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中,星海万里 作者:顾寻尘 文案 林秦自小与父母失散,待心急如焚的父母寻回时发现儿子的脑子可能出了问题。 易沉度过一段时期的休学后回到班级,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一位神秘人士占据。该神秘哥穿着一身熊玩偶服,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易沉看着一旁呼呼吹的冷风空调,手贱地摸向了空调遥控器…… “我们能相遇,是因为丘比特早就用弓箭将我们射在一处啦!哎——等等,别!别拽我衣服!” “你不是被箭射中了吗?赶紧刮骨疗毒啊!” 竹马竹马,校园甜文,一个明骚攻和暴躁受一起考大学的故事! 脱掉伪装也很爽的根骨惊奇受(林秦) x 不高冷奈何总有人乱脑补的霸王攻(易沉)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秦,易沉 ┃ 配角:木兰,崔世颁,赵小天,安柳 ┃ 其它:甜 一句话简介:来呀!一起穿女装考大学呀! 第1章 天和地 夜幕低垂,繁星拖曳出一条亮带星河,碎银般的光亮星星点点地落在山间,笼罩着夜空下寂静无声的小村庄。 低矮的屋顶上趴着一个小男孩,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小西装,脚上油光锃亮的皮鞋底满是泥巴,虽然衣服被擦刮了几道泥印,脚腕间原本洁白的袜子一片脏污,但依然可以看出他与这村庄的格格不入。他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玩,顺着小院里挂腊肉的丝瓜架子攀上泥墙,又踮着脚磨蹭上屋顶,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翻过身来看着满天星辰。 “真好看。” 他在的城市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夜空,天空高悬的星辰触手可及,他伸出圆润的小手在虚空中一抓,倏而一曳星辰划过,亮尾俏皮地与他打了个招呼,小男孩惊呼出声:“是流星!” “哥哥,什么是流星?”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小男孩腿脚一抖,险些从屋顶滑下去,七手八脚地抓住身下屋檐上的杂草,掌心指缝满是泥。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出人意料地,那黏糊糊的、入耳就融化的声音却意外地有着一双清亮的眸子。 背后是漫无边际的星辰,眼前是专注地凝视他的眼睛,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星海倒映在他的眼中,还是他的眼睛就是星海。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这满脸泥污唯独眼睛发亮的,不就是隔壁那个成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小崽子吗? 两个小孩年纪相仿,他根本不觉得喊一个同龄的小朋友作小崽子有什么不对。天生就跟小大人似的他,即便在城市的幼儿园里也是一园之主,从小到大,必须雄踞一方。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没得到回答,他也不生气,只觉得眼前的小哥哥好看极了,比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好看,忍不住地想跟他亲近。 小男孩觉得在一个小粉丝面前露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立刻便端正姿态,摆出一副朕不愿与刁民计较的范儿,轻咳几声说道:“我叫天。” 小粉丝歪着脑袋问:“为什么叫天呀?” 小男孩指着北极星说:“因为早晚有一天,我会长出翅膀,飞到天上去。” 小粉丝眼里满是钦佩,亮闪闪的眸子几乎要将星辰的光亮都压下去,“真厉害!”他由衷地说。 小男孩笑纳粉丝的敬佩,本着你来我往的心态问道:“那你叫什么?”毕竟是个在田野里收归的粉丝,以后回到城里要说给小弟们听。 小粉丝立刻说:“我叫地!” 小男孩:“哈哈哈,你为什么叫地呀?” 小粉丝十分认真,一字一顿道:“因为等哥哥飞累了,就可以落在地上歇一会儿。” 小男孩对这个回答始料未及,总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要炸开,摸起来热乎乎地,将身体里的寒意驱得一干二净。过了一会儿,墙角传来呜咽声,一只黄狗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纵身跳到小粉丝身边拱他,小粉丝抬脚轻轻地踢它,喊了几声“去去”,又扭头问小男孩说:“哥哥,你从哪里来?” 小男孩:“我从遥远的星星上来。” 小粉丝惊叹:“哇!星星上好看吗?会有很多很多的星星围着你跳舞吗?” 小男孩看着小粉丝眼里的跳跃的光亮,弯了眉角,轻声说:“好看。特别、特别好看。” “那星星离我们远吗?” “不远不远,只要搭上了风,一眨眼就飞到了呢!” “哥哥,如果有一天你被风吹走了,能带上我一起走吗?” “好呀好呀,风会把我们一块儿带走!” …… 林秦是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缓缓适应了密不透光的黑暗卧室后,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果不其然,昨晚应当是做了梦,当年哭哭啼啼追着远去的汽车的自己脚滑跌倒在路边,顺便从床上滚了下来,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在床底下卧了一夜。 他抻着懒腰,听着关节传来忍无可忍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跑去卫生间洗漱。林秦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活动自如,他熟练地摸到水龙头,拧开后冷水冲脸,抓过起了球的毛巾囫囵擦了一圈。直到冰凉将眉眼间的困倦和慵懒冲散,满口含着薄荷味的牙膏,他挠着头想起来什么,叼着牙刷精准地避过满地狼藉的箱子和零散饮料瓶,走到破烂的写字台前,点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墙上白膏早就斑驳了,露出暗红色的砖,林秦在墙上铺了好大一张防水的布,布上黏贴了不少简报和照片,正中间是两个泥猴般的小男孩攀着肩膀咧嘴笑,脚边蹲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细微的线索被图钉和线勾连着,简直像电影里出现用来锁定犯罪嫌疑人的证据墙。他捡起一根笔油即将到底的笔,将日历上显示的天数增加了一天,随后才完成使命般啪嗒啪嗒一声关了灯,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紧接着,林秦挠着脑袋又打开了灯,破旧的灯泡劳损过度,不堪重负地啪啪闪了两下抗议,林秦翻箱倒柜找出一支红笔,在天数上加了个端正的桃心,这才满意地又关了灯。 他捡起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咚咚咚地一口饮尽,在黑暗里眼也不眨地将瓶子随手一扔,水瓶严丝合缝地卡进墙边堆成小山的塑料瓶的缝隙里,正巧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势头。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敲响,有人在外面停顿片刻,才低声询问:“林秦?准备好了吗?该去医院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局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话语里却又带着对于即将见面的期待。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拉开,早已高悬的太阳见缝插针地照在一个高大的身形上,将林秦那一身游乐园工作人员常穿的熊玩偶服照得暖洋洋。 “走吧。”他的声音闷闷的,隔着一层厚重的衣服,莫说阳光,便是无孔不入的风也休想沾身。 林秦穿着一身厚重的玩偶服,走在路上四平八稳,除了吸引一众目光外倒没什么不适,他平时就习惯这样,总觉得即便是老了,也可以穿着去跳广场舞,做所有老人里最靓的熊仔。身边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但说出的话都被那层多余的熊皮挡住,林秦没有一句回应。 出了林秦住的地方的小院就是宽阔的路,虽然晚上的时候会被小摊贩占据,但因大路本就开阔,车流往返还算通畅。今天是工作日,隔壁高中的学生正上着课,大路上行人稀少。他们准备开去医院的车停在路的另一侧,那人打开车门,林秦问:“你不需要上班?” 那人立刻说:“不用不用,爸爸已经跟同事打好招呼了。你妈妈那边确实离不开,她本来也要来的,你别怪她。” 林秦淡漠的声音透过熊头罩传来,在热烈的阳光下也没有沾染上温度:“不会,你也可以不来,我自己能去医院。” 林父看着林秦坐进去,才说:“怎么能让你自己去呢,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林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走吧,医生在等我们。” 林父见林秦两只手覆盖着放在腿上,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不禁失望地吐出口气,缓缓地关上车门。 路上的车不多,一路顺利地开到了医院,林父时不时便顺着后视镜看林秦,那只熊头几乎没动过,上车时什么样,路上就保持什么姿势,像个雕像。熊头上的绒毛在阳光映照下显得很温暖,为林秦增加了一丝温度,但车内的气氛依然很紧张,林父想了想,仍是开口说道:“林秦,你在责怪我和你母亲吗?” 林秦没说话,林父继续说道:“当年我和你母亲确实闹了不愉快,但并没有故意遗弃你。是你自己跑到院子玩,被人……” “别说了。”林秦说,“我不想听。” 一提及以前的事,就像刀剐在心口,疼进骨缝里。 林父在心里幽幽叹气,却听林秦说:“我让你们为难了,是吗?” 林父赶紧说:“没有,林秦,你永远不会让我们为难。你可是我和你妈妈最重要的宝贝。” 林秦:“对不起。” 尽管林父否认,但林秦依然觉得是他给他的父母添了麻烦。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成为麻烦。 车缓慢地停下,林秦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等林父就独自按了电梯,回想着手机上的医生信息上了十三层,推开了某个办公室的门。一旁的护士刚把病人的病历整理好,见状立刻开口:“哎,你,你的病历呢?没有排号不能进去。” 林父气喘吁吁地赶到,赶忙拿出病历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跟医生约好了。今天上午只看我们一人,这是医生签字。” 此时林秦已经将门关上,林父失落地垂了肩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气。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林秦的母亲发了一条短信。 办公室内,林秦坐在医生的对面,医生很儒雅,听说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样貌没有被岁月雕琢,气质却有着年轻人所没有的沉稳。他见林秦进来,并没有着急与他交谈,反倒继续慢慢地翻着手里的资料,林秦不问,他也不答,两人相安无事地坐着,谁也没打扰谁。 等医生看完资料已经是半小时后,他收起资料,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屈起的手指修长好看。医生打量着林秦,问道:“我需要把温度调低些吗?” 林秦:“不必。” 医生笑了笑,“谢谢你体谅我,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素质远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实说,虽然南城的夏季热得人心慌,但我在家里的时候一整个夏天都没有开过冷气。” 林秦:“嗯。” 医生问:“你最近还在做噩梦吗?” 林秦抬头,熊耳朵上的线头松了,猛然一动作就显得要掉下来似的。 “那不是噩梦,我没有做噩梦,我也没有病。”林秦的声音有些激烈,手指按上了办公桌,“用你们的话说,我拥有一个惨淡的童年,这我并不否认。而我梦里的情景,是我的童年里唯一的光彩,请不要侮辱它为噩梦。” “林秦,通常上我们会将噩梦归类于睡眠障碍,当人在睡眠中被梦魇纠缠的时候,就会心慌,乃至惊醒后很长时间无法入睡。你确实并没有噩梦中的表现,但我更倾向于是你将梦里发生事情的执念转化成了让自己坐立不安的情绪。” 林秦冷笑:“我没有坐立不安,更没有什么执念,我的睡眠很好,我也没有病。恕我直言,医生,在你之前,我已经见过了无数的、全国知名的心理医生,他们分析了一堆东西,内容无非是我对幼年的事有心理阴影。” “他们的话千篇一律,写的病历几乎可以复印后重复用。”林秦嗤笑,对于这半年受的罪嗤之以鼻,“但我没有,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也没什么值得失去的。” 林秦站起身,轻声说:“看来你也跟他们差不多,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这样的病人不值得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林秦,你既然认定自己没问题,今天为什么又要来见我呢?” 林秦脚步停住,医生的声音很温和,但林秦分明从中听到被尖锐的□□抵住喉咙时发出的战栗,他说:“因为你期待能遇见解决办法,比如让梦里的事成为现实,比如能重新见到你想见的人。” “林秦,我们来打个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工作太忙以及生病,拖到现在才发文。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甜滋滋的故事,希望你们能喜欢=v= 第2章 熊和你 约定的疗程是两个小时,但林秦进去尚且不到一小时就出来了,其中还包括了林秦等医生看完资料的半小时。 林父在心里幽幽地叹气,他和林秦的母亲无数次对医生充满期待,又无数次打破期待,早已在周身覆满了一层铜墙铁壁。这一次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用,但至少去医院的过程,是他们难得与儿子相处的时光。 哪怕儿子看起来并不是很乐意。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林秦看着电梯的数字层层下跳,忽然开口说:“南城,什么高中好一点?” 林父像是被火舌舔舐了一口,差点没站稳,又怕听错,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你刚才,说什么?” 林秦认真地重复道:“我说,南城有没有好一点的高中,我想去上学。” 上学。 从他们见到林秦那一刻,就从邻居的口中得知,林秦从未上过学。 他这个年纪正该上高中,林父和林母又都是教育工作者,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教育对一个人的重要意义。学校不仅授予学生知识,学生之间的相处更是他们成长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当他们问起林秦的时候,林秦拒绝去学校。 他戴着熊头套缩在角落里,除了被他妈妈苦苦哀求要去医院看医生外,拒绝离开那个小卖铺半步。 从林秦口中听到上学两个字的时候,林父的心里简直炸开了烟花。整个南城所有的高中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最终定位在了有大学推荐名额的省重点一中和非常富有人文底蕴的南城中学。 林父谨慎地问:“是医生对你说了什么吗?” 林秦停顿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他下意识隐瞒了医生的建议。医生建议他去上学,理由是如果他想找到当年的那个人,不如去学校里找找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所有的医生都将目光放在他的“病情”上,只有这个看起来不是很在乎他的人建议他主动去寻找。 林父自然不知道林秦想了什么,他在心里认定这个医生那一系列的长头衔果然不是虚构的形容词,不枉他和林秦的母亲挤破头去抢预约名额。 到了一层,林父跑去交费以及预约下一次诊疗,林秦坐在大厅里打量着四周焦急行走的人们。他对于医院的认知很是陌生,毕竟很久之前,他所在的地方连医院都没有,所有人都只会去一家小且破败的药店找医生随便开药,等到眼见着病实在治不好了,才拜托熟人找一辆拉货的车送去城市里的大医院。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被人拉住,一个小孩攥着他的手指说:“熊熊,你的耳朵掉了!” 林秦伸手去摸,刚才走的急,熊耳朵上的线头松了,现在跟熊头只有一根线的联系,看起来挺可怕的,这孩子居然还敢跑过来提醒他。 林秦干脆拽下了耳朵,冲着孩子点头说:“谢谢。” 谁知道,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被家长抱走的时候还指着林秦喊:“他把熊熊的耳朵拽掉了!他把熊熊的耳朵拽掉了!” 身旁传来笑声,林秦扭头看,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生。他穿着校服,拉锁只到胸口,里面套着一件衬衫,露出的缩骨和脖子间隐约可见蜿蜒的刺青,看着有点像一道花藤。校服的胸口印着校徽和黑线勾勒的“辉中”二字。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正闪着一位穿着堪称奇葩的大哥头顶拖布头,手拿着麦克风唱些什么。一端的耳机连到耳朵,垂下来的线贴在脸颊边。他长得非常好看,即便林秦并不知道高中生的颜值水平,但这个人绝对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男生拿掉一只耳机,翘着腿倚在医院统一制式的座椅上,硬是坐出了皇位的感觉。他学着刚才孩子的话说:“熊熊,你的耳朵掉了。” 林秦:“嗯。” 男生伸手一把拽下了林秦仅剩的一只熊耳朵,递给林秦说:“另一只耳朵也掉啦!对称了,不用谢。” 林秦攥着两只熊耳朵,他的熊头现在光秃秃的,仔细看还能看见残余的线头。看在那男生的眼里就是一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傻熊。他刚要说话,手机屏幕亮起,他看了一眼信息,挑着眉头将手机收进裤兜里,双手插着兜跟林秦说:“走了熊熊,有缘再见,下次记得把耳朵缝结实点。” 林秦目送着这位扯掉他耳朵的仁兄以一个骚包的走秀姿势踏进电梯,料想他来医院应该是去看脑科的。 林父走过来,见林秦手里攥着耳朵,奇怪地问:“耳朵怎么掉了?” 林秦将耳朵塞进口袋,问道:“辉中也是高中吗?” 林父诧异地说:“是啊,你的那间小商店斜对面不就是辉中吗?而且爸爸就是在辉中工作的。” 林秦在小卖铺里当了半年的死宅,竟是在今天才知道原来经常跑来他店铺附近捣乱的混混渣滓,就是来自那所学校。 看来这所南城的传奇高中,不仅有小混混,还有不要脸敢欺负熊的骚包。 一路无言,直到下了车,林秦关上车门前的一刻说道:“我去辉中。” 林父惊诧地看向林秦,林秦不欲多言,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林父坐在车里久久未回神,待想起什么的时候赶紧摸出手机给林秦的妈妈打电话,电话刚拨通,便见林秦敲响了车玻璃。林父拉下车窗的一刻,林秦说:“谢谢。” 说完像了却一桩心愿似的,林父分明从林秦离去的背影中看见了“愉悦”二字。 电话里响起了林母温柔的询问声,林父感动得眼泪汪汪:“我们的儿子,果然很乖啊。” 竟然会说谢谢。 林秦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隔壁的邻居见他总是弱小无助地蜷在家里,同情心暴涨,每天都准时给他送饭,力图将他喂成能堵门的壮士。 隔壁住着一家开小吃店的夫妻,老板膀大腰圆,林秦目测他的身高近两米,几乎能顶到走廊的顶灯,进门都要弯腰。而老板娘则是辉中对面这条小吃街上的一霸,那一手神鬼莫测的甩勺功力无人能挡。 林秦应了一声,套上熊头套打开了门。老板娘猝不及防,迎面对上一只没耳朵的熊头,脱口一句:“哎呀妈呀,这谁家堵路的车墩子咕噜到这来了?哎卧草,是长腿自己跑来的啊!” 老板娘是北方人,开口就暴露身份。 林秦:“……” 老板娘摸着狂跳的心口,险险没把饭菜扣到林秦脑袋上,但看着林秦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不禁泛起慈母般的心潮,清清嗓子柔和地说:“林秦,今天多给你夹了几块排骨,多吃点,不够就来找婶要啊。” 林秦双手端过餐盘,礼貌地说:“谢谢。” 老板娘揉了揉林秦光秃秃的熊头,“没事,小可怜样的,别跟你婶客气,你婶还能怕你吃空店不成?” 老板娘转身去开店门,林秦像捧着几百两黄金似的将餐盘端回桌上。热腾腾的香气便是熊头也阻隔不住,老板娘的手艺好极了,至少林秦从未吃过一挑就能将骨头从肉上剔下来,入口鲜香吃到满口流油的排骨。 林秦大快朵颐,转身去把餐盘洗的干干净净,几乎能看见闪光。 但林秦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多的肉,胃有些涨,他干脆穿上了全套的熊服准备出门散步。谁料刚打开门的时候恰巧走廊尽头的一户搬家,林秦探出头的瞬间熊头就被正好路过的搬家人员卡进了钢架子里。 搬家工人吓呆了,还以为卡到了人的头,立刻便将架子放到了地上。与此同时林秦试着将头往外拽,两相用力的结果就是林秦的头出来了,但熊头彻底被卡在架子里,掏都掏不出来。 林秦:“……” 搬家工人:“……” 两人对视片刻后,林秦默不作声地摸出口罩带了上去。 林秦带着口罩出了小院,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地走在旧城的街道上,有一种放飞自我的新鲜感。 他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好可怜的熊头,搬家的叔叔看他太可怜,答应拆了架子帮他挽救一下。等熊头被释放出来的时候,不仅缺了两只被拽掉的耳朵,连鼻子都没有了。 再戴出去实在太古怪,林秦干脆放弃了熊头,脱掉了碍事的衣服,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 此时的旧城尚有夏季的余温,但从江面上吹来的凉风中和了燥热的温度,是个适合出门散步的好时间。 众人都说,旧城是南城的一道疤。 即便占据着临江的好位置,旧城也依然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低矮的平房夹在高楼大厦之间,像是早早就被时间抛弃。这里到处是挂着缺了一角的灯牌和只会嗡嗡的旧音响。房屋中间的狭窄过道满是脏污的油渍,间或垃圾桶旁趴着几只正翻找食物的老狗。然而这一切在林秦的眼里真是新奇极了。 他摸了摸肚子,仍是忍不住掏出零钱买了一份烤红薯。 林秦小心地撕开表皮,任凭香气汹涌地充满了鼻腔,它们一头扎进他的五脏六腑,全身的毛孔都在那一刻打开,尖叫着让林秦咬上去。嘴唇碰到烤得有些焦的红薯时,林秦被烫得双肩一缩,呼着气咬上去的时候,身后砰地撞上来一个人。 少壮不努力,老大怪水逆,熊头和红薯何其无辜,一个被挤成路墩,一个被摔得如同五马分尸。 林秦心痛地回头,一张的曾经见过且印象深刻的脸对他咧开大大的笑颜,然后搂上了他的肩膀。 “小媳妇!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嗝——” 一股酒气冲天而起,熏得林秦想打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离婚!) 第3章 媳妇和你 在医院拽掉他耳朵的醉鬼趴在他肩头,从口中传来的热气吞吐在林秦的颈窝里,烫得惊人。林秦瑟缩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推,但醉鬼喝多后力大无穷,仿佛长在了林秦身上,是块撕不下去的膏药。 林秦礼貌地压着怒火说:“你下来。” 醉鬼一味地往林秦怀里拱,一米八的身高缩成团,看起来无助幼小还可怜。 醉鬼打了个饱嗝,脸颊蹭着林秦的胸口说:“小媳妇,小媳妇,你的胸怎么比以前还平啊?不过没关系,老公不嫌弃你。” 林秦:“我他妈嫌弃你!” 林秦撸袖子要打人,轰地一声店门被人撞开,老板伸手扯住醉鬼,大吼道:“易沉!你他妈又坑老子!说好能一打三呢?开场挂就算了,还他妈让别人脱装备跟你打,你能不能要点脸?能不能?” 醉鬼易沉死活不从林秦身上下来,狡辩道:“他脱了装备还能赢我,不正说明他强吗?是男人,就脱了装备干!” “脱装备!老子花了三万搞装备就他妈是为了打架的时候给对方看脱衣舞?!” 易沉豪气万千,店老板气得火冒三丈,抄起拖布就要打人,那拖布上面还滴着水,刚被店员拿去店里清洗过,林秦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脑门的泥点,本就压抑不住的火气终于喷发,一脚踹在老板的膝盖上,将人踹个趔趄,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抄住了即将落地的拖布,指着易沉说:“滚下来,还是死?” 易沉狗胆包天抬头蹭了蹭林秦的脸说:“小媳妇,别生气,我还有五块三,给你买红薯吃!” “操……” 他本来就在吃红薯,要不是他,他早就吃上了! 店老板扶着门站起来,气得脸色发青,颤抖着指着林秦说:“好,好,你们合伙来坑我,我他妈今天不把你们弄死在这,我就不在旧城混了!” 店老板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堪比警车灯的按钮,一巴掌拍了下去,瞬间爆炸似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这竟然是一个会旋转亮灯的报警器! 没多时店门口聚集了二十多个人,全穿着沙滩裤和大背心,肩膀纹了个虎头,虎头顶上还贴心地纹了数字,从一到二十三全齐了。 “大哥?哪个兔崽子得罪你了?”一群大汉往前拥,林秦戴着口罩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不禁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乡下,那群人也是这样围上来威胁他,用扫把和拖布教训他乱跑。 “站住。”林秦说,“不许再向前。” 大汉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身上还挂着一个人的弱鸡,林秦说:“臭死了。” “操!”壮汉们谁也忍不了这种委屈,立刻冲了过来,林秦淡然自若地活动手腕,上一次他对上二十人,战绩是五分钟。 店老板被林秦踹的有点狠,揉着膝盖说:“这小子是个硬茬子,小心点!”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眼前的小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口罩遮住了他半张脸,但仅看露出来的眉眼就觉得他长得像一朵娇花,应该是有钱人家里的大少爷,来旧城体验生活的。然而方才再看,那双有些弯的眼眸陡然凌厉,像在眉睫下藏了一把刀,寒锋出鞘,杀人于无形。 众壮汉浑身一凉,像是被死神盯上了。 “别——别动手!” 林秦身上骤然一轻,一个人忽然敞开胳膊站在林秦和大汉们之间,口齿清晰地说:“自己人!别动手!” 林秦和大汉异口同声:“谁跟你是自己人?” 易沉笑了笑:“这不就伤感情了吗?今天喝酒之前,你们老大还跟我说要拜把子呢,怎么喝完酒就不承认了呢?渣男!” 店老板差点被气抽过去,翻着白眼说:“你骗我说你能打赢那个什么王,还让我给你办张我店里的vip卡!钱我都给你了,你还要脱我装备当场认输,你能要点脸吗?” 易沉:“男人不要怕失败,打不过就认输不丢人。” 店老板怒极反笑:“给我打——!” 易沉:“哎别。打我就算了,别欺负我小媳妇。” 林秦冷冷地抬眼:“谁是你小媳妇?渣男。” “别这样,我刚才都摸过你胸,蹭过你脸了。我们易家绝对不会让姑娘受委屈。”易沉振振有词,还绅士地往林秦身前站,挡住众人打量的目光。 易沉:“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吗?再打一场。一场不行就两场。” 店老板讥讽道:“再输两场?” 易沉:“哎,怎么能这么说?男人间的决斗,不能只用输赢来衡量!” 再说下去,估计他们真的要被人就地打死。林秦将易沉推开,上前一步,大汉们揉了揉眼睛,他们刚才仿佛看见林秦的脚下起了一圈风。 “干什么呢!”一声怒吼冲入剑拔弩张的气氛,店老板浑身一抖,扑到了林秦身上说:“好弟弟,在外面晒晕了怎么办?来哥哥的店里坐会儿。” 二十三个壮汉齐刷刷地立正站好,给来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林秦看去,来者仿佛是座铁塔,屹立在众人面前,如果不是穿着警服,光看那满目虬须,怒目圆瞠的煞神样,可能他才是这条街的一霸。 “干什么?又打架?黄老六你是诚心给我找茬是吧?” 黄老板腿肚子都在抽筋,勒着林秦的胳膊上寒毛直立,忙不迭说:“没有的事。楚哥,我们这是招待小年轻呢,第一次来玩,有点害怕,我正在用我的热情感化他。” 林秦问:“还打不打?” 楚哥的眉毛刚弯下来,瞬间又直成剑锋,易沉说:“当然打!还有两场呢!” 黄老板快哭了,嚎啕着:“别动手!楚哥,别动手!他们说的打游戏,就几天前我给你看的那个称王游戏!” 楚哥立刻眉开眼笑:“哦?你们会玩?那太好了,我装备分提上去了,但怎么也打不过对手,卡段位卡了足足三天呢!” 楚哥揽着易沉走进店里,顺手一挥:“都散了,滚回去干活!” 二十三个小弟一溜烟跑没影了,速度之快像是身后正有一把铡刀在追。林秦也被苦着脸的黄老板迎进店里,他不舍地看着地上的红薯,说:“我的红薯。” 黄老板的语气绝望又凄凉:“一会儿哥给你买十个,只要我今天还能活着出这道门。” 林秦没想到这里面是个小型网吧,意外的很干净而且没有烟味。坐在电脑前的有学生也有左青龙右白虎的混混,抬头看见楚哥的时候纷纷打招呼。 林秦记得网吧应该不允许未成年人入内,甚至偶尔还会有警察去查身份证。黄老板看林秦的眼睛直转,拿了根烟叼在嘴里说:“楚哥不让抽烟,说怕小孩子闻了对身体不好。旧城没那么多规矩,学生仔想来也可以来,但要签承诺书。” “什么承诺书?” “保证成绩不下滑,掉一名都要来店门口倒立。有几个熊崽子以为能瞒过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的老师也是这里的常客,都盯着呢。” 黄老板长吁一口气:“以前哥可是老烟枪,戒烟就是要命。后来被楚哥打了几顿,现在就只能偶尔咬一根回味了……看什么看,当我骗你呢?你随便搜,这店里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众人停在一台电脑前,林秦第一次见这么花哨的游戏,忍不住凑近看着。便见左下角的对话框里,一个叫“王中王”的人嚣张地辱骂躺在地上的“老黄”。 “你不是能耐吗?几万块钱砸的装备也敢拿出来现眼?我告诉你,爹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零花钱就有几十万了。” “起来啊,孙子,怂个小饼干。今天爹就让你知道老子为什么是这个区的一霸!” “操!”黄老板将嘴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脚尖碾碎成渣,“牛逼个啥!有钱了不起啊?看不起三万块钱吗?老子攒了半年多呢!” 楚哥一巴掌拍在黄老板头上:“操谁呢?这有未成年知道不?” 易沉搭腔:“就是,老黄,要文明。现在是文明社会了,要跟上时代的步伐,知道吗?” 黄老板气得脸都青了,又不敢当着楚哥的面放肆,看嘴型估计已经把易沉的祖宗都拖出来□□了。 楚哥说:“你去?还是他?” 楚哥指林秦,易沉说:“当然是我来!我小媳妇啥也不会,他就会给我暖床!” 林秦一脚踹他膝窝,他的速度快极了,刚才黄老板就是被这一招撂倒,好一会儿没缓过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醉鬼的走位太风骚,林秦竟然踹空了。 易沉:“省省力气,你老公以前可是旧城小黄花……鱼!滑不留手,踹不着!” 林秦:“……” 行,黄花鱼,一会儿估计能被打成黄花菜。 易沉将人都轰开,煞有其事地坐在座位上,没着急复活,先点开对话框输入了一句话:“我来制裁你了。”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飞快地点了复活,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打字说:“爹今天就要教教你,什么叫三十六计。” 这下连楚哥都没憋住,冒出一个字:“操!” 但即使易沉的跑位再风骚,也比不过钱堆出来的金山。他用腿跑,人家召唤出一只看起来就很贵的仙鹤,没几步就把老黄按在了地上,狠狠地打到屏幕变灰。 易沉失落地“哎呀”一声,说:“没打过。” 你打了吗?你全程都在跑!黄老板将自己的手心掐出印子,怕忍不住在楚哥面前杀人。 楚哥说:“你行不行,不行换你……小媳妇来。” 易沉转头,郑重地说:“男人不能在自己人面前说不行,这一次我一定能……” 林秦问:“这个怎么玩?” 楚哥终于懂了,原来这两位哥是来老黄这空手套白狼了。 “虽说我穿着警服,不能欺负学生,但你们也不能太放肆啊!你们家长是怎么教育你们的,来旧城欺骗人民群众的针线?” 林秦依然板着脸,说:“我没有。” 楚哥挑眉,他最讨厌做错事还不承认的人。 林秦说:“我只是路过,被他拉上贼船。” 易沉嘟囔:“哎哟小媳妇,你可太无情了,我们可是睡过的交情。” 林秦:“打赢他就能放我们走?” 楚哥抱着肩,他居高看着林秦,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但林秦不为所动,只是将口罩往上拽了一下,说:“他试过了,没赢,我再试一次才公平。” 游戏里王中王还在叫嚣,甚至叫来了小弟,排成一排站在老黄的尸体上摆pose。楚哥打量着林秦的眼神,便见这个堪称柔弱的男生眼中从未有过惧怕。 楚哥说:“你试试。” 黄老板按在林秦肩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哽咽着说:“楚哥,再死一次,我装备就要被爆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红薯!老公哪有红薯重要!) 第4章 烤红薯和你 算上易沉当场表演逃跑的一次,黄老板的号总共被易沉挂了四次。一次死亡会掉20%的装备耐久,如果林秦玩脱了,黄老板积攒了半年的老婆本就彻底打了水漂。 林秦坐在电脑前,摸了摸键盘,又将鼠标扣过来问:“这个能换一个吗?” 黄老板望着自己用重金砸来的电竞专用鼠标和键盘说:“怎么了?” 林秦指着鼠标说:“这个中间的球没有了。” 他以前在的地方太过落后,学校里的电脑设备都是别人抛弃的旧款,甚至能用作古董供后人瞻仰。林秦没有上学,偶尔会偷偷跳墙溜进去,他见过的鼠标都是低端有个球的,偶尔他还会抠出来当弹珠玩。 过了好一会儿,在场的人才被林秦唤醒遥远的记忆,“见过的人都老了”这一话题狠狠地捅在心口,众人不是滋味地抹了抹眼角。黄老板脸色都快黑了,哀求地问楚哥:“楚哥,咱回城行吗?我再也不跟人家对骂了,也不挑衅他了,我攒一身装备不容易。” 楚哥还未发话,可能是林秦发现这种没有球的鼠标更好用,痛快地点了复活。复活后满血满蓝,还自带三秒无敌状态。王中王看见躺尸的畜生竟敢爬起来,恼怒地抽剑便上,但一次甚至没能打到他,就见眼前的人消失了。 王中王疯狂打字:“你他妈不会打不过就下线吧?畜生……我擦!” 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老黄战神附体,一脚将王中王踢飞到半空。老黄的角色用拳,技能是资深玩家最喜欢的武功招数,拳拳飒爽,姿态也是其他职业难以比拟的飘逸。然而黄老板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一套踢腿用出连招来,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老黄装备没有王中王好,打到身上的招式有很多偏离,但林秦的攻势又快又密集,王中王只是个用钱压制穷鬼的土大款,哪里见过这等操作,三分钟不到就被踹成血皮。 在这时,林秦转头问:“给我买烤红薯的事还算数吗?” 黄老板紧张地掐着胳膊,便见王中王已经抄着那把价值十万的大剑冲了过来,就在即将劈到林秦的时候,黄老板大喊:“算数!算数!买一百个!” 带起风声引来天雷的终极剑招戛然而止,王中王的心口点着一个脚尖,他轻轻地被那个人碰了一下,屏幕就黑了。 王中王茫然地躺在地上好久,半晌后才意识到,这位兄弟似乎自始至终都只用了一个“飞踢”的招式。 王中王勃然大怒:“你竟敢小瞧我!” 林秦按开对话框,用右手食指艰难地按出一句话:“火腿肠,你输了。” 王中王消失在眼前,被气下线了。他的小弟们见老大都走了,也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黄老板瞪圆了眼睛,林秦问他:“红薯?” 黄老板像是被火烫伤了屁股,蹦起来就往门口窜,一边大喊:“老张,你的红薯我全包了!给我大哥烤好吃点,要你们家最有味的红薯!” 楚哥的眼里满是惊诧,唯独易沉伸手按住了林秦的眼睛:“小媳妇,别这么看人,你眼睛是带钩的吗?快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林秦推开脸上的手,易沉的掌心有一股草木的香气,冲淡了衣袖间的酒味。 林秦:“楚哥,把他赶出去。” 楚哥掰着手指靠近了易沉。 易沉终究还是厚脸皮留了下来,并得到了黄老板的嘉赏——一个烤焦的,没人愿意吃的红薯。 毕竟没有易沉这不要脸的一捞,他们也不会见到林秦这等奇人。 一个从未打过电子游戏,甚至连打字都要用手指挨个按字母戳的人,竟然仅凭连招就将对方击败了。 果然高手在民间。 黄老板将脸上的皱纹笑成花,亲自给林秦去倒了一杯凉可乐,“大哥,道上的啊?” 三十多岁的人管高中生叫大哥,林秦没有丝毫不适地摇了摇头,他小心翼翼地张口去咬红薯皮,果然跟他想的一样,鲜香软糯,好吃极了。 “以前玩过?” 林秦:“没有,第一次。” 黄老板啧啧称奇,但他在旧城待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奇人都见过,下意识便觉得林秦是个有故事的小少年。但小少年是个锯嘴的葫芦,怎么问也不吭声,问急了就用冷冰冰的眼睛盯着,黄老板想着以后说不准也要靠他,立刻就不敢多问了。 楚哥说:“你帮我赢一把,以后来这上网免费。” 黄老板举双脚赞成:“必须的!哪能收大哥的钱。” 林秦不置可否,但说要把红薯吃完。他缓慢地吃,众人就缓慢地等,易沉坐在林秦身后,弯着眉眼看着林秦,用眼神将他的棱角和弧形渐渐勾勒。林秦吃东西的时候就将下巴上的口罩上翻,只露出嘴,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忍者。等他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再将口罩拉回来的时候,易沉分明看见他的唇角沾了一小块红薯皮。 等他回神的时候,他的手正按在林秦的下巴上,他将口罩提了起来,用纸巾擦掉了那个碍事的红薯皮。林秦冷冷地看着他,抬脚便踹,易沉侧身躲过,但明显比上一次狼狈许多。 小媳妇看着软弱可欺,实际上硬气得很。 看着林秦的背影,易沉抬手摸向狂跳的心口,觉得有些事似乎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楚哥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一关,对于林秦来说像跳房子一样简单。他甚至没给对手留下打字的机会,直接将人打回了复活点。 林秦一战成名,名声立刻赶超了徒有虚名的易沉,离开之前黄老板说让林秦有空随时来玩,包吃包住。 林秦走在旧城的街道上,他在网吧里待了一下午,此时已尽黄昏,沉落的夕阳像是被咬了一口的咸蛋黄,江面上波光如同一条碎金的缎带,将蛋黄温柔地包裹着。他在江边停下脚步,转头瞪着跟了他一路的易沉。 “小媳妇,真人不露相,没想到你还是隐匿江湖多年的高手。”易沉竖起拇指。 林秦冷冷地看着他。 易沉撒娇:“小媳妇,人家累了,想吃饭饭~” 林秦冷酷地说:“别装了,谁是你的小媳妇。” “你呀~” “一个没喝酒的人装醉鬼,还故意输给那个火腿肠,为什么?” 易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什么?你要吃火腿肠?” 林秦:“你没喝酒,身上的酒气是你将酒倒在衣服上造成的。刚才你躲开我的脚也不是偶然,按理说,黄老板根本打不过你。” “唔。”易沉吹了个抑扬顿挫的口哨,“作文满分学霸?” “刚才你逃跑的时候,火腿肠按了三次大招攻击都被你躲开了。你死是因为你故意将拿着鼠标的手撞在椅子上,我看见了。” 易沉终于收了笑,他不笑的时候看着极为冷峻,像是林秦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一座山上总是挂着终年不化的冰雪。 他抬手解下校服,往肩膀上搭,胸口的刺青几乎要穿破衬衫咆哮而出。 易沉沉默地看向林秦,两人目光交接,方才装疯卖傻的醉意尽消。林秦难得感觉到了压迫和紧张,是面对楚哥也不曾有的感觉,堪称羸弱的手臂间有些发痒,血液在呼啸奔腾。 他说:“小媳妇,眼神挺好啊,我喜欢。” 易沉璀然一笑,露出一排牙齿,眼睛里倒映着江畔的夕阳,世界倾覆。 易沉转身便走,衣角忽然被人拉住,他无需想就知道是林秦,问他:“你想给我暖床?” 林秦说:“如果我不上,你真的想把黄老板的装备都暴光吗?” 易沉按住林秦的手,一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向着两人接触的地方狂奔而去。易沉捏了捏林秦的手指,笑着说:“小媳妇,你是童话里的冰美人吗?吃了三个红薯都没暖和过来?” 林秦:“……” 易沉走之前并着两指对林秦抛了个飞吻,说:“好奇心不要太重,会出事的。” 林秦冷嘲道:“电视剧看多了?你要杀了我?” 易沉深沉的声音随风而来,被拦截的树砍得七零破碎:“会让我爱上你。” 林秦握着江边的护栏,在心里发誓下一次一定要打死他。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是林秦的爸爸问他想什么时候去辉中上学。 林秦用不习惯电脑键盘,但手机上九宫格打字却按得飞快。 他说:“明天。” 他已经忍不住明天就为民除害。 但明天就上学肯定是不可能的,林秦没有学籍档案,一切的手续都要从头补办。但幸好林父林母有些关系,可即便如此,仍是将入学的时间拖到了下个月的一日,他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做一名高贵的家里蹲。 在这期间林父几乎要将林秦的房门踏破,说服林秦搬回去和他们住,林秦四两拨千斤说小店离学校近。能不近吗?就开在校门口。林父开始思索在学校门口买房子的可能性后,不得不承认那一对救出林秦的老夫妻给林秦留下的,是旧城最宝贵的学区房,即便辉中被称为高中垃圾桶,那也是学区房。 林父看着林秦修补那颗多灾多难的熊头,欲言又止,直到林秦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不礼貌,才抬起头询问:“你想说什么?” 林父看了看熊头,又想到儿子难康复的心病,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要不……爸爸给你买个新的吧。” 林秦说:“这个很好,是我亲手做的。” 说不定儿子以后会在工艺方面很有成就,林父苦中作乐,飞快地劝服了自己。 但他并没有提前跟辉中的任何一位老师打过招呼,林秦虽然生病,但他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他身为他的父亲不能治好他,那就只好给他最大的空间,保留他的认知。 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将他调回来。 林父说:“熊头……很好。” 林秦仰头,破天荒地笑了:“嗯!谢谢!” 心爱的东西得到夸奖,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第5章 霸王和你 恼人的铃声遁地而起,见缝就钻,易沉翻过身用被子将自己捆作一团,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奈何这铃声不达目的贼心不死。易沉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将手机砰地扔了出去。许是这凛冽的杀气让电话对面的人也感受到了,铃声戛然而止,但睡意却也随着那愤怒的爆发消散一空。 易沉阴沉着脸爬起来,决定报复世界。 今天是他去学校的日子,但实际上辉中开学已经一个月有余。但因去年聚众斗殴的事牵扯甚广,尤其是又以易沉为首,他被校长特批在家多休息一个月。等易沉洗漱出门,父亲早就去上班了,桌子上的牛奶面包倒还都冒着热气。易沉轻嗤一声,将包甩在身后夺门而出,那门无辜被连坐被摔得浑身一震,连桌案上的牛奶都荡起一圈波纹,可谁料没过多时,大门又被踹开,易沉端起杯子哐哐哐地将牛奶一饮而尽,叼着面包又出了门。 南城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九月底少说也擦了秋季的边,可夏季的酷热就像钉子户,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站在太阳下宛如被绑去炮烙酷刑。易沉穿着校服,男孩子本就个子挺拔,加上那一张好看的脸也算远近闻名,本就朴素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似明星来演偶像剧,施了妆的基础上再加十八层滤镜,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越临近学校,路上的学生就越多,四周的车开得极为规矩,根本不敢鸣笛,生怕惊扰到祖国的花朵顺便再扣个交通分。易沉拎着书包走在斑马线上,只觉身后一股强热空气袭来,他脚步微移错开身子,热空气扑了个空也不生气,立刻转身回马枪,再一次勾搭上了易沉的肩膀,“老大!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你了!早上咋不接我电话?” “滚,大清早别恶心爹。” 新仇旧怨上心头,易沉估量着木兰健壮的肱二头肌和蓬勃的腱子肉,觉得这次要卸一条胳膊才算符合道上的规矩。 木兰浑然不觉他心心念念的老大正琢磨着拿他祭刀,但到底还是求生欲控制了胳膊,懂事地放他老大一个清净,毕竟那可是易沉的肩膀,可不是一般人敢搭的。 木兰跟上易沉的步子,指点江山道:“老大,说真的,你再不来,隔壁孙大兴那孙子铁定得篡你的位。就你不在这半学期,瞧他那威风样,还收了一波小弟,说要统一辉中呢!嗤,这中二病晚期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老大,你回来了可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南城的太阳为什么这么热!” 易沉撩起眼皮:“孙大兴?哪个?” 他是真不记得有这一号人,但木兰显然以为是他家老大不把孙大兴放在眼里,哼哧哼哧乐了起来。 崔世颁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他推了推眼镜说:“太阳本就是发光发热的星球,热是因为热核反应,上学期老张刚讲过,果然是耗子记性撂爪就忘。” 木兰将崔世颁往怀里一拢,黑道大哥抱美女似的走在路上,得意洋洋地横在路中央:“就知道我们‘炊事班’是个小机灵鬼!老大,忘了跟你说,上个月新学期分班,你又跟我和老崔一个班!这是上天让我们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啊!” 崔世颁冷漠地说:“不会用成语就闭嘴。分班依照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易沉没有参加考试,而我们的成绩又是倒数。”他胳膊肘撞向木兰,木兰疼得嗷嗷直叫,崔世颁:“有什么好得意的。” 易沉扫了一眼崔世颁,“有意思吗?放弃吧。我爸都没指望我能考上大学。” 崔世颁微微一笑,干咳了两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都不怕搭上我的未来,你怕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地打了一轮太极,有些事,易沉心知肚明,分在哪个班他都无所谓,反正于他这等人而言,在哪上课都是睡觉,哪怕辉中最看不起他的梁主任来当班主任也是一样。 木兰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隔壁班老大的坏话,易沉左耳听右耳冒,可偏就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木兰顿时意气风发,豪气万千地说:“行,我懂了!我易哥肯定是有备而来!到时易哥随便吩咐,我老木言听计从,指哪打哪!” 易沉:“打哪都行?” 木兰:“打哪都行!” 易沉把钥匙往木兰怀里一扔,木兰懵逼:“这是干啥?” 易沉:“去把我家炸了。” 木兰跟捧着炸/药似的着急地把钥匙往易沉包里塞,“老大,你跟你爸还闹别扭呢?” 崔世颁沉默不语,易沉哼了一声没答。他现在全心都在期待高考结束,这样才终于有足够的理由远走高飞。 三人正说着便到了校门口,四周有不少学生瞥见易沉,立刻抱团嘀嘀咕咕,话音顺风入耳,崔世颁微微皱眉,但见易沉却依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流言蜚语根本破不开此人的一身屏障。 “听说了吗?易沉上学期把隔壁学校那太子给打进医院了。” “可不是说是他们的太子先欺负人,打了我们学校的女生吗?” “哎哟女生都打,可真畜生!不过易沉真的好帅啊,上次校篮球赛,半个学校的女生都去加油了,将操场围得教练都进不来。” “我操,易沉一个人打了对面二十多个,这等战斗力,女生落他手里抹个脖子就跟杀鸡那么简单!” “纯爷们!纯的!” “……” 易沉不在乎,不等于木兰不在意,他虽然与中国古代代父从军的著名女将同名,但身体却壮得似牛犊,铁塔似的往学生堆里一扎,阴影投下那一刹那,在场碎嘴的齐齐噤声,夹着尾巴走远了。校保卫科的老师远远便看见了易沉,立刻便知道安稳日子到了头,只祈祷一旦打架斗殴避无可避,最好跟上学期一样,去隔壁学校打。 前几天隔壁学校看大门的还来嘲讽他,嘿,看易沉回来怎么收拾他们,打他丫的! 易沉等人到班级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班里正闹腾着互相抄作业,还有些人正盯着窗边的一处座位发呆,忽见易沉在木兰等人朝圣似的的簇拥下来到班级,脸色立刻变了,纷纷暗中拉扯身边人看热闹。 木兰拥着易沉进班,指着窗边临近空调的地方说:“老大,我特意给你挑选的地方,保证睡觉安稳,睡醒了还能看着窗外的风景舒缓眼睛……操,他怎么今天又坐这了?” 一头熊……不,准确来说是一个穿着熊玩偶服的人正趴在易沉的座位上睡觉,身后的立式空调正辛勤地刮着冷风。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穿着一套憋气闷热的衣服还能安然入睡,真是个牛人。 易沉总觉得这头熊有点眼熟,他眸光微变,手贱地摸向了空调遥控器,轻轻地按上了关闭键,打算热死这个胆敢鸠占鹊巢,阎王头上拔毛的傻逼。 办公室的老师正积极地为那群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兔崽子们出题,升了高二一个月一次考试,航班火车可以晚点,但考试不行。紧锣密鼓地忙活一通,封了试卷,数学老师周纲缓缓地舒了口气,端起保温杯郑重地喝了一口热茶,状似无意道:“蒋临,听说你们班那个易沉今天来上课了。” 此言一出,风暴似的扫荡了整个办公室,连来送作业的隔壁班学生都耷拉了眉眼,减少存在感。 易沉,辉中建校以来最出名、最难搞的学生,没有之一。 毕竟谁也想不到偏他那样一个样貌上乘,人见人爱的男孩子,虽然个子挺拔却并不魁梧,可就这一副清瘦的模样,身上每一寸贴服的肌肉却都充满了饱和的能量。他一个人打赢了隔壁学校二十多个小霸王,杀毒软件似的清扫全场,以一己之力让对面学校所有小混混跪着喊爸爸。 不仅如此,他还拍了个视频让对面的霸王头子发到网上。等事情发酵,记者都在赶来的路上了,隔壁学校的校长看见自己学校的二十多个废柴整齐地跪在校门口,每个人脑门上都贴着字条上面写着“对不起”,然后向镜头方向磕头的时候,校长差点昏过去。 此事不仅震惊两校,甚至连相距市区两端的高新区的学校都知道辉中出了个神挡杀神的霸王,不仅能打会闹事,颜值也很耐看。 周纲话音刚落,在场的老师和学生纷纷将复杂的眼神投降办公室的角落,七班的班主任蒋临浑然不觉身边诡异的气氛,正专注在手机上肉麻的言情小说剧情里。最近班级里总有女生喜欢看,蒋临喜欢与学生畅所欲言的氛围,故而更新章章没落下,甚至偶尔还能给学生们剧透。 直到周纲喊了他第二声,蒋临才回过神来。 周纲忧心忡忡地说:“你是那小霸王的班主任,平日里可要注意些,千万不能跟他起冲突啊,主任这几天不在,估计没人能制住他。反正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该避让就避让,学生嘛,无缘无故不会找老师麻烦的。” “梁主任也确实是在为难小蒋,易沉那种学生怎么能随便扔给新班主任呢?我觉得,这满辉中也就只有主任能克他了。” 辉中的主任天不怕地不怕,眼里没有特殊派。听说当年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在辉中惹了事,平常的学校说不定就打马虎绕过去,可梁主任不仅没有包庇,反倒还将此事层层上告,按着副校长的头签了记过公告。 别说易沉就是一打二十,想来就算他开坦克来上学,梁主任也能把他拦在校门口。 其余的老师被带起话茬,纷纷说道。 “就是,还有那个整天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来上学的,这么多天了,我都没见过他的样子。学校不是有要求让穿校服吗?这群学生真是要翻天了。” “说起来,小蒋,这一次分班你真的没跟主任聊聊吗?好像全年级的问题学生都凑在你们班了。” 蒋临实际上年纪不大,在整个办公室是最小的,但却长了一张老成的脸,生生将年龄多提了十岁。在班里学生喊他“老蒋”,到了办公室才终于轮上了“小”字辈。 他关了手机,抄起批改完的作业说:“各位老师不要担心,我之前教过易沉,其实是个聪明的小孩,只要多加关注,成绩肯定会上来 。” 周围的老师复杂地交流了眼神,心里抓挠着,甚至想凑到蒋临耳边大喊:“你还敢跟霸王提成绩,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七班第一节 课是语文,蒋临带着教材走到门口,忽然扭头道:“易沉不是霸王,霸王已经自刎江东了。” 碰巧路过的历史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呵 第6章 林秦和你 上课铃还没响,班级门口乌压压的一群人堵着看热闹。蒋临仗着身高,透过缝隙正看见易沉在众人屏息中将空调关了,与此同时穿着熊玩偶衣服的人心有所感,缓缓地抬起头来。 简直像举世瞩目的重要人物的历史性会晤,连反应迟钝的木兰都觉得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连接他老大和熊头怪人之间。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思考易沉能不能徒手拧熊头,甚至易沉到底有没有俄罗斯血统…… 易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滚起来。” 话音刚落,林秦抬腿就踹,易沉没想到有人敢这么挑衅他,竟一时没躲开。 木兰勃然大怒,撸袖子便上前道:“你找死吧?” 易沉拦住他,目光落在林秦那有些歪,但明显缝得很结实的熊耳朵上,终于想起这位就是当初他在医院时拽掉耳朵的仁兄。 易沉:“行,你踹了我一脚,我拽掉你的耳朵,我们两清了。” 可林秦却不打算两清,他刚要说话,蒋临拍着手进来,“易沉同学来啦?大家欢迎!” 被蒋临打断,班级里的同学顿时给面子地鼓起掌来,木兰鼓得格外用力,甚至还不够似的拍桌子叫好。路过七班的学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纷纷询问是不是月考取消了。 月考那是肯定不会取消的,校霸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从易沉走进校门那一刻开始,学校内部的论坛就已经炸锅了。一条名为“易沉回归,距离辉中统一还有多久?”的帖子瞬间被顶上了首页,众学生纷纷解囊下注,黑料猛料齐上阵,学长学姐兴致高昂地给新入学的高一新生科普,导致高一某班主任一节课没收了四十多个手机。 蒋临拍了拍易沉的后背,鼓励道:“既然来上课,就要好好学习,高二可是你们人生重要的分水岭,一定不能懈怠。来吧,都坐下,我给你们划些知识点,再过一周就要月考了,月考结束就是我们最期待的家长会!” “老师!我可不期待这个!” “老师!我觉得我们并不需要月考来检验家庭情感的坚固程度!” “我妈可能会打死我这个不孝子吧……” 班级里哀嚎一片,易沉见熊脑袋又困倦地垂了下去,立刻道:“滚起来。” 熊头晃了晃,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就不走。 易沉轻轻地挽了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男孩子的手骨节分明,极为好看。此时蒋临正背过身听同学询问,全然没注意到班级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众多看好戏的同学却齐齐噤声,纷纷用观摩文物的心态打量易沉的手。 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这是单枪匹马打翻对面二十来人的绝世铁掌。 木兰眼睛都喷火了,莫非第一天就能看见他易哥大显身手,徒手宰熊?谁料易沉点了点头,从一旁搬起一张空课桌,紧挨着被熊占了的位置,随后拎起木兰的凳子安稳地坐下了。 全班围观同学:“……” 易沉将书包扔到课桌上,挑眉说:“看我干什么?上课!” 赵小天呼哧带喘地跑去办公室送作业,听说蒋临先走了,又赶忙跑回来,刚进门就见易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去捏班级出了名的熊头怪人的耳朵,脚下一滑险些摔木兰脸上。木兰纳闷地扶住赵小天,“语文课代表,大清早就投怀送抱啊?你要是个萌妹子,我就从了。” 赵小天拍掉木兰的爪子,眼皮子直往易沉那边抽:“咋回事?” 木兰深沉地说:“我老大说了,同学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感人至深的友情!不过是一个主角才配拥有的座位,让就让了!但他要是敢蹬鼻子上脸,就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赵小天不信:“易沉能说得这么恶心?” 崔世颁把新发的卷子摔木兰脸上,冷笑:“他脑补的,别搭理他。” 木兰心都在滴血,他跟班里的刺头打了一架才换来这么好的座位,专门给老大留着,谁知道老大竟然忍一时风平浪静,难不成休假真的抹平了他的棱角?木兰看着易沉颇有些心酸,想着晚上必须请大哥撸串喝酒,势必要让传说中的铁血君主易沉再回巅峰,不醉不休。 …… 蒋临是个优秀的教师,他的语文课即便是对语文毫无兴趣的学生也能认认真真地听上半节,甚至下课后还要为上课的内容讨论不休。但易沉却实实在在拿讲课当背景板,他方才研究了一会儿,新同桌的服装虽然看着就像从游乐园里偷的,但游乐园的员工应当不会专门在胸口部位设计拉链——他刚才亲眼看见此兄台从胸口掏出书包,慢条斯理地打开掌心的拉链,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答卷子。 易沉捏着熊耳朵的手顿时一紧,用力将熊头提向他的方向。 眼睛确实是实打实被布蒙住,眼球甚至还能随着头转的方向溜溜地转。脸上两块腮红没裁剪整齐,一块圆一块方,有可能是武侠小说里周伯通教小龙女画上去的。微微分开的嘴巴倒是另有玄机,易沉敏锐地捕捉到一双眸子在缝隙处一闪而过。 原来这位仁兄是通过嘴看东西的。 易沉收手,翘着腿问:“热不热?” 熊兄老实回答:“热。” “热怎么不把衣服脱了?” “……”不回答。 “想开空调吗?” “想。” “就不给你开。” “呵呵。” 不知为何,易沉从这一句呵呵中品尝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感觉有点像另一个人。 坚强的熊永不向恶势力低头,易沉看着他镇定自若地翻书写卷子,破天荒觉得上学是件不错的事。 课间的时候,十班的孙大兴带人来找茬,看见易沉一手揉着熊脑袋一手翻书,传说中的霸王配上熊玩偶,莫名有一种铁血柔情。 但孙大兴早就看不惯易沉这一副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张扬至极的性子,撸着袖子上前说:“这不是咱们辉中霸王易大哥吗?哎哟,难不成是在家里待了半年,爪子被磨平了?咋还真老实地学起习来了呢?” 小弟们齐齐大笑,木兰推开孙大兴说:“孙子!你易爷爷来了还不跪下磕头?” 孙大兴大怒:“他也配当我爷爷,他易沉算什么玩意!隔壁学校那几个瘪三本来就草包,不过被你赶巧捡漏,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也许是人家先打了一架两败俱伤,易沉趁机落井下石呢!” 孙大兴在一旁说得口沫横飞,奈何易沉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直到孙大兴伸手扯易沉的书,易沉才按住书页,冷冷地看向孙大兴。那一眼毫无温度,仿佛死神正在舔舐心口,孙大兴顿时全身僵硬,忽见易沉唇角轻勾,露出一个杀气四溢的微笑,孙大兴心如擂鼓,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想打架?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怕你!” 易沉轻轻地抬手,高举过头顶。所有人都盯着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幻想着易沉举重若轻,一巴掌将孙大兴拍出十万八千里去。 谁料,易沉朗声说:“老师,他打扰我学习。” 刹那间了无声音,孙大兴僵硬地回头,便见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七班的英语老师正深沉地凝视着他。 易沉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张卷子,慢条斯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铺平,然后说:“这位同学,借根笔。” 林秦没理他。 你他妈没带笔来上课还敢说我打扰你学习?孙大兴心口呕血,但这拙劣的演技别人可能不信,可老师信了。 “孙大兴,能耐了,知道我在七班有课还敢追着过来闹事!行,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滚出去!滚!” “老师!我没有!你看我从进来开始就没动过手!” “我亲眼看见你在这里打扰易沉,你当我眼瞎吗?” “学你妈。”孙大兴无可奈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他妈学会告老师了,你可真是个人才。” 学习,学你大爷的习,你易沉要学习,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 孙大兴抓紧时间瞪眼威胁易沉,易沉雷打不动,反倒是一旁的林秦无声地抬头看了孙大兴一眼,咧开的熊嘴里似乎划过了一道光,倏而便不见了。 孙大兴心有所感,伸手去抓熊说:“哎这位兄弟,跟他一起坐不好受吧,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老师,易沉欺负同学你管不管?” 易沉嘲讽地一笑,林秦一巴掌拍掉孙大兴的手说:“这位同学,别打扰我学习。” 孙大兴果不其然被英语老师踹了出去。 走廊里清晰地传来英语老师半英半中的经典嘲讽外加请家长警告,七班的学生默默看向始作俑者,易沉淡定地借老师之手秒杀了另一个出名的校霸,纷纷去论坛顶帖子。 虽然这个统一之法,有些太过非同寻常。 讲台上英语老师讲语法正到兴致处,自是没注意到窗边最后一桌的两位传奇人物正在嘀嘀咕咕开小差。空调被关,周围的人热得大汗淋漓却不敢找易沉搭话。霸王刚回归就把控了全班的温度命脉,空调遥控器正安然地躺在易沉的书桌里,边上不老实的熊爪子想方设法去摸,总是在抓住前被敲手,熊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易沉得意洋洋,关了手机专心逗熊。 “熊熊,多大了?上高二听得懂课吗?” “熊熊,别写卷子了,陪我聊三分钟。” “熊熊,耳朵缝得挺结实,是怕我拽掉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见不得一边有一边没有,看着不对称的东西就全身发痒。” “熊熊,打游戏吗?带你双排。我打游戏可厉害了。” 熊熊被烦得七窍生烟。来上学前他爸再三声明,学校里的学生虽然能闹,但至少尊重师长,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惹事,但这位骚哥不走寻常路,不把老师逼死,就把同桌气死。 林秦饱含怒气的声音几乎要顶破了熊头:“你能闭嘴吗?” 易沉惊喜极了:“我还以为你听不到我说话呢,正准备给你唱一段。” 林秦死心了,“唱什么?” 易沉深沉地抹了一把脸,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林秦:杀了他吧。 快下课的时候,易沉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秦”。 林秦声音有点低,易沉没听清:“什么?” “我叫林秦。”同学问名字,应该礼貌回答,于是林秦在纸上认真地写下名字。 声音就像久候终至的秋风,将夏季的余热扫荡一空。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呵呵 第7章 以德服人和你 易沉扔了手机,无视来自木兰三十多条双排邀请,对着熊发了会呆后倒头就睡。下课后英语老师还点名夸奖了易沉,说他是个沉稳懂事的孩子,能安稳地坐上一节课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觉不听课都能当做被夸奖的理由,班级内众多吃瓜群众在心里感叹,不愧是逼得全员膜拜的易大佬,如英语老师般暴躁的母夜叉都要想方设法夸奖他。 于是没有他们这一干捣乱人士的班级小群里很是躁动了一番,都说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易沉睡的正香,什么都没听见,反倒是林秦轻轻摆手,将课代表递来的卷子接了过去。 来学校之前,林父与他谈了许久。他说他不在乎林秦愿不愿意带着头套穿着玩偶服过一辈子,但他希望林秦可以学会接纳其他人,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未来相伴一生的人。 因为没有人应该孤独地过一生。 林秦其实很想跟易沉打一架,以前他就是这样,像个生活在荒野丛林的野人,心里没有道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打谁就打谁,即使受了伤,躲在角落自己舔一舔伤口就好。但后来教会他打架的师父告诉他,打服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但以德服人很难。 做人要有礼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你笑得足够好看,即便输了也能收获群众们打爆的好感度。 当时他师父看着林秦白净可爱的小脸,心中的父爱满满溢出,在头顶冒起粉红的桃心泡泡。 要以德服人。 林秦默念着这句话,想起易沉说的两清,决定大度地原谅他一回。 木兰早上的时候见不得崔世颁浪费,喝了两人份的豆浆,一听铃声就飞快地跑去了厕所。等回到班级的时候看见班级门口围了一群人,与之前不同的是,竟然全都是女生,且无一例外地一边打量易沉,一边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虽说易沉的杀名冠绝全校,但在学生的心里却并不一般。一方面又怕他出手打人,一方面又觉得他solo全场的样子太帅了。更何况他现在半倚在椅子上侧头看窗外,柔和的阳光给男孩子的棱角打磨出温度,连头发都晒得柔软起来,简直像一只缩起爪子晒太阳的猫,无害极了。 校霸变成白马王子,女生们齐齐心动,木兰却在一旁轰人:“看什么看什么?我老大这次回归就是要制裁那群孙子,肃清辉中的歪风邪气!怎么能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女生们无端被砸一脑门的黑锅,怒视木兰。 我看你才像歪风邪气! 但实际上,易沉死死盯着卷子上乱七八糟的名字,掌心像被无数蚂蚁爬过,痒得想打人。 “这是谁的卷子?”易沉嫌弃地用手指夹起卷子,上面硕大的“勿沈”两字看得易沉眼眶疼。 林秦:“你的。” 林秦:“我替你写了名字,免得跟我的混了。”说着还敲了敲他的,卷子上端正的林秦二字让老师看了就倍感舒服,反观写给他的,说是狗刨都侮辱狗。 易沉忍无可忍:“你文盲吧?” 也不听林秦解释,易沉在卷子上写了名字,他的字大气而筋骨分明,带着呼之欲出的张扬,笔锋几乎透纸而来。 “照着抄一百遍,再写错就打爆你的熊头。” 以德服人,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林秦咬着嘴唇在心里反复默念,然后掏出了笔,当真在纸上写了起来。易沉打开手机,鬼使神差地拍下了一张照片。拍完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邪了,点进去要删,犹豫了片刻仍是留下了照片。 微信未读消息足足二百多条,全是木兰一个人发的。消息内容倒都差不多,简单概述就是“老大你是不是被敌人派来的熊精迷惑了心智,要当亡国之君了”甚至还引经据典,从百度复制了不少公司倒闭的经典案例,用来警醒易沉。 自古有褒姒乱国,没想到今朝竟是卡通熊大乱己方阵脚。木兰别提多着急了,还拉扯崔世颁采取行动联合起来抵抗熊精——给老大换座! 崔世颁懒得理他,昨晚的卷子上老师额外多出了一道题还挺有意思,他正研究着有几种解法。 易沉熟练地一键清空了木兰的信息,刚想关掉微信打局农药静心,忽然看见他爸发来一条消息,问他习不习惯上课。易沉点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刷着,有小半年的信息都是他爸发来,他已阅却不回复。这一次也不例外,看过就当回了,他打开游戏的时候瞥见林秦偷偷拿着空调遥控器又调低了两度,随后悄悄地放回原地,端正坐姿继续抄名字,假装无事发生。 易沉轻笑出声,倒是挺不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萌物。 易沉打游戏是真的厉害,木兰每每在游戏里丢人后都要找易沉来找场子,一打三不在话下,一打五尚可一试,队友于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偶尔还是诱敌深入的工具诱饵。可今天却有些过分倒霉,队友不仅没当好诱饵,反倒还频繁送人头,易沉打对面五个就够费劲的,现在还要分神盯着人头机的走向,一局下来筋疲力尽。 比分最终定格在56:41,战局一度十分激烈,易沉没搭理对面的挑衅,却见一条消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一个根本没有备注的电话号发来消息,“易沉,你父亲最近一直忙于研究项目,连着几日没有睡觉了,如他又让你不开心,暂时别跟他闹情绪。” 一条短信同时也是一簇火星,瞬间引爆。易沉暗骂一声当场摔了手机,林秦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双眼冒火地看向罪魁祸首,易沉毫无所察,拉开教室门走了出去。 木兰一脸茫然:“咋回事?咋回事?易哥你怎么不接我双排?” 老师压抑着怒火按了眉角:“你们班的学生可真是……把书翻到下一页。” “那个喊双排的,滚出去站着!” 书页好翻,过节难算,下课后老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向蒋临办公室走去,班长牧野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镜,看向角落里的林秦。 易沉还没回到学校之前,林秦在班级里就是最怪的人。一个新同学来到班级会有自我介绍,但他没有,他突然出现,也没有固定座位,但一般都蜷缩在后排,很少抬起头,大多数时候是在写作业或者睡觉。班里的同学起先还会主动去与他搭话,但他却极少答复,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去找罪受。 牧野是个尽心尽力的班长,在他的眼里没有问题学生,只有不肯努力的人。但即便是他,接触林秦后也不得不礼貌告退。毕竟对一个连脸都看不见的人,你即便废再多口舌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太累。 然而今天,他每每回头都看见那个人人惧怕的易沉凑到熊头边有声有色地说着什么,罕见的是,他得到了熊的答复。 林秦趴在窗边看着校园,没有易沉的影子,他想不到易沉会去哪里。他侧转头就能看见易沉在玩游戏,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愈燃愈烈□□味,然而他下意识地认定,易沉绝非输一局游戏就会失控的人。 毕竟此人能屈能伸,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地用酒浸泡衣服,还能故意打假赛输给土大款,可见是不要脸的惯犯。 木兰像是七班的门神,挺立在走廊上。他从小学开始就是罚站常客,一天不站就难受,还有闲情逸致跟走廊里的学生打招呼:“嘿,你知道不,十班的孙大兴被易哥打爆了。” “我刚从办公室路过,十班的班主任还在骂呢,说如果今天孙大兴他爸不来,孙大兴明天就不能来上课。” 木兰得意极了:“让他得意!继续作死啊!我易哥是什么人,他也不多打听打听!” 木兰正说到兴致,衣角忽然被拽,他一扭头,一张硕大的熊脸挤到了眼前,将木兰吓得踉跄一步扒住墙站着:“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出卖我易哥!你这个敌军派来的熊头间谍,休想从我这得到一个字!” “从明天开始,作业第一个借你抄。” 木兰顿时急刹车,甚至还当众表演了一回漂移:“您问。” 林秦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知道易沉去哪里了吗?” 林秦在运动场上漫无目的地走,上课铃声早就响过了,但他却并不想回去上课。他想看看易沉到底去做什么了。 这个人的行事比他还无拘无束,就像山林里的风。 正在上体育课的同学纷纷躲在树荫下乘凉,小路上有几个女生纷纷拉着手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是易沉!” “论坛上特别出名的辉中霸王是吗?听说他长得特别帅,打架还厉害,全校男生都怕他。” “长得好不好看不知道,之前有人发了他的照片,刚发就被管理员和谐了。但打架是真的强,隔壁学校那几个太子爷是出了名的能打,被他一个人撂倒了。” “他们在打篮球赛?不会输了以后就打人吧。” 林秦跟在女生的后面到了篮球场,一眼便看见易沉跳到半空捞住球,如有神助地随手一扔,篮球越过重重人群,精准地扑入篮筐中。 漂亮的三分球。 他笑着跟队友击掌,双手撑着膝盖等人扔球,过人的时候左躲右闪,身形堪称飘逸,旁人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球就已经被他揽在手里,然后上投入篮。 满耳的尖叫和口哨声,林秦想,这应当就是女生们想要看见的帅。 至少这幅样子,可比在黄老板的店里那个拦住别人就喊小媳妇的瘪三强多了。 他到底长了几张脸? 林秦第一次真正地对这个同桌产生了兴趣。 也许是林秦的目光太过炽烈,易沉终于有所感地回头,但目光来处的那棵树下一个人都没有,错觉吧。 第8章 缘来和你 易沉这一翘课就是半天,班级的老师看着空荡的座位欲言又止,但上课的节奏却轻快了不少。放学后,木兰在操场的角落找到了醒来的易沉,强行拉着他跑去篮球场继续散发男人的魅力。 易沉懒散了几个月,也想趁机松松筋骨,并不在意自己刚打完没多久,再一次在球场上将木兰打到没脾气。 木兰呼哧带喘地坐在草坪上,抹着脸说:“易哥,宝刀未老!”边说边竖起手指。 崔世颁循声而来,踹了木兰一脚:“不会用成语就闭嘴。” 说着又问易沉:“你怎么回事?没看见老师那脸色难看成什么样了吗?赵小天说,她不仅找了蒋临,还打电话跟老梁告状了。” 易沉随手将球扔给其他人,拽着衣角擦汗:“有人找骂又敢来见我,我憋着火,甩个门算什么?” 崔世颁也知道些易沉家里的事,他母亲早年就去世了,父亲忙于工作便对易沉疏于照顾。易沉平日里或是自己回家做些简单的饭饱腹,或是干脆去木兰家里借宿。 木兰轻车熟路:“干他丫的!” 易沉抬手就给他脑门一巴掌:“干你!” 三人在草坪上休息了片刻,木兰说:“老大,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我没抵制住敌军的诱惑,把你给卖了。” 易沉:“滚,不卖身。” 木兰:“熊头怪人问我你去哪,我本来不想招的。但他说以后给我抄作业,我就昏了头,说你去操场打球了。” 易沉:“谁?” “熊头怪人……就是抢你座位那兔崽子。” 易沉说:“熊你妹的怪人,人家叫林秦。” 木兰不在乎地迎合:“行吧,林秦。反正,就那熊头怪人翘了两节课没来,我还以为你看见他了。” 易沉没见着人,但确实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现在想来刚才应当不是错觉。可他平日里就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就算抛去能打这一名头,光这张俊脸就足以让人暗骂一声牛逼,被人看习惯了也就没感觉了。 易沉想不明白,也懒得想,跟隔壁一个班狠狠地打了一场临时赛,直到日暮西垂才浑身舒畅地走出了校门。 校门口的小摊贩还未散去,炒米粉和煎饼果子的味道混着羊肉串烤香肠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街道,易沉摸着干瘪的肚子,买了三份加双倍鸡蛋和火腿的烤冷面。木兰跑去小卖铺买饮料,易沉侧头看去,小卖铺的老板在昏黄的灯光下仍带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将自己捂得非常严实,若非四周没有摄像,他都要怀疑是某个明星来体验生活。 只是那个背影,有点眼熟。 木兰付了钱,抱着冒冷气的饮料递过来:“就那个小老板,听说是个瞎子,看不见。强子他们隔三差五就去骗那个老板的饮料矿泉水,他根本发现不了。” 易沉打开盖子饱饮一口,问:“怎么骗?” 木兰被烤冷面烫得直呲牙,吸着气说:“嗨,不就是撕张纸塞到那老板的钱篓里,说自己给钱了。有的时候缺了钱,还要那小瞎子倒找钱。” 易沉想起那天强认的小媳妇,身体挺弱脾气却爆,还记仇,肯定不是这个软弱可欺的小老板。 崔世颁的吃相比木兰文雅多了,他个头不算高,比起易沉的一米八和木兰一米九的身高,他实在算得上人畜无害。崔世颁抬了抬眼镜,轻声说:“这个小老板是半年前才搬过来的。以前这家店也是个小卖铺,只不过负责的老夫妻两年前就去世了,店铺就一直空着,直到前一阵刚开张,正巧就是你不在学校的那段时间。” 怪不得他没有见过。 易沉点了点头,他吃东西很快,将空盒子扔进垃圾桶里,用纸巾擦了手。辉中不算优秀的学校,甚至于在南城是出了名的差生校。外面时常有人说,辉中就是南城的垃圾处理场,一群熊孩子被家长逼迫必须要上课,于是就在辉中混日子,等毕业后没大学上,就去工地里搬砖或者在学校门口支个小摊。 辉中不负其名,混混和二流子遍地走,骗钱打架都是家常便饭,只不过易沉打架虽在行,但到底是要脸,既不欺凌弱小,也不骗人钱财,却也不会主动去肃清这些麻烦,他又不是清洁工,垃圾留着给学校和他们各自的家长头疼去吧。 易沉扔掉脏纸,说:“不要喊别人小瞎子。” 木兰问:“易哥跟那小瞎……小老板有感情?” “不认识。”易沉说。 他确实不认识,不然也不会问他们,但总觉得那个背影渐渐跟他强认的“小媳妇”重合,一想到有人会管他的小媳妇轻蔑地很瞎子,他就有些不舒服。 “下次再遇见有人骗钱,就警告他们注意点。” 木兰满口答应,他不敢和易沉勾肩搭背,却对崔世颁百无禁忌,三人回家,都没注意到小商店的“瞎子老板”面向他们的方向许久,等人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才低垂了头。 隔壁开饭店的老板娘把饭送过来,喊道:“林秦吃饭了。” 林秦回神,摸了门边的毛巾擦手:“就来。” 林秦早上是被街道上过往的车鸣声吵醒的。 他的小店铺就在路旁,旧城苏醒时,人潮顺便叫醒了他,林秦揉了揉眼睛,看时间还早,索性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手机亮了又暗,林父每早都在固定的时间跟他问好,每一天都会发一句鼓励的话,比如今早的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昨天的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林秦虽然没上过学,但对这几句话一点都不陌生,以前在学校附近听壁角的时候,来支教的老师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学生重复。 学生们笑着点头,翻页书的功夫就忘了。 林秦是羡慕他们的,即便小小的山村里的学校屋顶漏雨,糊窗户的纸破了一半,一到大风天气就要所有的学生都躲去墙角,老师用喇叭在风中讲课。 可他依然是羡慕的。 林秦起身洗漱,床角的书包滑落,一张纸顺着落在地上。林秦拿起来看,上面写满了易沉的名字,他没有敷衍易沉,说到做到,说写一百遍,就绝对不会少。 “易沉。”林秦喃喃念着。 名字起得挺有意思,看起来小时候应该是个大胖小子。 林秦扫了一眼墙上的合照,摸出笔在时间上加了一天。 校保卫科的老师正在校门口查校徽,辉中有佩戴校徽的习惯,学生的校徽如果丢失了,还要去保卫科老师处填写补发的申请。 林秦将校徽别在胸前,老师们见是他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放他进去了。 “老师!仓库……仓库那边在冒烟!”有学生气喘吁吁地跑来,远处的库房果然浓烟滚滚,老师们顾不上查校徽,抄起灭火工具就往库房赶。 林秦绕过门口违规停的车,刚要迈步忽觉大腿被人抱住,尖利的哭泣声炸响在耳畔:“别打我!别打我了!” 林秦微微皱眉,脖后的汗毛直立,他下意识地抬手正接住了迎面而来的木棍。 也不知道是谁教出的缺德学生偷了学校的拖把,把拖布头扔了,留下木棍打架,一旦被发现就随手一扔。 “冯慧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出卖自己人,你还有脸求饶?” 扛着拖布棍砸人的是个女生,见没砸到冯慧,愤愤地撤手,指着林秦嚣张地说:“熊头怪,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滚远点。” 林秦淡淡地说:“嗯。” 冯慧见林秦答应,哭得更凄厉了:“谁跟你是自己人?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打我!” 林秦:“松手。” 冯慧抱着林秦大腿的手更紧了,鼻涕眼泪一股脑都蹭到了他的裤腿上。 “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挨打?你们没人管我,都任由她们欺负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为首的女生气势逼人,她向前走一步,冯慧就抖一下,那女生轻蔑地看着冯慧,甩了甩手里的手机:“冯慧,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给易沉通风报信,我三哥他们能打输?说出来你信吗,易沉一个人打赢我三哥他们二十多人,我三哥是练过的,跟那些只会装逼的不一样。” 林秦忙着抽回自己的裤子,闻言动作稍僵,反倒被冯慧抢回大半,又长长地吸了一通鼻子。 昨天下课时有人来找易沉胡侃,问易沉为什么要跟隔壁学校的二十几个太子爷打架。易沉笑了笑,又恢复了在黄老板家店里时那股骚劲,说“男人之间的战争没有理由。” 林秦扫了一眼涕泪横流的冯慧,觉得这个“战争”应当并不简单。 冯慧简直快疯了,自从她被这几朵霸王花缠上以后就再没有安生过,像今日的校园暴力不过是下酒菜,她的书包在课间被扔进垃圾桶,原本住宿的她被逼离开了寝室过上走读的日子,只因她每天回到宿舍,所有的东西都会不翼而飞。 老师没有证据惩罚她们,所有目击到的女生缄口不语。 若是平时她挨打就认了,反正这些人有经验,不会把她打死。但早上离开家之前,她听到父母说他们工作的厂子被人贴了告示,说他们的女儿是个勾引人的骚货。 冯慧的战意瞬间被点燃,然而在人多势众的对方面前,也仅仅是点燃而已。 林秦被冯慧紧紧地抱着,他不喜欢被人贴太近,平时别说被抱,就是离得近了都会难受。他忍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松开我,我替你打。” 冯慧:“啊——我怎么这么惨啊!” 林秦将书包放到墙角,拖着脚上的重型沙袋说:“刚才你们用拖布先袭击我,现在我算合法还手。” 为首的女生说:“你想给她出头?我奉劝你想清楚了。我三哥打架可厉害了,要是让我三哥知道你敢欺负我,他绝对……” 林秦:“你三哥输给易沉了?” 为首的女生:“……是又怎么样?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仅凭他一个人……” 林秦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真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吃加两份鸡蛋和烤肠的煎饼果子! 第9章 爱情和你 事实证明林秦真的不是有勇无谋故意挑衅。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但在对方七八个女生乱七八糟的叽喳拳下,林秦不仅毫发无损,还将对方累得连放狠话的力气都没了。 “你能放开我吗?”林秦动了动腿,惊呆的冯慧反而抱得更紧了。 为首的女生叫吕婷婷,是辉中高三毕业班的学生,吕大小姐人生第一次吃如此大的亏,撂下一句“你等着”就带着姐妹团走人了。校门口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冯慧显然还在受惊吓,任林秦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两人只好以微妙的姿势杵在校门边,接受过往的学生投来探询的注目礼。 “我真的没有出卖任何人。”冯慧说。 林秦干脆掏出语文书,一边看背诵全文一边回应说:“嗯。” “小欣的状态很不好,他们都欺负她,我只是去喊老师帮忙,没想到中途会遇见易沉。”冯慧的声音带着哭腔,也不管会不会得到回答,憋了许久的心里话井喷似的往外冒,“可那天要不是易沉帮忙,小欣就死定了。她想过跳楼,想过割腕,没有人劝阻她,甚至那些人还催着她早点死。” “她才上高二,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就要为这些事去死啊!” “所以呢?”林秦问,“她死了吗?” 冯慧呆了呆,也许是没想到这唯一的听众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呆愣片刻后当真回答说:“没有。易沉把他们赶走后,让小欣签字画押,再三保证不许自杀,不然就要告诉她男神其实她暗恋他很久了。” 林秦问:“她男神是谁?” 冯慧羞涩地看了林秦一眼,小声说:“你认识七班的人吗?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小欣喜欢七班的木兰很久了,甚至是为了他才改写志愿填的辉中。” 那她的画押可真冤枉,即便林秦并不懂木兰的脑回路,但想必即便木兰知道,也会觉得小欣是敌方派来祸乱军心的小妖精吧。 可是…… “真好。”林秦说。 冯慧迷茫抬头,便见那颗熊头晃了晃,诚恳地说:“至少她被人救了。” 在充满无尽可能的岁月中获得新生。 冯慧还在细想身手不凡的熊头怪人到底在说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雷似的炸裂在耳畔,将冯慧震得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哎哟,熊熊,你是被碰瓷了吗?” 易沉一手搭着书包,一手拎着一袋牛奶,身后跟着正在背书的崔世颁和昏昏欲睡的木兰,惊诧地看着林秦。 林秦攥拳就招呼过去了。 …… 易沉嘴里叼着牛奶袋,双手按着林秦频频反攻的爪子,好声嘟囔:“大清早就这么热情。” 木兰蹲在冯慧面前问:“大妹子,有冤情可以跟我说,我替你告老师去。” 崔世颁给了木兰一脚,嘲讽道:“你还有脸告老师,一个天天打架罚站的去告别人,要点脸。” 易沉飞快地灌完了牛奶,按着林秦的手说:“你,保持姿势,不许动!” 他飞快地去扔垃圾,但林秦憋了一肚子火,才不听他的,又扑上去跟他打了起来,之前顾及着师父说的“以德服人”,但他想的没错,易沉不是人,是畜生。 跟畜生没必要讲理。 “要不是你——”林秦压着嗓子,“都是你惹的破事!” 两人在校门口打起来的功夫,崔世颁已经问清了前因后果,他看了林秦一眼,说:“没事,你回去吧,那些人要是再来找你麻烦,你就去七班找他们俩。” 冯慧:“可我父母那边……” 崔世颁掀着眼皮,没精打采地说:“报警啊?这还用我教吗?理由就说有人来工厂违法贴小广告。” 冯慧的大脑一片空白,轻飘飘地抱着书包往班级走,校保卫科老师灭火及时,仓库没有真正燃起来。刚松口气回到校门口的时候便见最让他们头疼的两位人物打了起来。 一个奇装异服,一个出了名的爱搞事,老师们觉得有小锤子在砸他们的太阳穴。 “哎,你们,谁让你们在这打架的?!” 易沉飞快地搂住了林秦的腰,一手夹着林秦两只爪子,咆哮道:“不是打架!没有打架!我们在增进同学间的感情呢!” 林秦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感情!” 易沉扯着脖子嚎了回去:“有爱情!” 连老师都被这句爱情镇住,回神的时候易沉夹着披着熊皮的问题人物已经走远了。 讲台上蒋临正以玛丽苏言情小说为主题讲作文,全班的女生甚至包括上课频繁走神的木兰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易沉在桌下戳了戳林秦,讨好地问:“熊熊,你闹什么别扭呢?” 林秦温和地翻了一页书。 易沉斗胆抓了一把熊手:“熊熊,别生气了,我以后早点来学校,保护你不被碰瓷。” 林秦淡定地拧开了笔帽。 “熊熊,理理沉沉嘛。” 林秦手一抖,笔尖戳进书里,足足扎透了半本书。 蒋临瞟了一眼窗边最后一桌,朗声说:“作者在小说一段剧情的结尾都会埋下一条引线,一方面是为了吸引读者继续看下去,一方面也营造出渐入高潮的气氛。比如第三百一十九章 ,校花为了得到男主的爱……” 钱莹颤抖着举起了手:“老师,我们刚追到第一百八十章 。” 蒋临淡定地说:“然而男主并不在意校花的示爱,致使校花恼羞成怒,为之后设计陷害女主留下了隐患。所以我们在写文章的时候,不仅要注意命题清晰,更要重视其故事性。” “老师!请不要借着讲课剧透!” 林秦拼尽全力才忍住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易沉的冲动,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低声问:“冯慧说的都是真的?” 易沉:“我就知道熊熊不忍心晾我太久,让我们来认真听课吧。” 林秦将笔尖倒立,高悬在易沉的大腿上,易沉犹豫了片刻,将笔尖往林秦的方向推了推,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哪有听课重要?” 林秦:“毕竟我今早为了这件‘小事’还打了一架。” 然而事实上,这件事对于易沉而言真的不算大事,冯慧说的与易沉说的差不多。田欣是个有些自卑的女孩,与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有暗恋的人,也有惧怕的人。 班级里的女生搞小团体,田欣不敢去融入也无心去掺和,反倒成为姐妹团针对的对象,于是扔文具和作业,在卷子上乱写乱画成了家常便饭。日久天长,无人理解的田欣就想到了自杀。 然而站在教学楼最顶层的时候,她害怕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冯慧听见班级里的姐妹团说要拿田欣泄愤,跑去求援时撞见了逃课的易沉。 于是易沉出马,不仅劝下了田欣并让她签写了绝对不会轻易去死的保证书,还当着二人的面暴揍对方二十余人。 冯慧说,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虽然林秦觉得冯慧的电视剧也没少看,但一对二十还打赢了,与屠杀确实无异。 林秦问:“是不是不管什么样的人你都会去救。” 易沉挠着头,少年提到英雄往事反倒有些赧然。 “当时也没想太多,就觉得自杀这个事太严重了,不至于。何况不就是打了一架,打架我擅长啊。” 确实擅长打架,但却不是所有人都会细心地让对方签保证书,林秦看了易沉一眼,在心里单方面原谅了他。 下课后,七班的同学还在讨论剧情,老蒋不按常理出牌,讲剧情都跳着讲,导致班里的进度跟他差了足足一百章,这一百章里发生的事全靠脑补。 木兰跟李铮两个近一米九的铁血肌肉男为男主角到底喜欢女主还是女二号争得面红耳赤。 木兰:“他怎么可能喜欢女主角?那女的就是一个菜鸡,连瓶盖都拧不开,搬桌子都要别人帮忙,凭什么吸引男主角的注意?” 李铮怒骂:“你懂个屁!