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神byShim97 你的眼神柔软多情,是永远忘不掉的风景。 攻:简铭 受:许亦慎 受倒追。 梗是老梗,情节是古早的狗血情节,酸酸爽爽,依然是一贯喜欢的老梗新写。 微博@Shim_九七九七*** 第1章 已经过了十二点,包间里的男男女女却依然没有一丝疲态,又笑又闹,群魔乱舞,加足马力的重金属音乐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许亦慎过了好几年规律的养生生活,这会儿有些撑不住,孙先云给他点的那个清秀小男孩估计是新来的,局促地缩在他身边,只敢偶尔跟他搭两句话。 许亦慎见过不少这样的年轻男孩,偏偏今天这个长得有几分故人的影子,在这昏暗摇曳的灯光下,让他看得心头又堵又慌。时间也晚了,他又困倦,心头又不舒服,忍不住起身出去透气,想趁机开溜。 哪知道这男孩竟然跟着他出来了。许亦慎靠在窗边吹冷风,侧头瞟了他一眼,男孩尴尬地笑笑:“许总,您不开心呀?” 在明亮的灯光下一看,他长得也不那么像简铭了。许亦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拿下巴点点包厢的方向:“你回去陪其他老板,我不用人陪。” 男孩胆子不怎么大,听他的话往回走挪一步,又停下了,好半天才小声说:“许总,我是新来的,包夜不贵的。” 说完,他脑袋埋在胸口,像是要钻进地缝里了。许亦慎不由笑了一声:“干不来这活儿就别干,真以为钱那么好赚?” 他上下扫了男孩一眼:“今年多大了?” “22岁。” “还在读书?大学毕业了?” 男孩含糊着没回答,只谨慎地点点头。 许亦慎也不想问得太多,很干脆地包了他一晚,付了钱又给了些小费,让他自己回家睡觉。 男孩拿着钱有些惊喜,许亦慎却提醒他:“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运,自己想清楚了。” 话止于此,他懒得多说,摆摆手打发人走了。 孙先云从包间里出来找人,一眼看到许亦慎在窗边,没好气道:“我以为你跟人开房去了。” 他大步走过来:“不满意这个?这可算个长得漂亮的了。” 许亦慎不耐烦他这种拉皮条做法,但也不戳破,只轻飘飘地说:“你又不是GAY,怎么知道GAY喜欢什么样的。” 孙先云一堵,随后道:“虽然我不懂,但我不是看他长得像…嘛。” 他没说出来长得像谁,只嘿嘿一笑。 那种心头发堵的感觉又来了。许亦慎想去摸烟,掏一掏口袋只掏出手机和口香糖含片的小铁罐,才想起戒烟已经两年了。 他只能倒出两颗含片含在嘴里,孙先云就伸手:“给我也来两片。” 两个人在窗口一起吹了一会儿风,孙先云才问:“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走了。我自己开的公司,想在哪就在哪。” 孙先云笑着拍拍他的肩:“还是你厉害。咱们这一圈人里,也就你自己打拼出来了,不用看家里人脸色吃饭。” 许亦慎沉默一会儿,问他:“那个…简铭还在S市?还是回家发展了?” 孙先云了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要问,年年都问。哎,你不会是为他回来的吧?” 许亦慎挑眉道:“我就找过这么一个男朋友,还不能问一问了。” 孙先云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一脸坦然的许亦慎,半天才说:“在呢,他一直都在S市。一开始硕士毕业去了券商,那几年券商正是捞钱的时候,他干了几年,赚了一笔,然后跳槽到一家金融央企,攒了人脉,又出来自己干。跟人一起开了公司,叫什么什么资本的,还有几家高级酒店,混得风生水起。” 他望着窗外,带些感叹地喃喃道:“你们两个,都挺能折腾的。” 许亦慎又扒着他问了半天详细情况,末了狐疑道:“你怎么对他的情况这么清楚。” 孙先云嗤笑一声:“我可是他的大客户,手里的闲钱都托给他那边的基金经理了。” 许亦慎有点酸了,简铭跟孙先云一直有联系,却从没通过孙先云联系过自己一次。 他俩处的时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智能手机都才普及不久,微信还没出世,简铭用的又是极其朴素的老人机,连个QQ都没有。许亦慎一直留着他的电话号码,不过那时候简铭用的是月租最便宜的那种校园卡,信号差得不得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已经换了。 毕竟,也过去很久了。 许亦慎喝了些酒,司机送他回家时,问他回哪个住处,他半天都没说话。 司机又问了一遍:“许总,回御龙府还是翠园?” 许亦慎按了按太阳穴:“翠园。” 完了又说:“老王,明早八点半来接我,去苏家坡的工地上看看。” 司机老王开着车汇入车流中:“许总,我正要跟您说这个事。我老婆住院了,我得请假回老家招呼她几天。我已经跟刘主任说了让小李这几天替我接送您,刘主任让我再跟您说一声。” 许亦慎一顿:“住院了?严不严重?” “唉,得做手术啊。前阵子她总说肚子痛,我也没当回事,她痛得受不了了才去医院看,结果肠子都破了,当天就做了一次手术,明天又要做一次,加上住院,花了不少钱。” 老王是许亦慎刚办公司的时候就给他开车的老员工了,一直做得不错,许亦慎出差几乎都是他开车。许亦慎也清楚他家里的情况,不禁微微蹙眉:“她有医保吗?” 老王叹了一口气:“她就在家里煮饭带孩子,哪有医保,早知道我该听朋友的话,给她买一个。”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许亦慎:“许总,咱们单位今年买的那个高级医疗保险,当时说的是全家都能保的,我能给我老婆报销吗?” 许亦慎也不太清楚:“你去问问刘敏。” 他撑着额头想了想,又说:“也别让小李来了,这几天小邹他们去邻市出差也要用车,我这边项目在市内,自己开车就行。” 许亦慎自己在翠园买了一套大平层,住起来很舒服,不过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荡荡,平时他住得多一些的还是他妈许茹在御龙府给他买的那套房子。 但他回S市之后,许女士三不五时会到御龙府来看他,一些私密的东西,就只能放在翠园。 许亦慎洗了澡,自己抹了油,在后面揉了一会儿,就翻出来一根按摩棒。 简铭跟他分手之后,他花了很久时间才慢慢平复心情,有时候寂寞有需求,也不是没想过找别的男人解决一下,但他自己做生意太忙了,每天见的不是下属就是生意伙伴,有利益纠葛就不好谈感情。而在外面随便约炮又有风险,许亦慎的胃口被简铭养刁了,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最后觉得自己解决挺好。 不过,也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跟简铭还没有结束,总有一天他要再把他追回来,所以不敢让自己堕落,一直在努力追着简铭的脚步。 今天晚上他兴致不高,自己玩了半天,前面依然是半翘不翘的,只能把按摩棒抽出来关掉,站在淋浴下面冷静一会儿,就洗洗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在想,明天看完了项目,后天周五就能空出来,就这么冲去简铭的公司,不知道能不能正好把人逮住。 他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许亦慎迷迷糊糊睡着,又梦到了大学的时候。 他去找孙先云玩,正碰上孙先云的社团演出排练,他一眼就看见了在台上念主持稿的年轻男孩。 那时候正是非主流青春疼痛风盛行校园之时,社团里的男生们一个个都留着遮住半张脸的邋遢刘海,衣服裤子上全是破洞,衬得清爽板寸衣着整齐的简铭尤为起眼。他个子又高,身架子长得十分标准,即使穿着朴素到有些土,也丝毫不减那种动人心魄的杀伤力。 真正的美人在人群中总是极有辨识度,许亦慎没在人群里找着多年好友孙先云,倒一眼就被简铭的美貌征服,巴巴地跑到台下,趁他们排练的间隙搭讪。 “哎,帅哥,你也是吉他社的吗? ” 简铭白净的脸从主持手卡上抬起来,那双漂亮到有些妩媚的眼睛眨了一下,视线才落到许亦慎身上。 他的轮廓极为深邃,担得起一句剑眉星目,明明应该是英气的长相,偏偏眼尾上挑,睫毛长而浓密,看人时总显得十分多情,生生柔和了硬朗的轮廓,英气里带上几分柔美。 他说:“不是。” 一旁的女主持人比他活泼一些,笑着说:“我们是被他们借来主持的。小帅哥,你是吉他社的人吗?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我是隔壁C大的,过来找朋友玩。” “你朋友是哪个啊?” “叫孙先云,他不会弹吉他,应该是来唱歌的。” 许亦慎一边跟女主持人聊天,一边把简铭来来回回地看。简铭虽然不怎么说话,人倒是不迟钝,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就说:“师姐,我去旁边休息了。” 许亦慎连忙拦住他:“帅哥,先加个Q怎么样?我说不定后面也要请你去当主持。” 他飞快掏出手机,那时候他用的已经是初代智能机,一掏出来,旁边的女主持人就羡慕地盯着看,极大地满足了许亦慎的虚荣心。 然而简铭说:“我没有QQ。” 许亦慎傻了。 后来他俩在一块儿了,许亦慎老想给简铭换掉那个老人机,还要帮他注册QQ,简铭却觉得麻烦。 他抱着许亦慎的腿,一下一下狠狠地撞进他身体里,甩落的汗珠滴在许亦慎的胸膛、小腹。 嘴上还轻飘飘地说:“真有事找我,打电话也一样。” 许亦慎被他干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小声地求:“你慢点…啊…别这么猛…” 简铭搞了他好一会儿,才按着他说:“别给我弄那些。” “行、行,不给你弄…”许亦慎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红痕,仰着头索吻。 简铭微微一笑,低下头来。 许亦慎醒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身起来,趿拉着拖鞋去书房翻出了相册。 那时候他们拍过不少照片,大多是许亦慎用手机偷拍的简铭,也有他们的合照,还有大家一块儿聚餐活动的合影。即使在初代智能机畸变又高糊的镜头下,简铭依然俊美,一身冷白皮就打败了无数凡人。 许亦慎看着看着,忍不住自己笑了。 第2章 周五,许亦慎一大早爬起来洗了个澡,换上早就挑好的衣服,又去许女士开的连锁高级美发沙龙里找熟悉的Tony老师做了个造型,收拾完毕时连Tony都忍不住连连说:“许总,您看着真就跟大学生一样,出去约会肯定一骗一个准。” “三十几岁了,还大学生呢。”许亦慎嘴上这么笑着说,心里却有些躁动,几乎迫不及待地杀向孙先云给的地址。 这栋金融大厦是S市的老牌金融地标了,年份虽久远了些,里头却依然豪华气派。许亦慎在大堂前台登记之后,前台的漂亮姑娘就微笑着帮他刷了门禁卡,按了电梯。 这会儿错开了上班早高峰,电梯里就他一个人,许亦慎连楼都没上,心头已经砰砰砰在打鼓,等从电梯上下来,看到“弘远资本”几个大字时,许亦慎已经紧张到手心冒汗了。 他忍不住想: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万一简铭早把我忘光了,我不是很尴尬?要是同学聚会什么的见面,起码还有同学在旁边圆场…不对,万一简铭已经变成了发福的油腻中年大叔呢?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有一瞬间想逃回电梯,但是弘远资本的年轻前台小姐姐已经看见了他,微笑迎出来:“您是来咨询基金业务的吗?” 许亦慎只能跟着她走进了公司,小姑娘问他有没有预约基金经理,许亦慎说:“我…我找简铭。” 小姑娘微微一愣,随即又笑:“您来得正好,简总这会儿应该要谈完了,今天没有再约别的客户了。您在会客厅稍坐一会儿,我帮您…哎,简总出来了。” 许亦慎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猛一转头。 一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正送几位客户出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许亦慎的眼珠子只黏在那个个头最高的人身上。 他送了客户进电梯,才返回来,一眼看到了前台的许亦慎。 许亦慎跟他对视的时候,脑中忽又想起初次相遇,简铭从手中的主持手卡上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一双妩媚动人的狭长凤眼。 他妈的简铭是吃了驻颜回春药吗? 跟他清爽自然的俊秀相比,许亦慎忽然觉得连头发丝都捯饬过的自己俗到了地心,年纪不小了硬要扮青春少年,浮夸极了。 简铭微微一愣,叫他:“亦慎。” 许亦慎心脏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简铭那种怔怔的神情已经消散,笑着过来拍拍他的肩:“走,到我办公室说话。” 他又回头吩咐小姑娘:“小江,泡壶茶来。” 就跟好久不见的普通老同学一样。 许亦慎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哪能分不出来这态度上的差别,心里顿时就凉了一半。 他留意了简铭干净修长的手指,上面并没有任何戒圈。 他俩在简铭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相对而坐,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简铭静静注视着他,而他根本连抬头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盯着简铭胸口的白衬衫。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敲门进来倒茶,简铭才像反应过来,问:“现在在做些什么?” “开了建筑承包公司,在做包工头。” 简铭微微一笑。 许亦慎抬眼看见了这个清淡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委屈。 简单的一句话带过了自己跌跌撞撞的艰辛,又只换来了他淡淡的一个笑。 倒茶的小姑娘很机灵,说:“能开公司,那也是很大的包工头咯。” 许亦慎勉强一笑,没说话,小姑娘笑道:“您慢用。简总,我先出去了。” 简铭又跟他聊了一会儿天,他们聊这个同学,那个朋友,就是不聊自己。许亦慎的话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都是简铭在说话,他只偶尔点点头表示附和。 简铭道:“你话变少了。” 许亦慎心口一窒,片刻才说:“你的话倒变多了。” 简铭十分坦然:“工作锻炼人。” 他倾身给许亦慎续茶,许亦慎望着他依旧白皙干净的脸,垂眸时纤长浓密的睫毛,笔挺的鼻梁,心头忽然一阵强烈的冲动,几乎立刻就想一把抓住他的手,把当年的事问个清楚。 他没来得及出手,简铭已经倒完茶,抬眼道:“中午一起吃饭?你要是想了解一下业务投几只基金,我再带个经理一起。” 许亦慎抿唇瞅着他,简铭那双漂亮的眼睛本来带着些公式化的笑意,被他一看,竟然微微一动,随即,他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许亦慎一下子满脸通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像个怨妇那样盯着人看,眼神太直白,把人看尴尬了。 他迅速开口:“好啊,我早饭还没吃,现在饿了。” 说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简铭倒一副不意外的样子,给前台打电话让小姑娘订桌,又去柜子里翻出来几个小蛋糕、一盒巧克力:“饿了先吃一个?过去点了餐还要等。” 许亦慎揣着零食没好意思吃,等简铭又叫了两个基金经理,一行人才出去吃饭。 两个小伙子都十分年轻,长得也很端正,朝气蓬勃精力充沛的,一路上叭叭叭说个不停,倒缓解了不少尴尬气氛。简铭没让他们推销业务,他们就只字不提,只说些工作上生活上的趣事。 许亦慎一开始还听得乐,后来就又酸了。 这两个小伙子说的都是些什么,上次跟简总一起出差,谈完都大半夜了,简总还去健身,他去做了个大保健回来,就看见健身房里好几个男的追着简总跑。 又说,上次公司团建去爬山,路上碰见好多小姑娘,跟简总擦肩而过还一直回头,走出老远又追回来要微信。 许亦慎听了不少简铭的花边新闻,心头醋意翻滚,一不小心,把手里充气的蛋糕包装捏爆了。 一声巨响。 桌上几人一愣,好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社畜了,小伙子们立刻给他台阶下。 “许总也喜欢吃零食啊?简总也喜欢吃,你们怎么吃零食都不长胖呢,我只要一吃,都不敢往体重秤上站。” “你只看到吃,怎么看不见简总怎么锻炼的,嚯,我上次游泳看见了,六块腹肌。” 许亦慎心里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缝,现实中却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把蛋糕吃了。 别说,还挺好吃的。 许亦慎忍不住扒拉那个捏爆了的蛋糕包装,看看是什么牌子。 他心情郁闷,喝酒的时候就多喝了几杯,喝完才觉得头晕,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没司机。 小伙子们喝得高兴了,开始吹牛,说自己平均业绩如何如何,简铭则一直在旁边听着,偶尔插几句话。 许亦慎这才注意到简铭没喝酒,问他,那俩小伙子就说:“简总胃不好,现在几乎都不喝酒啦!” “来!许总我敬您!” 许亦慎摆摆手,表示不喝,小伙子就自己干了。许亦慎觉得这些年轻人挣钱也不容易,只能说:“行了行了,就喝到这里,你们下午不还上班吗?加个微信,你们慢慢给我推荐。” 小伙子们连忙又给了名片,加了联系方式,看他喝得差不多了,又要叫公司的司机送他回去。 许亦慎有些醉了,心里想让简铭送,就故意说不用,他自己开车来的,叫个代驾就行。 一边说,一边假装喝得趴在桌上起不来。这副样子就是叫了代驾也不放心,好在简铭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不一会儿就说自己送他回去。 一行人一起去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许亦慎挂在简铭身上,手里抓着他西装下硬邦邦的三角肌,心里简直美极了,觉得这一天的丢人都值回了本钱。 等找到简铭的车,小伙子们帮忙打开了车门,许亦慎心里还在想要不要自己配合一下爬上去,简铭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副驾驶。 那两个年轻人还在无脑吹捧:“简总臂力可以啊!许总这么高,应该也有个一百四五十斤的。” 许亦慎靠在副驾驶靠背上,脸都烧红了,心想,老子才没有那么重。 简铭上了车,俯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许亦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心头怦怦直跳。 这时候如果他微微抬个下巴,就能亲到简铭的脸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简铭已经起身离开。 他发动车开出停车场,才问:“现在住在哪?御龙府?” 许亦慎嘟囔着:“翠园。东风路那边。” 简铭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开车。许亦慎眯着眼看他俊美的侧脸,看着看着,心里越来越酸,忍不住说:“你他妈的…” 简铭一愣,转过头:“什么?” 许亦慎:“…” 他憋住脏话,说:“你怎么也不看我。跟人家讲话,不应该看着人家的脸吗?” “…我有看。”简铭这么说着,又转回了头:“现在不是在开车么。” 收拾了大半个上午,就换来一句“我有看”,许亦慎不禁觉得自己傻逼到了极点。 他靠在座位上赌气,过了一会儿,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车里一下子陷入沉默。 前面是红灯,简铭停下来等,但依然不说话,也不看他。 许亦慎也觉得尴尬,等了半晌,不得不强撑着面子,继续说:“我也不是来找你聊天叙旧的,要是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想复合。” “我也知道,好多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提这个,是有点突然。但是,你那时候提分手就不明不白的,要不是正碰上我家里出了事我肯定当时就要追着你问个清楚,不会拖到现在才来…” 绿灯亮了,车子猛地往前冲了出去,许亦慎一下子栽在靠背上。 他莫名其妙地揉揉脖子,简铭的车速已经恢复了平缓。 简铭平静地问:“家里现在还好?” 许亦慎瞅着他,说:“闹了五六年终于是离成了婚,我妈还是厉害,一分钱也没让那人渣占便宜。现在把他那边都料理干净了,就让我回来了。” 简铭点点头:“阿姨确实是女中豪杰。” 许亦慎跟父母的关系其实都不太亲,他是姥姥带大的,闻言小声嘀咕:“什么女中豪杰啊,让凤凰男骗了这么多年。” 简铭又不说话了。 许亦慎焦躁地等了一会儿,说:“你他妈给个话行不行?” 他一催,简铭就真的给了话,他说:“就做普通朋友,别再谈复合。” 许亦慎心里透凉,瞬间后悔:“你再想想,你再想想。” 简铭抿着嘴唇,双眼看着前方的车流,不知在想些什么。那长长的睫毛偶尔扑扇一下,像小扇子一样搔在许亦慎心里。 许亦慎有些走神,说:“你怎么都晒不黑呢?” 听见这一句,简铭有些哭笑不得,瞥了他一眼:“你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么?” 许亦慎道:“可能是。但想复合是真的。” 简铭的眼神微微一抖,转回了正前方。 许亦慎尴尬丢脸到了极点,便进化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又问:“那个小金刚刚吃饭说你还有六块腹肌,是不是真的?” 简铭不搭理他,他竟然上手去摸,摸到腹部的时候清晰地感觉简铭身体一震,转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我在开车。” 许亦慎的脸皮还不够厚,被他一训就不敢继续摸了,有点委屈地缩到旁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丢人。 这么发酒疯,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许亦慎自言自语地补救:“我就是摸一下。我看到别人身材好,也会忍不住摸啊,谁不喜欢身材好的,我那个健身私教还有八块呢…” 简铭冷冷开口:“到了。” “这么快?”许亦慎是真的有点醉,这会儿反应开始变得迟缓,傻愣愣看了看车窗外,确实已经到自己的小区,就摸出门禁卡给简铭刷,指挥着简铭开进去,找到自己住的楼。 他慢吞吞解开安全带,自己下车,刚关上门还没站稳,简铭发动车子就往前开去。 许亦慎傻呆呆的,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脚下也没站稳,一下子往旁边摔去,倒在了花坛里。 他早上穿的新T恤新裤子,这下简直不能看,全是泥土叶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许亦慎委屈难过得要哭了,破口大骂:“简铭,你他妈的就这么把老子丢在这里!我日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股大力把他拉了起来,简铭板着一张脸,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泥。 “你…你…”许亦慎说不出话来,眼睛一扫前面,原来简铭去旁边停车了。 他就无理取闹,指着简铭继续骂:“你他妈的停车不会告诉我一声?还害我摔一跤!你看我的新衣服,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楼里的保安都听见了他的叫骂,探头出来看,简铭不冷不热地问:“摔着哪儿了?” 倒没摔着哪儿,就是丢尽了脸,许亦慎硬是说:“磕到我脑袋了。” 简铭扶着他往里走,神色淡淡:“那就没什么大事,反正你也没有再傻一点的余地了。” 许亦慎被他气得心脏爆炸,余光一扫那花坛,发现里头都是些被他压倒的花花草草,连块石头都没有。 他的脑袋可能是磕在了叶子上。 第3章 许亦慎晕晕乎乎的,被扶着回了家,自己先跑去厕所吐了一通,又洗完澡换了衣服,进卧室时,发现简铭正坐在躺椅上翻他前天晚上抱过来的相册。 “!”许亦慎一个箭步冲上去,“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简铭一下子站起来,把相册举过了头顶,许亦慎比他矮,够不着,咬牙切齿:“无耻!快给我!” 简铭一挑眉,慢条斯理道:“我无耻,还是偷拍我的人无耻?” 许亦慎满脸通红,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简铭扬了扬相册:“这个我没收了。” “不行!”许亦慎急了,“我就这一本。” 简铭奇怪道:“不都是用你的手机拍的?你再洗一本。” 许亦慎回想起来也有些惋惜,说:“那个手机被我妈丢了,从楼上丢下去的,我把小区绿化带垃圾桶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简铭一愣,神色微动,举着相册的手放了下来。 许亦慎连忙抢过来,跑去书房藏相册,正扒拉书堆,听见简铭在背后问:“是大三的时候?” “对啊,就是那阵子,你整天不见人影,我才落单被我妈收拾了。她跟我爸闹翻了,就过来骂我不学无术拿我撒气,要是你在,还能给我证明一下,我也是有在向优等生靠拢的。” 他看不见背后的简铭是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可以再扫描成电子的,现在技术好了,扫描出来也很清晰。” 许亦慎没作声,简铭又道:“你刚刚吐了,得吃点胃药。” 许亦慎不以为然:“我吐了还能再喝半斤,哪需要吃什么药。” “这样不行。吐完之后肠胃很虚弱。”简铭摸出手机,似乎在给他点药。 许亦慎看他微微蹙眉盯着屏幕的样子,柔顺的黑发散落在白皙的额头上,忽然兽性大发,猛地扑过去,一下子把他按在了门框上。 简铭一怔,眼睛飞快在他胸口一扫,然后偏过了头:“别闹。” 许亦慎凶巴巴地说:“要是我今天非要跟你搞呢?” 简铭没料他说得这么直白,整个人都呆了,被许亦慎一下子抢走了手机。 许亦慎飞快在他点开的药店界面找到计生用品,避孕套、润滑油,加入购物车,添加地址,下单。 付款时他下意识噼里啪啦输入了自己的付款密码——就是他自己的生日,输完了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手机,而界面居然支付成功了。 许亦慎一愣,一下子笑开了花,之前的郁闷委屈霎时一扫而空,扑到简铭身上,拿支付成功的界面在他面前使劲晃:“这是怎么回事?拿我生日当密码呢?嗯?” 简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眼帘垂下来,不说话。 许亦慎却不肯罢休,缠着他非要他说出来,两个人缠着闹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抱在了一起。 许亦慎吻他柔软嫣红的嘴唇,讨好地一下一下地舔,简铭垂着眼看着他,许亦慎就睁大眼睛朝他眨一眨。好一会儿,简铭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身体做出了回应,张开嘴,跟他的舌头缠在了一起。 跟心上人接吻的感觉令人飘飘然,许亦慎浑身都酥软了,下身慢慢立起来,贴着简铭磨蹭,被简铭握住玩弄了几下。 他可能是太久没跟人搞过了,就这么撸了几下都受不了,差点就直接射在简铭手里,连忙气喘吁吁跟他分开。 “不行、别这么弄…” 简铭搂着他,低声问:“要用后面射出来?” 以前许亦慎最喜欢的就是不用手摸,被简铭硬生生肏到射,这会儿一听,却满脸臊红。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没用,然后把浴袍一扒,光溜溜地跪在简铭身前,解开他的皮带,一把将西裤连同里头的内裤一起拉下来,凑上去含住了男人的性器。 简铭皮肤白体毛少,阳具的颜色也浅,虽然硬了之后又粗又长,但很漂亮。以前许亦慎就喜欢给他口,喜欢看他沉浸在情欲里的性感表情,这会儿久别重逢,身体尤其兴奋,含着简铭吞吐了一会儿,自己就受不了了,拿手偷偷摸摸挤进后穴里,慢慢地插。 简铭被他做了几次深喉,双眼发红,一下子把他抱起来,抱到了书房的真皮转椅上。许亦慎趴在椅背上撅着屁股,回头一看,简铭正一颗一颗解白衬衫的纽扣。 许亦慎看见他露出来的结实肌肉,觉得自己眼里都冒出了绿光,回身就去帮忙,三两下就把简铭扒得精光,刚要催他快点,门铃响了。 “操。”许亦慎低声骂。 简铭俯身在他后颈吻了一下:“待会儿就操。” 许亦慎腾地脸红了,抿着嘴一言不发,看简铭捡起他的浴袍披上,出去接外卖。 过了一会儿,他没等到简铭的人,却听见厨房传来了水声。 许亦慎在心里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要我先吃药。 他气冲冲爬起来,衣服也不穿,就冲出书房跑进厨房。 正在烧水准备冲药的简铭一愣,立刻去玄关按开关,客厅大阳台前的自动窗帘徐徐拉上。 而后他才走回厨房,漫不经心地翻外卖袋子:“先吃这两颗咀嚼片,待会儿再喝个冲剂。” 许亦慎在他面前叉着腰:“我要做爱。” 简铭看着他,像拿他没有办法,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低头剥开咀嚼片的包装,喂到他嘴里,许亦慎一边叉腰,一边嚼:“怎么跟牙膏一样。” 他嚼完喝了一整杯水,然后去袋子里翻套子,蹲下来给简铭戴。 简铭奈何不了他的性急,只能从善如流,把许亦慎抱到流理台上,挤了润滑油给他扩张。 许亦慎美滋滋地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话,就说:“你刚刚在车上还说不要复合的,现在还要不要?” 简铭一下子冲了进来。 许亦慎好久没跟人搞过了,平时用的按摩棒尺寸也没这么大,一下被撑得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简铭动了几下,拨开他的刘海,问:“要是再分手呢?” 许亦慎缓了一会儿才瞪他:“你问我?搞得好像是我提分手一样,只要你不作,怎么会分手。” 不过,他说完又反应过来,“再分手”不就表示要先“复合”么? 他一下子高兴了,哼哼唧唧抱住简铭,两条腿夹着他的腰不住地蹭。简铭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一下,眼帘垂下来显得十分温柔。 许亦慎被他迷得找不着北,半躺在大理石台面上被干得上下摇晃,意乱情迷中一会儿叫宝贝一会儿又叫老公。 热水壶烧开自动跳了闸,壶嘴里呼噜呼噜直冒热气,但并没有人来倒水。 直到热气冒完了,水温降下去,才有人过来倒了两杯凉白开,又重新烧一壶。 已经下午四点了。 简铭披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还有些滴水,偶尔有几颗水珠顺着发丝落在白玉一样的脸颊上,被他随手拭去。 他慢慢喝着水,不知在想什么,喝完一整杯,才去打开冰箱。 只有可乐、酸奶和水果。 简铭叹一口气,看见水果还算新鲜,又有点欣慰,随手拿了一瓶酸奶喝,一边喝一边拿出手机准备买菜。 他在厨房转悠了一圈,很快选好,下单完毕,回到手机桌面,壁纸已经换成了许亦慎埋在枕头里熟睡的照片。 第4章 许亦慎最近春风得意,公司里所有下属都看出来了。 大家不知道许总是情场得意,还以为是因为在S市的几个大项目都进展顺利,新开的子公司很快站稳脚跟的缘故。只有办公室主任刘敏,作为细心敏锐的职场女性,跟着许亦慎时间又不短了,发现他不仅是天天喜笑颜开,连穿着打扮都有了极大改变。 虽然他们公司对着装没有要求,业务部门不是跑工地就是陪三教九流的客户喝酒吃饭,通常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设计建造部则是清一色格子衬衫,公司上下只有碰上大项目竞标才穿正装,但许亦慎从小家境优渥,穿衣打扮十分讲究,工作时都会穿得正式一点,不像其他人穿着短裤polo衫,踩双人字拖就来了。 而最近,许亦慎每天都穿着在校大学生才会穿的潮牌T恤工装裤和球鞋,天天都不重样,刘敏怀疑他是把人家一个店的球鞋每样买了一双。 还有一点与从前天差地别。 他们在S市新开的子公司离市中心有点远,因为他们人多,必须单独搞个食堂才方便。许亦慎就在三环外租了一整栋小楼当办公楼,公司一两百号员工几乎都租住在附近,不会做饭老婆又没跟来的男性员工,基本上一日三餐都在公司食堂吃。 之前许亦慎也是吃食堂。他们食堂的饭菜口味还不错,又给中高层领导单独开了小灶,有时候客户过来,也会一起在食堂的小包间吃饭。许亦慎人在公司没出差的时候,刘敏到了点就去喊他吃饭。 但是这天开始,许亦慎不跟他们去吃饭了。 刘敏去他办公室叫他,亲眼看见他掏出一个透明饭盒,饭菜一格一格分开装的那种,说:“我带饭了,你们去吃。” “许总自己做饭了?” 许亦慎微微一笑:“对象做的。” 大龄单身女青年刘敏受到一万点伤害。 许亦慎捧着饭盒去茶水间的微波炉热饭,其他自己带了饭的女员工正在里头排队,叽叽喳喳地聊天,见他进来,都十分惊讶:“许总也带饭了?自己做的吗?” 许亦慎露出一个十分耀眼又欠揍的笑容:“我哪会做饭啊,对象做的。” 茶水间里顿时一阵唏嘘。 “许总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肯定长得很漂亮吧。” “对对,学历也很高的那种。” 许亦慎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还故作奇怪:“你们怎么就知道了。” “许总自己说的啊,要学历高厨艺好的大美女才行。” 还有人问:“炒的是什么菜啊?” 许亦慎揭开饭盒:“我也不知道,他早上起来做的,说饭菜不隔夜比较好吃。” 一群昨晚就做好今天的午饭的员工发出羡慕的声音。 许亦慎热好了饭,抱着饭盒回办公室,一边吃一边给简铭发微信消息,一条消息还没编辑完毕,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老王。 平时员工有什么事找他,几乎都是发微信,许亦慎联想到老王家里的情况,几乎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妙。 他接了电话,老王那边一片喧闹嘈杂,不知是在什么地方。 “许总,我想辞职。我老婆死了。” 许亦慎心里一紧,眉头皱起来,却不知道能说什么话。 老王在那边死气沉沉的:“医生说她来医院的时间太晚了,肠子破了,里头的东西就挤出来了,满肚子都是,感染得厉害,做了几次手术也没救回来。家里孩子念书还要人照顾,老人身体又不行,我得在老家待着,看能不能再找一份工作。” 许亦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节哀顺变。不过,你先把家里那边安顿一下,过来公司看能不能把看病的钱报销了,公司再给你算算这个月的工资,还有辞退福利。” 老王在那边应了声,谢过他,才挂了电话。 许亦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给简铭编辑了一半的肉麻情话也说不下去了,吃完饭找刘敏过来交代了一下老王的事,让她发招聘公告记得加一个司机的名额。 刘敏也有些唏嘘:“我记得老王家里条件不好,他老家那个小县城里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也找不到什么好差事。孩子还在读高一,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不如让他继续留下来干,每个月寄钱回去。” 许亦慎揉着眉头:“人家家里的事,咱们也不清楚,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刘敏想了想,点点头:“等他回来,我问问他的情况。要是他能留下来,还是留下来,许总您不是也习惯让他开车了吗?” 许亦慎让她看着办,又问:“下午还有事吗?” 刘敏想了想:“两点希望大道项目的几个分包商过来,您得见一见。别的也没有了。” 许亦慎点点头,让她出去午休了。 下午他早早结束工作,约简铭出去看电影。俩人选了个快要下映的文艺片,这个点上班族还没下班,学生们也还在上课,电影院人很少,这个放映厅就更是冷清,直到电影开场,整个厅才三个人。 开场半小时,那个独自来看的观众也走了。 要是搁在平时,许亦慎少不得要动手动脚吃简铭的豆腐,今天却有几分沉闷,盯着电影银幕若有所思。 简铭低声问:“你今天不高兴?” 许亦慎顿了顿:“公司里有个给我开了好几年车的司机,他老婆死了,今天打电话来说要辞职。” 简铭没作声,握住了他的手。 许亦慎想跟他说说这事,但又觉得这些话题太沉闷,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便道:“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这个司机挺老实本分的,一下子失去亲人,应该打击很大,为什么好人的一生总是很坎坷。” 简铭的拇指在他手背一下一下轻轻地画圈:“你想帮帮他吗?” “可是他要辞职了,因为孩子在老家上学,得有人带。等他回了老家,我还能帮什么忙呢?” 他又问:“你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 大银幕的光投在简铭的侧脸上,他笑了笑:“有啊。” “是什么事?” 简铭摇摇头:“已经过去了。” 晚上他俩在外面吃完饭,又去健身房锻炼了一会儿才回家,简铭洗完澡接了个电话,就去书房继续工作了。看见他戴上金丝边框眼镜,斯文禁欲的模样,许亦慎立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跑过去扒在他背上,甜甜地撒娇:“老公,今天晚上睡你的小宝贝吗?” 简铭支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工作做完了就睡。” “不做完就不睡了?” “嗯。” “…” 许亦慎不死心地把手伸到他睡衣领口里面,乱揉他的胸肌。 简铭动也不动一下,眼睛盯着展示资料的电脑屏幕,手在另一个笔记本上敲字,嘴里还哄着:“宝贝,让老公早点做完工作行不行?” 许亦慎泄气了,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出了书房。 好在简铭没有真的拖到很晚,十点出头就回卧室了,许亦慎正抱着ipad打游戏,一看见他过来就抛弃队友,跟他抱着滚在了一起。 他趴在床上被男人从后面捣进来,爽地低声直叫,很快就被肏射了一次,气喘吁吁道:“每次搞又搞得这么猛…上床之前又得三催四请的。” 简铭伏在他背上,性器依然捅在他屁股里微微耸动,低头吻他赤裸的肩膀,突然说:“宝贝,你好像被举报了。” 许亦慎一愣,捞过旁边的ipad:“操,我他妈…” 简铭狠狠往里一顶,硕大的龟头擦过阳心,许亦慎头皮发麻,一下子没了声,软在他胯下直喘气。 他听见简铭在他耳边说:“不准说脏话。” 末了还咬一下他的耳垂。 许亦慎气得捶了一下床,丝毫不觉得自己挂机有错:“哪个崽种举报老子…唔!” 他抓紧床单,被激烈的撞击捣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闭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极度舒爽愉悦的呻吟。 等滚完这一回,他也没有骂人的力气了,瘫在床上任简铭给他收拾身体,心里想着今天就放过那个举报他的崽种。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铃声。 微信视频的铃声。 许亦慎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头,在被里闷闷地说:“谁啊,都这么晚了…” 简铭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我妈。” 被子里的许亦慎:“…” 简铭披上睡衣,走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才接了视频。 许亦慎竖起耳朵偷听。 然而简铭跟他妈聊天说的是方言。 被姥姥带着在东北长大的许亦慎不高兴了。 他听了半天,只听懂简妈妈最开始那句“还莫困觉”,中间的几句“忙莫”、“饭吃得好莫”,最后一句“早点困”。 简铭挂了视频,就看见许亦慎正从被里探出个脑袋瞅他。 这会儿虽然立秋了,但还没冷下来,S市又是蒸笼一样的大城市,晚上热得不得了,他俩就依旧盖着蚕丝的夏凉被。 简铭关了床头灯,在一片黑暗里上床抱住他:“睡觉。” “好热啊。”许亦慎被他抱了一会儿就受不了,踢踢他,“你把中央空调调低点。” 简铭:“26度已经比较低了。” 末了还加一句:“也比较环保。” “…” 空调遥控面板安在简铭睡的那一侧床头,许亦慎不想爬起来,低声下气求他:“老公,再低两度吧?咱们没开个16度,就已经很环保了。” 简铭拍一下他的屁股,起身调低了温度。 不一会儿,室内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许亦慎还在想着简妈妈打来的视频通话,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跟你妈能聊这么久的天?” “十分钟,不算久。” “我跟我妈通话都是一分钟以内。” “…” “你们都说些什么?” “就说些最近发生的事。” 许亦慎忍不住回想一下,他跟许女士通话就没聊过自己的事,每次就是说一声去了哪哪,过节不回家了之类的。 他面对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分享日常琐事的欲望。 因为有些什么事情,他觉得很惊奇或是很触动,许茹总是那几句“这很正常”、“这没有什么”、“这种事多了去了”,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就像今天老王的事,如果跟许茹提起来,她大概也只有一句“这种事多了去了”。 简铭搂着他,低声说:“她今天又催我找对象了。” “…”许亦慎不由想,许女士就是这一点好,由于自己婚姻失败,她从来不催促许亦慎找对象。 “你怎么说?” “我说,我看中了一个,要是处得合适,就带回去见她。” 许亦慎心里美了,嘿嘿一笑:“这么快,咱们复合还没多久。” 简铭扯了扯他笑成花的脸蛋:“你这么确定我说的是你?” 许亦慎一愣,霎时脸就拉下来:“你他妈还有别人?!” 简铭扑哧一声笑了:“你是大房,外头还有好多个小呢。” 许亦慎张牙舞爪,扑到他身上猛捶。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大老婆许亦慎收拾完了简铭,趴在他身上跟他接吻。 吻完了,他捧着简铭的脸,跟他额头抵着额头:“这次我一定会坚持到你带我回去的,你甩都甩不掉。” 第5章 老王依然没能留下来。他回来办离职手续时再三谢过了刘敏和许亦慎的挽留,许亦慎见他精神还过得去,就问他家里现在情况如何。 “丧事已经办完了。住院没有住得太久,其实开销也还担得起,不是那种一直吊着烧钱的病。唉…我一想到她连走都走得这么快,没多花些钱,就觉得实在是…”老王有些哽咽,眼圈发红,好半天才接着说:“没让她过上好日子。” 许亦慎拍拍他的肩膀:“回家打算做什么?” 老王耷拉着头:“可能去给人家开车拉货吧。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不过在我们那儿只要干得勤快,拉货一个月挣得也不少。” 但是活计自然是不会有在公司里开车这么轻松。许亦慎心里明白,但还是宽慰他:“那也不错。等孩子考上大学,你再回来干也行。” 老王连忙谢过了他。刘敏给他清算了工资和辞退福利,交到许亦慎手里签字,让财务打了款,又教他把报销凭证一一拍了照传到保险那边。这些理赔材料的审核需要好一阵子,刘敏就给他算了算能赔多少钱,自己帮他垫付了。 老王走的时候还有些留恋,同留在公司没出差的司机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最后一顿,喝了点小酒。 许亦慎加完班走的时候,正看见他们那一桌坐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厨子们也下班了,和司机们坐在一块儿喝酒。老王一边喝,一边抹眼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哭得趴在了桌上。 许亦慎看了一会儿,回身慢慢往停车场走。 闷热的晚风吹过,夕阳仅剩一丝金黄的余晖洒在地平线上,心头被勾起的思绪挥之不去,他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傍晚。 他喝醉了酒,跑到简铭宿舍楼下撒酒疯,一遍一遍喊他下楼来。 整栋楼的人都围在窗边看下面的热闹,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却一直没有出现。 许亦慎从下午闹到晚上,又哭又叫,喊得撕心裂肺,被宿管大叔拿扫把撵了好几次。看热闹的人来了又散,最后他嗓子都哑了,还在坚持演他的独角戏。 简铭那个胆子很小的小胖子室友被他吼怕了,下来怯怯地告诉他,简铭不在寝室。 许亦慎抓着那个可怜的胖胖的男孩,瞪着通红的眼睛嘶哑大吼:“那他在哪里?!叫他给老子滚出来!!” 小胖子瑟缩地回答:“他回老家了。他已经成功保研,不用跟我们一样跑秋招,当然是回家待着了。” “那他老家在哪?!” “这、这我怎么知道…” … 他失魂落魄,离开了简铭的学校,又出去喝得烂醉,倒在街头就睡了。最后被焦急地开车出来一条街一条街找人的许茹捡回家,狠狠骂了一顿。 那之后他就没再见过简铭。 本来他计划着,毕业答辩、毕业典礼,这些重要场合简铭总要回校,总能给自己逮到。哪想到父母闹离婚波及到了自己,许茹匆匆把他送到熟人手里,他就开始了好几年东躲西藏的流浪生活。 许亦慎长长呼了一口气。 等合适的时候,还是要问一问简铭,把心里这个疙瘩解开才好。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事不遂人愿,复合之后悠闲甜蜜的时光很快结束,两个人一下子都忙了起来。 因为秋招季正式开始了。招兵买马乃是第一要务,尤其许亦慎新开的公司现在大部分还是靠从F省调来的老员工支撑着。老员工们家没安在这边,只是暂时过来应急,等带出了新人,他们就要回去的。招人的任务紧迫,许亦慎和副总曾祥也不得不配合刘敏,去S市各个大学开招聘宣讲会。 他打电话跟简铭抱怨:“你都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问工作有关的就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们都问。还好办公室这几个做人力的姑娘有耐心,我在旁边听得都不耐烦了。” 简铭在电话那头笑:“签卖身契之前,还不能让人家仔细问问了?” 许亦慎瘪瘪嘴,又问:“你们公司是不是又都招的小帅哥小美女呢?” 他本以为简铭会谦虚一下,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含糊:“嗯。” “???”许亦慎惊了,“你们公司真是看脸招人的啊?我就说怎么一个个都盘顺条靓的。” “金融业本质上也是服务业,同等能力的前提下,当然都是挑好看的。” “…”许亦慎酸水直冒,想到自己天天对着一群格子衬衫和短裤人字拖,他那边就是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的年轻帅小伙,不由嘟囔道:“怎么听你们招人跟选秀似的,你别给我在外头发展后宫啊。” 过了一会儿,简铭在那头低声说:“伺候你一个就够累的了。” 许亦慎脸红了,做贼心虚似的抬头四下看看,确定休息室无人,才说:“难道你没爽?搞我搞得那么猛。” 简铭低笑一声,许亦慎贴着手机的这边耳朵都麻了,忍不住跟他腻歪,极小声说:“老公,晚上试试我新买的情趣内衣吧?” “你穿还是我穿?” “有你的也有我的。” “…” 许亦慎觉得在这方面简铭真是古板得像当代唐僧,一点花样都没有,他连内裤都是四角的,白瞎了那么好的先天条件。 蜘蛛精磨唐僧磨了半天,终于让他松了口,答应晚上试一试。 许亦慎兴高采烈,连忙跟他说早点下班,结果招聘工作却搞到半夜。 他们跟绝大多数公司一样,在一个学校开一次招聘会,当场收一次简历,当天就举行一次面试。简历和一面筛掉一大半人,剩下的人第二天进行二面,又筛去一大批。每个学校二面之后留下的人再一起组织到公司看看,能接受公司氛围的就当场签意向书。 所以每次出去宣讲,当天的任务都特别重,等结束面试,筛出了人,还要分别安排他们明天的面试时间段,一个个发短信通知。 这天办宣讲的大学强势专业之一正好和他们行业对口,也是这次招聘的主要需求地,投简历的学生特别多。 许亦慎眼看早下班无望,就给简铭发消息说预计晚上八点能到家,结果快到八点面试都没结束,只能又给简铭发消息说可能十点到家。 快到十点钟又发一条,说可能十二点才结束。后来到了十二点他估摸简铭也睡了,就没再发消息。最后到凌晨一两点,他们才终于结束,大家饥肠辘辘,点了外卖宵夜凑在一块儿吃,许亦慎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一边啃炸鸡翅,一边掏出手机一看——宝贝铭铭。 几个下属眼尖看见了,起哄道:“女朋友查岗了呀许总。” 许亦慎连忙丢下鸡翅骨头擦擦手,到一边去接微信电话。 简铭在那头问:“还没结束?” 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许亦慎心里甜蜜蜜的:“刚刚结束,大家都饿了,在吃外卖呢,吃完我就回来了。” 简铭估计已经躺在床上,那边安安静静的,他的声音也有些睡前的缱绻:“行。” “你先睡吧,我就回来了。” “开车小心。” 许亦慎打完电话,顺手在公司内部的招聘工作群连发十几个红包,附言:大家辛苦了。 那边下属们的手机叮叮咚咚响成一片,纷纷打开看,然后就是一片疯抢。 “许总发红包了!” “200块只包3个人啊,我抢的这个好多!” “我抢到178!” “我怎么只有两块五?!” 许亦慎走回去拎起包:“你们吃完就休息吧,明早还要起来准备二面。” 一个小姑娘问他:“许总不在这里休息?刘主任给您也开了房间的,要是回家,您明早还要开车过来。” 被抓来帮忙的业务部男经理则说:“肯定是女朋友催着回家啊,许总心甘情愿开车,不都发红包封口了嘛。” 员工们有说有笑,许亦慎跟他们告别,开车回到家里,已经两点半了。 