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迷情] 《侍卫不好当》作者:古衿【完结】 文案: 乌衣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命犯太岁,一个不小心当上了将军,又一个不小心被贬为了侍卫,还是御前的! 这侍卫可不好当,尤其是皇上看不顺眼的侍卫。日常跑腿干活也就罢了,偶尔还得舍身救驾。 于是各种斗朝臣,搅宫廷,誓死要为皇上添堵加气。 最后,某人狞笑道,乌大侍卫,你勾搭遍我后宫的佳丽三千,不如你也去后宫呆一呆? 乌衣:皇上你居然好男风! 啊不对,她根本不是男的…… ps:作者第一次写这种类型文,不甚熟悉,有混乱遗漏之处,望大家多多提出建议,我会尽力改正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乌衣、元墨陵 ┃ 配角:乌浔、唐方海、元白雨 ┃ 其它: ================== 第1章 丫的狗皇帝 一 今年的秋老虎似乎格外厉害些,过了立秋,这天气还是热得跟三伏天似的,一点都不淡定。连带着一块儿不淡定的,还有皇城的百姓们。 前不久,当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乌衣又一次在边关大败白漠军,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对其赞赏有加,不仅封官加爵,还欲将自己的妹妹,安明公主嫁给他。 这个消息使得全皇城的百姓们都沸腾了。这个乌将军,可是南晋国最富盛名的少年郎,他出身世家,乃当朝左相乌湛之子。十四岁便随军上了战场,短短三年时间便从一个无名小卒坐到了堂堂大将军的位置。年纪轻轻便战功卓绝,若是再娶了公主,那前途真是无可限量啊! 不料没过几天,事情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那乌将军竟以成家尚早为由拒绝了皇上的赐婚!这下可把皇上气得够呛,当即下旨就要斩了他的头,奈何架不住左相苦苦求情,才勉强收回了成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不仅收回了所有的赏赐,还将乌衣的职位从将军降为了宫城侍卫。 百姓们啧啧感叹,好好的一只金凤凰,直接落毛成了鸡了!不过这乌将军也真是的,公主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干嘛就放着功名美人不要,非要往死路上走呢? 与此同时,本场流言的中心人物——乌衣正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窗看着天空一轮惨白的月苦笑。她不是不想娶公主,而是不能娶啊! "衣儿。"母亲杨姝推门进来,脸上挂着如院中早菊一般灿烂的笑,和愁云满面的乌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娘。"乌衣看到母亲喜气洋洋的样子就扎心,自己革职了她还这么高兴,这是亲妈吗! 哦,或许还真不是亲妈。要不然就不会因为自己出生时一个老道"生是女儿身,命是男儿命"的卦言,就傻颠傻颠地把她扮作男孩养大。结果幼年还没有性别之分的乌衣,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孩子,还迷上了舞刀弄枪。自此,便真是在"男儿命"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哎……"乌衣暗自叹口气,也不能全怪这傻娘,当初是自己对兵法太过痴迷,痴迷到即使知道了自己是女孩儿,还义无反顾地参了军。说到底,路是自己选的,现在这个结果,也是自己作的。 "皱着个眉头做什么,难看死了。"杨姝走到乌衣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道:"想想看,你不用上战场了,多高兴的事啊!别老唉声叹气的,影响心情。" 乌衣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您是高兴了,我可惨了。" 杨姝顿时皱眉"啧"了一声,不满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老是惦记着打仗,这么危险。" 那还不是因为您把我当男的养!乌衣心里想着,面上苦笑着说别的:"那娘以为,在京城就不危险了吗?" 她虽在军中,可朝中之事也多有耳闻。要知道,他们乌家一个左相一个将军,权势颇重,早就受到皇帝的忌惮。此次赐婚公主,大约也是皇上想以驸马不能干政的规定来绑住乌衣。 没成想她竟然拼死拒绝了赐婚,这下可给了皇上可乘之机。皇上定然是想利用这次机会除掉她,奈何父亲苦苦相求,他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虽然饶了她一命,可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把她封为宫城侍卫,也是想将她当作控制父亲的质子。可想而知,她进了宫,那日子能好过得到哪里去吗! 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来,要让母亲知道了皇帝排挤他们乌家,以她的火爆脾气,可能今晚就提着把大刀就往皇宫里找皇上算账去了。 杨姝不知道女儿此刻千变万化的心路历程,还只当她是担心女儿身会被发现,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就放心吧,有爹娘在,还怕有危险不成。你看。"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青竹的锦囊。 "这是什么?"乌衣接过锦囊,打开来,顿时无语。这么漂亮的锦囊,她还以为会是锦囊妙计啥的,结果里面只有黑乎乎的一团团,看样子像是是锅底灰。 "娘,你……弄这么多锅底灰来干什么?" 杨姝不语,而是伸出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摸了摸,冲乌衣挑挑眉。 "呃……娘。" "嗯?" "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猥琐……" "……滚!" - 因为皇上下圣旨时未提明乌衣为哪等级的侍卫,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领到了太极殿内,等候殿下明确的旨意。 太极殿是皇上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殿内的案牍上高高低低山一般叠了一大堆的奏折,皇上坐在那堆奏折后面,听到德胜的通报,眼皮都不翻一下。 乌衣行了一礼,便规规矩矩地垂首站着,等着皇上说话。然而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动静。乌衣心知这是皇上故意要给她个下马威,于是也沉着气,闷声不响地杵在原地。 她从小习武,站个个把时辰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就这样杵着,实在有些无聊。因此没一会儿,乌衣就耐不住了,抬眼偷偷地打量那个埋在奏折中的人。 那人身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袍摆边绣着翻滚的蓝色云纹和金色的蛟龙,腰间围了条白玉珠玄黑腰带。一头乌黑的墨发简单地用青玉簪束在脑后,衬得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如墨刻,鬓若刀裁,清冷的眉眼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虽然内心很拒绝,但是乌衣还是得承认,她被皇上的盛世美颜给惊艳到了!她这三年都在边地驻守,几乎从没见到过皇上,今日一见,才知道当今圣上居然是这样一个绝色美男子!虽然是这人害得她这么惨,可一看到这张脸,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乌衣忍不住在心中怒吼,一个皇帝,长得那么好看干嘛,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哪! 元墨陵正"专心致志"地批着奏折,忽觉得一个灼灼的目光肆意地在他的脸上游走,直盯得他一阵心慌。于是乎他故意咳了声,顺势瞪了眼下方探头探脑的某人。 这招很有效,被瞪的那家伙果然心虚地垂下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只不过,那人是安分了下来,元墨陵倒有些沉不住了。他手里捧着奏折,眼神却忍不住飘向站在不远处的乌衣。 这人虽是大将军,长得却是斯斯文文的。一身素净白衣,没有战场上带下的肃杀戾气,此刻那安静站着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不禁联想到身处峭壁之上的白猫。 呵,娘里娘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家伙。元墨陵冷哼了声,正想继续批奏折,忽然好像觉得哪里不对似的,猛地抬头看着乌衣:"你……抬起头来!" 乌衣嗫嚅了半晌,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元墨陵更是心觉奇怪,起身走到乌衣面前。 恰在此时,乌衣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义无反顾地猛然抬起头! 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张比包公还要黑的脸。元墨陵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后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你……你的脸……怎……怎么……" 见元墨陵一幅见了鬼的表情,乌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锅灰抹得太多了? 她憨厚地"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齿:"皇上,边地的太阳太毒了,谁到那儿都得晒成这个色儿。"一开口,声音也是嘶哑难听。 元墨陵汗颜:"你的声音也是晒的?" 乌衣尴尬一笑,不做回答,这时注意到元墨陵有些难看的脸色,眼珠子微微一转,忙跪在地上道:"臣令皇上受惊,实在罪该万死,为了皇上的心情着想,臣愿自请为城门守卫。" 她想的是,那皇帝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离得远些,可能不会被欺负地太惨。 元墨陵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听到乌衣那么说,不由玩味地挑挑眉:"城守可是最低的等级。乌将军,你莫不是对朕不满,压根不想看到朕吧。" "呃……"乌衣无语,这理解能力满分啊。没办法,她只好忙着辩解:"皇上九五至尊,臣心里敬畏,对皇上也只有忠心敬仰!" "哦?是吗?乌侍卫如此忠心耿耿,实在难得,不放在朕的身边岂不是误了一代忠良。朕今日便封你为御前侍卫,随侍朕左右,随意出入宫禁,不受约束!" 什么情况!乌衣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元墨陵瞪大了双眼。 元墨陵瞧见乌衣的反应,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想跟朕耍花样,呵。" 乌衣:……你丫的狗皇帝! 第2章 皇上的套路 乌衣就知道那狗皇帝绝对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果然,第二天她就领教到了。说什么御前侍卫,其实和德胜差不多,就是皇上的跟屁虫。皇上上朝时杵大庆殿外,下朝后杵太极殿外,反正皇上去哪儿她就得跟去哪儿,一跟就是一整天,风吹日晒雨飘零,只有晚上才准许回左相府休息。 如果光是这样,那她也忍了,毕竟她是在战场上下来的人,天生善吃苦,可元墨陵成天把她当太监使是几个意思!跑腿传话外加伺候吃饭,还美其名曰是他担忧贴身太监德胜年纪大了,身体会吃不消,所以一些脏累的活都让她代劳一下。 代劳,代你个大头鬼的劳!你身边几十个宫女太监是养来当花瓶供着的吗?为什么要她一个侍卫干端茶送水的活啊! 好不容易捱到一天过去,乌衣觉得自己快累成狗了。元墨陵充分发挥着上司的体恤爱仆,非常"和蔼可亲"地对乌衣笑眯眯地说道:"乌侍卫辛苦了,明天见。" 乌衣哭,我明天不想见你啊!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她睡得正嗨,突然就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拽出了丞相府。 "这么一大早,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乌衣假装擦脸,匆匆抹匀脸上的锅灰,紧张地问。 "皇上没事啊。"小太监悠悠地回答。 "啊?"乌衣一愣,停下脚步:"那着急叫我来干嘛?" 小太监瞥了她一眼:"烹茶。" 乌衣:…… 原来,元墨陵一直有早膳前先喝一杯新茶的习惯,一般来讲,这些都是御膳房干的事,然而今天皇上早早醒了,一睁眼便下令,叫人去把乌衣叫进宫里,煮早茶。 得,乌衣挑了挑眉,合着自个儿不仅得当太监,还得当厨子! 那小太监领着乌衣到御膳房,乌衣哪里懂什么煮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还好御厨实在看不下去了,叫她先煮锅水,茶就由他来泡好了。 乌衣远远地抱臂靠在墙上,无聊地盯着灶台上正冒了些蒸汽的水,回想起这几日以及今后都可能的悲惨经历,她不由地怒从中来。 不行,她也要学会反抗才行。不然那狗皇帝还真以为她好欺负的了! 御膳房的人都忙着给元墨陵准备早膳,乌衣瞥了眼专心致志雕一朵萝卜花的御厨,又瞥了眼那锅水,突然想出了个主意。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四周,往御厨做饭的灶台边挪去…… …… 元墨陵坐在寝殿的椅子上,表面平静地看着手上的书简,但眼睛却时不时往门口瞟着。他的肚子时不时发出几声可疑的咕噜声,元墨陵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身边太监,所有的太监皆是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他这才低头继续看书,但是书里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去了。 啊啊啊蠢货!干什么要叫那个家伙煮茶,还是在早膳前!这都快煮了半个时辰了,还没煮好,饭也吃不了,简直就是自作自受啊! "皇上,乌侍卫来了。" 乌衣端着茶盏,一踏进殿内,就感受到一阵升腾的哀怨。她忍不住抬头看,元墨陵盯着书,聚精会神。 奇怪。乌衣也不甚在意,将茶杯小心翼翼地端到元墨陵手边:"皇上,请用茶。" 元墨陵这才好像刚看到她似的,冷哼了一声,端起茶盏就往唇边送。 就在触到茶盏边缘的那一刻,元墨陵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似想起来什么,又把茶盏拿开来,放回桌上。 乌衣心里一阵扫兴的唏嘘,哎,这是干嘛呢! 元墨陵看着失落的乌衣,微微一笑,喊道:"乌侍卫。" "啊?"乌衣慌忙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乌侍卫这么早到宫中,应该还是滴水未沾吧?"元墨陵把那盏茶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这杯茶,就赐给你了。" 乌衣望着那茶,清透的泛着绿色的茶水,映着白玉般无暇的杯沿,格外地清爽。 然而她却感觉到一种苦味从舌根泛开,苦得她腿肚子都颤了起来。这茶是没问题,可是这泡茶的水里……天晓得她加了多少糖,多少盐来着! "皇上。"乌衣努力扯出讨好的笑:"臣为皇上做事,就浑身充满力量,一点都不觉渴乏。何况这是特地给皇上泡的茶,臣哪有这个福分享受啊。" 元墨陵挑了挑眉:"所以你这是想抗旨喽?" 抗……什么玩意?乌衣很想翻白眼,怎么什么事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都成十恶不赦了呢! 此时,十恶不赦的元墨陵端起那盏茶,笑眯眯地对乌衣道:"喝吧。" 行!你够狠!乌衣一边在心里骂元墨陵,一边不情不愿地接过茶盏。 算了喝吧,里边是调料又不是毒药,还能把她毒死不成。乌衣这么想着,带着种赴死的神情,屏住呼吸,将茶盏放到嘴边,仰头一口闷。 但是乌衣还是太单纯了,她忘了御膳房除了调料,还有香料,她可是洒了不少的胡椒粉下去。茶水入口后,一股不知是咸是甜,带着股撼天动地的辛辣的奇异味道传来,刺激地胃里一阵翻涌。乌衣赶紧紧紧地闭住嘴巴,然而已经晚了,只听"哇"一声,茶水连酸水一同喷向了她面前的皇帝陛下。 元墨陵本来正盯着乌衣的脖子看。因为这人即使是在现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下也穿着竖领衣服,包裹住的脖子非常颀长好看。 他看得太过于入神了点,以至于当那股恶心的东西朝他的衣服溅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德胜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惊叫之后,元墨陵的衣袖上已经糊上了一大坨惨不忍睹的东西。 乌衣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前拿袖子就擦:"对不起皇上,臣不是故意的……" 元墨陵阴沉着脸坐在那里,缓缓地甩开乌衣的手。 "皇……皇上……" 元墨陵"腾"一下猛地站起身,乌衣吓得赶紧往后退,然而元墨陵只是跨出两步,站到大殿中央,张开手,任凭德胜脱他的衣服。 "啊!"乌衣忍不住尖叫一声。 元墨陵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叫什么!" "你你你……"乌衣颤抖着手指着他:"你干什么!" 元墨陵差点气笑了:"你吐了朕一身,还不准朕换衣服?乌侍卫,你未免也太厉害了点。" 乌衣这才蓦地想起来,现在她好像是在人家的寝殿里…… "那那那……那我先出去。" 元墨陵瞥了惊慌失措的乌衣一眼,只见那家伙低着头,跟个大姑娘似的,如果脸不是这么黑,现在肯定飞上了两块红晕。 呵,娘* 元墨陵哼了声,挡住乌衣的去路:"慢着。"他指着案几上惨遭荼毒的一沓书:"你去外面,把这些书一字不漏地给朕抄录原样。" 乌衣想也没想,搬了张凳子就蹲到外边抄书去了。 胃里恶心的味道还没散去,乌衣平静下来,看着面前小堆的书和一套笔墨纸砚,这才又察觉到苦来。她虽然不讨厌读书,平时兵书读得也不少,可是她极讨厌写字。原因很简单——字丑。 因为字丑这个事情,她小时候还被嘲笑过,这件事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自那之后,她就更不想提笔了。 乌衣干瞪了面前的白纸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了口气,拿起笔,照着书描了两个字,突然长长地哀嚎了声,烦躁地把笔扔了出去,也不管脏,一屁股坐地,伏在小凳子上。 早上被早早地叫进宫,饭也没吃,还吐了一回,现在胃里难受死了,外头大太阳一晒,头都晕了,更别说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乌衣无聊地瞪着天空,把一片片变幻的云想象成元墨陵,哦,这只是猪,又变成驴了,又变成狗了…… 看着看着,天空在眼前旋转起来,乌衣使劲眨了眨眼睛,一片黑暗突然向她袭来…… 元墨陵取消上朝,在寝殿沐浴后换了套干净的衣服,重新喝了杯茶,早膳(准确来说应该是午膳了)却是无论如何再也用不下了。他命人把四面的窗都打开,将自己晾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谁知道他刚刚费了多大劲才忍住不掐死那个黑脸怪的! 元墨陵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当个仁慈的皇帝,有颗兼怀天下的心,万不可随意杀生。于是他怀着慈悲的心情,开始披阅起了同样让他气死的奏章。 披完一沓奏章,已是半下午了,元墨陵想拿本书来看,蓦地想起了书还在门口让那黑脸怪抄,他衣袖一挥,站起身:"德胜,走,我们去外面看看。" 刚走到门口,元墨陵就看到,乌衣岔开两腿,趴在小凳子上,睡得正香。 元墨陵脸瞬间就黑了,他走过去,小心拿起乌衣压着的纸,只看了一眼,就挑起了眉。 不是抄书吗?这透露着潇洒与不羁的几条黑线线到底是什么?鬼画符吗? 元墨陵捏着纸的手关节渐渐发白。 "乌!侍!卫!" 乌衣正在梦里边啃着鸡腿,蓦地一声怒吼,鸡腿飞走了,她迅速坐直身子,迷茫地看着一脸低气压的元墨陵。 "你……"元墨陵半天说不出话来。 乌衣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跪下:"皇……皇上,臣……" "滚。"元墨陵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 "啊?"乌衣奇怪地抬头看元墨陵。只见后者痛苦地捂着胸口,再看见那家伙一眼,他可能会被气死。 乌衣虽然奇怪,但是心里明白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趁元墨陵没要她的命赶紧走,于是"哦"了声,飞也似的逃走了。 直到乌衣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元墨陵这才快气晕似的闭上眼睛,长叹口气。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墨迹。 "即日进城,有要事相商。——乌衣。" 他将乌衣写的那张鬼画符放在字迹娟秀的信旁,皱眉看了许久。 "德胜。" "奴才在。" 元墨陵把信递给德胜:"去查清楚寄信的人到底是谁。" "是。" 昨夜,城门那里截获了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单看内容,很像是乌衣托人寄给城外的乌家军的——白漠那仗后,乌衣降为宫城侍卫,他的乌家军,就驻扎在城外三里处。 让军队进城,摆明了就是想造反。不过元墨陵留了个心眼,有心让那小子写字,借以试探。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鬼画符…… 当然,可能是那小子心机够深,故意乱画一通,撇清嫌疑。然而…… 元墨陵挑挑眉,想起刚刚那小子趴在凳子上睡得口水横流的样子,就两个字:坦荡。 "有意思。"元墨陵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管有没有反心,反正来日方长,乌侍卫,朕陪你慢慢玩。" 第3章 带你逛风月楼啊 另一边,乌衣提心吊胆地跑了老远,见没有人来抓她,于是乎长抒一口气,哼着小曲儿就往宫门走去。 此时,西边残阳坠山,晚鸦归巢,正是下值的时候,在朝中的大小官员陆陆续续的出了来,互相道个别,坐上各自停在宫门口的马车,回府休息去。 在众多或胖或矮的官员中,有一人特别显眼。 此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穿着身青色的圆领襕衫,袖口纹着点点翠绿的竹叶。一头黑发简单地以白玉簪束着个小冠,衬得白璧似的脸上格外地眉目清雅。他正温和地与他人行礼,一举手一投足间,带着种常人不及的高贵儒雅。与周围的人相比,有种鹤立鸡群的即视感。 乌衣兴奋地冲上去,一把勾住那人的脖子:"老哥!" 没错,这位美男子,就是比乌衣大三岁,在翰林院就职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乌浔。 乌浔被乌衣吓得愣了片刻,惊诧地转过头来:"衣……二弟,你今日怎的这么早?" 乌衣撇撇嘴:"所以你是希望我待得晚一点喽。" "我不是这意思。"乌浔眼中满是宠溺,点了下乌衣的额头:"你这丫……你这小子。" 旁边翰林学士看见他们白璧似的同僚如此亲昵地点一个黑脸怪的脑袋,纷纷侧目惊视。 乌衣感受到几道奇异的目光,慌忙挡住脸,把乌浔往一边拉去:"老哥,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你的'清誉'可能要不保啊。" "清誉?"乌浔奇怪地问。 乌衣差点想白他一眼:"老哥,在外人面前你可注意着点,我可是个'男娃'!" 乌浔摸摸后脑勺,抱歉地笑道:"哎呀,我忘了。" 乌衣无语地扶额,这不靠谱的老哥! 二人边聊边往宫门口走去,因为丞相府离宫不远,所以他们家只给老爹备了马车,他们走路回府,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衣儿。"乌浔一脸关心地问:"今日皇上还有刁难你吗?" "哎……别提了。"乌衣苦着张脸摆摆手:"他除了刁难我还会干什么啊。" 乌浔看见自家妹妹的委屈样,百般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转头:"对了,衣儿,娘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远远的一声尖叫声打断了。 "小!浔!浔!" 那声音娇俏中夹杂了尖嗔,听得乌衣是虎躯一震。 她扭头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远处一大团红不啦叽的东西迅速地朝这边飞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香风飘过,那坨红红的东西已经砸在了身旁老哥的身上,压得老哥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小浔浔!你终于下值了!人家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乌衣惊魂未定地看八爪鱼一般纠缠着老哥的那坨红色,心道,自己也就离家这几年,老哥咋还惹上风流债来了? 她拼命往后扭着脖子,想要看清楚那居然能征服老哥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惊艳绝伦。然而待她看清楚那红坨红色的真容的时候,下巴差点没惊掉地上。 这个家伙,一口一个人家的家伙,竟然,竟然……是个男的!这这这,这是个变态吧! 那变态尚不自知乌衣的震惊,嗲着嗓子撒娇:"小浔浔,人家好辛苦的,特意混进来就为了等你呢!" "呕……"乌衣忍不住扶着墙吐出了声。 另一边,乌浔倒显得淡定多了,他无奈地把那个变态从身上揪下来:"方海兄,你别闹了。" 嗯?方海兄?乌衣顿时惊奇地转身,盯着那变态。 那变态下地后秒变正常,"嘿嘿"笑道:"你老这么扫兴,走,我在风月楼订了两位子,等你好半天了,喝两杯去。"说着就去拉乌浔。 "等等!"乌衣紧跑几步挡在变态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惊奇地喊:"你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唐方海?" "没错,正是小爷我。"那变态自恋地撩了下额前的长发,接着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乌衣:"你谁啊?" "方海兄。"乌浔忙道:"这是衣儿呀。" 唐方海闻言大惊,仔细的端详乌衣的脸:"小衣衣?你这几年是去修城墙了吗……怎么变这么黑了?咦,嗓子也变哑了?" 原本遇到多年老友还挺高兴的,唐方海这么一说,乌衣瞬间就崩了,猛地抡了把唐方海的头:"嗓子是伪装,还有,这是锅灰啊,蠢胖。" 蠢胖是唐方海小时候的外号。因为乌衣爹和户部尚书交好,乌衣乌浔两兄妹和唐方海打小就是一块儿玩大的,唐方海也光荣地成为少数几个知道乌衣女子身份的人。 唐方海小时候特能吃,吨位飙得那叫一个无人能及,人又是蠢蠢的,老是被欺负,这才得了个蠢胖的外号。 只是……乌衣盯着面前桃花眼,白面红唇,一袭红衣,身段妖娆,足以用妩媚形容的男人,咽了口唾沫:"我看你这几年是去青楼当头牌了吧,变成这副鬼样……" 乌衣实属是调侃,但是唐方海竟然当是她在心疼他,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张开手臂往乌衣扑去:"小衣衣,你真好,来,抱一个!" "滚!"乌衣想也不想一脚把他踹开。 "小衣衣,你变坏了。"唐方海爬起来,委屈地捂着胸口。 乌衣不管他,拖走正要去扶他的乌浔:"哥,走,咱们回家回家,别跟他一块。" "喂等等!"唐方海慌忙跟上:"小衣衣,别急着回家啊,你这么些年在外面肯定过得很无趣,回来了得好好玩一通。这样,我带你去京城里头逛逛吧,跟你讲,无论是酒肆勾栏,还是赌坊青楼,哪家的烧鹅好吃,酒最好喝,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乌浔闻言不由皱眉:"方海兄,你去的地方自己去便罢,别带坏了我家衣儿……" "什么叫我带坏她了,小爷去的地方怎么了?"唐方海又换上一副委屈的的表情:"小浔浔老觉得人家坏……" "咦,你恶不恶心……"乌衣一阵恶寒:"我不去,我乐意回家待着,别跟着我。"她向前快走几步,企图甩掉唐方海。这小子这几年长歪了吧,怎么变这么油腻了。 "别啊,小衣衣,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聚了,人家还想跟你联络联络下感情呢……" 乌衣愣是不理他,唐方海无奈道:"好吧,小衣衣不肯去,那我就带小浔浔去!" 乌衣头也不回:"不可能,你休想……"话音未落,只听背后传来一阵可疑的快跑声。乌衣有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回过头,却见一个疾风般的红色飞影往远处跑去,后边还坠了个翠绿色的尾巴。 乌衣忍不住破口骂:"靠,臭小子居然跟我玩阴的,站住!把我哥还给我!" 街道上,一个小娃娃张嘴朝一个包子咬。突然,一阵风刮过,小娃娃懵了下,低头看自己的手里,包子已经不见了。 小娃娃嘴巴一瘪:"哇!" 又一阵风刮过,小娃娃呆呆地看着重新回到手里的沾满尘土的包子,彻底哭了出来: "爹,有鬼啊啊啊啊!!" "唐方海你有种别抄小道!"乌衣忍不住怒吼,论体力,十个唐方海都不够她玩的,但是唐方海胜在熟悉京城中的地形,净往蜿蜒曲折的小巷子里面跑,拐的乌衣七荤八素的。 没想到,乌衣刚吼完,前面的唐方海当真停了下来,还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她。 乌衣被气昏头了,也没多想,三两步走过去,抬肘就想给唐方海一拐。唐方海吓得忙抬手挡:"别别别,小衣衣,我就是想和你聚一聚,不至于动粗吧!" 乌衣当然不是真想打,虚虚地吓唬了他两下就算了。随即她转身关心地问乌浔:"老哥,你没事吧?" 乌浔摇摇头:"我没事。"神色却是不太好看。 乌衣正想问他咋了,猛然间发现周围的环境,脸色也"腾"地变了。 第4章 我是灯笼高高挂 一栋三间门面的阁楼,垂挂着红的、紫的、橙的各色彩带。下面的牌匾上以鎏金书写了大大的三个字:"风月楼"。二楼的外廊上,十几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人软媚娇俏地挥舞着手里的丝帕,溢出一阵阵香风。大开的门里头传出女子悦耳的笑声以及妩媚靡靡的丝竹声。 几个身着锦贵华服的男人被拥着进入楼内,经过乌衣等人时,奇怪地打量了他们一眼。 这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 "……"乌衣和乌浔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各自的眼中皆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 "哥……我们走吧。" "嗯。" 两人默默地转过身,冷不防被唐方海一把推进门。 "来都来了,跑什么呀!" "唐方海!"乌衣怒吼。 "呦,这不是唐少爷吗?"这时,一个打扮同样妖艳的妇人迎上来。"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 唐方海轻车熟路地朝那妇人点头:"妈妈,我订的间多加一个人,再有,其他姑娘都撤了,叫你们这唱曲儿最好听的妹妹上来。" "好嘞好嘞。"那妇人兴奋地走开了。 接着,唐方海无视乌衣的挣扎,把她和乌浔硬生生往二楼拽。 "喂,唐方海,你到底想干嘛!"乌衣怒道。 "带你领略咱们京城的大好风光。"唐方海笑得一脸无耻:"你别挣了,要是被人家看到你的脸,那可就……" 乌衣真想朝他脸上闷一拳,乌浔拉住了她的手:"放心,方海兄有分寸的。"于是,她只好剜了唐方海一眼,跟着他上楼。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道锐利的目光传来。乌衣迅速转过身,大厅里各色男女来往调笑,并没有什么异样。 莫非,是错觉? "咋地?"唐方海突然凑过来:"看上哪个姑娘了?" "去你的!"乌衣推开他,又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无误才上了二楼。 没一会儿,酒菜送到,乐伶也进了屋,唐方海自是吃喝倒酒。乌衣本不想跟他胡闹,慢慢的人也放松了开来,被哄着喝了几杯酒后,竟然同唐方海划起了酒令。 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渐渐地,三人都开始有些迷瞪起来。 乌衣晃悠悠地拿着酒杯,望着"调戏"乐伶的唐方海,呵呵一笑: "京城真好,酒也好喝,女人也好看,老子,真TM想造反!" 唐方海正和曲哼着不着调的歌,闻言,醉醺醺地转过头:"好啊,你造反,我就叫我爹偷调银两,给你买兵器!" "够意思!"乌衣举起酒杯,对着陈列在柜上的花瓶:"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等老子发达了,就封你当丞相!" "嗨……兄弟一场,小意思。"唐方海摆摆手:"不过当丞相太忙了,不好不好……要不你就封我当个京城第一美人什么的还可以……" "好。"乌衣一把拽住桌上的酒瓶把手:"一言为定!" "你俩别闹了。"乌浔撑着额头,神色看上去和清醒时无异:"衣儿,就你这尿性,皇帝还是让我当比较合适。" 乌衣一口酒"噗"喷了出来,她扶上乌浔的肩膀,笑道:"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衣儿,你醉了。" "不不不,我没有醉……"乌衣瞪着天花板,视野里突然出现了无数颗星星:"唉?这屋子不行啊,屋顶怎么还漏了……" "砰!"一声,乌衣一头栽倒在桌上。 一道刺目的光线透过窗柩照进来,映在乌衣脸上。她悠悠醒转过来,捂着额头,坐起身。 她还在昨天的房间里,只不过被人抬到了床上,身旁老哥和唐方海抱成一团,鼾声大作。 宿醉后,脑袋疼得厉害,乌衣揉着太阳穴,瞥了眼亮堂的窗外。 等一下!亮堂? "啊啊啊啊啊!"乌衣突然发疯似的拍着老哥,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哥!完了完了!快醒醒啊!我们今天要上值啊!" 乌浔迷迷糊糊地睁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乌衣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胡乱整了下老哥的发冠,紧接就拽着他跑出去,凭借昨天的记忆往宫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拿出腰间的锦囊,往脸上补锅灰。 "等下,衣儿。"乌浔气喘吁吁地叫乌衣。 乌衣哪管的上什么,拽老哥一路奔到他上值的地方,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扔下了,自己则一路狂奔至太极殿。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狗皇帝本来就看她不顺眼,这次她迟到那么久,那狗皇帝还不得好好整她一顿! 乌衣怀着忐忑的心情,窥探了一下太极殿。元墨陵像往常一般坐在龙椅上,提着笔批奏折。但是今日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 这下,她更不敢进去了,她蹑手蹑手地转身,打算悄无声息地自个儿站到门口上岗,说不定等元墨陵发现她时,气都已经消了。 "站住,进来!"一声威喝打破乌衣所有的挣扎,她只好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一脸视死如归般地走进殿内。 元墨陵确实是生气,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胆子这么大,迟到就算了,居然睡到日上三竿了才来,分明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因此,乌衣一进门,他就愠怒地抬头,喝道:"你竟敢……" 话出一半,却哽在了喉咙里。 乌衣正闭着眼等元墨陵的臭骂,结果半天没有动静,她奇怪地睁开眼,却发现元墨陵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盛怒,而是一脸憋笑快要成内伤的表情。不止元墨陵,连后面的德胜也用衣袖掩着嘴笑。 乌衣一脸懵,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只是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于是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她"啊"了一声。 因为她身上穿的,不是自己寻常穿的那件白色衣服,而是一身红色的长衫! 这件长衫偏于女子款式,宽袖大摆,飘逸秀美,非常的妩媚,看着很是眼熟。诶,乌衣猛然惊觉,这不就是昨天唐方海穿的那身红衣吗?怎么会穿在她身上? 乌衣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昨天她倒在桌上之后,老哥和唐方海要把她架到床上,然后她模模糊糊看到件女子衣服,想到自己从来没穿过,就嚷嚷着要穿…… 乌衣忍不住抚额,头隐隐地发痛。天哪,他们昨天晚上到底都干了些啥荒唐事啊! 元墨陵看着从下巴直到脚边一片艳艳的红,好似一丛杜鹃花的那人,真的是快忍不住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红色显黑的缘故,那人的脸显得特别地黑。黑脸配上红衣,这画面格外地带感。 "咳咳。"元墨陵好不容易憋住,立马板起脸,严肃地道:"乌侍卫,你穿这种艳糜之服到宫里来是何意思?莫不是……想勾引朕?" 旁边的德胜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乌衣嘴角勉强扯出一笑:"陛下尊贵无比,臣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补充道:"不对,臣连贼心也没有。" 元墨陵一时觉得这话简直没法接,遂立刻转移话题:"你……你今日为何这么迟才入宫。莫不是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把律规放在眼里?" "陛下恕罪。"乌衣慌忙跪下:"臣昨晚遇到幼年好友,一时兴奋,多喝了几杯……臣知错,求皇上责罚。" "是该罚你。"元墨陵望着红到刺眼的乌衣,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道:"应该好好罚你……" 乌衣内心: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几分钟后,乌衣望着下面的宫道,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宫墙屋顶,忍不住内牛满面。 果然,皇帝就是不一样啊! 到底是怎么样的脑袋才能想出让她站在宫墙上这种主意啊!现在她站在墙顶上,风一个劲往宽大的袖子里头钻,那衣服鼓的,杜鹃花是不像了,像灯笼啊!还是点了几十支蜡烛,百八里远外都能看见的那种! 因着这样站在高处实在是太显眼,乌衣周围的宫道上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宫女太监,跟看猴子似的。 乌衣弱弱地挡脸,妈妈呀,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另一边,元墨陵批着奏章,不时抬头看向某一个方向,偶尔发出几声阴恻恻的笑声。德胜望着陛下猥琐的笑容,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家皇帝陛下这么腹黑啊…… 乌衣整整站在墙顶上一天,太阳先是升又是落,围观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乌衣站到后面都麻木了。遇见些年轻宫女还翻两个跟头逗她们,竟忽悠到些吃的来。 待到日暮,德胜总算过了来,扯着脖子喊了声:"乌侍卫,你下来吧。" "得嘞。"乌衣端着两盘糕点,一个翻身从墙上跳下来。 德胜见状笑:"乌侍卫当真是身手不凡,站了一天了腿不酸腰不疼的。" 乌衣"嘿嘿"笑,露出一口白牙:"哪不疼啊,看见德公公来,一想到终于可以下来了,自然就一点事儿都没了。" 德胜身后跟的小太监们纷纷捂嘴笑。 "没事我就走啦。"乌衣把手里的糕点递给那些小太监们:"这点糕点就交由公公们代为受累解决掉吧。告辞。"说完便往宫门走去。 德胜望着乌衣的背影,心里直嘟哝:这乌侍卫倒也是个机灵的,怎就和皇上不对盘呢……他摇摇头,转过身,往太极殿走去。 乌浔早已下了值,乌衣直接往丞相府去。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昨夜一夜未归,不知道会不会被父亲打……好在,还有个老哥分几板子去,也是极好的。 谁知她还刚走到家门口,就被吓了一大跳。 第5章 不祥之宴 只见丞相府门口停了好多辆马车,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乌衣又是震惊又是奇怪地走进府里,只见整个丞相府装饰一新,柱子上沿廊上都挂了彩帛,绚得人头晕。