男主角有钱有颜有才华,就喜欢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拧不开瓶盖怎么了?换成是我,我就买十箱,天天拧给她玩!” 木兰不服:“女二号能徒手换灯泡修电闸,啤酒对嘴吹七瓶都不倒,真正的男人就要选这样的!” 李铮恨铁不成钢:“你他妈是找兄弟还是找女朋友?你找这样的回家喊大哥吗?进门先给大哥磕个头?” 崔世颁忍无可忍,一人赏了一记高考十年卷攻击:“都闭嘴!” 易沉在一旁听得直乐,扭头问林秦:“熊熊,女主角和女二号,你选哪种?” 林秦慢吞吞地从熊嘴里扫了一眼易沉,温声说:“我选自杀。”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过上小说里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是何等崩溃。 木兰拽着李铮来找易沉评理:“老大,你说,这怎么选吧!” 上课铃按时响起,周纲抱着卷子进了教室门,但木兰和李铮就是一副如果不争出高下就不上课的态度,易沉想了想,忽然看向林秦。 林秦的熊头挡住了一大半视野,等发觉事情不妙的时候,易沉已经搂住了他,深情地说:“我选熊熊。” 周纲刚把卷子递给课代表,就见教室的后排爆炸了一般,一头熊扑到了校霸王的身上,狠命地打了起来。 赵小天叼着笔酝酿新一期论坛帖的标题,崔世颁在一旁出主意:“就写乱世妖熊吧。” 七班的两位问题人物再一次火爆辉中论坛,“霸王恋上小萌熊”成了近期学生们关注的爆点。 第10章 品德和你 林秦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门口,有的时候甚至比值日生到的还早。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着写着值日生的名字的黑板一角。走廊里传来学生们互相问好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钻进耳朵里,遍撒的晨光在教室里跳跃起光斑,这一切的体验都让林秦的心狂跳起来。 胸口胀起一个巨大的气球,林秦知道,那是庆幸和喜悦。 庆幸他的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他,让他去看医生。 如果不是那个医生,他也许至今也不肯迈出上学的第一步。 林秦对着黑板发了会儿呆,从抽屉里摸出一本名叫《如何与同学相处》的书,翻到第二章 第一节,在一旁郑重地写下了一句评语:“作者胡扯,建议打死。” 这本书是他从旧城的书摊上淘来的,摊老板说这还是他上学时读过的,能帮林秦很快融入班级生活,保证每一招都走在时代前沿,不管用包赔。 于是林秦按着书里所说,“故意写错同桌的名字博取注意力,趁机与同桌培养感情”,其后果就是被易沉那个畜生抓住机会,让他抄了一百遍名字。 失败案例应该能让那个老板赔到破产。 林秦推开窗户想把书扔了,手抬起片刻又将书塞了回去。 班里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前桌的两个男生推开椅子跟林秦打招呼,林秦怔楞了好一会儿才答应,声音像只蚊子,前桌叽叽喳喳地闹成一团,谁也没听见。 钱莹走过来收卷子,她不敢跟易沉交流,但面对林秦却没那么大压力,毕竟林秦虽然穿着怪异,至少外表是头小孩子都喜欢的熊。 “前几天英语老师留了卷子,你写了吗?”钱莹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不近人情,又补充了一句:“没写也没关系,但你要给我个理由,不然老师问起来我没法回答。” 七班的同学为了不交作业,理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被稀奇古怪的动物叼走这个理由可以说够一个月,甚至还有说卷子被蟑螂吃掉的。 林秦点了点头,将写满的卷子交了上去,摸书的时候看见易沉的卷子被压在书桌最下面,他写了易沉的名字也递了上去。 钱莹很少遇见交作业如此痛快的,甚至没注意易沉那张卷子居然不是空白的。 结果等到第二节 课下课,易沉也没来,林秦往向角落的座位,不止易沉,连崔世颁和木兰都没到。赵小天冲进教室,气喘吁吁地说:“易哥出事了!老梁亲自抓的人,现在还在办公室里,连老蒋都不给进去。” 李铮叹息中带着一丝羡慕:“我也想再放一个月的假。” 赵小天骂他:“现在是羡慕的时候吗?你能跟易哥比?你要敢在学校打架,你妈回家就能把你的腿打折了。” “别提了,等月考成绩出来,我就得推着轮椅来学校,靠,这么一想还挺身残志坚。”李铮一拍大腿,想了想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不对啊,最近没听说易哥打架了啊。要是易哥出手,论坛肯定早就炸了。” 赵小天在一旁猛点头:“没错,我每天都盯着论坛,就看见几个人问易沉谈没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类型,还真没看见打架的事。最爆的帖子还是前几天我发的那个跟熊谈恋爱呢……” “易沉怎么了?”林秦问。 许是林秦在班里说话太少,赵小天和李铮找了半天才意识到是熊头怪人在说话,顿时有一种被当事人抓包的感觉。赵小天红着脸挠了挠脑袋说:“听说是高三的几个学姐把易沉举报了,说易沉在校门口打架,欺负人,还拉着校保卫科的老师作证……所以现在大家都说易沉又要被劝回家休假了。” 李铮:“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不会是哪个兔崽子看易哥不顺眼,故意来泼粪找茬吧?” “不是他。”林秦猛地站起身便向门口走。 赵小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秦站在他面前问:“易沉现在在哪?” “主任办公室。”赵小天见林秦转身就走,忙喊道:“你去哪啊?你怎么知道不是易哥打架的啊?” 林秦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赵小天和李铮却都听见了:“因为是我打的。” 辉中的梁主任刚正不阿,远近闻名,赵小天说梁主任早就看不惯易沉,易沉落在她手里是凶多吉少。 林秦就算再嫌弃易沉,可一人做事一人当,没道理让易沉替他背锅。 梁主任的办公室在高二年级的走廊尽头,门口围了一圈学生都在小声说些什么,木兰和崔世颁站在最里面,木兰个子高,一眼就看见远远走来的林秦,赶忙推开人群说:“你怎么过来了?易哥说这事不能让你知道,你快点回去。” 林秦:“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木兰崩溃地说:“我怎么知道?!我们一早刚进校门就被老梁逮住了,说我们欺负高三的学姐。我操,我他妈天天作业都写不完,哪有闲工夫欺负姑娘?” 林秦作势要去敲门,被崔世颁拦住。崔世颁推了推眼镜说:“易沉不让你来,就是为了不让这件事牵扯到你。他平时就经常被老梁请家长或者威胁通告处分,有经验,大不了就回家休学几个月。” 林秦:“再休学就要高三了。” 崔世颁沉默了。 高三是所有高中生的拼尽全力也想翻越的墙,崔世颁也不敢替易沉说不在乎。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让出中间的路,林秦抬手敲了三下门,梁主任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请进。” 林秦手心出汗,他梗着脖子动了动喉咙,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没有意料之中的严刑逼供,易沉更没有被逼着倒立,或者跪着写道歉书。他坐在椅子上与梁主任隔桌相望,见林秦进来着实呆了片刻,然后忍不住冒出一句:“操,赵小天那狗嘴。” 林秦把门关上,掩住了一众扒着门缝探寻的目光。 梁主任年近四十,但妆容精致,可总是板着脸,颇有些不怒自威。她抬着眼皮白了易沉一眼,训斥道:“骂谁呢?” 易沉讨好地笑了笑:“没敢骂您。” 梁主任也笑:“有本事你就骂啊,给你开两年的假期,下次来学校直接参加高考多好啊。” 林秦心一沉,脱口而出:“他没打架,是我打的。” 易沉差点摔下椅子。 “要罚就罚我,我可以休学回家闭门思过,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易沉抹了一把脸,道:“童言无忌……您别信他。” 梁主任微微一笑:“哦,你打的。” 林秦见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努力提供证据:“真的是我,当时她们拿了一个拖布棍,被我抢走后扔在校门边上一棵树后面了。我还有人证,叫冯慧,是二班的一个女生。” 易沉悲痛地说:“别说了。” 林秦不知道易沉在发什么疯,回家休学到高考真的这么好吗?但易沉看不见他的表情,林秦只好再接再厉。 “如果您不信的话,我可以和他们对质。是我做的,没必要让无关的人替我承担。” 梁主任的语气依然不咸不淡,但话音里明显带了探寻:“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易沉挤眉弄眼地想阻止林秦,他一手拖着椅子,努力把声音降到最小,想要离林秦近一点,却被梁主任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林秦一五一十地说了,将过程描写得十分详细,甚至连对方用指甲抓了他三下,而他绕了对方十几圈的事都说了。若不是当事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么详细,梁主任心服口服,只说了一句:“行。” 这一句行是夸他记性好,还是够坦诚,亦或者是被气晕了,林秦摸不清梁主任的真实心态,只好尽全力地做出一副真诚的表情,可在梁主任眼里,这头熊离近了看,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看。 虽然没有穿校服,别在胸口的校徽歪歪斜斜,很容易被人当成熊身上的小装饰,视学校的规章制度于无物。 但是。 梁主任:“既然你自己说做错事就要承担责任,我身为老师,十分认可你的态度,并且会将你的决定通知到学校领导以及你的班主任。” 林秦在心里默默算着,就算休学半年,他也可以仗着离学校近,在走廊里听课,反正小的时候他就时常蹲在残破的学校外面听壁角,用断水的笔在别人不要的报纸上写写画画。 大不了被人发现就跑,他在田野里跑惯了,一般人追不上他。 “但因该事件确实不符合学校的纪律,而你又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们会取消对你见义勇为,救助同学的奖励,功过相抵,回去上课吧。” 林秦茫然抬头,易沉舒了口气。 梁主任拨通电话号,没好气地说:“还不走?想在我这里站到参加高考吗?现在的小年轻都怎么想的,一天天不好好上课就知道惹事,还得让我给你们收拾残局。” 易沉忙点头:“对对对,他们太不体谅老师的好心了。” 梁主任冷漠地撇嘴:“呵。” 在易沉把仍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林秦推出门之前,梁主任说:“无论如何,我要替那个女生谢谢你。” “我时常想一个学生可以学习不好,但一定要有良好的品德。所以即使你抽烟喝酒打架,不务正业不认真学习,但你依然算得上一个好学生。” 易沉诚恳地说:“如果您只留最后一句话,我可能会感动到哭。” 梁主任说:“下次来学校记得穿校服。” 易沉飞快地将门关上。 门口围着的学生焦急地看着易沉和林秦,紧张里还带了一丝兴奋,林秦甚至看到有人背在身后的手中有光闪过,屏幕界面是辉中的学校论坛。 好像一群记者围在医院门口,等着王储诞生。 但他们终究忌惮易沉的霸王之名,只好凑到林秦面前问:“怎么样?老梁说了什么?” “休学多久?算补暑假吗?” “真的要休到高考?老梁不能这么狠吧。” 林秦说:“我打的。” 询问的学长茫然抬头,林秦说:“校门口,十多个人,我打跑的。” 一股寒意扎在脖间,刀锋似的磨着他们的求生欲,“打扰了。” 刹那间,除了木兰和崔世颁,所有人退得一干二净。 林秦转向易沉:“说清楚?” 易沉夸张地搂着林秦,仗着身高优势咬着牙按住了林秦青筋暴起的手,讨好得说:“走走走,回去上课,都逃两节课了,老师见不着我肯定得想我。” 放屁,全校的老师恨不得你立刻升天。 木兰早就着急得火烧火燎,要不是崔世颁拦着,怕害得他易哥被罚得更惨,恐怕早就踹门了,“易哥?老梁怎么说的,还是要你去休学吗?操,那老子也不上课了,没易哥还上什么学?” 易沉一面心道熊熊小同志手劲还挺大,刚才差点没压住,一面嘲道:“你他妈那成绩,要是为了我学的,我真想打断你的腿。” 木兰委委屈屈地绞着手:“我努力了啊。但我要考得太好,就不能跟易哥一个班了啊。” 易沉:“滚吧,逆子。” 他说话的时候没留神,手下力道稍泄,被林秦一鼓作气按到了墙上,咚的一声吓得走廊里的学生纷纷回头,结果见到易霸王被按墙角,还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见鬼似的跑开了。 跑走前,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拍下了证据。 林秦说:“你们两个回班吧。” 木兰勃然大怒:“你凭什么管我?我只听我易哥的!” 易沉虽然整个人贴到了墙上,但实际上林秦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心道熊熊还是在意他的,于是顺口说:“滚回去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骄傲挺胸)我打的!我超努力! 第11章 花和你 木兰嘤嘤嘤地跑远了,崔世颁看了一眼紧闭的主任办公室的门,做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脚不沾地地回了班级。 易沉对着林秦吹了个流氓哨,说:“哥是不是很宠你?” 林秦:“宠你妈。” 易沉不甚赞同地拍了拍林秦的手:“年纪轻轻,怎么还学会骂人了?这样不好,不文明,对不起辉中对你尽心尽力的教育。” 林秦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摘了头套将易沉的脖子咬断:“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被梁主任扣下,要让你休学到高考吗?” 什么见义勇为,什么帮助同学,他急匆匆地赶来主任办公室,就是怕他又被劝退回家,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易沉忍不住笑了:“哎哟宝贝儿,你到底都听赵小天说了什么啊?我确实是刚进校门口就被老梁逮住了,可老梁从没说过要让我休学啊。” 林秦仔细回想,好像赵小天和李铮的话确实都是推测。林秦顿时觉得有些窘迫,按着易沉的手力气更大了,有些狼狈地说:“她刚才在办公室里说了。” 虽然明显是气话。 易沉附和地点头:“对,都怪老梁,瞧把我们熊熊急的,出汗了吧?要不要摘了你的熊头擦擦汗?”说完还伸出胳膊,示意自己的校服很干净。 林秦尴尬得要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易沉。易沉却高兴地几乎合不拢嘴,忍不住往林秦身上蹭:“担心我啊?” 他从林秦出现的那一刻就兴奋地想跳起来,要不是顾及着他身在老梁的办公室,恐怕能扛着林秦转圈。 以前都是他为了别人两肋插刀,今天却第一次被人所救,感觉真的很不错。 林秦:“两节课……梁主任都跟你说了什么?那个功过相抵是怎么回事?” 易沉揉着熊头,觉得熊熊明明很关心他,却嘴硬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他爸出差前在家里所有他能看见的地方都贴了便利签,让他记得吃完早饭再去上课。 易沉恼怒地将所有便利签都撕了,果然没吃饭就出了门。 他本就有胃病,初中的时候玩疯了一整天都不吃饭,饿出来的。于是在上学路上的时候,胃里果然有些难受,易沉将火气撒到了他爸的头上,一路火花噼啪作响地到了校门口,就被等候多时的梁主任逮去了办公室。 起先梁主任确实是来问责的,易沉将打架的事揽到他身上,没有提及林秦,更对打架的真实理由三缄其口,任由梁主任拿着高三吕婷婷口述的“证据”污蔑,也只说是之前事件的报复。 如果是其他老师,可能真的会觉得易沉不可理喻,顺势给他挂上处分让他休学回家,但梁主任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正在二人僵持期间,梁主任收到了一个电话,田欣从冯慧的口中得知了此事,时隔半年终于站出来为当初的事画上了真正的句号。 气得梁主任恨不得不顾主任老师的身份,把易沉揍一顿。 正在此时,林秦来招供了。 于是梁主任顺势将两个惹事的阎王爷送走,并拨通了副校长的电话。 处分肯定要有,只不过处分的对象换了别人。 易沉搂着软乎乎的熊,想狂奔到教学楼顶唱一首翻身歌。 林秦没有推开他,低声说:“我以为……” 以为易沉在戏弄他。 易沉浑然不知林秦在想什么,朗声说:“以为哥不爱你了吗?不可能!哥这辈子最专一了,男人不专一那还叫男人吗?” 蒋临打趣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易沉同学,机会难得,让我们来聊聊男人之间的话题吧。” 直到易沉被关进蒋临的办公室,林秦都没反应过来。 回到班级后,木兰磨磨蹭蹭,一脸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奇耻大辱似的在林秦面前站定,一字一顿地说:“谢谢你,替我老大说话。” 林秦:“不用。” 即便没有他,也有帮易沉作证的冯慧和田欣,他的出现其实并没有用。 木兰声音里带着哽咽:“从今天开始,我承认你是我大嫂了!” 语气铿锵又悲壮,林秦脑中四平八稳的理智线嗡地一声,终于断了。 办公室里除了蒋临之外再无他人,易沉是办公室常客,轻车熟路地在蒋临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蒋临却说自己还差一章就追平了,让他稍等等。 易沉双眼视力都是标准的好,清晰地看到蒋临刚才翻页前的内容有一段是这么说的:“你既然说喜欢我,就要对我负责!我不喜欢的人,你也不能喜欢,我不愿意看见的,你也不能看!你要顺着我,做我想让你做的事,不然你就不配接受我的喜欢!” 易沉惊诧莫名地看着蒋临,没想到在这张老成世故的脸的背后,竟有如此张扬躁动的一颗心。 蒋临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后,唏嘘地喝了口水说:“易沉同学,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蒋临举起手机,封面大字赫然是《校园清纯恋之你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易沉被震惊得久久不语,依稀想起来这似乎是一本在女生间很流行的玛丽苏小说。 蒋临很稀奇地问:“你难道没有看过这本小说吗?我还以为你们学生都很喜欢呢。” “老师,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会?”易沉无语,他以为自己是来挨骂的,没想到是来吃安利的。 蒋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正是追寻新奇东西的时候,连我们都会磕磕绊绊却努力去跟上你们的脚步,你怎么能置之事外呢?” 见蒋临还不肯放过这个话题,易沉忍无可忍:“蒋老师,您到底是喊我来做什么的?我不该私自用打架的方式暴力解决事情,这个错我认下了,而且林校长也批了我的休学处分……至于林秦在校门口被她们拦住,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冯慧还在被欺负。” 谁料蒋临却惊喜地说:“你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易沉甚至不知此问从何而来,便被蒋临拉着手问道:“易沉同学,你喜欢林秦同学吗?” 易沉小的时候就长得玲珑可爱,遇见的大人无论认不认识都忍不住摸一把软糯的小脸,也经常会被长辈问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上学后有不少女生不畏险阻地递情书,被易沉一一拒绝后也不气馁,卷子里、书桌下、书包里,哪里能被易沉看见,哪里就有情书,甚至还有女生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男厕所的墙上写字给易沉告白。但易沉和好友们一同长大,他们这些人可以手拉手去打架,可以为了一件装备三天三夜不睡觉,再加上木兰那一副女人打扰我征服世界的论调,散发着青春味道的荷尔蒙反倒成了易沉童年中最无关紧要的存在。 然而易沉却还是第一次从老师口中听到这句话,尤其是主角竟然是一个看不见样貌,仅凭声音和性格能判断出是个男生的……同班同学。 虽然他始终担心,林秦拒绝摘下熊头套的原因是,头套下面正茁壮生长着一颗真正的熊头。但仔细思考过后,他认定每天都在玛丽苏言情小说里浮浮沉沉的蒋临是在钓他的话。 易沉自以为委婉地说:“蒋老师,我保证一个月内不惹事,你能不以早恋的理由把林秦换到别的座位吗?” 老实说,他真的很喜欢林秦这个同桌。 能让易沉服软,这足以载入辉中野史了。但蒋临老神在在地端起保温杯,慢悠悠地说:“依我看林秦同学很喜欢你。哎,你先不要着急反驳,我有足够的理由证明我的结论。毕竟自林秦被分到七班后,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班里的同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踹了他椅子一脚,然后林秦立刻就还回一脚,虽说林秦为了他敢闯老梁办公室,但高中男生的喜欢会不会太粗暴了些? 但平时他们的小团体里也时常日来日去,时不时还会打到对方喊爸爸,这么一想,林秦的小脾气就跟撒娇差不多。 易沉顿时有些心痒,想回去问问林秦是不是在故意跟他卖萌撒娇。 蒋临没有看见易沉焦急地频频向他示意,继续说:“我身为班主任,自然是希望同学之间平等相处。作为林秦的老师,我愿意尽我所能给林秦即便不是最美好,但日后回忆起来也绝对会心生怀念的校园生活。但正因如此,我也必须尊重林秦的选择。” “林秦拒绝我向任何人介绍他,包括任课老师,包括同班同学。” 易沉目瞪口呆,“为什么?” 蒋临沉默地喝着已经凉掉的茶,易沉的目光灼热刺人,竟让他产生被烫伤的感觉。他在心里幽幽叹气,说道:“不知道。” “入学时所有的学生都需要填写个人信息表,只有林秦交上来的表一个字都没有。我任性地以班主任的名义得知了他的姓名,却无法再过分地要求他敞开心扉。所以关于他的事,我都不知道。” 易沉:“他有什么……”隐疾?童年创伤?情感缺失?自闭症? 易沉将他从他爸那边看来的词汇想了个遍。 蒋临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 …… 直到易沉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的思路还有些空白。 易沉迫不及待地往班级走,他想和林秦当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生病了,还是被人欺负有了心理障碍,甚至破天荒地想要给他爸打个电话询问有没有类似的病症。他打开手机敲下一串文字,手指在发送键上虚虚地悬着,啪嗒关了锁屏。 教室里学生们无精打采地听课,但林秦和他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易沉推开门走到座位上,老师正讲着课,抬眼看了一眼就让同学们翻页。易沉踹了踹前桌的椅子问:“林秦人呢?” “谁?”前桌的同学满脸茫然,易沉这才知道蒋临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整个班级恐怕除了他和蒋临,以及他提过林秦名字的木兰和崔世颁,谁也不知道熊头怪人的真名叫林秦。 “我同桌。” 老师压抑着怒火说:“易沉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请安静坐下听课。” 易沉根本不屑于给老师一点余光,前桌的两位兄弟想了想,刚要开口,忽然便僵住,目瞪口呆地指向窗外说:“在这呢!” 易沉转头,只见窗外冒出一只熊头,笨重的熊正奋力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对不起,误会了你”。 这特么可是二楼! 吓到怒火全消的老师和一脸懵逼的全班同学:“……” 易沉面无表情地打开窗子,林秦不知道从哪偷了一架梯子立在墙边,远远可见保卫科的老师闻风而来,正大声招呼着“危险!危险!快点下来!” 林秦见易沉冷着脸不搭理人,忙不迭又从身后变出一捧花,一看就是刚从校园花坛里摘的,还带着喷洒的水珠,顺着青翠的草叶啪嗒滴在窗框上。离得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似乎还混着什么不一样的、从来都没闻过的气息,蓦地挠了一下他的心脏。 一瞬间,易沉的理智和顾虑随着水珠被砸碎了。 熊是柔软的,但林秦的声音却坚硬如顽石:“你他妈到底接不接。” 他将那张写了对不起的纸拍到了易沉脸上,随着扔下来的还有那捧命途多舛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请问男朋友是等分配吗?什么时候能分到手?不合适能退货吗? 林秦:呵。 第12章 国宝和你 蒋临不停地跟保卫科老师道歉,又让易沉带着林秦将偷来的梯子放回仓库。 易沉扛着梯子跟着,林秦步速飞快,若不是还顾及藏在熊皮下的星点矜持,可能现在已经用跑八百米竞赛的劲头瞬间消失。 易沉越想心里越美,他一手扛着梯子,另一手攥着被林秦扔掉的花,重重地吸了一口花香,又沉迷又享受地说:“谁说辉中的花花草草都枯萎,校园里的风都无处安睡的?我就觉得我们学校的花开得比别的学校好看!闻着比别的学校的香!” “对不对?熊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哎,你刚才摘的时候闻过吗?” “也像我这样,把整张脸都埋进去闻的?”那岂不是他要摘掉头套,温软的嘴唇……易沉说完,自己先脸红了,眼前的花顿时变得更娇艳了。 林秦抬脚就踹,但易沉始终防着他这一招,他躲开又蹭到林秦身边说:“有事就说话,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你恶人先告状的嘴脸真的很欠打。 林秦长而密的睫毛似一排骇人的铡刀,可易沉不为所动,他上下叠了九九八十一层护盾,脸皮比辉中的校门还厚。 林秦鲜少跟同龄人打闹,更是从未认识过易沉这样无论你如何冷脸,都甩不开的人。 “熊熊,我觉得你刚才道歉的时候心不诚。” 林秦心道,纸和花都摔脸上了,怎么才算心诚? 易沉像是看透了林秦,飞快地接话:“之前隔壁学校那二十个孙子跟我道歉的时候都是跪地上喊爸爸的。” 眼看着熊爪抬起,林秦的扫堂腿已经蠢蠢欲动,易沉立刻说:“你肯定用不着这么做。” “跪就算了,不美观,但喊声爸爸还是有必要的。” 林秦一脚踹上了易沉扛着的梯子,两人在仓库门口打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一人一熊势均力敌,但看久了就觉得是人在溜着熊玩,不仅游刃有余,而且乐在其中。 易沉打架的时候也忍不住调戏林秦:“喂,小熊熊,你就不能脱下你那身熊皮吗?还是你脱掉以后就会变身成蛮熊战士,打垮整个南城了?” “蛮熊战士?”林秦皱眉,有点耳熟。 “一个特别无聊的游戏里的怪物,三刀就能切死,没有挑战。”易沉说着,又贴心地补充一句:“我不是说你菜,我是觉得它那身装扮跟你挺像的,俗气里带着傻气,还有点……嗯,可爱!” 林秦想,他师父口中的以德服人,肯定不包括易沉。 他不是人,是畜生。 易沉被打开了话匣子,也不顾从林秦身上散发的寒气,侃侃而谈:“真的,下次你跟我去网吧,我让你见识一下。哎,你听说过称王那个游戏吗?我在那个游戏里可是最顶级钻石段位,全服装评第一的暴发户都打不过我。” 呵,称王,就是那个打不过就跑还被人撵上打死的游戏。 林秦打得有些热,扯着熊皮想让凉风灌进来,易沉说着说着话题又拐了回来:“熊熊,你不热吗?我站在这里都觉得炽热的阳光绑架了我的心脏……哎你别走,你就不能把你那身熊皮扒了吗?” “不能。” 易沉一愣,他其实根本没想得到答复,他始终惦记着蒋临的话。 “为什么?”易沉说,“你的头套下面不会真的是头熊吧?什么熊?棕熊还是熊猫?” “了不得啊熊熊,国宝!” “吃竹子吗?” 易沉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林秦被他笑得很烦,但师父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易沉笑得很好看,少年虽然还没成年,但棱角却分明,他的眉眼和下颌仿如刀刻,让林秦想起一句从书中看来的话。 “那是一把世间最温柔的刀。” 林秦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他转身就走,易沉在后面呼喊:“熊同志,你去哪?” “生气了?我请你喝橙汁好不好?别生气啦!” “以后都不让你冒险去老梁办公室救我了行不行?或者,我再咬牙退一步,在脖子上系根绳子拴到天花板上,从今天开始,头悬梁锥刺股!” “喂——” 林秦忍无可忍,怒吼道:“别胡扯了!赶紧去还梯子!” 易沉撑着梯子,摆了一个极其骚包的姿势,说:“你走反了。” “仓库在那边。” “……” 等木兰再见到他易哥的时候,在他心里无所不能,形象顶天立地、一举一动都透着王霸之气的易哥正端着娘唧唧的、加了冰块的橙汁问熊头怪人喝不喝。 他易哥可是端着五十二度二锅头仰头干的主,啥时候见过他喝橙汁?!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嫂子不好搞!是个狠人! 散发着王霸之气的易沉沉稳地说:“想喝就把头套摘了,又没人跟你抢,怕什么。” 林秦看着橙汁有些犹豫。 想喝,但不想摘头套。 易沉循循善诱,试图劝说林秦:“你不摘怎么喝?直接倒进去?弄脏了头套你还要洗,洗的时候肯定还要摘下来,何必多此一举呢?” 林秦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摸出一根吸管,扎进橙汁的同时把另一端口顺着熊嘴的缝隙伸了进去。 ……行,算你赢。 易沉的脑子也像杯子里的冰块一样,被搅乱了。 木兰刚才是一路跑下来找人的,此时阳光正盛,他出了一身热汗,胡乱擦了脸说:“听说老蒋找你了?训你了?我操,我就说他最近跟那群女生混这么近,还看什么言情小说,原来是在这等着易哥呢!” 林秦心道,你易哥看过的言情小说恐怕比班主任还多,毕竟正常人谁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别爱我,会受伤”这种话。 “易哥我可跟你说,千万别听蒋临的,那些老男人最喜欢给年轻貌美的介绍对象了!咱们是成大事的人,可不能败在儿女情长上!” “但嫂子例外,毕竟嫂子不是一般的乱世妖姬。”木兰信誓旦旦地说。 易沉:“胡说什么?你还不了解老蒋吗?他就是管得多。让我不许跟任课老师找茬,和别人没关系。” 他说完瞥了林秦一眼,那吸管里的橙汁忽上忽下,就是不进嘴,他几乎能透过头套看见里面人的耳朵尖尖立了起来。 手痒得很,特别想把头套直接摘了。 但不行。 如果蒋临说的都是真的,林秦一定经历过一段他想象不到的过去,那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记忆将他变成了这幅模样,缩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林秦吸溜着橙汁,咬着吸管扎冰块。 木兰对着林秦抱拳,眼睛里的感动几乎要满溢出来:“今日多谢大嫂英勇无畏,救我易哥一命。从今日起,小弟任凭大嫂差遣,风雨无阻,刀山火海都能闯!大嫂说打谁就打谁,小弟绝无怨言,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林秦:“……你上学期语文考多少分?” “五十八。”木兰欢天喜地地说:“作文考了三十分呢!” 林秦诡异地沉默了。 好文采,语文老师听了会流泪,语文课代表应该跪着让位。 易沉懵了一会儿,咳了一声说:“你喊谁大嫂呢?” 木兰:“林秦啊!刚才在老梁办公室门口答应的。易哥,他敢来老梁面前救你,这还不算爱情吗?我他妈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感人的爱情!当年唐僧为了救孙悟空爬山我都没哭过,刚才我哭了。” 易沉沉默了片刻,说:“向吴承恩道歉。” 也不知道易沉在想什么,他谨慎地瞥了林秦一眼,可林秦被熊头挡着,看不出表情,但他听到木兰的话也没踹他,说明是不生气的吧。 易沉想起在黄老板店门口遇见的“小媳妇”,不知为何,脑海里对二人的印象竟然在一瞬间重合。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怎么可能呢,如果林秦就是小媳妇的话……林秦大概会爱上他吧。 易沉总是在某些事上有奇怪的理解,平时被木兰捧着还不觉得,唯一的明眼人崔世颁又是个切开黑,比起劝说更喜欢看热闹,于是直到现在也没人帮易沉矫正那歪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自我认知。 三人往教学楼走,木兰开始打小报告:“赵小天说九班那几个孙子又要去干坏事。昨天跟你提过,校门口小卖铺那个小瞎子总是挨欺负,这次他可更惨喽,强子手下的几个畜生打算今晚放学后去撬人家的后门。” 易沉:“几平米的破店,没有东西能卖超过十块钱,能有多少钱给他们偷?” 林秦用力地咬着吸管,在心里咆哮:放屁!他的店里也卖手电筒,十五块钱一个! 木兰:“他们就喜欢搞刺激的事玩,以前就经常拦截下自习的学姐,后来被片警抓到后勒令他们在家闭门思过半个月。强子本来就不服我们,我看他是想借机去吹牛逼。” “嘿嘿,我今晚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能趁机帮忙报个警。” 易沉懒洋洋地说:“小心别阴沟翻车。” 木兰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对了,易哥,火牛说有人约下个月的篮球赛,跟十三中打。他们学校去年出了个省队的种子选手,正得意着呢,我们得教训教训他们。” 易沉瞥了一眼林秦,接过他喝光的瓶子往垃圾桶里一扔,又递给他一张纸巾,随口道:“看情况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我这么帅,谁看见我不得爱上我啊? 第13章 美人和你 一天之中下午极其难熬,学生们昏昏欲睡,老师对着一排忽上忽下的后脑勺讲得没意思,学生支着眼皮听得没意思,下课铃一响立刻就分手,毫不拖泥带水。易沉正想找林秦再谈谈头套的事,结果被木兰搭上说了两句话,就把这事给忘了。 老师下课的时候交待课代表将一份封在文件袋里的东西交给林秦,林秦接过后礼貌地道了声谢,反倒将对方吓了一跳。那个男生长得眉清目秀,颇受班里的女生喜欢,他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不礼貌,立刻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第一次听你说话,所以……我还以为……” 林秦点了点头,熊耳朵一抖一抖的:“以为我不会说话。”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你可以以后多说一点。” 林秦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好。” 他来班级前答应过蒋临,要与同学友善相处。 林秦对他人的目光和情绪非常敏感,他能感受到对方正在用小心谨慎的目光打量他,这其中有好奇,但绝无恶意。 “我叫程光,”男生立刻被鼓舞了,再接再厉:“那你可以辅导我写作业吗?我看了你的卷子,数学147分,神仙吧?” “真的,老周吓得眼睛都直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每一道题都重新审了,还喊了数学组的组长一起重审卷子。”程光被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停不下来,“辉中建校足足六十年,还没出现过数学能上100分的天才,上一次考了99分的,据说被挂了十年的校级优秀学生,毕业了还来学校演讲呢!” 林秦:“……” “你别不信,我觉得你肯定是下一个被挂到墙上的,到时候我们全班同学都带着好吃的好喝的去看你!”程光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地喊:“为了七班的荣耀!你就是七班的希望,辉中的未来!” 你才被挂墙上,你全家都被挂墙上。 带着熊头套的林秦,怒火一点都没泄出来,自来熟的程光自认为攻略全班第二不好攻略的问题人物,兴奋地搂住了林秦的肩膀说:“以后就是好兄弟!来拍个照!” 随着闪光灯的爆亮,照片定格的声音狂啸着灌进耳中,林秦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尖利地喊叫起来。 “这是我爸从城里带来的,最高级的相机,今天用来拍你这个有娘生没爹要的孤仔!” 咔嚓——咔嚓—— 林秦蜷缩着身子抱着头,躲在角落,尽量用孱弱的胳膊挡住满是淤血和青肿的脸。 他顺着臂肘间的缝隙往外看,世界一片刺目的白,等人声散尽,简陋的角落里漆黑渗进心里。 林秦反手抓住程光的胳膊,程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秦扛了起来。四周发出整齐的倒吸气的声音,木兰正对着易沉诉说自己的忠心事迹,眼前忽然盖了一层阴影:“我去,嫂子发威了啊?” 程光后知后觉地尖叫了起来。 忽然,他后腰一沉,被人拽了起来,林秦下意识向前用力,猝不及防也被拉扯,倒在了一处温暖的怀抱里。 易沉皱着眉推开他的熊头,捏了捏林秦的手说:“运动会还没到,现在就开始练举重?” 程光:“???” 程光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还举着手机,林秦余光瞥见,抬手就去抓,被易沉手疾眼快地捞住身子,按在了怀里。 林秦僵硬极了,像块被迫雕琢的顽石,放进盒子里都要挣扎着翻身。 易沉的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没事,没人能伤害你,别怕。” 林秦的脊梁忽然就软了。 很多年前,也曾有个人站在泥泞的田地里对他伸出手,说:“没事,别怕,他们都被我打跑了,没人会欺负你。” 崔世颁顺手摸走了程光的手机,“借我玩一会。” 程光摸了摸鼻子:“哦。” “密码是2497,意思是程光真帅!” “……”崔世颁捏着额头,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七班的学生谨慎地盯了一会儿,除了觉得校霸王和熊头怪人抱得有些暧昧有些亲密外,没再看见林秦过激的举动,就放心地各忙各自的事了。 林秦终于冷静,看向程光:“对不起,我刚才……” 程光的思路已经狂奔出八百里,他恍然大悟地说:“哦,你是觉得我拍得难看吧?也对,我妈都说,如果我再继续直男拍照,我连媳妇都娶不到。” “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肯定严加练习,保证下次再拍照的时候,把你拍得……”程光为难地看着有些狼狈的熊头,“亲人无害!” 林秦:“……” 易沉搂着林秦回到座位上,冷静后的熊熊软绵绵的,但拉着易沉的手却不肯松开。 易沉低声问:“害怕拍照?” 林秦:“……嗯。” 林秦抬头,程光回到座位还频频瞄林秦,见林秦看他,立刻笑出一排闪亮洁白的牙。 “他为什么不生气?” 林秦始终紧紧地抓着易沉的手,易沉捋顺着他的指骨,熊熊的手并不算大,刚才一直在抖,此时已经平静。 “不就是被扛起来一会儿,又没摔着碰着,怎么,还要坐地上哭一节课?” 林秦低头,好半晌才说:“我以为他会生气。” 易沉:“气什么?我以前单手提着木兰,把他从二楼扔下去了。” 林秦看着易沉,易沉笑:“不信?当时他没现在这么高,才到我肩膀,瘦得像根麻杆,整天跟在我身后,甩都甩不开。” 林秦无法想象出壮得像头野牛的木兰,一朝变成小猫咪,瘦弱无助可怜楚楚地跟随易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易沉这才舒了口气:“过去的君王也真不容易,原来博美人一笑这么困难。” 林秦立刻不笑了。 赵小天从隔壁班听完墙角回来,搓着手忍不住跟班里人分享:“哎,新料!新料!昨晚上孙大兴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医院里,都没来学校。” 崔世颁让前排的同学把手机传给程光,闻言说:“新鲜,孙大王也有今天。” 木兰:“他这个冒牌大王在我易哥面前也得跪下喊爸爸,是不是,易哥?” 易沉正忙着逗林秦,但林秦刚才被说急了,怎么也不肯搭理他。此时易霸王才顾不上搭理孙大兴的事,冷冷地说:“滚,我没揍他。” 赵小天不信:“真不是你?” 易沉冷笑:“要是我出手,他都没机会去医院。” 论证太过有理有据,赵小天心服口服,他思索着念叨:“那能是谁做的呢?难道是传说中的‘暗夜杀手’?” 林秦四平八稳地坐着,实则支棱着熊耳朵在一旁听,他其实对于课间的小打小闹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他没上过学,以为上学就是学生听课,老师讲课,考试认真地考,然后毕业后就跟学校说再见。然而上了一阵子后发现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除了上课时间外,课间简直是个宝库,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欣喜。 而这惊喜的发现,大概是从易沉返校开始。 至少之前从不会有人在上课的时候拉扯他的耳朵,也不会有人一边问他热不热,一边把空调的温度调高,说要热到他脱熊皮为止。 他是不是偶尔也该关心一下易沉,最初在医院相遇,他是真的去看医生的吧? “什么‘暗夜杀手’,这么中二的名字你也念得出来,等着,你木爹今晚给你表演一个暗夜抓贼!” 木兰搓着手说自己要大干一场,据说已经找好了蹲点的位置,打算等强子那群人干坏事的时候取得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还强行拎走了无辜的崔世颁。 班里只有值日生还在忙碌,易沉问林秦:“熊熊,去看抓贼吗?” 林秦:“不去。” 他去看贼偷自己家,他有病吗? 林秦装上卷子,临走之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医院的广告塞给易沉,并罕见地用十分温和的语气说:“早点治病,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易沉一脸懵逼地打开,看见上面是刺眼的配色,明显是抠图的代言人,和振聋发聩的广告词——“第二根半价!第二根半价!从此远离污垢纷扰!” 易沉罕见地提早回了家,却没想到他爸竟然也提前下班,坐在客厅里摆弄电脑。 “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理所应当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易沉换了鞋就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紧紧地关上了。他将书包甩到书桌上,正巧碰倒了相框。易沉拿了起来,上面是一家三口,他爸的脸被他用贴纸粘住了,只剩下他和他妈。 咚咚咚—— 卧室的门被敲响,易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医院有事需要出差,我大概一个月都不能回家,你要按时吃饭。你的胃本就不好,可别饿到生病。” “厨房里我储存了速冻饺子,牛奶和面包也都是新买的,你饿了就自己准备点东西吃。” 易父等了片刻,没有收到回复,拎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出了门。 易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全身难受,暗骂一声“操”,拎起衣服紧跟着出了门。 此时夜幕笼罩南城,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易沉口袋一震,木兰发来消息说强子那畜生果然出手了,正拿铁棍撬人家窗户呢,并附上一张犯人正在作案的照片。也不知道木兰在哪个角落能藏住他那伟岸的身躯,竟然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强子的脸拍得一清二楚,想不认罪都难。 一个名为“爷们都是虎,走哪路都堵”的微信群叮叮响了起来。 [易沉]:在哪?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就在小卖铺后面。这几天学校高三补课,刚下课,校门口热闹得很,后街反倒没人,正好方便这些孙子下手。 [易沉]:我过去。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别啊易哥,这群瘪三不值得您出手,小人物还是交给我老木来收拾吧! 崔博士修改群名为“直播抓贼”。 [崔博士]:早就看这中二直男的群名不顺眼了,花将军打算怎么收拾小喽啰?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花你爹!老子跟花木兰没关系!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哎,不说了,他们把窗户撬开了,正叠罗汉准备往里钻呢 [易沉]:我到了。 木兰一转头,就看见他易哥神乎其神地出现在他背后,强子带了三四个小弟都没发现他,易沉却准确地一抓就准。 木兰惊呆了:“你咋……” 易沉抬起手指嘘了一声,指了指手机。手机屏幕是木兰拍的照片,易沉找着角度从一堆箩筐下面发现了木兰。 两人蹲着等强子等人都进去,木兰这才直起身子骂道:“他娘的,蹲得老子腰间盘都要凸出了。哎,易哥,你干啥去?” 此时易沉一撑胳膊已经攀上了窗沿,他手臂支起,衣角被墙刮着卷了起来,露出少年精干的腹部和脊背。易沉没吭声就钻了进去,徒留下木兰在夜风里默默点开了手机,问崔世颁道:“易哥也跟着进去了,要是被抓了,我这证据招还是不招啊?” 然而进来后易沉才知道强子他们的路算是蹚错了。 铁窗正对的根本不是屋子,而是一条黑黢黢的走廊,若是白天走廊里尚且还有阳光,但夜晚的时候,走廊里的感应灯坏掉了,有动静也没亮。走廊里挨家挨户的门紧闭着,也不知道强子他们进了哪个屋子,现在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易沉估算着距离,在一扇门前站定,按下了把手,出乎意料地,那门竟然没锁。 他从门边抄起块砖头提在手里,轻轻地推门而入,屋内漆黑一片,易沉勉强辨认出有纸箱和饮料瓶堆在一旁。他绕过杂物,按开了手机,借着手机的灯光他抬头看去,忽然一顿—— 一个少年正静静地抬眸看着他,手机的光亮投进他的眼中,如石沉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2497,九宫格里程光真帅的首字母缩写 —— 崔世颁:我真累,真的,我为什么要跑来这个班收妖,全是些不按套路出牌的妖魔鬼怪 —— 9点大概会有二更,昨天低烧,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写了啥,干脆就请假了,对不起各位~ 第14章 马甲和你 林秦眼一瞥,心里飞快地算出了眼前高三学生买东西的价钱,一共三十一块五。这人轻车熟路地摸出五十块给林秦摸了摸,然后将钱塞进钱桶里,摸出了三十的零钱,揣进口袋里。 此时正是下自习的时间,店里的学生不少,都裹着一身热气来买冰棍或冷饮,不少人看见了那高三学长坑人的伎俩,但又看了看小老板脆弱的小身板,纷纷假装没看见。辉中的学生总是三不五时来这里骗钱又骗零食,之前有正义的学生喝住了他们,但听说第二天那个学生就被人打进了医院,自此以后就再也没人管过闲事了。 跟老师举报也没用,店里没有摄像头,老板没有证据,就算警察来了也没人能奈何他们。 林秦在心里默默记下那个学长的脸,冷不防一个手机伸到了他的眼前,林秦抬头看去,七班的班长牧野正严肃地看着他说:“我录到了他作案的全程,你可以拿去报警。” 林秦:“谢谢,不用。” 牧野不理解林秦为什么拒绝他,微微蹩了眉问:“为什么?你就心甘情愿被他们一直欺负吗?我大致计算了一下,你的小店一天的进账也不过就几百块,但这样的人太多,难道不会入不敷出?” 林秦点了点头:“会,但与你无关,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以前不是没有取得证据过,但提供证据的人却被那些混蛋日夜欺负,不堪其扰地离开了南城。林秦曾经以为只有他生活的地方是一片漆黑,却没想到即使回到了城里,也不一定能有机会看见天光。 他很感激有人帮助他,但如果为了帮他就让自己身陷险地,那还不如就此止步。 反正他有办法收拾他们。 牧野:“你要是……不方便报警,我来帮你。” 林秦打量着牧野,他没想到班级里这个比他话还少的班长竟然是个出人意料的热心肠。他想了想说:“听说在旧城,如果有些事不好处理,‘暗夜杀手’就会帮忙惩治坏人。” 牧野一副“你居然也相信这种鬼话”的表情看着林秦,认命地摇头离开。 不久,隔壁店里的帮工就来找林秦说:“老板娘给你留了饭菜,你去吃吧,我给你看着店!” 林秦道了声谢,打算先回卧室洗漱,正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小声的咒骂声。 那伙要偷东西的贼终于来了。 他在床底下摸出一截木棍,之前的拖布坏了他没舍得扔,将拖布棍砍了下来支撑东西用,此时正好拿来防身。他坐在床边的角落,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他这边是死角,通常要先绕过来以后才能看见他,但这段时间已足够林秦率先出手。 走廊里轻手轻脚的动静越来越远,没有人打开房门,林秦疑惑地探出头,却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微弱的手机光亮突然晃来,他下意识地皱眉侧头,忽听来者惊喜地说:“小媳妇?!” 林秦冷着脸按下了110。 易沉明明是第一次来,却熟练地在门边摸到了灯的开关,他开了灯将砖头一扔,扑了过来:“小媳妇!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怎么会在这?等我的?” 林秦死死拽着床,不肯让易沉拉扯。他在家里从来不穿玩偶服,现在只带了口罩,被易沉认出来了。 “小媳妇,原来你住在这里呀?哎呀,怪不得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遇见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果然就遇见你了!是上天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林秦有些崩溃。 上学的时候易沉尚且还能保持几分理智,虽然也经常对他的熊头动手动脚,现在却像一头松了牵引绳的大狗,尽情撒欢。 “不许动!”林秦气喘吁吁地推开易沉,“你他妈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易沉委屈地瘪了瘪嘴:“好久不见,抱一下怎么了?” 好久不见个屁!他们放学才分开的! “说实话,你跟那群人一起来偷钱偷东西?” 易沉敏锐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来偷钱?他们来过了?” 林秦:“没有。” 林秦带着口罩,易沉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但总觉得林秦隐瞒了什么。他站起来后对林秦伸出手,林秦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一下,按着床边站起了身。他的屋子太小,刚才林秦坐在地上还不觉得,现在两人都站起来,就觉得整个空间已经被装满了。 易沉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在连接着卧室一角露出的货架上停住。 货架上挤满了薯片等袋装零食,一袋虾条正摇摇欲坠。 易沉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心里的两个影子渐渐融合成一体:“难道你是……他不是看不见吗?你装的?” 走廊里传来怒吼声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强子等人不小心走错了方向,破开了隔壁开饭店的老板的家。也算是他们倒霉,那老板长得五大三粗,胳膊比他们大腿都结实,平时都在外面进货,鲜少回家,难得今天卸货早,谁料刚开门就看见几个小贼正踮脚摸他们家藏钱的小盒子。 “哪来的王八犊子手脚不干净偷到老子头上了?看老子今天不把你们的腿打断了!” 强子等人欺负中学生尚可,但对上膀大腰圆的成年人就只能满地打滚了,此刻正被打得吱哇乱叫,好不热闹。 易沉指了指走廊说:“就是这伙人搞的鬼,出去看看?” 林秦捡起地上的木棍,扔到角落里,正好撞上一旁衣柜的大门:“不看了,警察已经在路上了。” 易沉抱着胳膊倚在货架边:“我怎么觉得我家小媳妇淡定地像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于是深谋远虑地提前应对好一切了呢?” 林秦意有所指:“我要是能预知,肯定提前把门锁焊死。” 易沉恍然大悟,扭捏地看着林秦,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你要实在不想放我走,我今晚就不走了。” “不,请滚。”林秦面无表情地说。 林秦的小屋虽然摆放了很多杂物,却十分干净,也没有尘土和堆积旧物的味道。易沉怕林秦真的动手赶人,撸了袖子帮他收拾刚才倒下的矿泉水瓶,还帮他把不方便够到货架最顶层收拾了一层空位。林秦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递给易沉一瓶可乐。 易沉笑了笑,接了过来,刚开盖,外面传来敲门声,那老板的嗓门敞亮,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吆喝声,此刻憋了一通火,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了:“林秦,你在家吗?那些小贼我打跑了,也报警了,我得出去跟你婶说说,一会儿警察来了你招待下啊。” 林秦手一抖,易沉的眼神顿时犀利地攫上了眼前人。 易沉缓慢地勾起唇角:“林秦?” 林秦心口狂跳,手心冒汗,其实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在此刻被揭穿,竟让他有一种天塌地陷,大事不妙之感。他很努力地想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奈何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老板没得到答复,又敲了两下门:“林秦?林秦?你出事了?!操,这群瘪犊子,老子要宰了他们!” 眼看着老板要破门而入,林秦捏了捏鼻梁,无奈地说:“我可以解释,先开门。” 易沉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地游走全身,很久才依言转身开门。 老板一见是个不认识的,立刻就要撸袖子打人,易沉笑道:“您好,我是林秦的同学,也是辉中的学生,在您家里吃过饭呢。” 老板疑惑地问:“同学?”他侧头去看,林秦对着他点了点头。 老板放下心来,拍了拍易沉的肩膀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漏网的毛贼呢!看看,差点伤了自己人。隔壁那几个小畜生要是再敢回来,林秦你立刻给我打电话,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易沉:“放心,他们不敢再来了。” 易沉决定明天就带人把他们提前送去医院。 老板忙着去清点货,易沉关了门,他熟练地拨上了锁别,倚在门上看林秦。林秦一点没有被揭穿身份的慌乱,他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说:“别压着那扇门,不结实。” 易沉抬起肩膀,果然见门上有颗松动的螺丝不堪重负地抖了抖。他低头从工具箱里摸出螺丝刀,顺手帮他拧紧了螺丝。 刚才得知小媳妇就是身边神秘的熊精时,易沉的大脑瞬间宕机了。但仔细想想,这两个人确实也有相似的地方。 不仅是那同样清冷淡薄的声音,行事上都是强悍却泯与众人,从不主动暴露自己的实力,却也不惧怕被别人发现。 比如他可怕的游戏天赋,以及那高得吓人的卷面分数。 可就这么让林秦看了这么多天的热闹,他有些不甘心,牙口痒,想咬人。 林秦看起来却偏偏没有一点骗人被发现的自觉,他淡定地整理东西,淡定地将易沉刚收拾出来的货架堆满,淡定地让易沉抬腿扫出门后的碎纸片。 易沉就这么冷静地看着,他不催,林秦更不着急,直到等在外面的木兰急迫地给易沉发了消息,林秦看着易沉的手机亮了又暗,才说:“为什么抓着我喊小媳妇?” 易沉:“是上天让我们的缘分……” 林秦:“闭嘴。” 易沉绅士地闭上嘴,林秦又问:“你当时明明能赢,为什么故意输?黄老板跟你有仇吗?” 后来林秦实在太好奇,找了机会去问黄老板。黄老板说易沉其实是旧城的名人,打游戏很厉害,很多人都出钱让他帮忙过关。他原本也想让易沉帮忙打排名,谁知道易沉却耍了他。 还说要不是那天看易沉一个人喝酒怪可怜,绝对等不到他去店门口碰瓷林秦,就把他打死了。 林秦话音刚落,便见易沉的身子忽然晃了晃,他还以为易沉要开门跑掉,谁知道他飞快地绕过货架,将林秦按在了衣柜上。 林秦恼怒地皱眉,易沉将手指按在唇上说:“嘘。” “小脑袋不大,还挺能装事。”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笑意,温热的吐息吹进骨缝里,将林秦吹得有些发软。 易沉调侃他:“这么关心我啊?” 林秦怒道:“我只是不甘心被你……利用!” “怎么能说是利用呢?男人之间没有利用,这是对我们爱情的磨练,懂吗?”易沉的声音低低的,像林秦躲在山里时,听到风声缠着幽林,是来自群山最深沉的叹息。 在耐心彻底耗尽的一刻,林秦一脚踩在易沉的鞋上,狠狠地碾了上去:“要么回答,要么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的小书架: 《与爱人调情的一百条小技巧》,《如何看懂男人的心》,《什么样的男人最受欢迎》,《不打架有什么脸叫自己校草》等…… 第15章 套路和你 “总说我有什么意思,说说你吧。” 易沉缓缓凑近,热烈的吐息喷在林秦的颈项间,刺上了他的皮肤。 头顶灯光昏黄,照在林秦略显单薄的脖颈上,易沉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根塞进耳朵里的羽毛,轻轻地刷着:“眼睛看不见的店铺小老板,熊头怪人,从未听说过的游戏高手,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学霸……小媳妇,你还有什么身份?” 林秦:“关你屁事。” 易沉轻轻地笑,胸口微震:“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可是在老黄和楚哥面前喊了你媳妇的,你也答应了,按理说我们也算是见过邻里乡亲,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林秦猛然抬手,精瘦的手指锁上了易沉的喉咙,温热的皮肤上心跳顺着手指清晰地传来,他能够感受到来自易沉的蓬勃的生命力。 热烈、奔放、充满朝气。 就像永远不知疲惫一样。 易沉:“干嘛?摸摸喉结怕哥不是男人?你想确认得摸下面。” 林秦:“……” 他屈起膝盖就踹,被易沉笑着躲过去了。 易沉干脆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冲着林秦摆了摆手:“休战休战,哥就是再强哪好意思打自己的媳妇?说出去不得被那群畜生笑话?” 林秦眼睛都懒得抬:“谁是你媳妇。” “你,你,你。”易沉撑着下巴,眼睛亮亮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店?勤工俭学吗?辉中好像确实没有不许学生做生意的规章制度。” 林秦嘲讽道:“你居然还能记得辉中有什么制度?” 易沉:“崔世颁把整本辉中校规背了下来,每天上下学的路上都要背一遍,听得多了就记住了。” 无论是易沉还是木兰都不是那种能耐心听他人朗诵条例规范的人,而崔世颁不仅至今都好好活着,甚至还跟这两个人关系不错,显而易见也是个人才,林秦不禁有些佩服他。 “怪不得你知道今天有人要来偷东西,木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易沉忽然顿住,说:“他们平时就经常在你的店里骗吃骗喝,不仅不给钱还要多带钱走?” 林秦冷冷地冒出声音,没说别的。 易沉揉了揉下巴,想了片刻说:“你店里有木板吗?” 林秦诧异地看他,冲着角落点了点头:“之前运货剩下的,李叔还没来收走。” 李叔也是附近的老住户,家里的孩子都在外地,老两口闲着无聊,就收揽了辉中一条街所有店铺的废品,统一拿去回收站里卖。 易沉拎起那块木板敲了敲,摸了一遍后很满意,又问:“有刻刀吗?” “没有的话锥子也可以,或者尖一点的东西。” 林秦不懂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站起身子去货架上摸了一把手工刀出来。 易沉按着木板用刀刮刻,声音像老鼠在偷东西吃,过了一会儿才说:“完成了!” 林秦绕过去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本店归易沉所有,闹事者追杀到死。” 林秦:“……” 恐怕三天后,警察就会来把他拷走了吧,罪名是对附近的学生产生人身威胁。 易沉夹着木板,兴致冲冲地拉着林秦要挂上,被林秦以死相逼暂缓下来。 易沉抱着木板说什么也不肯让林秦拿走,生怕他下一秒就抄起斧头把木板劈了,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偷瞄着林秦,不死心地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我盛名在外,挂上以后肯定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不然就你这小破店……” 林秦目光灼灼,抛着飞刀。 “店虽小,但五脏俱全!俗话说乡野出隐士,隐士多大佬,不可小觑!” 易沉这辈子都没这么绞尽脑汁地想过成语,在生死关头被逼出了语文满分水平。 林秦失笑,他按着额头,也不知道刚才在跟他急些什么。 本来以为易沉发现他一直没说实话后,会生气,会恼火地摔门而出,没想到他竟然要给他挂上一个木牌,然后把属于他的小店铺据为己有。 真是个霸道且不知畏惧的傻子。 易沉:“你卖东西的时候怎么不穿那身衣服?怕被别人发现?” 林秦:“不方便找钱。” 易沉嗤笑:“人家都从你的钱筐里自己翻零钱,每次都多拿,根本不需要你动手。” “知道还问。” 易沉口袋里的手机在震,木兰发来消息说看见强子带人跑了出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撞上一壮汉跑出来骂人,问易沉有没有出事。 易沉说:“警察该到了吧?木兰也在外面等着,出去吧。” 林秦点了点头,打开衣柜,易沉余光瞥着,还以为林秦衣柜里有逃生通道或者秘密武器。换成以往易沉绝不会如此脑洞大开,但凡事遇上林秦就都要打个省略号,他也不敢保证这间屋子里到底都有什么。 谁知那衣柜真的只是个无辜又普通的衣柜,林秦从里面掏出一个熟悉的熊头,套到了脑袋上。 “走吧。” 易沉险些呕出两口心头血。 易沉怒道:“摘了!” 林秦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 他在学校一直带着熊头,不戴反而会觉得怪怪的,像是哪里缺了什么。 易沉想伸手去拽,又怕伤到他,只得说:“外面的路灯坏了一多半,没人能看见你是谁,相信我,即使木兰见到你,也不会意识到你就是小店铺的老板。反倒是你带着这个出去,才会被认出来。” “我又不怕被人认出来。” “那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它?” “……” 林秦摸了摸熊头,他其实也想不起第一次戴这个是在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大概类似的事情太多,记忆混淆交错,拧成一股扯不开的乱线。 但自从有了这个熊头,即便有人再用力,也不痛了。 即使他跟着师父学了些本事,不仅学会了以德服人,还知道打架要用巧劲,但依然觉得熊头带来的黑暗,于他而言才是无微不至的保护与温暖。 但林秦却没想到他的沉默深深刺痛了易沉,易沉勃然大怒,喊道:“你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你既然不相信我,就别再跟着我!” 他转身拉开门锁,砰地一声甩上,刚刚才拧好的螺丝又发出委屈的声响,走廊里传来远去的脚步声,没多时便安静了下来。 林秦的手伸到半空,他想不通易沉为什么要发火,明明得知他就是在黄老板店里下了他威风的人时,也并没有生气。 一个熊头套而已,值得让他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林秦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他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学交流,他做的事真的很过分吗? 林秦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按到上面仅有的一个号码,然后发了一条短信。 忽然,门又被推开,易沉恼怒地揉着头发说:“你怎么不追出来?” 林秦:“?” 易沉理直气壮地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当女主角哭着跑出门后,男主角会追出去,两个人你追我赶,最后抱在一起诉说昔日的生死与共。” “你怎么不懂套路?” 等木兰顺着黑漆漆的走廊摸进来的时候,在他心里顶天立地的易哥,正第不知道多少次被他认的大嫂按着揍。 “电视剧!让你看那些脑残电视剧!” “女主角哭着跑出门!你倒是哭啊!你都没哭,让谁追?” “你追我赶?我赶猪吗?猪都比你跑得快!让你跑!让你摔门!让你生气!” 易沉抱着头,“哎哟哎哟”地喊着,仔细听还很有节奏,每一声都卡在节点上,也不知道是家暴还是按摩。 木兰想起李铮发给他的那些带颜色的小文章,将这一幕定义为调情。 林秦喘着粗气看向木兰,木兰顿时被危机攫住心口,原地一套标准的挺腰立正敬礼三连,说:“大嫂好!大嫂怎么也在?” 林秦:“这是我的店。” 木兰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老板就是你啊?大嫂,你没瞎啊?……啊不是,我不是说我大嫂瞎,我是说我大嫂原来真的没瞎!” 林秦转头去翻菜刀,木兰手忙脚乱地拉着:“别动手,自己人,劈坏了要付医药费!” 林秦:“……” 木兰感叹:“怪不得我易哥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易哥以前从不参与这些破事的,原来是为了英雄救美!大嫂,我大哥可真爱你啊!” 警察赶来前,被揍的变成了两个人。 木兰可怜巴巴地垂着手靠墙站,易沉坐在地上用同样可怜的眼神看着林秦,林秦打累了,正坐在一旁歇气。 木兰:“大嫂,我要向你认错。” 林秦:“嗯。” “我以前也偷偷少给过你钱。” 木兰顿时被两人的目光夹在其中,他努力缩着身子,减少存在面积,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但是后来想起易哥教导我,不能欺负弱者,我又还回去了,还多给了五块钱呢。” 林秦隐约地想起来,两个月前确实有个人多给了他钱,他提醒后,那个人甩了甩手说:“小费。” 当时他还以为是医院跑出来的傻逼来找刺激,差点动手打人。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警察到了。 三人出了门,随着警察来到走廊后面,被强子等人撬断的窗外。 秋季的南城白昼温差极大,此刻被夜风一吹,有些昏沉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很多,木兰在外面吹了半夜的冷风,但林秦和易沉始终在室内,倒感觉到些许冷意。 林秦正和警察说之前的经过,易沉和木兰站在小院的角落,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木兰递上打火机,被他避开了。 “小朋友在呢,吸烟有害健康。” 木兰望着连衣角都消失在视野里的林秦,感动地快落泪了。 不愧是他大哥,把自己的媳妇宠上天了,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感人的爱情吗! 警察绕到前院来,易沉将烟扔进了垃圾桶,警察瞥了他一眼,说:“听说你们拍下了证据?” 木兰赶紧掏出手机,翻出照片说:“警察叔叔,你看,就是他们。” 人证物证俱在,强子他们想不认罪都不行。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家小店铺?” “对,平时就经常拿纸当钱骗人家看不见,这次可能是太缺钱,动手去偷。结果不小心走错了家门,被隔壁开饭店的老板赶走了。” 片警问:“你也住在小卖铺附近?” 易沉说:“不是。当时我在同学家里补课,正巧遇见。” 木兰噎了一下,再一想肯定不能跟片警说两人在谈恋爱啊,于是也摆出一副确实如此的模样。如果不是从不背书包,他都想摸出一套卷子,当场写题了。 “这些孩子,不好好上课,就知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改天我要找你们校领导好好说说。” 易沉:“应该的,应该的。” 片警:“我觉得你这个小同学有点眼熟啊。” 易沉:“我就在辉中上学,可能在路上见过您呢。” 他仿佛完全不记得半年前,他曾因打架斗殴进过派出所,当时登记他信息的也是这个片警。 “不过,人没事就行。”片警感叹,“小孩子命苦,爷爷奶奶走得突然,也幸好邻里之间都是些好人,能照顾他。” 易沉找了个理由支走木兰,随后走到片警面前说道:“警察叔叔辛苦了!其实,我跟林秦是同桌,他经常跟我说多亏了有派出所的叔叔一直帮他。马上就要月考了,班主任老师说月考后会开家长会,也不知道林秦的家长能不能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木板:本店【主】归易沉所有。 第16章 姓名和你 易沉踏进班级的时候,林秦端坐在座位上看书。牧野正低头跟他说着什么,林秦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将卷子递上去后,牧野瞥了一眼一旁的易沉,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易沉:“一日不见,刮目相看,熊熊,都敢欺负刚正不阿的铁血硬汉牧班长了?” 林秦懒得理他,赵小天抱着作业腾腾腾地跑到易沉面前说:“易哥,你要叛变革命吗?” 易沉茫然,赵小天却觉得他的表情里带着刺痛灵魂的嘲讽,语气更加悲痛了:“说好的要一起当学渣,永远霸占辉中的倒数六七八名,为什么你要偷偷写作业,还答了个满分!是嫌弃我们这些跟随你多年,无怨无悔的糟糠之妻吗!” 易沉嫌弃地推开他,接过赵小天递过来的卷子:“你是糟糠,不是妻,我的妻……这他妈是谁写的?怎么卷子上还写着我的名字?” 赵小天:“不是你写的?” 易沉:“你家试卷会自己长出字来吗?这他妈哪里像老子的字?” 易沉当场随便挑了一个字写来对照,赵小天郁闷地说:“怎么我就遇不见这样的好事呢?易哥你家是不是有什么高科技成精了?古代有田螺姑娘,你家是互联网支援写作业萝莉?” “你大爷的萝莉,老子不喜欢萝莉。” “我写的。” 易沉的怒骂声戛然而止,林秦翻了一页书,在某一行做了标记后把书合上:“卷子空着浪费,我就拿来做复习用。” “名字——”卷子上还贴心地帮他写了姓名和班级。 “勤学多练,免得下次写错还被人挑刺。” 易沉心花怒放,扑上去抱着熊头狂揉:“熊熊,小媳妇,就知道你爱我。” “来,写吧,卷子要多少有多少!” 易沉从抽屉里翻出一摞卷子,豪气万千地扔到了林秦面前。 林秦被揉得有些低气压,连赵小天都心有所感地退出战场区,但易沉仍无知无觉,甚至得意忘形地想将手伸进熊头套里去,被林秦狠狠地钳住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回来。 放学铃刚响,蒋临布置作业后说别忘了月考后的家长会,让班里的同学提前回去跟家长打好招呼。木兰哀叫时运不济,崔世颁吐槽他学了十多年语文就会这一句。 赵小天掰着手在数什么,崔世颁说:“我从幼儿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有人掰手指数数。” 赵小天骂道:“滚你丫的!我是在算我还有几天能活!这么郑重的事,不掰手指难道还心算吗?” 木兰问:“还有几天?” 赵小天哀怨地说:“月考让你三更死,你还想苟活到五更?想我堂堂辉中网红写手,为何要被成绩限制个人素质的发展!高考就不能只考语文吗?” 木兰虚心问道:“网红写手是什么头衔?” 崔世颁冷嘲:“听着像写你传那些小文章的。” 木兰惊喜极了,抱着赵小天,用一副看“全世界只有你最懂我”的眼神看着他说:“小天,真的吗?那个《校霸的故事》就是你写的?” “滚,老子没写过!”赵小天屈辱地压抑着怒火,顽强地解释:“你们都不看论坛的吗?那些常年飘红加精的精品帖子都是我写的,甚至还有人让我代写,这都是要钱的。”说着搓了搓手指,动作极为熟练。 李铮坐在赵小天身边,闻言搂住赵小天说:“我的天儿,你天天混论坛,肯定消息灵通,快告诉你铮哥哥,六班的班花文雅雅有男朋友了吗?” 赵小天瞅了一眼正堵着林秦不让人家出去的易沉,说,“别做梦了。没有也轮不到你,人家班花心有所属,哪能看上你这一坨牛粪?” 李铮气急败坏地说:“哥哪里像牛粪了?虽然哥是壮得像头牛,但哥至少长相标志,身上也没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怪味,不信你闻闻,香水懂吗?” 木兰咧嘴大笑:“这是从哪个姑娘身上染来的芳香啊?” 赵小天趁势唱起来:“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一时间班级变成ktv,蒋临忍不住跟着哼了一句后,立刻端起老师的架子让他们严肃点。李铮恼羞成怒,一张虎脸难看成生了青苔的砖头。 赵小天立刻被李铮按到了桌上,李铮本就长得比赵小天高壮,赵小天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只得哀声求饶,班里一群人齐齐叫好。林秦却丝毫听不进吵闹声,易沉打定主意不挪位置,他顾及蒋临还在场,手痒但还需忍。 易沉问:“你那本‘如何与同学相处’的书呢?快翻开看看有没有写怎么越过同桌去上厕所。” 他之前就看见林秦的桌上压着这本书,当时心里痒痒的,肯定要问出个缘由。 “有。”林秦温声说,他抬手盖上书,手撑住易沉的肩膀,在易沉惊诧的目光中借力从桌子上方跳了过去。 易沉吹了一个抑扬顿挫的口哨,眼神真挚地给林秦鼓掌。 下课后,易沉被木兰拖去运动场打球,易沉问林秦去不去,林秦给了他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哎,那熊……啊不对,那位同学!” 林秦自己的卷子写完了,犹豫片刻将易沉的卷子摸了过来。他闻声抬头,保卫科的老师走进来说:“保卫科收到三十多封匿名信举报,说你穿着这身衣服在学校里穿行太过不伦不类。我跟你们主任也说过了,她让我来问问,你能跟其他同学一样穿校服来上课吗?” 学校里的规矩就是日常穿校服,只不过很多学生嫌弃校服配色太过单一,无视掉明文校规和老师的耳提面命,照样我行我素地穿便装。这样放肆的学生太多,老师管不过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林秦的衣服若是放在社团活动时还算好,平时确实太扎眼。 但这种小事,会是谁专门写匿名信举报? 林秦沉默,没有应答。 身边有其他班跑来围观的学生说:“老师,你别问了,他平时都不开口说话的。” “我觉得这身衣服挺好的呀,萌萌的,又不碍事。” “谁知道熊头下面是人是鬼,等哪天换个人混进来都不知道!” 众学生七嘴八舌地叫着,没人注意到网红写手赵小天只停顿了一刻,就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保卫科老师心中一沉,匿名信上所说的理由便有这一点。万一真有些怀揣恶意的坏人穿着衣服混进班级里,学生若因此出事,学校肯定要担责任,而他们校保卫科也一定是家长的问责对象。 保卫科老师不再犹豫,指了指林秦说:“你明天穿校服来上课,不然就不让你进班。” 牧野微眯双眼,收起书本离开了班级。此时班里大多都是女孩子,看见林秦被人指着说也不敢上前,安柳站了起来说:“老师,据我所知,这位同学穿着玩偶服上班是经过我们班主任蒋临老师认可的。” “哇是安柳。” “安柳怎么会在这?” “小公主王公贵胄,就是成绩不好。大清早亡了,现在按成绩分班,她那点分在七班这垃圾堆里上课不是很正常吗?” 安柳相貌出众,算得上七班的班花,四周的污言秽语砸过来,她倒眉头都不皱一下,挽着发尖说:“只能在人后小声碎语,果然是些见不得人的臭虫,有本事站出来说话。” 那些人看着安柳,终究是没敢再出头。保卫科老师却不在意学生间的暗潮,只说:“蒋临老师那边我自然会去通知,但穿校服上课是学校的规定,学生在学校就得按规章制度办事!说定了啊,明天再看见你穿玩偶服,绝对不会让你进校门的。” “凭什么?” 保卫科老师登时大怒,要不是收到匿名信他才懒得管这些破事。何况发信的人太刁钻,信是直接写给副校长的,副校长再找去保卫科,他还能在副校长面前装聋作哑? 他都急得火烧眉毛了,怎么还有人敢太岁头上拔毛? 保卫科老师一转身,正见易沉挽着校服袖子看向他。他眉眼自带三分戾气,不说话的时候尤甚,虽然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可四周的空气分明都有些凝滞。易沉脖间隐约带着汗渍,赵小天找到他的时候只说他同桌被抓了,易沉还以为天才林秦又去做了什么震撼的事,谁知道却是有人打了小报告。 易沉说:“保卫科的老师有权限制学生上课的自由吗?” 保卫科老师被噎,仔细想想,还真没有。最多就是遇见了违规的学生,带去给校领导处理,保卫科本身是没有权力直接要求学生的。 保卫科老师只得说:“但我们学校明文规定……” “确实有规定要求学生上课穿校服,但也有条例表示经班主任核实后特殊情况除外。”易沉举着一本《辉中校规》,甚至还贴心地翻到了注明的页面。崔世颁收藏着学校发的每一张纸,找出别人用来垫桌脚的校规简直轻而易举。 保卫科老师指着林秦说:“他能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男生。”易沉脱口而出:“紫外线过敏。” 保卫科老师和所有围观学生:“……” “不行吗?”易沉说。 林秦沉默。 过了很久,才配合地挠了挠胳膊。 保卫科老师本就对易沉有些发怵,但这件事很难办,只好做最后挣扎:“学生们确实说得有理,万一有歹人穿成这样混进班级,威胁学生的安全怎么办。” 易沉说:“他不会。” “从明天开始,我会跟他一起进校门,我来担保里面的人绝不会对学生造成伤害。” 保卫科老师刚要说不行,蒋临终于赶到,“我同意。” 蒋临先是对林秦说:“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来晚了。”随后又拍了拍易沉的肩膀说:“就麻烦易沉同学了。” 牧野抬了抬眼镜,贴墙站好,挡住了后背因跑步而浸透衬衫的汗。 保卫科老师无可奈何,只能去找主任再商议此事,易沉却忽然叫住了他:“老师,他不叫熊,也不叫那位同学。” 林秦抬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眼前的男孩子身上。 易沉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又透亮。 “他有名有姓,叫林秦。”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大概,也许,可能,会更不上_(:з」∠)_因为最近项目赶进度,疯狂加班,我今天11点多才到家,改稿子改到现在,所以这一章后面大概会微调,大家将就看吧。 —— 再PS,为了补偿大家,在这一章下评论的小朋友,每人给一个小红包~希望大家不嫌弃~ 第17章 包子和你 林秦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叫醒他的不是睡觉滚到床底下,不是闹钟响个不停,而是易沉推门而入,掀了他的被子。 易沉也没想到,一个人在熟睡中被掀被子后没有茫然,没有愤怒,没有羞恼,而是第一时间去抓床边的口罩,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 易沉服了。 “你不会是从哪跑出来的明星熊吧?怕被人认出来,抓回去表演钻火圈吗?”易沉过来的时候还贴心地带了早餐,但林秦一点都不买账,脸阴沉得可怕,将被子盖到下巴,说:“滚出去。” 易沉翘着腿往书桌边的椅子上一坐,颇有兴致地对林秦吹了个口哨:“提上裤子就走人?哥可不能当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砰—— 易沉抱住林秦扔过来的枕头,敏捷地躲到了货架的后面:“别扔了!砸到我没事,砸坏你的东西怎么办?” 林秦放下了高举的椅子,愤怒地扯过衣服套上,坐在椅子上吃早饭。 易沉笑了笑,借着昏黄的光打量。 屋内的灯年久失修,他刚才按了几下才亮。桌上的小盏灯也是摆设,易沉看见小台灯的电线都被不知名的东西咬断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缺口。桌案上倒是比地面整洁多了,至少书本的摆放还算赏心悦目。易沉的目光渐渐上移,逐渐定格到那面特殊的墙上。 “这是谁?”易沉叼着豆浆的吸管,指着整面墙最中央的合照问道。 林秦吃着包子,嘴巴鼓鼓的,还要分出一只手提着口罩,就像当初在黄老板的店里吃烤红薯一样,他抬头暼了一眼说:“我哥哥。” 易沉想起派出所片警的话,他分明是独自一人和爷爷奶奶住,故而奇怪地说:“你还有哥哥?” “嗯。” 易沉又问:“这个被红心圈起来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与哥哥分开的时间。” 易沉:“……” 易沉:“有心了。” 上一次惊鸿一瞥只觉得似曾相识,这一次仔细打量,易沉越发认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照片上的人。其中一个男孩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小西装,虽然满脸的泥巴,但咧开的笑脸和软萌的脸颊看着就让人很想揉捏。 易沉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哥哥就哥哥,还画什么红心,而且“哥哥”这个称呼听着就不舒服,他是你哥哥,你易哥就不是你哥了吗?怎么没见你给你易哥写名的时候画个桃心,最好再加点娘唧唧的小花点缀呢? “你跟你哥哥关系很好?” “好。”林秦浑然未觉来自易沉的凝视,淡定地挑剔,“包子肉馅太肥,豆浆没加糖,葱油饼糊了。” 保卫科老师原以为昨日只是易沉开的玩笑,毕竟能让易沉每天按时按点送到学校来上课,这得是多可怕的人啊!直到眼看着易沉带着林秦走进去,还颇为心情好地跟他打了招呼,过了许久,老师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什么能让易沉护送左右,他实在想不出来了! 到了班里,木兰正扒着赵小天要东西吃。木兰一向没心没肺,自从易沉见过木兰的家人后,便知晓此人的劣根性到底从何而来。 木兰的妈妈准备早餐向来只准备一人份,直到吃完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老公和儿子。甚至曾经回到家中就反锁大门,晚归的木兰敲门得不到回应,拿着打不通电话的手机冻了一夜,直到清早出差回来的老父亲在走廊里捡到了一个儿子。 赵小天坚持从小就养老,按时吃一日三餐,书桌里永远备着一份零食,不知道有多少次被木兰等人偷吃。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们越发放肆的举动终于惹怒了赵小天,他抱着半袋红豆面包不肯松手。崔世颁在一旁喝倒彩,还顺便拍了木兰欺压赵小天的照片,说下一次木兰再对他动手动脚,他就拿着证据去告老师。 木兰苦着脸说:“人为什么一定要吃饭?那些餐风饮露,不仅没有饿死,反倒还修成仙人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崔世颁立刻泼冷水:“别做梦了,不死怎么成仙?” 木兰一见易沉立刻便一甩颓靡,昂扬道:“我敢肯定,老大一定没吃早饭!” 话音刚落,林秦忽然道:“明天我想吃梅菜的包子,芹菜猪肉陷的不好吃。” 易沉:“叫哥哥,叫一声就给你买。” 林秦:“滚蛋。” 易沉缠了他一路,林秦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哪根筋出了问题,还是上次给他那个广告纸上的医院医术不精? “叫哥哥,加上滚蛋也行。”易沉哄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早餐可是我跑了半小时买回来的,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舍得说?” “放屁,隔壁家阿姨做的包子,隔着包装袋我都能闻出来。”林秦说着,停顿片刻又别扭地说:“谢谢。” 毕竟就算没有买早餐这件事,没有易沉的陪伴,他连学校都进不了。 易沉见好就收,立刻赞同点头:“我也觉得今早的包子有点油。” 木兰惨被辜负,活像被退婚的黄花闺女悲怆地仰面痛哭,成功收获叠加的嘲笑暴击。 周纲正巧推门而入,赏了笑得最大声的赵小天的脑袋一三角尺。 “就知道闹,数学考四十八分还好意思在我课前胡闹!”周纲是个充满热血的老师,但对上七班这群问题学生,再锋利的神器也只能折戟沉沙。 赵小天哭丧着脸说:“老师,我尽力了。” 周纲暴怒:“你的尽力就是在答题处写了个解然后照抄一遍原题?这是数学,不是你练笔的字帖!” 木兰在一旁叫唤:“老师,这还是你说的,一个‘解’字值一分!赵小天起码能保六分!” “在高考中,一分能拉开成百上千的差距。别看这只是一个平白无奇的‘解’,这同时也是通往梦想殿堂的重要阶梯啊!” “一个解字,就能压得上千人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一个解字,换你下半辈子昂首挺胸!” “解!不止是一道题的开头,更是整张试卷的精华所在啊!”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让好脾气的周纲忍不住将人轰了出去,轰出去之前还补充了一句:“你们怎么不学学人家易沉?!” 最近,在林秦的代笔下,易沉竟因学习成绩而在老师间小小风光了一回。卷子答得差不多都对,是踩了火箭的进步。 而此时被夸的好学生易沉正对着李铮强行塞给他的手机发愁。 据说这是一款新出的手游,打开图鉴都是萌妹子。易沉全不认识,勉强能靠发色辨认出一两个,对她们的撒娇卖萌也视若无睹。李铮管每个都叫老婆,每个姑娘都是他的心头好,此番就是希望借助易沉被上天宠爱的霸王之手,给他娶二十个ssr老婆回家暖被窝。 渣得理所应当。 提到易沉,木兰不敢与老大争锋,反倒是易沉不冷不热地收下了表扬,反手便去敲林秦的桌子。 “小媳……”林秦的白眼顺着熊嘴抛来,易沉立刻闭嘴,笑着说:“哎哟,叫习惯了,对不住。” 林秦敢拿他的熊头套和口罩发誓,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熊熊,你喜欢哪个?”易沉手指飞快地划着图鉴,将上百个萌妹展现给林秦看。 “喜欢哪个跟哥说,哥帮你抽。” 李铮捏着嗓子,捻着兰花指戳易沉的胳膊:“易沉哥哥,人家要那个粉色双马尾红白瞳穿着水手服的萝莉。” “黑长发这个怎么样?看起来比较正经。” “或者这个金色卷发的,叫什么……马里奥?不去打恶龙救公主,自己来当公主了?” 林秦扫了一眼,顿时被姹紫嫣红的群芳晃了眼睛,没好气地说:“都不要。” 易沉应了一声“好嘞”,按下十连,坠机。 李铮当场爆哭。 “易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帮我抽皮肤的时候从毒池都能捞出永久限定,怎么这次就不灵了呢?”李铮哽咽着说,“你知道攒一次抽十连的钻石有多难吗?我砸锅卖铁,艰苦度日,自己都没舍得抽掉,把宝贵的机会留给你,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注) “坏男人!” 上课铃还没响,周纲一向来得早,牧野举手问题,救了赵小天和木兰一命。李铮还在纠缠易沉,这一声喊得气冲云霄,连周纲都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易沉将手机往桌面一扔,看着李铮说:“你说谁?” 李铮为了老婆,白天上课偷偷刷资源,晚上一边编作业一边看攻略,流下辛苦的汗水此刻变成了脑子里进的水,从眼眶一泻千里。 “易哥,你以前说你运气特别好,是骗我的吧?” “人有失蹄,马有失足,不就是什么都没抽到?玩这个游戏的人这么多,又不止你一个人没抽到,哭什么?” “不会用成语就闭嘴。”林秦没找到周纲一会要讲的卷子,才想起来是易沉坐地上吃饭的时候,拿他的卷子垫了屁股。 “把你的卷子给我。”林秦说。 易沉去翻,没人理可怜的李铮,易沉平时不学习,桌子上干干净净,他的卷子和书都收在后面的柜子里,起身去摸东西的时候腿踹到了桌腿,手机从边缘滑了下来,李铮全身一震,便见林秦反手捞住了他的手机。 李铮道了声谢,正要接的时候就见林秦的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抽卡界面。 闪耀的十连光芒刺痛了李铮的双眼,他仿佛看见自己无数个日夜期盼的美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刚回来,尽力赶在12点之前发了,对不起大家~ ———— 注释: 1:关于文中出现的“解”,高中时,我的老师就是这样解释的,如果现在情况有变请别介意 2:关于游戏的一部分解释: 坠机-抽卡的时候没出好东西 十连-连续抽卡十次 ssr-最好的卡 毒池-连欧洲人都很难抽到想要的东西的卡池 钻石-抽卡的货币 (方便不玩游戏的小可爱们观看) 以及,抽卡伤身——来自最近一直在坠机的非酋作者。 第18章 勋章和你 “铮,有些时候人得认命。” 木兰拍着李铮的肩膀,语气沉痛,脸上笑开了花。 “钱嘛,攒来就是为了花的,你不抽卡,留着有什么用?再说了,大家都这么黑,谁抽不是抽啊……” 李铮被安慰地更伤心了,肩膀一颤一颤,看着可怜极了。 “别哭了。”林秦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把手机递过去,“是这个吗?你说的粉色什么双马尾……” 李铮瞪圆了眼睛,屏幕闪着光耀,他梦寐以求的老婆正叽里咕噜地对他诉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李铮:“爸爸!” 周纲忍无可忍,揣着三角尺走了过来:“滚出去!” 易沉抱着熊头,声音低低地,却带着勾人的笑意:“怪不得我都抽不到,原来是被你把运气勾走了。” 林秦接过前桌同学递过来的作业,懒得回头,抓下易沉的手说:“南城黄花鱼该改名叫南城黑水鳖了吧?” “不是吧,熊熊,连你都会毒舌吐槽了?”易沉转头去喊崔世颁:“老崔,老崔,你是不是对我家熊熊做了什么?他都学会拐弯抹角说骚话了!” 崔世颁:“哥,整个辉中谁能骚得过你?检讨一下,乖。” 木兰、李铮和赵小天还在后门站着,木兰扒着门说:“老崔,怎么跟易哥说话呢?罚你个大不敬!” 赵小天兴奋地说:“没收老崔的练习册,罚他三天不许写作业!” “一天就够他发疯了,老崔跟我们不一样,写作业是他的命!” “后面的。”周纲冷冷地说,“当我的课堂是联欢会呢?你们三个,还有那个抱着手机傻笑的……易沉!你再摸林秦的头就也给我滚出去!” 全班哄堂大笑,易沉双手举过头顶,投降:“周老师,手感太好,不信您试试。” 连周纲都憋不住笑了。 “说回考试的事啊,虽说我们学校确实比不上南中和一中,但该有的名额我们依然有,考试就是通行证。这一次期中考试是五校联考,年级前三不仅有奖学金,还能代表学校去参赛。”周纲抱起套着手工勾线的毛线套的保温杯,他说起话就停不下来,有的时候比身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蒋临还话痨,“联校大赛的比赛流程不算正规,但拿了奖肯定是光荣的,能上校史呢。” 程光自以为小声地跟同桌说:“听说只要连续一个月在校园里义务捡垃圾,都能上校史。” “上次有人路上拾金不昧,就被记在校史上了……校史得几米厚了吧?” “你们难道就不想好好在家长和老师面前表现一番?”周纲恨铁不成钢,想用尺子撬开这些学生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老师,这次月考考试题难吗?” 周纲:“就算简单你会写吗?三角函数能记住字母就知足了,几何画辅助线全看心情,甚至还有人问我抛物线是不是在跳探戈……我早晚被你们气死,你们是我带过最笨的一届学生!” “上一个被老周带过的师姐说,每一届学生都会被老周说一次最笨。” “抛物线跳舞是我问的,可我当时问的明明是跳钢管舞。” “上次在卷子上画舞女的人才不会就是你吧?” 周纲面无表情地打开卷子,翻到选择题,然后说:“程光,滚出去。” 七班后门凑齐四大门神,扒着门听课。 “熊熊,你肯定是老周和老蒋心里的好学生。”易沉闲着无聊,手机又被木兰借走,只能趴在桌子上逗林秦。 林秦头也不抬:“嗯,被老师说不换衣服不许来上学的好学生。” “嗤——”易沉笑了,“那算什么?以前我打完架来上学,校服上全是血,下巴被刀开了口子,老师吓得差点报警。” “你是好学生吗?”林秦问。 易沉:“那得看你的标准是什么。要是学习好才能算好学生,我不是;但要是长得好看还乖巧就算,我是。” “要点脸。”林秦无比佩服此哥的自我评价,如果让一个人按ABC等给自己打分,易沉一定是那种毫不犹豫就写SSS的。 “但是……”易沉将下巴放在胳膊上,眨了眨眼睛,“老梁说诚实守信,不骄不躁,不恃强凌弱的就算好学生。” 林秦想起被易沉救下的田欣和冯慧,声音忽然柔和起来:“那你就是好学生。” “我不是,比起让人夸奖,我更喜欢让人崩溃。” 易沉心中一动,问林秦:“熊熊,带手机了吗?” 林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依言从书包里翻出手机,这是林父给他买的,手机壳是林母挑的,上面是一只跟林秦有些相似的熊。林秦的手机没有锁,易沉一按就开,找到搜索后,点开文字框开始输入:“如何让家长崩溃”。 世间奇人甚多,与他惺惺相惜的也有不少,在一列表的结果中,有一条是“考试都不要参加,白卷和成绩倒数第一足以让任何心态好的家长崩溃。” 易沉的手指在这句话上描摹一会儿后,重重地点了锁屏。 于是次日的月考,全年级倒数第一的考场里,易沉果然缺席了。木兰看着老大空荡荡位置,不禁露出了老怀欣慰的微笑。 老大果然还是那个老大,绝对不会被大嫂带成天天向上的好学生! 