他轻手轻脚在离卧室远一些的那间不常用的卫生间洗漱完毕,才去睡觉。卧室里还开着许亦慎睡的那一侧的床头灯,亮度调到了最低,简铭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他走进来也没有反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许亦慎爬上床,凑近去看了看简铭,拨弄了一下他的长睫毛,又偷偷亲了个嘴,才关灯躺下睡觉。 他睡得晚,早上就困得有点起不来,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人在碰自己,身体酸酸麻麻的,勉强睁眼一看。 他两条腿大张着,简铭正伏在中间,手指戴着指套在他里面抽插揉弄。 许亦慎没醒的时候还好,一醒就立刻爽得两条腿都夹了起来:“啊啊…你别揉那儿揉那么用力…” 手指虽然细,但毕竟比性器灵活得多,简铭在里头那一点一轻一重地揉,许亦慎爽得魂都飞了,不一会儿,前面立起来的阴茎就抖了几抖。 许亦慎连忙自己捂住,推了一下简铭:“我要尿了。” 简铭就抱他去厕所,许亦慎正当着他的面放水,忽然觉得屁股被掰开,熟悉的硬热的阴茎抵着他慢慢顶入。 许亦慎低叫了一声,一下子扶住墙,简铭就在背后按着他的腰完全捅了进来。 这感觉真是刺激极了,像是在公共卫生间里尿到一半就开始乱搞一样,许亦慎一边被他干得浪叫,一边还问:“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最近太忙了,好久没弄。”简铭在他背后低声说。 许亦慎嘻嘻笑:“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出去自驾游怎么样?晚上就在车里…嗯?” 他说着,还故意夹一夹里头的阳具,惹得简铭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小坏蛋。” 早上充完电,许亦慎洗完澡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开车出去上班了。 简铭公司这边昨天才结束二面。金融业的门槛普遍较高,宣讲的大学也少,面试行程安排得不像许亦慎他们那样紧凑,所有计划的学校宣讲之后才开始统一笔试和面试,老总们只需要参加三轮面试中的终面。 也许是这两年金融业形势缓慢下滑,行业内人才需求减少,就业竞争变得尤其激烈。公司二面结束之后选出来的人出乎意料地多,简铭收到那一沓简历时都愣了愣:“留下来这么多?” 人力主管是个才晋升不久的姑娘,面对他时有些发怵,连忙解释:“今年业内招聘需求缩紧,S市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金融中心,大家都往这儿钻,应聘的学生整体素质比之前高很多,互相之间差距也很小…” 简铭摆摆手示意她停下:“但我们只招五个人。你给我这一沓,有近百来个吧?几天才能面完?” 人力主管老实答道:“两天半。” 她讷讷补充:“简总,我是看以前老会出现悔约的情况,最后没招满,想着今年是不是多招几个?” 简铭道:“人多人少,一样干工作。我们体量只有这么大,不需要太多人。” 但他没有过多追究,点点头:“就按你的安排吧,下次注意。” 主管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问:“快到饭点了,简总今天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吗?” 简铭想了想,刚要应下,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主管连忙说:“那我先出去了。” 就在说这句话的这么几秒钟,她看见简铭拿起手机,眼睛在屏幕上一扫,脸色就微微一变。 虽然非常好奇谁能让简铭脸色一变,但职场求生欲让她脚下生风,飞快溜出了简铭的办公室。 门咔嚓一声关上,简铭才按下接听。 “许阿姨,上午好。” 第6章 身着旗袍的年轻姑娘为他推开古香古色的红木门,简铭走进去,坐在紫檀圈椅上的中年女人回过头来。 这是个跟许亦慎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只那双眼睛不像。许亦慎是圆溜溜的大双眼皮,而她是精明能干的丹凤眼。 “来了,小简。过来坐。” 旗袍小姑娘微笑着问:“许总,现在上菜吗?” 许茹点点头,她便退出包间关上了门。 简铭在她对面坐下,许茹略微起身要去端桌上的茶壶,简铭便先一步端了过来:“阿姨,我来。” 许茹喝了一半的茶盏里,茶水已经冷了,他便将冷茶倒在桌上的瓷盆里,重新给她斟满热茶,再给自己到了一杯。 在他倒茶的时候,许茹就靠在椅背上静静注视着他。 “好久不见了,小简也成熟了很多。” 她拈着小茶盏啜了一口:“这里是我新开的店,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了几个招牌菜,待会儿你可要提提意见。” 简铭也喝了一口茶:“我也没吃过多少山珍海味,恐怕提不出什么好意见。” 许茹笑了笑,又问:“现在工作做得怎么样?阿姨好久没联系你了,前阵子去问,老李才说你早不在他那儿干了。” 在她面前说谎没什么意思,许茹能叫他出来,就是已经把他这几年的境况摸得一清二楚,简铭很干脆地回答:“从李叔那里出来,去了央企,做了三年,碰到一位同校师兄正计划单干,筹备得都差不多了,缺个人跑腿,我就出来帮他跑腿了。” “说是跑腿,你倒也占20%的股份呢,七八个股东里面,你算占得多的。”许茹的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慢慢摩挲茶杯杯沿:“你还开了几家酒店,几年时间品牌已经做出来了,是不是打算做连锁?” “是。” “阿姨自己也做酒店,所以很清楚,你很会挑位置,会找定位,会营销,也有胆量。像你这种年轻人,无论干哪一行都会成功。” “阿姨过奖了。”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给他们上菜,许茹仍是靠在圈椅上没动,简铭则帮着服务生收拾桌上的茶盏。 许茹看着他,说:“要是我那个傻儿子,有你十分之一的聪明伶俐就好了。” 服务生上完菜退出去,简铭才道:“我觉得他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茹动筷夹菜:“你是从小县城出来的,只凭自己,都能在S市这样的大城市混得风生水起。他的条件比你好多少个档次,现在也就跟你混得差不多,这能叫做得好?” 简铭等她动筷才开始夹菜,只是默默吃着,没有接她的话。 许茹对着许亦慎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话,也许是面对亲生儿子,她纵使心有抱怨,也总是顾及他的脸面和自尊心,不忍心说伤人的话。 但是对着简铭,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展露这些轻视和刻薄。 简铭不敢反抗她,她也不在乎他会如何受伤。 饭吃了一大半,几乎都是许茹在说,简铭偶尔插几句话,立刻就会被她驳斥得体无完肤。 最后,她才终于提起了今天的目的。 “最近亦慎都没有回家住,我找他也找不见人影,问了小孙才知道,他去找你了。我的儿子我很了解,他应该是想跟你重新开始。”许茹抱着双臂,“你们现在重新开始了?” 简铭的手指微微收紧:“是。” 许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的魅力还是大,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一回来就去找你了,现在家都不回。” 简铭静静道:“他每天都回家。我跟他的家。” 这一句表明决心的话,瞬间点燃了许茹的怒火。 简铭果然是要抢走她的儿子了,他蓄谋已久了! 他之所以要不断跳槽,自己出来单干,还选这种不怎么依赖关系门路的行业,就是为了逃脱她的掌控,为了跟她对抗的这一天没有任何短处被她拿捏住! 许茹的胸口有些起伏:“你是觉得,现在我没有办法分开你们两个了?” 简铭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走:“您是亦慎最亲的人,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得到您的认可。” 许茹冷哼一声:“你不行。” 她一句话就否决,就如同当年一样。仿佛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在她眼里依然是那个父亲欠了一屁股赌债暴毙身亡,倾家荡产四处借钱还债时母亲又突生意外,走投无路拮据得一个馒头要分两顿吃的穷小子。 简铭的脸色微微沉下来。 他低声问:“我要做到什么样您才会满意?” 许茹却说:“你已经很优秀了。连我一开始都没有预料到你能干出这么大一番事业。但是你这么聪明,我那个傻儿子怎么斗得过。” 简铭淡声道:“我跟亦慎的父亲不一样。” “可我看起来却觉得你们很像。不,你比他还要厉害些,他只是会算计,你又有真本事,又会算计。亦慎这个傻小子落在你手里,还不是被你骗得团团转。” 简铭的手在桌下已经握成了拳头,但面上依然十分缓和:“阿姨要怎么做?总不会采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吧。” 许茹似笑非笑:“要分开你们,有的是办法,不需要干这种蠢事。要不是我让亦慎回来,他现在还不在S市呢。” 简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知道,许亦慎做的行业,非常依赖资源和门路,这些都是许茹给他的。许茹要是切断他在S市的门路,他没有业务做,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员工要养,自然只能去其他地方发展。 “S市确实是年轻人打拼的好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我当然不想把自己的亲儿子赶出去。”许茹略一挑眉毛,“当然,真到了那一步,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话说完,包间里一时一片寂静。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半晌。 他们都是精明理性的成年人,于谈判一道上富于经验,非常沉得住气。 对峙的时候,先开口的一方,最后就是妥协让步的一方。 简铭不想让步,但他知道许茹自己在婚姻上吃了大亏,绝不可能再让悲剧在儿子身上重演,面对这种风险,她也不会让步。 也许她宁可许亦慎找个老实本分没什么大本事的人,男女都行。 最后,他只能先避开她的剑锋。 简铭站起身来,向她微一欠身:“阿姨,我下午还有工作,先走一步。” 许茹嗯了一声:“我等你的回复。” 简铭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却忽然顿了顿,而后转过身望着她:“本科我妈妈出事的时候,我又忙又乱,一直也没来及跟阿姨说声谢谢。” 许茹抬眼看他。 “虽然阿姨的本意是让我跟亦慎分开,但我知道,要让一个在校大学生走投无路,有很多种方法,我很感激您选了最温柔的一种。我能走到今天,也多亏阿姨那时候的帮助。” 他向许茹深深鞠了一躬,才推门离开。 许茹眼神微微一动,靠在圈椅里看着简铭出去,而后就盯着那合上的红木门,半晌也没动。 第7章 晚上许亦慎回家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许亦慎先去餐桌前看了看,又是一桌子令人食欲大开的红艳艳。 “嘿,辣子鸡。”他抄起桌上的筷子挨个把菜尝了,才一边咀嚼一边去换家居服。 简铭老家是吃辣大省H省西部的小县城,只是家常菜不会做得过分地辣,简铭的手艺又好,许亦慎倒也还吃得挺习惯。更何况他一个等着吃白饭的人,也没什么资格挑剔菜色。 像简铭这样一下班回来根本不休息,立刻就到厨房做饭炒菜,完了又马上去洗澡,许亦慎是做不到的。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下班回来就往沙发上一躺,点个外卖,吃完了还要玩半天手机才磨磨蹭蹭起来收拾外卖盒子。 现在愿意吃完饭马上去洗碗,完全是怕简铭嫌弃他懒。 等他换好衣服,简铭也洗完澡出来了,穿着睡衣拿毛巾包着头发,露出光洁白皙的一整张脸。 他洗完澡之后皮肤更嫩了,看着又细又滑,跟水灵灵的小姑娘一样。许亦慎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酸酸地说:“凭什么你天天只用个大宝,皮肤还这么好。” “?”简铭一挑眉,“要不你也用大宝?” 许亦慎道:“你是不是想让我颜值下滑没人要了只能巴着你。” 简铭捏了捏他的脸,但没说什么话来调侃他,径直去餐桌旁坐下。 许亦慎察觉他情绪有些低落,就问:“你今天工作累了?” “嗯。”简铭拿碗盛饭,又招呼他:“过来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简铭话也很少,甚至不怎么笑,许亦慎体谅他辛苦,没强行去逗他,吃完饭就自觉收拾桌子去洗碗。 等他也洗完澡出来时,简铭已经在书房工作了。许亦慎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端坐在案前的背影,有意想和他谈谈心,正好见他在翻的那一沓明显是简历,并不是很费精力的工作,就走过去坐在他椅子扶手上。 “你们今天也搞面试了?” “嗯。” “怎么还要你亲自看简历,人力没有筛过吗?” “这是筛过之后的简历。今年的人有点多。” “所以这些是进终面的人?这么多,你们几个老总得面到什么时候。” “终面安排了两天半。” 许亦慎刚想吐槽他们公司的人力,忽然发现简铭手里翻到的那张简历,照片上的人有些面熟。 “诶?”他点了点这张简历,“这个人…” 简铭微微一怔:“你认识?” “…”许亦慎刚刚只是下意识动作,这会儿反应过来,有些心虚,“也不算认识。就是我之前跟朋友出去玩,见过。” 简铭疑惑地盯着他:“他是你朋友的朋友?人家才二十二岁。” 他们这个年纪,硬要说有这么年轻的朋友,只能是男朋友,或者包的小情人。 许亦慎知道简铭脑子灵活,说假话是骗不过他的,搞不好还会让他心生芥蒂,连忙坦白:“我刚回S市的时候,孙先云老叫我出去玩。他们那群人,出去玩不都得叫人陪嘛,我看这小朋友长得跟你有点像,就留意了一下。” 这张简历上的照片,就是许亦慎大发善心接济了一回的那个陪酒男孩。 为防简铭误会,他还特别补充:“真就只是留意了一下,我不在外面乱搞的。” 哪知道简铭并没联想到他乱搞,只是皱眉盯着那张简历,喃喃道:“不会吧。” 许亦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他是在高级会所见过这男孩,那简铭又是在哪见过? 许亦慎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但还是自己为简铭找借口:“难道他是你亲戚?确实是有那么点像。” 简铭摇摇头:“不是亲戚。算是…熟人的儿子。” 许亦慎放了几分心,又听简铭说:“可能是他家里有什么困难。小朋友应该不是贪慕虚荣挣这种快钱的人。” 许亦慎心里立刻不舒服了。男朋友对另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孩展现出无理由的信任和偏袒,即使这种偏袒无关于特殊感情,即使这种偏袒不是在他和这个男孩之间比较做出的,但这个男孩偏偏长得这么漂亮,让人很难不去猜测,简铭在做判断的时候主观上受到几分外貌的影响。 他见简铭仔细去看那简历的内容,就在一旁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出去卖啊。” 这话有些难听,简铭一顿,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们不清楚情况,不要妄下定论,等明天面试看看他怎么样吧。” 他用红笔在这张简历上做了个标记。 许亦慎刚开始只是吃飞醋,还没想得太多,这会儿看到这个标记,忽然意识到,这男孩要是真进了简铭的公司怎么办? 他是熟人的儿子,已经走到了终面,只要简铭有意照顾一下,进公司根本不是难事。而有这一层关系在,进来之后难道简铭能不继续照顾他吗? 这男孩出来卖是盯着男人卖,搞不好自己取向就是男,简铭又是优秀稳重的成功男性,还长得帅,对这种年轻男孩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即便他相信简铭的自制力和对自己的感情,但有个近水楼台的年轻小鲜肉天天绕着自己老公蹦跶,他心里也不舒坦啊。 简铭已经翻过了那页简历继续往下看,许亦慎板着脸拐了他一下:“你会让他过终面吗?” 简铭头也没抬:“要看他能力怎么样。” “能力好就会过?” “当然。能力好的人都不能过,哪样的人能过。” 许亦慎顿了顿:“但是他进来,你肯定会照顾他吧。” 简铭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吃醋,转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小心眼了?” 他把许亦慎搂到怀里:“我可不会跟员工搞不正当关系。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谈恋爱泡小男孩的地方。” 他说这话还是有信服力的,毕竟他现在手下就是帅哥美女如云,没见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许亦慎心想,你不想泡他,万一他想泡你呢? 而且简铭没有正面回答“会不会照顾他”这个问题,就代表男孩一旦进了公司,他确实打算关照一下这个男孩。 许亦慎的性格直来直去,尤其不喜欢跟亲密的人绕弯子,就直说:“你如果真让他进了公司,我会觉得不舒服。” 简铭在他颈间轻蹭的动作一顿,问:“为什么?” “我跟你直说吧,那天晚上孙先云是给我点的他。他在我旁边坐了一晚上,看我比较善良,不强迫他喝酒,就一直跟着我。我去走廊吹个风他也跟出来,求我包他一晚。” “他很聪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知道我是全场的老板里面,最有可能给他开一个高价的人。”许亦慎一脸冷漠,“他没把这种聪明用在怎么光明正大挣钱上,而是用在歪门邪道走捷径上。我觉得无论他是碰到什么困难,这多多少少说明他是个不那么脚踏实地的孩子。” “我不希望这种会利用色相走捷径的人待在你周围,哪怕他不会对你造成实质影响。我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被别人一直盯着。” 简铭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许亦慎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怕简铭心里不舒服,就主动给他台阶下:“他走到终面了,把他刷下去,你会不会觉得在熟人那里抹不开面子?” “终面的竞争很激烈,他的学校虽然好,但经历有点单薄,被刷掉也很正常。”简铭捏了捏许亦慎的鼻子,“我们面试是很公平的。” 许亦慎放心了,回身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接吻。 两个人正亲热,简铭的手机响了,微信通话。 “嗯,你妈又打电话了?”许亦慎回头去看桌面上的手机,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李于飞。 就是刚刚他们讨论的主人公。 许亦慎的心都烧起来了,他猛地回头瞪简铭:“他加你微信了?” 还他妈打微信电话,他是谁啊他就大晚上的打电话。 简铭拿着手机,看看他,又看看屏幕,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许亦慎的语气都变了,坐在他腿上抱着双臂,像捉奸的大房太太:“接啊。” 简铭点了接通,许亦慎就迅速点开扬声器。 简铭:“…” 安静的书房响起年轻男孩清爽的嗓音。 “简哥,你在忙吗?” 许亦慎一听这无辜的声音肺都气炸了,发出无声的冷笑。 简铭道:“没忙。在跟老婆看电视。” 许亦慎:“…” 他揪了简铭的大腿一把,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心里的气瞬间泄光。 “哦哦,嫂子也在啊,给嫂子问个好。”李于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简哥,我投了弘远资本,现在已经过了二面了,明天就是终面。我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这次进终面的人多吗?” “这次进终面的人挺多。” “那最后就是招五个?不会扩招吗?” “不会。” “哦…”李于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你好好做准备,明天展示真实的自己就可以。” “我感觉竞争太激烈了,二面碰到的同学们都非常优秀。” 简铭顿了顿:“秋招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机会,不要泄气。” 李于飞连声道谢,末了,又有些踌躇地问:“简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终面的候选人的大体情况…” “我正在看。” “那、简哥你觉得我的条件在终面的人里算什么档次?” 简铭很耐心地回答他:“就我目前看的情况来说,你算中等水平。不过这只是简历,面试很大程度上还是看现场发挥。” 李于飞又问了几个问题,简铭一一回答了,小伙子这才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许亦慎在旁边冲他挑眉:“看,我就说他是会走捷径的人吧。” 简铭道:“这不算什么走捷径,他只是问了几个问题。” 他还在维护李于飞,许亦慎有点不高兴了:“他可不光是问问题,刚刚一直在绕着弯子套你的话,想要你给他个保证。” “你先入为主了。这些问题很寻常,基本上求职的学生都会这么问。” 许亦慎心里就有了火气:“我先入为主?是你蒙在鼓里吧!” 他脾气不算好,一旦生气,嗓门就大了。简铭皱了皱眉:“我先看完剩下的简历,待会儿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什么待会儿!”许亦慎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我看看你都跟他聊了些什么…” 他拿着手机还没解锁,简铭一把又将手机夺了回去。 许亦慎愣了。 抢夺的动作,一般都暗示着激烈的情绪。 要么是愤怒打闹,要么是慌张心虚。 简铭还不至于为这个生气,那他在慌张什么?手机里有什么他不能看的东西? 许亦慎腾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手机给我看。” 简铭冷着脸:“你去睡觉。” 第8章 许亦慎瞪了他半天,简铭依旧没有要妥协的意思,甚至也不理会他,兀自握着手机继续翻剩下的简历。 许亦慎深吸几口气,冲出了书房,嘭地摔上了门。 书桌前的简铭蹙眉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将今天和许茹的通话记录删除,又点进微信删除了和许茹的聊天框,在许茹的备注前加上字符,调到了联系人页面的最底部。 他做完这些,才将手机放下,继续看简历。 不一会儿,隔壁卧室就传来响动,许亦慎不知道在干什么,把柜子和门摔得砰砰作响。 简铭依然坐在书桌前没动,只是眉头皱了起来,翻看简历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就在还剩最后几页简历时,隔壁的卧室门哐的一声巨响,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往大门走去。 简铭眉心一跳,站起来走出书房,就看见许亦慎穿得整整齐齐,正在玄关换鞋。 简铭大步走过去拉住他:“你去哪里?” 许亦慎明显在赌气,斜眼睨他:“你管我?” 简铭板着脸:“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一样?事情一码归一码,不要拿夜不归宿来报复我,还是为莫须有的理由报复。” 他说话不但条理清晰,而且一针见血,许亦慎被他揭穿,立时就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不想看见你,出去住还不行吗?!” “我说过了,待会儿就可以好好谈。” “还要待会儿,我在旁边气得爆炸,你还在那工作,你的工作最重要是吗?!你继续去工作啊,你管我去哪!” 简铭深吸一口气:“行,是我不好,我该先来安慰你。” 他先退了一步,给了许亦慎面子,许亦慎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安慰我?我不需要人安慰,你只要给我解释清楚了,这事就过去了。” 简铭眼中有些许不耐烦:“你要什么解释?” “不解释也行,你把手机给我看。”许亦慎把手伸到他面前,态度十分强硬。 简铭抿着嘴盯着他,半晌说:“许亦慎,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老样子,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他忽然这么说,许亦慎没怎么明白,但态度不改:“说这些就是为了不给我看手机?省省吧,你不给我看,这事儿就没完。” “看了你就不再闹了?” “我闹?这还变成我蛮不讲理了?”许亦慎瞪着眼睛,“行啊,我不看。我就去御龙府住着,什么时候你解释清楚,我什么时候回来。” “这里不能住吗?你不想跟我睡在一起,我去睡客房。” “我不想看见一个到处撩骚的男人天天在我面前乱晃。”许亦慎冲他挑眉,“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在外面撩了不知道多少个小男孩,还要我乖乖待在这里受你的气?!” 他发起怒来总是说话十分伤人,大学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的简铭家境急转直下,没有经济基础,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底气,而且他天生脾气也好一些,两人吵架闹矛盾,都是他让着许亦慎。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简铭已经是三十几岁的男人,靠自己的奋斗一点一点爬到今天的社会地位,早已经有了让人敬重的资本。许亦慎却还像当年那样,一吵架什么话都往外说,为一点小事指着他的鼻子骂。 那种心底里对他的轻视,并没有因为他的社会地位上升而变化。这一点真是和许茹如出一辙,令人不得不感叹基因和血缘的力量是如此强大。 简铭面色铁青,压着火气:“我没有在外面撩什么小男孩,你能不能别说话这么难听?” “那你把手机给我看啊!”许亦慎猛地把他一推,“你遮遮掩掩什么?!” 简铭被他的大嗓门吵得额头青筋直跳,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觉得这时候跟许亦慎强调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实在讲不下去道理了:“行,给你看。” 他伸手要把许亦慎拉回卧室,许亦慎却站在玄关不肯走:“我先看了再说,给我。” 他要如何就如何,根本不管这种不信任的态度会怎么刺激简铭。但简铭还是压着火气,把手机交到他手里,看他径直点开了微信,找到和李于飞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还有刚刚那通微信电话的记录,许亦慎往上翻了翻,就简简单单几条聊天,对话干瘪而普通,十分正常。 他狐疑地瞅了瞅简铭:“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给我看?” 简铭没回答,有些疲惫,只说:“去换睡衣,要睡觉了。” 他伸手揽许亦慎的腰,许亦慎就被他带着往卧室走,眼睛还盯着那几条简单的消息反复看。走到卧室门口,他忽然道:“该不会是你除了他还有别人吧。” 他立刻翻到联系人页面,要看着备注一个一个排除,手机却又被简铭抢了回去。 简铭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够了吧,你脑补得过分了。” “我脑补过分?我还不能翻你手机了?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他越是遮掩,许亦慎越是怀疑,“你这么遮遮掩掩,叫我怎么不乱想?你是心里有鬼吧!” 简铭吸了一口气,胸膛起起伏伏:“你这样咄咄逼人,让我很不舒服。” “我让你不舒服?你让我舒服了吗?!”许亦慎指着他的鼻子,“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 “我解释过了,李于飞只是熟人的儿子,你也看过聊天记录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我天天都在忙工作,除了单位的下属,微信里就没几个年轻男孩。” “那你给我看微信啊!联系人一个一个给我解释不就行了?!” 许亦慎吼得气喘吁吁,愤怒地瞪着眼睛,寸步不让。 简铭也瞪视着他,最后道:“不行。” 许亦慎猛地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他妈还在这给我装!你这个人渣!我还以为你多正经多老实!我真是瞎了眼!” 他不仅骂得大声,还扑上去又踢又打,简铭虽然能勉强制住他,但也被他挠了不少下,脖子上、胳膊上都被挠出了血印,忍无可忍地吼了他一声:“你闹够了没有!” 许亦慎一呆,随即更大声地回吼:“你他妈吼我?!你干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还敢吼我?!” 他一把挣开简铭:“我去你妈的,老子不奉陪了!” 许亦慎像头爆发的狮子一样冲出家门,对着电梯一通狂按。简铭穿着睡衣拖鞋追出来,来拉他的手,被他狠狠甩开:“你他妈还有脸追过来,你给老子滚!” 简铭也生气,勉强控制着语气:“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还动不动就炸?” 许亦慎刚要说话,就听简铭道:“我要是撩小男孩,为什么要跟你复合?我直接找个年轻男孩不好吗?你不会动一下脑子吗?” 这话并不好听,简铭也是被他逼得没办法了才冒出这话来,气头上的人又听什么都有贬义,许亦慎当时眼眶就瞪红了:“你后悔跟我复合了?你去找年轻男孩啊!你他妈去啊!” 简铭无奈极了,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电梯到了。 许亦慎就瞪着通红的眼睛冲进去,按下楼层。按完他也不看简铭,就抱臂站在轿厢里,一副防御的姿态。 但这次简铭没再追上来挽回他,只是神情复杂地站在电梯外注视着他。 两个人中间只有一道还未合上的电梯门,距离很近,但又仿佛很远。 简铭努力了这么多年,并没有让它缩短。 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种差距不是努力就能缩短的,是一出生就决定的。它也并不需要被缩短,只要两个人能够忽略它,互相让步、妥协,它根本不是什么障碍。 现在它像一堵墙一样立在两人中间,并不是他努力得不够,让步得不多,而是另一个人从未想过要妥协。 简铭静静立在电梯外看着门缓缓关闭。 第9章 开着车驶出翠园的时候,许亦慎心里已经有些后悔,然而他又想:难道简铭的做法不气人吗?他们吵成这样,简铭始终都不肯解释为什么不让他看微信联系人,这种有事瞒着他还不让他问,反过来觉得他无理取闹的样子,难道不气人吗? 简铭连跟他妈妈视频都不藏着掖着,除了感情问题,还有什么事可瞒? 许亦慎心里越想越气,那点后悔也就被怒气完全压住,一脚油门踩下去,一路冲到御龙府。 上电梯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许亦慎心头一动,嘀咕着:“追也不知道追上来,现在打什么电话…” 来电显示是许女士。 许亦慎:“…” 他有气无力接起来:“喂?” 许茹在那边问:“在哪呢?” “在御龙府。” 那头的许茹笑了笑,那种了然、轻慢的笑。 而后她道:“吃晚饭了吗?” “早吃了,”许亦慎出了电梯,“有事吗?” “这周六你宋阿姨生日请客,你跟我去吃饭。” 这种请客吃饭是交际的好时候,许亦慎撇撇嘴:“我知道了。” 许茹在那头嗯了一声,而后没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许亦慎道:“那我挂了。” “明天早上,”许茹开口打断他,“妈妈过来给你做早饭。” 许亦慎有些奇怪:“不用了,公司食堂有早饭。” “…早上我过来。” 许茹挂了电话。 许亦慎是拗不过母亲的,他也从不尝试反抗母亲,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是靠母亲的资源走到今天,而且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需要依赖她。许茹的强势和掌控也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只是要定期见到他的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而已。 许亦慎打开门,进屋换鞋,径直走到卧室,扑在了床上。 他拿着手机在微信界面反复刷新,但简铭的对话框始终没有冒出小红点,只有几个下属发给他的未读消息。 这时候已经十点半了,按照简铭的作息,最多还有一个小时,他就会上床睡觉。 许亦慎等得无聊,打开手游玩了一局,可能是心情不佳,开局就送了人头,复活,又死,复活,又死。 他气得把手机扔去一边,先去换了个睡衣洗了把脸,回来发现自己又被举报了。 忍住摔手机的冲动,许亦慎点开微信。 简铭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许亦慎一把将手机摔在床上。 “他妈的,不发就不发!” 他关了灯,倒在床上闭眼睡觉。 到了十二点依然没有睡着。 被子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接着又震一下。 许亦慎一下子把手机摸了出来,点开一看。 刘敏发过来的消息:许总,通过二面的名单出来了,发给您过目。 附一张excel表格。 许亦慎:“…” 他看完表格,给刘敏回复已阅,把手机关机,一头蒙在了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声音,许亦慎朦胧中还以为在翠园,咕哝了一句简铭,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脚边不一样的拖鞋时,才微微一愣。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去一看,许茹正在厨房忙活。看见他出来,她就说:“刷牙洗脸去,准备吃早饭。” 许亦慎抓抓脑袋,自己去洗漱,换了衣服,坐到餐桌旁。 许茹煮了两碗面条,煎了蛋炒了肉臊子,厚厚地盖在面上。 许亦慎好久没回御龙府了,根本不记得冰箱里还有些什么,许茹大概是一大早去超市买的食材,新鲜的肉,新鲜的葱。 然而面是清水面,肉臊子也是切碎了简单地用水煮熟,看上去素净得不得了,和简铭的做法十分不同。 简铭每次都用熬好的浓浓的筒子骨汤当汤底,豆瓣酱过热油炒出来的肉臊子盖在上面,撒上葱花。拌开之后臊子里的辣味和红油就浸到了汤里,红艳艳的,还有葱花的香气,令人胃口大开。 许亦慎天天吃着简铭做的东西的时候不觉得如何惊艳,大概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下馆子,本来吃家常菜就吃得少。这会儿乍一看到这截然不同的白水煮面白水煮肉,遥远的记忆忽然回到脑海,他想起少年时吃过的寥寥几次母亲亲手做的饭菜,都是这样清淡而寡味。 那时候餐桌上起码还有另一个男人捧她的场,现在就只有一个跟她一样难伺候的儿子。 很奇怪,简铭那样看上去斯文干净又稳重内敛的男人,做菜是辛辣重口百味俱全,而许茹这种气势逼人性格火爆的女人,做出来的菜色却清淡,生怕调味料放多了。 许亦慎吃了一口面条,半天才咽下去,继而咬一口那个煎得圆圆的鸡蛋,发现就连煎蛋都不一样,简铭虽然煎得没这么圆,但又松又软,许茹这个却像塑胶的一样紧,咬一口里头都是实的。 许亦慎道:“这个煎蛋…” 许茹一笑:“煎得很圆吧?我用了模具。” 许亦慎心想,我还不如吃食堂。嘴上就道:“怎么突然做起饭来了?早饭随便在外面吃点就行,又省时又省力。” “只是想起来,很久没给你做过饭了。” 许亦慎撇撇嘴:“不用。我公司里食堂搞得挺好,也很卫生。” “那也不比在家里吃。”许茹一边吃,一边说:“我好久没见你的人了,顺便也来看你过得怎么样。” 她抬眼打量许亦慎,发现他气色比原来还好了一些,似乎是吃胖了点。 许亦慎道:“我过得挺好…啊,我吃不下了。” 他碗里的面就动了几口,煎蛋吃完了,臊子还剩一大半,许茹顿了顿:“不好吃?” 许亦慎搅了搅面条:“清水面,没什么味道。” 他说得很直白,许茹有些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没作声。 过了一会儿,许茹吃完了,许亦慎就起来收拾碗筷去洗。 许茹很惊讶,往常许亦慎是不会主动做家务的,因为从小住在姥姥家里,老人家娇宠得不得了,他干什么都有保姆帮。 她神色复杂,看许亦慎迅速洗完碗,将面碗搁在架子上沥水,就说:“你总算也是长大了些,要是不请阿姨,以后自己在家做饭吧。妈妈给你买个洗碗机…” “不用,洗碗机洗不干净。我也不会自己做饭。”许亦慎擦了餐桌,洗了手,“我要去上班了,你要我送你吗?” 他不会自己做饭,但却学会了收拾桌子和洗碗,很明显,在他和简铭的那个小家里,有着明确的家务分工。 许茹眼神一顿,低头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自己开车回去,跟着他出门让许亦慎送她。两个人进了电梯,她就直接问:“你交男朋友了?” 许亦慎大学就跟家里出了柜,只是这么多年许茹也没管过他,突然问起来,他还有点不自在,只嗯了一声。 许茹道:“他让你洗碗?” 许亦慎双手插在裤兜里:“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他不能请个阿姨煮饭洗碗吗?” “…”许亦慎经历了在外面东躲西藏那几年,在日常生活上早已经没那么讲究,闻言颇有些无语。 然而他知道,许茹的生活就是这样,以前他也是这样。 “不用请阿姨,我男朋友做饭比阿姨做得好吃。别的家务也是他做,我就洗个碗。” 许茹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手脚倒挺勤快。不过不请阿姨,也就只能自己勤快点。” 许亦慎心里不舒服了,他可以说简铭,但别人不能说。尤其是许茹这话带着明显的偏见,明明人家勤快是优点,偏要讽刺人家是穷酸。 电梯门开了,他大步跨出去:“许女士,说话这么难听,怪不得男人受不了你。” 许茹的脸色立刻变了,声音大了起来:“许亦慎,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也许是少年时的心理阴影,许亦慎即使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长到三十几岁,体型体力不知道比许茹强多少,根本不需要怕她,但他依然是本能地怕,一听到她带着怒气的声音,头皮都一阵发麻。 发麻之后,就是噌地蹿上来的怒火。 年少时的胆怯、压抑,无处发泄的怨恨,都被那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勾出来,让他生出无尽的报复的怒火。 他用同样的高音量回敬:“我说错了?难道你说话不难听?” 许茹明显一愣,随即瞪着他:“你再这样跟我说一句话试试?!” 许亦慎还要回嘴,脑海里却忽然闪现昨晚跟简铭吵架的情景。 这会儿看着许茹,他记起来,原先父母没离婚时,每次吵架就是这么开始的。 他父亲是入赘,经济基础完全依赖于许茹,在家里就没什么话语权。吵起架来许茹都是咄咄逼人指着他的鼻子骂,有时候话太难听了他父亲才会回几句嘴,但每次仍然是父亲妥协。 所以最后他们闹到离婚,父亲那样报复母亲,许亦慎心里其实不惊讶。也许他的父亲确实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但母亲并非完全没有过错。 他那时候厌恶许茹强硬霸道的作风和可怕的控制欲,觉得她像个不定时炸弹,稍微触动她的神经,家里就是狂风骤雨,简直喘不过气。可他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将她这一身做派十成十地学了过来。 第10章 许亦慎心头一沉,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母子俩沉默了一路,直到下车,许茹才提了一句,让他记得周六的饭局。 许亦慎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脑海里不停倒放昨晚的争吵,仔仔细细,一句一句地捋。捋完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脾气的确太暴躁了,简铭除了那句“闹够了没有”,其余时候基本上还算心平气和在说话,而他却像个机关枪一样不停地突突突。 即使简铭有错,这样争吵的方式无疑更加激化了两人的矛盾。 而且,简铭与他父亲是不同的。他并不依赖自己什么,甚至连复合都是自己求着他,如果他觉得受不了,随时都可以从这段关系中抽身离开。 许亦慎心中忽然有一丝慌张。 想到这个前提之后,他的理直气壮开始松动了。 不过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一声,喃喃道:“许亦慎,你喜欢他喜欢得脑子糊涂了吧,都这样了还要委曲求全。” 他甩甩脑袋,前方绿灯亮了,许亦慎踩下油门通过十字路口。 一眨眼就到了周六,许亦慎早上睡了个懒觉,收拾完自己,许茹已经发了消息过来,说她到楼下了。 许亦慎把手机充电线拔下来,看完消息,习惯性地瞟一眼置顶聊天窗口——由于这几天他跟简铭都没有联系,简铭的对话框被其他人挤了下去,许亦慎干脆将他置顶了。 置顶了却依然没有联系。 许亦慎盯着简铭的头像看了一会儿,点进对话框。 里面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周二上午,简铭说今晚打算做辣子鸡,他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许亦慎微微叹一口气,将手机收进兜里,走了出去。 这天生日的宋阿姨是许茹的多年老友,两个人家境相仿,但宋家这一代中坚力量的事业能力明显不如许家,许茹和亲弟弟许靖现在都是富甲一方的风云人物,宋家几个子女还是在啃老本。 不过这位宋阿姨也离婚了,只是她离婚离得早,又不像许茹一样一门心思放在事业上,这些年来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今天带在身边的是一名二三十岁左右年轻帅气的男模特,一直殷勤地陪着她四处迎客。 “那个是宋阿姨的男朋友?”许亦慎小声问他妈,“我还以为是她儿子。” 许茹的眼神虽也有不认同,但还是瞥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他们被服务生引着走到安排的座位。这一桌总共就六个位子,现在才刚坐了两位中年男人。他们穿着整洁但并不讲究,丢在人群里认不出来的藏青夹克衫,要不是手腕处露出半块名表,这身打扮看上去就是街上随便碰到的普通中年大叔。 许茹站在椅子旁微笑跟他们颔首,许亦慎给她拉开椅子,她才坐下。 两位老板立刻认出了她,连忙搭话。 “许总来了,这就是小许总吧?真是一表人才啊!跟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亦慎年纪小,笑着走过去,一一跟他们握了手交换了名片。 而后他依然没落座,朝许茹说:“妈,我四处走走。” 一位老板刚刚给许茹倒了茶,她拈起茶杯啜了一口,抬眼看他:“走什么?就在这坐着,好好跟李叔叔肖叔叔说说话,跟他们好好学一学。” 那位姓李的中年人长得颇为儒雅,闻言道:“小许总年轻有为,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许亦慎刚刚才跟人换了名片,还是记得住他们的职业的,这位姓李的男人和简铭是同行,名片上写着某券商投行部的总经理。 许亦慎不了解金融业,不知道这家券商在行业内是什么地位,他清楚的是,这是乙方,他的公司暂时还不到上市那一步。 他没有什么兴趣,笑着应付了几句,等母亲跟他们聊上了,他就想走开。这时,却忽然听那位李总跟许茹聊天:“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没有我们这一代能吃苦,但还是有非常优秀的小伙子。我这些年来手下走出来过好几个,最拔尖的还是那个小简了。” 许亦慎一愣,脑中飞快闪过孙先云跟他说起简铭境况的话。 “一开始硕士毕业去了券商。” 他坐了下来。 许茹微微挑眉:“哦?” “那个小伙子,非常有韧性,脑子又聪明又愿意拼。从我这儿出去跳到了央企,我本以为他是拼了几年觉得累了要去养老,结果他干了几年又出来自己开公司了。我才琢磨出来,他是去那儿攒人脉学东西了。要自己做金融公司,第一为难就是业务资质,他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年轻人,居然拿下了牌照。唉,要不是我没有女儿,早就招他当女婿了。” 另一位肖总哈哈大笑:“你没有女儿,我有女儿啊。快三十岁了还不肯嫁,你有那小伙子的联系方式吗?” 李总掏出手机:“有有。他现在每年过年还来给我拜年呢,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就是也不怎么着急找对象,我都给他介绍好多个了。” 两个中年大叔热衷于牵红线,许亦慎在旁边有点着急了,偏偏许茹坐在那,他也不好开口,只能心里暗暗冒火。 就在这时,一人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慎哥,大姑,你们早到了呀!” 许茹微微一笑:“珍珍来了。你爸妈和哥哥呢?” “都没来,说反正大姑会看着我的。”小姑娘凑到许茹那边,亲热地趴在她肩上跟她说悄悄话,“我这次出去玩有给你买包包哦!” 许茹对这个二十出头的侄女的态度明显比面对着许亦慎要自在轻松许多,脸上也有笑意,给许亦珍引见了两位老总之后,让许亦慎带她四处走走认识一下年轻小辈。 许亦慎这会儿其实不太想走了,他还盘算着跟李总套一下近乎,不过待会儿吃饭喝酒有的是机会,他就听母亲的话,带着堂妹四处去走。 许亦珍是他们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又是女孩,难得没有被宠坏,还非常争气地自己努力考上了重点大学。但是因为跟上头两个哥哥的年龄差距有些大,许亦慎跟她并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又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丢在人堆里,只能沉默地带着她乱走。 过了一会儿,许亦珍小声问他:“慎哥,你今天不高兴?” 许亦慎一愣,而后道:“没有。” 许亦珍瞅着他:“可是你都不怎么说话,一直在看微信。你手机又没震,你也看。” 许亦慎:“…” 许亦珍神秘一笑:“你在等男朋友的消息吗?” 被小了十岁的小姑娘看穿的感觉非常不好,不过许亦珍能在家里吃得开,就表明她并不是讨人厌的姑娘。她挽着许亦慎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我想看照片!慎哥长得这么好看,男朋友一定特别特别帅吧?” 这姑娘大概是他们家唯一一个说话好听的人了。 在她的央求下,许亦慎掏出手机,翻到私密相册。里面有一些不合适给小姑娘看的照片,所以他没敢把手机给她,只挑了几张偷拍简铭做饭、在书房工作的照片,让她瞅了一眼。 “好帅啊!他好高,皮肤好白!”许亦珍羡慕地说,“我能去你们家吃饭吗?” “可以啊。”许亦慎一口应下,随即一顿,补充道:“如果你是想吃他做的饭菜,那我得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许亦珍:“那你现在就问,我最近都很闲。” “…”许亦慎把手机收了起来,“最近不行。” “你们吵架了?”许亦珍想当然道,“那你就趁此机会跟他道个歉。” 小姑娘的思维跟他完全不同,许亦慎霎时被她堵住,一时不知道该反驳哪一点,半晌道:“为什么是我道歉?” “因为你想和好啊,想和好就道歉。”许亦珍道,“为什么要等他先低头,你不累吗?” 她耸耸肩:“情侣吵架,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 许亦慎一时不能明白她的脑回路,索性不搭理她。许亦珍却一直缠着,要他给简铭发消息,他就不耐烦了,说:“有小男孩加他的微信,企图不明,他不肯给我看手机,我们才吵架的。这样也要我先低头?” 许亦珍一愣:“啊?他是这种人啊,真看不出来。” 许亦慎又语塞了,烦躁地说:“不是…他不是这种人。” “你都说他在微信勾搭小男孩了。” “那是加他问事情的,他没有那个意思。” 小姑娘的表情迷惑了:“你知道他不是这种人,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跟他吵架呢?你就是吃醋?” 许亦慎被她说的,感觉脸都要丢光了。许亦珍还在不停扎他的心:“慎哥,你独占欲好强哦。他都没有撩别人,别人只是在他微信列表待着都不行吗?他也要社交的吧。” 她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他最近都没主动联系你,该不会他想分手了吧。” 许亦慎脸色铁青:“你说够了没有。” 许亦珍是个能人,根本不怕他的黑脸:“你跟我凶有什么用,你越是这样凶,男朋友跑得越快。” 她朝他略略略吐了几下舌头,看许亦慎肺都气炸的样子,笑嘻嘻溜了。 许亦慎拿她没有办法,还只能说一句:“不要到处乱跑。” 他掏出手机,又一次打开和简铭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实在拉不下面子,全部删空,把手机掼回兜里。 第11章 由于心情不佳,许亦慎中午喝酒喝得有些醉,在李总那儿也没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迷迷糊糊被许茹的司机送到御龙府,躺在沙发上睡也睡不着,就盯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发呆。 