦,一会儿见。”汪野结束通话,身边全部都是大学生,训练场最是热闹,他被他们的青春气息戳中内心,好似自己也跟着读了一遍大学。 有一句话说,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汪野虽然年龄还不大,可是他也幻想过上好大学。小时候他的目标是北大或者清华,甚至因为不知道选哪个更好而苦恼过,中考之后认清现实,高考之后老老实实。 他未曾进入过纯粹的象牙塔,结果却找了象牙塔里的人谈恋爱,命运就是这样神奇。结果还没走到办公楼汪野又开始纠结,糟糕,刘聿万一看不上自己的学历怎么办? 现在不是都有那个……第一学历焦虑嘛,自己虽然能赚钱了,但是第一学历真不怎么样。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本科生,对读书从来不感兴趣的汪野甚至生出了再去读书的念头,只不过这个念头一晃而过。 算了吧,自己没有那个条件,更不可能丢下台球厅,把负担给兄弟们承担。 沉浸在遗憾当中,汪野抬头一瞧,立马抬腿往旁边的公告栏后面躲藏。怕什么来什么,为什么跳高队和自己走了个正对面啊,浩浩荡荡一大片,看起来像模特队似的。他们不上课吗?不吃午饭的吗?为什么吃完午饭不回宿舍睡觉,还要满校园溜达? 陶文昌,白洋,还有那一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侣都在。4个人有说有笑,都是青春大好年华,意气风发。 啊啊啊……汪野有些抓狂,要是被他们发现该怎么解释?说自己中午吃多了来他们学校消食也没什么可信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躲在后头不出去好了! 好,就躲着了,汪野背了过去,等待着他们走过去。同时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大概四五分钟吧,汪野推测他们已经过去了,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出公告栏。 陶文昌和另外3个人一起站在公告栏前面看学校下周的校运会通知,结果看着看着,看着汪汪哥拎着一包东西从后面走了出来,宛如大变活人。 汪野顿时傻眼,这还不如正面相遇!他们怎么不回宿舍啊,学校就没有人能管管他们吗? “汪汪哥?”陶文昌挠了挠额头,“你躲后头干嘛呢?” 白洋马上抓住事情的重点:“汪哥你怎么会在我们校园里?找谁来了?” 身后那一对小情侣还在腻腻歪歪地耳语什么,汪野仿佛站在砧板上:“我来……看看校园环境。” “看环境干什么?”陶文昌明知故问,“刚好我们中午吃多了,带你参观一下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参观就行……你们快回宿舍休息吧,我走了!”汪野倒退两步,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去。他简直无法面对这一张张清澈的面庞,因为自己当了师娘。 特意绕了一大圈汪野才找到办公楼,刘聿已经提前在楼下等着他了:“怎么这么半天?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我又不傻,怎么会迷路?”汪野往后看看,左右环顾,“刚才碰到昌子他们了。” 刘聿笑得特别暧昧:“碰到了又怎么样?” “当然怎么样了!我总不能说‘我把你们老师给睡了’吧?”汪野大叫。 刘聿低着头笑得更明显了,腼腆地说:“还没睡呢,你这话没有可信度。” “不要纠结这种奇怪的细节,先去换衣服吧!”汪野怕他们的接头现状被抓包,推着刘聿进了一层的男洗手间。不得不说,重点大学就是重点大学,连洗手间都格外宽敞明亮,汪野挑了最里面的隔间,把刘聿“塞进去”,然后站在外面说:“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一起进来么?”刘聿热情邀约。 “我进去干什么?”汪野说,“我给你放哨。” “咱们又没干什么青天白日不能干的,为什么还要放哨?”刘聿敞开大门等他,“你进来帮我拿一下衣服,没事的。” 好吧,汪野只好跟着一起进去,将门锁上。刘聿将大口袋放在马桶盖上,一件一件往外拿,让汪野帮他拿着,时不时看他一眼。 “其实,也不用一直瞒着,学生们总归要知道的。”刘聿解开了衬衫纽扣。 汪野将视线从他的胸口挪开,哼了一声:“那我多没面子啊……谁像你似的,表里不一。” 刘聿已经脱掉衬衫,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像是在故意展示三角肌:“我怎么表里不一了?” “你……”汪野是心里有什么话都憋不住的直脾气,但翻人家柜子这事,还没想好怎么说。还有高三照片的秘密,生病的过往被直接挖出来,太不好了吧……要不然先不提照片? “你是不是翻我深色柜子了?”刘聿弹了下他的圆脑袋。 汪野直着脖子,坦荡承认:“没错,老子翻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你……你居然买那种东西,还买两个!” 刘聿一边笑,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衬衫,像是某个刚刚睡醒的清晨,完全没有在卫生间里换衣服的窘迫:“你是说,飞机杯?” 原本还好,现在那个东西的官方名称被刘聿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汪野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你!你还说!” “我为什么不能说?飞机杯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刘聿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在慢条斯理地解皮带,不带情欲反而像某种教学课程,更耐人寻味。汪野忽然间变成了羞耻的那一个,低下了头,只听声音从高处传来:“手向上,伸出来。” 干什么?汪野顺从地伸了出去。 啪叽,掌心被皮带的金属扣轻轻地抽了一下。 “这一下,是惩罚你翻我的深色柜子,也惩罚你不正确地看待‘性’。”刘聿一边说话,一边拉下黑色西装裤的拉锁。 汪野忍不住咽了咽唾液,后背一阵阵酥麻感。 “这无关表里不一和人品,我之前虽然不喜欢和别人亲近,但是我不排斥性,同时我也不抗拒性。我也有自己的需求,需要释放,在家里干净卫生地自我解决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比起去外面乱找反而是一种更为负责的方式。”刘聿慢慢地说,换下裤子,穿上了自己的那一条。按照尺寸订做的穿上就是不一样,两条腿笔挺地包裹在布料里,膝盖的位置也刚刚好。 汪野揉了揉掌心,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心里却已经认同了刘聿的观点。 “惩罚之后我就不会怪你了,下次你可以尽情地翻一翻。”刘聿笑眯眯地打着领带,“不要用有色眼镜看待生理需求,你的男朋友不是假人,你有的身体现象我都有,而且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我没有说不能有,我是……”汪野揉揉耳朵,突然话锋一转,“要一周年的时候!” “嗯?”刘聿眨眨眼睛,怎么突然间说这个了? “上床要一周年的时候才行!”汪野坚定地点头,两个人认识时间不够长肯定不能,“既然你有需求,那你能忍这么久吗?” 刘聿系好了袖扣,两只手拉住汪野的手:“我有飞机杯,能忍。我有好多个呢,下次给你展示。” “好啦好啦,你不要总提那个的名字。”汪野每次一听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它们的样子,然后开始想象它们被刘聿使用的样子。不能想不能想,汪野飞快地摇摇头:“好了,我要回店里去了,今天忙一忙还要早点回家炖汤呢。” “唉,我下午还有课呢。”刘聿像个大型挂件将汪野揽入怀中,拍拍他的后背,拍拍他的屁股,“刘教授不想上课。” “你正经点儿,你可是老师。”汪野就没见过这样厌学的人民教师。 “那让我补充一下能量,总可以吧?”刘聿将额头往汪野的眉心上一碰。 汪野突然出现了非常为难的神色,半晌才拿出手机:“好吧,咱俩加一下支付宝,允许你每天来偷老子的绿色能量。” 刘聿一时间哑口无言,心脏砰蹬砰蹬快要跳出胸腔。 靠!弟弟真的很可爱!为什么我下午还要给大学生上课,不能陪着弟弟聊天! 好不容易送走了汪野,刘聿吹着口哨上了楼,在办公室的门口看到了陶文昌和白洋:“咦?你们怎么知道我男朋友给我送衣服来了?” “我们来看看。”陶文昌嘻嘻笑着装傻,“刚才在校园里撞上汪汪哥了。” 白洋鼓了鼓掌:“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过阵子吧,这几天我们要往公安局跑,有些事情要解决。”刘聿正经说道,又招手将两人叫过来。陶文昌和白洋不明所以,靠近了他们的刘老师,只听刘聿开口:“别把我男朋友给我送衣服的事情说出去。” 这事情谁会往外说啊,陶文昌和白洋互相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吃了一嘴狗粮。 送完衣服,汪野先回台球厅帮忙,下午6点才离开。家里已经收拾完毕,新买的小椅子和小桌子都送到了,汪野一回家就看到嘉嘉蹲在地上安装。 “辛苦了!给你买了奶茶!”汪野拎着好多奶茶回来,全部都用他和刘聿的情侣卡结账,“小鱼呢?” 黄志嘉迫不及待拿起一杯奶茶就喝,嚼嚼珍珠,同时指指房间:“在屋里休息,不过精神特别不好,吓得不敢出房间了。怎么办啊?” “我进去看看。”汪野说。他先去洗了洗手,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嘉嘉的卧室门。卫乐语显然没睡着,在听到门开的瞬间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迅速缩进了被子里。 这像是什么呢?汪野很难形容,联想到卫乐语的曾经,汪野只觉着他是一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好好生活的小鱼,结果又被天杀的路劭吓得不轻,重新缩回了原有的壳子里头,说不定再也不肯出来。 “是我啊,汪野。”汪野赶紧坐到了床边上,“我回家了,陪着你!” 卫乐语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探出头,擦着眼泪冲汪野笑了笑。 “嗓子还是不能说话吧?”汪野轻声问。 卫乐语点点头,拿起嘉嘉给他准备的笔记本,吃力地写了一行字:“害怕的时候,声带发紧。” “不用怕,我们都在呢。”汪野把新买的奶茶端到了床头柜上,原本他还想问问刘聿高中时候到底怎么回事呢,现在也不舍得为难卫乐语,“你想吃点什么?列个清单,我给你买。” 卫乐语点点头,拿起奶茶插上吸管,开始慢慢地喝。汪野也陪着他喝,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居然是……几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的父亲。 汪波?他找自己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老刘:想给汪汪看所有的杯子。(害羞) 第71章 帮我摘眼镜 汪野不想接。 自从刘聿给他捋顺了情绪,汪野像是一个拨开云雾的人,搞懂了这些年自己对父爱的渴求源自何处,自然也能看到结果,那就是得不到。但是理智上清楚了不代表感性上能一刀两断,再加上汪波很少很少主动打电话,他真怕有什么大事。 接通之后,汪波的声音夹杂着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接?” 汪野更加疑惑:“我,我正在工作,有什么事?” 汪波愣住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儿子会是这般冷淡的语气:“你这是什么态度?果然翅膀硬了是吧?” 这句话要是以前被汪野听到,他一定会马上软化,然后想尽办法挽回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形象。他一直以来都很追求汪波对自己的好评价,但现在他才明白那就是束缚自己的咒语。这辈子汪波都不可能满意,永远不会。而自己越想得到什么,就会被它控制。 “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我这边很忙。”汪野狠下心说,迈出这一步很难,和原生家庭断联也没有那么容易,但是他得做。他不能因为“很难过”所以不去做正确的事,先一步步慢慢来。 “就你那个台球厅有什么可忙的?真以为自己在北京做上生意了?”汪波再次使用惯用的伎俩,开口就是打压和质疑。 这样打压的话汪野已经习惯,他不再解释,只是顺着汪波的话来说:“是,台球厅是我的工作,这就是我在北京的生意……尽管它现在还是一个小生意,但也是我们认真干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们仨,你们仨从小学到高中干成什么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是真有这个劲头早考上大学了。”汪波的学历不错,正是因为好工作他才能留在大城市里,在他成长的岁月中打拼出来,所以他格外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子的庸庸碌碌。 汪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口气挺硬啊,你不看看自己混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 这一回汪野将他的话打断,重复着曾经说过的话。只不过语调和心情不一样了,以前他是想用自己的努力换得父亲的认可,现在是澄清事实。“爸,我混得还不错,大学虽然没考上但是大专我读完了。我知道,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学历和工作,但是我也在奋斗,我来这边没靠着你什么。你也从来没给过我什么,我的事业和你没有关系。” 卫乐语趴在床上,吓得连奶茶都不敢喝了。他从没见过汪野这样,看起来没生气但是很严肃。 “台球厅是我们三个奋斗出来的。”汪野也不知道他和天元嘉嘉的努力算不算奋斗,但确实已经尽力了,“我没做大生意,没进写字楼,更没有什么编制,但是我尽力了,我活得光明磊落,更对得起自己。你这回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正在忙。” 汪波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在儿子面前引以为傲的资本就是身份和工作,自己是老子,现在这兔崽子居然敢和自己提什么“奋斗”!要爬到自己的头上拉屎! “狗屁吧,你那点儿工作算哪门子的奋斗,我们单位看大门的都不要你那学历!”汪波不能接受儿子的一丁点儿成功,他甚至看不惯汪野高兴,“你现在确实是翅膀硬了,我早就说过你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没良心!” “是,我翅膀是硬了。”汪野这回也不打算让步,“你都这样对我了,我还要什么良心?” 汪波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胸口突突突直跳,血压升高:“你个下贱的玩意儿!狗.操的玩意儿!这辈子和男的捅屁.眼儿的赔钱货!” 汪野的脸阵阵发烫:“那天,你看见了?” 他说的是半年前的事,路劭送自己过去,两个人趁着黑天在马路边上手牵手走了一段,结果刚好迎面撞上了汪波。当时汪野马上就将路劭的手给甩开了,只希望父亲什么都没瞧清楚,原来他瞧了个一清二楚。 “恶心人的婊子!”汪波口不择言地骂着自己的儿子。 骂人的声音很大,卫乐语隔着手机都听到了。他说不出话来,但又想安慰一下汪野,便悄悄地伸出手去搭在了汪野的膝盖上。汪野的两条腿都在抖,被气的,虽然明知道父子关系不好也没料到世界上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自己的人是他。 “对,没错,我就喜欢当婊子,你管不着!你滚!”汪野也不管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直接结束了通话。手机被他攥在手心里,出了汗拿不住,最后又掉在地上。卫乐语小心翼翼挪下床,捡起手机放在他的旁边,一下下拍着他的膝盖。 汪野缓了好久,呼吸平复的过程里汪波又打了两通电话过来,但是他都没有接。这算是彻底父子闹翻,但汪野并没有太多遗憾,算命的大师不是说过嘛,亲缘太浅这辈子就别强求。等到情绪恢复汪野并没有给汪波回拨过去,而是直接发了信息。 [以后别再打电话,我不接,有事信息联系。] 发完这一条,汪野才算彻底轻松了,仿佛和父亲划清了一条界限。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去主动看汪波,也不会接电话,父子之情点到为止,仅限于文字交流。 面前突然间出现了一根吸管,卫乐语拼命把奶茶往他嘴边送,嘴里“擦擦”地说着。 “我没事,放心吧。”汪野大口喝了一口,虽然是挨骂,但并没有从前那么堵得慌,断绝恶性关系才是新开始,“你继续休息,我去给你熬汤。” 卫乐语摇摇头,想告诉他别麻烦了,但是汪野跑得太快,已经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卫乐语急得又说不出话又没力气,赶紧趴回床上拿起手机向刘聿报告。 等到刘聿忙完赶到汪野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家里只有他们两个,黄志嘉去店里帮忙了。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刘聿换上拖鞋,轻声问:“喂了鱼呢?” “吃完止疼片睡觉了。”汪野看看那扇门,“要不要明天带他去复查啊,他总是说疼,要止疼片吃。” “他特别怕疼,但是如果不发炎的话不用去医院。”刘聿对卫乐语也是没辙,“晚饭是你做的?” “不是,叫了外卖。”汪野愁眉苦脸,“炖汤太失败了,你的那些汤料包我放太多,喝着有股子中药味……” “你放了几袋?”刘聿洗了一把手,主动套上了二次元围裙,和他的高定西装产生了巨大的反差感。 “大概……一整袋?”汪野知道自己错了,“我以为一整袋就是一顿。” 刘聿打开了锅盖,闻闻,先进行心理安慰:“不要紧,一整袋也不影响喝,就当是药膳也不错。一会儿我切一些胡萝卜和土豆进去,用菜料分担一些汤头的味道,应该不会太难喝。” “对不起啊,我好心办坏事。”汪野垂头丧气地站在他旁边,又一次需要刘聿帮忙收尾。 刘聿转了过来,在抽油烟机的灯光下打量着汪野的表情:“年长的男朋友必须具备帮小朋友处理烂摊子的能力,不然我岂不是白白年长你这么多岁?再说了,只是一锅汤而已。” “老子不是小朋友。”汪野居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撒娇。 刘聿认真享受着这语调里的依赖情绪,虽然转瞬而过,但却印象深刻。他忽然间将汪野抱了起来,汪野被吓一跳,两只脚拼命够地板:“卧槽,你干什么!” 紧接着他被放在了厨房的台子上,两条腿分开,刘聿就站在大腿的中间。 “喂了鱼都告诉我了,说你接了一个人的电话,被骂得很可怜。”刘聿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打来,“他找你干什么?” 卫乐语居然偷偷告密?汪野真看不出他还是这种人呢,都疼成那样了居然还给刘聿发信息。 “汪波找你干什么?”刘聿严肃地问道,两只手不知不觉杵在了台子的边缘上,微微含胸和汪野对视。厨房的灯照不清楚他的面孔,深邃的眼窝藏在透明镜片后头,显得有些危险。 “没干什么,他还没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汪野实话实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汪波找自己干什么,电话里两个人都在发泄各自的情绪,谁也没提正事,“不过……他,他知道我那个。” 刘聿的眉心出现了一道细纹,眉头紧了又松,细纹也随之消失,眼尾眉梢自带过人的理性:“知道你的性向?” 汪野重重地点了下头:“以前和路劭牵手被他看见了。他骂我,骂得很难听,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恨。”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分析,他应该有嫉妒你的成分。”刘聿分析,“他见不得你的成功,不能忍受你独自发展,他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缺失的那部分活力,但是又不能让你看出来。唯一能压得住你的理由就是血缘关系,所以他时时刻刻提醒你。他虽然总说你的不好,实际上他已经恐慌了很久,知道你以后混得比他好。” “靠,你的理性真牛逼。”汪野忍不住说,“这个时候还能帮我分析心理学……” “总要分析的。”刘聿微微一笑,“但是刘教授有两套哄你开心的套路,刚才是理性那套,还有感性那一套。” “什么感性那一套?”汪野忍不住蜷缩脚趾,手指不自觉地抓了抓台面。 刘聿先是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触,然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帮我把眼镜摘了吧。” 靠,又是摘眼镜!不得不说汪野爱死了他的这个小动作,从第一次接吻就忍不住看了又看。当刘聿不摘眼镜的时候说明只是浅浅地亲,一旦摘掉就说明他要来真的!而这种小动作又给汪野造成了心理回路,现在一这样说,他万分期待。 银边眼镜被小心取下来,两个人火热猛烈地吻到了一起。当湿润的舌尖触碰一刹那汪野忘记了全部的不快,眼睛里只剩下刘聿俯低的身影和肩膀。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搂着自己的后腰,不是若即若离的方式,而是占有欲极强的不肯放手,汪野的手臂想要伸直,越过他的肩膀,结果因为搂得太紧而不能办到。 胸口抵着胸口,刘聿一只手摸到了汪野的后颈,也轻而易举含住了汪野的舌头。 汪野在颤抖,闭着眼睛,呼吸滚烫浑身滚烫。耳边是他们缠绵的换气声,还有那令人血脉偾张的唇舌交缠响动,两个人的心脏像是撞击彼此的节拍器,一步步靠近对方的脚步声,非要往彼此的心窝里面走。刘聿咬住汪野的下嘴唇,给他时间喘口气,低头一瞧又笑得那么惬意。 “你在拆我的领带?”刘聿看了那松开的领带结,弟弟这样迫不及待了?恐怕坚持不到一周年的人不是自己吧。那自己是该纵容他,还是教导他忍受极限呢? “我……老子没有。”汪野再次否认,实际上刚才就是想要拆掉。他想脱刘聿的衣服,像皮肤饥.渴症一样,想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头,还想要拆开他的皮带扣。 等等,自己不能这样,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要等一周年。汪野收回双手,刚好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来信人居然是汪波。 爸:[老家的祖坟要挪,你去。] “谁?”刘聿低下头,两个人一起看手机。 “我知道他打电话找我干什么了,就是这件事。”汪野亮出屏幕,“我恐怕得回趟老家,两天才能回来。” “两天就能搞定么?”刘聿摸着他的手背,下定了决心,“这样吧,订周末的日子,我陪你去。” “真的?”汪野的音调充满了欢乐。他从未带男朋友回过老家,以前也就是和哥哥提起过。 “真的,我陪你去。”刘聿捏了捏他的脸,他也很想去看看,看看弟弟反复讲过的小村子。 作者有话说: 哥哥掉马倒计时。 汪汪:他一摘眼镜!我就知道要干什么! 第72章 两间标间 “什么?你们周五回去?”吕天元问道。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12点,天元和嘉嘉刚回家,汪野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了。“嗯,回去一趟。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周五下午走,周日晚上回来。” “刘教授陪你回去啊?”黄志嘉有些担心,“你们住哪里?” “住酒店吧,白天去办事,晚上肯定能找到连锁酒店。”汪野说。 吕天元摇摇头:“可是……你和他说过咱们仨的那个……家庭条件没有?” 汪野知道他担心什么,天元和嘉嘉的家属于村子里很穷的,自己跟着外婆也没好到哪里去,外婆没有收入,也就是种小萝卜卖点钱。 “他不会嫌弃你吧?”黄志嘉小心试探,“要不然,你先稍微透露一些。” 汪野说道:“我透露了,我今天其实已经透露了。他说要陪我回去我特高兴,但又怕他睡不好,所以就说……老房子住不了人。他说他不在乎这些。” “说几句谁都会,主要还得看实际行动。”吕天元用仅有的爱情经验给汪野授课,“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富足习惯了,所以他能想象到的‘条件不行’和咱们还有差距。我觉着这次一起回去也不错,总有这么一天。” 黄志嘉快速点头:“天元说得对!还有还有,你们晚上住连锁酒店记得开两个房间,千万别相信什么‘一间房,我不碰你’这种话。” “你们都说到哪里去了,我俩都约定好了,一周年!”汪野真怀疑嘉嘉的脑袋里全是乱七八糟,“会订两个房间,晚上睡觉谁也不找谁。” 黄志嘉张了张嘴:“那好吧,一周年这个规矩不能反悔。人一定要经历长时间的了解才能摸透脾气,先忍忍,不着急。” “对,咱们不着急。”吕天元完全站在汪野这一边,要是刘聿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而心里有疙瘩,那这个人不要也罢,“对了,小鱼说你接电话被人骂了,是不是你爸那老不死的?” “啊?你们怎么知道?”汪野马上回过头看向嘉嘉的房门,站在门口正小偷小摸偷听的卫乐语见状不妙,马上像逃进水里的小尾巴鱼,钻进被窝,躲了个无影无踪。汪野一阵无奈,敢情家里住了个小小情报官,自己有点什么事情他都到处告密。 黄志嘉更担忧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爸又要干嘛?他不会要钱吧?没钱没钱!” “我管他干嘛呢,以后不会再联系。以前我总是执着一些有的没的,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四字真言。”汪野喘了一口气,“我不要了。” 两个兄弟都没听懂,同时歪了歪脑袋。 “一旦发现我不要这个父亲和他的父爱之后,世界变得很干净,无事一身轻。”汪野伸了个懒腰,痛痛快快,“我去看祖坟是因为外婆睡在里面,这是我的本分,至于他,就当他完全不存在吧。” “我早就劝你该这样!恭喜啊,终于自由了!”吕天元情不自禁替他开心,汪野终于想明白了,以后人生中少了好一大块恶心人的玩意儿。 动身的时间选在周五下午5点,虽然只是短途旅行但汪野还是准备收拾一个小行李箱。周五、周六晚上要在连锁酒店住,睡衣和洗漱用品要带,再随随便便带一身换洗衣服就好。他本身就没有太多衣服,小行李箱折腾完还有空余,于是汪野又下单了一些零食,特意准备出一个双肩背来,零食全部塞满。 自己苦一苦无所谓,有方便面就行,但刘聿他看着就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人,生活水平一直在线,换了地方恐怕不习惯。临走之前公安局又叫他们过去了一趟,增添了一些笔录细节,周五上午,汪野陪卫乐语去医院复查,定下了拆线的日子。 临走之前,汪野非常不放心地叮嘱:“这几天晚上我让嘉嘉早点回来陪你,你要是害怕就去我屋里睡觉,我那屋大。” 卫乐语虽然不想他走,但也没有办法,紧紧地抱了抱汪野。这时候汪野的手机震动,是刘聿已经开车到楼下了,汪野在3个人的不舍目光中下了楼,在日落的橘色夕阳下跑向了刘聿的车。 天气很冷很冷,刘聿的车里却那么温暖。 车上挂着自己送的平安翡翠,刘聿的手腕上戴着自己送的串珠,汪野头一回这样开心坐上别人的车,好像这就是他的地盘,可以在刘聿的允许下随意撒欢。“你肚子饿不饿?我带了好多零食。” “来个巧克力。”刘聿也不客气,伸手就问汪野要,“你怎么这么高兴?” “我也不知道。”汪野不止掏出巧克力,还拿出了刘聿爱喝的草莓牛奶以及牛角甜甜圈,“我感觉……根本不是回家办事,倒像是春游。好奇怪啊,明明不是春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踏青那么高兴。” “你是高兴了,你的小伙伴们可紧张呢。”刘聿这几天没少收到天元嘉嘉的私人信息,两个人恨不得来一个兜底调查。 汪野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特别是看到车里多了一个充电加热的保温杯时:“给我买的?” “对,以后专门给你用,平时就放在我车里充电。”刘聿拧开饮料瓶,其实他没有告诉汪野,自己的心情也不亚于春游,昨天晚上甚至有点失眠了。 不过真正的春游是什么滋味刘聿从来没体会过,他猜测就算再高兴,上限也不会超过跟弟弟回老家。两个人补充了一顿零食大餐,刘聿的车变成了一艘小船,在世界这片汪洋大海中载着他们安全前进。 周五是下班放松的好日子,别人都在往家里开,他们往出城的高速路开,一路和夕阳作伴。原本可以坐高铁,只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驾,恨不得单独相处的时间无限加长。汪野原本以为自己会困,但事实上他太激动了,思绪根本停不下来。到半路的服务站时汪野怕刘聿太累便提出由自己来开车,刘聿也没有拒绝,主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这让汪野很惊讶,也很暖心。他心疼刘聿开了3个小时,但是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来开他的车。毕竟不少人都把车子当作非常私人的物品,就算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不愿意外借。但是刘聿就这样痛痛快快让他去握方向盘了,两个人之间的私人界限再次模糊起来。 这感觉很熟悉,让汪野觉着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小时候可以毫无负担地分享零食和玩具,书本和衣服,长大之后仍旧不分彼此。 但事实上是他们刚刚认识没多久。汪野不敢大意,开刘聿的车比开自己的小甲壳虫要小心谨慎一万倍,换车道像个新手,生怕和别车发生什么剐蹭。刘聿看笑了好几次,反复强调自己这车有保险,可汪野还是那样,嘴里碎碎念着“这车好贵”。 6个小时的车程不算短,热恋中的人却嫌不够长。汪野越往家里开,心思越活跃,开始给刘聿指点“江山”:“这里,这里从前有一条小河!现在小河已经没了。” “我看看。”刘聿说,但是先看了看腕表。好神奇,6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车厢里是不是开启了时间加速器?平时上课要是这样快就好了。 而窗外的景色完全不是汪野口述的模样,路灯下根本没有什么小河,只有一条窄窄的水泥路。 “小时候我和天元嘉嘉就在河里游泳,有时候还能抓到小泥螺。泥螺你吃过吗?一定没吃过吧!那东西好多人都不吃,嫌脏。”汪野说。 刘聿仍旧看向车窗外,水泥路在他眼中已经自动变成了一条小河。汪野所说的一切变成了清晰的画面,仿佛可以呈现在他的眼镜片上,如昨日重现。 “我吃过。”