府中的大院子里,布置了百来盆红的、黄的花,幽幽的花香里,十几张桌案陈列了一众果品菜肴。丝竹声声不绝于耳,诸多身姿美艳的舞姬在院子中央翩然起舞,何其奢华旖旎。 院中已聚了不少宾客,大家都在相互敬酒,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大笑。 乌衣正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却听见老哥的声音唤她:"衣儿。" 乌浔从沿廊走下来,乌衣慌忙迎上去:"哥,这是怎么回事?家里怎么……" "我昨天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乌浔担忧地看着她道:"你可别生气。娘说,你好不容易回来,要给你办个大宴,好好庆祝一下。" "啊?"乌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气极反笑:"她不是都办过家宴了吗,还设宴?娘是怕人家不知道我被贬吧。" 乌浔早猜到她的反应,遂立马安抚似的柔声道:"不是的,今天请的都是和我们家交好的亲戚朋友,他们不可能说什么的。" "哦?是吗?"乌衣挑了挑眉。 "先别说了。"乌浔把乌衣往后院拉:"赶快去换身衣服吧,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跟爹娘搪塞过去了,所幸他们忙着办宴,也没怎么注意到。你也别生气了,娘也是为了你好。 这宴都开了,她生气有什么用呢。所以乌衣任由乌浔拉着,到她的房外。 "你的衣服方海兄已经送回来了,现在你身上的这身换下来再找个时间给方海兄送回去就行。"乌浔匆匆道:"我得去宴上了,免得爹娘起疑。你换好出来就行。"说完,便转身走了。 乌衣撇撇嘴,极不情愿地进屋,随手拿了件衣服,就走到屏风后面。 "吱呀——"窗户打开的声音。 什么人?乌衣迅速将穿了一半的衣服穿好,整个人趴在屏风后,警惕地向窗户看去。 大开的窗户后面,猛地冒出一个滚圆的东西。 "小衣衣!" 乌衣松了口气,走出去,一把拧住傻笑的唐方海的耳朵:"很好玩是不是啊?" "哎呦哎呦小衣衣松手松手!"唐方海杀猪般嚎叫起来:"小衣衣,你忘了吗,我小时候不就是经常这样找你玩的吗!" "你还说啊!小时候还不是怕你突然爬窗才把我身份告诉你的吗!"乌衣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是,捂得再怎么严实都有办法爬进来,你可真够厉害的。" "嘿嘿嘿,别的不行,爬墙钻洞我在行……" "砰!"不等他说完,乌衣就猛地把窗关上了。 "喂!小衣衣,你干什么啊!"唐方海在窗外大喊。 乌衣冷哼:"我不想看见你。" "啊?为什么?" "为什么?"乌衣怒极反笑:"是谁昨晚带我逛青楼,害我穿了身红衣服,被罚站在城墙上一天?" "我这不是看你在军中那么些年太无聊了,想着带你放松放松啊……而且,衣服那事儿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非要穿的,你力气那么大……我反抗过的……" "闭嘴!" "少爷!少爷!"远远的,一个家丁的声音传来。 "糟糕!"窗户外边传来一阵衣服摩挲的声音:"小衣衣,我先走了啊,待会儿再跟你说啊!" 接着,就听到一阵跑远的声音。 乌衣撑着桌子直叹气,天哪,生活到底是对她的发小做了什么…… 这时,她又听到一声异响。 "你还不走吗……" 乌衣蓦然没了声响,因为她发现,声音,是从房间里的衣柜中,传出来的。 …… 唐方海急急忙忙地往前厅跑,对面的家丁望见他的身影,忙迎过来:"少爷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唐方海!"乌衣突然从后面追上来。 "小衣衣!"唐方海惊奇地转头:"你怎么……"他一眼看见乌衣苍白的脸色:"小衣衣你怎么回事?" 乌衣喘了口气,摇摇头,对家丁道:"你先回去吧,就跟你家老爷说,我找你少爷有事。" 乌家与唐家素来交好,那家丁猜到乌衣便是乌家二少爷,当下看了自家少爷一眼,也不疑有他,便回去禀告了。 "怎么了这是?"唐方海一脸懵。 乌衣一把抓住唐方海的手,严肃地问:"蠢胖,我记得你上次说,京城里所有的酒楼肆坊,你全都一清二楚,对吗?" "是啊。" "太好了。你帮我做件事……" 唐方海登时皱眉看着乌衣,接着突然一扭头:"我不要帮,你不是说不要看见我的吗!我干嘛还帮你?" 乌衣无奈地看着唐方海,这家伙是当自己还三岁吗?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她哄小孩一般哄着唐方海:"我那说的都是气话,就咱俩的交情,我就算是陪你砍头,砍两遍,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唐方海睨了她一眼:"真的?" 乌衣疯狂点头。 "我就知道小衣衣你……" "停停停!"乌衣阻止扑过来的唐方海:"听我说……"她凑近唐方海的耳朵,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说道。 "现在?"唐方海一脸奇怪地望着乌衣。 "对。越快越好。"乌衣郑重地点头。 "你……要干嘛啊……" "你先别问了,反正很要紧!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唐方海见乌衣心急如焚的样子,当下也不多问,朝乌衣吹了个口哨:"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保证完成。"接着便兴冲冲地往门口跑去。 乌衣注视着唐方海跑远,又扭头担忧地朝自己的屋子望了一眼,最后整了整衣衫,缓缓往前厅走去。 "呦,乌将军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前厅所有的宾客的目光都转移到乌衣身上来。 乌衣扫了遍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正如哥哥所言,席上的人,大多是亲戚,再加几个父亲交好的朝臣,各自也都带了夫人来。许是平时也相熟,大家也都不怎么拘束,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乌将军战场上去了回,要不是有你左相家的儒致气度,真是教人都不认识了。" "是啊,我说乌湛,你当初怎么舍得把我家二侄儿送去军营里的,瞧他跟大侄儿这脸肤色对比,小心京城里头都没家女儿敢嫁呦。" "怎么不敢嫁,人家乌将军如此英气,左相大人,我家女儿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的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花容月貌,不知道左相大人有没有意……" "要说女儿,我家的女儿也正当婚配,而且生的,那绝对是比别家女儿都好看那么三分的。" "我家女儿也不错的,还擅长女红,贤惠聪颖……" "我家好!""不,我家好!" "……" 乌衣看着莫名其妙变成"荐女大会"的宴席,忍不住汗颜,怪不得娘老怕自己嫁不出去,原来竞争这么激烈的啊! "别想啦,乌将军不是觉得成家尚早,连公主都没娶吗?我看,左相家大儿子也尚未娶妻,不如……" 站在一旁的乌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行了行了。"乌湛终于沉不住了,站起身,这才止住了众人冒着星星的眼睛:"大家的美意,乌某心领了,只是今日是为我小儿办的庆宴,大家还是尽情把酒言欢,不讲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对对对,左相说的对,来来来,我们接着喝。" 乌衣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到乌浔身边。天色渐暗,府中点起了灯火,映得月色朦胧,秋夜已甚为凉爽,花香怡人,莺歌燕舞,美酒佳肴,本是美好的夜晚。不时有堂表兄弟上前来攀谈,乌衣却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衣儿,你怎么了?"乌浔看到妹妹脸色不佳,不禁问。 "我没事。"乌衣回答,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咦?对了。"乌浔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四周看去:"方海兄去哪儿了?怎么许久不见他。" 乌衣正要说话,只听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左相府这么热闹,怎的不叫老夫来?" 一时间歌舞骤停,众人皆诧异地朝门口看去。乌衣凌厉的目光,盯着自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 乌湛看见来人,顿时皱起眉:"刘生猪,你来做什么?" 来人望着华丽的宴席,脸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左相府设宴,身为右相的老夫,怎么能不来沾沾光呢。" "呵。"乌湛冷笑:"左相府庙小地狭,怕是容不得右相这尊大佛,右相还是早些请回吧。" 来人恶狠狠地瞪着乌湛:"左相大人这是在下逐客令?" "不敢。"乌湛这么说,手上已经在招家丁过来。 来人不慌不忙地道:"不过左相大人今日怕是赶不走老夫了。" "哦?"乌湛冷冷地睨着他:"为何?" 来人不言语,唇角微微一笑,退向一旁:"臣,恭迎皇上!" 门后,走进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第6章 化解困境 众人未曾料到这一幕,当即惊慌地跪下身:"参见皇上!"乌衣透过无数顶冠帽的缝隙间瞥向那抹明黄色,眉间深深地皱起。 "免礼。" "谢皇上!"众人站起身,面上的神色都带有些猜疑和惶恐,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元墨陵也有点懵,他狐疑地问一旁的右相:"刘爱卿,你说要带朕看场好戏,就是这个?" "回皇上。"右相不慌不忙地回答:"臣说的好戏,可不是指这个宴会。"他意味不明地瞥了眼乌湛:"而是这左相府中包藏的一桩惊天谋逆案!" "什么!"宛如一道惊雷炸开,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元墨陵禁不住轻挑了下眉头。 乌湛身旁的杨姝坐不住了:"你……你别胡说八道!" 右相拱手对元墨陵道:"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右相,话不可乱说。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乌湛眉头几乎皱成个"川"字,谋逆罪非同小可,倘若坐实,这宴会上的每一个人怕是都难逃一死。 右相却是自信地道:"臣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臣所言非虚。"他抬手准确地指向重重人影后的乌衣:"证据就在乌侍卫的房中,只要皇上派人一探,便可知究竟!" "啊?怎么会……"一时间,席上众人议论纷纷。 "不可能!"乌浔着急地辩解:"陛下,二弟对南晋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会谋反!" "有没有查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你们这么着急,是怕真的搜出什么不该在的东西?" 乌湛大骂:"刘生猪,你别欺人太甚!" "皇上可在这儿呢,乌左相,你想公然违抗圣命吗?" 元墨陵望见烛光摇曳下,面无血色的某人,抬起手:"搜!" "是!" 卫军冲进丞相府内,右相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当先往后院而去。众人也带各怀心思地跟了上去。 右相一脚踹开乌衣房间的门,卫军随之鱼贯而入。乌衣自小当作男儿长大,为了以防万一,房间里没甚女儿用具,物品陈设也简单明了。右相一进门,就冲着房间里最大的柜子走去。 "等一下!"就在右相的手快要碰到柜子的一刻,乌衣突然大喊了声。 元墨陵望见乌衣无比惊慌的样子,心里蓦地有些失望。 右相先是吃惊地回头看,看见乌衣,眼里顿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得意的笑道:"乌侍卫这么紧张,难道说老夫猜对了,这里面真的藏了……" "锵!"右相感觉脑子仿佛被震裂开了,嗡嗡作响。柜子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涂面敷粉的矮个子小丑,一边"咿咿"笑着一边绕着右相跟猴似的上蹿下跳,右相吓得连连躲,却躲不开。 接着,从房间四处猛然冒出来六七个戴着面具,服饰怪异的人,把右相围在中间,"锵锵"地敲铜镲打腰鼓,耍拳翻跟斗,顿时屋里热闹得跟集市似的,甚至有人直接在屋里喷起火来,把屋里的卫军都给挤出了门外。 那火喷起来直接贴到屋顶,聚在门口的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个个都忘了自己处在什么状况里,"啪啪"地鼓起掌:"好!好!" "停!"乌衣大吼了声,那些人迅速地站定,恭敬地站到乌衣身边。此时,右相已经几近气绝身亡了。 "右相大人。"乌衣的声音里竟带了些委屈:"您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戳穿我给大家预备的惊喜呢?而且,还带了皇上来。万一惊扰了圣驾,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什么?"右相蒙圈了。 乌衣不慌不忙地道:"爹娘为乌衣办这场庆宴,乌衣不胜感激,恰想到回京途中遇到一支西域来的马戏团,表演可谓是精彩绝伦。乌衣就想啊,请他们来,大家热闹热闹不是挺好的。所以就偷偷请他们入府,打算宴过一半再叫出来,给大家个惊喜。谁知道或许是被右相大人看见了,右相大人对我们乌家偏见颇深,所以错判了乌衣的心思,还以为乌衣想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 "不……不对!"右相脸一阵白一阵红,气急败坏地指着乌衣:"你分明就是想谋反!前几日,你写信通知城外乌家军进城,昨晚上,你们乌家两兄弟还公然和户部尚书之子在风月楼密谋造反!是老夫的人亲耳听见!" 乌衣愣了一下,想起昨晚在风月楼感受到的那股锐利的视线,原来右相早就盯上她了……只是这写信……她猛然间想起,元墨陵那日罚她抄书一事。乌衣偷偷瞥了眼元墨陵,整件事情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哦?"乌衣不急不慌地道:"若我当真偷偷写信给城外的吴家军,必然严加防守,不教人发现,右相是从哪里知道的?而且,右相又是怎么不受墙的阻隔,听见我们在风月楼屋里的一言一语?"乌衣凌厉的目光使得屋中央那人几乎无从遁形:"右相大人的耳朵,未免太多了点吧。" "哗啦"脏水倒泼到右相的身上。 元墨陵玩味的眼神看了眼乌衣。 "臣……"右相支支吾吾对元墨陵垂首道:"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臣只是……" "行了。"元墨陵疲惫地揉着头:"既然是场误会,解开了就行。大宴之日,别让朕坏了你们的兴头。刘爱卿,朕这次不追究你,但是以后好好注意,千万要看清楚了再报。" 右相松了口气:"是,陛下。" 乌衣看着这一幕,眸色渐冷,皇帝对右相的信任,始终多过于他家。 这时,元墨陵转身离开,经过乌衣的身边。 "算你走运。"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耳中,乌衣嘴角似嘲讽地勾起。 蓦地,耳边突然一阵风刮过。 "陛下小心!" 元墨陵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迅速地转过头。只见一个戴着马面面具的男子拿着把软刀,飞快地向他砍来。元墨陵看得分明,那人的眼中分明有杀气,以及……莫大的恨意。 元墨陵愣了片刻,一时闪躲不及,眼看着软刀马上就要斩到他。却听稍远处一声喝,杨姝平地跃起,一脚将软刀踢飞,生生地扎进了房梁里。 "夫人!"乌湛急急忙忙地挤进来,拉住杨姝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她一圈,确保她没有事,这才横眉瞪向马面男子:"你……" "你岂有此理!"乌衣突然怒喝,上前抓住那男子双手:"叫你们小心点小心点,这里不是市井之地,那可是皇上!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几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还不跪下谢罪!" 乌衣硬生生地把马面男子按在地上,那马面男子本想挣扎,望见乌衣凌厉的眼神,只好将头埋低,跪了下去。 乌衣转而讨好地道:"皇上,这家伙不是故意的,只是脚绊了一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命吧。" 元墨陵看看那男子,又看看乌衣,冷笑:"乌侍卫倒是菩萨心肠。" 乌衣死死摁着马面男子,嘴上笑道:"皇上谬赞了,不过大家确实是经常夸臣善良亲切。" 一旁的"大家"纷纷在心里疑惑,嗯?我有这么讲过吗? 元墨陵又一次哽住了,他看了眼那马面男子,沉吟了片刻似有所思,接着,他冷冷地抛下句:"下不为例。"便转身领着卫军,头也不回地走了。 右相见皇帝走了,自知今天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遂狠狠瞪了乌衣一眼,也心有不甘的走了。 经此一闹,这个宴会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众人纷纷很识趣地告辞,乌湛跟杨姝一边道着抱歉,一边出去送客。乌衣乌浔这头则命家仆收拾一下残局,顺便给了马戏团几人一笔钱,也将他们遣走,唯独留下那个马面男子。 适时,唐方海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嘿嘿,小衣衣,怎么样,我请的马戏团不错吧!" "不错不错。"乌衣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就是……"她指了指屋顶:"把我烧焦的屋顶修一下。" 唐方海:"……" "衣儿。"乌浔警惕地瞥了眼那个马面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衣正想回答,却见乌湛杨姝送完客人折返了回来,一眼望见马面男子,就气冲冲地上前去:"你居然还在!"说着就要去掀马面的面具。 马面灵活地一闪身,反手扣住乌湛的手。 "别打别打……"乌衣赶紧把两人分开,冲着马面道:"那是我爹!" 马面闻言迅速地收回手,听话地站在乌衣身后。 "衣儿,这人到底是谁啊?"杨姝眼见二人关系不一般,瞬间眼睛一亮:"该不会……是你私定终身的……" "啊呸!"乌衣连忙止住了母亲的话:"他是我乌家军的副将,长风!" "乌家军!"其他四人均是吃惊地张大嘴巴。 "你……不会真是想造反……"唐方海指着乌衣,语无伦次。 "怎么可能!"乌衣拍掉唐方海的手指:"这事可说来话长了。长风,你解释一下吧。" 长风点点头,终于开口:"两日前,有个人找到我,说是从城中来,转告将军的口信,命我即日进城到左相府,有要事相告。我当时并未多想,当日便混进城中,一路找至左相府,那时将军尚在宫中。我便找机会溜了进来,打听到将军的房间,在这里等他……" 第7章 此"朱"非彼猪 原来,当日乌衣听到柜子里的异响上前探看,不成想竟看到了长风从里面出来。她根本没派人送过什么口信,定是有人以她的名义骗长风进京,想搞什么事情。 乌衣猜得其中有诈,却不知背后的人怎么动作,叫长风待在府里吧不安全,出去吧更不安全。四下思索间,她心生一计,托唐方海寻一个马戏团过来,把长风化妆成马戏团一员,到时候借以瞒天过海。 "竟然是这样。"杨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继而颇为欣慰地摸了摸乌衣的头,自豪地说道:"多亏我家孩子聪明,反应快!" "照这么看。"乌浔若有所思地道:"此事的幕后之人,是右相!" 乌衣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右相应该是先伪造了一封我召军的书信让元墨陵看到,使他先对我起疑。接着骗长风进京,再去请元墨陵过来搜查,待他亲眼看见长风在此,我这造反之名也就彻底坐实,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还派人跟踪你,偷听我们聊天!"唐方海补了句。 乌湛脸阴沉地跟块黑铁似的,咬牙道:"刘生猪平日就事事与我作对,此番竟想害我乌家蒙上造反之名,遗臭万年,简直是可恶!" "好在,他现在已经暴露了,以后想要整什么歪主意,也好防一些。"乌衣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不过右相取这名字怎么想的,刘生猪……怪难听的。" 乌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摇头笑:"你呀!"他轻拍了下乌衣的额头:"右相的名字,是不胜酒力的胜,近朱者赤的朱,刘胜朱!" 乌衣:"……" …… 收拾完残局,都快过去了半宿,乌湛杨姝歇息下去了。唐方海借着天色太晚,硬闹着要跟乌浔一块儿睡。长风则睡在临时收拾的客房里——未免夜长梦多,乌衣打算趁着明天休沐,把长风送回城外。 屋子里还残留着烧焦的味儿,乌衣打开窗户通通风。天上的半轮月亮明晃晃地挂在那儿,皎洁而幽冷,乌衣一时心念所动,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看过月亮了,索性托着下巴靠在窗台上,仰头欣赏秋月。 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朝乌衣走来。乌衣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看到长风的身影。 此时,长风已经换下了马戏团奇异的服装,换上了乌浔的衣服。乌衣本想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奈何她的身材在女人中虽是高挑,在男人中却太小个了,所以,她只好先跟老哥拿了套衣服。 素白的上衣,黑青下裳,外罩了件青色的对襟直领氅衣。本是件书卷雅服,穿在长风高瘦的身上却显出一种清冷的凛冽之感。他脸上的马面面具取下,代之的是一个银色的半脸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睡不着?"乌衣朝他问。 长风不回答,默默地立在窗下,也仰头看明月。 二人在万籁俱寂的月光里沉默了许久,乌衣忽然开口:"你今天,不该擅自向元墨陵出手。" 长风淡漠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滑了一跤。" 乌衣忽然转头盯着长风,那种早已了然,仿佛在看撒谎的毛孩子的眼神,使长风登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长风,你可还记得乌家军的军令。"乌衣的声音在暗夜里犹如暗哑的沉钟。 长风低下头,看不清神色:"生死由命,荣辱与共。" "荣辱与共!"乌衣板着脸,眼里闪烁着愠怒的光,此时的她不敛锋芒,完全不是平时在人前的模样,而又成了叱咤沙场,不怒自威的大将军:"我们乌家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知因你一人的一念之差,可能要军中数百将士来陪葬!" "可是他害死了怜儿和我们百余名兄弟!"长风愤懑的声音似乎自胸腔深处迸出,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好像在克制着极大的愤怒。 "长风……"乌衣看着他,眼中带着无尽的哀伤:"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怜儿也不希望看见你如此……" "不,长风无法忘记。"长风倏然抬头,银色面具下的眼睛宛若闪着火光:"将军!只要你一声令下,长风就率领乌家军攻入城中,杀了那狗皇帝,取而代之,您也无需在外人面前低声下气……" "大胆!"乌衣慌忙喝道:"那你是想要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吗?" 长风愣了一下,似有所思。 乌衣哀恸地闭上眼,仰头深深吸了口气。月光落在她的侧颜上,竟显出些脆弱来。她想起那场大火,红沙,残甲,怜儿被鲜血染红的脸,以及兄弟们如孤雁悲鸣似的惨叫…… "长风,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有……怜儿……" 长风沉默了片刻,良久才听得他嘶哑的声音说道:"长风从未后悔过追随将军,兄弟们也是一样。无论将军做什么决定,长风,永远都会支持您!"长风转身,一步一步隐入了黑暗中。 长夜,不知道多少人对月无眠。 只不过思念伤心,熬夜就要命。 这不,第二天早上,乌衣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离床死"——真的是起不来啊啊啊啊啊! 赖觉赖得正嗨,左相府的大门突然一阵夺命连环"咚"。家丁打开门,又是之前那个叫乌衣进宫的太监。 "什么啊。"生无可恋的乌衣从床上爬起来,朝门外问:"今天不是休沐吗?" 门外沉寂了许久:"……乌侍卫怕是对您的职位了解得不太透彻。御前侍卫,若无圣意,全年刮风下雨,打雷下雪,一概无休。" "……" 没办法,只能央老哥送长风回去了。乌衣冲进老哥房间嘱咐了他两句,便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跟着小太监进宫去。 今儿个天气不错,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也……是个睡觉的好日子。要不怎么说秋困呢,乌衣站着没一会儿,上眼皮下眼皮就打起了架来。 因是休沐,元墨陵比较闲,随意拿着本书在看。看着看着,门外突然传来可疑的声响,好像是……呼噜声? 元墨陵心下已经明了了三分,他收起书,大步走到门口。果然看见乌衣脑袋耷拉着,一动不动,细细的呼噜声从她的鼻间传出。 又睡着!这小子是猪吗,天天睡!元墨陵恼怒地不行,招手叫德胜过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德胜听完,迟疑地瞥了元墨陵一眼,见自家皇上确实是生气,当下也不敢反对了,站到乌衣身边,清了清嗓子: "摆驾御花园!" 一嗓子吼出来,乌衣猛然被惊醒,整个人吓得一激灵,晕乎乎地看向元墨陵。后者对她冷哼一声,扭头往外面走。 乌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又惹到这个祖宗了? 御花园的花草枝木皆是经过精心修剪,看着甚是赏心悦目,元墨陵眼里看着美景,心情也好了不少。 乌衣则不一样了,她跟在后面,心情很不美丽。她明明可以在殿前打瞌睡的啊…… 元墨陵走着走着,迎面望见一株枣树。此时正值早秋,枣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枣子,带红带青的,一溜儿挂在枝上,压得树枝都弯了。 元墨陵看着那枣子,一时挪不开眼。 德胜见状,忙上前问:"皇上,今年的枣儿熟了,要不要老奴命人摘点?" 元墨陵点点头。 "来人……" "我来摘我来摘!"元墨陵惊奇地看到乌衣殷勤地爬上枣树,稳稳当当地坐在枝杈上,拿衣摆当兜,一手在树枝上摘着枣子。没一会儿,她下了来,满满当当装了一兜的枣子。 德胜命人拿去把枣子洗尽,呈上来。元墨陵捏起一个枣儿,瞥了眼一旁的乌衣。 乌衣额角挂了汗珠,朝元墨陵咧开嘴憨厚地一笑。 "说吧。"元墨陵把枣子扔回盘里:"你想求什么?" "啊?" 元墨陵一脸"你不要装了"的表情:"今天这么殷勤,总不可能是转性了想当个奴才了吧。" 乌衣腆着脸笑:"陛下果然心如明镜,聪明睿智。" 元墨陵摆摆手:"别拍马屁,有事快说。" 乌衣不好意思地道:"臣想告一天假……" "你说啥?"元墨陵以为自己听错了:"告假。"就这小子的表现,还想告假?失心疯了吧! 不想,乌衣庄重地点点头:"臣……想置办些棉衣棉被,送去给乌家军的兄弟们。"乌衣的眼神仿佛看向远处:"天气瞧着一天天凉了,臣怕……" 元墨陵盯着她的脸,猛然间一怔,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谁的脸上露出过这种悲戚和温暖掺杂的复杂表情。但那个表情,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就消逝了,接着又恢复了乌衣那带着讨好的笑:"当然,臣送一下就回来,不会多作停留。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人跟着臣。" 元墨陵古怪地动了下身子,敷衍地回答:"再说。" "哦。"乌衣垂下头,显得有些沮丧。 元墨陵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也有些不舒服,不由鬼使神差地道:"不过军士护国,理应保证其温饱,朕也不是如此不通情达理之人。就……看你接下来这两天的表现吧。" 乌衣的一张黑脸上慢慢绽开来一个笑容,她疯狂地鞠躬:"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她真没想到元墨陵会答应她,这样,她就可以实施那个计划了…… "陛下,你还想不想吃枣子,我再去给你摘!" 元墨陵看着乌衣兴奋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片刻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她高兴,自己跟着笑什么!不过……那家伙还挺会体恤部下的,怪不得那些个军士对她言听计从的。这样看来,那家伙,好像人还挺不错。 "咯嘣!"只听一声巨响,乌衣抱着一整根粗壮的枣树枝从树上摔了下来。 "……来人呐,拖出去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睡懒觉的时候,爸妈的夺命连环催真是讨厌…… 第8章 哥哥是拿来坑的 元墨陵最终还是信守承诺,给乌衣放了一天的假。 这天,乌衣早早起来,走在沿廊上时,正看见老哥和唐方海从另一面过来。两人叽叽喳喳地好像在小声密谋些什么。 乌衣踮着脚悄悄走过去,脖子往两人中间的空隙一伸:"你们说什么呢!" "哇呀呀呀!"唐方海吓得弹到一边,看到是乌衣,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衣衣,你吓死我了!" "你们两个,这么紧张。"乌衣审视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游走:"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没……"唐方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乌浔勉强扯出一丝笑:"衣儿,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有什么事吗?" 乌衣想到自己的计划,当即也没管他们俩怪异的举动,自顾自地笑:"好事!"接着,她招招手,叫两人靠过来。 唐方海和乌浔好奇地凑近,乌衣顺势两只胳膊一人一边搂住两人的脖子:"我说,你们俩今儿个都没什么事要做吧?" 唐方海和乌浔迷茫地摇摇头。 "那就好。"乌衣满意地点头:"陪我去个地方。" 唐方海和乌浔对看了一眼:"我们……可以拒绝吗……" 乌衣非常"亲切和蔼"地望着唐方海笑。 唐方海:……算了我还是接受吧。 皇城脚下的京城繁华似锦,尤其是集市,吃的、玩的、用的,各式各样的商铺都有,绫罗绸缎的富人和粗布葛衣的小贩一同走在集市中,偶尔还能看到些姑娘围在一块儿挑饰品。孩童同黄狗当街奔跑嬉闹,这是一幅热闹喧哗的市井画卷。 乌衣由唐方海领着,带了一众家丁仆人,在米铺布坊间穿梭。没一会儿就买了大摞的东西。乌衣叫家丁仆人们把东西先送回去,领着唐方海和老哥继续走。 走着走着,唐方海不干了,愠怒地挣脱乌衣的手:"不走了!累死我了,我肚子饿,我要吃饭!" "别着急啊。"乌衣不慌不忙地道:"这不就是去吃饭呢吗!" 乌衣拐啊拐啊,拐到了一间酒楼门口。唐方海一看,咦,这地方有些熟悉,再一看,这不是风月楼吗? "进去吧。"乌衣说着,率先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衣儿……"乌浔和唐方海对望了一眼,皆是疑惑不已,但没办法,来都来了,他们俩也只能跟了进去。 青楼的生意大多是在晚上,白天嘛虽是关起门,想去玩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姑娘们基本都在休息,画风可比晚上正经不少。乌衣等人进去,发现人居然不少,屋子正中央几个弹琴唱曲儿的乐伶,下面的人坐着吃饭,一派正当。 乌衣潇洒地走到一张空桌子面前,直接就坐下了。唐方海和乌浔皆是惴惴地看着她在旁边坐下。 和上次的妇人不同,这次是个店小二模样的小伙计过来:"几位客官,是要吃点什么?" "来几样你这里最出名的酒菜。" "好嘞好嘞,客官您等着,马上就给您上!" 那小伙计连忙下去了,乌衣扭头环顾了下四周,却看见暗处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一闪而过,她眉头微皱,跟随着那几个人的身影,正撞见唐方海和乌浔的脸。她吓了一跳:"你俩干嘛?"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的吧。"唐方海摸着下巴,一脸探寻地看着乌衣:"我说小衣衣,你怎么才回京城几天,这地方比我还熟了,难道说……"唐方海突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表情凝重地拍她的肩膀:"小衣衣,战场上下来的人嘛,我懂你。" "啊?"乌衣脸扯了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衣儿。"乌浔抚上乌衣的手,望着她忧心忡忡地道:"有些事情,不要自己担着,说出来,哥哥是你坚强的后盾。" 乌衣奇道:"哥你都知道了?" 乌浔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是这样?" "真的是……哪样?"乌衣一脸懵。 "你真的……"乌浔一脸崩溃:"喜欢女人?" "啊??????"乌衣看了眼乌浔,又看了眼唐方海,按住他俩的头就往桌上摁:"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别弄乱我的头发!"唐方海挣扎着起来,先顾着捋自己的头发。乌浔则是不解地问:"那衣儿你到风月楼来做什么?" 乌衣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们俩靠过来。"三人头几乎伏在桌上,乌衣这才轻声道:"上回刘胜朱一事儿,我心里总觉着这风月楼不对劲,所以我让平叔到这周围来打探一下。你们猜我探到了什么?" "快别磨叽了。"唐方海抗议:"到底什么,说呀?" 乌衣这回却是不恼,而是说了下去:"这风月楼背后的东家,叫陶成明,他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他的堂兄,陶利明,是右相府的管家!" 唐方海和乌浔皆被震惊到了。乌浔开口:"衣儿,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风月楼背后的主人……其实是右相!" 乌衣点头,苦笑道:"我说呢,怎么我们那天的酒后戏言被有心人听去,原来根本就是我们仨傻不拉几进了贼窝了啊。" 唐方海气得满脸通红,抡起手就想掀桌子:"MD,老子花了这么多钱,原来都是进那猪的口袋里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乌衣忙摁住他的手:"你先别急着火,听我说。你们知道这个风月楼的生意为何如此好吗?" 乌浔闻言当即看向唐方海,唐方海头往后仰:"别看我,我除了吃,什么都不知道。" 乌衣皱眉道:"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寻欢作乐之地。风月楼以右相势力为依靠,也因此汇聚了大量的达官贵人。这些人表面风光,背地里不知道多脏。但凡进来风月楼的官员,多多少少都会被刘胜朱抓住一些把柄。刘胜朱以此要挟,再加上在青楼做些阴暗交易确实要方便的多,这些官员通常都会妥协,成为亲□□的人。"乌衣悄悄看了眼楼上:"这个风月楼,可是右相收集消息,拉帮结派的最佳场所啊!" 乌浔和唐方海听得皆是目瞪口呆。良久,乌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爹知道吗?" "爹那个木头怎么可能知道!"乌衣叹口气:"看来朝中的情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可是小衣衣啊。"唐方海做贼似的抬高衣领挡住自己的脸:"既然是这样,我们干嘛还要进来,这不是茅坑里挑灯——找屎(死)吗?"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蠢吗?"乌衣神神秘秘地眨巴眼:"我们到这儿来,可是要干番大事业的。" 这时,酒菜上了来,乌衣笑言:"来来来,我们先吃菜!" 乌浔和唐方海满脑子疑问,乌衣却是不再说话。三人吃了饭,乌衣也不走,叫了些糕饼,慢悠悠地喝着茶。 直等了个把时辰,却听楼上传来一声大笑。只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少年从楼梯上下来,那少年身穿金线白珠墨黑大氅,脚蹬绕金云锦靴,左右边各搂着一个女子,趾高气扬地走下来。 "嗯?"乌浔皱眉:"这人不是刘胜朱之子,刘禹?"这个刘禹,好事不干,坏事做尽,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是京城里臭名昭著的公子哥。离这种人稍微近一点,他都觉得自己要被污染了。 "刘少爷!"乌衣不知何时突然离了桌,冲到刘禹的面前:"嘿嘿,刘少爷,您还记不记得我啊?" 那一脸谄媚的样子,像极了个阴险小人,乌浔和唐方海禁不住面面相觑。 那刘禹乍看见一个黑脸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走开走开!" "刘少爷,是我啊!您看清楚!"乌衣不依不饶地黏了上去。 "滚,本少爷不认识你!"刘禹厌恶地啐了一口:"穷酸丑八怪,给本少爷滚远点!" 谄媚的笑容凝固在乌衣脸上,她看着远去的刘禹,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小声地嘟哝了句:"还本少爷,我呸!你算个屁!" 说是小声,其实声音也不低。刘禹听见,蓦地转过身,恶狠狠地揪住乌衣的衣领:"你说什么?" 乌衣的气焰荡然无存,怯懦地小声道:"没……没什么。"一边极害怕似的往后躲。 "没什么?你当本少爷聋吗!"刘禹捏着拳头就要打下来。 风月楼里的人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过来,乌浔蓦地就想起身,唐方海忙按住他,对他制止地摇了摇。 "别别别……"乌衣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慌忙求饶:"刘少爷,小的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吧。" "饶了你?"刘禹像在听一个笑话:"你叫本少爷饶了你?你这话说出来,本少爷都不信!来人!"一大群家丁模样的人从门外涌进来。 刘禹凶恶地瞪着乌衣:"给我往死里打!" 这下乌衣更是吓傻了,不知道是不是情急之下胆从心生,她大喊了句:"姓刘的,你有什么本事!仗着你爹为非作歹,一点本事都没有!你就是个花花公子,废物!蠢材!" 刘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骂他,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跟铁一般颜色:"你说什么!" "我说的有错吗?"乌衣梗着脖子:"有本事,你别靠你爹,咱们就到擂台上,来场堂堂正正的对决,怎么样?" "好!"刘禹当即应了下来:"对决就对决,本少爷难道怕你不成!" 乌衣挣开那些家丁,对着众人道:"大家也听到了,刘少爷今日与我对决,无论生死伤残,后果自负,不得反悔!" 乌衣一改刚才胆怯的神色,望着刘禹:"刘少爷,我这边还有两位兄弟,你若能打败我们三人,我任由你处置,绝不说一个'不'字!" 乌浔和唐方海:…… 第9章 闹出了人命 刘禹心知自己大概是中计了,但事到如今话都说出去了,当着众人的面反悔也不行,遂只是大声抗议:"凭什么要本少爷一对三,这不公平!" 乌衣看向刘禹的眼神带了一丝轻蔑:"我听说,刘少爷前阵子看上了个姑娘,那姑娘不肯,你就带人打残了她三个兄弟,怎么着,这回自己上了,就不敢了?" 周围的人顿时惊异的目光看着刘禹,一边相互小声地讨论。这里头的人虽然说不定自个儿也不太干净,但别人的八卦嘛,大家都爱讲。刘禹这事捅出来,估摸着明天整个皇城都知道了。 "你……"刘禹气急败坏地指着乌衣的鼻子:"好呀,你们三个一起上,本少爷保证把你们都打残!来人,搭擂台!" 刘家的家丁在风月楼外面搭起了擂台,右相府的家丁效率就是高,没等一会儿擂台就搭好了。过程中,乌衣还悠哉地商量了下擂台的比法。 "光打架太没意思了,大家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跟市井小民一般打架实在有失风度。自古君子讲求内外兼备,那我们就比这三样,文、武、貌,三局两胜,如何?" 就刘禹这三脚猫功夫,怎么也敌不过三人,听乌衣这么讲当然求之不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第一场比貌,当然是由唐方海出场,这时,擂台边上,已经聚了一堆过路的人,人们对于看热闹这种事总是带有莫名的热情的。乌衣乐得见到这样的场面,唐方海却不一样了。 "小衣衣你到底在干嘛,好歹也提前跟我们说一下……我这……突然之间叫我打擂台……我真的行吗……" "诶呀没关系的。我有绝对的把握。"乌衣安慰道:"看长相,谁能比得过你。自信点,拿出气场来,要让观众都觉得,你是最帅的!" 唐方海握紧拳头,打气一般道:"我是最帅的!嗯!"接着便踏上了台。 擂台四周围着的红帷布缓缓拉开,入目的,是一袭红色长衣,一人半倚着台子,红衣飘飘,隐隐地勾勒出他的轮廓。