他大哥,易沉,冷峻、果决,永远是辉中的骄傲! 崔世颁冷冷地给木兰泼冷水:“易沉就算不来考试,老师也不敢告他状。但你若是这次又考倒数,估计会被你妈打死。” 木兰不以为意,骄傲地说:“我爸出差了,没有男女混合双打,我妈一个人打不过我!” 最后一个考场,几乎每一位考生都是重在参与。但参与也要有仪式感,一旦老师转过身,小抄条就漫天飞,等老师心有所感地回头时,小抄纸恰好落在他人的掌心中,时间算计得分秒不差,这等技术绝活理应去申请吉尼斯。 木兰奋笔疾书,不管对与错反正都填满了,收卷的时候崔世颁略扫一眼,这位兄台可能觉得只抄当前题目的题干有些无聊,还混搭了前几道题的题干,硬生生被他在答案里凑出一道新题型来。 崔世颁感叹地点了点头:“是个狠人。”随后递上了被他算计好分数的卷子。 木兰嘟囔了一句:“老崔,你……” 崔世颁没听清,问:“什么?” “易哥说你不必这样,整天跟我们混有什么好的?听说,之前在初中教我的老师至今还在拿我当例子讲给她的学生听,我成绩不好,还爱惹事,说我毕业后或是去网吧看场子,或是去工地搬砖。”木兰的脸埋在胳膊上,声音有些发闷,“你成绩好,连我妈都说你是个天才,你要是认真起来,连哈佛都考得上,为什么要故意留在辉中当垫底呢。” 崔世颁:“我乐意。” “当年那件事……易哥也没……”木兰说到一半,闭上了嘴。 崔世颁脸色有些难看,只说:“我不会放弃的。” 林秦中途入学,没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月考排位置也被排到了最后的考场,按名字首字母顺序,位置就在易沉的前面。 他的前面坐着木兰和崔世颁,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微,但林秦天生一双灵敏的耳朵,即便有心不闻,也到底是听见了。 有一次他去办公室找蒋临,当时崔世颁也在,两人的谈话刚到尾声。 蒋临的声音隐隐绰绰,透过门板传来:“虽然我很少干预学生的决定,但身为老师,对学生错误的决定有权也有必要进行提醒。崔世颁,你是个聪明的学生,你应该很清楚你应该在什么样的位置去做什么事,不要图一时痛快,而让自己后悔。” “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做的就一定是错的?”崔世颁虽然很毒舌,但对老师和不熟的同学说话都很和气,可林秦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戾气。 “在你们的心里,只有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吗?” “我希望你们能拥有一个美好的高中的回忆,所以才……”蒋临的话被崔世颁截断,他站起身,对着蒋临鞠了一躬,“谢谢蒋老师,但我不需要。” “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我听得太多了,关键时刻,你们一个人都没来。” 崔世颁拉开门的时候看见了林秦,他裹挟着一身风雪撞了出来,眸子里隐隐可见冰碴。 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林秦收拾好东西,转头看了一眼易沉空荡荡的座椅,离开了教室。 为期两天的考试眨眼便过,易沉也整整两天都没有出现,林秦答完卷子后望着窗外发呆,校园里空寂无声,他就像消失了一般。 林秦摸了摸心口,有些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在热闹鼎沸中被抽离,熟悉的声音愈行愈远。 收卷的时候,林秦扯过易沉的卷子,在上面端正地写了他的名字。 师父说过,名字是一个人的勋章。 易沉可以交白卷,但该有的勋章还是要戴上。 林秦交了卷,考场里的学生都在庆祝考试结束,崔世颁看见了林秦写的名字,对他说了声谢谢。林秦摇了摇头,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没排上,连续两周都没榜,估计收藏就要停啦QUQ。 第19章 学霸和你 辉中会在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后要求学生返回班级,七班回荡着蒋临在总结着考试重点,以及重复家长会的事的声音。 整层高二都笼罩在死气下,阴沉地可以当做拍恐怖片的墓地。 赵小天将脸贴在桌子上,心如死灰地说:“‘解’真是个好解,但解后面写了什么,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木兰与赵小天一拍即合,“大家都是出来混江湖的兄弟,我不会抛下你的。” 程光目光呆滞地看着蒋临,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都考了哪一科,满目含泪地说:“我当年为什么不选文科,听说文科那边考政治抄题干都能拿一半的分。” 赵小天被戳到痛处,悲恸欲绝地指着程光说:“别说了!当年我和六班那个母夜叉一起被拉去老师面前讨论分文理,那老师不讲道理,指着母夜叉说文,指着我说理。导致那母夜叉以为我对她有意见,狠狠揍了我一顿然后说不想在文科班看见我!” “要不是我打不过她,我早就……” 木兰闻言搂住赵小天的肩膀:“行啊,我们的天,没想到还有这么浪漫的过去!不像我跟我易哥,闭眼选文理,转笔指哪选哪了!” 李铮看着手机闷笑,赵小天踹了李铮的椅子一脚:“自从林秦帮他抽到老婆后,考倒数已经无所畏惧了。” 林秦远远地听见声音,脊背顿时一僵,如果真的因为他,才让李铮本末倒置月考考砸,那他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蒋临说完话就摆摆手先走了,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学生背上书包回家等候宣判,李铮正迷恋地摸着老婆娇俏的双马尾,头顶忽然笼上阴影,林秦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李铮茫然地交给他:“干嘛?” 林秦面无表情:“把你老婆删了。” 李铮哭着喊着抢过了手机,抱着老婆缩在椅子上,控诉地看着林秦。 “你女儿嫁给我,就是我老李家的人了,你不要想把人带回去!我跟你说,彩礼钱我都给了,你不能赖账!” 走廊里说话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凝滞,赵小天看着站在走廊窗口停步,又转身下楼的班花文雅雅,戳了一下李铮的肩膀:“嘿,铮子,还记得你女神是谁吗?” “是绫波丽!”李铮的声音铿锵有力。 赵小天:“单身万岁。” 林秦犹豫着要不要暴力执行毁灭计划,李铮感受到了从熊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努力将自己缩成巨型鹌鹑。 “爸爸,你不能这样,你这是棒打鸳鸯!你再这样,我就要跟易哥告状了!” 林秦:“……关易沉什么事?” 李铮:“你是我爸爸,他就是我妈妈啊!你们不是亲如两口子吗?” 砰—— 林秦一脚踹翻了李铮的桌子,吓得李铮又开始缩脑袋。 崔世颁正在纸上默写刚才记住的题干,最后一道大题是前年全国高考压轴题的变型,还挺有意思的。 他一边拉辅助线,一边分心说:“不要白费口舌了,就算没有你帮他娶老婆,这次数学考试他能考到40分都难。” 林秦:“那你呢。” 崔世颁抬起头,两人诡异地用眼神交流片刻后,崔世颁说:“超过你应该问题不大。” 林秦淡淡地说:“那可未必。” 崔世颁被勾起了兴致,手臂搭着椅背,右手飞快地转着笔:“林秦,你初中在哪上的?” 林秦:“没上过。” 崔世颁一愣,还以为这位哥也是个问题学生,再一想没问题也不会每天披着熊皮来上课,又问:“哦……那小学呢?” “没上过。” “……” 再问就剩学前班和幼儿园了,崔世颁没想到林秦油盐不进,只能耸了耸肩,算了。 李铮死活不给手机,林秦没辙,只得回了座位收拾东西,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该如何趁李铮不注意的时候让他强制离婚。 林秦走后,木兰才忽然想起什么般,抓着崔世颁的胳膊说:“老崔,你还记得我跟易哥上次去那小瞎子老板家抓贼吗?” “不,不是小瞎子,那是大嫂!” “卖东西的是大嫂!” 崔世颁冷冷地看着木兰,缓慢地将练习册卷成一卷,砸在了木兰头上:“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易沉在操场打了一天篮球,口干舌燥地还惦记着林秦是不是已经考完了,抱着球跑去校门口。今天只有高二和高三考试,高一的学生还能再骚上一年,到了下课的时间纷纷搭伴回家。 路上的学生看见易沉后激动地大喊起来。 易沉虽然逃避了考试却大出风头,高一的男生对传说中的霸王学长十分好奇,组团挑战,但即便是车轮战,易沉也毫无惧色,一个人把对面的团干趴下了。 “打篮球的时候真的帅,辉中校草当仁不让!” “你说我要是给他写情书,用那种粉粉的带桃心和蝴蝶结的信纸,他能收下吗?” 一旁输了球的男生气愤地说:“别做梦了,他能把你的手剁下来收下!” 女生们瑟缩地看着易沉远去的背影,但总觉这个学长并不如传言那般杀气腾腾。 小卖铺门口,林秦正在给人算钱。他心算很好,眼睛一扫便分毫不差,但买东西的学生明显就是故意欺负人,二十五块五的东西只掏出十块钱扔进钱筐里,转身便走。 林秦看到却只当没看见,继续招待别人,然而那男生正得意地跟同学显摆骗吃骗喝时,肩膀忽然被人搭住,只听身边倒吸凉气的声音频频而起,男生转头,杀人不眨眼的易霸王冷冷地一笑,说:“兄弟,这样不太厚道吧。” 林秦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收到回头钱,不止补全了今天买的十五块五,在易沉的威迫下,数学从未及格过的几个男生大爆记忆力,硬是补全了以前欠下的钱,还纷纷九十度鞠躬向林秦保证永不再犯。林秦盯着桌子上的三百块巨款,有些回不过神。 “发什么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易沉侧脸往肩上擦,夜晚的凉风刚才送到。 林秦递上一瓶雪碧,眼睛在墨镜后面缓慢地眨着:“谢谢。” 易沉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灌了两口后拧紧盖子问道:“你既然能看见,为什么不找他们要钱?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林秦拿着找零的钱递给一旁正打量易沉的女生:“这样的人只是少数,还是赚的多一些。” 易沉望着他那漏雨的棚子,心道算了吧,要真能赚钱,他还至于睡在狗窝里。 “我给你刻的牌子呢?” 林秦板着脸不理他。 “那可是我亲笔刻出来的,放在门口不仅防贼而且招财,不信你挂上去试试。” 林秦奚落他:“十连坠机的黄花鱼还好意思说自己招财?早晚把你喂猫。” 易沉惊讶地说:“行啊熊熊,都会说俏皮话了。” 易沉轻车熟路地钻进林秦的卧室里翻,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木板,外面被套了一层塑料隔层,而当时易沉翻出这块木板时的那堆垃圾,已经早早就被人收走了。 易沉嘿嘿嘿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找出锤子和钉子,把木板挂在了店门口。 林秦抱着胳膊靠着门看他。 易沉说:“如果还有人敢再犯,就拍照发给我。就算他钻进地里,我也能把他找出来。” 林秦:“钻进地里?土行孙?” 易沉:“???” 木兰和李铮盯着成绩直发愣。 他们的成绩这一次也是很匹配班级地位,数学三十分已经很给周纲面子了。崔世颁的成绩依然十分靠后,但这一次不同的是,七班不仅出了个学霸,还在全年级最尊贵的成绩名单上有了存在感。 “哎哟——”李铮捂着大腿跳了起来,下意识踹了木兰一脚:“你他妈拧你爹干什么?!” 木兰:“不是……铮子,我没看错吧?我大嫂,年级第一?” “七百三十七分,这是人类可以考出来的分数吗?” “上天看辉中太可怜,于是降下了我爸爸,让他来抬我们全班的平均分吗?” “七百多分,活生生的年级第一。我这辈子能考出二百三十七分,我都知足了。”木兰恍惚地意识到,他认的大嫂根本不是他能抓住的人物,那是神仙,早就腾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神仙! 赵小天刚从办公室回来,没精打采地说:“别提了,刚才周纲拿着林秦的卷子拍个不停,说以后要讲给下一届学生听,就说他教出了能登上辉中校史的学霸。” 李铮:“妈的,老子的数学分数倒过来写都不够七十。”他考了四十六,超常发挥。 没多时,整个辉中都得知了这件事,林秦的分数比第二名多了近两百分,震惊全校。 林秦刚从办公室回来,易沉一整天都没出现,木兰说他被人约去网吧对战称王,他晚上也要去观战,还问林秦去不去。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林父给他发了条短信,恭喜他考试超常发挥。 但其实这并不算超常发挥,林秦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早有认识。 这一切或许还是要感谢师父,如果不是他一直按着他的头背书,特意跑去城里的废品站淘来人家用过的课本和练习册,甚至攒了卖废品的钱给他买崭新的卷子,他现在应该只是一个在函数几何或者化学公式里迷茫的普通高中生,毕竟比起木兰崔世颁等人,没上过学的他可以说是毫无基础。 林秦点开对话框,轻轻地敲下“谢谢”。 过了一会儿,林父又发来消息:“你妈妈也很高兴,她很多天没有见到你了,今晚可以一起吃顿饭吗?” 林秦迟疑片刻,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粉红粉红的情书,送给粉红粉红的你~【我没疯】 第20章 对决和你 林父定的餐馆离辉中不远,林秦下了课把书包放到家里后就步行前往餐馆。此时正赶上下班高峰,街道上人流涌动,混杂着嘈杂的车鸣声,林父发来短信说林母已经到了,让林秦到达后直接去某包厢。 林秦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这次考试他的扣分项主要是英语,英语老师给他推荐了一些外文节目,还手把手帮他下载了视频软件。 林秦的手机上干干净净,只有购买手机时的基础软件,时常打开的只有闹钟和短信。英语老师鲜少看见不依赖手机的孩子,感动地当场给林秦削了一个苹果吃,还将林秦的好习惯大肆宣扬了一番,现在全年级都知道七班的学霸不仅喜欢穿奇装异服,而且还不玩手机。 于是在林秦离开班级的时候,有隔壁班的同学斗胆上前,问他知不知道穿越和重生。 …… 餐馆也在旧城的街上,但装修却很讲究,像是在鸡窝里混进了一只引吭高歌的白天鹅。林秦远远便看见了那闪亮的招牌以及店门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豪车。餐馆的旁边有家网吧,招牌灯坏了一半,唯一亮着的“网”字只剩下了中间的两个叉还在坚持,看起来有些诡异。 林秦等候绿灯的功夫,网吧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网吧门后一闪而过。 服务员领着林秦进了包间,他来见父母的时候除了第一次外没有带过熊头套,只因第一次见面时,他母亲激动地抱住了他,却被熊头上有一根外露的铁丝划破了下巴。 林母看起来十分年轻,妆容精致,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林秦,林秦有些局促地微微低了头,少年的身高一天一变,他比林母的高出半头多,只见林母走到他面前,试探地问:“林秦,妈妈可以抱抱你吗?” 林秦的肩微抖,掩在衣袖下的手稍稍攥紧,说:“可以。” 然后他就被一片温和的香气包裹。 “你爸爸说你最近的表现很好,每天都认真地上课,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对你赞不绝口,妈妈真的以你为骄傲。” 她轻轻拍着林秦的肩膀,对林秦险些因为熊头套而被赶出学校的事闭口不提,但林秦知道她其实是听说了的。 林母拉着林秦坐下:“给妈妈说说学校的事,行吗?” 她的声调温柔极了,像是怕吓坏了林秦,话语里带着请求。 林秦的手被轻轻地托在林母地掌心,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目光却落在林母下颌的一道伤疤上。 林秦:“班里的同学都很好,不会欺负我。” 林母的心情有些复杂。 “有玩得很要好的同学吗?下次可以带来给妈妈看看,好吗?” 林母知道林秦的病症,初见他的时候就像见到了一匹被猎人追赶到穷途末路的小狼。但在他僵硬且孤冷的皮囊下,真正的林秦却是柔软的,她亲眼所见,离开村子的那一天下着大雨,林秦将伞留在田间的小路上,那里有一只舔舐着软毛的小猫。 她同样希望孤独的林秦可以在上学期间结交到可以温柔相对的朋友。 林秦下意识想起易沉,那人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串让林秦暴躁的话。明明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说话和做事却欠揍得很。 林秦想了想,说:“算了。” 他才不想把易沉带来给他妈看。 林父姗姗来迟,一家三口吃了一顿自认为都很温馨的晚饭,林秦拒绝了父母让他回去同住的邀请,目送他们离开后,才转身回家。 刚走两步,嘈杂的网吧里人声鼎沸,门被拉开,木兰独有的大嗓门从网吧里传来:“就说我易哥牛不牛逼!我易哥是不是旧城最牛逼的高手?!” 李铮:“对对对,易哥最牛逼,来,给易哥点烟。” 林秦:“……” 从网吧里出来的几个青年眼神有些阴骛,口中低声咒骂着:“那混账小崽子,怎么这么能打,他妈的,哥几个围他一个都没拦住,你们是废物吗?” “你他妈才废物,他那个号是拳皇,排行榜至今都是第一,还有玩电竞的问他要不要去打比赛,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根手指。” “今天又没有比赛,他来干什么?” 一个染了一头黄毛,带着夸张的耳坠,连鼻子和嘴唇都套了银圈的杀马特青年说:“老黄和楚哥最近都在找他,肯定是惹了事,妈的,等着,老子这就给楚哥打电话,楚哥非打死这小兔崽子不可。” 四人说着拐进了巷道里,林秦跟了上去,那四人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那个黄毛杀马特怒骂:“狗子,你他妈闹什么呢?” 被叫狗子的是个光头,肩膀上纹了一排看不懂的文字,有些像梵文,“我没闹啊,你闹什么呢?” “你小子是哪来的?”有人眼尖,看见了林秦。 那人手里拿着手机,电话簿上是楚哥的手机号,还没来得及拨出去。 林秦轻轻地说:“关机。” 四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从来都是他们去找茬收保护费,还没有过被找上门的时候,立刻就抖着肌肉围上了林秦。 “小子,活腻了来找刺激?” “这小子跟弱鸡似的,能禁得住老子一拳吗?” 林秦叹了口气,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 旧城有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规矩,暗处的交易不管不听不看,当然痛呼声也算。 林秦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搜索如何修改手机密码,一手拿着杀马特的手机,按照提示给他改了密码。以杀马特为首的混混在林秦对面蹲了一排,鼻青脸肿地看着林秦,生怕下一秒手机就砸到了自己脸上。 “大哥,您是在哪条道上混的?下次见面我给您带点见面礼。” “大哥,抽烟吗?中华来一根?” “大哥,喝酒吗?前几天我小弟刚给我供上来的二锅头,八二年的。” 林秦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顿时又蔫成一排棒槌,不敢说话了。 林秦把手机扔给他,说:“三天后我把密码发到你身边人的手机上,今天就别玩了。” 杀马特频频点头:“是是是。” “对了。”林秦问,“你胳膊上纹的什么?” 众人的目光看去,那人下意识给林秦敬了个礼,说:“出、出家人慈悲为怀。” 等林秦走后,四人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人问道:“老大,我们为啥挨揍啊?” 杀马特疼得龇牙咧嘴,一拍脑门:“哎哟,忘了问了。” 这间网吧明显比黄老板的网吧乱,林秦刚推开门就闻到刺鼻的烟气,网吧里放着嘈杂的音乐,还有提示网管某台机器需要维护。木兰的嗓门铺天盖地地传来,压倒一片咒骂声。 “押钱押钱,押我易哥赢的选这边,押那个火腿肠赢的选对面,别说我老木没跟你们讲清楚,我易哥玩称王可还没输过。” 一群人闹哄哄地往押注台边挤,林秦被人挤到了最外围,干脆撑着身子跳上了桌子,顺着缝隙看。 易沉今天打扮得特别骚气,原本柔和垂在额边的头发被他抹到了头顶,在脑后冒出一个桀骜不驯的发尖,耳朵上扣了两点金耳饰,白得亮眼的脖间挂着一条黑皮绳,衣间隐隐绰绰可见呼之欲出的纹身。 他不是来打游戏的,他是来走秀的。 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修长的手指按在键盘上,只不快不慢地轻轻按了几下键盘,就见屏幕里一片金光夹杂着亮眼的特效,硕大的胜利二字铺满了全屏。 这人动动手指都能把火腿肠灭了,那一天到底又为什么要装傻充愣故意输掉呢? 欢呼的人群山呼海啸地撞向桌边,林秦还没弄懂这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就被人推下了桌子。 “我赢了我赢了!我押的易沉,我赢了!” “操,王老板那个号砸了一百多万,居然能输给一个白嫖?” “白尼玛的嫖,人家装备难道不是自己打的?蛮熊战士,满级怪,三十秒内打死才有几率爆神装,几率还特别低,听说易沉打了一百多次才爆出来,有本事你也三十秒打死蛮熊。” 蛮熊战士。 林秦顿时冷了脸,他足够瘦,很快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不远处有台机器边的年轻人频频看向易沉,一副想去却又担心着什么的样子。 林秦将口罩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大半张脸,上前道:“借个号。” 林秦不等他回答,便坐在了电脑前,向易沉的号发起了挑战申请。 那人:“??” 林秦指着技能问:“你是什么职业?用刀的,刀客?” 被抢号的兄弟都快哭了:“大哥,你会不会玩啊,这是匕首,刺客知道吗?” 林秦:“哦。” 另一边易沉接到了挑战申请,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点了同意。他经常来这间网吧□□|赛,账号的主人他认识,是个崇拜他的小粉丝,想必是来凑热闹的。 十秒倒计时结束,易沉点开对话框打了个“hi”,刚发出去,眼前人忽然消失了,而自己的身上开闸似的往外窜伤害,血条瞬间就空了一半。 易沉差点把嘴里的烟咬断,一边躲伤害一边打字:“你玩真的啊兄弟。” 林秦问:“你的对话框怎么打不开?” 那兄弟都看呆了,直到林秦问到第三遍,才说:“我关掉了,你点这里重新打开。” 林秦后跳躲开了攻击,头顶冒出文字泡:“蛮熊战士,呵呵。” 易沉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QUQ依然是更晚的一天。 其实这一章应该叫 家暴和你【。 ———— 依然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注释: 黑赛:替参赛选手打比赛 白嫖:打游戏没充一分钱(非常健康的游戏方式,玩游戏一定要适度哦!) 第21章 争斗和你 连见到易沉就想揍他的黄老板都不得不承认,整个旧城里,能在称王打过易沉的玩家几乎没有。 虽然林秦的攻势密集又凶猛,但易沉的反应极快,他动作利落地翻身而起,跃到林秦的背后狠狠地出拳,林秦接触称王的时间很短,十秒的时间只够他看完四五个技能,还以攻击技能居多,躲避只能靠按着空格键往后跳,之前夺得的血量差距很快就被易沉追了回来,在易沉密如雨点的拳风中,林秦不情不愿地倒下了。 失败两字刚弹出,号主嚎叫一声:“你居然能打掉易大王一半的血!” 林秦的脸色有些难看,飞快地点了复活,重新申请了挑战,易沉点了同意。 因为是符合流程的挑战,并不存在上次那种装备掉耐久的情况,二人被传送到了竞技擂台,这一次易沉比林秦动作还快,林秦的短匕刚抬起,而易沉的掌风便已经罩住了他的面门。 木兰美滋滋地数着钱,李铮趴在易沉的椅边问:“这不是小顺子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易沉轻哼,“未必。” 拳皇的技能胜在连绵不绝,只要操作得当,甚至可以连击到最后一秒,易沉更是拳皇职业中的高手,如果林秦不能破开他的连招,那这一场战斗也跟上一场一样,没有悬念。 易沉不是王中王,土老板脸滚键盘瞎按技能,全靠钱砸人,而易沉是真正的有勇有谋,他对游戏角色的熟络不熟最高端的玩家。林秦操纵着角色虚晃一招,竟然靠刺客的技能顺利从易沉的连招下逃了出来,虽显狼狈,但已足以让观战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顺子这是吃错药了吧,怎么这么强?” “顺子——顺子在不在?别挤老子了,人怎么这么多?” “卧槽,易哥是不是手断了,木兰,易哥的手还在吗? “来人,给易哥上假肢!” “……” 林秦一边看技能描述,一边躲避易沉,分心操作下也仅仅只是将生存的时间多拖了几秒钟。 林秦再败,他紧抿着唇,眸中的战意被引爆,翻身而起的瞬间又一次点了申请战斗。 然而易沉却选择了拒绝。 刚才在战斗的时候,他始终觉得对手的攻击套路很熟悉,直到把对方压制到死,他才意识到这种熟悉感从而来。 他自始至终都只用了几个技能,而且全部都是新手技能。 而上一次在他面前,用新手技能将人打到死的,只有林秦。 夭寿了,小妖精怎么也跟来了,木兰不是说他没兴趣的吗? 林秦眉头微皱,不依不饶地发申请,易沉却颇有兴致,一次次地点拒绝,两人申请拒绝点了足有五分钟。 林秦的电脑响起叮咚的声音,系统提示:您的申请已达上限,请次日再战。 木兰也被他易哥的操作惊呆了,扒着椅背问:“这人是谁啊?他刚才是不是差点把你打爆?” 易沉把烟扔进垃圾桶,挑着眉毛说:“哎,真粘人。” 这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木兰立刻为林秦鸣不平:“大哥,你是有嫂子的人,注意点影响。” 易沉刚要说这就是你嫂子,结果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挑战申请,林秦霸占了另一人的座位,此时正在问他那把武器是什么。 “弩,大哥,那是弩,你没见过□□吗?” “这个弯是什么?”林秦指着□□上的繁复的花纹问。 “装饰!镶了金边翡翠的,攻击力加了足足三千,花了我七万八,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大哥,别耽误我观战行吗?我刚才看见有个大佬要把易哥打趴下了!”那人简直急疯了,但他又不敢招惹林秦,刚才他亲眼看见林秦在小巷里把四个混混按在地上揍。 “嗯,对。”林秦敷衍地点着头,在频道里发了一句话。 [世界]一枝花:易沉,接。 “卧槽,大哥,有人挑衅你!”木兰惊叫,“装什么逼呢,字少显高冷啊?老子也会。” “老大,打。” 李铮瞄着易沉,那双打起架来像刀锋的眸子此时已经弯成了月牙,甚至还能看见冒出的朵朵桃花……忒像对着手机里的老婆喊叫终于获得爱情的自己。 在世界频道的强势围观群众中,易沉回了一句话。 [世界]易:乖,别闹。 …… 一枝花火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在称王的各大论坛火了起来,众人纷纷惊叹原来霸王爱的不是虞姬,是人妖。 这下连木兰都回过味来,诧异地问:“林……大嫂啊?” “他不是说他不来吗?” “男人心,海底针呗。” “爱情,这就是感人至深的爱情!易哥,啥也不说了,干了这杯白开水,从今天开始我也认下林秦这个大嫂了。” 木兰:“放屁,你今天还叫他爸爸。” 李铮深情地喊易沉:“妈妈。” “喊你妈,他不该来这,快点找人带出去。”易沉一边骂一边狂飙手速打字,争取把林秦气得发飙,方便他找人。 众人翘首以盼,但世界频道上再没有二人的交流,他们转到了私聊。 林秦用不惯键盘打字,刚开始有些慢,后来渐渐快了起来,但他到底比不上易沉的骚话多,这货打开了百度,开始给林秦大段大段复制黏贴告白信。 “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如何度过。我独自一人行走世界的时候可以忍受人间酸涩,忍受人间凄苦,但在拥有你之后,我却再也不能独自撸” “滚,接战。” “路过繁华红尘万里……操,这尼玛字数限制有病吧,我以为我打完了……你听我解释。” “不听,接。” “讨厌!怎么老想着要压人家呢,不正经!” “接——” 砰—— 震耳欲聋的踹门声炸裂在耳畔,网吧里的人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就见一伙膀大腰圆,身高几乎能顶到天花板的壮汉挤着门走了进来,一排十余人在网吧排成两列站定,旧城的人民见过世面,知道这是地头蛇来清场,轻车熟路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上,戴上耳机假装无事发生。 又一人从中间步出,来者像只裹着人的衣服的变异大耗子,头小肚大,偏偏还穿着燕尾服,他将烟头甩到地上,抬脚碾碎,气势汹汹地问:“谁是易沉?” 易沉忙着应付林秦:“乖啊,先回家。” 林秦不依不饶地弹出挑战申请:“烦不烦,快接。” 系统提示再一次响起,还是同样的上限提示,林秦恼怒地将耳机扔到号主的怀里,道了声谢,又去寻找下一目标。 此时网吧除了新来的一伙人外,已无人站着,那人明显来者不善的声音刚落下,林秦就站了起来,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少年身上。 他伸出短粗的手指点了点林秦,几个壮汉掰着手指上前,谁知脚边忽然伸出一条腿,网吧的过道本就又窄又黑,众人都没防到这灯下黑的偷袭,叠罗汉地摔到了地上,咒骂声此起彼伏,顿时响彻了整间网吧。 林秦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一个落在后面的壮汉看到了全过程,恼怒地说:“你——” 易沉站起身,挡住了众人打量林秦的眼神,笑着说:“我是易沉,你是谁?” “我是王中王,易沉,你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今天要么留下一条胳膊,要么留下你的小命!给我打!” 王老板一声令下,保镖蜂拥而上,易沉抡起椅子就跳到了桌子上,网吧里的人抄起自己的东西就往外面跑。网吧老板自始至终都没敢出面,只有前台的网管头顶着键盘蹲在一旁清算损失。 “你们先走,我去带林秦。”易沉拍了拍木兰的肩膀,一拳将靠近的人打翻。 他们平时就经常在旧城里打架闹事,默契度极高,木兰甚至还抽空拿手机对着黑衣保镖的脸一通狂拍,方便以后单独寻仇。 易沉打架也讲究快狠准,只打人体最柔弱的部分,一个人如果被他一拳撂倒,基本上很难爬起来。但谁也没想到这个王老板怂得惊人,在网吧外面也留了人,木兰刚把摇摇欲坠的网吧大门打开,便见门口守着一排人,纷纷瞪着铜铃似的眼睛看他。 木兰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李铮坐在一人的肩膀上,勒着他的脖子向后翻,见木兰折返回来,纳闷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楚哥他们来了吗?” “他妈的这个狗火腿肠,在门外还安排了二十多人,我又不是易哥,我杀不出血路啊!” “你他妈不是花木兰转世吗?” “滚蛋!老子跟花木兰没关系!” 木兰的身后忽然耸起一片阴影,李铮惊得目眦尽裂:“老木,躲开!” 木兰呆滞地回头,然而高举的椅子已经砸下,像是加持了特效大片地慢动作,他几乎能看见举着电脑椅的保镖手背和臂肘间暴起地青筋。 木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 “发什么呆?”林秦清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木兰睁开眼,举着椅子的保镖正躺在地上闷声哭,椅子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 木兰抱着林秦的大腿,嚎啕大哭:“大嫂,你救了我的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我,我给你暖床,我给你□□心早餐,我给你更衣送你出恭!” 木兰被人踹了一脚,下狠手的是易沉:“有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吗?” 易沉很不爽,他跨越千山万水去英雄救美熊,然而根本没用他出手,所有意图对林秦下手的人,手腕都被林秦掰折了。 是真的折断,在躁动嘈杂的环境里,易沉清晰地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林秦带着黑色的口罩,从鼻梁以下的脸都被遮住,白皙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些许汗水,柔软的额发粘在上面。就是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打起架来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人头收割机。 直到易沉拉着林秦的手往门外走,林秦问:“接还是不接。” 易沉看着林秦执拗的眼神,心里软了一片:“接接接,结婚都行。” 脚背上忽然一重,洁白的运动鞋上被踩了一个清晰的黑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 QAQ对不起,更完这章太晚了,所以干脆写了个请假条。 照例给这章下面评论的小朋友送出小红包~ 第22章 小英雄和你 网吧大门彻底被堵住,黑衣保镖留下了几个人守门,其余的人全都钻进了网吧,原本在网吧里的游戏宅们被吓得落荒而逃,没能逃走的就跟网管一起缩在角落,纷纷举着手机一边打电话求救一边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打游戏了。 连网瘾都治好了。 王老板怂得惊天地泣鬼神,原以为就是来欺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谁知道这几个人简直人神难挡,他吓得让两个保镖将他举了起来,抱着天花板下面作为装饰的铁管瑟瑟发抖。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王老板喊得撕心裂肺。 门外的保镖们找了根粗木卡住了正门,从网吧内部根本破不开,易沉拽着林秦往后门走,“木兰,李铮,楚哥到哪了?” 网吧的无线网早就被拽断了,旧城这条街上信号不好,木兰的消息至今也没发出去,他给楚哥打电话,始终在占线。 木兰糟心地骂了一句娘,说:“大哥,打不通,不知道楚哥还能不能来。” 林秦甩开易沉的手,翻身跳上了桌,他借着梁柱的力一脚踹翻了三个人,却被身后的壮汉抓住了腿,易沉刚要上前帮忙,便见林秦利落地用另一条腿锁住了壮汉的脖子,然后双手抱着梁柱用力一甩,砰地砸倒了一片电脑。 易沉趁乱抡起椅子就砸,电脑椅又重又沉,扔出去砸倒了两个人,另一人怒吼着冲过来,被林秦绊倒后一顿狠揍。 易沉听着拳拳到肉的闷响,忍不住发出感同身受的痛嘶声:“轻点,轻点,哎哟,熊熊可真暴力,暴力熊。” 林秦瞥他一眼,易沉立刻捻着手指横在唇上,示意拉上了拉链。 但易沉的拉链时效性太短,他看着林秦越战越勇,丝毫不见疲惫,但衬衫却早已被汗浸透,严丝合缝地贴在后背上,勾勒出少年精瘦地脊背和下滑的弧线…… 易沉的眼神越来越暗,有种暧昧的感觉在逐渐发酵。 易沉的陡然安静反倒让林秦有种世界空荡的感觉,他瞥了一眼易沉,这傻货一直盯着他,眼神就像盯住了猎物的猛兽,然而一个黑衣保镖已经渐渐从背后靠近他。 这个保镖应当是所有人中最壮实的,他的胳膊比林秦的大腿都壮,能透过衣袖的纹路看见肌肉绷紧的青筋,林秦一把推开易沉,刚击出去的拳头却被那个保镖一掌握住。 他的身子就像块铁板,全身上下灌满钢筋,抬脚踢上去都能感受到痛楚。 保镖举起林秦怒吼一声,林秦被摔出去的刹那,键盘拍到了那人的头上,却咔嚓一声碎成一半,但这已足够挑衅保镖转头去抓易沉,林秦趁机踹脸,两人一前一后将人溜了起来。 “他们对这里不熟,后门没人守着,你先出去。”易沉借着凌乱的电脑桌躲,他刚才救林秦的时候被身后的人踹了一脚,现在腰间几乎没了知觉,全靠毅力在撑着。 林秦没吭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起来,狠狠地拽下了吊顶的装饰,甩到了保镖的身上。 李铮一边打一边喊:“你他妈摔老子手机,老子手机里有老婆呢,你他妈打老子老婆,老子废了你!” 木兰离正门最近,全场的战斗力几乎全被林秦和易沉吸引,他和李铮的压力陡然减弱,甚至依稀听见了从门外传来的警笛和呵斥声。 “老大,楚哥来了!” 王老板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拍着举着他的两个保镖说:“走走走,快走!” “想走?”林秦冷冷地看着,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人,他转身便向王老板的方向跑去,网吧里一地狼藉,几乎没有能容下脚的地方,林秦的身姿利落极了,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就飘到了王老板的眼前,随后身后扑来的保镖赶到,林秦猛地蹲下身子,王老板和保镖登时撞到了一起,轰地一声将网吧里仅剩的几台电脑砸烂了。 网管一边哭一边给老板打电话:“没了,全都没了,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敢扣我工资,我就去你家门口哭一个月,呜呜呜呜……”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只见满地打滚的旧城最惹人厌烦的混混和混混头子王老板,易沉等人却是不见了。 林秦从后门出来,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口罩早在开始打架的时候就弄掉了,他刚才回去捡了回来,里外全黑,也分不出到底那一面才是内侧。他拎起来抖了抖灰尘,还想戴回去,却被衣服罩住了头。 林秦刚要发飙,易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盖这个,别戴口罩了,脏。” 林秦微微停顿,来自少年的汗水气和草木香混合在一起,充斥了鼻腔。他顺着缝隙看去,易沉上身的衬衫半卷,露出一片脊背。 易沉的腰间一片乌紫,他靠着墙坐了下来,揉着腰发出痛嘶声:“尼玛,为了钓他,老子可真是豁出去了。” 林秦:“站起来,别坐下。”他也不敢肯定易沉有没有伤到骨头。 易沉只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面了:“心疼哥?心疼,你就抱抱我。” 林秦发出了磨牙的声音。 木兰用脸去蹭衣角:“等这事结束了,让老崔请我们吃饭。” 李铮捧着断成半截的手机,眼里饱含泪水:“易哥,手机能报销吗?” “能。” 众人抬头,楚哥从后门步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林秦,向易沉伸出了手:“小英雄,还能站起来吗?” 易沉搭上楚哥的手,“真爷们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易沉捂着腰和楚哥面对面叫嚣,说自己只是小伤,绝对没事。结果刚上警车,真爷们就昏倒在了林秦怀里,林秦被这突然的亲近惊得全身一震,他本能地想甩开,但手却在半空停住,反倒将人往自己的身上托了托。 楚哥坐在副驾驶,懒洋洋地指挥:“二队带人回警局,我们去医院。” 林秦头上罩着易沉的衣服,他垂首看着易沉,昏过去的少年闭上了那双意气风发的眸子,安静得像一只无害的小猫,收起了利爪和尖牙。他揽着易沉的肩膀,发觉易沉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永远威风凛凛、顶天立地,当他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后,谁也想不出就是他在那间窄小破旧的网吧里干翻了一伙黑社|会。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每次有他在的时候,都能掺和进稀奇古怪的事里。 楚哥喊了林秦一声,扔过来一个没拆封的一次性口罩。 林秦微微抬头,顺着缝隙看去,楚哥笑了笑:“你陈哥给警局里的小年轻准备的,有的时候出警会看到些少儿不宜的场面,心志不坚的闻到气味容易吐,现场都被弄脏了。” 司机就是楚哥口中的陈哥,他温和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攥紧方向盘:“第一次嘛,谁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万一失误毁了现场,你又要发火了。” 楚哥在车里抻懒腰,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掏打火机,他看了林秦一眼,说:“小老板,戴上吧,总不能一直披着衣服,一会到了医院,你也得做检查。四个学生打了一窝土匪,嘿,这事说出去,我们还要不要脸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 楚哥摇头晃脑,还伸手拨弄车前挂的铃铛:“旧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木兰和李铮累得互相抱在一起,睡得东倒西歪,此时的车上只剩下林秦和楚哥陈哥还清醒,林秦用手擦掉了易沉脸上的灰,将衣服往下拽了拽,口罩放到一边,说:“就这样吧。” 楚哥问:“你什么时候到网吧?” 林秦:“什么?” 楚哥嘴里的烟一抖一抖,可能是咬着有些没意思,就拿出来卡到耳后,“他们三个的打算我是知道的,但你绝对不该出现在网吧里,易沉也不可能做这么出格的事。” “他们要做什么?” 楚哥笑了:“这件事确实该解释,但不是我给你解释,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 林秦:“之前在网吧门口,有四个人输了和易沉的比赛,说你和黄老板正在找易沉,要给你打电话告状,是我拦下了他们。” 如果不是他多此一举,楚哥会不会赶来地更快一些,易沉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小同学,你说的那四个人是不是其中有一个在胳膊上闻了梵语,意思是‘出家人慈悲为怀’?” 林秦没回答,楚哥一猜就知道自己想对了,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小子骗你的,给他纹身的是我弟,他们满口胡言,怂得没脸没皮。但我保证,他们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秦:“嗯。” 直到警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医院,林秦也未再出声,下车前,楚哥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好奇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追问我呢。” 林秦看着很弱,但他一个人将易沉抱下车,甚至都没喘粗气。他头上顶着衣服,路灯照下他的影子,看起来古怪极了。 林秦问:“我问了你会说吗?” 楚哥:“那必然不会。” 林秦甩给楚哥一个背影,“嗯。” 楚哥:“……” “这小孩还挺有骨气,我喜欢,就是有点不给面子。”楚哥叹气。 陈哥停了车,将木兰和李铮喊醒,跟在楚哥的后面走进医院,他的手搭在楚哥的肩上,轻声说:“老大,三千字检讨警告。” 陈哥举着手机晃了晃,显示了局长名字的未接来电足足打了四十个。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虽然被熊熊抱了,但顶天立地的形象没了,有些不开心。 ———— 今天依然是更晚的一天quq 第23章 拔刀相助和你 易沉被推进了急诊,木兰和李铮仿佛相依为命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跟着护士去包扎伤口,因为有林秦和易沉始终在吸引炮火,他们两个反倒成了浑水摸鱼的,但也被刮了几道伤口。 木兰骂骂咧咧,说要去掘王老板的祖坟。 林秦跟着易沉躺的车走,见易沉被推进病房,才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猝不及防间,他的胳膊被楚哥攥住了。 楚哥的声调依然有些懒意:“去包扎。” 林秦不动。 “嘿,这小崽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这里有你陈哥看着,易沉就算长了八条腿也跑不掉。你受了伤,要尽快去看医生,不然你真出了事,让我怎么跟林校……嗯,跟你们学校的老师交待啊?”楚哥有些无奈,“别给哥找麻烦行吗?哥还要写三千字检讨,你要敢让我再因为牺牲学生多写三千字,我跟你没完。” 陈哥听不下去,伸手去扶林秦:“老大,你再威胁林秦,我就跟韩局举报你。” 林秦抬手打开了陈哥的手,他冷漠地抬起头,双眼如刀。 陈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然而林秦的头却被人按了下来,楚哥揽着林秦的肩膀,硬是将人半扶半抱地拽了起来,大声喊道:“医生,这里有个不听话的小病人需要一针镇定剂。” 陈哥:“……我真举报了啊!” 楚哥蹩着眉头,听医生说着注意事项。 刚才楚哥按着林秦,让医生将他衣服脱下来的时候,两个见过世面的成年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林秦全身的伤口简直多到触目惊心。有些是新的,肩膀处伤得尤其重,他在被黑衣保镖追打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偷袭,整个肩膀都肿了起来,他竟然不仅没昏过去,而且全程都没喊过一句痛。 更让楚哥心沉的是,林秦的身上旧伤更多,黯淡的伤疤仿佛刻骨铭心的烙印,爬满了全身的各个角落,甚至于在肘间、腰间还有绳索勒过的痕迹。后背上有一道伤口,从脖间蜿蜒到后腰,楚哥是混混出身,后来又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警察,他清楚地认定,这是刀伤。 一刀而下,手段残忍极了。 谁能舍得对一个小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林秦闭着眼一声未吭,医生给他开药写单子时手都在哆嗦,让护士将林秦带走后,医生差点在楚哥面前落泪。 楚哥出了门就给一个人打了电话,一小时后才卷着一身烟味折回了医院。 林秦的肩膀受了伤,坐在椅子上输液,他微微皱着眉,身体有些不舒服地晃了晃,一只手按在输液针头上,像是想将它拔了。 楚哥:“你敢把它拔了,我就敢揍你。” 林秦当着楚哥的面撕开了针头上的医用胶布。 楚哥:“三千字检讨,你赢了。” 楚哥丝毫不觉威胁一个高中生有什么问题,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林秦身边,望着缓慢的点滴问:“这玩意怎么流得这么慢?” 林秦根本懒得回答他,楚哥却似习以为常般自问自答:“当初老子这里被人开了一枪,躺在医院里输液,结果那伙畜生居然敢追到医院里来送死。我就一手提着瓶子,把这个娘唧唧的管子拨到了最快的速度,快输完的时候扔出去砸人。” 林秦几乎能想到当时医院里的鸡飞狗跳,以及脸色发绿的医生。 “他们会怎么样?”林秦问。 楚哥明知故问:“谁?” 林秦:“易沉,和火腿肠。” 今晚发生的事,能够将林秦心里的疑问解释一大半,比如易沉为什么要装傻充愣让黄老板输给王中王,比如易沉今晚为什么又嚣张狂妄地大杀四方,甚至还有作秀的嫌疑。 很明显,易沉的目标始终都是王老板。 “其实,我本想让易沉那小兔崽子来跟你说这个事的,毕竟这可是个大功,能赚一面锦旗。”楚哥一边说,一边叹气,“我当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最喜欢抢功劳了,谁要敢在我前面把功劳先说了,我得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哎,年轻啊。” 林秦冷着脸。 楚哥的语调里透出一丝欣喜:“不过既然他现在不能开口,我就替他说了。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没办法,谁让我们的林秦小同学这么好奇呢。” “我来说吧。” 崔世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脸色有些发白,收到木兰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见过木兰和李铮,确认他们二人都活蹦乱跳后,立刻就一路问询来找林秦。 楚哥刚才还隐隐有些得意的嘴角顿时垂了下来,好半天也没说话,估计是在心里默念他还有三千字检讨要写。 崔世颁:“你怎么样?” 林秦:“死不了。” 崔世颁笑了:“没事,你要是死了,我给你陪葬。” 林秦:“滚。” 楚哥心如死灰地听着,他这辈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最讨厌被人抢先了! “易哥是个好人,虽然很多老师看不起他,但他做的事可比他们伟大多了。”崔世颁给林秦接了一杯热水,温热入怀,蒸腾而起的热气模糊了林秦的棱角。 “这件事有些长,不过反正……”崔世颁瞄了一眼林秦的输液瓶和滴落的药液,“你的点滴会持续一小时十五分钟,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说完这件事。” 林秦说:“五十五分钟。” 崔世颁挑着眉梢,很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挨了一顿打没有磨去你的狂妄,我不用为了补偿你以身相许了。” “他们的手腕都被我卸了。”言下之意,到底谁挨打一目了然。 楚哥被两个高中生的相互针对弄得有些发蒙,不禁心想在高考的高压下,这些可怜的孩子都快变态到变异了。 崔世颁摘下眼镜,从眼镜盒里拿出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我爸在去世之前,欠了王有武一笔钱。” 崔世颁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崔世颁跟着他爸,至今已经十年没见过他母亲了。他爸没有再娶,一直在旧城的一家工厂里工作,原本两人的生活应该是吃喝不愁,但后来他爸染上了赌瘾,一度甚至想将房子卖了去赌。 一天他爸从赌坊出来,魂不守舍地回家,在路上被车撞到,还没到医院,人就已经不行了。崔世颁冷静地去了医院,冷静地签署了一大堆的表格,回到家里的时候被王老板的人截住,说他爸在死之前,将房子抵押给了王老板。 反正死无对证,索性就漫天要价。 崔世颁从小就很聪明,在他的周旋下,拦着他的小混混很快就被警察抓了起来,甚至直到被抓都没想到是崔世颁在动手脚。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王有武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些事情里,甚至连那个赌坊都没有挂他的名字,警察即便想查,也查不到他。 于是有一日,心比天高的崔世颁独自闯了赌坊想要调查证据,却险些被赌坊的保安打死,是路过的易沉救了他一命。 易沉带着他这个四肢不勤的拖油瓶跑了半个旧城才将人甩开。 “凭我一人,想报仇难于登天,王有武做事很干净,他的手下人拿了钱也愿意顶缸。”崔世颁平静地诉说着往事,但双手却绞在了一起。 楚哥在一旁哼道:“我当时还在开会,就有线报说你们要靠游戏把人钓出来,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干?要是我晚到一步,你们……” 林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楚哥的话:“易沉一直用黄老板的号去输,也是为了钓人?” 崔世颁无奈:“对,但他真的太难上钩了。我分析了他的竞技场数据,即便是在游戏里,王有武也不甘心屈居人下,遇见打不过的就花钱找易沉帮忙。我们让易沉缓慢地渗透,才渐渐得到了他的信任。” 那么上一次他的偶然出现,反倒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但是,这样无所畏惧的易沉,偏偏让他感到热血澎湃,他的字典里大概写满了“路见不平”和“老子最强”。 陈哥走过来,对楚哥说:“韩局亲自去抓人了,罪名是非法开设赌坊和某些……咳,组织。” 楚哥站起身子,抻了抻懒腰,“哎,小孩,别看不起成年人,赶去网吧之前,我们就查抄了王有武的家底,嚯,肥肉啊。” 崔世颁:“谢谢。” 林秦拔掉了针头,冲着崔世颁摇了摇:“五十五分钟。” 崔世颁抬眼看手机,还真的一分钟都没差,他诧异地打量林秦,林秦指着点滴说:“是男人就自己调速度。” 这句话可真有易沉的风范,崔世颁忍不住哈哈大笑,赶来查看林秦的护士白眼翻上了天。 林秦走后,崔世颁将脸埋在了膝盖上,僵硬得仿佛石雕。 易沉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前,林秦正靠在床头柜边睡着。他的身上披着易沉的衣服,没有带口罩,易沉还是第一次看见林秦的真容。 一瞬间,他觉得全世界最好听的词都配不上林秦,脑海里满是一句“真好看”的感叹,甚至连被压得翘起来的额发都俏皮得让他心动。 还有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是一汪幽潭,闭上后没有了攻击性,是只小绵羊。 眼神渐渐下移到薄而温润的唇上,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碰触,想要描摹,想要感受平日里刀枪不入的林秦难得的温软。 他伸出手的一瞬间,林秦醒了。 林秦:“肿了。” 易沉看了一眼手背,扎着针头的地方果然青肿一片,林秦揉着眼睛按响了护士铃。 易沉的病床前围着木兰、李铮和崔世颁,木兰声泪俱下地跟老大做检讨,说因自己太无能才会让老大单枪匹马从敌军里杀出重围,林秦借口给易沉买早饭,溜了。 然而木兰说得再感人,他老大的眼神始终没有重心,轻飘飘地无处安放,过了许久,他才开口。 “老崔,你喜欢我吗?” 崔世颁:“……???” “铮子,你喜欢我吗?” 李铮深情地说:“你永远是我妈妈。” 易沉:“不,不对,不是这种喜欢。老崔,我觉得我有些不对劲。” 木兰叫唤着要喊医生,跑去走廊里说他大哥要不行了,易沉缓慢地抬头,对崔世颁和李铮说:“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林秦。” 李铮哭着求原谅,说自己也是刚醒,他被木兰的呼噜声骚扰了一晚上,到天亮才堪堪睡过去。 易沉说:“我看见林秦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想亲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专治各种不服。 —————— 热心市民易先生躺在病床上,某一日自己的头上出现奇怪的特效,收到好人卡+1+1+1+1+…… 第24章 懵懂和你 从易沉开口到现在,整个病房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楚哥带着水果来探病,直面来自四个高中生的死气沉沉,还以为自己进错了病房,特意重新确认了房间号。 “不就是后腰肿了,又不是要截肢,至于这么丧气吗?想当年,哥第一次进警局的时候,抓的那个贼是外面来的,不懂事,见到哥不仅没跑,反而还捅了哥一刀,哥疼得差点背过气去,都没哭过。” 然而少年人对他的英雄事迹并不感兴趣。 楚哥挠着头,看几个孩子确实有些可怜,甚至掏出水果刀亲自削起了果皮。 楚哥将削得只剩下果核的苹果递了出去,易沉没接,反倒是一旁的李铮拿了过来,放在嘴边漫无目的地啃着。 楚哥看着仿佛给人送终的场景,恍然大悟:“你们考试挂科了?” 木兰和李铮身上的气压更低沉了。 楚哥拍了拍木兰的肩膀,木兰疼得龇牙咧嘴,他的肩膀上还绑着绷带,刚才听到了重磅消息,一不小心撞到墙,在护士杀人的目光下重新换了药,现在已经止血了。 “没事,反正就算没这次的事情,你们也考不出高分!你们这次立了大功,局里说要给你们送锦旗,老师肯定能理解的,少年英雄嘛。”楚哥哈哈大笑,但立刻又切回一副严厉的表情,“但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你们是祖国的花朵,要沐浴在阳光下,绝对不能再参与这种危险的行动了,知道吗?” “也不能去网吧打|黑|赛,挑衅黑|社会,现实约架,通通不能有!” 少年英雄们依然没人理他,楚哥也不生气,话匣子打开就难以关上。 “王有武现在还以为自己被抓是因为欺负高中生呢,你说说,这些人打起游戏来就没有理智吗?游戏里打不过居然跑网吧欺负几个学生,真有种。” 易沉忽然开口:“楚哥。” 楚哥:“嗯。” “你谈过恋爱吗?” 整个旧城无人不知,楚哥有三件伤心事不可多问。 莫名分手的初恋,踹他出家门的女友,被抛弃的结婚对象。 全是感情上的。 通宵写检讨的楚哥转身就走,临走之前将水果刀拍在易沉病床边的桌上。 床边一阵震动,易沉摸出手机,微信群里早已炸翻了天。赵小天在小群里足足发了四十多篇文章,大致都是些“我爱上了我的室友”,“我和我兄弟间的那些事”,“我把他当好兄弟他竟然想睡我”。 而最上面,是崔世颁贴心地发问。 [无所不能崔博士]:小天,把你在空间里发的文章转过来。 [知名作家赵小天]:[震惊!他们竟然靠吃这些考上了哈佛剑桥!] [无所不能崔博士]:……是那些我兄弟不仅是我兄弟,换一种思路还能上升感情的文章。 [知名作家赵小天]:崔哥,你要写论文吗。 [无所不能崔博士]:沧海桑田,人的爱好多少也会改变。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再给我发几篇好兄弟一生一起走的,上次的文里混了校花的故事,我转给李铮了。 [知名作家赵小天]:木哥,你果然爱的是铮子。 赵小天忙着整理旧文,想破头也想不到问题竟然出现在他易哥身上。 …… 易沉犹豫片刻,点开了一篇,手指缓慢地下滑,然后面红耳赤地退了出来。 木兰李铮和崔世颁都沉默地按着手机,易沉见没人在意他,又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一个新建的群里有三个尚未来得及改群昵称的人。 [崔]:卧草! [李铮]:卧草! [木将军]:……我就知道,凭我大嫂的魅力,我大哥怎么可能不沦陷! [李铮]:虽然林秦是我爸爸,易沉是我妈妈,妈妈喜欢爸爸天经地义,但我依然觉得世界观碎掉了!没想到,我易哥守身如玉十八载,竟然栽倒在了萌熊身上! [崔]:想到赵小天的文章,你应该把“竟然”改成“果然”。 [木将军]:你说他们会毕业就去结婚吗? [木将军]:未来想要生几个宝宝?我可以当宝宝的干爹吗?这样我就可以跟他说他干爹木将军当年的那些英雄事迹。 [李铮]:木哥,他们都是男的。 [木将军]:那又怎么样!爱情,是不论性别的!我木兰这辈子,永远是我大嫂的人!要不是他,我木兰就死在网吧里了! [李铮]:问题是他们生不出宝宝。 [木将军]:那就让我来当他们的宝宝! …… 易沉有些不自在,他的心底忽然有些惧怕,林秦若知道了,会不会怕他,会不会觉得他恶心。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生产生这样的感情,想要忍不住去亲近他,逗他,哄他开心,看见他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易沉随手点开百度,输入了一句“我弯了怎么办”,犹豫片刻又删掉,最终仍是按下了搜索键。搜索结果五花八门,其中有一条是“慢慢矫正,比如买个背带,上课要坐直,睡觉要用平板床,总之养成好习惯是很有必要的!” 易沉缓缓地躺了下去,病床有些硬,他腰痛,得侧躺。 林秦踏进病房时,木兰惊得跳了起来,李铮殷切地接过了林秦手里的早餐,还体贴地将人扶到了病床边的座椅上。 崔世颁温声找了个借口,带着两人离开了病房。 易沉的脊背僵直,全身都失去了感觉,林秦的小动作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挠得心尖发痒。 “吃饭。”林秦拿出包子和豆浆,在豆浆杯上扎了吸管。 易沉沉稳地点了点头,扶着自己的腰艰难地坐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拿豆浆,将将碰到的时候却忽然痛得眉眼一皱,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易沉的表演有模有样,别人一点都不会看出来他是装的呢! 林秦:“……” 吸管凑到了嘴边,林秦说:“喝。” 易沉表面上一副歉意地模样,内心简直笑开了花。 木兰和李铮的头从门口悄悄地伸出来,看得啧啧称奇,崔世颁忙着录像。 林秦将包子也递过去,说:“吃。” 被人当成生活不能自理来伺候,易沉这还是第一次,但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忍不住说道:“是我耽误了你。” 林秦:“??” 林秦出门后顺便买了口罩,他的眉梢凌厉地扬了起来,嘴角绷紧,十分诧异易沉又要发什么疯。 易沉深情地说:“如果你选择改嫁,我是不会阻拦你的。” 林秦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将豆浆扣到易沉的脑袋上。 “熊熊,你会改嫁吗?”易沉小心翼翼地问。 林秦:“赵医生在吗?” 赵医生是易沉的主治医师。 易沉:“在,怎么了?”他刚才还来过,检查小英雄的身体情况,顺便教训他们打架是不对的,是一个学生绝对不可以做的事。 林秦:“问他需不需要给你的脑袋开刀。” 但最终林秦还是没有去问,易沉的样子太过于可怜,他没由来地心软,甚至能忍住没有剁掉那只拉着自己不肯松手的咸猪爪。 易沉笑得像个得到心爱棒棒糖的孩子:“就知道熊熊不忍心改嫁,嘿嘿。” 这个人,为了别人两肋插刀,被打到重伤住院,自己的事反倒都不在意,躺在病床上还有心情傻笑,真的……太奇怪了。 师父时常在吃完饭劝诱林秦洗碗的时候说:“林小秦,笑一笑,别总是苦着脸,世界上甜的人可多了。” 林秦不为所动,软硬不吃:“我们说好的,做饭不洗碗,今天该你。” 师父最后也没说出到底谁最甜,但林秦觉得,易沉这个人一定很甜,因为有他在的地方,空气都满溢着甜腻腻的味道。 就是……有些太烦了。 “熊熊,戴口罩闷不闷?要不要开空调?开窗通个风怎么样?” “熊熊,你吃早饭了吗?来,吃,别饿着。”说着递出了自己啃掉一半的包子。 “熊熊,你不戴熊头的样子,也特别可爱,真的。” “以后别穿了,体育课都不方便跑步,年轻人,要强身健体,为国争光!” 林秦:“……” 他看着林秦的口罩有些鼓动,他的主人正在强忍怒火,还有那双透亮的眼睛……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易沉到底是年轻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第二天就能下病床,活蹦乱跳地喊着要去上学。 毕竟在医院里躺着,见不到熊熊,心里有些慌,害怕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熊熊。 没有他的陪伴,保卫科的老师会让他去进学校吗? 但医生仍是以观察为名,强压着他又住了三天院,等易沉赶到学校后,属于他的位置站满了班级里的同学,他心心念念的熊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林秦,这道数学题怎么解?画辅助线吗?” “林秦,这个单词怎么读?” “林秦,这个公式到底是化学公式还是物理公式?” “林秦,这道历史题知道答案吗?急急急,我喜欢的那个妹子是文科班的,正等着我给讲题呢。” “……” 易沉目瞪口呆,木兰沉痛地扶着他大哥说:“大哥,木兰无能啊,嫂子被掠夺成班里的吉祥物了。” 李铮抱着手机挤进了人群:“爸爸,爸爸,又出新卡池了,我想娶个新老婆!” 直到上课铃响起,易沉还有迷茫,他不在的短短四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赵小天刚才居然跑来跟他说,让他不要欺负林秦,耽误林秦认真听课,毁了辉中的未来。 然而人群散去,座位上的人陌生又熟悉。 戴着口罩的林秦不耐烦地收起讲题的草稿纸,将同学忘在易沉座椅上的书本收起来,对易沉说:“还上不上课?” 易沉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百度了一下“我弯了怎么办”,挺有意思的。 第25章 无畏和你 林秦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记笔记,偶尔也会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即便老师的问题有时会超纲,但林秦举一反三,倒也能应付自如。周纲最近来上课,都是连蹦带跳的,看见林秦的时候眼角的皱纹简直卷成一朵花。 赵小天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周纲跟谁说话能如此和颜悦色,甚至连避他们不及的梁主任都会来关心林秦的状态,每次老梁进班后,整个七班就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蒋临踩着铃声到了班级,见易沉落座,特意带着全班同学给易英雄鼓掌,少年英雄再一次一战成名,现在全辉中都知道易沉带着小弟和熊头怪人在网吧里暴揍地头蛇,警局的楚哥已经送来第二面锦旗了。 前桌的同学凑过头来说:“易哥,威武啊。” 易沉谦虚地说:“应该的,应该的,维护旧城治安,你我共同的责任。” 这是一句标语,就挂在林秦的小店对面。 前桌同学说:“但他们都说,易哥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半身不遂了啊。” “我听说的是腿断了,现在只能单腿蹦着走。” “等等,不是脖子断了吗?被网吧的房梁砸到了脖子,除非用绷带捆住吊起来,否则脑袋就会一直歪着。” “你们都是在哪看见这些谣传?!分明是易哥的胳膊被对方一刀砍断,但易哥真男人,流血不流泪,坚持到援兵赶来……” 易沉忍不住插话:“我身上还有完好的地方吗?连个全尸都不给剩啊?!” 林秦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谣传他早就听过,甚至还听过更骇人听闻的版本,但他却没有辟谣,全当给易沉易哥回归惊喜。 “你笑什么,小熊同学?”易沉说,“哦,现在不是熊头怪人了,是蒙面超人。” 林秦板住脸:“……” “咚咚咚,蒙面超人在家吗?”易沉压低嗓子,声音醇厚中掺着沙哑,“告诉我,穿着熊玩偶服的小可爱去哪里了?” 林秦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声音无孔不入,势如破竹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慌忙推开易沉的脸,又将口罩向上提了提,掩住微烫的面颊。 “不是你让我别戴的吗?”林秦有些烦躁。 他回到学校前照例找出了熊玩偶服,可穿上前却想起了易沉的话。他似乎始终对自己的打扮很有意见。 起先他穿那身衣服,是因为熊头套的黑暗可以给他独一无二的安全感,他执拗地龟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任谁也撬不动他厚重的外壳。然而在网吧,当黑衣保镖扛着椅子抡下的时候,易沉的身影扩展到极大,然后笼罩了他。 那一刻,世界皆渺小,狂跳的心骤然平静。 这种感觉让他很慌张,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被撕裂、重组,甚至连原有的一切都会被压垮,万物崩塌而下。 “这么听话啊。”易沉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欢喜,“那么,哥哥奖励你。” “滚,你他妈是谁哥哥。” 林秦本不想搭理他,但仍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便见易沉拿出一块桌布,桌布的边角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茶渍,正中间用线绣出了歪七扭八的字,“林秦”,一个巨大的桃心包裹住林秦的名字,桃心底端没有接到一起,被易沉粗暴地用一条横线连接。 林秦:“……” 易沉殷切地问:“喜欢吗?跟你墙上画的比怎么样?哥的手艺是不是很好?” 不远处,蒋临似乎发现了来自窗边的异动,正在不着痕迹地往两人的方向移动。 林秦面红耳赤地扯下了桌布,团成一团作势要扔,易沉的声音在一旁幽幽地响起:“我花了两天半绣这个东西……” 林秦反手将它塞进桌子里。 蒋临没赶上好戏,公报私仇,点了易沉起来读课文,易沉捂着自己的腰,在座椅上挣扎半晌也没能站起来,全然不见走进学校时的步履带风。 蒋临不甘不愿地说:“……易沉身体不舒服,林秦来读吧。” 林秦站了起来,无视掉易沉的挤眉弄眼,冷静地读起课文来。 蒋临沉默片刻,说:“虽然读得很好,但是我们已经讲到第四课了。” 林秦:“……” 易沉趴在桌子上大笑。 “生气了?这就生气啊,你也太好气了吧。”易沉用笔盖戳林秦的胳膊肘,但依然只能看见蒙面超人高冷的后脑勺。 “哎,易哥,你的卷子。”成绩单出来的时候就被贴在了班级的宣传板上,但卷子却是迟了几天才发下来。 易沉的卷子干干净净,唯独姓名栏被人写上了名字,他一眼就认出是林秦的笔迹。 “甜心,你写的?” 林秦真的很奇怪这个人口中的称呼都是从哪里学的,不耐其烦地点头,易沉将卷子折好,口中念念有词:“以后孩子们问起来,就说这是孩子妈亲手写的。” 林秦扯过卷子,跟易沉打了起来。 木兰单手托着下巴,看得啧啧称奇:“我大哥刚来就这样干柴烈火,嫂子也是性情中人啊。” 崔世颁问:“你这次语文考了多少分?” 木兰悲痛欲绝:“作文才考了十三分,说我跑题了。说好的以‘井水’为题,体裁不限呢,我写个抒情木兰体诗歌,得罪谁了?这什么老师审的卷子啊,他怎么就不懂我呢?” 李铮附和地说:“我十四分,老师也不懂我。” 赵小天不耻下问:“什么是抒情木兰体诗歌?” 崔世颁冷笑:“他写的诗歌就叫木兰体诗歌,现代中混着古七言,用词不伦不类,俗称四不像。” 赵小天状似无意地拿着他的四十七分作文在木兰身边绕了两圈,说:“木哥,牛人。” 但林秦打归打,却避过了易沉的伤处,看着易沉一面装痛一面揶揄的表情,林秦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词。 调情。 ……他肯定是哪里坏掉了,要不要喊赵医生给他的脑袋也开个刀? 林秦气闷地坐回了座位,易沉却仍闭着眼睛在“哎哟,哎哟”地喊,林秦嫌丢人,踹了易沉的椅子一脚,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没坐稳,险险地快摔倒的一刻,林秦拽住了易沉。 易沉的眼神顿时深邃。 两人的心跳声竟在同一时间合拍了。 与此同时,铃声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易沉倒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翻江倒海的旖念。 现在还早,不能吓到林秦。 体育课上,体育委员正在整理队形。 虽然七班的腿脚和体力明显要比脑子好用,但体委却没人愿意当,只因体育老师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跟谁关系好,就喜欢让谁多跑八百米,提神又醒脑。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支持下,班长牧野身兼重责,顶了体育委员的位置。 “牧野,男生打篮球,女生打乒乓,去把东西抱过来。” “牧野,带着同学绕着操场跑,男生一千,女生八百,这是规定,男的如果穿女装来,也可以跑八百。” “牧野,今天体育课不许批请假啊,你们班上学期的体育成绩差得我差点进医院,今年必须让你们都成为运动会健将,来,谁先来报个五千米长跑涨涨班级气势。” 七班同学异口同声,齐刷刷地喊:“牧野,上!” 班长抬了抬眼镜,根本没力气抬头。 做了一遍仅仅满足体育老师强身健体目标的体操后,老师宣布解散,李铮抢过篮球,抛到木兰手上:“来一局?” 但篮球场上已经有人了,八班的同学早早就到,甚至连队伍都分好了。 木兰:“冤大头,让个筐。” 被喊作冤大头的是八班的体委,体型相当于两个牧野,壮得像座小山,每逢体委间角逐较量的时候,牧野的手都会被捏肿。 袁鸣说:“不让,我们先来的。” 李铮:“可不是你上次篮球赛哭着喊着求让一球的时候了。” 去年篮球赛,袁鸣在全班同学面前立下军令状,生死战却与李铮、木兰和易沉狭路相逢,被易沉打到自闭。后来哭着让易沉让一球,说下辈子当牛做马来偿还,易沉吃软不吃硬,就让了。 袁鸣脾气大,最讨厌被当众下面子,立刻就说:“比一局,输的滚蛋。” 易沉打架到受伤住院的事,全辉中都知道,只要易沉上不了场,光凭木兰和李铮,胜负对半分。 然而被当作全场赛点的易沉根本没注意这边的风声鹤唳,他缠着林秦,让林秦陪他坐在树下吹风,享受学生时代美好的生活。 林秦:“你真的不需要给脑袋开刀吗?” 嫌弃归嫌弃,他仍是坐了下来。 赵小天在旁边捧着笔记本爆手速写稿子,没多时就觉得身边有些异常,他看着正头碰头凑在一起说话的班级两位问题人物,总觉得他们中间发生了某些喜闻乐见的变化。 木兰抱着球跑过来问:“易哥,冤大头不让筐,说要比赛。” 易沉:“那就比呗。” 林秦:“你的腰能蹦几下?” 李铮一抹脸:“算了,我带几个兄弟打,我就不信了,没有易哥还制裁不了他们。” 袁鸣竖着手指转球,和八班的几个同学嘲笑:“易哥,不回医院再住几天吗?兄弟要提醒你,男人的腰可不能出事。” 易沉冷冷地说:“老子坐地上都能赢你。” 但他的腰伤确实很严重,刚才坐下都要扶着林秦的肩膀,连体育老师都不忍心让易沉跑八百米,得到了在树荫下围观的殊荣。 袁鸣:“别吹了,没能耐还学人家去网吧打架,打坏的电脑钱你赔了吗?” 崔世颁闪电般地抬头,阴骛地盯住袁鸣:“你再说一遍。”易沉的伤由何而来,没人能比崔世颁更加悔恨。 易沉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按下了崔世颁的头:“老崔,学习的事你出面,需要用到手脚的还是别要强了。” “保护好我家熊。”易沉摔下一句话,挽起校服袖子走上前,却猝不及防被人拉住校服,拽了回来。 林秦拉好口罩,脱掉了校服外套,扔到易沉怀里:“保护我的衣服。” 林秦问木兰:“篮球,怎么打?” 作者有话要说: 噫~易哥不正经~ —— _(:з」∠)_又是更晚的一天,评论里发小红包~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6章 胜负和你 林秦的嚣张彻底引爆了八班学生的战意。 原本顾忌袁鸣向易沉求让球的事,没想把事情做绝,还有人在后面拉着袁鸣让他适可而止,但现在一个根本没见过的的弱鸡跑到面前来挑衅,这谁能忍? 袁鸣双手拍在球上,像是要将篮球碾爆,怒气冲冲地说:“今天不把你们打趴下,我袁鸣以后倒立着进校门。” 林秦平时话很少,但时常开口就能把人气死。 “你现在能倒立多久?” 袁鸣一愣,林秦冷冷地在木兰伸过来的手上一拍,算是接下了七班的助威。 “我怕你倒立后没力气爬进学校。” 袁鸣指着林秦,满身戾气地说:“老子一会就让你知道,挑衅八班没有好结果。” 易沉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去年打校赛之前,十班挂了半天的条幅,结果怎么样?” 袁鸣一向喜欢做未战先挑衅的事,去年未分班之前,袁鸣来易沉的班级里叫嚣,说十班没有易沉就是一窝废物,结果被十班联名写了“袁鸣就是头肥头大耳的猪”的条幅挂到了袁鸣班级的门口,将袁鸣的班主任险些气进医院,梁主任闻风而来,走廊里一地狼藉,而十班的同学们则淡定地锁上了班级门,在班里开起了联欢会。 据说此事还惊动了副校长,升旗大会的时候,身为十班班主任的蒋临被点名批评。 后来蒋临私下里经常喊易沉去办公室,一面训他不务正业,一面斥责十班的同学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提前通知他,害他在隔壁班上课,连口瓜子都没吃上。 然而校赛上终究是十班赢了,两个班结了仇怨,这才有之后联赛上袁鸣求让的事。 袁鸣屡次被下面子,指着易沉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狠厉地将球甩到林秦身上:“行,你们有种,来球场上见真招吧。” 他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足以掼倒一个壮汉,然而林秦单手接了,球击在掌上,声音轻得微乎其微。 木兰被激起了火气,撸起袖子说:“大嫂,打篮球简单得很,除了脸,哪都能锤。” 李铮:“最好是锤篮筐里,离远了有三分呢。” 崔世颁:“偶尔也可以锤脸,反正他脸大,锤肿了老师也看不出来。” 易沉:“就是这个理。” 七班围观群众:“……” 正蹲在树荫下享受体育课的闲暇时光的牧野,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程光被喊来凑数,林秦被木兰和李铮护在身后,袁鸣对着林秦竖了个中指,然而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八班手里的篮球已经被抢走了,甚至连木兰和李铮都没看清楚,在身后的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前面,又莫名其妙地挂在了篮筐上。 林秦一手举球,一手拉着篮筐,居高临下地说:“就这样?” 砰—— 球入篮网,众人皆傻眼。 易沉在一旁宠溺地摇了摇头:“一群傻逼。” 袁鸣简直呆滞了,他以为林秦只是个一手就能掐死的弱鸡,谁知道竟然是个神鬼莫测的战斗机。 李铮尖叫道:“爸爸最强,爸爸最棒,干倒八班,爸爸称王!” 易沉捂着脸问崔世颁:“李铮以前也是这样吹捧我的吗?” 崔世颁说:“别臭美了,你能给铮子带来爱情吗?爱情让人痴傻,林秦带来的爱情让李铮傻上加傻。” 袁鸣气冲冲地上前,掰着手腕说:“你他妈居然敢……” 后面的词卡壳了。 他想说作弊,又觉得打篮球赛,谁也不敢去请那个冷面杀手体育老师,连个合适的裁判都没有,两个班几十名同学火辣辣的眼神足以盯住每一次细微的犯规,哪有作弊一说。 想说挑衅,林秦开口就是浓浓的□□味,现在都爆炸了,谈挑衅有点晚了。 思来想去,唯有嘲笑一词了。 林秦跳了下来,冲着袁鸣摆了摆手:“再来。” 易沉的眼神深邃地投在林秦身上,他站在全场中央,哪怕是冷嘲热讽也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却散发着最耀眼的光,璀璨又夺目。 明明是个低调的人,考了全校第一也没见头仰到天上去,但做的事却实实在在是让人舍不得眨眼。 再来的结果是,无论抛球的是谁,最后挂在篮筐上的永远是林秦,哪怕身高近两米的杨溪去抢,林秦也能手脚如风地避开。 于是几回下来,林秦被八班的人团团围住,木兰、李铮和程光被彻底放空,三人围着人群跳起了魔鬼乱舞的迪斯科,硬是没人搭理。 程光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又兴奋又埋怨地说:“铮哥,木哥,八班的人不会是要把林秦娶回家吧?” 不远处,易沉挣扎着要站起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球被林秦夹在臂肘间,八班的学生围着他,却没人敢靠近他,刚才属于林秦的单人表演太过骇人,他们总觉得林秦的后背会冒出三头六臂,给他们一人一耳刮子。 袁鸣伸手要抢球,林秦甚至懒得躲开,只冷冷地用寒锋的目光刮了他一眼,袁鸣就束手束脚地僵在了原地。 直到林秦淡定地抬手,将球越过高高的人群抛给木兰,木兰上位三分,篮球落地,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林秦点头:“传球,懂了。” 木兰竖拇指:“大嫂,奈斯。” 比赛开始十五分钟,八班缴械投降,袁鸣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下,倚着树练起了倒立。 袁鸣:“老子能倒立半小时,你数着!” 傻逼才盯着呢。 林秦头也不回地向易沉走去,伸手说:“衣服。” 易沉的笑容灿烂极了:“好嘞,保证一个褶印都没有,客官你还满意吗?” 林秦微提唇角,额头沁了些许汗水。 “还行。” 下课铃响了,袁鸣还在倒立,见林秦等人要走,赶忙喊道:“喂,那位兄弟,留个姓名啊,他日好相见!” “留着比赛上让球吗?”崔世颁说。 袁鸣别过脸去:“老崔,别这么记仇行吗?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会没朋友的。” 李铮喊:“叫爸爸。” 袁鸣:“哎,爸爸。” 林秦:“……” 林秦猝不及防,又多了一个儿子。 易沉压在林秦的身上,让林秦扶着他上楼,路过的同学还以为易沉是真的在见义勇为时被人打残了,纷纷尊敬地喊声“易哥”,然后站在原地目送着易沉离去。 “哎,多伟大的人啊!” 林秦:“别他妈装了,滚起来。” 易沉:“小宝贝,再暴躁下来,你就变成爆米花了!” 谁特么是你的小宝贝,林秦的脸色青白交加,差点把易沉踹下楼梯。 蒋临早早便在门口等着他们。 蒋临在班级门口将林秦喊走,李铮喊易沉道:“易哥,篮球赛报名吗?你刚才走得急没听见,体育老师让我绑你去报名。” 说绑其实算李铮惜命,体育老师的原话是让易沉来见他,要么提头,要么提篮球赛金杯。 “我他妈都这样了,上场拿头投篮吗?”易沉骂他。 易沉看着林秦和蒋临站在走廊死角,只能在墙边瞥见半截露出的衣袖。他心里痒痒,悄悄扶着墙跟了上去。蒋临的声音十分温和,他正问道:“林秦,你的家里有人能替你开家长会吗?” 家长会之前要填写联系人,林秦的申请表上一片空白。 林秦隔壁的老板娘家里被盗时,赶去的警察是附近的老住户:“别的事我不能说,但你既然是他的同学,就看在他独自一人生活不易,多照顾他一些吧。” 他想起那天跟林秦演戏,打开房门时,惊诧的不仅是林秦,还有他。 林秦坐在地上,身边只有那个丑萌的熊头,他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有这样一幅画面,瘦弱的少年无数次蜷缩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僵坐至天明。 林秦说:“嗯。” 蒋临也估摸不准林秦这个“嗯”是有,还是没有,但林秦固执地没有接过申请表,蒋临长叹一声,说:“那我帮你把重点事宜记下来,以后如果需要家长签名,就来找我。” 林秦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蒋临会私下去调他的学生信息,蒋临却根本没提,笑着说:“怕我训你啊?林秦同学,且不说你考了全校第一,现在可是梁主任的掌上明珠,我以前可是当过易沉的班主任,是那种没见识的人吗?” 易沉:“……”打老师会被退学吗? 蒋临眨了眨眼:“别把我当敌人嘛,我很好说话的,借小说也可以哦,我有全套的《霸气校草爱上我》,你们学生都很喜欢看的吧。还有他们最近打的游戏,叫什么战斗少女的,我前几天充了金卡,抽了好几张ssr呢!你想玩的话也可以借给你账号,只不过不能在上课时间玩。” “年轻人要有朝气嘛,老师年纪大了还在努力地跟紧你们脚步呢,你可不能落后啊!”蒋临拍着林秦的肩膀,只是可惜林秦摘了熊头套,揉不到了。 林秦:“嗯。” 蒋临一回头就看见了易沉,易沉立刻热情地跟蒋临打招呼:“老师您好!老师辛苦了!老师再见!” 蒋临乐呵呵地说:“腰还好吗?” 易沉立刻站直身子给蒋临敬了礼:“那必须还行,篮球赛一定给您捧金杯回来。” “我记下了。”蒋临下节课要去十班,抱着书走远了。 易沉瘫在林秦身上,催促道:“快回班,站久了,腰疼。” “谁刚才吹牛逼说要捧金杯的?”林秦嘲讽他。 易沉:“熊仔,看在你替易哥出战的面子上,易哥不跟你计较,快点,扶哥回去,哥一高兴,明天替你开家长会。” 砰—— 七班的同学齐齐看向声音来处,成绩年级第一的学霸拍了拍手回到座位,被众人呵护的见义勇为好少年趴在门上,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腰,一副惨被抛弃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牧野:让我静静 对不住,加班到现在刚到家,照例评论里发红包,感谢支持~~ 第27章 小妖精和你 木兰不忍让易沉保持曝尸野外的状态,赶在周纲来上课之前,和李铮把易沉抬回了座位。 木兰:“大嫂,我大哥就交给你了。” 林秦:“托孤找隔壁崔世颁,凑不齐人就去八班找袁鸣。” 易沉:“袁鸣是我们的儿子,怎么能算托孤呢?” 林秦:“滚。” 周纲从后门走进来,喊了牧野去抱卷子,当班级里无人可指使的时候,班长真好用。 他刚进门,就看见亲儿子林秦正被易沉和木兰包围着,看起来无辜可怜极了,心底那点护犊子的火苗霎时冲天而起,“你们干什么呢?!” 木兰全身一抖,原地立正:“报告老师,听我大嫂讲题呢!” “大嫂?”周纲皱眉。 木兰顿时感觉自己被镭射光扫了一圈,灵机一动:“听我们班的大少讲题呢!大少爷,林秦的外号,年级第一,嚯,多厉害。” 林秦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外号,然而讲题确实是真的。 前排的同学被安排要上黑板写卷子大题的答案,这位兄弟也是年级倒数考场的常客,连题都读不明白,更别谈解答了,然而林秦的卷子都在老师手里,抄无可抄,只好求林秦帮忙讲清楚。 林秦讲题倒不像本人那般凌厉,他的语气极其温和,前排的同学竟然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明明连公式都不会,但在林秦耐心讲解了两轮后,已经可以将解题思路融会贯通了。 他想了想,觉得不是周纲讲得不好,而是周纲没有散发出“学不会就去死”的夺命霸气。 如果求生欲可以战胜愚钝的脑子,他是不是有希望考清华北大了? 林秦讲题的时候,易沉不眨眼地盯着林秦,他温软的唇掩在口罩后面,说话的时候口罩会轻微抖动,在薄薄的口罩上描摹出唇形。 易沉有些燥热,为了掩盖自己的不正常,他盯着林秦的笔,渐渐地居然也听懂了林秦讲题的步骤。 周纲的一声厉喝让三人顿时惊醒,易沉第一次认真听讲,发觉学习的滋味还不错。 很久之前,易沉在的班级里也出了一个举校难见的学霸,学霸第一天入学就将一句话贴在了课桌上:“我愿下辈子转世为鱼,永生徜徉在学习的海洋里。” 他当时以为学霸的脑袋被三角尺砸傻了,但现在一琢磨,别说,还真有点那种不顾一切的味道了。 周纲欣喜若狂,整节课讲得眉飞色舞,下课后还奖励了全班十道压轴大题,说明天继续。 林秦老老实实记录题干的时候,易沉正手如闪电地发消息。 [易沉]:老崔,我要追林秦。 [崔]:你不是早就在追了吗? [易沉]:这么明显吗?我其实想低调一点。 崔世颁没回答,即便认识了这么久,他依然无法适应易沉的行事风格,该敏锐的时候大条,该大条的时候发疯。 [易沉]:我本想放过他的。 他喜欢林秦,喜欢到一日不见就想得发狂,恨不能飞到学校里时刻盯着他。他想过为什么会是林秦,但想不到理由,索性就不再去想了。 他喜欢林秦,想跟林秦在一起,但他不知道林秦愿不愿意。 他不能伤害林秦,他不舍得伤害林秦。 易沉在医院里想了三天,越想越怕被林秦发现后反而失去他,最终决定掩藏自己的心思,然而回到学校看见林秦因他的一句话摘了熊头套,又为了他在篮球场上大杀四方。 那个熊头套对林秦有多重要,他不知道,但他现在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对林秦有多重要,心里的荒草刹那成林。 [易沉]:你有追人的经验吗? [崔]:就算有,追妹子能跟追男人一样吗?何况你家熊跟普通人天差地别,别问我怎么追,要命。 [易沉]:牛逼吧[/真棒]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易沉的骄傲。 崔世颁微微一笑,缓慢地回复:“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对你的情况有些帮助。我表姐的班里有一对学霸,两个人学习都很好,在一起后,互相攀比写作业速度,最后高考毕业一个全省状元,一个免试被录取。” [崔]:来学习吧,你难道不想跟林秦去清华北大继续浪漫的爱情吗? [易沉]:你被赵小天附身了吗?去写小说吧。 [崔]:给小天一个活路,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抢饭碗的事等毕业再做。 易沉被噎,愤愤地关了手机。 崔世颁得逞地摆了摆手,一旁的木兰问他:“老崔,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笑笑。” 崔世颁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爱情让李铮痴傻,爱情让易霸王回头是岸。” 赵小天:“你把自刎的霸王救了,你让刘邦怎么想?” 崔世颁说:“我用熊姬钓霸王,愿者上钩。” 易沉翻着卷子,除了语文还能看懂题干外,其余的卷子他想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好找了一道和林秦刚才讲的题差不多的,用指尖碰了碰林秦的胳膊肘,轻声说:“熊熊,看我。” 林秦头也不回:“不看。” 易沉:“看看吧,好看。” 易沉的声音可怜极了,林秦忍不住趴在胳膊上笑了一会儿,才说:“看。” 易沉得意极了:“我就说好看吧。” 他穿着校服和白衬衫,即使是故意卖萌做出的动作很浮夸,但表现在年轻好看的男孩子身上,有着青涩的魅力。 林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变得温柔极了:“看你了,做什么?” 易沉递过来一张卷子,“这个不懂,给讲讲?” 林秦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句话:“我出场费很贵。” “我可是穷学生,没钱。”易沉笑了笑,“卖身吧……” 林秦立刻说:“不要。” 易沉:“绣花吧,绣花抵债,怎么样?” “你绣的那算花吗?别侮辱绣花这门古老的手艺。” 易沉:“那你要不要?” 林秦不说话了。 他的桌子里还有易沉的第一幅作品。 前桌的同学写完一道作业题,还要为明天做准备,刚转过头来,就见霸王和学霸头碰头,笔尖在纸上划着,阳光下的微尘落在他们头上,美好如画。 卷子要在下午家长会的时候发给各自的家长,班级里愁云惨淡,众人数着为数不多的能活的时间,祈祷老天对他们手下留情。蒋临讲了好几个笑话也没能提起众人兴趣,只得道:“一次考试而已,不至于这样失落吧。想当年,老师我……” “老师,知道你是全省状元,够了够了!” 李铮哭诉:“考试很多,但考完后请家长的可就这一次!” 蒋临:“谁说的?下学期期中考试后还会有一次家长会!” 全班同学:“……” 易沉目的不单纯地纠缠了一会儿林秦,见好就收地放林秦自习,此时正在桌下单排,今天没有遇见孤儿,他队友的完美辅助送他痛快地推了对面水晶后,易沉正打算重开一局,就见他爸发来消息,说他考得很好,希望他能再接再厉。 考白卷都能闭眼说考得好,能不能走点心? 几乎每一次考试后,无论易沉的成绩如何,他爸都会跟他说再接再厉,导致他看见这个字眼就脑壳疼。 林秦翻出几份卷子,有些犹豫要不要交给易沉,他也不清楚这个人怎么会心血来潮对学习起了兴趣,想了想仍是放在了易沉的桌上。 木兰隔着半个班级扔来小纸条:“老大,下午有人约架,去不去?” 上面有赵小天的字迹:“谁啊?” 木兰的字歪七扭八,虽然架子垮了,但幸好还能看懂:“就高三的几个畜生,有一天在校门口拦人家高一的小姑娘,被小景他们看见,两边就打了一架。听说今天早上小景被那几个畜生堵门了,刚给我消息让我带老大去捡场子。” 赵小天身为辉中的第一写手,在消息上也是十分灵通,自然知道辉中表面上是个隶属于教育局的普通高中,但骨子里俨然是个小社会,不仅学生间分了派系,更是隔三差五就要决出谁是老大。易沉在的时候没人敢放肆,但上学期,易沉休了半年的假,混混们纷纷有恃无恐起来,终于决定在毕业前骚动一回,将易沉挤下神坛。 易沉不愿掺和他们的斗争,辉中老大这个名头他从未放在眼里过。 易沉转头看了一眼林秦,写字说:“我下午有事。” 木兰直接转头问:“啊?啥事啊?” 在林秦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易沉郑重地吐出两个字:“绣花。” 他一定要给林秦绣一个能骄傲地挂在墙上的艺术品! …… 木兰和赵小天绷直腰杆恭送易沉,易沉走后,赵小天悲痛地说:“历史诚不欺我,到底还是妖人误国啊!” 崔世颁:“这哪里是妖人,这是迷人又可爱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不怪我QAQ 第28章 同心和你 下午全校统一开家长会,于是中午的时候,无论是住校的还是走读的学生都纷纷往校门口走,有些家长到得早,想趁此机会游览校园,被学生拖拽着离开了校门。 易沉跟在林秦身后,到了林秦的小店外。 林秦摸出钥匙,开了卷闸门,易沉帮他把饮料和零食往外面搬,不一会儿一辆货车停在后院,隔壁家的老板娘过来喊林秦去帮着卸货。 “我家那口子前几天接货不小心剐蹭了一个老人,嘿,那老人可真瓷实,站起来拍屁股就要走人,被我家那口子强行拉着去医院做检查,现在人正在你楚哥那写检讨呢!”老板娘可能在开小吃店前是个唱戏的,嗓门极其敞亮,还没见到人,声音就传来了。 “快过来,帮你婶卸个货,今天中午婶给你炖个羊蝎子,保管你吃得舌头都掉下……哎哟妈呀,这谁家小伙子这么俊啊?”老板娘扭着腰就凑了上去。 林秦放下手里的箱子,刚要说话,便见易沉爽快地咧嘴,喊了一声:“姐姐要是不自称是婶婶,我还以为是林秦的姐姐呢!” “还姐姐呢?年纪比你妈还大呢!”老板娘虽然一副不能够的样子,但明显比之前还高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易沉的轮廓,说:“哎呀,这城里的小孩就是会长啊,你看这眉眼,这棱角,连耳朵都比别人长得好看,真好看!” 林秦怀疑地看去,感觉易沉的耳朵刚才竟然有些发红。 易沉似乎极其会讨阿姨们的喜欢,几句话就从林秦的一个同学进化成了老板娘的干儿子,林秦听得叹为观止。 “大哥,嫂子!”木兰隔着一条街就对着他们招手。 他左右看看,蹭蹭蹭地跑过来,还差点撞倒了一台自行车,“嫂子,来两瓶雪碧,有冰的吗?” 林秦点了点头,返回店里找了两瓶半冻的递给木兰,木兰掏出钱塞到桶里,也不看多少,也不跟林秦要零钱,挥了挥手就要走。 林秦喊他:“打架去吗?” 木兰说:“不去了,那几个孙子被人举报了,高一女生的家长亲自来学校,说如果不处理就要报警,今天下午正好开家长会,现在那些孙子的家长都在办公室挨批呢。” 崔世颁接过饮料,拧开后一口气喝了一半:“别管他们,当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人呢,今天救这个明天救那个,跟那个什么……暗夜杀手似的。” 林秦笑了笑,给一个学生结了账,说:“暗夜杀手得罪你了?” 木兰的手脚一向闲不住,摸了一把塑料的宝剑左右比划,险些划到崔世颁的脑袋,被崔世颁一脚踹了出去。 “没得罪,听了太多事迹,佩服呢。” 林秦问:“什么事迹?” “抓贼送到警察局,夜半江畔取人首级,单枪匹马闯敌窝,剿了混混们的老巢,”崔世颁笑了笑,又拍下木兰拿剑比划他的手,“赵小天每天都在我身边念叨小说的剧情,我差点以为古代的大侠们集体重生了。” 