渐渐的,他觉得不对劲。 似乎并不是因为心情亢奋或者烦躁而睡不着,而是他有点不舒服。 说不上来是那儿不舒服,就是乏力烧心,还隐隐有点反胃。 许亦慎以为是躺的姿势不对,就爬起来靠在沙发上,结果却更加难受,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又吐不出来。 “我中午吃什么了?”他喃喃自语,“吃坏了应该会肚子痛啊。” 结果不一会儿,他就开始肚子痛了。 许亦慎低骂一声,从沙发上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在地上,连忙弯腰扶住沙发扶手。可一弯腰,那种强烈的恶心呕吐感又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里泛的酸水好像都涌到了喉咙,许亦慎跌跌撞撞的,冲去厕所,扶着洗手池抠嗓子,依然是干呕,吐不出东西。 就客厅到厕所这么短短十几步路,他已经开始头昏眼花,肚子里稀里哗啦的像肠子在绞,连镜子里的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许亦慎开始回忆中午吃了什么,却只能记得自己一个劲喝酒,菜都是许茹给他夹的,他只顾往嘴里送,根本都不看是什么菜。 “算了算了,吃坏了就是拉个肚子。” 可是今天似乎是他以前瞎折腾的欠下的债攒在一块儿还了,他开始难受得两只耳朵嗡嗡地响,头昏眼花,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身体的这种反常终于引起了许亦慎那一点儿成年人的警惕心,他摸出手机想着去家附近的医院挂个号,但是又觉得自己现在连走下楼都做不到,更别说开车了。 他只能先叫了个药店的外卖,在销量最高的肠胃药找到上次简铭给他买的那两种,想着吃点药缓一缓,不这么难受了再去医院。 在等着外卖送过来的空闲里,他点进微信,犹豫着要不要给简铭打电话。 要是他们没吵架,这个时候简铭早抱着他送进医院了。 许亦慎脑子里勉强想着简铭,身子难受得都蜷了起来,只能抱着抱枕,腾出一只手在微信上打字。可是大脑似乎已经停止工作,他都不知道自己打了些什么,眼睛也花了,看不清,打了老半天只能又删掉,准备干脆打个微信电话。 就在这时候,外卖的电话打了进来。 许亦慎叹口气,接了电话,慢吞吞爬起来去玄关给外卖小哥开楼下的大门。 他按了开门键,又自己打开屋门,想去厨房烧壶热水,然而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他挪不动步子,只能慢吞吞靠着墙,一点一点滑下来,坐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不一会儿,屋外的走廊上,电梯叮的一声,外卖小哥小跑出来,一下子看到开着大门的这户:“是许先生吗?” 小伙子跑过来:“您点的药。” 许亦慎想抬手去接,胃里忽然一阵强烈的翻滚,他一下子捂住嘴,猛地冲去了卫生间。 年轻小哥被他吓了一大跳,拎着装药的塑料袋呆在门口,也不好进来,就站在门口朝里大声问:“帅哥,你没事吧?” 许亦慎扶着洗手池,只是一弯腰,就一下子吐了出来。外头的小哥显然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时也不好马上放下药就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刚刚那帅哥惨白着脸虚脱般扶着墙挪出来:“把药放鞋柜上吧,谢谢了。” 小哥把药放下,见他一步一步挪到沙发边,扶着沙发慢吞吞坐下来,就好心地提醒他:“帅哥,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别是什么严重的病,拖着就不好了。” 说完,小哥带上屋门走了。 许亦慎瘫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拿了药,翻出上次简铭给他买过的咀嚼片,先嚼了两片,又兑着凉水吃了两颗药丸,不一会儿就困意上涌,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许亦慎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收拾一番赶紧拿手机在御龙府附近的私立医院挂了个专家号。 私立医院虽然贵,但好在人少环境好,许亦慎开车过去没等多久,就排到了号,进去把症状和反应跟那老专家一说,老头眼睛也不抬,问:“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菜忘记了,喝了很多酒。” “平时经常喝酒吗?大概是什么频率,喝多少?” “工作要应酬就喝得比较多,一周少的时候一两次,多的时候天天都喝。量的话,一般是半斤白酒,不喝醉。” “饮食上,是偏辣的、重口的吗?” “对。” 老头一边问,一边在他的病例上鬼画符:“急性肠胃炎。” “那身体有没有大事?”许亦慎连忙问。 “你们年轻人就关心有没有大事。”老头从老花镜上方瞅他一眼,“有些身体上的毛病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它今天爆发了,并不仅仅是因为你今天这一次喝多了酒、吃坏了东西,而是你以前的不良习惯已经让身体恶化到一个临界点,今天这次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亦慎被他唬住了,问:“那怎么办?” “你的生活习惯不好,肠胃很可能已经有毛病了,做个胃镜吧。”老头又在他病例上画了几笔,“今天太晚了已经不能做了,你自己在手机上预约明天的胃镜。明天早点来,找个人陪同。” 听到最后一句,许亦慎一顿:“还要人陪同?” 老头又抬眼瞅他:“全麻的就要人陪,要么你可以做忍痛的。” 神他妈居然还有忍痛的。 许亦慎撇撇嘴,拿着自己的病例本出了医院。 到了家就该吃晚饭了,许亦慎中午才吃坏了东西,现在不敢随便乱吃外卖,只能点了个养生小米粥。 点完外卖,他就给简铭发消息。可能是下午经历了一场折磨又进了医院,人也通透了些,毕竟什么事跟身体健康比起来都不算大事,这会儿他也不觉得先低头没面子了,没头没脑的发了一句:我明天要去医院。 不一会儿,简铭的电话打了过来。 许亦慎看见屏幕上那个“铭铭宝贝”,一下子就笑了,心里暖融融的,堵的气也散了。 他接起电话,简铭一开口就问:“为什么去医院?你生病了?” 许亦慎习惯性地张口要倒苦水,顿了顿又咽下去,只说:“胃不舒服,要做个胃镜。” 简铭那边显然是在街上,有汽车行驶鸣笛的声音,十分嘈杂。 他说:“要先看医生,医生说做才做。胃镜很不舒服。” “我已经看了啊,就是医生说的。”许亦慎后知后觉的,“很不舒服吗?医生说可以全麻。” “要拿根管子从喉咙伸进去,一直探到胃里。即使是全麻,后面麻醉过了,还是会不舒服。” 听他的描述,许亦慎有点头皮发麻,刚想开口,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简哥,你来啦!” 许亦慎脑中一懵,顿了顿,立刻问:“那边是谁?” 简铭沉默了片刻,道:“是李于飞。” 他解释道:“他通过了我们公司的终面,说什么都要请我吃饭,所以…” “他通过了面试?”许亦慎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要失控了,连忙把手机拿远一些,深吸了几口气。 简铭还在那头说话:“我本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但是…” 碍于李于飞在旁边,他没把“你可能不想跟他吃饭”这句话说出来,最后就这么略了过去,说:“我们就简单吃点,不要很久,我待会儿去看你。” 我们,他居然把他和李于飞一起称为“我们”。 许亦慎攥着手机,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心理警告自己不要乱发脾气,只是冷着声音说:“不用了。” “你今晚回翠园吗?” “不回。” “可是你明天要做胃镜。今晚回来,明天我陪你去。” “不用,我找别人陪。” 那头的简铭一愣,许亦慎挂了电话,猛地将手机砸在了墙上。 第12章 简铭再用微信拨过去时,一直没人接,他直接打电话,那边提示已关机。 他有些担忧地蹙着眉,旁边的李于飞见了,就问:“简哥,你刚刚在跟嫂子打电话吗?你们吵架了?” 简铭没回答,收起手机:“先吃饭,我请你。” 李于飞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请你。” “等你发了第一笔工资再请我吧。”简铭一笑,带着他往前走。 他已经从许亦慎那里得知了李于飞的部分情况,却压根不提他出没高级会所的事,吃饭时只教他一些职场上的经验。饭吃了一大半,李于飞渐渐没那么拘谨了,笑着说:“简哥,这样好像我小时候。你住在我家那段时间,就是这么教我学习的。” 简铭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你多大?我记得还在上小学。” “小学五年级。我那个小学很差啊,我爸想让我考县里的重点初中,本来打算在外面报培训班的,还好碰到简哥了,嘿嘿。” 简铭摇摇头:“我当时也只能做这么点小事,报答李叔叔的恩情。” 李于飞那时候还小,其实也不清楚简铭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他父亲并不是将这些事挂在嘴边的人。 他只记得自己跑去叫父亲回家吃饭,父亲拉着他的手让他从医院老旧的水磨石楼梯上一级一级往下蹦。蹦到转角处时,他看见一个手长脚长的大哥哥,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脚印,T恤外裸露的手臂有鲜血淋漓的擦伤,混合着地上黑灰的尘土,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小时候的许多事都记不太清了,这个画面却极其深刻地印在脑海中。 后来简铭在他家借住了一整个暑假,平时辅导他学习督促他写作业,帮家里打扫卫生做饭,每到饭点就拎着保温盒出去。他性格好又有耐心,李于飞很喜欢跟他玩,但是六年级开学后他就没再见过简铭,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渐渐地忘记了这个大哥哥。 直到今年要找工作了,父亲突然提起当年这个小伙子现在就在S市做金融,让他问问简铭有什么建议,他才知道简铭还一直和父亲有联系。 “我问了我爸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我高考填志愿、考研报学校,都是你给的建议。怪不得呢,我就说他当了一辈子的小医生,怎么会突然就有这些经验了。”李于飞笑了笑,“好多年没见了,我面试乍一见到简哥,还有点怕。” 简铭给他夹菜:“那你怕另外几个老总吗?” 李于飞道:“倒不是很怕他们。主要是另外几位老总都胖胖的一直笑,很和蔼,只有简哥板着脸。” 简铭微微一笑,又问:“家里怎么样?” 李于飞一顿:“还行吧。就是前阵子我妈生了病,不过现在已经出院了。” 简铭点了点头:“签约之后你早点把学校的事情弄完,回家陪陪爸妈,过完年就要来实习了。” 李于飞点点头,忽而又像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没等他开口问,简铭就说:“实习有工资,按正式工资的70%发。” 李于飞高兴极了,连忙说:“等发了工资,我请简哥和嫂子吃饭!” 他提到“嫂子”,简铭的笑容微微一顿,忍不住想起许亦慎要去医院的事,就又想去摸手机。 不过吃饭的时候他是尽量不玩手机不打电话的,简铭按捺片刻,将手放回了桌面。 李于飞开心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简哥,我签约之后能不能早点过来实习?” 简铭微微一愣,随即道:“当然可以,你自己跟人力沟通一下。” 又聊了几句,简铭看了看手表,道:“吃饭前我老婆打电话过来说有点不舒服,放他一个人待着我怕他要生气了。我今天得早点回去,待会儿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能回去吗?” “可以可以,这里离学校很近的。”李于飞很机灵,连忙扒完碗里的饭,“我吃好了。” 简铭结了账跟他告别,匆匆去停车场开车出来,一路驶往御龙府。 大学恋爱时许亦慎带他到S市玩过,当时他俩就住在御龙府,简铭还记得单元楼和房号,把车停在小区外,恰好有居民刷门禁卡进去,他就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走到楼下,他打许亦慎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 简铭皱着眉,准备给他发条微信消息,忽然听身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女声。 “帅哥,让一让。” 简铭连忙让到一旁,那出声的姑娘看着才二十出头,身后跟着个拖行李箱的大哥,两人刚要经过,她却忽然咦了一声,停在简铭面前盯住了他的脸。 简铭长得好看,确实经常被小姑娘偷瞄,但还没有碰到过这种直勾勾盯着看的,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往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道:“你是慎哥的男朋友,你来找他吗?” 她身后的大哥听见了,忍不住一个劲儿偷瞄简铭。 简铭一愣,仔细瞧这姑娘确实跟许亦慎有几分像,连忙说:“是。但是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 许亦珍冲他笑:“他手机摔坏了。正好我要过来,打电话发微信都联系不上他,给他发了QQ他才回复。我们一起上去吧。” 她按了大楼门口的门铃,不一会儿,大门就咔嚓一声开了。许亦珍大摇大摆带着简铭和拖行李的司机大哥上了楼,几个人从电梯出来,就见一户屋门大敞着。 许亦珍打发司机大哥下楼,简铭就帮她拖着行李箱进屋,许亦珍进门换上唯一一双女士拖鞋,大喊:“慎哥,我来了。给你捎了个新手机。” 许亦慎在书房应了一声,许亦珍啪嗒啪嗒跑进去找他,简铭则一眼看见了客厅电视墙脚下的手机。 他走过去捡起来。许亦慎的手机不用壳也不贴膜,这会儿屏幕碎得稀烂,一个角都磕平了,不知道摔它的人当时是使了多大的劲。 许亦珍的声音从书房隐隐传出来:“我还带了一个人来,你猜是谁?” 许亦慎似乎是在工作,有些敷衍:“你哥?” “是你男朋友!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许亦珍乐呵呵的,“还好我今天看了照片,在楼下把他认出来了。” 简铭心头一动,往书房走去,才走了两步,许亦慎就走出来了。 两人一时都停住了脚步,就这么在走廊上对视了片刻,简铭先开口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不舒服?” 许亦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冷冷的:“跟他吃完饭了才想起我?” 简铭张嘴要解释,许亦珍却在许亦慎后面冒出个头来,他一下子闭了嘴。 小姑娘道:“我还没吃晚饭,你们都吃了吗?” 简铭一顿,问许亦慎:“你有没有吃?我现在去买点菜。” “我吃了。”许亦慎越过他,拎着新手机的纸袋子走向客厅。 许亦珍喜欢热闹,本打算过来跟哥哥一起吃晚饭,这下只能说:“那我点个外卖吧。” 简铭道:“我给你煮碗面。你要是想喝奶茶可以点一杯。” 许亦珍立刻有了精神:“对对,我要点个奶茶,你喝吗?” 她双眼亮晶晶望着简铭,雀跃地跟着他一路走到厨房,分享哪个品牌的哪个单品好喝。简铭很会和小朋友相处,从善如流地要了一杯她推荐的奶茶。 许亦慎看都不用看,光听许亦珍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就知道,简铭又成功俘获一名少女的芳心。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闷头捣鼓手机,简铭在厨房朗声问:“亦慎,你要喝奶茶吗?” 许亦慎还没说话,许亦珍已经接了:“随便给他点一杯就好啦!他喝什么都一样。” 许亦慎:“…” 许亦珍下一句话把他的底都卖了:“我在慎哥手机里看到你做饭的照片了!你做饭肯定很好吃吧!” 许亦慎:“…”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不得不把妹妹从简铭身边支开:“珍珍,这个手机怎么弄?” 许亦珍走过来,才发现他已经自己捣鼓好了,就瞅着他:“叫我干嘛?” “你这段时间不是住我妈那儿吗?我这里又没有阿姨给你煮饭。” “大姑突然有事要出差,她怕我一个人不好玩,就让我过来,跟你一起吃你们公司的食堂。” 这还真像许茹能说出来的话。 许亦慎无奈,又问:“那你住多久?” 许亦珍凑到他耳边跟他小声嘀咕。 简铭端着面出来,就看见客厅沙发上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不由得笑了笑:“面好了,过来吃。” 小姑娘应了一声,又继续跟许亦慎嘀咕几句,才到餐厅坐下,简铭则走过去替代她的位置,坐在了许亦慎旁边。 许亦慎低头摆弄手机,当做没看见。 简铭低声道:“还生气?今天李于飞说下次请我们吃饭,到时候我们一块去。” 居然还有下次? 许亦慎忍不住转头瞪他,怀疑简铭是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 第13章 面对他的瞪视,简铭居然还笑了笑,伸手来牵他的手。 许亦慎一把甩开了他,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冷冰冰的:“你什么意思?我明明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小男孩,不喜欢你跟他走得近。你不仅让他通过了面试,以后一直待在你身边,你还背着我单独跟他吃饭,现在是不是还打算磨我磨到接受他?” 他说得确实不错,简铭一时无法反驳。 许亦慎哪能看不懂他这沉默的意思,心里又怒又觉得荒唐,瞪了简铭一会儿,道:“那时候你不是说他简历一般,不能过终面的吗?” “简历确实一般,但是他面试发挥得很好。面试是七位合伙人一起打分,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即使心里知道简铭做事公平公正,如果李于飞真的很差,他不会偏袒,但许亦慎一想到从此这个男孩就真的一直待在简铭身边了,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忍不住要迁怒简铭。 他脑子飞快转着,道:“他签约了吗?” 简铭皱起眉:“还没有,下周一签约。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亦慎十分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签约,我要去找他谈。” “…”简铭似乎有些受不了,神情十分复杂,眼中满是不认同,半晌才说:“要做什么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你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可你知道别人要获得一个机会、一份好工作,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吗?” 许亦慎道:“既然他这么优秀,肯定还能找到别的工作。要是让他留下来,我就会一直心梗下去。” “今年的就业形势本来就不好。金九银十,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很多企业的招聘都接近尾声,接下来金融业也只有各大银行和央企,那都是争破头的地方,几千人竞争那么两三个岗位。”简铭道,“你的私人感情可能会影响别人一辈子的路。” “可是我不影响他,他就会影响我。”许亦慎被他说得不舒服,但仍然维持着语气冷静。 简铭叹一口气,片刻才道:“人的生命里并不是只有爱情,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同性。” 许亦慎翻了个白眼:“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自己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但你怎么知道别人怎么想?” 也许恋爱中的人都有极其敏锐的第六感,许亦慎只是听简铭接了一次电话,听李于飞叫了几声简哥,就直觉这男孩对简铭的心思不简单。 但他当然不会在简铭面前说穿,只道:“还有人专门把傍大款当成事业呢。” 简铭望着他,许亦慎也不让步,两个人就这么瞪着眼睛对视。 感情里的博弈和谈判也一样,先开口的那个人先让步。 然而简铭不忍心用谈判那一套对付许亦慎,过了片刻,他就安抚道:“我答应你,以后不跟他单独吃饭见面,聊天记录都给你看。” 可他就是不答应不签李于飞。 许亦慎心里烦得不得了,觉得留下这个李于飞简直就像是在两人关系中埋下不定时炸弹,迟早有一天会把他们的感情炸得支离破碎。 简铭再怎么跟他保证也没有用,因为问题不在简铭身上,而在于李于飞。这个男孩又年轻又漂亮,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他待在简铭身边随便耍点心机,都够许亦慎喝一壶的了。 最烦的是,简铭偏偏又很维护他。 许亦慎不想再因此对简铭发火,他也明白那样只是把简铭往外推。 试想,他这边跟简铭闹别扭搞冷战,那边不就给了李于飞趁虚而入的机会? 真是荒唐,他居然要忌惮一个做过鸭的男孩。 许亦慎皱着眉头摆弄手机,简铭伸手覆在他手上,低声道:“不说这个。今天怎么突然去医院看医生了?” 许亦慎一顿,道:“中午喝酒喝多了,回来很难受,吐也吐不出来,头昏眼花的,不知道是怎么了。难受了一两个小时,连路都走不动,点了外卖送药过来的时候,才吐了出来。” 他打电话的时候只说是有点不舒服,简铭没想到这么严重:“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谁知道你在干什么。”许亦慎小声嘟囔,“后来打了电话,你还不是跟人出去吃饭了,没见你管我啊。” 简铭在他面前蹲下来,握着他的双手仰头看他:“我错了。” 许亦慎是个极其吃软不吃硬的脾气,简铭认错他就没办法了,但又不想就这么让李于飞的事情过去,便抿着嘴别开了脸,不看他。 “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后来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你很不喜欢去医院,应该是情况严重才不得不去,我早该留意的。”简铭抬眼望着他。 从许亦慎的角度俯视,简铭的眼神又无辜又温柔,长长的睫毛扑扇一下,像蝴蝶轻灵扑翅,乌发雪肤,斯文漂亮到了极致。 许亦慎受不了了,偏偏简铭还在低声哄他:“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宝宝。” 简铭本来就非常有持靓行凶的资本,只是平时极少利用自己的美貌达成目的——这也就导致许亦慎即使知道他在明目张胆地蒙混过关,依然没有丝毫抵抗力。 听到他叫“宝宝”的时候,许亦慎心跳都加快了,脸色也不自然地泛红,想把简铭推开,却被他一下子凑上来,啾地亲了一下嘴。 许亦慎脸红红的,要别去一旁,他偏不如他的意,捧住他的脸颊再一次吻了上来。 “不…”许亦慎勉强跟他分开,脸偏开一些,微喘着小声说,“我不要。”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你现在就是耍赖,蒙混过关。你觉得我现在不追究,以后就不得不慢慢接受他待在你身边了,是吗?” 他抬眼,带些埋怨地瞪简铭:“你就用这种伎俩糊弄我。不解决问题,只求暂时的和好,有什么用?” “…”简铭坐在他旁边,揽着他,没有作声。 成年人的恋爱就是这样,大家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变得不肯轻易让步,变得不好糊弄。 简铭不回答,许亦慎就不再继续说话。 最后简铭只能轻轻叹一口气:“我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许亦慎的眉头蹙起来。 “我不想糊弄你,但我也不能因为男朋友会误会这种私人理由,刷掉一个凭自己本事进来的员工。”简铭道,“因为我自己不是一开始就创业,我也是从给别人打工开始,我知道平台、机遇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有多重要。” 许亦慎嗤了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想帮他。把他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能教他,有资源、有机会就可以直接给他。” 简铭并不否认:“是。他父亲在我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这时,餐厅里许亦珍的电话响了,她点的奶茶到了。 许亦慎眼中满是烦躁,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泄出来,腾地一下站起身去了书房。 简铭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并没有追上去,他知道许亦慎现在心情不好,可能想一个人待着。 “那个…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许亦珍在门口接了奶茶,把简铭的那一杯递给他,“我叫许亦珍。” “简铭。” “你跟慎哥是谁追谁?” “…他追我。” “你跟慎哥因为别的小男孩吵架了?” “嗯。” 简铭将奶茶放在茶几上,起身去餐厅,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许亦珍跟着他,一边吸奶茶,一边盯着他看,道:“我要是慎哥,也会介意的。” “介意我招这个小男孩进公司?可是我公司本来就有很多年轻小伙子。”简铭漫不经心的,并没多在意小姑娘的话,端着碗筷去厨房洗。 “那不一样啊,你肯定会特别照顾他一些。” “他只是个小弟弟而已,比我小了整整十岁,我大三的时候他才小学五年级。怎么可能?” “可现在你已经不是大三了,他也不是小学五年级。满了十八岁,你们就一律是成年人。”许亦珍跟着他进了厨房,“你可能真的把他当成小弟弟,但他毕竟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们的关系比普通朋友要亲密,而且没有血缘关系就代表理论上有更进一步的可能,难道你不觉得这种关系很危险吗?” 简铭一时被她问住了。 许亦珍虽然年纪小,但她很聪明,又是局外人,比他要看得清楚。 “可能你现在觉得自己不喜欢他,可所有的恋爱关系,不都是从不喜欢发展到喜欢吗?” “你说是慎哥追的你,那你一开始喜欢他吗?” 第14章 晚上简铭留宿御龙府。 许亦慎下午折腾了一趟有些疲倦,早早就上床休息。半睡半醒间,他察觉床的另一边微微下沉,不一会儿便有人靠过来搂住了他。 他微睁开眼,卧室里关了灯一片黑暗,连近在咫尺的简铭的脸也看不太清楚,只有两个人低而平缓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过了一会儿,简铭微微凑近了些,轻轻吻他的嘴唇。 温柔而不带情欲的晚安吻。 许亦慎自认为是了解简铭的。他像柔软有韧性的藤条,虽然温柔细致,极有耐心,但不会轻易折断,不会轻易放弃。 这大概也是他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他坚持他自己的那一套道德原则,并且希望恋人也同样遵守,许亦慎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有些残忍。 他低声道:“这件事你真的不能让我一步吗?他留下来我会很难受的。还是你故意要让我吃醋。” 黑暗中,简铭的声音响起,有些无奈:“我哪有那么无聊。” 他叹一口气,细细给许亦慎解释:“我是真的觉得人家小朋友找份工作不容易。今年业内普遍缩招,头部券商在S市的总部,要么不招,要么只招一个两个,还得通过面试实习三个月之后再考虑是否发放offer。这种招聘我觉得只是骗人打三个月没工资的苦力工,最后还不会要你。” “公募基金几乎都没有招人,只有我们这样的私募还提供少量工作机会。而如果去银行,收入就会低一两个档次,而且晋升通道更窄,跳槽的选择更少。”简铭揽着他,“你没有找过工作,甚至没有为工作发过愁,所以可能不了解这种求职的困难,也不理解这些毕业生的心态。” “就算是像S大这样的知名高校,每年求职季都有很多学生需要做心理辅导,也曾经有人因为找不到理想工作跳楼。现在李于飞都已经要签约了,突然把他刷掉,或者你私下找他谈要求他放弃,这种刺激比求职失败更大。” 许亦慎抿着嘴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铭的大手搭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爱抚。许亦慎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痒,嗔着挣动一下,小声叫他别摸,简铭的呼吸却忽然变得低而重,猛地翻身压住他就来亲嘴。 他很少有这种略微失控的动情,两人之间的性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许亦慎主动要求,简铭只是在他求欢的时候予以回应——有时候还得三催四请的。 许亦慎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些性冷淡,还是因为他不那么喜欢自己。 他被简铭扒掉睡衣睡裤,光溜溜地趴在床上,有些分神地想,要说不那么喜欢自己的话,他偏偏又很喜欢搂搂抱抱亲亲嘴。 温热的身体压在后背,股缝间挤进来一根又硬又热的阴茎,在柔嫩的两瓣臀肉之间来回地磨蹭。虽然没被进入,但这样的亲密欢愉依然令人悸动,许亦慎被他顶着磨着,很快就有了感觉,埋在枕头里低声喘息,伸手下去自己抚慰前方硬邦邦的性器。 简铭抱他抱得很紧,一下一下撞得又凶又狠,在他耳边动情地喘息。许亦慎被他的热情完全唤醒,性器涨得发疼,光是撸动已经无法满足。 想被他进入,被他干到射。 他紧紧夹着股间来回摩擦的肉茎,两腿互相难耐地蹭,小声问身后抱自己的男人:“不进来?” 简铭微微喘息:“你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弄。” 许亦慎有些难受:“我想要了。” 他埋怨简铭:“把我撩起来了又不弄,你怎么这样呀。” 简铭一边动作,一边低声哄他:“等明天检查完身体,好不好?” 许亦慎把自己闷在枕头里,被他伺候着泄了身,还不满地小声嘀咕:“我里头痒…” 简铭:“…” 许亦慎察觉他在背后顿了顿。这停顿的几秒钟里,他幻想着简铭受不了勾引扑上来就不管不顾地开干,可几秒钟过去,简铭只是继续起身,抽了床头柜上的抽纸,给两人擦干净身体。 连笑着跟他调调情都没有。 许亦慎有些失落,心里酸酸的。 原本他觉得自己还算不错,三十几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他长相基础好,又注重保养和健身,看起来精气神跟小伙子也没差。 但是对简铭似乎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明明大学在一起的时候,简铭在这档子事上有用不完的精力,有时候两个人周末能在床上厮混一整天。 是因为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冲动了,还是因为修复过的关系终究会残有裂痕? 之前许亦慎脸皮厚心也大,并不介意这些细节,可现在两人之间出现了问题,这种冷淡就忽然变得刺眼起来。 简铭收拾完,重新躺下盖上被子,一只手往他腰上一搭,就要睡觉。 许亦慎记恨他刚才的冷淡,不想给他碰,就往外一挪,简铭的手便搭不着,落在了床上。 他离简铭远远的,还翻了个身背对他。他听见简铭在背后低声叹气,然而也仅仅叹了一口气,简铭没开口哄他,也没往他这边挪,就这么睡了。 许亦慎忽然又觉得没意思。如果简铭不愿意哄他了,那他这些小脾气就像是寂寞的独角戏,失去了唯一一个捧场的观众。 他心里发堵,裹着被子蜷缩着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第二天清早,许亦慎朦朦胧胧听见简铭的声音,勉强睁眼一看,简铭正在飘窗边打电话,似乎是和合作伙伴聊工作上的事情。许亦慎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头,想继续睡觉,哪知道过了一会儿,简铭就来扯他的被子了。 “亦慎,起来了,要去医院。”简铭拨开他睡得乱糟糟的额发。 许亦慎勉强咕哝出声:“几点了?” “七点。” “…”许亦慎闭着眼睛又往被子里钻,“医院八点才开始检查。” “早点过去,周末人多可能要排队,要是去得太晚,你得等到什么时候。”简铭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快,起来洗漱。” “等就等啊,我困死了。”许亦慎不满,在他怀里挣动,要继续回被窝睡觉。 “不能吃早饭也不能喝水,等得太晚了你不饿吗?”简铭硬是半抱半拖地把他从床上撕下来,许亦慎被折腾醒了,只能怨气冲天去洗漱。 时间还早,简铭没叫许亦珍,只他一个人陪着许亦慎去。两人到医院的时候才七点四十,然而来来往往的人已经不少了,许亦慎昨天预约的号,现在还没轮到,只能先在消化内科外头的等候区找了座位坐着等。 私立医院宽敞明亮、干净整洁,消毒水味也不重,许亦慎坐下来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索性靠着简铭的肩膀闭目养神。不过还没靠一会儿,简铭就把他摇醒:“到你了。” 许亦慎被他打断两次好眠,脾气就上来了,然而他抬眼一看简铭,又微微一怔。 简铭很紧张。 许亦慎了解他,他紧张的时候会有些焦躁,面色紧绷,不停催促别人。 他自己似乎还没察觉,一个劲催促许亦慎快进去,拉着许亦慎到了科室门口,又不松手。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三五分钟就结束了,很快。”简铭开口安慰他,又像是说点什么话来安慰自己。 看见他这么紧张,许亦慎反倒不紧张了,心里有些暖暖的,脾气也下去了,点点头:“我知道,我要进去了。” 简铭抿抿嘴,看了他一会儿。视线交汇,有那么一瞬间,许亦慎觉得他是想低头亲一下自己,但这种冲动稍纵即逝,简铭很快垂眼,松开了手。 看破了男朋友这种小心思,许亦慎忽然心情愉悦,进了检查室。 由于打了麻药,检查过程并不痛苦,他的胃也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只是建议他控制饮酒,规律饮食。许亦慎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身轻松走出去,就见简铭坐在原处,人是坐得端端正正,目光却盯着一处放空,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周围有一些小姑娘和大妈偷偷打量他,他浑然不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许亦慎这样望着他,突然想起来,简铭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他的冷漠淡然、坦坦荡荡,其实就是不在意别人看法的表现。他很少把精力放在无关的人身上,只在乎好友和亲人,所以许亦慎当初追他的时候颇费力气,追到之后就不怎么担心他会变心了——因为简铭通常看都不会多看闲杂人等一眼。 所以李于飞这个特殊关系户的出现才让他警铃大作。他忽然意识到之前的安全感都是出于对简铭性格的了解、对简铭人品的信任,并不是简铭在感情上给了他多大的安全感。 当年是他主动追求,而分手是简铭提的。后来这么多年简铭杳无音讯,直到许亦慎再次找上他——如果他不找上来,简铭是不是就这样把他忘了? 在一起、分手、复合,简铭仿佛都无动于衷,爱情在他的生命中并不是必需品。 但许亦慎不是这样,他的感情直接热烈,又是一个对伴侣有极强独占欲的人。 真不公平。 许亦慎心底静静地想。 第15章 仅仅这样看着简铭,许亦慎就会觉得很满足,简铭又是怎样看他呢? 可能是结束了一段沉思,简铭抬头往这边扫了一眼,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 还是像当年一样,每次和他不经意地对视,许亦慎心中便止不住地一阵悸动。 然而与当年的冷淡不同,现在每次对视之后,简铭都会主动朝他走过来。 看见他迅速起身朝自己大步走来,许亦慎心底里残存的昨晚那些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霎时都烟消云散。 简铭当然是喜欢他的,即使不说出口,他的眼神、动作、行为,也足以证明他的感情。虽然有时候稍显冷淡,但他确实将恋人放在心上。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许亦慎一样爱得高调,他不该拿自己这热情似火的一套标准,去评价简铭这样一个性格平静如水的人在爱情中的表现。 简铭走近了,才低声问:“怎么样?” 许亦慎瞅着他:“没什么事。” 简铭还不太放心似的:“真的吗?检查报告多久出来?” “医生说他们报告统一打的,明天才能拿到。”他拿肩膀轻轻撞一下简铭,“先回去吧。” “那你明天拍照给我看。” “…”许亦慎忽然意识到什么,“为什么要拍照?你明天晚上不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我要出差了,下午就走。”简铭跟他并肩走着,似乎是察觉许亦慎态度亲近了些,像消气了,就牵了牵他的手,“这段时间你好好陪你妹妹玩。” “她这么大个人还要陪?我只管她饭。”许亦慎跟他牵了一会儿,见电梯处人多,又松开,“去哪出差?去多久?” “H省,我老家。预计是一周左右。” 许女士也出差了,许亦慎一听简铭出差一周,下意识就想吃一星期外卖。 简铭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下一句就叮嘱道:“你得好好管饭,不能两个人随便乱吃。尤其是你,最近要管好嘴。” 许亦慎:“…” 他道:“我妈也不在S市,那我们除了吃食堂和下馆子,也没别的选择了啊。” 两人走到电梯处等候,简铭道:“你可以自己做。” 许亦慎:“…” 他抓抓头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煮泡面。” 简铭笑了笑,扫一眼电梯外等着的人群,凑近低声道:“要学几个家常菜,以后我出差了你得照顾自己。” 许亦慎根本不想学做菜,刚要开口,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 然而里头已经有一台移动担架,轿厢里塞得像沙丁鱼罐头,本要上前的众人只得止步,等旁边另一部电梯。结果不一会儿另一部电梯开门也是一样人挤人。 许亦慎不想等了,消化内科的楼层也不算高,他就拐拐简铭:“我们走楼梯。” 简铭的神色微微一动,许亦慎并未留意,径直推开了电梯旁边安全通道的大门。 私立医院的楼梯也打扫得很干净,许亦慎没吃早饭觉得有些饿,加快下楼的步伐准备出去吃东西,走着走着却发现简铭落了他一大截。 “怎么了?”他回身往上看,向简铭递出手,“快来,我饿了,咱们出去买点东西吃。” “…”简铭没作声,加快步伐走下来,牵住他的手。 他走近的时候,许亦慎忽然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不自然地紧绷,便奇怪道:“怎么了?脸色好差。” 简铭只道:“走吧。” 许亦慎跟他牵着手并肩下楼,侧头看了他一会儿:“你有事瞒着我吗?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 楼梯间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许亦慎没问出答案,继续下了几阶楼梯,就停下脚步。 简铭微微一怔:“怎么?” 他比许亦慎多走了一步,站在下一阶楼梯上,仰头看回来的姿势,非常适合接吻。 许亦慎本想问清楚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会儿却头脑一热,两手把他脸一捧,就低头亲了上去。 楼梯间里静静的,好半天都只有他们唇舌交缠的暧昧水声。 喘息着分开的时候,简铭两手环着他的腰,低声道:“消气了?” 许亦慎哼了一声,又在他上唇轻咬一口:“没呢。” 简铭望着他笑了笑,又凑过来跟他缠了一会儿。许亦慎被他亲得都有些动情了,要不是顾忌公共场合,他现在就想跟简铭做爱。 两个人亲热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走。 许亦慎把两人牵着的手甩得高高的,笑嘻嘻问:“你今天一出门就不太对劲,刚刚我去检查的时候你紧张得不得了,是怕我出事吗?” “我当然怕你出事。” 许亦慎又笑:“可是我已经检查完了,你现在还是不自在。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怕来医院?怕打针?” 许亦慎自己只有小时候怕过,因为那时候进医院就代表要打针。护士姐姐拿着又长又细的针管,竖起来往上推,将里头的空气推尽,针尖呲出几滴晶莹的药水,这个画面是许亦慎的童年阴影。 简铭道:“不怕。” 许亦慎不信:“你骗人。” 简铭重复一遍:“我不怕打针。” 许亦慎觉得他在强行挽尊,就说:“等你要打针的时候,我倒看看你还嘴硬不。” “…”简铭道,“我还是希望没有这种机会。” 许亦慎哈哈大笑。 两个人出了医院吃完早点,去超市买菜,路上许亦珍打电话过来,抱怨说起来就没见他们人影了。 许亦慎道:“你看看都几点了,我们不先出门,难道还等你起来?” 许亦珍在电话那头道:“可是我没有早饭吃。” “你点个外卖。” “我想吃简哥昨天煮的那种面,比外面的早点好吃。” “…”许亦慎忽然对接下来简铭出差的一周感到有些发愁。 他敷衍许亦珍道:“都快十点了,这会儿吃太多,你中午就吃不下了,你自己随便点个粥吧。” “我不喝粥,我看到餐厅的立柜里面有饼干和薯片,我吃那个。”许亦珍道,“中午是简哥做菜吗?我想吃红烧排骨,还想吃松鼠鱼。” 明明她这会儿是在向简铭提出请求,可许亦慎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将来,连忙粗声打断:“吃这么复杂的菜干嘛,就吃点家常菜不行吗?” “很复杂吗?可是好吃啊。” 简铭在旁边听见了他们兄妹俩的对话,笑道:“今天可以好好吃一顿,后面就要你来解决了。” 他还补充:“我会问珍珍每天吃了什么菜。” 许亦慎:“…” 他突然有了需要赶紧学点厨艺的紧迫感,买菜的时候不得不打起精神学习经验,把简铭教的几样家常菜的菜色搭配和需要的调料记住。 回家后,看简铭一进厨房,他马上跟进去偷师。 简铭系上许女士买的花边波点围裙,架好锅准备将排骨焯水,许亦慎霎时走神了片刻,盯着他的腰腹猛看。 架子长得好,连穿不合身的围裙都好看。 真是一把好腰,又好看,又好用。 简铭将菜从购物袋里拿出来,见许亦慎像个雕像杵在门口,直勾勾盯着自己,就抽出小葱打了一下他的头,叫他淘米煮饭。 许亦慎想,这个我总是会的。 结果拿起米杯舀了一杯,他忽然意识到,他不知道三个人要吃多少米。 简铭那边将排骨冷水下锅,切了一小块姜几下削了皮切片,又拍了几瓣蒜,回身到垃圾桶旁扒蒜,就见许亦慎拿着米杯和锅胆傻站着,奇怪道:“怎么了?” “应该煮几杯米?” “这个米杯一杯半是两碗饭,你看要吃几碗。”简铭笑了笑,“我现在觉得让你自己做饭真是有点危险。” “…”许亦慎不服气了,淘完米最后加水的时候拿不准,他也不问简铭,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就把锅胆放进了电饭煲,按下煮饭。 简铭已经将配料都准备好,锅里的水也开了,煮出了厚厚一层油沫,排骨在滚水里起起伏伏。许亦慎凑上来看,但他什么也不懂,十分无知地问:“然后把这些配料加进去一起煮?” “不是,这一道是焯水,把排骨的血水滤走,就不会有腥膻味。”简铭一边给他解答,一边用漏勺捞起排骨架在一旁,将锅里的水倒掉烧干。 “这时候要调小火,倒油,然后加冰糖炒化。平时炒别的菜是用大火,但是冰糖容易烧焦,所以要用小火。” 许亦慎开始意识到这是一道工序复杂的菜,连忙努力记住工序,看简铭炒化了冰糖,然后将排骨倒进去。 呲啦一声,锅里的油一下子爆开,许亦慎吓得连退三步。 “如果菜里面有水,倒进去就会这样,滤一滤水会好些,不过多少都会溅油。”简铭十分淡定,将案板上的八角桂皮草果、姜蒜、葱白、洋葱末倒进锅里,翻炒几下,又开始拿调味瓶。 许亦慎根本不认识这些调味料,连忙问:“这是什么?” “生抽,老抽,耗油。”简铭给他点了瓶子,“生抽和耗油提鲜加味,老抽上色。你如果不知道加多少,就一次少加些,边加边用筷子点着汤尝咸淡。” 他翻炒几下,许亦慎已经闻到了香味,以为这道菜就快好了,哪知道简铭接了一大瓢直饮水过来往锅里一倒,一下子没过了半个锅。 “这是红烧排骨?排骨汤?”许亦慎喃喃道。 简铭从锅架上拿了高压锅去洗:“还没完。水开了再用高压锅炖十几分钟,出来之后倒回锅里大火收汁。” “…”居然还要换锅换来换去,许亦慎道,“我放弃。” 简铭被他逗得微微一笑,随即道:“你学些简单的就行。” 他等水煮开,将一整锅水和排骨往高压锅一倒,盖好盖子,洗了锅准备做松鼠鱼。 许亦慎完全帮不上忙,只能看着他娴熟地忙碌。看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什么要跟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计较性冷淡、安全感之类虚无缥缈的问题? 简铭无疑是非常适合过日子的男人,他可能没有那么感性,但是他很认真地在过生活,并且待许亦慎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趁他处理鱼,许亦慎凑过去趴在他背上,下巴垫着他的肩膀。 简铭手下不停,低声道:“又撒娇。” 许亦慎在他后颈蹭来蹭去:“你都要出差了…” “我尽量早点回来。” “…倒也不用赶一天两天,工作压紧了很累。” 简铭回过头来,两个人亲了亲嘴。 客厅传来许亦珍的叫声:“你们不能把厨房门拉上再亲吗?!” 许亦慎脸一红,跟简铭分开,朝客厅大骂:“你玩你的手机,偷看什么?!” 简铭笑着继续忙碌,许亦慎冲出厨房气势汹汹去收拾小丫头,心里却想着,简铭出差这一周,他正好能妥当解决李于飞的事情。 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可以关上门慢慢磨合,先清除潜在的外部危险。简铭自己不好解决,他就亲自去解决。 第16章 午饭的菜色是红烧排骨、松鼠鱼、蚝油生菜和鸡蛋羹。 菜上桌的时候,客厅里躺着玩手机的许亦珍已经闻着香过来了。小丫头见风使舵,不停拍马屁,夸简铭厨艺好,还屁颠屁颠去厨房给他们盛饭。 许亦慎撇撇嘴:“她还不知道后面一周要靠我管饭。” 简铭正要说话,厨房里忽然传来许亦珍的嘀咕:“这饭怎么像粑粑一样。” 简铭:“…” 许亦慎:“…” 许亦慎恼羞成怒,冲厨房教训道:“吃饭呢,你文明一点。” 许亦珍噘着嘴出来,把饭碗往他面前一搁:“是你煮的吧。那你吃最上面的。” 最上面的一层米饭简直跟浓稠点的白粥没什么两样,拿筷子一夹都不停往下漏。 简铭扑哧一声笑了,接过许亦珍递来的另一碗,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许亦慎脸红了,自己搅一搅碗里的粥,小声道:“我跟你换一碗。” “你正好要吃好消化的,就吃这个吧。”简铭笑得停不下来,等许亦珍自己也盛了饭过来坐下,他还在笑,许亦慎有点挂不住,拿脚在桌下踢他。 许亦珍听到桌下的动静,立刻不满道:“不要当着单身狗的面打情骂俏。” 简铭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像许亦慎那样脸皮厚,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打闹调情,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小辈。他停了动作,许亦慎却不停,脱了鞋踩着他的脚一路往上,一直搔到他大腿中间。 简铭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却没阻止,兀自吃饭。 即便他没阻止,许亦慎也不敢继续撩拨他了。因为旁观的许亦珍是他的堂妹,不是简铭的堂妹,被她发现的话,许亦慎比简铭更丢人。 他讪讪收了脚安心吃饭。三个人个子都很高,饭量不小,简铭做的菜又色香味俱全,非常下饭,即使许亦慎把饭煮得像粥一样,他们依然将菜一扫而空。 吃完午饭许亦珍才知道简铭马上要出差了,惋惜道:“那我们只能下馆子了。” 许亦慎道:“我做饭。” 许亦珍的表情从惋惜变成一片空白:“天天喝粥吗?” “…简铭会教我的。”许亦慎底气不足道。 而后他立刻又理直气壮:“我妈和简铭都没吃过我做的饭,你是第一个尝的,还挑三拣四。” “别的什么好事轮不上我第一个,当小白鼠我就做第一个。” “…” 许亦慎一时也反驳不出来,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等回卧室午休了,才开始跟简铭嘀咕,说许亦珍要求太多难伺候。 简铭在他身后关上门,咔嚓一下反锁。 许亦慎听到那声音,心头一动,简铭已经上前猛地将他一抱,几步将他抱到飘窗边,一拉窗帘,手就来扯他的皮带。 “胆子这么大,当着你妹妹的面也来撩我。” 许亦慎咯咯笑,跟他打闹了一会儿,发现简铭真的硬了,不太确定地问:“现在?珍珍还在外面…” “我们小声一点。”简铭扯脱他的裤子,又来脱他的上衣。 “可是…我这儿没套,也没有油。”许亦慎被他脱光了,坐在飘窗上有些犹豫。 简铭哄他:“先试试,转过去趴着。” 许亦慎当然也想要,闻言便不再推拒,自己翻了个身跪趴着,朝简铭撅起屁股。 他的脸贴在飘窗上垫的毛绒绒的软垫上,两手伸到后面自己掰开了臀瓣。 背后有解皮带的声音,窸窸窣窣,不一会儿就有硬热硕大的东西顶在他后穴口慢慢往里挤。 然而以前他们房事频繁的时候还行,现在都好些天没弄了,不用润滑油扩张确实太勉强。许亦慎只觉得后庭又涩又紧,本能抗拒着外物的侵入,被强行挤进来的龟头撑得撕裂一般的痛。 太紧太涩两个人都会不舒服,但许亦慎喜欢简铭对自己表现出渴求,就咬牙硬撑着不吱声。