刘聿像自言自语,说着弟弟讲过的故事,“下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然后要仔细去翻石头的背面。如果拿不定主意就先摸一摸,石头要是滑滑的,就说明有泥螺住过。” “对对对,就是这样!”汪野高兴地直拍方向盘,“你怎么知道的?你小时候也捞过?还有小龙虾,就是现在很贵的那个麻辣小龙虾。” “那个更不好抓,一定要确定把小龙虾堵在石头缝隙里面才能动手。抓的时候不能伸直手指,要把手掌缩起来,像小铲子那样。”刘聿仍旧看着窗外夜色中没有的风景,他真的看到了一条河,浅浅的。 夏天的时候弟弟会和他最好的两个小朋友去找吃的,因为肚子饿,能找到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河水很浅很浅,最深不过膝盖,但青苔很重,走路不小心会滑到脚底板,留下一个小伤口。 汪野吃惊地看向刘聿:“天,我以为你不懂呢,你怎么知道?” “因为……”刘聿赶紧住口,轻咳几声,“因为我小时候也在乡下住过,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真看不出来。”汪野手中的方向盘往右边打轮,开向这几年新建的村中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夏天晚上光是蚊子就把你咬死了……我们那时候都烧草来熏。前面这一片我就不太熟悉了,都是新建筑,从前这边是一个旧的工厂和电影院。” 马路宽阔不少,路上也有别的轿车在行驶,但显然刘聿的这辆车非常扎眼。路边的小商店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一个水果摊,汪野把车停在村中心的停车场里,按照导航步行去找24小时连锁酒店。 周围好安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12点,两个人像误入的客人走进连锁酒店,前台是个小伙子,看到有人进来异常吃惊。 “您好,住店的。”汪野换上了家乡口音,“请问有房间吗?” “哦?哦哦,有的有的。”一听这口音小伙子顿时不吃惊了,“怎么来住酒店啊?不回家?” “回家办事的,老房子住不了。”汪野解释。 “老房子没翻新?现在好多人家都起楼,气派得很。”小伙子接过他们的身份证,“开一间标间,可以吧?” 汪野有些局促,扭头看了看刘聿。 刘聿正憋着笑,显然要把这个艰巨的开房任务全权抛给汪野。 “两间!”汪野立马说,“两间标间,我们分开住,可以吧?不会咱们酒店只剩下一间房了吧?” “不会啊,咱们酒店都没什么人,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将房间开好,两张房卡递过去,“标间两张,请您拿好。晚上开水要自己去打,明天包早饭。” “啊……谢谢,谢谢。”汪野接过了房卡,分给了刘聿一张。奇怪,怎么心底还有些小失落呢? 作者有话说: 老刘:一定要分开住哦,要遵守一周年约定(微笑)(坏笑) 第73章 山楂树 滴—— 连锁酒店的门打开了。 “这间你住。”汪野回身将一张房卡递给了刘聿,“我住在你的隔壁。” “谢谢。”刘聿接过薄薄的门卡,看向右侧,“我们挨着住,对吧?” “对啊,说好要开两间房就要严格遵守,做人一定要有仪式感和信念感。”汪野也不知道自己瞎扯什么,但是刚才内心确实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这怎么回事,电影里可不是这样演的。 传统艺能不是酒店刚好只剩下一间房吗?这样两位主人公才能顺理成章地睡到一个房间里去。为什么到了自己的情节这里两个人就分开了,前台老乡是真的非常敬业呢,两间标间开得飞快,生怕慢一秒钟客人就后悔是不是? 汪野在心里头碎碎念,动作不由放慢,脚步不免延迟。他应该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刷卡,开门,放下行李开始洗澡,为明天辛苦的工作做准备。但现在他不太想回去,心里知道已经是凌晨了,可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我不困”。 平时开车从家到台球厅,堵车一刻钟他就嫌累死了。今天开了3个小时,容光焕发! “你放心吧,我不会夜里去敲门的。”刘聿将房间门推开,房卡插进门口的感应槽,屋里的廊灯顿时开启,“你累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汪野脱口而出:“不累啊。” “不累的话,在我房里坐坐再走吧,喝口热水。”刘聿笑眯眯转过来,“我怕你一会儿回去就懒得打开水了,我帮你打好。” “那……勉勉强强喝一杯吧。”汪野一滋溜钻进了刘聿的房间,小行李箱和双肩背包也拿了进来。不得不说,这些年老家的发展真好,从前他哪敢想那么个小村子也能变成旅游景点啊,除了山就是水的。 连锁酒店的装潢虽然没有那么豪华,但主打一个干净卫生。汪野把背包里的零食都拿出来,一包一包,一瓶一瓶,拿出来的全是自己的雀跃。小巧的包装和外头的星星一样精致,粉色的草莓牛奶像6个小时车程里的音乐。他的开心逐渐叠加,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是为喜欢的人备足了零食而已。 只是为喜欢的人备足了零食而已。 自己不该在这里,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容易让刘聿误解。汪野也没想和他干点什么,单纯只想耗在一起,彼此消磨对方的全部时间。他转身之际,刘聿拎着水壶去外头打开水,拎回来两大壶,汪野已经给他倒了一杯粉色牛奶。 “辛苦。”汪野递过去。 “不辛苦。”刘聿接过一饮而尽,再拿下来时上唇多了一圈粉色的奶沫。汪野将这种行为划定为“引诱”,这男人太知道如何用脸!但是他无力抗拒,深陷于刘聿的美色.诱惑,两只手揪着他的领带开始笑话他,刘聿一低头将奶沫蹭到了汪野的唇尖,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求求老天爷,让刘聿他永远喜欢我吧。汪野甚至都听到自己的心里话了,为这番热恋上头的内心独白感到难为情。刘聿身上很好闻,无花果香气让汪野感觉到了熟悉的安全感,也给他心里烧了一把火。 “你困不困?”刘聿见他一直低着头不看自己,“眼皮子都沉了,真可怜。” “可怜个屁,我才不可怜。”汪野努力睁大双眼,“好了,我回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嗯,早上8点我会起床叫你,咱们再一起上山。”刘聿意外得没有留他,延迟满足这门功课自己拿得可是满分。他亲自将汪野送到房间门口,把热水壶递给他,伴随着那扇门关上刘聿又用力地平复了情绪。 好吧,其实分数也不是很好。延迟什么的,以后还是越少越好吧。 门关上了,汪野顿时像失去了一面星光。刚才看着还不错的酒店装潢顿时没有了趣味,处处透露着无聊。他平躺在床上,先给天元、嘉嘉和卫乐语发信息,告诉他们已经平安抵达。接下来干什么呢?应该去洗澡。 但是汪野不想动弹,隔着墙就是刘聿,好新奇的感觉。 他面红耳赤,将两只手合拢在一起放在鼻子上,闻着蹭在皮肤上的香水味。赶紧到早上8点吧,赶紧到吧,他已经等不及了。 心里想着早上8点,汪野醒来的时候才6点。山里好安静,这个季节连鸟声都没有,他像是带着刘聿来隐居深山。洗漱完毕换好衣裳,也才6点40分,离刘聿说的见面时间还差1小时20分钟。汪野无奈地戳戳手机屏幕,这时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慢? 算了,自己先去楼下拿些早餐吧,这时候刘聿肯定没醒。汪野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门,生怕隔音效果不怎么样的墙把这边的动静传递过去,吵醒了他。开门更是十分小心了,拧门把手活像开保险柜。 终于,门开了,汪野松了一口气,走了出去。房门还没关上,他就看到了刘聿。 刘聿也在轻手轻脚、傻里傻气地关门。 “你怎么醒了?”两个人异口同声。 楼道里就他俩,汪野甚至怀疑这一层就他俩,根本没听到别人的脚步声。现在两个人又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像是说好了的电影情节。在这深山老林里汪野居然理解了何为“浪漫”,是清晨的不期而遇。 “我……我睡不着了,想去楼下给你拿早点。”汪野笨拙地说,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撒谎,“你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住酒店不舒服?这边没有五星级饭店,这就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旅馆了。” “因为想早点见你就起了,结果起早了,又睡不着。”刘聿忽然说。 汪野皱了下眉头。 “时间过太慢了,早知道就应该和你约凌晨4点见面。”刘聿直接一步跨过来,跨过了两扇门的距离:“走吧,咱们下楼吃饭。” 原来他也觉着时间过得慢啊,汪野顿时就不皱眉头了,两个人一起去楼下找东西吃。早餐由旅店免费提供,拿着房卡就能吃一顿,但饭菜种类并不丰富,大白米粥咸菜丝,鸡蛋,馒头,还可以拿一瓶酸奶。 汪野自己倒是无所谓,这对他而言就很不错,但刘聿不一定能吃得下去。好在刘聿虽然爱吃零食但也不挑别的,吃完之后时间还早,他们又没事情干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汪野问。 “走吧,提前往山上走走也行。”刘聿紧了紧围巾。 这地方他没来过,但是在那些信件里已经看过无数次,细节方面到现在都可以背诵下来。汪野先回房间拿了围巾手套,刘聿给兜里塞了一瓶热饮,两个人就这样离开了酒店,步行往山腰的村子里走。 温度没有北京那么低,湿度比较高,眼下的雾气将山笼得像开了锅的笼屉,山头就是连绵起伏的小包子。汪野越往村子里走越打开话匣,点点滴滴往外抖落:“这是你头一回进村吧?条件有点艰苦。” “还好,真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刘聿只是心疼。这条路就是弟弟从小天天跑来跑去的地方,小小的年龄,穿着简陋且明显宽大的旧衣服,袖口露着手指尖。 他经常会想那是什么样子,弟弟说裤子上有补丁,会是什么样的补丁?光着细细的脚踝,踩着号码不合适的鞋子。跑起来的时候尘土飞扬,啪嗒啪嗒啪嗒,和路边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我小时候就在这条街上跑,我妈妈在那座山后头的村子。”汪野给他指了指,不知道为何从刘聿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忧愁,“不过她也可能跟着家里人去城里住了……我家的老房子估计已经不行了,要不我花钱找人修修。” “可以,到时候咱们一起找人修。”刘聿点点头,到时候恐怕院子里的井也要修。那口井很深,弟弟小时候很怕掉下去,但经常自己打水喝。一定是小心翼翼,努力仰着小脸蛋,稍不留神就露出一截肚皮。 “好啊,我家还有一口井呢,到时候也要修一修了。”汪野自言自语着,脚下的每一步路他都熟悉,只是现在发展太快,一年不回来就有变化。说着说着自己的事,他回头问:“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呢。” “你说。”刘聿往前两步跟上他。这条路的尽头终于能看到村民了,几位老大爷骑着三轮车往外走。 “那天,就是路劭闯进家里那天,你是怎么来的?”汪野心里有很多不解。 刘聿回答:“因为卫乐语他没有接电话,你也没有接。这件事情也怪我,我只是提醒了你,但是没有提醒他。” 汪野摇摇头:“不怪你。那,那为什么你进屋就能把路劭打个半死?你不是不能打架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能打架了?”刘聿推了下眼镜,文质彬彬地看向他,“我可是老师,老师什么不会?不光是精通道理,其实我也略懂一些拳脚。在课堂上我得应付若干种突发状况,万一有学生想要上台和我比武,刘教授必须能够以德服人。” 汪野揍了他一拳:“你好好回答问题。”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刘聿笑着躲开他的拳头,“其实是我在健身房学的,是那种一对一的散打私教课。但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只能碰一碰外行人,算不上真本事。” “你还三脚猫?你就会骗我,我还以为你手不能提呢。”汪野撇撇嘴。 “有的时候我也是手不能提,比如一会儿爬山的时候你得拉着我。”刘聿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系在了汪野的脖子上。 村子里的老人起床早,等他们走到路的尽头已经能看到十几位老人家。有些人认识汪野,操着家乡话口音来打招呼,有些人则打量着刘聿,像是在观察这位面生的人有什么意图。 “你别紧张,小山村是这样的,因为大家都认识,所以对外来的比较警惕。”汪野解释。 “我没有紧张,相反我觉着这样不错。”刘聿又问,“刚才他们和你说什么呢?” 汪野回答:“问我这回来干什么,又说我家的房檐破了,等开春之后可以找人修一修。” 说着说着话,汪野的脚步忽然间停下来,刘聿也跟着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条细细弯弯的石头台阶路,仿佛一直通往山头,通往云里头。汪野高兴地指着最上头的树问:“那个那个!你有本事就猜出那是一棵什么树!” “山楂树。”刘聿当然知道答案,久闻大名,今天终于和这棵树见面了。 “啊?”汪野愣住,离这么远,刘聿他怎么看出是山楂树的? 作者有话说: 汪汪:开始警惕!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74章 真正的主考官 刘聿看着那棵树,仿佛看着一个很熟悉的老朋友了。满打满算,他和它认识也算够久。它陪着弟弟长大,每一年都能结出酸酸的果实来,别人不吃,弟弟就带着好朋友爬上树去摘,一边酸得流眼泪一边往下吞。 [哥哥,山楂很好吃,又很不好吃,你吃过吗?城里有山楂吗?] [你要是没吃过,长大之后我请你吃。要是还有比山楂好吃的水果,我也请你吃。] [我生病的时候外婆摘果子给我ao粥,你喝过山楂粥吗?喝完我就病好了,这是能长生不老的粥。] 至今,刘聿想起来仍旧想要掉眼泪。野生的山楂果就能让弟弟那样满足,刘聿很想带他去逛逛水果超市,把苹果、梨子以及所有甜滋滋的水果都买一遍。现在自己终于见到这棵树,刘聿也很想感谢它,毕竟它喂饱过汪野。 站在他旁边的汪野佩服得五体投地,隔这么远,别人或许连那边的树都看不到。“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因为我对这种树非常熟悉,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也很喜欢植物学,看过一些书籍。”刘聿也是顺口就来。 “你这视力也太好了吧,简直是远视眼。你这个眼镜根本不是近视镜,是望远镜。”汪野完全没有多想,只顾得兴奋了,“那棵树每年都有山楂果,我和天元嘉嘉最开心的日子就是上树摘果子。” 刘聿往上迈了一节台阶:“果子很酸吧?” 汪野跟着他一起往上走,光是听他这样一问,腮帮子就开始发酸了,口水疯狂分泌:“特酸。” “以后咱们不吃山楂了。”刘聿想想也觉着酸,“回去之前咱们多买些水果吧,路上没事的时候你吃着玩儿。” “你真有意思,哪有人买水果吃着玩儿的。”汪野嘴里还酸着,好似一直含着山楂果。今天已经是周六了,办完事情再住一晚,明天就要离开。可是越往山上走他越舍不得,明明凌晨的时候自己嫌时间走得太慢,现在又出尔反尔,嫌走得太快。 真是奇怪,汪野确信刘聿有种魔力,魔力的名字叫作“让人发低烧”。跟他走在一起总是晕晕乎乎的,飘飘然,时不时还特别幼稚。额头和面颊总会发热,像是进入了一场毫无害处的低烧。 他们继续往山上走,脚下的台阶路也越来越窄,像是故意为两个人制造亲密的可能性。最后他们不得不并肩,手指尖时不时和对方接触,转瞬又分开。汪野可不敢在这里光明正大牵他的手,能把村子里的老人吓坏。他们虽然拥有恋爱的自由,却没有公开的自由。 也不会有合法的婚姻自由。汪野突然间愣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真的发烧了吧?两个人刚刚在一起还只在互相了解的阶段,为什么想那么多?那么远? 靠近山楂树的那几节台阶很早很早之前就有松动,确切来说它们在汪野的记忆里就没有坚固的时候。一开始村里还找人来修,但总是修不好,工匠说是土壤的问题,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只是走过去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然就要折一个跟头下去。 汪野今天是脑袋乱了,居然忘记这件事。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身体的重心开始偏移。 脚下好似踩空,又没踩空。石板发生了明显的位移,要将上头的人掀下去。汪野张开嘴,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余光瞥到身后的小路,心里的后怕直接将警报拉响!自己这是要滚下去了吧! 山和山楂树都在旋转,汪野后退了半步,然后就站住了脚跟,被人稳稳当当地扶在原地。 “小心!这块不稳!”刘聿心里又着急又后悔。怎么回事,汪野连这块的危险都给忘记了么? 调整了十几次呼吸之后汪野才恢复平稳的心情,刚才实在是太凶险。“谢谢……我没看路。” “是不是走神了?这几块石板看上去就很不安全。”刘聿还不敢放开他,生怕他一骨碌又滚下去。 “嗯,有点走神。”汪野拍了拍额头。 “走什么神呢?这条路一定要认认真真地走,不然很容易受伤。”刘聿也拍了拍他的额头。 “我……我在想怎么修房子。”汪野又撒谎,他实在不能将走神的内容完全吐露。总不能说,我刚才在心里遗憾咱俩没法在国内领证吧…… 刘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还是不信。他无奈地叹气:“你啊,气死我算了。” “那你找比你小这么多的,老牛吃嫩草,生气不是很正常嘛。”汪野紧跟着就说,“走吧走吧,快到我家了。” 老牛刘聿被他拉着往上走,路过山楂树时又多看了几眼。和信里写得一模一样,树干是歪的,只不过现在是冬天,看不到它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走过这棵树就说明离家越来越近了,汪野再也没有心思去想结婚扯证的事情,满心都是老家的风景。如今留在山腰上的房子已经不多了,就算留下的也起了新楼。路是新修的,很干净,汪野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土路,踩着泊油路往家去。他越走越快,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这么着急,到最后像是一路小跑。 刘聿在后面笑着跟着他,看着弟弟撒欢。 “快点儿快点儿。”汪野脚步轻快,一直到门前才停下。别人家的院门已经换成了金属防盗,他家还是普通的木头板子。门上挂着一个大铜锁,汪野用钥匙将它打开,门推开之后就是一个正方形的小院子,地面上全是干枯腐烂的落叶。 “就是这里,比较小……”刚才还挺高兴,真进来了汪野反而怯怯,“其实以前很干净,有人住就很干净。我这是太久没回来所以才乱……落叶不是我家的,是外头飘进来的,秋天没人扫,冬天潮湿腐烂就会变黑。” “挺好的,带小院子最舒服。”刘聿一脚踩进去,终于迈进了弟弟的童年。 四周的景致在他脑海中重新上漆,门是深棕色,墙是淡青色。脚下还不是水泥板子,而是正经八百的土壤,成排成排的小萝卜长在里面,萝卜缨子上挂着露珠。他的视线跟随汪野,从院里到了正屋门口,杂乱无章堆放旧物的角落在刘聿眼里只剩下一张摇椅,椅子上还有一面竹编的扇子。 摇椅后面的小窗户是厨房,里面经常有人做饭。等着吃饭时汪野会在摇椅上晒太阳,睡一觉,但经常被隔壁院的大黄狗吵醒。 “以前这里没有这么乱,现在是没人收拾。”汪野挽起袖口开始打理,生怕刘聿看不上所以反复强调,“以前我外婆在院子里种小萝卜,特别清脆,我从地里揪出来,在井水里洗一洗就直接吃了,像吃水果,一点儿都不辣呢。对了,我家还有一口井,你猜猜看,在哪里?” 刘聿看向东南角,那边的杂物更多了,好像还多出了一个小棚子:“不会是那里吧?” “天,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算命的还是批风水的?我看你以后可以在首体大弄个副业,在门口支一个小摊子给学生算命。”汪野再次深感佩服,他走到小棚子那边掀开白色的塑料布,里头藏着一口水井。 “哪是我算出来的,是因为院子里只有那边藏着东西似的,随便一指就是。”刘聿解释,与其说是他算出来的,不如说是弟弟亲笔写信告诉自己的。汪野以为今天的他是主考官,自己是考生,实际上自己才是主考官,而且手里还捏着正确答案。 当然,刘聿也不认为这算是作弊。 不过汪野是算不出来刘聿为什么能看出来,那双眼睛仿佛透视眼,什么都瞒不住。他抓紧时间,弯着腰收拾小棚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于是回头说:“屋里你就别进去了,潮气比外头还大呢,肯定不好闻。” “没事,我进去看看。”刘聿还是将门给推开了。院门上锁,这门根本没锁,村里的人都知道这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谁也不贪图这老房子。正如汪野所说,潮气很大,刘聿像走入了一间地下室,好似满鼻子都是霉菌的气味。 他仿佛还能瞧见屋子从前的模样,听着弟弟在屋里念书。只不过一切都变了,角落里没有圆头电风扇,本来应该放电冰箱的位置是空的,刘聿再往里面走走,推开一扇墨绿色的木门,走进了仓库一样的小房间。 这里原本应该是单人床,这里是小书桌,这里是小衣柜……刘聿在原地转了几圈,用尽全力在脑海中复刻着原来的环境。他头一回来,可是全世界除了汪野本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一切,他好像和汪野就在这里生活过。最后,刘聿停在了窗户前,看向了发黄卷边的墙纸。 院子外头,汪野先把树叶子扫了扫,这样才有地方下脚走路。屋檐上破了好大的一个洞,像是大鸟给砸破的,但也有可能是自然老化。在院子里转一圈,汪野已经找不到从前的家的感觉,外婆在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子。 外婆走了,家也跟着走了。 等到他将门口也扫了一遍,刘聿还停留在屋子里,没有走出来。于是汪野有些着急了,他都能想象到屋里有多么糟糕,肯定是一摸一手灰,哪里都不能碰。 “刘教授?刘教授?”他叫着刘聿,一边往里走一边打喷嚏,“潮气好大啊,好大的尘土味……咳咳。” 屋里没有人回应他,汪野顿时有些着急了,快跑着,在屋里找人。刘聿呢?他不会被屋檐的碎石给击中了吧?直接砸昏迷了?还是被旧房子里的霉菌吓坏了? “刘聿?你在哪儿呢?”汪野顺着光亮去找人,左顾右盼,总是找不到。最后他才跑到自己曾经的卧室前头,刷一下,直接在门口刹住了脚步,也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原来,原来你在这里啊,看什么呢?”汪野摸着心口问道,“这屋子是我从前的睡房,没什么可看的,咱们走吧。” 但是刘聿摇摇头,仍旧用一种怀旧的神情看向墙壁。 他的眼神让汪野更加疑惑,也跟着刘聿一起看向了墙。那面墙从前贴着床,前几年贴了墙纸,但现在这墙纸还不如不贴。浸水返潮的墙纸长了无数的霉菌,形成了恶心的图案,墙纸半脱落卷起边缘,露出里面的真实面目。 一面接近毛坯房的墙。 但是汪野突然间就想起了一切,这里曾经是他贴奖状的地方。他每一面奖状都会贴在墙上,方方正正贴了一整面,那是他最骄傲的证明。只是时间早就过了保质期,奖状早已揭下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你在看什么呢?”现在汪野忍不住又问,这感觉好奇怪啊,为什么刘聿明明是第一次来,又让他觉着……刘聿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他好像也在看墙面上的奖状,就仿佛他曾经见过一样。 作者有话说: 汪汪:正在摸索,距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近! 第75章 哥哥是你吗 一间老房子,汪野也没想到刘聿会待这么久。 “你在看什么呢?”汪野走过去问,拉他的手。 “随便看看,屋里完全看不出住过人了。”刘聿挠挠他的掌心,“你是什么时候从这里搬走的?” “大概在……外婆走的那年。”汪野的脸庞蒙上一层悲伤情绪,“外婆走之前我一直都在这里住,她走了之后,我爸就把我接走了,去镇上住了。那时候我还上着小学,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高二,老房子装修也是那时候。” “然后呢?”刘聿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后来。 “后来,后来我就和天元嘉嘉一起住校了,再然后就是你知道的,毕业后我们一起去了北京,当北漂,满打满算稳定下来也才一年。”汪野的人生轨迹比较简单,没什么大起大落,一直浮浮沉沉四处漂泊,“你问这个干什么?” 怪不得找不到他了,原来那时候是外婆离世。刘聿将话压在心里:“好奇。有一本书上说,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要去了解他的过去。我很想知道你在这里怎么长大的,也想陪着你再长一次。” “你可别。”汪野当他开玩笑呢,“小山村里生活和文艺作品里的诗情画意不沾边。你想要的条件只有大城市能满足,在这里很无聊,每天干不完的活儿。夏天蚊子能在蚊帐上落一层,密密麻麻的扑棱蛾子围着灯管飞……” “好了好了,这个咱们就跳过。”刘聿笑着让他打住,“我不喜欢昆虫。” 汪野一脸“我就知道”的神色:“所以啊,城市里的大少爷还是别陪着我长大了,走吧,咱们出去吧。” 旧房子里面实在没法收拾,墙角的蜘蛛网都快结成白色塑料袋一样了。汪野好不容易才把刘聿给带出来,从霉味的房间走到了室外,两个人牵手到井边。现在这口井已经安上了水龙头,不再像以前要打水了,汪野拧开龙头:“接水洗洗手吧。我们山里水特别凉,冬天冻手,你凑合凑合……” “嗯。”刘聿嘴上答应着,伸出的双手却拉住了汪野的上衣。 “干什么?”汪野又看不懂他了,好奇怪,这个人今天真的让人意外。 “怕你掉下去。”刘聿看向井口。 “怎么可能,我都这么大了。”汪野还以为他是胆小,城里人没见过水井,“以前我矮还害怕过,现在早就过了害怕的时候。来,洗手吧。” “现在你不害怕了,我害怕。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别再掉了。”刘聿固执地不撒手,一只手洗完了才去洗另外一只。 小院沉寂许久终于迎来了生气,哪怕这生气不能驻足太久。但是经过了他们的简单打扫已经有了家的感觉,不像方才,透着凄苦的悲凉。刘聿不喜欢这份悲凉,会让他想到汪野的童年,现在他真的开始认认真真思考如何装修。 水泥板子肯定要掀起来,那一片土壤要重新种上小萝卜。院墙和院门要换新的,安全第一。屋里就按照从前的装潢来复刻,让弟弟一看见就想到外婆还在……就这样想着,太阳已经悄悄从云里出来了,山风吹入怀抱,这一路在欢迎他们来。 他们上山了,有时候能碰上老乡,有时候一路只有他们。这一路刘聿就没有印象了,他猜测汪野没在信里提到的原因是他小时候不往祖坟走。汪野确实不怎么来,哪有孩子没事跑坟山玩儿的,村里的老人总说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会发烧。 只是时光推着他往前,到了年龄他不得不上山了。 “我们这边都讲究一家一片地方,外婆的坟不在我爸家这边,所以上头是两块地方。外婆那边比较远。”汪野这是头一回带人上来一起去看外婆,“你要是害怕,可以在这里等我。” 汪野停下来,所在之处是村里大家伙一起花钱建的小亭子,祭拜的人可以在这边休息。刘聿摇摇头,说道:“我手里都没有拎贡品,还担心外婆不高兴呢。你再不让我去,外婆真的要怪我了。” “才不呢,外婆她……人很好。”汪野忽然被风吹了一下,明明是冬天,可又觉着这风像春天一样暖。 休息了一刻钟两个人继续往后山走,先去看了看父亲家这边的祖坟。汪波说要换地方,但是一直都没再联系,可见也没有多上心,汪野这个从小存在感很低的孩子倒是来了,仔细查看一番才发现是漏水。 冬天下雪,又在风口上,几十年下去再好的石料也扛不住。只需要将漏水的地方请人用水泥封闭就好,但必须要算好日子,汪野在山上给村里的老工匠打了个电话,请人家看黄历,算时辰,约好明天早上8点动土。 这件事解决了,他才带着刘聿去看外婆家。外婆家也算是大坟了,修建得比较好,汪野和刘聿先绕着检查了好几圈,确定没有漏风漏水才放心。站在这里汪野恍如隔世,想要去拉刘聿又怕外婆不接受,一直犹犹豫豫。 “外婆,我回来了。”最后他说,“这位是刘聿,他是他是……他是那个……” 刘聿没有抢着进行自我介绍,也没有擅作主张去拉汪野的手。 “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汪野缓缓之后说,他希望刘聿别怪他,“是特别好的朋友。” 刘聿当然不会怪他,汪野显然是相信“地下有灵”这种说法的人。那么自己就有必要尊重他,哪怕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他担心外婆不接受也是人之常情,老一辈哪有那么开明,要是真在面前说了真话,恐怕汪野会更加忐忑。 “外婆您好,我叫刘聿。”于是他也顺着汪野的话来说,在这不见人烟的山坡上头,“我是您家汪野最好最好,特别好的朋友。汪野他长大了,长得很好,学业都完成了,现在也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嗯。”汪野点了点头,同时非常感谢刘聿的配合。他好担心刘聿直接把自己给抱了,外婆泉下有知一定会觉着不行。 “他很听话,每天都很努力,连假期都没有。现在他和天元嘉嘉奋斗着,和我工作的单位非常近,每天我们都可以见面。”刘聿继续说,“我是一位老师,工作于北京市首都体育大学本校区。” “嗯!”汪野用力地点点头。 “我比汪野大8岁,工作稳定,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烧工资条给您看。”刘聿又说。 “嗯……啊?”汪野忽然转过来看他一眼,怎么回事? 刘聿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京有车有房,虽然还在还房贷,但是没有压力。我会帮助汪野,他遇上什么问题我都会想办法帮他解决,督促他好好吃饭,不熬夜,不打架,不喝酒抽烟。我们会共同进步,绝不落后。” “你说什么啊……”汪野拽拽他的袖口。 “在说自己的状况啊,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也得让外婆了解我,这样才能真正放心。”刘聿表情认真极了,“我得让外婆看清楚我不是狐朋狗友,是一个她觉着踏实放心的人。” “外婆她不在乎物质这些。”汪野挠着后脑勺笑了笑,“明天早上咱们买些祭品上来吧,外婆喜欢吃糕点,咱们去镇子上买。” “多买。”刘聿拍拍他的后脑勺,“也给你买奶油卷。” 汪野的手顿时停在了原处,被“奶油卷”三个字带回了童年。那时候他们哪里敢想吃一个大蛋糕,奶油卷就足够做梦了。小小的,像竖起来的牛角面包,里面填满了白色的或者黑色的奶油。白是香草,黑是巧克力,成为了汪野梦里最甜的东西。 刘聿他怎么也知道了?难道是天元和嘉嘉特意告诉他的? 下山的时候汪野怎么都想不明白,但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知道两个人要单独旅行,天元和嘉嘉可没少给刘聿发微信,搞得汪野都非常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实际上他就是个破衣褴褛的小泥球啊。 