纤长玉腿,轻柔娇身,胸前的衣襟半露,春光旖旎,无限好风光。白璧一般的脸上明眸皓齿,朱唇轻启,目似秋波柔碧,肤如素玉凝脂。轻柔的发丝飘拂着落在光洁的脖子上,红唇勾起一丝妖艳的弧度,那双桃花眼带着摄人心魂的魄力,宛若黑夜破败客栈里的妖媚女鬼,竹帐轻喘,千娇媚体。 台下的众人均是张大了嘴巴,仿佛静止了去,沉浸在那无限的风光里头。 帷布缓缓拉下,众人还沉浸在其中时,刘禹接着出场了。帷布升起,周围的人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乌衣忍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刘禹为了对比,也穿了身红衣服,但是他那圆润的身材……刘禹学着唐方海的样子,倚在台子上。 "呕……"台下一片呕吐声,刘禹"腾"地火了,往观众冲去:"奶奶的……"衣服的下摆太长,刘禹一脚踩住了下摆,只听"哇"一声,一个滚圆的东西从台上飞了下来,"砰"脸朝地扑倒在地上。 "少爷!"那些个家丁慌忙跑过来,把刘禹抬走了。 乌衣看了眼周围,突然大喊:"唐方海!唐方海!唐方海!"很快,一阵阵海浪般的呼声跟着响起:"唐方海!唐方海!" 乌衣对暗处的唐方海竖了个大拇指。 第一轮明显是唐方海嬴,刘禹醒过来以后,非要第二轮由他来选应战的人。 "就你了!我们比文!"他指着乌衣。 乌浔担忧地望着妹妹,乌衣却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啊!" 二人站上擂台,刘禹额头上肿了个大包,还没退,他捂着额头:"说吧,怎么比?" "很简单。"乌衣道:"对对子呗。" "好,就对对子!"刘禹很快答应下来。对对子可以说是最简单了,他肚子里也没两分墨,要说比别的,铁定会出丑。 "我先来!"刘禹叫着,看向唐方海,眼前一亮,指着他道:"兔儿爷!" 围观的群众顿时发出不满的"唉唉"声。唐方海差点想冲上台揍他,被乌浔拦了下来。 乌衣皱眉沉吟了片刻,乌浔有些着急,拼命地给她传答案,乌衣只是不语,唐方海不由得意地道:"怎么着,想不出来赶紧认输啊。" 乌衣不理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龟孙子。" "哈哈哈哈哈哈!"群众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刘禹脸都气红了,状似想打乌衣,却看到她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一道凛厉的光芒,他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乌衣悠悠地开口:"该我了。落云如玉。" 刘禹仰天"哈哈"大笑:"你也太小看本少爷了吧。落云如玉,流雨似珠啊!太简单了吧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对劲,因为台下的人也在笑,而且明显不是因为他嬴而笑的。 刘禹不明白:"你们笑什么?"他看向乌衣,只见对方一脸嘲讽地望着他。 "干什么这么看着本少爷?本少爷赢了!"台下笑得更大声了。这时候,一个家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台来拉刘禹:"少爷,赶紧下去吧。" "为什么!本少爷赢了!" 那家丁悄声道:"少爷,'流雨似珠',他是在骂您呢!" 刘禹细细一想,对啊,流雨似珠,那不就是刘禹是猪!"你……"刘禹立马气得瞪乌衣。 乌衣抬手:"我认输,刘少爷,您这自辱的本事,真是让在下佩服啊!" 刘禹快要气死了,那家丁赶紧给他顺气:"别着急,别着急,少爷,还有第三局呢!" 对啊,第三局比武。刘禹心想,看那边那小子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打不过自己。这样想着,他终于又高兴起来,干脆就站在台上,等乌浔上来。 "小衣衣。"台下,唐方海和乌浔皆是一脸担忧:"小浔浔真的可以去打吗,我担心……" "没事的。"乌衣问老哥:"哥,爹教咱们的基本功,你还记得吧?" 世家子弟从小就要读书学武,所以即使是乌浔这样文质彬彬的男子,武功上,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乌浔点了点头:"记是还记得,只是……" "记得就行。"乌衣鼓励似的抚上老哥的手:"哥,你相信我。" 乌衣的手似乎蕴含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乌浔望着乌衣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妹妹长大了。 他坚定地点点头,走上擂台去。 "承让了。"乌浔优雅地抱拳行了个礼。刘禹看着弱不禁风的乌浔,眼底的笑意更甚:"我说,待会儿要打死了,可是你们自找的,别赖我。" 乌浔微微皱眉:"开始吧。" 刘禹当即大喝一声,抬手朝乌浔冲过来。乌浔微微闪身,躲过一拳,接着按父亲教过他的武功,抓住刘禹的手腕,借力使力,想要制住他。 刘禹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懂点武功,于是他也不敢松懈了,灵活转身,使出蛮力,朝乌浔攻来。 乌浔明显招架不住,连连往后退,众人皆是捏了一把汗。这时,乌浔感到一个东西打了他的腰一下,使得他骤然弯下身,接着两只手肘又被打了下,往上一冲,打开了刘禹的手,化解了他的进攻。 乌浔松了口气,直起身,偏头瞥了眼乌衣,只见她的手里攥着颗瓜子,冲他挑了挑眉。 乌浔当即笑了。 刘禹继续向他扑来,乌浔慌忙应对,二人一时间纠缠在一起,分不出胜负。 乌衣专心扔瓜子,唐方海在一边是看的目瞪口呆。"小……小衣衣……" "干嘛。"乌衣无暇理他。 "不是。"唐方海拉了拉乌衣的衣角:"那些家丁,好像不对劲啊。" "啊?"乌衣抽空看了擂台角落一眼,几个家丁鬼鬼祟祟的待在那里,探头探脑。 "不好!"乌衣大喊,丢掉瓜子冲上去。 乌浔只听见乌衣喊了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咯嘣"一声,擂台突然倾斜,乌浔当即失去平衡,从擂台上摔了下来。 "哥!" 乌衣想也没想,一个跃步上前抱住老哥。却不想,刘禹趁机踹了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在乌衣的背上。 "嘶……"乌衣疼得眉头紧皱在一起,同乌浔滚落在地上。刘禹稳稳地落在他们的面前,一脚踩住了乌衣的手:"跟本少爷斗,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笑完,乌衣就看到一道血光在刘禹的脖子处绽开。刘禹的笑僵在脸上,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将军!" "长风?"乌衣震惊地望着银面具的长风从人群中跑到自己跟前。 "你……你怎么在这儿?" 乌衣还没有得到回答,却听见旁边一个凄厉的叫喊声:"少爷断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方海那段,满脑子都是《将军在上》男主角鼓风机的那些片段,真是感到又泥心又好笑 第10章 朝堂争辩 乌家,乌湛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两手紧紧地攥着,似乎在克制极大的怒气。 乌衣和乌浔跪在下面,低着头,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长风跪在乌衣身后,紧绷着脸沉默不语。 "这是干什么呀!"杨姝惊叫一声,从门外跑进来,就要去扶乌衣和乌浔。 "让他们跪着!"乌湛大喝了一声。杨姝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可置信的看着乌湛:"你凶我?" "不是。"乌湛小小的慌乱了一下,接着盛怒地指着乌衣乌浔两人:"我不是要凶你,你看看你的两个孩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到底怎么了呀!"杨姝急得都快跳脚了。 "都是我的错。"乌衣开口:"是我气不过右相诬陷我们乌家,所以故意找上刘禹,激怒他,叫他同我们打擂台,害他出丑,让刘家颜面扫地……" 杨姝望着乌湛:"这又怎么了,是那姓刘的先算计我们,报复他一下又不为过!" 乌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报复一下?把刘胜朱唯一的儿子杀了也叫报复一下!" 犹如一道惊雷,杨姝震得身体一晃,差点没有站住。乌湛乌浔忙去扶。 "你……你说什么?" "人是我杀的。"长风突然幽幽开口:"那人欺辱将军,所以长风才出手相助!" 乌湛差点想起身动手揍长风:"看不下去?你家将军满身武艺你不清楚吗!满京城都没有谁能伤得了她,还需要你出手相助?还有你!"乌湛又指着乌浔:"你不是早就把他送出城了吗?为何他还在这里?"乌衣闻言也偏头看着乌浔。 乌浔显得极为慌乱,他眼神闪躲地盯着地面,良久才支支吾吾地道:"当日我和方海兄确实送长风兄弟出城,但是半路上长风兄弟说要去茅厕,许久未出,我和方海兄去找,已经……没了人影。" 长风淡然回应:"将军一人在城中龙潭虎穴中,长风不放心。" 一屋三人皆是头疼地捏额头,拜托你放心行不行啊! "没事。"杨姝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说不准皇上还不知道此事呢。"她说着拉扯着地上乌衣乌浔:"孩子们快跟我来,娘给你们收拾收拾行李,你们赶紧去岭南避避。" "没用的。"乌湛无奈地叹口气:"你以为他们就光杀了人吗,他们还打群架,拆了那风月楼,闹得是天翻地覆啊!这会子早传到宫里头去了!" 乌衣小声嘟哝:"又不是我们想拆的,还不是因为刘家的家丁要打我们,我们当然是迎战,这才不小心拆了楼的……" 乌湛瞪了乌衣一眼:"你还有理了?" 乌衣恹恹地抿了抿嘴巴,噤了声。 "爹。"乌浔突然着急地问:"方海兄怎么样?" "被他爹领回去了,咱不说他也就没事。"乌湛回答完这才觉得不对,气急败坏地道:"你还有心思管别人,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乌衣眉头深锁,这件事情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原本只是想叫刘禹丢光脸而已,没成想……现在事情恐怕没那么好办了。刘胜朱痛失爱子,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爹您先别着急。"思量了片刻,乌衣道:"到时候就说人是我杀的,我跟刘禹当着众人的面约定过,打擂台无论最后生死都不得追究。当场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就怕皇上不给你作证的机会啊!" "乌左相!"乌湛的话音刚落,那个日常叫乌衣起床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只不过这次他带了一众的禁卫军,围住乌衣:"皇上召见乌侍卫!" 屋中的人顿时都乱了手脚。 "这可怎么办啊。"杨姝急得捏衣角。 "娘,别怕。"乌衣抓住娘的肩膀,坚定地看着她:"衣儿会平安回来的,不要担心。"她转身看着乌浔:"哥哥,照顾好爹娘!"说完,她便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你个小兔崽子,说遗言似的吓唬谁呐!"杨姝破口大骂,眼泪却是稀里哗啦地流下来。 乌衣径直入了宫中,一进太极殿,就看见元墨陵黑着张脸坐在龙位上,周身的气压低的如寒冬腊月。他的下面,哭爹喊娘死去活来的人,正是右相刘胜朱。 她当下已经心了,进门便跪在殿中央,将头伏至地面上。 元墨陵心下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天本来心情甚佳,没想到下午有人通报,右相的儿子给人打死在闹市,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贴身侍卫,乌衣。于是他当即冷冷道:"乌侍卫可真是叫朕,大开眼界啊。" "皇上!"右相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他哀哀地挂着满脸泪水,满头白发看着甚是可怜:"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就那么一个儿子,纵使老臣前几日误判了乌侍卫,他也不该,冲着老臣的儿子撒气!乌侍卫威震沙场,我儿子是从小宠到大,哪里受得住乌侍卫这般打,当场就去了!皇上,您一定要让乌侍卫以命抵命,让臣的儿子,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啊!" 右相用袖子擦拭眼泪,转头看了乌衣一眼,乌衣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那眼中满是怨毒,完全盖过了悲伤。 乌衣愣了一下,以至于元墨陵叫了好几声,她才听到。 "乌侍卫,你可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没有?" "回皇上。"乌衣不急不忙地回答:"常人言一叶障目,臣曾听闻古时齐桓公喜爱易牙、刁竖等人,管仲却将他们远离圣上,这是因为喜恶会影响君主的判断,导致恶者得势,好人蒙冤。" 元墨陵"呵"了声:"你这是在警告朕不能以喜好随意定罪,一定要公平处理?" "臣不敢,殿下是圣君,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乌侍卫说着看了眼刘胜朱,后者则毒蛇一般瞪着他。 元墨陵心里暗道,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挺会说的,这么能耐,且看他接下来怎么为自己开罪。 "好。"元墨陵道:"你且将事实真相一五一十地说来,朕自会秉公执法。" "是,陛下。"乌衣缓缓地道:"臣那日为军中士兵采办粮米,饥渴难耐,正好路过风月楼,便去小酌几杯。不料正遇上刘少爷。臣本来想着我们乌刘两家隔阂颇深,若是能同刘少爷结为朋友,或许还能化解恩怨,最好不过,所以有心上前结交。不想刘少爷傲慢无礼,竟出言羞辱臣,臣一时气极,便同刘少爷约定打擂台。皇上,民间有规定,上了擂台,无论生死,都是自己的事,与对方无关,也不能向对方问责……" "你胡说!"刘胜朱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冲着乌衣好似要扑过去杀她:"我儿素来乖巧,怎么可能出言羞辱你,更不可能做出同你打擂台这种自轻身份的事。" "当场许多人见证。"乌衣当即回答:"若右相大人不信,去问问便知。" "我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被你收买的!"刘胜朱双眼猩红:"你分明就是记恨老夫,找我儿发泄!你好狠的心,我儿是无辜的!" 元墨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按理来说,打擂台确实是生死自负,也不能责罚乌衣什么。可是死的人毕竟是右相的儿子,安抚不好了,那刘胜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 "皇上,臣有证人,可以证明我儿不是死在擂台上的!"刘胜朱突然抱拳望着皇上道。 乌衣愣住了。元墨陵则是"哦?"了声,道:"宣。" 只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进来,乌衣一看,正是那天上台拉刘禹的人。 "草民叩见皇上!" "阿涂,你好好跟皇上说,事发当日,你都看到了什么?"刘胜朱盯着他:"一定要据实禀报!" 那个叫阿涂的家丁想必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怯怯地应了声,道:"当日,少爷确乎被骗,和那位黑脸少爷打擂台,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擂台突然塌了。小的就看见黑脸少爷趴在地上,少爷站在他面前,突然就倒在地上,小的过去一摸,少爷……已经断气了。" "阿涂。"刘胜朱声色俱厉地问:"少爷当时有没有站在擂台上?" 阿涂抬眼看了刘胜朱一眼:"没……没有。" 乌衣心慢慢沉了下去,的确,那时擂台塌了,刘禹确实不算真正的死在擂台上,只是…… "皇上。"乌衣忙拱手道:"臣看得清清楚楚,擂台,就是被刘家的家丁损坏的。刘少爷见打不过我哥,就想着使诈,此次之事,顶多是其咎由自取!" "一派胡言!"刘胜朱大喝:"你休想诋毁我儿声誉!我儿行事光明磊落,不可能做此等龌龊之事。" "哼。"乌衣差点笑出声来:"看来右相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很了解啊。不如您派人去查查,刘少爷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 "你……"刘胜朱正欲发作,却见德胜匆匆忙忙地从门外跑进来:"皇上!皇上!" 元墨陵皱眉:"德胜,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皇上……"德胜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把手指向外面:"您快去宫城外面看看!出大事了!" 第11章 傲娇一时爽 元墨陵猛地攥住龙椅的扶手,一双眼瞪向乌衣,有震惊,有不可思议,甚至有一丝丝的惊惧。 乌衣往后缩了缩,心道,您老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啥都不知道! 元墨陵不做迟疑,迅速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下来,穿过太极殿往门口走去。德胜幽幽地看了乌衣一眼,就紧跟在元墨陵身后出去了。 乌衣甚是奇怪,暗自想,德胜这么看我,莫不是真和我有关?难道说……长风看我有难,喊弟兄们帮忙来了?极有可能啊!她心下一凛,当即追了出去。 "喂你们……"刘胜朱见大殿里头只剩他一人了,生怕讨不到个满意的结果,遂也跟了上去。一行四人风风火火地穿过皇宫,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怎么回事……"元墨陵话刚出口,就怔在了当场。只听宫门外一声如雷贯耳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开的宫门外,上百人齐刷刷地跪下。细看下有老妪、农夫、妇人,皆是些普通的老百姓。 乌衣跑慢了几步,看到这个场景不由脱口而出:"哇我的亲娘嘞,这是要逼宫吗?" 元墨陵忍不住回头剜了乌衣一眼。 乌衣自觉地捂住了嘴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元墨陵朗声对宫外的人问道。 "回皇上。"领头跪着的一个老人垂首道:"皇上,草民都是来此,请求皇上不要惩罚乌二少爷。" 元墨陵不解地望了乌衣一眼,只见后者也是一脸疑惑。于是他问那老人:"你为何要为他请求?" "皇上。"那老人想往前走,但是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他只能遥遥望着元墨陵,眼里满是喷火的怒气:"右相之子刘禹仗着自己的爹身居高位在城内强抢民女,为非作歹,我等深为其害,奈何草民贱如蝼蚁,无法与权贵抗衡。如今乌二少爷为民除害,草民感恩其,特来求皇上轻罚乌二少爷!" "求皇上轻罚乌二少爷!" 这齐刷刷的声音倒是令乌衣震惊了,这真是天若相助,要死都死不成。不过,早知道那刘禹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坏到这德行了,竟遭这么多人恨。这回自己歪打正着,反倒是做了回大英雄了。 不对,乌衣在心里骄傲地叉腰,我本来就是大英雄。 "无知贱民!"这时,刘胜朱赶上来,听到这话当即盛怒,气势汹汹地朝宫外的老人大骂:"你莫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含血喷人!" 那老人大约是平日里被欺压惯了,一朝发泄出来啥也不怕了,瞪着刘胜朱就回骂:"草民若是搬弄是非,那老李家的女儿被你儿子强抓进刘府做小妾是假?季家的地皮被强占做别院是假?你儿子为哄青楼女人开心抢如玉斋是假?还有……" "够了!"刘胜朱满脸通红,止住了那人的话,然而已经晚了,元墨陵脸上的表情已然丧失,他捏着左手的手指,意味不明地瞪着刘胜朱。 刘胜朱躲闪了片刻,继而蓦地朝向乌衣:"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儿即使荒唐好玩,也罪不至死,何况我南晋律法有言,杀人偿命,与人品无关,我右相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你血债血偿!" 那老人不甘示弱:"右相若要这样,草民等今日纵使头破血流,也要护乌二少爷周全!"继而他向元墨陵道:"皇上,法理也需看情,您若是重判乌二少爷,怕是会叫天下人寒心!" 元墨陵皱着眉头,脑中快速地思索着。杀人偿命确实是不违之定理,放过乌衣,刘胜朱不会善罢甘休。然而那刘禹被那么多人唾弃,确实是该死,而且……他瞥了眼刘胜朱,身为父亲,儿子干的事一点若说刘胜朱也不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所以,也就是说,刘胜朱不仅将他儿子做的事压下,还放任刘禹为非作歹。元墨陵微微眯起眼,头一次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产生了怀疑。 "别争了。"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乌衣突然开口,看向刘胜朱:"你不是要血债血偿吗,好!"她突然走向宫门,一把抽出宫门侍卫腰间的剑。 众人皆是大骇,其余的侍卫忙握住剑柄。 "乌侍卫。"元墨陵震惊地道:"你要干什么?" 乌衣调转剑锋,将锋利的剑首朝向自己,突然狠狠的一刺。 "不要!"外面的百姓大惊失色。 锋利的剑划过乌衣的脑后,一大把乌黑的青发飘然落在地上。乌衣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下扔掉剑。只见原本长至腰间的头发如今已被削去了一大半。 她就这么顶着头短发站在阳光底下,无比的潇洒,坦率,元墨陵竟看得失神了片刻。 "断发如断首。"乌衣嘶哑的声音传来,却带着一种不可反驳的气势:"乌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右相,您可还满意?" 刘胜朱被她这一出惊到了,哪里反应的过来,怔怔地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皇上。"乌衣又把目光转向元墨陵。元墨陵反应过来,咂了咂嘴,开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之,乌侍卫既然做出断发的牺牲,那朕也不再追究,另罚俸三月,杖二十,以儆效尤,自去领罚吧。" 乌衣松了口气,道:"是,陛下。" "右相。"元墨陵接着向刘胜朱道:"望你管好子侄,这回你痛失爱子,朕便不追究,但倘若再有下次,朕绝对不会轻饶!" 刘胜朱心颤了颤,知道再争辩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好低下头应了声:"是。" "大家都回去吧。"元墨陵对下面百姓道:"朕会命人彻查,将刘禹所掠夺之物悉数归还,财物等的损失……"他幽幽地看了刘胜朱一眼:"右相应该不会介意补偿吧?" 刘胜朱脸憋得又是红又是紫,良久才闷闷地答了声:"臣,愿为皇上效劳。" 宫城外的百姓皆是喜极而泣,纷纷拜首:"多谢皇上!" 元墨陵捂着额头:"朕也累了,右相你也先下去吧。" "是。"那刘胜朱起了来,怨毒地瞪了乌衣一会儿,愤愤地拂袖走开了。 乌衣深深缓了口气,幸好刚刚急中生智想起来"断发如断首"这句话,才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她偷偷瞥了眼元墨陵,没想到他竟然也还挺是非分明的,关键是爱民,怪不得边疆的百姓对元墨陵也是赞不绝口。 乌衣正这么想着,一双明黄龙纹锻锦鞋出现在眼前。乌衣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元墨陵绝美的脸闯入眼中,并且在一点点地放大。 乌衣下意识地往后躲,元墨陵一点点逼近,就在离她的脸咫尺之近的时候,倏地偏向一边。 "刘禹,不是你杀的。"话语带着温热的气息飘进乌衣耳中,却让她如堕入冰窖,浑身冰冷。 "陛下说什么?"乌衣装傻:"刘禹是臣杀的啊,当场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右相大人才揪着臣不放。" 元墨陵一边的嘴角扯起,露出一个颇为邪魅的笑容:"是,刘禹是死在你面前的,但他却是死于飞镖,朕记得,你有一个手下,使得一手好暗器。" 乌衣的手倏然攥紧,脸色蓦地阴冷下去。 "私自进京,谋杀重臣之子。"元墨陵继续在乌衣的耳边说着:"你说,是不是死罪?" 乌衣深吸了口气,心知再装下去也没有用,遂低声道:"陛下,求您饶了他,一切都是臣的主意。" "呵。"元墨陵冷笑了声:"是不是你的主意暂且不论,可你的部下突然出现在京城中,又作何解释?" 乌衣的手猛的攥着衣袖。 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上隐隐渗着一丝寒意:"或许可以这么说,右相当日并没有看错,你的部下早就来了京城,藏在丞相府里,你们为了报复,杀了右相的儿子……是吗?" 乌衣很想说不是,但是看见元墨陵嘲弄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咽在了喉咙里。 元墨陵瞧见乌衣默然不语,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脸色愈发地冷冰起来:"乌衣,朕次次心软放过你,你便把朕当傻子?" 元墨陵心中确实是愤怒,他曾一度觉得这小子毫无野心,应是可信之人,所以一次次地放过他,没想到,他竟这样欺瞒自己。元墨陵心里冷冷直笑,自己真是看错了人,乌湛的儿子,果真和他一样的狡猾难训。 "陛下大可随意猜测。"乌衣蓦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元墨陵:"反正,你从来就不信我们乌家。" 元墨陵被那双眼睛中带着的深重的悲戚弄得一愣,他像被毒蛇蛰了一下猛地直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身上可担着乌家上下跟乌家军所有人的性命,今后该怎么抉择,你心里清楚!" 第12章 中秋礼物 皇城西面,右相府那朴素到甚至显得寒酸的大门上,垂挂着白色的绸布,两盏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站在门口的家丁身上穿着素服,额上缠着白条,到处都彰显着亡人的悲痛。 一辆马车停在右相府门前,刘胜朱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丞相府中。 不同于门口的简朴,府里面宽敞而气派,到处都可以看见黄金做的饰品,什么黄金貔貅、黄金花盆,甚至是黄金屏风,充斥着富商般的俗气。刘胜朱最喜欢黄金,黄金这种东西,可明晃晃的炫富,也可装朴素——只要对别人说那是表面镀金的,反正也没有人真撬开来看。 刘胜朱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穿过花园时,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迎面走过来,把他堵了个正着。 "老爷,怎么样了?杀我们儿子的凶手正法了吗?"那妇人望着刘胜朱,红肿的眼睛里面满是期盼。她就是刘胜朱的夫人,蔡嵘。 短短几日,原本不可一世的刘夫人蔡嵘好像足足老了十几岁,穿着一身白衣,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看起来像个女鬼。刘胜朱看到她这样,心里愈发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前面的妇人,不耐烦地吼: "别跟我提这事!" 蔡嵘被粗暴地推开来,幸亏丫鬟接住才没有摔在地上,她看到如此暴躁的丈夫,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老爷,您怎么了?该不会禹儿那……" "我叫你别提这事!"刘胜朱神经质般的冲着蔡嵘大喊:"皇上放过了乌家那小子!那恶人没死,好好的活在世上呢!你满意了吧!" 蔡嵘听到这番话,简直如雷贯顶,差点瘫软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刘胜朱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老爷!"蔡嵘崩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为什么会这样?放过那人,我儿的亡魂怎么安息?" "那你要我怎么样!"刘胜朱转过身,指着蔡嵘大喊大叫:"我就知道,你生的儿子,跟你一样!屁用没有,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亏我平日这么栽培他,结果呢,扳不倒乌家竖子,死了还给我惹一身腥!" 蔡嵘根本没想到刘胜朱会说出这种话,登时难以置信地瞪着刘胜朱:"你……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我没有这么不中用的儿子!"刘胜朱指着蔡嵘:"以后别跟我再提起他!"刘胜朱说完,愤愤地转身便走。 蔡嵘咬着牙看刘胜朱决绝的背影,胸膛的怒火仿佛要绞碎心脏,她双手狠狠地攥紧,几乎把指甲都卡进了肉里。 "禹儿……"她呢喃着,语气里带着无比的凶狠:"没关系,爹不帮你,娘帮你。娘一定要让害你的人,不得好死!" …… 乌衣大难不死,不过断了发又裂了屁股,只能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幸好有唐方海陪着,还不算太无聊。乌衣后来才知道,那日百姓来堵宫门口,也是多亏了唐方海冒死逃离他老爹的魔爪,把消息传出去,才能及时招来这么多百姓。 她当场感动地揪唐方海的袖子:"不愧是好兄弟!以后,我的东西是我的,你的东西,我可以分给你一点点……" 唐方海:……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乌衣平安回府之后,长风很是愧疚,想要自己出城去,乌衣却反倒好声宽慰他,把他留下来,待能下地以后,带了先前买的物资,一同去了城外的军中。 军士们都很开心,但是让乌衣郁闷的是,不少人表示将军的颜值严重下降,并且对入城表现出了强烈的恐惧。 "万一跟将军一样晒成这么黑,头发还被剃光了怎么办?" 乌衣弱弱地揪着脑后的头发,忍不住腹诽,要不要送这群人一块儿去佛寺剃个头,大家出家算了,说不定一次性剪这么多头还给个优惠,赠送晚饭啥的…… 一晃过去数日,乌衣的伤差不多好透了,也被召回了元墨陵身边。 天气也在这时,一天冷似一天,真正入了秋后,京都就显得愈来愈寒冷萧瑟。 萧瑟了的还有乌衣。 元墨陵端着碗茶,忍不住瞥了眼门口僵立的乌衣,那小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直愣愣盯着远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好侍卫模样。只是…… 元墨陵扯了扯领口,这次那小子伤好回来之后,无论他怎么逗,那小子始终是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回。闷,简直太闷了! 他闷闷地把茶盏"咚"一声放在桌上,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他当时也是气极了,才对那小子说了重一点的话,很过分吗? 站在一旁的德胜瞧见自家皇上生闷气的模样,遂上前道:"陛下,今天是中秋节,不如您去御花园看看,摘月台搭建的如何?" 元墨陵突然想起来,今天已经是中秋节了,这样一想,他更烦躁了,摆摆手道:"不必了。既然是过节,你叫他们都早些回去吧。"他指着下面的侍卫宫人们。 "是。" 侍卫宫人们皆是高高兴兴地领命下去了。乌衣却落在人流的最后面,趁所有人不注意,拐进了永寿宫的侧面蹲下。 "皇上。"德胜略有些担忧地看着闭目养神的元墨陵:"要不,老奴去叫御膳房,给您沏些清茶?" 元墨陵闭着眼,淡淡地"嗯"了声。 于是德胜从永寿宫里头出来,往御膳房走。脚还没踏出永寿宫的范围,就被一把拽住,拖进永寿宫旁的狭窄小道里。 "哇!"德胜吓得整个人差点弹起来,见到是乌衣,这才后怕地抚着胸膛:"乌侍卫您可吓死老奴了。"他惊诧地看着乌衣:"大家都走了,您怎么还没回去啊?" 乌衣"嘿嘿"地笑着,全然不是刚刚冰冷模样。她从袖中掏了两下,掏出一个长条的木盒递给德胜:"德公公,我是来送您中秋礼的。" "这是送给老奴的?"德胜望着木盒,迟疑了两下,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宫里的太监宫女巴结他的多的是,平日里经常送这送那,他也基本都是回绝的,毕竟拿人东西替人办事,鬼知道这事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可这侍卫送礼还是头一回。原因无他,正常的男人都看不起他们阉人,更遑论和他们打交道了。因此,德胜这回倒是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了。 乌衣瞧见了德胜的神色,便开口笑道:"德公公别担心,我是为了报答德公公当日的恩情的。" "恩情?"德胜有些懵:"什么恩情?" 乌衣道:"当日若不是德胜公公向皇上通报百姓在宫门口请求宽恕我,我这条命,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德胜"哦"了声,忍不住笑了:"这算什么,老奴惭愧,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哪值得乌侍卫记这么久。乌侍卫智勇双全,逢凶化吉也是自己的命数,和老奴无关。" 德胜虽然说得这么轻巧,乌衣心下却很是清明,宫中没有愚笨的人,当日的情势,若想讨好右相,大可瞒下不报。除掉了她,岂不正合了右相和元墨陵的心意?也是因此,虽然不知道德胜为何帮她,但这个恩情是不能不记的。 "德公公谦虚了。"乌衣打开木盒子:"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艾叶条。我听说德公公下雨阴天老会腰酸腿疼,之前我在北漠听说过一个民间的方子,拿艾草条来熏疼的地方,效果特别好。我在艾草里面又加了些香花粉,味道也不至于太难闻。" 德胜甚是触动,老实说,他当时为什么救乌衣,其实就是隐隐觉得这小子跟皇上将来的交情恐怕不一般,说到底还是为了自个儿,哪知道这小子这么上心,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不收的话好像…… 德胜看见乌衣期盼的眼神,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遂无奈地接过木盒:"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先谢过乌侍卫了。" 乌衣笑得特爽朗:"嗨,甭客气。" "你在给德胜送中秋礼物?"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是啊。"乌衣埋头整理着袖子,随口应了声,没一会儿,她猛然抬头,一阵寒意从背后渗上来。她幽幽地转过头: "皇……皇上。" 第13章 送皇上萝卜 话说那元墨陵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德胜的脚步声。他心下觉得奇怪,于是起身走到外面打算看看德胜回来了没有,顺便溜达溜达。这一溜达,就撞见那臭小子偷偷摸摸在给德胜送礼物。 哦~~我知道了。元墨陵内心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是甚为严肃地对乌衣道:"乌侍卫,你可知宫中禁止私相授受,你若想讨好朕,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乌衣本来缩着脑袋一副生怕被宰的模样,闻言猛地抬头:"哈?" 元墨陵冷傲地自上而下睨着乌衣,道:"只要你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搞什么小动作,朕也是不会为难你的。" 乌衣嘴角歪了歪,合着这家伙以为她送德胜礼物,是为了借机讨好他?乌衣仰头看着元墨陵透露出一丝得意的眉毛,差点想一拳抡上去。你会不会太自恋了点啊喂!谁TM想讨好你了啊! "不过呢。"元墨陵依然昂着头,眼神却瞟向德胜手里的木盒子,一副勉强的样子道:"既然你都准备了,那朕跟德胜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啥意思?乌衣愣愣地歪着脑袋,她给德胜送东西,德胜接受不就好了,他接受啥呀? 德胜见乌衣良久没有反应,慌忙上前一步,道:"皇上果真是英明,乌侍卫心细如尘,眼光独到,送给老奴的东西已然不错,送给皇上的,那一定是人间佳品!" 乌衣下意识就开口:"我没有要送……" 德胜迅速用手肘戳了一下乌衣。乌衣顿时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然而已经晚了,元墨陵骤然眯起眼看着乌衣,脸上的表情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乌衣吓得赶紧出声:"德公公说的没错。臣送给皇上……送给皇上……" 她灵光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呈到元墨陵眼前。 "臣给皇上准备了这个。" 元墨陵低头一看,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那是一株小小的萝卜,小到什么程度呢,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做道萝卜汤都不够。 "乌侍卫。"元墨陵笑眯眯地看着乌衣:"你是在逗朕吗?" 乌衣当然猜到元墨陵的反应,这萝卜是昨儿个唐方海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她看着小巧还挺喜欢,唐方海索性就送给了她。她当时玩了一会儿随手就塞到袖子里,刚刚情急之下想到它,只好拿出来充个数了。 "皇上,臣不是逗您。"乌衣脑子疯狂地转动着:"臣……臣看似送您一根小小的萝卜,其实,是在送您仙灵福气!" 元墨陵心里知道那小子接下来肯定要瞎编,但想到这小子蔫了这么久终于来给他"提供乐趣"了,所以并没有出声打断,只是一脸好笑地看着乌衣。 乌衣终于想到了,遂接着说下去:"今天是中秋节,晚上月宫上住的嫦娥仙子和玉兔都要下凡品尝人间的贡品。贡品嘛年年都是这样,千篇一律,仙子肯定都吃腻了。这时候,您把这个萝卜呈上,玉兔一看这么可爱的萝卜,肯定喜欢的很,仙降于此,嫦娥仙子也必定跟着降临到皇宫里。仙子感念皇上的用心,一定会赐您仙灵福气,福寿如山,万民敬仰!" 德胜在旁边默默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元墨陵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这小子还好当了将军,要是做文臣,铁定是当朝第一大奸臣啊! "行了行了。"元墨陵有点心累,拿过萝卜:"你赶紧回去吧你。" "好嘞。"乌衣迅速转身,无声地长松了口气。 "你等会儿!"没走两步,元墨陵突然叫住她:"回来!" 乌衣哀怨的苦笑了一下,退了回去:"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元墨陵把玩着那根萝卜,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兴奋,对乌衣道:"朕也有东西送给你,你跟朕过来。" 乌衣心道,您老的东西我可不敢收,正想出声拒绝,元墨陵阴森森地道:"乌侍卫不会不想要吧?" 乌衣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元墨陵满意地笑着,对德胜耳语了几句。德胜得命下去,过了许久才回来,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捧了一个圆形的大冰块。 乌衣正震惊于哪里来的这么大个冰块,元墨陵命那小太监将冰块抛给了乌衣。乌衣接过来,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玉兔来了嫦娥仙子可不一定来。"元墨陵憋笑道:"不过你把这冰块做贡品,嫦娥仙子拿这个照镜子也特别喜欢,说不定就降临到你丞相府去了。" 乌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你回去吧。"元墨陵挥挥手,乌衣摇摇晃晃地抱着冰块,冰块又重,又冰得手麻,哪里挪得开一步。而这时,元墨陵转身就要决绝地离开。 "皇……皇上……"乌衣还想再抢救一下,对着元墨陵的背影哀哀叫了一声,她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元墨陵当真朝她转过来了。只是,他的表情无比地慌乱。 "那个……"乌衣刚想开口,元墨陵已经大步经过了她的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背后被人推了一下。乌衣本来就抱着冰块站不稳,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前倒去。 "哎呀!"女人的尖叫声传来,乌衣抬头,发现自己和冰块一同压在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身上。 "啊!好痛啊!"女人凄厉地尖叫着,乌衣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刺破了。她立即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这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拽着她就跑起来。