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简铭只尝试了一会儿,就抽身出去,几下穿好裤子。 许亦慎有点懵,连忙爬起来抱住他的腰:“怎么不弄了?待会儿就松了。” 简铭俯身亲亲他的额头:“这样你不舒服,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许亦慎一愣,心里就甜丝丝的,乖巧地放开手坐在飘窗上等。 在等着简铭回来的空隙里,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该不会要去厨房找橄榄油吧,橄榄油也不好倒啊。 结果不一会儿,简铭拿了个按压泵透明塑料小瓶回来。 许亦慎看见这个写满日语的陌生的小瓶一顿:“这是什么?” “我在卫生间看到的,是油。”简铭已经不管那么多了,凑过来吻住他,整个人顺势压上来,叠在了许亦慎身上。 他们好些天没弄了,被简铭完全进入的时候,许亦慎浑身都发颤,努力控制着才没叫出声。 然而简铭今天干他干得尤其激烈,除了大学恋爱那会儿,许亦慎几乎没体会过这样疯狂的激情,没一会儿就被强烈的快感完全征服,像淫乱发情的母狗一样摇摆迎合,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浪叫。 被狠狠肏了没一会儿,他浑身都酥酥麻麻过电似的打颤,双腿发软,手也撑不住身体,一点一点往下,趴在了飘窗的软垫上。 “啊啊、老公…”他断断续续,被简铭干得身子一下一下往前移,“好舒服…” 简铭专往他阳心处顶弄,许亦慎爽得身子都蜷缩起来,觉得有些受不住了,勉强拿手伸到后面推他:“停一下、我想…” 这才一会儿,他就被肏得想尿了,简铭今天实在是搞得太猛。 然而简铭却不肯停,要他就这么尿。 许亦慎当然不肯尿在垫子上,软声哀求他,憋尿憋得浑身紧绷,两腿紧紧夹着,简铭却被他夹得爽,弄他弄得更深更猛。许亦慎舒爽得头皮都阵阵发麻,觉得自己反复徘徊在失禁的边缘,只能咬着唇,自己伸手到下面掐住阴茎。 简铭却发觉他的小动作,一边狠狠捣进他身体里,一边拨开他的手,握住他的性器重重揉了几下。 “啊啊——” 许亦慎受不住这前后夹击的刺激,猛地抖了抖,一下子尿了出来。 尿并不多,只湿了他胯下的一小滩,许亦慎趴在软垫上直喘气,下面硬邦邦的阴茎头部还在淋淋漓漓低落淡黄色的液体,随着简铭进入的动作甩落在毛垫上。 许亦慎羞耻地小声骂他:“你干嘛?!我都尿在垫子上了!” 简铭却似乎很满意,伏身下来吻他的耳垂:“待会儿洗垫子就行了。” 这时,简铭的手机响了。 他几乎还是衣衫整齐的模样,只是裤子拉下来一点方便进入许亦慎。手机就在裤兜里,他也不抽身,就这么接了电话。 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上来就问他几点到H省。许亦慎趴在简铭胯下,听见他们正儿八经的谈话内容,下头却被简铭硬热粗长的阳具进入,慢慢地、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捣弄,霎时就觉得羞耻极了。 简铭没聊几分钟就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去一边。 “我四点五十的飞机,提前一小时到,从翠园到机场一个半小时,从这里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一小时。我们还有二十分钟。” 许亦慎嘟囔道:“做个爱跟打仗一样,你还有事就先走呗。” 简铭重重顶入:“走之前给你烙个印。” 他低声道:“烙在这里头,回来我再检查。” 许亦慎满脸通红。 剩余的二十分钟仓促而激烈,许亦慎被他肏得射了好几回,整个人都瘫软了,身体敏感得都不能碰,一碰就不停地颤抖。 简铭差点超过时间,最后结束时只能草草抽出身来随便擦擦干净,搂着许亦慎亲了个嘴,就不得不提上裤子赶紧出发了。 他离开好一会儿许亦慎都只能趴在原地喘气。飘窗上的软垫早被他们弄得湿哒哒的不像样,他两条腿还在打颤,合不拢,只觉得有凉凉的体液不断涌出来,顺着大腿一直往下流淌。 是简铭射在里面的精液。 以往为了卫生方便,简铭几乎都是戴套的。 许亦慎又脸红了,脑子里满是刚才的疯狂纠缠,缓了好一会儿才自己起来,偷偷摸摸收拾了残局,又扯下垫子扔进洗衣机,自己则冲了个澡仔仔细细清理了身体。 他抱着盆出来晾垫子的时候,许亦珍正好午休起来上厕所,奇怪道:“慎哥,你大中午的洗什么澡。” 她又瞟了一眼他抱着的盆:“这毛绒绒的是什么。” 许亦慎有些不自在,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爱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 他去阳台晾垫子,回来时就见许亦珍从厕所出来,狐疑地盯着他:“我的卸妆油不见了。” 许亦慎:“…” 草,简铭拿的那个瓶子该不会是珍珍的卸妆油吧?! 这下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许亦珍一副了然的样子:“怪不得我中午睡觉好像听到隔壁有动静,你们是不是偷偷拿我的卸妆油做坏事了。” 许亦慎当场社会性死亡,简直想求这姑奶奶快闭嘴:“我再给你买一个。” “你当然要给我买,难不成还叫我用你们用过的那个吗?”许亦珍道,“那是我用在脸上的诶,你们用在哪里?我的卸妆油被玷污了!” 为什么现在的小姑娘懂的东西这么多! 许亦慎没脸见人了。 第17章 这一周总算结束了校园招聘,趁着简铭出差,许亦慎忙完就抽空给孙先云打电话,让他找找那天给自己包的那个小男孩的联系方式。 孙先云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不是找简铭了吗?你俩应该复合了吧?” “对。” “…那你还问这小朋友干嘛?” 许亦慎不想透露太多,只道:“那会所你开的,问个人一句话的事,别在这扒着我追根究底。” “倒不是这事儿多难。”孙先云顿了顿,像在思索这话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才道:“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这点小事我肯定不推辞。但是…简铭也是我朋友啊,你可别干对不起他的事。” 许亦慎觉得孙先云变了,原来这家伙可比他还要直来直去。 他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对着摆在桌上开着扬声器的手机说话:“你想什么呢,我就跟他见见面聊聊天。” 那头的孙先云忽然茅塞顿开:“哦哦哦,是因为他进了简铭的公司对吧。” “…” 此话一出,两人一阵沉默。 许亦慎简直要为李于飞的神通广大跌破眼镜,不由放下手头的文件,拿起手机:“你为什么会知道?他是你什么人吗?” 这个李于飞,怎么先是跟他男朋友有关系,现在又跟孙先云有关系了? 他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还是个手头窘迫不得不出来卖的学生。 孙先云在那头讪笑,想蒙混过关,许亦慎怎么肯干,非追着他要问个明白。 两个人扯了老半天皮,孙先云最后只能不太自在地坦白:“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看人家年轻长得好,就跟他玩了几次。” “…”许亦慎一下子明白了。 孙先云这个宇宙直男,居然跟李于飞睡了。 许亦慎震惊得半晌没说出话,心里却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歹不是祸害到简铭头上,孙先云这个欢场老手,李于飞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关自己屁事。 他清清嗓子:“那你能联系上他吗?就说我请他吃饭。” 孙先云在那头又磨叽了一会儿,才道:“也不用你请了,你俩又不熟,干巴巴聊天不尴尬吗?我这周末有家新店开业剪彩,到时候请大家伙吃完饭去新店里玩一玩,叫上他一起就行。” 这样当然是再好不过,许亦慎立刻就答应下来。然而他回味一下孙先云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你真的就只是跟他玩了几次?怎么这么维护他呢,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你想多了,”孙先云含糊道,“反正暂时这么处着,我觉得还不错。” 看样子他挺中意李于飞,居然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清楚。 许亦慎忍不住回想一下之前见过的那个青涩又有些畏畏缩缩的男孩,觉得漂亮是漂亮,但是气质气场跟简铭差了一大截。 简铭大学的时候虽然因为父亲意外残疾,家道中落,日子过得非常拮据,但他身上自信、镇静的气质并未因此消磨减损。他胸中自有沟壑,并不对自己的窘境遮遮掩掩,也不会拿它到处博取同情,只是很坦然地接受。 然后再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出窘境。 简铭有明确清晰的人生目标,每一天都活得充实有意义,也正因为心中有方向,无论做什么都镇静而淡然,这是他最吸引人的特质。 所以大学的时候即使简铭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像他和孙先云一样总有钱请大家一起出去玩,但依然有很好的人缘。 李于飞显然还没修炼到这个境界,他不够自信舒展,不够坦然大方。而人一旦失去自信畏畏缩缩,再漂亮的脸蛋也要减不少分。 不过,要是孙先云把李于飞绊住了,那他可真要给这个老朋友包个感谢红包。 许亦慎不禁心情愉悦,半开玩笑道:“你收了他也好,省得我防着他。” “你防他什么…”孙先云的话问了一半,忽然消音,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他惦记简铭?” “我可没这么说。我看他长得不错,自己心里担心罢了。”许亦慎无意随便坑人,更何况他现在巴不得孙先云缠住李于飞,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讲李于飞的坏话。 他跟孙先云随口侃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心情松快地下班回家。 而孙先云这头挂了电话,却沉思了片刻,摆弄一会儿手机,在微信里找到李于飞的对话框,却迟迟敲不出一句话。 对话框里显示,他们上一次联系是周六。他问李于飞晚上有没有空,李于飞回了一条没空,然后就是孙先云拨过去的通话记录。 虽然李于飞怎么也不肯再来,但那天晚上孙先云还是在他宿舍楼下把人堵住了。 李于飞明显好好收拾过自己,身上那种青春俊秀的气息掩都掩不住,孙先云每次见他这模样都忍不住想,看着这么清秀漂亮的小男孩,怎么每回在床上就跟要把人干死一样。 “今天去见什么人了?”孙先云双手插在裤兜里,牢牢挡住李于飞的道,“我说,你自从开始找工作之后,对着我是越来越硬气了啊。是觉得有经济来源了不用靠着我了?” 李于飞对着他的时候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也没有在会所里那种战战兢兢:“这个月过了一大半了。” 孙先云一挑眉:“催我给钱?” 李于飞微微皱眉,摇摇头:“你月初已经给了。我是想说,就到这个月底。” 孙先云心里忽生一阵烦闷,他跟李于飞也有一阵子了,知道这小家伙有点难办,决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改。 他眯眼盯着李于飞:“你一个月才跟我睡几次?这么好赚的钱你不要?” 李于飞并没有被这个划算的交易打动,直接道:“你去包别人吧。” “…”孙先云有些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决定从长计议,“先不说这个,今晚跟我走。” 那天晚上李于飞虽然跟他去了酒店,但明显有些敷衍,做爱的时候没什么激情,慢吞吞的。孙先云趴在被子里被他慢慢挺进捣弄,细细地研磨,身体倒比之前还要敏感,难耐地不停扭动,自己主动前后吞吐。 然而他这个姿势不方便动作,他就推一下李于飞,两人调换了上下位置,他骑上去自己动。 这么搞完一次,孙先云气喘吁吁地撑着李于飞的小腹,想跟他说几句骚话调调情,却忽然发现李于飞在走神。 他的东西还捅在里面,心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孙先云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差。 他冷哼一声,自己起来去床头抽了纸草草擦身:“忘了告诉你,你进的那家公司,是我朋友开的。” 李于飞一怔,飘忽的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 孙先云坐在床头穿衣:“你面试应该见过所有的老总,里头最年轻的那个就是我朋友,他也是主要管事的老总之一。” “不要以为找到了工作,就能翻出天去了。” 然而这番话并没吓唬到李于飞,这小子只是顿了顿,就说:“是你朋友的公司,不是你的公司。想干扰我,也得看你跟这个朋友的关系怎么样吧?” 他居然精准地抓住了要点。 孙先云有些恼羞成怒,回头瞪了李于飞一眼。对方一副了然的样子,像是预料到他的反应,略带嘲讽地朝他一挑眉,就从床上起来,摘掉套子扔进垃圾桶,去了浴室。 每次做完爱,孙先云这个在下面的不怎么洗澡,他反而要洗得干干净净,像生怕沾上了什么油腻中年男人的气味。 孙先云有些烦躁,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碰到过包养的人主动请求离开的情况。 毕竟他又有钱又没什么不良嗜好,长相身形也都不错,以前在家里的娱乐公司混的时候,还有不少嫩模小明星主动爬床。当然也可能是性别不同。在李于飞之前,他没有包养过男人,没想过被男人干。 李于飞洗完澡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打算走,孙先云看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莫名其妙来气,出声道:“我让你走了吗。” 李于飞一顿,又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了。但即使坐下也不看他,掏出手机开始玩。 孙先云不满道:“你对金主就是这个态度?” 李于飞扑哧一声笑了,抬眼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就这么一个金主,没有经验。” 孙先云心头一动,走过去把他手机一拨,面对面坐到他身上。 他下半身还光溜溜的,就穿了身上这件衬衣,一坐下来,李于飞的呼吸就急促了些,抬眼定定瞅着他。 孙先云的长相不能说有多帅多英俊,但好歹也是端端正正干干净净,肤色也偏白,做起下流动作时,更显色情。 他一点一点把李于飞蹭硬了,拿眼神暗示他再来一发。 李于飞抿着嘴盯着他:“你可真够骚的。” 孙先云喜欢这张正经的嘴里说出不正经的话,闻言就笑了:“这算什么?下次带你出去见识一下。” 李于飞的眼睛撇去一旁,略带不屑:“我不去那种地方。” 孙先云的眼神微微一暗。 “别忘了我就是在那种地方包的你。”他把李于飞的下巴拧回来,“那天你明明收了我朋友的钱了,还愿意跟我出来,要是我朋友突然反悔要你陪睡,你岂不是要同时陪两个?” 这话明显带着侮辱意味,李于飞的脸色一下子拉下来。 “这就不高兴了?”孙先云轻轻哼了一声,“我只是提醒你,过去是永远抹不掉的,你既然敢做,就要敢承认。现在捞够钱了,在这跟那种地方划清界限,装什么清高。” 李于飞猛地把他推开了。 孙先云差点被他推得摔倒在地,不悦道:“干什么?你自己说的到这个月底才结束,现在才中旬,就开始乱发脾气,我包你来是让你当大爷的吗?” 李于飞面色铁青,但到底没有冲出去,留下来继续伺候他。那晚上他们不知道搞了多少次,最后孙先云也不清楚几点才睡,醒来之后李于飞已经不在了。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又有好几天没联系。孙先云最近都在忙开新店的事,一时把李于飞抛到了脑后,今天接到许亦慎的电话才又想起来。 一想起他,就会忍不住想起两人疯狂纠缠的画面。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馋李于飞的身子,贪图跟他做爱那种销魂蚀骨的快感。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在床上那股子劲头,那种疯狂的滋味,啧。 虽然现在他看到漂亮姑娘还是会多看几眼,但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第18章 孙先云盯着那聊天界面好半天,还是给李于飞发了消息,问他周末有没有空。 李于飞这次倒没有拖着不回,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对孙先云的态度也变好了。 他回了一句:有空。要我陪你吗? 孙先云一看,就直接给他打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来:“嗯?怎么了?” 李于飞的语气漫不经心,是一种面对熟悉的人才有的放松状态。孙先云一听,心头就有些发痒,暂且把正事搁到一边:“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那头的年轻男孩笑了起来,即使看不到脸,孙先云也能想象他笑起来开心的模样,一时不止心头发痒,连身子都麻了半边。 李于飞道:“我今天开始实习了,公司的工作环境很好,同事们也都很厉害很照顾我。今年这个形势还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我觉得运气很不错。” 孙先云对简铭的公司略有了解,知道他们那儿待遇很好,就恭喜了他一句。不过想到简铭,他又不免想起许亦慎提的那话,就试探道:“我那天提过,那是我朋友开的公司,到时候我让他照顾你一下。他是我大学同学,叫…” “我知道,是简哥吧。”李于飞笑道,“我跟简哥认识的,你不用费心了。” 孙先云心里咯噔一下。 李于飞说到简铭的时候,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憧憬和好感,光这短短的两句话,就能听出来简铭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孙先云回味着他的话,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拿手指尖轻轻扣着座椅扶手,好半天才说:“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朋友他是弯的。” 他略带嘲讽地轻轻一笑:“不过我要提醒你,他有男朋友。” 那头的李于飞一时沉默。 孙先云又道:“你可别拿用在我身上这一套去对付他。简铭不仅不好糊弄,还特别反感你这种人。” 李于飞一顿,语气立刻变差了:“我是什么人?我在你身上用什么了?” “啧。你真以为我蠢呢?”孙先云嗤笑一声,“那时候我本来没打算包你,第一次搞完就跟你说清楚了,以后想找你会联系你。是谁录了做爱的音频发给我那会儿的女朋友?” “…”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一个正经姑娘。” 李于飞冷笑一声:“正经姑娘栽在你手里才是完了。” “你那时候就知道她是正经姑娘了?根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就好心好意让她离开渣男?”孙先云加重了“好心好意”四个字。 “得了吧,你就是觉得我的钱好赚,伺候我比伺候其他稀奇古怪的人舒坦。为了赚我这份钱,不得解决我的女朋友让我有空来找你么?你可真够毒的。” 李于飞在那头没有作声,孙先云又道:“简铭知不知道你是这么个人啊?” “…你要干什么?” 听见李于飞的语气不再镇静,孙先云的心情总算变好了一些,慢悠悠点了一根烟:“暂时没想好。这周六我新店开业,先过来陪我吃个饭。”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今晚过来陪我睡觉,到我家来,地址发给你。” 李于飞来的很快,孙先云估计他下班后都没来得及吃饭就匆匆赶过来了。为了让他待会儿有力气伺候,孙先云好心道:“吃饭了没?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 李于飞一言不发,跟着他出门,孙先云开着车载着他出去找饭店,路上忽然问他想不想要车。一直沉默地板着脸的李于飞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孙先云道:“别这么瞪我啊,我刚刚就是吓唬吓唬你,我不会跟简铭说的。” 李于飞明显不信,依然不作声,孙先云就逗他说话:“你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了,开车上下班多方便,真的不想要车吗?我车库里好些闲置的,随你挑。” 李于飞道:“我坐地铁。” 孙先云又想了想:“可是我每次叫你来,你又不过夜,半夜走的时候还有地铁?” “…” 孙先云摸着下巴思索:“现在你还能住在学校的寝室里,S大交通方便,你去哪儿坐地铁都还算快。等你毕业正式工作了,你准备租哪儿的房子?住的太远我叫你可不方便。” 李于飞忍不住道:“我说过了,我们就到这个月底。” 孙先云瞟了他一眼:“但是我还缺个陪睡的。” 李于飞读懂了他眼神里隐隐的威胁,只能抿紧了嘴不说话。 孙先云继续说:“住在二环内交通方便的地方,房租得四五千了,你刚毕业,估计也租不起,就住我那儿吧。” 李于飞立刻道:“我不跟你住。”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住啊?那不是我常住的地方,只是个闲置的房子。”孙先云找到了吃饭的地方,将车停好,“我什么时候想找你就过来,也省得每次等你等那么久。” 李于飞跟着他下车,两人进饭店开了个小包间,等孙先云点完菜服务员出去了,他才开口问:“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孙先云玩味地盯着他,笑了一声:“不知道。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定性,估计跟你也玩不了多久。” 一连两天,孙先云都让李于飞一下班就过来,李于飞工作强度不算小,下了班还要这么跑来跑去,在床上花大力气伺候人,确实感觉有些疲惫,不得不向现实和孙先云屈服,答应搬进孙先云空置的住处。 周六,孙先云上午开车去李于飞宿舍楼下帮他搬了东西,连人带行李一起安顿在自己空置的公寓里。李于飞不肯住主卧,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了次卧,正收拾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倚在门边的孙先云:“以前有人住过这个房子吗?” 孙先云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问,以前有没有他包养的人住过这里。 他被问得莫名其妙:“当然有。怎么,你还在乎这种事?” 李于飞就抿着嘴拿眼刀刮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整理行李。 孙先云又觉得心痒痒了,溜达过去坐在他旁边蹭他:“你还想在我这儿做第一个?” 他把下巴垫在李于飞肩上:“你确实是第一个,我以前可没跟男人睡过。” 李于飞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问他:“那怎么会想跟男人睡?” 而且孙先云还主动要求做下面那个,这也是李于飞当初缠着他不放的原因——李于飞自己不愿意做下面。 孙先云含糊道:“就是想试试是什么感觉。” 李于飞略微转头瞅着他。 孙先云促狭一笑,小声道:“我以前撞见过两个男人…在酒吧的厕所里,他们没关好门,我拉开门就看见了。当时那画面,我一直忘不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到了李于飞胯间:“那两个人年纪差得有点多,下头那个穿着西装,干他的那个应该还是学生,不过长得可真帅…” 第19章 李于飞把他手拨开,语气淡淡:“中午不是要跟你朋友吃饭?” 孙先云瞟了一眼手表,时间确实有点紧张,就扫兴地从他身上起来:“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说着,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别穿这些,到主卧的衣帽间去挑。” 李于飞虽然比孙先云高一点点,但身架子瘦,平常就和孙先云穿一个尺码的衣服。他去主卧换了衣服,孙先云还在厕所没出来,手机就搁在客厅的茶几上。 李于飞眼神一动,几步走过去抄起那部手机,尝试了一次上回输入过的密码。 屏幕解锁了。 没想到孙先云明知道他动过这手机,居然还不换密码。李于飞不由觉得孙先云心也真够大,正想着要翻点什么,手中的手机一震,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李于飞点进微信,一眼就看见最上面的那个对话框,瞳孔霎时一缩。 对话框还在不停刷出新消息,手机震个不停,李于飞紧紧盯着那刷出来的消息,一条一条看完了。 中午,许亦慎如约赶到孙先云请客吃饭的酒店,被服务生领到二楼宴会厅。孙先云和几个下属正在门口跟刚刚过来的宾客聊得欢快,许亦慎定睛一看,那跟在孙先云旁边的唯一一个年轻男孩,正是李于飞。 看着似乎跟那一次见面大不相同。 许亦慎站在远处重新打量这个男孩。 李于飞是白衣校草那一类清俊的长相,这会儿虽然还是站在孙先云背后不作声,但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落魄自卑、畏手畏脚的感觉,整个人挺拔不少,再加上个子高外表出众,远远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他。 如果成了情敌,确实十分棘手。 许亦慎走过去,孙先云一看到他立刻挥手:“终于来了,等你老半天。” 其他人也跟着打招呼,李于飞显然还记得他,叫了一声许总好。 许亦慎跟其他人打完招呼,拿手点点他:“我上次见过你。” 李于飞的脸色有刹那难堪和紧张。 许亦慎静静看着他的反应,一笑:“进来陪我说说话。” 李于飞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站在他前面的孙先云已经回头吩咐:“去陪许总。” 李于飞闭上嘴,跟着许亦慎走进宴会厅。这会儿里头人还不算多,许亦慎走到最前面空着的一桌坐下,示意李于飞也坐。 “我听说你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李于飞没料到他一开口竟然是说这个,一头雾水:“还不错。多谢许总关心。” 许亦慎道:“上次你请我和简铭吃饭,我没去。正好今天碰上了,就拉你来聊聊天,不用紧张。” 这话的信息含量过大,李于飞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亦慎微笑道:“不记得了?就是上周六,那时候我胃不舒服,跟简铭闹脾气,待在家不肯出门,简铭就一个人出去跟你吃饭了。” 李于飞的表情霎时五彩纷呈。 很快,他的脸色一沉。 许亦慎之前在会所包过他一次,这件事简铭知不知道呢? 李于飞垂下眼睛,扯扯嘴角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许总喝茶吗?我给您倒一杯。” “我不喝茶。”许亦慎眼见着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垮了大半,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没再继续打击人,“你现在跟先云在一块?好好相处,他人还不错。” 李于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许亦慎也不在乎他怎么想,摆摆手表示自己一个人就行,让他出去继续陪孙先云。 李于飞吸了一口气,起身向他微一鞠躬,才又出去。 许亦慎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这小子看着挺狠,孙先云该不会栽跟头吧…” 正这么想着,他兜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许亦慎脸上立时就有了笑意。 “简总,终于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简铭在那头道:“中午吃饭才得了这么点空。你吃饭了吗?” “待会儿吃,在外边呢,今天孙先云请客。” “就他那个新店开业请客?” “对。他也叫你了?” “叫了,我没空。你们吃完是不是要去他店里玩?” “…”许亦慎斟酌着他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去,我不去的话…” “不去会怎么样?” “…”听简铭这语气,许亦慎不敢再讲了。 简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孙先云那些会所靠什么赚钱?去别的地方玩可以,他那边不行。” 许亦慎瘪嘴小声道:“这样以后他们就不带我玩了。” “本来就不应该跟狐朋狗友玩。” 这些人确实大部分都是酒肉朋友,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但许亦慎要做生意,偶尔也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更何况他自己本来就出身这个圈子,避不开的。 他只能先应下简铭:“好好,我不去。” 简铭又叮嘱:“晚上早点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亦慎嘟囔两句烦人,可一边嘴上这么说,一边又忍不住笑了。 中午这顿饭足足吃到两点多,吃完孙先云又招呼人去店里玩。许亦慎本想开溜,但被朋友们拖着下不来台,孙先云那店又离得近,从饭店出去走几步路就到了,这都不去坐坐也说不过去,最后还是跟着众人一块儿进了会所。 这店是新开的,里头装修十分豪华,就是灯光特别暗,一照之下全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个顶楼像个巨大的酒吧,中间是舞池,一边有好几个能唱K的包间,大厅内四处零星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卡座,人坐在卡座里头把门帘一拉,黑得能直接看电影。 今天整个顶楼都空出来招待客人,孙先云也没在下午安排什么过火的大型活动,只让大家随意玩随意吃喝。许亦慎先跟朋友们进包厢唱了一会儿歌,这些纨绔子弟唱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点人来陪,许亦慎坐不下去了,偷偷溜出来找孙先云,想跟他说一声就走,找了半天却没找到人。 没在舞池里蹦迪,也没在包厢里唱歌,难道在卡座里跟人乱搞? 不怪许亦慎多想,这种卡座明显就干不了什么正经事。 他从群魔乱舞的舞池里出来,耳膜都要被重金属音乐震破,赶紧找了个离舞池远些的角落,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孙先云发微信消息,说自己不玩了要走了。 消息刚发出去,眼前一花,怀里扑进来一个年轻姑娘,二话不说就拿丰满的胸脯在他身上猛蹭。 许亦慎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那姑娘却追上来,一把将他推进了后面的空卡座。许亦慎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差点被她搡在地上,勉强稳住身体,这姑娘已经粘在他身上开始乱摸了。 许亦慎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一句话不说就要跟你搞的姑娘,连忙一边推她一边大喊:“我是GAY!我是GAY啊!” 他凭着力气硬是把人推开,这不说话的姑娘又立刻从背后死死抱住他,被许亦慎拖着挪出了卡座外也不松手。 许亦慎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在昏暗的灯光下勉强转头去看,才发现这个抱着自己猛蹭的女人没有意识,眼神是涣散的。 她吸了粉。 许亦慎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把她两条胳膊一扭,生生把她钳制住。 好在这女人沉浸在精神幻觉中,反抗并不剧烈,许亦慎连忙空出一只手打孙先云的电话。 打了老半天也没人接。 许亦慎只能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扭着这个女人出去找这儿的经理。 偏偏今天经理也忙得不可开交,许亦慎也不敢叫太多人发现这事儿免得给孙先云惹麻烦,只能自己一直守着这女人,一直等到经理过来,才把人交给他。 正在这时候,孙先云回电话了。 许亦慎语气不好:“我打电话都多久了?你就顾着自己乐是吧。” 孙先云这会儿说话的声音确实是哑的,透着男人发泄之后的慵懒:“你怎么说话跟个怨妇一样。有什么事儿?” 许亦慎跟他简单说了,叫他把自己场子看严点,怎么开业第一天就有这事。 孙先云的语气也变了:“我可不干这行,我哪有那个胆。该不会有人想坑我吧。” 许亦慎一想觉得也有这种可能,今天顶楼都被老板自己包了,顶楼的人不是老板的朋友就是老板的员工。要说是朋友的话,这些纨绔子弟虽然玩得大,但也不傻,不会第一次去哪个地方就做高风险行为;要说是员工,哪有员工第一天上班就乱来的。 不过孙先云做这样的生意,多多少少会沾些晦气,许亦慎也不太了解他这行,只说:“你自己多注意。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待会儿我这上面表演就要开始了。”孙先云道,“这也快五点了,你不吃个晚饭?我这店里的厨子还不错。” 许亦慎犹豫了片刻。 今天简铭还没回家,许亦珍出去找同学玩了,他这个时间回去只能一个人点外卖。 孙先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跟那群人一起,放心,就咱们几个在卡座里吃。” 这会儿快到饭点,吃完饭回去也不算晚,许亦慎很快就答应了。 孙先云挂了电话,拍拍身后的男人:“宝贝,先吃个饭。想吃什么?” 不一会儿,李于飞的声音响起:“随便吃什么。” 第20章 孙先云翻了个身,搂住他,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 一片昏暗中,李于飞低声道:“还要?” 孙先云没说话,只慢条斯理地蹭他,嘴唇从他肩头零碎地一路吻上去,直吻到耳后,感受到年轻男人的身体霎时绷紧,不由笑出声来,搔了搔他耳朵后面那一小块细嫩的皮肤:“这儿怕痒?” 这一口气吹在耳边,李于飞的心像被羽毛扇子轻轻扫了一下,后知后觉的麻痒升腾起来,他到底年轻,按捺不住,一下子就翻身又压住孙先云。 孙先云打趣地小声道:“你慢点儿…” 话说到一半,李于飞抱着他一双腿横冲直撞地捅了进来,他的尾音一下子堵在喉咙,被李于飞一阵狂耸乱顶打乱了气息。 昏暗的卡座里一时满是暧昧激烈的喘息,下流放荡的情欲被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掩盖。两人纠缠着在沙发上翻滚,孙先云的手机被撞到沙发边上,随着沙发的轻微摇晃一点一点往外挪,不一会儿就挪得直接从沙发上掉下来,砸在地毯上,闷闷的一声响。 这一点声响似乎惊醒了李于飞,他停下顶弄的动作垂头往地毯上看,孙先云还沉浸在方才的激情中,感觉身上凶猛驰骋的男人停了动作,迷蒙着双眼小声问他:“怎么?” “…没什么,就是听到手机掉了。” “还管什么手机…”孙先云嘟囔着,收紧身子夹了他一下,“快点儿,待会儿要吃饭了。” 李于飞被他夹得轻轻抽了一口气,孙先云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回汹涌的欲海。 许亦慎回到楼上,在舞池里转悠了半天,终于等到孙先云回复他的微信,报出了卡座号。他找到那卡座时,孙先云和李于飞两个人坐在里头,衣衫整齐,正在点菜。 然而他们俩一起凭空消失这么老半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干了些什么好事。这会儿要跟他们一起吃饭,许亦慎的表情一言难尽,道:“要不你们俩吃吧。” 孙先云奇怪地挑眉:“干嘛?一起吃啊。” “我以为还有其他人呢,要是知道就你跟你相好,我早走了。”许亦慎撇撇嘴。 孙先云笑嘻嘻的:“这有什么,你跟小李又不是不认识。这小朋友以后还要麻烦你跟简铭照看照看。” 说着,他拍拍李于飞的肩:“今天吃了饭,以后就不叫许总了,叫许哥。” 李于飞无所谓似的,淡淡叫了一声许哥。 许亦慎却有些吃惊,略带调侃地上下打量孙先云:“不是吧你…” “不是什么不是。”孙先云摸摸鼻子,回避他打趣的目光,“行了,坐下来点菜。” 他们的菜上来时,外面的表演正好开始,舞池那边不时传来阵阵欢呼。 许亦慎不由好奇:“什么表演?还挺热闹。” 孙先云道:“好几个节目呢,这会儿刚开场是跳舞的,后面还有一个小乐队。等吃完饭咱们出去看看。” 许亦慎摆摆手:“我就不看了,得早点回家。” “简铭最近不是出差吗?回家这么早干嘛。” “他每晚都要打电话查岗的,你以为他好糊弄呢。”许亦慎瞅了他一眼,“今天还特意嘱咐,要我别在你新开的这盘丝洞待得太晚了。” 孙先云看他那嘴上埋怨,脸上得意的样子,不禁一阵牙酸:“少在我这儿显摆,吃完快滚。” 两人说说笑笑,坐在孙先云身旁的李于飞则默不作声吃着饭,偶尔低头扫一眼手机。 外面的音乐声停了,阵阵欢呼的声浪也散去,似乎这个节目已经结束。 李于飞忽然出声:“我出去上个厕所。” 孙先云没在意,点点头。 等他出去了,许亦慎酝酿了一会儿,才道:“虽然这小男孩是长得不错,但是…你怎么突然就想找男的了?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个倾向。” 孙先云放下筷子,拿纸巾随意擦擦嘴,没说话。 许亦慎就在桌子底下踢他:“别装没听见。” “你怎么这么讨嫌。”孙先云踢回去,“兄弟的私事你非要问得这么清楚吗。” 许亦慎消停了,盯着孙先云斟酌一会儿:“我是想…哎,就是大学那会儿偷听到你们社团的人在背后说你。” “说你喜欢你们社团当时那个主唱,叫啥来着,我就记得是个扎小辫子的高高瘦瘦的。但是人家不怎么爱搭理你,他们还说你偷偷收集那个主唱用过的东西,什么吉他拨片,喝过的矿泉水瓶…说你像个变态。那之后没多久,你不就退出那个社团了嘛。” 孙先云搁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许亦慎道:“这个事我一直也没问过你。那时候他们讲得虽然有头有尾的,但我一直觉得你没这个倾向,心里就不信。不过…这事儿是不是对你还是有点影响?” 他瞅着孙先云:“我是说,被人传成同性恋、变态这样的…毕竟你跟我这学渣不一样,上的还是个重点大学呢,风气管挺严的吧。” 外头的音乐声又响起来,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一下子打破了卡座里略微凝滞的气氛。 在音乐声和欢呼声中,孙先云自嘲一笑:“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这个。” 他顿了顿,刚要继续说话,面色忽然一动:“外头在喊什么?” 许亦慎一怔,卡座里静下来,便清楚地听到外面人群的喊声。 “脱!脱!脱!” “脱!脱!脱!” 孙先云腾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卡座外。许亦慎跟着他出来,一下子看到舞池正中央的高台上几个舞动着的、几近全裸的舞娘。 就在他们俩出来站定这片刻,舞台上的舞娘们一下子扯掉了胸罩,跳动着的胸脯霎时暴露在空气中,引起人群震天的欢呼。 许亦慎低骂一声,拐孙先云一下:“开业第一天你就玩这么大,最近扫黄打非抓得紧你不知道?” 哪知道孙先云回过头来,脸色也是乌沉沉一片:“这不是我原本安排的节目。” 许亦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舞厅入口处忽然涌来一大群人,手电刺眼的光束划破昏暗的空气。 警用大喇叭的声音努力压住重金属音乐:“S市扫黄打非大队检查!双手抱头蹲到墙边!S市扫黄打非大队检查!双手抱头蹲到墙边!” 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几个警察冲过去关了音乐,舞厅里一下子全是乱糟糟的呼声和警用大喇叭的叫声。 “我草!”许亦慎大喊,“说什么来什么,你他妈运气太背了吧!” 孙先云骂了一声,一边四下扫视人群,一边掏出手机来要打电话。 许亦慎连忙拉着他躲回卡座里,要他坐好装作继续吃饭。 “我得去找找李于飞,他别上完厕所回来被扫黄打非的逮个正着。”孙先云还要起来,又被许亦慎按在了座位上。 “你现在出去管什么用?你这个老板要是逮进去了,怎么疏通关系?你这店是只想开一天了吗?” 孙先云举着手机打电话,然而那边怎么也不接,他略微焦急:“他是个学生,抓进去要留案底的。” 许亦慎翻了个白眼:“你他妈想想你的店怎么办吧。” 孙先云嗤了一声:“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肯定是孙远威那狗东西。今天我妈还跟我说了他最近有动作,没想到这么快…” 说着,他不顾许亦慎的阻拦,掀开卡座的门帘准备出去找李于飞,然而刚一掀开帘子,就被搜过来的便衣警察逮个正着。 许亦慎:“…” 孙先云:“…” 便衣警察往卡座里瞅了瞅:“这地方还能点菜吃饭呢。” 他从裤兜里掏出证件:“扫黄打非大队。” 许亦慎道:“扫黄打非?警察同志,我俩就吃个饭也要被扫吗?” 这中年警察笑了笑:“今天这儿有聚众淫乱活动,所有人都要带回去问话。跟我走一趟吧。你俩没什么事儿,很快就出来了。” 许亦慎心中忽生一阵不妙。 他突然想到方才自己碰见的那个吸了粉的女人,觉得今晚可能不会简简单单结束。 而八点钟简铭的查岗视频电话就会打过来。 到时候他要是在警察局,可就完了。 第21章 然而许亦慎意料之外的是,简铭提前回S市了。 他可能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只叫许亦慎晚上早点回家,压根不提自己出差提前结束的事。 怀抱着制造惊喜的心情,却是在警察局扫黄打非大队把恋人领出来,简铭的脸色黑得可怕。 许亦慎一路上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眼看着简铭开车一路回到翠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下车,打开后备箱提出行李箱,他更加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他心里又小声安慰自己:好歹简铭还愿意提着箱子回家,不是把他一丢自己开车就走。 简铭不喜欢赌气闹离家出走逼对方求和那一套,他是那种决心要走就不会回来的人。 只要他不走,就说明他生气的程度属于仍可挽回补救的范围内。 许亦慎灰溜溜跟在他背后回了家,走到门口时见简铭拖着箱子,连忙狗腿地凑到前面按密码给他开门。 等进了屋,简铭径直去主卧,一声不吭打开箱子,整理衣物。许亦慎见他把衣服一件一件往外拿,悄悄松了一口气,在他旁边蹲下,小声道:“我错了。” “我在那什么都没干,我跟你发誓。” “今天真的只是孙先云运气太背了,他那个异母弟弟坑他,开业第一天就找人把他原本安排的节目调了包,扫黄大队那边估计也是他递的信。嗨,说起来也是孙先云自己管下面人管得不严,换节目这种事没听老板亲自开口就给换了,不知道他那店的经理怎么当的,开业第一天就让人钻了空子。我俩那会儿在卡座里吃饭聊天呢,外面就冲进来一帮扫黄打非的,出去一看那表演我俩都吓傻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简铭抬起头来,目光沉沉盯着他:“什么表演?” 许亦慎:“…” 这重点抓得精准。 许亦慎讨好道:“老公,你别这样…” “是什么表演让扫黄打非大队把你们一网打尽了?”简铭一字一句地问。 许亦慎哪敢告诉他,简铭要是知道他天天混的是些这样的场所,估计当场就要跟他掰了。 他心虚地瞅着简铭,小声道:“也没什么。” 简铭把行李箱清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听到那些人议论了。” “…”许亦慎一下子连站都不敢站起来了,就蹲在他脚边小心地抬头看他,“其实真没有什么…” 简铭望着他,愤怒、埋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好半天,才嘲讽般扯扯嘴角:“聚众淫乱、吸毒,这种日子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 许亦慎万万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清楚,愣愣的一时说不出辩解的话。 简铭的语气还算镇定,说话条理清晰:“你说的不错,孙先云这次被人下了连环套。第一天开业的店寻常不可能有突击检查,虽然来的是扫黄打非大队,但是抓的人里头有些显然刚吸过毒,这事就没法善了了。这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我相信你只是受到了波及。” “但我生气的不是这个。” “我说过让你别去玩,你也答应我了,为什么还去?” 许亦慎抿抿嘴:“我错了。” 简铭忽然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不要你认错,我问你为什么糊弄我!” 回答这个问题比认错难得多。 许亦慎被他紧紧握住双肩,依然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简铭这次却不肯放过他:“说话。你今天已经糊弄我一次了,现在还想糊弄第二次吗?” 许亦慎不得不开口:“我也不想…可是我没办法,我要交际的啊。” “在那种地方交际?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真能给你的生意带来多大的帮助?!你出去谈生意喝酒吃饭我从来不管你,可是沉迷声色场所的人,本来就是自制力低下的人,这种人干得成什么事业?帮得上你什么忙?”简铭几乎从来没有言辞激烈地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你到底是真的需要在声色场所交际,还是自己享受在那些地方呼朋唤友放浪形骸的感觉?” 这话立刻引起了许亦慎强烈的反应:“你他妈什么时候看见我享受了?!那些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父母辈都互相认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他们帮的忙有限,我还能真跟他们划清界限吗?” “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自己喜欢流连那些地方,我实话告诉你,之前跟你分手那么多年,我别的一个男人都没碰过!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到处乱来的人吗?!” 他怒火冲天瞪着简铭,哪知道简铭也瞪着他:“今天的事对你来说都是小事,那以你的标准,什么才叫乱来。” 许亦慎的脑子一懵,心霎时凉了一半。 “你说你没碰过别的男人,可你还亲口说过你包过李于飞。”简铭目光冷冽,“没碰过别的男人是什么标准?是没上过床?还是上了床没干成?” 许亦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生气,他羞恼,他想大声开口反驳,可他无法反驳。 简铭实在太了解他了,或者说,简铭太会洞察人心了。 这么些年他确实没跟别的人干成过,但有身体接触的并不少。 他心里为简铭对自己的怀疑而愤怒伤心,又为自己的不争气而羞愧。 他只能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你复合,有时候酒喝多了…那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简铭一下子松开了握着他肩膀的手。 许亦慎抬眼看他,简铭有些怔怔的,喃喃道:“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他自嘲一笑:“今天的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是我这个市井小民,见识太少了。” 许亦慎有些慌了,顾不上面子,伸手拉住他:“不是,你别这么说话。我、我错了。” 简铭摇摇头:“不用认错。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找错了人。” 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你生在你的圈子,我生在我的圈子。咱们何必互相为难呢?” 许亦慎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声音慌乱:“不行,不要。你在乱说什么。你、你要讲道理啊,那时候我们都分手了,我还不能找其他人 了?再说我真的没跟其他人睡过啊…” 简铭低声道:“你找的那些人,是正经男朋友吗?” “…”许亦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只能跟恋人亲密。可能这对你来说,确实有点不讲道理。”简铭深深吸一口气,推开他,去拉刚刚放在墙边的行李箱。 他甚至没有装衣物,只把刚刚拿出来的证件、电脑包和文件袋重新放回行李箱里。许亦慎这下真的慌了,两只手按住行李箱不准他合上:“别,别,你听我说。我会改的,我以后再也不…” “不用改,找个和你一样的人吧。”简铭的语气又成了初见时那样的冷冷淡淡。他从许亦慎手下一把抽过行李箱,利落地合上,起身一提就往外走。 许亦慎慌慌张张追着他跑到门口,堵着门不让他走。 简铭提着行李箱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 “礼物。” 许亦慎一愣,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平平无奇的钢笔。 