从祖坟下来,两个人又回了老房子,一起将院子里收拾干净。曾经家的模样真的回来了,等到最后一包腐烂的枯叶被汪野挪出去,他回过头,刘聿正在摆放院里的家具。 那把早就断裂了的摇椅被他放在了家门口,背后就是那扇厨房小窗。一切如旧,只要坐上去就能听到外婆在做饭似的,汪野不禁皱了皱眉,奇怪,他为什么像什么都知道? 收拾完毕已经过了中午,两个人饥肠辘辘去镇子上逛了一圈,简单吃了一顿午饭。下午他们去买祭品,特意从糕点铺子打包了点心。从前在山上可以烧纸钱,这几年都不让了,汪野买了电子香炉和太阳能的纸钱箱子,也好,让外婆感受一把高科技。 晚饭是在连锁酒店的餐厅里吃,家乡菜比较清淡,汪野吃着倒也习惯。吃饭的时候那位前台小老乡在隔壁桌嗑瓜子,时不时和汪野聊几句,刘聿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就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汪野不好意思了。 “你说家乡话真好听。”刘聿实在想象不出来汪野小时候的声音,大概就是这样的语调,但是脆生生的,像他外婆种的水萝卜一样脆。 家乡话有什么好听的?汪野自己已经听习惯了,没什么感觉。现在他操心的是晚上怎么睡觉,有了昨晚的辗转反侧,今天的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分房。旅店里当真就他俩,整层就他们走来走去,到了刘聿的房门口汪野不肯动了。 “怎么了?”刘聿还故意看了一眼手表,“不回去睡觉?” “我……”汪野顿了顿,“我要和你一起睡。” “啊?”刘聿夸张地说了一声,“为什么呢?” “因为我一个人住会害怕。”汪野不管不顾地钻进了他的房门,“当然了,我不会破坏一周年的约定。只是在你这屋里睡觉,不发生什么,你一张床,我一张床,咱俩都别越界。” 刘聿没点头也没摇头,看不出同意没同意。但汪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同不同意,自己都要在这屋。只见刘聿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来:“你那屋的房卡给我。” “干嘛?没收?”汪野反问。 “你在我这里睡觉,我总要帮你把睡衣和洗漱用品拿过来吧。明早咱们7点就要起床,难道你想蓬头垢面出去?”刘聿点点他的脑门儿。 “我就知道是这样。”汪野交出另外一张房卡,不一会儿刘聿就从旁边拿了睡衣和牙刷过来。汪野先去洗澡,换好睡衣,躺在自己的这张单人床上看电视,不一会儿刘聿也去洗澡了,回来之后他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什么都不用做,两个人各干各的,就足够让汪野满足。 到了晚上11点,汪野的眼皮子有些撑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你困不困啊?” “我这边还有一点收尾的工作,马上完成。”刘聿忙了好久,“你困的话就先睡觉吧,不用等我。” 于是汪野钻进了被窝,声音越来越模糊:“那我先睡了啊……我上了闹钟,明早6点半……忙完之后咱们可以回来再睡一觉,不着急。” “好。”刘聿走过来,帮他拧上了床头灯。 大概是这两天累了,这一声“好”就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随后彻底沉入香甜的梦境。他梦到了小时候,外婆和家都还在,他从村口小山的绿色邮筒往家跑,手里紧紧攥着白色的信封。 天是那么蓝,像晕开的钢笔水。 一蹬腿,汪野醒来了。湛蓝的天空在眼前消失,只有一片漆黑。他忽然想起这是哪里,自己睡在了刘聿的房间里面。所以刘聿呢?他立马看向旁边的床铺,已经没有人了。 “刘聿?”汪野试着叫了一声,还以为他在洗手间。拧开床头灯之后他看向手机,刚好是凌晨5点一刻。床头柜上放着连锁旅店的便签纸,是刘聿留给他的字。 [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要是醒来见不到我不用着急。着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奇怪,他去哪里了?汪野无论如何都躺不住,干脆起床刷牙,准备出去找他。天蒙蒙亮,不再是完全漆黑,汪野穿着穿着衣服总是走神,脑海里回忆着昨天的一幕幕片段。 “下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然后要仔细去翻石头的背面。如果拿不定主意就先摸一摸,石头要是滑滑的,就说明有泥螺住过。” “那个更不好抓,一定要确定把小龙虾堵在石头缝隙里面才能动手。” “我曾经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 “小心!这块不稳!” “那是山楂树。” 所有的片段从模糊变得清晰,像是被窗外的曙光照亮了。刘聿的声音不断加强,风缓缓吹开,汪野后知后觉地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便签纸,恍然大悟才发觉这个字迹好像见过。 [我在北京,北京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你好好学习一定能来。] [哥哥是高中生了,比你大很多,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因为哥哥无所不能。] [别哭,别害怕,学费哥哥给你。你不要让你爸爸知道这笔钱,直接交给学校的老师,知道吗?] [我就是着急,因为这边有事情所以过不去。哥哥会帮你,别害怕。] [你想看哥哥穿大人的衣服?好啊,过几天有这样的机会,我拍一张照片给你。] [弟弟,你快快长大。] 不知不觉间汪野泪流满面,他看向正在变亮的窗外,似乎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呼唤自己。一定在那里,他一定在那里! 哥哥,会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汪汪:多年之后,你终于来了。 第76章 真的是他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给刘聿的皮鞋沾上一层沙土。但一向很重视形象的他已经顾不上了,时间有些紧迫。 草地上还能看出下过雪的痕迹,残留着少许的冰。秋天枯黄的野草来不及腐坏就被冻在了里头,像是自然时光制造的标本。刘聿往上走,时不时看一眼腕表,心情形容不出来。 汪野会不会睡醒了?他睡醒了的话,会知道自己来哪里么?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刘聿很想知道,但是总有原因让他却步。他只能用一些弯弯绕绕的方式去试探,去提醒,好似小声地敲着一扇门,然后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时他再躲起来。可现在他等不及了,因为最重要的东西他还没有看。 不知道爬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平地。脚下仍旧是沙土路,仔细看才能看出有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小径。大概是从前这里有很多人往上走,只是眼下荒芜了。 他看向那个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是自己来的太晚了吧,错过了最重要的证明。刘聿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蹲了下来,双手情不自禁地伸过去触摸枯草,试图从里面找出他们的见证。但是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只有几个坚硬的金属凸起。 失落无以言表,刘聿看着那些凸起,试图从记忆里复刻它该有的轮廓。只是怎么都想不出来了。 天正在亮,汪野正在往山上赶。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他头一回跑成这样上气不接下气,每一口气都能呛着他。他忘记穿外套了,跑起来有风,又感觉不到寒冷。越来越多的片段从他的脑袋里往外冒,就像是天空上仍旧悬挂的月亮,它早就在那里了。 手里还攥着算命师傅的那张纸条,大师说实在没办法了再打开,现在已经被汪野打开了。里面写着潦草狂野的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大师都算出来了,刘聿都给过这样很明显的提示了,只有自己没看出来。汪野想捶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捶几下子,刘聿在正式见面的第一时间就说过了,他说他来晚了,这就说明两个人以前一定是认识的!确确实实来晚了! 他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熬外婆的山楂粥,会给自己买大蛋糕,会懂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不会错了吧?汪野跑上了那座山,每一次迈步都离答案越来越近,期望值也越来越大。 所以刘聿柜子里的高三成人礼照片是给自己的吗?那身校服一直留到现在也是因为要送给自己?越来越多的谜底浮上来,但也增加了汪野的疑虑。他真怕自己想错了一切,万一世界上就是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呢! 刘聿他不是哥哥,他和自己从前根本不认识,只是所有的细节刚好可以对得上,才让自己产生了这大梦一场的幻觉! 汪野快要疯掉了,兴奋和紧张在身体里褪去,逐渐被害怕接管。他很少这样期待过什么,父亲的爱算是一个,但现在这个他不要了,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他想要找到哥哥,好多好多话要说呢,怎么能就这样失散在茫茫人海中? 会是吗?汪野往上跑。 会是他吗?汪野继续往上跑。 会是他吧!汪野擦去脸上的汗水。 求求老天爷了,一定一定,一定要是他啊!一定要是! 汪野越跑越看不清楚路,泪水模糊视线,世界仿若下起了大雨。到山顶了,那个人的轮廓开始出现,熟悉又陌生的,随着汪野越跑越近他心里的小鼓也开始咚咚咚敲个不停。那个人原本蹲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可是看到他就站起来了,好似一直在等着自己来。 风吹开泪水,晨曦拨开了雾,汪野站在原地,傻乎乎,他整个人都变回了小时候的神情,身体好像也变小了,连衣服的号码都不再合适。 刘聿也站了起来,手指沾了一些泥。他摘掉了脸上的银色眼镜,像是要把他曾经的样子带到这里来。这张脸逐渐就和锁在抽屉里的高三照片重叠为一体,三十多岁的男人变回了18岁的高三生。 那时候,刘聿的脸上还没有这份从容淡然,眼底没有藏着无限的深情。 真的是他,汪野忽然间不害怕,却生气了,你早就认出我了为什么不说呢?害得我还要去算命寻人!你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看我着急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吗?还要化作什么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你早告诉我你是谁,我们不就岁岁常相见了吗? 你真的,很过分啊!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再也不要理你……汪野哭着往上跑,这一次还是他主动跑向刘聿。但这个人又多了一重更加坚不可摧的身份,饱含着更加热烈真挚的情感。他就知道哥哥要是来了一定会来这里见面,他一猜就猜出来了,哪怕那个绿色的邮筒早就被拆掉,只剩下地上的金属凸起,他们也会记得这个位置。 在进村后的第一个山头上,旁边有几棵大树,哥哥,我每次给你写完信就会把信件扔到大邮筒里。它比我高很多,是绿色的,圆圆的。 只不过后来写信的人太少太少,邮筒没了踪迹。每一次回老家来汪野都要跑上来找找,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等待的终于进入了自己的怀抱。天边完全亮起来,有一道橘黄色的线,天空最高的地方还是深蓝色,越靠近地平线越渲染成渐变,每天的日初都是无法阻挡的生活轨迹。 刘聿再次紧紧搂住了汪野,被撞得身体摇晃。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无比绚烂伟大的画布,填充上了名为“圆满”的色彩。他的世界完全亮起来,点点滴滴都是回忆,是星光,是他的弟弟。汪野的脸压在他的白衬衫里,始终不肯抬起来,刘聿也不敢让他抬起来,怕自己的泪水漏了馅儿。 “是我啊。”刘聿终于说。 汪野的两只手死死揪住刘聿的衬衫,恨不得撕烂了它。他想了好久好久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反而不敢相信,因为他深知自己的运气不怎么样。就像算命大师说的,他这辈子谁都靠不上,一切只能靠自己了。现在上天将这个人送到面前,汪野想认,又怕漏了馅儿。 他整张脸都湿了,很快就将布料沾湿两块儿。双手从揪住衣服变成了搂住,汪野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原来当年心心念念的哥哥就长这个样子,虽然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是又仿佛一模一样。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年少时期的幻觉。 咳咳,被泪水呛得咳嗽起来,汪野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说,又咬紧了下嘴唇,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身处现实。直到一滴眼泪滴到了他的后颈,顺着后脖子的线条流进了领口。 刘聿也不懂该怎么样劝他,在课堂上巧舌如簧的教授变成了哑巴,心疼得哑口无言。接下来的话该怎样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还是说,其实我一直都在找你。 哥哥从来没忘记过你,一直都记着自己有一个弟弟,叫汪小野。我是全世界第一个这样叫你的人,是我才对,才不是什么路劭。 圆寸继续在刘聿的下巴上摩擦,这一回像是有了软化,变得没有那么刺人。刘聿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一声哽咽从他怀抱里传来,轻轻的,怯怯的,像是怕他生气。 “哥哥,我好好读书了的。” 汪野真的好好读书了,只是他没有读书的天分,上了高中就跟不上了。他那个“考北大还是考清华”的梦想最终变成了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遥不可及。他好几年的学费都是刘聿给的,但这个学历实在说不过去。 “我知道。”刘聿搂住他的圆圆脑袋,“读书不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要是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一声哥哥,刘聿顿时和这个世界都和解了。他从前的怪脾气和怨念被山里的风吹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能让他记恨。这一声他等了好久好久,特别是两个人失联之后,刘聿无数次地痛骂自己,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学校告诉汪野,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 写信可以用笔名,他一直都是哥哥,却不小心弄丢了弟弟。 “为什么……”汪野的手指关节都绷疼了,略带质问的语气,“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你就不怕我着急吗?你就不怕……” “我怕告诉你之后,我就永远是哥哥了。”刘聿也有自己的苦衷,“你长大了,让我好好看看。” 脑袋还低着,汪野一直没有看他。现在却不得不抬头了,哭得面红耳热,落花流水。汪野抬头的时候眼神还有怨恨,可是两个人目光交汇一瞬间那份怨恨就没有了,全身心充斥着幸福。 “别哭了。”刘聿想要给他擦眼泪,但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因为太过激动所以有些僵硬,“别哭了,哥哥在,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你不在,也没人能欺负我了。”汪野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电话,我……我好想给你打电话啊。我给你写信,你已经不回复了,你要是把手机号告诉我,我们就不会找不到对方了……都怪你。” “对不起,对不起。”刘聿只能这样简单地解释,解释起来非常无力,这些细节他当然会慢慢讲给汪野听,“我们换个地方吧,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真的吗?”汪野一个劲儿地吸鼻子。 “真的,我发誓。”刘聿拉住了他的手,“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你这些年都遇到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昌子:这门亲事算是成了! 第77章 再住一晚 连锁酒店的小老乡看样子也是刚起,坐在工作岗位上一直打哈欠。在看到汪野和另外一位客人进来的时候他瞪大了眼镜,等等,这俩人干嘛去了! 他再看看时间,我的天啊,这时候才几点?看日出去了? 等到他们经过前台,小伙子不经意间看向了汪野试图遮挡的脸:“咦?你怎么了?” 汪野的眼睛通红:“没什么。” “不像没什么吧……”小伙子一阵警惕,这两个人一个是外乡人,一个是老家的,他肯定要向着老家的,“不是让人揍了吧?” 刘聿听得懂他话外之音,这人难道怀疑自己将汪野带出去打了?真是淳朴的民风啊。 “没有,没有,我上小二山去看日初,摔了个跟头。”汪野连忙解释,他刚才和刘聿上去的那座山就叫“小二山”,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正经名字。 这样一听,小伙子就放心多了:“你上小二山去干什么?好久没人去了,那山上也没有正经的路。快回去歇着吧,要是需要跌打油我送过去。” “不需要,多谢多谢。”汪野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赶忙带刘聿回到房间。一直到那扇门关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总觉着身处梦中,可是当他和刘聿面对面坐在床上时,汪野又会沉溺于现实的真实。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光是看着彼此就胜过一切。他们确实也在认真地看着对方,这一回戴上了曾经的滤镜,将这个人的形象挪入记忆当中。 汪野的感觉更是奇妙,像是做了一道完形填空提,时隔多年这个一直空着的括号终于被他选到了正确答案,“哥哥”有了具象化。原来那个人长这个模样啊,汪野笑着伸出手去戳刘聿的脸,真奇妙,原本他对这个人还有一层副教授的刻板印象,现在全没了。 “你在想什么?”刘聿也摸了摸他的脸。曾经的婴儿肥已经褪去,汪野的长相虽然没怎么变,但还是有所不同。 “在想你原来是这样。”汪野忍不住两只手一起上,像个质量检查员,这里摸一摸,那里摸一摸,检查着这个人的五官有没有问题,“对了,你……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让你找不到?”刘聿问。 汪野快速点头:“是的!我写了很多信件过去都没有人回复,我以为你不想和我联系了……然后就放弃了。后来我到了北京,还顺着那个地址找过去一次,住在里头的人不是房东,是租户,我拜托他问了房东,房东也说不认识以前的住户。” “你真的去找过我?”刘聿的眼睛一亮,他又发现了一个足以幸福上天的真相。 “找过啊。”汪野又吸了鼻子一下,“但是你失踪了!” 他特意强调“失踪”,眼神还配合了语气狠狠瞪了刘聿一眼。刘聿的心碎成了好几片,连忙解释:“那时候我生病了,所以家里才换了地方住,我在医院里住了很久。” “什么?”汪野的眼神瞬间柔软起来,“你怎么生病了?哪里病了?” 问完之后他突然想起来那张照片,没错,照片里的刘聿看上去非常不好,感觉他站起来都非常困难,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高三时期的他恐怕比现在要轻三四十斤吧,当真是纸片人了。原本汪野只是怀疑他生病,现在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他着急忙慌要一个说法,只是问完之后也明白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幼稚。当年刘聿就算告诉了自己,汪野也毫无办法,最多是两个人一起着急。自己那时候自顾不暇,还是一个小学生呢,能顶什么用? “我告诉你,只会让你担心。”刘聿缓缓地解释,“我当时……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看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病因。其实,我能和你成为笔友,也是因为一位医生的缘故。他在你们村子里做过村医。” 村医?汪野一直很疑惑当年两个人怎么会当上笔友,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外婆说隔壁取了一封家里的信件,上头的姓名是自己的。从此之后汪野就多了一个哥哥,好似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儿饼砸中他。 “他说他认识你,希望我们能够通过信件成为朋友。”刘聿说,“后来我治好病之后也给你写过很多信,你都没有回复我。昨天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外婆走了,你好几年都没有回到村子里。” 汪野微微张着嘴巴,好多话要说不说地卡在喉咙里头。他忽然低下嗓音:“你也给我写过信?” “写过很多,我还拜托那位医生回来找找你,他回来过一次,说你家里已经没有人了。邻居也说你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刘聿说,“之后我重新上学,回到从前的住处去问,他们说没有收到信。后来我断断续续给你写了一年,你都没有回复。长大之后我也想过利用网络的方式来找你,可是我不确定自己的出现会不会给长大的你造成困扰。万一你根本不需要我呢……” “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邻居没有和我说啊!”汪野喃喃自语,原来两个人的失散居然是一场阴错阳差。他还记得那是3月份,哥哥明明答应他,下一次再写信就寄一张穿大人衣裳的照片来。当时汪野高兴坏了,他终于可以知道远方的大哥哥长什么模样,结果还没等来信件,外婆在一个早上倒在了萝卜地里。 倒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当天晚上,汪波就把自己接走,之后外婆下葬他们也没有回去。 那几天汪野像做噩梦,睁开眼睛就是哭。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家,离开外婆,他还答应外婆要长大赚钱给她买衣服。而且这样一走,他再也收不到哥哥的信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样哭,汪波都没有让他回去,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学生又拧不过成年人。 但是汪野做梦也没想到,刘聿那边也出了事。 “我其实,拍了照片的,只是拍完照片我就不好了。”刘聿推了一下眼镜框,将手放在汪野的膝盖上,“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反悔,我在成人礼那天赶去了学校,穿上了学校的制服。我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让你看看,只是……” “后来治好了吗?”汪野不忍心再听了,他现在只关心这一个问题,“你后来治好了吗?治病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刘聿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半晌才点点头:“治好了,很疼。” 汪野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 “但是都治好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事情,我会健健康康活到老,和你,我们一起。”刘聿的眼眶明显发红了,只是他不想在汪野的面前哭,“好了,说说你怎么回事。后来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汪野用这两个字简化了他遇到的苦难,现在的生活太好,他也不觉着以前的苦算什么,“我高二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家收过信。我以为你突然间就不想理我了,你干嘛不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 刚才对答如流的刘聿瞬间卡了壳。 但汪野没有察觉到他的卡壳,又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刘聿轻轻地抚摸着他眉梢的疤痕,很想知道这些伤的过去:“去年4月份的时候。” “啊?那时候……”汪野忽然想起了自己对刘聿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每天都来买鲜花,还拿眼镜片反光瞪人的神秘家伙。 “起初我不敢确定,毕竟你长大了,而且天元和嘉嘉的变化更多,我不敢仅凭着照片里的脸去认人。后来我打听了你的姓名才完全确认,是我们汪小野来了。那天我疯狂地高兴起来,发疯了一样。” 汪野静静地听着,很难想象去年的初春,他们在东食街打了个照面。 “我不敢相认,不确定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我在你面前晃悠了好久你看都不看,我想,好吧,不认识我也没错,毕竟你没见过我。”刘聿说着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酸甜苦辣全部都有,“我想着继续观察吧,或者先从普通朋友做起……可是观察观察着,我发现……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我对别人从来没有过,可是我特别想亲近你,也只能想象到你亲近我。” 汪野的脸又红了。 “我每天都要去台球厅对面的煎饼摊买早点,没事的时候就在小胖咖啡厅要一杯热咖啡,一边看着你们工作一边打字。我不见到你就要发疯,上课的时候也总想赶紧下课吧,我要去看弟弟了。结果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拉着你的手,那天我真是……又气又高兴。”刘聿对自己的情绪变化非常无奈,但是他控制不住,“我气路劭抢在了我的前头,又高兴原来自己还有机会。” “其实你那时候可以和我相认了。”汪野嘟囔着。 “当然不行了,我想做你的男朋友,不止是哥哥,可你那时候有男朋友,我不能放纵自己的私心去打扰你的恋爱。最多就是每天晚上辗转反侧罢了,吃醋吃到受不了。后来我想……只要路劭他对你好,我就一直维持原状。”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汪野打断他。 “不是。”刘聿反而笑了,“我想的是,我一定要等到你们分手。” “我就知道!”汪野打了他一拳。 “我受不了你和他在一起,那就只能等你们分手了。”刘聿耸了耸肩膀,“但我也要做点什么,比如观察一下路劭的为人。有一回他从你们店里出来,应该是要回家了,可是转身又进了小胖咖啡厅去买甜品,我刚好就在一旁。我以为他是给你买呢,可是却看到他拿起手机,问另外一个人要吃点什么……” 汪野的手指尖突然发凉,原来上一段感情早有问题。 刘聿握住了他的指尖:“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外面肯定还有别人,不然不会用那种语气问对方。于是我开车跟踪了他……” “你跟踪他?”汪野真没想到刘聿是这种人。 “对,我跟踪了他,我必须知道弟弟的男朋友搞什么鬼。我跟着他到了一个餐厅,他们公司正在团建,就有了这段视频。”刘聿拿出手机,将那一段视频翻了出来。汪野看完之后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只是感叹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真多,渣男藏得好深。 “然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你这么聪明,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劈腿。我会等你分手,成为你的下一任男朋友,也是最后一任。”刘聿十分肯定地说道。 汪野被他的话震了一下,原来他们的情动并不是意外,美好的恋情是故人重逢。“你这人……兜这么大一圈……” 话音未落,手机振动起来,汪野看了看来电人,说道:“是嘉嘉,我接一下。” 电话接通了,黄志嘉正在给卫乐语煮鸡蛋,声音还很困倦:“汪汪哥,你今天几点回来?卫乐语晚上想回家拿东西,你要是回不来我就陪他去。” “啊,我,我,我这边……”汪野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这边,可能今天回不去了。” “嗯?”黄志嘉一下子就不困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和刘聿他,还要再住一晚上。”汪野捂着脸说。 作者有话说: 汪汪:要和哥哥在外头住!!! 嘉嘉:好家伙…… 第78章 不等一周年 汪野这句话说完,刘聿也愣住一下。 黄志嘉短暂地愣住一下,马上问:“出什么事情了?祖坟弄不好?” 到这个时候了,黄志嘉也没有往别的方向去想,汪野不知道该说自己太腼腆了,还是兄弟太纯洁:“没有,祖坟的事情很容易解决,已经请工匠算好时辰了,一会儿就去。” “那你俩为什么?”黄志嘉立刻反应过来,“想再住一天?” “嗯!”汪野坦坦荡荡地承认,“反正他周一也没有事情。开车太累了,我俩周一上午慢慢悠悠往回开就好,再有,下午想好好收拾一下外婆的房子,实在看不下去。” 吕天元刚好经过,凑过头问:“你俩说什么呢?” “汪哥说周一回来。”黄志嘉汇报。 “啊?为什么?祖坟是不是出大事了?”吕天元问道,肯定是家里的事情忙不完。