乌衣一看,原来是德胜。别看德胜年纪挺大,跑起来却是快的很。 那三个女人也爬起来,非常坚强地追了上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皇上?" "没有啊……" "我也没有。" "可恶,又给逃了,走,我们去那边找找!" 脚步声逐渐远去,草丛里边突然钻出来三个脑袋。 "她们走远了没有?"元墨陵拿叶子挡住脸,跟贼似的。 "回皇上,好像走了。"德胜回答道。 元墨陵明显松了口气,扭头看见乌衣的黑脸,他愣愣地盯着乌衣,乌衣也愣愣地盯着他。突然,元墨陵直起腰,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一脸强装的淡定,缓缓地走到了宫道上。 乌衣一脸揶揄地看着元墨陵的背影,凑到德胜边上:"刚刚……是什么个情况?" 德胜凑到乌衣的耳边,小声道:"那几个是陛下的妃子,过来找陛下去中秋晚宴的。" 乌衣闻言更不解了:"那皇上跑什么?" 德胜瞥了眼走远的元墨陵,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道:"陛下他,怕女人!" "啊?"乌衣顿时惊叫了起来。 "嘘!"德胜慌忙示意她小点声。 乌衣吃惊地张大嘴巴:"那……"话还没说,元墨陵鬼一样窜到她面前:"你们在说什么?" 乌衣和德胜非常默契地狂摇头。元墨陵瞪了两人一眼,复又走远去。 乌衣哀怨地指着元墨陵:"所以他刚才是推我去当挡箭牌……"德胜意味深长地摇头,把手从嘴巴的左边划到右边,做了个封口的姿势。 乌衣无奈地闭上嘴巴,走出草丛,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御花园。 此时已近傍晚,御花园碧波潋滟的太液池上,漂浮着数百盏花灯,如若夜幕降临,定会似繁星点点般美艳。无数的宫女们在庭间穿梭,布置晚上的中秋宴。先不说那些宫女捧着的精巧的酒盏杯碟,花园中央,搭起了一座由木竹建成的小楼,铺满了上好的绸缎,其上还洒了许多的花瓣。 乌衣咂舌的同时,看着那座彩楼,心想,这应该就是德胜说的,摘月台了吧。她在边疆的时候,就听说书先生说过,每逢十五中秋,皇帝就会在平地上搭起一座彩楼,与后宫妃嫔们共赏圆月。 元墨陵回头瞧见乌衣探头探脑一副好奇的样子,心里甚是得意,皇宫中的繁盛,岂是长期待在边疆的将军能想象到的。 "想不想上去?"他指着摘月台问乌衣:"不如,你今夜就留在宫中过中秋吧。朕带你看看皇宫的繁盛。" "我?上摘月台?"乌衣瘪了瘪嘴,看向元墨陵的眼光突然变得异样,她双手做护胸状:"请皇上放过臣吧!" 元墨陵哽了一下:"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真把你斩了!"这小子脑袋里面都在想啥啊! "切。"乌衣恢复正常道:"我才不要在宫里过节,宫里装饰再美再华丽,也是人情冷淡,还不如民间的集市热闹好玩。" 元墨陵闻言愣了一下,骤然看向乌衣,眼中的神色不明。 德胜慌忙戳了乌衣一下,对元墨陵道:"陛下,时间不早了,您该去准备晚宴了。" 乌衣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把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慌忙道:"那臣也告退了。" 元墨陵并没有说什么,乌衣赶紧开溜,耗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乌衣加快脚步,想要赶紧回到家里去。 前面的路中央忽地透露着一股子异样,与此同时,寒冷的气息骤然包围了上来。乌衣心神一动,停下脚步,她冷冷地睨着黑暗中,嘴角扯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乌衣:皇上,这个萝卜的功效是…… 皇上:呵,我看你的功效也挺好的。 乌衣:…… 第14章 给朕上药 几道寒光骤闪,黑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蹿出一队黑衣人,鬼魅一般包围了乌衣。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锋利的剑,分明是想取她性命。 乌衣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慌乱,她冷然瞥着黑衣人,淡淡开口:"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黑衣人并不说话,而是吹起了一声口哨,所有的黑衣人朝乌衣冲了上去。乌衣脸色一变,抽出腰间佩戴的剑便迎了上去。一时间狭窄的土路上飞沙剑影。 另一边,元墨陵在宫里头,越想乌衣那句话越觉气不打一处来,那小子凭啥嫌弃宫里的中秋节,宫里的中秋节怎么了?更可气的是,他竟然内心还蛮认同他说的……啊啊不想了不想了!老子再孤独也是有钱的孤独,他想孤独都还做不到! 元墨陵一边愤愤地扯着路边的草尖一边走回永寿宫。刚刚吓得还真是不轻,他平日里只让那些个后妃们在特定的那片区域活动,没想到今天竟然给她们溜到这边来了。女人真是可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元墨陵心有余悸地拍着胸,拐过一个弯来,正撞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女人从远处向这边走来。 亲娘嘞!她们怎么还在?元墨陵炸毛似的弹了一下,赶紧回身贴在墙角上。 这时,一个巡逻的侍卫走过来。 元墨陵眼疾手快地将侍卫拉进墙角里,厉声命令:"脱!" 那侍卫原本看见皇上,正想行礼,听到这句话当即震惊地瞪大眼。看来宫中的传言非虚,皇上真的是怕女人,好男色!那侍卫不由地抱住自己,俨然一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哎呀!"德胜头疼地将那侍卫的手按下,道:"陛下是让你把衣服给他!" "啊……哦……"那侍卫半信半疑地将衣服脱给了元墨陵,元墨陵硬要那侍卫穿上自己的衣服,接着一个人飞也似的逃离。 宫里不能待了,这个中秋节还是去宫外过吧! 他思忖着那臭小子应该还未走远,想着要不去找他。看那小子说到集市的时候这么喜欢的样子,肯定很熟悉,找他过民间的中秋节应当最合适不过。 出宫的路元墨陵也还熟悉,过了宫门,没走一会儿,元墨陵蓦地听见一阵厮杀声。 他赶紧隐在墙后,探头去看,不远处一队黑衣人在围攻中间的一个人,而被围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臭小子。 岂有此理,宫门就在咫尺之遥,竟然也敢行凶杀人!还是杀朕的人!元墨陵怒火中烧,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冲进战局里。 乌衣本来打得很开心,毕竟都是些京城里训练出来的杀手,于她这个大将军来讲那根本就是些童子军,打都不够打一顿。乌衣极为得瑟地单手上阵,玩似的三两下干趴了大半,正要使出全力速战速决,却见一个黑影抄着木棍冲过来。 "喂!"乌衣慌忙张开手,打算制止他:"别过来!" 那黑影怎么可能会听她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刚刚乌衣看到的道路中央的异样的东西——那应该是那群杀手为袭击她做的埋伏。 乌衣想也没想,剑柄朝外扔了出去,正砸中那黑影的胸膛。"哎呀!"一声,那个黑影弹飞了出去,乌衣也迅速地往外一扑。 道路的尘土底下突然升起来一张大网,活着的刺客们全都被网了进去,坠在空中。 啧啧,乌衣挥着鼻间被大网扬起的灰土,暗自感叹,幸亏自己的动作快! 刺客的挣扎声不小,由此竟引来了宫门守卫,他们火急火燎地跑来,远远的看见这儿,竟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皇上!" 皇……皇上?乌衣惊了一下,元墨陵?他在这儿? 却见那些宫城守卫跑到墙角的一堆秽污里头,刨开一堆的烂草叶,将一个人从其中拉了出来。 乌衣偷偷摸摸凑到那边上,穿过守卫肩膀的缝隙往里一望,一个穿着侍卫装的人被搀扶起来,只是那张脸……好吧,确实是元墨陵。 我去!乌衣"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刚刚那一记飞刀……我还是赶紧逃命吧! 她还没踏出一步,元墨陵阴冷的声音在那之前传来:"打算去哪儿啊?" 乌衣怔了一下,蓦地撒丫子往外面跑。 后衣领骤然被人拽住,乌衣弱弱地回头,果然对上元墨陵皮笑肉不笑的脸。 "嘿嘿嘿皇上……"一股恶臭钻入鼻子里,饶是乌衣再忍,还是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下更不得了,元墨陵连假笑都懒得笑了,揪着乌衣的后衣领就往皇宫里头拖去。 "皇上饶命啊!臣刚刚是一时情急,这是救驾,救驾啊喂!" 元墨陵根本无视乌衣的大叫求饶,把她拎到永寿宫门口丢下,瞪了她一眼,自己则大踏步进了宫。 永寿宫里,德胜本以为元墨陵今晚不会回来了,正收拾收拾打算去晚宴上帮他挡妃子们的刀,此时看见元墨陵一头灰头土脸地回来,吓得不轻。 "皇上,老奴记错了吗,您是去民间一年了吧。" "别贫嘴!"元墨陵嫌恶地拍打着身上的脏东西,但是那股恶臭却是拍打不掉的。"太晦气了。"他对德胜道:"你去放热水,朕要沐浴。" "是。"德胜叫了几个小太监打水去,出了门就看见了跪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乌衣。他好像……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被弄成这样了。克星,德胜摇摇头,真的是克星! "德公公!"乌衣看到德胜,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乌侍卫,你跟皇上又怎么了?"德胜气闷地问。 乌衣把自己遭遇刺杀,打飞元墨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还哀怨的道:"我真的是在救驾啊,当时要是不这么做,他不也得被吊上去……" 德胜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被吊着总比被埋进秽污里头好。" 乌衣:"……" "哎……"德胜叹了口气,转身走开来,不久复又回来,手里拿了个小瓷瓶。 "这个拿去。"他把小瓷瓶塞到乌衣手里,朝永寿宫努了努嘴:"去给皇上上药去。" "上药?"乌衣不解:"皇上又没受伤,上什么药?" 德胜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被你剑柄打中,还不青紫起来?龙体金贵,不能和普通人比的!快进去吧!"说着德胜就去推乌衣:"机会给你了,好好跟陛下认个错就没事了!" "不是……等会儿……我……"乌衣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门在他身后应声关上了。 "你进来干嘛!"屋里一声呵斥,乌衣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元墨陵半个身子掩在浴池里,上半身未着寸缕,精壮的胸膛袒露在乌衣的眼前。 乌衣呆住了,一只手狠狠地"啪"打在脸上,遮住眼睛。 他在军中的时候,那班猴小子也经常光膀子到处晃悠,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艰苦的环境往往让她忽视掉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可是,此时此景,在水汽氤氲的房屋,飘着花瓣的浴池里,尼玛怎么就这么……这么……撩人呢! 元墨陵被乌衣的那一记自揍吓到了,猛地在浴池里头直起身:"你到底在干什么?" 乌衣这才想起手里的小瓷瓶,慌忙伸出手:"臣……臣是来送……送药的。" "你那只手在干什么?"元墨陵是指乌衣挡眼睛的手。 "哦……刚刚,突然进来,被水汽烫的。" "什么?"元墨陵感觉自己听到了这辈子最搞笑的笑话:"你以为,这是在煮汤吗?哎呀算了算了……"元墨陵摆摆手,他也懒得纠结那臭小子的莫名其妙,转而问:"德胜呢?" "德公公他……去给皇上您准备衣物去了。"乌衣继续胡诌。 元墨陵并未起疑,勉强地叹口气道:"行,那你过来吧。" "啊……啊?" "啊什么啊,给朕上药!"元墨陵气恼地道。 "哦……"乌衣怕元墨陵起疑,将手放下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摸索着往浴池走去。 "砰"一声,"哎呀!"元墨陵无奈地看着四仰八叉趴倒在地上的乌衣。后者坚强地抬起一只胳膊:"不着急,我马上起来。" 门口和浴池短短的一段路,乌衣不知道摔了几次,在她不懈的坚持之下,终于到了元墨陵身边。 对乌衣来讲,最难熬的事情才刚开始。 她拔开瓷瓶盖,用两根手指挑了点药膏,头歪向一边,虚虚地往空中抹。元墨陵无语地看着那两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悠来晃悠去。那臭小子真的是很奇怪,脸虽然黑成煤炭,手却没有这么夸张,手指细长,如果没有指尖长期握兵器形成的硬茧,足可称得上是漂亮。 此时,这细长的手指往元墨陵这边靠过来,与此同时,却一路往下探下去…… 元墨陵惊了一下,整个身体都绷直了,而乌衣正下了决心,一咬牙,把药膏抹上去之后,还揉了几下,想将药膏揉开来。 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乌衣正感到奇怪,耳边传来元墨陵怪异的闷哼声:"把手拿开!" 第15章 再一次刺杀 "咦?"乌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吓得她大叫起来:"哇啊啊啊啊!"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元墨陵被她的喊声吵得心烦,喝了一声:"闭嘴!"他恼怒的瞪了乌衣一眼,明明……的是他,那个臭小子喊个屁! "皇……皇上……"乌衣把药瓶往边上一放:"臣……臣还是先出去了……"说完,她逃命似的往门口跑去。 "站住!" 乌衣背对着元墨陵,不由苦笑:"皇上,臣给您找德公公来!" 元墨陵还想说话,乌衣已经打开门跑没影了。元墨陵一脸的懵,臭小子跑什么,难道他还能阉了他不成! 其实元墨陵是想跟乌衣说杀手的事情,奈何乌衣溜得太快,元墨陵只好琢磨着明天再讲,可惜没机会了。当天晚上,生擒到的杀手一夜之间在牢中全部暴毙。 "怎么死的?"元墨陵眉头深深皱着。下面的大理寺卿生怕陛下怪罪,惴惴地回答道:"他们牙缝间藏了毒包,昨晚上审讯的时候,他们咬破了毒包,当场就毙命了。" 元墨陵瞥了眼站在身旁的乌衣,这些人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要杀乌衣,不像是寻常见钱眼开的杀手,这臭小子到底得罪了谁,对方会如此恨他。 乌衣也皱着眉,但是同元墨陵不同,她早就猜到了刺杀她的人,京城中对她有如此恨意的人,除了右相,还能有谁?只不过……她幽怨地心想,现在人死证据也没了,就算她说出去,元墨陵也不可能会信。呵呵,信了也不会把右相怎么样的,狗皇帝! 元墨陵瞧见乌衣变幻多端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我说乌侍卫,你怎么看?" 乌衣突然被点名,发现元墨陵盯着自己,蓦然一阵慌张。尼玛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呸呸呸,别想了!乌衣"啪"地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吓了元墨陵和大理寺卿一跳。 乌衣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还有人在边上,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她斟酌了片刻,道:"臣想,他们可能,是想劫财吧。" "啊?"元墨陵和大理寺卿皆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乌衣。 "或许……劫色?"元墨陵和大理寺卿的表情变成了"哦,这就是个傻子"。 乌衣摸了摸鼻子:"……总之,既然人证物证已毁,皇上也并无大碍,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元墨陵又是诧异又是震惊地看着乌衣:"你……说真的?" "嗯。"乌衣确定的点头,现在说出自己的看法,只会惹得元墨陵不满,还不如息事宁人。反正,凭她的武功,右相想害她,再修炼了七八百年吧! 那臭小子这么大方,元墨陵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部下,这么光明正大地被刺杀,自己若是不管,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点。 "可是……毕竟是□□,朕倘若姑息,只怕会长了凶手的气焰。" "那现在想查不是也没处查吗。"乌衣摊手:"反正我还活着,他们真想杀我就一定会出现,不如等下次再抓好了。" 乌衣如此的云淡风轻,元墨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良久,他才道:"那……就先这样吧。"他探寻似的问乌衣:"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乌衣立刻回答,眼睛却是不自然的躲避元墨陵的目光。 元墨陵见他一个大男人忸怩的样子,只觉得整个人非常地不自在,赶忙挥挥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乌衣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到了大殿门口。元墨陵捂着脑袋,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德胜招了招手:"德胜,你过来,朕和你说……" …… 刺杀事件很快过去,乌衣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幸亏类似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本以为终于可以平静一段日子了,这时,元墨陵突然宣布,要举行秋猎。 打猎是皇家每年秋季都会举行的传统,一来是换个环境,给皇帝锻炼锻炼身体,二来,也是为了展示皇威。因此,乌衣并未多想,跟着收拾收拾行李,打算去往猎场。 皇家猎场在正南山边上,猎场里有草场、树林、湖泊,范围极大,猎场中半放养了猪、鹿、兔子等动物。这些动物平时就吃吃草喝喝水长长膘,专等皇帝来猎杀。 山脚有帐篷群,元墨陵启程前就安排宫人们过去打扫了,因此不需要携带很多的东西。不过乌衣算了算日子,秋猎为期半月,恐怕葵水会在这其间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装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带去。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出宫了,这段时间,乌衣可算是憋得够呛,终于能在外边自自由由地跑上几圈,她简直高兴的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出发,乌衣骑在马上,跟在元墨陵的马车后面,慢悠悠地往正南山赶,心情那是无比雀跃,甚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一路心思沉重的元墨陵。 好不容易到目的地,却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什么?"乌衣指着元墨陵帐篷:"我跟皇……皇上一起住?" 德胜笑眯眯地掀开帐篷布:"皇上的帐篷有里外两层,皇上睡里边,乌侍卫你睡外边。" 乌衣脑袋里闪过两个字:门神。 "就算是这样……"乌衣纠结地拧着袖口:"皇上这么尊贵,好像……也不太好吧……" "那你就是想跟德胜一起住?"元墨陵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 乌衣无语:"臣就不能拥有自己的一顶小帐篷吗……" "你以为这里是皇宫?"元墨陵微微皱眉:"帐篷稀缺,乌侍卫还是委屈一下罢。" 乌衣又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番,最后却也只好屈服于现实,乖乖地住了下来。好在,只是晚间休息的时候才在帐篷里,元墨陵也不怎么出来,倒并不是很尴尬。 这时候正是一年中难得的凉爽时节,乌衣天天跟着元墨陵骑马狩猎,偶尔也自己射两只野兔,晚上则偷偷溜到正南山上的温水池里洗澡,看着漫天星空,那种自由的感觉似乎像是又回到了边疆的感觉。只不过,乌衣感慨,皇家猎场终究是为皇帝服务的,这种安逸美好的自由,始终不像是环境恶劣的边疆。 这场秋猎非常的平静,平静到乌衣觉得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趁着大家睡着了溜出来,褪去衣物,悠哉闲哉地泡到温水池里。幽暗的夜空,繁星无数,乌衣撑在池边,草丛中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异响。 暗夜,空山,显得分外可怕。乌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向放着自己衣物的石头靠近。 "铮!"刀剑出鞘的声音,乌衣立刻从手中起来,抓起衣物围在身上。一把剑朝她飞快地刺来,她刀鞘一挡,迅速地冲进了茂密的林子里。 *的,还玩刺杀!乌衣一直跑到脚步声远远的甩在后面,这才赶紧缠好绷带,把衣服穿起来。好险,刚才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她急匆匆地穿好衣物,谨慎地顺着刚才的路回去,幸好,那些人似乎已经走了。乌衣抓紧下山,她得告诉元墨陵,猎场有刺客! "皇上!"帐篷里的灯火都已经熄了,乌衣也不管什么君臣之礼,径直跑进了元墨陵的帐篷里,扑在床边使劲摇:"皇上!皇上!" "干什么,哭丧啊,朕还没薨呐!" "不是,皇上,猎场有刺客!" 外面的星光点点漏进来,元墨陵看着乌衣,蓦地愣了一下,臭小子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湿答答地贴在额上。黑暗里,他才看见,他的五官其实长得好像还蛮清秀的…… 乌衣见元墨陵这么盯着自己,突然想到一件事,刚刚自己太过于紧张,忘了往脸上抹锅灰了!她大惊失色,立刻跑到帐篷外,从包里翻出锅灰盒往脸上乱抹一气。 "你干什么?"元墨陵披了件大氅挑起帐篷布走出来。 乌衣把包往床底下一塞:"没什么!"她蓦地抓住元墨陵的手:"陛下,有刺客,猎场上有刺客!" "刺客?"元墨陵似乎有些不信:"刺客能到猎场里来?" "是真的!"乌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帐外一声大喝:"拿命来!"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持剑闯入了帐篷内,朝着元墨陵就刺。 乌衣当即迎了上去,二人未过几招,黑衣人显然打不过乌衣,他朝帐外喊了声:"上!"却见十多个黑衣人骤然出现。 我去!乌衣一边护着元墨陵一边在心里骂,守卫是死了吗,这么大动静,怎么一个人都没出现? 这么想着,她稍稍分了下神,一个黑衣人趁机拿剑朝元墨陵刺去。 "小心!"乌衣来不及打开那剑,她想也不想,直接挡在了元墨陵的身前。 第16章 坠下山崖 乌衣眼看着那把剑距离自己的咽喉只有那么几毫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要死了。 好不甘心啊,还没亲眼看见长风娶媳妇,怎么就要死了? 霎那间,一股劲风擦着乌衣的睫毛刮过,眼前白光一闪,乌衣回过神的时候,那刺客的剑已被打飞了出去,同一支箭一起,掉落在地上。 "保护皇上!"四周骤然亮起火把,映照地如白日一般,禁卫军跟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立刻制服了黑衣人。 "把人拉下去!听候处置。"元墨陵厉声命令禁卫军。 "是!"禁卫军用刀架在那群黑衣人脖子,把人都带走了。帐篷突然就又变空荡了起来。 这这这……这速度也忒快了吧,我这是在做梦吗???乌衣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摸了摸脖子,又使劲地掐了把脸,哎呦疼疼疼……"呼,没死啊……"乌衣一口气卸了下来,忽然感到有些后怕,刚刚要不是有人及时把那把剑射开来,估计自己就…… "喂,臭小子。"元墨陵忽然拉了他一下:"没事吧?" 乌衣愣了一下,那狗皇帝……是在关心自己。呵,他当然该关心,乌衣心道,她刚刚可是差点就为他英勇就义了嘞。 "回皇上,臣没事。"乌衣心里翻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拱手道。 "你表现不错。"元墨陵语气无比的和善:"等回宫以后,朕一定会重重赏你。" "谢皇上。"乌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块大冰块,心里不由地有些发毛。 "皇上!"德胜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元墨陵完完整整的站在那儿,这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行了,朕乏了。"元墨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折腾大半夜,你们都好好休息去吧,明早起驾回宫。" 乌衣稍稍抬头,想了想,却不作声,只看着元墨陵的背影消失在帐篷帘布后,这才坐到床上,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 皇上险些被刺,秋猎自然是不可能继续了。第二天,大部队整装回宫。 马车行驶在正南山狭窄的山道上,元墨陵突然叫口渴,德胜出去拿水。不一会儿,车帘子被挑起。 "这么快!"元墨陵淡淡地瞥了一眼,却愣了一下,因为进来的不是德胜,而是乌衣。 元墨陵只惊讶了一下,随即唇角戏谑地挑起,道:"随便进朕的马车,你不怕朕砍了你的头?" "陛下,有意思吗?"元墨陵看见乌衣的脸,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眼前的人的表情并不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地讨好,那种严肃,就像是来敌国谈判的使官。 他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敢跟朕这么说话的,你是头一个。" 乌衣不耐烦地抬手:"别跟我拽这些没用的!"她瞪着一双明显没休息好的熊猫眼,冷冷道:"昨晚的刺杀,是你安排的吧!" 元墨陵的额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随即他嗤笑了一声,似乎像是听到了一个很荒诞的笑话:"你是觉得朕吃饱了撑着没事做?" "您平时吃的确实挺饱的。"乌衣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元墨陵张着嘴巴,突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乌衣就这么定定地坐着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 元墨陵也不是傻的,既然已被发现,何必自取其辱。但即使如此,他的脸上依然没有把戏被戳穿的狼狈,而是挂着淡淡的笑,把弄着腰间的玉佩:"你为何觉得,是朕安排的刺杀?" "怪,太怪了。"乌衣不急不缓地回答:"其一,猎场四周戒备森严,刺客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闯进去的?其二,禁卫军出现的时间太奇怪了,就好像早就藏在那里一样。其三,德胜从不离殿下左右,昨晚却竟然不知去向,而且他出现的时候,看见陛下遇刺却丝毫不吃惊,我想,德胜早知道会有这种行刺,他担心的,只是您的安危而已罢。还有,出了行刺这么大的事,殿下您竟然都没有问责,那些刺客也不知所踪。陛下……" 乌衣脸颊微微抽动,似乎在忍受着怒气:"做戏也得做全套,这么多纰漏,您当臣是傻子吗?"而且,这什么破计划,为什么要在她洗澡的时候攻击!变态啊! 元墨陵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乌侍卫说的是,朕下次会注意的。" 我*,你觉得我说的是这意思吗!乌衣差点爆粗口,好不容易才忍下来,接着开口问道:"陛下,恕臣问一句,您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试探臣的忠心?" 元墨陵卡了一下,没想到乌衣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被乌衣的眼光盯着,感觉像是自己做错了,愈发地心虚,忍不住回击道:"当日你遇刺,朕好心帮你,可你却拿剑把朕打飞。朕这回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是否再次置朕于危险之中!" 元墨陵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更是触到了乌衣的炸点,她直视着元墨陵,厉声道:"陛下,臣实在受够这种无休止的猜忌。臣堂堂三军统帅,若是想反,早八百年前就反了,臣甘愿卑躬屈膝,不过是看陛下确实是位顾念百姓的贤明君王!今日,臣就一句话,若陛下肯相信臣,臣定会忠心耿耿,做陛下的左膀右臂。可若陛下不信臣,要杀要剐,就给个痛快!" 元墨陵完全被乌衣的这番话震慑住了,他呆怔的看着乌衣,良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马车里陷入了一阵无语的尴尬之中。 乌衣的眼睛似乎有种魔力,让元墨陵下意识地想要去相信她。"朕……"他刚要不自觉的说出"好"这个字,车外突然传出一声高喊: "有刺客。" 乌衣和元墨陵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里头,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外面一声马的长嘶,马车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乌衣是站在元墨陵对面的,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元墨陵怀里。 "糟了!"元墨陵惊叫了声。乌衣想挣扎着想爬起来,元墨陵却是一把抱住她。 接着,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马车碰撞岩石的声音掩盖了厮杀声。乌衣暗叫声不好,马车摔下山崖了! 耳边嗡嗡作响,最后"咚"地一声,乌衣彻底失去了知觉。 …… 乌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脑袋还是混沌的,她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还好,虽然全身酸痛到不行,但是应该没有骨折。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脸上一片粘腻的东西,她伸手在脸上一抹,满手的血。 乌衣惊了一下,下意识往身下看去,元墨陵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他的腿被马车断掉的一段车辕刺穿,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衫,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乌衣急忙从元墨陵身上起来,压在她身上都是些马车的残碎,她稍稍用些力,便从残碎堆中挣扎了出来。接着,她不顾身体的酸痛,硬生生咬牙,将元墨陵拖了出来。 元墨陵依然昏迷着,乌衣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一面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这应该是个山谷,一条瀑布从岩壁上飞泻而下,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水潭。他们就落在那水潭边上的一块空地,乌衣艰难地站起身,发现除了瀑布那面的岩壁,三面都是茂密的树林。她记得,正南山的一边是猎场,另一边,则连接着一片渺远的山脉。 算了,掉在水边上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接下来,只有等德胜带人找到他们。 乌衣把马车上的布撕成一条一条的,拿一条沾了水,接着,她掏出腰间放锅灰的锦囊,打开来,抖出一些锅灰放在左手上。 准备就绪,她右手握住元墨陵腿上的车辕,猛地一拔。 "啊!"鲜血喷涌而出,元墨陵被疼醒过来,乌衣一把把元墨陵黄袍的衣角塞到他嘴巴里,随即将左手上的锅灰倒在元墨陵的伤口上,紧紧地按住。 元墨陵疼得满头的大汗,乌衣愣是死死摁住他不让他太过剧烈地乱动。过了许久,血终于止住了,乌衣这才放开手,将伤口边上的裤子撕破,用沾水的布料擦拭干净伤口,拿布条包扎起来。 "先简单弄一下。"乌衣擦了把头上的汗:"明天我给去找草药敷,这条腿至少不会废。" 元墨陵都喊得没力气了,闻言虚弱的转头:"你还会认草药?" "不会。"乌衣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得看你的命大不大了,万一我认错,采了毒药,搞得你一命呜呼,那就没办法了。" 元墨陵:……来人,朕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特地去百度上查了一下,锅灰真的是可以止血的……我真是天才hhhhhhh 第17章 山谷独处 "天快黑了。"乌衣望了眼愈来愈暗的天色,突然起身朝远处走去。 "喂!你去哪里?"元墨陵惊慌地想起身,一急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等会儿就回来。"乌衣摆摆手:"你躺那儿别动。" "喂!" 乌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元墨陵吃力地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腿上一阵钻心似的疼痛,元墨陵试了几次,最终还是选择听乌衣的话,乖乖躺着吧。再动两下,他可能得疼死过去! 黑暗逐渐开始吞噬周围的景色,密林里此起彼伏地响起野兽的低嚎声,一阵不安袭上元墨陵的心头,那臭小子不会不管他,自己逃命去了吧!如果是这样,自己这次若能回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过很快,恐惧就战胜了愤怒,树木间似乎闪烁着几双绿幽幽的眼睛,这里很快就会被幽暗所取代,无数被幽暗主宰的生灵将会出来活动,将他啃噬的一干二净。 最重要的是,黑暗不依不饶地包裹了他,一如当年那些数不尽的恐惧、冰冷的夜晚。锋利的长鞭,冰冷的石阶地面和随时梦魇中折磨着他的哀怨的泣声…… "有……有没有人啊!"元墨陵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白色帷帐后单薄凄冷的背影,那背影倏然换做了一张狰狞的鬼脸,在他眼前凄厉地惨叫:"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去死!去死!" "皇上!皇上!"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明,将那些哀泣、哭号全都驱散。视线逐渐聚焦,出现了一张混着血污的黑脸。 "你……哭了?"乌衣持着火把,惊诧地望着元墨陵满是泪痕的脸。 元墨陵好似一场噩梦初醒,后怕地喘着粗气,他听到乌衣的话,赶紧别过脸去:"没什么。"一边偷偷地用袖子抹了把脸。 这家伙真奇怪……乌衣心里嘟哝了句,也不多想,说道:"对了,这里不安全,我刚刚找到了一个山洞,可以落脚。"她背对着元墨陵蹲下:"臣背您过去吧。" 原来那小子不是想丢下自己逃跑,而是去找落脚之处了。他有些愧疚,刚刚自己竟然这么想那个小子。想不到这小子还蛮有良心的。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元墨陵的心头。 "皇上?"乌衣见元墨陵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奇怪地唤了他一声。 "啊。"元墨陵反应过来,正要把手放到乌衣肩膀了,蓦地又缩回来。 "你……"他甚是担忧地看了眼乌衣的身板:"你能背得动朕?" 开玩笑,老子虽然是女人,虽然比你矮一个头,但是……乌衣想到那天元墨陵在浴池中,露出的一身精壮,她突然有点虚。 "应该……背得动吧……" 元墨陵深表怀疑的看了眼乌衣,最后叹了口气:"算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他忍着痛,吃力地攀到乌衣背上。 乌衣待他弄好,猛地站起身。然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一般的虚啊! "我说,你能不能行啊,喂喂喂小心火把,朕的衣袖!" "喂喂喂别往那边走,那边是水潭啊!" "喂喂喂稳住稳住,腿好疼,啊!朕要掉下去了……" 两人一路磕绊打滑,摇摇晃晃地跟一株风雨里飘摇的小树似的,总算是全须全尾地到了乌衣所说的山洞里头。 这山洞还挺宽敞的,而且阴凉干燥,这么点功夫,乌衣已经生起了火堆。她把元墨陵放在角落里铺的层枯枝和树叶上,这才坐在边上,哼哧哼哧喘气。 暖意传遍四肢百骸,元墨陵环顾着周围的一切,不得不感慨自己这位贴身侍卫的生存能力了。 "你……"他正要搭话,肚子突然一阵打鼓。 "皇上您饿啦?"乌衣显然是听到了,转过头来问。 元墨陵尴尬的点点头。 乌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是,折腾这么久,我也有点饿了。"她嘟哝着,从火堆里拿了根火把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拿了块肉回来。 "这肉哪里来的?"元墨陵奇怪的问,外面黑乎乎的,他去哪儿搞到的吃的? 乌衣一边串肉打算烤,一边回道:"那匹马啊。" 元墨陵脑袋转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惊叫出声:"你把朕拉车的马割来吃?" "嗯啊。"乌衣不以为然地道:"反正都已经死了。" "那可是……价值千两的汗血宝马……" "那又怎样,人都活不成了,还管得了马多珍贵。"乌衣望着火堆,思绪却仿佛飘向了远方。元墨陵看见她眼中流露出和上次向他告假时一样悲戚的神情,他忍不住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乌衣太息似的长叹了一声,眼睛瞬间清明起来,摇摇头:"没什么。皇上你渴不渴,我去给您打点水来。" 元墨陵看着乌衣的背影,一团疑窦蓦地在心里绽开。这小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二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东西,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一夜相安无事。接下来几天,都是乌衣照顾的元墨陵。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种草药,给元墨陵重新包扎了一番,顺带熬了锅黑不拉叽的药汤,每天硬是逼着元墨陵喝。 "臭小子。"元墨陵实在是忍不住了,拼命阻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勉强出声:"你找到出去的路了没?"他真的不想再喝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了啊! 乌衣拿树叶擦手里的剑,头也不抬:"这四周不是岩壁就是树林,怎么出的去?您呀,还是安心养伤,等人下来救我们吧。这会子,德公公应该已经去找人了,不出三天,肯定能寻到这儿来。" 元墨陵闻言,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也不知道德胜他们脱险了没有。" "放心好了。"乌衣一脸淡定:"那些个喽啰刺客奈何不了皇家近卫。话说回来……"她放下剑,奇怪的望着元墨陵:"那些刺客哪儿来的?不会也是你……" "我有病啊?"元墨陵瞪白痴似的瞪了乌衣一眼:"朕会雇刺客伤朕自己?" 也对,乌衣点了点头,继而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那他们不会是跟上回刺杀我的人一拨的吧。" 元墨陵突然抬眼:"上回刺杀你的,到底是谁?朕看你没这么好心,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乌衣抓了抓耳朵,懒懒道:"还能有谁啊,这天下还有谁想杀我?皇上你难道不清楚?"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元墨陵骤然瞪大眼:"你不信任朕?" "停!"乌衣几乎把手怼到元墨陵脸上:"咱们说好了的啊,从今往后不整这些个绕来绕去的东西!" 元墨陵"啪"地拍开乌衣的手,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他看着蓬头垢面的乌衣,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喂,臭小子,你洗洗行不行,脏死了!" "我……"乌衣使劲嗅了嗅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一股子臭味,但是,她敢洗吗她! "我……我照顾尊敬的陛下您,没有时间沐浴。"乌衣恶狠狠地回道。 "行,你不洗,朕可受不了,朕去洗。"