钢笔上很俗气地印着H大90周年校庆赠礼。 H大是简铭的本科母校,他们相遇的地方。 看到钢笔上这行小字的时候,许亦慎忽然想起来,大学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给简铭过生日,他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日子,到了那天一起吃饭听别人祝简铭生日快乐才知道。大家都当场掏出了准备好的礼物,而他当时全身上下适合送出去的只有书包里自己学校发的那支校庆钢笔。 “在一起那时候H大的校庆还是七十几年,我这次回去顺便看了看母校,竟然已经九十周年了。”简铭低声道,“十几年…是该到头了。” 第22章 许亦珍回御龙府的时候,屋里还是黑漆漆的 ,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简铭这周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查岗,许亦慎为了接到他的电话,天天都早早回家。 今天居然还没有回来。 许亦珍把车钥匙随手丢在玄关的鞋柜上,拨了许亦慎的电话,但那边半天都没有人接。她不死心,过几分钟又打一个,连打了三个电话,依然是没人接。 “奇怪…不会在外面出什么事吧。”许亦珍喃喃自语,想了想,还是给简铭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那头接通了。 许亦珍连忙问:“简哥,你今晚有没有给慎哥打电话?他现在都还没回家,今天好像是有什么酒局的,我怕他醉在外面了。” 她问完,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简铭低迷的声音:“他应该还在翠园。你自己早点睡吧。” 许亦珍听许亦慎提过,他和简铭一起住在翠园。可现在简铭出差了,他一个人待在翠园干什么? 她这么想着,嘴上就这么说了:“他一个人待在翠园干嘛?这么早就过去收拾收拾等你明天回来?” 简铭道:“我已经回来了。” “哦哦,原来你们待在一起啊,那我放心了。挂了,简哥拜拜。” “等等,”简铭出声道,“…珍珍,你还是去翠园看看他,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许亦珍顿时迷惑:“你们没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以后不住翠园了。” 许亦珍听得一愣,结合他之前说的回来了却没在一起,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 他们俩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许亦珍尴尬地笑了两声:“啊,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她挂了电话,颇为头疼地长长叹一口气。正想着该怎么办,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一条短信,简铭把翠园的楼栋房号和大门密码发了过来。 也许是吵架了吧。 许亦珍收起手机,抓起车钥匙重新换上鞋,出门去翠园找人。 翠园这套大平层是许亦慎最近几年才买的房,许亦珍之前没来过。她按照简铭给的密码打开门,客厅里还亮着灯,屋里显然是有人。可还没等她往前多迈一步,叫一声慎哥,许亦慎就跌跌撞撞从主卧冲了出来。 看到门口的许亦珍时,他脸上的激动欣喜的表情立刻散了。 许亦珍猜想他也许以为是简铭回来了,就小心地瞅着他的脸色,安慰道:“简哥叫我来看你。” 许亦慎一愣,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酸:“他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是我看你这么晚也不回家,给他打电话问。” “他接了?” “对啊。他告诉我这里的地址,还有大门的密码。” 许亦慎抿着嘴:“但他一直没接我的电话。” “…”许亦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劝道:“挺晚了,咱们先回御龙府吧。” 她上前几步去拉他的手,却没拉动。 许亦珍一怔,客厅暖黄的灯光从顶上洒落,许亦慎的脸上只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 他把手抽出来:“我在这里等他回来。这段时间你自己住御龙府吧。” “…” 许亦珍道:“在这里等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这里等,哪也不去。”许亦慎回身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天天给他打电话,发消息,直到他理我为止。” “你不住在这里也可以天天打电话啊。” “他的东西都没带走,万一他什么时候回来拿…我得在这儿等着。” 许亦珍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有心避着你,你防得住吗?难道你不用上班不用做别的事?” 许亦慎无所谓地点点头:“嗯。” 许亦珍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三十几岁事业有成的男人说的话,当即瞪大眼睛:“你疯了?” 她盯着许亦慎,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许亦珍心头一动,走到沙发跟前,收敛了语气:“慎哥,你没事吧?” 许亦慎拉过一个抱枕把头埋在里面,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许亦珍瞅了他一会儿,犹豫道:“简哥叫我跟你待在一块儿。” 枕头里传来闷闷的一声苦笑。 过了一会儿,许亦慎才道:“我没事,只是酒喝多了有点累。等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把他追回来。” 许亦珍敏感地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又不敢真问出来,只能委婉道:“虽然你们吵架了,但简哥还是很在乎你的。” 许亦慎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道:“我最近住在这里,没法照顾你了。不过我妈明天就回S市,你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去她那里住。” 许亦珍看了他好一会儿,觉得他虽然低落,但情绪波动还算在正常范围内,就说:“那我回去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许亦慎爬起来送她到楼下,许亦珍让他自己早点睡,就开着车离开了翠园。不过,她刚刚驶出翠园的小区大门,许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珍珍,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许茹在电话那头道,“我现在在御龙府,你们俩去哪了?” “我在回去路上,刚刚到翠园来了。” “去翠园干什么?你们最近不是一直住在御龙府吗?” 许亦珍拿不准许茹知不知道许亦慎和简铭的事,只能回答后一个问题:“是住在御龙府。” “许亦慎是在开车吗?你外放一下,我吩咐他个事。” 许亦珍一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难办,试探道:“我在开车,就我一个人。慎哥今晚住在翠园。” 电话那头沉默了。 片刻,许茹道:“他一个人住在翠园,还是有别的人?” “就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在那住什么?就这么把你丢下不管了?”许茹明显不信,语气一下子不好了。 平时许茹一向待她很好,许亦珍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种尖锐的反问语气说话,霎时有些被无缘无故迁怒的委屈,没作声。 许茹没等到回答,又道:“珍珍,你在听吗?最近许亦慎是不是经常去翠园住?” 许亦珍不想被她盘问,便小声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最近不是他在照顾你吗?” “我爸妈最近一直在催我回B市,我在这边也待了很久了,我打算明天就回去。”许亦珍硬生生转移话题。 许茹在那头一顿,才道:“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多玩几天吗?” 许亦珍悄悄舒了一口气。 然而,许茹也只能拐弯抹角地问问许亦珍,许亦慎这个正主这边,根本连她的电话也没接到。 他请了一周年假,早上去简铭公司堵人,下午就在停车场出入口等,没等到就跑去简铭住的小区大门口。 可就算他如此密不透风地堵人,依然一次都没能堵住,白折腾了好几天,才接到忙得焦头烂额的孙先云的电话。 “我今天才知道简铭住院了,严不严重啊?”孙先云那头十分嘈杂,似乎是在开讨论会。 许亦慎心头咯噔一声:“什么住院,你怎么知道的?” 问完,他才想起来,孙先云现在的小男友正在简铭手下做事。 孙先云在那头奇道:“你不知道?他瞒着你啊,那我岂不是大嘴巴了…” “他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你知道他在哪儿住院吗?”许亦慎连忙追问。 “我也不清楚啊,这不是打电话问你吗。”孙先云啧了一声,“最近这两天李于飞早出晚归的,我忙着店里的事没注意,今天早上看他在做饭,才知道是要中午给简铭送去的…” 第23章 孙先云说到这儿,才觉得不对:“不过他最近都住去医院了,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 任谁想来,同居的恋人住院了,怎么也会察觉到的。 许亦慎含糊着说是吵架了简铭在闹脾气,又要孙先云去李于飞那里问简铭在哪家医院。 挂断电话,他立刻跳起来下楼去买菜。 许亦慎会做的几道菜,也就是简铭教过他的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他学的时候马马虎虎,没料到真有一天要做给简铭吃,一时暗自懊悔平时没好好练手,临到头来佛脚也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献丑。 他在超市思来想去,最后只能买了番茄和鸡蛋,蒜苗和五花肉,为防炒菜失败,又买了一份超市现成的熟食。 等他急匆匆赶回家炒菜时,孙先云又打电话过来。他不仅从李于飞那里问出了简铭住的医院和病房,还把他的身体状况也问明白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换季了他自己没注意,感冒了。本来吃点药能好的,他出差的时候忙忘了,拖着拖着,一回来就发高烧。前两天烧得厉害只能住院,听说昨晚已经退烧了。”孙先云兀自说着,忽然听到电话那头呲啦一声,像带着水的菜下进热油锅,不禁疑惑道:“你干嘛呢?” 许亦慎方才听他讲话,一不留神被溅出来的热油烫了手,连忙去水龙头下冲凉水,没好气地回答他:“我在炒菜,不说了。” 孙先云夸张地叫了一声,声音从外放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十分滑稽:“炒菜?你炒菜?” 许亦慎满手都是水,急冲冲又去翻炒锅里的蒜苗和肉,结果动一动手上未干的水珠就甩进菜锅,不断呲啦呲啦作响,更多的油溅了出来。 他左支右绌,根本腾不出手去挂电话,孙先云还在那头嘲笑他:“听这声音我都能想象你手忙脚乱的样。简铭也真是够惨的,生病了还要吃你的黑暗料理。” 许亦慎一边炒菜,一边破口大骂:“你他妈闭嘴吧!老子忙不过来了!” “你做什么大菜啊还忙不过来,以你的水平煎个鸡蛋就差不多了。”孙先云说完,自个儿在那头哈哈大笑,又给他补一刀:“李于飞的厨艺还不错,你拎出去献丑,还不如不做,哈哈哈哈!” 许亦慎气道:“你还有心思幸灾乐祸,李于飞给别人送饭你都不管,小心他给你戴绿帽!” 孙先云轻轻哼一声:“他想给我戴绿帽,也得有那份本事。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年追简铭的时候吃了多大的亏,李于飞那两把刷子,糊弄我都够呛,到简铭跟前怎么舞得动?就让简铭好好敲打敲打他,帮他拎清自己几斤几两,省得以后瞎惦记别人。” 许亦慎没他心大,这会儿心里还憋着一股醋劲,忿忿不平道:“你这会儿不管,等我教训他的时候,你可别插手。” 孙先云嘻嘻笑:“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吃点教训有什么关系。” 聊着聊着,许亦慎的菜锅里传出一股焦糊味。 他赶紧关火,拿锅铲翻一翻菜,发现蒜苗有点焦了,黑色的焦菜叶碎得稀烂,拌在肉里。 许亦慎有点着急,看了看时间,重做一次还要重新切肉,显然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菜倒进保温饭盒。 孙先云还在电话那头聒噪,许亦慎把气撒在他头上,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忐忑地拎着保温饭盒去简铭住的那家私立医院,一路上频频去看放在副驾驶上的饭盒,有点后悔没自己先尝尝味道再装盒。 这下竟然要拿着一盒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味道如何的饭菜,去恳求简铭原谅。 唉… 许亦慎一路惆怅着忐忑着,找到了简铭住的病房。 私立医院的病房宽敞明亮,一间只设三张病床,还带独立卫浴,这会儿里头就只有靠窗的那张病床上躺了人。 许亦慎好几天没见简铭了,乍一看见他,胸中不由自主一阵砰砰狂跳。 想是在病中,简铭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穿着深灰的圆领薄毛衫,靠坐在床头,没什么精神,左手正在输液,右手拿着筷子吃饭。 李于飞正坐在他的病床边。 许亦慎不满地抿了抿嘴,刚想大步走进去,忽然心里一动,停在门口,伸长脖子仔细去瞧简铭面前的小桌上是什么菜色。 素炒莴笋丝、油呛生菜、宫保鸡丁。 菜色虽然简单,但看起来油亮诱人,许亦慎忽然觉得自己干巴巴还有些焦糊的菜色拿不出手。 “简哥,清汤寡水吃了好几天,是不是没胃口了?”里头的李于飞笑着问。 在简铭面前,李于飞是另一副面孔,既不像许亦慎在会所初次见他的模样,也不像第二次在孙先云身边见他的模样。 看上去就是阳光、单纯、稚气未脱的大男孩。 许亦慎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发堵,不想看他跟简铭独处的画面,可又忍不住不看,就这么偷偷摸摸躲在门外朝里张望。 简铭淡淡道:“挺好吃的。” 话虽这么说,他也只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李于飞也不介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等你完全好了,我给你做我的拿手菜,剁椒鱼头!” 许亦慎酸了,心道:要是你答应他,我现在就走。 简铭道:“不用。你现在工作也忙,还是先把工作做好。” “工作再忙,做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如果工作之外还有空,就提升自己,或者出去交朋友,谈恋爱,都行。”简铭道,“没必要在我这里花时间。” 李于飞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他并没有难过委屈地质问简铭为什么,安静片刻,只道:“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住院,也没人照顾,送几顿饭而已,没花什么时间。这跟你帮过我的忙比起来…” “你是靠自己努力进入公司的,不用觉得欠我什么人情。”简铭淡声道,“你父亲曾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会尽量在工作上帮你。但也正因为这一层特殊关系,你才要更加努力,要是你在我这里做得不好,你父亲会觉得不好意思,你也不想让他蒙羞吧?” 李于飞的脸色不好看。 他收好碗筷,盯着简铭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简哥,你生病了,嫂子也不来照顾你吗?” 简铭无所谓道:“感冒发烧也要照顾?我自己吃外卖也一样。” 就在简铭这么说的时候,躲在门口偷听的许亦慎一阵心虚。 要不是这次他想讨好简铭,估计也不会亲手做饭,即使过来照顾简铭,也就是帮他点一下外卖。 不过,亲手做的饭菜好像还没外卖好吃。 “那怎么一样呢?如果你跟他生活在一起,他却一点也不能照顾你,那你跟单身有什么区别?” 许亦慎的心提了起来。 他很想听简铭的回答,虽然表面装得无所谓,可他心底里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在简铭心里是什么地位,简铭从来都不跟他说这种肉麻的情话。 不过,以简铭一贯的作风,大概会用一句“与你无关”打发李于飞… “有区别。”简铭声音平淡,“有了他,就有了家。” 门外的许亦慎一愣,整个人都呆了,一瞬间耳边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直到看见李于飞提着饭盒要出来了,他才连忙躲进隔壁的空病房。 等再出来时,他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先在门口好好整理一番仪容,才提着饭盒进去。 看见他进来的简铭一阵错愕。他的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这个人居然刚吃完饭就准备开始工作。 许亦慎上去就把他电脑收了:“手背上还插着针呢,工作不能等会儿吗?” 简铭看了他一会儿,又别过了头。 这副赌气的模样看得许亦慎心痒痒,凑过去就要亲他。 他凑上前,简铭就往后退,瞪他,小声道:“你干什么?” 许亦慎想说:刚刚你跟李于飞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话太肉麻了,当着简铭的面再提起,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许亦慎就说:“我也要传染感冒,住进来跟你当病友。” “…”简铭道:“我是风寒感冒,不传…” 许亦慎压过去堵住了他的话。 两人嘴唇分开的时候,简铭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 许亦慎坐在床边,靠在他怀里,道:“我们分手都三天了,可以复合了吗?” 过了一会儿,简铭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许亦慎道:“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会改的。” “…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能跟你在一起的话,勉强也没什么。” 简铭又不说话了。 第24章 许亦慎小心地抬眼瞅他,简铭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可能是因为生着病,整个人都恹恹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去产生情绪波动。 许亦慎就小声问:“搬回来住吧?” 简铭摇摇头。 许亦慎撇嘴:“你不喜欢我了?” 简铭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只说:“我还没有想清楚。” 许亦慎忽然有些慌张。 他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对感情进行思考和打算的人,往往都是跟着感觉走。而简铭跟他不同,等简铭想清楚了,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迷茫着跟他继续纠缠不清,而是快刀斩乱麻。 他连忙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我都会改的。” “我…”简铭望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其实我希望你能一直无忧无虑,直来直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直这样被宠爱着生活。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对你的纵容只让你变本加厉。” “但要是你改变自己,就像是…穷小子逼着公主纾尊降贵,变成一个循规蹈矩为生活打算的普通农妇一样,别人会更瞧不起这个穷小子的吧。” “可能我确实没有本事养一位公主。” 许亦慎从来不知道简铭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关系,他急忙道:“大家都是普通人啊,没有谁有义务去伺候供养另一个人。你不用觉得亏待我,其实我天天回家能看到你就很高兴了,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你现在是这么说,可过日子的时候我处处管你,你也会觉得烦吧。” 许亦慎立刻道:“没有,我会听话的。” 简铭头疼地叹一口气:“作出保证之前,先过脑子想一想。” 许亦慎想到自己之前答应他不去玩却又犯戒的事,不禁心虚,下意识又要保证:“我以后再也不…” 简铭瞥了他一眼。 许亦慎闭上了嘴。 他憋着话,鼓着脸,去薅简铭薄毛衫上绒绒的细羊毛。 简铭道:“我这次出差回了趟家。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C市那个酒店这次也没谈妥,后面应该要经常过去,这段时间就先分开住吧。” “哦。”许亦慎闷闷地应,好歹简铭没再说是分手,许亦慎这会儿不敢再提什么要求,低头扯了一会儿简铭衣袖上的绒毛,就顺着他的话聊起天来:“阿姨的情况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很多年的颈椎病,那几天在牌桌上坐久了,就受不了了,躺在床上头昏眼花。” “那酒店呢?你不是提过,那个老酒店已经没什么人住经营不下去了吗?” “但是那个位置很不错,人流量充足,只是设施太差了没人住。本来我们谈得差不多了,但去了之后又碰到另一伙人也来看。那是酒店老板自己盖的房子,他又不用付租金,就这么拖着我们两方人马,在中间不停加价。” 这种事其实很常见,许亦慎道:“那你们还有相中别的地方吗?” “还看了X市和Y市的两个地方,但都没有C市那个好,毕竟在省会城市,人流量大多了。” “那个老板加价多少啊?” “租金提了10%,而且从三年一涨变成两年一涨。” 许亦慎咋舌:“想得真美,这是雇你们给他打工了。”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投资本金变高了,我能参一股吗?” 简铭微微一愣,随即道:“我们最开始的几家酒店都是直营,在S市和周边地区。不过因为要发展品牌,酒店的初始投资大,建设期也长,现在已经转成加盟模式了。” 许亦慎道:“所以这次你就是找了其他人在外地做加盟店。” “对。”简铭似乎在思索让他入伙的可能性,“不过我跟那几位H省本地老板已经商量好入股比例了,现在虽然不顺利,但他们都在积极物色新地方。” 许亦慎道:“那我也去H省看看。” “…”简铭盯着他没作声。 许亦慎一本正经道:“你们投多少钱啊?C市那个原本就有酒店,只要重新装修,应该花不了多少吧?” 简铭道:“C市那个初始投资的预算是一千三百万,一百五十间房,预计三四年回本。” 一百五十间房只能算中等大小的酒店罢了,这还是不用重新盖楼的投资金额。酒店资金回流也不算快,要盘活资金尽快发展品牌,确实只能走加盟路线。 许亦慎想了想:“再有两天都到十一月了,即使你们现在谈下来,春节之前能开业吗?” “够呛。”简铭摇摇头,“而且现在拖着谈不下来,春节之前是不指望了,我让其他老板别着急慢慢找。” 许亦慎又道:“你经常出差的话,弘远资本那边…” “新提拔了一个副总管事。我今年已经不做具体业务了,不然也不能这么闲,天天准时下班。” 这下许亦慎能待在简铭身边一起工作,李于飞连简铭的人影都见不到。许亦慎心里总算舒服多了。 他赖在医院又跟简铭说了好半天话,简铭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去上班?都快两点了。” 许亦慎不敢说自己休了假,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顺便提起一直放在脚边的饭盒。 简铭注意到他手里的纸袋:“这是什么?” 许亦慎捂紧纸袋:“没什么。” 简铭奇怪道:“不是给我的?” “…”许亦慎道,“我、我明天给你带点好的,你别自己点外卖,等我给你送饭。” 简铭微微惊讶:“你做了饭菜?” 他伸手来拿纸袋,许亦慎却扒着不放手:“不了吧,你都吃过了。” 简铭道:“我没吃。” “…”要不是在病房外亲眼看见他吃了午饭,许亦慎就信了。 简铭忽然想到什么:“你来的时候才十二点半,你吃午饭了吗?” 当然没有。 许亦慎道:“我待会儿出去路边随便吃点。” “就吃这个,我们一起吃。”简铭拍板决定,“护士站有微波炉,你去热一下。” 最后这份焦糊的恶果,许亦慎只能自己含泪吞下。 简铭安慰他道:“这个手撕鸡还不错。” 许亦慎沮丧道:“那是超市买的现成的。”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提升厨艺,下午回公司销假上了半天班,晚上就溜进公司食堂学艺。本打算找食堂师傅开个小灶给简铭做份病号饭,但简铭发消息过来说自己出院了,明后两天去医院输液室吊水就行。 许亦慎只能自己在食堂开了个小灶,吃上了几天以来第一顿饱饭。几个部门经理以及办公室主任刘敏跟他一块儿吃饭,刘敏就问他:“许总怎么突然销假了。” 许亦慎道:“怕假不够用。” 刘敏领悟了他的意思,语气中不由带些抱怨:“年底了,您请假出去,谁签字啊。” “每次不会出去很久。”许亦慎想到简铭,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兜里的手机响了。 孙先云打来的。 许亦慎飞快吃完饭擦擦嘴,走出去接电话。 一接通,孙先云就问:“李于飞呢?” 许亦慎奇怪道:“我怎么知道。” “你今天在医院没碰见他?” “碰见是碰见了,但是没说一句话他就走了。”许亦慎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觉得孙先云的语气有点不对,就问:“怎么了?” “没事。”孙先云啪地挂了电话。 许亦慎嘀咕几句,收起了手机。 孙先云这会儿正在新店里,这个店的总经理这几天也忙得够呛,跟着孙先云上下打理关系,配合警方检查。这会儿缓过劲来,孙先云来翻旧账了,他心里又急又怕,站在办公室里对着大老板,不住地拿手抹额头上的冷汗。 “孙总,您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孙先云抬眼看了看他,“不过就算叫他过来跟你当面对质,他肯定有他的说辞。你有什么证据吗?” 经理被他问到了点子上,只能苦着脸道:“孙总,我就是没有证据。可是您想想,我在您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子,干嘛新店开业第一天就自己坑自己啊?我那天看您对他那么好,他说的有头有尾的,表演的人也都带过来了,就没怀疑他的话。而且,他也没说是脱衣舞,就说是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十八线小明星唱唱跳跳…” 孙先云脸色阴沉。那几个吸粉的人他能确定是孙远威安排进来的,虽然孙远威是私生子,交际圈不能跟他比,但两人毕竟一个爹,圈子总有那么点重合,浑水摸鱼安插几个人进来,他轻易也察觉不到。 可是李于飞干的这些事——故意安排大尺度节目,再打电话举报,这个节点太巧了。要说他是跟孙远威勾结起来坑自己,他们两个怎么搭上线的?要说他们俩没勾结,一是时间太巧,二是以孙远威的草包脑袋,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孙先云板着脸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重新掏出手机,点进微信去看出事当天他妈给他发的微信。 [先云,昨天我又跟你爸爸吵架了。] [他居然瞒着我,偷偷给那个小子成立了一家小公司。我听家里的佣人说,我出国这一个月他经常不在家,估计是去找那个狐狸精,听了什么耳旁风。] [我跟他大闹了一顿,又提了一遍要他把保证过的那10%的股份转让给你,他最后很勉强答应了。] [不过,我回来一想,他肯定会把这事告诉那个狐狸精,那个贱人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办法让我们不痛快。为防夜长梦多,咱们要早点拿到股份。你最近好几家公司都搞得红火,还开了新店,风头太大了,要小心一点,孙远威那小子一直嫉恨你,不知道受了刺激又会耍什么花招。] 收信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六分。 孙先云可不像许亦慎那个啥事都马马虎虎说了就忘的学渣,他是这一圈纨绔子弟里唯一一个自己考上重点大学的学霸,脑子灵光,记性好得不得了,这些年没能突飞猛进,只是被渣爹拖了后腿罢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天是在带着李于飞开车离开家之前看到的这几条消息,在这之前李于飞有没有看过? 当天手机一直都在自己身上,除了李于飞换衣服的时候他去上厕所把手机丢在了客厅。但这也不能完全证明李于飞看到了,要是那时候他妈的消息还没发过来呢? !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他要搂着李于飞亲热的时候,李于飞推脱说时间不早,他就瞟了一眼手表。 十点半。 第25章 孙先云关上手机,站起身。 经理还在战战兢兢:“孙总,您这就要走了?您找到他了吗?” 孙先云道:“这事我会找他。你以后注意不要再犯这类错,有什么重要事情先向我报备。” 经理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恭恭敬敬把他送出了店。 孙先云开车回到家,没再给李于飞打电话,径直进书房开始办公。 他现在手下产业主要是娱乐和餐饮,父亲只给了初始投资,公司基本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拼上来的,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即使聘了职业经理人,自己还要经常过问。 这会儿到了年底,确实是忙的时候,应酬也多,最近又被新店的事耽搁了,不少工作堆积着。孙先云了结了新店的烂摊子,就不得不赶紧解决这些积压的工作。 李于飞回来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他先去厨房洗了保温盒,再提着电脑包回次卧,然后出来去卫生间洗澡。 洗澡的时候他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脑子似乎有些昏沉,就把水调热了些。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往卧室走时,却发现书房的门大开着,里头亮着灯。 刚刚书房门还是关着的。 李于飞回头走到客厅,果然发现孙先云正在厨房倒水喝。 孙先云见了他,眼睛从玻璃杯上方瞥过来。李于飞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然而孙先云只是盯着他,喝完了水,又侧身去重新接一杯。 孙先云以前也爱盯着他看,眼神中带着勾人的欲望,被他那么一看,李于飞就会觉得坐立难安。但这会儿孙先云看他时,眼神却清明冷静,像在琢磨些什么。 李于飞有些不适应他这副冷淡地打量的样子:“你怎么还没睡?” 孙先云淡声道:“有工作,你先睡。” 他端着玻璃杯回了书房。 李于飞当然知道他有工作,跟孙先云住在一起后,他对孙先云初始的“什么都不干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印象已经改变,然而也绝不到“工作狂”的地步。 他跟着走到书房门口,孙先云已经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支着下巴盯着屏幕。 李于飞第一次见他戴着眼镜认真工作的样子,不得不说,孙先云一本正经的时候颇有禁欲精英气质,戴上眼镜更加明显。李于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孙先云却始终没有转头看他,显然今晚是真的忙,没什么兴致。 背后忽地吹来一阵冷风,李于飞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嘀咕:“你刚刚去厨房开窗了吗?”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去厨房看,果然生活阳台的窗户大开着。李于飞关了窗往回走,经过书房门口时,又打了两个喷嚏。 里头的孙先云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最近换季,你可别感冒了。” 李于飞不由停下来,立在书房门口往里看,等着孙先云的后文。然而看了好一会儿,孙先云依然没有丝毫要结束工作走过来抱他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李于飞眼神微微一暗,自己回次卧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于飞被手机闹铃吵醒,伸手去关闹钟时,便察觉到身体异常的沉重,努力坐起身来甩甩头,霎时一阵闷闷的头痛。 也许是有点感冒了,鼻子好像也堵住了。他勉强起来洗漱完毕,站在卫生间犹豫了好一会儿今天要不要请假。 正犹豫间,在主卧浴室洗漱完毕的孙先云穿着睡袍经过,见他对着镜子发呆,奇怪道:“你还没出门?” 这个点赶地铁过去已经要迟到了。 李于飞道:“这就要出门了。” 浓重的鼻音。本来要走的孙先云又停下了脚步:“感冒了?那就请两天假。” 李于飞低声道:“好像不是很严重。” 孙先云走进来,拿手往他额头一贴。 李于飞一愣,垂着眼睛看他。 孙先云早上起来头发有些乱蓬蓬的,肤色白净,眼神平静如水。他的长相当然不差,这是李于飞当初缠着他的原因之一,也是现在还愿意跟他不清不楚的原因之一。只是以前他在李于飞面前总是放荡不羁没个正形,李于飞这会儿才发现,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清冷疏离。 “有点发烧。”孙先云抽走了手,转身往厨房走,“你打电话请假,待会儿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李于飞抿了抿嘴,拿起手机给带自己做事的前辈发了条请假消息。 他跟着孙先云的脚步出来,发现孙先云竟然在厨房准备早餐。 很简单的三明治,用的是李于飞这几天买回来放在冰箱的蔬菜、鸡蛋和火腿。李于飞看着他在厨房忙碌,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在里头为简铭忙碌的样子。 原本他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比较,简铭都比孙先云要优秀得多。 简铭成熟稳重,理性冷静,正派自律,脾气好感情上又很专一,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他一出现,原本对于和孙先云保持肉体关系持无所谓态度的李于飞,立刻就有了不同的想法。虽然简铭已经有了专一的对象,但撬墙角的事,李于飞一回生二回熟。 李于飞一边希望他专一的对象能变成自己,一边又觉得如果简铭能被他撬动,那就不是他心目中的简铭了。 他被简铭的光环吸引着,一开始非常急切地想洗白自己那段黑暗肮脏的过去,想快点变成能站在简铭身边的人,对孙先云的纠缠不清厌恶至极。而孙先云又是许亦慎的朋友,许亦慎清楚他做过鸭子的事,许亦慎是简铭的男朋友… 他报复不了许亦慎,就把账都算在孙先云头上。 可这会儿他又有些迷茫。 被简铭拒绝并不意外,甚至李于飞潜意识里觉得,简铭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拒绝他。 …如果不是为了简铭,那对孙先云的恨,也就没有来由了。 平心而论,孙先云对他确实不错。 李于飞吃完三明治,换了衣服跟着孙先云出门。 这会儿正是早高峰最堵的时候,孙先云等红绿灯的间隙里电话接个不停,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李于飞才找着机会开口:“你要是忙的话,到最近的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了。” “不差这一会儿。”孙先云扶着方向盘。 他们相处也有小半年了,李于飞本以为孙先云会说些更煽情的话,没料到就这么简单的一句。 他等了一会儿,才又问:“最近怎么这么忙?是因为到了年底吗?” “年底确实会忙。不过最近是因为之前新店开业惹了些麻烦,我忙着处理那边,别的工作就耽搁了。” “…”李于飞没作声。 孙先云的电话又响了。 “妈,有事吗?” 李于飞不由坐直了身子。 “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影响当然会有点影响,过两个月也就没事了。” “我知道,这个您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孙先云忽而一笑:“相亲就不用了,我还愁找不着女朋友?” 李于飞:“…” 孙先云把他送到医院,一检查果然是风寒感冒,李于飞在输液室挂上了水,孙先云便问打针的护士大概多久能吊完。 “大概三个小时,中午吃饭前吊完。明天再来一次,差不多就好了。” 孙先云便道:“到时候我来接你,吃完午饭送你回家休息。” “这么大的人还接送呢,”护士扎好针,一边粘胶布,一边笑道,“你哥对你真好。” 李于飞一愣,有些不自在:“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中午正好要回去,你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孙先云没跟他多说,叮嘱一声就走了。 这家私立医院环境好,价格贵,没多少人,护士也不忙,看孙先云走了,便坐在李于飞旁边问:“你哥在什么单位啊?是个老总吧?” 李于飞最不耐烦这种瞎打听的女人,随口否认:“不是。” “不会吧。要不是老总,怎么可能时间这么自由,早上这个点去上班,中午还能出来接你回一趟家。” 李于飞直接道:“他是GAY,有男朋友。” 护士:“…” 中午孙先云来接了他,两人在外面吃完饭回家,李于飞有些犯困,准备休息,却见孙先云走进了主卧的衣帽间。 原来他是真的需要回家一趟换衣服。 李于飞不由跟进去,看孙先云挑选衣服,就问:“你下午有事?” “嗯。”孙先云挑出了一套正装。 李于飞从来没见他穿过正装,这会儿换上了,才发现孙先云的身架子非常不错,宽肩窄腰,一双长腿。 可看着他穿上一丝不苟的西装,李于飞脑子里就满是他在自己身下放荡求欢的模样。 反差太大,反而有种异样的刺激新奇。孙先云在床上骚得不得了,李于飞跟他上床常常会克制不住自己,那种疯狂的滋味当然也让人忍不住沉迷和回味。一回想两人那些缠绵云雨的画面,李于飞心里几乎立刻就有些骚动,想把孙先云这一身一本正经的外壳撕开。他勉强克制着,盯着孙先云不说话。 “你还不去休息?”孙先云一边系领带,一边瞥他一眼,“我待会儿就要出门了。” 这一眼瞥过去,李于飞动了,走过来帮他系领带。 孙先云微微一怔,李于飞调整好他的领带,捧住他的脸就低头吻下来。 这个吻湿湿热热,满含欲望,李于飞有些急切地攻城略地,双手将孙先云一搂,就要从他西服下摆摸进去。 意料之外,孙先云竟然将他推开了。 他被吻得略微喘气,刚系好的领带被扯松了,显得有些凌乱。孙先云轻轻瞪他一眼,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仪容:“我待会儿有事。” 李于飞有些按捺不住,盯着他看:“急着走?” 孙先云斜眼看他:“你还是早点休息,生病了就别折腾了。” 他出门去了,李于飞只能自己忍一忍,去床上午休。 感冒的人一睡起来就没完,下午孙先云回家时,李于飞还沉沉睡着没醒。房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孙先云坐在他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便从床头拿了他的手机,拉过李于飞的手,指纹解锁。 微信里面没有孙远威,但电话联系人里有个以符号命名的联系人排在最底端,孙先云点进去一看,正是孙远威的号码。 孙先云扯着嘴角一笑,正要将手机放回原位,忽而又想起什么,点开微信找到简铭的对话框。 最新的几条消息,是李于飞的道歉。 [对不起,简哥,中午是我唐突了。] [我以后会好好努力提升自己,不会辜负爸爸和简哥的期望。] 孙先云眼神微微一暗。 第26章 最近孙先云忙得过分。 眼看着十月底一下子跨进十一月,十一月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周,李于飞这个同居人竟然连孙先云的面都没见上几次。 这天他下班回家时还早,顺路去了趟超市,买了新鲜食材回家自己做晚饭。 孙先云依然不在家,李于飞也不会给他打电话问,而是直接做两人份的饭菜。要是孙先云没回来吃,剩下的饭菜李于飞就装进饭盒当第二天的午饭。 他正洗菜,孙远威的电话打了过来。 一看见屏幕上那个符号,李于飞就眉头一皱。 他不太情愿地接了电话。 “喂。” 那头的人语气极不客气,拖着长调子傲慢地问:“孙先云最近在干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跟他住一块儿?”孙远威语调一转,“噢,还是钱没到位啊。你等着,我先让秘书给你打个十万块,待会儿说点有用的,钱我有的是。” “不用了。” “诶,要的要的。上次可多亏了你啊,哈哈哈哈!” 李于飞一阵烦闷,脸色阴沉:“上次是孙总自己的能耐,我也没料到您还留了后手。” “哈哈哈哈!”孙远威以为他真是在夸自己,不禁得意洋洋,“说来也真是巧,我妈以前没管过我这些,那天突然问起来,这才叫我送几个吸粉的进去,果然就把孙先云坑了一大把,哈哈哈!所以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算命的说我今年运势绝佳,那他可不就倒大霉了哈哈哈哈哈!” 李于飞听着他的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那一百万还在他账上躺着,他就直不起腰来骂人。 孙远威笑完了,清清嗓子,又说:“不过最近不知道他那老娘搞了什么鬼名堂,我爸居然把集团10%的股份转让给他了,这下老头子自己只剩下23%,孙先云跟他老娘加起来有30%了。你知不知道他把那个什么,转让股份的协议放哪了?” “…”李于飞觉得他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忍住骂傻逼的冲动,解释道,“股份转让要开股东会,办变更登记,现在他应该已经把流程走完了,新股东信息已经登记在工商局和公司股东名册里,你就是把股份转让协议烧成灰也没用。” 孙远威在那边“啊?”了一声,反而问道:“那这下怎么办?” 李于飞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智障,更何况这个智障蠢到不知道啥时候会猝不及防给你来一下阴的。 正想敷衍几句挂掉电话,眼睛忽然扫到冰箱上的便利贴。 那是孙先云之前写的。 [宝贝,好好吃饭,不用等我。] 李于飞盯着那便利贴,顿了顿才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孙先云这天依然没回家,准确地说,直到十一月中旬,孙先云才差不多忙完自己积压的工作,准备抽出手来治一治孙远威。 “孙总,您要的资料。”秘书敲门进来,将一份订好的文件双手呈给孙先云,“云丰小贷那边和威远影视公司接触过了,拿到了他们的工商信息、企业征信、报表和银行流水。” 孙先云接过来翻了翻,一挑眉:“借款合计1.86亿,里头有两笔下个月就到期了,报表里面还没有营收。” 他又一翻银行流水,倒没发现什么私人账户,大部分都是打到了制作公司之类的对公账户。 孙先云嗤笑一声:“老头真是脑袋烧糊涂了,明明供着他吃喝玩乐一辈子也败不完家产,非要让他去创业。这么创下去,多少钱也不够赔的,就算我不去搞他,他自己也要把自己搞死了。” 秘书道:“他好像对自己手里的项目挺有信心,贷款都是借的短期。” “不是有信心,是看短期的利率低。”孙先云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一部影视剧从拨付资金、建组筹拍到开播要多久,还真以为像网上说的一样,影视行业的钱那么好赚。” 他又问:“借款合同没有复印过来?” 秘书连忙道:“有的有的,我给您拿进来。” 他连忙出去,又给孙先云拿了威远影视的银行借款合同的复印件。孙先云略翻了翻,里头的抵押物基本上是孙远威和他妈李丽丽的房产。 不用说,都是他那老爹给的。 孙先云轻轻哼了一声。 “云丰小贷那边说,威远好像急需用钱,不仅在接触他们,还接触了其他贷款公司。”秘书汇报着情况。 “当然急了,这个月底有1.2亿贷款到期,他们应该是想借一笔过桥资金,先还钱再借出来。” 秘书尝试着问:“要不要和其他借贷公司通个气?” 孙先云摇摇头:“总会有人想赚这个钱,你挡不住的。” 正在此时,孙先云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云丰小贷的总经理,他一接电话,那边就飞快道:“孙总,有人曝光了威远影视的财务状况,还说威远投拍的几部网剧到现在连角色都没定下来,据说编剧和造型团队都换了好几波,离开播资金回笼不知道还有多久。刚刚已经好几个借贷公司的老总打电话来探我的口风了。” 孙先云一愣:“在哪曝光的?” 威远这么一家行业内名不见经传的小影视公司,曝光了也没什么热度,怎么会一下子就让大家知道了。 “在明星的粉丝群里,就是那些网剧的主演们的粉丝群,还指路威远的官方微博。粉丝们一听偶像的剧要黄就去官博下面闹,把这事刷上热搜了。” “…”这闻所未闻的新型套路,孙先云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你就如实回复来问的人,明天就宣布中止和威远的合作。” 挂了电话,他吐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秘书反而十分乐观:“不用我们花力气,不是更好吗?” 孙先云不置可否,将刚刚看过的报告和复印件丢给他:“拿去碎了。” 秘书接过来,又问:“孙总,那李于飞那边,还继续跟着吗?” 孙先云一愣,随即摆摆手:“不用了。孙远威最近应该顾不上找李于飞,估计李于飞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了。” 秘书点点头,道:“您还是早点把他踹了吧,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您也不怕他半夜爬起来捅您刀子。” “什么捅刀子,这么不吉利。”孙先云白他一眼,叫他快滚。 秘书麻溜地出去了,孙先云摸出手机转了转,眼睛盯着虚无的空气,像在发呆,又像在仔细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解锁手机,给李于飞转了三万块。 转完钱,他拎起外套下班回家。 自从忙起来,孙先云大半个月里都没回几次家,一进屋闻到香味,还愣了一愣。 李于飞听见开门声走了出来:“你回来了。” 孙先云本来已经给他转了这个月的钱,打算结束这段关系,可一看到他,心里又有点微妙的不舍。 他面上不露声色,走到餐桌旁坐下。饭桌上两个人交流不多,吃完了饭,李于飞收拾桌子洗碗,孙先云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跟他说结束关系的事,忽然发现客厅沙发上摆着一把木吉他。 他神色微微一变,走过去抱起吉他,轻轻扫了几下弦。 走出来的李于飞一怔:“你会弹?” 孙先云一边低头调音,一边漫不经心道:“学过一点。” 李于飞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看他调音。 孙先云瞥了他一眼:“你会弹?” “嗯。”李于飞道,“我们公司感恩节有活动,带我的前辈听说我会弹唱,就给我报了个节目。这个吉他你一直挂在我房间的门背后,我天天看着,也没拿下来练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练。” 孙先云愣住了。 李于飞从他怀里抱过吉他,自己弹着伴奏,唱了一首《小情歌》。 这首歌在李于飞的中学时代曾经风靡一时,孙先云读大学时也听过。 李于飞唱了一段,偶然抬头一瞥,发现孙先云正一瞬不瞬地定定看着自己。 那目光与他以往都不相同,是专注、温柔、欣赏和回忆的目光,仿佛他们认识这么久,直到今天他才终于脱去成年人那身面目不清的保护壳,露出生动的、单纯的眼神。 李于飞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他心里乱了,手上就乱了,歌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孙先云轻声道:“怎么不继续?” 李于飞难得在他面前有些心跳失控,窘迫道:“你别盯着我看。” “长得好看,怎么不让人看。”孙先云略一挑眉。 李于飞一愣,脸突地就红了。孙先云好久没这样撩拨过他了,他的抵抗力似乎有所下降,今天误打误撞取下吉他发现有刻字时,他也情不自禁地雀跃了好一会儿,真是奇怪。 孙先云凑近了一些,仰着头索吻。李于飞一看他闭着眼睛等待怜爱的模样,立刻就忍不住了,一下子把人扑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大半个月没做爱,一碰就是干柴烈火,孙先云的衬衫被李于飞扯得乱七八糟,扣子都绷掉了好几个。