能让汪波亲自打电话说的事情绝对不小,他肯定把这个大麻烦丢给了汪野。 “不是不是,你们俩听好!”汪野不想绕弯子,他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兄弟,“因为他就是哥哥啊!” “啊?”黄志嘉和吕天元同时惊掉了下巴。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连同卫乐语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摆放在新茶几的正中心。视频通话的屏幕那边就是汪野,以及在后面时不时出现一下的刘聿。汪野说了很多话,这时候喝了一口热牛奶,擦掉了嘴唇边上的粉色奶沫。 吕天元看得直头疼:“你们瞧瞧,汪野居然学会这套了,以前他哪里会用喝牛奶摆pose!” “在哥哥面前什么都学会了,是吧?”黄志嘉问道。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啊,我就擦个嘴而已。”汪野好不容易讲完了两个人的重逢,“就是这样子,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个人!” “真的吗?我不信。”吕天元当然知道有这么个神秘人物,他和嘉嘉甚至看过那个人写给汪野的信。只是当年的他们注意力全放在那一笔好字上,羡慕高中生居然能用钢笔写连笔字。后来这个哥哥还给他寄了好多钱,有足够汪野上到高中的学费,有时候还有点生活费,让他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汪野还用那些钱给他们买过吃的,3个人解决过温饱问题。刘聿要真是那个“大哥哥”,他们也就彻底放心了。只是事情真有这样凑巧吗? “是真的,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呢,可是我们的信息都对上了。”汪野快速说着,“他知道我家里的布置,还知道小二山上面的绿色大邮筒。他还给我做过百合粥!对了对了,他还记得你们呢!” “怎么可能啊……”吕天元挠挠后脑勺。 汪野连忙给刘聿拉过来,两个人坐在一起,从画面上看,卫乐语心里疯狂地冒着弹幕“般配般配般配般配”。他们可算相认了,再不相认卫乐语都要急死了,现在看着别人这样幸福,他仿佛也品尝到了甜蜜的滋味!我磕的cp终于成真了! 对于大家的猜测,刘聿也认为这很正常,于是从手机壳的后面拿出了那张修复过的照片一角:“我没有骗你们,这是当年小野给我寄的照片。你们瞧瞧,这上头就是你们三个。照片我请专业师傅修复过,所以颜色看上去比较新。” “我的天啊!真的是咱们啊!这张全班大合照我都没留着。”黄志嘉啧啧两声,这下是不用怀疑了,“居然是你,原来是你!” 卫乐语一边大喘气一边张开嘴巴要说话,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作证! “我小时候怎么那么傻缺?”吕天元也认出了年幼的自己,证据确凿,这人还真是当年那一个,“世界这么大,居然还有这种缘分……” “所以,我打算再多住一天,我们一起收拾收拾房子。”汪野将话题拉回来,没想到这两个人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看来小时候的哥哥滤镜还是很好用,“你们再多辛苦一天,行吗?” 黄志嘉点点脑袋:“没问题,下午我先陪小鱼回家拿一些生活用品,晚上我在家里陪着他。” 卫乐语又开始摆手,胡乱地做出几个手势,不用非陪着我,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台球厅。吕天元双手抱臂,靠在沙发上,对这份令人始料未及的缘分还是不太相信,可必须接受现实:“既然你们认识这么久了,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住就住呗。不过你家那个房子真的太破了,收拾起来很麻烦,做起来只是无用功。” “谢谢啦!”汪野就知道他们会放心,“你们别操心,我们就打扫一下院子!” 因为和工匠约好了修坟的时间,所以他们也不敢聊太久。视频结束之后他们赶紧吃了些东西就上了山,和工匠顺利碰头。还没到吉时,3个人在山上聊了一会儿,聊着最近村里的改变,等到时候一到,工匠立马用准备好的水泥开始封边。 汪野和汪家人都不亲密,可如今是自己在坟前,那他也不愿意做一个不孝子孙。该有的祭品都摆上,汪野在坟前鞠了躬,工匠忙活完之后擦了擦汗水,感叹着事态万千:“居然就你一个,你爸没跟着回来?” “不知道,他可能忙着呢吧。”汪野并不关心汪波正在干什么,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把祖坟的修缮过程拍十几个小视频,再一一发过去讨一个父亲的欢心满意。 “家里还是你孝顺呐。”老家人很讲究这些,修祖坟是大事,可这么个小辈孤孤零零来了,真是看不过去,工匠夸奖他,“祖宗地下有灵也会保佑你,以后你有福气。” “唉,什么保佑不保佑,我只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汪野谢过工匠,再次鞠躬告别,随即拎着大包小包的祭品和刘聿一起找外婆家。到这边他就更忙碌了,又是放香炉又是放点心,忙得两个人一身大汗。 半个小时眨眼过去,墓扫干净了,祭品也摆上,汪野站在墓碑前头,忽然间心情就低落下去了,怎么都抬不起来。刘聿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变化:“别这样,咱们高高兴兴的,别让外婆担心。” “我知道……我就是,一辈子后悔。我没见着外婆下葬,他们根本不等我就将人埋起来了,我从来就没有任何机会左右我从前的人生。”汪野心里有很多的遗憾。 “以后你的人生就都是你自己的了,这才是外婆最希望看到的。她看到你长这么高肯定很高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刘聿摸摸他的头,然后郑重其事地看向坟墓,“外婆,您放心吧,我身为汪野最好的朋友一定会看好他,绝不让他走歪路。我……” “他!”汪野没忍住,一下子脱口而出,“他……他不是我普通的朋友。” 刘聿转了过去,轻轻地摇摇头。不用这样,还是让外婆安息吧。 “外婆,他就是那个哥哥,就是他啊。”汪野不知不觉鼻梁发酸,“每个月都给我写信的人,你总说将来我考一个好大学就能去找他,就是他。可惜我考不上好大学……可是他还是来找我了,就是他。” 刘聿情不自禁地拉住汪野的手:“是,那个人就是我,外婆您放心吧,我……” “他不仅是我哥哥,还是我现在喜欢的人!”汪野鼓足勇气,他相信外婆一定不会怪自己不懂事,她看到自己这样幸福只会更加放心,“外婆……我对不起您,我喜欢哥哥了。” 刘聿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气声,汪野还是说出来了。 “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汪野简直不敢想下面的外婆和其他长辈现在是什么表情,肯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也遇上过不好的男人,被人骗得好惨。但是哥哥他不一样。他小时候就没有骗过我,长大了也不会骗我。” 风儿轻轻吹,电子香炉虽然无烟,却时不时点亮一瞬。这一刻山上的雾气都格外温柔,环绕着汪野。 “我不想骗您,您千万别生气。以后我俩会好好过日子,把工作做好,就和……就和其他结婚的人一样。”汪野已经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先让外婆安心才是,“您要是怪我,就给我托梦吧,骂我几句。千万别骂他,他以前生过一场大病,身体不是很好。” “现在已经好了。”刘聿赶紧在外婆面前表示身体状况,“全好了。” “那也不行,外婆经常说‘病去如抽丝’,就算病好也会伤身。”汪野对外婆的话坚信不疑。 唉,这个小傻瓜。刘聿也不再反驳:“好吧。你和外婆说,让她好好休息,咱们回去之后好好工作,等到天气完全暖和了就挑一个好日子,好好修一修这里。” “嗯!”汪野这回勇敢地拉住了刘聿的手,不管是在谁的面前,他的哥哥都是一个完全拿得出手的人!他给自己的这份感情也永远拿得出手! 等到他们下了山已经是中午,在连锁酒店吃了一顿午饭就去老房子收拾了。吕天元说得没错,这里没有什么清理的价值,需要的是大修。房梁也腐坏了,汪野都不敢让刘聿再进去,生怕屋顶一下子掉下来,将人砸到。小院子里面充满回忆,相认的两个人将这里一一恢复原样,刘聿像走进了一张偌大的拼图里头,将回忆拼凑完整。 天黑之后,他们就回了旅馆。 既然再住一天,汪野也不再着急了,一直赖在刘聿的房间里吃零食、看电视。刘聿工作的时候他不打扰,偶尔还坐到哥哥身后去看看。他想变成一个帮得上忙的好伴侣,只可惜那些教案啊、课题报告啊,他看起来好似看天书。 更别说好多好多的会议报告,汪野简直看傻了眼,他一直以为当老师就是讲课,怎么要开这样多的会呢? “累了吧?”忙得差不多了,刘聿反着手揉了揉汪野的脸。 “不累,我今天什么都没干,歇了一整天。”汪野使劲儿地眨眨眼睛,看电脑屏幕都将眼睛看花了,“你以后应该随身准备眼药水,这份工作太费眼睛。” “我有。”刘聿自然什么都备好,从工作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你要是觉着无聊要不要看电影?我电脑里保存了好几部,都挺好的。有《泰坦尼克号》,看不看?” 放在以前,汪野肯定迫不及待要看了,但今天却摇摇头。 “那你想看什么?”刘聿问道。 汪野拍拍床边:“你坐过来,我告诉你。” 刘聿笑着坐了过去,一个热情的深吻就花费了十几分钟。他放开气喘吁吁的弟弟:“想告诉我什么?” “告诉……告诉你。”汪野和他一起躺在床上,两只手抓着他的皮带,笨手笨脚想要解开它,“哥哥,我不想等一周年了,今天晚上就那个,好吗?” 作者有话说: 没相认之前的兄弟:要小心这个人,不行不行,汪野会被骗。 相认之后的兄弟: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第79章 给老子开门 刘聿用拇指摩挲着汪野的下唇,很无奈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我知道。”汪野起身,可两只手还停在他的皮带上。情绪比潮水还要汹涌,覆盖了他的全部感官,他被喜乐冲得晕头转向只能束手无措。他从前的那一套仪式感已经溃不成军,不再管用。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问他要什么,像同时拉响全部警报,汪野确信如果错过了他会很难受,并不是一时兴起。 “知道什么?”刘聿同样也是。 他对汪野的渴求是与日俱增的,呈几何倍数疯狂上涨。虽然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但这第一份爱情就让他如痴如醉。 他曾经和卫乐语说,自己这辈子是遇不上喜欢的人了。就算遇上了也不想亲近,人类不是自己的考虑范畴,但又没有看上的机器人。可是汪野对他来说很特殊,各种情感杂糅成一团,一下子就陷了进去。那些看着路劭去找他的日子简直难熬,很多时候刘聿都察觉到了“失控”。 心情被打乱,计划被打乱,人生被打乱……他手里写着一丝不苟的教案,可想要说的话快要飞出胸腔。他确信汪野就是他心里的一颗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芽。他惴惴不安,期望着它早点冲破胸膛,别再突突突地撞击肋骨。 两个人的心跳同样混乱,不分彼此。汪野探身往上,勾着他的脖子去亲,身体像是被闪电击中只剩下战栗。“我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你也知道。” 刘聿被他连续亲了好几下,但是每一回都不敢深入。逐渐的,汪野从他的反应里感受到了一丝冷却,只能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们,先停一下。”天知道刘聿花了多少力量才从汪野的身上起来,“咱们谈谈好么?” “你不愿意?”汪野并不能理解他的“谈谈”是谈什么,紧接着拽着刘聿的领口,全身心地要亲上去。不过这一回还是被刘聿给躲开了,汪野眼里的热情逐渐降了温,他似乎能理解刘聿在拒绝自己,可是又本能地想要拒绝理解。 “我不是不愿意,正相反,我太愿意了。只是……我们得谈一谈。”刘聿扶着他坐了起来,将他那只放在自己西裤拉链上的手拿了下去,“小野,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我知道啊。”汪野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 “你知道如果我们这样做下去,要做什么?”刘聿又问。 汪野抿了下嘴唇:“做我们约定好一周年再做的事情。” “那既然约定好了一周年,为什么现在又不用等了?”刘聿就是很担心这个,这就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他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可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是把自己当成了男朋友,还是一个需要报答的哥哥。刘聿只希望是前者,最好和后者毫不沾边。但他怕汪野犯迷糊,因为自己是在他小时候除了外婆之外投以关怀的那个人,这界限很不好区分。他怕汪野脑袋一热就走到另外的那条线上,两个人错了身份。 “因为,因为……”汪野想了又想,“因为我想做那个。原先我约定一周年是因为我们不够了解,不能那么快上床,而且我还有仪式感的执念。但现在我们……” “这个旅店可没有什么仪式感。”刘聿看了看周围,算不上破旧,可条件充其量是中下,“如果我们在这里做了什么,我没有办法给你弄玫瑰花。我想给你的不止是这些,我希望……” “可是我不想要那些了,我只想要你。”汪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他感受快速的心跳,“而且我们已经很熟悉了,我们不需要再了解。小时候你对我那么好……” “就只是因为我对你那么好,所以你要打破原则,用做.爱的方式报答我么?”刘聿笑着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个,我对你有欲.望但是我可以等到一周年。” “你怀疑我对你的感觉?”汪野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不是怀疑,我相信我们之间是爱情,只是我怕你为了报答我,将底线一退再退。不用这样,你可以坚持你的底线。”刘聿轻轻地说,“我不想让你有这份愧疚的心情。” 汪野有些没搞懂,他的脑袋瓜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那你现在……要我怎么办?你不和我做?” “如果你没想明白,我不和你做。”刘聿说道,“或者你可以再好好想想,出去走走,给脑袋降降温。” “你是不是想赶我走?”汪野低声问。 刘聿疑惑地皱眉:“怎么可能是赶你走?我让你想明白是为了让你更长久地留下。等你想明白了,和我说。” 想什么?怎么想明白?汪野一头雾水但还是离开了他的房间。他不太懂刘聿到底在纠结什么,更不明白他较劲的点在哪里。对自己而言,发展到最后一步亲密关系就是两个人最完全的交付。彼此信任,彼此拥有,他为什么不愿意? 刚才脑袋还没发热,现在CPU都要干烧起来了。汪野想要出去转转,走到前台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小老乡要出门,于是问道:“你这么晚干嘛去?” “回家吃饭啊。”小老乡晃着摩托车的钥匙,“你吃没吃?” 汪野摇摇头。 “那一起走吧,我家有饭。”小老乡热情邀约,在一个村子里大家都是你上我家、我上你家。于是汪野索性什么都不想了,跟着小老乡一起离开大堂,双腿一跨坐上了他的小摩托。摩托的车灯打开,路灯也给他们照亮,但汪野闷闷不乐。 “你有心事啊?”开到一半,小老乡问。 “没有。”汪野和他说着家乡话,异常亲切。 “你都这么有本事了,能去大城市打拼一把,还能有什么心事?”小老乡笑了笑。 “打拼算什么……你怎么不去?”汪野心不在焉地问。 小老乡收起了笑声,颇为严肃地说:“人和人不一样嘛。有些人适合一线城市,有些人就适合留在家乡,我留在这里很舒坦啊。和家里人在一起,每个月的钱够花,要我离开家人出去闯荡我才不干。再说了……咱们家乡已经建设的不错了。” “哦。”汪野搂着他的腰,还是没能从低落的情绪里抽离,更想不清楚刘聿的问题。 小摩托开过了一条桥,小老乡又问:“你和你男朋友吵架啦?” “什么?”汪野惊讶得差点跳车,“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的,现在大家都上网,我又不是傻子。”小老乡啧啧啧了好几声,“你应该是带他回来祭祖的吧?你们这样的,在大城市是不是特别多?其实我都看得出来,而且他肯定挺喜欢你的呢。” 狗屁,他刚才还把我从屋里轰出来呢,我马上就要把他的西裤拉链拽下来,结果他推开我。汪野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怕你偷偷去前台结账,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就给我转钱了,说不许你结账。心好细,对你挺上心。”小老乡笑着解释,“以前就在电视里看到,你俩是我见着的头一回呢。” “什么?他已经给钱了?”汪野完全不知道,第一个夜里自己睡得像死猪。 “是哦。”小老乡又要开车过一条桥了,“过了这个马良桥就到我家啦,我家饭菜很好吃。” 汪野的耳朵一动:“什么桥?” “马良桥啊,好几年前有人捐钱修的桥呢,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有人传言说是什么归国华侨,一个很有钱的富婆呢。”小老乡说,小摩托被石头颠了一下,汪野也跟着颠腾。他看向那条不算宽大的桥,目光穿透黑夜看向了无尽的山。 [哥哥,我家这边没有桥,你要是神笔马良就好了,可以给我画一个桥。我就不用从水里走。] “停车停车!快停车!”汪野突然疯狂地拍着小老乡的后背,自己的后背一直在冒汗。小老乡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摩托:“怎么了?” “我要回去!”汪野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跳下车,对身后的呼喊不管不顾。刘聿你个王八蛋,你就背着我吧,背着我捐桥又背着我交房钱,当面却什么都不和我说。还一个劲儿给我讲大道理!老子又不是你的学生,老子不听你的王八念经! 去你大爷的想清楚,汪野拿起手机,在接通的一刹那喊道;“你王八蛋!” 捏着手机的刘聿再次感受到胸口的震动,他仿佛给自己判了一个无期徒刑,行刑地点就是这村子里的小酒店。他不敢走,也不敢出去找汪野,更怕汪野回来还是分不出情感的区别。但是手机亮起的一瞬间他又那么激动,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 他以为汪野会打电话说他想明白了,但是却只有这一句。这下好了,通话再次结束,刘聿连追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再给汪野拨过去。拨过去之后没有人接,好似石沉大海,他海底捞针一般继续拨通,直到那个铃声响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电话接通,汪野气喘吁吁:“你给我开门!” 眼前又是那道门,门开了,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地看着对方。汪野显然是一路跑回来,发梢挂着汗珠,脸上有运动过后的红晕。刘聿在看到他的一秒内彻底败下阵来,他甚至觉着自己虚伪,为什么要设立什么道德底线呢,自己本身就是有掩饰不住的欲念。 沉默无声,汪野大喘着气,刘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丘比特终于射出了不止一支箭。 在这一场迟来的爱情当中,刘聿被精准地万箭穿心。 “我没想明白。”汪野的胸口起伏急促,好似波浪,他咽了咽唾液,嘴唇微微发红,“但是我想要留下来。” “你想好了?”刘聿的手指尖不知不觉地动了一下,“你现在还有转身的机会,要是进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有逃走的机会。” “一堆废话!”汪野冲劲儿十足地瞪着他。 于是刘聿往前半步,一只手捞着汪野的腰,一只手贴着汪野后颈,将人亲着带了进来。这颗种子最终还是发芽,冲破了他的思想,他胸口好似开了大洞,飞出了千万只的蝴蝶,引发了一场史无仅有的激荡海啸。 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刘聿将弟弟压在了酒店的墙上,嘴唇压着嘴唇亲了上去。他一边亲一边单手拆着领带,腾出一条腿顺势踹上了门。门撞击一般关上了,他真的没有给汪野留离开的后路。 他想用亲吻缠绕汪野的身体,当汪野的手再次伸向他的皮带,刘聿没有再推开。反而他拨动着弟弟的食指,教他怎么样打开那个金属扣子。 “这样。”他关上了廊灯,黑暗中亲得有些狠了,“就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汪汪拒绝了刘教授的理智问题,并且用爱情扇晕了他。 第80章 被滋润过了! 哐当,汪野听到皮带落地的动静。但他没工夫去想别的,用冰冷的嘴唇回应着刘聿的热情。他奋不顾身的样子格外着急,不像是从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了,很柔软也很听话,只是不允许刘聿再退缩。 “退缩”这两个字已经从刘聿的人生里抹掉,两个人近乎凶猛地拥抱对方的身体,他的手顺势放在汪野的后脑勺上。砰一下子,汪野又撞到了墙,只是有了那只手的保护所以不再担心被墙面磕疼。嘴巴上也不留退路,他吸吮刘聿的嘴唇,又咬住他的嘴唇,喜欢哥哥的抚摸,又讨厌哥哥过于理智。 现在好了,这层理智被他打破,他触碰到了刘聿身上的炙热和坚硬。忽然间汪野又不让刘聿亲了,将他推远了一些。 室内只有床头灯,昏暗又暧昧,这是一间没有客人的连锁酒店。无论是陈旧的家具摆设还是泛黄的墙纸在汪野的眼里都那么迷人,这算是哪门子的仪式感?汪野并不清楚,却没有动摇。他去过W酒店的情侣包间了,但还是觉着这里更适合自己。 汗水从额头一滑而过,刘聿额头前的碎发好像垂在他的眼皮上,让他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你现在还非要我想明白吗?”汪野像是在质问他。 刘聿的手还在他的后脖子上,现在两个人的体温同时烧到了一千度似的。烧得他们不分你我,难舍难分,烧得刘聿后悔自己犯什么糊涂呢,非要汪野在“哥哥”和“男朋友”的身份当中做一个抉择。 他本来就是两个都是,都是都是都是自己。 “我现在,很想和你那个。”汪野好像挺有气势的,但下一句又慢下来,“你呢?” 刘聿将他的领口一点点地往自己这边拉,回答留在了他们亲吻的前一刻:“我也很想。” 屋子不大,但走过来就快用尽他们的力气。汪野就没有走过这样困难的路段,一边拽着对方的领子一边贴住,舌头在对方嘴里搅动的声音不断。他上身的冲锋外套被轻易脱掉,掉在地上一步跨了过去,冲动制造的眩晕让他站不住脚,往后倒在床上。被子被他一把扯到地上,汪野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物体留在床上。 亲眼看着哥哥分腿跨在身上,弓着后背俯身下来,汪野的眼皮快要烧成淡粉色,睫毛一个劲儿抖动。 “你太不乖了。”刘聿亲着他说,两只手压在他的肋骨上。 “我哪里不乖了?”汪野含混地问,卫衣变成了衣服卷儿,转眼之间就卷到了胸口的下方。浑身烫得不行,汪野的肚脐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上一下,像是和刘聿打招呼。原本仅仅给一个成年男人睡觉的单人床顿时变得不够睡,可汪野又觉着这样很好,恨不得将身上每一滴汗水都蹭到刘聿的衣服上。 呼吸之间,两个人的双手开始侵占对方的身体空间。汪野很生涩地抚摸着刘聿的身体,主动地,想要将他的领带拆下来,扣子全部解开来。然而下一刻他的两只手都被拉高,被举过头顶。 “就这么着急和哥哥做?”刘聿故意逗他,气息和手掌同时压下来,将汪野强硬包围,那温柔的无花果香水味也拥有了缓慢的攻击性。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气味已经将汪野环绕。刘聿不仅没有让汪野脱他的衣裳,相反,汪野身上的卫衣已经被他三下五除二地扒下去。整个过程刘聿都在亲着他,汪野好似泡在温水里的青蛙,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没有用了。 汪野就有点生气,凭什么刘聿他不脱衣服啊。 而刘聿的手掌完全张开,压在他的脖子上像是能一把握住,当亲吻抵达喉结时汪野忍不住顶起了膝盖。“你干嘛,不脱?” “不用脱,也可以。”刘聿沙哑着嗓子,还带了一点笑意。这坏笑让汪野忍不住颤栗,借着灯光打量那张面孔。曾经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哥哥现在压在身上,只要这样一想,汪野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加投入,只是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没有经验的真相,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刘聿反而没有汪野那么着急,也借着灯光打量着汪野,他着迷了,不管是弟弟的肤色还是肌肉线条,甚至是小腹上的那个小痦子都让他欲罢不能。 他的两只手掐在汪野的人鱼线上,拇指下压,好似这样一压就能从他的身体里压出什么来。而汪野也顺从地让他随意摆弄,亲到嘴巴时就主动地回应,不一会儿刘聿的亲吻抵达了后腰,掌心顺势摩擦着汪野下凹的背沟。 “为什么纹身了?”刘聿的呼吸非常凌乱,专注地看着那只灰色的小鸽子。 带有薄茧的掌心在身上游走,不断刺激感官冲动,汪野的两只手抓着床单,低着头说:“毕业那年纹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去洗掉。” “不用,洗掉会很疼,我不想让你疼。”刘聿并没有什么身体本真的执念,哪怕汪野今天纹了一条花臂、一面花背躺在他的面前,他眼里也只有弟弟,“为什么是小小鸽子呢?说实话,不然我要惩罚你了。” “呜……”汪野只是听他的“审问”声音就爽得一个激灵,“觉着可爱。” 刘聿一下子就笑了,重新亲吻鸽子的羽毛,几番折腾之下汪野就丢盔弃甲,声音不成音调。他完全不着急,反而更加有成就感和满足心,不拘泥于整个行为的过程。他喜欢看汪野被他固定在床上的样子,看着他身上的肌肉在自己的调动下紧绷或者松弛。听汪野的声音从克制到完全放开,让整间房子都充满他们低沉的喘息。这里太限制发挥,好在自己的家里有很多衣服都很适合汪野来穿,毕竟他的腰很薄,屁股却很翘。 “等等。”汪野却不知道刘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转过头问:“接下来是不是……就是那个了?” “你知道怎么那个么?”刘聿又忍不住笑,欣赏他身体的漂亮线条。现在他已经想了很多让弟弟灵魂出窍的方法。 “接吻之后,你知道要做什么了么?”刘聿两只手揉着他的腰窝。 汪野将声音闷在被子里,原本这事情是自己提出来的,这时候可不能怯场:“知道!我看到计生用品了!在洗手间……台子上有。” 刘聿在他的后腰上捏了一把:“你怎么知道?这么淘气,以后我得好好管管你。” 你管我个屁啊,休想。汪野闭着眼睛,听到他起身去了洗手间,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刘聿的手里拿着几个正方形的小袋子。小袋子拆开才有油,刘聿像是一个慢条斯理的食客,半分都不着急,他将油在掌心焐热,还是穿着那身正装,然后就在汪野准备开口催他的时候,他单手将眼镜框摘了下来。 咔哒,银边眼睛放在了床头柜上。 小小的商务间似乎藏不住他们的秘密,等到天亮时,汪野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叫出来。他只知道天都快要亮了,村子里的公鸡都叫了,然而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还连在一起,像是永远不知道疲惫。 仪式感这3个字已经被彻底抛之脑后,疯狂之后汪野沉沉睡去,再次睁眼已经是中午。他好累,而且对自己的身体有了非常陌生的感觉,好像每一个零件都是刘聿亲手拆下来的,然后又亲手给安装好。 胳膊和大腿都不是原装的了……汪野裹着被子,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行了,现在再仔细一感觉,屁股也不是自己的了! 好气!汪野怒不可遏,凭什么就自己脱衣服啊,刘聿他都不带脱的,穿西装诱惑谁呢?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床头柜上留了字条,刘聿出去买午饭了,汪野趁着这个时间溜进洗手间,哗啦一下子,吓了自己一大跳。 刘聿这个人……莫非是什么盖章狂魔?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身上留这么多吻痕?他好幼稚! 汪野再转过去,臀部对称的两个巴掌印格外显眼。 这时候房门开了,汪野还没穿上衣服,连滚带爬地逃回床上,裹起了被子。地上有十几个卫生纸球,显然刘聿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汪野原本想要假装装睡,可是排骨饭的香味太香了,他肚子咕叽咕叽在抗议。 “起来吃饭吧,我刚才看到你起来了。”刘聿一副酒足饭饱的餍足感,就差将“食髓知味”这4个大字刻在脸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汪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你王八蛋!” “我已经给过你逃走的机会了,是你没有把握住,现在又怪我。”刘聿起身给他倒热牛奶,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上挑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来,“快起来吃饭吧,我收拾一下房间。” “那你好好收拾吧,都是你干的,和我没关系。”汪野哼哼唧唧地起来,盘腿坐在床头吃排骨饭外卖。外卖套餐里还有一个烤红薯,他一边啃着红薯一边生气:“还说什么仪式感……做完了就让我吃这个,你这个哥哥一点诚意都没有。” 刘聿也觉着差点意思,但无奈的是周围没什么餐厅。“等回到北京我再带你吃好的,或者我亲自下厨。你想吃什么?” “我不去你家。”汪野学聪明了,“我怕你请我吃饭到最后就是吃我。” “这有什么怕的?”刘聿诚恳地点点头,“到最后肯定会变成吃你。” “你!”汪野虚张声势地瞪他好几眼,这个哥哥是没法要了,谁爱要谁要。刘聿弯下腰继续捡卫生纸球,同时将那一条领带捡了起来。汪野一看到那领带就百般闪躲,瞬间想起它昨天晚上都做过什么,捆绑也上了,堵也堵住了,果然年龄大的男人就是可怕。 正好手机响起,来电人是黄志嘉。汪野迫不及待接电话:“喂?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问你们想吃什么,我提前买好啊。你和刘老师相认,咱们总要在家大吃一顿吧!”黄志嘉迫不及待地说,“你是不是刚睡醒?听着还挺沙哑。” “嗯,刚睡醒。”汪野将红薯塞进嘴巴里,“随便买吧,你问问小鱼想吃什么,咱们紧着他吃。