林秦:“太夸张了。” 他可不记得暗夜杀手还做过这些事。 那学生接过零钱,接了一个母亲的电话,说下午的家长会要他爸来开,顿时就全身一凉,感觉屁股已经提前疼了起来。 他一面分心听他妈念叨,一面打量四周,他是辉中高二的学生,总觉得木兰和崔世颁这两个人有些眼熟,又看在隔壁与老板娘亲热交谈的不正是易沉吗?当即便握住了林秦的手,激动地说:“小萌熊呢?” 林秦:“???” 崔世颁想起了什么:“噗——” “就是论坛上的精品连载,霸王恋上小萌熊啊,你们没看过吗?”那学生见到本人,兴奋得头顶都在冒火花,眼神几乎粘在了易沉身上,“易沉霸王,多霸气的一个人啊,见到小萌熊以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每天呵护陪伴在身边,不离不弃,哎哟,多感人的爱情啊!” 林秦:“你他妈在说什么?” 那学生当即便掏出手机给林秦看:“你看,易沉多凶啊,但见到熊熊以后特别温柔,每天给熊熊带早饭,还送熊熊来学校。哦,你可能不知道,据说有人把熊举报了,说大型动物对学生太危险,保卫科的老师就要把熊熊交给动物园,结果易霸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仅救下了熊熊,还贴身送熊熊去上课呢!” 林秦觉得嗓子被棉花糖齁住了,又痒又甜,偏偏还咽不下去。 “啊,看得我都快哭了!”那学生抹了抹眼角,“就是作者这几天一直请假没更新,不会是要太监吧。” 崔世颁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扶着店门口的桌子直喘气:“没事,家长会结束,养好伤就继续更新了。” 那学生得到了保证,兴高采烈地要走,忽然眼睛便直了,连崔世颁和木兰都愣住了。林秦顿时觉得不妙,身后站了一个人。 他转头,一个熟悉的熊头撞进了眼睛里。 熊头摇了摇,熊爪晃着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萌熊熊,今年三岁半了……嗷!” 林秦狠狠地踩住了易沉的脚。 身为易沉和林秦的CP粉,他下意识寻找易沉,但易沉却不见了,只好甚是可惜地跟易沉合影,合影的时候,林秦默默地返回了店里。 “老板,你这店里都卖些什么?” 林秦没好气地说:“卖熊头,熊掌,熊皮。” “哎呀,你竟然要卖掉熊熊,你坏坏!”易沉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声音简直不堪入耳。 林秦冷着脸说:“脱了!” 易沉抱着双手,一副惨被□□的样子:“青天白日,多不好意思,人家不嘛!” 木兰正走进店里,他险些被易沉吓得崴脚,甚至想打开熊头套,看看里面的老大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林秦穿惯了熊衣服,此时乍一看熊头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明明是陪伴自己多年的玩偶服,为什么穿在易沉身上,竟然截然不同了起来,黑白色调的涂色绘本被人用笔标上了颜色,竟然能生动到……他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 同样的小店,同样的熊,同样的林秦,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然而此刻竟被喧嚣纠缠,将他从孤寂的黑暗中拉到了明晃晃的人世。 木兰吵着也要穿,还拉着崔世颁说要换大家一起换,还起了个名字叫“兄弟情侣装”。 易沉被木兰拖着,现在的木兰身高一米九,壮得几乎连小店都装不下,跺跺脚货架上的东西都摇摇欲坠,易沉也不敢推木兰,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 林秦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笑到要弯着腰扶着桌子。 他虽然戴了口罩,但这次直拉到了嘴边,高挺的鼻梁和因笑意弯起的眉眼,连木兰都认定至少在这一刻,他大嫂比他大哥更漂亮。 易沉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林秦比起初见时有了温度,现在已经学会笑了。 笑得真好看。 索性下午也无事,无论是易沉还是木兰都不是那种会接家长去参加家长会的,于是□□着隔壁的老板娘卸了一下午的货,老板娘奖励了他们一桌丰盛的菜,不仅有许诺好的羊蝎子,还有特大盘的大盘鸡,加麻加辣,饮料管够。 “喝酒吗?”易沉问。 林秦摇了摇头,从店里拿来几瓶碳酸饮料。 木兰喊:“嫂子嫂子,我要酒,帮我递过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秦已经适应了木兰喊嫂子,大概是知道即便反抗也没用。 木兰:“来,老崔,干了这杯酒,下辈子还当兄弟。” 崔世颁当场把酒倒给易沉,说:“你喝。” 易沉淡定地拧开饮料,还强行跟林秦用塑料瓶碰杯,发出砰地一声:“未成年不饮酒,要给我家熊熊以身作则,对吧,熊三岁。” 林秦连眼皮都懒得掀:“三你妈。” 老板娘的店虽然店面不大,但吃饭的人特别多,全仗着她不仅有一副好手艺,而且饭菜的量极多,她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小包间,外面熙熙攘攘的争吵都被隔在门后。 木兰酒劲上头后全人类都是他死生相随的兄弟,他一手揽着崔世颁,一边把酒往崔世颁眼前撞:“老崔,喝啊!不喝就是不给我木兰面子!” 崔世颁冷静地用筷子抽出排骨的大块骨头,用精准到甚至可以做手术的手法剃出残余的骨刺,慢条斯理地说:“滚。” 林秦看起来很瘦,但饭量极大,连易沉都放下筷子了,林秦还在慢悠悠地吃着,他淡定地扫荡着剩余的菜,空盘叠得越来越高。 易沉手欠地摸了摸林秦的肚子,感叹道:“熊啊,咱们这肚子里是黑洞吗?” 林秦抬起盘子就要扣他脸,被走进来的老板娘截住:“哎哟,不许打架,同学之前要相亲相爱。” 木兰大着舌头说:“对对对,要亲亲爱爱!” 老板娘收走空盘子,易沉还在对着林秦啧啧称奇,林秦恼怒地白眼他:“干什么?吃饱了就滚。” 易沉:“那不行,我还没绣花呢。” 林秦随手抓过窗口瓶里的花,甩到了易沉身上:“绣绣绣,滚出去绣。” 易沉立刻抱住,陶醉地说:“哎呀,熊熊送的花,我可要好好珍惜!” 林秦想起上次他还特意去花坛里摘花送给易沉赔罪,黑历史让他眼睛都气红了,当即便连饭都不吃,转身就走。 包间里还剩木兰和崔世颁,易沉捻着筷子敲了敲桌子,说:“老崔,你哥回旧城了吗?” 崔世颁:“前天刚回来,要调查谁,林秦?” 崔世颁的哥哥叫崔健,其实并不是他亲哥,崔健是个私家侦探,曾经在王有武的手底下讨生,王有武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就越来越不是东西,渐渐地崔健就找了借口离开王有武,也是那时遇见了年纪尚小的崔世颁。 两个姓崔的,五百年前是本家,立刻就认了兄弟相称。 老板娘熟悉起来什么都说,可偏偏对林秦却一问三不知,易沉想了想,说:“算了,无所谓。” “他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木兰见崔世颁不理他,他老大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便自娱自乐地唱了起来,这会儿正唱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易沉站起身,关上门前看着崔世颁说:“对,无所谓。” 他是林秦,也只是林秦。 作者有话要说: 来,统计一下,易沉到底给林秦起多少个外号了? 木兰唱的那首歌叫《水手》,我爸的最爱【。】 第29章 杀手和你 然而林秦不在店里,老板娘也没在招呼客人,易沉猜林秦有可能是去后厨帮忙了,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小店门口给林秦看摊。他挽起袖子坐着,再加个蒲扇就更像乡间野地边的老大爷。路过有不怕死的学生偷偷用手机拍易沉,易沉甚至还心情颇好地跟他们打招呼,丝毫没有即将上论坛头版头条的觉悟。 他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少了东西。林秦的店门口光秃秃的,他上次刻的木板又被林秦收走了。 林秦的小店真的很小,拐过层层的货架,开了门就是卧室,易沉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堆货物的地方,果然在靠墙的位置发现了那块木板。 嘴里嫌弃得不行,却总不舍得丢掉,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林秦的卧室没有窗子,窄小又暗沉,易沉随手将灯按开,帮林秦打扫了货物边遗落的包装袋,抬头的时候再一次看见那堵贴满照片的墙。 墙上的数字每一日都在变,说明林秦依然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可当目光落在最中央的照片上时,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一次扑面而来。 他可能曾经见过这张照片,却又想不起来。 易沉犹豫片刻,用手机将照片拍了下来。 林秦气冲冲地走出包间,脸上的燥热一直到门口都没下去,从厨房里探出头的老板娘见到了新鲜事,欷吁地喊:“哎呀,是婶给你们的辣椒放多了吗?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火力旺,不怕辣呢!” 林秦身形一顿,夺门而出。 隔壁传来喊声:“二姐,老韩找你!” 老板娘吆喝一声,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出了门。 “来包烟。”来者在柜台上拍了一张红钞,林秦抬眼看他,此人带着墨镜,脖间的金链子甚至能当囚锁用,沉甸甸地垂着,手腕上也扣着金束腕,行走在路上,浑身上下都透着气冲云霄的壕气。 林秦曾经见过这个人,在他刚继承这个小店不久,他也是这身装扮,来找隔壁的老板娘,然后没过多久,隔壁的老板就被人打伤住院,老板娘也消失了足足有半个月。 金链子拿着手机,在智能平板手机年代还能揣着一个古董翻盖,应该是个恋旧的人,林秦胡思乱想,瞥见翻盖上的钻石泛着光,简直闪瞎了眼。 “告诉孟姐,这事没完,老冯敢做就要敢当,在我这没有半途而废的生意。不想做一开始就别招惹老子,招惹了就没那么简单离开,当老子是你家地下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电话的音质差极了,双方仿佛在互相喊麦,拿着喇叭在比谁的嗓音洪亮,林秦的耳朵本就比旁人敏锐,此时被震得耳朵里满是嗡嗡的杂音,金链子浑然不觉,还在喊,甚至连马路上的路人都闻声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秦冷淡地说:“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他敲了敲柜台的玻璃,上面还真贴了一个警示,写的是“店主身娇体弱,一碰就倒,谢绝主动碰瓷。” 下面还贴心地备注出了该警示的作者,签名笔锋凌厉张扬——“易沉”。 不知不觉间,这间几平米的小店里竟然满是易沉的痕迹。 店门口设置了易沉专座,货架上的东西都按照易沉的习惯在摆放,比如说强行被放在一起的可口和百事,周边围的却全是果汁,易沉说要让它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掰头。(注) 然而仔细算起来,他们相识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易沉势如破竹地介入了林秦的生活,撕开了他自鸣得意的伪装,将他拉扯到了阳光下。 突如其来的温暖将他全身包裹,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竟舍不得离开了。 金链子可能是被林秦无畏的气势震慑,还真的注意起声音来,他捂着嘴,铜锣似的声音转成闷雷,跟电话里的人说:“不他妈跟你瞎胡扯了,老子这边还有事,娘的,这小老板看人的时候冷飕飕的,还怪吓人。” 林秦:“……?” 他挂了电话,往包里一扔。 林秦摸出一包烟递过去,正是他上次来时买的牌子。来者一愣,刮刀似的目光上下逡巡一圈,笑了笑没说话,他转身要走,林秦数出零钱,说:“你的钱。” 金链子声音十分粗犷,嗓子似乎被刀石磨过,还时常被烟熏,“小孩很懂事,不要了。” 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他猛吸了几口,才缓过来似的舒服地吐了个烟圈,转身的一刻脚步却顿住。林秦抱着胳膊倚在门边,手里叠了崭新的钱,递到他眼前。 “你的零钱。”林秦的声音有些懒。 “卧草,你他妈哪冒出来的?遁地术?!” 林秦说:“拿着,别耽误我做生意。” 金链子却来了兴致,“不是,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唰一下就出现在我面前了,你会瞬移吗?还是停止时间?哎,聊聊,聊聊,小年轻怎么这么没耐心呢,你哥我当年……” 眼看着林秦要拿钱拍脸,金链子立刻急了。 “老子能差这点钱?要不是你这小破店没值钱的烟……”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林秦不耐烦地将钱塞到金链子的衬衫口袋里,还拍了拍示意放好。 “慢走不送。”哪来的棒槌,来小卖铺里装大款。 金链子忽然一笑,嘴角像开了刀似的,不以为忤逆,叼着烟哼着歌走了。 金链子刚出门,林秦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隔壁的老板娘姓孟,而那个五大三粗,现在还在警察局写检讨的老板,就姓冯。俩人隔着一堵墙打电话,真有意思。 林秦跟了上去。 小院里停着一辆黑色加长款suv,车边站了几个壮汉,无一例外都在脖间和手腕上缠金戴银,简直是金店的销售出来集体揽活。林秦最近的日子就像集邮一般,快把旧城的地头蛇都收集遍了。巧的是其中一人他还见过,当初在黄老板的网吧外面,他也是数字纹身军团的一员,号码是十八。 老板娘正叉着腰和刚才买烟的金链子对峙,两人没着急说话,想靠目光杀死对方,然而几个回合过后,许是发现对方同是脸皮厚三丈,刀枪剑戟穿不破的铁城墙,只得走到角落里,低声嘀咕起来。 林秦身形瘦弱,对院子也熟悉,便趁人不注意跑到了堆着货物的角落,如果木兰在的话肯定会熟悉地叫喊起来,这里正是上次他来蹲强子等人偷盗林秦家里证据的地方,还是相同的场景,熟悉的味道。 金链子说:“孟姐,不是小弟不给面子,是这个事确实不能按你说的做。小弟也是做生意的人,如果在你这里开了先河,那后面岂不是人人都能骑到我头上?以后我还怎么跟手下人立威?” 老板娘:“可不是你小子当初哭着喊着跟你冯哥借钱的时候了,早知道你现在这么油盐不进,老娘就该剁你俩指头!” 两人说话越来越残暴,林秦默默地录了一段音,还拍下了照片,才想要不要给楚哥打个电话。 听偶尔来这边吃饭的陈哥说,自从上次楚哥纵容易沉和木兰等人用游戏约架,钓王有武上钩后,局长就把楚哥拴在了派出所里,日夜盯着。是真拴,带绳的那种,比警犬捆得都结实。 思及此,林秦果断地关掉了电话,他对楚哥没什么感情,但却不愿意听他在耳边嗡嗡,像只年老飞不动的苍蝇。 金链子说不过老板娘,撂下一句“晚上十点,老地方见”。老板娘等车走后,才从走廊回到了店里,林秦慢悠悠地从货物后面步出,也跟着回了小店。 易沉正坐在店门口跟买东西的阿姨闲聊,也不知说了什么,将阿姨笑得花枝乱颤,走之前还摸了一把易沉的脸。 易沉听见背后的动静,转头说:“老板娘来啦。” 林秦:“嗯。” 易沉没想到林秦会回答,登时就愣住了,却见林秦弯腰在柜台里翻着,拿出一个袋子扔给易沉。 易沉被巨大的惊喜冲撞,脑海里全是自己的尖叫,“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他他妈地居然答应了!”“谁是老板,谁是老板娘?!”“还能是谁,必须是我,是我!”“老子升天了!” 易沉晕乎乎地看着林秦,林秦努努嘴说:“打开。” 易沉拆开包装袋,拿着东西研究了一会儿,问:“这是什么?我还以为你要让我把名字写在房本上呢。” 林秦:“做梦。” 易沉:“能做梦是好事,就怕连好梦都没得做!”他的掌心滚落一个东西,捞起来一看,是个线团。 易沉将里面的说明翻过来,赫然是“‘百鸟朝凤’——圆您十字绣的梦想,向艺术品致敬”。 “……” 真是神仙才会玩的百鸟朝凤,易沉甚至数不清示例图案上到底有几只鸟。 易沉:“这个……没三个月绣不完吧?” 林秦:“三个月?小看谁呢?全国数一数二的绣工师傅都绣了一年半。” 易沉当即把包装整理好,放在了货架的隐蔽位置上,拍了拍衣角说:“我书包忘在班里了,我去拿,明天见。” 易沉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崔世颁扶着喝得天昏地暗的木兰来道别。 时间过得快极了,辉中的家长会结束后,学校里没剩几个学生,林秦干脆早早便关了店。上锁的时候,听见隔壁的老板娘喊小工去锁门,说晚上有事,要出去一趟。 林秦回了卧室,打开了衣柜。 屋子不大,衣柜就占了很大的位置,里面全是些林秦闲来无聊时做的玩偶服,然而最受宠的依然是熊那身。他从最下面拖出一个塑料箱子,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斗篷和面罩,来自他师父的手笔。 虽然林秦对此很嫌弃,但据他师父说,这件衣服的设计创意来自蝙蝠侠。 林秦觉得蝙蝠侠应该跨过大洋来打他一顿。 他将斗篷套在短袖外面,摘了口罩套上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林秦看着卫生间的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出,他穿着这身别人见了甚至想报警的衣服,为什么反倒被喊成“暗夜杀手”。 杀手,从字面意义理解,需得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现在是文明社会,不可打打杀杀,他最多就是帮忙抓个贼,堵着欺负女生的混混打他们一顿,或者帮邻里间解决一些麻烦事。 他师父当时刚看完英雄漫画,长吁短叹地跟他说,拯救世界的英雄有很多,但专注于拯救普通人的英雄却只有蜘蛛侠和他了。 林秦想,这是他最对不起蜘蛛侠的一次。 此时夜深,离金链子跟老板娘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拉下面罩,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依然不怪我!以及大家猜到暗夜杀手是谁了吗=v= 注意:掰头=battle 第30章 羁绊和你 易沉回到家中,家中清冷得几乎要漫长荒草,他爸最近虽然一直在出差,却仍然准时跑回来开家长会,他从不会跟他说这些,想必是蒋临通知的。他从冰箱里摸了一盒牛奶,灌了两口才想起来看生产日期,过期三天,没什么异味,将就喝完了。 易沉回到卧室里躺着,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把手机里拍地照片翻出来仔细看,可尽管放大看细节,还是想不起来熟悉感从而来。 手机群直震,木兰还没醒酒,在群里疯狂发自拍,半截照片露出满是排骨骨头的空盘,引来赵小天和李铮呼天喊地的尖叫。 [宇宙最强写手天]:我和铮子低调回家等死,你们竟然在外面胡吃海喝!太过分了!我要把你们写进本子里,就写你们酒后失德,被行侠仗义的暗夜杀手当场行刑! [大家的铮]:小天说得对!背叛兄弟的人就该乱棍打死! 崔世颁不慌不忙地补发了一个宴席全图,李铮和赵小天更生气了,甚至还AT易沉出来跟他们站在统一战线,共同斥责崔世颁和木兰。 [易沉]:嗝。 [宇宙最强写手天]: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 [大家的铮]:天,输给易哥不丢人。 [大家的铮]:话说回来,别说易哥了,我们现在连林秦都打不过,谁知道玩具熊一朝变战斗熊啊?程光前几天还问我,要不要给林秦上供奉呢。 [易沉]:你们都没给我上供,凭什么惦记我家熊熊。 [崔博士]:供什么?赵小天的神之八卦手,还是他的论坛百级黄金账号? [宇宙最强写手天]:为什么我永远是食物链最低端?写手没人权吗? [崔博士]:没有。 宇宙最强写手天将群名修改为“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赵小天还不知道易沉喜欢林秦的事,按理说这么大的消息,平时早就在群里吵起来了。但这次大概因为事件的中心是铁树开花的易沉,而且对象还是同样身手不凡且神秘至极的林秦,导致至今也没人跟赵小天深扒此事。 再加上,平时的时候,易沉和林秦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用崔世颁的话说就是这两个人给里给气的,看着有些扎眼。 [宇宙最强写手天]:易哥,怎么不把林秦拉进群?说起来,班级群里他好像也不在诶。 易沉这才想起来,别说林秦不在群里,就是他,也没有林秦的好友。 这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自己信誓旦旦要追求林秦,就算林秦还不明白他的心事,可也不能连通讯工具都没有吧! 易沉默默地打开了蒋临的好友,发了一条私聊。 [易沉]:老师,help。 [蒋临]:易沉同学啊,请至少尊重一下教授语文学科的班主任好吗? [易沉]:老师,您好,请问我可以寻求您的帮助吗? [蒋临]:准奏。 [易沉]:……您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在开家长会吗?怎么还有心情回复消息? [蒋临]:校长大人亲临七班,正在与众家长谈话,甚至还要留下来听完全程,你班主任我紧张,搜搜浏览器补补课不行啊? [易沉]:行,服气。你有林秦的微信吗? [易沉]:我同桌学习成绩全校第一,我平时也可以问问题吧?快,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试试冲刺清华北大的感觉。 蒋临将林秦的名片推荐过去,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 [蒋临]:有梦想是好的,但还是不要做太多美梦哦。 [易沉]:打击我?我考不上清华就赖你。 蒋临:老子不背这个锅!!! 易沉发了申请,但林秦久久未回复,易沉也拿不准林秦到底会不会玩微信,转头看天色渐暗,还是明天上学再说吧。 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受。 他没追求过一个人,虽然见过兄弟跟喜欢的女生表白,那女生接过花就哭了,可林秦明显不能用这一套,他怀疑他如果递过一捧花,林秦可能会认为他是在挑衅那一天林秦送花道歉的事。 易沉忍不住笑了,林秦看着冷漠,说话也气冲冲地,做事横平竖直,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简直比他还暴躁,但内心却柔软又温和。 林秦的心里有一片花田,易沉嗅到了芳香,便再难忘怀。 可如果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他想象的路,可能直到毕业,林秦都在以为他只是突发奇想,要好好学习。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易沉干脆坐起身,在纸上一条一条地写出可以采取的方案,不知不觉地过了两个小时,木兰发来视频邀请。 易沉被打断思路,再想也无法进入状态,刚要开骂,便见视频里木兰站在一个略暗的地方,看起来有点像江边,他手舞足蹈地跟易沉打招呼,“老大,我们私奔到天涯!” 易沉:“你跳江,我鼓掌。” 木兰似乎极受打击,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崔世颁将镜头转到自己,颇为无奈地说:“我本来就想给你发个消息,被他看见就吵着要视频,说视频说话才正式。” 木兰呜咽着要抢镜头,被崔世颁按在了树上。易沉正想打趣两句,便听崔世颁说:“我刚才看见暗夜杀手了,你来不来?” 易沉的笔锋将纸划出一道沟壑,他将计划书折好夹在书里,拎着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 易沉和暗夜杀手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渊源。 其实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易沉被赵小天拉去参加漫展,有个社团临到快表演却出了意外,扮演血族角色的人驾驶的车被刮了,对方不让他走,想过来至少还要三个小时。赵小天无奈,只能求着易沉帮忙,又是化妆又是换衣服,将易沉折腾得全程都阴着脸,低气压,然而一上台,全场的焦点赫然成了这个阴冷的易伯爵。 社团的表演斩获大奖,发了朋友圈庆祝,连撞车的兄弟都隔空点赞,说这次车剐得值了。 易伯爵被一群人围着要签名,忍无可忍摔了一张四人合抬的桌子,才开辟出一条通路。他没卸妆,就穿着这身衣服在江边走,又被路人以为是某明星,追着一通猛拍,易沉气急败坏,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作势要跳江。 此时入夜,霓虹灯晃得江边如碎钻带,易沉刚跨出一条腿去,结果身子就被人抱住,那人很瘦,感觉年级与他相仿,但力气极大,勒住他的腰就往安全的地方带。但易沉火上眉梢,倔脾气上头,别人一拦,他更想跳了,两人在江畔的栏杆上挣扎了一会儿,互相都不肯认输,还是发觉事情不对的路人跑去喊警察,易沉出窍的魂魄才悠哉地回了身体。 “兄弟,放开我,不跳江了。”易沉说。 但来者不信,拉着他双脚落地,才算放心。他打量易沉的时候,易沉也在看他。 他穿着一身黑斗篷,面罩也是黑色的,整张脸只露出了眼睛。就这身造型,恐怕刚靠近银行十米,警铃就得响起来。 对方没说话,易沉也不着急,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位兄弟比他更像吸血鬼。 可能是易沉身上的煞气已经逐渐归于平静,对方点了点头要离开,易沉说:“你就这么走了?” 对方的脚步没有停下,似乎没听见。 易沉:“你刚才拽我的时候,差点扯到我的裤子,你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吗?” 对方浑然无觉,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 易沉回到家胡乱擦干净了妆,发了一条朋友圈,“路过江畔被某蒙面大侠所救,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他愿意嫁给我吗?” 第一个评论的是崔世颁,强调以身相许的大部分都得嫁过去。 但被他关注的评论是赵小天发的,“暗夜杀手?” 什么见鬼的中二名?易沉笑了笑,这只是人生中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第二天放学,他和木兰去网吧打游戏,出来的时候碰上暴雨,谁也没带伞,易沉原本想就这样回家,却被木兰强行给脑袋套了一个塑料袋,走在路上视线都是扭曲和模糊的。 二人在岔路口分开,易沉抄近路回家,半路却被一人拦住,强行塞了一只嗷嗷待哺的……猫。 易沉茫然地看着冲自己喵喵叫的小猫,随手将塑料袋罩在了小猫的头上,然而那个黑色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 连续两次相遇,每一次都很莫名其妙,然而让易沉真正记住这个人,是在清明节后。易沉避开了父亲,独自一人去了公墓,他站在母亲的名字前,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是单纯地站着,低垂着头默默地看着。 从清早看到月色西垂,他才僵硬地晃了晃脖子,转身离开了公墓,自始至终都没看一眼迟一点到来,与他相隔几米,却无一句言语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妈妈是不是还能多活几年? 易沉无数次去想这个问题,但无一例外都在他父亲签字的那一刻顿止。 路上人影幢幢,斑驳在刺眼的路灯与嚣扰的虫鸣下,易沉就像行尸走肉,自母亲去世后便无法逃离的悲伤将他狠狠地绞起。它扼住了他的咽喉,呼吸断断续续,从心口蔓延到全身的麻木逐渐僵硬。 眼前是漫漫江边,是一切开始与终结的地方。 然而他刚向前走一步,手就被拉住,那人依然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也许是刚被什么东西淋过,面罩上暗黄色的污渍隐约可见。他一边揉着艰难睁开的眼睛,一面拽着他说:“你怎么还没死过瘾?” 那一刻,易沉的心脏被巨力撞击,咚得一声落地。 他狠狠地抱住了那个人。 无辜的杀手懵到了原地,很快便推开了易沉,跑了。 那人的背影有些狼狈,易沉看着看着大笑起来。 …… 易沉走在路上,心跳如雷。 他想找到他,然后把那只被木兰带回家,木兰他母亲一开始死活不养,后来天天开罐夜夜喵喵的傻猫还给他。 然后谢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是林秦的温暖,林秦是易沉的救赎。 ———— 昨天没更新,是因为真的太累了,今天更得有些晚,但我还是想多絮叨几句。 我的工作非常忙,朝9晚10周六加班,工作期间基本没时间想写文的事,只有午休和晚上回家的时候才有空闲,于是每次写完一章节就要凌晨1-2点。我需要一些时间来修改文的走向,所以每周会有一天的时间断更。 选择昨天断,是因为没错,这一次我的文又没有上榜,虽然我知道所有人的开始都很艰难,但依然心态崩了,于是愤怒地选择了停更。实际上,我刚点了请假,我就已经成功地进行了自我开导,嘿嘿。 众所周知,如果收藏量不够就不能入V,数据不好也不会被编辑排榜单,但我自审后认为我的实力确实略有不足,所以即便不入V也无所谓,只要你们看得开心,我就写得开心。 我可能写得并不尽如人意,但如果能换你一笑,这一章更新地就值得,所以谢谢你们的喜欢,也谢谢你们在我断更后依然没有离开。 照例评论发个红包,如果有许诺发红包而没有发,请小可爱们辛苦一下,提醒我,因为我真的……已经有点老年痴呆了_(:з」∠)_ 第31章 相遇和你 到了夜晚,旧城沿江的地区只有通往新城的大桥处人烟鼎盛。 旧城披着月光安静蛰伏,林秦对旧城的路熟悉至极,但仍不喜欢被人看见,便走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宝藏小路,算着时间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果然,金链子和老板娘已经到了,还有据说被楚哥扣在派出所的老板,都赶到了即将成为打架斗殴事件的案发现场。也许是熬夜写检讨,身型彪悍的老板也难免有些疲惫,他偶尔拉扯一下身上的汗衫,想要挡住胸前,林秦借着黯淡的路灯看,那是一块板子,上面写着“我开车不认真,我是个棒槌。” 金链子自老板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此时更是嘲笑他:“冯哥,挡着啥呢?就你这弱鸡似的小体格,有啥值得挡的吗?来,亮出来给兄弟看看。” 老板纵横旧城多年,怎么会被这种骚话气到,不仅浑然不在意,甚至还亮出了牌子,:“亮出来怕吓得你以后都不敢脱裤子!” 金链子怒极,当下便要往前冲,林秦的眸光微暗,他缩回身子,暗无声息地绕路到对峙的众人后面,打算趁乱将人撂倒。 金链子身后足足跟了七八个人,都是些肌肉如钢筋的壮汉,林秦想了一下当初在网吧里和王有武的小弟们狭路相逢,还是火腿肠的小弟更厉害一点。 金链子被后面的人拽住,老板仿佛攻城车似的往前一站,挡住了老板娘。老板娘嫌他碍眼,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滚后面去。” 老板乖乖地退了半步。 老板娘说:“今天怎么比?” 金链子说:“老规矩,三出一,这个价不能讲。手底下的人都等着吃饭呢,我们没什么宏图志愿,就想吃一顿饱饭。” “没人不让你吃饭,但规矩就是规矩,今日你破了规矩,明天就又有人来破,日复一日,我难道就不做生意吗?” 林秦越来越认定这次遇见了足以震惊旧城的事,说不定是能上南城头版头条的那种。只不过他却没想到,隔壁的老板真人不露相,竟然也掺和了这样的事。 他接手这间小店铺后,老板娘就对他多加照拂,他今天这番举动即便也有不想老板娘被欺负的原因,可一旦闹大,引来警察,算是大义灭亲?还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两相对峙,气氛阴沉得压得一江水都将波澜放缓,老板娘拍了拍手,说:“聊不通,就不聊,开始吧。” 林秦不急不躁地在手腕上缠绷带,他的手腕曾经受过伤,虽然后来治好了,但这种需要活动手脚的运动,还是要稍稍注意。 可能连楚哥都没想到,在他的地盘里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在江边约架。 双方撸起袖子,却听一声吼声炸响在江边,“住手!” 林秦绑绷带的动作忽止。 这个声音好耳熟,有点像在他家店里,不愿绣花临阵脱逃的傻狍子。 易沉一路狂奔,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崔世颁和拖着崔世颁喊“老崔冲啊!拿他个全省马拉松第一名!” 崔世颁:“马你大爷的拉松,滚下来!” 易沉特别有底气地喊:“和平第一!” 老板娘和金链子沉着脸看易沉,随后对对方点头:“来吧。” 易沉当霸王多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立刻便要窜到二人中间,金链子身后站着的都是些魁梧选手,林秦无奈跳了出来,去抓易沉,谁知道易沉早就等着身后有人出现,立刻反身捞住了林秦,热情地说:“总算把你等来了!” 林秦一脸茫然,他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 老板娘自然认出了他的干儿子,她不由地有些慌张,这一丝慌乱在看见林秦的时候彻底暴涨。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什么杀手吗?!你要做什么?”老板娘叫得堪称凄厉,立刻招呼说:“快卸货!快点!” 林秦见状,顾不上与易沉细说,一脚踩了上去,易沉喊痛,但拉着林秦的手却没松开,只说:“我之前一直在找你,可你也太能躲了!来,这边聊,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有很多事想跟你说。” 林秦:“???” 林秦微微眯起眼睛,他怎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崔世颁敏锐地感受到从林秦身上散发的寒气,他仔细看着林秦,虽然他全身都罩在黑衣里,简直与夜色融为一体,可他仍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 不知为何,崔世颁隐约地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真的!自从上次在江畔最后一次相遇后,我就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手下握着的人身体越来越僵硬,易沉浑然未觉。 林秦:“哦?” 这声“哦”给人的感觉更熟悉了!崔世颁问木兰:“老木,你看那个人像谁?” 木兰醉醺醺地在一旁拽草叶玩,头发被崔世颁拽着晃了晃,他龇牙咧嘴地挽救头皮,眼神茫然地看过去,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大嫂!” 一声惊破苍穹的喊叫,易沉顿时不动了。 木兰扑了上去,按着林秦的肩膀,热情地想把那张大脸往上怼:“大嫂!你怎么也在这!我大哥,今天特意来找你的呢!一听……嗝,一听见你的名字就来了!” 易沉瞪圆了眼睛,立刻去捂木兰的嘴,但木兰本来就人高马大,还有酒精助兴,欢快地把他大哥往大嫂的怀里推:“大哥!你不是一直在找大嫂吗?告诉他!告诉他你有多思念他!呜呜呜呜……这么多年了,我大哥鳏居一人不容易啊!” 崔世颁:神他妈鳏居。 易沉:你他妈才鳏居。 林秦:哦嚯。 易沉这才正式的,如此近距离地看“暗夜杀手”。 这清透的眉眼,好看的眉骨,俊挺的鼻稍,以及摸上去柔软的脸颊……易沉仿佛听见了天雷的声音。 是雷劈的感觉。 易沉:“你听我解释。” 林秦:“说。” 易沉:“……我们回去再说。” 林秦转头看了一眼,没再计较易沉的缓兵之计,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金链子和老板娘两伙人正在如火如荼地……卸货。 “嘿,哥,往这边搬,还有四十箱就卸完了。” “快点!我们不能落在后面,谁多等一秒,谁就赢了!老子没钱请客吃饭,谁让大家输,谁就等死吧!” “你们他妈居然吸引来了‘暗夜杀手’,等死吧!他非把这一车货推江里去不可!” 林秦:“……”原来老板娘一直是这么看他的。 楚哥姗姗来迟,看到的光景就是两伙明显去哪都会被怀疑是要火拼的人,正在互相搬货,而给他发消息的少年英雄们目光呆滞地在一旁看着,场面竟然透露着诡异的和谐。 崔世颁放弃了拍照,直接录像:“我从未见过如此神经病的人。” 后来楚哥才意识到,崔世颁这句话应该是对这件事最好的定义。 林秦见是楚哥,转身就想跑,他假扮“暗夜杀手”的事绝对不能让楚哥知道。然后他被易沉拉住,易沉凑到他耳边说:“你这个黑斗篷里面穿衣服了吗?” 林秦怒视着要打人,易沉赶紧抓住林秦的手说:“别打别打!把衣服脱了,就脱这个斗篷,还有面罩,没事啊,乖。” 崔世颁拖着木兰挡着,木兰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游戏,挡得那叫一个竭心尽力,还说:“老大你放心,有老木在,绝对不会让楚哥发现我大嫂也在这!” 易沉:“……行。” 楚哥:“林秦?” 林秦正好脱下了那身黑斗篷,楚哥绕过木兰的瞬间,易沉将黑斗篷团成一团,塞到了林秦的衣服下。 楚哥:“……” 易沉:“嘿嘿。” 肚子明显鼓得异常的林秦:“……” 易沉挠着头解释:“就,这种事也难免,楚哥,你懂吧?” 楚哥晕晕乎乎的,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林秦,没想到你这么……”他看着林秦的细胳膊长腿,还有腹间被人看见就会让座的弧度,感叹了一句:“牛!” 林秦看着易沉的目光简直是在要杀人了。 木兰惊天动地地喊:“大嫂怀孕啦!李铮有弟弟啦!亲弟弟!” 所有人都被拖去了警局,路上金链子还想挑衅冯老板,被老板娘按在椅子上踹了两脚后,老实了。老板娘四处张望,附近没有暗夜杀手,偷偷地舒了口气,想来是趁乱跑了。 “说吧,什么情况?”楚哥往椅子上一靠,还转了一圈,两伙人互相看看,谁也不说话,楚哥眼睛扫着,点了那个肩膀纹数字的兄弟说,“你说。” 那人苦着脸,在所有同伴鼓励的目光下,哀怨地说:“这不就是……进货嘛。” 楚哥:“进货需要约去江边火拼?” “怎么能说是火拼呢?这不就是为了刺激大家的……干劲!对,干劲!” 然而在楚哥的目光下,鲜少有人更像林秦般冷静,或者如易沉插科打诨,他们这些人常年笼罩在楚哥的恐怖统治下,甚至连楚哥眉梢一动,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全招了。 林秦这才知道,原来那一车厢的货物,分成几十个的大箱子,里面没有装枪支弹药,也没有毒品违禁品,而是…… “好萌!”派出所的女警抱在手里,戳着小兔子一动一动的耳朵。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烤着吃?”楚哥拎起一只兔子,也不知道金链子是怎么养的,这些兔子脾气好极了,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所以不惧不怕,冷然面对。 林秦坐在椅子上,他的肩膀各放了四只小兔子,头顶放了两只,兔子还有四五只,他一动都不敢动,而易沉还在胆大包天地往他身上堆兔子。 “哎,兔子精!”易沉感叹。 金链子忙给楚哥递烟,楚哥没收,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 “搬运个兔子,至于弄得像□□似的吗?你们听听人家给我发的录音,什么生意不好做,什么手下的兄弟讨饭吃,你饿了杀只兔子不就行了吗?” 金链子:“哎,这不是道上混久了,有些习惯改不掉吗?” 楚哥也是混过社会的,闻言立刻想起自己的恶习,以及被局长捆在警局里的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金链子的肩膀,由衷地感叹一句:“不说了。” 在旧城,路上遇见的人,十有八九是曾在江湖上混过的。 但这件事既然惊动了楚哥,即便不是大事,双方也被按着头写了一晚上的检讨,直到天蒙蒙亮才将人放了。林秦等人是学生,第二天还要上课,而且还是举报他们的有勇有谋公民,自然有权利早走。 林秦知道是自己的贸然误会了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娘趁金链子不注意,强行往林秦手里塞了两只兔子。 老板娘说:“一公一母,拿去回家,等婶给你炖了补身子!” 林秦看着自己仍鼓起的肚子,感觉要气炸了。易沉立刻收起兔子,搀着林秦站起身说:“谢谢孟姐,我们先走了!哎,不能睡太晚,要注意身体!” 崔世颁带着木兰走另一方向,能抗住林秦的火气只有他易哥,他只是一介文弱瓜友,不想为了吃瓜而送命。 直到警局的光消失在背后,看不到那肃穆的标识,林秦掏出怀里的衣服,往易沉脸上砸去。 易沉惊叫:“等等!别伤到孩子!” 林秦彻底丧失了理智,怒骂:“滚,你才怀孩子!” 林秦打定主意要揍易沉一顿,但易沉左躲右闪就是不跟他打,林秦恼怒极了,越想越认为刚才的事太让人难为情,咆哮着便和易沉撞到了一起。 易沉打架其实没有套路,就是一个字,狠。他下手比谁都狠厉,每一招都是要对方的命,学校周边的小混混不过都是仗势欺人,就算拿着刀瞎比划也终究是惜命的,根本不敢跟易沉硬碰硬,往往也因此被易沉逮住狠狠地教训。 在网吧也一样,林秦交手过的黑衣保镖大多数的手腕都被掰折了,而和易沉接手的,则基本上很难再站起来,比狠,易沉不输林秦。 那次在网吧,其实易沉就发觉他和林秦其实是同一种人,同样的字典里没有“害怕”两字,同样的不给自己留退路,同样的奋不顾身。 易沉也被林秦逼出了热气,干脆把外套扯开,拉开筋骨地打了起来。 起初是易沉故意想让,后面却是实打实的拳拳招呼。林秦仿佛照着镜子跟自己打了一架,两人的反应惊人的相似,他退易沉便上,他上易沉便退,两人互相打着,位置却并未变过。 然而易沉到底是厉害,至少在力道上,林秦就远不如易沉,一不留神,他就被对方狠狠绞住了胳膊,刚才的反应若再慢上半分,恐怕现在被控制的就是喉咙。易沉考试不在行,打架却委实是个行家,他制住林秦后并不着急强攻,而是缓慢地消耗着林秦的力气,就像将林蛙蛙放在温水里缓慢地煮着。 林秦看破了他的意图,他借着力气抬肘狠狠撞向他的肩膀,易沉吃痛,手下力道松懈,林秦趁此机会一拳打向他的肚子,易沉敏锐地发觉了林秦的意图,立刻将人轻轻一推,自己也向后退了两步。 两人时而招式密集,时而缓慢以对,直到街道的尽头亮起微光,车鸣声远远地传来,林秦复杂地看了一眼易沉,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捏着易沉胳膊的手。 然而他的手却在下一瞬间被握住。 林秦一愣,想把手拽出来,但易沉死死地握着,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林秦:“你……” 易沉倾了身子抱住他。 车道上,一辆车飞速而过,带起风打着旋吹着街道两侧的梧桐叶,很快便叶停风止。 “原来是你。”易沉深深地叹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他寻找的,想要感谢的人,就是心心念念,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林秦。 那一瞬间的合二为一,狂喜反而让他恐慌,他不能失去林秦。 林秦:“……” 他没有推开易沉,他在听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是前所未有的激烈,比之前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更澎湃,更呼之欲出。 这种感觉是什么,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即将冲破束缚,爆炸,燃烧。 林秦安静靠在易沉的怀里,这一刻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直到他的胸口动了动,有什么东西要冒出头来。 易沉也感觉到了胸前的鼓动,他诧异地看去:“熊啊,咱不能继怀孩子后,连胸都要长了吧?” 话音刚落,两颗毛茸茸的头冒了出来,小兔子个头不大,蜷缩在掌心里就像个毛团,鼻子一抖一抖,嘴在动着,没看懂发生了什么,又往林秦怀里扎了扎。林秦抱着小兔子,感受着绒毛的触感,脸色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 刚才打斗的时候,双方终究都没有下狠手,最多就是他撞肩膀他抓腰。换成寻常人可能已经被打残了,然而两位都不是寻常人,所以小兔子只是感受到了一些颠簸,直到易沉抱紧了林秦,它们才后知后觉地刷起了存在感。 易沉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秦看着他,也笑。 过了一会儿,易沉搂着林秦的肩膀说:“走啊熊熊,回家。” 林秦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易沉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手不自觉地从肩膀往下移,即将揽到腰的时候,林秦问:“你找我做什么?” 易沉:“……” 林秦:“你等我很久了?呵。” 易沉从这一声短促冷峻的呵声里,听到了一丝嫌弃却又迫不及待听他解释的意味。而且他的解释必须慎之又慎,因为解释错了,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挨揍中度过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易沉揉揉鼻子,把自己和“暗夜杀手”的故事美化了一遍,说自己见义勇为救人于水火,说自己和林秦同样美好、愿让世界和平的梦想。 林秦:“你就是那个一直想死的二百五?” 不,不是,他真的不是! “幸好。”林秦说。 易沉转头,路灯的光下围着一群飞虫,林秦的身子被路灯一分为二,他在原地站了会,才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笼罩在光下。 “幸好你不是真的想死。”不然我就不能遇见你了。 易沉微微提了唇角:“是啊。” 是个屁,易沉心想,就算没这些事,老子早晚也会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是什么让兔兔窒息?是那该死的爱情! ———— 说好的双更,但6000字臣妾真的做不到,5300字将就看吧~给大家鞠躬 第32章 共枕和你 两人慢慢地走回家,直到回到林秦的小店门口,易沉也不肯松手。 林秦打架时热血沸腾,平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手指无论冬夏都是凉的。尤其南城即将入深秋,夜晚极凉,林秦唯一的外套就是黑斗篷,此时正被易沉抱在怀里,林秦说什么也不肯穿。 他看见斗篷就想起刚才尴尬的场面,气得想打人。 果然没走几步,林秦的一身热汗被冷风吹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仍不肯认输,想把手从易沉的掌心抽出来抱住肩膀,谁知道易沉换了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胳膊按着林秦的肩,将他揽在了怀里。 夜风被隔绝,林秦觉得两人碰触的地方正在一点一点热起来。 易沉:“别动,吓到兔兔了。” 林秦将兔子往上托了托,说:“恶不恶心?” “兔兔辣么可爱,为什么要说兔兔恶心?”易沉掐着嗓子说,“哦,原来是熊熊吃兔兔的醋了!” 林秦:“好,知道了,您能闭嘴吗?” 易沉当然不会闭嘴,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他还配当霸王吗? “熊熊,我这样搂着你,暖不暖?甜不甜?觉不觉得哥的胸膛是你最迷恋的依靠?”易沉得意极了,心想幸好平时没少看赵小天的脑残小说,甚至为了林秦,他日夜翻阅恋爱小说,觉得自己几乎能当个情圣。 易沉轻咳一声:“没事,尽情地迷恋哥吧,哥跟别的渣男不一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哥家里的正宫娘娘!” “等回了班里,哥让崔世颁给你当侍女,木兰当护卫,赵小天专门写稿子供你开心。” “怎么样,哥是不是很宠你?!” 易沉如果真成了皇帝,恐怕也是为博美人一笑不要江山的昏君。 林秦不知道从那句话开始就默不作声地摸上了易沉的腰,他并起手指,轻轻地一拧,易沉的脸顿时就绿了,他腰间这块软肉平时碰都不能碰,更别提用林秦这种手劲去拧了。 “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林秦说。 很好,这很暗夜杀手。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林秦的家了,易沉越发不舍得,脚步放得越来越慢,甚至到在原地停顿几秒才磨磨蹭蹭地向前挪十厘米,还委屈地跟林秦说:“人家跑着去找你,腿疼。” 林秦:“剁了。” 说归说,他也跟着停了下来,用一分钟三十厘米的速度往家里走。 “你为什么要当‘暗夜杀手’?”易沉问。 林秦:“没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是霸王?” 易沉:“别人起的名。” 林秦点了点头:“我也是。” 易沉:“……” 易沉难得遇见无话可说的情况,沉默了一会儿,捏着林秦的手指转了个圈,在林秦看傻子的目光下,低声说:“我一直以为上天对我挺不公平的,现在才觉得,原来活着也有很好的事情。” 林秦不可思议地说:“你又要跳江?!” 易沉:“?” 易沉酝酿出来的气氛全然毁在了这一句跳江里,别人追对象历经千难万险,他追熊不仅要跨过千山万水,还要跨过彼此的接连成天堑的黑历史! 但再不回家,天就真的要亮了,易沉不舍得林秦熬夜,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地将林秦送到了家门口。 易沉握着林秦的手,他想亲亲他的指尖,但这次的进步尤为难得,林秦身体的温度还烙在他的胸口,他不想浪费这一次的铺垫。 易沉:“那我走啦?” 林秦:“不然呢?你飞回家?” ……这小孩越来越难沟通了。 易沉一边被林秦训斥,一边在心里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娃娃。毕竟林秦和不熟悉的人说话都很客气,只有跟他才三句不离一个“傻逼”。 这种待遇,就是皇帝也没有啊! 易沉眉眼弯成花,越看熊熊越顺眼,但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陡然凝住。林秦看出他的变化,有些诧异,却不想易沉忽然捧住了他的脸,将他的面颊揉了揉,说:“亲爱的,你不戴口罩的样子真好看!” 林秦:“……”卧草!他忘了! 从差点被楚哥发现的兵荒马乱,到被带回警局后的无奈,以及对老板娘和金链子大哥的愧疚,直到出了警局又跟易沉打了一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空闲去想他的口罩。 这还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在外面,亮出了真容。 如果当时有一个人对他表现出了惊讶,他也会立刻反应并想起这件事,然而没有,每一个人都像见惯了他的模样,没有人对他提出质疑,没有人问他为什么要遮挡住脸又忽然露出来,所有人都在说,是你,林秦。 林秦的眼睛有点酸,在昏暗的月光下红了眼圈。 易沉僵住了。 易沉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指也不敢揉了,不住地左看右看:“怎么了宝贝儿,怎么哭了呢?揉疼了?是我错了,我不捏了行吗?” 林秦蹲下了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压得怀里的小兔子拼命往外钻。 易沉试探地伸出手,揽住了林秦的肩,轻声说:“我保证不把你的事告诉别人,今天也没人拍照,明天咱们把口罩再戴上就行了!有人问就说是我不让你戴,行不?别哭啊,哎哟我去,你别哭,等我去买个纯金的杯子来接眼泪你再哭,咱的眼泪不能落地啊,浪费!” 林秦想,幸好他在江畔遇见了这个大傻逼。 他摘掉熊头套时,觉得阳光正好,他无知无觉地摘下口罩,也再没感受到寒冷。 林秦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噩梦般的日子,挣扎在深渊中的不见天日,是真的过去了。 易沉揉了揉林秦的头,林秦没打他,很好,是今晚的第二大进步。 易沉将林秦送进卧室,还帮他烧了一壶热水,才开门准备离开。林秦正在纸盒里铺棉花,他以前有个旧被子,扔之前留了点棉絮准备做个坐垫,现在正好拿来给兔子装窝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吃掉它们,就算老板娘来要,它也不给。 易沉注视着林秦笑了笑,见他把兔子抱回纸盒里,才轻声地关了门。 天色微朦,他抖了抖外套,却被人拽住,险些摔个踉跄。林秦半开着门,说:“别走了。” 易沉脚下一滑,撞到了墙上。 林秦:“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上学了,你回家后还有时间休息吗?” 他转身回了卧室,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套棉被,林秦的床是单人床,但两个男生抱在一起,勉强能挤一挤。 易沉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咙,他知道林秦的邀请是关心他,但他的目的自始至终从未单纯啊! 万一他不知不觉地就…… 易沉头皮一紧,没有万一,他光是想着要跟林秦睡在一张床上,那个假设的万一就已经躁动了起来。 易沉:“我睡地上,你睡床。” 林秦面无表情地看着易沉,当场踢翻了用来给兔子加水的水瓶。现在满地都是水,林秦的家又都是实地,一时之间可擦不干净。 易沉:“……” 别说,他家熊熊任性起来,可真带劲! 林秦飞快地洗漱完,带着一身清爽的柠檬薄荷味便钻了被子,他累了一晚上,又始终担心别人发现自己,神经一直绷着,现在终于放松下来,几乎是躺下就入了梦想。易沉看着林秦这副不设防的样子,低声磨了磨牙,骂了一句后用冷水偷偷擦了擦身子。 等他焐热自己,才敢轻轻地掀开被子,躺下的时候正好林秦似有所察,脸转向了他,呼吸就纠缠在鼻息间,几乎把他的心神都裹住了。 易沉忍不住往前蹭,两唇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清晰。 蜻蜓点水般的碰触,易沉猛地抬起了头,现在还早,早晚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 醒来的时候,街道上满是小贩的叫卖声。 林秦侧头,易沉的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林秦的上半身倚靠在他胸前,心跳声顺耳传来,清晰且有力量。 他转头的时候,嘴唇刚好擦过,林秦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坐起了身子。单人床本就不大,林秦的动作又太过激烈,易沉立刻就醒了,随后砰地一声,掉到了床下。 他还没彻底醒,有些懵,反倒是林秦抓起枕头就砸了上去。 易沉:咋回事?! “嘶——”林秦扔完枕头才觉得手腕像针扎一样,此时已经肿得像块砖头。 他手腕在幼时受过伤,昨晚那样激烈的争斗终于让他的旧伤爆发,而睡觉的时候,易沉又不自觉地压着他的手,手腕忍无可忍,决定自杀。 易沉立刻清醒了。 老板娘和老板通宵写检查,刚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家,就被易沉急吼吼地喊醒,还以为林秦出了什么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结果就是老板站着都能鼾声如雷,老板娘打着哈欠说:“红花油放林秦这了,用完再给我。老娘活了这么多年,连老娘的班主任都没敢让我写过检讨。” 林秦怒气冲冲地看着易沉,易沉一手拿包子,一手拿豆浆,桌上还摆着一盘糖饼和一碗豆花,全符合林秦的口味。 “宝贝儿,先吃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么么哒 林秦:么 —————— 更晚了,呜呜呜 第33章 见家长和你 “易哥去哪了?下节课是体育课,高二年级的体育课,不跑个五千米对得起你自己吗?!” “就是,以易哥的水平,运动会起码三千米起,让他们知道辉中飞毛腿霸王的厉害。” 崔世颁正在攻略一道压轴题,是周纲专门给亲儿子林秦找的,林秦特意要了两份卷子,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崔世颁。他换了三种思路解出三个答案,刚想换种更复杂却准确性高的解法,就被躁动的程光将笔撞飞了。 程光一边道歉,一边弯腰捡东西:“我听说上次运动会易哥上场,把体育生都跑哭了。” 一说到易沉的往事,木兰比谁都骄傲,挺直腰板说:“兄弟,给别人一条活路。” 李铮忙着肝手游的活动,他已经找好了下一任老婆,努力攒钱攒钻留给林秦一发入魂。他忽然想起易沉的腰伤,说:“易哥腰伤还没好,跑不了三千米吧。” “别说三千米了,篮球赛都要缺席。” 木兰偷偷去拱崔世颁,“老崔,老大和大嫂现在还没来,不会是生我气了吧?” 昨天晚上木兰喝得分不清方向,估计回了家也是被他妈遗弃在走廊,崔世颁干脆把他提回了家。虽然木兰酒后很能闹,但睡着以后却很安静,崔世颁狠狠补了一觉,睡醒后就看见木兰蹲在墙角,抱着头背对着他。 崔世颁揉着额头说:“你他妈在蹲监狱吗?一会儿让楚哥给你拷走?” 木兰哭着说:“老崔,是我对不起你,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崔世颁将枕头扔了过去,但木兰撞如蛮牛,一个枕头根本撼不动他,他委屈地瞥崔世颁一眼,眼角带着闪光:“老崔,你别担心,我老木不是那种吃抹干净就走的人!” 崔世颁:“你快走吧,别碍我眼了。” 然而木兰蹲在墙角仍不肯起来,他扒着头皮想了半天,模糊地想起昨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崔世颁:“月黑风高杀人夜,暗夜杀手听闻有宵小祸乱江边,便披着一身冷光前来肃清敌乱,谁料你易哥现身大战杀手,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江水翻涌不止,竟在两人对掌时激起千层浪。” 木兰:“?” 崔世颁:“围观众人俱是惊栗失措,危急关头,你扑上前去抱住杀手的大腿,锁住你易哥的喉咙。两大高手的在你不要命般的平衡下竟渐渐失力。然而你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同时承住两大高手的比拼,不远处的人们竟隐隐听到了来自你身上,骨骼□□的声音。” 木兰:“??” 崔世颁:“危急关头,楚哥赶到,他于寒风中救下了你,然而到底是高手,暗夜杀手趁乱离开,你易哥重伤在身,而你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你等着吧,今天楚哥会带着锦旗来学校找你。” 木兰:“???” 木兰的眼神近乎呆滞,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蹲在墙角,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洗漱,快出门的时候才说:“老崔,你驴我呢?” 崔世颁正在遗憾家里没有惊堂木:“嗯,对。” 木兰:“……” 木兰纠结着早上的骚话,又有两节课没见到他易哥和大嫂,心里一直在打鼓,他担心崔世颁没有驴他,是他自己驴了自己。 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便见话题的中心人物互相搀扶着走进了教室。 林秦的手被捆成肘子,于此对应的是易沉那明显绑了防护板的腰。 木兰的眼神躲躲藏藏,还是鼓起勇气问:“大哥,嫂子,你们昨晚真的……大战了一晚上啊。” “嚯。”众人的目光顿时璀璨了。 林秦有些尴尬,竟没有反驳,直错开了头。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林秦还在因为手腕的事怼易沉,结果易沉伺候林秦吃完饭,站起身后的一刻又坐了下去。 也许是这个人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过,林秦竟忘了他不久前甚至被要求住院的腰伤。易沉扛着伤跟他打了一架,晚上还要侧着身子睡在窄床上,早上还被他踹下了床。 林秦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腰能肿成这种程度,想必此时易沉去医院,会被医生捆在病床上直到伤愈。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二人互相搀扶着去了校医院,校医正在看相声,看见两人的时候话语里还带着京味,“好家伙,两位很激烈啊!” 林秦:“……” 易沉心有灵犀地说:“这个可以打。” 校医:“?” “每天三次按时敷药,尽量不要用到伤手了,也不要抬重物。”校医嘱咐完林秦,瞄着易沉的伤说:“你,给你特批假,去医院吧。” 于是二人又被送去医院,幸好路上遇见了好心的林校长。 林校长温文儒雅,深受学生们的喜欢,每当严格的副校提出什么惨绝人寰的条例建议时,林校长都会偷偷地在批复中划掉几条最严格的。后来这件事不知道被哪个老师说出去,自此以后学生们在校园里遇见校长,纷纷热情得像见到了上帝。 “从校门口走到公交站要十分钟,十分钟的时间足够我把你们送到医院了。”林校长打开车门,将两个都不怎么甘愿的小同志强行塞进车里。 易沉正想终于有机会倚靠着林秦,别说十分钟了,就是走一辈子都行。 谁知道美梦刚起,就醒了。 校长一直乐呵呵的样子,等红绿灯的时候问:“林秦的手,怎么弄的?”他从后视镜里看林秦,林秦安静地坐着,心有所感地抬头,两人借着镜子对视了一会儿,林秦率先错开了眼神。 “不小心撞的。”林秦说。 易沉:“校长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秦同学的!” 话音刚落,有人抢道超车,林校长即使放缓了踩刹车,但易沉仍是向前倾了一瞬,腰板挺直,冷汗顿时浸透了衣服。 林秦皱着眉说:“谁照顾谁?” 林校长谨慎地打量着林秦紧皱的眉眼,后半段的车程开得堪称无欲无求。 到了医院,林校长将林秦和易沉按在椅子上,自己跑前跑后地给易沉挂号,还说要让林秦也去看看医生,被林秦制止了。 林秦:“真的不用,校医帮我处理过了,我会按时敷药。” 林校长:“可是……” 林秦:“真的,不骗你。” 林校长点了点头,没再纠缠,但他趁着易沉和林秦说什么的时候,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一个人。 不到一分钟,林校长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林秦见易沉一直摸着腰上的板子,问:“疼?”刚才他看见好多人来看病,在诊室里被医生按得喊声惊天动地,唯独易沉进去后一声不吭,出来后也没说过疼,但林秦分明看见他的脖子间满是汗水。 “疼怎么不喊,喊一声医生就会轻点了。”林秦有些不满,小时的他也是这样倔强,受了多重的伤都不喊叫,后来他师父告诉他,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于是有一次林小秦想吃糖,却哭不出来,足足切了一整个洋葱才换来了一块大白兔。 易沉不在意地说:“那怎么行,你听见该心疼了。” 林秦心道,我才不会。 他找医生借了张纸巾,帮易沉擦了擦脖间的汗。 “你说。”易沉问,“我的腰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林秦:“你问医生了吗?” 易沉:“我要是腰不好,做事不大行,你会把我甩了去找别人吗?” 林秦:“你他妈……” 易沉:“哎,别骂,你一骂我,我就腰疼。” 你他妈用腰听人说话吗? 但林秦的嘴嗫嚅片刻,终究是没骂出来。 易沉闷笑几声,连着身上的肌肉跟着抖了抖,腰伤顿时发出抗议,他安稳坐好,不敢再放肆了。 但腰可以不动,嘴不行,易沉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不会停止说骚话。 “宝贝儿,理理我,我要是真的不行了,你会照顾我吗?每天推我出去晒太阳,晚上看月亮,还会抱我上床。” “别做梦了。”林秦说,“我会把你连人带轮椅推下江,圆你自杀梦想。” “噫,讨厌!” 林秦被易沉恶心得寒毛直竖,刚想再说几句,就听不远处有人喊:“哎,那不是易沉吗?易主任,这是不是你家易沉?” 易沉登时僵在原地,林秦顺着声音来向看去,却没有见到那人口中的“易主任”。 “易沉你等等啊,你爸还没下来,他今天带了几个实习生,估计被缠住了。”助理医师风风火火,顺着楼道跑上去。 易沉挣扎着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往电梯间走,林秦在后面跟着,没有多问,只是在易沉伸手的时候抢先按了下楼键。 进了电梯,林秦把易沉挡在角落里,两人一路无话,听着四周孩子的喊叫和吵闹声,直到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才清净下来。 易沉扶着树站定,他刚才走得太急,现在腰伤就像被无数的锥子挤压扎透,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忽然,他的脊背被人顶住,林秦托着他的身体说:“去车里坐着。” 刚才林校长去交费的时候,把车钥匙交给了林秦,两人坐上车,易沉靠在椅背上长久不语,他不说,林秦也不说,车里安静得与世隔绝,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沉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我不是怕他。”易沉说。 林秦:“嗯。” “我就是不想看见他。” “嗯。” “但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先跑,下次必须他走。” 林秦问:“你还想有下次?” 不远处林校长急匆匆地跑来,易沉说:“你说得对。” 易沉要把看病的钱还给林校长,林校长不收,只说下次有事一定记得喊他。 林校长安稳地将车开回学校,甚至还想送易沉和林秦回班里,热情地连易沉都有些吃不消,赶紧说自己没事,甚至还能去跑一圈一千米热身。 林校长怕他乱来,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的眼睛一直胶着在林秦身上,林秦无可奈何地张了张口,说了一句:“您不是很忙吗?快走吧。” “哎哎哎。”林校长顿时像打了鸡血,蹦蹦跳跳地走了,足足年轻了三十岁。 易沉:“哎,真欢快。” “是啊,真欢快。”班主任蒋临在班级门口等着他们,眼神幽怨,看着一个背弃诺言的叛徒。 “篮球赛金杯呢?” 易沉:“蒋老师,跟你打赌,我和我同桌一起上场,我坐着,我同桌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对面的队伍打趴下。” 蒋临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能别吹牛了吗?身为学生能不能脚踏实地。” 易沉:“我们这个队伍配置一看就是残联赛吧?他们难道不该让我们两手两腿十个三分球吗?” 你干脆让人家把奖杯送你算了! 林秦不想丢人,扯着易沉的衣服就往班级里走,刚回到座位上,木兰挠着头问:“大哥,你昨晚被暗夜杀手办了吗?” 易沉立刻回想起林秦毫不设防在他面前睡着的样子,身下又燥热起来,他抖了抖衣服,说:“是你嫂子办我。” 他始终笑着,即便桌下的脚被林秦狠狠地踩住,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是个智障,我昨天忘记点击发表了_(:з」∠)_ 第34章 情书和你 早自习还没开始,班级里罕见地出现了浩浩荡荡的满员。木兰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抄得全身大汗淋漓。换座位后,崔世颁离空调有点远,折了垫纸当扇子摇,猝不及防被木兰拉住手腕说:“老崔,给我扇会儿。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炼丹炉里的孙悟空,过一会儿就成仙丹了!” 崔世颁用力挣脱,手肘不小心撞到卷子上,险些将桌子都掀了,木兰嚎叫着去拽,崔世颁冷冷地说:“你这样的渣滓炼出来,皇帝吃了估计会直接升天。” 但说归说,到底是换了只手继续扇,温和的凉风吹到脖颈间,驱散了热意。 七班的老师们留作业非常不给活路,下课前只留一点,先给学生们一种不过尔尔的感觉。等到最后一节自习即将结束,各科课代表抱着人高的卷子从后门涌入,告诉他们这堆作业周末前必须交,没写完的后果自负。 今天是交作业的死线,每个人都很焦灼。七班没有视学习如命的奇才,绝大多数都是到了班级里现补,一排挑出一人写一科轮着抄。但木兰显然没有跟人凑数的需求,有林秦在,他永远不用担心没有作业可抄。 “嫂子是我的天,嫂子是我的地,嫂子是我的天和地。” 林秦面不改色地听着,甚至偶尔还能跟着木兰跑歪十万八千里的节奏哼哼两句。 木兰飞快地写完一份,卷面上飞扬的字揉皱到一处,像是个驱鬼的符,贴到门上能辟邪。他将卷子递去易沉面前说:“老大,我抄完了!你快写!” 易沉冷笑,从书包里掏出卷子摔到了桌上:“爹稀罕抄吗?” 牛逼大发了,易沉会自己写作业了。 现场一时沉静片刻后,顿时一群人便蜂拥而上瓜分了易沉的作业。 “易哥,语文借我!卧草,易哥这字迹可真漂亮!” “牛逼,蜀道难都会默写,我前三个字有俩都不认识呢!” “哎哟,这几何的辅助线拉的,瞧瞧,比打印的都漂亮,横平竖直的呢!” …… 易沉骄傲极了,任由木兰骄傲地将卷子展示给全班同学看。 “易哥,看你卷子都写满了,能对几道题?” 易沉骂他:“有的抄就不错了,你还挑,不抄还给我!” 卷子自然是不会还的,管他对不对,先写上再说。然而易沉说归说,对正确率根本不作怀疑,毕竟林秦早就检查过他的卷子。 易沉写作业很直接,会的就写,不会就一笔不动,半小时下来,整张卷子上只写了两个字,“易沉”。 林秦:“怎么不写?” 易沉:“不会。” 林秦接过卷子,粗略地扫了一眼,几乎在过眼的时候答案就出现在脑海中了。他沉默片刻,问他:“三角函数公式会背吗?” 易沉想了想,背了几段。 林秦挑了眉,易沉任由林秦打量。 “都对,那怎么不写?” 易沉问:“写了就能给分?” “能。” 于是十分钟后,林秦再一次收到易沉上交的作业,满卷子都是对应解题思路的公式,罗列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一题多解,只是没有答案。 林秦沉默片刻,问:“一加二等于几?” 易沉诡异地看了林秦一眼,立刻接话:“答对了有糖吃吗?林老师,人家想要吃糖糖~” 林秦:“等于几?” 易沉:“四。” 林秦松了口气,终于放心了。 原来是不会算数。 于是再十分钟后,易沉收到了来自林秦的反馈,一本干干净净的小学生算数答题本。 易沉抖着手在一加一等于几的横线上,屈辱地写下了“二”,林秦充满鼓励的眼神投在上面,甚至还鼓起了掌。 当年他第一次听师父讲课的时候,师父也是这样做的。 林秦尽可能地还原师父的眼神和表情。 努力的结果是,平时一直冷着脸,一副“再烦我就杀了你”表情的林秦挤着眉头扯着嘴唇凹出“你真棒”,“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简直对你刮目相看”,“我的老天你看啊,这里有个小天才”,看得易沉差点没憋住即将喷涌而出的笑意。 连带着小学算术题也写得舒服多了! 三分钟后,越写越上瘾,感觉已经达到人生的智商巅峰的易沉,收到了来自林老师的一块大白兔奶糖。 甜上心尖。 理科生虽然不需要在史地政的背诵全本书的地狱里挣扎,但物化生的题却是不能少做。林秦做题极快,而且也极少写多余步骤,他总是能用最快的方法找到最直接的解题思路,然后在答题上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在林秦那震惊全校的成绩出来后,林父曾找林秦谈过,问他想不想去更优越的学校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林父从事教育行业多年,自然知道以林秦的成绩,莫说是旧城,即便是全南城都罕有敌手。 然而林秦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让林父不仅没伤心,反而欣喜若狂。 林秦说,他有了一群朋友,有一个想要一起成长的人。 他甚至再一次主动问起了医生的联系方式,了解下一疗程该如何治疗。曾经的他将自己压抑在狂躁且孤独的世界里,林秦寂寞地断绝了与所有人的交往。这样的林秦,说他有了朋友。 林父简直喜极而泣,而林秦却有些胆战心惊,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易沉和木兰他们真的拿他当朋友吗?会不会……会不会又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故意接近他,然后找机会,揍他打他羞辱他,用相机记录他的狼狈。 林秦攥紧了拳头,心想大不了就打回去。 但易沉看起来就很不禁打的样子,万一打坏了,岂不是可惜了一张好看的脸?当时的林秦还没跟易沉动过手,只觉得他虽然身手敏捷但菜的一逼,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林父见林秦一会皱眉一会叹气,赶忙说:“不换学校了,不换了,别着急啊。”万一急得发病,那才是得不偿失。 林秦没有解释,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但现在他却很想回到过去问问以前的自己,他是怎么看出易沉菜的? 林秦一边反思,一边写题,飞快地扫完卷子,甚至连周纲给他专门留的压轴题都解完,林秦抻了懒腰,动作却陡然僵住。 易沉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笔,他拖着下巴看他,眉眼弯弯,溢出的笑意里还掺杂了一些让人心跳的东西。 林秦有些不自在,咳了咳问:“怎么不写了?” “看你。”易沉说。 “看我做什么?” 易沉:“因为看你比写题重要多了。” 虽然林秦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认定易沉只是给自己不想写作业找了个借口。 两人从放学写到月上柳梢,易沉受了伤不宜长时间走动,林秦就想让他先住在他的家里。若是平时易沉肯定早就飞扑上去恨不得亲林秦一口,但现在他受着伤,再在那张小床上避让着林秦的话,估计他的腰就真断了。 可他又不舍得拒绝林秦,前几天放了学,跟林秦回到小店里,竟然发现那张小床和占地又碍事的大衣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足够两人平躺的床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 林秦放下书包,拆开一套新被子说:“找孟姐要的,我重新加固过,不会塌。” 易沉的心几乎被粉红泡泡溢满,他恨不得抱着林秦去路中间大喊:“这就是我爱的熊熊,对我多好啊!宠我宠上天!” 但即便如此,第二天,林秦依然是在易沉的怀里醒来。 林秦抬头便撞进易沉刚醒来时朦胧的眼神里,身体骤然一紧。 “嘿,想什么呢?”易沉拍桌子,唤回林秦丢失的魂魄。 林秦立刻回神,脸不自觉地红了。 易沉恍然大悟:“哦……你是在回味早上的时候……” 林秦砰地站起身,气冲冲地往门外走,易沉他去做什么,林秦头也不回,“去厕所!” 林秦像个炮仗,谁点炸谁,他裹挟着怒火撞进厕所,正好遇见出来的程光,程光从未见过林秦这副样子,他平时冷得简直是块冰,看着都觉得发冷,连他这样热情似火的男人都禁不住林秦的冷气攻击,然而他刚才路过的时候,脸颊分明是红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冰融化? 程光几乎脑补了一篇八百字小作文出来,也难怪老师们常说蒋临班里的学生,可以偏科,可以成绩不好,但一定都会写作文。 林秦在厕所里躲了五分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易沉就有些心慌。今天早上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他平时明明不习惯与人距离太近,但偏偏易沉每一次都打破他心里的距离底线,一步步瓦解了他的堡垒。 于是他落荒而逃。 还有几分钟上课,林秦揉了揉眼睛,将失态掩藏,又恢复了一身冰霜。快到七班的时候,他却被一个没见过的女生拦住了。 那个女生扭扭捏捏,手里攥着什么,她想退又被身边的女生推了上来。林秦皱着眉,那女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亮出了藏在身后的粉色,画着蝴蝶结的小信封。 “你……”女生说。 林秦安静地等着,女生有些害怕,埋着头说:“你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易沉同学吗?” 林秦的心陡然沉到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呵,男人。 —————— 更晚了,如果有错字的话明天改,睡了晚安~ 第35章 怒火和你 林秦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表情冷峻地看着那个女生。 女生叫韩菁菁,是一班的班花,似乎在辉中的受欢迎度比六班文雅雅还高。去年校庆文艺汇演,韩菁菁带着一众辉中美少女们上台表演舞蹈,灯光猛然点亮的一刹,台下学生们的喊叫声几乎要把礼堂房顶掀掉,第一排全被粉丝团占据,一群男学生头上捆着写了韩菁菁名字的发带,手上挥舞的应援荧光棒将礼堂变成湛蓝色的海洋。 韩菁菁的舞蹈视频被人发到了社交网站,美少女一炮走红,甚至偶尔还有星探跑来辉中校门口,期待与韩菁菁的相遇,而辉中的论坛关于韩菁菁的帖子更是一串飘红,被关注率仅次于易沉。 然而即使林秦不是中途才转学来到辉中,即便他从高一就入学,恐怕他也不会记得韩菁菁是谁,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他连自己班级的学生都没记住。 韩菁菁本想将情书亲手送给易沉,但她紧张又害怕。 她看见过在篮球场上纵情拼搏的易沉,看他跃到高空抛球入网,又落地与队友们击掌庆贺。她看见有女生给易沉递水,易沉却转手送给其他人,他的眼睛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女生身上驻留过,这让她不禁想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唯一的宠儿。 她也看见过,易沉领着一群人去隔壁学校打架,他出拳的时候,眉眼的冷漠和狠厉让她胆寒。 可越是这样,韩菁菁就越是迷恋易沉,她知道学校里有很多人对校霸感兴趣,但真正敢对校霸告白的人,只有她韩菁菁。 想到这,韩菁菁不仅鼓起了些许勇气,她收回情书,昂着头高傲地看着林秦,她的态度转化堪称秒变,刚才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女生,眨眼就变成不可一世的女王了。 “你是易沉的同桌,对吧。”她没有向林秦求证的意思,她能认出易沉班级里的每一个人,这其中自然包括和易沉在贴吧上闹出过“绯闻”的,穿着熊衣服的林秦。 韩菁菁最早看见那个帖子的时候,她不屑一顾,谁知道熊皮下面是人还是狗,但她没想到,熊衣服下面不是她想的畜生,是个细皮嫩肉长得还挺好看的男生。 韩菁菁说:“你能带我去见易沉吗?” 虽然是问句,但却隐含命令之意,她身边的朋友早就习惯她的做派,反倒是觉得刚才害羞的她有些扎眼,还是现在更舒服些。 林秦终于开口了:“你有脚吗?” 韩菁菁一窒:“什么?” 林秦:“你有手吗?” 韩菁菁有些恼怒,他是在羞辱她吗? 林秦冷冷一笑,声音淡漠地像根扎进皮肉的钉子,“你有手可以亲自把情书给他,有脚可以走去找他,拦我做什么?” 他很少会对人说不客气的话,以前的他谁也打不过,就只能咬着手将□□和痛呼憋进肚子里,后来他拳脚上的功夫有了起色,他也鲜少与别人在打架前聊感情,比起易沉的有事没事都爱说骚话,林秦更喜欢速战速决。 毕竟,反派死于话多。 然而从刚才韩菁菁说出她的目标开始,林秦心里的一簇火苗刹那成火海,瞬间将荒芜万里的草燎成烟烬。有一把小锤在身体里,从里到外咚咚咚地敲着,时长时短,是个急促的音符,将他的筋骨寸寸敲断。 上一次有类似的感觉,还是有人抢走了他师父留给他的一幅画,后来那个人腿被打断扔进深山里,三天后才有探险的驴友将他送去了省城的医院。但可惜的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能打,那细如麻杆的胳膊,碰一碰估计就散架了。 林秦在心里幽幽叹息。 但他在挑衅后的不言语,对于韩菁菁而言却是一种讥讽,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和不自量力。 韩菁菁气急了,抬起巴掌就要打林秦,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气急败坏地转头看去,却怔在原地,惧意涌上心头,潮气立刻湿了眼眶。 “易,易沉!” 易沉淡淡地一笑,将她的手甩到一边,走上前揽住林秦的胳膊,“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呢。”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韩菁菁。 林秦向一旁歪了歪头,易沉跟着他的步伐停下,便听林秦说:“你的情书呢?给他?” 韩菁菁脸色莫测,攥着情书的手一直在颤抖。 林秦问:“不给了?” 韩菁菁的脸憋得通红,看眼神恨不得吃了林秦。 走廊的学生们纷纷憋住呼吸看他们,这眼前梦幻又神奇的修罗场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人悄悄在后面录像。 林秦带着冰碴的眼刀狠狠地刮过偷拍的学生,那学生吓得手机险些掉了,易沉的手抚在林秦的脸颊边,将人带着往班级走去,自始至终没有问过情书,更没有嘲笑或者诋毁韩菁菁,保全了她最后的颜面。 易沉抱着胳膊揶揄林秦,“一眼看不到就惹事,真不让人省心。” 林秦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全喷到易沉的身上,砰地一脚踹倒了他的椅子,“到底是谁惹的事。” 一声巨响,全班肃静。 他满眼不耐烦,刚才面对韩菁菁的暴躁隐隐有些冲眉眼,发红的眼角让易沉一愣。化学老师还在门口与物理老师说什么,听到动静看了一眼班级,此时已经打过上课铃,牧野身为班长主动站起身说:“林秦,不可以打架。” 七班的人对老实守规矩的牧野谈不上喜欢,但也绝不讨厌,毕竟即便牧野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也从不打小报告,这让他们觉得他至少是个爷们。所以平时,尤其是老师在的时候,都极给牧野面子,能低头就低头,能认错就认错,连木兰也不例外。 但今天的林秦就是个被点燃的小炮仗,他的怨气和怒火无处释放,无论是谁撞枪口都得被扫射,林秦被怒火冲昏了头,尖锐地说:“打了怎样?” 他一拳砸到桌子上,远在第一排的同学都听到了木桌断裂□□的声音。 易沉皱眉,抓过了他的手,林秦这一拳威力不小,拳头上满是血,而且还偏偏又是那只受伤的手。 “怎么回事?你跟你的手有仇?”易沉的声音冷极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易沉冷了眉眼并不算生气,若是连声音都寒冷起来,那才是真的发怒了。 林秦狠狠地推开易沉,整个七班的人包括李铮、程光、木兰和崔世颁在内,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看过这种眼神,是看病人,看异端,看格格不入者的眼神。 在林秦心里,这无疑是一种宣判,划开血淋漓的鸿沟,不可逾越,不可修补。 “别来烦我。”林秦轻蔑地说,“万人迷。” 林秦摔门而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化学老师和物理老师,两位老师看了许久,才确认刚才发飙的不是易霸王,而是那个温文疏离却成绩最好的林秦。 林秦走在旧城的小路上,他来辉中是第一次上学,现在从辉中离开是第一次逃课,人生中也许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但无一例外,每一个第一次都让人难忘。 随着他狂躁地走了许久,体内的邪火终于渐渐熄灭,然而林秦知道它并不是彻底燃尽了,而是仍然隐藏在他的身体里,蛰伏着,随时会冒出来啃咬一口,让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就因为易沉被别人告白?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蒋临看的那些校园小说里,每一篇都有浪漫的爱情故事,像易沉这样的天之骄子,难道不正是小说中的男主角吗? 反而是自己,像只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老鼠,侥幸偷了一丝光亮,便贪婪地想把太阳据为己有。 这样的他,凭什么对易沉要求甚多? 但林秦的身体里又冒出一只小林秦,小林秦在说,为什么不可以贪婪,为什么不可以独占,一旦易沉有了心爱的姑娘,他还会是那个陪着他看店,给他刻字写小告示,用歪七扭八的线绣花,恨不得状告全天下,熊熊归他所有的易沉吗? 心底的小小火苗闪着微光,仿佛在说,林秦啊林秦,你想找到哥哥,又想霸占易沉,你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你想得美啊! 林秦被一块巨石压着,呼吸梗在喉咙,不上不下,一阵阵地发痒。 “嘿,林大侠,别来无恙啊。” 林秦悚然一惊,似乎被人从窒息的深海拉回了陆地,空气灌进肺里,他疯狂剧烈地咳嗽起来。 黄老板吓了一跳,赶忙去拍林秦的后背,“别激动啊,我不就是打了个招呼吗?” 林秦的眼角咳出眼泪,黄老板沉默地看着林秦抓在他衣袖上的手一点一点缩紧,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求生的稻草。 他说:“叔给你买个烤红薯?” …… 林秦沉默地咬着烤红薯的皮,看黄老板在他面前秀操作。 “就这个孙子,老子三招就能把他打死,你瞧好吧!1,2,3,死了,老子让你三刀死,你敢活到第四刀?” “妈的,又是这个完蛋的犊子,天天跟老子过不去,你当老子的钱是白花的吗?死你的!” “草,什么玩意都敢来老子面前污染老子的眼,老子打你不怕脏手,来来来,打上三天三夜!” 在黄老板打开游戏之前,他还跟林秦说,自己以前腼腆地像个西红柿,见人就脸红。现在西红柿玩了游戏变成疯狂的西红柿,抓到谁就喷谁一脸唾沫星子。 “红薯好吃不?” 林秦回神,红薯完好无损,倒是包裹着红薯的包装纸被他啃掉了一半,怪不得他总觉得嘴里的味道怪怪的。 林秦点了点头:“好吃。” 黄老板说:“好吃就行。现在有的吃,有的喝,就是好生活。” 林秦:“可是我贪得无厌,想要更多,怎么办?” 黄老板抽空揉了揉林秦的头,他的衣袖间有烟草味,网吧里禁烟,他就偷偷跑去店外抽,刚才就是抽烟归来遇见了林秦。 “小屁孩子知道什么叫贪得无厌?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除了学习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考试考几分啊?” 林秦说了一个分数,黄老板操作的角色陡然向悬崖跌去。 黄老板砸着嘴,顾不上选回城复活,喃喃道:“娘的,难道现在的孩子一谈恋爱学习成绩就疯涨?” 林秦:“什么?” 黄老板:“你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是谈恋爱了?跟叔说说,看上谁家小姑娘了?还是人家没答应你,你就偷偷跑出来了?” 黄老板成竹在胸,一副老子见过的世面比你看过的毛片还多的样子。 瞬间,林秦全身都被那股火包住了。 喜欢,当然喜欢,他原来是喜欢上易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下一章会发生什么呢? 第36章 告白和你 对于林秦而言,喜欢是个并不算遥远,却有着清晰界限的词。 他喜欢师父,因为师父是他的黑暗童年里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他喜欢哥哥,因为哥哥答应他要带他离开小小的村庄。 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孤独寂寞的林秦,林秦结交了朋友,热闹的班级里有人对他笑,笑意不掺杂质,他喜欢班级里的每一个同学,老师。 然而对易沉,他的喜欢不一样。 那种喜欢也许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就已经在心底深深扎根,平时看不见摸不到,一旦破土而出,见到光的刹那便成草原。 那亦是一种无法忽视不理,永远蛮横纠缠,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林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思在脑海里疯长。 “想什么呢?伸手。”黄老板的声音阴沉沉地,隐约夹杂着磨牙的声音。 他瞄了一会儿林秦才觉得不对劲,虽然之前见面,林秦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绝对不是呆滞。他再仔细一瞧,这位天才将手搭在膝盖上,伤口冒出的血一路流到了裤子上。 “你小子不会为情所伤,跟情敌打了一架,还输了吧?” 林秦的脑子里现在只有易沉两字,没理会黄老板半嘲讽半揶揄,直愣愣地说:“赢了。” 他勃然大怒的时候,全班震惊,连易沉都没拦住他,从结果上看,确实是他赢了。 棉球裹着酒精擦在伤口上,林秦被疼痛唤回了理智,黄老板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手下的动作才轻了些,不紧不慢地说:“行,还知道疼,我还以为已经傻了呢。” 林秦:“……” “年轻人,叔跟你传授点过来人的经验,你们都不爱听我们训话,等以后你就知道,有人训话才是这世间顶顶幸福的事,是有些人羡慕不来的!”黄老板扔了棉签,抽出纱布将林秦的手重新裹起来,“别为谈恋爱的事伤神,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你情我愿谁能管你们?” “但是说好啊……”黄老板咳嗽一声,“不能耽误学习成绩,不能因为谈恋爱招惹上麻烦,有事可以来找叔,但叔一向秉公处理,绝不偏袒渣男。” 林秦:“嗯。” 林秦没问黄老板,如果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该怎么办。他思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如果易沉不喜欢他,那他就默默喜欢易沉好了。 默默喜欢,总不算出格的事吧。 林秦与黄老板道别前已是黄昏,黄老板怕林秦晚上饿,又去买了五个喷香的烤红薯给林秦带上。林秦感激地说:“谢谢。” 黄老板犯了烟瘾,把烟叼在嘴里解闷,“甭客气,你替我打赢了王有武,还帮了楚哥的大忙,别说五个红薯,就是五十个叔也买给你。” 林秦点了点头:“多谢黄叔。” 只是道谢就有些单薄,再加上祝福就显得更诚恳了,于是林秦又补充了一句:“祝黄叔头发日渐浓密。” 他刚才仔细观察黄老板,发现他的发际线比初见时更靠后了。 红薯喂了白眼狼,黄老板气得差点把烟头吞了。 林秦抱着五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在旧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到江边才认出这就是当初阴差阳错,拉住易沉不让他跳江的地方。林秦翻身坐在栏杆上,在同样的位置看着江面,明明是一样的风景,但现在看确实不一样。 连波光潋滟,江潮迤逦都比平日更好看。 “哎,那个小孩,不许跳江!”来江边散步的人跑过来拽林秦,手却摸了个空,林秦已经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他礼貌地对来者道了谢,说自己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当初易沉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天色渐晚,林秦往家中走去,明天他会照常去上课,去见易沉,如果易沉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说他犯了疯病。这本来就是无数医生诊出来的事实,并不算他瞎编。 这个时间,辉中最后一节晚自习刚下课,校门口的小吃街人声鼎沸,林秦从小院子里回家,他打开门,放下手中的烤红薯,手指碰到灯开关的一刹那,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砰—— 那人揽住他的腰,刹那间天旋地转,林秦被人按到了门上,巨大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将走廊尽头正准备休息的阿姨惊得开门查看发生了什么。 屋里静悄悄地,似乎隔断了与世间的一切联系,然而林秦知道这并不是做梦,他下意识反击的时候闻到了独属于一个人的草木香,让他瞬间放弃了挣扎。 易沉像头饿了一整天的豹子,在林秦的脖颈间轻轻地嗅着。 “八小时三十五分钟。”易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喷在林秦脖间的吐息越来越热,像一团炽热的火。 “我等了你整整八小时三十五分钟。”易沉说,“我不想问你为什么生气离开,也不想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只是好奇,你真的舍得不辞而别,离开我吗?” 林秦沉默了。 但易沉并不因他的沉默而愤怒,他是个敏锐且极其自律的猎手,在彻底得到猎物之前,他不会放过猎物的一举一动。 “说话。”易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诱哄的语气,“告诉我,你舍得离开我吗?” 林秦抬手握住了易沉的胳膊。 黑暗中,林秦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别逼我。”林秦说。 他明明在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筑起了高入云巅的堡垒,将他视若珍宝的喜欢藏在里面,重兵把守,谁也别想把它放出来。 