他本以为照着李于飞憋的这个凶狠劲,估计不管不顾就要按着他强上,毕竟李于飞向来在床上都不怎么温柔。 他被扒得精光,趴跪在沙发上撅起屁股,等着挨那初始的疼痛,却被一把抱了起来。 李于飞急冲冲抱着他进了主卧的浴室,熟门熟路去翻浴室里的柜子,找到润滑油。 孙先云微微一愣,李于飞大步走过来将润滑油一放,两手撑住他背后的墙壁就吻了上来。 孙先云被他凶狠地亲吻吮吸着,一点一点被他压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打了个哆嗦。 “冷?”李于飞低声问,一手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立刻浇在他们拥抱着的赤裸身体上。 水流冲刷着皮肤,冲过蜜色的肩颈,冲过肩膀上搭着的白皙的手臂,一部分水流沿着手臂从指尖低落,另一些则沿着胸膛的沟壑流进贴合的身体中间。 浴室不一会儿就起了水雾。 氤氲的雾气中,赤裸的身体纠缠着,亲吻、喘息、啪啪的撞击声,都掩盖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之下。 他们在浴室里搞了好几次,李于飞没戴套,次次抽出来射在孙先云股缝里,又自己拿着花洒给他冲干净,洗着洗着,手指就坏心眼地捅进他里面抽插玩弄,玩够了,再换下面那根捣进来,反反复复,直把孙先云揉捏肏弄得浑身都软了。 被抱着躺到主卧的大床上时,孙先云已经懒散得动不了了,李于飞给他吹干了头发,又压下来覆在他身上,吻他的额头和脸颊。 “不要了。”孙先云闭着眼睛,低声喃喃。 李于飞笑了一下,下床放好吹风机,又关了灯,才上来抱住他。 “你不回次卧睡?”孙先云被他抱在怀里,感觉有些奇异,忍不住问。 “次卧被子有点薄了。”李于飞在他头顶这么说。 这会儿天气确实已经冷下来,S市又是南方城市不通暖气,孙先云便没再问,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李于飞忽然又道:“对了,我今天收到了三万块。” 孙先云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和他结束的,居然又滚到了一起。 他刚要说话,李于飞开口道:“我给你转回去了,以后不用再打钱。” 孙先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在他怀里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李于飞笑道:“明明我住你的,吃你的,用你的,为什么你还要给我打钱?” 他拉上被子盖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27章 许亦慎跟简铭出差去了。 两个人在H省C市落地,简铭在本地的合作伙伴冯老板亲自开车来接,一起吃了晚饭,又把他们安顿在酒店。 “C市变化好大。”许亦慎没待在自己房间,跑来简铭的房间溜达,“自从大学毕业,我好像就没来这里看过了。”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一直盯着简铭。简铭拉好了窗帘,在收拾行李箱里的东西,背对着他站在衣架旁,将大衣一件件挂在衣架上,他里头只穿了一件毛衣,薄薄的很修身,显出宽阔的肩膀。许亦慎喉结上下滚动,几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简铭一愣,拍拍他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干什么?” 两个人分居大半个月了,他居然问干什么。 许亦慎没好气道:“我不干什么,我冷。” “C市还没有S市冷,”简铭转了个身,上下打量他,“你穿的也不少了。” 许亦慎:“…” 他把手放在简铭的皮带上。 简铭眉头一动,立刻扣住了他的手。 许亦慎委屈地叫:“这么久了,难道你都不想我吗?” 他们没真正分手,可居然快一个月没上床了。 简铭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许亦慎噘着嘴看着他,身体轻轻地蹭他,下身衣料摩擦着,他很快就蹭硬了,小声祈求道:“我想要。” 简铭眼神一动,双手握住他的腰,刚要说话,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简铭拿出来一扫手机屏幕,只能轻轻推开他,去窗边接电话。 “妈?” 许亦慎本想缠过去,一听就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到了,吃过晚饭了,在酒店。” “因为还有一个朋友,我就陪他一起住在酒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简铭回头看了许亦慎一眼。 许亦慎疑惑地朝他挑眉。 “好吧,我问问他。要是过去吃饭,我等下就告诉你。” 许亦慎腾地站了起来,瞪着刚刚挂断电话的简铭:“什么吃饭?” 简铭道:“我妈叫我回家住,听说有朋友一起来,就让我们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许亦慎始料未及,喃喃道:“回你家?你家不是在D县吗?我记得离C市挺远的,我们一大早开车去?” 简铭一顿:“早不在D县了,搬过来好多年了。” “所以你妈现在在C市?!”许亦慎大叫,“你怎么不早说!” 他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我一点准备也没有,难道就这么去见你妈?哎呀早知道我这次就不来了!” 简铭有些好笑:“我妈又不是什么可怕的大人物,不用紧张。”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她,第一印象很重要的!”许亦慎瞎转了一会儿,跑过来抱住简铭的手臂,“我能不去吗?” “随你。”简铭瞅着他撒娇,不禁一笑,“真的就是吃个饭。” “那…”许亦慎想了想,“那你就说是普通朋友,要是一开始就说是男朋友,我怕她会难以接受。” “不会,她知道我有男朋友。”简铭低头看他,又补充道,“而且,她也认识你,知道你长什么样。” 惊天霹雳! 许亦慎整个人都傻了:“她怎么会认识我?你给她看过我的照片?” “大学的时候给她看过社团活动的合影。我从小到大玩得好的朋友和同学,我妈都认得,她也知道孙先云。” 许亦慎又有点酸了,许茹对他就没有什么关注,她所记得的他的朋友,也就是父母圈子相同的朋友。 他脑中幻想了一下,简铭带他进门,一本正经地介绍:“妈,这是我男朋友。” 许亦慎腾地满脸通红。 他抓着简铭的手臂:“不行不行。还是说我就是你的大学同学,别的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简铭奇怪道:“我不说,你以为她就看不出来?” 许亦慎嘟囔:“反正你不能说。” 简铭歪着头,伸出一只手,把他噘起的嘴上下一夹。 许亦慎啪地打掉他作乱的手:“我认真跟你说话呢!” 简铭笑了一声,忽然低下头,凑过来吻住他。 许亦慎一愣,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可没想到简铭吻了几下,猛地把他抱起来,几步滚到了床上。 “??”许亦慎连忙要从他身子下面钻出来,“等一下…” 简铭扣着他的裤腰,一把将裤子扒了下来,裤兜里还掉出几袋润滑液和套套。 “…”许亦慎欲哭无泪,勉强跟他商量道:“明天我们回家吃完饭,晚上再…” 他好久没做了,今晚上搞完,明天肯定会有点不舒服,到时候要是走路姿势奇怪,简妈妈该不会觉得他身体有残疾吧? 简铭拉开他两条长腿,自己压上来,撕开了润滑液的包装,低声道:“来我房间之前,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许亦慎羞愤得脸都红了。简铭没等他回答,手指往他下头一插,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的手指沾着润滑液捅进去,轻轻揉了几下,许亦慎就反抗不动了,满脸潮红,张着腿瘫在床上。 那下头的穴儿早已经被他自己仔细洗过,捅开了,就是等着过来勾引简铭的时候干起来方便,没想到这会儿真如了简铭的意。 许亦慎拿手臂捂着眼睛,耳边听到简铭解开皮带扣的声音,而后是撕开安全套的塑料包装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两条腿被抬起来,下头被那根熟悉的、又热又硬的东西捣了进来,硕大的龟头擦过阳心。脑子里其他想法霎时都丢了个干净,许亦慎颤抖着呜咽一声,一下子缠住了简铭。 酒店的床垫没有家里的好,轻轻一摇就吱呀吱呀作响,许亦慎被身上的男人颠着,一摇一晃,床垫也随着吱呀吱呀,这场景忽然让他想到两人的第一次。 学校旁边的小旅馆可比不上现在的酒店,里头的房间灯光昏暗,床单被套满是潮气,还能隐约听到隔壁的笑闹声和窗外小吃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喧哗。 两个人没有经验,洗完澡之后趁着酒意摸摸索索抱在一起,在床上缠着缠着,衣服就不知何时脱了个精光。许亦慎大着胆子,去摸简铭下面,伏下去给他口。 那时候的简铭青涩得不得了,忍得额头都冒了一层汗,要拉他起来:“别这样,大家都在隔壁,会听见。” “今天演出成功,他们又累,又都喝高了,不会听见的…”许亦慎吞吐着,含糊不清地说。 简铭依然不肯,把他拉起来,抽出床头的纸巾给他擦嘴。 许亦慎跟他光溜溜抱在一起,又缠又蹭:“老公,我想你干我。” 他拉着简铭的手去摸自己后面:“我洗干净了,你摸。” 已经湿湿软软的了。 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许亦慎趴在床上抱着满是潮气的枕头,被简铭按着腰,摇得整张床吱呀作响,像随时都会塌掉。他第一次体会到天翻地覆的没顶快感,只能拼命把浪叫呻吟捂在枕头里,不停摇着腰,迎合男人疯狂的撞击顶弄。 那时候的简铭可不像现在这样克制,在床上猛得不得了,给许亦慎开苞这天晚上又喝了点酒,几乎没把人搞死在床上。许亦慎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失禁了,床单被套上黏糊糊的都是水和精液,他像滚在腥臭的烂泥里,只能随着男人的动作摇摆,耳边是停不下来的,床垫的吱呀声。 第28章 第二天,许亦慎拒绝了简铭一起提前回家坐坐的邀请,一大早爬起来出去洗了个头吹了个发型,又到商场给自己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无比青春的行头,等快到饭点简铭从家开车过来接他时,被他隆重得仿佛要上选秀节目的造型吓了一跳。 “是不是太夸张了?”简铭上下打量他,还伸手摸一摸他修过的眉毛,调侃道,“我妈会以为我包养小男孩搞不正当关系。” 许亦慎脸一红,瞪他:“闭嘴。” 他手里抓着个纸袋子,那是临时在商场给简妈妈买的一套护肤品,一路坐车来到简铭家楼下,纸袋子边缘都被许亦慎的手汗打湿了。 这个小区已经不算很新,清一色十几层高的小高层,最高也没超过二十层,住起来非常舒服。仅从楼房外表看来至少是六七年以前的风格,不过强在交通便利,离市中心比较近,生活配套齐全。即使简铭前两年又在C市买了一套宽敞的新房,简妈妈依然住在这里不搬。 许亦慎跟着简铭乘电梯上楼,紧张地问:“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小辈?” “她当老师当了一辈子,什么样的年轻人都见过了。”简铭想了想,“不过当老师的人,应该都喜欢成绩好、谦虚、乖巧有礼貌的好学生吧。” 许亦慎:“…” 他怀疑简铭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这些优良品质他这个学渣是半点不沾。 叮—— 电梯到了。 简铭抬脚要往外走,许亦慎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 简铭奇怪道:“先下电梯啊。” “我…”许亦慎开始打退堂鼓,嗫嚅着小声道,“要不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简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把他拖下了电梯。 不仅如此,他还在走廊里大声喊:“妈!我回来了!” 一栋单元楼的一层就只有两户,其中一户正敞着大门,里头传来炒菜的滋滋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应了:“快进来帮忙!” 许亦慎只能被简铭拖进了门。 他拘谨极了,一进门连头也不敢抬,跟简铭在门口一起换了拖鞋,听到啪嗒啪嗒走过来的脚步声,连忙把手里的纸袋往前一递:“阿姨您好,我是许亦慎!” “哎呦,好精神的小伙子啊。你不是跟铭铭一届的吗?看起来比他年纪小多了。”简妈妈没推辞他的礼物,接过来随手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就拉着他的手臂往里走,“快进来坐,等下就能吃饭了。阿姨听说你是S市人,就做了个糖醋排骨,也不知道正不正宗。” 许亦慎被她拉着往前走,这才敢抬头看了一眼。 来之前在车上,简铭提过自己母亲的名字,叫曾寻芳。本以为按照这个名字,以及中学老师的职业,曾女士应该是一位清瘦内敛文质彬彬的中年妇女。然而实际上她白白胖胖的,中等身高,仪态气质很好,不过脸上总是笑呵呵,显得有些憨厚,齐肩短发染成时髦的栗棕色,还烫了波浪。 正在许亦慎偷偷打量她时,她回头一看。 许亦慎被抓了个现行,一下子满脸通红,仿佛学生时代偷偷数班主任头上的白发,冷不防和突然回头的班主任四目相对。 为掩饰尴尬,他硬着头皮夸道:“阿姨好年轻啊。” 简铭在背后扑哧一笑。 许亦慎真想回头抽他。 曾女士也哈哈大笑,她笑起来一点也不矜持,倒让许亦慎放松了不少。她笑道:“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人夸我年轻,我就高兴!” 她把许亦慎带到餐厅让他坐,又招呼简铭进厨房打下手。 简铭一回家就不想干活了,推卸道:“我要招呼朋友呢。要么你招呼他,我进去做饭。” 许亦慎一下子回头,哀求地看着他,显然不想独自面对男朋友的妈妈。 “尽找借口,懒鬼。”曾女士嘟囔着进厨房了。 等她进去,许亦慎立刻推着简铭往客厅走,小声质问他:“你不来帮我,还看我笑话!” 简铭一把揽住他的腰,许亦慎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被简铭带着走进房间。 “你干什么?!”他小声抱怨,随即发现这间屋子似乎是简铭的卧室,里头的书桌上,书柜里,都摆着不少照片。 许亦慎一下子被吸引,跑过去看。 书桌上的照片时间比较近,是简铭工作之后每年春节和母亲一起过年的合影。书柜里的照片则有简铭研究生、本科和高中时期与朋友们的各种合影,许亦慎也在里面占据一席之地。 “你人缘还挺好的,”许亦慎喃喃道,“不过,怎么没有初中的照片?” 简铭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膀:“高中之前的照片都弄丢了。” “全都弄丢了?总还有几张留下来吧?” 简铭摇摇头:“搬家弄丢的,那时候太仓促,带不了什么行李,就把很多东西都寄存在亲戚家。后来过了太久,亲戚也忘了东西放在哪里了,都找不见了。” 许亦慎遗憾道:“好可惜啊,我好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简铭在他后颈蹭了蹭:“小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帅。” 许亦慎震惊:“原来你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简铭道:“我又不瞎。” 平时简铭从来不强调长相,无论多惊艳的帅哥美女,都很少能让他多看两眼,他自己也不太讲究穿着打扮。许亦慎一直以为他是美而不自知、天生对外表不太在意的那类人。 “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清丽脱俗,与众不同,原来你也一样是个自恋的臭男人。”许亦慎小声打趣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搬家的?我记得一直到大学分手之前,你都还没搬家,为什么突然就搬到C市了?” 这确实不符常理。因为寻常家庭搬家,基本上是为了方便父母工作或者方便小孩上学,而那时候简铭已经快要大学毕业,父母的工作生活圈子早就固定在D县,为什么会搬到人生地不熟的C市来? 简铭沉默了。 许亦慎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放低声音:“怎么了?” 简铭道:“那时候家里出了些事,就搬过来了。” 许亦慎一愣,忽而又想起快毕业时老也联系不上他,两人仓仓促促什么也没说清楚的分手。 他连忙追问:“是不是快毕业的时候…” “吃饭啦!你们两个跑哪去了?”曾女士在外面大声喊开饭。 许亦慎的问题被打断,但依然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拉着简铭的手飞快地重复一遍:“是不是快毕业的时候?那时候你家出事了?” 简铭抿着嘴:“出去吃饭吧。” 他这副模样,许亦慎几乎立刻就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盘根究底的急切,跟着简铭走出房间。 曾女士已经坐在餐桌旁,正在扭动僵硬的脖子,简铭连忙过去,给她按了一会儿肩膀。 “唉,现在越来越不行了,今天就是多炒了几个菜,在厨房弯了一会儿腰,都受不了。”曾女士哎哟哎哟地叫着,显然深受颈椎病的折磨。 简铭凉凉道:“是最近又天天在打牌吧。” “没有啊,这半个月都没有出去打牌了,就是偶尔到楼下那个肖阿姨家里坐一坐。” “…”简铭道:“我让你去扎银针,你有坚持去吗?” 曾女士讪讪道:“那个太痛了,我做做推拿就可以了。” 她见许亦慎还拘谨地坐在她对面,就让简铭停下:“行了行了,先吃饭吧,下午你送我去扎针。” 简铭坐在了许亦慎旁边。 曾女士微微一愣,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却浑然不觉,仿佛就应该这么坐。 她看了看许亦慎,动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小许,试试这个。” 许亦慎连忙双手端着碗接过:“谢谢阿姨。” 简铭自己夹了一块,吃完评价道:“不够甜。” 曾女士道:“你在S市待久了口味也变了?我放了好多糖了。” 简铭道:“他们那儿的糖醋排骨,上头盖的几乎就是糖浆,吃两块就甜齁了。” 许亦慎连忙说:“我不喜欢吃太甜的,阿姨做的这个刚好。” 简铭瞥了他一眼,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梅干菜:“你试试这个。” 许亦慎只吃过梅干菜扣肉,没吃过青椒梅干菜,还以为就跟梅干菜扣肉差不多的味道,结果一口下去,差点辣到爆炸。 简铭哈哈大笑,起来给他拿了一盒旺仔牛奶,许亦慎连忙戳开喝了一大口,气鼓鼓瞪了他一眼。 曾女士一边吃,一边看他们俩,看许亦慎除了糖醋排骨就只夹清汤寡水的素菜,不由开口问:“太辣了?小许吃不惯?” 许亦慎不敢在两个H省人面前说自己能吃辣,但是又觉得自己平时确实没这么菜,一时间答不上来。 简铭道:“他能吃一点,毕竟大学在这里读的。不过平时确实不吃口味这么重的,你是用的本地辣椒吧?” 曾女士道:“对啊,本地辣椒比较香。这些红辣椒是你小姨上个月给我捎的,你外婆自己种的。” “还有吗?我这次回去带一点走。” “没了,我全做成剁辣椒了。给你拿几罐剁辣椒去。” “我还要一点新鲜辣椒。” “那得问问你外婆还有没有。” 许亦慎掺不进他们的辣椒话题里,只能默默吃饭。 简铭跟母亲的感情确实很好,完全不会像他和许茹那样相顾无言尴尬冷场,他们聊着聊着就切换了方言,许亦慎更加听不懂了,好在简铭一边聊天,一边也不忘帮他夹菜,偶尔让他搭几句话,没让许亦慎觉得受冷落。 这会儿曾女士在说自己前几天的牌局,方言和普通话掺杂着,说手气如何如何,某一局拿了怎样的牌,最后胡了多少胡。 许亦慎会打麻将,但曾女士说的似乎不是麻将,他就小声问简铭:“这说的是什么牌?” “是字牌。”简铭笑道,“我老家那边大多是打字牌,不怎么打麻将。” 曾女士便问:“小许会打牌吗?” 许亦慎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拿眼睛直瞟简铭。 简铭道:“他会打麻将,但是打得很烂。” 许亦慎讪讪道:“我妈倒是很会打麻将的,我脑子不够灵活。” 曾女士像是突然想起来:“哦,对了,看我这记性,还没有问问你妈妈…” “妈,吃完了喝点汤。”简铭忽然伸手拿过她的碗,给她盛汤。 曾女士被打断,就没再说下去了。 但听她刚刚那半句话,她似乎认识许茹。 许亦慎心中咯噔一下,脑子里乱糟糟没有头绪的疑问似乎隐约连成了一条线。 他不敢突兀地追问,怕曾女士对自己印象不好,只能心里想着等回去了问问许茹这是怎么回事。 餐桌上一时没人说话,简铭给曾女士盛了汤,又给许亦慎盛一碗,最后才是自己。 曾女士瞅着他,喝了汤,感慨道:“还是儿子在身边好啊。”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许亦慎听出了几分辛酸。曾女士寡居外地,亲戚朋友都在老家,唯一的儿子也不在身边,虽然简铭有出息也很孝顺,但是不能时时刻刻伴在身边,再有出息似乎也没什么用。 简铭道:“我在宏远资本的工作都交给职业经理人了。酒店这边已经约定好,我负责发展西南片区,以后应该会常常回家。” 曾女士和许亦慎的神情都变了。 许亦慎顾不上别的,立刻道:“你以后要回家发展?” 简铭一愣:“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S市,但是会往这边跑得勤快一点。” 许亦慎根本不信,简铭光是谈H省这边新开的酒店,一个月里就有十几天都在H省,以后他负责西南片区的铺设,岂不是跑完这个省跑那个省,一年外地出差的时间比待在S市还要多? 曾女士见他俩之间的气氛霎时就变了,连忙收敛脸上的笑意:“工作的事你还是要慎重考虑,毕竟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要问问对象的意见。” 简铭看了许亦慎一眼:“我知道。” 许亦慎铁青着脸不说话。 第29章 吃完午饭,两个小辈洗了碗,简铭就开车送曾女士去中医馆扎针。 许亦慎在车上等他,简铭一回来,他立刻发问:“工作的事你为什么没跟我提过?” 简铭道:“这事也就是前阵子才决定的,正想跟你提。” “你都已经决定了,才来跟我提?”许亦慎瞪着他,“就是知会我一声吗?” 简铭微微蹙眉:“谁工作不需要出差?而且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S市陪着你,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当吗?” “你敢说你大部分时间都在S市?你想想就投资这边这个酒店,你在H省待了多久了?以后你在这边摊子越铺越大,事情都在这边,你肯定是在这一片办公最方便,到时候你还会回S市吗?” “这边的酒店我参股不多,日常是其他老板管理,除了投资到开业这段时间,我不用经常跑的。” “那是现在,你刚刚在西南片区起步。等以后你在这边的酒店多了,你的工作重心自然就会转移,这是想都不用想的问题。” 两个人各执己见,谈话像车轱辘一样转来转去又回到原地。简铭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放弃走出S市继续发展的想法,许亦慎几度要发脾气,都强行忍住了,直到简铭的电话响起来,才总算中止了这个胶着的局面。 “喂,冯老板。”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买票。” “行,辛苦冯老板。” 挂完电话,简铭低头在手机上买票:“我们晚上去X市。” 许亦慎仍然板着脸:“C市的不看了?” “那个老板加价加得离谱,不考虑他那个店了。”简铭买好车票,“X市就在旁边,坐高铁半小时,到了有另外一位合伙人接我们。” 许亦慎悻悻道:“你在这边人脉倒挺广。” 简铭一顿:“我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又在省内读了大学,绝大部分朋友和同学,都在省内工作。” 许亦慎闻言,闷了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为了我留在S市,跟家人朋友离这么远。” “没有。留在哪里不是谁为了谁牺牲了什么,是个人选择。”简铭叹一口气,“S市发展机会多,年轻人都想留。” 可那是年轻人,刚从校园毕业的干劲十足的年轻人,而且其中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S市打拼到三十几岁,攒够资本就回老家安定下来。 简铭的年纪恰好也到这个岔路口了。 许亦慎担心他现在选的路,会让他和自己渐行渐远。 许亦慎道:“我们都在S市有房有车,没有什么经济压力,以后又不会有孩子,住在这样的大城市,做什么都方便。” 简铭点点头:“嗯。” 他拍拍许亦慎的肩膀,似乎是安抚。 两个人等曾女士扎完了针,把她送回家一起吃了晚饭,就开车去酒店提了行李前往高铁站。 X市也算是H省内经济条件排名前几的城市,然而各位合伙人已经先看过了C市那处酒店,看来看去总还是觉得C市那处最好,在X市逗留了三天又去Y市看了几天,最终只能矮子里头挑高个,决定在X市的三处心仪地点里选一个。 简铭本打算留在X市跟进,但曾女士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在浴室滑倒摔了一跤,拿手撑了一下地,结果手好像骨折了。 许亦慎听见电话那边曾女士哭叫着“妈妈的手断了”,这头简铭的脸色唰的一片惨白。 他让曾女士喊楼下的肖阿姨帮帮忙,先去医院,自己一挂电话立刻起来收东西。跟他们合作投资的冯老板人很热心,连夜开车送他们回C市,好在离得不远,走高速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简铭联系上肖阿姨,找到急救室外,肖阿姨和她老伴都穿着花里胡哨的大棉袄家居服,揣着手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 远远看见他走过来,肖阿姨便朝他招手:“小简!” 简铭几步过去,连连跟她道谢,又问她是不是垫了钱,先把钱转给她。 肖阿姨特别喜欢他,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忍不住满意地上下打量:“哎呀,要不是我那女儿结婚结得早…” 她老伴拐了她一下:“行啦,人家小简处着对象呢。” 肖阿姨收敛了一点,又感慨道:“小简你确实是有出息,可也不能不管你妈啊。人上了年纪,儿女不在身边,万一像今天这样出个什么意外,你在S市哪管得了这么远。你妈又没个老伴儿…” 她老伴又拐了她一下:“走了!别啰里八嗦的。” 送走了两位邻居和冯老板,简铭满脸疲倦,在手术室外的凳子上坐下。 许亦慎挨着他坐下,道:“你妈送过来肯定没带衣服和日用品,还得回去给她收拾东西送过来。” 简铭点点头,低声道:“等她做完手术,我回家去收拾。” 许亦慎知道他要等到手术结果出来才会安心,便没说什么,想了想又提道:“这家医院是C市最好的公立三甲吧?床位应该很难办,我问问这边有没有朋友能托一下关系。” 简铭一怔,随即道:“我有认识的人。”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一位戴着眼镜的儒雅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小简?” “李叔叔。”简铭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又要麻烦你了。” 这位姓李的医生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客气。你妈妈这次是怎么了?又是左手吗?” “在浴室里滑倒了,用手撑了一下地。” “唉,这样反反复复,会出问题的。” 正说话间,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不一会儿,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简铭连忙上前问情况,许亦慎见前几日还是中气十足精神极佳的曾女士,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连忙凑过去:“阿姨,感觉怎么样?” 曾女士脸色惨白,虚弱地半睁着眼,哼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医生跟那推着病床的护士说了几句,便将曾女士安排在一处已经满员的病房里,加了一个床位。 许亦慎在旁边听了几句医生的话,才知道曾女士多年以前出车祸伤过左手,那之后左手就一直有些脆弱,动不动就扭伤、骨折。医生提醒简铭,人年纪大了骨头本来就会变脆,曾女士这样反反复复,左手骨头的情况会越来越差。 简铭眉头紧皱,站在病床边一言不发。病房里另外三张床上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有一个麻药的效力过了,正哎哟哎哟地叫唤,陪着他的子女数落他,说要他别干活别弯腰,他偏不听,这下伤了腰又花钱又遭罪。 骂人声、抱怨声、痛呼声,掺杂在一起,这就是医院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场景。 李医生跟曾女士的主刀医生了解了情况,又细声问了曾女士一些问题,而后对简铭道:“还算幸运,是轻微骨折,而且没有伤到手腕关节,注意休息保护,过两个月就好了。今晚上麻药过了之后可能会比较遭罪,明天要换一次药,刚刚换完药也会比较疼,不过捱过了这前三天,后面就好受了。” 简铭谢过了他,将他送出去,回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亦慎拍拍他:“我留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给阿姨收拾东西吧。” 这会儿已经十一月底,曾女士出来时只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为了固定受伤的手臂,睡衣的袖子还被医生剪掉了一截。 简铭看着母亲这副凄惨的模样,说教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我回去收拾,你先在这里陪着。” 简铭出去了,没过多久,医院的病房熄灯了。 许亦慎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 病房的门并没关,外头走廊上的灯光依然能照进来,只是病房中这么一暗,外头的走动声,说话声,哭闹声,就变得尤为清晰。 许亦慎枯坐着,无聊就玩一玩手机,玩着玩着,忽然听见床上的曾女士吸了一下鼻子。 许亦慎连忙凑过去:“阿姨,怎么了?” 曾女士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抹了抹眼睛。 许亦慎没料到她会哭,小心地问:“是不是麻药过了?现在很疼?” 曾女士勉强道:“没有。就是觉得…” 许亦慎紧张地听着,以为她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没想到她说:“就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差了,总是折腾简铭。” 许亦慎愣住了,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连忙安慰她道:“他孝顺您,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这是意外,您自己肯定也不想跌倒受伤。” “要是我身体好一点,我就跟他去S市了,也不会让他两头跑。”曾女士道,“以前我去S市住过,一去那里,就得了鼻炎,嗓子也天天不舒服,只能又回来,一回来就好了。” 许亦慎笑道:“S市空气太差了。” “我知道,他想回来照顾我,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是觉得我以前吃了苦了,希望我老了能活得舒心顺遂。”曾女士断断续续地说,“可是,人要往高处走,他都辛辛苦苦在S市打拼出来了,现在又回来,不是往回退步吗?” 许亦慎抿着嘴不说话。 其实他心里明白,做生意的人就是全国各地到处跑,没有什么从一线去到二线就是倒退的说法。但是他没法开口这么安慰曾女士,因为他心底里希望简铭不要到处乱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他陪着曾女士说了会儿话,曾女士的麻药过去了就开始疼了,有时候话也说不清楚,只能低声叫唤,许亦慎问她要不要叫医生来开些止痛药,她又说还能忍一忍,就这么煎熬着直到凌晨一点,简铭回来了。 他带来了曾女士的衣服和日用品,还买了一架单人的折叠床,铺在病床边上。许亦慎折腾了一天,已经困得不得了,出去找到洗漱间简单洗了洗,回来就爬上了折叠床。 简铭把毛毯抖开盖在他身上,许亦慎迷迷糊糊抱住他,让他躺下一起休息一会儿。 “你先睡吧,两个人太挤了。”简铭给他掖好被角。 “那五点钟你叫我起来,你上来睡。”许亦慎说话的声音已经迷蒙,说完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许亦慎醒来就已经快七点,连曾女士都醒了。 他腾地爬起来,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不好意思地问曾女士:“简铭呢?” 曾女士精神好了些,道:“他出去买早饭了,你快去洗漱吧,待会儿就能吃东西了。” 许亦慎连忙去收拾自己,回来又将折叠床收好,打算白天自己陪着,让简铭回家去好好睡个觉。 简铭带回来馄饨,蒸饺,小笼包和豆浆油条。曾女士自己坐起来吃了馄饨,护士就过来给她换药了。 许亦慎小声问简铭:“你昨晚有没有休息?” 简铭道:“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儿。” 许亦慎看他憔悴了些,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也有红血丝,不禁有些心疼,道:“你回家睡一觉,白天我在这边守着。” 他担心简铭疲劳驾驶出事,让他打车回去,车钥匙留给了自己。病房里人多,简铭没说什么,只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第30章 许亦慎多休了一周假,跟简铭一起日夜轮流陪守,直到刘敏一天给他打三个电话催他回去,他才不得不走。 曾女士还要继续住院观察一周,简铭便留下来陪护,许亦慎心里当然明白这是应该的,然而又有些止不住的担心。 简铭开车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他试探地问简铭,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简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等我妈的身体稳定了再说吧。” 许亦慎心里有点着急了,尽量不露声色地问:“十二月底?还是过年之前?” “说不准。”简铭面无表情,“你非要问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吗?” 许亦慎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气。 这段时间两个人轮流在医院守着,本来就都很累了,更何况简铭照顾自己母亲是天经地义,许亦慎却没这个义务,他好心好意多休了一周假做了本不是他义务的事情,简铭还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我连问都不能问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S市而已。” 简铭疲惫道:“最近都不会回去了。” 果然是这样。许亦慎连忙提出早就想好的建议:“不能给阿姨转院到S市治疗吗?” “她在S市住不习惯。” “但是在S市我们就方便照顾她啊。” “现在她情况已经好多了,我一个人也照顾得过来。本来人受了伤就不舒服,我不想她去了S市还要忍受其他身体上的不适。” 许亦慎道:“你倒是为她考虑得很周全,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简铭皱着眉:“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你不能忍一忍吗?” 许亦慎憋了一会儿没憋住,还是问了出来:“要是你在这里待着…就不回去了呢?” 简铭轻轻叹了口气,安抚道:“不会的。” 这句轻飘飘的安抚,根本起不到作用。许亦慎又道:“要是、要是非让你选,你会选你妈,还是选我?” 简铭头痛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问这个?” 许亦慎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刁钻,他现在就像是那些无理取闹问男朋友“我和你妈掉水里你会先救谁”的幼稚小年轻。他没回答简铭的问题,而是说:“要是我,我就会选你。” 简铭道:“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已经尽量在平衡了,你不要自己制造矛盾。” 许亦慎被他教训了,有点难受,小声道:“不是我要制造矛盾,矛盾就是存在,是你自己装作看不见。” 简铭:“…”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说的没错。” 两人沉默着一路开车到达机场,下车之前,简铭忽然凑过来抱住了他。 许亦慎微微一愣,也抬手回抱。 “这阵子辛苦你了。”简铭低声道,“跟我在一起有很多矛盾、麻烦…” “跟谁在一起都有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啊,”许亦慎打断了他,“就是你别忘了我还在家等你,等这次结束,你回S市就要搬回来住。” “嗯。”简铭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许亦慎匆匆回到S市,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年底公司的事情多,有些堆积的决议需要审批签字,这些许亦慎都提前在手机上看过,签字的时候再过一遍就行,做起来还比较快。然而会议却是快不了的,自他回来一整个星期,都是开会,签字,开会,签字。 期间孙先云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看烟花,说自己包了一整层露天餐厅,可以顺便捎上许亦慎让他在角落坐个桌子饱饱眼福。忙到吐血的许亦慎一听他还有时间在那悠闲地约会,气得破口大骂。 骂完挂了电话,他又像吃了一整棵树的柠檬,心里埋怨简铭不懂这些浪漫。 他们两人的消费观念完全不同,简铭可以在投资上大把花钱,自己的生活却很简单,许亦慎则会在生活质量提升方面花很多钱。 像孙先云这样几十万几百万丢下去只为博美人一笑的事,简铭绝对不会干。 心里埋怨着,许亦慎忽然想到什么,给许茹打了个电话。 那边一接,他就开门见山道:“许女士,你认识简铭吗?” 许茹顿了顿,在那头笑了一声:“怎么了?他说我什么了?” 许亦慎皱起眉:“他没说。但是我去了一趟C市见了他妈妈,他妈妈好像认识你。” “…”许茹道,“今晚回来吃饭吗?” 许亦慎无法拒绝,只能应下。 许茹仍然住在离婚前和他父亲共住的那套房子,有个在他家做了十几年的阿姨依然在帮她做饭。 做完饭阿姨就下班回家了,留下餐厅里对峙的母子俩。 许茹给他夹菜,许亦慎不接,冷声道:“我自己会夹。现在可以说说简铭的事了吗?” 许茹放下筷子:“你们还在一起?” 许亦慎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你们复合之后到现在,还没分手?” 她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亦慎难掩惊讶,语气也变冲了:“最近你还找过他?!” “当然了。”许茹继续吃饭,“亦慎,你现在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这样的小子跟你父亲当初是一样的,等他飞黄腾达了,就会来对付你。我怕你像我一样栽跟头,当然要及时出面。” “他对付我什么?他有他自己的公司,我有我的公司,他根本都不会插手我的生意,你不要以为谁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许亦慎从来不知道简铭还面对着来自许茹的压力,可是他在自己面前一句话都没提过。 “他跟爸爸是不一样的!他自己有本事,根本不用图我什么!” 许茹轻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才可怕。” “简铭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许亦慎盯着她,“你不要吃了一次亏,就打死一片人。等你以后了解他了,你就会知道…” “我知道。”许茹道,“如果他不是你男朋友,我应该会把他挖过来当左右手。他很诚实,很聪明,懂得报恩,也很有野心。” 许亦慎没料到她会给简铭这么高的评价,愣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 “但是这么玲珑的人,你掌控得住吗?”许茹支着下巴,“亦慎,我了解你的脾气。你看,我们明明是最亲的人,都因为各自的坏脾气而把关系闹得这么僵。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会觉得,我跟你爸爸的事不完全是他的错,我性格太强势、脾气太差、压他压得太狠了,也是原因之一。” “你父亲当年也是跟简铭一样的大好青年,我也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可我们最后还是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许茹沉声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反思,难道真的是我的坏脾气导致了这一切吗?” 许亦慎心想:难道不是吗? 许茹道:“冲他发脾气、吵架,固然是一部分原因,可是哪对夫妻不吵架?最大的原因,是我们出身的圈子本就不一样,这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矛盾。” “我想带他融入我的圈子,可是我的朋友们看不上他,他自然会感觉受到了排挤和轻视,他也完全不能适应这个圈子的三观。可要我去融入他的圈子,接受他的三观,他又觉得委屈了我。” “我们一起住在S市,他父母不肯搬过来,因为熟人都在老家,住起来自在。可是父母老了,他就得常常回去,还得带着我一起回去。我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没伺候过,过去了要服侍他的爹妈,他老家还是在山沟里头的土砖屋。他也觉得委屈了我,可是事事让他伺候,我公公婆婆又心疼儿子。” “后来我就不去他老家了,我也知道他们那边的亲戚怎么编排我,我不在乎,我觉得他对我好就可以了。” “现在想想,矛盾集中爆发,大概是在他回老家给他爸妈修新房那几年。” 许亦慎有印象,那会儿他正在读高中,周末放假回家,偶尔会碰上父亲。 那时候他父亲两地奔波,常常周五白天上完了班,赶当晚的飞机回去,倒几班车回到老家,监一天两天工,又连夜赶回来,累得像个鬼一样,又黑又瘦。许茹心疼他,叫他不要修房子了,把父母接到S市,或者在老家当地的县城买套房子。 “可是他怎么说的?他说老人家在老地方住了一辈子,是不习惯搬家的,就爱跟那些老朋友待在一块儿,他不希望为他奔波了一辈子的父母,老了还要为了他的方便迁就他。” 许亦慎的脸渐渐白了。 他和简铭争论要曾女士搬到S市来时,简铭说的话,竟然跟他父亲曾说过的话如出一辙。 “而他越是累,我越是心疼,觉得他父母不体谅儿子。但我一说他父母的不是,他就跟我吵架。后来我才想明白,他心里很自卑,总是怕我对他父母有什么意见,怕我看不起他们。这种心态是长年累月,我们的经济地位差异、朋友圈的差异、价值观的差异,慢慢造成的。” “我们的很多矛盾,是从出生就注定的矛盾。因为我们的经济地位、三观、交际,都完全不同,这会让我们越走越远。”许茹轻笑一声,“他比我先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要反过来控制我,从决定一切的经济基础上着手,扭转这个局面。” “不过因为他能力不足,时间太短,没有成功。如果换成简铭呢?” 第31章 许亦慎回答不出来。 许茹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我不告诉你他以前的事,就是怕你知道了会心软,脑袋更加糊涂。既然你现在回答不出来,那就问问他的看法吧。” 许茹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许亦慎一怔,立刻道:“等一下!” 电话已经接通了。 安静的餐厅里,简铭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许阿姨,晚上好。找我有事吗?” 许茹道:“我之前跟你提过,要你们分开。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道:“阿姨,能不能再过段时间给您答复,我最近…” “我已经给你很久的时间了吧?从八九月份到现在,小半年了。” 电话那边还能听到医院嘈杂的声音,简铭还在为了母亲的事焦头烂额,许亦慎看不下去了,伸手去夺许茹的电话。 许茹避开他的手,警告地瞪他一眼:“我知道最近你可能很忙,日子过得不顺心。可就是这种不顺心的时候,你才要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可能性。” 许亦慎的手停了下来。简铭在那头停顿了半晌,才说:“最近我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 “跟我在一起,的确会让他受很多委屈。而我渐渐的,还会因为他的委屈而觉得烦躁。” “可能我们确实不合适,但是我很爱他。” 然而许茹早已经不会为这种感人的告白而心软,她道:“这种话就不用跟我说了,我只要听一个结果。” “我…”简铭犹豫了。 许亦慎的心悬了起来。 最后,简铭道:“我不确定,他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最好的。” 许茹道:“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以后怎么可能走得下去?等碰到了问题和矛盾,以你这种摇摆不定的心态,能够勇敢地去克服困难吗?” 那头的简铭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又放弃,只满含无奈和疲倦,轻声道:“您说得对。” 许茹挂了电话。许亦慎紧握拳头,眼睛瞪得通红:“你为什么要这么逼他?他妈妈现在还住在医院里,他的生意最近也不顺利,忙得要死要活的,你偏偏这个时候要他回答吗?” 光是一想到简铭现在几面夹击的压力,被爱人的母亲轻视的低落心情,许亦慎都心疼得不得了。 许茹却道:“现在逼他想清楚,也是为了你们以后好。我不想你们两个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才闹掰,那时候你已经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离开他,你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许亦慎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茹现在的日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忙碌,回到一个人的家里。 在今天之前,许亦慎一直坚信只要自己控制好脾气,两个人和和睦睦,就能一起走下去,可听了许茹的话,他又不敢确定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生活里那么多琐碎的杂事,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层出不穷,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有耐心消磨殆尽的一天。 而且控制脾气也不一定有效,因为坏脾气不是问题的根源。这段时间,他明明已经认识到自己脾气不好,努力控制着情绪,再也没有对简铭说什么伤人的话,可两个人的恋情却仍然一直在危机边缘游走。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难道就因为不能自己决定的出身,他们两个就注定不能相伴一生吗? 许亦慎带着一肚子的不甘和无奈回到翠园。 他很想见见简铭,可又不知道能跟简铭说些什么,这会儿简铭应该还在医院忙着,他不想让他更辛苦。 等简铭回来了,会不会跟他提分手呢? 那这一次自己还要挽回吗? 许亦慎在床上难过地抱着被子。S市夜里已经很冷,他开了中央空调依然觉得不暖和,孤零零的,很想念和简铭相拥着入睡的日子。 虽然他们都不是天生体温高适合暖被窝的体质,但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会觉得比一个人睡暖和多了。 许亦慎在忐忑和纠结中过了一周,工作提不起劲,吃饭应酬也没精打采。孙先云打电话过来,邀他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他才想起来这事,不得不收拾自己,去专柜给孙先云挑了块手表当礼物。 孙先云最近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他正式拿到了股份,和母亲的股份加起来达到30%,在股东大会中的表决权已经相当占优势。尤其是碰到他父亲作为关联股东回避表决的情况,除去他父亲的23%,他所占的表决权已经超过剩余股份的三分之一,完全可以跟父亲对着干了。 