他爱吃辣,买辣咖喱饭吧。” “好嘞!”黄志嘉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转头又说,“咦,好奇怪哦,汪哥你……” 汪野一愣:“我怎么了?” 靠,莫非声音可以传递情绪,我从小处男变成非处男,完全能听出来?不能吧? “你嗓音好奇怪。”黄志嘉思索着怎么用词,“感觉你像是被滋润过了……” 作者有话说: 嘉嘉:汪哥好像被滋润过了。 老刘:没错,我干的。 第81章 口供不合格 听着嘉嘉说“滋润”这两个字,汪野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但是他敢确定,这一刻不管脸上的颜色再红,都不可能红得过屁股上那两个红手印! “怎么回事啊?”黄志嘉试探性地问问,“汪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刘老师睡一起啦?” “咳咳。”汪野用假咳掩饰着慌张,“你瞎说什么……” “其实没关系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前我和天元管着你是担心他是骗子,毕竟嘛,他看上去比咱们聪明很多的样子。”黄志嘉说。 从他旁边经过的吕天元,以及正在和他打电话的汪野,同时想要反驳他,但又无力反驳。 “但是他如果是那个哥哥,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了。我还担心你把人家给气死呢。”黄志嘉太了解汪野的性格,隐藏版的人形窜天猴,说上天就上天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什么时候气过别人?”汪野受不了兄弟的突然倒戈。 “小时候我也吃过刘老师的钱买来的零食啊,吃人嘴软嘛。”黄志嘉像模像样地点点脑袋,“替我们向哥哥问好!” 汪野死死地咬着牙跟,看着这个“衣冠禽兽”般的哥哥:“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把所有纸团丢进垃圾桶的刘聿这时候直起了腰,重新戴上银边眼镜框的他又恢复了那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的气质,仿佛昨天夜里的那个他根本就是狗上身了。 结束通话,黄志嘉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吕天元赶紧凑过来问:“怎么了?笑什么呢?” “我笑的是汪哥还不好意思呢,还想瞒着我。他那个一周年的仪式感约定到了刘老师面前就作废啦!你信不信?不信咱俩打个赌!”黄志嘉说道。吕天元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拍了下后脑勺:“卧槽……” 兄弟们的吐槽仿佛已经传进了汪野的耳朵里,他用脚趾头来想都能想到他们会怎么样笑话自己。缓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先吃饱再说吧,一整份热腾腾、香喷喷的排骨盖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饭他们就办理了退房,和小老乡挥手再见,而汪野这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腿不是腿”,好酸啊,踩在地上,大腿根连着屁股的那一块儿酸死了。 “要不然……你在车里等我吧?”刘聿这会儿也挺不好意思的,“我去山上祭拜。” “我肯定要和你一起去啊,这都要走了,我要和外婆说再见!”汪野好似身残志坚,揉着后腰就上了山。他这一走,下一次回来估计就是明年的春节,或者老房子修缮,所以先去看了看汪家的坟,又去和外婆鞠了躬。 “外婆,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生活。”汪野轻轻地说。 刘聿也跟着鞠躬:“是,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生活。等下个月我就给您烧工资条。” 两个人都这样说完他们才下山,两三天的单独相处在汪野的心里不亚于一场说走就走的私奔。这回他也不想开车了,屁股下面垫着软垫,怀里装着耙耙柑,等待着他们的车子嘟嘟嘟开回北京。 开了十几分钟之后,汪野剥了个耙耙柑给刘聿:“你吃不吃?” “不生气了?”刘聿接了过来。 “生气有个屁用,屁股又不是不能用。”汪野龇牙咧嘴地调整着坐姿,“先说好,咱们在天元和嘉嘉面前必须收着点儿,不然他俩肯定笑死我。” “好,我全力配合,我会尽情施展演技。”刘聿点了点头,“再帮我剥一个,真甜。” 瞧瞧,瞧瞧,这就是狗男人,还开始使唤人了。汪野心里这样想,但还是挑了一个最大的耙耙柑,认真地低着头剥起来。 回京的路比出京要堵许多,两个人也不着急,一路上游山玩水一样往回开着。等到车子过了收费站已经过了傍晚,天全黑了,这种夜幕四合的时分特别容易让人伤感,曾经的汪野就很不喜欢这个时间段。 他会回忆起不好的事,从前还很小的自己就清楚了什么叫“遗憾”。但现在不太一样了,他甚至开始畅想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夕阳的光慢慢地落下去,直到华灯初上,他们还会安静地窝在沙发上,拥抱着。 奇怪,自己活得这么粗糙,为什么还会有这样浪漫的幻想?汪野偷偷地看向专心开车的人,大概就是因为刘聿这个人总能让他做梦,而且在这场名为现实的梦里会越过越好。 晚上7点20分,刘聿将车子停在了首体大东校门的停车场:“呼,终于到了,醒一醒。” “嗯?”汪野不知道已经睡过多久,怀里抱着的零食只吃了半袋,洒了一些。他吓得一个激灵:“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收拾一下!” 糟糕,最不巧的是他吃的还是薯片,半片、整片的脆脆薯片洒得眼下都是,还有一堆渣子。汪野有些手忙脚乱了,他自己也开车,最知道别人在车里吃零食又弄一团糟是什么心情。 “以后你记得提醒我,不要在你车里吃东西。”汪野用这种方式道歉。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下回我到你车里去吃薯片。”刘聿一把将薯片口袋抄过来,“别捡了,捡了也不能吃,都脏了。” “你车的后备箱有小吸尘器吗?”汪野还不死心,准备动手清理。 “有,但是现在不用。吃点薯片又不是什么大罪,我单身三十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在我副驾驶座位上吃零食的人,这不是挺好的嘛。”刘聿将安全带解开,“走吧,咱们先去店里,然后晚上一起回去吃饭,别让他们等着。” 嗯?怎么回事?他不生气吗?汪野一时间陷入了迷惑。他都不太习惯了,因为汪波就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而自己也需要用“不稳定”来伪装。他没有见过刘聿这样情绪不易发作的成年人,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解决办法。原来这就是年龄差的魅力。 下车之后,两个人拎着水果往食街走,天黑之后太冷,前后左右都没有人。走着走着,汪野又开始提醒他:“你记住一定要施展演技啊,咱俩现在串一下证词。” “好。”刘聿认真对待,准备聆听他的编造。 “要是他们问起来,咱们就说……虽然是住在一个房间里了,但是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汪野胡乱地使用着成语,“就说,我有一个一周年仪式感的约定,咱们共同决定遵守它!” “没问题。”刘聿还一起找证词里的bug,“万一他们问咱们分别睡左右哪边呢?” “他俩应该没有这个智商吧……”汪野摇了摇头。 “那可不一定。”刘聿忽然间停下来,“不过嘛,想让刘教授帮你作‘伪证’需要一些贿赂我的行为,不然我就昭告天下。” “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呢?都三十老几的人了……你要怎么贿赂?”汪野往前一步。 刘聿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亲一个,一路上你都没亲我。刘教授现在刚刚谈恋爱,正是不能冷落的时候。” 汪野一整个大无语,都说老房子着火最是凶猛,现在他可算体会到了。不过他自己也很想亲就是了,趁着没人,他蹑手蹑脚地踩在了马路牙子上,去触摸刘聿冰冷的嘴唇。刘聿被亲了一下之后就笑了出来,整个深吻他好像都是笑着的,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 “现在可以走了吗?”汪野抿了下嘴唇,希望嘴巴不要红肿。 “嗯,可以了,走吧。”刘聿推了下差点掉落的眼镜,和汪野一起转过身,就看到了大包小包拎着火锅食材的黄志嘉、吕天元,以及什么都没有拿的卫乐语。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几秒种后汪野对刘聿快速发令:“要是他们问,我睡左边,你睡右边!” “get!”刘聿点了点头。 随着天气大降温,今天晚上的汪汪台球厅没有多少客人,汪野一进屋就被两个兄弟一脸坏笑地“请”进了休息室,显然就是要问问要八卦。而刘聿和卫乐语被留在了前台,面面相觑。 卫乐语瞪大了双眼,就好像刚才那一幕将他吓着了。他挥手比划了好几下,然后开口:“咦咦咦呀呀呀!” “是,没错,我和他一起住旅馆了。”刘聿仿佛一个密码翻译,能够听得出卫乐语的言外之意,“你想问什么?” 果然是啊,卫乐语两只手抓了下脑袋,一不小心又把伤口给扯疼了:“咿呀!” “是,是那种住,不是那种很单纯的住法。”刘聿缓缓地点头,“小野他原本有仪式感,但是他为了我破例。我一开始也很挣扎,怕他把我和哥哥这个形象混淆。不过后来我想清楚了,本来我就是哥哥,本来就分不开。” “呀?”卫乐语歪了歪脑袋。 “呀!”刘聿学他说话,“你到底在着急什么啊?” “呀呀呀……”卫乐语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刘聿的面前,指了指他的左大腿,“咦哈!” 这一回刘聿没有学他的发音,反而将这嘶哑的气音听了进去:“我知道你在担心这个。你放心吧,我没有……脱衣服。但是以后总有脱掉衣服的一天,他一定会知道什么。现在我只希望这一条慢一点来,能慢一天就慢一天。不过……我相信小野他不会在意,我们都很珍惜对方。” 卫乐语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台球厅的休息室里,汪野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两个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想问什么啊?” “那好吧,我再问一个问题!”黄志嘉神神秘秘地俯下身,“你说你睡左边床,刘老师睡右边床,对吧?” 汪野快速地点头:“对啊!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刘聿!” “那你和他谁在上头?”黄志嘉快速地问。 “我啊!”汪野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汪汪:可恶啊!嘉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82章 延迟满足 说完之后,汪野就知道自己上了兄弟们的套! 可惜木已成舟,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难回头。汪野眼瞧着嘉嘉和天元相视一笑,完蛋,这算是做了一回无效口供! “好啦好啦,我们都懂,谈恋爱嘛就是要这样的。”黄志嘉像个成功的狗头军师,“今晚上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吕天元虽然也知道他俩肯定会住在一起,但是没料到刘老师的动作这么快。毕竟那个人看上去可太禁欲了,让人感觉就像是……100个汪野脱光了在他面前扭屁股,他也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结果,没想到他什么都动了,好险,好在这个人是他们仨从小就认识的故人。 “电话里好些事情你都没说清楚呢,再给我们讲讲吧。你俩到底怎么认出来的?”现在尘埃落定,黄志嘉准备听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吕天元坐在了汪野的旁边,摆明了也是准备聆听他俩的重逢。 能够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且相认,还相爱了,他俩思来想去怎么都觉着太奇妙,完全能够拍一部电影。 汪野到现在也如身在梦中,想了想之后说道:“他在东食街认出了咱仨,就这样慢慢潜伏在这里了。有一回他还逮住了路劭出轨……” “跳过这个人渣,我们狠狠翻篇!”黄志嘉狠狠地咬牙,“那你俩到底是怎么失联的呢?唉,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吕天元一阵惋惜。要是两个人没有断联,汪野会少吃很多苦头,在求学的路上也会少走弯路。其实3个人里面最认真学习的人就是汪野,他不是没有天分,而是家里没有让他安安静静坐下来的环境。不然他一定能上个本科! “那时候他生病了嘛。”汪野已经释怀,虽然这一路有转折和坎坷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他断断续续给我写了一年的信,邻居们估计嫌麻烦都没有留着,也没人告诉我。后来咱们很少回去了,都不知道他捐钱造了一条桥,叫‘马良桥’。他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他是神笔马良!” 两个兄弟一阵沉默,半晌吕天元问:“什么病啊?严不严重?治好了吗?” “他说治好了。”汪野坚信不疑。 “你得好好关心一下刘老师,病得那么严重,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黄志嘉停顿了几秒,“要不你问问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吧,万一咱们能搞到什么偏方呢!” 吕天元一掌拍过去:“别瞎出主意,你的偏方没有一次管用!上回我嗓子发炎你让我喝什么树枝熬的水,我都拉肚子了!” “拉肚子就是帮你消炎泻火嘛,你还不领情。”黄志嘉揉揉脑袋,偏方是一定存在的,只是他们不懂。 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但谈论的内容倒是让汪野认真地动了心。是啊,身为弟弟和男朋友,总不能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好歹得知道刘聿当年怎么回事。再不济有个心理准备,以后还要好好照顾他呢。 但是……问人家病情,会不会不太礼貌?汪野瞬间想起了自己误会卫乐语的那一天,刘聿就是在征得了小鱼的同意后才将病情告之,从那天起,汪野便知道了这是个人的隐私。 等到他们离开休息室,刘聿和卫乐语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两个人笑容满面。汪野又一回想起了上回的计划,想要从小鱼的嘴里套话,但那一回他的计划被半路杀出来的路劭给打乱了,该死,真是个王八蛋人渣! 因为大家要回家庆祝,所以今天晚上的汪汪台球厅提前闭店。闭店之前刘聿特意去了一趟对面的小胖咖啡店,要了几杯手磨咖啡。小胖一边做咖啡,一边观察着刘教授:“您这满面春风精神爽的,是不是有好事?” “有的。”刘聿拿出了自己的会员卡,“我正式脱单了。” “好嘛!”小胖激动得拍了下桌子,“今天这些咖啡不许付钱!我请客!” “不行不行,今天……”刘聿正在推脱,结果小胖将订单攥成了一个纸球,以空气投篮的姿势扔进了垃圾桶。 不止是免单,小胖倒腾着小胖腿,亲自给咖啡送过来:“这是我的贺礼,不成敬意,请收下!” “谢谢,以后你的店我罩着了,有人找你麻烦就是找我麻烦。”汪哥自觉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比较厉害,正式将咖啡厅划入自己的管辖范围。回家之后他们就支起了火锅,还是个鸳鸯锅。 说完了“干杯”,大家以咖啡代酒互相碰杯,只有受伤的卫乐语乖乖喝热水,吃清汤锅。5个人不分彼此,哪怕是简单的火锅也吃得非常满足,汪野最后吃撑了,歪着肚子靠在沙发上,当下的幸福填补了他内心的那个空洞,原来朋友才是自己亲自选择的家人。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用纠结家庭的遗憾。 汪波让他去修理祖坟,他回来之后并不打算联系他。挥别了带毒的家庭关系,他迎来了友情和爱情的丰盛。刘聿明天还有课,在午夜12点的时候离开,汪野执意下楼去送,临走的时候想了又想,刚想开口问,却被刘聿抢先。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刘聿靠在车门上。 汪野叹气,怎么又被他给看穿了? “说吧,别憋在心里。”刘聿握住了他的双手,轻触他手上那几块因为陪客人打球而磨出的茧子。 汪野却将话咽了下去,换上了别的话题:“我……我想,是不是应该提高一下自己的学历?” 话音未落,刘聿不明所以地歪了下脑袋。“怎么回事?” “就是,你学历这么高,我和你有差距。我怕咱们之间以后的共同话题会越来越少,所以我想再补一补。”这也是汪野的心结,现在他们是激情上头期,看对方怎么样都是好的。但以后总有平稳期,他也得努力追上才行。 刘聿听完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嫌弃我学历不够好呢。这个问题是这样……如果你是为了自己,那么我双手高举支持你多看一些书,如果你是为了我,那么我不希望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学习也好,阅读也好,都要你自己愿意才行。” “是我自己愿意的!”汪野很开心,“我从小就很喜欢读书,只是没有机会。你家的那些书要是能让我看看就好了。” “可以,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读。你当第一次体验,我当温故而知新。”刘聿拿出手机,“这周三我就可以陪你读书,我们约一下时间吧。” 约好了周三下午4点到7点,汪野也算完成了一桩心事。他掉头往家走,天元在单元门的外头等着他,两个人一起坐电梯上楼。家里还没收拾,但乱就乱吧,等到他洗完澡,卫乐语神神秘秘地凑近,递给他一张纸。 会不会是刘聿的病情?汪野赶忙接了过来。 [汪汪,我能不能借用一下台球厅的地方。我在网上买了一些卡通人物的周边,对方都是附近同城,可不可以约在你们店里当面交易?] “就这个事情啊?”汪野顶着干燥毛巾说,“没问题,正巧我们也能保证你的安全。在网上买东西可要擦亮眼,嘉嘉以前就当面交易过一个骗子,拿了东西就跑。” “嘿嘿。”卫乐语赶紧鞠了一躬,这下就好了,又能够买到自己的周边又不怕坏人,台球厅真是自己的保护伞。 而汪野却有些失望,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卫乐语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他又很清晰地了解卫乐语和刘聿的友谊。相信只要刘聿不点头,小鱼不会传播他的私事。看来一切只能靠自己的观察了! 日子过得非常快,一下子就到了周四。汪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读书活动,下午3点半去东校门接男朋友下班,两个人一起回家。到家的时候刚好4点钟,汪野主动换上猫猫头拖鞋,一进屋就霸占了懒人沙发。 “唉,某人说是来读书的,结果一进屋就要睡觉了。”刘聿帮他摆好球鞋,“去,洗手去,不洗手没有水果吃。” “你早说有水果不就得了!”汪野蹭一下跳起来,两个人挤在一起洗小手。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回归了幼稚状态,洗个手都能亲半天,比早恋的中学生还要腻乎。最后汪野被刘聿拎出了厨房,安排在小茶几的软垫上。 “真是的……亲到一半不让亲,你欲情故纵。”汪野看着刘聿那已经被解开的领带,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刘教授私下什么样。他玩儿很大! “现在先读书,读书完毕之后才有奖励。”刘聿给他拿了一盒提前切好的新鲜水果,放上了金属小叉子和小托盘,哪怕是看书也给汪野制造出了仪式感,“今天你想看什么?” “你先说奖励。”汪野马上端坐。 “你猜?”刘聿插了一颗车厘子,送到他的嘴巴里。 汪野的嘴巴被撑得鼓鼓的,这车厘子好大啊,是他吃过的最贵那种。“奖励我……看一部电影?你给我下厨?” “奖励你玩一下我的杯子。”刘聿顶着一张教书育人的正经脸,说着狂徒一样的话。 这下汪野哪还有心思读书,他很聪明,明知道两个人单独相处肯定不会只看书,但也很笨,不知道刘聿会这样堂堂正正地说出来。茶几上有好几本书,都是刘聿提前准备好的,很适合好久没静下心学习的汪野在这个阶段阅读。 汪野随便拿起一本世界名著,打开一瞧,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每个字都变成了“杯子”两个字。刘聿好可恶,他说的“杯子”肯定不会是喝水用的,是干那个用的,就藏在衣帽间的深色柜子里! 而刘聿这个时候也转过了身,单独走进衣帽间。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两个手都拿了东西,正是那个东西。 “今天,刘教授教你什么叫‘延迟满足’,读20分钟书,就奖励你。”刘聿将它们放在了桌子上,和那堆书放在一起,然后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左腿压着右腿,两只手交叠地放在膝头。 他看了看腕表,下令道:“现在,我们的计时开始。” 汪野咽了咽唾液,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作者有话说: 汪汪:这就是副教授的私人教学吗?好高级。 老刘:加油。(微笑) 第83章 为我忍耐! 然而道理他都懂,做起来格外困难。 汪野手里翻着的是《心理健康》,桌子上还有好几本,大概都是浅显易懂的社会学。他想静下心来,不去思考别的,但是刚看完两行就抬头了。 “阅读停止。”刘教授非常严格地说,“从现在开始重新计时。” “啊?重新计时?”汪野完全惊呆了,为什么会这样严格? 刘聿又一次看透了他的小脑袋:“既然你想要好好阅读,我肯定要严格要求。只是20分钟,我相信你能够做到。不理解的地方就先跳过去,一会儿我负责给你讲。” “你对你的学生也是这样吗?”汪野抬着头看着他,这一刻,刘老师的教学形象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大。 “当然不是了,大学生最不好管,自律的学生不用提醒,不自律的学生照常逃课。”刘聿摸着他的后脖子,“听话,好好看书。” 好吧。汪野得承认自己很吃这一套,那就是当刘聿拿出威严时更让他着迷。上一回他去偷偷听刘聿的公开课,这个现象就已经初见端倪,虽然他没有课本,然而那沉稳的声音通过音响在身边放大的瞬间,他就想按照要求拿出课本。 当刘老师在前面说收好手机,他也不敢去看手机了。 现在同理,他再一次尝试将注意力放在课本上,这一章节刚好在解析潜意识行为。原本汪野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读下去,毕竟内容都很新颖,并不是枯燥无趣,但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专注能力,不知不觉间就把目光挪到了杯子上。 谁家好人,认真学习之后的奖励是玩快乐杯啊! “计时停止。”刘聿的声音再次响在脑后,“汪小野同学,你的专注持续时间只有3分40秒么?” “什么?才过了3分钟?”汪野都诧异了。他还以为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没想到才这样短。 “是的,连4分钟都没有坚持到,如果今天你不能保持注意力到20分钟,我们的奖励就无法进行。”刘聿并不打算放水,反而更加认真严肃,“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问题,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注意力分散,难保长时间集中。只是我没想到你这样短。” 汪野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也没料到会分心成这样。上高中时虽然学习一般,但一两个小时的大考试不在话下。之后的读书考试他也没有挂科过,每一回都可以坚持下来,怎么毕业之后退步这样严重? “为了让你能够更好的保持专注,现在我要对你使用一样工具。”刘聿说完又去了衣帽间,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教鞭模样的东西。汪野有些奇怪,他没见过这种教鞭,有点弯曲,像是一根魔杖,仿佛能够变出无限的魔法来,说一个咒语就让人精神集中了。 刘聿这个人怎么回事?他的道具好多啊!现在那个衣帽间在汪野的心里已经不是放衣服这么简简单单,它仿佛就是一个未开启的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异世界的玩意儿。 刘聿笑着坐了下来,用教鞭拍了拍他的手臂,像是达成了某种标记。“好了,我们来慢慢纠正行为。20分钟对你来说太难,我允许在这期间进行3次有效提醒,你愿意么?” 汪野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他需要。 “你放心,整个过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并且控制适当的力道。不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不会让你感觉不适。”刘聿看向发呆的汪野,“但相应的,我也只会提醒你3次,在你走神的时候。如果到了第4次,我们就计时停止,再次重来,你愿意么?” “我愿意。”汪野跟着他说。 “那好。”刘聿松了一口气,“在我们正式开始之前,你可以问我很多问题。如果心里不能接受也可以告诉我,或者界定一下教鞭接触的范围,比如只能是手背,不能是小臂。” “我……我没有那么麻烦,只是别打手心就好。”汪野倒不是害怕,而是打手心会让他想起小时候,“感觉怪怪的,但不排斥。” “哪里奇怪呢?”刘聿耐心解答。 汪野有点兴奋,也有点期待。“一直要听你的话才行吗?” “应该说,是我一直要听你的。”刘聿说话放轻,时间也在柔和静谧地流过,“一切主导权都在你的手里,你说不想继续了,我就不能继续。你说不打手心,我就不能碰你的手心,你感觉不开心了,我们就脱离学习模式,去看电影,吃饭,都可以。” 啊,要是这样说的话,汪野倒是点了点头。从被动看管变成了主动放权,两个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完成了彼此的逆转。汪野重新低头看书,有了刘聿的陪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看得下去。 屋子里的光线正好,温暖地洒在汪野的脸上,他安全地跪在软垫上,沉下心,争取把每个字都看进去。谈何容易,早就过了学习时代的他总想着去摸手机,当那根教鞭第1次打在他的手肘上时汪野才发觉自己在走神。 “第1次提醒。”刘聿说。 汪野动了动双腿,听到了膝盖和米色地毯摩擦的动静,刘聿离他很近,自己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他双腿散发的热量,烘烤着自己不安分的心。但刘聿的声音又让汪野再次集中精神,重新看进书本里,直到刘聿再一次温柔地抬了下他的下巴。 教鞭托起了汪野的下巴,犹如温柔的抚摸从脸上一划而过。 “第2次提醒。”刘聿耐心说道。 这威严的声音让汪野提起精神,为什么不知不觉又走神了呢?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不清楚过了几分钟,更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原本还以为阅读很简单,但是在自己的懒散下变成了一场酷刑。而刘聿就是那个柔和的行刑者,只是他不会真实地伤害自己罢了。 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汪野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回他什么都不想了,彻底将监督权力交给了刘聿,真正地看到了书里面去,时间仍旧难熬,书里的字眼仍旧难懂,汪野记下了不懂的段落,往后翻阅,直到那根教鞭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时间已经到了,汪小野同学。”刘聿的动作始终很轻,“而且你的阅读时间已经超过了25分钟,乖孩子可以得到一份奖励。” “什么?25分钟?”汪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那你最后为什么又拍了我一下?” “因为你读书的姿势不对,太过含胸低头,以后我要矫正你的姿态。”刘聿放下了教鞭,手掌压在汪野的颈椎上帮他按摩,“有哪里不懂的么?” 汪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多,好多啊。我真笨,根本看不懂心理学。而且心理学太高深,这都是你们专业人士看的吧?” 刘聿给他插了一块哈密瓜,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心理学并不高深,而且充斥在我们的生活里。但你清醒有意识的时候就处于它的研究范畴之内,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心理学家。当然,无意识的时候也算上。” 汪野崇拜地抬头看着他。哥哥就是懂得多! “你也可以。”刘聿又一次用教鞭托起他的下巴,迎接弟弟求知若渴的注视。 “我也可以吗?”汪野很向往这份知识的力量,“比如呢?” 刘聿听到这里,叠腿的姿势才有所改变。两条腿平行,且分开,他拍了拍黑色的西装裤:“比如,你现在可以趴在我的腿上,感受一下我看似‘惩罚’的‘奖励’。同一件事情只要看待的出发点不同,那么它的作用就会发生‘位移’。” 汪野坏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的奖励就是使用快乐杯呢。” “快乐杯……我很喜欢你给它起的外号,它用起来确实很快乐。有一个是全新的,我没有用过,但是我觉得那个颜色很可爱,很适合你。”刘聿再一次拍了拍大腿,“来,上来。” “那快乐杯不用了吗?”汪野还挺好奇的,男人嘛,总有那么一丢丢的……对老二的猎奇。 “谁说的?这并不冲突,相信我。”刘聿朝他伸出了手,好似在那一场公开课上,他伸出手,问睡着的汪野有没有写完作业。 汪野眨了眨眼睛,唉,这算什么?精准捕获自己的陷阱?可他就是一只被爱情迷得晕头转向的笨鸽子,一头扎进网中,趴在了刘聿的大腿上。刘聿要干什么?不会是用教鞭打自己的屁股吧?他应该没有这种嗜好。 看到他趴过来之后,刘聿露出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仿佛经历了一阵眩晕,一场溺水,汪野的整个人都迷糊了。他只记得经历了盛大的愉悦之后就躺在了沙发里,全身上下都是汗水。