元墨陵说着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乌衣差点吐血:"外边都天黑了,您还有心思沐浴?" 元墨陵白了她一眼,他以前何时受过这种苦,现在觉得身上又痒又难受,估计连睡都睡不着,必须得去沐浴一番,这样想着他伸出手:"别废话,扶朕起来。" 乌衣在心里骂了句"万恶的皇族阶级",也只能站起身,拿着火把,扶元墨陵去那个瀑布水潭。 元墨陵站到水潭边上,却也不动,张开手。 乌衣从他的袖子底下钻过头,从下往上看着元墨陵:"您不会是叫我给您更衣吧?" "有问题吗?"元墨陵一脸的理所当然。 乌衣露出了标准的假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回来!"元墨陵急得怒吼。 "臣去煮药。"乌衣摆摆手,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 "站住!" "怎么了皇帝陛下?"乌衣无奈地回头,却看到元墨陵的脸憋成了一个大番茄。 "朕……朕不……不会……" "不会什么?"乌衣愣了下,突然明白了:"你不会穿衣服是吧?" 元墨陵囧地恨不得一头钻进水里,太TM丢人了! "服了你了。"乌衣苦笑着摇头,只有上手,把元墨陵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最后,只剩一条亵裤。 "剩下的就算了吧……"乌衣实在受不了了,征询的问。 元墨陵"嗯"了声,乌衣赶紧跑,一下子跑出几米远。 "你等会儿!"元墨陵浑身的不自在,摸着脖子,含含糊糊地道:"待……待在那儿,朕……怕有危险。" 切,你是怕黑吧,乌衣腹诽着,背对着元墨陵,调侃的语气道:"是,'小'陛下!" 元墨陵也懒得理她,坐在潭边的石头上,半条腿浸进水里,拿布条沾水,擦着身子。 乌衣靠了棵树坐下,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内牛满面,她也好难受,好想洗澡啊!怪就怪不该上那马车,如果不上那马车,就不会掉进这山谷里,如果不掉进这山谷里,就不会被逼照顾那狗皇帝,如果不照顾那狗皇帝,就不会…… "喂,臭小子!臭小子!"乌衣隔了好几声才听到元墨陵叫她,当即"啊?"了声。 "你过来。"元墨陵反手吃力地够背上:"帮朕擦背。" 呃,不是上药就是擦背,有完没完啊。乌衣闷闷地应了声,站起了身。 一股热流从身下溢出,乌衣瞬间提起了一口气,糟了! 第18章 野猪也是猪 元墨陵等了许久,却不见乌衣过来,他皱着眉,一边厉声问:"怎的还不过来?"一边转过身,却见乌衣直愣愣地杵着,跟身旁的树一模一样。 元墨陵觉得有些好笑:"乌侍卫,你莫不是在跟这棵树交流?帮朕问问高处的空气新不新鲜如何?" 乌衣欲哭无泪,您老就别笑话我了,我已经够惨的了,这杀千刀的葵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皇……皇上……"乌衣微微侧过半个脑袋,讨好地笑道:"您先等会儿行不?我看那有朵花挺好看的,特别配您,我给您摘一朵去哈。"说着,她将火把插在地上,自己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往乌漆嘛黑的草丛里头走。不管怎么样,先撕块布垫着救个急吧,总好过血流成河…… 元墨陵看着她的背影,直欣慰地道,这小子终于有点忠心了,欣慰了没一会儿,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黑咕隆咚的,他哪儿看见的花? 他刚刚跟棵树似的立着,不会被树妖魇着,失了心智了吧!元墨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害怕,捞起边上的衣服披着,拖着条伤腿吃力地往乌衣在的草丛挪。 "乌侍卫!能听到我说话吗?"元墨陵焦急地喊,这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凭他这半残的样子,根本活不过几天。 草丛剧烈地晃动着,元墨陵给吓得不敢再向前一步,随即,草丛被拨开,露出乌衣那张几乎快和黑夜融作一体的脸。 元墨陵大大的松了口气:"你……"他刚想继续靠近乌衣,却见乌衣疯狂地朝他摆手,好像是示意他快点走。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明显非常地慌张。 元墨陵从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被她搞得不由也有些紧张起来,他稍稍偏过身子,用手指向背后,似乎在问乌衣自己是否该退回去。 乌衣疯狂地点头。 元墨陵虽然不解,但是看见乌衣如临大敌的样子,不像是在吓唬他,遂乖乖地顺着乌衣的意思往后退。 哪知,脚下不偏不倚刚好横了块石头。 "哎呀!"元墨陵本就伤了腿,被石头一绊,闷头趴倒在地,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划过长空。 乌衣马上捂住眼睛,嘶,看着都疼……不过,现在不是该替他疼的时候,她屏息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期盼不要听到什么。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 一声野兽沉睡中被惊醒的愠怒的叫声传来,乌衣顿时如闪电一般冲出草丛,拿起地上的火把,就去拉地上的元墨陵。 "快走!" "怎么回事?"元墨陵捂着鼻子,疼得五官都绞在了一块儿。 乌衣的五官也绞在了一起,因为草丛如狂风刮过一般剧烈摇晃着,紧接着,一头通体黑亮,嘴上两根尖利的獠牙的生物眨着通红的眼睛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什么怪物?"元墨陵震惊到了。 "猪。"乌衣将火把放在身前震慑着那生物,简洁的回了元墨陵一个字。 "猪啊。"元墨陵瞬间放松了下来:"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朕听说猪温顺的很,家家都养着头。" "可这是野猪!" "有什么区别?"元墨陵不以为然:"不都是猪?" 乌衣闻言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元墨陵,仿佛在看一个智障:"皇上……你认真的吗?" 她随即转念一想,对啊,人家可是皇上,连家猪都没见过,怎晓得野猪,更不可能知晓它们的区别。 "总之……"乌衣同那惧怕火把却蠢蠢欲动的野猪对峙着,抽空道:"家猪是我们看它萌萌的,野猪是它看我们萌萌的,明白吧?我们今天可真是中头彩了,碰上这么个拼命三郎!" 这时,乌衣的手灼痛了下,她看向手中的火把,发现火把已经燃得所剩无几了,万一火把燃尽,他们不得被这起床气正大的野猪给薅死! 怎么办怎么办……乌衣猛然瞥见枝桠横生的树林,突然有了主意。 "陛下,拿着!"她转身将火把硬塞到元墨陵手里,还未等元墨陵反应过来,她便朝那野猪挑衅般地吼叫,一边往旁边跑去。 那野猪很给面子地追了上去。 "喂……"元墨陵一阵揪心,那小子什么意思,找死啊! 两条腿总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乌衣跑得差不多了,回头瞥一眼,正对上那双赤红的眼睛。 "哇我的妈呀!"她吓了一跳,那野猪已经挑着两根獠牙要来拱乌衣了。 乌衣早有准备,猛地一个侧身,泥鳅似的往前一滑,穿过两棵粗壮的大树之间的缝隙。那野猪刹都刹不住,两根獠牙又通不过那缝隙,一下子就给卡住了! 野猪不甘于被卡住的命运,它彻底地怒了,拼命地横冲直撞,想把自己解救出来。两棵大树可怜地颤抖着,跟要倒了似的。 乌衣倒吸了一口气,果然是拼命三郎,名不虚传! 她不敢耽搁,马上跑到元墨陵身边。元墨陵端着个烫手的火把,一下换左手一下换右手。 乌衣"啪"地打掉他手里的火把。 "你……"元墨陵正想斥她是不是疯了,却听乌衣冷静的声音传来:"跟我来。" 乌衣的声音似乎有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元墨陵竟然不自觉的听从她,任由她拉着元墨陵,借着星光,往树林摸索去。 黑暗里,元墨陵觉得乌衣的手很软,虽然指尖那常年握剑的茧有些硌,但还是挺舒服的,元墨陵不由地握紧了些。乌衣却是甩开了他。 元墨陵似乎看见眼前隐隐约约的是一棵大树的轮廓,乌衣匆忙地将他往那大树推。 "陛下,快爬上去!" 元墨陵当即脑袋"哄"地一声大了,他苦笑道:"朕不会爬,而且朕腿还受着伤,怎么爬!" "您不会也得会,不然就得被猪拱死!"远处传来野猪凄厉的吼叫,乌衣强行抓着元墨陵的腿往上托。 元墨陵自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遂咬着牙,忍着腿上的疼痛,攀着枝桠一步一滑地爬上去。 紧接着,乌衣也往上爬,一边爬一边护着元墨陵,两人好不容易爬到树顶的枝杈,刚稳住身子,喘口气,却听一阵扑簌簌的落叶声,紧接着,传来野猪兴奋的嚎叫。 野猪挣脱了,一阵风似的冲到乌衣他们所在的树下,大地都随着它强有力的蹄子踏动而颤抖。然而乌衣已经不怕了,反正猪又不会上树。 然而,她还是把野猪这种生物,想得太简单了。 "咚"一声巨响,整棵树剧烈地晃动起来,乌衣朝下看去,一个庞大的阴影退后几步,接着助跑朝大树奋力一撞,再后退,再撞……最终,它总算撞累了,却干脆往树下一趴,不走了。 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真真使人感动。乌衣苦笑,感动地都快哭了! 元墨陵和乌衣坐在那颤颤巍巍的大树上,秋风萧瑟。 "看来,这一夜就要这么过了。"乌衣感受到下身的热流,真想一头撞死。该死的猪,就不能等她垫了布再出现吗! "这还是朕头一回沦落到在树上过夜。"元墨陵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怒:"乌侍卫,怎么朕自从遇见了你,就一回好事都没碰到过?" "不是你自己要封我为贴身侍卫的吗,现在又怪我……"乌衣小声地嘟哝了句。 元墨陵也懒得跟她贫嘴,他一番折腾,澡也白洗了,累都累半死,在这树上头也睡不着,只能干瞪着眼。瞪着瞪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脑子突然晕乎地厉害。 "乌……乌侍卫……"乌衣正发呆,听见元墨陵叫他,"啊?"了声惊诧地看向元墨陵。却见后者摇头晃脑地,朝她倒过来。 "喂喂喂!"乌衣下意识就去托元墨陵的头,摸到他的脸,竟是烫得要命。 乌衣吓了一跳,赶忙扶正元墨陵:"陛下你怎么了?" 元墨陵眼睛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突然暧昧地笑了下,一把箍住乌衣,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哝:"我要……睡觉觉,陪我睡觉觉!" 乌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去推元墨陵:"陛下,你到底怎么了?" 元墨陵明显神志不清,死命抱着乌衣不放,不停地说着:"我喜欢你,喜欢你啊喜欢啊,喜欢你啊喜欢你……" 乌衣一个头两个大,你这咋还唱起歌来了? 她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去采来给元墨陵熬的药。有一样药材,她记不大得样子了,看见个差不多的就采了来,想着总不是毒药就是了。这家伙行为突然异常,不会就是因为那个药现在发作了…… 乌衣头疼地捂额,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好好……"乌衣用哄小孩的语气哄元墨陵:"那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元墨陵抱得更紧了,甚至哭着大喊:"不要离开我!" 乌衣没法,接下来元墨陵是又哭又叫,乌衣任由他闹腾,已然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乌衣睁着双熊猫眼,又燃起了胜利的希望。 "喂!皇上!"她拼命摇着元墨陵:"趁野猪睡着了,咱们跳到别的树下去!" 元墨陵似醒非醒,但还是"嗯"了声,想必是正常了。 乌衣不多停留,小心翼翼地起身,瞄准了旁边的一跟树杈,轻盈地一跃,成功地抱住那树枝。 "陛下!快过来!"她在树枝上站定,朝元墨陵伸出手,轻声地唤着。 元墨陵看了她一眼,咧开嘴一笑,乌衣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但见元墨陵俯瞰树下,纵身就往下一跃! 第19章 骑野猪的皇上 "我去!!!!" 树下的野猪蜷缩着睡得正酣,被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给吓得一个激灵,它刚撑着四肢想站起来,背上突然一个千斤重物砸下,当即给砸得晕了,趴在地上直哼哼。 "这床好硬……来人呐,朕要换床!换床!"元墨陵躺在野猪背上,跟闹脾气的小孩儿似的伸胳膊蹬腿乱蹬。 乌衣趴在枝头上,瞧见下面一幕,先是为元墨陵无事而松了口气,接着又忍不住替他汗颜。大哥,野猪可不是你那软绵随踢的床榻,你再踢下去,小心等会儿把自个儿命踢没了,那可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作死的! 果然,那野猪晕了一会儿,慢慢清醒了过来,背上有个不知道什么的玩意踢来踢去的,它自然是觉得很不舒服,舒展四蹄"腾"地一个起身,愠怒地低吼着,甩狗屁膏药似的甩动身体,想将背上的东西甩下去。 哪知,元墨陵被它晃得翻过身来,或许是出于害怕,竟下意识抱紧了野猪的脖子。 脖子勒着,野猪被彻底激怒了,它撒开蹄子就开始往林子里狂跑。 乌衣在树枝上,眼看着一道黑色的旋风往远处去,撞得一路树枝横飞,又平静下来,直到完全失去踪迹,这才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从树上滑下。 望着的茂密的树林,她一时间慌了神。该怎么办,现在去救元墨陵还来得及吗? 不对,就算来得及,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啊!那可是发飙的野猪诶!这几天她的佩剑又当菜刀又当药铲子,早钝得连防身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对付野猪了。 所以说,元墨陵这是发的什么疯嘛!乌衣急得原地打转,元墨陵是当朝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她这个贴身侍卫第一个跟着殉葬,恐怕他们乌家整个都得受牵连。 "罢了。不就是头猪,为了爹娘和哥哥,我今天就跟你拼了!"她心一横,眼一闭,鼓起勇气就想往林子里冲。 "皇上!"不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乌衣脚下哧溜一滑,又溜回了原地,她抬眼望去,十几个侍卫从瀑布一侧的林子里边喊边走过来。 "你们终于来了!"乌衣感动地差点哭出来。几个走在前面的侍卫先看见乌衣,都知道她便是皇上的贴身侍卫,遂赶紧跑过去:"乌侍卫,可算找到您了!" 他们接着便朝乌衣左右望,却不见元墨陵,不由问道:"陛下呢?" "陛下……"乌衣指着山林,正思忖着怎么开口,但听得林中野兽的嚎叫声愈来愈近,所有人吓了一跳,纷纷盯着那晃动不已的长草。 没过多久,一股腥风自林间扑面而来,草后,一只膘肥体壮的野猪冲到所有人面前。 但众人震惊的不是那野猪本身,而是野猪身上,竟驮着一个人。 那人骑着野猪,一手紧抓着野猪的獠牙,一手在兴奋地空中挥舞着,极其激动地大声喊叫,跟骑着匹马在草原上奔耍似的,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更使人目瞪口呆的,是那骑猪的……好像是……好像是……皇上!? 侍卫们纷纷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乌衣也是吃惊,吃惊之余默默地在背后竖了个大拇指,你皇上还是你皇上,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 不过骑猪虽然是好玩,被骑的可不怎么乐意,那野猪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羞辱,自然是怒不可遏,拼命地乱跑乱跳想将元墨陵甩下来。 元墨陵灵活得很,一点都不急,却急死了在旁的一班侍卫们。 "兄弟们,保护皇上!"侍卫们抽出腰间的佩剑,趁野猪怒不择路,跑到空地上时,迅速地将其团团围住。 野猪正发着狂,众人怕伤着元墨陵,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只持着剑将野猪困在视线范围内,再想办法对付它。 乌衣心知自己这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遂站在外围观战,一边思索着办法。 一时间人和猪僵持不下。 此时,元墨陵却玩得特别嗨,一点都不像置身危险的样子,乌衣忍不住想,干脆别管他了罢,看他这战斗力,恐怕都不需要别人救。 她正想坐下休息会儿,慢慢吃这个瓜,这时,不知道哪里突然射出来一支箭,不偏不倚戳在野猪的眼睛上! 野猪登时仰天长嘶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回荡在山壁间,竟是无比地可怖。乌衣骇得一阵心惊胆战! 野猪因为疼痛,更加癫狂地跑跳起来,元墨陵始料未及,抓着獠牙的手给脱开了,他剧烈地颠着,转眼就要摔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乌衣扯下腰间佩剑,朝元墨陵掷了出去。 剑鞘带着极大的力度,打在元墨陵胸脯上,元墨陵登时被打飞出去,掉进了水潭里,"扑通"一声溅起了老高一束水花。 咦,这画面……似乎有点熟悉啊…… 乌衣还没感慨完,就见那野猪挑开了好几个侍卫,直直朝她的方向撞来。 喂喂喂,什么鬼!乌衣躲避不及,下意识就要去挡,结果不言而喻,她被撞飞出去好几米。 撞击的剧烈疼痛从背上蔓延开来,乌衣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她憋不住,咳出了一口污血。 身下的大地在震动,乌衣抬眼看去,那野猪在朝她的方向奔过来,乌衣心头一滞,她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突然一道黑色从她的眼前飞过,接着,野猪悲怨的惨叫声响彻山林。乌衣震惊地望去,却见野猪"咚"一声重重躺在地上,腹部插着柄长剑。一男子持着没入野猪的长剑剑柄,满身满脸的血污。他的眼中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的光,混着一身的红血,竟似地狱修罗那般可怕。饶是见过万般战场的残酷,也不由地皱紧了眉。 那男子注意到乌衣的眼神,冷冷地朝她瞥了一眼,迅速地收起眼中的狠厉,朝水潭走去。 早有侍卫跳下水潭将元墨陵捞了上来。元墨陵一身水淋淋的,还在那边傻笑,要侍卫们陪他玩老鹰抓小鸡。 "陛下。"那男子持剑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元墨陵望着那男子许久,突然拦在身旁的侍卫面前:"老鹰!孩儿们别怕,母亲保护你们!" 侍卫们个个大眼瞪小眼,跪在地上的男子宛如石化。乌衣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忍着痛硬是爬起来,对众人道:"陛下误食了毒果,这两日脑子有点问题,诸位还是快些带皇上出去找太医医治吧。" 侍卫们听罢,心中了然,当下不敢耽搁,背上元墨陵,往他们刚刚过来的那条路走。 乌衣被那野猪撞了,肋骨疼得要死,虽没断骨折筋啥的,要爬山也还是呛得慌,幸得几个侍卫轮流搀着她,才勉强往前走。 她同那些侍卫们攀谈,才知道,那日御驾遭袭,侍卫队活捉了几个刺客后,德胜便命令众人返回猎场,派了一队人寻路下山寻找他们。 "我们好不容易寻到了条下山的路,找了几日,这才找到了陛下。" "那那些刺客呢?"乌衣问:"关押在何处?" 侍卫怔了下,惋惜地摇头:"都死了。" "死了?"乌衣反问。 "嗯,他们的牙缝里都藏着毒。" "喔……"乌衣沉声,望了眼背着元墨陵的黑衣男子,两道眉几乎扭到了一起。 但愿,是她想多了…… 第20章 冰释前嫌 乌衣一行人磕磕绊绊,直到天黑才回到猎场。 她老远就看到德胜伸长了脖子站在草坡上,看到他们,立刻惊喜地跑过来。 "陛下!" 元墨陵闹腾了一天,没啥力气,就是一个劲说胡话,德胜忙去请御医。御医说他只是吃了微量的曼陀罗才导致神志不清,不影响性命,又开了副药,让元墨陵睡下,众人这才放下了心来。 乌衣带着伤强撑着走了一天路,本来神经紧绷还没事,这一放松,整个人跟散架似的疼。她跟御医要了些伤痛药,就打算找个僻静的地儿上药。 "乌侍卫,等会儿。" 乌衣回头看,只见德胜领着御医朝她走来:"让御医给您瞧瞧吧……" "不用不用!"乌衣赶紧拒绝,这要是让御医诊出个什么来,她还不完蛋? "可是……"德胜担忧地看着她的腿,乌衣奇怪地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妈呀半条裤子都被血染红了!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没事!"她退后几步:"是些小伤,不碍事的,怎么好劳烦御医大人呢,我马上就去处理!"不等德胜说话,她忙不迭地逃开来。 "是个有韧性的主……"德胜望着乌衣的背影,眼中的欣赏又加了一层。 是夜,元墨陵服了药安稳地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便醒了过来。 "陛下!"德胜忙来扶他坐起。 元墨陵看着熟悉的帐篷,只觉得脑袋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朕怎么在这儿?"元墨陵一脸的迷茫。 "陛下。"德胜轻声地回答:"您不记得了吗,侍卫们同乌侍卫将您救回来的呀?" "喔……"记忆逐渐回拢,元墨陵回忆道:"朕记得朕去沐浴,遇见了野猪,朕和乌侍卫爬上了树,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朕怎么想不起来了……" "陛下误食毒物,失了心智。"德胜倒了杯茶递给元墨陵:"幸好侍卫们及时赶到,射杀野猪,才将您救下的。" "误食毒物?"元墨陵眉心挑了挑。 "是。"德胜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道:"不过陛下放心,老奴已经吩咐出去,他们都答应会对陛下中毒之事守口如瓶。" 元墨陵有种不祥的预感:"朕……干了什么?" 德胜笑了笑:"陛下什么也没干。" 元墨陵了然了,他有些羞愤地扶额:"姓乌的臭小子……"肯定是他采的那些药……他就知道这臭小子不靠谱! "陛下,老奴认为,这回,您应该重赏乌侍卫才是。" "哦?"元墨陵将茶盏放到一边,看向德胜:"为何?" 德胜低头笑答:"陛下,虽说误食毒物与乌侍卫脱不了干系,但您坠崖这几日,也是多亏了乌侍卫忠心照料。御医说,您腿上的伤包扎及时,这才没有落下病根。而且听闻乌侍卫为了救您,遭那野猪一撞,他回来时裤上一片血污,连老奴看了也是心惊,想必伤得不轻呐……" 元墨陵一怔:"他受伤了?" 他当即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德胜大惊:"陛下您身体还未好,切莫乱动哪!" "无碍,朕已好得差不多了,你搀着朕便是。"元墨陵由德胜搀着,一瘸一拐地往帐外走去。 帐外,乌衣叼着根草茎,躺在不远处的草坡上,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草原上骑马溜达的黑衣男子。 那人她打听过了,他叫于四,是刚招进的侍卫,听说武功甚是高强。乌衣在意的是,当日他眼中流露出的狠绝,根本不像是一般人能有的。还有那支不知从何而来的使得野猪发狂的箭,也很奇怪。 她正暗自思忖着,冷不丁头上一个声音传来: "乌侍卫,你还挺悠闲的嘛。" 乌衣脖子往后一仰,逆着光一张俊脸倒着横在她头顶。她忙不迭地翻身,匆匆从地上爬起来,仓促地行了个礼:"皇……皇上。" 元墨陵上上下下看了乌衣一圈,摸着下巴"嘶"了声:"德胜说你受了伤,可朕怎么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一点都不像有伤。" 乌衣勉强笑道:"不过都是些小伤而已,臣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劳皇上费心了。" 元墨陵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地有些不爽:"我说乌侍卫,朕有那么可怕吗?" 乌衣瘪了瘪嘴,你还不可怕吗? "皇上……天威浩荡,臣当然不敢轻视。" 元墨陵嗤笑了一声:"乌侍卫,你与朕在山崖下这几日,可从来都没顾过什么天威。" "臣……"乌衣有些尴尬,当时的情况又不一样,生死都尚且不能保障,她哪还管什么其他,完了,照这货小肚鸡肠的脾性,不会打算秋后算账吧…… 元墨陵见她一副明显害怕自己的模样,更是不爽。他背过手去,神情严肃地道:"朕思考过了,当日你在马车上同朕所说的确有道理。" "啊……啊?"乌衣疑惑地抬头看着元墨陵。 "的确,朕策划那场假刺杀,就是为了试你。"元墨陵盯着乌衣的眼睛:"但朕绝非忠奸不辨的昏君。这几日发生的这些事情,朕心里早有决断。朕许诺,只要你今后辅佐朕护佑大晋万里江山,朕绝不会刻意为难你与你们乌家。" 乌衣先是吃惊,但见元墨陵的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她不禁大喜过望,握拳道:"多谢陛下,臣愿护陛下左右,绝无二心!" 元墨陵按下她的手:"行了,以后也不用整这些个虚礼。"他弯唇一笑:"反正,朕早就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 乌衣面不改色的回道:"可臣若是照着臣的'真实面目'来,怕是陛下又要天天生气嘴上长疮。臣可担当不起。" "如果你让朕长疮。"元墨陵立马接了下去:"朕就用热茶给你嘴上烫个泡!" 乌衣哀怨地偷瞧了眼元墨陵。后者心满意足地笑着,转身望向一望无际的草场。 秋草将枯,青黄的草场上,风扬起此起彼伏的草浪。鹿儿悠闲地吃着草,时不时冒出几只肥溜的兔子,机灵地探着脑袋。乌衣与元墨陵并肩站在草坡上,一种无言的平静在二人之间。 "甚好,甚好。"德胜一脸笑意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总算不用操心这俩口子,哦不,俩小子老掐架啦! …… 元墨陵稍作休整,不日便启程返回了宫中。一回到宫中,他先做两件事。 一件,便是赏赐当日找到他的侍卫们。其间德胜说有个叫于四的,欲向他请功杀了野猪,被乌衣给拦了下来。元墨陵只随口应了一句,允其多加封赏,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另一件,便是彻查当日刺杀他的凶手。刺杀皇帝,罪不可赦,但是幕后之人做事干净利落,刺客已死,线索根本无从找起。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次刺杀和上回刺杀乌衣的那拨刺客很是相似,被擒住就立刻自尽。 元墨陵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究开口:"德胜。去把右相和乌侍卫叫来。" "是。" "等一下。"元墨陵招招手,叫德胜凑近来,附耳道:"你命人去查乌家那小子以前在军中发生了什么事,切记,不要让他知道。" 德胜疑惑了片刻,但心知元墨陵这么说有他自己的原因,当下不敢多问,领命下去了。 乌衣就站在门外,听得元墨陵唤他,立刻进了去。 "陛下,有何吩咐?" "你等会儿。"元墨陵把玩着半截刀柄,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乌衣"哦"了声,心里腹诽,这家伙,干嘛老没事打扰我睡觉…… 元墨陵放下刀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奇怪,朕这是怎么了,明明用了药,胸脯反而更疼了。" 乌衣倒抽了口冷气,赶紧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低下头去。 不一会儿,一人被德胜引进了殿内。 "参见陛下。"乌衣瞥了一眼,咦,刘胜朱?后者提防地看了她一眼。 乌衣表示,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你叫过来的……话说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啊。 "刘爱卿来了。"元墨陵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朕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爱卿的想法。"他说着,看了眼乌衣。 "陛下。"刘胜朱先跪了下来,急切地道:"刺杀这等大事,不得草率,还请您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错怪了老臣!"他看向乌衣,哼了声:"定是这竖子因上回之事记恨老臣,伺机报复污蔑我清誉,还请皇上明鉴啊!" 乌衣唇角扯了扯,这家伙咬人的速度可真的是,无人能及! "哦?"元墨陵一只手手肘撑在桌上,望着刘胜朱哂笑道:"朕秋猎遇刺之事,从未对外界说起过,右相又是从何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着给罗云熙小哥哥打榜,都快打成秃头女孩了,更顾不上更新……不过说真的,头一回被生生虐成粉丝,这剧方可想而知有多糟心……写书不易,作者不易啊…… 第21章 叫他血债血偿 乌衣憋着笑,偷眼瞧刘胜朱,看他怎么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此次秋猎遇袭的事情并未声张,只说路上遇到山洪,耽搁了一段时间。刘胜朱却知道,这岂不是说明,皇帝身边,有他的人在。 刘胜朱愣了下:"秋猎?皇上您……秋猎遭到了刺杀?" 乌衣和元墨陵同时诧异地去看刘胜朱,但见他的神色,那震惊又不像是装的。 "不然右相说的是什么刺杀?"元墨陵也愣了。 "臣以为……"刘胜朱指着乌衣,欲言又止。 乌衣当下明白了,刘胜朱还当今日找他是因为那晚宫门口的刺杀,这么说来那桩确实是他做的,可,莫非秋猎的刺杀真不是他安排的? 她看向元墨陵,元墨陵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罢了。"元墨陵摆摆手:"是朕多想了。此事,朕会让人去查,不过右相大人偶尔也得注意一下,毕竟,世上的'误会'实在太多了。" 刘胜朱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恭敬地答道:"是,陛下。"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刘胜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连对乌衣的日常一瞪也忘记了,急匆匆地撩袍走了。乌衣也想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返回来:"陛下,我想跟您告个假。" 元墨陵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你又想砸哪家楼?" "不是不是。臣哥哥得了病,臣想在他身边照顾。俗话说的好,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哥哥不是爹娘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嘛这个亲情是不可不顾的要是不顾亲情呢就会被人家说成是不孝的白眼狼所以说这个亲情啊……" "打住!"元墨陵给啰嗦地头痛,连忙制止:"行,你去吧去吧!" "好嘞,多谢皇上!"乌衣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元墨陵想想忽然觉得不对,乌浔生病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另一边,刘胜朱急匆匆地回到右相府,一进门,正看见蔡嵘在院中挑选布料,心情颇佳的样子。 "这花色不错,给璠儿裁件新衣裳穿最好不过了。" "毒妇!"刘胜朱急冲冲地上前,一把打掉蔡嵘手上的布,上好的水绸掉在地上。 "你……"蔡嵘睁大眼睛:"你又发什么疯!" "发疯的是你!"刘胜朱指着蔡嵘的手直发抖:"你让人刺杀姓乌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做什么刺杀皇上!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你想连累我也去死吗!" "皇上?"蔡嵘震惊:"我何时派人去刺杀过皇上?" "都这时候了你还狡辩!"刘胜朱抬手直接给了蔡嵘一个响亮的巴掌:"像你这样的毒妇,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娶你过门!" 蔡嵘被打得伏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仰视着刘胜朱:"你竟敢打我!我跟你说了,我没有刺杀皇上!你为什么不信我,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信过我!" 刘胜朱似是心虚了,瞪着地上的结发妻子,狠狠道:"总之,你若是再给我找麻烦,耽误了我的大事,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说完,他便越过蔡嵘,往里厅走去。 蔡嵘趴在地上,眼泪涟涟。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娘!" "璠儿!"蔡嵘望见来人,眼中一喜。 刘璠将母亲小心翼翼地扶起,急忙问:"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您,您告诉女儿,女儿帮您出气!" 蔡嵘心碎地摇头,停了半晌,才恶狠狠地道:"都是那个乌衣!如果一开始不是他,禹儿也不会死,你父亲也不会这么对我……" "乌衣?就是他害死了弟弟?"刘璠安慰似的抱紧了母亲,道:"娘,别担心,女儿帮您,害死弟弟的人,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难得骗来的休沐,大早上,天蒙蒙亮,乌衣却往皇宫里头走。这日正是普通的休沐日,不少皇宫侍卫结伴出来。乌衣等啊等,等得腿也麻了,这才看到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出了来。 乌衣当即尾随了上去。 她跟踪的人,就是于四,乌衣左想右想,始终觉得这家伙有问题,所以这才一大早出来跟梢,看看他这日的行程,有没有什么问题。 乌衣跟着他,穿过几条街,眼前的人突然顿住脚步,乌衣心道糟糕,慌忙闪到附近的巷子里。待她再探出头来,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情况!"乌衣惊诧地四下找寻,背上一只手拍了一下。 乌衣下意识地回肘就是一拳。 "哎呦呦,小衣衣,你谋杀亲朋友啊!"唐方海捂着鼻子,嘤嘤地哭叫。 "你咋在这儿?"乌衣奇道。 "这句话是我要问的吧,你怎么在这儿?我找小浔浔去,倒是你,不在宫里头,跑到戏坊一条街来干嘛……"唐方海嘟哝:"我就知道你平时是装正经。" "戏坊一条街?"乌衣反问。她冲出去,快走几步,正看到写着"风月楼"三个大字的牌匾。 "咦,风月楼不是被我们拆了吗?"乌衣奇道。 "重建了呗。"唐方海摸了摸鼻子:"要我说这刘胜朱也真是爱财,不过这地儿啊,本少爷是打死也不进去了!"他说着去揽乌衣的肩膀:"怎样小衣衣,来都来了,不如跟我一块儿去对面那家喝酒,气死这风月楼!" 乌衣:…… 这下事情可愈发复杂了,偏偏跟到风月楼于四不见了,可刘胜朱看起来似乎确实和秋猎行刺无关,那幕后主使是谁,他安插于四在元墨陵身边究竟想干什么?不管那家伙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元墨陵,接下来在宫里,也得万般小心提防才是。只不过,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元墨陵呢…… 还是不要了吧,且不说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虽说元墨陵和她讲和,但能多信任她,还得打个疑问号。 所以说生活还是跟以前差不多喽,心累……乌衣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不过好在,元墨陵终于不再万般整她了,总还是好过些的。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女子送的礼物! 是这样,宫中宫女甚多,这些女子恰逢芳龄,难免情窦初开。但是宫禁森严,除了太监以外,唯一能暗恋的男人,就是那些侍卫们了。因此,侍卫们收到侍女的礼物,眉目传情啥的,都是正常的很。长得稍微好看一些的,得的礼物都能绕宫城三圈。 只是,乌衣没想到,就她抹成这么黑的脸,竟然也会有女子看上她,给她送礼物! 那是一个精美的香囊。这日她在宫里走,一个宫女突然冒出来,羞答答地把香囊塞到她手里,就跑走了。 香囊上绣了鸳鸯荷叶,针脚不算太细,但是透着股淡淡的香味。 乌衣苦笑不得,但毕竟是人家的心意,也只得收了下来。 她攥着香囊往外走,迎面碰上了一个小太监,红着脸嗫嚅道: "乌侍卫,那个……" 乌衣头皮一紧:"你不会也要送我香囊???" 小太监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和乌侍卫打个招呼,我们毕竟同在宫里共事嘛……" "啊?"乌衣觉得小太监有些脸熟,似乎在德胜身边看到过。那小太监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眼睛却一直瞟向乌衣手里的香囊,一幅非常羡慕的样子。 她瞬间明白了,宫里的太监呢,大多数都还是喜欢女人的,只是碍于身体残缺,往往都只能将心迹深埋于心,看这小太监望着香囊一汪春水柔情脉脉的模样,十之八九是喜欢做这个香囊的人。 乌衣寻思着,自己既是女儿身,留着香囊,不过辜负那女子的心思罢了,不如叫这小太监还回去,既断了她的念想,也算是帮那小太监牵了回线。 这样想着,乌衣将手里的香囊递给面前的小太监:"公公,乌某刚刚捡到这个香囊,不知道是哪家宫女丢的。公公在宫中的人脉比乌某广,定当认识这香囊的主人,不如就劳烦您代乌某送还失主吧。" 那小太监愣了一下:"让我去归还?" 乌衣点点头:"麻烦公公了。" 小太监明白了乌衣的意思,当即道:"乌侍卫放心。"欣喜若狂地接过香囊,仿佛捧着至宝一般藏进袖中。乌衣一本正经地道了谢,便离开了宫中。 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扭头就回家玩去了。第二日她照常上值,正巧看见昨天那个小太监给元墨陵奉茶。 德胜带了不少小太监,帮他干些粗活杂活什么的,乌衣也没怎么在意,对他微微一笑,就站定在龙椅下方。自从秋猎回来以后,元墨陵很客气地给了她"御前侍卫"的面子,随侍在殿内。但是乌衣严重怀疑元墨陵是为了不让她偷打瞌睡,果然是阴险狡诈的皇上啊…… "砰!"茶盏掉在乌衣脚前,摔了个粉碎。乌衣吓了一跳,不是吧,我在心里骂你你都听到了? 耳边突然传来小太监惊恐的尖叫声,乌衣抬头望去,只见元墨陵面目狰狞地掐着小太监的脖子,那样子,半点没有平时君子如玉的感觉。小太监被他掐着,摁倒在案几上,脸上青筋暴突,感觉快要被憋死了。 第22章 陈年旧事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 乌衣当即冲上去掰元墨陵的手:"皇上,放手!" 元墨陵是下了死劲,力气大的很,乌衣掰不动,眼看那小太监直翻白眼,怕是要不行了,乌衣急得拿起桌上的砚台就像往元墨陵头上砸。 "别别别!"乌衣回头一看,德胜拽住了她的胳膊:"乌侍卫,你快喊一声成均!" "啥?"乌衣怀疑自己听错了。 "快喊呐!" 乌衣不容多想,朝元墨陵吼了声:"成均!" 刹那间,仿佛一丝光亮划破了眼前的黑暗,元墨陵好像突然清醒了,脸色变了下,懵懂地睁着双眼睛,同时,手也不再用力了。乌衣轻易地拿开了元墨陵的手,那小太监摸着脖子,拼命地咳嗽。 旁边的几个太监见状慌忙过来,拖走了虚弱的小太监。 元墨陵转过脸,死死地盯着乌衣。 我去,不会这回要掐我了吧。乌衣正打算防御,元墨陵突然一把抓住了她两边的肩膀,乌衣整个人抖了一下。下一秒,元墨陵往回一捞,乌衣就撞进了元墨陵的怀中。 元墨陵的手臂跟铁桶似的,箍得乌衣快喘不过气来。她听到了元墨陵强有力的心跳,"咚咚……",紧紧贴在她耳边。 "皇上……"乌衣下意识就想去挣扎,却听到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哭,元墨陵在哭?乌衣懵了,她听得耳畔那一声接一声自胸腔处泛出的无比伤心的哭泣声,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她心都软了。 她透过元墨陵的肩头,艰难地看向德胜,德胜伸手做了个拍打的动作,乌衣只好照着他的样子,哄孩子似的轻轻地拍打着元墨陵的背。 神奇的是,元墨陵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呜咽也一声低过一声。乌衣站得一动不动,感觉腿都快麻了,抱着自己的躯体忽然一重。乌衣没撑住,往后"咚"地后脑勺着地倒在地上。 面前一张如玉的脸,仅仅同自己的脸只差了分毫,乌衣无语地看着元墨陵紧闭的双眼,他竟然,睡着了! 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德胜一块儿把这祖宗扛上床,好好的安置下。望着元墨陵挂着泪痕的侧颜,乌衣不由感到奇怪,她刚进门时元墨陵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发了狂?还有,这回似乎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元墨陵哭了,上次在山崖下也是,元墨陵莫非是染上了什么恶疾? 乌衣想着,就想像德胜发问,德胜似是早猜到,示意乌衣别说话,二人轻声走出殿外,关上门。 德胜闷着头,一路走到太监住所。乌衣见他神色庄重,也不敢多问。直到进了一个房间,打开门,乌衣正看到屋内,那刚刚差点被元墨陵掐死的小太监惊魂未定地坐在榻上,面色惨白。 德胜并不多说,凑近那小太监身边,鼻尖耸了耸,随即皱起眉,他自那小太监腰间摸索了番,掏出了一个香囊。 