他重新回到集团的权力核心,他爹想帮孙远威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会儿还远不到年度分红的时候,他爹手里肯定也拿不出一个多亿的现金,孙远威债务缠身,正跟银行闹得不可开交,没空来骚扰他,孙先云可谓春风得意。 许亦慎见他兴致盎然,花蝴蝶似的在宴会人群中来回穿梭,便也没上去找他,自己夹了几个自助的小蛋糕,拿了一杯饮料,走到角落里寻了个双人卡座坐下。 不一会儿,另一个人也端着盘子找到了这个安静的角落。 许亦慎抬眼一看,微微一愣。 几个月没见,李于飞变化很大,已经完全从青涩内敛的少年,变成英气逼人的大帅哥了。 他穿着笔挺修身的手工西装,格纹领结,头发吹得蓬松微卷,还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平光眼镜。明明是斯文的打扮,但年轻人那种势不可挡的锐气,再一丝不苟的西装都束缚不住,那样明亮的眼神,飞扬的神采,是夺不走的青春的资本。 他一手端着饮料杯,中指上戴着一枚简单的男士素戒,像套在狼狗脖子上的圈。 许亦慎受不了孙先云这个腻歪劲了。 而且李于飞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草,孙先云这个狗东西,居然泡还在长个的小男孩,不要脸。 李于飞面对他已经不会拘谨尴尬了,但也不会有多亲热,跟他打了招呼,就在旁边的卡座坐下,一个人安静地吃东西。 许亦慎本不打算留意他,可看着他戴眼镜的样子越看越眼熟,盯着他好一会儿,才一下子想起来,他跟医院那个李医生长得很像! 而且都姓李。 许亦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试探地问李于飞:“你爸爸是医生吗?” 李于飞一愣,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是。” “在C市的附二医院工作?” “对。”李于飞又低头继续吃东西,“简哥告诉你的?” “简铭的妈妈前阵子身体出了点问题,住院了,所以见到了你父亲。” 李于飞显然知道自己父亲是个外科医生,便问:“阿姨做手术了?该不会又是手的问题吧。” 许亦慎没料他会猜到,微微一怔,道:“确实是手的问题。我听说阿姨以前出车祸伤过左手,后来就一直不大好。” 李于飞点点头:“那次出事伤得比较严重,全身都做了手术,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吧,左手出过好几次问题。” 许亦慎点点头,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十来年,也就是说,起码是简铭大学或者更早以前的事。 可是大学在一起的时候,简铭只提过父亲在他高三的时候因公受伤断了腿,没说母亲出过什么意外。 要是分手之前发生的事,简铭多多少少肯定会提到一些。 难道是他们分手以后才发生的? 许亦慎问道:“你记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 李于飞道:“那时候正好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暑假,简哥给我补了一个暑假的英语,所以记得很清楚,2007年。” 许亦慎脑子里嗡的一声。 2007年,就是他们分手那年。 他一下子站起来,换到李于飞对面坐下:“你能跟我说说那时候的事吗?” 李于飞瞥了他一眼:“简哥没告诉你?他既然不想说,那这事也轮不到我来说。” 简铭要是想说,会让许亦慎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天? 一想到他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过巨大的挫折,默默承受着生活的坎坷,许亦慎就觉得又心疼又愧疚。 他顾不上面子,抓住李于飞的手臂恳求道:“他不愿意告诉我,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一想到他可能受过什么我不知道的委屈,我就很难受。如果你了解的话,能不能透露一点?” 李于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微妙。他没作声,喝了一口饮料,目光落到手指上那枚素戒,才说:“也行,你知道了,以后就对简哥好一点。” “你问的也是时候,前阵子我刚刚从我爸那里了解清楚。他那时候帮过简哥,简哥自己跟他说的。” 第32章 简铭考完本学期最后一门考试,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才下午四点,不到吃晚饭的时候。 他先打开手机给许亦慎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可一路走回寝室,许亦慎也没回复,简铭觉得这个懒鬼大概是午睡还没醒。 虽然答应了许亦慎一放假先一起出去玩几天,但简铭还是收拾了一下回家的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回家也不必带日用品和衣物,行李最后勉强装了半个书包。而后简铭便一边等许亦慎的电话,一边做离校前的打扫——床单被套拆下来洗了晾在阳台,被褥卷起来罩上防尘的塑料纸,垃圾桶的垃圾下楼扔掉… 就在他做完卫生无聊地开始翻书时,手机终于响了。 老式直板诺基亚手机,强在抗摔电足声音大,一响起来简铭自己都吓了一跳。 “终于睡醒了…”他嘟囔着,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是妈妈。 “铭铭,今天是不是考完试了?” “嗯。我和同学在这边玩几天,然后就回家。” 那头母亲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暑假留在C市实习?我看别的大三的孩子,这个暑假几乎都会去实习的。” 简铭略感奇怪:“之前辅导员和我谈过,我的专业成绩保研应该没有问题。既然要继续读书,这个暑假也就不一定要实习。” “妈妈知道。只不过我想着,你回来也没事干,待在学校还能跟同学们在一起,实不实习倒也无所谓,只是你在学校就能给自己找点事做,不会像在家里一样天天闲着。” 听母亲这么一说,简铭有些心动,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家待几天,再来学校。” 电话那头微微一顿。 简铭又随口问:“你们吃饭了吗?是不是准备做饭了?” 母亲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嗯。快要吃饭了。” “打算吃什么菜?”简铭一边随手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我也有点饿了,想吃爸爸做的青椒炒肉。”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 简铭道:“爸爸呢?他回来没有?” 母亲有些结结巴巴的,说:“他…还没回呢,在外面。” “你先在C市找实习,看单位要求什么时候上班。反正家里又不远,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她匆匆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简铭将手机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这个诺基亚手机是上高中时母亲给他买的,原本上大学要换新的,可因为父亲突然出事,简铭便没有提出要求。他用东西很爱惜,手机用了六年,外壳还是干净光洁,只是那边边角角不可避免地被磨掉了漆。 旧的东西,再怎么干净光洁,也跟新的完全不同。 简铭也想要新的,二十岁的年轻人,谁不喜欢新奇时尚的东西?可他并不是那种不考虑家庭条件、随意向父母提要求的任性小孩。只要手机还能用,简铭就一直用着。 他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有尽头的,等自己经济独立,不用父母负担的时候…只要再坚持两三年。 这种有些窘迫,但还算平静的日子,简铭并不厌恶,因为他依然可以看到希望。 可是接完母亲这个电话,他却隐隐有些不安。 也许是他心底里一直担心这种平静生活被打破,所以心思尤为敏感。但多年之后回想起来,简铭还是庆幸自己那时候心思敏感。人生中的关键决定,往往是在寻常、不经意的片刻做出的,他有幸在这个寻常的午后,作出了正确决定。 简铭拨通了小姨的电话。 他小姨是个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的人,套话一套一个准,简铭问她最近大家有没有一起去外婆家吃饭,那头果然支支吾吾:“最近大家都很忙啊,没去外婆那边了。” “我爸妈也忙?不会吧,暑假他们最闲了,等我回去了,就要到外婆那里避暑。” “啊?你要回来?”小姨的声音大了,有些急,“你妈妈没叫你留在C市吗?” 简铭的笑意淡了。 他道:“她说了,我准备先找找实习,如果找不到,就回来在家休息。” 小姨松了一口气:“你这么优秀,实习肯定能找到。” 简铭又和她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而后他猛地起身,抓起书包就朝外跑。 C市到D县的最后一班长途中巴车是下午六点二十分发车。简铭赶到汽车站时已经六点十分,排队买票根本来不及,但是那时候的汽车站管理并不规范,中巴车出了站还能停车上客,车站外都有固定的上车点。他紧赶慢赶,一路狂奔到上车点,赶上了末班车,一路上站了四个小时,终于在十点半到达D县的汽车站。 D县的县城很小,没有什么高楼,民房基本上只有三五层高,唯一的例外是一位外省地产老板过来投资的住宅项目。那是D县唯一一个商品房小区,住宅楼都是十六七层高,有电梯,绿化也好,又漂亮又大气,离县城中心和汽车站都很近,据说修过来的高速公路还会在附近开一个互通口。 在父亲因公受伤之后,他们就卖掉以前的旧房子,凑了些钱买了一套这里的商品房,因为有电梯能让坐轮椅的人生活方便不少。 简铭背着书包走了十来分钟,就回到了家。他走进电梯时还想着这时候父母大概已经睡了,一出来却见自家的门大敞着。 一群陌生的、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门口,有的靠墙歪站着,有的干脆蹲在地上抽烟,把楼道弄得乌烟瘴气。见电梯有人走出来,他们就抬着眉毛往这边瞟。 简铭心里咯噔一下,朝他们走过去。 那些懒懒散散的人站直了,挡住他:“你谁啊?” 简铭沉住气,道:“这是我家,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小混混一愣:“你是简维中的儿子?” “是。” 那些小混混立刻围住了他,朝里喊道:“刘哥,这家的儿子回来了。” 他们推搡着简铭进屋,简铭一眼就看到沙发上正坐着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自己的母亲有些畏缩地陪着他们。 曾女士见他进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你…” “哎哟,这就是你儿子啊,长得挺帅的。”那陌生女人笑了笑,她身边凶神恶煞的男人则不屑地瞟过来一眼。 曾女士疾步走过来推着简铭往他房间去:“他还是小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简铭小声道:“怎么回事?” 曾女士只一个劲把他往房里推:“你别管,你到房里不要出来。” 简铭看了看这满屋子面带不善的人,又看了看母亲,道:“不行,就你一个人在。爸爸呢?” 一听这句,曾女士的眼眶蓦然红了。 那沙发上的陌生女人又开口:“你还不知道啊?你爸爸死了,好几天了。要不是因为他欠着一屁股债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也不会找到这儿来。” 简铭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曾女士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出来,显然这些日子承受接连的打击,整个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那沙发上的男人不耐烦了,开口语气特别冲:“你这老娘们,每回我们一来就是哭,别以为这样就混过去了。你男人那可是真金白银从我手里拿走的钱,你哭两句就不用还了?” 他不善的目光在母子俩身上来回逡巡:“你是有单位的人,你儿子还在读书,要搞你们,简单得很。” 曾女士连忙擦擦脸:“我会还钱的,我…” “你拿什么还?!”那男人一下子打断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房子已经卖了,还到处借钱,把别的欠债还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一穷二白。怎么,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其他人都还了就拖着我的不还?” 简铭脑子里还有些发蒙,难以相信父亲已经去世。他浑身微微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到男人这句话,才道:“这位…先生。我父亲刚刚去世,您好歹给我们一些时间。” 他其实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现在只想让这群乌烟瘴气的人赶紧从他家消失。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那男人闻言,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片刻冷哼一声:“你妈每次也是这么说,每次都没有结果,我们也不能把她绑起来,那样就更还不上钱。不过你回来了…当妈的总不会撇下自己儿子不管吧。” 第33章 曾女士闻言一愣,连忙护在简铭身前。 那中年男人朝门口使了个眼色,聚集在门口的小混混们领会,不怀好意地围上来,一把推开曾女士,抓着简铭就往外拖。 “等等!不行!你们不能这样!”曾女士努力抓着简铭的手,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又踢又打拼命推他们。 “妈!”简铭被两个魁梧的中年男人牢牢钳住手臂,少年人的力气不能跟壮年男人相比,但简铭看母亲被推搡得狼狈,心中焦急万分,发了疯一样挣扎,几度挣开了钳制,小混混们又立刻围上来要按住他。 来回间周围几个小混混挨了他的拳脚,一下子就怒了:“你他妈的再动一下!” “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 他们一把将纠缠扯他们手臂的曾女士推在地上,冲上去就朝被牢牢按在地上的简铭狠狠一踹。 那一脚正踹在胸口,简铭被按着动弹不得,硬生生受了一脚,立刻干呕了一声。跌坐在地曾女士失声尖叫,披头散发的爬起来扑过去:“你们不能打人啊!” 气头上的小混混哪管这么多,一个人动了手,其他人便一拥而上。曾女士哭叫着想拉架,但根本奈何不了这么一大群人,她连忙爬起来跑到沙发边,扑通跪在地上:“刘哥、刘哥,我们会还钱的,你叫他们别打了。求求你、求求你…” 她慌得语无伦次,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背后却猛然爆发一阵惊叫。 曾女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却见小混混们都散开了,其中那个最先踢简铭的小混混蹲在一旁捂着小腿大叫,暗红的血浸湿了他的裤管。 简铭已经靠着墙勉强站起来,喘着气戒备地盯着围住他的人。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水果刀,刀尖上还在往下滴血。 刘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色阴森森的:“你敢伤我的人?” 简铭看向他:“是他先动手的。” 他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丝毫看不出之前那种初受打击的恍惚:“刘哥,大家本来是好好坐在一起谈,事情也可以得到解决。可你的这个小弟却不顾老板的大事,只顾自己泄愤,他要是把我打死了,您还能要到钱吗?” 他轻飘飘地将一切责任推到了这个小混混头上:“您请我过去做客,肯定也不是要我的命。可您这个小弟好像根本不会看老板的眼色,他刚刚踩着我的脖子,差点让我窒息了。” 听到最后一句,刘哥恶狠狠瞪了那蹲在地上的小混混一眼。 那人还在大叫:“你他妈的放屁!你现在好好的,老子腿都被你扎穿了!刘哥,我今天非得也捅他一刀…”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刘哥吼了一句,叫其他人把他拖出去了。 他阴沉着脸朝简铭走过去,曾女士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刘哥、刘哥,孩子不是故意的,他刚刚肯定是不得已才还手,您看他年纪还小…” 刘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吊着眼睛瞪她:“本来就是你们欠钱,现在还捅了我的人,你让我就这么算了?” 他一把甩开曾女士,没想到曾女士立刻又爬起来挡在他面前:“刘哥,你要动我儿子,就是要我的命。” 她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一样,直勾勾的眼神令人发怵。那沙发上的女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算了,老刘。你这么逼她也没用。” 刘哥面色阴沉,看了看简铭,又看看曾女士,道:“下次我们过来,再没有票子,有你们好看的。” 他冷哼一声,叫上他的女人,领着一大帮人走了。 曾女士慌忙关上屋门,简铭重重松了一口气,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冲洗那把沾血的水果刀。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曾女士心有余悸地过来问。 简铭轻轻摇了摇头。 他把洗好的水果刀放在刀架上,转过身来望着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女士灰暗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疲倦,听了这话,又多出几分难过。她叹了口气:“你爸爸被人下套了。人家就是看我们住的房子好,我又有固定单位,跑也跑不了,才盯上了你爸爸。” 她说这话时,又有些戚戚:“这两年他是实在闲得无聊才在外面打牌,他脑子灵光,总是赢的时候多,赢了牌回来心情就会好些,我又看他都是跟熟人玩,想着多出去玩别闷在家里也好,就没有留意。哪知道他渐渐的竟然去跟不认识的人打牌,还打得这么大。” 简铭的父亲因公受伤后就申请转到二线工作了,挂着个督导员的职务,只领基本工资,不过多一份体恤金,而曾女士是高级教师,两个人收入在小县城里其实不算低。虽然换电梯房时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但他们有稳定的收入,日子其实可以过得不错。 但简父手术后身体大不如前,三天两头的就是往医院跑。人的身体不好,心情自然抑郁,简父的脾气变得暴躁,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火摔东西。曾女士为了让他好受一些,想尽办法给他保养身体。去医院治疗的费用可以医保报销,可平时要吃的保健品、要用的保健器材却都要自己花钱,家里养着一个药罐子,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 简铭记得父亲以前是不喜欢打牌的。 可他已经很久不关注父亲了,父亲受伤是在他临近高考的最后两个月,其他同学都在奋力备考的时候,简铭还需要帮母亲分担照顾病人的任务,心理和身体上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最终高考发挥失常。后来父子俩的关系就有所疏远,也许父亲也感觉到了他在怪他。 简铭大学后每次回家,见母亲细心妥帖地伺候着,父亲却还大发雷霆,他总会忍不住和父亲顶几句嘴,把高考失利的遗憾一并发泄出来。 最过分的一次,他气头上指着父亲骂:“现在妈妈一个人要养整个家,你什么都不干,天天吃白饭,还不能消停点吗?!” 曾女士在厨房听见了,冲出来就打了他一个耳光,要他给父亲道歉。 “你从小学读到高中,十几年上下学都是爸爸接送,他才在轮椅上坐了几年,你就把这些都忘了?!” 简铭那时候不够成熟,无法体会一个正值壮年前途一片光明的男人,骤然跌落谷底,变成生活不能自理、什么事都干不成只能等着老婆养的残废,是怎样的心情。但他冷静之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样伤人的话,只是他的道歉,却并不能弥补这话对父亲造成的打击。 后来父亲就渐渐开始出门了,不再待在家里,当一个被儿子厌恶的拖油瓶。 “我不怪他。”曾女士低声道,“虽然一开始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实在被吓住了。可一想到这两年,每次他说自己今天又赢了钱,一脸高兴地把钱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怪他。” “而且…他是跑到最大的那个债主家门口喝农药死的,那人一大早出门撞见个死人,吓怕了,免了那笔债。你叔叔们又上门闹了几次,他还赔了我们钱,不然要还的债何止现在这么多。” 简铭鼻子一酸,开口还没说出一个字,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受伤前的父亲,总是一张温柔耐心的脸,可受伤后,他的脸上就几乎没有过笑容。那代表功勋的荣誉称号在颁发下来的那一刻就成为了过去,再大的英雄也要继续面对普通生活里的柴米油盐。这个为家庭遮过风挡过雨的男人,从此就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拖油瓶。 大家渐渐忘记了他曾经的功勋荣誉,只记得他现在带来的种种麻烦,最后这位曾经的英雄,竟以这样一种荒诞无稽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第34章 简铭抹了一把脸,不想二十几岁了还哭得这么难看,可丧亲的悲痛是止不住的倾泻的洪水,他越是想要忍耐,越是哭得无法自持,胸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悔恨交加,像块巨石压在心口,令人喘不过气。 曾女士过来抱了抱他,眼眶也微微发红。但只是抱了抱,她就起身,沉默地开始打扫屋子,将客厅茶几上的冷茶倒掉,洗完茶壶和茶杯,又拖了地,这才将屋子大概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厨房里的哭声渐渐小了,简铭哽咽着,洗干净脸,走过来帮曾女士的忙。 曾女士没让他帮:“就这样吧,够干净的了,我们也住不了几天了。” 简铭这才注意到,家里的东西少了许多,客厅显得有些空荡荡。 “屋子连着大的家具一起卖了,手续都办完了,人家催着我们搬走。别的东西我这几天收拾得差不多,都搬到你小姨那儿去了。”曾女士拢了拢头发,“我打算先在小姨那里住着,暑假我在外面开培训班,两个月也能挣一些钱…” “他们能等那么久吗?”简铭皱着眉,“我们还欠多少钱?” 曾女士犹豫着,半晌才说:“其实,你爸爸留了一封遗书,他欠过的债,都写在里面,他怕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欠多少钱,被人骗。” “他写下来的债务,我卖掉房子,再加上亲朋好友借了个遍,其实已经还清了。”曾女士道,“这个姓刘的硬说你爸爸欠他钱,可他根本没有借条。你叔叔托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姓刘的是专门帮人讨债的,好像是那个大债主觉得吃亏了,叫他来找我们的麻烦。” 简铭心下一沉,曾女士还在絮絮叨叨:“我想着怎么也还他一些钱,让他出了气,就把这页揭过去了。” “那要给他多少钱才算完?”简铭不赞同,“本来就是他自己免去债务,没有欠条上白纸黑字写清楚金额,咱们就不欠他钱了。我们要是自觉低他一等,主动去给他送钱,他就会不断伸手来要。”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曾女士苦着脸,“他在这里有势力,想为难我们是轻而易举。现在是暑假他们闹到家里还没什么,要是开学了他们闹到学校去,那妈妈的工作都会丢的啊!” 简铭紧紧抿着嘴,冷着脸思索片刻,忽然道:“我们去C市吧。” 曾女士一愣:“什么?” “既然他要胡搅蛮缠,我们继续留在家里是斗不过他的。”简铭握住曾女士的肩膀,“只有到新的地方,才能重新开始生活。” “不行不行,还没到那地步…”曾女士连连摇头。 “妈!你冷静下来想想,要是等到开学他们继续闹,闹到学校里,你迟早要丢工作。不如暑假就到C市去,先在培训机构找份工作,等开学了再去应聘C市的学校。”简铭道,“难道你想留在家里一直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吗?等你住到小姨那里去,他们还会跑去小姨那里闹,到时候就连小姨一家人也要受我们拖累。” 曾女士犹豫了。 简铭最后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她一直在担心住到妹妹家里会带去麻烦。简铭的小姨家里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姨夫的父母跟小姨不太对付,家里本来就经常闹矛盾,要是曾女士住过去,还引来这种大麻烦,日子肯定是鸡飞狗跳。 半晌,曾女士道:“可是我们去了C市也没有落脚的地方,现在妈妈是个穷光蛋,租房子的钱都没有…” 简铭见她动摇,连忙道:“我有个朋友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暑假他不住在那里,我跟他说一说,我们应该可以暂时住着。” 说到这里,他才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一看。 许亦慎依然没有回电话,短信也没有一条。 这太反常了,简铭有些不安,当即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关机了。 曾女士瞅着他的动作,道:“你在给那个朋友打电话?” 她又为难地皱眉:“这样打扰人家不太好。” “他不会介意的,他人很好。”简铭安慰她道,“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早就走。” 母子俩一身疲倦,洗漱后就各自回房休息。简铭本以为这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自己会胡思乱想睡不着觉,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小时候。 街上有那种蹬着三轮车四处叫卖小零食的商贩,他们的三轮车上往往都是麻花和小饼干,拿透明的玻璃罩子围住,远远就能看到。三轮车在小小的简铭面前显得又高又大,他趴在车边,小手能勉强摸到玻璃罩。 梦里面目不清的小商贩问他:“小朋友,你想吃什么?” 简铭有些羞涩,小声说:“我想吃麻花。” 小商贩又笑眯眯地问:“那你带钱了吗?” 简铭的小手摸着玻璃罩不肯放,扭头道:“爸爸,我想吃麻花。” 他身后站着年轻时的父亲,在儿时的视角中,父亲又高大又可靠。他笑着拍拍简铭的小脑袋,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零钞:“来两斤麻花。” 简铭醒了。 梦里父亲手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他懵懵懂懂在刚刚的梦境里留恋了一会儿,直到被屋外洗漱的声音惊醒。 简铭一看手机,凌晨四点半。他起身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便见曾女士已经起床,开始收拾东西了。 这间屋子其实已经不剩什么,母子俩收拾了床上用品和衣物日用品,装了几个行李箱和行李袋,便去厨房做了早饭。厨具这些家电他们不能带走,这会儿倒也省了些事,吃完饭,他们最后看了看这个家,便拖着箱子离开了。 小姨和姨夫开着拉货的小货车在楼下等着,把他们送到汽车站,买了七点半去C市的车票。曾女士将家里的钥匙托给妹妹妹夫,让他们转交给下一任屋主人,几个人也没来及多说几句话,就到了发车时间。 匆匆分别。 中午十二点半,简铭带着母亲来到自己和许亦慎的同居处。开门时他还有些紧张,因为一直没能联系上许亦慎,他有些担心对方乍一见到自己母亲会受到惊吓。 可是屋里却没人。 简铭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当着母亲的面,他没表露出什么,母子俩安顿好之后,便各自出门找事做。 曾女士早已评上高级教师,履历优秀,形象也和蔼可亲,很快就在一家挺大的培训机构找到了工作。C市是省会城市,上培训班的小孩特别多,培训班的收费也十分高昂,相应的,老师们的收入也高。 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曾女士安心不少,慢慢接受了在C市落脚的想法,打算再过一阵子就向原来的学校正式提出辞职。 简铭也找到一份做家教的零工,是给一个挺内向的高中小姑娘一对一补数学,每天下午上两个小时课,小姑娘的爷爷奶奶就在旁边守两小时。 一对一补课的酬劳不低,上完一个月的课家长也觉得很满意,结算课酬时还多给了些钱。简铭和小姑娘告别,走在回家路上时还在想,晚上可以买些好菜,最近妈妈工作也很辛苦…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收件箱。 许亦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音讯了。 他一开始还给许亦慎发了不少信息,和恋人倾诉自己的境遇,后来许亦慎一直没有回信,他觉得不安,就联系了孙先云。哪知道孙先云也联系不上许亦慎,就猜测许亦慎可能是回他姥姥家了,他姥姥住在军区,估计信号是屏蔽的。 他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搭公交车回到住处附近。车站对面就是个大超市,简铭过了马路,在里头买了蔬菜和肉,走出来准备回家。 马路边上围了不少人,隐约还能看见路中间停着一辆车,似乎是出了车祸,撞到了从马路对面过来的行人。 有热心市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附近的交警已经赶到了,简铭没有心思去凑热闹,提着肉和菜往回走。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来电,简铭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喂?” “你好,我们是C市云福区交警大队的,你妈妈出车祸了,我们打你爸爸的电话没打通,我们现在在双龙路口子上…” 简铭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间耳朵里连话都听不见了,握着手机愣了半晌,才被电话里的催促声惊醒,猛然回头看向路边聚集的人群。 第35章 简铭提着母亲的皮包,上面溅了一些血渍,已经干了,变成暗红的圆点。 他在排队缴费的窗口前翻着皮包,终于翻出了母亲的身份证和医保卡,连同医生开的住院证,一起交给登记的护士。然而护士一听是车祸,就把医保卡还给了他:“车祸是第三人赔偿的,不能用医保,你先充钱吧。” 简铭脑子里还发着蒙,愣愣地应了,把自己刚拿到的三千多课酬全部充进了母亲的诊疗卡。 护士抬头瞥了他一眼,看他年纪实在小,忍不住提醒道:“小伙子,这点钱不够扣的,你早点叫家里大人过来,要是卡里的钱扣完了,就连床位也没有。” 简铭动了动嘴唇,片刻才道:“我待会儿去取钱。” 他又问:“大概要多少钱?” 护士道:“这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主刀医生。” 简铭迷茫地回到急救室前坐下。 跟着他过来的年轻交警问他:“小伙子,你联系上你爸爸了吗?” 简铭坐了片刻,才说:“我爸爸前几天刚去世。” 年轻交警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打量简铭一会儿,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然后走去一旁给同事打电话说明情况。 简铭孤零零坐在急救室外,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嘈杂的哭闹叫骂抱怨声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简铭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他不敢想得太多,怕自己承受不住。 他仿佛等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天都完全黑了,医院从喧闹渐渐变得安静,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熄灭,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简铭腾地站起来,看到病床上曾女士灰白的脸和吊着水的手臂,他撑在胸膛的一口气才松了,一下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了。 然而他这口气松得早了些,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交警判定肇事司机全责,要求对方承担曾女士的手术和治疗费用,但肇事司机是个挣辛苦钱的货运司机,家里本来就很拮据,这次事故不仅被吊销了驾照,还得把他那辆半新不旧的小货车卖了凑钱来赔。 这个中年司机借钱凑钱勉勉强强赔了七万多块,便再也拿不出钱来了,他痛苦流涕地给简铭跪下道歉,简铭也没有办法,即使他心里再怨再恨,对方也不过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怜人,可怜人为难可怜人有什么意义? 他只能答应就此和解。而肇事司机赔的这些钱,加上他和母亲所有的存款,只够堪堪补上手术费这个窟窿。 曾女士的胳膊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打上了钢板,肋骨断了两根,胸廓和肺部受损。由于情况较为严重,刚送进医院时手术才做了那么久。 除了手术费,还有住院费、药费…每天还要吃饭。 简铭一开始只能打电话给家里的亲戚,亲戚们之前已经被借过一轮,可是一听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多多少少又借了一些。 这样支撑了两周,护士来告诉他又要缴费了。 简铭那会儿正在病房外吃午饭——自己做的青菜粥,没有肉。他这半个月来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憔悴,神情也变得有些麻木,默默听完了护士的话,向她道声谢谢,又低头机械地继续喝粥。 护士都觉得这个男孩有些可怜,就问他:“你家里就再没有其他大人了?你也在医院陪护了半个月了吧。” 简铭微微摇头,低声道:“我还好。” 护士离开了,他依旧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一口一口地喝粥。 喝完了他抱着保温盒呆呆坐了半天,似乎在想以后怎么办,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片刻,他回病房放下保温盒,出去找到附近的银行,在ATM机上查询母亲的银行卡余额。 37.68元 简铭盯着这个数字好一会儿,将银行卡退出来。他自己的卡昨天就查过了,还有十几块钱。 他现在身上的银行卡余额和现金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块钱。 为了节省交通成本,他早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来代替公共交通工具,曾女士住院只能清淡饮食,他也跟着清汤寡水舍不得吃肉。他还经同学介绍接了好些翻译的活儿,白天照顾母亲,夜里就在医院的走廊上借着灯光做翻译,然而这些边边角角攒下来的小钱,根本补不上医药费这个大洞。 亲戚那边已经借不到钱了,这两周时间里他还找同学朋友也借了钱,可是同学朋友们年纪也都不大,家里不会给太多自由资金,能借到的钱有限。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钱,急得心都要烧起来了,可仍是无济于事。 他迷茫地在街头站了半晌,拿着手机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求助。这个繁华的大城市来来往往的人都各得其所,只有他是格格不入的不幸。 他打给许亦慎,那边仍是关机。简铭实在无人倾诉,便又给恋人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自然也没有回音,但是心事吐出来似乎让人好受了些。简铭收拾心情,返回医院,却一眼看到母亲的病床被推出来摆在了走廊上。 他心里咯噔一声,几步跑过去,却被守在旁边的护士姐姐拉住了。护士小声告诉他:“里面那个新进来的病人占了你妈妈的床位,人家在我们院里有关系,你别进去了。” 简铭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又听护士道:“本来你妈妈一直住着,住院费可以后面补交。可是现在病房都满了…我们院里走廊上的临时病床不是长期住院用的,要是被领导查到了,我们都不好办。” 简铭一下子有些慌乱:“可是、可是我妈妈现在的情况还不能出院…” 护士为难道:“现在我们医院收治不了,只能转院。你联系到新医院之前可以暂时让她在这里住着,但是用药还是得先缴费。” 一般而言,病人的费用拖个几天,医院不会立刻赶人,但转到新的医院却要先交钱才能办住院手续。简铭现在根本没办法给曾女士转院,而且即使不转院,他也付不起母亲的药钱了。 母亲的伤情不能不用药,毕竟现在离出事才过去两周,只靠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自身的自愈能力根本不行,她很可能会变成残疾,甚至病情恶化直接死亡。 护士离开之后,他在母亲的病床边颓然坐了半晌。夏天的C市十分炎热,走廊上吹不到电风扇,连空气都是闷热凝滞的,简铭枯坐到傍晚,依然没有想出一点办法,这个时候他就是把命拿出来,也再挤不出钱来了。 病床上的曾女士醒了,轻声叫他。简铭擦擦眼睛,回头道:“饿了吗?” 曾女士没问自己的病床怎么挪到了走廊上,她只是低声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简铭站起来,“我去买晚饭。” 不等曾女士再说什么,他就快步离开了。 傍晚时分电梯处等候的人很多,简铭走过去时,人群中一人恰好回过头来,两人看了个对眼。 简铭脑中嗡的一响,转身拔腿就跑,一下子冲进电梯旁的安全通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冲下几级台阶,就被后背猛的一股大力踢得往前扑空,摔在楼梯上骨碌碌滚了下去。 “妈的,小兔崽子,总算逮到你了。” 简铭摔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见这么一句话,而后便是狠狠一脚,直接把他踢出去老远,衣服裤子都在地上擦破了。 这人几步走过来,朝着他拳打脚踢,而后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拎了起来:“我们老大到处找你们没找到,原来是跑到C市来了。得亏那时候你捅我兄弟那一刀捅得狠,D县医院搞不赢还瞎搞,把人病情耽误了,我才送他过来住院,要不然还逮不住你。” 年轻的小混混脸上露出一个阴狠的嘲笑,抓着简铭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撞。 简铭好歹是年轻小伙子,即使摔了个七荤八素,反应依然灵敏,调转方向只在墙上擦破了点皮。小混混没得逞,骂了一句脏话,一把抓住他一条腿就往楼下拖。 简铭最初还能反抗,可是小混混跑的速度太快了,他被倒着在楼梯台阶上拖行,根本不好借力反抗,没一会儿就磕得惨不忍睹,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在地面擦破了,暗红的血一丝一丝的擦了一路。 他被拖了足足两层楼,终于找准机会在楼梯拐弯处抓住了扶手,一脚将小混混蹬下了楼。 小混混滚下去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爬起来,简铭已经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钳住两手,膝盖狠狠跪压在他后颈。 小混混很快就喘不过气,整张脸都涨红了,额头青筋暴起,拼命挣扎起来。 简铭额头上还在往下滴血,语气却带着冷漠的疯狂:“我妈妈活不下去了,我跟着她死,你也一起死。” 小混混被他吓了个半死,挣扎扭动拼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求饶,简铭却制得死死的不肯松手,直到那求饶声慢慢弱下去,他才猛地松开钳制。 小混混趴在地上回过一口气,好半天看他的眼神都是极度的恐惧。 简铭站起来踹了他一脚:“我待会儿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也要跳?” 小混混这才一下子回神,慌忙爬起来跑了。 他走了,简铭才卸了力,一下子浑身的伤痛都涌了上来,连日来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刚刚的打斗让他整个人都虚脱了。他腿上一软,就跌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再下几级台阶,就是走廊,这里是五楼,跳下去应该能摔死吧。 额角的血流下来,模糊了简铭的视线,他就这么孤零零地绝望地躺着,没有力气站起来回到母亲身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多走几步一跃而下。 他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也许待会儿有力气了,他就、他就… 简铭的意识有些模糊了,朦朦胧胧不知道躺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爸爸,这里躺着个人。”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是一双儿童卡通凉鞋。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蹲在他面前,见他睁开眼睛,吓得一下子蹿起来躲到了父亲身后。 小男孩的父亲倒一愣,走过来蹲下:“你是7016病房那个姓曾的病人的儿子。” 简铭一愣,略微抬眼,这才看清来人是母亲的主刀医生。 医生将他扶起来,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温和地给他拍一拍身上的灰:“你妈妈还在等你呢。” 简铭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36章 “那天我爸爸把简哥接回家一起吃晚饭,吃饭的时候知道简哥是重点大学的学生,就让简哥暂时住在我家,给我补英语,他给阿姨垫付了药费。”李于飞道,“后来拆钢板的时候又要做手术,本来我爸爸还想垫钱,可是简哥忽然又拿出钱来了,还把之前我爸爸垫付的药费全部还了。” 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许亦慎:“那时候他感激我爸爸帮了他,什么事都跟我爸爸说。他说,是一个姓许的同学的妈妈给了他这笔钱。” 许亦慎一片空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 那时候的事他记得很清楚。那年快要放暑假的时候,许茹忽然到学校来逮他,说她在和他爸闹离婚,不能让父亲跟他接触,要把他送去姥姥那里住。 许亦慎当然不肯,他觉得父母闹离婚跟自己没关系,何况那时候他跟简铭正在热恋中,即使分开还要天天煲电话粥,当然不愿意去姥姥住的那个屏蔽信号只能用专线座机打电话的军区待着。 许茹骂他不懂事,他就跟她顶嘴,把自己有男朋友这事说漏了。许茹一听他不肯去竟然是为了男朋友,果然暴跳如雷,冲过来甩了他两耳光,抢过他的手机就丢下了楼。 他急得不得了,冲到楼下去找手机,说什么都不肯跟许茹走,最后手机没找到,被许茹带来的两个保镖直接扭着上了飞机。 他在姥姥那里待了两三个月,天天被姥爷的警卫员盯着,许茹怕他父亲联系上他,就吩咐连电话也不准他打,许亦慎基本和外界失联。那时候他还有些叛逆,越是不准越是要干,刚被送去时闹了很久,被姥爷抽了个半死,后来就假装被姥姥教育乖了,终于争取到跟她出门应酬的机会,趁警卫员不注意,就从饭店厕所的窗户翻了出去。 他的身份证在许茹那里,身上也没有多少现金,先去电话亭打给本地的发小,叫他接了自己,借了些钱买了手机和新电话卡,连夜坐客运车跑了出去。 好在那时候办电话卡和买汽车票都管理不严格,不需要身份证,许亦慎坐上车,新手机插上电话卡就给简铭打电话。 他兴高采烈地刚叫了一声宝贝,那边简铭就道:“我们分手吧。” 许亦慎在客车上屁股都没坐热,握着手机懵了。 简铭挂断了电话。许亦慎再打,那边怎么都不接了。 他从北方倒了三四班车回到C市,风尘仆仆的来不及休息,就找到简铭的宿舍,在楼下大喊让他下来。 闹了半天,连人都没见到。而心急如焚的许茹已经锁定了他的行踪,又来把他逮走了。 这一次错过,便是十来年的分别。 许亦慎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李于飞吃完东西起身离开,他还呆呆地坐在原地。 他总算明白,曾女士躺在医院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简铭觉得母亲受苦了,不忍心让母亲老了之后还没人照顾,由于母子俩曾有过相依为命的经历,这份感情尤为厚重。他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母亲,现在生活优渥了就更不会亏待她,这个问题上许亦慎是无法说动他的。 许亦慎可以不考虑父母的养老问题,优先选择和恋人相伴,简铭却没办法把恋人放在首位。 要是简铭真的再次放弃他怎么办?之前许茹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明确回答,就是因为他在犹豫吧。也许现在他还会犹豫,以后累了,感情消磨了,他还会犹豫么?他跟母亲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而恋人…也许简铭没有恋人也会过得不错。 许亦慎独自回到翠园。简铭的东西还没搬走,看起来像是两个人还住在一起一样。他去书房翻出了相册,那里头原本只有大学时期的照片,今年复合之后,许亦慎又拍了不少,洗出来添在了里面。 只是中间那十来年的空白终究无法弥补。 如果再次被简铭放弃,他大概是没有勇气继续追下去了,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大学时的分手可以说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这一次如果再分手,那就是赤裸裸地告诉许亦慎,简铭反复斟酌仔细考虑之后,还是觉得许亦慎在他的人生里比较不重要。 被最爱的人这样宣判结果,太残酷了。 许亦慎的手指停在简铭的照片上。那是他偷拍简铭做饭的照片,一个不太清晰的侧脸,优美的肩颈,围裙箍着劲瘦的腰。 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许亦慎的视线从照片上微微挪开,一扫手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是简铭。 他竟然有瞬间的胆怯,犹豫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亦慎,睡了吗?”简铭的声音低沉温柔。 许亦慎乍一听见,竟然心酸得想哭。 这个人无论经历过多少浮浮沉沉,那份骨子里的温柔始终不改,多么难能可贵。 只是他有幸遇见这样温柔优秀的人,却没有那个运气同他一起走到终点。 “怎么不说话?”简铭微微一笑,低声问他。 “还没睡。今天孙先云生日,过去吃了个饭,刚刚回家。” “没有酒后驾驶吧?” “没喝酒。” 简铭道:“我妈恢复得不错,下周一就能出院了。我可能周一下午或者周二上午回来。” “你那边酒店的事怎么样了?不用在那里忙吗?” “最近也没什么可忙的,一直在谈,但没法推进,几个合伙人也有了分歧。”简铭微微一顿,转开话题道,“下周就到圣诞节了。” 许亦慎一怔,连忙翻了翻桌上的日历,发现下周三就是圣诞节。 他心头一热,鼻子也酸酸的,小声说:“要是太累了就别这么赶,也不差这一个圣诞节。” 简铭半开玩笑道:“难道你不想跟我出去玩?” 许亦慎当然想,原本他们说好了九月十月忙完就出去玩的,现在都要年底了,再不出门,又要等到明年。 他收拾心情,打起精神,道:“那我们去哪里?” “去滑雪怎么样?现在这个时候,最北边都下了好久的雪了。” “但是我不会滑雪。” “滑雪场有教练。” 两人商量了半晌,终于敲定了出去玩的计划,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四天假期,但这是复合之后他们为数不多的抛开工作和其他琐事好好相处的机会。 简铭订了机票和酒店,许亦慎就趁着周末出门买了御寒衣物,早早收拾好了两个人的行李。 周二简铭飞回S市,这天晚上是平安夜,他们在外面好好吃个饭,周三一大早就出发。 虽然有些担心简铭太累,但被这样贴心宠爱的感觉拯救了许亦慎低落许久的心情,他特意找了一家口味不错的中餐厅,预订了包间,周二下午准备提前下班去机场接简铭。 