然而易沉的一句话,那固若金汤的堡垒便裂开了一条缝,缝隙让城墙四分五裂,无处安放的喜欢挣扎着冒出头来。 不行,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间,他还没有做好被易沉讨厌的准备。 “林秦,你说舍得,我就放手。” 林秦看他,易沉笑得有些苍白,声音却低得似乎要消散了,“真的,易哥从不骗人,更不会骗林秦,只要林秦说舍得放手,我就离开。” 林秦知道,易沉没有开玩笑,易沉说的离开是真正的离开,再也见不到的离开。 是你逼我的。 林秦在心里默默地说。 易沉扣在林秦手腕的手缓慢地滑下,他笑了一下,笑声冷淡极了,然而他的手还没彻底松开,却被林秦反手扣住。 易沉一愣,刚要开口,嘴唇却被人咬了一口。 黑暗中的林秦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狼崽子终于亮出獠牙,发出奶气十足的威胁,“是你逼我的。” 我本来不打算招惹你的,我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所以我退而再退,直到无路可退。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击破我的防线,让我在你面前溃不成军。 铺天盖地的失落瞬间转成狂喜,易沉狠狠地勒住了林秦,手按在他的后脑上,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林秦的眼睛水汪汪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很敏感,他清晰地感觉到按压在后脑的温暖的掌心,轻轻地啃咬他嘴唇的牙齿,以及纠缠在一起的呼吸。 易沉闷笑起来,将脸埋在林秦的脖间。 “你喜欢我。”易沉说。 林秦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拥住了易沉。 “你喜欢我!” 林秦:“嗯。” “你喜欢我!!” 林秦:“……嗯。” “你答应了,你说你喜欢我!!!”易沉抱着林秦在狭窄的屋里转了一圈。 林秦本就有些害羞,刚才是他主动亲上去的,虽然后面被易沉反客为主,但很明显,他的心终于从飘忽不定的云间落地。 易沉得意极了,唇角甚至要咧到耳后,“我就知道,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林秦扑上去掐他,易沉踉跄地接住他,打闹间两人再一次亲到了一起。 “真好,好到……我都词穷了。”易沉抱着林秦,怀里是他最珍贵的宝藏。 林秦:醒醒大兄弟,一个语文作文常年十八分的人,就算保持清醒,词汇量也不见得多到哪里去。 “林秦。”易沉贴在林秦耳边喊他。 林秦:“嗯。” “林秦。” “嗯。” “林秦。” “……有屁快放!” “噗——”易沉拟声说。 林秦忍不住笑了,用额头去撞易沉的头,“喊我干什么?” “没什么,总觉得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八个小时三十五分钟,漫长得像一辈子。” 林秦抱住易沉的头,轻声说:“我去江畔了,就在很久之前你坐过的栏杆上看江。” “好看吗?” “好看。”林秦感叹说,“好看极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江水。” “然后我就回来了,黄老板给我带了烤红薯,一会儿分给你两个当夜宵。” 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就把微冷的红薯放在微波炉里热了吃,林秦吃到一半,问易沉,“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还会等我吗?” 易沉说:“我会出去找你。” “找不到我呢?” “就去江边。” “如果在江边也找不到我呢。” “那就跳下去。”易沉伸出手指捻掉林秦嘴边的残渣,“找不到你,我就去跳江。” 林秦有些不满,刚压下去的怒气又冒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跳江,死来死去得好玩吗?” “谁说我要死的?”易沉笑了笑,“我爬上栏杆,你就会来拉我下去。” 就像以前一样,一次,无数次,在他需要的时候拉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写成了青春疼痛文学【45度角看天 ———— 明天不出意外会断更,因为周日也加班,我其实已经困到快昏厥了,晚安~ 断更后照例发红包,啵啵啾 第37章 改变和你 一阵天崩地裂的敲门声过后,走廊里传来开门声,隔壁的老板娘正顺着脖子套围裙,两股绳缠在一起,拧出一个难解难分的疙瘩:“小崽子,大清早砸什么门!” “姐姐,你看见我大哥和我大嫂了吗?”木兰的嗓门比老板娘还大,但这一声姐姐叫得老板娘顺耳无比,起床气顿时一泻千里,甚至还想拉过这个憨头憨脑的小子让他再多说几句漂亮话。 “你大哥和大嫂是哪个啊?名字叫啥?姐跟你说,这小院里没有姐不认识的人!” “易沉和林秦啊!易沉是我大哥,林秦是我大嫂!” 老板娘都被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镇住了,哑然片刻也跟着木兰一起砸门。不多时,室内传来走动声,好像有人在催促谁去开门,门缓缓被打开,正叼着牙刷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不耐烦的易沉淡定地接受门外二人的围观。 老板娘长吁短叹:“娘嘞,你还真在这里!” 木兰喜极而泣:“大哥!你还真在这里!”他还以为大嫂失踪后,他大哥找不到人就着急要去跳江呢。 “你跟林秦是咋回事?咋还有这层关系了?” “怎么了?”林秦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易沉不情不愿地偏了身子,却见他家小可爱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扣子扣了一半,敞开的衣襟里隐约可见清瘦的锁骨。 易沉的喉咙动了动,眼神骤然深沉,木兰听见林秦的声音激动坏了,扬声喊:“大嫂大嫂!你什么时候回家……” “砰!” “……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木兰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木兰的鼻子险些被门板拍歪,走廊上的坏了半个月的感应灯被剧烈的声响震得重新亮了起来,门外的两人茫然相视,间或听见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干什么?门都被你摔掉了!” “没掉呢,没掉呢,乖,把衣服扣上。” “你手摸哪呢?住手!易沉!” “唔——” 过了十几分钟,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木兰挠着头跟林秦打招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大嫂像哭过的样子,唇角也有些发红。 老板娘已经趁这段时间整理好衣服,店里的活计很早就开始准备早餐了,老板娘特意返回来问:“兔崽子们,吃早饭了吗?” 易沉笑:“刚吃过……” 话音刚落,林秦羞窘地狠狠踹了他一脚,心平气和得说:“麻烦孟姨了。” 木兰爱极小笼包,一口吞一个,吃得直抽气,还要分神问他大哥:“大哥,你在哪找到嫂子的?” 易沉:“在哥心里。” 林秦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易沉拍着林秦的后背帮他顺气,忍不住勾起唇角:“哎呀,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好答的嘛,我就说,孩子长大了,是瞒不住的。” 林秦差点把桌子掀了。 他真想回到过去,回到答应和易沉在一起的时候,把当时昏头的自己抽死。 木兰咕咚咕咚将掺了糖的八宝粥喝尽,抹抹嘴说:“哎呀,真甜蜜。” 崔世颁姗姗来迟,也点了一份小笼包慢悠悠地吃,边吃边说:“昨天下午老蒋通知今年不开运动会了,因为要预留出时间给秋游和校庆,校庆的时候以班级为单位排演节目,我把我们的名字都报上去了。” 林秦端着豆浆的手顿时僵硬了。 如果让他去舞台上挥动胳膊,被全校师生围观,还不如让他在成千上万台相机前接受闪光灯凌迟。 崔世颁:“别瞪我,老蒋说既然是集体活动,必须要全班一起上,少一个都不行,我看见赵小天想去办公室偷偷划掉自己的名字,正好撞见老蒋拿着全班的意愿签名在复印机前站着,足足复印了一百份。” “其实就是他自己想凑热闹吧。”易沉抽出纸巾递给林秦,顺便盖棺定论。 林秦的动作有些僵硬,他不想上舞台,也不想在全校师生的围观下展示他的僵硬,但师父说过,一味地远离集体活动,只会让他和同学们更加疏远。 林秦眼中闪过决意,就算他变成顺拐的木头人,也得站在台上,这虽然是林小秦短期内进步的一小步,却也是未来能够摆脱纠缠他的困扰的一大步! 易沉捕捉到林秦眸中的小小光亮,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捏了捏林秦的手。 回到班里后,蒋临没有喊林秦去谈话,问他为什么要逃课,反倒是周纲一直拉着林秦不松手,说好不容易培养出一棵好苗子,万一丢了,他就去跳江。 易沉在一旁起哄,说:“周老师,名额满了,你得排队。” 一时之间旧城的江压力很大,江里的鱼更甚。 周纲讲课总喜欢在快下课的时候挑一道超纲的题留给学生讨论,虽然七班的学习氛围很差,周纲却也没放任过,照样留了题下节课再讲。如今有了林秦,周纲出题出得更欢快了,大有饿虎出笼的势头,甚至说谁能解开这道题,谁就能上北大。 虽然七班的同学普遍连辅助线都能拉错,但并不耽误他们对北大的热忱向往之心,几乎所有人都掏出本子来记题,讨论怎么计算,连木兰都摸着书翻公式,试图找出一条通往北大和清华的捷径。 三分钟后,全班一半的同学放弃了捷径,趴在桌子上企图变成一条咸鱼。 五分钟后,剩余的四分之三的学生合上了书,绞尽脑汁开始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十分钟后,除了少数几人还在坚持,其余的人已经在商量校庆要表演什么节目了。 这道题真的很难,连林秦都足足看了三分钟的题干才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崔世颁的思考时间比较短,但计算起来却颇为费力,两人几乎是同时写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易沉和木兰也没有放下笔。 木兰在纸上足足将原题抄了十遍,现在有一半的图形都被画得看不出模样,每一道废掉的题干下面都有一种解题方法,直到第三个开始,才出现了第一个正确的公式,但这已经足以让全七班刮目相看。 而易沉的题下面则干净很多,只写了三个公式,照样没有答案,他手指间的笔转啊转,过了一会儿将题送到了林秦面前。 果然,公式都对。 他早早就开始落笔,时间甚至比林秦还要早,他的思路永远直接且准确,思路清晰,一步到位。 林秦问:“根据这个公式解题,结果是多少?” 易沉无奈地放下笔:“不会算。” “以前不爱听课,老师就罚我们抄公式,抄的多了,就只会公式了。” 林秦:“以前是什么时候?” 易沉:“初中吧,初二或者初三。” 林秦:“你现在写的公式可是高三上学期才学的。” 易沉一噎,手指在桌面上划圈,又说:“老师随便扔给我们书让我们抄,谁能分得清那是几年级的书?”易沉说的理直气壮,林秦不禁哑然。 你为什么能把这种话说得理所应当?! “那……”林秦说,“想学吗?” 林秦的声音有些轻,可偏偏就是这清冷却又满怀关心的声音,让易沉的心热了起来,易沉的嗓子痒痒的:“嗯?” “我来教你。”林秦说,“不抄公式的那种。” 林秦的样子认真极了,眼睛里闪着光,全身都被接取了史诗级任务的荣誉所笼罩,易沉闷声笑了笑,额头抵在林秦的肩膀,轻轻说:“林老师讲课收费吗?” 林秦仍不太适应在班级里这样亲密,推了推易沉却没推开,考虑着他的腰伤也不敢用力,只好任由他靠着,“不收。” 易沉:“哎,这个时候你就该说收。” 林秦:“行吧,收。” 易沉抬头,把下巴垫在林秦的肩上,鼻尖碰到了林秦的鬓发,“那就把我送给林老师抵债了,林老师可不能退货啊。” 林秦的耳尖红了。 崔世颁撑着额头看木兰一遍又一遍地胡乱涂着,第一个正确的公式解答出错误的答案,后面便一路红灯,没一个是对的。 偏偏结果很巧妙,与崔世颁的答案重合,经过了无数个错误公式的堆叠,偏偏答案是对的。 木兰擦了擦汗,辛苦地松了一口气。 崔世颁:“木哥牛逼。” 木兰:“那必须的,给哥看看,能上清华不?” 崔世颁:“这样解题都能答对,以木哥的强运,考哈佛都不在话下。” 木兰被夸得飘飘然,正要举着答案跟他易哥讨个夸奖,却听前桌的李铮大声地发出一句:“卧草。” 赵小天随后回头,也跟着:“卧草!” 木兰好奇,顺着看去,“卧……草?” 他易哥也太不要脸了,在班里做些什么羞羞的事呢,都要把林小秦按进桌子里了。 然而在这个角度看,众人几乎看不见林秦,实际上易沉确实也趁着讲题占足了便宜,林秦被他欺负得无奈,但一瞪他,易沉就装无辜,让林秦不禁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崔世颁拍了拍桌子,看破一切地说:“来,继续向清华北大努力吧,别管那对狗男男。” 半小时的长休后,英语老师踩点进了班级,她随手点了一排同学读课文,读到易沉的前桌时,英语老师刚想喊停,却见一上课就睡觉,从来只能看见后脑勺的易沉捧着书站了起来,林秦在一旁提醒他读到了哪一段。 易沉找到正确的段落,用非常标准的发音读完,随后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缓缓坐下。 英语老师活像见了鬼,不,比见鬼还可怕的是霸王会读英语课文! 直到下课,英语老师还有些魂不守舍,一听到铃声响起立刻便抱着书溜了,她要赶去办公室跟所有的老师分享。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还没开始,全年级的学生和老师都知道易沉不仅认真写数学题,甚至连英语课文都会读了,是足以写进辉煌校史的重大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后有红包,这章下面的评论发个小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资格和你 李铮趴在林秦的桌边,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秦,企图用眼神感动林秦,但林秦不为所动,卷子飞快地写完一张又一张,但始终没有分给李铮多余的心神。 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看门口一眼,易沉的书本摆在桌上,来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李铮绝望地倒在桌上,冒着尖的头发都垂了下来,“爸爸,你不爱你的儿子了吗?” 林秦心平气和地说:“一夫多妻是罪,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刚毕业就被关进去。” 李铮:“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再不抽卡,老婆们就都绝版了。爸爸,求你了,就一次,抽一次十连,也算了结了儿子的心愿吧。” 李铮求了他足足十分钟,林秦无奈,只得放下笔接过了手机。李铮深知自己的黑是真的黑,从灵魂深处肆意蔓延的黑,因此攒了的钻一分不少地给林秦留着,林秦见他可怜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多按了几次十连。 欧皇一出手,二人的差距立刻清晰地多出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林秦抽了五次十连,剩下的钻足够再应对几次活动,而池子果然被捞空了。 李铮兴奋地抱着手机满地跑,刚想扑过去抱住林秦亲一口,就被三米外的木兰拦住了。 木兰一脸严肃,活像尽忠职守的贴身护卫:“大哥说了,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许靠近嫂子。” 李铮微微惊讶了一瞬,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起来贱极了,抱着手机悄咪咪地踮着脚走了。 林秦戴着口罩,露出来的脸颊微红,耳尖也颤了颤,今早那致命且灭顶的感觉又有些翻涌,让他忍不住狠狠地拧了大腿。 自从和易沉诉清情意后,易沉就在他家里赖上了,晚上也不回家,非说不抱着林秦就睡不着觉。林秦看着冷漠,其实温柔得像朵软趴趴的棉花糖,耐不住易沉的死缠烂打,他也就顺势让易沉在家里住下了。 他的屋子本来不大,他自己住的时候总觉得屋子里空旷且孤寂,一旦关了那盏昏黄的灯,他甚至会有一种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错觉。然而自从易沉出现后,他在窗边找到了一朵冒芽的小花。 两人住在小店里的小日子,可比住校生悠哉多了,没有熄灯也没有其他舍友,拥挤却温馨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易沉总是喜欢在林秦清早醒来,茫然无神的时候亲吻他,那时的林秦手软脚软,身体像个糯米团,可以轻易揉捏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卫生间里的热水器正面临人生中的艰难考验,易沉洗澡的频率明显上升让它有些不堪重负。 等林秦彻底清醒的时候,他缩在被子里死活不肯冒头,喊着让易沉先去班级。易沉无奈拎着林秦的书包去了学校,过了许久,林秦才满脸通红地从被子里挣扎起身。 林秦的手机在床头响了起来,他之前发给医生的信息终于得到了回复。 林秦:医生,喜欢同性是病吗? 医生:恭喜你,林秦同学,你获得了比平常人更多的爱和情感,请务必好好珍惜。 林秦:谢谢。 医生隔了三天才回答说:不客气,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着他一起来见我。 林秦想了想,将这一次会面划进了“有可能实现”的小本本里。不过,说起来,与他打赌,让他回到校园的医生,也姓易,和易沉是本家呢。 真巧。 林秦正要放下手机,易沉的微信信息闪烁着。 [易沉]:宝贝儿,豆浆要凉了,什么时候来喝呀? 林秦的脸立刻就红了,今早易沉说的荤话里也有一条类似的。 [易沉]:豆浆,豆浆,想什么呢,小不要脸。 林秦差点把手机摔了,犹豫片刻,他回了一条消息。 [林秦]:马上。 出门前,林秦戴上口罩和帽子,他下意识地摸出红笔去墙上填写天数,而后才想起,在与易沉确定关系的那天后,他就把哥哥的照片从墙上取了下来,珍藏在抽屉里了。 如果有一天能再见到哥哥,他想告诉他,他终于找到值得他托付信任的人了。 林秦摇晃着头驱除杂念,周纲说晚上的自习林秦可以不用上,因为上次月考优异的成绩,学校有意让林秦代表学校参赛。 晚上会将详细的赛程告知林秦。 袁鸣抱着篮球从七班的后门跑到林秦面前,他刚从篮球场上回来,一身的汗味,袁鸣不在意地擦了擦脸,呼着粗气问林秦:“爸,下个月的篮球赛报名了吗?” 李铮不乐意地嗡嗡:“喊谁爸爸呢?我承认你是我弟弟了吗?” 袁鸣一噎,指着李铮骂:“你能不能要点脸,当谁哥哥呢?” 李铮:“我还就真不要脸了,看见了吗?”他举着手机把林秦新抽的ssr展示给袁鸣看,袁鸣也玩这个游戏,他为了新卡偷偷把压岁钱都花光了,几千块钱投进去都没见响,气得想删游戏,又不舍得,此时一看眼睛都红了,非让林秦也帮他抽卡。 李铮阻拦他:“不行,我爸只有我一个亲儿子,以后我是要继承我家欧皇宝座的。” 李铮一口一个父亲,叫得越来越熟练。 林秦接过手机,无视掉李铮眨地快抽筋的眼睛,问:“篮球赛的日期定了吗?”他还记得易沉许诺过,要给蒋临捧回一座金杯。 但昨天二人才去看过医生,医生叮嘱易沉半年内都不要有剧烈的活动,不然很容易复发,如果腰伤再复发,很有可能会牵连全身。 林秦不懂病情上的事,但医生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林秦数次看见易沉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抚腰,膏药更是从未停过。 袁鸣翻出手机看备忘录:“下个月的2号,周末。” 现在已经是月底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星期。 “一周的时间还能报名吗?”大部分比赛都是提前一个月就截止报名了。 袁鸣抢了赵小天的饮料,拧开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说:“能。咱们体育老师是什么人?在旧城跺跺脚都要让旧城翻天,派出所的楚哥你认识吗?见到老师都得绕着走,发起疯来谁扛得住?” 嚯,辉中真是能人辈出。 林秦点了一下十连后把手机还给袁鸣:“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别写易沉。” 袁鸣漫不经心地接过手机:“不能吧,没有易哥还打什么?辉中就靠易哥……我擦?” 屏幕中间金光闪闪,限定版女神在对他微笑。 林秦问:“只报我的名字。” 袁鸣原地敬了个礼:“是,父亲。” 易沉在上课的时候调戏小萌熊,被在后门窗外视察的主任发现,梁主任最讨厌上课不听讲,下课惹人烦的学生,也不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满头大汗,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易沉拎去了走廊。 林秦担忧地起身,却见易沉笑着将手按下,示意他安心。 去了办公室,梁主任用下巴点了点附近的椅子:“坐。” 易沉一边说“主任你真的太客气了”,一边不客气地坐下了。 “腰伤怎么样了?” 易沉:“啊?” 梁主任耐着心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腰伤怎么样了。” “没事,还能再战。”易沉虽然总是忍不住想说骚话,但在梁主任面前到底是收敛的。 梁主任点了点头,说:“看来篮球赛是不能参加了。” 易沉一愣,他其实都忘记篮球赛的事了。 连梁主任都惊动的篮球赛,其实是全南城所有高校联合举办的篮球比赛,涵盖了旧城在内的五所,林林总总足有近四十个高校。 能在这样的赛事里获得殊荣,才是真正值得写进校史里的大事记。 去年的比赛易沉惜败南城一中,当时他孤军奋战,木兰李铮和袁鸣在赛初就跟多米诺似的纷纷受伤,只有易沉一人的辉中队抵不过千军万马的包抄,最终只带回了银牌。虽说林校长激动得将银牌擦了又擦,放在柜子里珍藏,但到底是易沉心底的疙瘩。 今年,难道辉中要截止于他了吗? 易沉犹豫了一会儿,说:“林秦赢了袁鸣。”他说的委婉,其实在他心里,林秦那不是单纯的赢,是凌虐,是屠杀。 梁主任不甚同意地摇了摇头:“林秦下周要去参加知识联赛,辉中仅有他一人有资格,绝不能被篮球赛耽误。” 易沉懵了:“也是下周?” 梁主任:“同一时间。” 易沉沉默了。 虽然他想让林秦在篮球赛上大发神威,让全南城的人都知道辉中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弱小,但知识联赛有通往全国最高学府的通行证,他不能让林秦因一场小小的篮球赛而毁了未来。 易沉说:“没有我,辉中照样能捧回金杯。” 梁主任没再说什么,只关了易沉十分钟,又给他讲了辉中的校规校纪,便放他走了。 走之前,梁主任说:“你总要知道,在现在,对于你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林秦可以替你参加篮球赛,为校争光,你能替林秦去参加知识竞赛吗?” 易沉身形一顿,握在门锁上的手指蜷缩着,在指骨上勒出白痕,随后轻轻地掩上门走了。 可笑,别说替林秦去参赛了,他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易沉在七班门口停步,他不敢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段,我以为我够遵纪守法的了,没想到还是被敏感 第39章 咸鱼和你 “易哥,站岗呢?怎么不进去?”程光从背后按着易沉的肩膀,将他半推着压进了班里,“你的腰怎么样了?伤还没康复就别着急去参赛,我们辉中别的不行,就是心态好,虽然很少赢,但却没少输啊!” 易沉想了想,竟然无法反驳,没赢不就是输了吗,心态是真好。 木兰跟他打招呼,问老梁有没有难为他,易沉一心记挂着林秦,敷衍地点了点头,就见窗边的林秦正趴在桌上补觉,阳光将他照得暖洋洋,见到的一瞬高悬的心立刻安稳地落回胸腔。 林秦睡得不甚安稳,口罩紧紧地贴在脸上,让他的呼吸有些憋闷。易沉静静地看着,忍不住伸手将他的额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林秦是块璞玉,今早他还吻过那里,当他的呼吸落在林秦唇齿间时,林秦脸红了,可爱极了。 可是林秦是玉,他不是。在所有老师的心里,易沉都是一块蒸不熟煮不烂的顽石,只盼着毕业了将易沉随便抛走,他以后的作为和成就全靠他自己的运气,即便他穷途末路被社会抛弃,那也是他的错,毕竟他只是个不思进取的小混混。 顽石和璞玉放在一起,他们只会哀叹璞玉的自甘堕落,甚至早晚有一天,这块璞玉会被火眼金睛的人发现,带走,打磨成供所有人惊叹的真正的玉器。 这个人不会是他,易沉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一旦毕了业,天才林秦就不再是他的璞玉了。 可即便是顽石一块,也会不自量力地肖想爬到玉前,将玉捧在掌心。即便是陪衬,即便无人在意,易沉也想和林秦永远在一起。 他的手微微收紧,触着林秦额头的指尖在发抖。 “大……哥……”木兰的声音幽灵似的在背后响起,他故意压着嗓子拖长音,反倒将易沉吓了一跳。 易沉:“……你他妈鬼叫什么?” 木兰忧心忡忡地说:“大哥,你饿了吗?” 易沉:“什么?” 木兰:“我看你的眼神,好像要把嫂子吃掉了。”木兰扭扭捏捏,在内心搏斗了一会儿后接着说:“你别吃嫂子了,饿了就吃我吧。嫂子就那几两排骨,吃了就没了,我老木肉多,够大哥吃一阵子的。” 易沉哭笑不得,怪不得崔世颁总说,木兰如果出生在古代,定然是一代忠将,连削肉喂老大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老大,我今天学会做方程题了,我让老崔给我检查了一遍卷子,都对!”木兰的眼睛里闪着光亮,易沉愣住,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木兰了,神采飞扬,朝气得让太阳都自愧。 木兰:“老大,我会努力的,我想跟老大一起考大学,想和老大继续做同学。等出了校门,我还想跟老大一起上班,一起赚钱,一起……” 木兰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憋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一起养大嫂!” 易沉:谢谢你厚。 易沉笑了笑,说:“你大嫂可是要上清华的。” 木兰瘪着嘴,牙齿咬在唇上,恶狠狠地说:“那我再多做两张几何卷子,争取也考清华!” 易沉:“万一你大嫂出国留学呢?” 英语是木兰的短板,有时看字母都要从ABC顺着背一遍才能想起如何发音,他颤歪歪地站起身,攥着拳头冷汗直冒:“那我,那我每天早上背单词,背一百个单词,我,我也努力考英语!” 易沉:“还剩一年半的时间,来得及吗?” 木兰:“来得及,老崔说,当初他休学半年,到了学校就参加期末考试,用了三天的时间学习一学期的课程,最后考了年级第一,厉害着呢。老崔能做到,我也能。” 你能个屁,你就是个咸鱼。易沉心想,崔世颁是比林秦还要可怕的怪物,某省著名大学的数学系教授前天还在给崔世颁打电话问他高考志愿呢。 易沉将头埋在课本间,笑了。 卡在喉咙的巨石落地,阴霾被一股名叫“木兰”的旋风吹散了,连带着咸鱼都变成了最上好的生鱼片。 连木兰都知道要努力才能保住来之不易的相遇,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轻易认输?他哪里有时间自怨自艾,还不如多背三个单词,或者学习解一道概率题。 身旁的桌子传来响动,易沉侧过头,醒来的林秦正以同样的姿势看着他。两人脸贴着桌子对视,像每一天的清晨。 林秦:“早。” 易沉:“早啊,我的公主。” 易沉变了。 不,不仅是易沉,木兰,和在木兰影响下也有被紧张气氛感染的李铮和赵小天都变了。 七班的人削破头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在来到学校后,看见他们正在激烈地讨论一道物理题。甚至于木兰口中冒出的公式,是他们似曾相识,却绝无可能掌握的。变化太过惊世骇俗,被七班称之为“引领辉中重生的革命之日”。 几个男孩子从初中开始就始终在一起,一起反抗老师的□□,一起逃学打架,一起在网吧里通宵打游戏,一起咒骂游戏里仗势欺人的渣渣。他们曾睡在网吧,马路边,或者走廊里,名为同学实则兄弟,没有谁抛下谁,也没有谁压迫谁。 他们约好即便以后去工地搬砖,也要选一家工地,万一惹了事,还能打群架,不至于单打独斗被人欺负。 学习这个选项似乎从未出现在他们的人生里,家长不在意,老师也放弃了他们,只祈祷着他们不闹事就谢天谢地。后来才加入小队的崔世颁偶尔在他们面前展露非同一般的智慧,但这些都只是大江大河中的小小浪花,一簇惊艳,倏而平静。 直到有一天,易沉拒绝了李铮去网吧打称王的邀约,他背上书包和林秦回了小店,林秦卖东西,他在一旁一边写作业,一边分心帮林秦算账。 李铮和赵小天远远地看着易沉,两人相携去网吧打了一夜称王,第二天裹挟着一身烟气和泡面味醒来,李铮说:“天儿,易哥是认真的吗?” 赵小天咂咂嘴,也点了一桶老坛酸菜面,“你说呢。” 李铮不吭声,赵小天饿着肚子,双眼放光地盯着泡面,一分一秒地算时间,掀开泡面盖的瞬间,李铮将面抱走了。 他呼哧带喘地吸溜着泡面,眼睛都被热气蒸红了:“天儿,我也想认真了。” 赵小天愣愣地看着李铮,扬起的手到底没舍得抽他,又给自己点了一份。 从那天开始,闹事惹祸小分队迎来了新生。 程光是七班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当时的他只想着一句话——天塌了。 谁会想到,这伙全辉中最能闹腾的霸王天团,会因为一个公式,一个单词,一个选项而争论得不可开交,甚至险些打了起来。 最终还是林秦出手将易沉和李铮的头按在桌上,用暴力和地位让他们认识错误。 南城高校篮球联赛在一个阴雨蒙蒙的天气里正式开始。 体育老师作为代表上台抽签,与他同时上场的有南城一中和与辉中比肩的臭名昭著的十三中。去年篮球联赛,十三中原本有机会问鼎,谁料在半决赛遇上了杀红眼的易沉,易沉带着虾兵蟹将磨掉了十三中两大主将,虽然最终铩羽总决赛,但已足够让十三中的学生恨他入骨。 抽签台上,十三中的体育老师频频看向辉中的老师,一副老子恨不得当场取你狗命的样子。台下,辉中的同学代表在规定的位置落座,完全不在意隔壁的十三中同学憎恨的眼神,甚至还有人掏出一把瓜子分给其他人。 赵小天狂飙手速,在论坛给全校不能来现场的学生做直播。程光在篮球方面纯属凑数,这种场面根本没有他上场的机会,他干脆跟在赵小天身边,尽职尽责地当摄像机架子,时不时还顺便采访一下周围的围观群众。 程光的摄像机来回晃动,正在看直播的学生把骂人的弹幕都送给了程光。 “同学,你在摄像吗?”清脆好听的声音恰如清泉涌上,程光倒吸一口凉气,是文雅雅和韩菁菁。 校花和班花站在一处,程光满眼群花争艳,一时竟不知到底哪簇花是群芳之首。 文雅雅微微一笑,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同学,你没有打开摄像机镜头盖。” 程光如遭雷劈,手忙脚乱地打开,好不容易眼前有了光亮的同学们一眼便看见差点怼在镜头上的韩菁菁的脸,弹幕中“卧草”声此起彼伏。 “校花也怕死亡C位啊。” “闭嘴。” 文雅雅问道:“你是七班的同学吧。” 程光受宠若惊地疯狂点头,文雅雅看了一眼韩菁菁,说:“我们是受邀临时过来的,没有看见赛程预告。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是几号上场?” 程光正想说还不知道,台上却陡然炸开锅。 辉中和十三中仇人相见,狭路相逢,第一场便要一决胜负。 韩菁菁看起来有些紧张,一直在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人,文雅雅握住了她的手,摇晃着安慰说:“别急。去年辉中赢了十三中,今年也不会输。” “是不是,程光同学?” 程光喏喏地点了点头,心里慌得一比,去年能赢是因为有易沉背水一战,而今年,易沉根本不能上场啊。 台上,十三中的教练兼体育老师与辉中的老师握了手,两人都恨不得掐死对方,但碍于裁判和摄像头在场,脸上挂着敷衍虚假的微笑,甚至还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告诉你,别太得意,今年有你们好看的。”十三中教练撂狠话。 辉中老师说:“我看好你,希望你们争取能拿一分。” 两人在心里问候彼此的家人,从台上下来后,他只剩一句话想说。 “金杯什么的老子不在乎了,十三中必须死。” 林秦戴上护腕,微微提起唇角,像一把出鞘的长刀,他的身后站着辉中校篮球队的成员,再后面则是眼睛不眨盯着林秦的易沉。 他的璞玉在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在1点之前更新完了,开心地睡觉去了 第40章 雕琢和你 马上到了上场的时间,林秦活动着手腕,经过几天的调养,手腕的伤处基本恢复了,只要在比赛的时候稍加注意,不会再有影响。但护腕下依然贴着膏药,是易沉亲手给他贴的,贴完后他低头吻了林秦的指尖。 动人的情话交缠在呼吸里,林秦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看向一旁。 体育老师姓魏名卿觞,是个能在古代言情小说活到最后一话的名字,辉中甚至还有女生专门为了这个名字去看真人。虽然最后的结果是略有失望,但不可否认在他故意晒成小麦色的肤色下,确实有一张尚可一看的脸。 可他不喜欢别人喊他名字,反倒喊老魏的时候会欢快地应声。 老魏在一旁玩口哨,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有些旧的小哨子,用手摩挲了一会后又放在唇边,想吹却又像不舍得,轻轻地亲了一下后塞回衣间。他见林秦看他,拍着林秦的肩膀说:“小伙子,杀过人吗?” 易沉在一旁差点把肺咳出来。 老魏凉凉地说:“区区腰伤就敢鸽篮球赛的废物少出声,小心我把你混在水泥里糊墙。” 易沉咳得更大声了。 袁鸣终于良心发现,关心起这个半路认得“干妈”:“快,喝点水,别苦了肚子里的孩子。” 易沉:“你他妈……他是老子的媳妇!” 林秦摇了摇头,他虽然被人起了一个“暗夜杀手”的中二晚期名字,但他一直是个不主动惹事的三好少年。 “没关系,哥教你。”老魏搂着林秦的肩膀,凑在耳边,声音却大得整个准备室都能听见,“上场后不要留情,对面的全是渣渣,一个不留,杀杀杀,听懂了吗?” 全是废话,但林秦敷衍地点了点头:“……嗯。” 易沉:“操,老魏,你别教坏我家熊。” “操谁呢?你现在能做个深蹲我管你叫爸爸。” 老魏捏着手腕,刚才和十三中老师握手的时候太过用力,现在还有些疼,此刻更生气了,转头就对着易沉喷了起来:“蠢货,老子上次是怎么说的,比赛在即给老子护好你的身体,不听话,就他妈知道跟老楚那个瘪犊子一起打架,打啊,你现在有校园里养的鸡战斗力高吗?啊?” 辉中的鸡的战斗力高得远近闻名,食堂阿姨们多次想要逮住它下锅,均以失败告终。而且此鸡极爱在运动场上围观学生们跑步,稍有不慎就会被啄,学生们只能绕路跑,纷纷敏捷地走位躲鸡。 易沉不甘心自己落得跟鸡相比的下场,反倒是热身回来的木兰擦着汗说:“我大哥比鸡强多了,至少我大哥能吃两碗饭。” 易沉扶着腰把木兰踹了出去。 开场的铃声响起,老魏带着队员离开了准备室,林秦刚起身就被闹情绪的家属拉住衣角,易家属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不许去,”易沉:“你手腕还伤着呢。” 林秦让手腕转了一圈,“早好了。” 易沉打定主意耍赖,就是不肯松手:“那也不许去,你怎么忍心放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吹着冷风受人冷眼,可怜弱小还无助。” 林秦打量着因开着窗户而凉风徐徐,温度适宜的准备室,以及非许可不可入内的标牌,认真地想,他家易沉发起疯来,也挺有趣的。 林秦抬手,拍了拍易沉的头,掌心下是软软的发丝。 “乖。”林秦轻声说。 易沉的手指顿紧,他更不想放林秦走了。 隔着门都能听见老魏的喊声,再不放人估计就真的要挨打了,易沉呼出一口气,拉下林秦的手,在掌心亲了一口,说:“快去快回。” 林秦脸颊微红:“嗯。” 上场前,老魏还在教林秦如何不留情面地虐杀对方,毕竟林秦个子不算高,两个他才勉强比得上对面十三中的一个替补。若不是袁鸣和易沉再三保证林秦是个强将,恐怕他都要觉得俩人合伙在耍他。 袁鸣抻着胳膊说:“老魏,放心吧,要不是比赛太正式,不好看热闹,我爸爸一个人就能打爆他们。” 老魏由衷地竖起拇指,行,比他还能吹,后生可畏。 老魏耸着肩离场,临走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只不过不是在劝林秦,而是在警告辉中的队员们,不拿下比赛就提头来见。 其中一名队员说:“完了,老魏认真了,你们看着办吧。” “滚蛋,说得好像你不是校篮球队的一员似的。” “我现在退组还来得及吗?其实我就是个啦啦队领舞,我愿意当众跳一段舞,只要主席让我退赛,退赛保平安。” “嘿,看见那个球框了吗?对,最高的那个,你只要把你的头扎进去,老魏就让你退赛。” “慌什么?”袁鸣深深鄙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有我爸在,两个十三中一起来都不怕。” 木兰说:“起码三个。” 李铮:“五个。” 袁鸣咬牙压数:“八个吧!” 三人打牌似的互相压数,林秦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和校队的其他人接触不多,在别人的眼里,林秦是个笼罩着天才光环的人,和这样的珍稀物种打篮球,他们甚至比开场就要面对死亡威胁,对战十三中还要紧张。万一比赛中途,不小心让辉中众星捧月的小花苗受到伤害,他们才真的要以死谢罪。 林秦看起来倒很是平静,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看台,忽然他的眸光停顿在某个点上,易沉兜着老腰挪到了看台围栏边,正向他挥手。 林秦抻了抻衣角,掌心有些发热,他只想尽快打赢比赛。 袁鸣是校队的队长,肩负了和十三中握手的重责,两人在裁判的目光下差点把对方的手捏断,纷纷在心里诅咒对方十八代后,哨声响起。 十三中的人围在一起像一座绵延起伏的城墙,然而众人刚起阵势,篮球没了。 下一瞬间,球落框中,球网微微地颤着,混着篮球落地的啪啪声。 随即,山呼海啸的尖叫声轰然而起,整个场馆都被点燃了,程光恨不得将摄像头怼到前面的人的脸上,激动地喊:“出现了!出现了!传说中的无影无踪带球过人跨篮入网绝技!出现了!!!” 连裁判都是一脸“卧草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表情,老魏放下了小哨,对着不远处的易沉竖了个中指。 早他妈有林秦在,谁还指望易沉啊? 十三中的队长怒道:“他作弊!” 袁鸣心有戚戚焉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你,兄弟,我真的懂。” 十三中的众人被安慰得莫名其妙,然而林秦只是晃了晃头,说:“刚才那球算分吗?” 合着这位兄弟还以为是赛前热身吗?十三中自从被易沉虐后,心理素质提升了很多,对于比赛前的垃圾话已经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免疫,可是林秦的挑衅看似平淡无痕,实则杀人诛心,是可忍,十三中绝不能忍。 甚至连十三中的啦啦队都喊了起来:“上,日了他!” 易沉站的位置离十三中很近,他凑到一人身边问:“嘿,兄弟,想日我还是想日他?” 那位同学立刻就认出此人就是去年的灾星,抄起水瓶就要打人,易沉不慌不忙地喊:“保安,保安,哎哟,打人啦!” 保安正好走到十三中的区域,闻言立刻赶到,将人架了出去。十三中的学生们敢怒不敢言,纷纷怒视易沉,反倒是瞪林秦的少了许多。 易沉:“想日我啊?” 十三中用眼神表达了肯定。 易沉:“嘻嘻,做梦。” ……尼玛,谁来杀了他。 “再来!”十三中的队长闷声说。 十三中换了围剿方式,有人专注盯着林秦,虽然利用体型优势阻止了林秦的势头,但林秦宛若鬼魅,在赛场上唯有风才能捕捉到他的痕迹。 袁鸣的掌心通红,不是因为打球,而是一直在鼓掌。 去年被易沉统治的心理阴影重新笼罩在场馆上,十三中校队的诸位只觉腿肚子打颤,好不容易抢下一球,险些手抖地又扔回去。 这不是普通的篮球,这是随时能移平运动馆的炸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十三中拿到了自比赛开始后的第一个分数,他们仍晕乎乎地不敢相信。李铮悄声问林秦,“累了?” 林秦瞥了一眼正在跟裁判吹林秦有多牛逼,是整个南城高校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的老魏,“他让的。” 赛前,老魏说:“至少让他们进一次球,毕竟明年还要再见,做太绝不好。” 当时十三中的体育老师从一旁路过,差点把栏杆拆起来砸老魏。 可即便拿到了分数,也并没有修补好十三中千疮百孔的心,整个校队宛若霜打茄子,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地里。 十三中的老师径直走到林秦面前,林秦看着他,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木兰和李铮站在林秦的身后,连袁鸣都手捏了一把冷汗,然而老师只是打了个招呼,顺便问问林秦愿不愿意来十三中。 这种毫无廉耻的挖墙脚的行为引出了老魏长达三分钟的花样中指表演。 裁判主动上前来祝贺林秦,林秦应付地在他半伸出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当做打招呼,转身便向场外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易沉拉过林秦,问他:“为什么不用右手。” 全场比赛下来,林秦始终用左手在投球,可他不是左撇子。 林秦握住掌心,他不好意思说,因为易沉曾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宠我,不会介意的。 ———— 复更归来,评论发红包,鞠躬~ 第41章 造人和你 全场比赛下来,林秦始终用左手在投球,可他不是左撇子。 林秦握住掌心,他不好意思说,因为易沉曾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个吻。对于易沉平时的小动作,林秦又害羞又不忍拒绝,怀揣宝玉,担惊受怕之余又想时常打开看一看,摸一摸。 可易沉一向是个给墙上房,给梯揭瓦的类型,林秦微微一顿,说:“右手不舒服。” 易沉帮他揉了揉,在被老魏喊走前,易沉笑着说:“放你一马。” 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林秦冷冷地勾唇:“放谁一马?” 易沉惊讶地说:“哎哟,小伙子,行啊,还想玩放马跑?” 林秦一脚踹过去,易沉凭着强烈的求生欲,硬是让腰旋转了一圈,躲过了林秦心狠的一脚。 易沉:“你还想不想要以后的幸福生活了?” 眼看着林秦真的要杀人,保安在一旁欲言又止,老魏才像老干部散步一样踱过来,单方面拎走了林秦,走前的目光简直想把易沉的皮扒了。 中场休息十分钟转瞬即逝,林秦回到赛场上,面对的是刚被十三中教练把魂喷回来的队员。 上半场他们被林秦炫技似的表演打懵了,别说战书阻拦,就是拿到球都不舍得传,恨不得再塞回林秦的手里请他继续表演。 丢人丢出新花样,十三中的教练头顶冒烟,但短暂的暂停也止不住十三中瀑布倾泻似的状态下滑,只能艰难地熬到了中场休息。 十三中的同学捏着拳头,将骨头按响:“小子,你就算有超能力,老子也要让你知道,南城的篮球赛没有你们辉中叫嚣的地方。” 林秦:“去年你们第几?” “操!”十三中校队长说:“杀了他!” 清长的哨声响起,轰隆隆地围上林秦,林秦拿到球却无法突破防御网,被压制得非常憋屈。不远处易沉的眼神微沉,他们不仅要教训林秦,甚至还把去年易沉带给他们的耻辱也算在了林秦身上。 被集火了两份仇怨的林秦却毫不惊慌,他冷静地打量着每一个人,在双方的注意力都绷紧的一刻,他猝不及防地将球传给了李铮,李铮有身高优势,跨步上前,三分入网。 一个漂亮到拍案叫绝的得分球。 李铮竖起中指,“你他妈是不是忘了老子也是校队的。” 去年他受伤,让易沉一个人扛起整个辉中的事一直压在他心上,这一次不一雪前耻,他就没脸回去见易沉。 拦住林秦却不能拦住林秦身后的队友,十三中的人没想到林秦这种单打独斗的猛将也会团队配合,都懵在了原地。气得教练差点当场厥过去,一旁的裁判忙让助理送救心丸,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倒在比赛现场。 林秦的头脑十分清醒,他状似在冲篮,但每一步都在为李铮和木兰等人铺路,十三中的人顿时被打成一盘散沙,下半场跟上半场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次,对方一分都没拿到。 赢得光明磊落,痛快淋漓。 易沉当着十三中所有拉拉队员的面鼓起掌来,在被程光等人带回辉中地盘前,一旁的保安甚至听见十三中的学生正在咬牙切齿地想□□。 于是在易沉走后,十三中的场地又空了一半,一群人被保安带去了主管办公室,等他们的校领导来接,毕竟危险的思想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解决了十三中这一心腹大患,老魏乐得瘫在椅子上,一直在夸林秦,说自己捡宝贝了。隔壁南城一中和二中也决出了胜负。为期三天的比赛倏而即逝,林秦在半决赛中被八中的几个刁民暗害,李铮等大将护主不利,对方虽然因为犯规被罚了球,但林秦的手腕因为撞在地上,再一次肿了起来。 易沉脸色阴沉地看着林秦的伤,四周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木兰恨不能将头扎进地里去,比赛结束后他就一直在跟林秦道歉。当时其实对方瞄准的是木兰,林秦比鱼还油滑,太难抓住,然而木兰则实诚很多,稍稍留出一个空档,木兰果然上当,他冲上前拦球,拦着林秦的人放弃林秦转攻木兰。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分毫时间内,林秦竟然窥破了他们的意图,他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扎进了几人中,将木兰推了出去,队形骤然散了,原本在外人看起来像围攻的攻势立刻出现了突破口,然而林秦却因惯性撞到了地上。 裁判叫停,赶到赛场上的不只老魏,还有明显在酝酿风暴的易沉。 木兰羞愧地说:“都怪我,我莽撞,没脑子,中计了。” 易沉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李铮对扛着摄像机赶过来的程光使眼色,让他去找崔世颁来。 易沉握着林秦的手问:“疼不疼?” 林秦:“不疼。” 易沉狠狠地一捏,林秦:“嘶——” “不疼?”易沉的声音像风暴来临前从天边压进地平线的乌云,林秦从未见过易沉对他冷脸,不由得呆了片刻,就被易沉半拖半抱地带回准备室。 “能赢吗?”易沉问。 李铮当场行了个标准的礼,还配合地抹了脖子:“懂懂懂,杀无赦。” 袁鸣:“可他娘的能发威了,都把我憋成小青蛙了。” 比赛开始后,虽然没有林秦的威慑,但袁鸣等人打得异常放肆,反倒压制了对方,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辉中气势风头无两,老魏上台拿金杯的时候,嘴巴都咧到耳根了。 “获奖感言啊?哎哟,这可怎么说呢,各位输了比赛的别哭啊,再接再厉!比赛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输了就输了,认了吧。”老魏早就想好获奖感言了,他在台上装得风生水起,台下的辉中学生都忙着发朋友圈,回论坛帖。 林秦经过这一场大战后彻底走红,圈粉无数,以前只是有学霸和穿着怪异两个标签,如今还要加上“篮球场上的冷酷杀手”,“梦想终结者”,“一球秒全城的全能制霸冠军”。然而在这些中二的标题下面,是女生们偶尔也会有男生,排成排的尖叫。 “他!好!帅!三分钟内我要得到他的全部联系方式!” “我们的婚礼在哪里办,过年回谁家,孩子要几个,叫什么名字,急,在线等!” “妈妈,我再也不说辉中就是个下水道,里面全是泥坯子了,这分明也有美玉!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上天的那种!” “对不起了易哥,从今天开始,我的男神就是林秦!为了林秦,我刚下单了淘宝爆款熊玩偶服。” “楼上加一。” 谁也没想到,因林秦的走红,熊玩偶服在辉中小小地火了一把。 但当事人此刻却紧闭着休息室的大门,木兰挠着头坐在走廊里,也不肯去吃饭,说要等着林秦出来。而林秦被易沉按在了椅子上,他看着易沉拿出救护箱,轻车熟路地为林秦包扎上药,虽然表情冷峻,但手劲却放得很轻。 林秦理亏,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讨好:“生气了?” 易沉没答声,只是将绷带剪短,又放回原处。 “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他们硬碰硬。”林秦闭口不提当时的情况危急,认错态度几乎是教科书级的端正,但易沉依然不回应。 直到林秦抓着易沉的手晃了晃,也学木兰喊了一声:“易哥。” 易沉的壁垒刹那坍塌,他叹了口气,按住了林秦的头,低头去碰他的唇,“别以为撒娇就能打岔,下次再胡闹,我就……” 林秦抬头咬了一口易沉的嘴,问:“就怎么样?” 易沉看着他小狼崽子似的表情,心跳漏了三拍,暗骂一声后将人按在了椅子上。 …… 李铮在比赛的时候有个小失误,老魏追求完美,果然在赛后将李铮喊去一通狠批,李铮委屈得撇嘴,想去找易哥评理。 他蒙头往里面冲,没看见守在门边的木兰,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他易哥正扒在谁身上,听见门声后,易沉冷着脸转头,杀气扑面而来。 李铮砰地将门关上,同手同脚地走了。 袁鸣问:“易哥和林秦呢?老魏找他们两个,赛方请来了二院的医生,给林秦看看手。” 李铮:“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 袁鸣没听清,又问:“什么事?” 李铮:“大人的事?” 袁鸣大惊:“造人的事?什么造人?女娲造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哭哭 第42章 喜庆和你 KTV的包厢里,炫目的光毫无规律地乱闪,木兰喝得醉醺醺地,正趴在椅子上玩气氛按钮,时不时吹个口哨或者鼓个掌,将一旁的人吓一跳。 李铮抱着麦克风一边哭一边唱,声泪俱下,哭得差点断气,但屏幕上却播放着一首欢快的曲子,衬得整个包厢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袁鸣坐在沙发上扒橘子,捏出一瓣就被程光抢走一瓣,一整个橘子他一口都没吃上。 “哎,易哥和林秦去厕所得有二十分钟了吧,怎么还不回来?”有辉中校篮球队的队员问。 崔世颁懒得抬头,说:“谁去把李铮赶下来?他都哭了一个小时了。” “不去,一屋子的人全是麦克风恐惧症,只有一个麦霸,那是珍稀品种,得用爱供养,快,老崔,给我们李哥递酒。”一瓶啤酒放在了桌边,瓶盖在地上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后躺倒。 “易哥不会掉进坑里了吧?要不要我们穿着防护服去捞他?” 崔世颁嘴角微抽,索性转过头假装没听见。 林秦的手受了伤,被二院的医生裹成粽子,易沉见机会难得,想了个馊招,一直灌林秦喝水。林秦本来就有些愧意,一时心软没有拒绝,等到想上厕所的时候,易沉才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淡定地说:“你手不方便,我来帮你吧。” 于是易沉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秦扶去了洗手间,在路上每遇见一个认识的同学,就大声说:“嘿,林秦的手在赢篮球赛金杯的时候受伤了,我带他去洗手间。” 韩菁菁特意打扮来看易沉,结果不仅没有在赛场上等到人,反倒看见林秦大显神威,简直气得要吐血。比赛结束后是庆祝会,原本没资格参加的她强行要走了一个男生的邀请函,跑来走廊里与易沉偶遇。 韩菁菁微抬下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连手指的屈伸和发丝弯曲的弧度都经过精准的计算,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在走廊上选择了一处灯光正好的区域,无视了来来回回数次提醒她的服务生。易沉迎面走来的时候,她立刻换上一副遗憾又委屈,眼神里还透着关怀的表情:“易沉同学,我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还疼吗?” 还没等易沉说话,韩菁菁紧张地摆手,像是被自己的多嘴惊到,不禁惶恐:“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听易沉同学的事,只是,只是见你没有出现在赛场上,觉得你肯定是出了事……” 果然,易沉先是茫然而后有些惊喜,眉眼里的冷漠少了许多,韩菁菁正要进行第二步计划,就听易沉说:“你知道林秦在篮球赛受伤了吗?” 韩菁菁:“?” “他手受伤了,不能一个人去厕所,唉,多大的人了,身边离开人还委屈起来了。”易沉似叹似庆幸,对韩菁菁说:“麻烦同学让一下,林秦要去厕所。” 林秦不耐烦地被易沉拉扯着向前走,他完好的手被拽着,受伤的手根本抵抗不了易沉。 林秦:“你他妈……” 韩菁菁都快哭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小跑到易沉的面前,撑开手臂拦住二人,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易沉同学,你听我说,林秦他根本就不是南城的人,他以前没有上过学,是转学到辉中来的,他……他的背景肯定不一般,什么样的人才会从未上过学呢?说不定他……” 林秦一愣,心骤然沉入谷底。 韩菁菁结结巴巴地停下了话语。 易沉正用厌恨到极点的眼神看她。 韩菁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让开。”易沉说,“我们很急。” 易沉拉着林秦从韩菁菁身边飞快地走过,没再分给她半分关注。 易沉为了延长这一段路,特意考察了整个KTV的内部构造,专门选了一条崎岖到林秦绝对找不到来路的小路,才到达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仅此一坑,锁上门后就是绝密的空间。 易沉催他:“快快快。” 林秦挡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易沉。 “回去吧。”林秦说。 易沉的脸微红,略带诧异地问:“你不是很急?不怕憋不住了?” 林秦:“……” “哎,别打别打,你的手,注意你的手!” “好了好了。”易沉把林秦按进了洗手间,反手关上了门,“一整晚都在喝饮料,怎么可能不去厕所?快点,我来帮你,从裤子开始脱,哎哟宝贝儿,别紧张。” 林秦:“滚。” 易沉随手扯下一条卫生纸,团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滚了滚了。来,先脱裤子,把手抬起来,你怎么打比赛还穿这样的腰带,不怕比赛中途勒到胃吗?” 林秦任由易沉胡闹,走廊的尽头静悄悄的,包厢里的“死了都要爱”被两道门阻挡,微乎其微,甚至连水滴声都能轻易地压过。易沉一边拉扯林秦的裤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胡说八道。 林秦按住了易沉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我自己来。” 林秦:“你就不怕惹恼我以后,被我这个不明背景不知来历的神秘人士一刀毙命?” 易沉问:“刀呢?” 林秦:“……”他恨不能以手为刀,削死这个王八蛋。 让易沉闭嘴除非下一秒世界末日:“没刀你装个鸡……” 砰—— 易沉被突然发力的林秦按到了墙上,后背抵在冰冷的瓷砖墙面,而身前的怀抱却是热得像团火焰的林秦。 林秦这头养不熟的小狼崽子一口啃在他嘴边,易沉发出一声痛呼:“嘶” 真的养不熟,教了这么久还能咬破他的嘴,这学习能力也太差了。 易沉一边感叹,一边幸福地制住林秦,反客为主地重新吻了下去。 “你不怕吗?”林秦被亲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却仍念着这件事。 “怕什么?怕你咬我还是怕你想拿刀谋害亲夫?”易沉有些不满,亲得更用力了,甚至开始用舌尖撬动林秦的牙关,舔舐的地方越来越深,“专心点。” “唔。” 暧昧的声音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林秦气喘吁吁地趴在易沉怀里,易沉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捋着林小秦的炸起的背刺。 “你真的没上过学吗?” 林秦眸光微黯:“嗯。” “小学,初中,都没上过?”易沉问。 林秦的声音更低了:“嗯。” “一群傻逼。”易沉骂道,“他妈的没上过学的人考试都能甩他们几百分,不嫌丢人还跑过来告状,呸!” 林秦:…… 你貌似也是被甩开几百分的兄弟之一,易沉果然凶起来连自己都骂。 林秦的心情明显变好起来。 “可惜。”易沉咂咂嘴,“如果你在南城上初中,可能有机会见到木兰这一辈子最瘦的状态了。” 林秦:不,这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不过他却对小学和初中的易沉很好奇。 易沉又掐着林秦的腰问了几句别的,比如不上学的时候会不会上树爬墙抓鸟,会不会想跑去学校里看帅气小哥哥。 说到帅气小哥哥的时候,林秦明显感觉到易沉似有所指。 林秦说:“有。” 易沉立刻喜上眉梢,按着林秦的手往下移:“抓哪个鸟?” 操,这个流氓!林秦的脸红到耳根,一拳打了上去。 KTV包厢里,众人见到易沉带着林秦回来,扫在二人纠缠的双手上的眼神暧昧极了。林秦有些不自在地往回缩,易沉却攥得更紧了,他带着林秦坐回位置,程光把麦克风递给易沉。 “易哥来一首。” “唱一首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辉中的汉子早晚变弯。” 李铮怒骂:“滚,老子没弯,老子的老婆千千万!” “唱个喜庆点的曲子,今天拿了奖杯,开心事必须庆祝庆祝啊。易哥,你都没上场,白拣便宜,必须得唱。” 赵小天抱着电脑一路采访回来,回到包厢后一口气灌掉可乐,打了个极响的饱嗝,把屏幕露给大家看:“没天理了,易哥没上场比赛都能热搜第二,这种人气还能打一百年。” 热搜第一名当然是大放异彩的林秦。 众人起哄,易沉无奈接过麦克风,试了试声音,问:“来一首喜庆的?” “对!” 他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林秦看着易沉,包厢的灯光逐渐变暗,唯独易沉身边的光始终如一地夺目璀璨。 没什么能比这个人还要闪亮。 易沉心有所感,他转头看向林秦,温和一笑,林秦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便见易沉果断地点开了播放。 一首激情澎湃的“好运来”炸响整个包厢,林秦无视掉易沉抛来的媚眼,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 不得不说,易沉这一把唱情歌能唱醉所有人的好嗓子,认真地唱“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的时候,感情沉浸到让人难以言喻。 一曲终了,被唱到酒醒的木兰认真地对易沉说:“大哥,把麦克风还给我。” “怀旧专场,快,给易哥点一首夜上海。” “易哥,你看这首大约在冬季还满意吗?” “是你们这群畜生让老子唱首喜庆的!”易沉忿忿地坐在林秦身边,伸手拦住林秦的肩膀,“这还不够喜庆吗?他们根本不懂欣赏音乐艺术。” “嗯,喜庆。”林秦说。 可太他妈喜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 第43章 哥哥和你 易沉用别具一格的喜庆歌打开了一扇群魔乱舞的大门,校队的男生平时就在一起混,再加上包厢里也没有女生,不用在乎形象,此刻更是放开了闹腾,好好的一首歌唱成猪被杀前的最后挣扎,估计原唱和词曲作者听见能当场去世。 抢不到麦克风的就跟赵小天坐在一起盘问易沉,倒一杯酒问一个问题,赵小天问,其他人倒酒。 “易哥,有人问易哥喜欢什么样的人?她有没有机会?” 崔世颁是出名的水果胃,他一个人坐在一旁正在吃第三份果盘,闻言优雅地吐出西瓜子,问:“哪个TA?” 程光满脸问号:“还能是哪个TA?” 易沉推开一人递向林秦的酒杯,嫌弃地说:“宝盖‘它’。” 林秦用臂肘捅易沉:“原来还有这么多的TA。” 程光:“易哥,你不会爱上操场那只战斗鸡了吧?” “滚。”易沉勃然大怒,差点把酒倒在程光头上。 包厢里也不知是谁抢不到麦克风,一气之下扔起了沙发上的抱枕,宿舍里偶尔也会展开枕头大战,一群人扔了麦克风,任屏幕里的歌手声情并茂地唱着,包厢里抱枕满天飞。易沉趁机抱着林秦往一旁躲,林秦脸颊微红,推着易沉说:“注意点。” 易沉把耳朵凑过去,往林秦的唇边蹭,温软的唇轻触在耳尖,那一点温热简直扎进了心里:“你说什么?” 林秦恼羞成怒:“滚!” 赵小天抱着电脑也靠近易沉:“易哥,救我,救我!” 刚被林秦拒绝的易沉怒道:“滚!” 包厢门被打开,老魏喝得有些晕头转向,才想起来他还没找庆功宴的功臣谈天谈地谈理想,然而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三个抱枕前后袭来,老魏手脚发麻躲不开,被抱枕糊住整张脸。 包厢顿时静了下来,打闹的校队学生战战兢兢地夹紧尾巴看老魏,屏幕里一曲结束,新一曲刚放完开场,正进入了词段,唱的是“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温柔……” 木兰等这首歌等了许久,见没人抢,立刻接着唱:“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呵。” 木兰脊背发凉,顿觉不妙。 易沉把林秦往怀里带了带,甚至还伸手去捂林秦的眼睛:“乖,接下来的场景太过暴力,十八岁以下的孩子不能看。” 老魏凉凉地瞟向易沉,易沉理直气壮地回看他。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厉害啊,连我都敢打了,是金杯给你们的勇气吗?” “老师,你听我们给你解释……”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老魏抄起抱枕就砸了上去,一边砸一边骂:“小兔崽子,敢打我,活得不耐烦了吧!想赶投胎我成全你!” “哎哟!老魏疯了,兄弟们快跑!” “啊,啊,啊,啊,啊~” 配合着背景音乐,木兰虚虚地握着麦克风,不知是该跟着跑,还是继续把这首歌唱完。 林秦本就不喜欢嘈杂的环境,更不喜欢跟他们喝酒唱歌,趁着老魏追那几个学生,他拉着易沉从后门偷偷跑了。 “你是辉中历史上第二个敢放老魏鸽子的学生。”易沉帮林秦穿上衣服,又在外面加了一层围巾,将林秦裹成一颗粽子。 “第一个是谁?”林秦问。 易沉抖了抖衣服,握住了林秦的手,将他的手包在掌心,“我。” 林秦忍不住笑,易沉也跟着笑,两人手牵着手向家里走。 路上行人步履匆忙,纷纷赶向家中,易沉看了看位置,他们比赛的地方在南城的最南侧,离辉中足足差出半个城区,说:“回学校需要倒三趟车,最后赶一班地铁,大概两个小时吧。” 林秦:“嗯。”他来之前,林父给了他一张交通卡,里面的钱足够他转遍南城每个角落。 “但是,”易沉话音一转,“我家在地铁沿线上,如果去我家的话就可以地铁转地铁,一个小时直达。” 易沉的话语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所以,你要去我家住一晚吗?” 林秦:…… 你家到学校步行十五分钟,为什么就不能一小时搭地铁到你家然后步行回学校呢?什么三趟公交一班地铁,我信你个鬼! 林秦扭头:“不去。” 易沉哄他:“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别怕,没人会为难你,婆媳关系难相处在我家不可能出现。” 林秦:“我不去!” “你睡我的卧室,我睡你,刚刚好。”易沉半拥着林秦走向地铁站。 林秦:“滚啊!不去!” 易沉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青草味熏香。 “记住房门了吗?301号。”易沉从门边的柜子里找出一把钥匙塞到林秦的手里,“拿着,想我就随时来找我。” “你一个人住?”林秦记得木兰曾提到过易沉的父亲。 易沉从冰箱里摸出牛奶,灌了几口解渴,又给林秦倒了一杯果汁:“还有我爸,不过他基本不回来,即便在南城也是住在医院里,熬他的学术报告和那几个病人。” 原来初见的时候他不是去看病,而是去探望他的父亲。 真巧,他的主治医师和易沉的父亲不仅同姓,还在同一家医院呢,林秦有些开心地想。 然而林秦万万没有想到,路上易沉卖个萌撒个娇就把他拐回家里,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他易沉是什么人,辉中霸王,旧城出了名的难惹,怎么会轻易牺牲美色?不讨回足够的利息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林秦的。 林秦被易沉推进卧室后便按到了床上,易沉身上的变化林秦心知肚明,两人最近都住在林秦的小屋里,擦枪走火的事经常发生,但易沉的脑内到底还存着一丝清明,没把事情做彻底,可这已足够让林秦难以自抑地想要和他更亲密一些。 等易沉气喘吁吁地放过林秦时,林秦的脑内一片空白,而易沉则咬着他的唇,轻声说着情话。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后,林秦找回了丢失的魂,羞恼地将易沉踹下了床。 “呵,男人。”易沉披着衣服进了浴室,打开了冷水阀。 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等到毕业那天,他绝对要让林秦躺在床上,连踹他的力气都没有! 等易沉裹着一身凉意出来的时候,林秦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累极了,平时没有参加校篮球队的训练,突兀地参与到连续三天的高强度比赛中,林秦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然而就在刚才,那一口气在易沉的刻意施为下泄尽,林秦像是个被抽掉灵魂的傀儡,轰然倒下。 易沉摸了摸林秦的头发,轻轻地亲了下去:“晚安,我的篮球小王子。” 他关掉了卧室的灯,走到客厅里,手机亮起又暗掉,上面的短信消息显示着三小时前易沉和他父亲的对话。 [易沉]:你今晚回来吗? [易父]:如果你希望我回来的话。 [易沉]:不希望,我把门反锁了。 [易父]:我在湘西出差,要两个月后才能回南城,冰箱里的食物只够吃一周,你要记得去超市买早饭,不要饿出胃病。 这一条消息是刚刚才发过来,易沉看了一眼,走到门前将门反锁。他没有着急返回卧室,反倒是打开了微信,周纲发来三套题,都是之前南城高校联赛时的历届题型。 [易沉]:谢了,周老师。 [周纲]:给林秦要的吧?让林秦自己来找我啊,我还能不给吗? [周纲]:这孩子,不会以为自己放弃一次竞赛,我就会对他发脾气吧?我是那种目光短浅的老师吗?! 易沉讪讪一笑,周纲听说林秦半路改道去参加篮球竞赛的时候简直气爆了,甚至还把自己使用多年,当老婆一般疼爱的老瓷杯摔了。 [易沉]:给我自己要的,我自己写。 周纲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给班主任蒋临发了一个表情。 [周纲]:出事了.jpg 林秦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他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在梦里他不认识易沉,却始终在寻找易沉,他找遍了南城角落,没人认识易沉,然而他坚定地认定易沉就在这里,他在等着他。 终于,等林秦终于见到易沉的时候,他醒了。 即便是在梦里,易沉也不会放过林秦,他们注定纠缠。 他揉着头发爬起身,易沉不在身边,但床的另一侧有明显的压痕,他伸手去摸,凉的,易沉早就醒了。 林秦换衣服的时候看见易沉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合照,一家三口,男人的脸被胶布黏住了,只有穿着南城小学校服的易沉和他的妈妈。林秦碰巧一扫而过,却忽然被一股熟悉感扼住,他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合照上的女人笑靥如花,她温柔地看着,手搭在年幼的易沉身上。 就像当年在林秦的噩梦之地,也曾有一个人这样揽着他,让他和泥猴似的儿子一起拍照。那是林秦对于拍照这件事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他颤抖着拿起合照,轻轻地打开相框的后盖,从里面抽出了那张照片,忽然,有什么东西悄然滑落,林秦捡了起来,是一张卡在相框和合照后面的一张照片。 林秦翻过照片,登时全身都在颤抖,那股熟悉且依恋的气息如影随形,终于爬上了他的双眸,将他追寻多年的梦想一展无余。 照片里的林秦依偎在易沉母亲的身边,一侧是黄狗,一侧是满身是泥的易沉。 照片后面有一排小字:“易沉交到新朋友的一天,真希望他们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套着粉色花瓣围裙的易沉推门而入,见林秦已经醒了,立刻凑上去要亲亲,“嘿,宝贝儿,起来了,睡得好吗?我给你准备了爱心早餐……哟?” 林秦饿虎般扑来,将易沉按在地上。 “这么热情啊?来吧,哥吃得下。” 易沉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来自林秦的制裁铁拳,却见林秦那双星海般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深刻,将他锁在深潭里。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错字,就明天改,我好困,睡觉睡觉QWQ 第44章 重逢和你 易沉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来自林秦的制裁铁拳,却见林秦那双星海般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深刻,将他锁在深潭里。 “哥哥。” 易沉彻彻底底地懵了,林秦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带着一丝甜。他支撑起身子,捧着林秦的脸问:“宝贝儿,怎么了,什么事还哭鼻子?” 林秦在做过无数次重逢的美梦,他梦见哥哥来村子里接他,说带他回城里去找爸爸和妈妈,哥哥牵着他的手,大黄在一旁一边叫一边跟着,时不时还会咬住他的裤腿。 后来哥哥没有来,他就努力逃到城市里找他,他梦见有一天哥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他其实也在找他,于是林秦跟着哥哥一起上学,一起工作,一起出去旅游,去看山间谷地,去看河川大海,去看无垠星河。 但梦醒后,哥哥没有来看他,他仍是孤身一人。 然而他披上无坚不摧的盔甲,于世间行走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不讲道理,强硬且蛮横地让他丢枪弃甲的人。 曾经历过黑暗的人为了见到光明甘愿被太阳灼伤,林秦想,他为了现在这一刻,甚至可以飞蛾扑火。 易沉抹掉林秦的眼泪,绞尽脑汁地回想那些“当女朋友哭了,身为男人该做些什么”的小文章,试探地说:“是……疼吗?” 林秦吸了吸鼻子。 易沉理解地点头,心疼地揉了揉林秦的耳朵:“乖啊,这是很正常的事,每个月都有一次……如果疼得厉害,哥给你熬碗红糖水吧?” 林秦:“……” 林秦愤怒地吼着,蹦到床上抄起枕头暴打易沉。 妈的,这种男人就该立刻打死!立刻! 易沉根本不知道林秦在气什么,还以为林秦又在偷偷耍小脾气求关注,撸猫似的抓他的手,结果换来林秦更为暴怒的反抗,打着打着,林秦有些泄气。 易沉是去过他家里的,更看见过墙上的照片,可是易沉从未说过什么,甚至只在问了一句那是谁之后,此事就终止了。 他为什么视若无睹。 林秦坐在地毯上,蜷缩起身子,抱着膝盖,方才的激动顿时变成了丧气。 易沉见林秦从激动恢复平静,不过转瞬,撒娇粘人的小熊就变成了冷酷的暗夜杀手,他试探地去摸林秦的手,被林秦躲开,再摸,再躲。 林秦拿起照片,问易沉:“这是什么?” 易沉的眼神陡然深邃。 林秦盯着易沉,不放过他表情变化的蛛丝马迹,易沉的眼睛微微眯起,俊挺的眉睫紧凑,易沉在沉默的时候总有一种山雨即将呼啸而至的压迫感。 林秦问:“你想不起来了?” 易沉说:“想起来了。” 林秦冷冷地一笑,他千辛万苦地来到城市里找他,又阴差阳错地找到了他,然而这个人却早已把他忘了。 心寒至极。 但易沉却用比他更心寒的声音,阴沉地说:“你出去比赛的时候就带着你和他的合照?” 林秦:“?” “一边喊着易哥,一边想你的‘哥哥’?” 林秦:“??” “你这样对得起我起大早给你□□心早餐吗?!你自己去厨房看看,我这辈子都没煎过这么完美的心形煎蛋!”易沉仿佛遭受奇耻大辱,气得唇角都在抖,“我说你怎么把照片墙收起来,原来是走贴身携带路线了!你们城市里的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林秦:“???” 林秦深沉地吐出一口气,捂住了脸,过了一会儿又笑了。 林秦问:“你真的不记得这张照片了?” “记得啊,这不就是你那个‘哥哥’吗?咋着,是哥不够帅,不够好,让你又开始惦记旧爱了吗?”易沉抹了把脸,“哥真不是那种乱吃醋的人,这么久过去了,哥也相信你不会移情别恋再去找他,但你怎么能总带着这张照片呢,这样不好。” 林秦:“这不是我保存的那张照片。” 易沉:“?” “这是在你家发现的,相框的夹层里。” 易沉:“??” “后面还有一行字,是你妈妈写的,自己看。”林秦将照片扔给易沉,易沉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翻过来,后面确实有一行字,是他熟悉的,妈妈的字迹。 易沉再次陷入沉默,在童年里似乎还真有过这样一件事。 当时的幼儿园号召家长们带孩子走进自然,于是他妈妈带着他前往一处风景秀美的村庄,那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漫山葱郁河流剔透,连里面游荡的鱼都比易沉平时见过的机灵。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哭泣包,本着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原则,自小就当惯老大的易沉出手救下了小哭泣包,不仅把欺负他的孩子都打哭,连附近大人的呵责都被易沉吼了回去,将那人羞窘地面红耳赤。 年幼的时候就能吵赢国骂从未输过的大人,易沉是当之无愧的一霸。 于是在村庄里玩的几天里,他的身后多了一条秀气可爱的小尾巴。小尾巴爱极了易沉口中的稀奇古怪事,但易沉说着说着就把库存用光了,可是小尾巴还是一副求知宝宝的样子,易沉只好努力地胡编乱造,那几天连睡觉时都在说些胡言乱语的梦话。 直到易沉离开,他妈妈给他们合了照。 再然后,易沉回到家里,就把照片的事给忘了。 林秦的声音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将易沉劈得冷汗直流:“想起来了?” 易沉摇晃着站起身,转头就往厨房跑,林秦安然地端坐在地毯上,几分钟后,易沉从门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吃,吃早饭吗?” 林秦璀然一笑,刚才的死气沉沉都是错觉,像壁画鲜活了过来。易沉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双手端着盘子放在了林秦面前。 易沉说的没错,煎蛋确实是标准的心形,林秦面无表情地看着,拿起刀叉在煎蛋的正中央划开一刀。 易沉向后退了半步。 林秦斜着又划了一刀,甚至能听见刀具划在瓷器上发出的割裂声。 易沉被生活压垮,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盘子煎蛋一样,被五马分尸。 林秦安静地吃着早饭,易沉站在一旁看着,四周只有餐具碰撞和轻微的咀嚼声,林秦吃的很快,甚至把易沉的那一份也吃下后,才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易沉问:“好吃吗?” 林秦点头:“及格。” 易沉低头咬上那双唇,“让我也尝尝。” 林秦去厨房收拾碗筷,易沉站在客厅里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后,转身回到了卧室。他捡起相框,相框的阻隔玻璃上贴着贴纸,然而里面的照片却没有。 易沉自他母亲去世后就没有打开过相框,更没有想到这里面还会夹着一张照片。 他将照片放回相框,又拿起了那张合照。时间久了,照片的边角有些泛黄,但后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易沉交到新朋友的一天,真希望他们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易沉将照片按在心口的位置,眼角有些酸。 他忘记了当年的约定,让林秦孑身一人寻找他,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出门去上学的时候,两人如往常一样,在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明明刚刚相认,明明有很多话想告诉对方,但在拥吻的一瞬间,却什么都不重要了。对林秦是,对易沉亦然。 “易哥,易哥!”程光早上赖床,迟到了,一路逆风狂奔,没想到在校门口遇见了易沉和林秦,有林秦在,就算老师要为难也得看看能不能舍得。 “林秦早上好哇,昨天你怎么突然就没影了呢,你都不知道,老魏找不到你就撒酒疯,校队的人都被老魏揍了,哎哟,揍得可狠了,就孟虎那个脑袋本来就大,结果被老魏又硬生生揍宽了一圈。” 林秦心道,幸好他跑得快。 程光抬胳膊肘戳易沉:“易哥怎么不说话?冥想呢?” “啊对,是我忘记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不理我,也不许冷战。”易沉说。 程光:“??” 林秦:“……” 易沉回神,抱歉地笑道:“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程光如芒刺在背,林秦正用杀人的眼光盯着他们,忙说:“没,没什么。” 到班级的时候,走廊里静悄悄的,早自习已经开始了半小时,最铁面无私的梁主任在门口抓迟到,却没想到七班足足有半个班都迟到了。 梁主任:“说吧,你又为什么迟到?是家里的奶奶忽然想喝榴莲牛奶,还是隔壁的二大爷偷了你家门口两棵枣树中的一棵树上的枣,或者是物业半夜报警,惊慌中报错成你们家的门牌号,导致全家都被拉去派出所询问一晚上?” 木兰苦着脸说:“昨晚被魏老师打了,全身疼,起不来。” 李铮:“同上。” 八班的袁鸣:“加一。” 崔世颁说:“你是加二。” 袁鸣垂头丧气:“好的,加二。” 梁主任气得额角疼,忍着怒火问崔世颁:“你为什么迟到?” 崔世颁推了推眼镜,语气不疾不徐:“昨晚看他们被魏老师打,料想今早他们肯定会迟到,于是不想显得我特立独行,就干脆晚起了半小时。” 梁主任:行。 她将记录板换到另一胳膊间夹着,转向林秦三人:“你们三个怎么回事?” 程光说:“其实,昨晚我也挨打了。” 易沉:“我也……” 梁主任的眼神顿时凌厉,厉声说:“你敢撒谎一个试试!” 易沉无奈:“那总不能我打老魏吧?这说出去让老魏多没面子啊。” 梁主任放弃似的点了点易沉,又问林秦:“林秦,你怎么回事?”家住在校门口,没人比他更方便到校了。 林秦说:“冷战影响心情,迟到了。” 易沉不满地说:“不是说不能冷战吗?有误会解决就行,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玩冷战呢?” 林秦:“就不。” 梁主任:你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 “都给我站着,晚上放学前不写完三千字检讨,谁也别想走!” “站着也写三千字?主任,太残忍了吧。” 梁主任冷笑:“四千字。” 第45章 公式和你 经过和梁主任深刻的讨价还价后,最后将检讨的字数定格在五千,比最开始还要多两千字,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在老梁走后被按在地上一通暴打。 不过却将罚站一整天的时间缩短到写完检讨即可返回班级。 “易哥,你们冷战什么呢?”有人始终对七班的这两位神仙好奇不已,一个是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觉得也就这样的易霸王,一个是曾经缩在熊头套里不出来,出来后立刻考年纪第一的真学霸。他瞄了一眼林秦,发现这位学霸即便被罚站也挺立如松,透着青竹的清冷,看起来高不可攀。 林秦问:“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这位兄弟是一班的,一班和七班正好分据走廊的两个尽头,平时想见一面难如登天,“就是……这可是学霸啊,活的学霸,哎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能考第一名的神仙呢!原来跟我等凡人一样,也有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啊?!” 林秦:不然呢? 林秦不知从何时开始摘掉了口罩和帽子,七班的同学没人会在林秦面前提起他以前的装扮,平平常常的一天,林秦就落入了人间。 易沉自豪地问:“好看吧!” 一班的兄弟是个实诚人,对长得好看的学霸不吝夸奖:“好看,太好看了,我琢磨着新学期的校草肯定是林秦了,连易哥都不成,比不上。” 易沉比自己上榜还高兴,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发现林秦的优秀,“那是当然的,我家林林,最可爱了!” 二班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一边百度检讨,一边竖起耳朵听壁角,一人小心翼翼地用笔盖戳了戳身边的人,低声说:“哎,你不觉得易沉和林秦这两位大神有点……” “给里给气。” “奸情满满。” “这就是正在萌动中的爱情吧,真浪漫。” “论坛里的精英帖写的是真的?他们俩真在一起了?”女生立刻翻出手机查看作者,果不其然是赵小天。 “天爷盖章过的八卦,准的。” “嗯,准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罚站时间里,林秦始终感觉到有几束莫名其妙的视线逡巡在他和易沉之间,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走廊里的学生都趴在墙上抄检讨,字写得像虫爬,别说老师了,落完笔他们自己都不认识。唯独林秦安静地靠墙站着,书包被他斜挎在肩上,但心思却始终在早上发生的事上。 都没注意易沉拉开他的书包拉链,在他的书包翻找写检讨的作业纸。 “纸呢?给我。”易沉说。 林秦回神,眼睛一瞬清明,一眨不眨地看着易沉,易沉笑了笑:“干什么?还打啊,今早打得不累吗?哥一身钢筋铁骨,怕伤着你。” 林秦冷淡地说:“伤不着。” “那不行,宝贝儿,你掉根头发哥都心疼。”易沉在检讨上写了林秦的名字和班级,塞回林秦的书包里。 “纸呢?给哥几张,最后的草稿纸都给你写了。” 林秦抽出一打新本子,作势要翻开:“我自己会写,用不着你。” 易沉抢过本子,按在墙上:“哎,让自己媳妇写检讨像什么话啊?你哥写得多了,有经验,五千字玩似的。” “就像你之前抄数学公式?”林秦抱着胳膊问。 “啊?什么数学公式?”易沉手速极快,说话的时候笔也不停,只有他没有打开手机抄网上的检讨,全部都靠自己编完。 林秦的眼睛微微眯起,故意放缓了语调,引导着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能记住一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答的公式,是因为老师罚你抄写吗?” “哦,我说过吗?假的,我只写过检讨。”易沉说。 “呵呵。”林秦微笑。 易沉手一抖,笔尖从纸上的一端划到另一端,几乎刺破到下一页。 迟到的兄弟姐妹们正忙着写检讨,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一回头,两位大佬又打起来了。 木兰咬着笔头感叹:“哎,我大哥和我大嫂感情可真好啊!” 李铮说:“真好!” 两人的检讨只写了两页,离五千字还少三千。 梁主任检查班级纪律,路过走廊的时候看见不少人凑在一团,正大声嚷着什么。 木兰揉着酸痛的眼睛说:“亏我还想了一大堆理由,拉着小天在路上演习了十分钟!至少给我个发挥的机会啊!平时不都是老蒋抓迟到吗,今天怎么换成老梁了?” 李铮写得有些累了,昨晚他背了几段单词就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不仅腰酸,而且脚疼,:“发挥什么?才艺表演吗?校庆的时候我们班就派你上台,肯定艳惊四座,全场叫好。” 木兰骄傲极了:“别的不说,就看我这一身紧实的肌肉,哪个女生不喜欢?不是哥吹牛,哥年轻的时候,也曾被小女生们蜂拥着送情书呢!” 木兰越说越高兴,全然没注意老梁走来后,有眼神好的看见,立刻偷偷将消息传递给他人,瞬间身边人陡然噤声,纷纷憋笑地看着他。 “唉,人家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有些事不说你们肯定猜不到。当年在初中,我还算是我们班的班草呢!” “班草你们懂吗?就是仅次于我大哥那种校草级别的帅哥,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拥堵,别提多受欢迎了——哎哟!” 老梁还没出手,化学老师率先一手抄着烧瓶,一手拿着教材,冷冷地说:“班草,我看你就是被硫酸浇了也洗不去这一身傻气!滚,把周期表抄一百遍,下节课上课就交,交不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化学老师踩着高跟蹬蹬离开,老梁抬着眼镜扫了一眼走廊里的人,却总觉得少了谁,再一数,少两个,林秦和易沉不见了。 老梁问:“人呢?” 程光哆哆嗦嗦地把检讨交了上来:“易哥……不是,易沉让我交给您的,说他们写完了,可以撤了。” 老梁接过来一看,确实写完了,但字迹都一样,易沉还挺有担当,没让林秦动笔。梁主任看了看,没说什么,将检讨夹在书里走了。 梁主任走了以后,气压明显轻松了许多,程光靠在墙上喘粗气,他最怕和梁主任说话了,说一句话能做一整晚的噩梦。 木兰瘪着脸说:“你们也太不义气了,都不知道先跟兄弟吱个声。” 赵小天阴阳怪气地吊嗓子:“被硫酸浇过的班草,醒醒吧!女生们早就开眼了,毕竟谁愿意跟一坨牛粪约会呢!” 李铮一拍巴掌:“哎哟,忘了问易哥中午吃什么了,老木,昨天老魏是不是说中午要请客来的?” 崔世颁也写完了检讨,递给程光后收拾书包回班级:“请个屁,不怕被打死你就去。” 七班的一个男生摇头晃脑:“自从易哥有了林秦那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后,就再也不跟兄弟们一起同甘共苦了。” “对,小妖精,让易哥点燃烽火台的王昭君!” 木兰怒道:“呸!我大嫂和我大哥是天作之合,哪里有你这小贼多嘴的地方!” “你他妈也看那本《将军大人的甜心宠妾》了是吧?不是说好铁血男人不看言情吗?木兰你个大猪蹄子!” “历史都学狗肚子里去了,王昭君招你惹你了?脑子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所以……”三班的女生问,“易沉和林秦去哪里了?” 易沉正带着林秦前往专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 “闹什么别扭,哥带你去看,保证你看了就理解哥的良苦用心了。”易沉握着林秦的手,带他去旧教学楼。 林秦气鼓鼓的样子太可爱,把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记在心里,更让易沉心潮澎湃。 “你刚来辉中,可能还不知道,辉中有几条校园奇谈,比如夜半的时候可以看见走廊里悬挂的照片流血,四楼的楼梯上会出现血字,路过医务室可以听见哭声……以及在旧教学楼上吊死去的女学生。” 林秦手一缩,易沉握得更紧,他促狭地看林秦:“害怕了?害怕的话就抱紧哥,哥来保护你。” 林秦冷冷地说:“做梦呢?我会怕?” 他是真的不害怕,只是因为毕竟是在校园里,两个人握手走一路的事情早就被路过的学生发到了论坛上,甚至开了一栋楼来记录路人拍下的画面。同一时间赵小天就收到了版主的夺命电话,让他立刻拟一篇新稿出来,主角依然是这两位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林秦有些不自在,但易沉的掌心滚烫,他不舍得放开。 教学楼已经不再使用了,被学校拿来当仓库用,只是偶尔有活动缺少场地,才会经过学校的批准后借用。而自从学生搬离这里后,就成了辉中怪谈的集聚地。 几乎旧教学楼的每一个教室都发生过命案,更别提鬼怪高频出镜率的厕所和走廊,甚至有学生说自己一靠近教学楼就浑身冰冷,像是被邪祟附身了一样。 易沉说:“这里很多年都没人用过了,教室特别安静,有的时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跑到这里独自一人待着。上次被数学老师罚写检讨,写完后有些无聊,看见桌洞里有本数学书,随便翻了翻,顺便抄了些公式。” 林秦:“顺便抄了。” 易沉挠了挠头:“啊,现在想想也不是很顺便。当时遇见了一个迷路的数学老师,说与我有缘,非要将一身学识传授给我,我不学,想从二楼的窗户翻下来,结果被他按地上来了个过肩摔。” 如果想让易沉服谁,他第一个服当年那个老师。 于是易沉被按着头学了一晚上的数学公式,有用的没用的都学了。 后来这个老师让他第二天还要过来,易沉心道我疯了才去,但放学的时候双脚却又不自觉地挪了过去,就这样一直学了半个学期,这件事没别人知道。 期末考试的时候,易沉的数学考了满分。 他兴致冲冲地想去告诉那个老师,但那个老师没再出现过,而他刚回到班级,就被班主任带去了主任办公室轮番轰炸,非说他是抄袭,还问他从哪里得到的答案,如果他不回答,就要把他开除。 主任提出重考,但易沉的尊严遭受了不白之冤,他怒极,说什么也不肯配合,还在卷子上写班主任的名字,后面备注“傻叉”,气得班主任差点心脏病住院。也是自那时开始,易沉再也没有认真翻看过书,上课就睡觉,醒来神清气爽,继续当他的小混混。 “真的,你别不信,现在黑板上还有我当年写的解题思路呢。”易沉带林秦上了二楼,找到了当年的那个教室。 里面却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看见了吗?初中的教师黑板上出现了高中和大学才有的公式。有人说,那是高年级冤死的鬼魂死不瞑目,不愿散去,每晚在此徘徊,想找到一个会解题的人索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嘴上说着不要,脚还是很诚实的。 第46章 大学和你 有谜团就有解谜人,同样有闹鬼之说的地方就一定有胆大无畏的探险者。 辉中的旧教学楼有多火,就有多少学生前仆后继地来探险,渐渐地,连敢来到这附近的人都成为了学生间的英雄,再顺口编几个吓唬人的小段子传出去,给教学楼又增加了不少传说。 林秦推了推易沉:“索命去,死不瞑目的冤魂。” 易沉合掌成话筒,围在唇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没多时,教室里的声音便静了下来,有人惊慌失措地问:“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风声,风声而已,这地方窗户都没关,四面漏风,很正常的。” “可是,可是手机上说,今天风力才2级啊。” 易沉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林秦噤声,而他蹑手蹑脚地溜去教室门边,顺着门窗的缝隙看,教室里有四个穿着隔壁初中校服的学生,此刻正缩在一起四下张望。 “不会是厉鬼来索命了吧?不要啊,呜呜呜,我可不会解高中的数学题,我连初中的都没学会呢。” “我也不要被带走,我数学才考十三分,我都不懂,公式也记不住,别带走我。” “带肖川,肖川数学一百二十分,最适合带去写数学题了!” “闭嘴!” 易沉低着身子绕到楼梯旁,悄无声息地跑上了教室的二层,林秦跟着上去,便见易沉摊手笑了笑,然后故意托起一把生锈的椅子,在楼上走了起来。 椅子腿断成半截,尖刺的端部剐蹭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什么声音?!” “是他们,是他们来索命了,跑啊!” 几个学生一溜烟跑没影了,只有那个肖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教室天花板,又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解,不慌不忙地跟着离开了旧教学楼。 林秦侧倚着门站着,看易沉拖着椅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几个傻孩子跑出校园,才停下来。 易沉说:“知道那些故事是怎么来的了吧?” 林秦点了点头:“知道,都是你干的。” “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贡献了一小部分,生活嘛,就是要刺激。”易沉牵起林秦的手,向楼下教室走去。 生活,你懂个屁的生活,你就是生活最大的败笔,林秦忍不住在心里骂他。 教室里一地狼藉,但正中间却有一张端放的桌子,前后各摆了一把椅子。 “以前我就坐这里,那个老师坐在前面看我写公式,写错一个符号打一三角尺,再错一个数字就黑板擦警告,偶尔还有粉笔头和椅子腿混合双打,我真该去教育局举报他。” 黑板上混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一个张狂一个稚嫩,易沉抽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点:“猜猜,哪个是哥写的?” 林秦捡粉笔头扔他,他又不是没见过易沉的字迹,凌厉嚣张,字如其人。 “哎,我以前就跟他提过意见,他练字我写卷子,不是挺好吗?可是他不听,非说自己的字带着一种童真美,能让学生们感受到一种‘老师如我,我如老师,我和老师没有隔阂’的完美氛围。”易沉咂咂嘴,“但我怀疑,他就是懒。” 