刘聿的那些话也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他昏昏欲睡,用光了全身力气,半睡半醒当中他感觉到刘聿拿了一条柔软的毯子给他盖上,之后便彻底睡着。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窗外刚好是落日夕阳,橘子糖一样的颜色盛满了长方形的落地窗,透着冰雪消融的生机。 而刘聿,就坐在那个软垫上,正在看书。 “你睡醒了?”刘聿第一时间发觉了汪野睁开双眼,“现在肚子饿不饿?刚才是我的失误,我应该让你补充水分之后再睡觉。” 汪野摇摇头,但确实很渴。教鞭已经收回去了,但它的作用不仅仅是教鞭。快乐杯也收回去了,确实让汪野快乐上天。但他更不解自己的哭泣,轻声问:“我是不是很丢人?” “哭有什么丢人的?”刘聿转了过来。 “哭当然丢人了,我总在你面前哭。”汪野也不懂自己那突如其来的脆弱感源自何处,明明最近都很开心。刘聿这时候将那本心理学书籍翻开,指着里面的字说:“人在高潮的时候,确实会有哭泣的行为。或许你在释放潜意识的不安,特别是你在感受到安全之后。” 汪野懵懂地点了点脑袋。 “不是脆弱,是正常现象。我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帮助你解压,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刘聿摸了摸他的头,还是那么毛扎扎,像长在树上的毛栗子。 “那……那你呢?”汪野看向了他的裤子。自己是前后一起爽飞了爽哭了,可是他记得刘聿并没有……那个。但现在看起来,已经很平坦了。 刘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用担心我,性行为不是礼尚往来,并不是我让你如何了,你也要让我如何。我是成年人,自己有手,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在洗手间解决过了。” “啊?”汪野这回更懵懂了。 刘聿再一次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我有很强烈的欲.望,并不是年龄大了不能用。只是我想让你明白,性的发生不一定是深入接触,也可以有很多方式。我不认同完整的性要从头做到尾,只要两个人满足了,怎么收尾都是可以的。如果只是单一处理,那人类带有感情的身体交融和动物的交.媾没有差别。你要学会正确地看待它,才能享受它。” “真的吗?”汪野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好像被刘聿手把手,教会了如何去爱。 “真的。”刘聿停顿,又说,“我打了3次。” “我不是问你这个!”汪野马上变成了炸毛的刺猬,他想问的是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存在,并不是想要问问男朋友打了多少发啊! “哦,我以为你在问呢。”刘聿显然就是故意的,笑着回答他。汪野再一次躺下了,那柔软的毛毯已经被收了起来,估计已经塞进了洗衣机吧。 “毯子的清理钱,我来给吧。”汪野捂着脸建议,既然是自己弄脏,当然要自己花钱。 “那是小事,家里的洗衣机就可以洗干净。”刘聿话音刚落,他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汪野顿时坐了起来,奇怪,是谁?刘聿的朋友还是快递小哥? 刘聿的脸色虽然还被夕阳笼罩,可显然没有那么好了,像是橘子海里的一块浮冰。 门铃还在响,大有不开门就不离开的架势。汪野不敢瞎猜了,反正肯定不是快递小哥。最后门铃变成了敲门,咚咚咚,响不停,刘聿深呼吸一口之后终于站了起来,走向了那扇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对老年夫妻。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不等他们说话,刘聿先发制人,“进来吧。” 汪野顿时腿并拢坐直,我天,哥哥的爸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汪汪:变成了哥哥手里的小趴菜。 老刘:弟弟可爱。 第84章 我的哥哥 好险好险,幸亏他们不是1个半小时之前来,不然夫妇俩将会看到他们的儿子怎么玩弄自己,自己还鸡飞蛋打似的吱哇乱叫一顿乱哭。汪野这样想着,不禁擦了一把汗水,在他们进屋的时候笔直笔直地站了起来。 “我朋友在呢,你们随便坐吧。”刘聿看上去表情良好,但是说出来的话让汪野也震惊,本能地察觉到他和父母关系不怎么样。 自己坐在沙发的正中心,他居然让父母随便坐,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汪野身为“客人”,当然不能擅作主张不挪窝,所以还是往一旁的沙发挪了挪。 “叔叔阿姨好,我叫汪野,是刘聿的……刘聿的朋友。”汪野说道。 “你好你好,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刘聿,他刚才没开门,我们吓了一跳才一直敲。”刘聿的爸爸温和地点了点头。 汪野又是一阵疑惑,为什么不开门就能吓他们一跳?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啊? “你们喝什么?”刘聿拉开椅子,显然是请父母坐在餐桌那一边,不愿意让汪野让出舒适的沙发。这种交流模式对汪野来说丝毫不陌生,因为他就没有一个和谐的家庭关系,所以能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面对汪波时并没有稳定的内核,所以才会被牵着鼻子走。而刘聿他可以礼貌地维持这一份看上去平和的假象,他父母好像还挺怕他。 “不喝了,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就走。”刘聿的妈妈将手里的保温汤盅放到了桌子上,和蔼地看向了汪野,“你也来喝一点吧。刘聿他这个人不怎么会做饭,你们还没吃饭吧?” “谢谢阿姨,我……我已经吃过了,谢谢您。”汪野夹在他们当中非常的不自在,这种莫名的压抑简直让人窒息。就好像明知道父母在吵架,但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小孩儿,他不能问,一颗心默默地揪着。 那么这时候,让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方式。 “小野,你店里不是还有事情么?”刘聿的话就来得这样巧,用一句简单的话语给汪野压抑的灰色天空撕开了一条明亮的口子。汪野马上就点头了,人家家长在场的情况下,家长一来自己就走,显得非常没礼貌,除非是刘聿来开口。 哥哥他真是完全了解自己的心理活动啊。 “是啊,还有一些事情呢。”汪野顿时轻松,声音都轻快许多,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刘聿,然后对着刘聿的家人鞠躬告辞。他快速地离开了这个环境,像是一个胆小的逃兵。可是离开之后他又久久不愿意走出小区,反而在楼下坐着。 这会儿的刘聿会不会孤立无援?他是不是也不希望自己离开?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汪野后悔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痛恨自己那一刻的坐立不安,痛恨自己没有面对强势家人的本事。 和家里人好好沟通,这一节课他始终没有学过,到了现在,再遇上,他还是不会。 天逐渐黑暗,橘子海变成了暗蓝色的水流,汪野看向刘聿家的灯光,鼓足勇气,想要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最后又怕打扰了他们的家事,思索片刻只是发了个微信:[哥哥,他们不会说你什么吧?你就说我是普通朋友,别让他们怀疑。] 刘聿坐在沙发上,将水果盒里的剩余吃了个干净,这时候刚好手机振动,他看过之后倒是放心了。 [没事,你别担心什么,快回店里去吧。(微笑)] 好神奇,刘聿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在楼下没走呢?汪野又看了看那布满暖色灯光的落地窗,半担心,半放心,离开了小区。 刘聿这边也放下了手机,用湿纸巾擦了擦沾了果汁的指尖:“没错,他是我男朋友,你们看出来了?” 他这话说得非常直接,但是却没有激起父母情绪上的千层浪,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好似早就将他看透,只剩下无能为力。 “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父亲最后无力地垂下了脑袋,“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当初你怎么都不找对象,我和你爸就怀疑过这个。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接触过什么姑娘的缘故?”母亲采取了迂回战术,“多和女孩儿接触接触?” “你们两个今天来就是说这个的?”刘聿雷打不动地问道,“如果要是送汤,汤我已经拿到了,我谢谢你们的付出。如果还要说教,那么我要送客了。” “你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母亲站了起来,能看出来她眼中的焦急万分和痛心疾首,“我们还不是为了你……” “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这些年,我们什么时候管过你,就这一件事都不能听听劝吗?”父亲拍了下桌子。 刘聿的目光以一种平移的角度看向了他们,慢慢地挽起了袖口:“我不是没听劝过,这就是我听劝的代价。” 父母两位瞬间无声,只是两腮的肌肉还在动,显然还想要再说什么。 “你们这些年不管我,无非是因为我翅膀硬了,经济独立,你们要指着我开始养老了,所以才不敢。”刘聿一把掀开了这层名为“亲情”的遮羞布,掀开家庭关系当中的牌桌。 父亲缓了缓,好似心口不舒服似的,半晌开口:“是啊,你现在多厉害,我和你妈都是你抛下的弃子,再也用不上了。但是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得问问我们的意见……” “问你们的意见?你们真的考虑过我的意见?我从5岁起就让你们离婚,我每一次不舒服想要请假,你们听过么?”刘聿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沟通”这两个字不仅没有在汪野的家庭关系中出现过,自己也是同样。 “那你也不能不经过我们的同意……” “你们造人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如果让我以18岁之前的心情活下去,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刘聿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养我长大,我很感激,所以你们的养老我也会负责到底。但是我们之前的沟通还是越少越好吧,你们不经过我同意的事情那么多,我为什么不能呢?就好比这碗汤,我人生中最不爱喝的就是汤,任何汤水都不想碰。你们明明都知道,但仍旧不会听我的意见。” 他的话无懈可击,他的眼神也让父母无颜,他大臂内侧犹如条形码一样的疤痕清晰无比。 “离开我的家。适当保持距离,就是咱们最好的相处方式。”刘聿掷地有声。 东食街这会儿刚刚进入今晚的热闹时刻,汪野一个人走在街上,只觉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他看了看东校门,真想让时光倒流,回到下午3点半接刘聿下班的时候。以后自己每一回都要到这里来接他,两个人要有说有笑地走回店里。 “汪哥?你回来了?”黄志嘉正在搬成箱的巧克力粉,“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你哥哥家里吃饭呢!” “哥哥的厨艺一定特别棒吧?”吕天元故意问,想要探一探汪野身上那恋爱的气息。结果问完之后汪野没有了回音,俩人顿时感觉不妙。 “怎么啦?”黄志嘉跑过来,“吵架啦?” 吕天元双手挠头,这恋爱还是挺难谈的啊,认识的时间再久都有可能产生分歧。 汪野拍了下吕天元的脑袋:“没有,他脾气那么好,有的时候我想无理取闹吵架都不行……” 坐在旁边正在联系“出物咪”的卫乐语打了个冷战,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他爸妈来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汪野继续说。 卫乐语腾地一下转了过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汪野。 “好像关系不太好。”汪野自言自语,“你们知道吧,就是……我这种单亲家庭里长大的人,对家庭关系特别敏感,因为从小看脸色看多了。他们之间肯定有不能协调的问题,见面时候特别紧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父母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的。” “这岂不是更好?他父母早就知道,你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了!”黄志嘉想什么都非常简单。 但汪野感觉还是很不秒:“不对,应该不是很开心的那种出柜。唉,我明天好好问问他吧。” “要缓缓地问,别刺激他。”吕天元提醒。 “我心里有谱儿。”汪野点了点头,他肯定会缓缓去问别人的家事,只是刘聿愿不愿意说就不一定了。在汪野的眼里,刘聿就是一个威严的无坚不摧的存在,任何事情都可以完美应对。他完全相信刘聿能搞定奇葩父母,或者观念陈旧的父母,再不济他已经自己买房买车了,父母无法用经济大权来管辖这个很成功的儿子。 俗话说嘛,钱就是一个人的底气,刘聿这份底气已经很足了。 可是就是有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刘聿不开门的话他们会担心?担心出事?莫非刘聿以前出过事?汪野胡思乱想着,都不知道卫乐语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等到看到的时候猛然一惊:“你怎么了?有事啊?你的那个出物咪联系上了吗?” “啊……啊。”卫乐语想要说话,但还是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汪野顿时机敏起来,“你是不是知道刘聿的事?” 卫乐语迟疑地点了下头。 “他的病你也知道吧?”汪野趁机问了出来。 卫乐语又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私自问别人的病情是一件很没边界的事情,刘聿未必想要让我知道……但是……”汪野抓耳挠腮,难受得双手挠头,“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聿的父母是不是很怕他?” “嗯。”卫乐语努力发声。 “他们说,不开门的话就会很担心,刘聿以前……单独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他摔倒过?不小心摸电门了?吃饭噎住了?”汪野一个一个答案去排查,但就是不往自己心底深处最尖锐的那个答案去靠。可是无论他怎么猜,卫乐语都是摇头,显然这些离谱的二缺答案没有一个靠谱。 最后,汪野没办法了,在现实中败下阵来,还没问就已经一身冷汗。他仿佛又一次站在了绿色邮筒的前面,怀里拿着一封哥哥寄来的信,他幻想中的、称赞过无数次的哥哥在他想象中十分高大,笑容阳光,是学校的学习尖子,也是操场上的运动高手。 他问哥哥,你们上体育课要考试吗,800米你跑多久? 他问哥哥,你们下课之后会和同学们一起踢小足球吗,能踢几个球进门? 他想象了无数个活跃的形象,却从没有猜想过,那封信件的另外一端,其实是一个虚弱无比、脸色惨白、阴沉不定的男生,他并没有阳光的生活,甚至说生不如死。 “刘聿他,以前是不是,在家里……”最后汪野咬着牙,舌尖都要被自己咬破了,“在家里,寻死?” 问的时候,他仿佛将一把刀悬在了自己的头顶,等着卫乐语给一个痛快。看这把刀是继续悬着还是直接刺下来。 卫乐语点了点头,汪野头顶突然巨疼,这把刀还是刺了下来,果然是这样。 卫乐语拿出手机,快速打字,然后亮出屏幕给汪野看:[我和他是,病友,我们是那时候认识的,住过同一个病房。] 作者有话说: “出物咪”是买卡通周边的一种称呼方式,出物就是卖东西,一般买家都会亲切地称呼对方是妈咪,所以就是出物咪。 第85章 伤疤开出花 汪野看着那行字,一笔一划都开始扭曲了。它们脱离了中国的方块字体,成为了可以自由活动的橫平或竖直,最后密密麻麻重新排列…… 成为了条形码般的伤疤。 它停留在卫乐语的小臂内侧,随随便便一抬手都能让人看到。浅粉色,或肉红色,像烫伤,又像过敏。任谁一看都能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以自残的方式试图唤醒什么,试图逃离什么。 然后这样的疤痕又落在了刘聿的身体上。 “嘶……”卫乐语再次张开嘴巴,可是声带变成了皮革似的,不仅不会震动还横在嗓子眼里,让他难受。他见汪野一直都没有动静,便将手机拿了过来,打了一些字之后再塞到汪野的手心里:“咦!咦!” 这是要给自己看的意思?汪野迟缓地接过手机,但是差点忘记了怎么样呼吸。 [我和刘聿是在著名精神科专家范万国的诊所认识的,我们都是抑郁症。那时候我13岁,他已经快18岁了。要是没有范教授,我俩已经死了很多回。对不起,我不该把刘聿的病史未经同意告诉他人,但是我真的憋不住这个秘密。刘聿他的病比我严重得多,多次尝试自杀,他几乎被束缚带栓满全身。他不敢让你知道这段历史,怕破坏了你心底的想象。] 字字诛心,字字血泪。汪野看到“多次尝试自杀”这6个字感受到了一阵窒息。 这确实是自己没有料到过的,信件一头的哥哥居然是被束缚带捆在床上才能幸存下来。 卫乐语也跟着一阵窒息,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家中,而唯一能让他感到轻松的地方相反居然是病房。在那里有理解他们的护士和范教授,在父母都不相信自己是抑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闹情绪的时候,范教授以他的专业威严镇住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家长,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已经病得很重了! 精神疾病不是心情不好,他们都病了! 在那里,是一片净土。卫乐语现在每多打一个字都浑身颤抖,但还是勇敢地告诉了汪野。 [刘聿他在我入院之前就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了,他不仅有抑郁,还有密集人群惊恐,他能恢复成现在这个程度真的很辛苦。你不要去怪他,他和你断联是因为惊恐症发作昏迷,后来陆陆续续一直治疗,19岁左右才算稳定。] 汪野好似也发作了一场疾病,病灶在他的大脑深处。原来哥哥以前还有惊恐症,发作的时候会不会双手颤抖?他每个月给自己写信的时候,会不会强忍着颤抖,用左手压住右手的腕子才能坚持下去。 怪不得他从来不说他的手机号,作为一名一线城市的高中生,他不可能没有独立的手机。但是作为一名病人,他没有手机。 卫乐语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冷汗汗珠。刘聿会不会责备自己多事?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呢?可能吧,毕竟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弟弟心目里的形象。他以孱弱的身体撑起了一个健康的假象,让当时远在天边的弟弟有了一个可以憧憬的强大人格,现在这个假象被自己给击碎了。 对不起,刘聿。卫乐语情不自禁地自责起来,这时,坐在他旁边的汪野蹭地站了起来,朝着休息室的门冲去。 “呀!”卫乐语连忙抓住了他,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找刘聿?千万不要质问他啊! “你别怕,我去看看刘聿,只要他不提,我绝对不提!”汪野只从卫乐语的眼底看出了担心,既然刘聿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么自己可以伪装毫不知情,一辈子都不戳破窗户纸。在小小的自己心里,哥哥还是无坚不摧的存在,风雨吹打不动摇。 卫乐语想拦住他,但他那细瘦无力的小胳膊怎么能和汪野抗衡,简直自不量力。汪野毫不费力地跑出了休息室,到前台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背影就融进了今晚的夜色当中,跑得没了影子。 “汪汪哥……怎么了?”黄志嘉问。 他和吕天元同时看向卫乐语,仿佛已经猜到他知道一切的答案。卫乐语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刘聿的责备。 跑向刘聿家的一路上,汪野的肠子再一次悔得青紫青紫。刘聿他勇敢地面对父母,那自己也应该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当了逃兵呢?自己将烂摊子丢给了他一个人,万一他们再刺激他,又给刺激发病了怎么办? 汪野啊汪野,你真是没本事,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气喘吁吁,汪野上学时候体考都没有这样拼过命,生怕晚一秒钟就来不及救人。万一刘聿的爸妈还在怎么办?不管了,就算他的爸妈还在,自己也要勇敢地站在客厅里,当哥哥最坚固的后盾。要把自己的意志传递过去,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我们一起。 到了小区楼下,汪野自己按了密码,进了单元门。电梯总是不来,他着急,所以一层一层的楼梯跑了上去,完全没有疲惫。台阶好高啊,像是爬了一次泰山,汪野冲上这山顶,再一次停在了刘聿的家门前。 他敲了敲门,同时快速地整了整衣领。做好了完全准备,就算哥哥的父母还在他也不怕了。 咚咚咚,汪野听着,敲门声同样响在他的心里,和心脏每一根血管产生了共振。 门很快就打开了,尽管已经提前在猫眼里看到是谁,但刘聿仍旧很吃惊。不久之前他明明亲自送汪野离开,现在他怎么又回来了,还跑成这样? 这场面让汪野非常地熟悉,因为不久之前在老家的连锁酒店里上演了一回。他仍旧喘不顺,仍旧流汗水,仍旧面通红,但心情是从滚烫甜蜜变化到了坠入冰寒。 “你怎么回来了?”刘聿这一回的心跳非常平静,每一回见完父母他都不太开心。他甚至装不出来,无法在弟弟的面前做一个微笑的表情,嘴角像是挂了两个很大的秤砣,一直往下坠着。 回应他的仍旧是汪野的拥抱,昨日重现,一个紧紧的入怀可以抵消万千。 汪野再一次投入他怀中,这一刻他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去搂刘聿。不管是在下雪的山顶还是连锁酒店的门口,亦或是停车场的吻别还是巷口里的初吻,包括现在这一回。他一往无前,像跳上激流勇进的鱼,奋不顾身去找刘聿的这份温暖。 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每一回都是这样。因为汪野总是能察觉到,刘聿孤单地站在原地,就是等着人去抱的。 他爱自己的样子,恰恰也是他希望被爱的样子。 他也需要爱,他也想要拥抱。 汪野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份情感流动,所以才这么多次的奔向他。他奔向的不仅是现在的刘教授,也是当年那个骗了自己的高中生,汪野想要用数以千万的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我来爱你。 现在换成刘聿有点懵了,但他的手臂会无意识将汪野搂紧。他能够将一个人的潜意识行为模式给学生们讲透,可仍旧分析不出自己的心情。或许在心理学这方面自己并没有什么天赋,向内求病因的路也没有走得很顺。但是在拥抱的这一刻里头,刘聿感受到了充分充盈的满足。 被坚定选择的满足。 “你怎么回来了?”刘聿都不舍得开口,怕打破这一刻的温情。他不知不觉笑了,原来世界上真有另外一股力量帮他抵御侵袭。 “我后悔了。”汪野闷声说,“我不该走,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他们。不管他们怎么样……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好。不管是你的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我都要在场,我……” “喂了鱼都告诉你了吧?”刘聿经历了短暂的大脑停转,一下子反应过来。 汪野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想要隐瞒过去。 “你别撒谎,我太了解他,同时我也了解你。我不会怪他的。”刘聿清楚他的担忧,“是不是他告诉你了?” “是……你千万别怪他,是我一个劲儿问,而且我在问他之前已经自己猜出来了。”汪野好心疼他,“我都知道了,你的病,你家里的事情,你和他是病友……” “先进来再说吧,我给你倒杯喝的,你休息一下,听我慢慢说。”刘聿也心疼他,跑过来这一路说长不长,但是说短也不短。于是汪野跟随他进了屋,坐在了餐桌旁的木头椅子上。桌上还是那个保温桶,但刘聿根本没有动它的意思。 两杯加热锅的草莓牛奶放在了桌上,刘聿坐在汪野的旁边,体温好似逐渐回暖。他迅速喝了一口,补充糖分,用糖分刺激多巴胺去分泌,好去调整低落的心情。 汪野也喝了一口,陪着他喝。 “是,喂了鱼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和他是病友,我们在同一个病房,一起住了很久。”半晌,刘聿终于开了口。 汪野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觉着你怎么样……” “可是我觉着自己很没有当哥哥的样子。”刘聿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是怎么上的学么?” 汪野摇了摇头。 刘聿又喝了一大口:“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从同事变成了夫妻。在他们的人生当中没有缺陷,事业完美,婚姻完美,包括我这个儿子……在外人眼里也很完美。说句夸张的话,我是他们智商正正得正的结果,继承了他们所有的智慧似的,8岁就学完了小学,然后学初中知识,等到我把高三的知识全部读完,才14岁。” 这一点汪野完全相信,他知道刘聿聪明,但是没想到他这样聪明。 “我是众人口中的小神童,参加过很多比赛,甚至有免考的直通车,15岁上大学一直到研究生。别人都祝贺他们,也祝贺我前途无量,可是我在15岁之前倒下了,一下子就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出现了严重的肢体僵硬。” 汪野的心脏瞬间揪紧了。 “起初他们以为我是癌症,或者什么突然性的渐冻症。我躺在床上,如果没有人喂我吃饭,我就不吃饭,如果你把枕头抽走,我的脖子会悬空,身体没有办法软化。他们带着我求医,最后的结果是……重度抑郁。”刘聿轻轻地说,“是精神疾病,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我的精神已经粉碎了。” “他们……打你了?是不是虐待了你?”汪野不忍心问,可是又想问。 没想到刘聿却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提供给我非常好的物质生活,各种爱好班,只要我想去上,我也可以去。他们鼓励我交朋友,让我出去玩儿,小学的时候就给我报了很多国际夏令营,让我做一个全面发展的孩子……” 那怎么会这样?汪野不明白。 “但是他们不断地吵架,不断地冷战,从我3、4岁开始记事,我母亲就会跟我说,她是为了我才不离婚。转过头去,我父亲会跟我说,他是为了我才容忍我的母亲。他们把我当作了夫妻感情的垃圾桶,不断拉扯我的阵营,试图让我站到他们的身边去。他们将对对方的不满一股脑儿倒给我,然后转过头再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就离婚了。” “但是当我一次又一次恳求他们离婚的时候,他们又不离。” “我就这样,慢慢被他们逼疯了。” 刘聿说得很轻松,轻舟已过万重山,可是他挽起袖口时还是有一丝退缩。和卫乐语差不多的伤疤同样出现在他的手臂内侧,甚至更加密集,更加深刻,汪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在刘聿吃惊且迟疑的目光里将脸贴了上去,磨蹭着那些代表痛苦的疤痕。 作者有话说: 老刘:他可太会哄人了! 第86章 神秘的柜子 刘聿没有推开,也没有理由推开。 他很长时间保持单身,除了天然地不喜欢亲近之外,还有刻意保持的那一份距离感。包括现在,他可以和学生们打成一片,谈天说地,甚至在球场上一较高下,但再多聊聊就不行。 可汪野的接触总能让他察觉到新生活的希望和气息,就好像这伤疤成为了肥沃的土地,开出了生命的花朵。死亡的阴霾已去,活下来果然就有好事发生。 “一定很疼吧!”汪野心痛到头都跟着疼了。 “不疼,我不说谎。”刘聿摇了摇头,不仅是因为伤疤的愈合,而是它们出现的时候并不是以“残忍”为目的,而是“自救”,那是精神里头发出的喊声,是被击穿的承受能力在咆哮。他真的记不起来是什么感觉,别说疼了,那时候甚至是一种放松的庆幸,仿佛看到即将得以解脱。 但现在想起来,又像做梦。 “瞎说吧你,一定非常疼。”可汪野一口咬定,因为他现在很疼,“早知道我那时候就每天一封信了,天天给你写,什么事情都和你说,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一封新的。” “你那时候给我写那么多,我也没有体力回复啊。抑郁症会影响身体动力,起初动一下手指都很费劲。”刘聿现在灵活地操纵着手指关节,在汪野的掌心画了一个笑脸图案。 汪野攥紧拳头,把这个可贵的笑脸收藏好。“那你为什么还能和我通信?” “我和你通信的时候是已经快好了,医生想让我找一个心灵寄托,给自己一个正向的积极反馈。要是我没有之前的科学治疗,那肯定没有后来的联系。我碰到了很多很好的医生护士,他们给了我第二条命,感谢医学。”刘聿和他十指交叉相握,从前的痛苦再说出来都算不上什么,“只是……我还是没能顺利撑过成人礼。” “你……你惊恐发作了?”汪野的这一波心疼刚刚过去,下一波心疼就上来了。 刘聿拍拍他的手背,转身走向衣帽间,将那套旧得不成样子的高三校服抱了出来,还有那张照片。一切明了之后再次看到它们又是另外一种心情,汪野才晓得原来当年的自己差一点点就能收到照片了。 “这就是,我生病4年半的样子,我那时候比现在少40斤体重,也要矮一些。我花了两年的时间从僵硬躯体化变成了可以活动,又花了两年时间放弃寻死。我慢慢放弃了拯救父母的婚姻,不再吸收他们的情绪,不再将他们的怨恨照单全收。照相这时候的我已经算是快要痊愈了。”刘聿将照片推给了汪野,“你从小就很喜欢看大人穿制服,你说大人的衣服看起来特别好看,也想变成大人。你还说想看我穿,所以我报名了学校高中部的成人礼。” 脑袋里的神经元乍然链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回路。