中午时简铭的电话打过来了。 许亦慎一接通就高兴地问:“你是不是到机场准备登机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道:“亦慎,抱歉,这边临时有事,我改签到晚一些的航班。” 许亦慎一愣:“改签到几点起飞的?” “八点。”简铭的声音略有忐忑,似乎担心他会生气,“落地是十点钟。” “…”许亦慎飞扬的心情沉了沉,好半晌没说话。 简铭踌躇着开口:“是酒店这边突然…” “没事。”许亦慎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忙吧。” 他挂断电话,本来有点生闷气,可是他明白这种事也怪不了简铭。在办公椅里窝着生了会儿气,许亦慎就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取消晚上的预订。 但是…简铭十点落地的话,到家也得十一点半了,他在那边忙工作,晚饭肯定是简单吃点,这么晚才到家肯定会饿,难道大晚上的还要他自己动手做饭? 反正订了桌了,过去点几个菜给他打包回家吧。 许亦慎下了班自己开车到餐厅,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包间吃晚饭。吃着吃着,他忽然意识到,要是简铭以后就打算过两头跑的日子,那今天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变成常态。 他两头跑坚持一段时间可以,长久如此身体怎么吃得消?就算他自己没有怨言,可曾女士和许亦慎都会心疼他,两边慢慢的就会积累起埋怨。 这样靠简铭独自辛苦勉强换来的平衡,真的能一直维持下去吗?最后他会不会真的重蹈许茹的覆辙? 第37章 许亦慎食不知味,草草吃完饭,给简铭打包了饭菜,回家放下饭菜,又收拾一遍明天出发的行李,就差不多要出发去接简铭了。 简铭这趟航班是准时到达,许亦慎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在几号门,等了不一会儿,就看见简铭走出来,跟他一照面,就先大步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许亦慎低落的心又欢喜起来。 他接了简铭到车上,就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先亲了好一会儿。亲着亲着,许亦慎却觉得脸上刺刺的,勉强和简铭分开一点,才发现男朋友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许亦慎又抬眼仔细打量,简铭的气色并不太好,整个人都透出浓浓的疲倦。 他有点心疼,搔了搔简铭的下巴:“是不是好累?” 简铭在他鼻尖吻了一下:“还好。” 许亦慎又凑上去轻轻贴在他嘴唇上,两人厮磨了好一会儿才分开,许亦慎开车往回走。 车里开着暖气,融融的很舒服,简铭一开始还能跟他聊聊天,后面声音就越来越低,许亦慎给他放低了座椅靠背,简铭不一会儿就靠在副驾驶睡着了。 到了家他好像还没睡够,被许亦慎轻轻摇醒,上楼吃了饭洗漱洗澡,躺在床上又睡了。 许亦慎在衣帽间收拾他提回来的行李,等他从衣帽间出来,就看见手长脚长的男朋友侧躺在床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包着干毛巾,吹也没吹就睡着了。 许亦慎蹲在床边看了他好半天,凑过去低声道:“老公,要吹干头发再睡。” 简铭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没有动。 床上开着电热毯呢,被窝里暖烘烘的别提有多舒服,一躺进去就不想挪了。许亦慎就拿来吹风机,爬上床坐在简铭背后,调小风量给他吹头发。 简铭还有些意识,吹完一边就翻个身抱住许亦慎的腰,好让他吹另外一边。 吹完了,他听见简铭在小声嘟囔,凑过去一听,简铭在说:“宝贝记得定闹钟。” 明天他们早上八点半的飞机。 现在已经是凌晨,睡不了几个小时,简铭又要起来了,自从母亲住院,他大半个月几乎天天都只睡四个小时。 许亦慎的心像被人紧紧攥住了,明明他应该为出门游玩而兴高采烈,这时候却只有心疼。 恋爱应该是两个人都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他不要爱人为了讨自己欢心过得这么累。 他抱着简铭沉默了半晌,去洗完澡,回到床上挨着简铭躺下来。睡梦中的简铭动了动,一条手臂环过来搭在他腰上。 许亦慎盯着他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他早就定好明早的闹钟了,从家开车到机场要一个小时,提前一小时到机场,他们六点半就要出门。 简铭说不定还打算早起给两个人弄点吃的再出发。 许亦慎偷偷起来去床头柜拿了简铭的手机,果然发现他是定了五点四十的闹钟。 不仅如此,闹钟里头还有凌晨两点三点四点的记录,应该就是这个月在医院陪护时设置过的。 许亦慎握着手机,半晌眼眶有些发红,小声骂了一句笨蛋,把那些闹钟设置全部删除,又打开自己的手机,把闹钟全部关掉。 做完这些,他关了灯,在黑暗里颓然地沉默着坐了许久。 第二天简铭醒来时,有种久违的睡眠充足的轻松感。 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窗外的天空,房间里一片昏暗。许亦慎还在旁边睡着,两个人的被窝里暖烘烘的,像是之前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个轻松宁静的周末。 但是今天是要赶飞机的。 简铭拿过床头的手机,打开一看,九点零五分。 他先是一愣,没料到自己睡得这么沉,连闹钟都没听见,可是一扫屏幕上方的小图标,根本就没有闹铃图标。 进入闹钟设置一看,空空如也。 简铭的表情空白了片刻,脑子里已经在想是不是手机坏了。不过就算是手机坏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摇一摇许亦慎,轻声叫他起床:“宝贝,起来了,我们误机了。” 许亦慎迷蒙着睁开眼,简铭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你没定闹钟?我的手机好像坏了,闹钟都没了。” 说着,他就坐起身:“收拾收拾,等会儿去机场改签吧,不知道能改签到几点…” 许亦慎在他背后道:“不是手机坏了,是我删掉了闹钟。” 简铭一顿,转回头看他,略微疑惑。 许亦慎躺在床上静静看着他:“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要是你找个C市的对象,他可以一直在老家帮你的忙,你就不用…” 简铭躺下来抱住了他:“我不累。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许亦慎靠在他肩头,眼睛又慢慢红了,他小声道:“我们分手吧。” 搂着他的简铭身体一震,一下子分开来盯着他。 许亦慎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哭,连忙把脸捂在被子里。 简铭当然不肯叫他回避,一言不发伸手来扯他的被子,许亦慎却一个劲往被窝里缩,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简铭没能把他拉出来,就在被窝外头抱着他:“如果你是觉得我太辛苦了,要分手,我不同意。” 他抱着一大团软绵绵的被子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拍:“还是你在生气?是因为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我没生气。”许亦慎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简铭就搂着他摇了摇,哄道:“那我们就先出去玩,等回来了再说这件事。” 许亦慎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简铭太了解他了。许亦慎就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只要出去玩简铭好好哄几天,他就舍不得提分手了。 许亦慎一狠心,道:“你把酒店和返程机票退了,我不出去玩了。” 简铭道:“行程都安排好了,你不是也请假了吗?” 许亦慎道:“不去了。” 被窝外头沉默了一会儿,简铭低声道:“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怎么忽然就不想去玩了,忽然就说要分手。” 许亦慎在被窝里咬紧嘴唇,半晌说了一句:“大学的时候你提分手,也没说过原因。” 说完这话,他有些后悔,担心这句话会刺伤简铭。可是他也知道只有这么说,简铭才会认真起来,放弃哄人那一套。 许亦慎经不起他哄的,简铭再多说两句,他就撑不住了。 片刻,被窝外头的男人搂紧了他,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这个笨蛋。 许亦慎的眼泪猛地流了出来。 那不是你的错啊,明明你才是最倒霉最可怜的那个人。 他从来没有帮上过简铭什么,分开的十几年一直是简铭独自奋斗,现在简铭还要迁就他为他受累。 明明只要离开我,你就能过上轻松肆意的生活,爱你的人那么多,肯定会有合适的… 许亦慎裹在被子里拼命忍住颤抖,他不要等到两个人消磨完所有的感情再次被简铭放弃,他多活了这十几年,好歹比大学时长了点眼力见。 简铭察觉到他在哭,可去扯被子依然扯不动,只能在被子外头有些焦急地哄:“对不起,宝贝,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上次在医院说分手也是假的,我舍不得跟你分手的。你不是让我把行李搬回来么?我今天就…” “你不要说了。”许亦慎忍着哭意打断他,“你也不要搬回来。” 过了一会儿,简铭低声道:“你不爱我了?” 听到他温柔又带些委屈的声音,许亦慎心头一阵钝钝的痛,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简铭心疼了,又开始扯他的被子:“宝贝,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许亦慎不肯让他看,拼命捂着脸,拿脚一个劲踢他,不让他靠近,一边哭一边说:“你不要再说了…” 简铭抓住他的腿,一下子钻进被窝抱住了他。许亦慎慌慌张张地躲,依然被他逮住抱在了怀里,他还要挣扎,简铭却只是搂着他,哄道:“别哭了。” 然而他越哄,许亦慎越难过,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温柔的怀抱,他心里就止不住的酸痛。 他在简铭怀里哭了好半天,打湿了简铭睡衣的前襟,最后勉强停下来时,还止不住地哽咽。简铭揉着他的头发,商量道:“你不想出去玩,那就下次再去。我先做早饭,吃点什么?” 许亦慎哭肿的眼睛抬起来瞪他:“你不要蒙混过关,我是说真的分手。” 简铭望着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总要吃饭吧?” 许亦慎扭过头:“不吃。等会儿你洗漱完就收拾东西…” “饭也不吃了?”简铭微微蹙眉,神情有些委屈,“这么快就赶我走?” 许亦慎咬咬牙不看他:“分手了,你总不能赖在我家里。” 简铭盯着他思索片刻,转而道:“你之前说要跟我一起投资酒店的,元旦我要回C市继续考察,你去看吗?” 许亦慎想说不去,可一想要是真分手了,他跟简铭又没有什么牵绊的话,以后可能见面的理由都没有。 他私心里还是很希望以后能时不时见到简铭,就像个普通朋友那样远远地看着他。 许亦慎道:“又要考察?有新地点?” “嗯,昨天晚回来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最后还是觉得C市最好,就在C市又找了个新地方。” “…好吧。到时候我也去看看。” 简铭略带狡黠地笑了一下:“那我这几天能不能暂时借住?离元旦也没有几天了,我回自己那儿还要重新打扫卫生。” “…”许亦慎心里骂他狡猾,在朋友界限之内提出要求,自己就没有办法拒绝他。 他气道:“那你把你的东西收到客房去。” 简铭却道:“客房还没有铺床吧?床上的被子好像也没有厚的了。没关系,就这么几天,我们挤一挤。” 许亦慎咬牙道:“我去给你买。” 简铭道:“不用破费,我就住这么几天,你买了以后就闲置了。还是你希望我以后经常来住?” … 许亦慎心情复杂极了,咬着嘴唇从床上爬起来:“你赶紧把衣帽间的衣服放去客房!” 简铭望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又有些惆怅地叹一口气。 第38章 两个人别别扭扭过了几天,元旦时许亦慎硬是不肯跟简铭坐同一趟飞机回去,说元旦在周三只放1天,自己还要上班,周末再走。简铭只能自己买了1号的票,许亦慎则买了3号周五下午的票。 他送简铭到机场,简铭还缠着他问:“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许亦慎硬邦邦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 简铭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想伸手摸摸他的头,被许亦慎避开了。 简铭只能收回手:“那我进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又要上班了。” 说完这话,他又等了一会儿,然而许亦慎只是扭着头看向别处。 简铭没等到他的目光,有些失落,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机场入口。 许亦慎转过头来,在背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不能再追了。 他透过机场的落地玻璃,一直看着简铭走入人流中,转了一个拐角再也看不见,才颓然退了几步,一下坐在机场大门外的路墩子上。 来来往往数不清的行色匆匆的旅客,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难过失落。 许亦慎不知道坐了多久,冷风吹得他浑身都凉透了,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就这么一直枯坐着,一直等到简铭那趟航班的起飞时间过了,他才像是终于死心,准备站起来回去。 但是他坐得太久了,身子冻僵了,努力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只能跺一跺冻得麻木的脚,搓一搓僵硬的手,让自己暖和一点。 这时,他听到远远的一句:“许亦慎。” 许亦慎一怔,抬头看去。 简铭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惊讶和怒气,皱着眉大步走过来,有些责备地质问他:“你怎么没回去?” 许亦慎脑子都被冻僵了,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没走?” 简铭低头看他:“我还是想跟你一起走。” 许亦慎眼眶一热,眼前霎时模糊了。 他低着头不让简铭看,简铭就在他身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给他捂热,嘴里却忍不住说:“你大冬天的坐在外面吹冷风干什么?手都冻僵了。”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一对行为怪异的男人。 许亦慎吸吸鼻子,逞强道:“我就是在这里坐一会儿。” 简铭蹲在他面前抬眼看他,许亦慎的脸颊和鼻尖早被冻得通红,这会儿又哭了,更加可怜兮兮。 简铭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想亲你。” 许亦慎一愣,抿住了嘴,就要把手抽回来。 简铭抓他抓得紧紧的,但好歹没再说要亲他了,只是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先回去吧。我买了跟你一趟的航班,谁也别折腾了,周五下午一起走。” 他拉着许亦慎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许亦慎身子都冻僵了,被他拉着只觉得他的手掌尤其温暖,根本不想挣开。等到了车上,简铭坐驾驶室开车,一发动车子先打开暖气,给许亦慎暖一暖身子。 许亦慎被暖风一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简铭皱眉道:“这个天气本来就很容易感冒,待会儿回家赶紧泡个热水澡,再冲两袋板蓝根。” 许亦慎嘟囔道:“哪有这么容易感冒,我身体很好的。” “身体好也经不起这么吹,你知道今天外边气温是零下几度吗?”简铭一边开车,一边瞥他一眼,“不穿羽绒服就算了,穿个大衣还不扣扣子。” 他回想了一下:“我给你买的秋衣你也没穿。” 许亦慎自从满了十八岁开始自己置办衣物,就再也没穿过秋衣。他看着简铭长到膝盖的羽绒服,撇撇嘴:“你管不着。” 简铭腾出一只手,惩罚似的揪了一把他的脸蛋。 许亦慎很快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代价。一回到家,他就觉得脑袋有点昏沉,简铭去浴室给他放热水,让他泡了个澡,又泡了板蓝根让他喝下去。板蓝根的药性很快上来,许亦慎觉得困了,午饭也不吃就爬上床睡觉。 再醒来时,他就有点发烧了,鼻子不通气,嗓子疼得不得了。他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叫了一声简铭,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完全变了。 简铭走进卧室,见他不太舒服,就过来在床边坐下,伸手贴住他的额头。 “是不是有点发烧?”简铭蹙眉道,“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嗓子疼。”许亦慎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 简铭一听他的声音就叹了一口气:“感冒了。” 他贴在许亦慎额头上的手没收回来,往上摸了摸许亦慎的头,揉乱他的头发:“去医院看看?打针好得快。” 许亦慎恹恹的:“不打针。” 简铭微微挑眉:“好吧。那也得先去看看。” 许亦慎浑身都不舒服,不想动,就躺回了被窝里:“不看了,随便吃点药。” “不行。”简铭把他拖出来,“就去旁边的门诊部看看,很快的。” 他哄着许亦慎,给他脱掉睡衣套上秋衣毛衣,然后在衣帽间找到了许亦慎为了出去滑雪新买的羽绒服。 感冒了的许亦慎老老实实穿上了羽绒服。 翠园附近有一家医院开设的门诊部,两人走路过去,里头输液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看来最近的天气确实是容易感冒。医生给许亦慎量了体温,看了看喉咙,就问:“打针还是吃药?” 许亦慎立刻道:“吃药。” 医生倒也没坚持要他打针,给他开了处方,让他出去拿药付钱。 然而吃药的效果确实一般,直到1月3日两个人一起飞到C市,许亦慎的感冒不仅没好,反而加重了,嗓子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个样子,简铭当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住酒店,半哄半拖地把他带回了家里。 曾女士早听了简铭的嘱咐,给他俩分别准备了房间。她的手这次情况不算太严重,现在只需要在家自己注意就可以,虽然暂时还不能提重物不太灵活,但日常生活基本能够应付。 许亦慎一进门叫了一声阿姨,曾女士就哎哟一声:“小许感冒啦?” 许亦慎被简铭裹得像个大号面包,帽子围巾手套一应俱全,跟初次登门时精致飒爽的造型相差甚远。因为发着低烧,他脸颊红通通的,带着鼻音说:“前几天着凉了。” 曾女士道:“感冒好几天了?怎么看着还是很严重,吃药了吗?” “在吃。” “是不是打个针好得快一些。我们这小区门口有个诊所,那个医生挺厉害的,等明天让简铭带你去那儿打个屁股针。” 许亦慎听到打针汗毛倒竖,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简铭提着行李去房间里收拾,许亦慎连忙逃离曾女士的关照范围,也跟着溜进房间。 简铭正打开他的行李箱,将大件衣物挂进衣柜,许亦慎走进来十分自然地往床上一坐,根本没想插手。直到看见曾女士在门口往房里瞅,他才发觉让曾女士看着简铭给自己收拾行李不太好,而且简铭自己的行李都还没收拾呢。 他小声道:“行了,待会儿我自己整理。” 简铭埋头整理,没注意母亲就在房门口,也没发现他的异样,小声随口回了一句:“马上弄完了,宝贝。” 在曾女士的注视下,许亦慎腾地满脸通红。 第39章 曾女士看上去倒没怎么在意,只是问:“你们晚饭在飞机上随便吃了点吧?现在有没有饿,要不要再搞点宵夜给你们吃?” 许亦慎连忙道:“不饿,您早点休息吧。” 简铭这才发现母亲在房门口站着,他回过头道:“饿倒是不饿。妈,我那房间你给我铺电热毯了吗?” “啊呀,我忘了买新电热毯了。”曾女士叫了一声,“本来前几天你说你跟小许住一个屋,我就先铺好了你房里的床。这边的床是今天才铺的,铺床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掀开床上的被子摸了摸:“这被子倒是鹅绒被,很保暖,不过小许感冒了还是睡电热毯吧。你今晚先跟简铭挤一下。” 许亦慎忙道:“我不用电热毯没关系的。” “C市今天的气温比S市低,而且这边没有中央空调,你在家睡惯了电热毯,又感冒了比较怕冷,还是跟我挤一挤。”简铭站起身来,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先去洗澡吧。妈,我的家居服呢?” “在你衣柜里面。我还给小许买了新的。”曾女士说着,就要去简铭房里拿衣服,被简铭拦住了:“我们自己拿,你先去睡吧。” 曾女士虽然已经退休,但一直保持着当老师时的早睡早起的习惯,再加上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一般晚上不到十点就上床休息了。她不太放心地嘱咐了简铭睡前再给许亦慎冲一次药喝,才走回主卧。 她一走,许亦慎就小声道:“我不跟你睡。” 简铭道:“今天很冷。” 他走过来拉许亦慎,许亦慎不肯动,简铭只能说:“我躺床边上,保证不碰你行不行?” 许亦慎脸红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简铭拉着他连连哄道:“走吧走吧。” 许亦慎挪了第一步,接下来便由不得他了,简铭拉着他一直走到自己房间的床边:“C市很冷的,你没感觉比S市冷很多?” 许亦慎当然有感觉,他好歹也在C市上了几年大学,C市冬天的潮湿阴冷简直冻得人脑仁发疼,而且曾女士这里没有空调,家里跟外边一样冷,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冷冰冰的。 简铭拉着他的手探进被窝里:“我妈早开了电热毯,热乎吗?” 太舒服了! 许亦慎几乎要深深舒一口气,两只手插在被窝里不舍得抽出来了。 简铭笑了笑,拿出衣柜里新的家居服给他,哄着他先去洗澡。许亦慎以前从没穿过这种家居大棉袄,虽然曾女士审美在线,给他选的颜色低调素净,但这种家居服颜色再素净,也自带一股憨憨的土气。 他把家居服扔在床上:“我不用穿这个。” 简铭又给他捡起来:“就洗完澡裹一下。” 许亦慎勉强搂住这厚实的棉袄,忽然道:“为什么你妈会给我买这个?” 简铭一愣,显然之前也没细想这个问题。 一般客人到家里来住几天,会给客人买家居大棉袄吗?这东西又不是一次性拖鞋。 许亦慎狐疑地盯着简铭:“你是不是偷偷跟你妈说了什么?” “没有。” “真没说?” 简铭叹一口气:“真没有。还好我没告诉她,不然她知道我们分手,会很难过的。” 许亦慎心头一堵,一时说不出话来,闷声不吭抱着衣服去洗澡了。 等两个人都收拾好,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许亦慎裹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简铭给他端了杯温水过来,盯着他吃了药。 许亦慎吞下胶囊,吐槽道:“吃药反而还加重了,也不知道吃了有什么用。” 简铭放下杯子,关上灯,走过来上床抱住他:“吃药不是解决感冒,而是缓解感冒发烧带来的不适感。” “你干嘛,别搂着我。”许亦慎从他怀里扭出来,“你这个人真是,刚刚才说了不碰我…” 不过他扭了几下,就不动了。 简铭被他蹭硬了。 那东西热乎乎、硬邦邦的,戳在他屁股上。 许亦慎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他本该觉得尴尬,可这会儿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渴望、兴奋和快乐。 简铭没有作声,但也没有松开他自己躺去旁边静一静。他就这么抱着许亦慎,像是在自己和自己抗争,又像是在等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慢慢挪动,从许亦慎的睡衣下摆摸了进去,贴住他腰上赤裸的皮肤。 许亦慎身子一抖,咬住了嘴唇,耳边只有擂鼓一般咚咚的心跳声,身体像是完全不由自我意识掌控,软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只手在他腰上流连了许久,缓慢而细致地摩挲,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继续。 许亦慎的身体颤抖着,等待着它的下一步行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铭在他耳边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我好想你…” 他含住许亦慎的耳垂轻轻一咬,而后猛地翻身上来,将他压在身下。 许亦慎被按在枕头上,简铭在黑暗中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 脑子里的某根弦叮的一声崩断。 许亦慎抬手抱住了简铭的肩,热切地回应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他们像被烤得干燥紧绷的木柴,火星一撩,霎时就燃起扑不灭的熊熊烈火。 由于感冒而昏沉沉不太清醒的思绪,这下更是搅得如同一团黏腻浓稠的浆糊,许亦慎只知道循着身体本能紧紧抱住简铭,要扒光这个男人的衣服,要他的身体,要他的一切。 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而羞人的,黑暗、安静、紧闭的小房间,像是为他们圈出来的放纵之地,许亦慎觉得身体越来越烫,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情欲。他随着简铭的动作而摆动身体,下意识地讨好求饶,下意识缠着简铭索吻,甚至不满足于身体摩擦,自己掰开要简铭进来。 简铭搂着他狠狠顶了几下,喘着气安抚道:“等你感冒好了…” 许亦慎的眼睛都憋红了,一边紧紧夹着双腿承受撞击,一边回过头瞪简铭:“你犯一次错会死吗?” “不是犯不犯错。你会难受的。”简铭顶弄的动作不停,低头在他鼻尖一吻。 “我要…我现在就要你。”许亦慎瞪着通红的眼睛,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光溜溜的,手脚并用,翻身爬到他腰上坐好。 简铭连忙拿被子把他裹住:“别起来,这么冷。” 被子全给了许亦慎,他自己倒光着上身,许亦慎把被子拢了拢,勉强盖住他的胸腹,而后就骑着他,扶着他,一边轻轻颠着,一边慢慢吞下去。 简铭轻抽一口气,一下子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制止了他继续往下吞入:“宝贝,慢点…太紧了。” 许亦慎也很难受,小声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润滑一下…” 简铭艰难道:“明天我去买套,今天先…” 许亦慎不理会,兀自伸长手,够到一旁的床头柜,在里头稀里哗啦地乱翻,竟然真让他翻出一管蛇油膏。 这个国产老牌蛇油膏又黏又腻,但对冬天干燥脱皮的手脚皮肤特别有效,简铭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了一管在床头柜,也许是曾女士原先拿来给他用过。 许亦慎自己捣鼓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吞到了底部,他双手按着简铭的腹肌,像骑马一样上下颠着,自己掌控节奏和方向,很快就舒服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一边爽得直叫,一边摇着屁股。 他神情迷乱,自己胡乱动了一会儿,就被简铭翻身压到床上,被干得又哭又叫,发出长长的,沙哑的呻吟。 两个人在被窝里滚出了一身热汗,简铭这天晚上折腾得特别久,似乎是憋的时间太长,干起来没完没了,最后结束时已经到了凌晨两三点。许亦慎久违地尝到发泄之后的畅快感,脑子却更加昏沉,嗓子更疼了,简铭给他擦拭身体,他几乎已经没法做出反应,瘫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许亦慎就起不来床了。 简铭上午要出去办事,早上没有贪睡,不过看许亦慎睡得熟,就没有叫他,反而给他开了电热毯调到最低档,好让他睡得更舒服。 许亦慎头昏眼花地醒来时,已经到了十一点。 他浑身都难受,脑袋像灌了铅,根本转不动,鼻子也完全不通气,开口想叫简铭,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吃力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门就被人推开了。 “小许醒啦?”曾女士走进来。 许亦慎这才意识到在这里睡懒觉不太妥当,不知道曾女士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懒鬼。 曾女士面带忧虑,走过来在他床边坐下,伸手贴在他额头上。 许亦慎微微一愣,傻呆呆地瞅着她。 “发烧了。”曾女士眉头一皱,起身就往外走,“拿体温计测一下。” 许亦慎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等用电子体温计量完体温,曾女士的脸色就凝重起来:“38.7度,要去打个针。” 许亦慎迟缓道:“这…不用了吧…” “不行,不能一直拖着。”曾女士拿手来扯他,“快起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去打针。” 她到底是简铭的妈妈,尤其他跟简铭昨晚上还在这张床上搞过,现在也说不清是什么关系,许亦慎没法拒绝,只能爬起来。 下床的时候他脚步虚浮,头昏眼花,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感冒加重了,老老实实洗漱完吃了东西,跟着曾女士出门。 好在诊所的医生直接叫他输液,没打屁股针,不然他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不过这一输液,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第40章 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后,疫情的消息忽然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网络。初期的防控措施还不算十分严格,全国人民仍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家里只有许亦珍这个在校大学生警觉性最高,天天往家族群里发疫情新闻,提醒大家注意防护。 许亦慎那时候感冒初愈,许亦珍给他打电话叫他在家隔离不要乱跑,许亦慎哭笑不得,道:“我这是普通感冒。” 许亦珍严肃道:“你怎么知道是普通感冒。” 许亦慎笑道:“要是得了传染性那么强的病,简铭天天跟我睡一屋怎么没事。” “…”许亦珍惊讶道,“你们和好了?” 许亦慎有些不自在,没有正面回答,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在家?” “我想出门也不敢啊,我没买到口罩。前两天新闻刚出来,我去药店买就没货了,让爸爸问问能不能从朋友那里买一些,他居然说没事的。” 经她这一说,许亦慎倒反应了过来:“说起来我也得订一批发给员工,万一用得上呢。” “慎哥你有朋友做医疗器械吗?” “有。你要买点吗?” 许亦珍忙道:“要啊要啊!” 和许亦珍聊完,许亦慎就给做医疗器械的朋友打电话,从他那边听到订单量剧增的消息,这才意识到事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 朋友似乎是在厂里,听起来很忙碌:“唉,老兄,你不知道我最近真是又喜又愁。我这是个小厂,总共才四十几个工人,生产线也不全是做口罩的,订单都急得不得了,一个抢一个地抬价,可我就这么些库存。这生产线可以改,工人可以换岗位,原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啊!做口罩要熔喷布,平时谁屯?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放在仓库还占地方,快过年了,我看看还能不能年前再进一批…” 许亦慎忙道:“那还是紧着医院的订单。” 最后他在这个朋友剩余不多的库存里买到几千个医用外科口罩,让朋友直接发货到S市和F省自己的公司,发下去给员工们。 许亦慎自己留了一些,给家人好友发了一些,又去联系其他做医疗器械的朋友。他正抱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跟曾女士聊这件大新闻,简铭就回来了。 简铭也戴着口罩,手上还提着两大袋东西。 许亦慎朝他略微挑眉:“这边的药店还有存货?” 简铭先将超市购物袋放下,从药店的塑料袋子里找出一瓶酒精喷雾,拆开来先全身喷了一遍:“我直接去朋友仓库里买的,他是专门做H省这一块的经销商。” 曾女士过去提超市购物袋:“怎么买这么多菜?” “少出门。”简铭换上拖鞋,摘下口罩丢掉,又去洗手。 “没有那么严重吧。”曾女士嘀咕着。 许亦慎跟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那我们后天还回S市吗?” 简铭正低头仔细洗手:“不回了。我今天刚跟弘远的副总提了,要他今年早点给大家放假,别正赶上春运高峰期。” 许亦慎道:“我们应该也快要放假了,我们公司春节一向放假早。” 简铭擦干净双手:“还有几天过年?” “还有十来天吧。”许亦慎一想到这个,又有点头疼,“过年之前我还是得回去一趟,那么多东西等着我签,不签字连工资也发不了,财务和人力都要把我电话打爆了。” “特殊时期,就不要卡那么严了,开个视频会大家一起审核过了就行了。发钱可是最重要的事。”简铭笑了笑。 “你说,真有那么严重吗?”许亦慎抱着双臂,“有零几年的非典那么严重?” 简铭道:“就怕实际情况已经很严重,但是因为没有检测出来,看上去数字不多,大家就没有提高警惕。” 他搭着许亦慎的肩往客厅走:“非典那时候我还在读高中,全校都停课了。” “那会儿H省不严重吧?”许亦慎听他提起高中,心头一动,就问:“你高中是在D县读的?” “是。等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俩聊着天走到客厅,曾女士端着水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许亦慎连忙拍掉简铭搭在他肩上的手。 简铭朝他撇撇嘴,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自己去沙发上坐好。沙发和茶几中间放着长长的电火盆,简铭坐了一头,脚放在火盆里头烤着,被子捞上来盖好,然后就往沙发上一靠,不动了。 许亦慎推他:“你坐中间,坐过去。” 简铭头也不偏一下,盯着正前方的电视机:“我就坐这。” 曾女士从火盆那头上来坐好,啪地打了简铭一下:“你干什么呢?挪个位子让小许进来。” 简铭哼了一声,道:“他刚刚说不跟我坐一起。” 许亦慎尴尬极了,小声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他不想坐在中间啊!! 简铭抬眼扫了扫他:“刚刚。” 刚刚他不过就是拍掉了他的手,这个小气鬼! 许亦慎朝他翻了个白眼,自己绕着茶几走到火盆另一边爬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把曾女士夹在了中间。 许亦慎道:“等下吃完晚饭我要去买个电热毯。” 简铭的声音隔着曾女士传过来:“吃完晚饭都几点了,卖电热毯的店肯定关门了。” 许亦慎道:“不可能,商场都要十点以后关门。” 简铭道:“我下午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回来不就一起买了,这会儿出去还要浪费两个口罩。” 正刷着手机的曾女士一听,附和道:“对对,新闻都说现在医疗物资紧缺了,咱们没事不要出去,不要浪费。” 正说着话,门口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屋里有人吗?我们是街道办的!” 简铭奇怪道:“街道办?” 他掀开盖脚被,穿好拖鞋去开门,门口是两个戴着口罩、挂着工作牌的中年妇女。 其中一位大妈问道:“家里有没有最近从w市回来的人?” 简铭道:“没有,我们平时在S市上班,3号从S市坐飞机回来。” 另一位大妈又问:“最近家里有人有发热症状吗?” 简铭迟疑片刻,两位大妈一下子都盯紧了他:“有?” 简铭连忙道:“跟我一起回来的朋友,他前阵子感冒了,来了之后吊了一星期水,这两天刚好。”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你家吗?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一直住在这里,平时出去就是到小区门口的诊所打针。” 两位大妈对视一眼,而后道:“你把个人信息登记一下,最近住在这里的,还有最近登门拜访过的人,都记一下,姓名和手机号。” 他们在门口说着,曾女士在里头听到声音也走出来,担忧道:“这…小许是普通感冒,我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街道办的大妈道:“我们排查完了把表交上去,看后面怎么安排吧,你们最近最好是在家待着,不要出门。” 大妈们当晚上挨家挨户登记完信息,第二天早上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家门口贴了在家隔离的通知,说后续会安排上门检测。 简铭一边拖地,一边半开玩笑道:“这下强制放假了。” 许亦慎擦着电视柜,道:“你还笑得出来,酒店的事推到一半还没个着落呢,现在你出不了门了,怎么办?” 简铭无所谓道:“我也没有办法呀。” 许亦慎回头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以为你该急得睡不着觉。” 事实上简铭今早起来碰上过来贴通知书的工作人员,一听要隔离,就又回到床上抱着他睡了个回笼觉,直睡到许亦慎都起来了,他还赖在床上。 “吃饭了!来端菜!”曾女士在厨房大喊,“吃完饭再搞卫生!” “来了。”简铭应声走过去,许亦慎跟在他后头道:“你可别吊儿郎当的,毕竟是跟人合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开酒店。” “我知道。但是这事现在急不得,咱们再等两天看看情况。”简铭端菜到桌上,“合伙的那些老板也还有别的生意,年底都忙得很,翻过年再说也行。” 许亦慎嘀咕道:“你干别的事可没这么拖…” 仔细想想,简铭在这边考察也有小半年了,酒店还只是在谈租金,装修开业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以后他把工作重心转移到这边来…花在这边的时间就更不用说了。 一想到这个,许亦慎就觉得头痛。 吃完午饭,他们继续拖地擦家具,曾女士洗了碗就自个儿回卧室休息去了。母亲一走,简铭就撂下拖把:“我们也去午睡吧。” 许亦慎道:“你睡到十点才起来,现在又睡?” 简铭毫不羞愧:“也没别的事可干。” 许亦慎心里还烦着他,闻言没好气道:“那你自己去睡。” 简铭瞅了他一会儿,许亦慎只自顾自地擦桌子。 简铭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亦慎心头一动,但仍然梗着脖子道:“我不听。” 本以为简铭会再缠两句,哪知道这男人点点头:“好吧。我去睡觉了。” “…”许亦慎差点抓起拖把抽他一顿。 简铭兀自进屋,许亦慎收拾完客厅,又去打扫书房。书柜里的书大多是曾女士的,只有一个小角放着简铭读研时的课本和笔记本。 许亦慎一时好奇,抽了一本笔记本出来看。 似乎是专业课的笔记本,里头的重点一条一条,记得工整清晰。许亦慎哗啦啦翻着页,忽然一张明信片从里头掉了下来,显然是之前夹在里头的。 许亦慎捡起来,在上头随意一扫,立刻惊得瞪大了眼。 这是写给他的明信片。 收信地址是御龙府,邮票上和明信片背面都盖了邮戳,说明简铭曾经把它寄出去过,但为何它又回到了简铭手里? 明信片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准确来说,是只有四个字。 平安喜乐。 没有落姓名和时间,但这是简铭的字迹。 许亦慎心头怦怦直跳,又去看邮票上的那枚邮戳。 邮票上的邮戳是2008年4月12日,H省C市,大学路邮政局。 简铭在他生日这天寄出了这张明信片。 许亦慎心中一时百味杂陈,指尖仔仔细细描绘了几遍那简简单单的“平安喜乐”四个字。 他的目光落到书柜里那些笔记本上,深吸一口气,将它们全部抽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翻。 2009年、2010年简铭在S市也寄出了一模一样的明信片,那时候他在S大读研,这些不知道为何回到他手中的明信片,都被他夹在了读研阶段的笔记本中。 第41章 许亦慎一直以为简铭当初断得干净走得潇洒,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淡果决的男人,寄张明信片都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 也许他以为许亦慎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不想再以旧人的身份贸然打扰。 许亦慎心头闷闷地痛,忽然为这中间分开的十几年而感到遗憾惋惜。 这本该是他们最好的青春,本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一起打拼成长。 只是种种阴差阳错凑在一块儿,像猝不及防的浪,冲散了人潮中的他们。 许亦慎长长叹了一口气,将那几张明信片重新夹在笔记本中。他沉默地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许茹的电话。 “妈,我大三的时候用的那个手机,是不是在你那里?”许亦慎开门见山。 许茹回想了一会儿:“是。” “你能找到吗?里头有好些照片,我想保存一下电子版,然后再洗一份。” 许茹似乎没料到他提起这事只是为了洗照片,过了片刻才说:“等我回去找找。” 她又问:“你突然要大学的照片干什么?” 许亦慎道:“简铭这儿没有我们大学的照片,显得单调了点,洗一些给他放在家里。对了,他读研的时候你见过他吗?” “他快参加工作的时候见过。”许茹似乎有点儿难以置信:“你还跟他在一块儿?” 许亦慎心道,那时候自己不在御龙府,这些明信片恐怕是许茹收了还给简铭的。 太多、太多次错过。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像终于下定决心,道:“本来听你的话想分手,但又舍不得。想一想后半辈子也没剩多少个十几年了,就跟他凑合过吧。” “亦慎…” “妈,要是那时候你没有跟爸爸结婚,而是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生了另外一个小孩。多年之后偶然看到爸爸也跟其他女人组成了家庭,你会觉得遗憾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没再说话。 许亦慎挂断电话,又坐着放空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准备也回卧室睡个午觉。 一转身,就看见简铭正靠在门边。 “…”许亦慎捂住了脸,“你偷听。” 简铭微微一笑,走了进来:“你不也偷翻我东西了?扯平。” 许亦慎不好意思面对他,见他走来连忙转回身面对书柜,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简铭走到他身后,两手往书柜上一撑,就将他圈在了手臂之中。 “我有话跟你说。” 许亦慎背对着他不动:“你说吧。” “等C市的酒店开业,我准备把我妈接到S市去住。” 许亦慎一愣,一下子回头,有些不敢相信:“…啊?” “她现在年纪大了,迟早要搬到我附近,方便照顾。晚搬不如早搬。” 许亦慎当然知道他这是向自己妥协了。虽然这时候不应该喜形于色,但这充分表明简铭还是更爱他一些,想到这个,许亦慎嘴角就止不住地向上扬。 他抿了抿嘴,眼珠转了转,又问:“那酒店…” “等C市的酒店开起来之后,我在西南片区物色一个总代理人,我也不再在这边投资新项目了。” 许亦慎的笑藏不住了,他咬着嘴唇,转回头来盯着书柜门的玻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收回之前分手的话。” 简铭在他背后笑了一声,道:“那还用后脑勺对着我?” 许亦慎倒不是不想看他,而是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像忽然回到大学时懵懂纯情的心态,只要简铭说两句情话,他就整个人都红得要烧起来。 简铭撑在书柜上的双手放下来,搂住他的腰,嘴唇贴在他后颈轻轻地吻。 许亦慎小声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 简铭道:“这一个多星期,看你跟我妈相处得挺好,就觉得带她去S市也不错。而且…我也没法想象带其他的人回家和我妈相处是什么场景。” 许亦慎一愣,脑中忽然闪过面目不清的陌生人取代自己的位置,站在简铭身边的场景。 他心头一窒,没有说话,任简铭抱着自己。 “我最近关注着新闻,有不少W市的市民在网上发文求救。”简铭搂着他道,“我就在想,如果我也到那个地步…我只希望人生没有遗憾。” “别说这种话。”许亦慎低声道。 他双手搭在简铭环抱自己的手臂上,忽然问:“你以前就见过我妈,对不对?” “…见过。” “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见过我妈的事?”许亦慎在他怀中转了个身,面对着他,“大学的时候,是她让你提分手的吧?” “后来她还找过你,应该是告诫你不要再联系我。你寄出去的明信片,她收好一并退还给你了。” “为什么这些事你从来都不提?” 许亦慎想起再次见面时简铭冷淡的态度,喃喃道:“这么多年,你应该挺怨我的吧?你不能来找我,我竟然也一次都没找过你。” 简铭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你跟许茹女士闹僵,她是你妈妈。” 许亦慎闻言,哼了一声:“那你多虑了,我跟她的关系本来就很僵。” “别这样,宝贝。”简铭低声道,“跟她好好相处,要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许亦慎张嘴就想反驳,忽然猛地反应过来简铭话中的意思。 简铭自己在后悔。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在后悔曾经对父亲说过伤人的话。 许亦慎像被一把攥住了心脏,一下子心疼得喘不过气,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他没有陪简铭一起度过,简铭是怎么一个人支撑下来的呢? 这么善良正直又努力的人,为什么要让他吃这么多苦? 为什么他吃了这么多苦,却依然能像原来那样善良温柔呢? 许亦慎鼻头发酸,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简铭一头雾水,连忙捧住他的脸给他擦。 然而眼泪越擦越多,简铭越是哄,许亦慎眼泪流得越汹涌,最后克制不住,抱着简铭呜呜地哭起来。 简铭轻轻拍他的后背,哄了一会儿,书房门口忽然传来曾女士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 许亦慎一愣,这才发现书房门是大开的,他哭得太大声,把午睡的曾女士吵醒了。 三十几岁的男人哭成这样,还是在男朋友的母亲面前,他尴尬羞耻得恨不得钻进地缝,连忙憋住哭声,缩进了简铭怀里。 简铭也有点不好意思,抱着许亦慎回头道:“没什么事,你去睡觉吧。” 曾女士狐疑地盯着他:“你不是在欺负小许吧?” 缩成一团的许亦慎闻言,连忙维护简铭:“他没有欺负我。” 他声音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曾女士也不好多过问年轻人的事,就说:“要好好讲话,不能吵架。” 简铭应了,曾女士这才又回去休息。 许亦慎懊恼地捂住了脸:“好丢人。” 简铭哈哈大笑,拖着他回房间午睡。 许亦慎乖乖脱了家居服,跟他一起躺在床上,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容易犯蠢?” 简铭一挑眉:“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蠢。” “???”许亦慎踢了他一脚,“我没让你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不是应该说你不嫌弃这类的话吗?” 简铭盯着他思索片刻,忽然道:“说了这个,晚上可以自己坐上来动吗?” 许亦慎腾地满脸通红,小声道:“你不要再提这个了!” 简铭道:“我好想再试一次…” 许亦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睡!觉!”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