林秦看黑板上的题,许多题型不仅超纲,简直超得没边了,这可以堪称是高等数学集锦了。黑板上只有数学题,林秦问:“别的学科,他没有教过你吗?” 易沉上下抛扔着粉笔头,像个马戏团的演员:“没有,他说我能学会数学,就能应付任何一门学科的考试。” 好吧,字虽童真,但人却嚣张,一个字不如其人的典型范例。 “所以呢,语外物化生都考了多少分。” 易沉的表情有些古怪,撇撇嘴说:“没及格。” “全部?” “全部。” 易沉耸耸肩,扔了一把粉笔头出去,噼噼啪啪地砸到凌乱的椅子堆里:“这也不能怪我,虽然解题过程我都懂,但总是卡在结果上。大题还好,能拿点思路分,但选择填空都要结果,我只能空着。” 林秦好笑地倚在椅背上,原来这人从初中开始就已经有这个毛病了。 “语文和英语呢?” “都不会,空着,谁他妈知道那些作者脑子里都装了几瓶酱油,出卷老师怎么不来分析分析我呢?” 易沉一边骂,一边瞟林秦的脸色,看起来是不生气了,果然揭自己的黑历史给心爱的人看这一做法是正确的,牺牲他短暂的尊严,可以换来一生的幸福,值。 “等等。”林秦打断了易沉的美梦。 他拖着椅子走到易沉面前,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看得易沉脊背发寒,寒毛直竖。 “你数学考了满分,说明你至少是会解数学的公式吧?”林秦缓慢地说,一字一顿,每一字都是一把锃亮锋锐的刀,“为什么前一阵,你连数学题都不会解了呢?” “……”糟。 易沉立刻去握林秦的手,往教室外面拖:“走走走,该回去了,老梁见不到你该想你了。” 拽了一下拽不动,眼看着林秦就要举起手里那把椅子,易沉立刻缴械投降:“我招我招,我这不是习惯了吗?看见题的时候下意识就写了公式。” “男人嘛,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小小示弱一下,说不定能换来福利呢?我又不傻,对吧。” 林秦暴怒:“下你大爷的意识,自己看看书桌上的卷子,有很多题分明连公式都没写,就写了一个答案,你他妈明明能心算,还跟我装!我让你装!” 林秦要打易沉,易沉不敢还手,教室里又都是些桌椅等尖利的东西,易沉怕林秦伤着,只能把人往怀里捞,两人打得水深火热,忽听教室外传来咳嗽的声音。 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静静地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们。 林秦不自在地放开了易沉,但还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 易沉把林秦往身后挡,说:“又来探险?你们这些初中生没别的事可以做了吧?不想考高中了?” 那学生淡淡地说:“又来谈恋爱?你们这些高中生没别的事可以做了吧?不想考大学了?” 林秦忍不住笑,易沉捏了捏林秦的手,丝毫没有被学弟耻笑后的羞赧,大大方方地站直身子,回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来学习的?看见那些没有,都是哥写的,有本事你也给哥解一个?” 那学生果真脱下书包放在一旁,拿出半截的粉笔在易沉没有写公式的地方补起了公式。 林秦看着看着便也跟着站直了身子,这孩子很厉害,至少不逊于当年的易沉。只不过解题的时候思维多少被所学框束,少了一些突破的大胆。 不过对于一个初中生而言,确实当得起天才之名,更何况他没有被那个老师启发过,凭自己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未来简直不可限量。 易沉端着学长的架子,老成地说:“行,我允许你来探险了。” 用得着你允许?那个学生用一种“你是垃圾吗”的表情看易沉,转头问林秦:“这些题是你写的?” 刚才他分明在门口听到两人的吵架,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气易沉而已。 林秦说:“你是肖川。” 肖川不置一词,他扔了粉笔头,开始翻讲台上的卷子,易沉一把抢过,拍掉灰尘后翻白眼说:“让你动了吗?” “你对我有意见。”肖川说,“为什么对我有意见?因为我看破了你装神弄鬼的把戏,让你有了危机感?” 易沉被气笑了:“看透一个恶作剧还能让哥有危机感?你这小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你到底干什么来了,解题?” 肖川点了点头:“同学说这里有会索魂让人解题的恶鬼,我就来了。” 易沉:“看过了恶鬼就走吧?不知道打扰别人谈恋爱要遭天打雷劈的?” 肖川翻出书包里的作业,掏出纸巾将书桌擦干净,然后坐下,对着易沉指桌上的卷子:“教我解题。” 易沉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国骂,在林秦犀利的目光下噎了回去。 林秦温和地说:“正巧,我也想学学。” 易沉发现,带林秦过来看黑历史,似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骑虎难下的易沉只能硬着头皮给考了年级第一的易沉和深藏不露的肖川讲题,两人都是极其聪慧的人,根本不需要讲解公式的作用,往往易沉只说开头,肖川就已经猜到了思路。但易沉胜在学的东西足够多,思路比肖川更开阔,引导着肖川一步一步向更高的顶峰走去。 林秦虽然想到易沉确实有他的一套,但没想到在当年那个老师的引导下,竟雕琢出这样一块夺目的宝石。易沉低头的时候,额发稍稍有些散碎,但那目光宁静专注地投下,林秦一时竟看得恍惚了。 这样的易沉会因为无法代替林秦参加高校联赛而失落?绝无可能。 易沉将会成为南城,甚至比林秦还要优秀,还要让人惊艳的黑马。 二人逃课就逃了彻底,直到日薄西山,易沉和肖川才约定周末的时候继续在旧教学楼见面。 肖川收拾书包的时候问:“易哥。” 这小兔崽子还是第一次出口喊哥,刚才都是“那谁”,“你”,“年纪最大的那个”。 “易哥想考哪所大学?”肖川背上书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沉。 林秦揶揄他:“清华还是北大,易哥想选哪个?” 易沉笑了笑,搂着林秦的肩膀往楼下走,他没回答,但肖川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在意地往相反方向跑走了。 出校门的时候,易沉才贴在林秦的耳边轻声说:“想去有你在的学校。” 夜凉如水,林秦心上炽热,目光灼灼。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下次想考多少年级多少名? 易沉:年级第一吧,毕竟是攻啊,我要在上面 林秦:英语单词能默写几个? 易沉:…… 林秦:文言文阅读看得懂吗? 易沉:…… 林秦:想考第一,你怎么不上天呢? 易沉:我就是天,我不想上天了,我想上地 —————— 更得,不算晚吧?大概~ 第47章 校庆和你 “会读?” “会。” “会背句子背课文?” “会。” “那为什么不会默写单词?!” “……可能是因为会的太多,大脑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留给单词了。” “嗷——” 袁鸣来七班找李铮,刚进班级门口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喊叫,吓得他立刻醒盹了,“卧草,什么玩意,怎么叫得像杀猪?” 上节课是英语,李铮被老师喊起来痛虐半节课,现在看什么都像英文字母,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都在颤抖:“我他妈怎么know发生了what,if你好奇的话可以找them问问。”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我说的话不是人话是他妈啥?你被老师拎起来读半节课课文你试试。” 袁鸣一脸懵逼:“不对啊,辉中的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课提问了?你们班的老师好像跟我们是一个老师啊?第一节 课她在我们班上,给我们放了一节课的电影。” 李铮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指着窗边正在单方面斗殴的一桌,说:“问你爸去。” 他爸正在忙着教训他的“便宜妈”。 袁鸣听了一会儿,又戳木兰:“老木,咋回事,易哥咋还开始背单词读课文了呢?” 木兰正写着什么,他用笔尖支着下巴,没想出结果,伸手拽崔世颁:“老崔,你给我的公式不对啊,带入得有问题,你看人家的答案和题解是这样做的……” 袁鸣满头雾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 “同学,你也是来找人讲题的吗?”牧野抱着下节课老师用的教材回来,看袁鸣呆立在后面,以为是第一次过来还不懂规矩。 “问,问什么题?” “哦?不是问题的?”牧野抬了抬眼镜,高傲的下巴又扬了起来,“那我们班的同学暂时没有空闲与其他班的同学聊天。所有人都被安排了答疑或者问题的工作,如果你是来请教学术交流的话,倒是可以先去找赵小天排个号。” 果然,在讲台附近,赵小天一边背课文一边给排在门口的学生们发号,拿到号码的人就在前面喊号,七班的同学就在座位上举手示意。袁鸣的听力一直很优秀,他甚至听见有人在问今天还能不能轮上林秦给讲题。 “不行啦,林秦的号都排到月底啦,你还不如排个易哥的,立刻就能讲。”赵小天大手一挥,“下一个。” 他没问那个学生要不要易沉的号,那个学生也果然犹豫一会儿后转身走了。 学习本来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了,让易沉讲题,堪比亲身经历恐怖片。 袁鸣拽着木兰的衣领疯狂地摇晃起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班是中邪了吗?怎么就忽然变成热爱学习兴趣小组了?醒醒啊,这里是辉中,不是南城一中也不是南城实验,你们现在是要集体考清华北大吗?” “是啊。”木兰说,“不行吗?” 袁鸣沉默了。 如果说以前的木兰问他,我难道不可以考清华北大吗?袁鸣绝对会先放肆嘲笑一番。但现在,他看着七班人头涌动,班级里充斥着窸窸窣窣的翻页和低声问解的声音,他噤声了。 袁鸣默默地转身,他想回八班静一静,就在刚才他出班级的时候,身后的同学还在说想在期末考试之前想办法偷到老师出的卷子。 他们这些被老师和家长放弃的垃圾,难道不该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吗?毕竟垃圾就是要呆在垃圾堆里。 “嘿,小老弟,去哪啊?”易沉搂住袁鸣的脖子,强行将人拽了回来,他把习题本翻开,将一脸震惊的袁鸣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情真意切地说:“来,哥给你讲题。” 林秦的手里还掐着周纲送的三角尺,“你他妈就是不想背单词找借口,讲个屁的题,你会讲吗?” 易沉一脸慈爱地说:“嘘,小点声,别吓坏了孩子。” 袁鸣:我他妈已经被吓坏了!放开我,我想去厕所! 直到上课铃响起,三十分钟的大课间结束,袁鸣还有些手脚不勤,浑身酸软。 他做了什么,他刚才,居然听易沉给他讲了半小时的课? 大课间结束后,八班正好赶上数学课,七班和八班的老师基本都重合,周纲先是随手出了道题让学生先解。袁鸣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幻旅行里,下意识地掏出纸笔,按着易沉阴魂不散的声音写解题思路,五分钟过去,周纲问有人解出答案吗,袁鸣举手喊了一句:“十八。” 八班震惊,周纲震惊,袁鸣震惊。 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袁鸣,周纲惊喜地点了袁鸣起来讲解,袁鸣神游天外,但嘴却老实地开口,步骤清晰条理逻辑顺畅,赢得了周纲一个充满鼓励的爱的抱抱。 袁鸣是在八班的掌声中坐下的。 卧草,别说,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下课铃刚响,八班的人本想问问袁鸣是不是变异了,或者半路被雷劈聪明了,却见袁鸣抱起卷子和笔,一边跑一边说:“易哥,易哥,给我讲卷子,给我讲题!” 去他妈的垃圾,老子要学习,老子要考大学,老子让所有人都知道,垃圾也能回收处理变废为宝! “期末考试比一场?”易沉坐在桌子上骚扰林秦。 刚才周纲走的时候留了一道非常有意思的压轴题,林秦和崔世颁都解得有些苦难,反倒是易沉只迟疑了一瞬,就在解题纸上写了一个答案。 依然没有过程,嚣张得上天。 易沉按着林秦的腰问:“想知道解法吗?亲一口就告诉你。” 林秦冷笑着在纸上写了两步过程,然后得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答案,“滚,用不着。” 现在易沉又问,显然是没得到奖励不罢休。 林秦被他撩得火大:“比,输了的蹲在校门口举着书桌学狗叫。” “那不行,宝贝,我不允许你这么丢脸。”易沉说。 砰——哐—— 七班的同学对这最后一排的两尊神仙打架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一天等不到一场架,还有点难受。 “要是有一天,易哥和林秦忽然宣布在一起,我都不会奇怪。”前排的同学咬着雪糕,翘着腿边看边说。 崔世颁笑了笑:“哦,是吗?”恐怕真的知道后,又要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了。 “我说,你们最近学瘾上头,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赵小天关上电脑,交了稿子以后神清气爽,恨不能去操场跑三圈然后跟战斗鸡吻别。 “什么?老蒋还留什么作业了?” 赵小天:“……”卧草啊!当初哭着喊着卡在死线前抄作业的还是不是你们了?! “校庆啊,兄弟们!马上就要校庆了啊!” “今年校庆要表演节目吧?来,易哥,你和林秦来一出霸王别姬。” 林秦冷冷的眼神扫过,骚过头的小兄弟立刻闭嘴,易沉却笑嘻嘻地说:“行啊,来,亲爱的,给他们别个姬。” “别个□□。”林秦才不想上台表演,他非常愿意在台下做认真的观众。 “文艺委员呢?快,给我们林秦安排个美人角色,艳压辉中。”易沉揽着林秦的肩膀,对着班级吹口哨。 “不是,我们有文艺委员吗?”木兰巡视一圈,没看见像文艺委员的。 “牧野呢?班长,这里有人找文艺委员,是你不?” 牧野:“……” 在七班,任何职位空缺都能让牧野顶上,反正有牧野在,所有人都可以躺着当伸手党。 牧野:“咳,你们想表演什么?” “话剧!” “歌舞!” “捉迷藏!” “操,神他妈捉迷藏,跟谁捉,副校长还是梁主任?” 教室里很暖和,林秦被易沉抱得有些热,将易沉往外面推,但易沉越推抱得越紧,连前排的同学都投来探寻又八卦的眼神。 林秦:“你能离我远点吗?” 易沉有些委屈:“为什么啊?” “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林秦的耳尖发红,看起来就很好摸。 易沉凑在林秦耳边,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我说,小伙子,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两人自互相表白后,谁都没提过这个问题,今日易沉一说,林秦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人,将他带带阳光下,可以自在地展现自己的人,不仅是他寻找多年的哥哥,还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林秦,热吗?我给你把窗户打开啊。” 一股冷风吹回了林秦的魂,林秦面无表情地看着热切的同学,一脚将易沉踹下了椅子。 “易哥,你觉得行吗?” 易沉被踹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行。” “林秦呢?” 林秦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冷酷地点了点头。 “卧草,同意了!” “两个人都同意了。” “我代表七班敬告辉中全体师生,校庆我们预定了第一名,谁都别来作死。” 林秦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木兰感动得眼泪汪汪地说:“谁说我大嫂不合群的,你们看看,我大嫂是多么伟大的人啊,牺牲他一个,解决了全七班人的心头大患!” “就是!林秦牛逼!” 赞扬声山呼海啸,易沉被喊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怎么就牺牲他了?” “演白雪公主啊,还不够牺牲吗?你看林秦的样貌,演公主能秒杀全辉中的班花校花了吧?” 白雪公主……? 林秦的脸立刻沉了,易沉问:“那我呢?” “易哥不是演巫婆皇后吗?” …… 木兰终于再一次在他易哥脸上看到了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牛逼!易哥牛逼!【疯狂打call 第48章 自由和你 “凭什么不是我演王子?”易沉步步逼近牧野,“哥这张脸,放哪里都能当男一号吧?” 牧野丝毫不惧,他的字典里似乎从无畏惧二字,哪怕是面对易沉这种糟糕名声远扬的校霸选手,也从未见牧野对他区别对待过。 牧野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我们一致认为,由你扮演皇后才更具爆点。” 易沉暴躁地说:“我拒绝!我才不要给我家林公主吃毒苹果!为什么总有刁民想害朕!!” “拒绝无效。”牧野拿着一张申请表在易沉面前晃了晃,“申请已经填了,将交由蒋临老师同意后盖章上交年级主任。” “加油吧,易沉同学。” 无数人默默在背后给不畏死亡的牧野点赞,赵小天感动得眼泪汪汪,甚至在事后发誓要给牧野写传记。 易沉的反抗被压倒在七班众人看热闹的闷笑里,林秦甚至尚且来不及反对,此事便已盖棺定论。 易沉:“吃苹果吗?公主,吃一口就倒,任人宰割那种。” 林秦:“滚。” 易沉忍不住想了想林秦穿女装的样子,不一会儿鼻子有些发热。 “王子是谁?”易沉的心头大患必定是这个半路截胡的王子,最好在表演之前让王子没办法按时参演,这样他就能横插一脚,在全校师生面前吻醒公主了。 “我。”安柳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 “操。”易沉没忍住骂了句娘。 “我就知道你在骂我。”安柳给钱莹分了半份瓜子,换了条腿翘着,“还是你本来想在汇演前把王子提前干掉,自己去顶替角色,结果发现王子是我,不得不放弃了计划,才怒爆粗口?” “都被你看穿了,还说个鸡毛?我警告你啊,不许打我家林秦的主意,你敢真亲我就敢真发飙。”易沉恨恨地坐回位置,想把林秦捞过来狠狠地揉一通,但林秦似乎也看破了他的意图,用眼神和笔尖示意此事会危及生命。 安柳吐出瓜子壳,混不在意易沉的威胁,甚至还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林秦来了,“货真价实的学霸,自律懂事不惹祸,一看就是个乖娃子。长得也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亲一口不亏吧?” 钱莹在一旁小声说:“小柳,我看易沉的眼神不对,要不……你还是去老蒋办公室避避风头吧。” 林秦冷漠的眼神落在安柳身上,这位同样也在辉中有自己的独栋八卦大楼,身缠诸多绯闻的传奇女生对着林秦璀然一笑。 他礼貌了点了点头,没在意对方话语里的挑逗。 他还记得,当初他因玩偶服被校保卫科老师责难的时候,她也曾出面相助。 安柳:“怕什么?你易哥不是那种会对女生出手的人。还记得隔壁那瓜批学校吗?兔崽子们玩校园暴力,欺负女生,你易哥不就舍近求远把人家背后的男人都撂倒了,没动过女生一手指吗?” 林秦眸光暗了暗,似有所指地说:“易沉是,我不是。”他对欺负人的高年级学姐动过手,虽然谁都没受伤。 安柳拊掌:“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易沉气得牙痒痒。 赵小天打开日历估算时间:“距离校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按道理排演时间应该足够了,只不过这周还有小测,压缩一周的时间后,姐妹们,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谁是你的姐妹!”李铮嫌弃地喷唾沫。 安柳站起身,转了转脖子松活筋骨,“来,易哥,量个尺寸。” 易沉:“瞎说什么,我家林秦看着呢。” “我怀疑你在开车,而且掌握了证据,一会儿我就去告老师。”安柳用手在易沉身上比划,口中念念有词,随手在易沉的习题本上扯下一张纸,写了几个数。 “干什么?我才该告老师,我怀疑你要害我。” “要害我也该害林秦啊,瞧这白亮的小脸,谁还看得上你易沉啊?”安柳懒洋洋地又去比划林秦,“量个衣服尺寸而已,怕什么?不光你们俩,每个人都得量,不然你穿着校服去演皇后?” 钱莹在一旁小声解释:“我们的表演需要自己做服装的。” 木兰隔着两张书桌招呼安柳:“安柳安柳,来量我啊,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我总觉得我穿的校服有点不合身。” “闭嘴吧,胖三斤。”安柳甚至没有带尺子,凭目力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肩宽腰围身长和体重,似乎在她的眼中,一切事物自带数据,“不做怎么办?你们能去哪找来适合一米八以上的人穿的公主服和皇后服?还有这个快二百斤不自知的小矮人?” “我木兰不要面子的吗?” 安柳懒得理他,把班级里自告奋勇演小矮人的排成一排,木兰、李铮、向寒等七名壮汉凑在一起,估计林公主见到他们的时候,会心甘情愿地回到城堡中和皇后单人solo。 剧本由赵小天亲笔所写,在准备剧本的一周时间里,易沉无数次明关心暗威胁让赵小天给他和林秦多些双人相处的戏份。赵小天忍无可忍,却又不敢说,只能寻求安柳的保护,躲在安柳的背后一边流泪一边码字。 周测转眼即过,七班大出风头,平均分提了六个点,堪称换头般的进步。崔世颁一扫垫底的状态,班主任蒋临被传唤到梁主任办公室,进去什么样,心里什么样,只有回到了办公室才兴奋地差点把学校的屋顶拆了。 他的班级,他的学生,绝对不会永远沉溺在深潭里。当他们看到阳光的时候,就会向往太阳。 自从林秦看见易沉的试卷后,他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易沉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他恍惚地想,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等家长看作业的经历了。 易沉的卷子答得很好,虽然在其他科目上还有些转变不过来的纰漏,但这一次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易沉总分602,全校排名第三。 前两名分别是林秦和崔世颁,两人同分,并列第一。 成绩单由班长牧野双手捧着带回班级里,贴上墙的时候都在颤抖,几乎全七班的人都在伸长了脖子看分数,一眼一眼地上瞄,扫到自己提升的分数和排名时暗自惊喜,看到易沉的时候是彻底的崩溃。 “易哥,原来你真的可以,原来你真的没有在骗我,你真的在学习了!” “来,兄弟们让开点,我给易哥磕个头。” “小天,给我拿个易哥的号码牌,从今天开始,我就蹲易哥了!” 袁鸣的总分上涨了近两百分,以前六科加起来不足一百,现在已经光荣地跨入三百队列了。他拿着卷子差点哭出来,第一时间跑到七班门口求号。 但他们的易哥此刻的心七上八下,无处安放,直到林秦放下卷子,他的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 林秦忽然趴在了卷子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真好。”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易沉头昏目眩:“?” 林秦轻声说:“你不是都会做吗?下次争取考个七百分吧。” 易沉彻底失声,为了林秦这个笑容,别说七百分,就是要他的命,都拿去。 早自习的时候班级里乱糟糟的,赵小天说老梁去市里开会了,连着三天全年级都处于老虎不在家的状态,猴子们可以骚动起来了。 周测前全七班的人都在备战考试,这几天正好给他们时间休息一番准备再战期末。 木兰扔了一张二,压了崔世颁想要逃走的最后机会,结果手里摊开一把散牌,反倒让李铮先跑了。 李铮:“木哥,你是我亲哥,从今天开始有我在,你就绝对不会饿着。” 木兰正得意呢,崔世颁借着李铮的风扔下最后一张牌,随后怒骂:“傻逼,你跟老子一伙的,放他先跑有个鸡毛用!” 木兰:“不是,这怎么还分队友呢?头狼只能有一个,冠军怎么能并列呢!” “你对我和林秦并列第一有什么意见?”崔世颁气得头疼。 被拉来凑数的吕经推了推眼镜说:“小王,跑了。” 结果最后剩下牌的只有木兰,崔世颁苦心孤诣算出的赢法全被打乱,恨得牙痒痒。 赵小天在一旁吸溜着奶茶说:“我就说不能跟木将军一伙吧,哥们打高兴了以后别说对手了,连队友都只能当儿子。这不,崔哥倒霉,洗牌吧。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把。” 输了的不仅要在脑门上贴条,中午还要负责去食堂抢位置订饭,谁也不乐意拿到这个累人的活计,都卯足劲想赢。崔世颁一拳难敌三方手,额头贴的像个被封印的僵尸,痛苦地放弃了抵抗。 崔世颁将牌一张一张地往木兰脸上摔,木兰一边说一边说:“老崔,瞧你这小媳妇刚出嫁不舍得离开娘家的样,输就输了,大老爷们,要禁得起上天的考验!” 崔世颁:“见鬼的考验,再跟你一伙老子宁可跳楼!” 易沉拎着他和林秦的早饭进了班,顺口说:“老崔要跳楼?是考试题太简单了,人生没有挑战了?” 木兰惊呼:“卧草,老大,你被谁打了?” 易沉眼角乌青,唇边也破了,贴了一小条创口贴。他进学校的时候就被人围观,现在学校论坛里早就聊天楼高筑,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惊闻辉中霸王受伤,昨晚应该没死人吧?” 赵小天飞快地翻着手机评论,有兄弟评论,隔壁学校昨晚确实有一波人在打架,但其中并没有易沉。他好奇得很,追上去问:“易哥,你昨晚去隔壁打架了?” 易沉给豆浆插上吸管:“没有。” 木兰:“老大,谁干的,我去干他全家。” “暗夜杀手。”易沉笑着说。 木兰一噎,不出声了。 他们都知道,暗夜杀手不就是他大嫂吗?正说着,林秦在后面进了班级。 程光至今没见过传说中的人物,立刻追问:“易哥,你见着暗夜杀手了?长什么样?是不是身高两米体重三百,能砸死人的那种?” 林秦冷淡的目光扫过,程光全身一抖,心想他什么时候得罪林秦了? 易沉:“没什么,就一个小没良心的中二病。” 林秦一脚踹上去:“中二你妈。” 两人又打了起来,打的时候易沉手里的豆浆都没溅出来,可见对林秦的招数已经熟练了。 等人群散了,木兰才拽着李铮偷偷去问:“老大,出什么事了?” 易沉:“问你大嫂。” 林秦撑着下巴,眼神冷酷决绝,木兰不敢,李铮也不敢,继续可怜巴巴地看易沉。 易沉沉默片刻,问:“我最近是不是给你们的自由过了火?”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我被我媳妇夸了!(翻空转体三周半开心落 第49章 教导和你 “易哥,门口有个迷路的小帅哥找你。” 肖川背着书包,淡定接受高中生们的围观,易沉甚至听见附近的窃窃私语见缝插针地钻进耳朵里。 “这还是头一次有年纪小的敢来找易哥,长得还挺好看,易哥的私生子吧?” “不能吧?他妈妈是谁?” “看眼神有点像林秦?” “真相了。” “真相了加一。” “嘘,小点声,别让易哥听见。” 易沉:“……” 易沉脸色阴沉地走到门口,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肖川:“随便拉住一个学生问问就知道了。” 易沉一噎,也对,他这么出名,全辉中都知道他在哪个班,“找我干什么?” “你已经有三天十三个小时没有在旧教学楼报道,在这期间,我写完了两本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并超预期完成了期末作业。”肖川一字一顿地汇报学习进度,并用诚恳的目光对易沉致以谴责,“身为大人能不能有言出必行的自觉?” “老子才比你大几岁?”易沉这几天都在死磕黄冈考卷,难得抽出时间给肖川留了作业后就再没去过。 “比我年纪大的都算大人。”肖川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是在揶揄还是就是这般想的。 易沉对认死理的小孩没脾气,认命地想带肖川回旧教学楼,正好在此时,上课铃响起,易沉停步,肖川侧头问他:“下节什么课?” “数学。”易沉低声吐出两个字。 若是平时他逃课绝不会犹豫,但近来周纲见七班的成绩高速上涨,正搓着手准备难题给他们练,少上一节课就意味着要错过很多知识点。连林秦和崔世颁都数次被周纲的题难倒,易沉更不想错过。 肖川转头向七班走去:“那就听听吧。” 易沉:“……你小子不用上课吗?哪个初中管得这么松?有必要给你们老师提提意见。” 肖川:“南城实验中学。” 南城实验中学是南城一所初高中兼备的学校,顶级的师资配置,每年考上优秀大学的学生比辉中人见过的学生都多,是名副其实的学霸输送机。但南城实验中学在新城,离旧城的辉中足足差出了两小时的车程,这小子是怎么跑过来的? 肖川似乎知道易沉想问什么,自己开口说:“我在附近上补习班,下课后顺便过来。” 肖川飞快地扫了一遍班级的座位,稳重地走到易沉的座位上落座。 易沉:“你坐这,我坐哪?” 肖川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坐地上。 易沉手有些痒,要不是答应了林秦不许欺负弱小,他一定要把这小子从二楼扔下去。 周纲姗姗来迟,身后跟着林秦,林秦又被副校长找去询问知识联赛的事,林秦不厌其烦,被迫发誓,下一年的比赛他一定要参加,一定要拿到名次,不然就要跟易沉一起套着麻袋去辉中学校门口面壁三天。 林秦憋了一肚子火气,周纲不明就里,一直说林秦的解题思路有些问题,要改,但也不说怎么改,只给林秦拿了一套卷子,让他做懂了就知道了。林秦随便扫了一眼,差点吐血,周纲也不在乎,卷头都没去掉,赫然是某著名大学的高数卷子。 “我需要打开你的视野,让你见到更广阔的学术世界。”周纲振振有词。 但林秦在推开办公室的门前,分明听见周纲说要找点难题给自己镇场子,并赢得了四周老师们赞同的掌声。 周纲一眼便看见肖川,赞了一声:“哎哟,没想到咱们班也能有慕名而来的旁听生啊。” 有人立刻砸场子:“老师,他是来找易沉的!” “对对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矮的豆包敢来找易沉呢,一看就是个勇敢的孩子。” 肖川的脸色没有变化,但却认真地记下了那些说他矮的人,等他有朝一日长到一米九,非把他们打进地里不可。 易沉:“喊什么,喊什么,能不能给周老师点面子?” “给,面子。”林秦把卷子摔到了易沉脸上,易沉随便抽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下,见林秦又在暴怒边缘,立刻顺毛,但中间隔了个高瓦电灯泡,刚才没觉得,现在看着碍眼极了。 “你能不能坐外面去?小屁孩怎么没有眼力见呢?” “不能。”肖川慢吞吞地说,“为了让你们认真上课,不要偷偷摸摸地搞些不正经的事,我只能牺牲我自己了。” 林秦问出同样的问题:“你不需要上课?” 肖川拿出纸笔,以一个标准的读写姿势准备上课,“我是竞赛冠军,推免生,即便不参加中考,也可以上最好的高中。” “哦,优秀的推免生,想上什么高中?”易沉坐的椅子,一条腿有点歪,他干脆跨着坐,前后摇晃着,偶尔能听见轻微的嘎吱声。 “无论是我,我的老师,还是我的父母,都希望我能够考上南城一中。”肖川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没什么事能打乱他的步调,“但现在我发现,辉中也不错。” 易沉笑着揉了揉肖川的头,“你还是去你的南城一中吧。” 肖川:“为什么。”连林秦都看他。 “很多差距并不是一两个学生就能铺平的,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易沉摇头晃脑,“换个方向说,我去过南城一中打……唔,交流学习,南城一中校门口的烤冷面是全南城最好吃的。” 林秦狠狠地踩住了易沉的脚。 肖川全身一抖,老成的模样顿时变了,仔细听去,嗓音也有些打颤,“林,林哥,脚……” 妈的,踩习惯了,以为坐他旁边的是易沉。 林秦忙道歉,一节课都没好意思再打扰肖川,也没搭理绕过椅子招惹他的易沉。 肖川不愧是能在最强的初中拿到推免生的天才,哪怕是周纲费尽心机地为难众人,肖川也能从周纲的题解里抽丝剥茧出想要的方向,最后得到准确的答案。 下课时,周纲恋恋不舍地看着肖川,似乎想当场认下第二个亲儿子。 易沉始终被周纲针对,难题偏题都找易沉,答不上来就会被周纲嫌弃,他拉着肖川多走了几步,才恍然似的回头大喊:“周老师,走了啊,肖川要回去上课了,人家可是要考南城一中的高材生,南城一中哦!” 周纲:“滚!” 林秦和易沉带着肖川走出教学楼,从新教到旧教需要路过校门口。从校门远远地传来嘈杂的争吵声,校保卫科的老师艰难地拦在外面,似乎在阻挠着什么人。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来者的声音堪比广播喇叭,震得所有学生都竖起耳朵听。 “让你们的校长老师出来评评理,我把我家孩子送到你们学校,是来读书的,不是每天做些什么破手工,做衣服,这是要干什么?还没考试就打算毕业后去小摊卖货了吗?” “我花钱给她送来学校,我出钱了,你们老师凭什么不出力?” “让你们老师出来!” 易沉抓着林秦的手,晃了晃:“别看了,很正常,时不时就会有家长来学校闹事。有些就是闲的,故意找茬,跟孩子沟通不顺畅,就来找老师的麻烦。有些就是碰瓷,自己知道自己家孩子的斤两,但责任要往老师和学校身上推,争取在毕业的时候把学费坑回去。” “你还挺有经验。”林秦说。 “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林秦侧头一看,忽然拉住了易沉,“是安柳。” 安柳站在校内,与外面争吵的家长隔着校门,隔着一段想要断绝关系的距离。 “那个女生也是你们班的?”肖川回想着七班同学的座位和模样,“刚才上课的时候,她不在。” 见两人诧异看来,肖川用手指点了点头:“我过目不忘。” 如果门外拦住的人是安柳的父母,那么做衣服的事,应当是指安柳为班级的校庆汇演准备服装的事吧。 林秦:“你去把牧野和蒋老师找来。” “行。”易沉微微一怔,他嘱咐说:“别和家长硬碰硬,有事记得往易哥身上揽,我马上回来,给你做主。” 安柳的父母见吵闹并不能砸开那道铁门,干脆坐在校门口大骂起来,语句之肮脏连林秦都少有听到,他自以为他曾将所有龌龊的话全听遍,现在才知道是他低估了普罗大众的词汇积攒量。 林秦站到安柳的身后:“你没事吧?” 安柳没有回头,语气淡淡地:“见笑了。” 林秦:“唔,是挺可笑的。” 肖川瞥了一眼林秦,林秦的表情淡漠,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安柳的母亲假哭的同时还在观察安柳,立刻便看见有个有些眼熟的男生站在了安柳身边,她立刻拔地而起,窜到校门旁,按着栏杆喊:“哪来的小兔崽子也敢靠近我女儿,滚,滚远点!我女儿不能早恋,尤其不能跟你们这些活在垃圾堆里的杂碎谈恋爱!” 校保卫科的老师都认识林秦,自然知道这是辉中捧在手心里关爱的学霸,立刻皱眉上前想要劝阻,忽听安柳的母亲尖利地笑了一声,指着林秦说:“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不就是校门口开小店的小老板吗?原来你不瞎啊?哟哟哟,没想到你也是辉中的学生呢,怎么,放弃高考,打算直接去开店了?” “也是,像你们这些没能耐的学生,整天不是惹事就是偷鸡摸狗,隔三差五就要进一次派出所,长大了也是社会的渣滓,早晚被冲进下水道!但我们家安柳不一样,安柳是要考名牌大学的,不能被你们这些社会的垃圾耽误!”安柳的母亲越说越激动,“我告诉你,你没爹妈教你,就由我来教,别玩早恋那一套,你配不上我家安柳!” 林秦依然没什么变化,肖川却忽然牵上了林秦的手,他低头看他,一旁传来一声温和的咳嗽。 “林秦有没有父母教导这件事,就不劳这位家长费心了。” 林校长站在一旁,仍然挂着微笑,但那抬起的唇角里,却多了一分凌厉。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私生子!【声嘶力竭】 第50章 缝纫和你 “鄙姓林,正是你口中不成器的学校的校长。”林校长上前一步,挡住了安柳父母锐利的眼神,“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蒋老师见不到你们,肯定要急得去找梁主任。梁主任好不容易出一次差,让她过得顺心些吧。” 安柳站在原地没有动,林秦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安母的指甲刮在铁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行,你们不许走,你这小兔崽子要带我女儿去哪?你们不学好,还想带坏我女儿,我呸!” 安父愤愤地挂了电话,他挺着啤酒肚,低头几乎看不见脚尖,拿着音质敞亮的手机大喊:“我已经跟上面打好关系了,等着他们来查你们吧。早恋,哪有学校会鼓励学生早恋?” 林校长的语气依然不疾不徐,无形中形成了一扇盾,将所有的刀光剑影都挡了下来,“我对我的学生们很有信心,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让他们后悔的事,他们今日的每一个选择,日后回首都是一段值得回味的记忆。你是安柳同学家长,你应该比我们更相信她。” “我们怎么不相信她?我们不相信她能放任她胡作非为?看看她每晚回家都在干什么吧,绣花,缝衣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让她考上好大学吗?”安母越说越气,最后竟气到按着自己的胸口伏在铁门上,叫嚷着让学校赔医药费。 “让你们看笑话了。” 林秦看她,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林秦平日里与安柳并没有太多交流,只觉得这是个霸气不羁的女生,敢在所有人面前站出身替他出头。但此刻她微微低着头,连头顶高傲的发旋都有些不甘不愿地显出颓态。 林秦想,总该有他去保护其他人的一天。 “您错了。” 安柳的母亲骂的唾沫横飞,简直把在场的所有辉中的人的祖辈都问候了一遍。保卫科的老师在来辉中之前也曾在旧城辉煌过,此刻也被气得要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才忍耐下来。安母越骂越起劲,忽听到这样一句话,反倒怔住了。 “安柳同学的爱好并没有影响她的学习成绩,这一次周测她的成绩排名比平时上升三十名,如果您也在家长群里,并认真仔细研读过蒋临老师发的学生成绩测评后,肯定会发现这一变化吧。” 安柳父母:“……” 林秦:“看起来你们并没有关注,不过没关系,这一次周测因为年级组老师出差,排名暂缓发放,你们没看见是正常的。” 林秦轻描淡写的一巴掌,打得安柳父母面红耳赤。 “对我而言,正在稳定上升期,并且以当前形势肯定可以取得优异成绩的安柳同学,牺牲个人时间为班级荣誉而奋战,是非常值得夸赞的行为,因为这意味着她需要牺牲更多的休息时间来弥补损失。”林秦的语速渐快,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后渐渐站了更多的学生,易沉跑到林秦的身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辛苦了,我来了。 林秦不着痕迹地回握住易沉的手指:“虽然我理解你们的激动,却无法认可你们的偏执。如果你们还认为安柳同学的行为是在浪费你们的努力的话。” 林秦从肖川的书包里掏出五年中考三年模拟,扔到了安柳父母面前。 “你们写,我们打工赚钱。” 安柳父母:“……” “你是在……”安父勃然大怒。 “没错,我是在羞辱你。”林秦丝毫不惧,当年那个面对他人说话就会羞涩发抖的小林秦早就在灰暗的雾气里跟他说再见了。 “你们毁了她的热爱,毁了她的梦想,不仅不自知,甚至还在为自己强硬不讲道理的操控而沾沾自喜,这可真让我感到恶心。” “你这个,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杂碎,也敢来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你考试才考几分,你还不是毕业后就要滚去卖饮料矿泉水,你竟敢……” 蒋临上前一步,身手敏捷地握住了安父的手,上下摇晃,“哎呀,这位家长你好,我是安柳的班主任,我姓蒋。” 安父诧异地想缩回手,但没想到蒋临看着挺瘦,但手指却像铁钳,夹住了就拽不回来。他蹬着铁门用力也收不回,累得气喘吁吁,蒋临说:“感谢这位家长今日来学校探访学生的学习和生活,让我来做个简单的介绍。” “这位是安柳同学,也是您的女儿,本次考试排名年级七十八,比上次考试进步了三十六名。”蒋临诚心诚意地说,“据我所知,一个学生能在短时间内获取这么大的进步,与她平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安父:“……” “这位是木兰同学,别看长得壮,脑子也很好用。上一次期中考试年级倒数第三,本次考试年级四百二十名,另外,我校高二年级共有一千三百名学生。” 木兰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安母:“???” “您眼前的所有学生,都在本次考试中或多或少有所进步,以目前的势头看,我们班级在高考中的成绩必不会差,甚至有信心与南城的优秀高中比试一番。” 安母心道,你仿佛在做梦。 但接下来,蒋临说的话,却实实在在让她如遭雷劈。 “你们所不屑一顾的这位林秦同学,总分七百一十三,年级第一。”蒋临微微一笑,放开了安父,“我想,如果林秦能够保持这个分数,即便是拿下省状元也并非不可能。” 安父&安母:大意了。 谁也没想到,门口卖饮料的小老板都能考全校第一,即便辉中是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这个分数也只有神仙才能考到吧? 安父和安母仿佛霜打的茄子,蔫蔫得不再说话,蒋临收到来自林校长的信号,又想方设法把这些来撞场子的学生轰了回去。 “阿姨,安柳很厉害的,你相信她吧。”钱莹一边回头一边说。 安母抬头,钱莹抓着安柳的手跟她说再见,“阿姨,安柳真的在认真学习,很认真很努力,我有不会的题都会去问安柳,她比你们想象得厉害多了。” “我作证,安柳的物理学得特别好,我们老师还建议她大学去报物理学科呢!” “说不定以后是个科学家,现在要个签名,以后肯定能升值。” “就是啊,阿姨,叔叔,相信她吧。我的成绩要是能跟安柳一样好,我爸妈估计会哭着去拜佛呢。”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说完话,就被蒋临赶了回去。易沉落在后面,他攥着林秦的手,对安柳的母亲说:“这位大婶,您还有一句话说的不对,林秦不会和你女儿谈恋爱,林秦心有所属了,让你的女儿离他远一点。” 林秦捡起地上的中考模拟题就往易沉的头上砸。 林校长微笑着看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以前他只觉得林秦和易沉的关系很好,同学还是同桌,倒也正常,今日一见,那个臭小子怎么摸上林秦的手了?! “咳咳。” 易沉咧开嘴打招呼:“林校长好,校长辛苦了,校长再见!” 他拽着林秦一路飞奔,很快就跑出了林校长的视野,肖川不慌不忙地鞠躬行礼,也跟着走了。 林校长呼吸一窒,他有必要和林秦的母亲谈一谈!今晚就谈! 经过这一出闹剧,肖川让易沉留了作业后就离开了,临走之前十分礼貌地告诫易沉要守时,不然就是个讨人厌的大人。 回到班级后,七班并没有刚才被易沉通知时那般士气高昂,钱莹苦着脸解释说,本来给安柳用来准备服装的时间就很紧凑,她妈妈发现她的“不务正业”后,将所有的衣服都用剪刀剪了。 “不能重……” 安柳:“不能。是彻底地剪坏,拿去当抹布都嫌碎。” 林秦想了想说:“我来帮你一起准备衣服的话,能赶上汇演吗?” 四周倏地静了。 随后叽叽喳喳的声音登时吵了起来。 “林秦,你居然还会缝纫?!” “没想到我们的林学霸竟然还是个裁缝!双手敲击666!” “林秦给我做衣服,我肯定穿着去考场,考神加持,科科满分!” “不行——!”易沉用尽力气喊出拒绝。 “你只能给我做衣服,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自己准备!”易沉斩钉截铁,将所有人的愿望扼杀在摇篮里。 “易哥真过分!独占林秦太过分了。” “就是,易沉真小气!” 易沉磨牙地敲桌子,“谁不服,出来打一架,赢了的就能有衣服穿。” 他们再傻也不愿意跟易沉比个你死我活,谁不想好好活着,纷纷撂下东西回去学习了。只有几个人还围在安柳身边。 林秦忍不住笑他,易沉还不服气地捏林秦的脸。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让七班的同学纷纷有一种被秀瞎眼的感觉。 “其实,我也会点缝纫,只不过技术不好,别嫌弃。” 程光举手:“我也会我也会,我在手帕上绣过初恋的名字,还送给她了呢!” “她收下了?”崔世颁问。 “呃,收是收了,不过没见她用过,但我存了照片,给你们看。”程光解锁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纵然是拍的静止物,仍然是模糊的,手帕不大,但字就占了全部的空间,于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程光的初恋叫“刘佳”,佳字还少写了一横。 “你还是在一旁分线穿针吧。”这种绣工谁敢让他出手。 “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还剩下一周多的时间,他们需要在学习之余排练并做衣服和道具。 牧野:“来得及。” 牧野拎着时间安排表回到了班级:“刚才和蒋老师商量后,争取到了体育课和自习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牧野像被水泡过一样,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 林秦:“你掉水池了?” 牧野的身形一顿,不甘愿地说:“和魏老师请假的时候,被他罚跑了三千米了。” 怪不得刚才牧野一直不在。 七班的同学纷纷同情地看着最好用的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只有我能穿我老婆做的衣服!!! 第51章 彩排和你 易沉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响个不停的闹铃,关掉的瞬间只觉世界清静,所有的烦恼和杂乱都被一扫而空。他下意识裹紧身边的“暖宝”,乱七八糟地捞进怀里,“暖宝”不安分地拱着胸口,像是小草芽顶开土堆,努力地冒出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气。 正在此时,手机铃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易沉不耐烦地伸手乱摸,好一阵都没摸到,忍无可忍的林秦终于睁眼,将手机在头顶而手在四周空摸却摸不到的易沉踹下了床。 屏幕上显示出木兰的大脸,林秦冷着脸按了接通,木兰的鼻子都贴在了屏幕,嗷嗷喊道:“大哥!大嫂!快醒醒,该排练了!” 林秦隐隐地磨牙:“现在刚几点?” 木兰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音有鸣笛和刹车声,看起来他刚刚出门,“哎呀,老崔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刚起头,要精神焕发嘛。大嫂,我大哥呢,快把他喊起来,让我老木给他唱一首起床歌。” “滚犊子。”每到清晨,易沉的嗓音就有些沙哑,被打磨过的声音悦耳又低沉,是一杯醉人的醇酒,但明显被起床气揉捏得有些扎口。 林秦揉了揉眼睛,头有些发晕,他恨不能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几天不仅要应付老师们花样频出的检验,下课后还要一边帮安柳裁制演出服,一边参加演出。本来表演就是“白雪公主”,林秦演的就是主角,戏份更重,最近几乎都是凌晨两三点才睡,早上起来揉揉头发都能抓下一大把。 困扰当代年轻人的头等大事,就是脱发,林秦没想到自己也步上了脱发焦虑的路。 林秦一头栽到了枕头上,反倒是易沉被踹下床后清醒很多,没再搭理木兰的起床歌,稳重地点击了挂断,然后扑到了林秦身上。 林秦推他:“干什么?”他还没睡够了。 “别睡了,趴在枕头上有什么意思?”易沉的声音勾魂般诱惑,手不老实地伸进了林秦的睡衣,“来睡我。” 林秦无助又无奈的闷声被压进唇缝里,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隔壁的老板娘已经敲了五分钟的门了。 “林秦,易沉?吃早饭了!哎哟,哪个兔崽子把垃圾放在我家门口?当心我塞回你嘴里!” 走廊里一阵鸡飞狗跳,一户上班族推开门,压着嗓子喊:“我的我的,上班我就扔出去!昨晚回来太晚了,走廊没灯,一甩手扔飞了就没找到在哪。” 老板娘训了他几句,青年点头应了,住在这里的都是老邻居,谁也不会将这些琐事放心上。青年挨完骂还得去搬砖,苦兮兮地去找老板娘要杯豆浆路上喝,临走的时候老板娘多塞给他一份包子。 “孟姐,够啦够啦,我们就十几个学生,吃不了这么多的。”易沉忙着阻止老板娘再多装早餐,林秦笑着看着,袖手旁观。 昨天晚上回来得晚,正好碰见老板娘卸货,两人就帮忙搬了东西。回家的时候讨论早饭被老板娘听见,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包了他们的早餐,于是大清早,七班的同学就见林秦和易沉抱着五个大箱子到了班级。全是泡沫保温箱,能将林秦挡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还以为是箱子成精长腿了。 木兰接过来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木兰惊喜地大叫:“啊,大哥,大嫂,我还以为你们是偷懒不起床,原来是去准备早餐了啊!怪不得早上生气挂断我的视频呢!” 易沉原地蹦了几下,拉扯筋骨,伸着懒腰说:“没有,早上生气挂你视频是因为你嫂子闹脾气不起床。” 林秦差点把豆浆泼到易沉脸上。 易沉抢过林秦手里的豆浆,换成了一杯鲜牛奶,“喝这个。” 林秦不喜欢早上的时候喝牛奶,平时倒没有太反感,但早上的时候脾胃不开,牛奶的味道让他有些恶心。可是易沉坚持林秦太瘦了,抱在怀里像抱着医用骨架模型,死活让林秦一天一杯牛奶。 林秦一边喝一边怒视易沉,易沉在他面前打开封口的豆浆,露出香醇的气息,气得林秦眼睛都红了。 这件事的后果是,全班出动将易沉堵在班级后面揍了一顿,才换得林公主欢颜,答应参加彩排。 崔世颁:“皮一下很开心吗?” 易沉捻下不知道谁扔到他头上的卷子,抖了抖放在桌边,“你不懂,生活需要情趣。” 崔世颁:“挨打算什么情趣?易哥,演完皇后就金盆洗手吧,知道你变态,没想到你变态到丧心病狂了。” 林秦正不高兴地被一群人围着,他拿着厚厚的台词本,语调平稳至冷漠,“啊,魔镜啊魔镜,谁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镜”钱莹说:“公主,你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可是,我曾听皇宫的卫兵说,国王的新皇后才是国家最美的女人。”林秦念台词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没有了声息。 “魔镜”钱莹磕磕绊绊地说:“公主,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审美’这种高深的设定,一般人是不具备的,请你大方地原谅他们的无知吧。” 两人对完话,同时陷入沉默,然后异口同声问道:“赵小天,这剧情不对吧?” “欺负谁没看过‘白雪公主’?” 赵小天嘴里叼着一支笔,键盘按得不停,“都是一样的故事,还有谁乐意看?你写剧本还是我写剧本?有意见自己写去!” 安柳把衣服摔到了赵小天头上,“有本事自己演去!” 班级里乱哄哄的,终于引来了要维持早自习纪律的蒋临,蒋临接过剧本一边翻一边啧啧称奇:“可以啊,赵小天,写得还挺不错的嘛!” 七班同学震惊地喊:“老师,你认真的吗?!” 等蒋临终于意犹未尽地放下剧本,返回办公室准备教材的时候,七班的同学们正在叽叽喳喳地商量去哪里可以投诉老师带坏他们的品味。 林秦的记性很好,再长的台词看几眼也就记下来了,木兰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台词,念一句就敲一下桌子,“天啊!快看,这是一位公主!” 李铮哈欠连天地说:“公主!竟然是公主!” 七班另一位铁塔硬汉代表周逢远困得用手捏着眼皮上抬,露出半截眼白,看着像极了含冤而死的鬼,“公主怎么会来到森林里?这一定是假的,有人敢假冒公主,我要去告诉皇后。” 于是被怀疑的白雪公主恼羞成怒,为了得到小矮人的认可,决定使出独属于公主的终极大招——“照镜子”。 林秦冷淡地像一台打字机:“魔镜啊魔镜,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 然而魔镜没有回答,因为公主出行匆忙,带错了镜子,此时真正的墨镜还在皇后的皇宫里。 易沉捻着兰花指问:“魔镜啊魔镜,我该去哪里寻找白雪公主呢?” “尊敬的皇后,请让我对你展示我的崇敬和爱戴,你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啊不对,易哥等等啊,你不是最美的。”钱莹手忙脚乱地翻剧本,“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易哥你不美,而是易哥你不是最美的。” 易沉:“……那谁是最美的。” “就是你啊。”钱莹将脸都贴到了剧本上,“不对啊,我记得不是这句话啊,这句话的前面不是还有我一段对话吗?奇怪了……等等啊易哥,安柳,把你的剧本给我看看。” 安柳摊手:“扔了。” 赵小天尖叫道:“扔了?” “这么垃圾的剧本,我根本不想看第二眼。”安柳一字一顿地咬牙说,“谁敢相信,王子其实是个女装大佬,喜欢上公主的原因是公主特别爷们?” 赵小天叉着腰怒气冲冲地喊:“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写了三天的剧本,你怎么扔的?!” “这样扔的。”林秦板着脸,抬手将剧本扔出了窗外。 易沉也不有些不高兴:“凭什么我跟林秦都没有互动啊,为什么皇后还没来得及下毒手,公主就说自己要追寻自由,跑出皇宫啊?我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嘛。” 连木兰都忍不住说:“为什么公主遇见小矮人以后就不想离开,每天都要用小矮人练举重?说起来,大嫂能举得动我吗?” “能的。”被林秦扛起来过的程光心有余悸地说,“别看林秦很瘦,力气很大的,当时我头一晕眼前一黑就被扛起来了,也就一瞬间的事。” 林秦:“重新写?还是你自导自演,我们所有人在台下给你鼓掌?” “你们真过分!”赵小天嘟囔着,委屈地将所有人的剧本收了回来,又分发了另一本,封页标题写的是《老白雪公主》。 “分明是原版,‘老’你妹啊。”李铮白背了两天剧本,现在眼前都是黑的。 易沉终于有机会算计林秦,一整天都神情飞扬,林秦却仍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尤其是当猎人吕经想要杀死白雪公主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从林秦身上散发的“你们马上就要被我宰了”的怒气。 吕经停顿片刻,缓缓地把短匕双手捧着送到林秦面前:“您请。” 七班同学们纷纷停滞了呼吸,总觉得林公主看易皇后的眼神,像分分钟要单枪匹马独自闯进皇宫掘了皇后的老巢一般。 但他们丝毫不怀疑,皇后应该很乐意束手就擒。 作者有话要说: 易皇后:求日。 第52章 最美的和你 “怎么样?你们就说好不好看?” 抛开赵小天别具一格的剧本不谈,安柳才是七班捡到的货真价实的宝贝。谁也没想到木兰那一身腱子肉缩在看似有些可爱的衣服里,竟然硬是开辟出一条新风格,反倒顺眼起来。连隔壁班都来围观木兰,傻大个变身萌矮人,高二年级立刻传出风声,七班要在校庆表演上放大招了。 木兰换上衣服后,嘚瑟地霸占了试衣间唯一的落地镜,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帅得惊为天人。 “滚开点,把位置让开!”崔世颁嘴里叼着别针,恨不能将李铮的头拴在绳上吊起来,李铮被腰带裹得透不过气,一边抽气一边轻声喊:“老崔,轻点,轻点,腰子受不了。” 崔世颁狠狠地将一个装饰用的布蘑菇用别针卡在李铮胸口,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胡吃海喝的?不是说排演前几天都要控制饮食吗?” 为了防止李铮这种暴饮暴食还容易胖的人出现意外,安柳特意嘱咐全班同学必须按一日三餐标准吃饭,不准多吃也不准少吃。为此七班的同学们还成立了互帮互助小组,两人一组,吃饭时双方必须都在场。 负责盯着李铮的是木兰,两人谁也没劝动对方,胡吃海喝了一个周末后,木兰没事,李铮胖了五斤。 五斤,四舍五入就是体重翻倍。 李铮哭唧唧地抹眼泪:“还不都怪木兰那个傻逼拉着我去撸串,老崔,撸串哈啤啊,哪个男人能拒绝撸串?” “易沉就没去。”崔世颁狠狠一拽腰带,李铮险些背过气去。 易沉是没去,易沉整天和林秦躲在那家小店里卿卿我我,享受两人的温馨时光。 谁敢在这个时候去捋虎须,问老虎想不想换个新口味吃?怕是当场就被沉江。 “对了,易哥呢?”赵小天穿着侍女的服装,高举着相机喊,“易哥,人呢?快让我拍几张!论坛社那边等着呢。” 吕经换好衣服,飞快地趁木兰被吸引走目光的空隙里照了镜子,整理好胸前的徽章后,指着更衣间说:“易哥和林秦进去很久了,可能是衣服有些复杂,还没换完。” 林秦听见外面的动静,更生气了,在心里骂道:“换个屁。” 这么多的更衣间,易沉不进去,非要跟林秦挤一间,林秦不让,就装委屈假哭。当时他们二人最早进来,走廊里隐隐约约传来七班同学的声音,要是让他们看见易沉这副模样,今天就别表演了,一个个都安不回惊掉的下巴。 林秦无可奈何,按在门板上的手一松,就被易沉按住塞进了更衣室。 “我给你换,乖啊,抬手。”易沉哄他,帮林秦脱掉了衣服。 更衣室里只有一盏小灯,暖黄的光亮撒在林秦的胸肋间,少年精瘦的身子已经比以前壮实了很多,隐隐有了好看的轮廓。被光照到的时候,像一块暖玉。 易沉喉咙颤了颤,忍不住缓缓凑近。 “别动。”易沉哑着嗓子说。 林秦微微抬头,他的呼吸正巧撞上易沉的,让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剧烈的震动声从更衣间门板后响起,两人猝然分开,林秦的后背被激起一层薄薄的汗,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感受着丝丝凉意。 “哎,这门是不是坏了。”外面有人在捣鼓更衣间的锁,“哎,里面有人吗?” 易沉朗声说:“滚!” “哎哟,易哥,对不住。”屋里满是提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你怎么不早说话,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易沉暗骂一声,看见林秦闪亮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忍不住按住他的后颈向自己的方向压来,两人额头碰着额头,易沉问他:“笑什么呢?” “笑你啊。”林秦说,“易哥,怕被人发现?怂不怂啊。” 易沉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按着林秦的脖子,侧头在林秦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林秦痛嘶一声,推开他,眼睛红红地瞪他。 “你干什么?” “盖个印章。”易沉懒洋洋地去翻林秦的衣服,他记得林秦的衣服会露出一片缩骨,脖间有花边带围着。 他顺手一扯,惊慌中带着虚伪的笑意,喊道:“哎哟,不好意思。”缝满了可爱花边的脖带被他扯断了。 林秦捂着脖子上的牙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他妈故意的吧。” 易沉淡淡一笑,“我就是故意的。” 他很早就发现,林秦的皮肤非常敏感,平时被纸划一下会有红印,而且需要半天的时间才会消失。他咬林秦的一口非常不留情面,虽然没出血,却足够深,恐怕林秦要顶着这个牙印一整天的时间了。 他当然是故意的,不是说他怕被撞到两人的感情,不是说他怂吗?那他就干脆都揭开,让所有人都看看。 毫无征兆地,林秦拉起易沉的手,在手腕上也狠狠地咬了一口。易沉那一口是标记主权,而林秦这一口则是单纯的泄愤,易沉脸登时一僵,再看手腕上,啧,流血了。 林秦也没有记错,在剧情里,易沉需要亲手捧着魔镜在舞台上转圈。 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被咬! 易沉哭笑不得,抖着衣服往林秦身上套,“不闹了不闹了,好好穿,快来不及了。” 两位主角千呼万唤地走出更衣间时,易沉稍落后一步,他借着光看了一眼已经止血的手腕,在伤痕上轻轻舔了一下:“嘿,小狼崽子。” “林秦?快来快来,拍一张,就一张。”赵小天是出浑身解数才挤到林秦身边,就被木兰那被腰带捆得更加壮实的胸大肌顶了回去。 木兰:“不行,我家大嫂不拍照。” 李铮也站在一旁,还拉来了铁塔壮汉代表周逢远和向寒,四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小矮人”将林秦围的严严实实。 上一次程光拉着林秦自拍,林秦险些将人扛起来扔下二楼,自此以后,易沉再也没让任何人拍到林秦。 赵小天肩负着重任,论坛里所有看不到后台的人都在等着林秦和易沉的照片,他急得差点扑到木兰的肩上,“老木,帮帮忙,就一张,拍一张我就走。人家都等着呢,我拍不到,社长非杀了我不可。” 易沉被安柳拽着整理衣服,皇后的服装比白雪公主还要复杂,易沉穿错了一半,被安柳重新按回了更衣间。他听见动静往外冒头,安柳手里还掐着一根针,差点戳到易沉身上,“你能不能老实点不要乱动?小心我把你扎成马蜂窝,你就不用去演出了。” 易沉恨不能一口咬在门框上,喊着说:“哎,给我挡住了,赵小天你等着拍我,我家林秦不能给别人看!” 安柳一脚踹在易沉膝盖上,将人扯了回来:“上了台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现在装什么大爷呢!就这么几件衣服都能穿错,废物!” 林秦拍着木兰的肩膀,将人让到一旁,站在赵小天面前说,“拍吧。” 木兰愣住了,拼命伸出头的易沉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地伸开手臂让安柳折腾。 曾经的林秦惧怕一切闪光灯,他的狼狈,他的弱小,他的随意可欺都暴露在曝光下,那些人拿着他的照片指指点点,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咒骂他。渐渐地,林秦见不得光亮,他带起了墨镜和口罩,戴起了熊头套,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这里很好,安全又温暖。 他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摘下了熊头套,摘下了口罩和墨镜,又让自己忐忑却坚定不移地迈出了一步,站在了镜头下。 拍吧,看吧,评价吧,现在的林秦,刀枪不入,风浪皆可踏平。 他家熊熊长大了,可以自己面对昔日的风浪了,不需要他了。 仔细一想,还有点失落呢。 但易沉却笑得更开心了,林秦迈过了横亘在他身前最高的台阶,以后再也没什么能击垮他。 他将无畏无惧,勇敢行走一生。 赵小天立刻举起相机疯狂拍照,林秦还没上妆,很久没有修理的头发柔顺地贴服在耳畔,背景是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光,撒在林秦的裙角,林秦挺直地站着,他半眯着眼睛,像一只高贵的,刚刚醒来的猫。 赵小天已经开始考虑贩卖林秦的公主装写真集了,爆仓应该不成问题。 没一会儿,木兰就蠢蠢欲动地往镜头前凑,“拍我吧,我超帅的!” “拍我拍我,老木让开点,让天儿看看他铮哥的盛世美颜。”李铮抹了一把刚蹭完发油的头发,摆了一个八十年香港老海报上的明星pose,还对着赵小天眨媚眼。 周逢远和向寒还不太习惯这身穿着,但几个男生都不是矜持的类型,立刻也往镜头前撞,四个人几乎能将整个背景都挡住,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镜头里。 赵小天一边喊一边推人:“滚滚滚,你们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别来污染老子上万块的镜头!” “一起拍!嘿,赵小天,相机放椅子那边。”钱莹站在椅子上,双手捧成喇叭喊:“拍合影啦!都站好了!” 林秦被木兰和李铮按到了前排,后面是一边扯衣服一边闹个不停的七班同学,赵小天将相机固定好以后就拼命往画面里钻,程光没见过这么贵的镜头,好奇地摸来摸去,崔世颁不乐意凑热闹,被周逢远提着衣领拎到了身前,而易沉的衣服还没换好,他一边扯袖子一边努力往外探头,门板的后面露出安柳的半只手。 咔嚓—— 画面定格。 校庆结束后,七班的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张群魔乱舞的合照,易沉将合照放进书本里夹着,又翻开书提笔在上面补了几句话。 林秦的身上被他画了一个标准的桃心,一旁写着“最美的前排”。 作者有话要说: 校庆最大赢家,林秦或称为最美C位。 第53章 不紧张和你 “上台后,你们就看着我,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保管就不紧张了。”程光掰着周逢远的拳头上下摇晃,说,“深呼吸,提气,说你呢,提——气——” 周逢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都憋红了。 “来,吐出来,缓慢地吐出来,然后跟着我一起念。”程光按着周逢远的手腕,表情十分虔诚,“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周逢远憋着一张大红脸,一边吐气一边说:“不……紧……咳咳咳咳。” 不紧张个屁! 台下嚣张得想上天,上了台只想夹起尾巴回到窝里缩着! “七班?该七班上场了,哎,七班的班长呢?你们班的申请表没放对位置啊!” 牧野僵硬地梗着脖子,同手同脚地跟着负责汇演的老师返回了办公室。 易沉靠着墙,忍俊不禁地说:“班长,别紧张,你初中的时候又不是没演过话剧。” 从初中开始,易沉就和牧野一个班,在当时的校庆汇演上,两个人搭档演一对一起闯荡江湖的游侠。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有缘?”这一次牧野抽到国王,易沉演皇后,又是一对。 牧野立刻僵住了,唇角在微微缠着,额头似乎绷起了青筋。他冷峻地瞥了他一眼,手也不同脚了,呼吸也顺畅了,连跑带颠地去交申请表了。 易沉摸了摸鼻子:“嘿,还害羞了。” “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嫌弃你?”林秦这还是第一次从牧野的脸上看见第二种表情,可见当年汇演的时候,易沉应当给牧野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这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愿意跟我做搭档?”易沉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林秦穿着公主裙不方便踹人,于是转身给易沉一个嫌弃的背影。 林秦后来才知道,初中时的汇演上,被易沉留下心理阴影的不止牧野,几乎所有班级里的人都被易沉折腾得面无人色。 “再也不想跟易沉一起参加任何活动了!” “和别人一起参演只是累,和易哥一起参演是要命!” 安柳穿着一身华丽的王子服,看起来俊朗且风度翩翩,见林秦过来,含着笑意说:“公主,准备好被我吻醒了吗?” 易沉立刻将公主拽回来,护在身后,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炸起一身毛对安柳这只不怀好意的老鹰呲牙,“我不会让公主离开皇宫的,你省省力气吧。” 赵小天心有余悸,赶紧嚷嚷:“易哥,这是班级汇演,不是您老当C位的电视剧,少给自己加改戏的戏码!牧野呢,快,把你家皇后带走带走。” 林秦笑得不行,忍不住靠在墙上闷笑起来。 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易沉为什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上一次彩排,他甚至提议让国王退位由他来继承王国,这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霸占白雪公主了。 他的理由是,皇后长得这么漂亮,为了白雪公主心甘情愿化妆成老婆婆,礼轻情意重千里送苹果,这难道不是真爱吗。 赵小天大受打击,在他心里的最佳剧本分明是皇后和公主为了王位打起来。 易沉得意洋洋地问一旁生无可恋,只想变成真正的树墩子的“树墩子”扮演者崔世颁,“老崔,你觉得我的提议好不好?” 崔世颁利落地关上了脸前的小门,将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树桩子。 “好个屁,两个人穿女装谈恋爱到舞台上,你们俩可真会玩。” 天知道易沉为了提前几天看到林秦的女装有多努力,又是给林秦端茶倒水,又是去昧良心吹捧安柳,才将将把公主的衣服提前做了出来。当晚易沉还要哄着林秦穿给他看,虽然大饱眼福,但次日一早醒来就挨了一顿揍,易哥的努力有谁看见了? “你懂个屁!”易沉不屑崔世颁的嫌弃。 “七班,七班该上场了!”幕后的老师喊破喉咙,终于喊出来易哥木墩子。 “牧野,叫齐你们班的人,等主持人报完幕就准备上台了。”老师是个急性子,拉着木墩子就往前走,走到一半,木墩子才缓缓地说:“老师,我不是牧野。” 老师借着光打开木墩子脸上的小门,果真不是牧野。 说着拐角又出来一个木墩子,这一次老师没直接喊名字,只问是不是七班同学,然后才打开小门,又不是牧野。 七班扮演树墩子的人足足有十个,老师有些崩溃,安柳踹了一脚木兰,木兰哀嚎一声,终于把四散在舞台准备区的七班同学全招来了。 老师叹为观止,带着排成队的七班学生前往舞台。 “紧张吗?”易沉在黑暗中摸索林秦的手,轻轻地握住。 林秦收紧手指,狂跳的心归于安宁。 “紧张吗?易哥?”林秦挠了挠易沉的掌心。 易沉的心倏而一动,被林秦挠过的掌心窜起一缕火苗,刹那间游走全身,他暗骂一声,无奈地想,林秦可真是个惹人不消停的小妖精。 然而之前做好的准备再充分,到了舞台上依然是紧张的。即便关了灯光,他们也能感受到台下无数闪着亮光的眼睛,众人屏息,赵小天的旁白念得一字一顿,七班所有参加表演的学生此时脑海里都想到一边抖一边念,试图让自己冷静的赵小天。 然后,他们就不紧张了。 咔哒—— 灯被点开的时候,国王牧野挥着手站在台前,向所有的观众报出喜讯,他拥有了一个公主。砰地一声,礼花炸开,学生们纷纷尖叫喝彩,蒋临和周纲激动地手都在抖,最前排的林校长举着相机,一边拍一边抹眼泪。 他和妻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看见林秦站在舞台上,向所有人展示他的美好。 这件事本身,太过美好了。 论坛上有人为七班的演出开了投票帖,票数居高不下的就是易沉答应扮演皇后是不是因为打赌赌输了。甚至还有人披着老师的马甲,亲自讲述赌博的危害,告诫学生们远离赌博,珍爱名誉和生命。 然而当他们看见易沉出场的时候,就知道易哥是真真正正地乐在其中了。瞧这举手投足的端庄范儿,虽然对着国王有些皮笑肉不笑,但面对白雪公主的时候是笑得真开心啊。 又一帖子呈火箭势态,直窜到论坛榜第二,标题是“从易哥反串,盘点南城十大女装大佬”…… 有人点进去看,易沉和林秦分据前两名,票数不分胜负。 但出人意料的是,即便有赵小天执笔,这一次的舞台剧依然是中规中矩的剧情,原本他们还以为最后的结局会是皇后和公主在舞台上大打出手,将去世的国王吓得重生回来拉架。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白雪公主和皇后之间流露出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看错了吧。 白雪公主和王子带着七个小矮人回到了皇宫,赶走了恶毒的皇后,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幕布在掌声中被拉下,然而现实是,林秦哭笑不得地抱着暴怒的易沉,安柳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林秦的小脸是真的软。” 钱莹小声说:“别说了,易哥看起来要吃人了。” 林秦:“没亲,真没亲。” 易沉:“她说她碰到你的脸了!” 声音格外委屈,整场舞台剧下来,皇后都没机会摸摸公主的小脸蛋,凭什么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王子可以。 从舞台到休息室有一段路只有昏黄的灯,拐弯的时候,林秦将易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轻声说:“那你也摸摸。” 易沉手一抖,要不是后面木兰一直问大哥为什么停下,易沉真想把林秦按在墙上里里外外亲个痛快。 休息室里格外热闹,女生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见到林秦和易沉,立刻笑得凑上去喊:“林哥,易哥,你们火了!” “真的火了,学校里有人倒卖你们的女装照片,都炒到天价了!” “一张照片够吃三串羊肉串了,易哥可真值钱。” “林秦才值钱,林秦的照片能吃四串羊腰子!” 崔世颁拍着易沉的肩膀,似叹似讽,打开论坛页将手机递给了易沉,易沉打开,顶楼就是林秦和安柳的借位亲吻照,易沉差点把手机砸了。 “大嫂,我们表演的时候要是能举床就好了,看起来就很厉害!”木兰意犹未尽,他们这些小矮人始终跟在林秦的身后,怪没劲的。 “明年还有校庆吗?”林秦问。 “这个不一定吧,之前是每年都有,但也有时会跳一年。”李铮被化妆品弄得脸有些痒,正在找人借洗面奶和卸妆水。 木兰有些失落,连鼓胀的壮实肩膀都塌了下去,“没有的话就没机会了啊。” “还有大学呢。”林秦说,“去大学还会有话剧社,想演什么就演什么。” 林秦经常被问起想要上什么大学,也曾私下里做过一些调查,他虽然从未参加过社团,但如果可以,大学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也能和你,和铮子老崔,和大哥一起表演吗?”木兰问。 “可以。”林秦答得毫不犹豫。 “当然可以。”李铮说。 崔世颁:“我不算,木桩子就挺适合我的。” 也不知道安柳又说了什么,气得易沉追在安柳身后掰扯道理。 林秦斩钉截铁:“我们一定可以。” 可以考上大学,可以一起过更美好的校园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PLAY是皇后和公主的……唔……【被捂嘴带走 第54章 相伴和你 “你们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吗?”赵小天手舞足蹈,显然被吓得不轻,“林校长,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问我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 “嚇,还以为你看见谁了呢?林校长每天都在校园里巡视,不出意外的话一天能遇见七八次。” “你懂个屁!”赵小天揉着心口,刚才林校长出现的一刻,他吓到心跳险些骤停,“上一次开家长会,我爸在校门口遇见林校长,林校长还问我爸是不是赵小天的家长,说我小说写得特别好。” “我爸回了家二话不说就把我电脑全锁了,第二天我喝的牛奶连热都没热,我妈还问我是不是得罪我爸了,他让我妈半年不许给我零花钱!” “哎?上次遇见校长,校长还夸我学习有进步呢!” “那不一样,我们遇见校长,最多就打个招呼溜了。家长遇见校长,保不齐晚上就要挨一顿拖鞋三连。” “想得美。全校几千名学生,他能都记住?” “那不能吧。前几天遇见校长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报考北大试试,我看他肯定是记错人了。我这分要是都能上北大,那也太对不起全国广大学子十年如一日地苦读了。” “不过,说起来,林校长最近好像特别喜欢出现在我们这条走廊里……” 七班的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校长的记性到底有多好,林秦丝毫没受影响,只在他们第一次提及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然后便低下了头,在纸上手绘的方格交汇点画了个圈。 他和易沉写卷子写得有些乏味,易沉提议玩五子棋,林秦红笔易沉黑笔,猜拳分先手。一开始只抽了一张横格纸画棋盘,但两人太了解对方,寸步不让,画到现在棋盘变成了四张纸,依然未分出胜负。 “大嫂,我大哥玩这个是不是贼厉害。”木兰的大脑袋从林秦书桌前冒出来,林秦早就习惯了木兰的神出鬼没,甚至还颇有兴致地伸手把木兰按了回去。 木兰越挫越勇,艰难地冒头:“我大哥以前玩这个,赢了一中来的学霸,把那个学霸气坏了,出门的时候还偷偷踹了我们学校的门牌一脚,我亲眼看见的。” 林秦笑问,“还有这个事?” 易沉做事很高调,但是那种顺水推舟的高调,不是他想要如此,而是他这样的人做事注定如此。而他又不爱说自己以往的英雄事迹,年轻人总时常觉得以前的自己做的事,说的话都是黑历史,对以前的决断异常嫌弃。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林秦了解易沉的过去都是从木兰或者李铮的口中,而易沉间或说一些,也都是些开心的事,为了博林秦一笑。 易沉想了想,对当年那个苦瓜脸的学霸有点印象,简单地点了头,在林秦凶狠的包抄围攻下开辟出一条新路。 林秦这个人看似淡漠,但在下棋上真是冷酷极了。招招制敌于死地,能让对方两招死绝不会拖到第三招,易沉一旦一子松懈,就要面对铺天盖地的凌厉攻势。 真是半点都不能错神。 林秦的杀伐果断和易沉的兵来将挡游刃有余两相对峙,连场外围观的木兰都感受到了这股刺痛眉眼的杀气,灰溜溜地离开了战场。 走到一半才一拍脑门,哎哟了一声,“我忘记问大嫂还参不参加下学期的篮球赛了!” 上一节课是许久未见的体育,老魏很激动,让每个同学多跑了一千米,体质稍弱的学生坐了半节课都没缓过来,现在腿肚子都在打颤。但直到下课,老魏也没有抓到易沉和林秦,只好让木兰代为转达。 林秦状似没听见,反倒是易沉抻着懒腰说:“他不参加了。” 木兰:“大哥,你参加?” 易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也不参加。” “不是,你们都不参加,老魏会把学校推平吧。”木兰全身一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参加也不会赢的,见好就收吧。”林秦下棋毫不犹豫,每一子的思考时间都不会超过两秒。 木兰诧异,棋盘上局势渐渐明朗,林秦终究是赢了一子,画上了一个结束的圆。四张纸平摊成一个棋盘,此刻已经都被画满了。 林秦瞥了易沉一眼:“就算你让我,也没有奖励。” 易沉呲牙笑:“我可没让,是我家熊熊天纵奇才。” 林秦摇头,把四张纸收到文件夹里。见木兰仍然好奇地看他们,只好说:“我在篮球上没有造诣,能赢他们只是因为我的速度足够快。他们这一次输了,回去以后肯定会回放比赛视频反复推敲我的战术,其实……如果你们认真看,就会发现真的禁不起推敲。” 因为完全没有战术,他们能赢只是因为对方没有见过林秦这种类型的选手,一旦看破了他的计谋,林秦将不再对篮球队产生威胁。 “他们可是能参加全省比赛的精英队伍,我就是个跑龙套的,如果一直赢下去,也太对不起人家日复一日的训练了吧。” 木兰似懂非懂,转头问易沉:“老大?你为什么不参加?” 易沉缓慢地说:“我要参加知识联赛。” 林秦收拾书本的动作一顿,唇角忍不住上扬。 “什么?”木兰没听清。 易沉却没再重复,只要想让知道的人听见了,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并不重要。 “哎,易哥,听说你见过暗夜杀手,对吧?”赵小天抱着电脑小跑过来。 林秦和易沉同时抬头,赵小天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想了想才问:“林秦不会也见过吧?” 林秦“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啊?真的穿着黑袍子吗?是星际大战那种黑袍,还是霍格沃茨的那种袍子?哇,他可真是太帅了。” 易沉吃吃地笑了起来。 赵小天茫然地问:“我说的不对啊?我是听的学校里的学生们说的,我自己又没见过。哎,其实是咱们学校有不少学生都特别崇拜他,我在考虑请他来参加活动的可能性。” 林秦在心里回答,可能性为零。 木兰:“哎,那暗夜杀手不就是——哎哟!” 崔世颁把脚从木兰的鞋上挪开,轻飘飘地说:“不好意思,你脚挡着我的脚落地了。” 木兰龇牙咧嘴:“我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呗?” 有这两个人打岔,再加上林秦和易沉都闭口不言,赵小天碰了一鼻子灰,老实地回去搜集愿意说关于暗夜杀手的事迹的同学聊天去了。 近来暗夜杀手明显低调得过分,几个月都没再有消息传来。但在学生间的传闻却一点都散去,反倒还越演越烈起来。 “暗夜杀手”的事迹再一次在辉中掀起风浪,魔化的版本落进老师耳中的时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听说辉中门口有个枉死的学生,死后不得安息,灵魂在校门口徘徊,渐渐就变成了恶鬼。恶鬼不喜欢仗势欺人的混混,于是总是在午夜的时候出现,保护弱者,斩奸除恶。 身为唯物主义的教育者,老师们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谣传,但派出所的片警却仍建议学校近期要多重视学生的安全,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暗夜杀手”到底会不会有一天对无辜的学生出手。 林秦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没说什么,但回了店里,易沉不小心看见林秦坐在箱子边沉默地看着,他的手里抱着“杀手”的衣服,似乎有些不舍得,却又咬牙切齿地想要剪碎扔掉。 易沉倚在货架边上,轻声道:“留着吧。” 林秦:“……” “这不是你师父给你留下的东西吗?就算不穿了,当个纪念也不错。”易沉的家里至今还有他母亲当年用过的东西,易沉不舍得扔,似乎能从旧物上窥见些许母亲的影子。 林秦摸着外袍有些扎手的面料,沉默片刻说:“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 易沉干脆拉过椅子,坐在林秦身旁,问他:“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他曾经听林秦数次提及他的师父,但林秦始终没有详细说过,林秦不说,他就不问,直到两人确定关系后的今天,才顺着话提起这个话题。 “是个好人。”林秦说,“要不是因为他,你早就被我打死了。” 易沉:“……谢谢哦。” “他现在在哪?”为什么没有陪着你。 “不知道。”林秦抚平衣服上的褶子,将衣服收回箱子,放在衣柜里摆好,“有一天忽然就不见了,谁知道去了哪。我找不到他,就蹲在我们住的院子里等着,然后……” 林秦有些失神。 然后他就等来了被警察引来的父母。 父母见到他惊喜极了,抱着他一直哭,林秦却冷漠地推开父母,慢慢地带上了熊头套。 他在小院子里等了他师父十天,十天后他收拾好自己的小小行李箱,里面只有几本作业本和这一套衣服,和他的父母离开了那个噩梦的小村庄。 “现在应该在某个地方吃香喝辣吧。”没有他在就没有拖油瓶,应当能吃上一顿酱肘子。 林秦头顶一沉,他抬头看,易沉的眼神温柔极了,里面漾着光亮,星星点点地满溢出来。 “我不走。”易沉说,“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校长:在被发现的边缘反复试探 第55章 赌注和你 时间一溜烟地跑过,眨眼就要放寒假了。有的时候总嫌时间太慢,寒暑假几乎是每个学生日思夜想的期盼,然而真的快放假了,却在雀跃里夹着一丝惊慌。 离高考还剩一年半。 后排墙上的黑板报不知不觉间被牧野换上了倒数日期牌,七班的同学们偶然抬头看见,翻书翻得更起劲了。刚分班的时候大家还在哀叹,和易沉带领的捣乱团体一个班级,等毕业后已经算提前适应社会的折磨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好好的小混混,怎么就变成学霸了呢! 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周测,易沉依然年级第三,但成绩已经提高到了六百四十分。 大家同样在学习,写着同样的作业,听同一个老师讲课,怎么人家提高分数像吃了一顿小馄饨一样简单?七班的同学们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是下课后在易沉身边排队问问题的队伍越来越长了。 “易哥,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偷偷吃了健脑丸,那种一颗下去精神百倍,吃了一颗还想吃,越吃越聪明的神奇药丸?” 易沉嘴里叼着笔,倚靠在椅子上,晃着椅子哼哼:“要是有这种奇药,全校都能考清北了,少废话,教你的公式背了吗?” “背了,背了。”那学生一脸苦瓜色,端正地站好后大声把公式背了十遍,身边的人一面憋笑觑着,一面又心有余悸地怕轮到自己。 有人问易沉,是不是以前林秦也这样训练过他,易沉一脸“你们不懂”的陶醉表情,但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一言难尽,于是那一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用敬畏又难以言喻的眼神看林秦,直到有一天林秦在镜子前怎么也看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忍无可忍,拉住一个学生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那学生全身一抖,哆哆嗦嗦地说:“没、没有。” “那你们一直看我做什么?”林秦皱着眉,冷漠的眉眼间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那学生快哭了,感觉面对易沉时也没这么害怕过,“就,就觉得您很厉害。” 都用上“您”了,还说没事? “和易沉有关?”林秦的声音有些低气压。 那学生抖得更厉害了,求生欲瞬间达到峰值,“没,没有,就觉得您能把全班同学带着一起学习,厉害极了,对,厉害极了。” “毕竟辉中的学生,大家都不在,在意的。” 林秦沉默了,见他慌张中还带着一丝可怜,便学着以前易沉的样子,艰难地伸出手去,即将摸到头的一刻停顿了一瞬,然后缓慢地落了下来。 “加油。”林秦说。 “啊?” “加油,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林秦还是那个莫得感情的杀手,肯主动开口安慰已经是尽全力了,他说完就转身走了,那个学生回到自己班级时脚都是飘的,头晕乎乎的,林秦摸过的地方有一片燎原的火,简直把头皮都烫掉了。 他摸了摸林秦摸过的地方,低声说:“加油啊。” 被老师和家长放弃的废柴们。 期末考试前,易沉和林秦打赌,赌这次谁能考第一名,输方要答应胜方一个条件。 林秦自然压了自己,那几天林秦走路都是带风的,写题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甚至连解题思路都比以前要开阔,周纲出题出得开心,林秦写得开心,甚至还筛出不少题型交给了肖川。 然而当肖川问起易沉的押注时,易沉笑着将肖川的头按进了练习册:“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肖川的脸上沾上了笔墨印,闷声说:“我问我爸搭车的女人是谁的时候,我爸也是这样回答的。” 易沉一琢磨还挺有道理,把肖川按着揍了一顿。 期末考试当天,两人结伴来到第一考场,以前的辉中,成绩优异的人完全是矮子里拔将军,谁运气好谁就有机会进第一考场,第一名也是时常换人,很不稳定。但自从崔世颁不再掩饰自己的实力,林秦发威,连易沉都开始奋勇争先后,第一考场大批量换人,而这一次,人员基本稳定。 其他考生看着林秦和易沉落座后,都有一种难以诉说的微妙情感。 以前的林秦,是一头无法窥伺真容的熊。 以前的易沉,是个谁也不敢招惹,所到之处荒无人烟的霸王。 而如今,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学霸”。 世界是荒谬的,辉中将迎来真正的变革,在场的每一名学生都是变革的见证者,当他们按照广播要求填写姓名班级的时候,身负荣耀的责任感在闪闪发光。 林秦传过卷子,轻声说:“别忘了写名字。” 易沉点头,写了名字后就把卷子横过来开始看题。 “班级也写!”林秦怒道。 易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用笔尾去挑林秦的下巴:“小媳妇,不放心啊?别生气,给爷笑一个,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能考第一了。” 崔世颁和林秦分数相同并列第一,但崔世颁的姓氏缩写在林秦前面,所以坐在第一位,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的调笑,捏着笔的手用力,差点把涂卡的铅笔捏断了。 其余的同学有耳朵尖的,听见也敢怒不敢言,心里纷纷暗想他们到底是来考试的,还是换个场合谈恋爱的? 林秦羞得耳朵都红了,一拳打了过去,便听监考老师咳嗽了两声,只好收手回头,整场考试下来,任是易沉再怎么骚扰,也没再回应过。 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化学老师有些心累。 管吧,两个都是现在炽手可热的学霸,打闹都习惯了,知道他们不会影响答卷效率。不管吧,看着忒闹心。 干脆坐起身,去后排巡逻去了。 高二的期末考尚未模拟高考形式,六科考了整整三天,考试结束后学生们统一回到班级里,上完晚自习才能彻底迎来寒假。 林秦憋着气,走路飞快,易沉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林秦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也鼓鼓的,简直被林秦可爱到想要狂笑。 蒋临也是监考老师,就在七班,收了卷子后交给巡逻的老师就没再离开,此时正和同学们说着考试的内容。 赵小天有些丧气,他的语文和英语是强项,但数学和物化生却菜的不忍直视,虽然在考前让林秦帮忙划了重点突击了半个月,但到底是心虚的。 “哎,林秦,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的思路,是前几天你给我讲的那道题的变形吗?”有人看见林秦回班,立刻拉住问。 询问的声音立刻引来叽叽喳喳的讨论,一群人围上了林秦询问答案,木兰不满地哼哼:“你们怎么不问我啊?那道题还是我找周老师要来的呢!” “你会吗?” “怎么不会啊,我答了,都写满了,肯定对。”木兰说,“要是不对,我就把老崔的头按地上谢罪。” 崔世颁踹着木兰的屁股,把他踢了出去:“关老子屁事!” “有信心赢我吗?林小秦?”易沉话语里带着笑意,听在林秦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昨晚睡觉前,易沉压在林秦的身上,一手在下面滑动着,一手按在林秦的喉咙上,低声问他:“有信心吗?” “有……”林秦不住地抽气,声音断断续续,又忽然达到顶峰。 “滚下去!”林秦面颊通红,抬脚踹易沉。 易沉每天在床上要被骂十遍以上的“滚下去”,早就习惯了林秦忽高忽低的小脾气,甚至还觉得林秦朦胧着眼神骂他的时候更好看了。 “你舒服了,哥还没尽兴呢。”易沉暗骂一声,压着林秦一通揉捏,直到两人都舒服后,才缓缓地停下了动作。 “洗澡。” 易沉抱着林秦进了浴室。 …… 林秦:“有信心个屁!你等着被打死吧。” 林秦想好了,如果他赢了,就让易沉去跳江,让他骚,江底才是他的归宿。 从期末考试到出成绩只需要七天的时间,一周的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美好时光转瞬即逝,当蒋临在班级群里贴出一张成绩单时,正在讨论过年去哪个长辈家里能要到压岁钱的七班同学们集体失声。 林秦点开手机,他有些紧张地抽了一口气,点开后第一名赫然是与赌注毫无关系的崔世颁,比林秦高了一分。 林秦险些没拿住手机。 易沉在店门口和送货的叔叔算好账,回到卧室立刻发觉林秦身上的气场变了,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锁在他身上,像是怀里揣着一把刀子,正等易沉走到身边后一刀一刀地剐了他。 “你赌的是谁?”他们押注也可以押别人,如果易沉押了崔世颁,他就赢了。 易沉:“……” 诚然,如果易沉真的押崔世颁,他就可以按着林秦为所欲为一整个寒假,但涉及考试成绩这种事不仅没有信任自己的男朋友,反倒还押了对头一票,这简直比修罗场还要可怕。 短时间的幸福和一辈子的幸福,孰轻孰重,易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默默地拿出手机,点开崔世颁的聊天框,发了一句。 “操|你个混账玩意。” 刚写完一百道黄冈题的崔世颁:“???” 作者有话要说: 崔世颁:可以,但没必要 第56章 男朋友和你 “起床。”林秦的声音很低,有些不耐烦。 易沉捂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再睡一会儿。” “起来。”林秦利落地蹦下了床,耷着眉眼往身上套衣服,他有些冷,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寒毛。南城的冬天极冷,太阳遥远又黯淡,屋子里像个阴沉湿冷的深坑。偏偏林秦住的地方还是旧房子,基本都没有安装空调,夏天的时候风扇呜呜地转,冬天却只能靠一身正气,纯熬时间。 林父和林母不舍得儿子受冻,想让林秦回家里住,却被林秦拒绝了。林秦每晚都缩在易沉的怀里,被窝里总是暖和的。于是林父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维修的师傅给林秦的小店铺安装空调,甚至还在北方的老朋友那里淘来了一件发热的移动暖气。 维修师傅早早便给林秦打了电话确认,如今正在门口卸货,平时的易沉需要起早给林秦准备早饭,但放假后却嚣张又懒惰,不仅拖着林秦睡懒觉,将开店的时间硬生生拖到十点以后,还拒绝让林秦单独带着,整天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林秦身上。 “你想让所有人看你光着屁股满地乱跑吗?”林秦飞快地换完衣服,打算再等三分钟就去开门。 易沉裹着被子跳下床,去撞林秦,林秦想推他又怕他摔倒,只能一边按着门一边说:“人就在外面,我数到三就开门了。” 易沉的声音有些委屈:“你难道就这么想让别人看见你男人的身体吗?你不会吃醋吗,林林?” 林秦面无表情地按开了暗锁。 然而他的手还没拉开门,只听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伴随着咔哒声,门被推开,林父的头从外面探了进来,诧异地问:“林秦?还没起床吗?” 林秦:“……” 易沉:“……” 看见裹着被子站在他儿子家里的易沉的林父:“……” 气氛一时僵住了。 林秦飞快地对他父亲点头,然后礼貌地将怔楞地开始怀疑人生的林父让到门外,然后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易沉沉默片刻,问道:“刚才站在门口的,是林校长吧。” 林秦抱着胳膊,唇角微微挑起:“易大王,穿衣服吗?” 易沉:“……穿。” 直到林秦再次把林父让进来,不过才短短的三分钟时间,易沉笑着跟林父打招呼,表情真挚,根本看不出刚才三人面面相觑的窘迫。 林父让安装空调的工作人员进了屋内,三人安静地看着对方工作,只有在询问一些事情的时候,林秦才间或出声。易沉活了十八年,一向是他让别人坐卧难安,还从未自己经历过这种事,他碰巧隔壁的老板娘来敲门,易沉借着说话的间隙,躲在走廊里打开了百度。 不懂就问百度,易沉一向是个自强不息的人。 然而他把他的问题输入后,弹出来的搜索结果全都是些蒋临最喜欢看的小说,易沉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和自己情况相同的,只好忿忿地关了浏览器。 他把生活活成小说的样子,是不是也挺值得发一条朋友圈的? 于是易沉发了一张表情,一只小猫咪被按在墙角,配文是“被生活压垮。” 几乎是同时,他得到了一条朋友圈消息,林秦给他的表情包点了个赞。 更尴尬了。 但易沉根本没想过落荒而逃,从他决定要和林秦在一起开始,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不过在他的印象里,林秦的亲人不是只有那一对去世的老夫妇吗? 他想不明白,干脆转身回了屋里,安装空调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林校长温和地道谢后,送走了几位工作人员。 “去隔壁吃个午饭?”林校长问。 三人拐弯来到老板娘的小店,虽然正是饭点,但店里的客人不算多。这条小街道辐射的就是辉中,而如今学生们都放寒假了,还有许多来务工的都准备回老家过年,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行人,连平日里嘈杂的喧闹声都稀薄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林校长先笑着问:“易沉怎么没回家?” 易沉心道一声“来了”,面上却四平八稳,淡然地说:“昨天在林秦的家里写作业没注意时间,林秦担心路上的安全,就留我住了一晚。” 回答中规中矩,但林校长心里却一直在打鼓,刚才推开门,易沉欢脱地要掀屋顶的架势,根本不像是意外留宿,反倒是已经拿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 林校长也会在工作之余打开论坛看看学生之间的见闻,甚至还会披着马甲回复几条,偶尔也会有少不更事的学生不太理解这位言行透着老文青气息的人是怎么出现在八卦板块的,时不时怼上几句,林校长也不生气,反倒还乐呵呵地将这些言论截图发在校领导群里,夸奖学生们越来越活泼了。 梁主任看着看着就有些上火,甚至一度想找机会把论坛关了,风声四起中,版主胆战心惊,就怕有一天梁主任会面无表情地来敲他的宿舍门,送他一份惊喜大礼。 以前,林校长只是偶尔刷刷,但自从林秦在学校里一战成名后,就成为了论坛新宠,而林校长也刷得更起劲了。论坛里关于林秦的传闻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与林秦有关的同人小说占据了全论坛的精品贴前三十,而在这些小说里,人气居高不下,出镜率与林秦不分胜负的,就是易沉。 起初,林校长认为这是同学之间友爱的表现,甚至和林母想找机会请易沉来家里做客,现在看来,却不知为何友爱里透着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 林校长:“写作业好,老师既然安排了作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易沉严肃地说:“是是是。” 林校长:“好好学习,认真考试,别给自己的高中生活留遗憾。” 易沉:“对对对。” 林校长:“现在啊,你们可能会怨恨老师们的严格,但等你们毕业了,上了大学,乃至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再回想起来,还会怀念现在老师的严格呢。” 易沉差点鼓掌:“您说的太有道理了!” 林秦用杯子挡住了嘴,他刚才差点笑场。 林校长乐呵呵地笑了笑,又说:“哎呀,说这些都说习惯了,你们不爱听吧。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或者,你们聊聊你们学习之余的事?” 林校长对自己找话题的能力非常有自信,但易沉却差点咬到舌头。 难道要我告诉您,您儿子已经是我男朋友了吗? 易沉想了想说:“不如,还是您说说您工作的事,也让我们知道老师们的不容易。” “噗……”林秦再忍不住,抱着碗笑了起来。 林秦笑得厉害,连带着桌子都有些抖,老板娘端上排骨时差点被林秦撞到,赶紧摸着他的头说:“林秦,咋的啦?这怎么还吃出疯病了呢?” 林秦当真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眼角还带着闪光,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老板娘说:“没事,孟姐,易沉刚才讲了一个笑话,很好笑。” 易沉:“啊……对,是我讲的。” 老板娘一向喜欢易沉,立刻又摸了摸易沉的脑袋,说:“那一会儿可要讲给孟姐听听,让我看看,还少两个菜,马上就来,你们先趁热吃啊!” 老板娘的好手艺远近闻名,哪怕易沉和林秦吃惯了她做的饭,依然对这种死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毫无抵抗力。老板娘的小店也没什么固定的风格,门牌是她和老板的名字缩写当店名,菜单是打印出来后封了塑料膜,上面的菜都是些耳熟能详的,还有一些却是全国各地的美食杂烩。 林秦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比平时还多吃了两碗饭,他最近身体壮实了许多,但与易沉相比依然算瘦削,吃的饭落进肚子里连水花都溅不起来,腹部平平,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无底洞。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林校长想去付钱,却被热情的老板娘推出了店门。易沉和林秦没少帮他们卸货看店门,再加上两人格外讨老板娘喜欢,吃饭费用全免。 林秦吃得有些胀气,三人干脆沿着小路散步消食。今天的南城终于见到了阳光,太阳刺破厚重的云层,憋闷的南城终于得以喘息。四季常青的梧桐木枝叶唰唰作响,错乱的阴影下,林校长始终七上八下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手机亮了又暗,是林母发来消息,询问空调安装的进度,以及林秦最近情况怎么样。 恍惚间,林父想起了第一次见林秦时,他全身竖起尖刺,警惕地看着他们,似乎只要他们敢上前一步,他就亮出獠牙,咬断他们的脖子。 现在的林秦收敛一身锋芒,他的手插在裤袋里,阳光洒落,他与其他高中的学生无异。 林秦和易沉稍稍落后半步,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林秦看了看林校长,又看了一眼眼神始终落在他身上的易沉,忽而一笑。 “爸。”林秦轻声喊。 林校长全身一僵,停下了脚步。虽然林秦平时对他一直很尊敬,但这一声透着亲密和信任的呼喊,他等了十几年。 林秦伸手握住了易沉的手,易沉诧异地看他,却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 林秦抬起头,目光坚定,“爸,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校长:你们难道以为老师和校长都不刷论坛看微博的吗?呵,天真! 第57章 小猫和你 林校长凭借着看了自己儿子和其他男生的同人文足足三个月积攒的一口气,沉稳地没有将震惊展现出来,甚至还走过来拍了拍林秦和易沉的肩膀,说了一句:“挺好的。” 易沉从林秦开口的一刹就没了声息,他听见心在胸腔里咚咚咚地剧烈撞击,全身的鲜血都在疯狂上涌,有一把鼓槌敲击着耳膜,没有节奏感,甚至是凌乱的,拼了命地想要把一层薄薄的屏障砸破。 易沉想,哪怕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他也要把林秦抱起来转上三圈,然后高喊一声万岁。 “你紧张了。”林秦的唇角微微勾起。 易沉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将狂跳的心按回应该在的位置,他看着林校长的眼神从震惊,疑惑,复杂渐渐归于平静,而平静的后面,涌出压抑不住的激动。 对于林校长的变化,易沉若有所思,他静静地握住了林秦的手,刺骨的寒风从袖口里咆哮着钻进来,他将林秦的手裹在掌心里,阻隔开一切风浪。当心头高悬的危岩尘埃落定,将翻江倒海的汹涌江潮抚平,易沉从未觉得日光明媚,未来一片坦途。 易沉轻轻地说:“嗯,紧张了。” 林秦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易沉几乎能看见他竖起的尾巴尖正在得意地甩来甩去。林校长伸手摸了摸林秦的头,感慨地说:“虽然我并不是一个思想固执的家长,也在心里暗暗期待美事的来临,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要说纸上谈兵要不得。” 林校长笑意带着揶揄,林秦攥紧衣角,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紧张:“给您添麻烦了吗?” 林校长大笑,又忍不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多日未见,林秦连头发丝都写着柔顺,就差躺倒任揉捏了。 “林秦,如果这件事算麻烦的话,我由衷希望可以多一些麻烦。”林校长眨了眨眼,“虽然我很想再陪你一段时间,但我更希望能把现在的开心传达给你的母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秦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介意。” 林校长看向易沉,易沉赶紧表态:“我也不介意。” 林秦心道,你他妈敢介意,头打飞了扔江里。 “有时间带易沉来家里吃顿饭,你妈妈肯定愿意你们一起回来。”林校长摆摆手做道别,“谁能想到我出来一趟,竟然又多了一个儿子,真好,找机会我得告诉老傅一声,让他羡慕去吧!” 老傅是辉中的副校长,是一位德才兼备,却颇有些傲娇的老教授。 易沉虽然每天都恨不得全世界的人知道他和林秦在一起了,但这件事率先在老师们间传开,却让他有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林秦说。 易沉回神,林秦笑了笑:“他尊重的选择,即便是要广而告之,也只会通过我的口。” 易沉把林秦往怀里搂,忍不住捏了捏他被冻红的面颊:“没事,我倒希望林校长帮忙散播一下。” 林秦:“嗯?” 易沉:“早点让他们准备礼金不好吗?都提前这么久通知到位了,红包太少就说不过去了吧。” “谁要跟你结婚了?” “昨晚是谁在床上答应结婚的?”易沉隔着厚厚的大衣掐林秦的腰,林秦陡然炸毛,跳起来就想一通乱锤,但易沉早对林秦有所准备,伸手将人制住,然后按回了怀里。 易沉抱着林秦,林秦推了他几下没推开,渐渐地平静地伏在他的怀抱里。 “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易沉的唇贴在林秦耳边,林秦被冻得通红的耳朵渐渐有了知觉,细密的暖意一点点从耳尖蔓延全身。 “嗯。”林秦说,“我不在乎。” 易沉的父母是什么样,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今天对自己父亲坦言相告也并非兴致之举,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这样做了。 林秦早就深思熟虑过,即便他的父母不承认易沉,甚至因为易沉而厌弃他,他也无所谓。他本就孑身一人,是他的哥哥易沉把他从泥泞的沼泽里拉了出来,他带他看遍山河万里,美好的,珍藏在心里甚至不忍多碰触的记忆都来自于易沉。 他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是易沉所想,林秦刀山火海都敢闯。 别人的想法他不在乎,当然“别人”中也包括易沉的父母,无论对方同意与否,林秦都要和易沉在一起,一天,一年,一辈子,永远在一起。 两人慢慢地走在小路上,易沉的声音比步伐还慢,抬起的脚缓缓放下,印出一个浅淡的脚印。 “你见过我妈妈,还记得吗?”易沉问。 林秦想了想,轻轻地点了头。 “从村庄里回来不久,我上了小学,又过了两年,她就出车祸了。”易沉说,“她为了给我买玩具,被闯红灯的私家车撞飞,就在我的眼前。” 易沉用了很多年才逃离那段漫天红色的噩梦。 当时他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眼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护士和医生的喊叫声拧成一股绳,紧紧地勒在他的脖子上。护士长给他父亲打了电话,他爸说马上就到,可直到那扇门被推开,医生对着他摇头叹息,他的妈妈被盖上一层白布,他爸也没有出现。 易沉后来才听说,当时他爸接管的病人情况不稳定,疯狂地用头撞桌子,甚至还伤了一名医生。 但易沉听不进去任何理由,他闭上眼睛,脑海是他妈妈被撞飞的一幕,刺耳的刹车声,惊惶的路人,从远处赶来疏散交通的警察,以及转灯鸣笛的救护车。 即便他爸爸是南城首屈一指的研究心理学的专家,也没能撬开亲生儿子紧锁的心门。 “哥哥。”林秦喊他。 易沉侧头,林秦把二人的手塞进易沉大衣的口袋里,问他:“吃油炸小排骨吗?放点椒盐和辣椒粉。” “吃。” 易沉将心门一脚踹开,再没想重新关上。 两人绕到旧城区的尽头买了一份热腾腾的油炸小排骨分着吃了,夜晚的南城静谧无声,沿江一片霓虹灯下沉默得出奇。路灯细碎的光亮透过刷刷而动的树叶落了一地,江中的浮金和地面的碎银晃得眼前五颜六色,像是掉进了万花筒。 林秦摇摇晃晃地,走路也不老实,若是七班的学生们看见恐怕会惊掉下巴。万众瞩目的林学霸在众人心里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但只有易沉知道,这位冷酷的神仙转身后到底有多少让人爱罢不能的萌点。 “喵——”风中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呜咽。 林秦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警觉地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狼。 他飞快地找到声音的来处,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一只纸箱,里面蜷缩着一只黑白交杂的小猫。 它也许饿坏了,晃着小脑袋四处闻,林秦谨慎地伸出一只手指,小猫喵呜一声抱住,带着软刺的舌尖轻柔地舔舐着。 也不等易沉说话,林秦留下一句“看着小猫”,转身就跑,易沉和小猫面面相觑,小猫软软地叫了一声,易沉想了想,和它面对面叫了起来。 小猫:“喵~” 易沉:“喵!” 小猫:“??”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易沉总觉得这只猫抖得更厉害了,是因为冷吗?他脱下围巾放进了箱子里,给小猫搭了个柔软温暖的窝。 冬日的旧城夜晚很冷清,直到林秦回来,这条小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路过。林秦气喘吁吁地放下一小罐宠物用的羊奶,在手指上沾了些,凑到了小奶猫面前。 一颗软乎乎毛茸茸的头从围巾里伸出来,鼻子一抖一抖地嗅着,轻轻地舔了起来。 “隔壁那条街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进口店,里面有卖羊奶。”林秦的声音仍有些喘,呼出的雾气在空气里慢慢消散。 易沉的眼神温柔极了。 他始终没有说过,当初在黄老板的网吧店外,遇见林秦是偶然,但拉住他不是。 早在暗夜杀手惩奸扶弱之前,易沉就见过林秦。 林秦带着口罩,抱着一只小狗,四处询问有没有见过小狗的主人。当时他路过易沉身边,也问了易沉,声音磕磕绊绊,甚至说不清完整的一句话,而且声音极低,似乎很少主动与人说话。但他仍是坚持着问完,然后礼貌地道谢。 那一天易沉满身酒气却心眼清明,他鬼使神差地拉住了林秦,想要看看这只救助小狗的少年,愿不愿意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幸而,林秦始终是个温暖又善良的人。 易沉是林秦的救赎,林秦又何尝不是易沉的救赎。 “它被遗弃了。”林秦说。 易沉的声音低沉又温和:“嗯。” “我不会抛弃它的。”林秦信誓旦旦地说。 易沉揉了揉林秦的额发:“嗯。” 易沉拎着羊奶,林秦抱起纸箱,小奶猫吃饱喝足打了个奶嗝,缩在围巾里睡着了。 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易沉忽然说:“林秦,兔子。” 林秦:“什么兔子。” “上次孟姐送的两只兔子。” 上一次孟姐送了两只兔子,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厉生几只小兔子,然而养大一些才发现两只都是公的,而且同吃同喝,形影不离,母兔子根本无法插足。 “哦,挺好,正好让他们作伴。”林秦很是开心,推开了家里的门。 ……操。 易沉暗骂。 两只兔子见到林秦就各种蹭蹭摸摸求亲亲,林秦没注意,还会咬笼子示意,如今又要加上一只猫…… 易沉后悔了,易沉一点都不想养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秦:梦想是有一个动物园 易沉:梦想是睡梦想是有一个动物园的人 第58章 假期和你 寒假期间,林秦和易沉着实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该形容词来自木兰,被表哥快递出省继续学习的崔世颁不远万里发来一个“赞”表情。 易沉一向不怕被夸,脸皮厚得炮弹都打不穿:“会夸你就多夸几句。” 甚至还AT林秦过来一起受夸。 林秦要脸,看了群里不重样的花样夸奖后立刻就匿了,任凭谁叫也叫不出来,赵小天甚至壮士割腕般发了一个两块钱的红包,都没能将林秦引出来。 易沉笑了笑,私聊给林秦一个飞吻的表情,推开了家里的门。 他爸出差还没回来,家里空荡荡的,透出一股很久没人住的荒芜感。整个假期易沉都和林秦住在小店里,老实说,纵然家中荒草疯长,只要不让他看见他爸,他也乐意时常回来呼吸大自然的芬芳。 他回了卧室坐在书桌前,习惯性地从书包里摸出笔记,笔记空白处都被林秦标注过,字迹又窄又密集,写得十分详细,甚至还引申出了许多老师在上课时都没讲过的知识。易沉看着看着,凭空油然而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翻了些准备给肖川的旧资料,还是当年旧教学楼那位老师送的,易沉在纸上演算过就够了,书本还是崭新的。又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门前他想了想,转身翻出了几张照片,打算带给林秦看。 是当年他们第一次在乡下相遇时的照片。 出门后,手机嗡嗡地震,易沉点开群,看见木兰正在小群里吐槽牧野。牧野是个尽职尽责的班长,起先七班的同学还对他这种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的人不满,但渐渐地开始学习后,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万能手给他们善后是多么幸福的事。 自此以后,万恶的班长就变成了七班的保姆,位置甚至与班级至宝林秦齐头并进。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牧野这混犊子,我不就少交了一次作业吗?他竟然把作业清单送我家里去了,现在我妈拿着擀面杖在我边上盯我写作业,我十分钟内打了两次瞌睡,被锤了三次。 [崔世颁]:多出的那一次是因为打一次不解气吗? [神手赵小天]:是阿姨买二赠一。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我中途想跑,挨了一锤,玛德这擀面杖质量真好。 [你铮哥]:那你现在还能玩手机?看来阿姨打得还不够用力,是亲妈。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亲妈个小饼干,我昨晚刷大嫂给我的题刷到凌晨四点,早上六点起来等送冰箱的师傅,靠着门边都能睡着。我妈不信,非说我是通宵打游戏,我把题都掏出来了,我妈问我找谁借的。 [易沉]:肯定是老蒋的锅,去办公室的时候我听见老蒋说要给我们一个寒假惊喜。 [神手赵小天]:易哥,你才是对老蒋一点信任都没有啊!我以我语文课代表的身份起誓,真不是老蒋做的。是老周一直说木将军数学简直学进腱子肉里去了,数学好不容易会代入公式写步骤了,最后7-5算成了3。 [你铮哥]:牛逼。 [崔世颁]:望尘莫及。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少废话,谁他妈没算错过数啊!7-5=3怎么了?等你木哥有能耐的一天,让所有人都只能记得7-5=3. [崔世颁]:擀面杖锤傻了吧?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上次我大嫂不就是因为最后一题答案算错了,才少了老崔一分吗? [易沉]:你嫂子至少是五位数算错,往低了说小学六年级水平。你这个错误再往高也不能超过幼儿园吧? 群里笑成一片,易沉点开头像是只熊的聊天框,将截图发了进去。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 易沉熟练地播出去一串电话号,没人接。 能耐了,长本事了,孩子长大后果然叛逆了,不就是出趟门吗,就敢当家作主不接哥的电话。 易沉的脚步迈得更快了。 今夜月黯星稀,南城临江的这一片城区原是旧街区改建,但依然保留了一部分尚未开发。平常辉中的学生下课后最喜欢往旧城的黑网吧一钻,不用身份证都能玩上一晚上,敢在这里开店的老板心里都很有数,偶尔被人举报了也能应对,算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的天堂。 三个辉中的学生从角落里拐出来,他们背着刚从林秦小店里打劫来的干粮打算通宵鏖战,其中一个掂着沉甸甸的书包说:“哥,要是易沉知道了怎么办?” 现在满辉中谁不知道校门口卖零食的小卖铺老板是易沉的人,虽然今天易沉不在,但霸王的威压笼罩辉中,万一被易沉的跟宠看见了,打个小报告他们第二天就得死。 另一人说:“怂什么怂!易沉来学校一个学期了,打架了吗?不仅没打架,还天天捧着一本书看,瘸!我看他就是个被掰掉牙的老虎,再能耐也没狗能咬人!” “没能耐的老虎也是老虎……” “他篮球赛都没参加!” “没参加也拿了第一,知道这是什么吗?威压,是威压!” 几人说着,脖间刮过一丝凉意,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三重一轻,就像蹦了三下后终于蓄力而起,即将从天而降。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脚步,狭窄的巷道风声呜咽,背包的学生捧着哭腔说:“鬼啊!” “半夜不说鬼,容易鬼打墙!” “鬼你妹啊!哪有鬼!”老大一边说一边抖,但他们的身后确实没人,只有墙角的破洞垃圾桶被风吹倒。 三人放下心,一转身正对上一个漆黑的面罩和一双凌厉发光的眸子。 “……” 这还不如遇见鬼呢!!! 三人二话不说,整齐地跪了下去。 在江湖上混的,尤其是辉中的,对传闻中的“暗夜杀手”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学校的论坛里还有个贴子详细地给大家分析出遇见暗夜杀手后,最容易活命的三个步骤。 第一,跪下。 第二,叫爸爸。 第三,祈祷爸爸能放过你这个不孝子。 若是平时像这种拉仇恨的贴子,早就吸引一大批好战人士来骂了,可偏偏这一篇不仅点击量极高,回复也基本都是一个字——“服”。 然而论坛上说,杀手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也许是退隐江湖,又或者去其他城区行侠仗义,总之在他不在的期间,混混们都很得意,甚至还把这段时间称为“光复大业”。 杀手兄弟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被人跪多了也就习惯了,先上前把拎包小弟书包里的不义之财拿回来,再慢条斯理地说:“不打你们。” 三人提了一口气,难不成是要杀? 杀手说:“以后可以继续抢。” 然而继续撞鬼?三人哭天喊地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骗那个小老板了,也不敢偷东西了,我们错了。” 杀手:“……不,我是让你们继续抢。” 三人:“我们真的不敢了!!!” 杀手:“不抢就杀了你们。” 三人立刻闭嘴,不敢再嚎了。 杀手走前,又补充了一句:“下次记得在易沉在的时候抢。” 杀手走了足有半小时,倒霉催的三人才缓缓站了起来,他们轻轻地松着有些僵硬的膝盖,小心翼翼地试探问:“杀手跟霸王有仇吗?” “杀手为民除害,霸王自刎江边?” “霸王怒擒杀手,杀手含恨跳江,留霸王受辉中后辈敬仰?” “是个狠人。” “牛逼。” “嗯。” “等等,霸王在的时候抢,挨揍的不还是我们?” “……” 杀手拎着包抄小路走,一路踩着月光的尾巴,他飞快地跃过围墙,顺着走廊上被人拆坏还没来得及修的窗户跳了进去,开门的时候看见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他将修补好的面罩和风衣放进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又将装满零食的书包随便扔到一旁,这才打开手机。 微信里二十五分钟前有一条消息,是易沉发来的截屏,他随手点开,立刻满面乌云密布。易沉至今不肯告诉他当时到底投了谁一票,但以他宁可失去福利也不交代的行为看,应该……不,是肯定没有投他。 他从手机里努力翻出一个表情。 易沉:[截图] 林秦:[五马分尸.jpg] 发过表情后,林秦心情好了很多,最近有易沉在,都没有小混混敢来惹事了。易沉这个人一安稳就搞事,林秦自觉承受不住,忍无可忍,终于趁易沉出门的时间给他找来一个麻烦。 至少能分散些注意力吧,林秦想。 “这么暴躁干什么?想哥了?” 林秦看向声音来处,易沉举着手机倚在门边,一副气势汹汹的找茬模样。 “干什么去了?” 林秦怔楞了一瞬,立刻把柜子门踢上,随后才说:“刚才睡着了。”还装模作样地打哈欠抻懒腰。 易沉:“……你睡觉还穿运动鞋?梦里跑步?” ……糟糕,回来太匆忙,他忘记换鞋了。 林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幸易沉也不打算在这上面纠缠,反倒往厨房走去:“再睡会儿吧,多睡会精神好,晚上就能多撑点时间。” 林秦一句骂人的话卡在喉咙上,面颊通红。 易沉昨晚折腾林秦到深夜,虽然二人还没有彻底真正地做过,但凭借易沉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花样频出的手段,也足够林秦气喘吁吁。 林秦无可奈何:“你脑子装的是不是只有黄色废料?” 易沉震惊,不可置信地说:“黄色废料?你知不知道哥能找出那些适合你也适合我,还不至于擦枪走火的姿势有多难,多辛苦?” “那就别为难了。”林秦咳嗽一声,脸颊热得想扇风,“做不做?” 易沉被钉死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没想到我还有这种福利!【呼吸顿时急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9章 天地和你 “喵~”从小路捡回来的小猫已经在林秦家里住了半个月,每天都要抱着林秦的手指舔一会儿才肯睡觉。 易沉被猫叫声唤回了离体的魂,他抬脚将寻味而来的小奶猫轻轻抵住,随手将猫笼子关上,将猫笼子抬到前门的店里,甚至还飞快地给它添了水和粮,连两只兔子都老老实实地关好,才啪嗒关上门锁后,哼哧哼哧地拱到了林秦面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秦本来就臊得慌,易沉热气腾腾地呼吸又吞吐在脸上,他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烧红了,心跳得像在老魏的追杀下跑完三千米。 林秦咬紧下唇,瞪着易沉:“做不做。” 话音刚落就被易沉按倒在了床上。 林秦搂住易沉的肩膀,却痛嘶了一声,易沉像一头很久没开荤的饿虎,在他喉咙上咬了一口。 “想好了?”易沉的声音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罩来,唯有心跳与他共鸣。平时在床上,易沉每每火急火燎地拉扯林秦的衣服,林秦都觉得易沉上辈子应该是个喜欢拆家的哈士奇。然而真的等到了这一天,易沉反倒不急了。 但正因他不急,林秦已经十分敏感的全身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易沉的动作,两人每每触碰到对方,都留下了一簇火苗,过电般燎原。 “你他妈能不能快点!”林秦忍得发狂,“不做就滚下去!” 偏在此刻,易沉的手下沉,紧紧地攥住,手指在关键点一碰,林秦的腰身顿时紧绷,他呜咽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又被易沉压了回去,林秦抱着易沉的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整个身躯都热得爆炸。 “急什么?再过一会就让你喊慢点。”易沉侧头咬住林秦的耳垂,轻柔不是力量,用舌尖反复地摩挲着。 “真的不后悔?”易沉忍得也很难受,但他对林秦是尊重的,爱得克制又肆意蔓延。“你现在喊后悔,哥就下去,你很快就过生日了,我可以等。” 林秦明明全身酸软,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力气,双手推起易沉的头。易沉心中一沉,有些失落却又松了口气,林秦掰着他的头,两人在混沌中对视。 “哥哥,你叫什么?”林秦问。 易沉一怔,十余年前在乡下,也曾有个泥猴爬上了屋顶,眼睛闪着光亮,目光炯炯地问他。 易沉璀然一笑,“我叫天。” “为什么叫天?” “因为早晚有一天,我会长上翅膀,飞到天上去。”易沉忍不住笑,胸膛传来闷闷的震动,他问:“那你叫什么?” 林秦一字一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沉:“我叫地。” 易沉问:“你为什么叫地?” “因为地想拥抱天,很想很想。”林秦说。 从见面的那一刻,就在想。 易沉的眼神深邃地宛如吸入了全世界的深海,他一把扯下了裤子,压在林秦身上,“乖,叫声哥哥。” 林秦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地咬上了易沉的肩膀,呼喊声夹在闷哼里,两人同时全身一震。林秦疼得眼旁一圈水光,欲坠不坠,双眸比星辰还明亮,易沉吻在林秦的双眼上,短暂的缓和过后,便是强有力且绝对不容置疑的侵略。 林秦的生日,林秦自己都忘了,但自从他遇见易沉后,他的生日就是二人相遇的那一天。 小猫在笼子喵呜喵呜地叫,它舔了舔爪子,听见门板后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和痛呼,但其中又夹杂着暧昧缠绵的声响,小猫也跟着喵喵叫了起来,隔壁箱子里的两只兔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抢一根牧草。 易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隐隐绰绰传来拉开闸门的声音,老板娘准备开店了。 怀里沉甸甸的,林秦正伏在他的胸口沉睡。他的额头皱起,似乎有些不耐烦易沉的晃动,又找了个安稳舒适的地方沉沉睡去。 和那只粘人的小猫一模一样。 易沉忍不住亲吻林秦的额角,从额头一直到唇角,仔细地描摹着他的唇形。阳光顺着窗外的缝隙投到林秦的脖颈间,少年稚嫩的弧线一路延伸到腹部,像一线酒入喉般,竟让人看得醉了。 易沉心口一热,同时热起来还有躁动的小兄弟。 林秦昨晚被易沉折腾到凌晨尤不肯放过,他累得上牙咬,才让易沉把他抱去浴室清洗。然而在浴室的时候易沉又忍不住按着林秦做了两次,林秦是真的承受不住,干脆仰头昏睡过去,甚至战胜了平日里可以将他自然叫醒的生物钟。 但林小秦太天真,在世界上能叫醒他不只有生物钟,还有易沉那三分躁动七分疯狂的小兄弟,浑浑噩噩间,林秦只觉得昨夜舒服与痛楚并存的脆弱地方再一次被侵犯,他茫然地睁眼,就被易沉吻住了。 “你他妈……”林秦一边抽气一边骂,“你他妈是畜生吗?” 易沉叼着他的耳朵,濡湿了敏感的耳垂,“你说了算。” 于是林秦再一次醒来,天色昏黄,小厨房的灯亮着,从未完全关闭的缝隙处可以看见易沉的身影。 林秦的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那处隐秘的位置,简直再感觉不到什么。他暗骂一声易沉,调整了舒服的坐姿,拿起在枕边亮起的手机,班级群里蒋临似乎说了什么,AT了全体群成员。 刚打开,就看见满屏幕的哭泣表情,再网上拉,蒋临说开学不仅额外增加一次家长会福利,而且还要与家长单独约时间家访。 双重暴击,这次期末考试没发挥好的同学们如雷罩顶,分分钟表演一个在线去世。 未免不合群,林秦也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顿时排队的发言变成了省略号,连李铮都忍不住说:“易哥,年级第三不配哭泣,现在撤回还能做兄弟。” 哦,他拿错手机了。 易沉的手机用林秦的指纹也可以解锁,林秦没注意,只好换了自己的手机,也复制了一个哭泣表情发了出去。 李铮忍辱负重地说:“年级第二也不行!一定要组团进行羞辱吗。”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被你们这般欺负,虽然愤恨,却也深知以我的本事敌不过你们,也罢,我先行退群,不受这侮辱了!”赵小天打字飞快。 蒋临说:“退群也要参加家长会和家访的哦,你是退群不是转校哦。” 赵小天:“呜呜呜呜。” 木兰扯着嗓子发了一段语音:“家访?家访好啊!正好老蒋帮我跟我妈解释一下,我通宵真的是在写题而不是打游戏!” “称王不玩了?”有人在群里问。 “早就不玩了,还有谁能打过我们吗?没有!无敌最寂寞,还是刷题有意思。” “称王玩得好是易哥,你装什么大佬?” “我的是我大哥的,我大哥的就是我的,兄弟间的战绩怎么能分开呢?”木兰说着说着,便见沉默的林秦发了一个问号。 他赶紧说:“大嫂是我大哥的,大哥也是我大嫂的,我是你们两个的。” 崔世颁:“呸。” 群里讨论的话题急转直下,顿时变成了林秦和易沉在贴吧里的精品CP文,甚至连蒋临都加入了热火朝天的讨论中,还说有一次在路上遇见了林校长,看见林校长也在看,而且还喃喃有词。 “满辉中还有人不站易林CP吗?”钱莹问。 安柳说:“怎么没有?我站林秦和我,王子公主天生一对嘛。” “安大小姐是真不怕易哥回来翻记录,铁定要打一架吧。” “打起来!打起来!前排出售板凳瓜子雪碧橙汁!” “只有我站林易吗?”在复制党中夹杂了一句不同的谐音,林秦本就看得有些脸红心躁,此刻差点呛着。 林秦:“呵呵。” 刹那间如同管理员锁群,林秦之后再无声息。 易沉的声音忽然传来:“醒了?” 他打开卧室灯,手里拖着托盘,上面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饭和三样小菜。易沉的厨艺很好,至少林秦觉得还不错。 两人吃饱喝足后,易沉刷完碗就爬回了床上,将林秦挤在墙角抱住,一边用脸蹭他,一边说:“怎么样,还疼吗?” 提起这件事林秦更生气了,拽起枕头就想打人,易沉一边躲一边逗他,忽然门口传来轻微的挠门声。 小猫凭借坚忍不拔的耐心成功撞开了笼子门,越狱成功,赶在两个主人睡觉前成功抢回了林秦的关注。 林秦:“我的猫!” 他想下床,但腿部的肌肉紧紧地抻住,连着腰间和后背一阵酸软,砰地一声又倒在了床上。易沉“哎哟”一声跑过来帮他揉腰,越揉气氛越不对,易沉的手缓缓下滑,被心惊的林秦按住。 林秦咬牙切齿地挤出字音:“把猫抱来。” 易沉:“……” 林秦:“我,要,猫。” 更讨厌养猫了!易沉不甘不愿地拉开门,小猫动作灵巧地蹦了起来,拽着床边的床单努力抓挠。 林秦抱起小猫,小猫软软的舌头舔在掌心。愤怒的林秦顿时被抚慰了千疮百孔的心和身躯,抱着猫说:“你滚。” 有猫在,谁还要臭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滴,拉灯卡。 第60章 新年和你 易沉讪讪地在床边坐下,他伸手想摸摸小猫,谁知道这只猫一点都不记得寒冷的冬日里温暖的围巾之情,满脑子都被暖热的羊奶和猫布丁腐蚀,不仅没有搭理易沉,反倒还把头埋进林秦的怀里拱啊拱,屁股对着易沉。 易沉:“……” 林秦:“呵。”猫都能分清谁是好人。 易沉对于这种毫无战斗力的挑衅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问道:“它叫什么名字?”似乎从把小猫带回来以后,还没有起过名字呢,喊的时候就喊喵喵。 所以养猫的前几天,满屋子都是猫叫声,猫没怎么叫,一直是林秦跟在后面叫来叫去。易沉听得热血沸腾,自从让林秦在床上喊了一次后,听得更起劲了,林秦越喊他越高兴,渐渐地为了帮易沉节省他的肾使用量,也为了自己的嗓子和腰考虑,林秦再也没追着小猫喊过。 林秦想了想,说:“小天……吧?” 易沉是天嘛。 易沉:“卧草,真恶心。” 林秦:“???” 林秦懵了片刻,终于想起七班也有一位不拘一格的人才,赵小天。 “……嗯,是挺恶心的。”想到以后要对着小猫咪喊赵小天的名字,仿佛他们家捡来的小猫正抱着一根笔追着写二人的同人文,林秦一阵恶寒。 “但思路很好,”易沉赞同地摸了摸林秦的脑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趁林秦懵逼的时候拎走了小奶猫,毫不留情地锁进了笼子里,临走前不仅得意地弹了小猫的脑壳,上了笼子锁,还捡了一根绳子将笼门拴死。 “你要还能跑出来,我管你叫爸爸。”易沉得意地关了房门,任凭小猫挠笼子。 “叫小弟吧。”易沉定论。 晚上睡觉的时候,易沉仍有些不老实,但到底还是照顾林秦的身体,只把油揩了够本,将林秦团了团塞在怀里抱着睡着了。 然而林秦睡了一整天,此时反倒不困了,他借着稀薄的月光打量易沉,发现了一些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的变化。这半年里,易沉依然是半大小子窜一窜的时候,放假前量过一次身高,长了三厘米,这才过了半个月,估计又长高了。 眉眼也比初见时清晰,那时的易沉张扬得像一把初打磨成的刀,哪里都敢闯,什么屏障都挡不住他的锋锐,棱角清晰得几乎能刺伤离得近的人。但现在他闭目沉睡的样子分明柔和无害,沉稳的呼吸声无孔不入,渐渐地,连心跳都和他的呼吸吞吐重合。 林秦在他的鼻尖吻了一下,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高二的假期明明应该属于繁忙的功课和永无休止的作业,但这一条似乎永远无法作用于辉中的同学。 然而在榜样班级七班的带领下,老师们纷纷站起来开发班级同学的新潜能,毕竟易霸王都能考年级第三,海枯石烂似乎都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这一寒假的作业留得格外多,辉中被抛弃的垃圾们见到七班的学习情况也忍不住冲动一回,忍着困意留在家里写作业,约出去玩的人少了很多。七班就更少了,作为榜样班级,理应做好带头作用,光蒋临留的卷子就足足有五十套之多,更别提热爱出难题的周纲和凡事都不肯落在人后的化学和英语老师。 林秦和易沉带回家的作业,立起来比书桌还高。 幸好老师们还记挂着放的假不仅是寒假,更有春节在,于是蒋临大发恩赐,卷子虽多,作文每类却只需写一篇,除了赵小天有些遗憾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大削减的作业而欢呼。 林秦和易沉过了几天没羞没臊,差点二十四小时都在床上的日子后,林秦按着易沉的脖子让他管住小兄弟。两人打闹间,小兄弟率先起身,林秦一不留神又被易沉按在了床上,眼见着易沉的眼睛越来越亮,而今天才刚刚开始,若是让易沉得逞,这一天又要白费了。 手机嗡地一声响起,林秦全身一震,飞速去摸,易沉的拦截慢了一步,到底是被林秦得逞了。林秦看也不看,立刻接起电话,热情地带上了颤音:“喂?!” 林母看着手机上属于林秦的电话号,沉默了。 虽然经历了一番儿子交了对象真高兴以及儿子的对象是男生真震惊的心理波折后,林母还是被林秦这种搞对象后连人格都改变了的情况重重地砸进了地里。 林秦没得到回应,诧异地看手机,一看见是林母的电话,立刻端正了坐姿,轻咳一声后,放缓声音说:“妈妈。” 在他身后搞小动作的易沉立刻不动了。 林母温柔地说:“林秦,今天什么时候过来?妈妈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晚饭。” 晚饭……? 林秦霍然想起早就被他忘在脑后的事,前几天林父打来电话,情真意切地询问林秦除夕夜要不要回家一起过年。 过年,一个明明每年都会相遇,于林秦却远在天边的词,在一刹那清晰了起来。 林秦甚至屏住了呼吸。 易沉也在一旁,他听见了手机里的询问,轻声说:“去吧。” 林秦侧头,易沉柔和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包裹了他的全身,林秦笑了笑,问他:“那你呢?” 易沉耸了耸肩,摊手:“我爸半个月前就出国研修了,昨天给我打了一笔钱,让我除夕夜吃点好的。” 林秦不语,林父听见电话里传来隐约的对话,问道:“易沉呢?他回家过年吗?” 林秦:“不,他跟我一起回去。” 林父:“……” 易沉:“……” “我们下午过去,可以吗?” 林父似乎没想到林秦会答应,话音都在颤,一连说了好几句“真好”,还隔着电话喊林母,让她多准备些好吃的。 林母本打算去饭店里过年,但林秦坚持过年一定要在家里,林母一边感动一边黑夜白天地看菜谱,这才有了底气。 林秦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冰凉的指尖渐渐有了温度:“我们一小时后到。” 林母欢天喜地地答应,赶紧轰林父去准备食材,挂电话前还嘱咐林秦,路上要注意安全。 “走吧哥哥,回家过年了。”林秦说。 易沉把他往怀里揉了揉:“嗯,过年了。” 南城的过年热烈又冷清,街上张灯结彩地挂着红绸缎和灯笼,路上甚至还有志愿者给行人发对联。前几天的时候,老板娘准备回老家过年,临走之前给林秦和易沉做了一顿好饭,让他们给整个院子的住户都贴上了对联和福字。 贴一户说一句吉祥话换一个红包,林秦和易沉收获满满,手拉着手去江边的小店买油炸椒盐小排骨。 志愿者递给林秦一个小灯笼,硬纸做的,里面有个小巧的烛台,林秦接过后,礼貌地说:“谢谢。” 志愿者是个洒脱不羁的小姐姐,觉得林秦乖巧又帅气,多送了一个布缝的小猪。 易沉在一旁长吁短叹,声音说不出的凄凉:“哎,熊熊长大了,都能靠脸骗吃骗喝了。” 林秦把小猪递给易沉:“给你。” 易沉捧着小猪像捧着掌上明珠:“哎哟,还知道反哺了,感天动地啊!” 换做平常,林秦也许就冷着脸撸着袖子准备打人了,但今天的林秦似乎心情特别好,不仅软绵绵地答应了一声,还主动伸手握住了易沉的指尖。 林秦依偎在易沉身边,近乎贪婪地看着满街的嫣红。 易沉帮他紧了紧围巾,用手试了试他的脸颊,温热,刚刚好的温度,“我们以后都会一起过年。” 林秦看他,那双眸子倒映着难得晴日的日光,澄澈得如一池浅潭可见游鱼曳尾。 “今年,明年,五年十年,每一年,我们都会在一起。” 林秦笑着拉下了易沉的围巾,两人在满城欢庆声中拥吻。 到达家中时刚好一小时,林母早早便在门边等着,听见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后立刻打开门,还没等易沉开口打招呼,她就热切地将人拉进了门。 林秦和易沉被从客厅里传来的热气包裹,林母揽着二人的肩膀送他们在沙发上落座。 “早上吃饭了吗?” 林秦点头:“吃了小笼包和桂花粥。” 林母笑:“吃了几个小笼包?” “两笼包子,两碗粥。”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能再加一杯牛奶就更好了。”林母把热牛奶摆在林秦面前,给易沉准备的是一杯热巧,“易沉也是,别总是为了照顾林秦,就委屈自己饿着,该吃饭还是要多吃的。” 林秦对牛奶颇为抵触,却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好蹩着眉头勉强将牛奶一饮而尽,他四处看想要接杯水漱口,却见林母飞快地从厨房里窜出来,又给林秦倒了一杯新鲜的牛奶:“就知道你爱喝,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林秦看着足足两升的牛奶,没忍住打了个嗝。 易沉在一旁笑到腹痛。 林父本就在厨房里帮忙处理青菜,他带着围裙,比学校里见到时更加亲切,周身的烟火气让林秦有些迷茫了。 他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梦。 原来他真的脱离了地狱,他身在人间,身边皆是爱。 易沉被林父拉着试吃了一口地三鲜,正呼着热气竖拇指表示夸奖,林父得意极了,立刻表示接下来还有两道重磅菜由他来做。 易沉的身体不被察觉地僵了,趁林父哼着歌回厨房的时候,易沉抢过林秦的杯子,一口气把牛奶喝个底朝天。 他吐着舌头说:“有点咸。” 林秦笑翻在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不就见家长吗?也就这么回事【哆哆嗦嗦 第61章 心愿和你 林父终于千辛万苦地在林母忙碌的身影中找出了属于自己的节奏,见缝插针地完成了另外两道菜,梅菜扣肉和清炒菜花。他热情地拉着易沉品尝,易沉一边吃一边感叹,自己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大餐,比南城的酒家强太多。 林父听得心花怒放,甚至想破格拉着易沉喝两杯,被林母用眼神镇压。 易沉偷偷捡起一块肉塞到林秦嘴里,林秦抿了抿嘴唇,这道菜林父发挥超常,扣肉入口肥而不腻,甜滋滋的味道顺着味蕾充斥整个口腔,让人食欲大开。 易沉:“好吃吗?” 林秦点头,甚至有点想摸筷子再夹一块:“好吃。” 易沉哄他:“叫哥哥,说句好听的,哥哥给你夹。” 林秦被这个人的无耻气笑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扣肉塞到嘴里,鼓鼓囊囊地说:“又不是你做的,凭什么夸你。” 易沉屈指弹他额头:“没良心。” 林母在后面看着,连手里的菜都忘记端上桌。她眼角有些湿润,微微抬头眨了眨眼睛,她从现在的林秦身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光亮。 曾经的她最大的梦想是寻回儿子,找到林秦后希望他能够健康快乐,于是她和林父跑遍了整个南城寻找靠谱的心理医生,终于有一天,像做梦一样,林秦恢复了活力,她发觉自己真的贪得无厌,总想得到更多。 她希望林秦能够永远快乐。 林父揽着她的肩膀,将妻子带到桌前,“来,尝尝你们妈妈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 林母刚坐下,林秦便说:“等一下。” 三人都看他,林秦问道:“可以许愿吗?” “虽然只是除夕夜,即便不是生日,也可以许愿的吧?”林秦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蛋糕专用的蜡烛,插在桌边的小蛋糕上,一人分了一小碟。 林母一愣,立刻说:“当然可以。” 易沉转身去关了灯,还贴心地拉上了窗帘,客厅刹那黑暗,隐隐约约有碎光漏出,星点般洒落在地板上,桌子上摇曳着烛火,林秦率先闭上眼睛。 易沉的眼神始终落在林秦身上,他看着林秦轻轻地吹灭了蜡烛,也虔诚地闭眼许了个愿望。 四人吃了一顿非常舒服的饭。 饭后林秦坚持去刷碗,还带着易沉一起把家务收拾了,林母和林父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小辈忙忙碌碌,心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林秦陪着林父林母说了许久的话,从学校的事说到从外面带回的小兔子和小猫,还说小猫的名字叫小弟,两只兔子一只叫伽利略一只叫薛定谔。 林母问:“两只小兔子是一只公的,一只母的吗?” 林秦:“两只公的,每天粘在一起。” 林母温柔地笑了,林秦总觉得她的笑容别有深意,想了想才意识到他和易沉也是每天都黏在一起。 林母握住林秦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能来家里过年,我真的很开心,真希望每一天都能看见你。” 林秦的唇动了动,林母微笑地阻止了他的话:“我不是强迫你回来,比起和我们住在一起,你和易沉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更加快乐,这是我们希望看见的。” “所以,林秦,不要有压力,只要你快乐地活着,无拘无束,不被烦恼侵蚀,对于我和你父亲来说足够了。”林母取出两个红包,放在林秦的掌心,“记得给易沉一个,不能独吞哦。” “林秦,我曾错过你很多年,但幸好,以后的很多年我都会在。林秦,新年快乐。” 林秦倾身抱住了林母,低声说:“妈妈,新年快乐。” 走之前,林父将林秦叫去了书房,易沉被微笑的林母盯得浑身发麻。 之前一直和林秦还有林校长在一起,倒没觉得不舒服,可如今林秦和林校长都不在,那悬在易沉头顶的审判之剑终于到了落下来的时候。 林母率先开口:“小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易沉赶紧说:“当然。” 纵是他易霸王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原来到了见家长的这一天,还是会紧张的。 果不其然,开始的寒暄过后,就是早有准备的疑问,林母问:“小易,你喜欢林秦什么呢?” 易沉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关于见家长后的疑问,或许有指责,有怒斥,但从未有这样的疑惑,听起来像是对他和林秦在一起的最不可思议的疑问。 他几乎能听见远达林母心底的画外音,林秦一点都不好,你喜欢林秦什么呢? 易沉挺直了脊背,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林秦很好,我很喜欢他,无论优点缺点我都喜欢,当然,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林秦在我这,没有缺点。” “你又对林秦了解多少?” 这句话才是对易沉最诛心的提问,甚至将易沉埋在最深处,原本以为无所谓却始终在敲打他的质疑尽数挖掘出来。 最初的时候,他其实对林秦一点都不了解,他从未问过林秦的事,而他对林秦的了解仅仅是来源于林秦所说和从外人口中的旁敲侧击。 抚养林秦的老父母去世,留给他的财产只有校门口的一家小店,再剩下的,就是林秦曾经是那个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 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些已经足够了,林秦有怎样的过去都不重要,他现在是林秦,以后也是林秦,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最喜欢的林秦。 哪怕他的父亲是辉中的校长,哪怕他的父母健在,可他从未提及。 “那个时候您在哪?”易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如果木兰在就能看出他大哥是在生气的,这股怒火气势汹汹,险些压倒他的理智,但林秦的声音从门后隐约传来,如兜头而下的狂风暴雨,怒火刹那熄灭。 “十三年前,我和林秦在南城西侧的乡下相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被村子里的小孩欺负,他们把他推进田里,用田间的草蛇吓唬他,把青蛙往他身上扔,还用泥巴去糊他的嘴,当时我在一旁看着,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不哭不闹,明明很瘦小,却紧紧地抱着脑袋,也不反抗。”易沉缓缓地说着,他以为自己早已把这段往事忘了,却没想到它仍如攀附的藤蔓,在他的记忆深处肆意生长。 “我从小就是孩子王,爱打架,那些孩子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把他们打跑以后,把林秦从泥塘里拉出来,他跟我说谢谢,手里捧着几个蜗牛,说要送给我当礼物,阿姨,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傻子。”为了几个蜗牛挨打,保护下来以后又要当礼物送给别人,不是傻子是什么。 易沉平静地抬头,却怔住了,林母静静地看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林秦是个傻孩子,他希望我能把他带走,但当时我太小了,又孩子气,许下承诺后回到家里就忘得一干二净,我忘了,我原本是要救他的。我把他拉出深坑,却又让他独自一人悬挂在高崖上整整十三年,是我对不起他。”易沉抽出纸巾递给林母,“所以,即使我对林秦一无所知,也没关系,至少我知道我对林秦有着一腔真心。” 易沉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是怨恨的,他恨自己忘记了林秦,也恨把林秦丢在深渊里的他的父母。这怨恨藏得太深,直到此时才亮出獠牙。 此时早已入夜,窗外灯光铺满了整个南城,鞭炮声顺着窗缝钻进来,远处还有烟花层层绽开在天尽头。易沉想,如果书房里的林秦也能看见这一幕就好了。 “是我们把林秦弄丢了,这一切都怪我们,我们找了他整整十五年。”林母擦掉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努力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林秦寻找多年的‘哥哥’,本就是想谢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检讨大会。” 易沉也笑,但心情却并不轻松。 “小易,在你心里,也许觉得我们是在推诿照顾林秦的责任,这其间纠葛太多,实在没有讲述的必要,但还是请你相信,刚才那句话也许让你感到恼火,但确实是我真实想问的。”林母说,“你听林秦提起过一个人吗?” 易沉屈起的手指微顿。 “他的‘师父’。” 易沉当然知道,林秦曾经说过很多次,如果不是他的师父教导他“以德服人”,他早就把易沉打死了。 林秦说他从未上过小学和初中,偶尔听课也是偷偷蹲在墙角,但林秦的学习能力又是实打实的强悍,易沉便将功劳归到了林秦口中,神出鬼没的“师父”头上。 如果没有那个仗义出手的师父,易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林秦了。 后来听说他的师父早早便去穷游了,如若不然,易沉真想好好谢谢他。 “小易,我和林秦的父亲竭尽所能联系各地的派出所和有失踪孩童信息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门口等到了一对老夫妻,他们得了绝症,私自离开了医院,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我。” “他们跟我说,林秦一直住在他们隔壁,他们专程赶来把他还给我们。” 于是林母和林父深夜赶赴南城西侧的西亭村,按着老夫妇给的地址寻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子,那院子真的糟糕极了,只有一侧有门,另一侧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半截。院子里只有一间小屋,看起来摇摇欲坠,窗上闪着朦胧的灯光。 “我们在墙角发现了林秦,他抱着布偶熊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易沉沉默片刻,说:“那个时候,他的师父应该已经走了。” 林母摇了摇头,眼泪又流了满面,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 “小易,无论是院子还是屋子,里面都没有林秦‘师父’生活过的痕迹,自始至终,那个院子里都只住了林秦一人。” “小易,所谓的‘师父’只是林秦幻想出来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是林秦幻想中的你,陪伴他度过了十三年。” 窗外的烟花炸声如雷,易沉浑身冰冷,如坠深潭。 作者有话要说: 听,是即将完结的声音。 第62章 光和你 刚上初中的时候,易沉也曾认真听老师讲课,奈何那所中学的老师都不大看得起这里的学生,讲课极尽敷衍,聪慧的学生一点就透,领悟力稍逊一筹的则倒霉了些,看书看不明白,听讲不知所云,只能倒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彼时易沉还算好学,再加上偶然遇见了那个老师为他开辟学习的新路,便在期末考试上一鸣惊人,但老师们的不信任让易沉心灰意冷,班主任甚至威胁易沉,如果不让他的家长给他一个说法,那么他将禁止易沉返回校园。 那个时候,易沉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见到他的父亲了。 他父亲没有出差,仍在南城的医院工作,只不过出行时间总是巧合地和易沉错开,两人明明住在同一屋子里,却偏偏见不到面。易沉无所事事地在旧城游荡了几日,每晚宿在网吧里,连续三天后他才回家换衣服,发现三天前他爸给他留的饭菜已经倒掉了,小板子上贴的便签条多了三张,而他爸根本没有发现他没有回家。 易沉没多想,如果说心灰意冷,早在当时的医院里,他对他爸就已经没了希望。 还有两天的周末时间,如果下周一易沉的父亲不能去学校,那么他就真的要背着书包去旧城的街道上讨要活计求生了。易沉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他却没想会如此早,他曾经的同学已经有在旧城摆摊卖小零碎的了,可他不想。 即便是人人嫌弃的垃圾,也想有一天给自己贴上可回收再利用的标识。 他想了想,将老师发的家长通知书塞进书包里,拿上钥匙出了门。 医院里人山人海,他几乎落不下脚,想去服务台询问精神心理科怎么走,但护士被几位老人家围着,他也插不上话,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干脆跑去挂了个号。 工作人员看他年纪小,问他:“小同学,你父母在哪?没有成年的孩子如果没有家长帮忙建档案是不可以单独挂号的哦。” 易沉:“信息本忘带了,精神科易医生的号还有吗?” “易医生的号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现在早就没啦,你要是找他有事的话不如直接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加号。” “在几楼?” “十一楼。” 易沉跟着人群上了电梯,到达八楼时有人推着轮椅进来,易沉为了挪出位置,干脆提前下了电梯,又顺着楼梯爬了三层,找到精神科后,发现挂着他爸名字的门紧闭着,他就坐在一旁等。 身边是一对父女,女儿差不多与易沉同岁,看起来恹恹的,抱着书包不说话,她爸在一旁打电话,对面叽叽喳喳地,好像吵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病?医生也不说清楚,我怎么听得懂那些学术语?你别吼我,你不就是不想承认咱们女儿得了精神病吗?人家医生说了,精神方面的病也有好几种,不是所有的都是疯子,能治,懂吗?能治!”女孩的父亲有些激动,将座椅坐的嘎吱响,“哎,我警告你,你不要无理取闹,什么叫都怪我?难道她不是你和我的孩子吗?生她出来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什么,你想离婚?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又不是绝症,离什么婚?” 男人捂着手机,气吼吼地对他女儿说:“囡囡等等爸,你妈又抽风了。” 他一边说一边拎起包风风火火地跑去楼梯间,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这不就是无理取闹?人家医生都说了没事,你还能比医生懂?什么叫生了个精神病,这都什么时代了,谁没得过病……” 女孩的眼圈围了一圈眼泪,欲坠不坠,易沉听见她小声地说:“我不是精神病……” 易沉戴上耳机,将音乐声开到听不见楼道里的喧嚣,有的时候他倒情愿自己得精神病,也许他爸就会认真地看他一眼。 哪怕陪他一起来医院都行。 他在网吧不眠不休地玩了三天,现在坐在医院的走廊忽生困倦,竟然睡着了。他又梦见那条漆黑的走廊,尽头是抢救她妈妈的急救室,门上的灯亮了,医生走出来对他摇头。 易沉惊醒的时候,身边的女孩已经不在了,也许是被她父亲领走,也许是等不回父亲自己离开了。他爸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门口乱糟糟地围了很多人,他听见哭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并着叫嚷的声音—— “医生,求求你,把我关起来吧!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我是个疯子,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吧,医生,求求你了。” 护士们匆忙赶来,病人崩溃地跪在地上大哭,走廊里形形色色的人披着华丽的皮囊,其实骨子里早就朽了。 易沉想,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绝望的话。 糟糕的回忆被一刀两断,那时,走廊里的易沉刚刚知道什么叫绝望。而长大后的他,此时才蓦然发现,原来林秦始终在绝望中等待着属于他的一束光。 那无数个漫长寂寞的黑夜里,林秦是否也曾想过把自己关起来,就像当初那个无助的病人一样? 易沉心如刀绞。 书房的门被推开,林校长搭着林秦的肩将人推出来,客厅里弥漫着凝滞的气氛,林秦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开口却被易沉一把抱住。他父母还在,林秦立刻闹了个红脸,他轻轻地推着易沉,小声说:“哎,你怎么回事。” 易沉抱得更紧了,几乎要把他揉进血肉里,他感受着林秦的心跳,咚咚咚,沉重地敲响在胸腔。 出门告辞的时候,易沉紧紧地握着林秦的手,林秦虽然发觉易沉有些奇怪,甚至在想客厅里他妈妈到底和易沉说了什么,可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 一路上万家灯火迤逦,在旧城铺出一条五光十色的路,年幼的孩童手里拿着烟花满地跑着,一不小心撞到了林秦身上,林秦拎着他的衣领把孩子拽了起来,看那孩子好像有些害怕,就揉了揉他的头,把手腕上挂着的一小袋芝麻糖送给他了。 而易沉从出了家门开始,就始终盯着林秦,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闭上眼的瞬间,眼前的林秦就变成一捧烟花,倏地消失了。 终于,直到易沉第三次险些撞上电线杆和行人,林秦无可奈何地将人拉到路边的角落,掰着易沉的脸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没吃饱?我知道那边有章鱼肠,要吃吗?还有小黄鱼,可以买一袋回去吃。”林秦第一次来到南城的时候,他爸带他转过这里,林秦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收到了满满一袋的椒盐味炭烤章鱼肠。 易沉的眼睛漆黑深沉,他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眉角会竖起凌厉的弧度,整个人仿佛一柄淬过火的剑。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显得格外低沉:“对不起。” 林秦:“?” “对不起,林秦。” 林秦一头雾水,易沉的表情太严肃,让他也忍不住严肃地说:“怎么了?你出轨了?还是终于肯招出期末考试的时候你压的到底是谁了?” 易沉伸手抱住林秦,嘴唇贴在他耳边,热气冲进全身,他颤抖着说:“对不起,林秦,我来晚了。” 林母的话语依然撞在他的耳畔,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缩在玩偶熊衣服的男孩,竟然也曾这般勇敢。 “林秦知道自己有病,他比任何人甚至是医生都了解自己病在哪里。他不甘心变成一个只能藏匿在黑暗里的怪物,所以他拼了命地一刀一刀刮骨削肉,想把一个完美,善良的林秦送到‘哥哥’面前。” 所以他才能看见一个敢于蒙着面惩奸除恶,也曾在江边救过无数人的林大侠。林秦从不愿意永远沉溺黑暗,他曾于深渊里见过光亮,于是拼劲全力,也想拨开厚重的云层窥见朗朗青天,昭昭日月。 林秦心有所感地伸手拽住易沉的衣角,他轻声说:“不晚,时间刚刚好。” 易沉一直认为自己亏欠林秦的只是那几年时光,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亏欠的,是他们的一生。 从此以后,林秦的一生将遍生光亮。 开学前几天的假期,林秦和易沉哪里都没去,甚至连小店都没开,一心一意地扑在作业上,六位老师果然说到做到,一定会给同学们准备一个印象深刻的寒假。 太深刻了,写作业写到日夜颠倒,日后回忆起来都牙疼,不敢想,不敢想。 回到班级时,众人纷纷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来,作业放这边,男的放左边,女的放右边,木兰放中间……”赵小天打着哈欠整理卷子,时不时将错放的卷子放回正确的位置。 木兰把卷子砰地扔在书桌上,不满地问:“凭什么我放中间?老子不够爷们吗?” 李铮:“赵小天你有毒吧,作业分什么男女,你他妈数学和语文放一起,是让老蒋和老周帮你分吗?” “哎哟,弄错了,哎重新放啊,数学放牧野那,语文放我这,其他科各自找各自的课代表啊!”赵小天揉着脑袋,终于把发直的眼神收了回来,“通宵了三天奋斗作业,傻了。” “放了一个月的假,你都干什么去了?” “你不懂,社团的活动,在群里拼文,谁输了谁就要包新学期全社团的泡面。”赵小天苦哈哈地坐回椅子上,将浑浑噩噩的脑袋杵在桌子上,“那群畜生个顶个的好胃口,拳头大的馒头一顿饭能吃六个,要是输了我这辈子都别想买那一套珍藏版哈利波特了。” “啥叫拼文啊?”程光好学地问。 “拼文码字嘛,在规定的时间里拼字数,哥怎么能输呢?更何况他们定的命题还是易哥和林秦,双学霸校园文,那写好了绝对有卖点啊!”赵小天一谈到写文就两眼放光,他左看右看,“易哥和林秦呢?” “刚到学校就被梁主任喊去办公室了,没发现老崔也没在吗?听说有人看见副校长和高三的主人也去了,那可是三个学霸的待遇,你我凡人享受不起啊!” 木兰不满地嘟囔:“怎么没喊我?” 而此时,在梁主任的办公室里,林秦三人与学校里的校长主任们大眼瞪小眼,梁主任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你们有信心,在全南城的所有高中都参加的比赛上,为辉中拿回金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饿了,我也想吃椒盐章鱼肠QWQ ———— 啊啊啊啊啊昨晚太困写错了字,易沉在网吧不眠不休地玩了三天!不是三个月!不是! 第63章 比赛和你 “梁主任,你当我们是神仙吗?” 易沉为了帮隔壁的老板娘卸货,起了个大早,等安置好货物也到了上学的时间,早饭都是边走边吃的,结果刚到班里还没放下书包就被梁主任拎来了办公室,也没座位,就让他们三个罚站似的站了一排,等老师们参观。 易沉的火气直冲天灵盖,掀开就能看见火山喷发,“就算不提旧城最好的顺一中学,把我们随便扔进南城那些精英学校里,我们恐怕吃饭都没资格上桌吧?” 梁主任:“我对你们有信心。” “主任,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让我们立军令状了?如果拿不回第一名,就在校门口一人赏一把刀,切腹谢罪?” 易沉振振有词,林秦忍不住笑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秦身上,林秦敛起笑意,问道:“主任,参加这种比赛有什么用?考试加分?还是能拿到免考自招的门票?” “为校争光。”梁主任的话语掷地有声。 “……” 崔世颁推了推眼镜,礼貌地举手示意:“老师,那天我正好有课,很重要的课,我担心影响我的高考成绩,所以不想逃课。” 易沉的借口被崔世颁抢先,恨得牙痒痒,只好换了个借口:“老师,那天我正好肚子疼,提前请假去医院。” 林秦冷酷地说了两个字:“陪他。” 众老师:“……” 梁主任气得眉角突突地跳,高三年级的主任见情况不妙,立刻抢言:“比赛成绩不重要,重在参与,辉中每年都会派学生去参赛,也算是与其他学校的学生进行一次学术交流。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压力,只当成是一次特殊的考试即可。” 崔世颁问:“到场露面签到后就能离开,也可以?” 高三年级的主任明显是位收过无数妖魔鬼怪的老师,经验丰富,他理智地压下了差点冲破喉咙的脏话,微笑地说:“至少给监考老师一个面子。” 易沉沉吟片刻下了结论:“那就开考十分钟后,借口上厕所再溜。” 众老师齐齐在心中“草”了一声,哪个学校的学霸是这副德行? 梁主任只冷冷地说:“滚出去。”得到了在场老师主任感激的目光。 三人离开了主任办公室,这时候始终在一旁闭口不言的副校长才换了个姿势,不疾不徐地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是越来越开朗了,这是好事。我们要在鼓励之余,给他们充足的发挥空间,不妨从下学期起与其他学校进行相互之间的学习交流,比如南城一中就不错。” 把祸害双手送去折磨敌家,道行高深的原来在这,老师们服了,纷纷奉上拇指。 回到班级里,蒋临讲课讲到李白的《侠客行》,说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林秦问易沉:“你这算是十字杀一人吗?” 但如果理论成立,那易沉应该是十字杀一办公室。 易沉摸了摸林秦的头,“别瞎说,哥是那么残忍的人吗?” 但他却得意地哼起了歌。 崔世颁被这一对狗男男的秀恩爱刺瞎了双眼,选择沉稳地翻白眼表示抗议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然后从不远处,木兰塞过来一张纸条。 “老崔,你为什么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我大哥,你要当大哥和大嫂的小三了吗?” 这都哪跟哪?崔世颁脸都绿了,当场把纸条撕了。 林秦一边翻书一边问:“易哥,拿个金杯吗?” 易沉笑:“那我男朋友该多没面子啊。” “你男朋友不介意,甚至还有点激动。” “我男朋友不介意,但我介意,毕竟这会影响到我的幸福感受。”易沉眨了眨眼,“你懂得。” 懂个屁,他易沉一天不开车就骚得难受,林秦一直觉得如果易沉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倾倒出来,空出学习空间,说不定能考个高考状元。 下课前,易沉喃喃地说:“篮球赛他们输了就算了,要是学术考试都输了,他们不会要集体跳江吧……你捞得过来吗?” 林秦:“……” 捞你妹,我他妈把你扔进去填江!还真想拿金杯啊,美得你!你考虑过南城众学霸的心情吗?! 但骚话归骚话,到了比赛的当天,林秦三人还是准时到了比赛的考点,南城百年老校——南城实验中学。 远远便能看见学校的标识,校门都比辉中的漂亮,更别提校门口宽阔的大路和两边高耸形成一条青绿通道的梧桐树。 在众多学霸之间,辉中的校服显得格外惹眼,甚至还有带着瓶底厚的眼镜的学生询问他们是不是来当啦啦队加油助威的。 易沉说:“我们是来改写你们世界观的。” 林秦:“易哥,别骚了,小心输得裤衩都穿不回去。” 易沉捏了捏林秦的脸:“乖,放心,哥哪怕光着屁股在校门口跳热舞,也绝不能让他们看你的小手手。” 崔世颁在报名点签了字,老师问他们学校来了几个人,他冷漠地说就他一个。 剩下两个早晚被他打死! 虽然是学校间的联赛,但多少有些寓教于乐的意思,上午是中规中矩的笔试,不分科,一道古诗文题下面接着的就是物理热能题,写完数学公式紧接着还要写一段英语作文,六科混合乱打过后,即便是林秦都忍不住捏了捏额角。 闹腾。 考点的老师给外校的学生们准备了一次性饭卡,实验中学的饭在南城远近闻名,林秦拖着易沉从食堂一吃到食堂三,一中午也没歇着,下午的考试在礼堂,林秦捧着吃得圆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吃得这么开心?”易沉笑他。 林秦心情好,挑着眉头没跟他一般见识。 易沉凑上去在林秦的唇上咬了一口,舌尖舔了舔唇缝,“嗯,果然还不错。” 带着厚眼镜片的学生抬头便看见上午说要改写他世界观的二百五此刻正被追得满校园乱窜。他不禁点了点头,看起来辉中的同学很重视身体健康,适当运动有助于身心成长。 此刻礼堂里已经坐了一多半的人,实验中学一共五个礼堂,赛制将学生们分成五组,需要在五组中决出前三名,再凑在一起进行决赛的比试。而判断胜利的依据是上午的笔试和下午的答题环节总分最高。 林秦三人被分开,林秦独自前往第一考场,进门左手边便坐着那位厚眼镜兄弟,他看见林秦后,礼貌地问好,然后说:“你们的身体素质都不错,每天都跑步锻炼吗?” 林秦:“嗯。” “听说辉中的学校周围有四所垃圾处理站,你们真的是在垃圾堆里学习吗?这样不会被臭味熏得呼吸不畅?” 林秦:“……嗯。” “你们学校的学生下课后真的会自发组织去江边捡垃圾吗?我合理建议南城环保组织给你们发奖。” 林秦:“嗯……” 眼镜兄喋喋不休地说到比赛即将开始,林秦敷衍地用一字从头回应到最后,却也乐得无需与别人交流,两人彼此皆大欢喜。 林秦甚至懒得问这些流言都是从哪里传来的,流言猛如虎,他从不是在意别人闲话的人。 答题比赛开始后,如果说上午的考试至少还是基于他们平时的学习内容,那么下午的答题就是天马行空,单纯满足出题者的折磨人心态了。 轮到林秦答题的时候,他想起前一天他和易沉偶遇梁主任,问起梁主任为什么一定执着于比赛的金杯时,梁主任淡淡地说:“没拿过,好奇。” 林秦松了松肩膀,他上台的脚步迈得毫无压力,因为他决定答一题表示尊重后,后面都弃权。 但其他学霸高中的学生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答题环境,即便是面对这是哪国货币,请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三条旗中找到该国家对应的国旗,或者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不管高考会不会用到,他们都从善如流地应对自如。 一场答题下来,林秦叹为观止。 林秦说到做到,他放弃得格外痛快,前后的同学答得飞快,他弃权灯按得飞快,一个半小时的答题考试过后,五个礼堂都分出了前三名,崔世颁和易沉赫然在名单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林秦忽然生出一种易沉约他一起打游戏,他却在电脑上面偷偷写卷子的背叛感。 易沉在台上对着林秦挥手,林秦把手里的粉笔掰成了八段。 学生都凑在一起围观第一名的诞生,林秦身后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哎,你看那边那个男生好帅啊。” “哇,感觉比我们学校的校草都帅!” “还是个学霸,爱了爱了。” “看着校服……好像是辉中啊?辉中还有这样的帅哥?妈妈,我想转学!” “哎,你看他对我们招手了!”女生们激动地大叫,也热烈地回应。 林秦冷着脸不说话,不仅偷偷考前三,还当着他的面撩女生,该杀。 易沉远远地望着林秦镭射光般的目光,揉了揉鼻子,感觉脊背发凉。 老师们没有拖泥带水,介绍完在场的学生后,飞快地开始了答题比赛。决赛的题明显比预选赛要难,但易沉在台上应对自由,几乎没有磕绊的时候,林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百科全书,但不能否认的是,站在台上自信满满的易沉,真的很帅。 林秦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很快,因为题的难度逐渐上升,众学霸们的答题速度也渐渐变缓,很快就出现了差距,一阵紧张的你争我夺的抢答题后,易沉的分数停在了第二名,崔世颁第四,而第一名赫然是八卦话多的眼镜兄。 眼镜兄抬了抬眼镜,平静地说:“承让。” 易沉笑了笑,想抬手和他对拳,但眼镜兄不懂这些流里流气的招呼,易沉转身要走,却听眼镜兄说:“辉中是个好学校。” “你确实改写了我的印象。” 易沉赞同地说:“你也是,我还以为我能轻松地扫荡全场呢。” 旁听的众学霸们:“想打死他,有人组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南城实验中学的比赛负责老师:如果我们早知道有人这么能吃,一定会给饭卡设限额!!!! 第64章 心愿和你 林秦到了南城以后的活动范围很局限,一般只在旧城附近,少有几次离开旧城也是因为参加学校的活动。易沉下定决心带林秦涨涨世面,然而出了实验中学的校门,易沉带着林秦左转右转,成功把二人绕错了方向。 易沉拿着手机点开导航,对照着眼前的路喃喃道:“没错啊,就是这边啊,我明明上次还来过。” 南城的春季暖得早,林秦走得有些热,买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吃,易沉平时就不喜欢这些又甜又腻的食物,在林秦嘴上蹭了一口就算尝过味道了。 林秦舔了舔嘴唇,问:“上次是什么时候?” 易沉想了想说,“唔,十年前吧。” “十年了,易哥,放弃吧,你不是迷路,你这是失智。”林秦颇有耐心地将冰淇淋吃干净,微眯着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摇了摇尾巴,将包装扔进垃圾桶,转身握住了正迷失在人生路上的男朋友。 “走吧,男朋友带你玩。”林秦说。 易沉一怔,立刻反手握住林秦的手,“你刚才说什么?” “走吧。” “后面那半句话?” “带你玩。” “前面还有个主语。” “你爹,我,带你玩。” “……” 林秦七拐八拐,走的路比易沉选的还曲折,但偏偏真的找到了一条至少四周还有娱乐店面的路。这大概是南城实验中学附近唯一一条吃喝玩乐一条街,网吧修得比旧城的宽敞许多,街边的小摊也都是统一的灯牌广告,而林秦的目标,则是一家足足占了半栋楼的电玩城。 “抓个娃娃吗?易哥?”林秦站在娃娃机前问易沉。 他的眼睛亮亮的,清晰地倒映出五彩斑斓灯光前的小玩偶,易沉看向娃娃机外的玻璃,突然心生一个邪恶的想法,想把林秦塞进娃娃机柜子里,然后抓出来肆意揉捏,藏在家里一辈子。 “易哥?易沉?……臭傻逼!”林秦喊了好几声,也不知道易沉怎么了,一直傻乎乎地笑,林秦简直被他笑毛了,就在即将抬腿踹他的时候,易沉终于回神了。 许是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变态,易沉一言不发地去兑换了几百个硬币,撸着袖子准备大显身手,“要哪个?” 林秦指向柜子里与他的玩偶熊衣服一模一样的小熊。 易沉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投入了硬币,当啷一声,似乎能驱除掉他满脑子的废料似的。 …… “小伙子,我再给你补充几个?” 林秦的脚下堆了一堆熊玩偶,几乎要没过了膝盖,怀里还抱着三个,而易沉仍执着地拍着按钮,明明很难抓上娃娃的爪子偏偏在易沉的手里指哪打哪,所向无敌。补充娃娃的工作人员干脆背着麻袋站在易沉身边,抓空一次填补一次。 大概这种扫荡式的抓娃娃实在罕见,林秦和易沉身边围了一圈人,都拿着手机拍照录像,一边拍还一边说:“这是托吧?电玩城的托吧?” “妈呀那个男生好帅啊,侧颜像我男神,身材也像我男神……啊,妈妈呀,这就是我男神!” 林秦无可奈何地捡回滚走的娃娃,又接过易沉递过来的玩偶,原本是想来放松,谁知道易沉竟然发了狠要屠城!电玩城的“城!” 林秦:“男神,要不要喊辆车把偷渡的熊送去动物园?” “吃了吧。”易沉说完,又抓上来一个新的。 林秦接过来就往易沉头上砸,终于把易沉砸清醒了,易沉看向身边表情堪称祥和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说:“要不……等下再抓?你们先把娃娃机的爪子拧松点?” 工作人员:再松就要掉下来了!!! 最终在林秦威逼的目光下,易沉善心大发地放过了可怜的娃娃机,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为了庆祝这位瘟神的离开,在经理的默许下送了一个加大版的熊。 林秦和易沉就算喊人帮忙也带不走这些玩偶,林秦手里攥着易沉抓上来的第一个,怀里又抱了个加大版,剩下的都抱去路边,发给了放学的孩子们。 有女生鼓起勇气上来找易沉要手机号,还有人去围林秦,易沉突破重围将林秦一揽,半拥半抱地逃离了现场,身后的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隐约间还伴随着感叹声,“这就是爱情吧!” 林秦抱着熊,易沉抱着林秦,林秦破天荒地认可了这句话。 这就是爱情。 没有体验拿金杯的快感的梁主任并没有给林秦和易沉好脸色看,每次在走廊上遇见都要借机批评他们一番,但同样参加比赛的崔世颁却没有被牵连。 崔世颁吸着饮料说:“你们俩的仇恨拉得真稳。” 班里的同学还有些假期综合症,上课时也没什么精神,老蒋一琢磨干脆给大家放了半天假,美其名曰调整状态,甚至还买了一堆零食给他们吃,只是不能回家这一点比较遗憾。 “机会难得,玩个游戏吧。”赵小天蠢蠢欲动,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卡牌,“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我们是不会给你套取八卦的机会的。”安柳微笑地没收了赵小天的卡牌,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盒三国杀,转头问:“易沉,林秦,玩不玩?” 易沉昨晚把林秦欺负狠了,林秦把脸埋在枕头上一边抽气一边踹易沉,却被易沉借机抓住腿,欺负得更凶了。每当林秦眼泪汪汪地骂易沉时,易沉就格外兴奋,破开了那层冰冷的外壳后,里面是一个软嫩嫩的林秦。 但后果也是惨痛的,林秦一早上都没搭理他。不仅如此,甚至早上易沉起来时,身边空无一人,林秦早就走了。 林秦趴在桌上补眠,易沉竖起手指说:“嘘,让他睡会儿。”眼睛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艳色,安柳最看不得他这一副得逞的样子,一见就恨得牙痒痒。 反倒是程光上前把林秦捞了起来,顶着林秦茫然的目光,说:“玩三国杀吗?” “……玩。”林秦揉了揉眼睛。 易沉:“你他妈什么时候跟我家林秦这么熟了?” 林秦没理他,绕过他走到了桌边,“怎么玩?” 易沉强行一屁股坐在林秦边上,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挤了挤林秦:“哎,我也玩,我也玩。” 安柳简单地讲了规则,林秦点头表示听懂了,收到身份牌后在第一轮二话不说宰了下手方的易沉。 目前还没发现彼此身份的同学们:“……” 易沉痛快地撒了牌,不仅不生气,反倒还美滋滋。 结果一轮下来,林秦运气很好,忠臣杀了内奸,也没有给反贼蹦跶的机会,痛快地保送强行被拉来凑数的主公牧野登基为帝。 第二轮易沉是主公,林秦坐末尾,为了防止林秦再盲狙,众人纷纷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反贼炸主公,众臣炸反贼,内奸乱折腾,等到林秦的时候身份清晰明了,是个稳妥的24k纯忠臣。 忠臣运气上佳,作为一个抽卡强运堪比游戏内部作弊号的欧皇,林秦玩桌游的手气也非同寻常,顺手牵羊摸走上家的诸葛连弩后,满手的杀牌看得反贼胆战心惊,硬是在一轮之内带走了全部的反贼和内奸,而已经身负黄泉的忠臣崔世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见林秦强行带走了主公,完成了一场华丽的自爆表演。 反贼们:“……?” 忠臣:“……” 内奸:“!” 木兰本来就对自己的反贼身份很是挣扎,但看见他大嫂的屠杀行为后,顿时心安理得了许多,甚至还安慰他大哥说:“打是亲,骂是爱,残忍杀害是想来生还要和你在一起。” 易沉笑得眉眼生花:“嗯!”林秦先杀碍事的人,再打他,说明他还是重要的,易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众人:“我们不想陪这一对傻子玩!” 崔世颁:“真累。” 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宁可选择上课! 安柳把牌一扔,推了桌子说:“不玩了,聊天吧。” 奄奄一息的赵小天立刻还魂,飞快地按开了笔记本电脑,“聊什么?情感纠纷?学习困扰?同学间的爱恨情仇?” 牧野:“聊聊……高考志愿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 牧野很少说话,他是公认的话少却做实事的老实人,他提出这个问题后,长久的沉默后,反倒是林秦率先开口:“心理学。” 易沉抬眼看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秦身上,林秦说:“以前的我……以为自己是个疯子,后来遇见了一个心理医生,他告诉我有些事并没有我想的那般单一。我希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林秦坦然地剖开自己给别人看,他说得轻快,七班的同学纷纷表示,心理学还真是一门他们没有想过的学科。 赵小天说:“我在新闻学和文学间反复横跳,我爱八卦也爱写文,啊,鱼和熊掌,如何才能兼得!” “首先,要有钱。”李铮说,“我妈让我报金融经济学,打算以后让我进银行,我还没查过想进银行是不是要学这两个专业,到时再说吧。” “我想学化学。”钱莹说,“虽然我的化学学得不是很好,但我妈妈就是学化学的,我也想体验她曾经经历的生活。所以这个学期,林秦能帮我着重补习一下化学吗?” 林秦点头:“可以。” 崔世颁:“数学。”他一度认为,他就是为数学而生的。 程光说:“我妈想让我毕业后考公务员,但我不想待在办公室里,我让一个学长帮我查过,我想报旅游管理,社团就去摄影系,我想走遍名山大川。” “牧野呢。” “话剧。”牧野说。 “……”等等,这可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毕竟所有人都没发现,曾经扮演过木桩子,并且拒绝和易沉演对手戏的牧野,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如此大的表演欲。 “安柳呢?” “设计。”安柳果断地说,“我要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服装设计师。” “可是我还没想过要学什么。”木兰有些丧气,但很快又卯足劲问,“老大学什么?” 易沉说:“学可以养学心理学的人的学科。” 短暂的沉默后,是一片嘘声,安柳险些踹翻易沉的桌子,“就你会秀恩爱是吧,你看林秦愿意搭理你吗?” 林秦从听见易沉的话开始,就忍不住唇角上扬,易沉揶揄地问他:“林学霸,愿意搭理一下可怜的我吗?” “搭理。”林秦说,“搭理一辈子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电玩城:请这边滚。 第65章 购物和你 周纲从隔壁班下课,嘱咐完课代表留的作业后,就看见蒋临侧着身子站在七班门口闷头傻笑。 周纲以前听办公室的老师们闲聊,当了班主任的人,和班里的学生混久了,也容易沾染上孩子气,但表面上却总要拗出一副严格样,不然压不住那群猴崽子。但蒋临明显是个例外,他从不拿自己的身份压制学生,力求与学生成为平等的朋友,再难教训的学生到了蒋临面前,也得乖乖叫一句蒋老师。 但没想到,最难伺候的易沉还没毕业,蒋临先疯了。 周纲静悄悄地出现在蒋临身后,偷偷地拍了一他的肩膀,蒋临登时全身紧绷,肌肉应激地一抖,差点跳起来。转头看见是周纲,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老师,您这是谋杀。”蒋临愤怒地指控他。 周纲顺着教室门上的窗口看,七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瓜子打牌唠嗑,木兰甚至站在桌子上,说要表演一个花式耍大刀,但看着却浑似猴戏。 周纲:“这就是你强行抢走我的两节课的理由?” “孩子们需要放松,总是听老师讲课写作业会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蒋临振振有词,甚至还想拉着八班的班主任也效仿此行。 周纲怒道:“那怎么不等你上课的时候开联欢会?” 蒋临:“这学期我的课时固定,怎么能占用我的课?” “那就能占用我的课吗?!谁的课时不是固定的啊!”两位主科老师一言不合吵了起来,赵小天闻风而来,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摸出一个麦克风当采访,给两位老师解起围来。 不用上课的时间过得很快,半天课时结束的时候,七班的每个同学都收到了一张小卡片。 “老蒋给的,让我们把毕业心愿写在上面,贴在教室后墙的黑板上。”牧野发完卡牌,示意黑板上特意留出的空白位置是必要的。 原本应该冲去学校食堂抢饭,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胃口如狼似虎,稍晚一点就只有残羹剩饭,还大多都是素菜了。可今天七班的同学们谁也没动,一笔一划地在卡片上写着高考后的志愿。 “我想考上名牌大学,实现我父母没有实现的梦想。” “清华还是北大,这是一个问题,为了表示公平,我决定抽签。” “谁也无法阻止我成为宇宙第一刑警!抓最野的犯人,让他们吃最美味的牢饭!” “……” 易沉趴在桌子上,忍不住顺着胳膊缝隙看林秦,但林秦打定主意不给易沉看,拼命用手挡着,还要小心不能把字写歪。两人你来我往你追我躲地折腾了一通,牧野都快来收卡片了,林秦只好投降:“给你看,给你看。” 易沉得意极了:“早这么痛快不就行了吗?” 林秦:“我也要看你的。”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将卡片按在掌心下,手背朝上,拍在桌子上,“三,二,一。” 掀开手后,林秦的卡片上写着:“哥哥,一起去考大学吧,一起去没有去过的。” 易沉的卡片上只有一个字,“走。” 高二的生活忙碌又刺激,它承载了年少时努力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并铺就了一条通往高三的道路。高三,一个听到就会紧张的词,意味着高考终于不远了。 黑板上的时间提示终于变成了三百六十五,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改变他们未来行走的方向。但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无盼头,学校终于大发慈悲,把高三的学生也划进了今年的重点规划中——出游。 李铮哭着说:“我该说些什么,才能不被别人发现我是辉中第一届高三也能参加出游的学生之一?” “有没有人想给学校写感谢信?算我一个,有文笔好的吗?” 高三学生们喜极而泣,收到消息的时候恨不能抱在一起跳一段庆祝舞。林秦有幸见过辉中用来庆祝节日的舞蹈,怎么说呢,惊天地泣鬼神。 出游的时间定在周五,木兰等人决定今晚就去超市买需要的东西,林秦的小店虽然五脏俱全,但也正因如此,几乎没有进过超市的他也要求同往,易沉自然是跟随左右。 超市的门口摆满了小推车,林秦的眼睛都亮了,拽着易沉去推了一辆,恨不能把超市的边边角角都走遍。木兰拎着购物筐跑过来喊:“老大,老大,听说还要过夜,要买个帐篷吗?” 崔世颁:“学校定了酒店,请不要故意提升老蒋的血压。” “谁去买盒扑克牌啊?我家的牌少俩王。” “锅就不需要买了吧,怎么生火啊?还有酱油,醋……我们中有人会做饭吗?”钱莹瞪着购物清单,眼睛都直了,安柳塞给她的时候还以为都是零食,却没想到安柳是想做一次盛宴。 安柳冷淡地接过清单,果断地将调料那一条都撕掉了,“程光趁我不注意加的。” 程光正在挑选手电,他们已经打算好趁老蒋不注意,溜出去玩大冒险,听见安柳喊他,立刻说:“什么是我加的?” “油盐酱醋。” “我没加过啊?我加那些东西干什么,我又不会……”程光的话在看见安柳默默抽出一把菜刀后戛然而止,“是我加的,那什么,我就想说不定有机会……是吧。” 易沉推着车跟在林秦身后,林秦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都要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李铮的购物车装满了东西,而他们的车里空空如也。 林秦仔细地看着配方,“这个……看起来和店里的薯片也差不多,只不过味道不一样。唔,算了。” 易沉失笑:“宝贝儿,不用这样过日子,想买就买,哥养得起你。” 林秦一愣,想了想抓了两大袋放进车里,“那就买吧。” 易沉忍不住笑出声。 自从林秦不再跟他假装客气后,易沉的心情明显好了不止一点半点,甚至在导购看他们两个小帅哥一起买东西,主动询问时,易沉说想要买情侣用的东西。 林秦羞恼,踹他一脚问:“给哪个妖精买的?” 导购姐姐笑问:“给女朋友买的?女朋友运气好,找了这么一个贴心的男朋友。” 易沉说:“给男朋友买的。” 导购姐姐:“……?” “男朋友醋劲大,你这有能消醋味的东西吗?” 没等导购姐姐反应过来,易沉推着嘎吱嘎吱响的超市小推车一骑绝尘地跑走了,林秦追在后面,差一点点没打到人。 林秦对一脸懵逼的导购姐姐说:“别理他。” 导购姐姐讪笑着问:“那你想买什么?” “有什么东西能治脑子吗?”林秦问,“我男朋友脑子有问题。” 合着好看的男孩子都开始搞好看的男孩子了是吧!导购姐姐微笑着送走了林秦。 