汪野想起来了,刘聿第一次给自己系领带的时候说过的话。 “那时候没人教我,我找了个视频教程,可惜我的手一直抖,抖得不行,最后还是没打上。” “你知道我第一次穿正装是什么时候么?是我18岁成人礼那次。学校里的高三生都要穿,然后去大礼堂宣誓。班里的男生都打好了领带,就我打得乱七八糟。” 原来刘聿没有骗人,当时汪野还以为他是为了安慰不会打领带的自己。很久之前的那一天,他为了给自己拍照,在医院照着视频学习打领带,但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手才一直发抖。参加成人礼那天他克服了惊恐还是去了,但领带仍旧没有打好。 “说起来好笑,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出名了,是年龄最小的初中生,可是却迟迟不能毕业。”刘聿摸了摸领口,好像现在脖子上还挂着那条领带,“我去学校那天,老师给我开路,怕我晕倒。周围的高三生和我一样大,但是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很多很多男生都在窃窃私语,估计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可怕的怪人。我以为自己能够撑过去,可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医院,最后只是拍了成人礼的照片就晕倒了,哈哈,特别搞笑。我是被学校的体育老师打横抱出来的。” 他最后用笑声来结束这段对话,因为对刘聿而言确实已经过去了。可汪野控制不住开始想象,哥哥才不是什么可怕的怪人,尽管他孱弱且消瘦得要命。哥哥可是天才儿童,他上初中的时候,那些人还在上小学呢。5年之后他们一起成人,自然认不出刘聿。 “你放心吧,我后来恢复得非常好。”刘聿见汪野总是不说话,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并不反感学习,相反我很爱学习。当我建筑好自己的心理防线之后就回到了学校,顺利完成了学业,一直到今天这个程度。现在我家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还是相当幸福,家里三口子都是大学教授,我会给父母养老,但是不会再允许他们接近我。我已经自由了。” “是,你是自由了,可是我好担心。”汪野这时重新注意到了桌上的汤,“这个……你是不是不喝?不喝的话就放到冰箱里,明天我拿回店里给他们喝掉,别浪费啊,这都是好东西。” 刘聿特别开心,不仅是因为放下心防,和弟弟吐露了一切。更因为汪野他比自己更懂心理学,他甚至都没有尝试着劝自己一下,比如喝一口汤。他真的了解自己的痛苦,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好,明天拿回去给他们喝吧……等等。”刘聿忽然一愣,“你今晚……” “我今晚想睡在你的家里!”汪野快速地点着脑袋,就要住就要住,今天不回家了。 说干就干,汪野起身把那桶浓汤送进了冰箱,然后开始搜刮冰箱里的可使用食材。他想要给刘聿做一顿饭,找出来西红柿和鸡蛋,又闷了米饭。刘聿原本可以进去帮忙的,他知道汪野不太会下厨,可这会儿只想静静地看着,充满希望地等待。 等待,在这瞬间变成了最美好的词汇。 汪野确实没什么下厨的天分,折腾半天也就是弄出西红柿炒鸡蛋、黄瓜鸡蛋汤、拍黄瓜和一锅米饭。热菜、凉菜、汤、主食,全有了,就是滋味很一般,汪野试了一口之后拿起手机:“我还是点几份外卖吧,你想吃烤串吗?” “你想吃的话,就点,我跟着你吃。”刘聿今天完全听他的,但并不觉着这顿饭多难吃,“这是我第一次吃你亲手做的菜,味道很非凡。” “以后我有时间就给你做,不过我的手艺可不能和你比。”汪野到现在还记着那碗山楂粥呢,他在手机上快速下单了不少烤串,顺便也给台球厅的哥儿仨点了宵夜,然后才把今晚不回去住的事说了。 好了,现在大功告成,汪野和刘聿说说笑笑地吃着味道一般的饭菜,等着美味的烤串。 这顿饭算是刘聿最近最轻松的一顿饭,现在的自己对汪野再无秘密。睡前他先去洗澡,汪野则趁着这个机会跑进了衣帽间,对深色的衣柜充满了好奇心。都说好奇害死小猫咪,现在他心里头的小猫已经按摁不住,时不时伸出小爪挠一挠他。 深色的柜子里面……到底都是什么啊?汪野左思右想,仗着哥哥对自己的无底线纵容就拉开了柜门。首先还是那几个抽屉,不同的是现在抽屉没有上锁。除了上次翻过的那一层,其余的每一层对他来说都是神秘盲盒。 拉开看看吧,拉开看看吧。他听到心里头的小猫咪在蛊惑他。 于是,汪野接受了这份蛊惑,两只手放在了抽屉的扶手上面。只需要一拉开,那道缝隙就出现了,再也没有什么遮挡横在汪野和这份秘密正当中……打开之后汪野深吸了一口气,好多! 好多好多的快乐杯啊!刘聿是不是有什么收集癖好? 汪野的眼睛都看直了,随手拿起一个观察。杯子的包装盒都很新,上头写着强度、特点、功能以及卖点。有一些是强力收缩,有一些是按摩无限,还有一些写得更为大胆,甚至给快乐杯起了外号。 极限的地狱、爱与痛的边缘、魔鬼的手心……我靠,汪野看着看着脸都热了,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玩具,被魔鬼抓在手心里面把玩! 他把杯子的包装盒放归原位,但同时心里也有了数。刘聿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和人接触,但是又有欲念,所以会在家里的私密空间安全地解决生理需求。这不是什么大新闻,事实上,汪野觉着这种习惯很不错,对自己很负责任。 只是他没想到刘聿的需求这么大,大到买了这么多花样仍旧没法满足。 好,这一个抽屉看完了,那下一个呢?汪野将包装盒物归原位,小爪伸向了另外的一个抽屉。打开之前他也在心里猜测,会不会还是快乐杯呢?嗯,这很有可能。 就在他几乎确定了这个答案的时候,抽屉被他拉开了。不过想象中的杯子盛况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很多很多的教鞭。 怎么回事?刘聿没事还在家里自己上演教学play是吧?他在学校里上课还没上够吗?但汪野也并不十分肯定,因为有过上一次教学经验,他深知这些教鞭很有可能都不是教鞭,谁知道有没有奇奇怪怪的用处…… “你在干什么?”刘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 汪野吓得将抽屉一关,糟糕,他洗澡为什么这么快? “是不是在看我的东西?”刘聿并没有责怪的语气,只是问问。刚刚洗完澡的他穿着一条普通的白色平角内裤,头发吹到半干,脚底下踩着拖鞋。他手里还有一条白色的毛巾,可是汪野却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他的大腿内侧。 “你的眼神不老实哦。”刘聿笑着走到他身边去,随手用毛巾擦着头发。 “我……我才没有瞎看。”汪野真的没有瞎看,他的注意力全在刘聿大腿内侧的伤疤上,和大臂内侧如出一辙,让人心疼。 “其实你也可以瞎看,我很喜欢你瞎看。”刘聿走到了汪野的背后,一只手放在柜门上,“不过既然你想看这里面都有什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作者有话说: 老刘:展示一下自己的收藏品。 第87章 玻璃珠子! 虽然怀揣着好奇心,但是汪野也没料到会被刘聿抓包。 “你那里的伤……也是你自己弄的?”他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了刘聿的大腿内侧。 这些伤疤比手臂上的可深多了,就好像刘聿故意要把刀子往人类最怕疼的地方刺去,剜肉剔骨,把这一身血肉都还给父母,求一个解脱的新生。汪野实在受不了了,蹲下去触碰那大片的伤痕,此刻,他多希望自己的手能够拥有橡皮擦的功能,把它们全部抹去。 “没事了。”刘聿将他扶了起来,“以前我不敢让你知道,就是怕你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不行,我越来越生气了,下回看到你爸妈我要狠狠出一口气。”汪野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刚从自己家的泥泞里挣脱出来,就想用这身盾牌去为别人遮风挡雨。 而这样的后果,自然不是刘聿想看到的。他只想带着汪野奔向未来,可不想让汪野掉头往后看。于是他再次将话题拉回来:“来,你不是喜欢这个柜子么?我带你看看吧。” “还看什么看啊,我气着呢。”汪野还气呼呼的,恨不得摩拳擦掌和谁打一架。刘聿实在没办法了,干脆拉开了一个抽屉:“这一层你已经看过了吧?” 汪野这才看了过来,重新回归了刚才的不好意思:“那……你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不就是想让人看到的嘛。” “你要是喜欢看,我以后可以天天给你讲解。咱们一个一个轮流着用。”刘聿将装满快乐杯的抽屉关上,摸到了上面那一层,“这里面你看了吗?” 汪野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快手,我还没看你就回来了。 “那好吧,我来给你展示一下。”刘聿反而松了一口气,比起汪野偷偷摸摸地瞎看,他更愿意自己亲手给他介绍:“这些,全部都是我收集的教鞭。” 哗啦,抽屉打开了,一整排的教鞭躺在里面,底下是红丝绒。它们有长有短,有一些能看出是什么材质,有些看不出来,简直就像是全世界的魔杖都被刘聿收齐起来,这是通往另外一个魔法世界的钥匙。 “这些都是教鞭?”汪野都不太敢相信了,毕竟上一根教鞭最后也没有用在教育自己好好读书上。 “这个……要看你怎么使用。”刘聿拿起一根来,“这一根是我最喜欢的,就像坐在孩子旁边监督的钢琴老师,以后如果你的读书姿态出现问题,我就会使用它。” 汪野上手摸了摸,没觉出它多么特别,就是一根很直很直的小教鞭:“为什么会选它啊?” “因为它打手心不疼,只是有一些声音而已。”刘聿摊开掌心,显然就是让汪野把手掌交给他。这几秒钟里是汪野的天人交战时刻,他最害怕被人打手心了,因为读小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总是这样体罚学生。 “别怕,相信我。”刘聿动了动手指。 汪野深吸气,选择相信他,摊开掌心之后将手放在了刘聿的手上。刘聿紧接着挥起了教鞭,当真像给小朋友矫正指法的老师,轻轻挥动,轻轻鞭笞下来。它确实有声音,好似破空的动静,汪野差点吓得闭上眼睛,但他的身体选择了全然的交托,睁着眼睛看完了全程。 啪叽。 它抽打在自己的掌心当中,好奇怪的触感,它是软的,但是又远远不到鞭子那么柔软。介于这当中的柔软度令它的杀伤力降到了最低,听起来煞有其事,最后也就是洒洒水一样。 手掌连个红色的印子都没有,汪野心中恐惧褪去,忽然问道:“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它打人不疼,只是声音大?难道……” “因为我自己试过,我肯定要先在自己的身上试。满意之后,我才会给你,我既然有监督你学习的权力,当然也有保护你的责任。权力和责任缺一不可。”刘聿将那根教鞭放归到原处,转过身问,“你刚刚是不是很害怕?” 汪野摇头否认:“没有啊……” “不要对我撒谎,我又不会嘲笑你。”刘聿揉揉他的掌心,“可以害怕,可以哭泣,可以叹气,我愿意看到你的每一种情绪。你要把情绪的好坏之分重新定义一下,就好比定义人和性。” “好高深。”汪野不知不觉又被上课,“好吧,刚才是有一点点害怕,因为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个老师特别喜欢打我们的掌心。你不知道他多狠毒,他的尺子不是塑料的,是竹片做的。又薄,又软,抽下来的时候就有‘嗖’一声,然后狠狠打在我们的手上。” “他很失职。”刘聿气死了,身为同行,他最痛恨这一类。 “打在手上,像被倒了一碗开水。”汪野用这种方式形容那时候的恐惧,“烫,麻,疼,皮开肉绽。打完之后皮肤自己就裂开了,冬天更疼。” “这种教师,他根本不配上讲台。”刘聿继续给他揉着,“好,我发誓,以后不管如何矫正你的姿态,都不会触碰掌心。这是我们的约定。” “轻轻的也可以啦,我没有那么矫情。”汪野笑了笑,连忙指向更上一层的抽屉,“这里呢?这里不会还是教鞭吧?” 刘聿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微妙。 然而好奇的小猫最经不起微妙,汪野自己将抽屉拉开了:“让我看看……啊?这……这是什么?你在家偷偷玩弹珠啊?” 刘聿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但又不敢放声大笑,怕汪野又误会自己嘲笑他:“你会用这么大的弹珠来玩儿么?这些……也是我的珍藏,而且它们是串在一起的,像项链一样。” “哇塞……”汪野完全不知道它能用来干什么,“所以它是什么?” 刘聿不好意思说出它的名字,更不好意思给弟弟解释它的用法。“这个啊……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汪野摸了摸它,它这一串除了中间的拽绳是银珠子,其余的都是透明的,不是玻璃就是水晶吧? “好吧,这算是你今晚亲手选择的,可不是我帮你选的。”刘聿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我会告诉你它如何使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衣帽间的灯关上。” “它不会是荧光的吧?”汪野更好奇了。 刘聿更加无语了,但是,这也给他提了一个醒,自己怎么就没买夜光的呢? “不是夜光的款,你先去关灯吧。”刘聿给他指了下灯的开关。汪野不得其解,但还是走过去关灯了,并且做好了整个衣帽间瞬间陷入黑暗的心理准备。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想象中的漆黑并没有降临,在他关上灯的一刹那,刘聿就打开了穿衣大镜子上的灯光。 那灯光像是一柱追光,精准定位在镜子前方1米左右的地板上,照出了一个清清楚楚的圆圈。但这一切还没有停止,刘聿又从镜子后头拿出了一张柔软的毛毯,铺在了穿衣镜的前方。 “来,来这里,面向镜子,我教你怎么使用它。”刘聿又一次摘掉了眼镜,放在了桌子上头,然后步履轻松地走向了那块毛毯,走向了那一抹追光。 汪野就像一只被灯光吸引的小飞虫,情不自禁走入光圈里。不同的是,小飞虫会被灼热的灯管所伤,他永远不会受伤。 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往前走着,汪野根本看不清它的时间。他从跪着变成了躺着,和刘聿一起。两个人完全赤身裸.体,肩膀就挨着肩膀,全世界只剩下流汗的他们,心跳声,喘气声,以及一串湿润的玻璃珠。 好累,但是好过瘾。汪野的两只手放在胸口,等着呼吸声变得平缓。那灯光还罩着他们,暖烘烘的,不刺眼。汪野爱上了这种感觉,当着镜子的面,完全释放自我,尖叫、崩溃、狼狈、扭动……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允许。他忽然成为了完全自由的人,在这一间屋子里面拥有了可以动或者可以不动的资格。 而刘聿就是那个授予他资格的人。 “累不累?”休息过来的刘聿先看向了他,用手指擦着汪野喉结上的汗珠以及红肿的嘴唇。汪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刘聿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 “都怪你!”现在歇过来的汪野可有精神了,只是还没有推开刘聿的力量,“还副教授呢……一点都不老实!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小玩意儿啊,简直……简直……” 他始终不好意思说那几个字,简直就是折磨人嘛,自己又不是下蛋的小母鸡,怎么生玻璃珠啊。刘聿只是看着他的侧脸笑,哪怕什么都不说就特别开心。他心中那迷宫一样的窟窿都被失而复得的滋养补上了,幸福像是一桶水,给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你真可爱。”他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汪野,你真的很可爱。” 汪野原本还想着推他,一下子被击中了内心,瞬间就不动了,哪怕出汗,哪怕周围荒唐一片,他们也不愿意起身。 这一天晚上,两个人都睡得很好。他们在床上很温柔地接吻,汪野甚至觉着这样的接吻方式让人上瘾,节奏很慢,充满了对对方的珍惜。刘聿会含住自己的两片嘴唇,自己会用舌头撬开他的齿列,他们的舌头像两个灵魂彼此交缠,将性的快乐无界限地延伸,扩张。 下巴都酸了,这就是汪野早上起床的第一反应,好好笑啊。刘聿今天上午还要开会,所以他们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洗手间,抢牙刷,抢马桶,抢毛巾,像是同居了很久的一对情侣。刘聿喜欢站在他的后头,冷不丁地亲一下他的脖子,汪野干脆踩在他的脚背上,用剃须泡沫给刘聿抹一个大胡子造型。 “你这样太过分了。”末了刘聿无奈地说,“我又不想去上班了……” “不行啊,你还有房贷呢!”汪野现实地提醒他。 “你好无情。”刘聿赶紧刮胡子,“让开,看刘教授如何为爱冲业绩。” 汪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两个人叼着甜甜圈冲出家门,快步往东食街走。到了校门口他们才分开,汪野吃完了早点,拎着一桶汤晃悠悠往家的方向走,刚好,等到嘉嘉、天元和小鱼起床就可以喝了。 “请问,你是叫汪野对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住了他,汪野回头一瞧,妈耶,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是刘聿的爸妈吗? “你们是不是想找我谈谈?”汪野这一回无所畏惧,“不会是想要给钱,让我离开你们的儿子吧?” 两个人一脸窘态地站在他的面前,谁也不吭声。 “反正就是要谈一谈,对吧?”汪野也很有礼貌,“那请和我一起去台球厅吧,我也想和你们谈谈呢。关于刘聿,关于我们的关系和未来。” 作者有话说: 汪汪:这一回我必须面对你们! 正文快要完结啦,大家可以点点番外! 第88章 爱情就是爱情 这时候,台球厅远远不到营业时间,东食街出摊的也就是小商小贩,以及台球厅对面的小胖咖啡厅。 “咱们今天有限量的红丝绒蛋糕,千万别忘了写在门口的黑板上!”小胖笑嘻嘻地提醒店员,“可都是我亲手做的!” “你就是自己想吃吧,美其名曰给店里做。”店长姐姐拆穿了他。 “也不是,我就是单纯喜欢做东西吃,反正……自己吃也是吃,大家一起吃也是吃嘛。”小胖当然不会承认,还没到开店时间呢,可是店里已经充满了甜甜的奶油味。放下托盘之后他习惯性地看向了对面,突然发觉绝对不该这个时间出现的汪老板正在拉卷帘门。 好奇怪,有情况。小胖身上的侦查细胞全面激活,躲在窗户后面,可汪老板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是谁呢? 看这个亲昵的程度,总不会是汪老板的父母吧。因为他们之间保持着非常明显的身体距离,显然不熟。小胖继续蹲守原地,再看看吧。 哗啦啦啦,卷帘门被汪野收了上去,昨天忙了一整晚的台球厅店面毫无掩饰地展示在他们面前。平时营业之前他们都会用两个小时来收拾,因为每天晚上的闭店时间都很晚了。现在是各种各样的凌乱不堪,地上还有空荡荡的啤酒听,汪野先整理出可以让人坐下的椅子:“您二位坐在这里吧。” 刘聿的父母虽然很有礼节地坐下了,但是很明显并不喜欢这个环境。汪野察言观色,自然清楚他们能坐下是因为素质高,心里并不情愿。他先打开窗户换换气,然后拿了两瓶常温的红茶,一人一瓶,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谢谢。”刘聿的父亲点了点脑袋。 “多谢了。”刘聿母亲也点了点脑袋。 汪野这一回算是体会到了高素质人群的品质,他们一定很不喜欢自己,但是仍旧不会破口大骂。“不用谢。这就是我的工作地点,我是开台球厅的,是这里的老板。” 两个人并未动饮料,也没有环视四周。汪野便明白他们的目的只有找自己谈话,目标非常明确,真是执行力强悍。 “我知道您想和我谈什么。”于是汪野也坐了下来,他克服了自己对长辈的天然畏惧,克服了自己的那份歉疚,堂堂正正地坐在了爱人父母的面前。如果说,他们的恋情得不到长辈的祝福,只能得到奚落和批评,那么负面的情绪也应当由双人承担。 “我是刘聿的恋人,一切就是您二位看到的那样。我们现在是恋爱的关系。”汪野一开口就开了个大的。 “恋人”这两个字一出来,对面两位就开始坐立难安,就好像爱情是不能够当众谈论的话题。两个人并没有同仇敌忾地站在同一个阵营,只是面对儿子这场“不正常”的恋爱,他们的意见才合二为一。 过了半分钟,刘聿的母亲先开了口:“其实,你们的关系可能不像你们理解的那样。人和人之间有许多的感情,行为模式,相处方式,两个关系很好的同性在一起吃吃喝喝也不少见。好兄弟好到一定程度也是这样。” “你们只是关系更为紧密的两个人,刘聿这孩子确实很不喜欢亲近别人,所以遇上你这么一个聊得来的就格外重视。”父亲也说出了内心的想法,“现在就定义‘恋人’关系有些为时过早,你们还太年轻。” 汪野虽然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但是绝对料不到这一点,就是他们如此冷静地否定了同性的感情。要是他们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或者羞辱自己的人格,汪野倒是不觉得多么稀奇呢。 “所以,先不要急着定义你们之间的感情。”刘聿母亲像是在批改论文,在先生提供的论据之上将谈话定性。 这奇怪的压抑氛围,莫名其妙就扭转了两边的立场。要是循规蹈矩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被带跑了,但汪野偏偏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等一下,您二位是不是理解错了?” 好嘛,这句话一说出来,比刚才的“恋爱”二字更让他们震惊。他们估计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地位崇高的学术大佬被一个开台球厅的、看起来像小混混的人,说他们理解上有问题。 但汪野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可能在学术上很有贡献,所以对待不能接受的事情会马上激活大脑里的平衡系统,必须找到一个自己能够自圆其说的立足点。 “我和刘聿不是好兄弟,我们不止是聊得来,也互相喜欢对方,珍惜对方。”汪野更加清晰地表明了态度。 这一下像是捏到了两位的七寸,他们不仅坐立难安,还如置火上。每一秒钟都十分难熬,眉心的皱纹一条一条挤出来,仿佛眼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学生,应该马上开除,免得败坏门生。 “我和他就是谈恋爱。”汪野再给一击,今天他一定要把他们的观点掰过来。 “不一定吧。”刘聿的母亲开始反击,“这个方面,我和刘聿的父亲也查过很多文献。人的情感模式非常丰富,有些女人甚至会在青春期对同性产生好感,男人也不例外。这是生理作祟,并不长久。” “我和刘聿已经好了很久了。”汪野瞎说了一下,虽然他们认识了好久,但真真正正恋爱也就是这几个月,“他陪着我回老家,见过了长辈。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确定关系的情侣。” “但是你不要说得这么确定,因为人不止是单性恋,很多人是双性恋。”刘聿的父亲突然说,“他可能是对同性的情感产生了好奇,你要想清楚,他以后万一碰上真心喜欢的对象,我的意思是,女孩子,你……” “我觉着您二位真的很没有礼貌。”汪野这一回打断了他们的话,“作为刘聿的父母,我男朋友的父母,我很尊重你们,所以请您到这里来谈话。但是您二位根本不尊重我,一上来就否认了我和刘聿的关系。我已经再三重申了,我们是恋爱,你们为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宁愿洗脑也不面对事实?” “因为……”刘聿的父亲还要再说,汪野直接摆了摆手,再次将人打断:“因为你们就是不愿意面对,是吧?我理解,您是大学教授,不接受很正常。我不奢望您一上来就祝福我们,但请不要否定我们。男女情侣之间的事情我们都做,好兄弟不会互相亲嘴、睡觉,对吧?” 话题扯到了亲密行为上,两位教授更加受不了了,浑身像爬满了蚂蚁那么难受。 “我们做了所有情侣间能做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们,他是我男朋友,是我全身心喜欢的男人。”汪野真的生气了,这种感觉真不好受,“还有,您那句话是怎么回事?他如果将来喜欢女生,把我甩掉了,那也是我受伤,您难道不应该安慰我吗?为什么反而指责我,好像我带歪了原本不喜欢男人的刘聿?” 汪野说话声音不大,但是他的表情太严肃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经生了气,情绪都摆在了脸上。对面的小胖一瞧就觉着情况不妙,这是谈崩了吧? “你们真的很过分。我现在能感受到刘聿的心情了。”汪野不想和他们吵架,可这口气憋不住,“刘聿已经三十多岁了,他不是你们随意拿捏的小孩子。请你们放手吧,别再折磨他了。你们折磨他难道还不够吗?他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们难道不后怕吗?他曾经自残、自杀,你们认为那是什么?是想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和你们谈判,他除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能让你们上心的地方。你们不怕他现在再做出什么毁灭性的行为吗?” “我和他不管你们祝福还是不祝福,都是决定要好好在一起了,这是结果,不是征求。”汪野开动脑筋,动用心里最有文化的字眼,“我们的关系是情侣,未来是两个人在一起好好相处,把对方当作最珍惜的人。你们没有给他的,我要给他,我再说一遍,我们不是关系特别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是搞对象!” 他掷地有声,落地生根,绝不反悔。爱情的样子就是爱情,不是以兄弟相处。 “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以后尽管来找我。”汪野突然间又平复了情绪,他和刘聿在一起之后好似学会了控制情绪的方法,“刘聿他有很好的工作,不要影响他的心情,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待你们。” 这些话要是让汪野以前来说,是万万不可能。现在却可以顺利地说出来,学会释放情绪,他不想再做憋屈的人了,不想再被辈分困住。“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您请离开吧。不用担心我跑掉,我的店就在这里,签了5年合约呢……” 店面里的一切自然被小胖尽收眼底,刘聿也在这时候收到了他这个小眼线的信息。 [刘教授,汪哥的店里进了两个人,像夫妻,不会是他的爸妈吧?谈得有点不好,我要不要过去问问?] 刘聿这边正在找圆珠笔,办公室工作就是这点不好,手机放桌上肯定丢不了,但自己的笔转眼就丢,下一次再碰见指不定在那个院系的老师兜里别着。他几乎不用思考就确定了那两位是谁,肯定是自己的父母。 他们一定早早等在自己家楼下,想要问个究竟。 刘教授:[现在他们还在么?] 小胖:[不在了,已经离开了,汪老板在扫地。我要过去吗?] 刘教授:[麻烦你送一杯甜一些的热饮和一块小蛋糕过去吧,多谢,我下班过去付款。] 和小胖沟通完毕,刘聿无奈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喂,是我。” “你知道了?他和你告状了吗?”刘聿的父亲也很聪明,不用思索就知道这通电话为何而来。 “不是他告状,他要是学会和我告状就好了。”刘聿也放弃了说服父母,而是直接给他们一个最坏的结果,“你们听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任何事情都不要过问。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会向学校递辞职信,脱离副教授这个光环。一家三口都是教授这个美誉我不想承受了。” 不等那边再说什么,刘聿已经结束通话。比起自己生病难受,不再是大学里的年轻教授更让他们痛不欲生。他还想给汪野打一通电话,问一问情况,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老刘!开会去!”同事在叫他。 “来了!”刘聿还是没能找到圆珠笔,走过去说,“那个,我其实比你还小5岁,以后叫我小刘吧。” “嘿!你怎么突然介意起这个来了?”同事们从来都是这样叫他,刘聿一下子计较起来,显然反常,“等一下,有情况!” 刘聿没有反驳,只是抿着嘴笑:“赶紧开会去吧!” “有情况有情况!你是不是背着哥们儿脱单了?”同事替他开心,“上回还说让你嫂子帮你介绍个姑娘呢,相亲见见,现在好了,你自己找着了。” “不用帮我张罗了,我已经……找着那个人了。”刘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脱单事实,只是暂时没法子把弟弟大大方方地介绍给他们。真想对全世界宣告自己的情感状态,原来谈恋爱之后就是忍不住想炫。 汪野这边也收到了来自小胖咖啡厅的外卖:“你好端端的干嘛送我吃的?” “因为我做多了。”小胖给他拿了杏仁奶酪拿铁和红丝绒蛋糕。 “我不信。”汪野没有那么好糊弄,“你是不是跟刘聿打小报告了?” “这……和刘教授打小报告的事,怎么能叫作打报告呢,我都挺名正言顺的。”小胖见瞒也瞒不住,干脆直接招了,“刘教授真好啊,怕你心情不好就让我送来甜食。这甜甜的恋爱到底是让你们谈上了。” “嗯嗯嗯,这话不错,接着说。”汪野一边吃一边喝,一边享受小胖对他们这份爱情的赞美,“中午你过来吃饭吧,我请客!” “汪老板大方,我就知道汪汪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小胖一听有好吃的就开心,刚刚扭身准备回去,差点和一个外卖小哥撞上。 “汪老板是这里吗?”外卖小哥站在门口问。 这半年,汪野收了很多很多的外卖快递,有的像那杯奶茶一样惊心动魄,有的像现在这杯拿铁一样温暖人心。现在这个大盒子他是认识的,还没签收,胸口已经心花怒放。 “是我。”汪野快速地走了过去,接住了这个心愿。 “生日蛋糕请签收一下吧,当面检查一下吗?”外卖小哥将巨大的盒子搬进了店面里,汪野没有同意,而是盲收了。等到小哥一走,他马上给嘉嘉打电话:“快快快!我的许愿池到了!叫上天元和小鱼过来拍照!” 许愿池?什么许愿池?小胖好奇地凑近去瞧,通过盒子上的透明塑料小窗口能窥见一角,顿时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糟糕,和这个一比,自己的红丝绒就是一个幼儿园水准! 作者有话说: 老刘:弥补的蛋糕到了,弟弟一定很感动。 汪野:疯狂自拍! 第89章 圆梦的瞬间 蛋糕的香气再一次充满了整个汪汪台球厅,好似往事重现。 为了等兄弟们过来,汪野甚至没有拆掉绸缎带子,把它当作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来守护。他想马上给刘聿打电话过去,但一想到那边在开会就只能忍住。小胖就像那辛勤的小熊峰,奶油香就是他寻寻觅觅的花香,总想试着再近一步。 “你别动,你别动。”汪野不是不舍得让他看,而是怕他破坏了这份仪式感,“等大家到齐之后咱们再一起开。” “我的天啊,天底下真有这么漂亮的蛋糕,不会是AI渲染的吧?”