乌衣一看,唉,这不是昨天那个宫女塞给我的香囊吗,这小太监竟然没有归还,还随身佩戴着? "怪不得……"德胜罕见地怒吼道:"这香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太监刚死里逃生,被德胜一吓,刚回来的魂又快去了半个,他慌忙摆手道:"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这是……"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向乌衣。 "是我的。"乌衣淡然道:"昨天有个宫女送我的。我让这位公公代我归还。" 德胜吃惊地望向乌衣:"乌侍卫……可知是哪宫的宫女?" 乌衣摇了摇头:"宫里宫人这么多,我入宫时日又短,认都不认得几个。德公公,这香囊,莫不是皇上发狂的缘由?" 德胜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呵斥了那小太监几句,同乌衣走到院中。眼见四下无人,德胜方才重重地叹口气,道: "乌侍卫有所不知,这件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当时,晋国国力尚无今日的鼎盛,恰逢白漠出了位带兵打仗的奇将。此人战无不胜,攻占了晋国数座城池,时人称其为'银狐战神',那盛名,甚至不输于乌侍卫当年。" 乌衣弱弱地看了德胜一眼。德胜假装没有看到,继续说下去。 "有'银狐战神'在,白漠气焰高涨,时晋国人人自危,甚至有传言灭国之迹。不少百姓甚至都已经备好了行李,做好随时叛逃白漠的准备。谁想到,不到一年,形势竟然倒了个个。那'银狐战神'不知为何背叛白漠,忠了我晋国。白漠突然被叛,失了战神,大受打击,连连大败,灰溜溜地退回了自己的疆土。" "就在白漠退兵不久,晋国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太上皇,也就是当时的皇上,十里红妆,声势浩大地迎娶了皇后,那皇后便是'银狐战神'的妹妹。" 乌衣当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老奴当时还是个扫洒庭院的小太监,也不知晓太上皇是如何认识'银狐战神'的妹妹,只听说太上皇与皇后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有了孩子。世人皆知'银狐战神'最宠爱妹妹,简直就是他唯一的软肋。眼见生米已成熟饭,'银狐战神'只好倒戈帮助太上皇,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太上皇迎娶自己的妹妹做皇后。" "第二年,皇后便诞下了一位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有'银狐战神'坐镇,白漠再不敢来犯,晋国也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银狐战神'凭着过人的将才,在晋国迅速扎根,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终是被忌惮了。后来太上皇在战神府中搜到了他结党营私企图谋反的罪名,借此为名,将其凌迟处死。可怜一代战神,竟落得如此下场……" 德胜唏嘘不已,乌衣则是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被凌迟的是她自己。 "战神死时,当时的皇后正怀着身孕,躲过一劫,却也是随之失宠了。君王薄情,宫里的宠妃一个接一个进来。皇后自小备受宠爱,怎能咽下这口气,私下里,做了不少阴损毒辣的事情。太上皇等的就是这个,安明公主一出生,太上皇迫不及待地将皇后废了打入了冷宫。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派到服侍皇上身边的。" "彼时皇上年幼,太上皇厌恶皇后,连带着皇上也厌恶,任由他也待在冷宫里去。皇后自打入了冷宫便疯了,清醒时对皇上倍加爱护,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缘无故地打骂皇上,皇上走得快了些,便打,吃得多些,也打。老奴现在都还记得那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冷宫有座相传闹鬼的废殿,宫人们经过那儿都是绕着走,可皇后稍有不顺心,就大半夜将皇上拖到那儿关进去,任凭皇上撕心裂肺地哭喊敲打。因此,皇上直到现在,都惧怕黑暗,晚上都得点着灯才能睡。" 乌衣心道,难怪掉进山崖那日元墨陵只是在黑暗里待了一会儿就哭,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皇上放不下亲生母亲,又得拉扯年幼的妹妹,日子过得甚是艰辛。太上皇不仅没有管过他们,甚至默许他的宠妃们肆意嘲笑整蛊废皇后。那段时间,皇上简直是看尽了一切世间女子的阴毒手段。直到后来登基为皇,皇上也恐惧甚至是厌恶女子,从不踏进后宫一步。" 德胜不再讲下去,望着远处,乌衣则是思绪翻涌,元墨陵后来是如何当上皇帝的,她有所耳闻,也是因此,对他拥有如此深重的心计而颇为惧怕,但竟没想到,还有这样悲惨的一段过往。 "那,这和香囊究竟有什么关系?" 德胜从回忆中清醒回来,这才继续道:"这香囊里,装了白漠的白草香。当年废皇后最喜欢这种香料,即使在冷宫,也会以此香熏衣。身上常年带着这味道。可惜,废皇后留给皇上的,只剩下残酷痛苦的回忆,皇上一旦触到和废皇后相关的东西,便会魔怔抓狂。我让你喊'成均',是因为'成均'是皇上曾经的字,可将他从这种痛苦的回忆里唤醒。多年来,老奴尽力抹掉了皇宫中所有废皇后的痕迹,不想在今日竟中了招。" 乌衣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白草香是白漠香料,小小一个宫女是不可能得到的,这么说来,送他香囊的人,根本不是爱慕,而是想害她。若她将香囊佩戴于身上,今日被掐的就是她了! 此人地位不低,能指使宫中宫女,而且熟知这些陈年旧事,结合起来,恐怕只有一类人…… 第23章 元墨陵你真是个变态 元墨陵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殿中未点烛火,白色的月光从窗柩间照进来,映得殿内晦暗不明。元墨陵撑起了半个身子,想去唤德胜。这时,他注意到床边坐着一个黑影。 他吓了一跳,差点喊叫出声,却蓦地发现,那个影子原来是乌衣。 乌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肘靠在床沿上撑着头,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似乎已经睡着了。月光洒在她脸上,清晰地勾勒出她五官的轮廓。 元墨陵看见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也不叫人了,就侧躺着撑着脑袋看乌衣啄米。他忽然觉得,这小子五官倒是生得清秀,面目若是白净些,想必是个俊儿郎。 看着看着,元墨陵忍不住伸出手,朝乌衣的脸蛋捏去。 手指堪堪停在乌衣的脸几寸处,他突然停住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怔了怔,终究是将手指往回撤回来。可就在此时,乌衣头正好啄了下,下巴不偏不倚架在了他的手上。 元墨陵手上一重,赶紧用力撑住乌衣的头。他本以为这小子会被弄醒,结果……乌衣靠在元墨陵手上,呼呼地打起了呼噜。 元墨陵:"……" 他看着睡得心安理得的乌衣,真是哭笑不得。手撑了没一会儿就酸的要死,元墨陵只好轻轻地放下来,连带着乌衣的头,放在床边。乌衣糊里糊涂地嘟哝了两声,偏了偏头,挪了下屁股,似乎是在转换更舒服的睡觉姿势。没一会儿,她就拽着元墨陵的胳膊当枕头,安稳地和周公梦游去了。 元墨陵苦笑,他干嘛怕把这小子吵醒,吵醒他又不会怎样。心里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乖乖地保持固定的姿势不动。耳畔是乌衣均匀的呼吸声,元墨陵听着听着,慢慢的,竟也坠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乌衣先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周围,先是愣了片刻,待清醒过来,她一眼便看到了元墨陵胳膊的衣服上的黑印。 糟糕,昨天只是觉着元墨陵应该会很快醒,所以在这儿等,没想到竟然睡着了!还睡在元墨陵胳膊上,沾了他一袖的锅灰……趁元墨陵还没睁眼,乌衣赶紧往手上抹了点茶水,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洗袖子。 元墨陵的里衣,本就是松松垮垮地系着,被乌衣一拽一拽,竟给拉下来不少。乌衣专注于擦灰,丝毫不觉,于是元墨陵一醒来就看到这一幕,他的衣领敞开,露出了大半光洁的皮肤,而乌衣扯着他的袖子,还在把衣服往下拉。 "你在干什么!"元墨陵下意识推了乌衣一把,将衣服拢好。 "臣……"乌衣想说她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但见元墨陵活像个受了委屈的良家妇女,忍不住就想去逗他。 "哎呀皇上。"她朝元墨陵逼近:"大家都是男人嘛,你也知道这大早上容易……谁叫皇上长得实在是好看,臣是越看越心动,越看越把持不住,所以一时冲动……" "你……"元墨陵没想到乌衣会在他面前如此轻佻,瞪大了眼睛,脸给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乌衣见状,拼命憋笑,一边朝元墨陵欺身压下:"皇上,您看臣实在难受,要不然,您就大发慈悲帮帮臣……" 元墨陵脸已经成了猪肝,好半晌憋出一个"滚"字。 "皇上,是臣在哪里滚,是地上还是床……" 乌衣靠得离元墨陵很近,说话时吐出的气喷到元墨陵的脸上,痒痒的。元墨陵再也没忍住,一个起身,将乌衣推倒在榻上。乌衣没料到这个反转,当即愣住了。 恰在此时,门被打开了来:"皇上,该起……"德胜站在门口,立刻石化。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乌衣立刻将元墨陵推开,道:"刚刚脚滑了一下,嘿嘿嘿……" "德胜,有何事?"元墨陵沉声整理衣冠,假装淡定。 "那个……"德胜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到这场景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回答道:"老奴来禀告皇上,一切洗漱品已准备妥当,皇上可以起了。" 元墨陵"嗯"地应了声,指了指乌衣:"给他也准备下。" "是。乌侍卫请随我来。" "好!"乌衣如同大赦,再不敢看元墨陵一眼,匆忙跟着德胜走了。洗漱完毕,吃了点东西,乌衣这才回到元墨陵身边。 她低着头,还是不敢看元墨陵一眼。 "咳。"元墨陵清了清嗓子,道:"你……昨晚一直在宫中做什么?" 乌衣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件大事,忙道:"臣本来是想向皇上求一件事。臣军中有个将士的妹妹,在宫里做宫女,他几日前修书来,希望臣代送些重要的东西给她妹妹,所以臣恳求皇上准许臣入后宫。" 乌衣脸不红心不跳的撒完谎,等着元墨陵的反应。她昨日仔细想了想,有陷害她的能力的,只能是后宫的妃嫔。她特意向德胜询问了元墨陵的后宫设置。后宫人数本就不多,其中有点地位的,当属许妃,陶妃和刘贵妃。好巧不巧,这个许贵妃,竟然就是右相的女儿,刘璠! 乌衣心想,十之八九就是这小娘们了,她打死了刘禹,刘家人都对她恨之入骨,刘璠出手,并不奇怪。只是,若真是她,那可就牵扯到后廷了。无论如何,乌衣都得去看看,这个刘贵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若是换了别的皇帝,早把乌衣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拉出去斩了,但是元墨陵不一样,他不近女色,后宫的女人于他而言是个摆设,或者更甚,是他的噩梦,所以放她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乌侍卫,还记不记得你入职的第一天,朕对你说过什么?" 乌衣心里"咯噔"一声,听这意思,莫不是不答应?"臣……" 元墨陵见她嗫嚅,兀自接着道:"朕说过,你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不受约束。这个宫禁,自然包括后宫。" 乌衣吃了一惊,他竟相信了,还答应了!随即她大喜道:"多谢皇上。" "不过你也得注意着点分寸。"元墨陵阴沉的语气道:"每次你求朕的事,都会生出一堆的麻烦来。" "绝对不会!"乌衣信誓旦旦地许诺:"那……臣现在可以去吗?" 元墨陵无声地点点头。乌衣赶忙往外走。 "等会儿。" 乌衣停住脚步,就知道…… "昨日朕发狂……" "皇上放心,臣什么都没看见!" 元墨陵愣了下,随即挥挥手,望着乌衣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其实他刚刚想问的,是他昨日发狂,有没有伤到她…… 乌衣到后宫中,在一座座风格迥异的宫殿间穿梭。听德胜讲,刘贵妃跟她老爹一样,特别喜欢黄金,整个殿宇修得金灿灿的,老远就能闪瞎人的眼。 她照着这个特征找,果然找到了一座金灿灿亮瞎眼的宫殿。那宫殿矗立在整体风格淡漠的宫殿群里,特别的扎眼。 乌衣朝那宫殿走去,立刻看见门口十几个宫女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在草坡上跑来跳去,那些宫女们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担忧地抽一口冷气。 啧啧啧,当真是娇贵啊,连跑两步都让下人担惊受怕。 乌衣悄悄地靠近人群,隐在一棵树后,偷看那女子。 那女子许是不喜欢被围着,趁着一个宫女不注意,冲破了包围圈,往乌衣在的方向跑过来。 乌衣看到,那女子穿着身粉色的襦裙,披散的头发随风飘起,分明是个十二三的孩子。 乌衣震惊,刘璠才这么小,元墨陵就招进宫?这也太变态了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自己已经踏出了树影,站在了粉裙女子面前。粉裙女子来不及刹住脚步,一头撞上了乌衣。 "啊!" "哦!" 两人同时弓起腰,一个捂头,一个捂肚子。 "什么人,竟敢擅闯后宫!"后边的宫女见状冲了上来,有两个竟然佩了剑,拔出剑就往乌衣脖子上戳。 "冷静冷静!我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乌衣!"乌衣忙解释。 乌衣的大名,在晋国可是无人不知,将军"落毛"变侍卫的事迹也是红遍大江南北,因此,那两女子见乌衣身上的侍卫服,似乎也是相信了,只是二人的眼中都有一丝失望。 "你真的是乌将军?" "是啊……" "名震四方的乌将军,怎么会这么丑……" 乌衣差点吐血,你们委婉一点行不行啊! "诶?"粉裙女子听得乌衣的名字,带着疑惑糯糯地喊了声:"相公?" 乌衣差点跌倒在地:"娘娘,你可别乱叫啊!会要人命的!" "什么娘娘?"宫女们都惊呆了。 乌衣一愣:"这位不是刘贵妃?" "什么呀,这是皇上的亲妹妹,安明公主!" "啊!!!"乌衣震惊地看着粉裙女孩,她是安明公主,那不就是当初元墨陵要她娶的…… 她看着还未长开的豆丁般的小公主,忍不住汗颜,元墨陵,你真是个变态! 第24章 丑死朕了 妹妹还如此小,便让她出阁嫁给自己这个"糙汉子",元墨陵这个哥哥果真是坑。乌衣吐槽完,又有些不安,她冒死抗旨拒婚,公主的名声难免有些受损,女孩子家,对这等子事向来在意,公主想必也很记恨她。本来这些日子在宫中一直尽力避开公主,没想到今日竟给这样碰见了,这回自己恐怕得被打了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公主粉色的小鞋出现在她视野里,并且迅速地向她靠近,乌衣吓得不轻,膝盖一软就想跪下了。小鞋却从她的身边踏过,往一边去了。 "嗯?我没事?"乌衣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安明公主蹦蹦哒哒地追着天上一群南飞的大雁。粉色的裙子飘啊飘的,跟一只粉色的大雁似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们又急急忙忙地跟在她身边,生怕她跑摔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乌衣的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大雁在天上,又岂能跟的住,安明公主跑出去没一会儿,大雁就飞没影了,公主小嘴一撇,一屁股坐在地上,"哇"一声大哭出来。 下人们吓坏了,纷纷围着她哄,但是他们越哄,公主越是哭得大声,把所有人弄得手足无措。 因着拒婚的事,乌衣心里本就对安明公主有愧,见她哭得如此惨,有些于心不忍,而且想想,去哄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她上前蹲到安明公主的面前,轻声道:"公主殿下,您别哭了,大雁回家找娘去了,公主也回去找娘玩好不好?" 她话一说出口,周围的所有声音骤然停歇,太监宫女们同时瞪大了眼睛,看鬼似的看着乌衣。 安明公主眨巴眨巴双黑溜溜的眼睛,凄惨地大哭起来。 乌衣这才想起来,元墨陵和他妹妹的母亲是那样的…… "那个。"她也有点急了,拼命地抓后脑勺:"别哭了,公主,你……你是不是想飞?" 她只是随口一问,想转移话题,没想到安明公主突然止了哭,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一双满怀期待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乌衣。有种不应着她来,她就决不罢休的意思。 乌衣哽了一下,我随便说的,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她不敢面对公主的眼神,只好像旁边看去,渴望有人能够江湖救急。宫女太监们纷纷看天看地,好像在说,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负责啊! 乌衣叫苦不迭,这群冷漠无情的人……就在这时,她看见宫殿旁的一棵参天大树,她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主意。 她忙叫着那些宫女太监:"劳驾各位帮我找两根麻绳来,越粗越长越好!"宫女太监虽是不解,却也帮乌衣去寻了。 乌衣接着跑到一处小的宫门,打量了会儿门,两手搭上,猛地一用力,一扇门板硬生生给她拆了下来。 扛着门板回去,麻绳也拿了来,乌衣在其他人惊恐的眼神下,埋头鼓捣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却见参天大树下,竟支起了一只秋千。 乌衣抱着门板做的秋千,爬上了殿顶,安放在瓦片上,再下来把公主给抱了上去。 公主包括周围的人皆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竟稀里糊涂地任由乌衣摆布。 乌衣坐上秋千,抓着绳子,两腿夹着公主,对她嘱咐了句:"抓紧我。"待公主懵懵懂懂的抓住她时,乌衣脚下一蹬,门板连着一片稀里哗啦的瓦片,迅速地往下面坠去。 "啊!"公主尖叫了起来,下面的宫女也尖叫了起来。风吹在乌衣的脸上,她倒是高兴地笑了。 好久没这么刺激过了。 当然是刺激,下面看的人刺激地心脏都要出来了。 荡了两三回,公主也不害怕了,因为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飞起来的感觉吗!她兴奋地大喊出声,从未如此的开心过。 然而两人玩得是嗨了,这大喊大叫声在沉寂的宫中倒是闹出了不少人来。尤其是宫殿的主人,顶上一层的瓦片摔得稀里哗啦,她在屋里是被震得头晕眼花,她哪里受得住这种气,当即气势汹汹地冲出门去。 "谁在此处喧哗!"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头顶传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头顶飞了一黑一粉两道影子,那激动的样子,好不快活。 "公……公主!?" 安明公主许是听见了这尖细的女声,向下看了一眼,望见一袭红裙,心下一颤,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来!乌衣还没反应过来,安明公主就惊叫一声,飞了出去。 "公主!" 安明公主不偏不倚,正朝着红裙女子飞过去,那红裙女子呆怔怔地站着,乌衣大喊了声:"快接住公主!"红裙女子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想去接,不过她似乎估错了路线。安明公主从天而降就像块石头,落在红裙女子背上,红裙女子一个踉跄,给砸得脸朝地,倒栽葱地插进了土里。 乌衣从秋千上蹦下,顾不上其他,赶紧去抱躺在地上发呆的公主,眼见她虽吓得脸色惨白,身上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才看见埋在土里的红裙女子。她身边的宫女已经将她扶了起来。那红裙女子头发也歪了,发钗也断了,脸上沾了新鲜的泥土,左半边脸肿了老高。她捂着脸,"嘶嘶"地倒抽凉气,瞧见乌衣,立刻没好气地朝她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 乌衣尴尬的笑了笑,您现在这幅尊容,美人……吗?但他还是真诚的道歉道:"对不起,我没想到公主会脱手飞下来砸到您。" 红裙女子咬牙:"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本宫,你当本宫是什么好惹的?"她冷笑着瞥了眼乌衣的脸:"人长得黑了,心也黑,果然是丑人多作怪,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拔了你的舌,剜了你的眼,叫你被再出来污了人眼才是!" 乌衣听得心"咯噔"了一声,她望着面前才到她肩膀的女子,心道,这女人,怎的想法如此恶毒,她到底是谁,自称本宫,又是从金屋里走出来的,该不会…… 乌衣心念一动,抱拳道:"是在下的错,惊扰了刘贵妃,在下该死。" 红裙女子得意的道:"你也知我是贵妃,还敢触怒我,那么,你该怎么向本宫认错呢,是挖你的心头肉泡酒,还是……" 围观的太监宫女皆是吸了口冷气,乌衣心道,果然是刘家人! 女子身边的宫女见状慌忙附耳道:"娘娘!"红裙女子这才注意到这么多人在,慌忙挂了个和善的笑道:"本宫跟你开玩笑呢,大家别放在心上,本宫啊唯一的毛病就是心太软,平时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真的怪罪你呢。快起来吧。" 旁边的人笑了,皆是低声道:"我就说,刘贵妃真是宫里最善解人意,心慈手软的娘娘了。刚刚许是被砸得狠了,气得慌。" 乌衣忍不住皱眉,看来,这刘璠比她弟弟难搞,刘禹明目张胆的坏,尚且可防,这女人却是伪善,笑面背后的刀,最是难挡。今日后宫这遭,不算白走。 "你怎么还不起来呢?"刘璠微笑着,来拉乌衣:"难得见公主如此高兴,多亏了你,随本宫来,本宫定要重重地赏你。" 乌衣跟遇见了毒蛇似的,迅速往后退,恭敬地道:"不敢,为主子分忧是在下的责任,何况在下致使娘娘受伤,这赏是万万受不起的。" 刘璠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热情地上手:"你别谦虚,这是你应得的。" 乌衣连连往后退,刘璠连连逼近,似乎非得要把乌衣带走才肯善罢甘休,此时,公主突然挡在乌衣身前:"你……你放过他!" 公主的小肩膀微微在抖,怕极了的样子,乌衣看得真切,不由有些吃惊。 "哦?"刘璠笑意更深,微微弯腰,捏着公主的脸:"公主殿下,别害怕呀,本宫只是替你给你的好奴才赏赐,很快就给您送回去的。" 安明公主抖得更厉害了,却是倔强地挡在乌衣身前:"不。" "公主,太喜欢一个玩具了,可是会伤心的呦,让本宫来教教你,怎么长大吧……" 乌衣看不下去了,她瞥见了草丛里一只小东西,当即笑了下,往下一蹲,轻轻往刘璠那儿一弹。 "啊!贵妃娘娘,有蚂蚱!" "什么?"刘璠怔了怔,却见乌衣指着她的衣袍,她低头一看,一只蚂蚱牢牢地抱着她的衣角。 "哇啊啊啊啊!救命啊!"刘璠吓得跳了起来,往后退去,急急地去甩衣袍。她身边的宫女也上前帮她赶。 "娘娘,我帮您!"乌衣很是热心地赶过去,朝她腿上就是一脚。 "你!"刘璠吃痛,愤恨的看向乌衣。 "娘娘,您头上也有!衣服上也有!鞋上也有!"乌衣佯装忠心护主的样子,朝刘璠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当然,她也不敢用全力,若是认真起来,刘璠还挡不过她一拳,她就是想打这讨人厌的家伙,没有原因。 刘璠被打得受不了,抱头鼠窜,一边逃一边大声制止乌衣,乌衣置若罔闻,只顾打,那些宫女根本拦不了她,一堆人跑到这儿跑到那儿,满地儿乱窜。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威严的怒吼,众人一时间都停了下来。乌衣赶紧放开刘璠,低着头。 元墨陵从远处走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跑来跟他说乌侍卫和刘贵妃打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母猪会上树这种荒诞的事。 "皇上!"刘璠瞬间落了泪,一幅哀戚地样子扑上去:"皇上,有人欺负臣妾,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乌衣眼皮一跳,分明是你欺负别人,居然反咬一口,这脏水咋泼得这么快! 元墨陵身子一闪,刘璠扑了个空,砸到了棵大树上,她哀怨地转身,娇俏地唤了声:"皇上!" 乌衣一阵恶寒,紧接着听到元墨陵的话,当即"噗"一声笑了出来。 元墨陵一脸的嫌恶:"别说话!你本来就丑,现在更丑,说个话都快丑死朕了!" 第2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璠没料到元墨陵说话这么毒,不由地怔了一下,脸色先是变白接着是涨红,紧接着她转头瞪向乌衣,恶狠狠地骂了句:"狗奴才,笑什么笑!" 乌衣的笑僵在脸上,这又关我什么事? "来人呐,赶紧把刘贵妃带回去洗漱。"元墨陵嫌恶地朝刘璠身旁的侍女命令道。 "别碰我。"刘璠愤恨地推开战战兢兢来扶她的宫女,道:"皇上,您可以讨厌臣妾,但是臣妾怎么说也是您的贵妃,这个狗奴才大胆犯上,欺负臣妾,罔顾天威,您得帮臣妾啊!" "什么狗奴才。"元墨陵听得刘璠唤乌衣如此难听,不知为何有些不爽,道:"身为贵妃,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我……" 元墨陵见刘璠的模样,也不好太不给她面子,于是问乌衣道:"乌侍卫,朕放你进后宫,可不是让你来跟朕的后妃打架。你为何要顶撞贵妃?" 刘璠心中一惊,多望了乌衣两眼,原来此人就是害死弟弟的凶手!她当即怨毒地看向乌衣,道:"好啊,你好大的胆子,早先便害我弟弟惨死,如今又想害本宫,简直反了天了,来人呐,把她拉下去处死!" "贵妃娘娘!"乌衣不紧不慢地道:"皇上还在这儿,怎么处置臣,也还轮不到你吧。" 元墨陵幽幽地望了眼刘璠,刘璠大惊,忙低头道歉:"对不起皇上,是臣妾一时太激动了,所以……" 元墨陵摆摆手,对乌衣道:"冲撞贵妃的事,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回皇上,臣今日送完东西回来,见公主殿下坐在路边哭得正惨,看不过去,便来安抚几句,不想惊扰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说臣等在此喧哗,扰了她的清净,都是臣的错。" "公主?"元墨陵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个上面,他一眼看见躲在人背后的安明公主,仿佛看见了稀世珍宝,无比慌乱地跑过来,抓住安明公主的胳膊:"白雨,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元白雨不说话,只是怯怯地盯着刘璠。 "刘贵妃!"元墨陵忽然脸色阴沉地望着刘璠:"公主就在你宫外放声哭泣,你竟然不管不顾,还阻止去哄她的乌侍卫!" "我……"刘璠没承想一瞬间罪人成了自己,忙慌乱地解释道:"臣妾没有……只是,公主哭得并不大声,臣妾在屋中……" "好一个你在屋中,是不是你在屋中,朕的妹妹就在你门外受伤,你也无一丝责任?" "臣妾……" "滚!罚你禁足两个月,抄《论语》一千遍!" "啊!皇上,臣妾……"刘璠彻底慌了。 "来人,把贵妃带下去!" 刘璠还想再辩解,元墨陵已经转过身一副没的商量的样子。刘璠还是知道些这位皇上的脾气,心知无法扭转,只得愤恨地望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跑向自己的宫里。 乌衣看得汗颜,早听说元墨陵对妹妹那是无比的好,她还当是夸张,今日一见,发现传言还不太夸张些呢!不过,幸好他紧张妹妹,不然今日不可能这么轻松脱险。那刘璠也不过是自作聪明,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属实可笑。 刘璠一走,元墨陵就紧张地看安明公主:"白雨,你有没有事?" 元白雨摇了摇头,指着吊在树上的秋千,道:"黑哥哥带我玩秋千呢!" "黑哥哥?"乌衣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元墨陵顺着元白雨的手,看到了那秋千,就皱起了眉:"如此危险的事情,怎么能去做!"他不快地望了眼乌衣,乌衣默默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元墨陵发现,那个秋千,似乎很眼熟,他走近去看,又眺望了眼远处,再看看秋千,登时瞪大了眼睛:"姓乌的!" "皇……皇上!" "你竟然拆了宫门的门板!" "那个……"乌衣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材料……皇上如果生气,臣可以把它装回去的!" "装回……"元墨陵觉得胸中一阵气郁,指着乌衣的鼻子逼过去:"你……" 乌衣吓得闭上了眼睛。 "哥哥,哥哥!"元白雨却抓住了元墨陵的衣袖:"您别生气啊,黑哥哥不是故意不叫您一起来玩的,只是您又不在,他怎么叫您一起啊。" 元墨陵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傻妹妹,竟然还以为他是生气她们不叫他玩…… "哥哥不是……" "哥哥,你也来坐坐这个秋千吧,可好玩了,白雨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哥哥要是一起来玩就更好了!" 元墨陵愣了一下,看着元白雨,眼中似有愧疚。他平日忙于公务,把妹妹置于这冷清的后宫中,妹妹如此孤单,确实是他太疏忽了。 乌衣见状忙附和道:"对呀对呀皇上,公主开心最重要了。您就别扫兴了。" 元墨陵的脸色很是难看,却碍于妹妹,不再说什么。元白雨死缠着元墨陵去荡秋千,元墨陵硬是不肯。乌衣心又有些痒痒,想作死了。 她凑近了元墨陵:"皇上,您不会……是怕了吧!" "开玩笑,朕怎么可能会怕。" 乌衣同元白雨笑嘻嘻地对望了眼,二人无比默契地拽起了元墨陵。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德胜,救朕!" 一旁的德胜笑眯眯地看着元墨陵被架上了秋千,乌衣使劲一推,秋千荡了起来,待荡回来,乌衣一跃踏上了秋千。 "起飞喽!" 元墨陵侧眼,望见阳光下乌衣的笑颜,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变得很耀眼,他有些恍惚。只见那秋千在风中荡啊,荡啊…… 元墨陵被强迫荡了好久才终于被放了下来,他愤愤地喊了两个"过分",元白雨就提了个更过分的要求。她想要时常去找乌衣玩。 元墨陵和乌衣同时震惊了。元墨陵自然是不答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吧,乌衣还是退过他妹妹婚约的人,他这么优秀的妹妹都不肯娶,简直是太气人了!只不过元白雨见他不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元墨陵最受不得妹妹哭了,磨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乌衣其实打心底里还是挺喜欢元白雨这个漂漂亮亮软糯的小丫头的,因此也是想各种各样的新奇主意陪她玩,闹得后宫是那叫一个乌烟瘴气,然后成功地被后宫众妃嫔一块儿投诉了。虽然她严重怀疑那是刘璠教唆的……不过元墨陵确实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和妹妹达成了一个一天陪元白雨,一天跟元墨陵的约定。 乌衣直叫苦,喂,你们兄妹俩真不愧是一家人,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我也是需要私人空间的好吗! 乌衣在后宫待着,难免会遇到后宫妃嫔,她也想见见这传说中的那仅有的几个妃嫔,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未曾遇见过,乌衣猜想,或许刘璠在憋着大招等她,但是她也无暇多提防了,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秋猎那日的刺客竟然抓到了! 第26章 减兵 太极殿上,一身黑衣的男子跪在殿中央,正是那个猎杀野猪的侍卫于四。乌衣站在元墨陵身边,紧皱着眉头,不时地偷瞄他两眼,头上仿佛笼着一层乌云。一旁的元墨陵正襟危坐,神色也有些微妙。 "皇上。"于四开口:"臣追查刺客的兵器,查明当日秋猎刺杀皇上的,乃是北上的一支流寇。晋国连年来大力剿匪,那支流寇本在岭南占山为王,前阵子被官府捣了贼窝,残存的流寇打算逃往白漠,途经正南山时盘缠即将用尽,正好遇到了皇上的龙辇。这些贱民无知,只当是什么达官贵人的车马,一时起了贼心,想劫些银两,才会冲撞了皇上。" "流寇?"乌衣心道,真是扯淡,当日她就在当场,倘若是求财,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发动攻击,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事后被抓的也是服毒自尽,完全符合死士的特点。想必,是右相怕查到他自己头上,随便寻了群替死鬼来平息事端。她瞥了眼不远处的于四,以这小子和右相那不清不楚的关系,绝对是这样没错了。这件事过后,于四就是立了大功,自然可以接近元墨陵,简直是一石二鸟。高,实在是高。 元墨陵显然也不是太相信,他迟疑地问:"你可真的查清楚了?" "回皇上,臣断无半点虚言。因臣是岭南人,因此才会认出这些山匪的兵器。臣前几日已去往岭南,查到了那被清缴的土匪窝,刺客的刀上有那山匪特有的印记,的确是同一拨人无疑。" 于四献上了两把血迹斑斑的刀。虽然脏了些,但是仍能看出那两把刀的做工相像,且刀柄上都烙着一条形状相同的长长的黑蛇。 乌衣瞄了一眼,哎呦,做戏做的还蛮全的嘛。 虽然细节有些经不住推敲,但毕竟是一个有头有尾的解释,元墨陵虽是将信将疑,也不好揪着此事不放,只沉声将刀放置在一边,转而瞅着于四低垂的脸:"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面生?" 于四小小的慌乱了一下,马上便道:"皇上,臣是新进的侍卫,于四。" "嗯。"元墨陵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你此次立了大功,论功该赏,朕就封你为……" "呃那个……"乌衣突然出声打断元墨陵:"皇上,臣前几日伴着公主,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元墨陵心里想道,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哦?什么?" "皇上,臣发现后宫的守卫特别地薄弱,侍卫人数远远不足这皇上身边。虽然您不常去后宫,但后宫好些个妃嫔,还有公主殿下在,您就一个人。若是都把侍卫放在身边,怕是要惹人议论吧……" 元墨陵默默地"哦"了一声,这是想提醒我把这侍卫派去守卫后宫去。他揶揄地望了乌衣一眼,这小子,莫不是怕于四抢了他的地位? 不知为何,元墨陵乐滋滋的,他整了整心情,弯了双眼睛对乌衣道:"乌侍卫莫不是想去朕的后宫?" 哈?乌衣只是想着叫于四不要升到元墨陵的身边,不曾想元墨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惊得她的眼皮跳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元墨陵。元墨陵这才反应回来自己的措辞好让人误会,忙咳了声:"朕的意思是……那什么……于四!" "在!"于四突然被点到,连忙应声。 "即日起封你为二等侍卫,去后宫侍卫处报道吧。" 于四略略皱了皱眉,不喜不怒地拱手道:"是。"他起身,深深地看了眼乌衣,便下去了。 乌衣本来就心虚,于四看过来的时候就转头躲避他的视线,这一转头,又撞上了元墨陵的眼。元墨陵显得很是慌乱,似乎是想躲,没躲得及干脆直接瞪了乌衣一眼。 乌衣:…… 于四刚走,右相后脚就踏了进来。不过,他这回总算是来说正事的了。 "皇上,近日来老臣收到边地百姓陈言,边疆的军士多次寻衅滋事,抢夺粮食和布匹,罔顾法纪,实在是可恶的很。" 乌衣撇了撇嘴,果然,说正事也是要搞事。 元墨陵也下意识地瞥了眼乌衣,这才奇怪地问:"边地的军士定期发放军饷,为何要去抢夺百姓的粮食?" "皇上有所不知,这群军士不是为了温饱,而是为了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元墨陵反问。 "是。年年的军饷足够维持将士们的生计,但是自乌将军击败白漠一役后,晋国已有许久未曾有战役,天下太平固然好,但边地的军士们无仗可打,终日无所事事,这些个兵皆是浑身匪气,便各处寻衅滋事,打发度日。" 乌衣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家伙,当真会抹黑人! "老臣以为。"刘胜朱接着说:"如今晋国太平无战,应当令兵士们解甲归田,一来保证边地百姓不受其烦扰,二来,增加青壮年劳力。" "不可!"乌衣当即反驳:"皇上,白漠狼子野心,多年对晋国虎视眈眈,边关与白漠相接,何等重要,怎么可以没有兵士守卫!" 刘胜朱冷冷道:"那就放任边地百姓为其所扰吗?" "右相大人,你真的确定,边关军士有扰民吗?"乌衣审视的眼光瞪着刘胜朱,刘胜朱面不改色:"乌侍卫,别忘了,你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国家大事没有你插嘴的份!" "够了!"元墨陵沉着张脸:"都别吵了。"他思索了片刻:"晋国的确和平已久,不需要那么多的兵士,但边关至关重要,不可一日无人守,这样,传令下去,军中凡未满二十岁,以及三十岁以上者,着他们回家,自觅生计。" "是。"右相倒是很快应下。 乌衣也不好再争,遂不再说话。但刘胜朱还有话要说:"皇上,离开边关的兵士一时也不好找活干,正好近期西原发现一处铁矿,老臣以为,不如征集一部分兵士去西原铸铁,如何?" "嗯。"元墨陵不曾多想,便道:"行,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是。"刘胜朱领了命,竟出奇地不瞪乌衣了,匆匆便下了去。 乌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她思忖着刘胜朱到底是想干嘛,却是怎么也猜不透。 "不论如何,他肯定没安好心。不行,我得防患于未然。" 乌衣直想着对策,也没顾上元墨陵,待她有了主意,太阳已是偏西了,到了该离宫的时候。 "皇上,臣先告退了。"乌衣照常准备告退。 "等会儿……"元墨陵却唤住了她。 "皇上还有何吩咐?"乌衣抬头,竟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元墨陵白玉无瑕的脸颊上,正透出两块异常的红晕,像个娇羞的大姑娘似的。 嗯?这又是整哪一出?乌衣又是震惊又是担心。 "那个……"元墨陵欲言又止,乌衣疑惑地盯着他看,元墨陵咽了口唾沫,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朕是想说……你……" "嗯?"乌衣一直等着他说完。 "你能否留在宫中……" "留在宫中?"乌衣不解:"留在宫中作甚,不是该下值了吗?" 元墨陵的神色就跟吃了十几块糕点噎住了似的,哽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不是今日……过阵子是白雨的生辰,你留在宫中同她一块儿过吧。" "公主生辰要到了?"乌衣若有所思地点头:"嗯,臣明白了,臣会陪公主殿下的。"她暗自喜道,太棒了,时机正好。 "那臣就先退下了。" 元墨陵看着乌衣的背影,张了张手,却是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他望着外面渐沉的夜色,忍不住苦笑,乌衣在他床边卧着的那晚,是他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他竟然,贪恋那安稳,期望他能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我一定是疯了,元墨陵自嘲地掩面。门外,一道黑影匆匆闪过。 第27章 公主寿辰 大早晨的,唐方海正黏在乌浔身边天南地北地扯淡,乌衣进了门来,二话不说直接将他逮了出去。 "诶诶诶,干嘛呢干嘛呢,谋杀亲朋友?小浔浔,救命,快救我!天哪,我怎么命这么苦啊,不明不白地死在我最好的朋友手里,我太惨了!"唐方海死命扒着沿廊上的柱子,声嘶力竭地哀嚎,活像只要被拉去屠宰场的猪。 乌衣睨了他一眼,点评道:"浮夸。" 唐方海身子僵了下,瞥了眼满脸"我就静静看你演"的表情的乌衣,尴尬的收回动作,站正身子理了理衣袖,不满地道:"小衣衣你真无趣。" 乌衣冷哼:"呵呵,你一天一出戏不带重样的,是个人都给你演烦了。" 唐方海尴尬的抚了抚鼻子:"那啥,咱们换个话题……你找我干嘛,这么凶,不会是发现了……"唐方海一脸惊恐地往后退。 "嗯?发现了啥?"乌衣的眼神里陡然升起一股杀气。 唐方海拼命摇头:"没什么,你继续说你自己的。" 