两人走走停停,也买了许多小零食,林秦远远看见木兰和李铮头碰头地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崔世颁在一旁搭着手看零食的配方,安柳也想加入木兰和李铮的谈话,但奈何两个男孩子都壮实,安柳根本挤不进去。 林秦问:“都买了什么?” 购物车里的东西大同小异,但唯独不一样的是安柳车里的一副烧烤架。 “程光说家里有烧烤的炉子,但架子在早些年被弄丢了,我们让牧野问了老蒋,晚上确实是自由活动的,我们可以偷偷去河边吃烧烤。”安柳拎起车里的东西给林秦看,“买了点肉和菜,看你还有想吃的吗?这里没有的话可以再去买。” “吃烤鱼吗?我会抓鱼。”林秦说。 “太好了,我们正愁没人会抓鱼呢。”钱莹摇了摇手机,屏幕上是百度出的捕鱼十条技巧,钱莹指着身后的李铮说,“他们在研究叉子,但估计即使买到合适的,也不会让他们带上校车的。” 然而林秦并不觉得他们在研究叉子,谁会在搜索鱼叉的时候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林秦说:“不需要叉子,去山上找些尖锐的树枝就够了。在小河道里用泥围个小堤坝,拨混水就能扎上来几条。” “哇,连扎鱼都会!林秦果然是天才!”钱莹佩服极了,继续追问他,“你怎么学会的?我以前就特别崇拜会野外生存的人,比如贝爷什么的……” 林秦怔住,他怎么学会的,当然是因为当年没人肯给他一口饭吃,他只能靠自己。 水里游的,田里钻的,山里跑的,林秦像野人一样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没有他不会的。 易沉忽然揽上林秦的肩膀,将人按进怀里说:“怎么没人问我啊?我手艺特别好,林秦给你们抓鱼,我给你们烤啊。” 易沉一脸“求表扬”,钱莹立刻被吸引走,围着易沉拜了三圈。 林秦轻轻地松了口气,在袖子下握住了易沉的手,轻声说:“没事。” 他不怕被别人知道,他早就不是那个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的小林秦了。 易沉拍了拍他的头:“不行,我不允许他们了解你。万一他们知道你又能干又可爱,该跟我抢了。” “你不是说不再看蒋临推荐的狗血玛丽苏小说了吗?” “……前几天被喊去办公室,强行被塞了两本。” “好看吗?” “真香。” 每一个进蒋临办公室之前信誓旦旦,对玛丽苏小说不屑一顾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他们最嫌弃的模样。 众人在超市门口分了手,易沉拎着东西和林秦走回小店,路上行人步履匆匆,霓虹灯的光撒在脚下,踩碎又重组,偶尔还会啪啪地闪断光。 “上了大学后,小店就要关门了吧?” 易沉:“嗯?” “他们没有小卖铺可以骗吃骗喝,就得找新店了吧。”林秦说的是那些曾经以为他是瞎子就欺负他看不见的小混混,自从被易沉和“暗夜杀手”双重警告后,混混们根本不敢靠近小店十米内。 “总会有他们想去的地方。”易沉空出手揉了揉林秦的头发,“如果……”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的话,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吧,浑浑噩噩地成为这条街上的祸害。” “你不会。”林秦斩钉截铁地说。 易沉好奇地看他,林秦的眼睛亮得像玻璃珠,映着霓虹灯和月华的光芒,“你不会,你是易沉,你与他们不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会为陌生人仗义出手,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易沉一般,为朋友吊仇人上钩,为学校里见面都不认识的女生出手相救。 “你是易沉,独一无二的易沉。”林秦说,“属于我的易沉。” 作者有话要说: 导购姐姐:嗝(吃到狗粮 第66章 出行和你 虽然比平时上课起得还早,但站在校门口等车的同学们激动得恨不能绕学校跑三圈,连老板娘都比平时提早开店一小时,店门口挤满了买早餐的人。 老板娘一边往袋子里装包子,一边扭头喊林秦:“给你们准备的饭都带了吗?” “带了。”易沉接过林秦的行李箱,帮着林秦背上装满东西的书包,“只是出去玩几天,也不用把全部家当都带上吧?” “有三天呢。”林秦嘴里嚼着包子,嘟嘟囔囔地说。他从没和同学们一起出行过,不,应该说他从来没体验过出行的感觉,根本不知道应该带什么,昨天在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觉得什么都该带上,装进箱子里又被易沉拎出来,惹得林秦和易沉狠狠地打了一架。 小弟和两只兔子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喵呜喵呜地叫。 “你带上我就行了,有哥在,什么都少不了。”林秦满屋子转得人眼花,易沉干脆把林秦按坐在床上,这才拧紧了小陀螺的机关。 但歇了一会儿,林秦又蠢蠢欲动起来,他重新打开行李箱,想要把好不容易装满的东西倒出来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易沉捏着额角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强行把林秦拖上了床。 到最后,林秦最终也没能收拾东西,他累得不行,易沉还不肯停,直到林秦眼睛里含着水汪汪的一潭雾,狠狠咬在易沉的肩膀上,易沉才终于肯发泄出来,放林秦安然入睡。只不过林秦并不知道,在他睡着后,他的男朋友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出足足一多半,重新放回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林秦抻着懒腰,揉了揉眼角,他早上醒来就到了集合的时间,现在还有些懵。 “行李箱是不是有点轻?”林秦问。 易沉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恨不能把家底都装了,现在它就是我们的全部储备。” 一个班级一辆车,轮到八班的时候惨被拆班,学生都零散地挤去别的班级的大巴车凑数,袁鸣死乞白赖地和同学换得了来七班坐车的机会,吹着口哨上了车才发现根本没他的位置。 “怎么可能没有?老师按人头安排的,我告诉你们,别找事啊。”袁鸣从车头走到车尾,七班的人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谁也没给他让位置。 “你们班的同学怎么就这么不友爱呢!”袁鸣恨不得坐在木兰腿上,“老木,让让,今天你给兄弟一个位置,明天兄弟还你崭新未来。” 木兰没开口,一旁的李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别做梦了,咱们三个挤两个位置,座位塌了你赔啊?” “你该减肥了。” “滚你大爷的,这跟减肥有什么关系?你下车跟着车跑去吧,七班不欢迎你!” “别介啊,还有没有点同学爱了!”袁鸣眼前一亮,易沉坐在最后一排,林秦裹着衣服靠在易沉的肩膀上,头上还扣着一个帽子。 “易哥,有位置吗?给兄弟……哎哟!”袁鸣被易沉狠狠地踹了一脚。 易沉冷冷地说:“小点声,你爹在睡觉。” “谁他妈是我爹啊……我……”袁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林秦睁眼,余光如刀,刺向袁鸣,袁鸣登时噤声,小心翼翼地说:“爸爸,您睡。” 林秦闭上了眼睛,将帽檐往下拉了拉。 谁也得罪不起,但大巴快开了,别的车连车门都关上了,袁鸣不敢下车,只能苦着脸坐在了老蒋边上,那原本是给导游留的位置,但七班的班主任自告奋勇要当导游,于是省下的名额去了别的车。 袁鸣刚落座,蒋临便侧过头问他:“我上周给你安排的阅读任务,你完成了吗?” 如果必须看完十章玛丽苏校园言情小说能算阅读任务的话,袁鸣宁可自己没完成,他这种谈恋爱不如打篮球的风一般的篮球少年,为什么要遭这种罪?这就是他说什么都不肯坐在蒋临身边的原因,袁鸣的心里泪流成汪洋。 钱莹轻轻拉着安柳的衣角问:“哎,你觉不觉得林秦和易沉的关系有点不一般。” 安柳放下平板电脑问钱莹:“你觉不觉得我和林秦很般配?” 钱莹想了想,诚恳地说:“不觉得。” 安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也不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哎,认真说,男孩子们肩靠肩手拉手能算纯洁的友谊吗?”钱莹没少刷过易沉和林秦的cp同人帖,当时刷论坛纯属看热闹,但最近林秦和易沉的种种表现,她即便再迟钝也能看出点不一样的。 安柳:“那什么才叫纯洁的友谊?” 木兰和李铮就坐在安柳和钱莹后面,钱莹灵机一动,说:“我看木兰和李铮这种就算纯洁的兄弟情。” 两个女生扭头看两兄弟,谁料李铮拉着木兰的手,深情地将木兰的头放在自己肩上,还拍了拍木兰的脸颊,两人相视一笑,看得钱莹寒毛直竖,早上吃的早餐隐隐有了悸动。 安柳:“纯洁的兄弟情。” 钱莹僵硬地转回身子,脸上写满了“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李铮在后座缓缓地松了口气,抬手就将木兰推开,嫌弃地拍了拍肩膀,谁料此时安柳忽然回头,李铮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伸手去扒拉木兰,木兰没看见安柳的动作,一巴掌把李铮的手拍了下来,小声说:“还演啊?演上瘾了?” 安柳挑着眉梢,眼光瞟向易沉的方向,又将两手的拇指往下压了压,李铮无可奈何地双手合十求饶,木兰这才看见安柳回头了,也惊慌失措地求她别声张。 他们早就听见了钱莹的讨论,但想着也怕易沉不好意思让班里的同学知道,只能尽力帮他掩护一二。 谁知他们几人的动静早就映在易沉的眼里,林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易沉小声说:“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林秦本就睡得不算安稳,抖着一身火气不耐烦地说:“随便。” 又不是杀人放火,怕什么被人知道? 易沉抬手按住林秦的帽子,往自己的怀里拥去,小男朋友暴躁起来,可真带劲。 赵小天按着手机搜索出一篇旅游攻略,仔细看了一遍有些不太满意,抬头纹:“蒋老师,我们的行程安排出来了吗?” 蒋临正在努力给袁鸣安利新小说,袁鸣听得头晕眼花,恨不能掏出篮球下车。赵小天的提问立刻引起全车学生的共鸣,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先去游乐场吧,我想坐过山车!还有跳楼机!” “东湖的景特别美,我爸妈去年去过,回来以后赞不绝口,说每年都要去一次。” “酒店附近有个实景鬼屋!有人一起去吗,群里报数!玩完鬼屋去吃火锅!” 鬼屋总是能让人兴奋起来,无论是害怕的还是起哄的都纷纷掏出手机在群里狂敲“我也要去。” 蒋临咳了一声,说:“到达酒店后需要你们收拾行李,一小时后集体用餐,允许午休两小时。下午的安排的是参观历史地质博物馆,晚上去艺术园看戏剧表演。” “不——我的鬼屋!”李铮尖叫着拒绝。 “为什么难得出来玩还要看戏剧?我实名反对!” “反对加一。” “反对无效。”蒋临微笑着说,“如果反对有用,还要老师和主任一起定行程做什么?总而言之,我会点名的,缺勤的同学要写二十篇游记。” “二十篇?!”尖叫声此起彼伏。 “周一就交。”蒋临盖棺定论,成功将车里的不满声提到了顶点。 林秦同时被吵醒。 坐在易沉和林秦身旁的同时忽然抱住了肩膀,明明已经到了温暖的季节,为什么感觉到了寒意? 易沉借着风衣长袖握紧了林秦的手,“熊熊,去鬼屋吗?” 这人喊他的称呼一次一变,林秦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力气地说:“随便。” “还是回去睡觉?” “随便。” “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便。” “晚上吃火锅吗?” “随便。” “在酒店日十次?” “随便。” 林秦骤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易沉这个在车上都敢开黄腔的人,易沉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林秦的唇角。 “我听见了。” 四周的同学们在心里不禁念叨,不愧是易霸王,要是别人敢对林秦这样说话,早就被打死了吧。 被易沉这样一折腾,林秦终于彻底醒了,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套卷子打算消遣路上的时光,前排的崔世颁喊他:“林秦,换一下。” 林秦抬眼看他,崔世颁摇了摇手里的卷子:“我的做完了,新的压在行李箱里,把你的给我看看吧。” 两人交换了卷子,也给了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秦刚接过来,就被易沉抢走了,易沉按着他的头转向车窗外:“好不容易出来放松,写什么卷子啊?再怎么写高考满分也就750,你还想考八百去啊?” 大巴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区,南城一侧环海一侧围山,车窗外绿荫漫野,夹道两侧的青葱的春色夹着芳草的香气扑面而来。 “去过东湖吗?”易沉问他。 林秦老实地说:“没有。”他总共就待过两个地方,南城,西亭。 “那还不认真欣赏美景?你对得起老师们的辛苦安排吗?”易沉振振有词,过了一会儿见林秦老老实实地看窗外,又手痒地将林秦的脸掰了回来:“算了,窗外的美景哪有哥好看啊?看哥,哥帅不?” 林秦:“帅。” 易沉心有些痒。 大巴车像是个天然的摇篮,学生们本就早早起床,此时都被车晃得昏昏欲睡,蒋临看时机差不多,便站起身拎着调好的喇叭,按了开关。 响亮的开机音乐瞬间充满整个车厢,除了早有准备的大巴司机外,所有人都被这天外来的声音震到灵魂不稳。 已经睡了一觉的木兰茫然地说:“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咳咳,同学们,接下来,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本次出行的目的地,东湖。”蒋临发挥极好,都没有拿演讲稿,早有准备的游览介绍词流畅地响彻大巴车。 甚至掩盖了学生们铺天盖地的哀嚎声。 一片喧闹声中,易沉覆在林秦耳边轻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带你去野外嘿嘿嘿♂ 第67章 入住和你 为了对抗蒋临的单人演讲,李铮提议唱歌排解寂寞,获得了半死不活的七班同学们一致好评。蒋临忿忿地被抢走喇叭,袁鸣离蒋临最近,直面冲击的他终于找回了丢失的神智,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心,在下一秒,蒋临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有一本书我觉得你会喜欢。” 袁鸣砰地摔回座椅上,生无可恋,他现在想穿越回上车之前,打死那个执意要搭七班车的自己。 七班的同学们起哄行,但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乐意当出头鸟,喇叭从车头传到车尾,轮到易沉和林秦,两人都没有接过来的欲望。于是又一次传了回来,到李铮的手里时,谁也不肯接了。 “铮子,不是你提议要唱歌的吗?唱吧!” “就是就是,来一首带劲的,我都快睡着了。” 李铮看着手里的喇叭,心头凉得冻手,世事如浮云,他从没想过这群人过河拆桥这种缺德事做得如此熟练,熟练到他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没发现。 “咳咳。”李铮按开喇叭的开关,试了个音,“来,给大家来首振奋人心的歌,都躁起来啊!” “鼓掌!必须鼓掌!”木兰带头拍手,掌声此起彼伏。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李铮对着喇叭一通嘶吼,几乎每个字都没在调上,却偏偏巧妙地串成了一个新曲调,时而如狂风撞山,时而如疯兔赛跑。见过世面的司机手一抖,按紧了方向盘,连靠着易沉打哈欠的林秦动作都停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铮。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李铮越唱越起劲,木兰站起来就去抢他的喇叭,李铮拼了命地按木兰的脑袋,也不知道手按在了哪里,喇叭发出尖锐的响声,嗡地一声所有人齐齐捂住了耳朵。 “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李铮在木兰的骚扰下磕磕绊绊地唱完了,车内长久的沉默后,赵小天一扔手机,怒吼道:“揍他!” “你他妈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个畜生!” 呼呼啦啦一群人扑上来按到了李铮,李铮惊恐地被压在座椅上,只有举着喇叭的手支棱在外面,声音也被埋在了怒吼里。 “你们就是嫉妒哥的歌声好听!哎哟,谁他妈打我肚子!” 易沉和林秦坐在原位没动,但木兰收到了易沉的指示,把喇叭偷偷抢了过来,避免这样的灾难再次发生。最终还是看够热闹的蒋临出面,以车上打闹会引发危险为由救下了李铮,于是直到下车前,蒋临都在给七班的同学们科普在大巴车上绝对不可以做的危险行为。 这一次大家听得格外认真,经过了李铮的魔音灌耳,连蒋临的演讲都有意思多了呢! 入住的地方平均每两人一个房间,但也有分不过来的可以凑三个人,蒋临特意整理出来一个名单,说为表公平公正,所有房间里分配的人都是他抽签决定的。赵小天抬眼一看,就看见他的名字和易沉并排在一个房间,而林秦被分给了程光。 赵小天登时全身一紧,右眼一阵悸动,眼皮跳得眉毛都要飞出去了。他还没来得及和蒋临申请换房间,便听木兰嚎道:“老大!你和小天一个屋子!” 赵小天差点给木兰跪下。 易沉凉凉地看了赵小天一眼,赵小天紧紧闭着嘴,疯狂给易沉比划手势,表示自己非常懂事,求留一条狗命。林秦从车上拖出行李箱,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程光走了过来,顺势要去接林秦的箱子:“我来帮你拿。” 林秦:“?” 易沉:“???”你拿我当死人呢? 易沉揽上林秦的肩膀,顺势接住赵小天双手奉上的房间钥匙,并用眼神逼退了企图和林秦同宿的程光后,得意地仿佛一只斗胜的鸡,昂首阔步走进了酒店。 有老师统一办理入住,学生们推着行李就进了电梯,林秦好笑地用胳膊肘戳易沉的胸口:“怎么不跟你的赵小天睡去?” 易沉:“没有哥温暖的怀抱,你睡得着吗?” 林秦:“睡得着,谁的怀抱都一样。” 是男人根本忍不了这句话,易沉立刻便火了,碰巧电梯叮地一声到了楼层,易沉气势汹汹地拽着林秦的手,把他拖进了房间。身后围观的同学们彼此叽叽喳喳地讨论,纷纷说梦想照进现实,学霸和校霸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谁也没想到,出行第一天,学生们的关注都放在了论坛上。 然而话题的中心人物谁都没在意这件事,易沉扔开行李箱,关上门的瞬间反手将林秦按在了门上,探身吻了上去。他的吻比气势还要凶,简直像要把人囫囵吞了,林秦被亲得晕晕乎乎,几乎喘不过气,他想推开易沉却手脚发软,只觉得在凶猛的气息交缠间,易沉的手揉上了他的后腰。 咔哒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易沉将门反锁了。 “饿不饿?”易沉贴着林秦的唇边问。 “……”林秦还有些懵,云里雾里分不清易沉的意图,易沉却没等他回答,干脆将人抱了起来,扔到了床上。 “哥来喂饱你。” 易沉掐着林秦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贴,动作比平时还要激烈,说是拆骨剥筋也不为过,林秦仿佛被扔上了风浪里的小船,被汹涌的浪头推得浑浑噩噩,转眼便翻天覆地。他难得软言在易沉的耳边求饶,但易沉却不放过他,似是非要将林秦这一身反骨掰回正轨,温热的唇顺着后脖颈一路吻到尾椎,林秦感觉到一簇火苗倏而烧遍全身。 林秦终于累倒在枕头上时,易沉才感觉自上车开始的那股邪火终于隐隐有了熄灭的征兆。 …… 木兰打来电话,易沉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按了接听键。 “大哥,老蒋点名了,问我你和大嫂为什么没有到场。老崔说大嫂晕车了,你在照顾他!等你们下来,如果老蒋询问你们,可别露馅!” 崔世颁也在一旁,易沉隐约地听见他说了一句“色令智昏”。 有林秦在,易沉方知为什么古代的君王都过不了美人这一关。开了荤腥的人谁还想回去面对萝卜青菜? “多谢。”易沉说。 “大哥!小天问你们晚上去不去鬼屋?我们打算给老蒋一个惊喜,集体跳了他那个什么戏剧表演,让他一个人看去吧!”木兰越说越兴奋,还要和易沉说说火锅店的事,“铮子他们找了一家火锅店,看着就好吃,大哥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大哥?还在吗?” 林秦光着脚推开浴室的门,他身上披着浴巾,露出光洁笔直的腿,他抬着浴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因为动作而露出的缩骨处可以看见几处清晰的红痕。 是易沉情到深处,没忍住捏出来的。 易沉喉咙一动,邪火死灰复燃,电话里木兰不死心地喂来喂去,易沉的手按在了挂断上,随时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当易沉握住林秦的脚腕时,林秦才意识到这澡算是白洗了。 两人从床上做到阳台,林秦甚至可以听见窗外有熟悉的声音在喊叫,他隔着窗帘按住了嘴,拼命将呜咽声压回喉咙里。然而易沉越见他这副样子越兴奋,动作就越沉,几乎要把林秦撞进墙里去。 等到林秦终于昏睡过去后,易沉才将人揽进怀里,吻上他的眉心。 色令智昏,他心甘情愿就此沉沦。 林秦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昏黄,他竟睡到了黄昏。 易沉似乎在门外与他人说着什么,等林秦穿上衣服的时候,易沉抄着手靠在墙上,问他要不要去吃火锅。 林秦冷冷地看着他,肚子早就饿得贴上了骨头。 他早上惦记着出行的事,只吃了一个小包子,中午又被易沉折磨到昏睡,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别说火锅了,他几乎能吃下一头牛。 易沉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小盘糕点,是东湖这边的特色之一,“先吃点垫垫胃。”他讨好地将秀气的小点心递到林秦嘴边,林秦冷漠的眼睛像一对清冷的玻璃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易沉一会儿,才赏脸地张口吃了下去。 有了小点心下肚,那种恼人的饥饿感终于消弭不少,林秦终于有力气站起身,把易沉按到椅子上打了一顿。 他就不该相信易沉的鬼话,什么要好好享受放假的生活,分明是他在享受,而他一直被折腾! 七班溜出来的同学们心满意足地从鬼屋里出来,讨论不停。木兰还沉浸在方才抓住他们脚腕的鬼的惊吓里,后知后觉地去抓崔世颁的肩膀,“老崔,刚才那鬼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崔世颁竖起手指推眼镜,“晚上回了酒店后千万不要出门,厉鬼索命,专上今天挑衅过它的人的身。” 木兰胆战心惊,恨不能把“我今天绝对不出门”写在自己脑门上。 手机嗡地一声响了起来,木兰吓得差点跳起来,按开一看是易沉,问他们去哪家火锅店。木兰看招牌报了名字,易沉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进门的时候,一旁有人似乎在等人,是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一边打电话一边骂:“你们在西亭的时候乖得像个孙子,到了东湖反倒牛逼起来了啊?是不把谁放在眼里呢?早知道你们这么忘恩负义,当初就该把你们和那个狼养的崽子关一块儿,狗咬狗,咬死你们这群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别锁我!!!!【尖叫 第68章 故交和你 男生戾气很重,挂了电话尤不解气,骂骂咧咧地抬手要摔手机,举到半空停住,恼怒地塞回口袋里。他见木兰一直看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看你妈啊看!” 木兰本就脾气爆,以前没长这么壮实的时候都敢抄起砖头跟人拼命,现在净身高一米八七,跟着易沉打了五年的架,更是谁也不怕,如果当初不是易沉压着,就是楚哥都管不住木兰。 木兰单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着口袋,右肩挑着书包,站在那就像个不良少年。再加上块头大,表情恰如其分得狠厉,一看就是个打遍学校无敌手,生平就差一个“败”字的混混。 “说话大点声,没吃饱饭啊?”木兰说。 男生没想到对方也是狠茬子,但想来在彼此的地盘也是个每逢对视就打架的兄弟,东方不败遇见独孤求败,想要大打出手的火苗猝然燎原。 “说谁没吃饱饭呢?!你他妈再说一遍?!”那男生把书包一摔,撸着袖子就往前走,“老子今天心情不好,遇见老子算你倒霉!” 木兰嗤笑:“啧,声音这么小,原来不是没吃饱,是太虚!” 两人在火锅店门口刚对上,牧野就敏锐地发现了风向有些不对,他一看见木兰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要惹事,立刻安抚已经炸毛的火锅店服务员,冲到门口强行介入两人的战斗。 “不许打架!” 那男生一愣,骂道:“你他妈谁啊?” “他是你亲爹,”木兰骂完男生又骂牧野:“你过来干什么,误伤你怎么办?” “蒋老师不在,你不能闹事,打架要被记过。”牧野坚决不退,他向来执拗,尤其在班级事务上更是寸步不让。 七班的同学渐渐都听见了门口的吵架声,纷纷赶过来凑人数,还有一部分人拦着服务员,找借口不让他们掺和。 “怪不得底气这么足,原来是有帮手。”那男生看见对面这么多人,也不害怕,冷笑着活动手腕,“一起上?” “哎哟,我去。”连李铮都被对方的蔑视弄得有些火大了,他干脆也站出来说,“别说哥几个欺负你,单挑,你从我们中选,或者你叫人。” “叫什么人?”易沉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 牧野的心都吊了起来,若说李铮和木兰他还能抱大腿拦一会儿,易沉来了,就是十个他一起抱大腿都没用。 人群潮水般分开,易沉的身后跟着林秦,崔世颁在人群外挂了电话,说道:“真慢。” 易沉用手揉了揉脖子,对着紧张到脸色发白的牧野说:“你们要吃露天火锅吗?进去啊,瞅瞅给我们班长吓得,小脸都白了。” 牧野的脸立刻绿了,赵小天反应极快,率先将牧野拉了进去,牧野仍担心打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看,赵小天悄声说:“没事,有易哥在,打不起来。” 牧野:你是认真的吗,大兄弟? 木兰喊一声大哥,崔世颁把木兰的书包捡起来扔到他怀里,易沉全程没有看引起事端的男生,说:“走吧。” 七班的人见打不起来,纷纷返回包厢,易沉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林秦在他身后并没有挪步。 男生呆呆地看着林秦,喃喃道:“我在做梦吗?” 林秦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易沉知道,林秦认识这个人。 “小狼崽……啊不是,林秦?”男生惊喜地说,“是林秦吗?林秦你怎么在这?!” “这狗日的认识大嫂?”木兰不可思议地惊呼。 “谁他妈是你大嫂?”男生甚至忽略了木兰喊他狗日的,惊恐地去拉林秦的手,“你什么时候嫁人了?不对,你什么时候娶媳妇了?” 林秦仍不说话,反倒是易沉先急了,一巴掌分开两人,握着林秦的手把林秦拉到身侧,“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男生急了,“你他妈谁啊?” 易沉反问他:“你谁啊?” 男生:“我是他,他的人,不对,我是谁关你屁事啊?” 易沉怒道:“你是他男人,那我算什么?你少套近乎,我告诉你,我家林秦跟你没关系,哪里来的野鸡想争正宫的位置?” 易沉下意识就想起了蒋临让他们看的宫斗小说,这不就是来争人的吗? 男生急得想去拉林秦,但似乎又怕伤到林秦,他焦急地一瞥,却见林秦的衣领遮掩下,脖颈锁骨间大片的红痕和奇怪的红点,男生立刻就急了,骂了一句怒吼道:“林秦,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是不是打你了?操,老子弄死你!” 易沉也来火气了,没想到压住了木兰,反倒没压住他这股邪火。 本就不放心,见易沉等人还没回包厢就找借口偷偷溜出来看情况的牧野,见此情景险些背过气去。虽然知道赵小天不靠谱,但也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吧!保证跟放屁似的! 始终沉默的林秦终于开口:“闹够了吧。” 易沉和那男生异口同声地说:“谁闹了?!” 两人一愣,又互相指着对方说:“他先闹的!” 木兰也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发展,偷偷问崔世颁:“老崔,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他们俩还挺默契呢?” 崔世颁挂着看破一切的微笑,顺手在火锅店门口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喝一边说:“好一出两夫争夫,来,看你大嫂会不会改嫁。” 林秦叹了口气,说:“韩钊,好久不见。” 叫做韩钊的男生惊喜极了,似乎没想到林秦还记得他的名字,手足无措地连头发都柔顺地耷在颊边,一身戾气尽数收敛,像个无害的邻家少年。 “好,好久不见,林秦。”韩钊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会在东湖,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你不欠我的,韩钊。”林秦打断了他的话,“你不需要来找我,我也不想见你们。” 韩钊一怔,他并不惊讶林秦的决绝,但是听到后依然有些伤心,他垂着头,有些丧气,“林秦,当年的事是我们做的不对,老师让我们给你写道歉信,我们写了,但你没收。后来我们去找你,才知道你被人带去了城里。” “我很庆幸离开了西亭。”林秦抱着胳膊,始终与韩钊保持着不远不近,却堪比深渊的距离。 韩钊:“……” 林秦握住易沉的手,将人拉进火锅店,他没再和韩钊说话,七班的其他人看够了热闹,也纷纷沉默地走进去。韩钊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按亮了手机屏幕,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似的,恨恨地关了。 林秦不说,易沉就不问,这是他们相处时对彼此信任而形成的习惯。然而今天易沉的心痒痒的,他听见林秦对韩钊说,他很庆幸离开西亭。 韩钊是西亭人,他对林秦道歉,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当初欺负林秦的那些小兔崽子中的一个。 火锅是热闹的,尤其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顿饭能吃掉一头牛,盘子刚上桌就被倒进锅里,没一会儿就被抢光了,手速慢一点的就只能饿肚子。林秦自见到韩钊后就有些低沉,易沉反倒精力十足,一边抢自己的一边喂林秦,将烫熟的羊肉沾上咸淡适中的酱料,吹得温和适宜后送进林秦的嘴里。 林秦一点一点吃着东西,腹里心里渐渐暖了起来。 他在桌子下握住了易沉的手,易沉立刻反手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好吃吗?”易沉凑到林秦的耳边说。 林秦点头,示意易沉:“我要吃牛肚。” 易沉撸起袖子就对牛肚下手,林秦现在就是想吃广寒宫里的玉兔,他易沉都能抢把弓学后羿般把月亮射下来。 火锅让人快乐,这话一点不假,林秦终于有了笑意,连带着易沉心情也好了很多,在两人的双重夹击下,一锅热气腾腾的牛肚和羊肉几乎都落在了他们的嘴里。 众人吃饱后,木兰、李铮和向寒仍在捞着锅里的幸存货,木兰尤未过瘾,喊着让服务员再加一盘肥牛,安柳吃得直打嗝,忍不住给木兰竖了个拇指。 林秦笑了笑,他转头却见易沉正看着他,眼神温柔极了,林秦的耳朵发红,趁所有人不注意,借着说话的样子用额头碰到易沉的下颌上。 “我出去一趟。”林秦说。 易沉拉住他,“我也去。” 林秦目不转睛地盯着易沉,易沉丝毫没有退意,他想做的事他一定要做,当年的他错过了林秦的求救,但从他认定林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不允许林秦有所闪失。 林秦出了门,韩钊坐在火锅店对面的马路边,正不耐烦地抓着头发,他抬头看见林秦,眼睛陡然亮了,立刻就抱着书包跑了过来。 “林秦,你,我,林秦。”韩钊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他晃了晃脖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秦,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似乎想将林秦的样子刻在心里。 林秦问:“你怎么来东湖了?西亭的学校还没放假吧。” 韩钊结结巴巴地说:“老师,老师让我来东湖做旁听生,等,等高考的时候再回去。” “你呢?”韩钊小心翼翼地问,“林秦,你为什么来这里。” “韩钊。”林秦说,“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责怪你。” 韩钊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林秦说:“但我是怨恨的。” “我恨所有人,包括把我弄丢的父母,捡走我却不归还的婆婆,将我扔在乡野里不管的农户,放狗咬我逼我跑进深山的廖村长,还有把我踢进泥潭,用闪光灯照我的你们。” “整个西亭,我都恨之入骨。” 韩钊如浸冰潭,从指尖凉进骨缝里,轻轻一抖就能抖出冰渣,混着他多年对重逢的期待一同被倒进了火盆里,刺啦一声便熄灭了。 韩钊的脊梁骨肉眼可见地塌了,他蹲下身子,恼怒地揉了一把脸,又抓着头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掉怒火。 “可那是以前的狼崽子林秦,以前的林秦可以生活在怨恨里,是乡野田间不人不鬼的杂种。但现在的林秦不行。”林秦冰凉的声音里忽然掺了一束温和的暖意,不再冷冰冰地让人害怕,“现在的林秦想要成为一个好人,他不想让喜欢他的人失望。” 无论是师父,还是易沉,以及七班乃至辉中的每一个人,林秦都很喜欢。 无论什么时候,林秦都很努力地不让自己走上歧路。 易沉握上林秦手,十指交缠,心跳从掌心传到彼此的心间。 林秦和易沉转身离去,韩钊忽然喊住林秦,“林秦,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说。” 韩钊深深地弯下身子,“对不起,林秦,对不起。”我们曾经深深地伤害了你。 林秦摇了摇头,只留下了背影,但他在心底轻声说。 “没关系。”这是替那个死在黑暗里的林秦说的,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安然入睡,与过去诀别。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那个痕迹是什么,你心里一点B数都没有吗?! 第69章 星海和你(正文完) 林秦仿佛卸下了一身重担,走回酒店的路上步伐欢快,甚至还拉着易沉的手示意他看山顶上的被灯晃照的小亭子。然而易沉罕见地没有回应,他沉默了一路,林秦几次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干脆拉住了易沉。 易沉深沉地看林秦,林秦也看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林秦叹了口气,拉下了易沉的头,对着那双平时喋喋不休,一旦闭上却让人有些担忧的唇咬了上去。易沉立刻回以激烈的吻,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林秦的额头贴着易沉的面颊,轻声说:“哥哥。” 易沉当即什么火气都没了,恨不得抱起林秦原地转三圈,然而真的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到难以忽视的视线在盯着他们。 不远处,同样往酒店方向走的七班同学们目光炯炯地看着二人,程光受伤攥着一把烤鱿鱼,目光呆滞,而安柳和崔世颁则高举着手机,被发现了也假装无事发生。 “不许打架!”程光义正言辞地喊,然后又愣愣地问牧野:“班长,互相咬对方算打架吗?” 七班其他同学:“……” 这傻逼这辈子还能娶到媳妇吗?! 在众同学一言难尽的注视下,易沉咳嗽一声,握着林秦的手刚要说话,林秦说:“这是我男朋友。” 易沉&其他同学:“……” 林秦:“我刚才是在亲他,不是在打架。” 易沉的老脸难得红了,其他同学更加一言难尽了。 别的同学被撞破恋情都会害臊甚至跑掉,为什么轮到你林秦反倒炫耀起来了!啊!这该死的脱团狗!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来吃这一把狗粮!可恶啊,东湖夜里的风真让人寒心! 被撞破这件事虽然来得突然,但好在无论是易沉还是林秦都并不介意让人知道,反倒还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回去的路上众人又恢复了走一路吃一路说笑一路的状态,唯独程光还有点发懵,将烤鱿鱼递给林秦一串后,趁易沉被向寒等人缠住,偷偷拽着林秦跑去队尾,低声问:“林秦,你喜欢易哥啊?” 鱿鱼味道还不错,林秦很喜欢,嘴里嘟嘟囔囔地应声:“嗯。” “你喜欢易哥什么啊?” “……”林秦还真是第一次被别人问这个问题,平时易沉也偶尔会问他喜欢什么,但大多数是在床上,而且下一秒肯定是易沉要猛劲折磨人了,所以一般听不到什么回答,林秦就被折腾得云里雾里。 他想了想说:“都喜欢。” 易沉的全部,优点和缺点,他都喜欢。 程光紧张兮兮地问:“那你岂不是,还要给易哥生孩子?” 林秦:“?” “你们结婚以后,不会要孩子吗?我猜易哥肯定不会自己生的,林秦,听说生孩子很痛的,你要生孩子吗?” 林秦一言难尽,掏出手机搜索了网页,递给程光,程光看着这篇“该如何照顾怀孕的妻子”文章,越发觉得他林哥不容易了。林秦深藏功与名,与其打破程光的世界观,还不如让这个小少年去大学挨揍。 他林秦偶尔也会很温柔的啊! 所有人似乎都在一瞬间接受了两人是在一起的这个设定,大概平时两人的相处太过给里给气,众人想了想,贴吧和论坛里关于两人的cp同人文都这么多了,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最多就是满足粉丝心愿吧。 唯独赵小天还没反应过来,于他简直天翻地覆,他赵小天跟随易沉这么多年,不说是最了解易沉的人,但至少也能排前三吧,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看木兰和李铮淡定的反应,和崔世颁满不在乎的眼神,赵小天确定至少这三个人是知道的!但他们却没有跟他说,甚至连透露半点消息也无,这让他还怎么在辉中混! 堂堂辉中论坛精品贴写手,写过的八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仅和易沉林秦同班,偶尔出去玩都是在一起的,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可恶! 但此刻没人在乎赵小天的感受,等易沉和林秦和同学们道了别,两人回到房间里,这些人才终于被生活压垮,瘫在酒店的休息区沙发上,哀嚎着:“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林秦和易沉在一起!谁敢信!谁敢?!” “我刚才还想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淡定!原来大家都是装的!” “我之前还开过他们的玩笑,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天知道当时易哥的眼神把我看得全身在抖,恨不能跪下磕两个响头,自那以后再也没开过他们的玩笑!谁知道那不是威胁的眼神,是赞赏!是欣慰!是傻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欣喜!” 唯独安柳不走寻常路,还在问钱莹:“你说我撬动墙角的几率有几成?” 钱莹身心俱疲:“柳儿,咱不作死了行吗?” 安柳就看不惯易沉春风得意的劲儿,贱极了,所有不让易沉舒坦的事她都想干,“牧野,班规上有写不许内部消化这一条吗?” 牧野冷漠地看着,甚至懒得回答。 众人纷纷呼喊:“把这一条加上。” “必须加上。” “易哥和林秦在一起这件事非同寻常,难道他们不该意思意思,让我们堵上嘴?” “你敢威胁他们吗?两位大佬怕过什么?” 众人一想,还真是,都敢当街亲吻了,怕知道的话谁会在街头就这样?众人思考过后更虚了,人家名利学业和爱情多方面全面发展,一个年级第二,一个年级第三,而他们却是没有爱情也考不上名次的咸鱼! 七班的咸鱼们纷纷将宽慰的眼神投向崔世颁。 幸好年级第一还单身! 崔世颁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易沉带着林秦刚回到房间,林秦就被易沉以吃完饭要好好消化为由骗上了床,林秦累极,指着易沉发誓要是他再不停下,就要分居,易沉才颇为遗憾地放过了林秦。易沉将林秦和自己都清洗干净,哄着林秦又把衣服穿上了,林秦昏昏欲睡,不知道易沉要搞什么鬼,易沉说:“哥带你去个地方。” 夜晚的东湖有着与南城截然不同的清凉感,许是被山环绕着,清风送来草花的香气,闻者自醉,林秦被风一吹已经醒了三分,易沉兴致高昂,甚至蹲下身子让林秦跳上来。 林秦不知道他在闹什么,不乐意,但易沉说:“这是你唯一一次在上面的机会。” 林秦二话不说跳了上去,甚至还故意往下压了压。 易沉拖着林秦,笑得比花香还醉人:“抱紧了。”话音刚落,他猛地窜了出去,林秦在他背上打了个踉跄,随后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易沉背着林秦一路狂奔,沿着一条小河渐渐跑去了山里,身后的灯火渐行渐远,林秦搂住了易沉的脖子。 也不知道易沉跑了多久,半路上脖颈的汗水就浸透了衣服,林秦帮他擦汗,易沉甚至还有空闲用脸蹭他的手。 “到了。” 林秦跳下来,眼前的一切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们站在山顶,漫天星斗倒悬,银河里铺满了亮晶晶的碎钻,莹莹地闪着光亮,不知不觉间,易沉竟然背着他一路跑到了山顶,脚下是绵延到天尽头的万家灯火。 林秦眼睛眨也不眨,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易沉挠着头,他仍有些气喘不匀,像个第一次见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紧张地盯着林秦。林秦的心蓦地软了,似乎自从遇见易沉以后,他就很容易被感动。 感动是多么珍贵的词汇,易沉把它捧着送到林秦面前,任君挑选。 “哥哥。”林秦温柔的呼喊交缠在二人唇齿间,清凉的山顶升起一股热气,直冲面颊。 “你什么时候想这样做的?”林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易沉在他身后拥着他。 “也没有很早吧。”易沉说,林秦转头挑眉看他,易沉不自觉地挠了挠脸颊,“嗯,从我们确定关系那天……” 这么早?林秦有些惊讶。 “要是我们这次出游不来东湖呢?” “反正早晚要来嘛,就算学校不来,我也会带你来的。”但这次时机刚刚好。 “哦对,险些忘了,你等等。”易沉蹭地窜起来,忽然跑进了林子里,林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甚至在想男朋友在二人和亲友坦白关系后,借送礼物之由骗其到深山然后不翼而飞,这到底是逃避感情还是另有企图,这件爆料能不能上辉中的头版头条。 不……这大概都能上南城的头条了。 林秦按住了额头,和赵小天相处久了,满脑子都是爆料体。 不一会儿,易沉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面颊红红的说:“送给你的。” 林秦接过来,易沉补充了一句:“生日快乐。” 林秦愣住了。 盒子里面是手工捏的两个黏土娃娃,有一个胳膊还有些松,小娃娃的衣服上写着名字,一个叫“易沉”,一个叫“林秦”,他们手拉着手,脚边还有一只小黄狗,笑得很开心。 不远处,东湖的标志建筑钟楼咔哒一声指向零点,是全新的一天。 “我问了阿姨和叔叔,今天是你出生的日子。”易沉有些不自在,他其实还不太习惯把自己的心意剖给别人听,哪怕对方是心爱的人,但林秦跟着易沉学会了爱,易沉也跟着林秦学会了坦然,“虽然你说遇见我的那天是你的生日,当然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想在今天为你庆祝。” “今天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林秦,谢谢你的到来。” 天边流星摇曳着余光,月华暂隐,林秦在西亭看惯了漫天星辰,却总觉得只有和哥哥在屋顶看星星时,那片星海最美。 但现在,他遥望星空,他想,东湖的星海其实和西亭没什么区别,自始至终让星星不同的都只是易沉而已,他有了易沉,就有了全世界的星星。 无论是易沉眼里倒映的星辰,还是他心里的,都将是他的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 听!真的是完结的声音!接下来大概还会有3、4、5、6、7篇番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本章下面发红包=3=啾咪~ 第70章 (番外1) 一件小事 高考的前几天,蒋临叮嘱他们绝对不能为了复习而扰乱作息,免得考试时精力不济,反倒发挥失常。 但高考是悬在每一个高中生头上的剑,落下时的姿态好不好看,各自的应对是否得体是他们必然会在乎的重点。哪怕是已经放弃大学路的同学,面对高考也一定会紧张。 即便是林秦,也紧张得每顿饭都少吃了一碗,甚至前一夜还失眠了。 天光乍破的时候林秦才沉沉睡去,只觉刚闭眼就听见闹铃声响起,林秦忍无可忍发了脾气,把一夜好梦的无辜易哥踹下了床。易沉揉着头发,茫然地问林秦时不时昨晚睡觉后,易沉对林秦做了什么理所应当的事。 林秦更生气了,把被子套在易沉头上狠狠锤了男朋友一顿,然后蹦下床飞快地洗漱完毕,出门吃早餐去了,甚至没让老板娘准备易沉那一份。 然而易哥这辈子从没吃过亏,也不戳穿林秦的小脾气,一路上都没作妖的易哥趁林秦警觉渐消,偷偷将林秦拉去了没人的角落,把人按在墙上恶狠狠地亲了一圈,顺便无耻地骗走了林秦嘴里叼着的半个梅菜肉包。 林秦回到班级时,木兰正烦躁地将头往墙上撞,看见他们进来愣了一下,诧异地喊道:“大嫂,谁打你了?!” 林秦:“?” 木兰:“你怎么哭了?瞅瞅,眼圈都红了。” 林秦怔住,随即踹向易沉,被荡漾着一脸春风笑意的易沉身手敏捷地躲过了。木兰不知发生了什么,崔世颁无奈地用数学卷子捂住了脸,还能不能行了。 班级里乱糟糟的,赵小天正在和七班的同学们讲授如何平复心态度过高考难关,他站在椅子上,一脚踩着桌子,程光在一旁给他用纸卷成一个喇叭,放在嘴边喊道:“高考!迈向人生最要紧的阶梯,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全班同学聚精会神地听,连林秦都缓了暴揍易沉的动作,目光汇集之处,赵小天撇嘴一笑,双臂伸直大吼道:“拼了!” “……” 长久的沉默后,七班同学愤怒地吼叫一声,七手八脚地拽下赵小天,按到地上一通胖揍。 “要你废话呢?!谁他妈不知道高考要拼了!” “兄弟们,打他,以前胡编八卦涮我们,快高考了还有心情骗人!打他!把他打到老蒋都认不出自己课代表是谁!” “天儿,别说兄弟不救你,因为兄弟都想打死你。” 赵小天被拉起来的时候,校服上被踩了好几个脚印,甚至脸颊上都有半个,七班众人内斗起来毫不留情,赵小天委屈地嘤嘤假哭,没人理他,唯独程光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赵小天的肩膀:“你说的对,拼了。” 紧张的复习时间眨眼便过,早自习鼓舞士气,晚自习过后则颇想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高考最好永远都不要到来。 木兰这一年简直把这辈子的书都啃完了,题集都做完了,他整理书包的时候忽然把书一扔,干脆躺在了地上,大喊道:“等老子高考完!老子要睡三天三夜!” 他的吼叫就像按开了洪水的闸门,顷刻间蓄积的洪流一泻而下,惊涛拍岸般轰然巨响。 “高考结束后我要去打一整天的称王,不,一个星期,一个月,我要成为网吧王者!” “我要吃遍南城,最近两年我妈为了让我提升体质和注意力,每天都给我做营养健康餐,还被迫吃什么胶囊!我再也不要吃了!我要大口吃肉,吃肉!” “考完试有人去ktv狂high三天三夜吗?!来的人报名!” “我去我去!我爸妈出去旅游了,我是放飞的小鸟,回归自由!” 巡查纪律安全的梁主任路过七班门口,听见七班里放肆的狂欢,出奇地没有进去制止。她看着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七天的倒计时,转身返回了办公室。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们马上就要面对艰难的一关,那便尽欢吧。 有人跑过来问易沉:“易哥,考完试约一发吗?” 易沉大惊:“小贼!你别害我!” 林秦果然在一旁眯起了眼睛,翘着头看易沉,那同学忽然想起易沉和林秦的关系,求生欲冲破封锁线,紧急到达救援现场。 “约一发称王吗!易哥无敌手,带我飞啊!当然了,易哥要是陪嫂子,小弟立刻滚蛋。”说完甚至没看易沉和林秦的反应,麻溜地滚了。 自从被撞破关系后,林秦再也不只是众人心里至高无上的学霸,在其上还加了一条绝对不容忽视的标签——“嫂子”。 来排队问题的人,看见林秦要先鞠躬行礼,然后才能双手捧着端正姿势递上习题册,等林秦答完,还要贴心询问林秦需不需要把垃圾给他们带走,或者有没有想吃的想喝的。 林秦倒没有不习惯,就是每每遇见这样的“作死星”人,就会附赠他们非常光荣的朗诵表演附加题——在讲台上边跳舞边大声朗诵自己做错题的原因。经历过林秦折磨的人,自此以后在林秦面前再没敢做作地演戏过。 林秦知道他们就是皮痒,没放在心上,反倒是易沉紧张兮兮地,生怕在高考前惹林秦不爽,小心地问:“亲爱的……” 林秦抬起胳膊肘给了易沉沉重一击,“在班级里,正经点。” 现在的林秦同学非常在意自己在学校里的形象,严格规范易沉对他的称呼,绝对不该出现的,比如那些在床上喊出来的,是必须要注意的禁词。但易沉屡教不改,仍是故意在人多的时候喊林秦,此事始终被安柳嗤之以鼻。 易沉振振有词:“那怎么行,我要是正经起来,我怕他们害怕。” 林秦哑然,第一次遇见把不要脸说成特色,还很骄傲的,但这却是真的,易沉认真起来,那估计离天下红雨不远了。 “你高考结束以后想干嘛?”林秦问他。 易沉想都不想就答:“想。” 林秦等他说完,易沉深深地看进林秦的眼睛,“想。” 林秦:“?” 易沉深情地说:“真的想。” 林秦足足愣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易沉在说什么,他脸颊微红,眼睛眯起,毫不留情地把易沉按倒在地上揍了一顿,四周一片叫好声,赵小天揉着被踩痛的脸颊,连连叹息:“哎,为什么大佬打架是打情骂俏,而我挨打是真的被打呢?” 崔世颁合上书,冷漠地说:“因为你活该。” 还有一周高考,高三年级早已停课,学生们可以留在班级里复习,或者去操场散步,也可以回家中休息。考场的安排已经发了下来,辉中有一半的学生都被安排在本校考试,剩下的部分则只能分散到南城各个高中,不过好在是以班级为单位分散,避免了班主任们分身乏术。 易沉的考场在四楼,而林秦的考场却正好在七班,易沉还笑他,说他这辈子都是七班的人了。 林秦在心里说,可不是吗。 如果当初没有来到七班,没有认识过分活泼的班主任和这群小伙伴,他根本想不到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仍然龟缩在熊头套里,在夜晚才能伸展身躯,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夜行侠。 为了应对高考,伟大的“暗夜杀手”已经一整个学年都没行侠仗义了,现在想起来,心有些痒痒。 林秦趁易沉不备瞥了他一眼,想等易沉熟睡后,再走一次熟悉的夜旧城。 于是刚回到家里,林秦飞快地关上门,干脆利落地扑上了易沉的后背,易沉简直被狂喜席卷,立刻反客为主地抱住了林秦,两人从床上做到浴室,又从浴室回到床上,期间已经长大的小弟疯狂抓挠门板都无人回应,只能回到窝里,和两只兔子头碰头继续睡觉。 终于将易沉哄睡着,林秦睁开眼,疲惫地撑起身子出门,他没有穿那套黑色的夜行衣,自从答应易沉将衣服锁进箱子后,他就不再开了。 夜晚的旧城是与众不同的,林秦缓慢地走在街上,景色明明与他刚回旧城一样,但偏偏看着却莫名其妙地不同。他买了一小份椒盐鸡块,一边吃一边走,路口的拐角处有片一角一闪即过,被林秦看见了。 林秦拍了拍手,将鸡块封口放进口袋里,跟了上去。 另一条街道上灯光晦暗人流稀少,林秦循着声音不紧不慢地跟着,就像个刚从网吧里打完游戏准备回家的小少年。 不远处传来声音,有人在说话。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数三二一,我们就一起上,今天必须把这孙子留下!听好——一,二,上!” “草!三呢!” 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以及忽然被掩住的惊呼声,四周太过冷清,路过的行人刚听见动静就平息了,根本追溯不到源头,甚至会以为只是一阵风。 林秦侧身看去,几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小年轻按住了一个人,其中一人坐在那人身上,随手往下面的倒霉蛋嘴里塞了块布。 林秦活动手腕,刚准备动手,便听坐在上面的人说:“今天是不是你偷钱了?” 林秦停下了动作。 “别想骗老子,老子亲眼看见的,你不仅偷了一个姑娘的钱包,还假装自己没带钱,坑人家老板娘一顿饭。人家老板娘心好,给你饭吃,你呢,你顺手摸走了人家的手机!” “呸!什么玩意也敢在辉中门口惹事!” “你知道那老板娘的隔壁是谁吗?那可是我们易沉大哥罩着的人开的店!你想被我大哥锤死吗!” “现在跟我去派出所找楚哥写检讨!” 底下的人一阵呜咽,看起来根本不想去,落在楚哥手里,恐怕会没命吧。但他们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捡起绳子就把手给捆上,强行把人押去了派出所。走在灯光下,林秦才认出他们就是当初被他按在地上打,要求他们时不时就来店里找麻烦的小混混。 林秦忍不住笑了笑,离开了那里。 即便没了“暗夜杀手”,还会有无数的小英雄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行侠仗义,做着他曾经想要做的事。 林秦走到江边,打算沿着江返回家中,却见江边的围栏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随意披了一件外套,两腿垂在外沿,似是根本不怕掉进江里,甚至还抻着胳膊大喊:“天啊!收了我吧!我不仅要高考,老婆还趁我睡着跑掉了!我不活了!” 林秦走到他面前说:“那你跳吧。” 易沉飞快地抓住林秦的手:“我不。” “跳吧。” “我就不。” 林秦强忍笑意,咳嗽一声问他:“为什么不跳。” “老婆找到了,谁还跳江啊?”易沉翻身跃到地面上,抱住林秦,鼻子在他身上嗅着,“让我闻闻有没有野男人的味道。” “有吗?” “啧,这味道真是该死的甜美!……哎哟。” 两人笑做一团。 易沉揽着林秦的肩膀,两人头碰头看着江上轮船缓缓经过,江面上一圈一圈荡开的波纹轻轻地撞在岸边,拍起几点水花,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你高考后想做什么?”易沉问他。 林秦想了想,严肃地说:“想。” “真想?” “真想。” 易沉笑着去碰林秦的唇,刚碰到就被林秦推开,林秦从口袋里捧出已经将包装纸都油掉的炸鸡,“你吃吗?” 易沉揉了揉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他将外套披在林秦身上,两人一人一口尝着发软的炸鸡,踩着月色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哥的媳妇在哪,哥就在哪。 ———— 接档文咸蛋奇幻《不朽》,讲的是唯物主义红旗下生活的好警察(攻)和一朝醒来连简体字都不认识的上古大魔王(受)间不得不说的故事。有兴趣的可以戳进专栏收藏本文哦~感谢感谢~ 第71章 (番外2)第二件小事 林秦进考场前看见了他的父母,他们站在校园里,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秦身上。易沉揽着林秦看向他们,林母笑了笑,林秦对他们摆了摆手。 蒋临和周纲两位老师在一旁叮嘱事项,蒋临难得正经,没有再用小说来教训他们,周纲则是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状态,赵小天问他是不是紧张,周纲说是。 老师也很紧张,没有老师不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考上好大学。 化学老师远远地站在树底下,不近不远,手指捏在树上,指骨发白。木兰偷偷和林秦说,他刚才看见化学老师抹眼泪了,是不是因为觉得他们这群废物没希望了,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气得崔世颁险些在保卫科老师面前对木兰下毒手。 七班的同学们彼此念了一声加油,迎着铃声纷纷向考场走去,安柳很巧地跟林秦被分在一个考场,她扬言要借着高考把林秦拐走,易沉没搭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林秦额头上亲了一口。 “记得我们的承诺,嗯?” 林秦捏住易沉的脸,在无辜同学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把易沉的脸颊向两侧拉起,又捏成一团。 “知道了。” 直到监考老师念完考场纪律规定,林秦拿到了卷子,他还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四周的声音在一瞬间静谧,他仿佛独自在教室里经历了日夜变幻,寒来暑往,随后时光倏而静止。 黑板上的字变了又变,林秦曾经想过有一天他能进教室里听课会是什么样子,但想象里从未有一个样子会和现在一样,林秦按着额头笑了,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患得患失了,这样不好,得改,万一被易沉知道肯定还要笑他。 但在监考老师看来,辉中难得一见的林学霸看到卷子忽然狰狞地笑了,今年卷子这么难吗?出题老师会不会脊背一凉。 林秦自然不知道监考老师都想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按出一小截笔芯。 从考场里走出来时,林秦迎着日光微微眯起眼睛,校园里是学生们兴奋的喊叫以及蝉的声音,不远处的树下,易沉抱着胳膊靠在树边等他,有七班的同学远远看见了跟他们打招呼,易沉扬手算是应了。 林秦走了过去,易沉拨开林秦的额发问:“还打赌吗?” 林秦:“你赌谁?” “赌你赢。”易沉这次倒是没犹豫就说了,说得特别有信心。 “那你呢?你能考第几?”林秦握住易沉的指尖,两人向校门口走去。 “马马虎虎,考个全省第二吧。” “呸!”林秦笑着用肩膀撞他,易沉也轻轻撞回来,两人互相挤着对方走到了校门口,正看见崔世颁耐心地听木兰问题。 木兰胆战心惊地说:“老崔,你觉得我能考多少分?我妈会用擀面杖打死我吗?” “你想考多少?” “咱们总分是多少来着?” “……” 林秦在心里感叹崔世颁的脾气是被彻底磨没了,都气到双眼冒火了还能留木兰一条命。 蒋临倒是没有问学生们能考多少,程光说蒋临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蒋临只笑了笑,后来赵小天才说,对于蒋临而言,班级荣誉只和学生们的幸福感挂钩,至于成绩只是提升幸福感的一部分而已。 七班的众人为此感动了很久,直到毕业十余年后再聚首,才知道那句话是老蒋随便一瞥,从一篇爆款文章上抄来的。 高考结束不仅意味着多年来艰苦卓绝堪比长征的艰难旅途告一段落,更意味着他们要各奔东西了。考试结束的当天谁也没回家,众人齐聚离学校最近的一家火锅店,赵小天搬来两箱雪碧,号称不醉不归。 向寒和木兰偷偷溜出去扛回来三箱酒,还坚定地在蒋临注视的目光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证明成年了。 安柳无视掉易沉的磨牙声,一屁股坐在了林秦身边,问林秦道:“你考完试有安排吗?” 林秦:“什么安排?” “出去旅行啊?你跟着这个铁杆直男多没意思,我带你出去玩,保证你过瘾到不想回来。”安柳甚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攻略给林秦看,“我们从南城出发去杭城,顺着杭城一路往南,到了粤城有特别好吃的早茶。” 安柳把手机里的照片都找出来给林秦看,林秦特别喜欢好吃的东西,眼睛几乎挪不开,他想了想,找安柳要了一份攻略。 安柳得意洋洋地在易沉的注目下,把攻略发给了林秦。 林秦拿着攻略转头对易沉说:“我要去吃早茶。” 得意的人瞬间便成易沉,安柳咬牙切齿地和早就笑到瘫倒的钱莹说:“看见了吗?男人渣起来可太无情了!” 易沉高兴得眉眼恨不能瞪到天上去,揽着林秦的脖子说:“哎呀,这人啊就不能得意太早,小的终归是小的,到底是比不上正房啊。” “最重要的,就是要认清你的身份。” “靠,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别拦着我,我要揍他!” “哎,你就算打了我的人,林秦也不会把你放在心里的,放弃吧姐妹。” “滚!谁是你的姐妹!” 安柳在桌上摆了一排啤酒要跟易沉比吹瓶,林秦倒是不担心易沉的酒量,反倒有些担忧安柳,钱莹在桌下偷偷拽了一下林秦,示意林秦安心。 两人都快抄起酒瓶干架了,还安什么心? 结果等两人喝了半圈,连易沉的耳朵都有些发红了,安柳却没事人一样,林秦才嗅出一些不对劲来,钱莹偷偷塞给林秦一个酒瓶,是刚才开了瓶盖准备递给安柳的,林秦闻了闻,没错,是82年的雪碧的味道。 万万没想到深色的瓶子反倒成了作弊的工具,林秦哭笑不得,顺手将这一瓶塞给了易沉,才结束了两人之间的战争。 散场的时候,男同学们几乎都瘫倒了,连牧野这种洁身自好的标杆好学生也没禁住众人的狂轰乱炸,此刻正抱着椅子絮絮念着什么,眼神都变了。 蒋临还算能站稳,他挨个拥抱了一下同学们,转头狂奔去卫生间,林秦和唯一还清醒的崔世颁把每个人都送上了车,才扶着易沉往家里走。 到了院子里,易沉的父亲正站在月光下等着他们。易父手里拎着一大袋子东西,都是些林秦和易沉爱吃的,他刚从外省赶回来,虽然没能和林父林母送孩子们进考场,但能看见他们考试结束后的样子,也很满足了。 林秦温和地道了声好,“他喝多了。” 易父无奈地笑了笑。 易沉喝多后很安静,倒头就睡,除了谁也喊不醒外没有缺点,林秦和易父把易沉安顿好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门外走去。 今夜的南城月明星稀,虽然近来是雨季,高考的几天却是万里无云,赵小天絮絮叨叨说,连上天都在照耀他们,不考个复旦南大对得起谁啊? 林秦忍不住提起唇角,易父见林秦的模样,话音里也带了笑意:“你变了很多。” 林秦:“是。” 易父:“易沉也变了许多。” 林秦:“嗯。” “跟我聊天,能多说几个字吗?” “能吧。”林秦说。 多了一个字。 易父失笑,林秦也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些,想了想说:“当初如果不是医生与我打赌,我也遇不到易沉。” 林秦发现易沉的父亲就是当时那个同自己打赌的心理医生还是在高考前。 易沉想在考试前回家拿几套换洗的衣服,天气渐热,连他也扛不住整天穿着长袖衬衫,林秦随他一同回去,打开门,看见易父端着热牛奶,愣愣地看着他们。 易沉皱眉:“爸?” 林秦惊声喊道:“医生?” 三人面面相觑。 易父沉默片刻说:“进来说吧。”表情颇有些无奈。 林秦回想着认识易沉以来的点点滴滴,初次见面在医院里,当时原本以为易沉是去看医生的。后来他们进医院,护士说让易沉等等,他爸正在开会。 最巧合的是,他看的医生就姓易。 易父放下杯子,颇为欣慰地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已经交到朋友了。” 林秦刚想点头,易沉咳了咳,“是男朋友。” 易父:“唔。” 林秦:“嗯,是男朋友。” 林秦终于体会到了易沉见他父亲时的拘谨和不知所措。 易沉看不出他爸在想什么,只能补充说:“我追的他。” 林秦:“我追的他。” 易沉:“不对,是我先追的他。” 林秦:“……” 易父:“喔。”他拿起杯子喝牛奶压压惊。 易沉皱眉,颇不信任地说:“无论你用什么借口拒绝,我都不会和他分手的。” 易父:“晚上吃饭了吗?” “没吃。”林秦说,他们下课后一直在听周纲讲题,直到寝室的休息铃打响才各自回家。 易父将杯子冲洗干净,拎起钥匙说:“走吧,出去吃个夜宵。” 三人走下楼去找了家大排档,林秦和易沉本就饿,忙着吃没说话,易父点了一份烤土豆慢慢吃着,等他们二人吃到半饱的时候才问:“你们要去国外结婚吗?” 林秦差点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拼命地往下咽,易沉也差不多,他咕咚咕咚地灌下饮料,然后去拍林秦的后背。 “不,不急吧。” 易父又找了些孩子感兴趣的话题聊,但全程都是林秦在说,易沉看着林秦,自始至终没有将多余的目光分给易父。吃完饭,回家取衣服,直到离开之前易沉拎着包要下楼,林秦借口忘记了东西,留在了楼上。 林秦侧首,易父站在餐厅的窗前正在看楼下,他也走过去,没过多时易沉的身影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 “易……叔叔,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你若是想叫我爸爸也可以,可不是我要占你便宜。”易父笑道,“别看我那个儿子平时不正经,但在感情上他一旦认定了目标,必会终生不改。” “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 “我知道。”林秦从高处看,易沉等不到林秦开始蹲下身子看蚂蚁搬家,“我始终有疑问,既然易沉的父亲就是医生你,那我现在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易父看向林秦,林秦坚定地看着易父,目光灼灼毫不躲闪,林秦认真起来,眼底就会出现一涡旋流,将人囫囵吞下去。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当易沉的母亲出现那次事故时,你会及时赶到医院吗?” 然而直到林秦离开,易父也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答案或许早已知晓,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后来,易父与林母和林父见了面,双方这才知晓其间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微风徐徐的小院里,易父轻轻拍了拍林秦的翅膀,转身离去。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易父:哎哟,儿媳,我认识诶!(惊喜脸) 第72章 (番外3) 第三件小 蒋临喜气洋洋地来上课,这位老师每天都有无穷尽的精力,除了备课就是跟学生讨论最近大火的电视剧,有的时候一直说到其他科的老师来上课也不舍得离开。周纲课前还调侃过他,说要不让他来替他讲数学算了,蒋临笑眯眯地答应了,说学生们以后出去能挺直腰板,自豪地炫耀自己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了。 但也因此,蒋临算得上是人人都喜欢的老师,即便是从不乐意跟老师打交道的一众混混,对蒋临老师也非常礼貌。 当然这其中还有,蒋临曾经是易沉的老师,这一原因。 辉中的学生们自入学以来便经常在校园论坛围观易霸王和林大佬的爱恨情仇,对这让对面学校十余个校霸俯首的霸中之霸好奇不已,再加上坊间偶有传闻,很久之前被警察抓捕,有可能涉黑的王老板曾带领十余个一拳能打到山摇的保镖去网吧会战易沉,结果竟是王老板被捕,而易霸王得到了一面红彤彤的锦旗。 “易沉”之名,就是震在辉中的定海针。而能把易霸王教到全省前十,光荣考去帝京某所说出来就让人为之一振的大学,蒋临老师想必也绝非凡人。 在众学生仰慕的目光下,蒋临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听班里第一排的某位同学说说:“老师!周四去秋游吗?去江边的海洋公园还是青山的民宿?钓鱼吗老师?” 蒋临:“……” 这位同学,能不能给班主任一个向全班同学传达快乐的机会。 为什么每一届都有那么几个学生不仅八卦,而且信息网遍布学校各个角落呢?十分钟前,老师们才得到消息,十分钟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蒋临尤记得,去年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他紧张地守在办公室里,学校里连学生寝室都将熄灯,可办公室却仍灯光璀璨,梁主任不停地在走廊里徘徊,时不时便在办公室坐一会儿,但没坐两分钟又站起身。 这里除了几个刚入职的实习老师外,所有的老师都经历过高考出成绩,然而每一年,即便是明知辉中必然是南城垫底,但仍旧对学生们的发挥充满希望。而这一年有林秦,易沉和崔世颁,在这微弱的希望里忽然又加入了一把干柴,蹭地燎出火苗。 滴滴。 蒋临的手机响了,全办公室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蒋临摸起手机时手仍在抖,解锁按了好几下都失败了,在手机被锁前,蒋临按出了新来的消息,是赵小天发来的。 “老师,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紧张啊?” 蒋临:“……” 滴滴,消息又来了,“你和其他老师是不是还在办公室里等成绩呢?别等啦,我们都说好了谁也不提前看,明早八点同时揭晓答案。” 周纲望着消息久久不语,半晌道:“他们还得来学校领通知书吧?” “周老师说得对。”蒋临微笑回答。 在家里吃着泡芙刷着手机的赵小天忽然脊背一寒。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说好绝对不提前看成绩的七班同学们齐刷刷地点开查询成绩的网页,熟练地输入早已烂熟于心的准考证号。 网页缓慢地转了两圈,然后公布了答案。 蒋临以及各科老师们的手机狂震起来,老师们无声地点开班级群,便见一排嚎啕大哭的表情刷屏,间或夹杂着互相之间的唾弃,一边骂“说好的一起看成绩”,另一边答“谁要跟你不离不弃。” 木兰抽噎一声,发了一段语音,蒋临颤抖着点开,木兰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吐字却十分清晰,“唉,考不上清华北大了。” ……辉中建校多年,数到头一共就出了不到十个清华北大的高材生。 下一条语音滴滴地传了过来,木兰的声音幽幽,像窝在角落,把脸埋在什么地方说话似的,“你说他们今年能把分数线降到600吗?” 蒋临差点把手机摔了,隔壁砰地一声,周纲新换的手机亲热地拥抱了地板。 赵小天瞪着分数没回神,很久之后才给蒋临发了一条短信,这次很简单也不欠揍,是两个字,“谢谢。”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在遇见蒋临以前,他曾因热爱写小文章而被班主任斥责不务正业,甚至当着全班同学和其父母的面,将他的作品念给众人听,在嘲笑声中,他的作品被老师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但他始终放不下笔,这笔一旦拿起来,就连上了血脉和心跳,有了生命。 他偷偷摸摸地在教科书下面垫着纸写小故事,直到蒋临抽出他的作品看了又看,在赵小天绝望又低沉的目光里,蒋临指着一段说:“错别字。” 赵小天沉默,蒋临又点了点结尾:“语序不通,成语乱用,词不达意,胡诌。” “下课来我办公室。”于是赵小天得到了来自语文老师的豪华补习课程。 于是赵小天每周都会捧着一打写满字的纸找蒋临批改作文。 屏幕上的成绩清晰又模糊,赵小天没去管湿润的眼角,手指上屏幕摸了又摸,语文,148。 …… 成绩陆陆续续地传到了老师们的手上,然而万众瞩目的三人却依然没回话,眼见天将亮了,崔世颁才将成绩发了过来,副校长提早来到了学校,便收到了第一个好消息,南城的状元很有可能出在辉中。 这注定是无眠的一夜,七班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在群里吵,还顺手AT林秦和易沉,让他们出来报喜。然而一夜过去,两人都没有声息,程光这才默默地说:“是不是……考砸了啊?” 安柳冷酷地发了一句语音过来:“这句话我不喜欢,撤回去。” 程光手忙脚乱地点了撤回。 安柳又说:“易沉考砸是正常的,但林秦不可能。”说完发了一串刚P的,热乎的表情包。 李铮刚才得到了自打懂事以来,第一个来自父母的拥抱,正熏熏然地捧着手机和向寒感慨世间的美好,便见群里,万众瞩目的易沉发了一句话:“卧草,你们都不睡觉的吗?不怕秃头啊?” “……” 顿时期待的变成气愤,众人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反正现在也遇不见易沉,骂个过瘾再说。 木兰问:“大哥,你们在哪呢?查成绩了吗?” 过了许久,易沉的消息才发过来:“深山里度蜜月呢,信号不好,这他妈网页也打不开啊!” 安柳:“啐。” 林秦不耐烦地伸手推压在身上的易沉,他们两人自高考结束后就跑到了一处山里蹲着,易父的老朋友在某处有座小房子,正好适合他们过没羞没臊的日子,天气好就去山里转转欣赏风景,天气不好就在家里的床上虚度光阴。 别说,还真挺舒服的。 高考结束后,易沉便又变成了不求上进的易霸王,整天缠着林秦和他一起解锁新姿势。往往等林秦睡醒了发现天色昏暗,再醒来又是日上竿头,这日子过得黑白颠倒,早已不知人间几度春秋了。 还是林母打进电话,温柔地提醒他们该查成绩了。 虽然林父知晓他们的准考证号,但这样重要的一幕,需得他们自己拉开帷幔才有意义。 但等林秦终于在大山里找到微弱的信号已经是次日的下午,南城的教育局早已联系到辉中的校领导,林父听到消息的时候兴奋地连哼了三首歌。 林秦在群里刚冒头,瞬间就被七班的惊叹淹没了。 “这个分数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吗?” “你的意思是大嫂不是人咯?” “我没说,你不要挑事。说起来,人家不是都说谈恋爱影响成绩的吗,怎么换到易哥和林秦身上,这成绩反而越来越好了呢?” “你说的那是凡人的恋爱,林秦和易哥是神仙,神仙你懂吗?” 林秦打了一串省略号上去。 成绩与他预估的差不多,反倒是易沉不声不响,成绩窜了又窜,已经逼近了林秦和崔世颁。不过这一次易沉押的准,林秦比崔世颁高了两分,全校第一。 只是不知道放在南城里,又能排到第几。 赵小天打字飞快,后来觉得打字麻烦,干脆对着手机吼道,“林秦,没考状元没关系,榜眼也牛逼啊!辉中建校至今还没出过南城前三呢!你跟老崔真给我们长脸!” 易沉这才算震惊了,竟然还有人能考过林秦去?那岂不是已经接近全科满分了。但南城人才众多,二人后来才知道,比林秦多三分的那人,正是上次高校联赛时的八卦眼镜。 “靠,他是不是跟我们杠上了。”易沉忿忿的,但却不得不服。 高手们的赛场上,多一分难如登天。 林秦撞了撞易沉的脸颊,他倒并不在乎自己能考多少,南城第一或者第二其实没什么差别,只要在大学中能和易沉在一起,他就无所谓其他。 “回人间吗?仙女。”易沉把盘子倒进洗手池,按开了水龙头。 两人在山里自给自足,易沉自称过的是神仙日子,总是喊林秦为仙女。起初林秦还试着反抗,后来烦了,就随便他叫了。 易沉说完,便被林秦拉下了头,两人唇齿交缠。 “回。”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奇幻咸蛋《不朽》预收中,求各位读者老爷们赏脸~ 第73章 (番外4) 大学那点 林秦找了处阴凉坐着,经济学院的教学楼前人来人往,但等的人始终没出来,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是对方发的“马上就下去”。 众多周知,马上其实是个虚词,指代“我也不知道会多久,反正就马上”。 林秦把从食堂里打包出来的饭菜放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大学的班级群里,有人在发期末考试的考点,虽然离期末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但学霸们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考试的欲望,纷纷交流起学科重点来。这还只是学生群,如果老师们也在,估计做梦都笑出声。 忽然,班长私聊了林秦,问他要不要一起上晚自习。林秦毫不犹豫地发了一个字,“不。” 但班长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过一会儿不仅发来他自己整理的考点,甚至还插播了一条只有和老师们关系好的优等生们才会知道的小报——今晚突袭查寝室,一定要收好大功率电器。 林秦干脆利落地关掉了聊天界面。 紧接着屏幕又亮了,木兰发来消息,问他能不能联系到崔世颁,把三天后班级聚会的消息转达给他。崔世颁自认是数学之子,到大学后凭借着优秀的学科敏感度被教授们盯上,提早就拎进了实验室折磨,到今天已经足足一周没有出过实验室了。 林秦回了一个“好”字,便听四周有了动静,夹杂着吸气和小声讨论的叽喳声。他抬头看,果不其然,那个知道自己很风骚却从不遮掩骚气的易霸王臂弯里夹着书,四下张望后眼神锁定在树荫下,快步走来。 谁料半路杀出一队姐妹军,林秦见过他们,是学校新闻社的,社中众人每一个都是赵小天,他们每天围追堵截只想采访到易沉,但奈何易沉似乎天生就很敏感他人的追踪,经常几个拐弯就把他们甩丢了。 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易沉身为身高一米八七,腿长一米六的奇男子(自称),还没在跑步上输过。 “真的只有十分钟,只要你肯给我们十分钟的时间,我们以后保证不纠缠你。” “我们说到做到,你随便打听,我们从不骗人的。” 易沉一脸“你们都在睁眼说瞎话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们:“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让你们编排我?想都别想。” “哎,那是不是心理学院的林秦?” “卧槽,你们几个去采访林秦,一定要把他的底全掀出来!榨干他!” 林秦的男朋友易沉:“……” 老子都没说要榨干林秦,你们这些混账在说什么?! 易沉脸都绿了,拔腿冲向林秦,在林秦诧异的目光中抓起男朋友的手便跑,林秦反应敏捷地抓住易沉的饭,恼怒地骂他:“你有病啊!你跑什么啊!” “再不跑他们就要榨干你了!” 林秦:“???” “他们把你榨干了,我不要面子的吗?!”易沉跑成风一般的美男子,获得了无数闪光灯和快门声。 两人手长脚长,没多时就把人甩开了,易沉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长腿岔开,瘫在椅子上喘粗气。 “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追我就算了,怎么连我老婆都不放过啊!?” 林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要怪也怪易沉太嚣张,大学入学的时候两人都没让家长来,提着两个大行李箱就到了学校。两人长得都很帅气,早早便吸引了一众目光,新闻社在校门口的社员闻风而动,几乎要把他们拥起来。 有人问易沉他们从哪里考来,为什么要选择这所大学。 易沉说:“我老婆选的!”语气的得意几乎要冒出泡泡,脸上写满了“宠妻狂魔求表扬”。 林秦则冷漠许多,他本就不喜欢被人围着,更不会主动回答别人的提问,有人壮着胆子问林秦选择大学的原因,林秦回答:“我乐意。” 将聊天的萌芽掐在摇篮里。 登记个人信息的时候,林秦办好两人的信息,而易沉还在和对方聊,将林秦的爱好到生活里的小习惯和对方倒豆子似的说了一清二楚。 于是入学第一天,所有人的新生都知道经济学院来了个高帅的情种新生,来上学也不忘惦记媳妇,感动了一众心思细腻的女生。 不远处崔世颁一言难尽地看着得意非常的易沉,接引的学姐见他频频看,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崔世颁语气坚决,毫不犹豫。 若不是这所大学有他崇拜已久的教授,他绝对会选对面那所!他才不要到了大学还被这对狗男男强塞狗粮! 易沉美滋滋地吃着林秦带的饭,抬眼一瞥便见林秦正和那个班长聊着什么,耷拉的鸡冠顿时高昂,警惕地盯着自己的所有物,恨不能钻进手机里把那个撬墙角的小婊砸手撕了。 在易沉的想法里,大学就该是慢慢悠悠的退休老干部生活,每天和林秦日一日做一做,彼此没课就去听对方的课,都没课就出去约会。然而事实是他被教授折磨得头昏眼花,而林秦那边则被众多老师们捧成掌上明珠,后还有他们班的班长每天送花。 易沉亲眼看见对方红着脸,给林秦的手里塞了一捧红玫瑰。 干什么,干什么,他不就是几天没来教学楼下面接老婆吗,怎么就有不长眼的混蛋横插一脚?! 易沉愤怒了,他气冲冲地跑了过去,将花甩给林秦的班长,拽着林秦就走。 我老婆,只有我可以给花花,别人不行,不行! 林秦好笑地看易沉跟他赌了一晚上气,又摸又揉得好声劝慰了一晚上才把老醋成精给劝妥了。结果第二天班长又换了捧风信子,腼腆羞涩地问是不是林秦不喜欢红玫瑰。 林秦无语,缓慢地开口:“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班长怯生生地说:“林秦,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梦里的人。你是gay对吧,我也是,我的眼睛很尖锐的,在性向上从没认错过。” 林秦冷漠地“哦”了一声,问他:“那你觉得易沉是什么。” “就是那个整天跟你在一起,经济学院的男生?” “是。” “铁杆直男。”班长斩钉截铁地说,“直上云霄的那种,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亲近的,他不会理解我们的感情。” 林秦:“喔。” 当天晚上,林秦将这件事讲给铁杆直男听,铁杆直男没说什么,饭后拉着林秦去附近开了房,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虽然性向不直,但某个部位却是可以直很久的。 林秦醒来时腰酸背痛,易沉却像斗胜的公鸡,高昂着头问林秦他是不是很强很棒,让他很满足。 林秦磨着牙说:“是,你棒极了。” 棒极的后果是易沉连着半个月都没摸到林秦的小手,去等林秦的时候才被女生们告知,心理学院的学生们被老师带去离这里足足三小时时辰的疗养院,实地考察去了。 等林秦回来,易沉等得花儿都谢了。当着所有师生的面把林秦绑走,硬是两天都没让林秦下床。 “以后出去玩要告诉我,知道吗?” “不是玩,是学习。”林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疗养院在山里,他们下了大巴车后还要走两小时的山路,甚至翻越半截悬崖才能到,在场学生们无不色变,即使是身手敏捷的林秦也过得尤为艰难。 回来以后尚没有空余时间休息,就被易沉又拉上了床,林秦表示身累心更累,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在网上定制一套下面专用的锁,把易沉那玩意锁起来。 易沉没想到自己这么卖力,还会被林秦这样想,更委屈了,越委屈就越想干,两人再一次滚到一起,昏天黑地。 易沉飞快地吃完饭,将餐盒丢进垃圾桶,林秦问他:“你最近见到崔世颁了吗?” “老崔啊?”易沉想了想,说,“前几天在教学楼里见到来的,嚯,跟僵尸似的,走路都不看路,撞到墙还要继续撞两下才能意识过来。” “被虐傻了吧?”易沉想起那一幕就想笑,还把当时偷拍的照片给林秦看,林秦沉默片刻,将照片发到了高中的班级群里。 “不然就别告诉崔世颁,咱们要聚会的事了吧?”林秦觉得他们可能会被灭口。 “什么聚会?” 林秦和易沉齐齐向后看,崔世颁刚从实验室出来,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但一双眼睛极亮,他平时在校园里遇见这两位赛级发狗粮选手都会绕路走,但今天听见他们说话,双脚不由自主地迈了过来。 林秦诡异地沉默了,只有易沉哈哈大笑着说:“老崔老崔,看群!” 林秦捂脸,这二百五玩意。 崔世颁缓缓拿出手机,手机的电量岌岌可危,他刚看到那张照片和数不清的哈字,手机就没电了。 崔世颁淡淡地说:“易沉,帮我搜个东西。” 易沉很艰难地收住了笑意,大方地摆手问他:“说,搜什么!” “怎么样谋杀同学还能无罪。” “……咳。”易沉摸了摸鼻子,握着林秦的手站了起来,“三天后的晚上七点,还是五道口那家店,你别忘了去。” 两人溜得极快,崔世颁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拖着身子回去补觉。 下午林秦还有课,易沉没什么事,就自告奋勇说要去陪读,顺便为自己的身份正名。林秦随他闹,两人在教室里选了个偏后的位置,班长看见林秦进来后就想再去诉说情意,却见林秦的身后跟着易沉,像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将林秦拥到了座位上。 是他见识少吗,好朋友会用看偷鸡的狗男人一样的眼光看他? 林秦坐下后,易沉从桌洞里随手掏出一本不知道哪位扔的思政书给林秦扇风,林秦一脸“你他妈在做什么”的表情,却见易沉握着衣袖擦了擦林秦不存在的额头汗,体贴地问:“渴了吗?” 林秦:“?” “想喝水就跟我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悉心照顾。”易沉温柔地说。 林秦:“???” 易沉的脸颊恰到好处地红了,“就,不就是那样嘛……” 在教授来上课之前,全班同学以及来旁听课的其他院系学生有幸围观林大佬打人。 那是真的拳拳到肉,可偏被打的人却一脸享受,甚至还换了个姿势让林秦继续打。 不是很懂你们男生之间的友谊哦。 下课后,班长果然又来约林秦,林秦瞥了他一眼没答应,却见易沉搂过林秦,在林秦的脸上亲了一口,轻蔑地看着三观尽毁的班长说:“哼,直男。” 直到林秦大学毕业,班长也没再单独和林秦说过话,后来林秦想起来,只觉得即便是上了大学,他家的易霸王也依旧如此欠揍。 不过,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文奇幻咸蛋《不朽》预收中,球球各位点击收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第74章 (番外5) 幼儿园那 旧城光辉幼儿园新来了一个小崽子。 小崽子软得像个糯米糍,吃东西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戳上去一定很软。他的眼睛极大,像两颗精雕细琢的玻璃珠子,名贵得让人想捧在心尖尖上。老师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崽子,时不时就伸手去摸一把那软乎乎的头发。 啧,有点碍眼。 易小沉抓了一把瓜子,又懒得自己磕,尽数撒在小弟木小兰眼前。木小兰瘦瘦小小,但特别拥护易小沉,对辉幼的小霸王忠心耿耿,说嗑瓜子就嗑瓜子,说砸核桃就砸核桃,凡是易小沉讨厌的,木小兰都讨厌,凡是易小沉喜欢的……易小沉有喜欢的东西吗。 崔小颁则不以为意,身为全幼儿园最聪明的小朋友,板板上的小红花贴了老多,才不屑和这些小崽子们争宠,总是一个人蹲在窗边谢谢算算,嘴里念着什么一元一次方程。 听不懂,念经似的。 易小沉从不会主动和其他小崽子搭讪,但新来的小崽子不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捏一捏揉一揉,最好是能抱着,想抱布娃娃或者他的奥特曼模型一样。 易小沉走向了坐在地上发呆的小崽子,伸手摸上了那心心念念的软发,别说,还真软。 触手像摸到了云端,柔顺的发丝在掌心搔痒,一直痒进心里,痒得耳朵都红了。小崽子好奇地回头,歪着头看易沉,布丁般的小嘴轻轻碰触,甜甜地问:“哥哥?” 暴击! 易小沉摸着心口,感觉要被甜化了。 这是小崽子吗?不!这是掌上明珠!这是他的宝贝! 从那天开始,易小沉的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一个毛团子,旁人想摸还不准摸,会被易小沉狠狠地瞪着,呲牙露爪子地赶走肖想毛团子的人。 木小兰委委屈屈地问老大:“老大,你还要我吗?” “要啊!去嗑瓜子!” 木小兰大喊一声“好嘞”,屁颠屁颠地跑去找老师要了一把焦糖甜瓜子,仔仔细细地把瓜子皮扒开,奉若至宝地堆在易小沉面前。 易小沉抓起一把,塞进毛团子的手里:“给你,吃。” 木小兰心碎成渣,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崔小颁看木小兰似乎很受打击,破天荒地主动和这些在他眼里傻愣愣的小崽子搭话,“喂,你,会算数吗?” 木小兰大声地吸了一下鼻子:“一加一,等于二!” “二加二呢?” “四!” “四加四呢!” “……嗯。”木小兰掰着手算了算,“八!” 还行,不是特别傻。崔小颁很满意地把练习册拍在木小兰脸上,“来,一起做题吧!” 木小兰皱着鼻子,捏着笔趴在地上很努力地算啊算,纸揉皱了,笔在纸上画出鬼画符,也没看懂练习册上写得是什么玩意。晚上妈妈来接的时候,木小兰忽然觉得嗑瓜子也挺好。 第二天,他磕得更起劲了!甚至主动塞到了毛团子的手里,成功收到了来自毛团子的一个甜甜微笑。 超!可!爱! 木小兰一瞬间理解了他大哥为什么总是将毛团子拴在身边。 崔小颁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人沦陷,他彻底对这个幼儿园绝望了!你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养猫的!崔小颁立志绝不能成为像他们那样不坚定的人! 今天的午饭按活动分组吃,易小沉在算数上输给了崔小颁,错失了与毛团子共进午餐的机会,只能狠呆呆地磨着牙,紧紧盯着在班级最角落的毛团子。今天的小桌子有些高,腿有些短的毛团子嘿咻嘿咻地爬上椅子,却不小心碰掉了勺子,饭撒了一头。毛团子懵了片刻,双手呼噜着头发,却不小心把饭粒粘在了脸上,易小沉在班级的另一端急得恨不能立刻飞过去,崔小颁想了想,伸手摘下了毛团子脸上的饭粒。 毛团子眼睛眨啊眨,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谢谢哥哥。” 崔小颁愣愣地把粘了饭粒的手放进嘴里,唔,甜滋滋的。 易小沉疯了,他也想吃!他也想!!! 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新来的毛团子在班里拥有了一众拥趸,有人说这叫“粉丝”,不是泡了水煮熟能吃的那种,是真实喜欢,放在心上宠爱的……嗯,跟班。 毛团子把头塞一堆垫子里,只剩下屁股在外面扭啊扭,易小沉在一旁束手束脚地站着,想摸,特别想摸,四处的小崽子们都在搭积木玩汽车,易小沉深吸一口气,出手如电地在软嘟嘟的小屁股上摸了一把,哎哟,真软! 毛团子探出头来诧异地看了看,易小沉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毛团子摇了摇头,挠了挠屁股,继续扎在垫子里找丢失的小积木。不远处,木小兰揉了揉眼睛问:“刚才老大是不是摸了什么。” 崔小颁按着笔,轻声说:“呸呸!” 毛团子捧着一捧拼图,啪嗒啪嗒地跑到易小沉面前说:“哥哥,拼这个!” 吭哧吭哧,易小沉手速极快地拼好了。 毛团子又送来一捧拼图,易小沉接过,摆了摆手说:“交给哥哥吧!” 只要毛团子喊一声哥哥,世界上就没有易小沉做不到的事。 摘星星都行。 过了一会儿,抬头不见毛团子,易小沉有些慌却没有声张,不久便见毛团子抱着一杯水跑过来。杯子里的水只剩一半,毛团子跑得急,衣襟湿透了,他呼呼地喘着气,递给易小沉说:“哥哥,喝!” 哎哟,更甜了! 易小沉美滋滋地喝完水,把自己的小玩具都推到了毛团子面前,毛团子抱着一个小熊不松手,喜欢得眼睛都弯了。中途易小沉被老师喊走,毛团子举着小熊呜呜地叫,却见有几个壮实的崽子跑来说:“把东西交出来!” 毛团子懵懵的,歪着头眨了眨眼。 “交,交出来!” 毛团子看了看手里的小熊,委委屈屈却递了出去:“哥哥,别弄坏了行吗?熊熊会痛。” 易小沉收到木小兰的消息,得知幼儿园的另一方霸主盯上了毛团子,紧赶慢赶地跑回去,正想大喊一声:“我要叫老师啦!”却见那些霸道的崽子将一堆玩具推到毛团子面前,晃着头问:“喜欢什么?随便拿!” 如果身后有尾巴,应该已经摇成电风扇了! 毛团子眉眼弯弯,水汪汪的眼睛如一潭碧波,笑得可爱极了:“嗯,谢谢哥哥们!” 他家毛团子是不是太受欢迎了些,易小沉有些闷闷的。 等他们走了以后,毛团子哼哧哼哧地把刚得到的玩具推到易小沉面前:“哥哥,都给你玩!” 易小沉顿时好了。 放学后易妈妈来接易小沉,却见易小沉抱着毛团子不撒手,又要一晚上见不到面,可想可想了! 但总是要分开的,易小沉眼里蓄了一包眼泪,在毛团子奋力挥舞的爪子上一拍,气鼓鼓地走远了。毛团子刚放下手,却见易小沉冲了回来,轻轻地捏着毛团子的脸颊大喊道:“要想我哦!” 毛团子努力地点头:“嗯!” “要很认真,很认真地想我哦!” “嗯嗯!” “你一定要最想我!别人都不想,就想我一个!” “嗯嗯嗯!” 易沉又好了,昂首阔步地走回妈妈身边,宛如一只斗胜的小公鸡。 林妈妈姗姗来迟,见儿子正抱着小熊站在门口,歉意地握着儿子的手回家,路上,林妈妈问他:“宝宝今天遇见喜欢的朋友了吗?” “嗯嗯!” “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呀!” “傻傻的。”林小秦舔了舔掌心藏的糖,是易小沉偷偷给他留的,“但是我喜欢。” 以后也要开开心心地一起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沉:我媳妇就是这么看我的! (假如林秦没有走失,大概会在幼儿园与易沉相遇吧~想想都甜甜的=w=) 星海的番外完结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及不要在意我的发文时间,其实是我根本不会发文案预收,点击发送以后就算了时间,结果开文却是从3月开始_(:з」∠)_傻作者委屈地哭了出来。 总而言之,谢谢你们的陪伴!挨个么么哒~=3=啾咪~ ———————— 推一下自己的新文《不朽》,奇幻咸蛋,求各位大佬收藏点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