小胖仍旧往里面偷看,“这个要好多钱的吧?” 汪野还在扫地,头也不回地说道:“是啊,上回那个被毁掉了,这都是第二个了。” “哼!可气!”小胖想起这个就生气,“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不想以前不开心的事。刘教授他什么时候能来啊?要是暂时不过来我就回店里帮忙,等他来的时候我再过来。” “他啊,估计要忙好一阵子呢,唉……”汪野将啤酒听收集起来,刘聿的工作时间有硬性规定,哪有他们这么自由。这就是运气好,两个人的工作地点非常近,所以他趁着午休的功夫可以过来。要是离得远的,恐怕要一周见两三次。 “没关系,我中午再来,你们开盒子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啊!记得啊!”小胖生怕自己被落下似的,又强调了好几遍才掉头回去。汪野一个人快速收拾店面,累的话就抬头看看盒子,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拦在他的大蛋糕前面了,一定能顺顺利利许愿。 几十分钟之后,兄弟们风风火火地来了,一看就是着急忙慌出门,卫乐语的运动鞋都没穿成一对,两只不一样。店面已经被汪野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帮忙收尾,然后4个人一起将大蛋糕搬到了6号台球桌上,一人一角,异常稳定。 “1,2,3……松手!”汪野下命令。 大家同时松开手,紧张得不敢呼吸。随着大盒子稳稳放好,这口气才顺顺利利地吐了出来。开店时间被订在下午3点半,中间的休息时间全部腾空,到了中午12点半,刘聿姗姗来迟。 “等得着急了吧?”刘聿紧赶慢赶,终于小跑进店。 “我不急,他们比我还着急呢。”汪野已经急得满地转圈了,却还说别人更着急,“天元你赶紧去叫小胖!” 等到小胖进店,汪野将卷帘门放了下来,居然把店门给关上了。“咳咳,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讲究仪式感的人……” “对。”刘聿说完就带头鼓了鼓掌。 这一通掌声给汪野鼓动了,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这个蛋糕对我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这不仅是过生日的祝福,更是幼年美好幻想的集合体。汪野曾经在信里无数次地问过远方的大哥哥,城市里的蛋糕是什么味道,是不是都特别好看。那时候的刘聿编造出了很多蛋糕的样式和口味,身体虽然被束缚带捆在床上,可头脑中的想象力保护了另外一个孩子的美好憧憬。 “现在,我想咱们一起把蛋糕盒子抬起来。”汪野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动手吧!” “啊,啊,啊!”卫乐语摇着手挡住了他,着急地指向那条带有光泽的柔粉色缎带。 “小鱼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和你一起抬上盖,但是带子必须你亲手来拆。毕竟这是你过生日,你才是主角嘛。”黄志嘉负责翻译。 卫乐语笑着点了点头,让开了这条路,汪野痛快地决定:“好吧,那我先来!” 绸缎带子上头仍旧印着“happy birthday”,可是比上回又多了几个字,“to汪野”。细节不太一样,这一回应该是特意要求订制的。汪野在拆掉那个大蝴蝶结之前反复摸过带子,柔软,细腻,比美梦还要轻盈。 所以他的动作也非常轻巧,粗糙习惯了的他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带子从他的指缝中溜走,蝴蝶结被拆下来,他重新摸到了上盖的边缘:“大家!一起来吧!” “都小心点儿啊!这可特别精致!”吕天元还不忘反复叮嘱,每个人都要嘱咐到位。上盖像被施了飞翔的魔法,逐渐离开了盒底,又像一场盛大的揭幕,露出了里面的梦幻城堡。 还是那个许愿池,汪野突然间词穷了。 他好似在隔着玻璃看它,这一层玻璃还不通透,有点雾蒙蒙的质地。玻璃上又起了一层雾气,更加看不清楚了。他都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哭了,眼眶里含着两汪水,只是没有流出来。 还是那么漂亮,他的蛋糕还是那么漂亮,一点都没有损坏。这个梦想被守住了,一点都没有损坏,原来从“渴望”到“得到”也就是一伸手的事情。这一层雾水蒙蒙散掉之后才是清清晰晰,汪野用力地皱了下鼻子,不断提醒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哭。 汪野,大家都看着你呢,这可是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这时候哭了算什么?以后让他们笑话呢。 汪野拼了命往回忍,没想到还真的忍住了:“咳咳,大家要是想拍照就赶紧拍照,一会儿咱们还得吃呢!” 这谁舍得吃啊,每个人都爱不释手。大家拿出手机就是一通狂拍,互相帮忙拍也好,自拍也好,反正这回要拍过瘾再说。汪野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美景,等他们都拍完了才拉了拉刘聿的袖口:“咱俩也拍一张吧?” “我今天,穿得不是很好看。”刘聿整了整领口,“但是不妨碍拍照。” 汪野被他拉着手,拉到了大蛋糕的旁边。光线流转,他被蛋糕上的珍珠光泽晃了一下眼睛,误以为看到了真正的珠宝。这好像是自己和哥哥的第一张合影呢,好奇怪,居然是和蛋糕一起拍的,汪野忍不住笑了,但转念一想,他和哥哥的相遇、失联和重逢,不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不像现实吗? 仔细想想,好像童话故事啊。 汪野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童话故事和他的生活毫不沾边。 “来,再离我近一点儿。”刘聿说,两个人明明已经贴上了,可他还是觉着不够亲密。汪野只好再近一些,忽然被刘聿的手臂一揽,被搂到了怀抱里。 “拍吧!”刘聿笑着看向眼前的4个手机摄像头。 第一个闪光灯亮起来,汪野还没反应过来,咔嚓一下,眼前的亮光提醒了他。紧接着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往上挑起,像个尖尖翘翘的月牙船,洁白的牙齿藏不住。 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声不断响起。平心而论,汪野的这个笑容放在手机里看有些冒傻气了,小傻帽似的,但是爱情不就是傻傻两个人嘛,挺好的。 不知道拍了多少张才停,汪野的眼睛都被闪光灯闪出金星了。刘聿从蛋糕礼品袋里取出生日王冠和蜡烛,给汪野最后一步仪式感。店里的灯光暗下来,一支雕塑样的白色蜡烛燃烧在许愿池上头,映照着汪野头顶的纸王冠。 “祝你生日快乐……” 好俗气啊,为什么全世界的人过生日都要唱这一首歌呢?汪野笑得合不拢嘴,他偏爱这份俗气,享受这份待遇。等到大家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双手合十,快速地闭上了眼睛,郑重地许下了今年的心愿。 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失去勇气,不管面对什么,都要勇往直前! 睁开双眼,汪野一口气吹灭了眼前的烛光,明明心愿刚刚许下他却相信已经实现。他的许愿池熠熠生辉,连池水都灵动万分,他投进真实许愿池里的那枚硬币一定还停留在池底,替自己守护着“每年都可以过生日吃蛋糕”的心愿。 “来,咱们吃蛋糕!”汪野拿起了塑料菜刀,“每个人都有份啊……来来来!” 第一刀切下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蛋糕就这样切了?吃了?汪野真的舍得吗?以吕天元和黄志嘉对他的了解来说,他应该是不舍得,肯定要先放一天,恨不得第二天再吃,得看够了再说。 可直到汪野给他们每个人都切了一块,最上层的许愿池都分完了,所有人才坚信汪野是真心舍得吃了,也是真心请他们吃。 “吃,大家一起吃,不够还有。”汪野见他们都不动,所以自己先拿起叉子吃了一大口,“嗯!真好吃!比上回还好吃!” “那是,上回是……”上回是咱们从地上捡的,这回是切现成的。吕天元没心没肺,不过还没说完就被嘉嘉踹了一脚,于是闭上嘴,专心吃。可汪野自然清楚他想说什么,回过身叉了一大块,亲手喂给了刘聿。 “感谢刘老师送的大蛋糕,等你过生日我也给你买。”汪野很有底气,他现在有自己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想吃蛋糕可以自己买,还可以送给重视的人。这一口被刘聿吃了个干干净净,又回手喂了汪野一口。 这场面给小胖感动坏了:“太好了,等你们结婚那天我一定要亲手做一个蛋糕,不亚于这个!” “我俩都是男的,怎么结婚啊?”汪野笑着反问。 刘聿马上推翻了他的观点:“这可不一定。我想的是……虽然咱们不能大办,但可以请关系亲密的朋友吃一顿饭,当作咱们的订婚宴。” “订婚?”汪野叼着叉子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出去领证。”刘聿都计划好了似的,“或者用度蜜月的方式代替领证,都随你。” 话音未落,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像是迫不及待地冲过来蹭一蹭喜气,赶这一场盛宴。刘聿接起之后简单地聊了两三句,再放下说:“你瞧,事情就是这么巧,老天都在催促咱们的订婚宴呢。” 汪野凑过头来,看他的手机:“刚才是谁找你?不会是什么酒楼的人吧?” “当然不是,是给咱们做衣服的老师傅。”刘聿露出了计划完美达成的笑容,原本他还以为要三四月份,没想到提前了一个多月,“上次你不是在他那里留了身材尺寸嘛,我请他给咱们订做了订婚的正式服装,他说明天可以过去试试了。” “订、订婚了?”汪野不可思议,这个词汇曾经离他不止是很远,甚至可以说毫不沾边,怎么一下子就落到头上了? 他和哥哥,要订婚了? 以结婚为前提的订婚! “哈呀!”卫乐语第一个跳起来,这门婚事我赞成!快,来人啊,快把民政局给他们搬过来,然后送入洞房! 作者有话说: 老刘:小鱼说得对,我们得进入洞房。(害羞)(害羞)(害羞) 第90章 哥哥的好孩子 汪野都忘记这一茬了,上次去订做的衣服不是普通西装吗?怎么突然间从基础款变成了订婚装? 但是看着刘聿的那个微笑,他又觉着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隔了一天,汪野跟着下午就没事了的刘聿去找老师傅,裁缝店还是忙忙碌碌,看起来比之前的生意更好。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汪野这回就没那么束手束脚,还顺带着给老师傅带了一份礼物。 一大束的新鲜红玫瑰,配上了星星点点的满天星。老师傅就是眼神毒辣,一见到他们就问:“这是日子订下来了?恭喜恭喜,幸福长久。” “是,订在了4月初,请您一定要腾出一天来。”刘聿将花束递给他,“这个花您找个大花瓶插起来养,能开很久。”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爱情圆满,我这也算是吃一口年轻人的……狗粮,对吧?”老师傅连忙把花给了小徒弟,并且吩咐赶紧插花,“放到咱们的阳光房里养着,记得换水啊。” 嘱咐完毕,他再尘埃落定地拍了拍刘聿:“你啊,终于定下来了。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幸福要好好珍惜。两个人过日子要有商有量,彼此包容。” “我会的。”刘聿在老师傅面前十分收敛,乖得像半个儿子。 “那你爸妈那边……”老师傅悄悄地问。 刘聿低下头汇报:“他们已经知道汪野了,也知道我们的关系。等到订婚宴之后我会找个机会通知他们一声,我也用不上他们的祝福。” “他们啊,永远改不了,你自己有把握就行。上回你说三月份或者四月份用得上这几套衣裳,我这不就紧赶慢赶给做出来了,全程都是我一针一线一剪,没有让那帮小孩儿插手。”老师傅当然对刘聿的事情最上心,两个人的衣裳和鞋子都是亲力亲为。汪野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马上一个警醒:“等等!” “啊?”刘聿转了过去。 “上次咱们来的时候还没有谈对象呢,你怎么就约上时间了?”汪野仿佛看透了刘聿的那颗野心。 想不到刘聿反而不带思索地承认了:“因为我很有信心,到了那时候我们一定在一起了。” “你这信心可真够大的。”汪野吐了下舌头,“万一你没追到我呢?” “那就继续追,追到为止。”刘聿回答。倒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感觉,是完全能察觉出来的。追求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前的流程,他察觉得出来那时候的汪野就不讨厌自己。要是真没有这么一点感觉,他追得再紧,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只会变成偏执狂的恐怖故事。 所以说,水到渠成,两个人都在向着对方靠近。 哼,汪野反正是被刘聿给绕在里面了,不再搭理他,颠颠地跑向展示柜去挑选好看的配饰。两个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分担好了,刘聿负责衣服鞋子,他负责饰品和领带,两个人花差不多的钱。 琳琅满目的领带就让他挑花眼,他时不时拍照问问那三个好兄弟,时不时拿出来一条,跑到镜子面前去试,成为了店铺里最快乐的那个人,上蹿下跳的,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开心。 “除了领带还有袖扣……我要不要再买领花啊。”汪野给群里发着语音,不等那仨回复他,老师傅就叫他们去试穿衣服了。又一次在更衣间里脱到只剩下内裤,汪野穿上了订制的衣裳,第一反应是肩膀有点松。 但是款式好好看啊!他摸着布料上的手工缝线痕迹,像是高价订制的那种真皮马鞍,每一块的裁剪都那么精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老实讲,款式略微隆重,平时没事的时候估计穿不出去,但是订婚结婚就正正好。 颜色也很特别,第一眼看以为会是纯黑,可是有光线时又能看出蓝灰色。汪野轻轻地摸过领口,这种布料好像能骗人,明明薄厚适中,可看起来就特别……实在。 因为自己对私人订制的了解太少,汪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这时老师傅走到后面来,踩上了小凳子:“果然肩膀有些松……别动,让我改改。” “哦,哦,好,我不动。”汪野马上站直,原来还能改啊,还以为一锤定音呢。 “争取咱们当天帅帅气气的啊。”老师傅嘀咕着,但精神上已经进入了工作模式,不再和汪野聊天了。衣服要改的地方不少,肩膀上要改,大腿围度和臀部围度也要改一改。汪野当着人体模特,改好之后一转身就遇上了正在调整腰围的刘聿,一瞬间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呼吸暂停。 妈啊,这男人……以后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穿西装了。 汪野背过去揉一揉鼻子,就这么决定吧,以后让刘聿穿休闲装或者老头衫去上课。首体大的学生们实在对不起了,从此之后你们的精致刘教授就没有了,变成了懒散风的老刘。 “咳咳。”他转了过去,不好意思直视,空气里的荷尔蒙浓度都在激增。老师傅这会儿又不在,他把刘聿拉到镜子前头,郑重其事地说:“这套衣服,我只允许你在我面前穿。” “我不穿给你看,还要穿给谁看啊?”刘聿莫名其妙的。 “坚决不能穿到学校去!”汪野攥拳。 “我穿这么隆重去上课,我学生能笑话我一堂课。”刘聿都不敢想那场面会有多尴尬,简直头皮发麻,“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有什么可看的,汪野下意识地反应是低头,他从不认为自己穿正装像刘聿那么帅气,挺不伦不类的。“你别看了……反正我穿比较一般。” “谁说的?”刘聿揉着他的耳垂,“看着我。” 汪野一下子就抬起头。 “好孩子。”刘聿先夸了一句,紧接着又夸了一句,“非常好看,我很喜欢看,以后还会一直看。” 汪野被他用简单的几句话说红了面颊,他头发很短,所以脸上有点什么红晕都藏不住。他仍旧不好意思,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再低下头去,想要当哥哥的“好孩子”了。 窗外的树还没绿,真正绿起来已经过了冬季。在树梢挂满了绿芽、玉兰树的花开到最盛的时候,汪汪台球厅门口的大槐树也迎来了一年的新绿。东食街经历了短暂的寒假沉寂也迎来了大学生们的下半学期,而汪野和刘聿的订婚宴就订在了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里。 此时此刻,身为今天的主角之一,汪野躲在包间的洗手间里大喘气:“怎么办啊嘉嘉,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啊,我们都不紧张。”黄志嘉给他喷了一些香水,“唉,原本我想露一手化妆技巧的,你和刘老师都用不上。我又想帮你打理一下头发,结果你头发就几毫米……” “你什么时候会化妆技巧的?”汪野问东问西,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出cos的时候就化妆啊,你可不知道我妆多浓。戴上假发之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浓了,戴上之后,我觉得自己可以再浓一些。”黄志嘉喷完香水又给他整理领带,“这个领针是你挑的?” “是啊。”汪野伸手摸了摸,顶针上面是蓝宝石,刘聿领针上的是红宝石,“天元和小鱼在干什么呢?” 黄志嘉推开门,透过门缝打量:“在迎宾!” “天啊!”汪野又要喘气不顺,“这么多人吗?刘聿他不是说他没什么朋友的吗?” “大概5个……6个人吧。他就算说没什么朋友,肯定也会有一些吧,没关系,汪哥你今天帅翻了!”黄志嘉其实也有点紧张,最要命的卫乐语还是个半拉社恐,迎宾的动作比机器人还要僵硬,真正管用的就是天元一个。 还有那个满场show time的小胖老板。见时间差不多了,黄志嘉不得不催促汪野:“汪汪哥,冲!咱们该出去了,刘教授等着你呢!” “好,我深呼吸几次。”汪野抚平胸口开始换气。没事的,只是和哥哥订婚,不能让哥哥等急了。 冲吧,汪汪,勇敢一些!汪野在心里这样鼓励着自己,果断地拉开了面前这扇门。门外是他这辈子都梦想不出的场景,所有人都为了他的婚事而来,他喜欢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走过去。 刘聿正在和画廊的朋友聊天,要是卫乐语出国有困难的话,他也想帮他安排一条比较舒服的道路。毕竟刘聿最了解卫乐语在青春期之前什么样,唱歌好听,画画好看,现在太让人心疼。说着说着话他的余光里出现了汪野,当他转过去看向汪野的时候,也体会了一把呼吸暂停。 原来两个人被对方击中,喜欢的人刚好准确地戳中内心,就是一起呼吸暂停。 汪野压抑着急促的喘气声,穿着和刘聿搭配的情侣皮鞋,倒腾小碎步跑到了他的旁边:“你朋友怎么这么多啊?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什么人吗?” “就这些了,都是我认识了10年以上的老朋友。”刘聿目不转睛,不舍得浪费一秒钟,“原本还想邀请陶文昌他们,结果他们跳高队刚好有重要的比赛,全部都不在校内。” “他们不着急,可以等放暑假的时候再请。”汪野心里直打颤,我的天啊,到时候请他们吃饭一定异常混乱,自己成了他们的师娘! 作者有话说: 在汪汪和刘老师订婚的喜庆日子,我们小鱼也迎来了他的文案,《收物咪他,不会说话》,欢迎收藏!大家拉郎成功!年下,年龄差10岁,身高差20厘米,194游泳运动男大和小鱼的故事。 汪汪:我要当师娘啦啊啊啊啊! 第91章 书写我们的童话(正文完) 一想到自己要在那帮体院男大面前亮相,汪野又紧张了。 这该怎么说呢?对不起,我把你们可亲可爱的刘老师给睡了。 而且你们见到的刘老师并不是真实的刘老师,他私下里什么都来。 以后如果他在学校里开始不修边幅,请不要笑话他,是因为我不让他打扮。 汪野的脑袋瓜子顿时转得火热,就算陪着刘聿迎宾也一直没停下来,总惦记着那些。而今天来的客人刚好坐满了包间一桌,每个人都带着礼物,给这对新人增添喜气。从前只听过别人说“脸蛋都笑僵了”,今天汪野深有感触,在台球厅大多数时候他都耷拉着嘴角,低头干自己的活儿,现在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上了。 “这位就是上次我说过的,开画廊的朋友。”刘聿做介绍人,满心欢喜地给朋友介绍自己的伴侣,“这位是汪野。” “你好你好,久闻大名啊!今天可算是看到你了!”画廊老板干脆送了一幅画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太客气了。”刘聿收下了那画,“我一定把它挂在我家的墙上。” “这可是你说的,不挂都不行了!”画廊老板趁机说,刘聿笑着捶了他一下,只听汪野问:“什么?他以前和你提起过我?” 似乎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细节被自己发现了,汪野一个劲儿地追问。画廊老板见状马上倒戈,站到了汪野的那边去:“可不是嘛,他啊……” “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刘聿连忙制止他。 “你让我说吧,我都憋了好久了。”然而画廊的老板显然不给他这个面子,拒绝了他的制止。他看向汪野,声情并茂,眉眼中透露着饱受情感折磨的痛苦:“唉,你说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了,他身边有个不靠谱的人。” “要是他被人伤害怎么办?我是不是得提醒他?” “不行,我看不下去!” 说到最后,画廊老板忍不住拍下桌子:“当时老刘就是这样,没事就找我去诉苦,嘀嘀咕咕像个酒蒙子。有时候还整两杯酒,说什么借酒消愁愁更愁。啧啧,老刘啊,你要是还有兄弟情义就多买我几幅画,我还能少说几句。” “买买买,明天我就去你画廊挑。”刘聿好不容易才堵上他这张嘴,不一会儿,小胖的蛋糕送到了,他们又一起出去签收,汪野找准机会掐他的手背,假装质问:“你到底盯了我多久啊?是不是每天都来偷窥我!” “这……偷偷看你这种事,怎么能叫偷窥呢。有时候看问题不要太片面,要以一颗包容的心态看待万物。”刘聿才不承认他那段时间过得多么荒唐呢,简直是鬼见愁。 从发现汪野,到确认是弟弟,再到日日观察发现了他男朋友,刘聿的一颗心就像是坐过山车,一会儿停留在喜乐的巅峰,一会儿从巅峰猛冲,低落到无与伦比。到最后他那几个朋友都烦他了,见面不允许他再聊感情。 但今天他全部漏了馅儿,被汪野逮了个正着:“你别想骗我,说,你盯我多久了?” “真没多久。”刘聿赶紧岔开话题,“嘿,你还真别说,小胖你这个蛋糕可做得不错,不输给专业的蛋糕店呢。” 蛋糕刚才交给了餐厅的服务生,现在被放在蛋糕推车上,隆重地请了进来。这是一个4层高的小城堡,风格和许愿池差不多,很梦幻。小胖喝着快乐水,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熬夜制作的工艺品,说道:“那是,你们以为我天天做蛋糕是干什么,当然是在认真学习啊。” “你这个蛋糕做得真好,你们把我的审美提升了,以后随随便便的蛋糕都看不上了呢。”汪野这半年可算见识到了美食工艺品,赶快先让兄弟们过来拍照,“这个是童话故事里的蛋糕吧?好逼真啊。” 这时候,订婚宴正式开始,服务生开始往上端菜了。小胖清了清嗓子,自豪地介绍起来:“大家请看,这个第一层我用的是水蓝色,主要是为了呼应刘教授送你的那个许愿池。也代表着‘遇水则发’,希望汪老板和刘教授赚得钱包鼓鼓。” “说得好。”刘聿站在汪野的旁边,率先鼓起了掌声。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起,不光是参加订婚宴的亲友,包括上菜的服务生都偷偷拍了一张。今天也是他们大开眼界的日子,一直以来这订婚宴只办男女,从来没办过同性呢。眼前站在蛋糕旁边的两位显然就是今天的主人公,盛装打扮,佩戴同款的饰品,好像又和男女情侣没什么不一样。 “第二层用的是淡粉色,象征着爱情。一直以来爱情就是淡粉色为代表嘛。”小胖继续介绍他的作品,“今天两位新人也算是……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好起来的,我希望他们的爱情永远甜甜蜜蜜!” 汪野红着脸挠了挠耳朵,一下子扯到爱情话题上好不适应啊。 “情比金坚!”吕天元起哄着喊了一句。 “刚好,城堡的第3层我洒了可以食用的金箔!是金箔!”小胖这个蛋糕可下了血本,“希望他们的未来如金子一般闪耀!” “说得好!”给他们做衣服的老师傅忍不住鼓了鼓掌,“在这个时代里,希望他们能坚持各自的理想,下日日不断之功,不断前进,共同进步!” “我门一定努力进步,绝对不后退。”刘聿忍不住握紧了汪野的手,好奇心旺盛又问,“最上面的这个城堡阁楼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蛋糕的最上层,因为它格格不入。从外形上猛一看去它好似是一个阁楼,布满了青苔,锁住了能够照耀过去的全部阳光。它有着尖尖的塔顶,可是下面却没有窗户,好似一个绿色的桶,让人摸不透它的建筑风格。 然而这一层,却是小胖最最最用心的。 “这一层,代表着他们的回忆!”小胖揭开了谜底,“刘教授和汪老板从小就是笔友,这个绿色的阁楼代表着他们当初的邮筒,虽然被青苔覆盖可是又必不可少。这是他们友谊的开始,也是他们爱情的基础,算来算去,他们也算是半拉的青梅竹马了!” “哦哦哦,青梅竹马!”黄志嘉也跟着起哄,“我作证,小时候汪汪哥天天盼着他哥哥的信呢!” “嘉嘉你……”汪野被好兄弟兜了底,原本他还觉着自己混社会好多年早就变成了厚脸皮,可现在他发觉这脸还是薄了。 “没事,让他多说点儿,我爱听。”刘聿反而鼓励嘉嘉,“这个蛋糕对我们来说可太有意义了,特别是这个邮筒。我能和小野相认也是靠它,虽然邮筒拆掉了,但是我们不约而同去了同一个地方。太谢谢小胖老板了,这个蛋糕意义非凡。” “不非凡不非凡,要不是有您的鼓励,咖啡厅我早就关掉了。”小胖被夸得一阵骄傲,“现在咱们该什么环节了?大家一起喝一杯?” 餐桌上已经满了一半,就剩下大菜没上了。刘聿和汪野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也没想着今天多严肃,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一顿就行了。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朝着中间举杯,为这份不容易的爱情庆祝。 红酒入喉,汪野开始偷偷摸摸地掏兜,接下来要开始惊喜环节了! 他和刘聿认真准备了今天的衣服和饰品,但是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商量过戒指。按理说,都订婚了,那么这戒指一定必不可少。所以汪野在卫乐语的帮助下挑选了一对儿钻戒,两枚都是男款,钻石也不大,但内圈雕刻了他们的姓名拼音缩写。 今天,他汪野就要单膝下跪,堂堂正正地求婚! 来吧!展示!汪野刚把戒指盒掏出来,只见面前的刘聿已经单膝跪下去了。我靠!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也跪?而且跪得比老子还快?汪野的CPU顿时烧穿了,脑袋一热只想着不能落后,捧着戒指盒就双膝跪了下去! 砰蹬!给刘聿都看傻了! “我先拿出来的!”汪野不干,他必须要抢这个先机,“你愿意嫁给我吗?” 刘聿眨了眨眼睛,两个人跪着互看。他计划了好久的求婚仪式是不是太有仪式感了?为什么是两个人一起跪下? 不光是汪野准备了戒指,他手里也有,两个红丝绒戒指盒像约定好了一样,在他们的掌心绽放光彩。他同样选择了钻石款,只不过是小碎钻成圈,不是买不起一颗,而是太高调了,不管是汪野的工作环境还是戴到学校去,都不合适。 呼,现在刘聿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比我还性子急?” “我一直都这么急。先说好,你都看见戒指了就不能反悔了。”汪野把戒指盒往前怼了怼,本该是浪漫感人的场面,被他的气势汹汹渲染成了“逼婚”,“你愿不愿意啊?” “我愿意,嫁给你。”刘聿哄着他,就让他先说吧,谁让弟弟年龄小,小孩子就是要宠。他和汪野的右手无名指都戴上了戒指,在这之后他才重新捧起自己的戒指盒:“汪野,你愿意嫁给我么?” 咦?怎么回事?明明两个人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话,怎么刘聿他看起来就那么严肃?汪野紧张地揉了揉手指:“我我我,我愿意。可是咱俩都戴上了。” “这不是还有另外一只手嘛。”刘聿将他的左手拉过来,郑重其事地套上了戒指,然后自己主动地伸出左手,等待着汪野给自己套上。 场面有些搞笑起来,饶是刘聿再正经也压不住了,最后两个人的两只手都戴上了戒指,可汪野还沉浸在这份感动里不肯起来。 “要不……咱们现在互相给对方磕一个?”刘聿提建议。 “哦!哦!哦!”汪野这才起身,和刘聿一起站了起来。周围的朋友们也再一次起身,将重新倒了酒水的酒杯捧起,再一次地送上了祝福。 “谢谢,谢谢大家!”汪野走过去一一碰杯,敬酒就要有一个敬酒的态度,“大家随意,我干杯!” “你可少喝点儿,吃几口东西再喝。”吕天元提醒他。 “不怕,这酒没什么度数。”汪野走到了卫乐语的身边,碰了碰他装着果汁的酒杯。 卫乐语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酒的,其实他的嗓子可以喝,只不过大家都不让:“汪汪,我祝你和刘聿幸福快乐。” 这声音听起来好紧,汪野忍不住地心疼:“嗯,我们会的!我今天的订婚心愿就是希望你也幸福快乐!不管是单身还是恋爱,都能快快乐乐的!” “我,一定。”卫乐语笑着和他碰了碰杯子,又抱住汪野,“蹭一蹭,蹭一蹭好运。” 刘聿则在另外一边和朋友碰杯,挨个儿敬酒过去。等到这一圈人都敬完他们又一次回到了主位上,刚好整桌菜都上齐,大家可是开始吃饭了。 “咱们就随意,想怎么吃怎么吃,大家动筷吧!”刘聿说。 “千万别客气啊,多吃多吃!”汪野说,心里装得满满堂堂,就和这春天一样,有种即将发生好事的快乐。他回头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两只手上的戒指,忽然间发现自己和刘聿的爱情其实很像童话故事,就和这蛋糕一模一样。 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挑战。 在每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尾,都会写到“公主和王子在城堡里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过上了幸福和快乐的生活”。但接下来的婚后就没有人书写了,想来一定是充满磨合和鸡飞狗跳。他和刘聿的童话爱情刚刚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还有很多很多步要走。 磨合也好,鸡飞狗跳也好,他们婚后的日子,他汪野有信心和哥哥一起书写。 他迫不及待地期待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给大家更新老刘和汪汪的番外啦! 汪汪:同居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