唐方海平时老爱耍贱捣蛋,乌衣都习惯了,何况当下有更重要的事,于是她也不追究,而是掏出一沓票子,对唐方海道:"蠢胖,你熟悉京城的商铺,我想请你帮我去把城中所有的绿色烟花都买下来,记住,一定得是绿色。" "啊?"唐方海一脸不解:"这又不是过年,你买这么多烟花干嘛,还都得是绿的?" "今晚公主寿辰。"乌衣如实回答:"自然是贺寿用的,至于绿色嘛,我喜欢喽。" 唐方海额边三条黑线,佯装老者的口气长叹道:"你这孩子,喜欢啥不好,偏喜欢绿色。"他在乌衣无奈的眼神下收起了票子,忽然又哀叹道:"哎……也不知道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想起我这个朋友,哎,太悲哀了,太憋屈了,人生啊……" 乌衣忍不住怼:"你可拉倒吧,明明在你心里至交是我老哥吧。敢说你帮我不是因为老哥?" 唐方海突然整个人僵了一下,他忽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乌衣,倒是把乌衣给看懵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只一瞬,唐方海就恢复了往常的笑,仿佛刚刚的眼神只是乌衣的一个错觉。"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唐方海说着就离开了,乌衣耸耸肩,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同老哥道了别后,就往宫里去。 因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的寿辰,宫里自然是会大办一场。乌衣进的宫中,但见宫女太监们已经早早起来打扫装扮。宫道给清扫地干干净净,不见片叶。长极殿里头,设上了苏州进贡的绣帐,殿中铺满了波斯绒毯,踩在其上绵软舒服。每人的案几上面,则一溜儿摆了镂空雕刻的银色酒壶酒盏,辅以各色的瓷瓶名花点缀,华贵而不失文雅。乌衣探头瞥了两眼就忍不住地叹,土豪哥哥就是不一样! 元墨陵似乎对眼前的场景甚是满意,对着乌衣就是一顿自夸:"朕这场宴,看着还是不错的吧。你看这绣帐,可是朕两年前特意去苏州订的。还有这波斯毯,朕可是把库房里的波斯贡品全掏空了才做成的。你说白雨会满意吧。" 接着又是无端的惆怅:"唉,过了这个生辰白雨就十三了,想当年,她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娃娃,转眼就这么大了,女大不中留了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元墨陵哀怨地瞥了乌衣一眼。 乌衣无故躺枪,心下腹诽,怎么今天一个个的戏都这么多。不过她也没看多久元墨陵的戏,就被元白雨要了去。元白雨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乌衣变了几个戏法逗她,转眼日头西落,寿辰便要开始了。 本来呢,乌衣殿前侍卫这种等级,是没有资格留在宴席上的。但是既然元墨陵金口已开,也没人敢非议。元白雨本想叫乌衣坐在她的身边,但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乌衣寻了个偏远的位置坐下。反正,她也不想置于人的眼前,遭这个议论那个议论的。 这次宴会宴请了王公大臣及各自的亲眷,元墨陵和元白雨尚未落座,宾客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来了。乌衣百无聊赖地啃着瓜子,一边看来来往往谈笑晏晏的人。 待元墨陵带着公主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殿中。 那个女人穿了身异常华丽的曳地桃红色衣裙,上面以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头上挽着高高的七环髻,插着足足十几支金银发簪。衣裙固然好看,但是女子的脸真的是……太黑了!乌衣觉得她的肤色和抹了灰的自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配上桃红色颇有种乌衣穿红衣那次的风范。而且于那矮小的女子而言,头上的发髻实在是无法承受啊,看她走路,乌衣真想伸手在下面捧着,生怕会掉下来。 那女子磕磕绊绊走到元墨陵面前,勉强行了一礼:"臣妾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嗯?这个声音略熟悉啊。乌衣暗暗吃了一惊,这不是刘璠的声音吗?她吃惊地看着那女子,这人是,当日她只当是被灰土蒙了脸,没想到的肤色竟然真的……等会儿,这不是重点,她不是被罚禁足了吗,怎么会…… 乌衣看了眼元墨陵,只见后者似乎早就料到了,异常淡定地"嗯"了一声,允她坐在下首。明显很不乐意,她一直盯着皇上身边的位置,但元墨陵就是不理她,她无法,只得坐到了元墨陵稍下的案几上。 乌衣细细想来,也就捋明白了。好歹刘璠是贵妃,那日因为未理会公主就罚她禁足,确实不应该是君王之举。今日是大宴,元墨陵未设后位,那后宫最大的就是贵妃,倘若贵妃不在席上,少不得要被议论一番,若说出去受罚的事,不雅不说,指不定还会惹来右相的诘问。倒不如在外人面前假装什么都没有。 只是,乌衣苦笑,这么做对元墨陵百利而无一害,于她,却是难熬了。她本来就不该在这宴上,肯定又要借题发挥了。 这么想着,乌衣尽量把自己隐在人堆后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她的举动落在元墨陵的眼里,很像是生着极大的气而来回摆动身子。 元墨陵瞥了眼刘璠,心道,不会是因为朕把她放出来,还置于高位,所以他不高兴了吧。这样想着,元墨陵心里面跟蘸了糖水似的,丝丝渗着甜,他故意叫了声:"贵妃。"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 刘璠一时没反应过来,待触到元墨陵肯定的眼神,她当即大喜过望,喜滋滋地一屁股坐到了元墨陵旁边,还一直往元墨陵身上挤。 元墨陵克制着厌恶,佯装高兴地半揽着的肩膀。这下,乌衣扭得更强烈了。 元墨陵当下美滋滋的,甚至多喝了两口酒。他哪里知道,乌衣是担心坐得更高了,会更容易看见她! 刘璠平素不知受了元墨陵多少冷脸,今日元墨陵竟然如此热情,让她直觉得轻飘飘的,仿佛坠入了云里雾里。她得意瞥了一眼人群后的那抹白色,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娇滴滴的对元墨陵道: "皇上,臣妾听说,公主近日来颇喜爱皇上的一位贴身侍卫,甚至破例允其在这皇家的宴席上。臣妾冒昧,想见一见这位承蒙皇上和公主恩典的侍卫,究竟是什么样的。" 乌衣撇了撇嘴,有什么好见的,你不是早见过了吗! 元墨陵也是稍稍皱了皱眉,但是厌烦之色终究不敢表露地太明显,他平淡地答道:"不过一个侍卫而已,有什么好见的。" 刘璠却是接着道:"那不知这位侍卫给公主准备了什么寿礼?他平日承蒙皇上和公主的照拂,自然应当备份厚礼才是。" 元墨陵这下是彻底拧了眉,乌衣早就私下送过了寿礼,此次宴会她不过是受恩留下的,没有人注意,自然不必准备什么上台面的礼物,可是被这么单独一拎出来,仿佛就变了味,格外严重了起来。 "黑哥哥给我送过礼物了。"元白雨突然怯怯地出声:"他送的大龙纸鸢我可喜欢了。" 刘璠笑了:"公主,您对那侍卫如此之好,他就送您一个纸鸢?这也未免太寒酸了吧,说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白眼狼呢。" 席上的众人都知道这个侍卫是谁,又和右相家有什么样的渊源,因此,皆是闷声坐着,打算看好戏。 元墨陵望着人堆后默不作声的乌衣,不悦的道:"贵妃,注意你的言辞!" "可是皇上……"刘璠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眼里瞬间挂起了泪水:"臣妾说的是实话啊,这朝中,谁人不知左相狂妄自大,从不将圣恩放在眼里……" "贵妃!" "皇上。"偏僻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嘶哑而平静的声音。 众人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乌衣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拱手道:"臣献给公主的寿礼将至,臣恳请皇上和公主移驾,赏脸一观。" 第28章 青莲烟火 刘璠略略皱眉,旋即呵斥道:"大胆,皇上和公主何等尊贵的身躯,岂能为你屈尊移驾!" 元墨陵却是心下好奇,这小子当真备了寿礼?他不耐地推开了刘璠,起身道:"朕偏就想看看,乌侍卫到底备了份什么样的礼。不过……"他望着乌衣笑道:"若是乌侍卫叫公主失望,那朕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乌衣忙拱手:"臣不敢。" 元墨陵看也不看刘璠一眼,走到元白雨的身边,拉过妹妹,对乌衣道:"乌侍卫,带路吧。"便随着乌衣出了殿外。皇上都走了,殿中的一干人等自是不敢停留,纷纷都出了去。偌大的殿宇仅剩了刘璠一人。 刘璠气得差点昏厥,却还是忍着火气,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那小子究竟能耍什么把戏。 此时已是星夜,天色清朗,繁星闪烁在夜幕里。众人站在殿前,凉风吹过来,年纪大些的官员都冷得一个哆嗦。 "我说乌侍卫,您说的寿礼呢?莫非是让我们干站在这里数星星吧。这个老臣三岁的时候就数吐了。" 众人爆发一阵哄笑。乌衣却只看着天空不说话。 元墨陵皱着眉回头瞪了一眼,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元墨陵这才转过头来,他望见星光里,乌衣那瘦削的身板,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他似的。他忍不住悄悄地向前挪了几步,同乌衣比肩站着。四周很是静谧,这令元墨陵想起了在崖下同乌衣待的那几日,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乌衣一人,再看不见其他。 他望着乌衣的侧颜,微微张唇:"你……" 只听"咻"的一声破空声划过夜空,身后猛然响起爆炸的巨响。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但见殿宇上空的夜幕里,绽开了一朵炫目的烟花。 刘璠刚刚走出殿,就被这巨响吓得差点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她好不容易稳住摇摇欲坠的发髻,巨响一声连着一声响起来。天空中也随之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那烟花变幻无端,一会儿是丛红火树,一会儿又是银水滴。散开的烟火,融在漫天星河中,过了会儿这才黯然掉落,划成了一道道流星。 紧接着,烟花突然变成了一致的绿色,天空中一朵接一朵青色的莲花同时绽放,星幕俨然化作了一汪涟漪点点的池塘,不时盛放着夏夜的旖旎。 这漫天青莲的景象倒是不怎么常见,众人一时间颇觉得新奇。元白雨耐不住性子,兴奋地跳着拍起手来。元墨陵饶有兴味地望着绿色的莲花烟火,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刘璠恨得牙关紧咬,掐着嗓子不屑地道:"切,烟火年年除夕都放,有什么稀奇的。" 周围没一个人理她,刘璠跟噎了团面团似的,脸气得通红。她无地发泄,只好愤愤地瞪向乌衣, 后者根本没注意到她,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青莲烟火,好像在数放了几朵。 没一会儿,她神情微变,突然朝前面手舞足蹈的元白雨冲去,她轻松地抱起元白雨,顺着长极殿外突然出现的软梯,敏捷地爬上了殿顶。 众人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元墨陵心中一凛,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乌侍卫,你做什么!" 乌衣却是在房顶上坐了下去,与此同时,一声贯耳的轰响传来,片刻的宁静之后,天空中骤然一片绿色,好似千朵青莲一夜间同时绽放。站在高高的长极殿顶,一身浅粉雨花裙的元白雨置于夜色青荷之间,落在下面的人眼里,宛若一朵娇嫩初莲,含苞欲放,楚楚动人。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 唯一没怔得发呆的人,就只有元白雨了。同其他人不一样,站在全城最高的长极殿的殿顶,她俯瞰着万家灯火,感受着高处微寒的夜风,起初是害怕,害怕过了就成了新奇。站在这高处,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鸟儿,随时展开翅膀,往前一跃,就能随风飞出去!元白雨可不光只是这么想着,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只不过,她无法飞起来,而是只能往下坠罢了。 于是当乌衣悠哉闲哉地晃荡着脚望着漫天青莲的时候,身后的众大臣间传来极度惊恐的喊声。她回头看去,元白雨已经跟一只粉色的蝴蝶似的往下面掉下去了。 "公主!"她当即拽住垂在墙上的软梯,跳了下去。 元墨陵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冲着二人奔了过去。 众大臣又是极度惊恐地喊:"皇上!" 乌衣抱住半空中的元白雨,抓着软梯的手一下收紧,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右手快要脱臼了,疼 得她闷哼了一声,但她愣是死死地撑着,软梯在空中来回晃荡着,她觉得自己的手一点点地松落。 "公主,快抓着绳子!"她忙对元白雨喊。元白雨吓得眼泪掉个不停,哪里反应得过来。乌衣心一横,将她往软梯上一压,迫使她站上软梯,抓稳绳索边,与此同时,她自己再无法支撑了。 "啊!"乌衣咬着牙,闭上了眼睛,等着承受坠地的钻心疼痛。但是,想象中的疼却没有到来,相反,而是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乌衣惊诧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墨瞳,那眼里本是充满了担心忧虑,片刻后,那担忧便舒展开,转而化作了满满的温柔,好像守护住了自己的一样至宝。 乌衣一时间愣住了。 "皇上!"德胜担忧的声音传来,乌衣蓦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被元墨陵抱着。好在元墨陵也反应了回来,猛地一撒手,多亏乌衣及时站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德胜意味深长地望了二人,道:"陛下,还是先将公主殿下救下来吧。" "对了,白雨!"元墨陵这才想起来,忙吩咐侍卫去将元白雨救了下来,焦急的去看她:"白雨,你如何,有没有伤到哪里?" 元白雨捂着脚脖子,泪如雨下:"哥哥……脚……脚疼!" "宣太医,快宣太医!" 一场喧动后,太医表示公主只是扭伤了脚,并无大碍,元墨陵放下了心,这场寿辰才有惊无险地收了尾。 众人散去之后,元墨陵将妹妹哄睡下,出了门外,却见乌衣捂着右胳膊僵硬地抬着。 "你手怎么了?" 乌衣摇了摇头:"没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胳膊脱臼了,但想想,还是不说算了。 元墨陵稍稍皱眉,对一旁收拾药箱的御医道:"给他诊治一下。" "是。"御医上来就要把脉。 "别别别!"乌衣连忙往后缩:"只是脱臼,接回去就好了。" 御医遂给她接胳膊,乌衣甩了甩手,元墨陵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手破了?" 乌衣无所谓地笑了笑:"许是方才被软梯的绳索磨的,不碍事。" 元墨陵却很是严肃,向御医要了药酒,便坐在院中的凳子上亲自要给乌衣擦。乌衣吓得不轻,忙想收回手:"皇上……" "别动!"元墨陵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兀自给她上了药:"这里不比你在军中,多小心着点。" 乌衣只觉得元墨陵怪怪的,也不敢多说话,只"嗯嗯"应了两声。 这时,刘璠故作娇嫩的声音传来:"皇上。" 元墨陵厌恶地望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皇上,臣妾是担心公主殿下啊。毕竟,差点害了公主殿下的罪魁祸首,可还没得到惩治呢。" 乌衣无奈地撇嘴,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呐…… "罪魁祸首?"元墨陵冷哼:"我看罪魁祸首是你。是谁非要看乌侍卫的寿礼的?" 刘璠哽了下:"臣妾……可……若不是那黑小子出这种馊主意,公主也不会……" "够了。"元墨陵厌烦地摆手:"乌侍卫本是一番好意,寿礼也不曾让人失望。公主坠下时,乌侍卫豁出性命才救下公主,已是将功补过。若还要惩治……"他突然幽幽地看了眼乌衣,乌衣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元墨陵道:"那便惩治乌侍卫留在宫中照顾公主直至痊愈为止!" 乌衣:……你够牛! 第29章 黏人床的皇上 乌衣坐在铺着毛毡软绵绵暖烘烘的床沿上,忍不住思考人生。 虽然看到搞事不成还被元墨陵扔出去的刘璠她表示很开心,但为什么要以她被留在宫里为代价啊!而且还是睡在元墨陵寝殿的偏殿?元墨陵脑子是抽了吗! "怎么还不去沐浴?"刚想着,元墨陵就出现在她身边,吓了她一跳。 元墨陵此时应该是刚沐浴过,围了件雪白的里衣,两条腿在衣摆下忽隐忽现的,乌衣尴尬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臣平日里粗糙惯了,不习惯沐浴。" 在宫里洗澡?她敢吗她! 元墨陵微微皱了皱眉,乌衣心道,像元墨陵这类打小尊贵的人肯定是有些洁癖的,他等下嫌她污了宫里的床铺又搞个惩罚怎么办,就这家伙的脑回路……这样想着,乌衣讪讪地笑着往外走:"那……臣去洗个脚好了……" 元墨陵淡淡地"嗯"了一声。 乌衣在外边打了水洗了个脚,挽着裤腿回来一看,元墨陵还待在偏殿,并且让人震惊的是,他直接坐到了偏殿的床上,她一进来,元墨陵就抬头看她,似乎是在等她…… 乌衣身子一抖,赶忙克制住了这种想法,扯着笑提醒元墨陵:"陛下,夜深了……" "嗯。"元墨陵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仍然一动不动。 乌衣见状,继续提醒:"您该就寝了……" 元墨陵还是岿然不动,乌衣忍不住了:"陛下,请您起来,移步您的龙床就寝好吗?" "朕忽然觉得……"元墨陵高昂着头,瞥了一眼乌衣的床,很勉为其难的道:"偏殿的绒毯更舒服些。" "啊?"这元墨陵真是喜怒无常……乌衣道:"那,要不您睡这儿,臣跟德公公说一声,去别的地方睡。" "不用!" 乌衣被他一声吼吓了一跳,惊奇地看向他。 元墨陵哽了半天,道:"你是朕的贴身侍卫,应当贴身保护朕,不准去别处!" 乌衣一张脸瞬间成了苦瓜:"皇上您到底干嘛呀……" 元墨陵理直气壮地叉腰:"今日寝殿的太监疏忽,忘了暖朕的床,朕想着两个人暖和些,不如……" "皇上。"里边走出来一个太监:"床已暖好,皇上可以就寝了。" 元墨陵:…… 空气有些尴尬,元墨陵回头瞪了一眼那小太监,那小太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皇上,请吧。"乌衣对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元墨陵只好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回了主殿。 乌衣叹了口气,铺好被子,和衣躺了进去。 元墨陵怕黑,殿里会整夜点着烛火,因为太亮了,乌衣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元墨陵肯定跟家里说了她在宫里过夜,最近元墨陵对他们乌家态度大有好转,爹娘不会太担心她。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万一……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话说回来,讯号到底有没有发成功……哎好烦! 乌衣翻了个身,一眼瞅见站在床边的元墨陵,那一瞬间的惊吓不亚于见了鬼:"皇上!你怎么,怎么悄无声息的!" "朕睡不着,起来找你说说话。你怎的穿着衣服睡觉?"元墨陵很自然地在床沿上坐下。 "臣习惯和衣睡,在军中的时候就是如此。"乌衣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才刚躺下,您就知道睡不着了? 当然,她不敢这么说出来,只能带着笑抱着被子下床:"那臣去搬张凳子来。" "不必。"元墨陵站起身想去阻止她:"朕就坐一会儿。"他起身时脚踩到了乌衣怀中被子的一角,那被子就跟泥鳅似的从乌衣手里滑走,掉落在地。 "呀!"乌衣急忙弯腰去捡被子,恰好此时元墨陵朝她的背影走了几步,正好撞在了她身上。 乌衣只觉得腰上抵了个东西,硬邦邦的,她登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回头看了一眼。 "喂!"乌衣捡起地上的被子回身就扔到元墨陵的头上。 元墨陵一时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慌忙去拉乌衣:"朕,朕不是故意的!"这时,一条被子蒙头,他眼前一黑看不见了,忙抓住乌衣的胳膊就往回拽。 乌衣正想快步走出去,被元墨陵重重地往回一拽,摔在他身上,又把他推到了,两人"咚"地埋在了床上的毛毡里。 乌衣心急,想起身,元墨陵也心急,想拿开被子。床上一片混乱,结果,元墨陵不仅没从被子里解放出来,反而将乌衣也卷了进来。乌衣着急下,鼻子一不小心被元墨陵的手臂狠狠撞了下,痛得她眼冒金星。 "停停停!"乌衣按住元墨陵的双手,两人终于平静了下来。这个姿势很是暧昧,乌衣被裹在被子里,不得不跟元墨陵紧紧贴在一起,元墨陵感受到紧贴的身躯,喉咙嗡动了两下,朝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微微扬起头。 乌衣一个翻身,挣开了被子,起了来。 近在咫尺的热度瞬间消失,元墨陵有些失落。 这时,只听乌衣惊叫了一声:"糟了!" 元墨陵起身,只见乌衣按着鼻孔,她身下的床单上,染了一片红色。 "太医……快叫太医!" "叫什么太医啊!"乌衣将慌乱的元墨陵拉回来:"就是撞破了鼻子,流了点血而已,等会儿就没事了。" "可是……" "大半夜的,人太医都睡了,别麻烦他跑一趟。" 元墨陵心知这确实只是撞破了鼻子,太医来了也没什么用,于是也不去叫太医,只是帮乌衣按着鼻子。两人刚刚经过一番"恶战",此时气都有些不顺,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脸色均是潮红的。 二人互相望着对方,都觉得空气有些异样。 乌衣往后退,躲开了元墨陵的手,垂首道:"陛下,臣已经没事了,天色已晚,请皇上早点回去休息。" 元墨陵手堪堪停在空中,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头别向一边:"知道了,你也早点睡。"说完,他宛若没事人一样,走进了主殿。 乌衣瞬间松了口气,瘫倒在床上,嘴里嘟哝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元墨陵冷着张脸站在自己的床前,却不去躺下,而是皱眉朝大殿门口道:"德胜什么时候也喜欢干偷听的事了?" 德胜面色如常地进了殿内:"陛下。" "这几日你都在偷看,可是觉得过瘾?"元墨陵头一回对德胜如此冷着脸说话。 "陛下。"德胜恭敬地道:"老奴服侍了陛下十几年,陛下不必怀疑老奴的忠心。" 元墨陵面色缓了缓,却还是不满地道:"那你为何老是偷着探听朕,怎么也不像是正经的样儿。" "陛下,老奴只想问陛下一句。"德胜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开口:"您……是否喜欢乌侍卫?" 元墨陵心里"咯噔"一声,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怎……怎么可能。朕是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德胜不说话,只是抬头盯着元墨陵,元墨陵只觉得自己越说越没底气,他慌忙看向一边:"朕说不是就不是,如此荒唐的事,你从今以后切莫再提。朕要就寝了,你早些回去吧。" 身后沉默了一阵,接着,响起了一声德胜苍老的叹息:"陛下,老奴喜爱乌侍卫,是因他聪慧不拘,总能讨人欢喜,所以希望他能与皇上和平同处,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辅佐皇上,想来皇上也只是如此的心思。望皇上克己复礼,分寸有当,莫不要让乌侍卫,成了坏陛下前程的妖孽。老奴告辞。" 门轻轻掩上,元墨陵累极了似的,歪倒在床上。摇曳的烛火中,他呢喃着:"不可能,这太荒唐了,绝不可能……" 第二日,乌衣早早的起了来,竟然发现元墨陵已经起来去了太极殿,不一会儿,几个宫女过来,收拾了她的被褥,说是元墨陵嘱咐下来,让乌衣不必在他这儿,这几日照顾元白雨就行。 "好说好说。"乌衣也怕见元墨陵尴尬,巴不得这样,只是……"劳烦各位,能不能给我换床被褥。"乌衣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几个宫女惊诧地看到乌衣凌乱的被子以及其上的血迹,皆是意味深长地互相望着,心照不宣地给她换了床被子。 乌衣对男女之事所知不多,更不要说"男男之事",于是也没多在意宫女的神情,直接去了元白雨宫中。 元白雨真是个坐不住的主,躺了没几天就又拖着条病腿到处溜达。这溜达吧,就容易撞见其他爱溜达的人,譬如刘璠。 这日,他领着元白雨在御花园,迎头就瞅见刘璠从那边过来。 "喂,姓乌的!"乌衣远远抱了个拳,拉着元白雨就跑。这两天她悟出一个真理,遇见这种女人,千万别讲理,能逃就逃! 拐了老半天好容易把刘璠甩下,乌衣还没喘口气,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咦?"元白雨听到鸟叫声耳朵便竖了起来,她奇怪地自言自语:"不是入秋了,怎的还有布谷鸟?" 乌衣眼珠一转,蹲下身笑道:"说不定,是被它家里人抛弃了。如果真是被抛弃的,它根本活不了几天,公主,不如这样,我们分头去找,把它找出来,照顾它过这个冬天好不好?" "好啊好啊!"元白雨兴奋地直拍手。 "你去那边看看。"元白雨顺着乌衣指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顺便带走了一堆环绕她的侍卫。 乌衣四下看看,见无人,遂拐进了一个角落,对暗处道:"这里没有人,出来吧。" 第30章 突然落水 墙角的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黑衣人,站在她身后,默然不语。 乌衣回过身,微微皱眉:"可有被人发现?" 那人回答:"没有,我一路都很小心。"说着,黑衣人取下头上的斗笠,竟是长风。 乌衣松了口气:"那便好。" 长风却是眉头紧锁:"出了何事,将军竟用青烟火唤我入城?"当年乌衣组建乌家军时,曾以青色烟火为召集号令。因此长风在城外见漫天青色烟花,便知乌衣必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才会在此时召他,于是他便偷偷溜进了城中。 乌衣果然眉心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思索了片刻,对长风道:"过完年,你就带着兄弟们,回狼城。" 长风一愣:"为何?" "刘胜朱主张边关削兵。"乌衣皱着眉解释:"虽说白漠近来确实安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将军的意思是……" 乌衣摸摸下巴:"总之,老子就是看那刘胜朱一副猥琐样不爽。" 长风:"……" "另外……"乌衣忙不迭补充:"派一队机灵的小子去马市铁市盯着,发现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明白。"二人又谈了片刻,长风便戴上斗笠离开了。 乌衣长吁了口气,蓦地想起被她支走的公主,遂急急忙忙地去找公主。然而她在这边找不到,长风却是给撞了个正着。 话说长风戴了个斗笠,隐在偏僻的林子里疾行,忽听头顶上的树叶一阵簌簌作响。他心下一凛,刚要拔剑,一个东西直直地坠落下来。长风下意识去接,掉下来的不是什么暗器冷箭,却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那姑娘瞪了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长风,长风愣住了,也定定地看着她,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小姑娘突然指了他的鼻子,糯糯的叫了声:"布谷!" 长风:"……" 他左右望了望,不见有其他人,于是他默默地放下那小姑娘,就继续赶路。反正一个小宫女,料她也不敢多说。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宫女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居然追了上来,紧紧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长风无奈,转身朝小姑娘呲牙凶狠地吼了一声,果然把小姑娘吓到了。趁着小姑娘吓愣神的功夫,长风骤然发足狂奔,一路远远地将她甩出了老远。 "呵,小丫头。"长风轻声念道。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脑海中,长风倏然一震,闷头迅疾地往城外跑去。 且说元白雨呆了会,就发现眼前人不见了,嘴巴一撇,"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在林子边乱找。恍惚里,背上被一道力量猛推,元白雨始料不及,往前跌去。 "救命啊!"一道求救声传进乌衣耳中。 乌衣当即心中一惊:"不好,公主!"她当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林子边的湖面上,一抹粉红色挣扎在水面上。乌衣瞥见林子里闪过一个大红色的影子,她正要赶上去,却见湖中的元白雨似乎失了力气,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也顾不得那个身影了,当即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抱着元白雨就往岸边游。 还在元白雨轻巧,乌衣费了点劲,还是安全地将她拖上了岸。 "公主,你醒醒!"她顾不上喘口气,忙去拍怀中的元白雨。元白雨湿漉漉的小脸苍白,双目紧闭,任是乌衣怎么拍都无动于衷。 乌衣心下又惊又急,正思索着该怎么把水逼出来,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呼唤声:"公主!公主!" 想必是宫人们听到了元白雨的求救,正在往这儿赶。乌衣蓦地好像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果然,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把胸前的轮廓透露的一清二楚。 糟了,自己这个样子,绝不能被别人看见!乌衣低头看了眼人事不醒的元白雨,略一思索,宫人们不出片刻就会到此地,他们断不会放任昏迷的公主殿下出事,无需她担忧。想到此,乌衣忙将元白雨放在地上,毅然朝林子深处跑去。 呼唤声越来越靠近湖边,乌衣跑得飞快,也不知道往哪儿跑,只听得耳边的风簌簌作响。直跑到没力气了,她才抱了棵大树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人声已经被甩在身后很远,乌衣心里估摸着,这会儿宫人们应该已经发现元白雨了吧,等通知了元墨陵,发现她不在,肯定得满皇宫来找。可是……乌衣看了眼自己的身上,不由苦笑,这衣服得干恐怕得等到明天,还是想办法赶紧弄件干衣裳吧。 她朝周围看去,四面都是大树,虽不及她坠崖落下的那个山林,但树木却是浓密的很。 乌衣稍稍歇了口气,就去找出去的路。本以为皇宫里的林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很快就会转出去的,结果,一个时辰后,她腿肚子微微打颤着腹诽:我勒个乖乖,你要不要这么欺负我! 这地方偏僻,她以前从未来过,没想到居然这么大!皇宫里边整一个这么大的林子,是要搞什么!没事来打个猎,星空下谈谈诗词歌赋跟人生理想? 乌衣走得晕头转向快吐血了,眼前的树木突然有了变化。她似乎是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种满了大片的竹子。乌衣摸了摸下巴,望着竹林,想起了唐方海常给她讲的话本。按那些话本的套路,这时候应该会有一阵琴声从竹林里传来,然后她循声而去,就会遇见一个不世出的武林高手。她只要使个苦肉计,拜此人为师,便可获得一套绝世武功,成为一代武林霸主…… 这个念头刚出现,一阵琴声就传入她的耳中。 不是吧。乌衣震惊,真有高人? 她侧耳细听,这琴声却不是出自竹林里头,而是在山坡那头。乌衣循着琴声找去,越过山坡,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山坡下面,开辟了一块平地。平地上盖了一间简朴的草舍。 高人!乌衣兴奋地跳下山坡,忽然又想到,不对啊,高人不应该都隐居在山野里吗,在皇宫里的高人,怎么想都有些奇怪。于是乎她改变了原来的计划,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草舍,打算看看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好奇心已经占据了乌衣的一切,她略猥琐地趴在窗上,完全不想顾及其他。 还没等她看到,忽然耳边"咯!"一声,乌衣吓了一跳,往边上一看,一只公鸡扬着对翅膀,充满敌意地瞪着她。 原来就是只鸡啊,乌衣懒得理那鸡,转头欲继续偷看。突然,她感觉到脑后一阵疾风向她袭来,乌衣还没来得及躲,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31章 皇后娘娘 好疼……乌衣猛地睁开眼,头疼得好像快要裂开来,乌衣忍不住抬手捂上额头,摸到了脑袋上缠的一层纱布。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张简陋的床上。记忆慢慢回涌,她看了眼周围,自己应该是在被打昏前看到的草舍里。 "你醒了?"乌衣看向门口,一个穿着灰布麻衣,面庞素净清丽的女子走进来。她臂弯上挂着一个草篮子,裤脚上沾着星星泥点,看着极像是个刚干完活的农家女。 "你……"乌衣吃惊地望着她,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忙去捂胸前。这一捂,她才发现,原先穿的湿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麻衣。 那进来的女子"嗤"地笑了,将草篮子放在一边,缓缓地走过来,坐到床边道:"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换了,我这里没有什么锦绣罗缎,希望你别嫌弃。若是缺缠胸的绑带,我这里有的是纱布,你可以拿去用。" 乌衣五味杂陈地看着女子,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 那女子看着她的表情,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吃惊,你要女扮男装?" 乌衣机械的点点头。 女子淡然地道:"你自有你的苦衷,只是,这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又何必深究。" 乌衣动了动嘴巴:"那你干嘛打我?" 女子怔了怔,脸上飞上两道红晕:"你突然出现,还趴在窗前鬼鬼祟祟,我还当是宫里的贼人,一时害怕就……" "也是我不对。"乌衣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都怪唐方海那家伙老给我讲各种话本,我还当这草舍里住了什么绝世高人呢……" 二人对着干笑一阵,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乌衣忙转移话题道:"那个,我叫乌衣,你叫什么?" "素儿。"女子恬静地笑道:"林素儿。" "素儿……这个名字真好听。"乌衣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名字……怎么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乌衣……你莫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乌大将军?"林素儿却是抢先忆起了她的身份。 "啊,嗯……"被林素儿夸作"赫赫有名",乌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林素儿奇怪地问:"你不应该在边关吗?为什么到宫里来?" 这话倒是把乌衣问得一愣:"你……不知道吗?" 林素儿也是一愣:"知道……什么?" 乌衣心道,她在这草舍中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自己被贬时日不算久,她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乌衣苦笑了下,讲了自己拒绝娶公主被贬为侍卫的事以及今天一天的悲惨经历。 林素儿望着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中满是同情。 乌衣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没事啦,你要是真觉着我可怜……就给我点吃的吧,说真的我现在快饿死了。你听,肚子都叫了。"说真的,对她而言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吃重要。 "……"林素儿忍不住笑了:"好。正好,也是时候做晚饭了。"她起身往门外走:"你等等,我先去摘点菜。" "你还自己种菜?"乌衣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挽起裤脚种菜的样子,不由好奇地跟了上去。令她没想到的是,草舍边的空地上不仅种了各种瓜果蔬菜,还种了不少草药。乌衣蹲在边上瞅,大半都不认识。 "你还懂药理?" "我祖上世代从医,我跟着父亲,也学了些皮毛。" 乌衣咋舌:"种这么多东西,很辛苦吧。" "还好,偶尔小槐她们会来帮我,倒不是那么累。" "小槐?" "是啊,我的宫……宫中的朋友。"素儿不自然地笑笑,揣起篮子:"走吧,我们回去做饭。" 乌衣疑惑地歪了歪头,也不多想,便跟着回了草舍。素儿摆好了桌椅,做了几道菜端上来。不得不说,素儿做饭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乌衣狼吞虎咽,把今儿一天的倒霉事都抛到脑后了。 "素儿,你真厉害。"乌衣满口饭菜,含糊不清地道:"你会的这么多,长得又好看,肯定有人排着队要娶你。为什么要住在这密林里来。"而且还是皇宫里的林子。 素儿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垂下头凄冷地笑。 乌衣放下碗筷,严肃地望着林素儿:"两年前,我还在边关的时候,曾听皇上大婚的消息。据说,皇后的父亲是当时太医院林神医,可我入宫以来,所见妃嫔甚多,却不见这位传说中的皇后的身影,你……" 乌衣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一阵躁动,依稀听到有人在喊:"皇上说了,今日要是找不到乌侍卫,就提你们的头去见!" "糟了!"乌衣低低地骂了声,看了眼无比坦荡的胸脯,下意识就想逃。 林素儿骤然抓住她的手:"别怕,你在这儿别动。"她的眼中有一种与外貌不符的冷静,乌衣不自觉地选择相信她。林素儿缓缓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什么事?"乌衣在屋里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是林素儿在问询问侍卫。 "回皇后娘娘。"乌衣心里"哦"一声,果然是!那边侍卫回道:"公主落水,公主身边的御前侍卫乌大人不见了,皇上命我等来找。" "找便找,来我屋前做甚?"林素儿口气里皆是不满。 "这……因为公主是在林子外的湖边落水的,所以……" 林素儿立刻驳道:"那与我何干?你不知道这片林子是皇上钦定,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足的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天色晚了,我要休息,让你的人赶紧撤了!" 那侍卫似乎很是为难:"皇后娘娘,臣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通融一下。按理说您的宅子也应当由臣等搜……" "你是在质疑本宫?"林素儿音调瞬间高了一度,连称呼也从"我"变成了"本宫"。乌衣暗道,果然是当过皇后的人,耍威的本事那叫一个杠杠的。 那侍卫显然也是被震住了,但是,作为侍卫的责任感在督促着他克服恐惧:"对不起,皇后娘娘,臣等得罪了。" "喂,你干什么?" 听着侍卫大步靠近的脚步声,乌衣的呼吸也逐渐急促,她急迫地往周围看,想找一处能藏身的地方。 门马上就要被推开了,乌衣一咬牙,往床底下钻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一阵"咯咯"的鸡叫。 那只大公鸡?乌衣想象到大公鸡扬着翅膀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的脑袋又疼了。 "不许动本宫的鸡!"林素儿气冲冲地拦在门前:"这鸡若是少了一根毛,本宫要你陪葬!" 乌衣花了好大的劲才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皇后娘娘……您别……" "滚!"林素儿简直是河东狮吼,毕竟是有皇后的名头在,那群人怎么也不敢真对她怎样,何况失踪的是侍卫,又不是什么刺客,危险指数比较低,他们也不再多纠缠,纷纷离去了。 林素儿进门的时候,乌衣还趴在床腿边上笑,想想一堆侍卫被一只鸡赶退,她就忍不住地乐。 经此一闹,她是再待不下去了,估计再不出现,元墨陵得把整个皇宫翻上天去。幸好林素儿已经把她的湿衣服都烘干了,因此她缠了胸,穿上衣服,要了点锅灰抹了脸,打算离开。 "多谢素儿仗义相救,乌衣没齿难忘,将来素儿若有危难,乌衣必定出手相助。"乌衣整整衣衫,站了起来。 林素儿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万事小心。" 乌衣走了几步,蓦地回过头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虽然不知道素儿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您已成为皇后,乌衣认为,您还是得担起后宫的责任,莫不要让这后宫置于蛇蝎心肠之人的掌控中,殃及朝政。" 接着,她便往树林里走去,只是,她没有听到背后一句像风一样轻的话:"你不懂,但是如果是因为你……" 第32章 赶走于四 乌衣借着火光,倒是顺利地走出了林子,她站在湖边上,忽然犯起了难。现在回去吧,跟元墨陵说不清,所以最好的方法恐怕是…… 乌衣打定了主意,把头上的纱布解开,露出后脑勺的伤口,接着估摸了下侍卫队会经过的地方,往路边一躺,装死。 她清楚地听得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接着就是一声惊呼:"发现乌侍卫了!"然后有个侍卫拍了拍她的肩膀:"乌侍卫?没死吧?" 乌衣默默地吐槽了句:鬼才死了!一面亮出她精湛的演技,装作晕倒被叫醒的样子睁开眼:"怎么了?" 一众侍卫纷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活的,脑袋就能保住了。 "别废话了,快带人去回皇上吧。" 乌衣还没演完,就被强行架着往元墨陵的寝殿去。嗯?乌衣郁闷,按正常的套路你们不应该先送我去包扎一下的吗? 但事实是,她就这样被直接拖到了元墨陵的面前。 元墨陵的寝殿热闹的很,宫女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围在床边,元白雨裹了几层被子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元墨陵则在寝殿里走来走去,原本赏心悦目的脸上挂着一块愁云,不知道是在担心元白雨还是在担心别的什么。 "皇上!"一个侍卫高兴地冲进来:"找到乌侍卫了!" 元墨陵看向来人,眼睛不由一亮,接着看到生无可恋的被拖进来的乌衣,他当即奔了过去。 乌衣还在想见到了元墨陵该说啥,一转眼元墨陵已经跑到了面前,她不由愣了一下。 "皇上……"元墨陵张开双臂,冷不丁将乌衣箍进了怀中。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最呆的是乌衣,元墨陵越抱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放……放开我,我……我不行了。" 元墨陵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了乌衣。乌衣大口吸气,二人望着对方,均是说不出话来。 愣了许久,元墨陵蓦地转身,远离了乌衣一段距离。他似乎是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声色俱厉地对乌衣大喊:"乌侍卫,可知今日之事你该当何罪!" 乌衣一脸懵,没毛病吧,刚还那么关心我的样子,三秒不到就翻脸,男人真是善变。 "乌衣……不知所犯何事,还请皇上道明。" 元墨陵背过手:"公主落水之时,你在何处?" 乌衣眼皮一跳,假装吃惊的样子看向他,又看向元白雨,接着担忧地冲到床边:"公主,你怎么会搞成这样,有没有事啊,啊?"虽然吃惊是装的,但她确实还是很担心元白雨,毕竟当时把她拉出水面的时候,她已经人事不醒了。所以,当元白雨摇了摇苍白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时,乌衣的的确确松了口气。 元墨陵在旁仔细地观察到乌衣的表情变化,看不出任何破绽,他心中的怀疑顿时打消了一大半。 他缓步走到乌衣面前。乌衣看见他,吓得赶忙跪下。 "臣看顾不力,望皇上责罚。" "皇上,乌侍卫根本不是看顾不力!"一个低沉的声音猛然插进来。乌衣抬了眼去瞧,竟是于四! 只见于四跪下来拱手道:"因为推公主下水的人,就是乌侍卫!" 闻言,乌衣忍不住挑了挑眉,而元墨陵则是深深皱起眉头。当他听说妹妹落水昏迷,赶过来的时候,只有于四在旁。于四说,是他救了白雨,而且他清楚地看见,乌衣将公主推下了水。 元墨陵难以相信,便派人找乌衣,可随后,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乌衣的踪影。因此,元墨陵又是愤怒,又是惧怕。怒的是乌衣竟然真有谋害白雨的嫌疑,那就证明,他从前为他做的都是伪装,怕的是,万一真是他干的,自己该怎么办…… 可等了许久还找不到乌衣,他满脑子只有担忧,怕他被真的贼人害了,怕他也掉进了水里……直到见到乌衣,他忽然明白,就算他真的把妹妹推下了水,他或许,也没法拿他怎么样了。 元墨陵苦笑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面前的人。 乌衣感受到了脑袋上方的目光,但是她一心觉得那目光里很是不善,生怕元墨陵真的着了于四的道,于是先下手为强,慌忙辩驳道:"皇上,臣冤枉!臣下午陪着公主,忽然脑袋一疼,就失去了知觉。公主发生的事,臣真的一无所知。不信的话,您可以派人检查臣后脑上的伤。" 说着,她将后脑转向元墨陵。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在场的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元墨陵却不恼,他望着那被血黏住的发丝,忍不住心下一痛,伸出手去,然而那手堪堪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元墨陵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又是一脸平静:"如此说来,此事与你无关。" 乌衣掉过头,一脸真诚地点了点脑袋。 "那为何找遍侍卫们寻遍了整个皇宫都寻不到你?" "这个……臣晕倒的地方,太偏僻了,许是漏过了……" "一派胡言。"乌衣忍不住瞪了眼又一次插话的于四。 这时,元白雨突然从被子堆里跳了出来,拉着元墨陵哭道:"哥哥,乌侍卫真的没有推白雨,您不要罚他!" 元白雨一哭,元墨陵再无暇顾及其他,忙把她按回被子里,去抹她的眼泪:"好,哥哥不罚乌侍卫,别哭了啊,乖。" 元白雨还是哭得抽抽,断断续续地道:"推……推白雨的……是……红衣服……白雨……看见了……他……"元白雨指向于四:"他……他没……救我……他……撒……撒谎!" 这一句宛若惊雷,一时间屋里的风向就变了。元墨陵骤然看向于四,危险地眯起眼。 "皇上……"于四打了个哆嗦,他只是恰巧经过,第一个冲过去抱公主的而已,却忘了公主又不是个婴儿,昏迷前多多少少还是看见过营救她的人的。他还想再辩驳一下:"皇上,公主兴许是惊吓过度……" "哎呀,于侍卫。"乌衣冷不丁开口:"您这下水还不打湿一点衣服的技能是怎么办到的,教教我呗。" 于四整个人僵住了。 元墨陵一怔,他一时心急,的确没有注意,于四一点都没有湿,根本不像是救过人的样子。 "你竟敢!"元墨陵面色发黑:"来人呐,将于四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削去官职,赶出皇宫!" "皇上!"于四难以置信地看着元墨陵,没一会儿,上来几个人将他往门口拖去。于四震惊地完 全说不出话,只瞪着乌衣,良久,才恶狠狠地朝她动了动嘴唇。 乌衣读懂了他的唇语:"你等着!" 第33章 皇后登场 直到于四被拉出去好远,乌衣依然眉头紧皱,盯着地面沉思。 "你起来吧。"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乌衣猛然回到现实。一片金色云纹衣角落入眼中,她抬头,却只看到元墨陵离去的背影。 乌衣愣了几秒,所以……这事算是翻篇了?她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幸亏元墨陵没有再深究下去,不然还真怕瞒不住。乌衣刚松口气随即便扑到元白雨身边。元白雨虽然冷得浑身打颤,却还是对乌衣勉强扯出一丝笑,乌衣自责地看着元白雨,说不出一句话来。 "乌侍卫。"脑袋上突然按上了一只手,乌衣立刻弹出好几米远。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公主的太医去而复返,恭敬地对乌衣道:"让老臣来给您治伤吧。" 乌衣吓得又往后缩了好几米:"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小伤,不敢劳烦太医您。" 太医好像对她的抗拒并不吃惊。"那么……"他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瓷瓶,塞到乌衣手上:"老臣这有些伤药,您可拿去涂抹,效果可好了。" 说完,不等乌衣拒绝就逃命似的跑走了。 乌衣摸不着头脑,这太医怎的对她这么好了?她生怕有诈,打开瓶塞细细地闻了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带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思默默地揣进兜里。 她本来心疼元白雨,想留在宫中照顾,结果宫女们丝毫不给她照顾的机会,而且不是给她端姜汤就是送点心。乌衣简直是受宠若惊,但同时又有种自己是死刑犯喂饱后马上要砍头的错觉,忙不迭地逃出宫。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公主的殿外不远处,一双眼睛一直担忧地望着她,直到她消失不见,才黯然离开。 第二日,乌衣头上缠着纱布进宫准备上值——就元墨陵这暴脾气,她可不敢偷懒。然而,她连元墨陵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见,德胜出来说,公主接连受伤,乌衣难辞其咎,所以命她继续待在公主身边照料。 乌衣乐得和元白雨待在一起,遂天天带了点心杵在公主殿里。虽然连日来都没看到元墨陵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想。 元墨陵下令追查推公主落水的元凶,却一直没有进展。乌衣弱弱地吐槽,有进展就怪了,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当时她未曾多想,事后联想到那红色的衣角,便猜出了八分。对后宫地形了如指掌,肆意伤害公主还能瞒天过海的,大概也只有我们亲爱的皇贵妃,刘璠了吧。 公主遇难,她肯定第一个被问责,一口气除掉两个眼中钉,想得可真美。 乌衣摇摇头,可惜这些话说不得,对付刘璠这个家伙也为时尚早,只能尽量避免和她见面了。 "呦,这不是我们乌侍卫吗。" 乌衣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不能背地里说人家坏话,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臣参见贵妃娘娘。"乌衣偷偷抬眼看,只见一片开得正好的梅花林边,刘璠披着件狐皮大氅,悠哉闲哉地坐在石凳上,一双眼瞧着鲜亮的豆蔻指甲,余光却是打量着乌衣。她的周围,坐了三个衣着同样华贵鲜艳的女子。 乌衣在宫里可混了有些日子,光是听宫人们唠嗑,都认识后宫的妃嫔了。除了刘璠之外,元墨陵还有三个妃子,分别是昭仪陶听月,婕妤陈瑶和婕妤徐珮。 这三人可是唯刘璠马首是瞻,简单来讲,就是刘璠的三个小喽啰。 妈耶,乌衣心道,一个都不好对付,这次一来来四,那不是要我命吗! 刘璠明显就是来要命的,她冲着乌衣招招手笑得很是和善:"过来呀乌侍卫。姐妹们,本宫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乌侍卫,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 乌衣心道,介绍个屁!鬼知道你想怎么搞我!脚上也是很从心地没有动。 "姐姐,我平日就劝你不要老把人欺负地这么狠,你看,这都被你欺负怕了。"陈瑶捂着嘴笑得不怀好意。 "哪啊。"徐珮接话:"我们姐姐是对下人太好了,搞得这些下贱的家伙,得了点恩赐,就骑到主人头上了。这样的下人,就该好好管教管教,你说是吧,昭仪姐姐。" 陶听月突然被叫到,连忙"是是"地应和。 "妹妹……"刘璠佯装嗔怪地道:"本宫虽是贵妃,再高位的贱奴,本宫想废,皇上都会给我几 分薄面。但也不能恃权而骄啊,不然,怎么做六宫的典范?" 三个妃嫔连忙附和:"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是。" 乌衣默默地在心里道:我看元墨陵平时也没给过你面子啊…… "哎呀!"刘璠蓦地惊叫一声:"贱婢!"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刘璠面前正在倒茶水的婢女被打倒在地上。 刘璠恶狠狠地斥道:"竟然敢烫本宫!" 陈瑶和徐珮慌忙起身,关心地去拉刘璠的手:"姐姐你没事吧……"接着也去斥那宫女:"大胆贱婢,要是把姐姐烫伤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那小宫女当场便哭了,瑟缩着跪在刘璠等人面前:"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你有何用。"陈瑶冷哼:"娘娘,不如把她打到暴室,臣妾听闻,最近暴室刚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乌衣忍不住皱眉,瞧了眼眉目平淡的陈瑶,实在想不到同样身为女子,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那小宫女吓得脸瞬间惨白,"咚咚"地磕头:"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绕过奴婢吧。" 刘璠冷冷地睨着她:"饶过你?今日若是饶过你,那岂不是全天下的下等奴才,都能来踩本宫几脚!来人!" 刘璠话是对着宫女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乌衣。乌衣明白刘璠上回害她不成,今天摆明了是针对她,出口气。她看着那吓得发抖的小宫女,实在是不想波及无辜,于是深深叹口气,上前跪 下:"贵妃娘娘,这宫女已然知错,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乌侍卫可真是心善。"刘璠明显奸计得逞,得意地看着乌衣:"其实本宫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刘璠把桌上的茶盏推了推:"只不过,本宫现在有些渴了。" 乌衣直直地凝视了刘璠良久,接着她收敛眉眼,提起茶壶,倒了杯茶。 刘璠傲然伸出一只手,乌衣怔了怔,将茶盏递到刘璠手里。 五指一松,茶盏"砰"地落到地上,碎成了十几瓣。乌衣还未猜的及眼前的情势,腿上突然被踢了一脚,她未有防备,猛然往前栽去。 下意识地,乌衣伸出手想撑住自己,不想,刚好撑在了落地的茶盏碎片上。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人陡地向前,险些奔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留在原地继续观望着。 一阵阵钻心的痛传来,乌衣倒吸了一口冷气。头顶上传来刘璠尖利的声音: "乌侍卫,你头怎的受伤了。" 乌衣心道不好,果然,一只大红色绣鞋踩上了她扎在碎片上的手。 "侍卫是卖命的活,自然容易受伤,那手上划几道口子,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你说是吧,乌侍卫。" 绣鞋用了些狠劲去碾乌衣的手,乌衣的头上立刻窜出了一串细密的汗珠。 鲜血汩汩地在碎片上渗开来,染红了一大片。乌衣有些受不住了,痛是其次,只是,她在想,不对啊,我到底为啥要受这小丫头片子的欺负! 乌衣卯足了劲,顶开刘璠的脚,抽回手,然后迅速地站起身。 "哎呦!"刘璠正俯视着乌衣洋洋得意,冷不丁乌衣的脑袋顶过来,把她撞得好一阵懵。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只见刘璠颤颤巍巍地往鼻子底下抹了一把,两指鲜血。 "啊!!!" 要不是手还流着血,乌衣肯定要捂耳朵,天哪,不就流个鼻血,有必要叫得跟被谋害似的吗。 "血!血!本宫流血了!"徐珮等人跟刘璠一般着急,连忙围上去:"娘娘!快去叫太医!" 陈瑶当即转身,怒目瞪着乌衣:"好啊,娘娘不过是教训下你,你竟然妄图伤害娘娘!看来本宫 不好好治治你,你都不知道这宫里的法度!" 说着,陈瑶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打过来。 角落里的人再也控制不住,朝乌衣的方向踏去。 "住手!" 乌衣正考虑是要拽手腕还是要躲,却听得一个威仪的女声传来。 陈瑶怔了一下,手停在空中,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吼:"谁,竟然拦本……宫……" 声音渐渐变弱,周围突然安静地可怕。在场的众人,甚至是要死要活的刘璠都静下来,各自怀着惊讶、慌乱、恐惧的神情看着一处。 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人也很是惊诧,接着沉声退了回去。 乌衣奇怪,连忙转身看去。 一袭与元墨陵的龙袍相映衬的凤纹金色霞帔落入眼中,华贵的绸袍典雅大气,简单地簪了些白玉流珠的高髻,威严而不浮夸,华美而不累赘,通体的气派尽显端庄大方。而在她看到那身披霞帔的人的脸,登时震惊不已。 素……素儿? 第34章 面具哥哥 皇后重新入主后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元墨陵听闻后也好像已经知道了似的只淡淡点了点头。后宫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宫人们倒是开心的很,皇后和善,对待宫人们也亲切,不似贵妃那般刁钻无理。 苦的是刘璠四人。纵使刘璠是右相之女又如何,上头压着个皇后,尾巴再翘也得收回来几分。何况那天皇后刚回来,就罚她们四人在殿外跪了一天,摆明了就是想整治她们。 刘璠在林素儿那里认过栽,元墨陵别的妃嫔话都不听,只听林素儿的,而且据说此次她们被罚跪,也有元墨陵的意思。因此刘璠也对此次林素儿的归来有几分忌惮,有气也都只回自个儿宫里撒撒。更别提那三个小喽啰,这几天瞬间由山鸡变成了鹌鹑,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没有这四个人的作妖,后宫愣是清净了好几天。 "高人!你绝对是高人!"元白雨殿里,乌衣对坐在床边,正在给元白雨把脉的林素儿一个劲夸赞。 "什么高人,净瞎说。"林素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元白雨的手:"公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几日好好休养,保持心情愉悦即可。" 元白雨眨巴眨巴眼睛,笑意满满。 "我看啊,素儿在公主就挺开心的。"乌衣看向元白雨,调侃道:"是吧,公主?" "嗯。"元白雨使劲点头,抱住林素儿的胳膊:"素儿姐姐是白雨世界上第三喜欢的人。素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白雨好想你啊。" "傻丫头。"林素儿温柔地摸了摸白雨的头。 "嗯?第三?"乌衣想到了什么激动地道:"莫非我是第二?" 元白雨微微摇头:"黑哥哥排第四。" "噗!"林素儿一口茶水差点笑喷出来,乌衣登时一头黑线:"什么?那第二是谁?" 元白雨想了想:"哥哥。" 乌衣满头黑线变成了问号:"元墨陵才排第二,那第一是谁?" 元白雨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脸倒是"腾"地红了。 乌衣还要再问,林素儿朝她走了过来:"好了,你莫要打趣她了。来,把手给我,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乌衣看了眼缠了绷带的两手:"嗨,小伤而已,没事。" 林素儿却是不顾她,坚持抓过她的手,皱眉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上药。 "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过分。" "嗯?"乌衣看着林素儿紧皱的眉头,安慰道:"没关系啦,对我来说,这也不算啥。" 林素儿瞧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他的安慰:"不行,我跟皇上说去,你好歹是御前侍卫,皇上身边的人,被一群妃子欺凌,太不像话。" "别!"乌衣慌忙拉住她。 "怎么了?"林素儿奇怪地看着乌衣。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乌衣只好据实道:"最近皇上好像一直在避着我,要不然怎么会成天把我扔在后宫里。我感觉没必要去找,他不会管的。" 林素儿瞧了她半天,只好叹口气,止住了去找元墨陵的打算。 "不过话说回来。"乌衣突然问:"你怎么突然出山了。"乌衣悄悄地想,不会是被我说动了吧…… 林素儿白了她一眼:"难不成你希望我看着你被那帮女人折腾?再说……"林素儿怜爱地看了眼在旁边玩手指的元白雨:"我也放心不下这孩子。我在的时候,还可以护着她点,我没在,怕她又会被刘璠欺负……" 说到元白雨,乌衣也有疑惑不得不问:"我说,那刘璠怎么就这么讨厌白雨,分明白雨这么可爱……" "她那完全是心黑,见不得别人好。"林素儿愤愤地道:"刘璠没有圣宠,便嫉妒一切得到圣宠的人,哪怕是皇上的亲妹妹。她知道除掉白雨,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只用一些无聊的伎俩来吓白雨。尽管皇上护着白雨,轻易不会让后宫妃嫔接触,但总也有疏漏的时候。" 怪不得白雨见刘璠跟见了鬼似的。乌衣听得直心悸,这根本就是个变态吧! "不说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去看看陈婕妤的佛经抄得怎么样了。"林素儿朝乌衣眨眨眼:"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乌衣秒懂地回了个眼神,如今有素儿在,她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总算有几天好日子过了,乌衣这样想着,高高兴兴地哼着歌,打算往门口走。 "黑哥哥。"一只软软的小手攀上了她的手掌。乌衣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咋下地了啊!" 元白雨光着脚丫,瞪了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乌衣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元白雨,放到床上。元白雨只是拽着她的手不放。 "怎么了?"乌衣觉得奇怪,元白雨平时乖的很,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不由低下头好奇地问。 元白雨玉缎似的小脸上浮起了一层红绯,跟涂了层胭脂似的。那样子,真真应了那个词,粉面含春。她似乎想说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眼睛一直羞赧地盯着被子,两手不安地绞着。那张小嘴轻飘飘地动了动,又给闭上了。 乌衣差点没被急死:"小祖宗,你到底想说啥呀?" 似乎是纠结了很久,元白雨这才以微弱的音量,断断续续地说了话:"黑哥哥……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哥哥……" 乌衣瞧见元白雨那样子,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她不由打趣道:"哦~怪不得元墨陵都排第二,原来我们家白雨,也是个大姑娘了啊。" 元白雨被乌衣这么一说,登时脸上血气上涌,生生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乌衣却是不依不饶,猥琐的靠近元白雨,问:"到底是哪家公子能俘获咱们家公主的芳心啊。说出来,让黑哥哥帮你把把关。" "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元白雨简直羞得无地自容。乌衣听到这一回答,直接勾起了眉。 "啊?不知道?不知道你还看上他?" "但是……"元白雨好似在回忆什么:"白雨好像看到,他的脸上,戴着半个面具。" 乌衣一怔,反问:"面具?" 元白雨点点头。 乌衣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元白雨的肩膀:"什么样的面具?是不是银色的?"说着,她在自己脸上比了一下长风的面具。 没想到,元白雨竟然眼睛一亮,使劲地点点头。 "不会吧……"乌衣不死心:"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按理来说,长风一直待在城外,元白雨待在宫里,他们没有道理见过才对。 元白雨迅速答道:"是白雨落水那天。" 宛若一道惊雷,乌衣跟抽光了力气似的瘫在床边,看来,一定是那天长风回去的路上,被公主撞见了。我的天……乌衣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就见过一面,公主怎么会…… "黑哥哥!"元白雨兴奋地拉她的手:"你见过这个哥哥对不对?白雨好想念他,你能不能带白雨去见他。" 乌衣欲哭无泪:"我……不,我不认识!"乌衣看着元白雨单纯的脸,实在不能告诉她,一来长风来找她的事绝不能被外人知晓,二来,长风的心结还未解开,公主若是喜欢他,会很辛苦。 元白雨怔怔地盯着乌衣,乌衣心虚地都抬不起头来。半晌,只听一阵细细的啜泣声,乌衣忙抬头,这不抬还好,一抬头,元白雨干脆放开嗓子大声哭起来。 乌衣一时间慌了。 "公主,别哭了!"她慌乱地去擦元白雨扑簌簌直往下落的眼泪。然而,那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别哭了,公主,我给你去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没有用。 "那要不我们去荡秋千?" 元白雨生平头一次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白雨……不要糖葫芦……不要荡秋千……我要去见哥哥!" 乌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平时元白雨一直都很乖,突然间如此任性,倒叫她不知道怎么哄。再哭下去,外面的宫女怕要进来了。乌衣一急,脱口而出:"好吧好吧,我带你去见哥哥,不许哭了!" 话音刚落,元白雨就止住了哭,抽抽搭搭地道:"那……那你可……可不许……反……反悔!" 乌衣虽然气,但也不能拿元白雨怎么样,只能哀哀地叹了一声,颓废地坐下。 "你们咋一个接一个的,还让不让我好好清静清静了。" 元白雨表示刚刚那句话并没有听到,凑上来兴冲冲地问:"那黑哥哥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乌衣苦笑,怎么带你去哦,元墨陵肯定不会准许,但皇宫戒备如此森严,怎么可能带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出宫还不被人发现…… 哎,有了!乌衣骤然兴奋地一拍手:"我们不能出宫,那把他弄进宫里不就好了!" 第35章 骑射大会 "骑射赛会?"皇后的寝殿里,地龙暖烘烘地散着热气,林素儿正捧着杯茶看陈婕妤抄的佛经,闻言不由抬头诧异地望着乌衣:"怎的突然想弄这个?" 乌衣坐在边上把玩一只民间的小雕塑黑马,闻言佯装不经意地道:"是这样的,我看宫里最近坏事一大堆,白雨吧在自个儿屋里躺了两天就连喊闷,所以我想着,要不然整个活动啥的,大家伙也好一块儿开心开心。正好前不久开放了和白漠的马市,趁这个机会,看看北漠剽悍的马也不错啊。" 林素儿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低头继续看手上的纸:"随便你喽,不过这种赛会可不是我后宫这能管的。"她朝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你得跟皇上商量去。" 乌衣听到"皇上"这两个字脸上就露出了难色,跟素儿还好商量,跟元墨陵…… "怎么,他还躲着你啊?"林素儿探寻地低头向乌衣看去。 "那倒不是……"乌衣刚想要否认,林素儿突然抓往住她的手腕往门口走去:"这好办的很,我带你去找他!" "别……"不等乌衣挣扎,林素儿已经开了门,风风火火地往太极殿赶去。 此时的太极殿,桌案上放了一堆摊开的奏折,元墨陵提着朱笔,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大殿发呆。 "陛下若相信臣,臣定会忠心耿耿,做陛下的左膀右臂……" "皇上天威浩荡,臣自然不敢轻视……" "皇上……" 啊!!!!元墨陵懊恼地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脑袋,该死,为什么好不容易忍住不去偷偷看那个人,脑子里却总还是会想起他。他说谎时不自觉颤抖的小指,他不肯认输的倔强的表情,他得意地离开时翩飞的衣角…… 够了,不要再想了! "皇上!"一张一直克制想念的脸庞闯进眼中,元墨陵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站起来,转身落荒而逃。 "等等,皇上!"林素儿飞快跑上前拦住元墨陵,动作之快,连头上的发簪都差点掉下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似乎看清眼前的人是林素儿,元墨陵稍稍平静下来,他似乎有些羞恼刚刚的窘态被看到,因此有些没好气地问:"皇后来找朕有何事?" 林素儿假装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反而笑着道:"不是臣妾有事来找皇上,是乌侍卫。" 听到这个名字,元墨陵心里陡然一惊,面上却是不在意地瞥了乌衣一眼:"哦?乌侍卫不去照料公主,怎么跑到朕这里来?" 乌衣总觉得他说话怪别扭的,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恭敬地拱手道:"皇上,臣……臣是来替公主分忧的。" "分忧?"不知为何,元墨陵的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自己不去看他,他也不来,如今来了,却只是为了妹妹。 乌衣倒是不知道元墨陵心里的哀伤,缓缓道来:"是,近来公主幽闭屋中,时常觉得胸闷不适。臣思来想去,许是公主连日打击,未有高兴的事物消遣所致。因此,臣思忖,若能举办一场骑射赛会,使公主开心些便好了。" 乌衣吧啦吧啦讲,元墨陵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盯着乌衣缠着纱布的手,有种想要抚上的冲 动。 "皇……皇上?"乌衣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不由奇怪地抬头。 "啊?"元墨陵如梦初醒,触到乌衣期盼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啊……这个……"他张了张唇,蓦地有点不知所措,他总不能说,刚刚光顾着心疼,啥都没听进去吧。 "皇上。"林素儿在一旁出声:"宫里近来发生不少事,办个骑射赛会让大家热闹热闹确实不错。何况也可以让白漠的马匹同咱们晋国的马匹一较高下,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皇上您说是吧?" "啊……嗯。"元墨陵含糊地应了声。 他同意了?乌衣惊诧地一挑眉,不由地抬眼看向元墨陵。几乎是同时,元墨陵转过头去,避开了乌衣的视线。 乌衣倒没在意,而是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您同意了?" "嗯。" 冷淡的声音传入乌衣,乌衣倒是吃惊不小,这么大的一件事,元墨陵竟然想也不想就这么同意了?乌衣这么想着看着元墨陵竟然愣住了,她老觉得,这家伙最近怪怪的。 似乎是感受到乌衣的目光,元墨陵调头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我有这么讨厌吗。 一阵奇怪的不爽涌上心头,奇怪,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家伙不待见自己,怎么还会不爽?乌衣拼命地摇摇头,肯定是那家伙最近太奇怪了,现在更重要的是……乌衣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看得林素儿一阵恶寒。 天呐,顶着这张黑脸笑成这样还真有些瘆人…… 元墨陵毕竟是皇帝,一言九鼎,虽然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模模糊糊地答应了什么个鬼的骑射大会,但是既然答应了,也得硬着头皮办下去,何况这还是那人要求的。遂下令,在马市中筛选好马,送入宫中,举办骑射大会,所有贵族青年子弟均可参与。 宫里本就有供皇家子弟校练的御场,只是元墨陵这代皇家子孙式微,御场也就闲置了下来。元墨陵反正也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人,干脆放开了御场,肃清之后供骑射大会使用。 这下,整个朝野宫廷都热闹了起来。这骑射大会,虽说限男子参与,但是女子也可以在旁观看。对于朝廷众臣来讲,这就是个大型的相亲会啊!于是京中的那些青年才俊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当天好好发挥,争取一举获得心中女神的芳心。而世家小姐们呢,则早早地去布庄量裁衣裙,盼着那日能觅得个良人。 宫里的宫人们就更激动了,天晓得他们待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有多无聊(更别说伺候的还是个这么无聊的皇帝)。眼看着入冬又是一片死寂,结果突然有个热闹可以看,自然是期盼不已。宫女们对于能看到这么多青年才俊的英姿,别提有多期待,说不定还能勾搭上某个世家公子,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虽然大多是妄想,但也不妨碍她们接着憧憬,连带着干活的心情都变好了。皇宫里一时是处处香风阵阵,欢声笑语的。 德胜颇讶于乌衣的一个荒唐的提议能引起这样大的轰动,他下意识地看向龙椅上的元墨陵,只见元墨陵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此时的乌衣,虽然也有点点震惊,但是她忙着托人唤长风进京,也没多在意。青色烟火毕竟太显眼,她怕用多了难免引人怀疑,于是也不敢再使,只能托哥哥找个可靠的人,将口信送出去。 很快,骑射大会在大家的期待下开始了。 当天,各路官员携着女眷,坐着装饰华美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宫中。少年们束着冠发,扬了马鞭,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相互谈笑,即使寒风凛冽的天气,也依然能听见爽朗的笑声。 马市中挑出的好马被一溜儿关在马厩里,等待着少年们将他们相中挑走。御场边上,搭起了围帘,世家小姐们坐在帘后,时不时传出几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乌衣刚把公主安顿好,却听娇媚的"小衣衣~"从背后袭来。乌衣面无表情地往旁边一让,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她的身边划过,堪堪刹住脚步。 "呼~"唐方海摸了摸胸脯,怨怒地转过头对乌衣吼:"小衣衣,你干嘛,人家差点都摔了!" 乌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想不到啊,你父亲也会带你来参加骑射大会。" 唐方海撇撇嘴:"怎么,看不起我?我也是会骑……" "嗯?"乌衣探寻地看着他。 唐方海声音弱了下去,继而梗着脑袋道:"我女红比你都强。" "是是是……"乌衣眼见四下无人,遂放心道:"我连个男人都不如……那要这么说,你岂不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哼。"唐方海嗤了声,向远处招了招手:"不和你说,小浔浔,快过来!" 乌衣瞧见自家老哥,瞬间就乖了:"哥。" "你们在说什么呢?"乌浔笑着,摸了摸乌衣的头。 "我们在商量什么时候把你俩凑合成一对。"乌衣张口就是屁话。 "不,我们在商量什么时候把小衣送进宫里当妃子去!"唐方海随口就接上了屁话。 "滚吧!要当你当,老子才不去!" "皇上、皇后驾到!"乌衣三人停了停,几人看见元墨陵已同林素儿一并到了御场上。 "骑射大会开始!"随着太监的一声命令,一组青年骑着骏马来到场上。第一场算是预热,所以只是打马球。 场上,马蹄踏踏,尘土飞扬,参赛的世家子弟们激烈的争抢着尘土里翻滚的马球,场外,人们各自为自己要好的兄弟亲戚呐喊助威,好一番热闹的图景。 然而乌衣却只看着高台上,元墨陵和林素儿,帝后鹣鲽情深,令人艳羡。 后脑勺被用力一弹,乌衣气急败坏地转身,正对上唐方海戏谑的脸:"想什么呢?打皇上的主意?" "说什么鬼话!"乌衣转眼又跟唐方海互掐起来。 那边,元墨陵端坐在高台上,也是无心观战,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四周搜寻着。很快,他就看见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他和一个红衣男子打在一块儿,笑得很开心。 元墨陵的手顿时攥紧了。 一旁的林素儿感受到了异样,顺着元墨陵的目光,满含深意地笑了笑,对周围的婢女耳语一番。 第36章 惊鸿一瞥 乌衣正揍着唐方海,却听得耳边一声轻唤:"乌侍卫。" 乌衣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认得那是素儿的贴身婢女小槐。她慌忙收住手,问:"小槐姑娘,有什么事吗?" 小槐笑答:"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下。" 乌衣心下惊异,却也没有多问,交待了唐方海别惹祸,就跟着小槐,一路来到了高台之上。 "你来了。"素儿高兴地冲乌衣招招手,乌衣下意识看向素儿身旁的元墨陵,元墨陵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当没看见。 乌衣不在意地撇撇嘴,站到素儿身边:"娘娘你叫我?" 林素儿唤人搬张凳子到身边:"你就坐这儿看吧。" "啊?我?"乌衣有些懵,按理说她一个侍卫,可没资格坐在帝后身边。 "没关系。"素儿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反正陛下也不会介意的。对吧?"说着,她真的询问似的看向元墨陵。 元墨陵左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继而沉声"嗯"的应了一声。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尖细的女声传来,乌衣头也不回,先翻了个大白眼,这声音,用后脑勺想都知道是谁。 果然,刘璠一袭盛装,踏上高台,她的身后,跟了同样浓妆艳抹的陈瑶等人。 "侍卫怎能和帝后同坐,那岂不是降了皇上的身份?"刘璠看着凤冠霞帔的林素儿,眼中的嫉恨几乎无法掩盖。那个女人凭什么能坐到皇后的位置,那个位置,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她瞥向林素儿身边的乌衣,还有这个人,本该是卑贱的侍卫,却三番两次让自己的计划落空,简直可恨。 不过……刘璠阴阴一笑,今日,本宫就要把这些日子同母亲一起所受的屈辱一并讨回来! 她假意和善地走到乌衣身边,道:"臣妾早听说乌侍卫的箭术过人,能百步穿杨。想来今日的骑射大会,乌侍卫也是心痒痒想露一手吧。" 说着,她同御场旁右相帐内的蔡嵘交换了一个眼色,对着身后吩咐了句:"来人呐。把右相府的千里好马拉来,本宫觉着,乌侍卫骑上那马,定然能在这骑射大会上,夺得头彩!" 果然有宫人拉了一匹黑马来,立在台下。 林素儿冷笑两声:"原来贵妃今日过来,是都已经安排好了。" "不敢,只是乌侍卫之前可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妹妹想着如今若是连骑射大会都不敢参与,恐怕要被人耻笑。妹妹这是为乌侍卫着想啊。" 林素儿皱了皱眉,看向元墨陵。后者也是皱着眉,就欲开口。 "乌衣谢过贵妃娘娘的好意。"这时,乌衣突然插嘴:"既然贵妃娘娘金口已开,乌衣也不好推脱。" 说着,乌衣也不顾他人,跳下高台,来到了那匹黑马前。 她不是不知道刘璠定然不会真是为她着想,这匹黑马绝对是个陷阱,但是吧……乌衣冷笑,今日心情不错,陪你玩玩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她当即跨坐了上去,候在场边。 台上的林素儿吃了一惊,慌忙望向元墨陵,元墨陵岿然不动,眼中却流露出担忧,他攥着椅边,死死地盯着黑马上的乌衣。 而刘璠同蔡嵘,则是带着奸计得逞的笑容得意地看着场上的乌衣。 那匹马她们早命人做过手脚,料乌衣是神仙,也难以控制发狂的马儿不是吗。 很快,第二场开始了。第二场算是正式的竞赛了,世家公子们各自骑马穿过赛场,朝箭靶射出系着属于自己颜色的箭,射中多的人获胜。 该轮到乌衣上场了,她还没上去,就听得唐方海在一旁大叫:"小衣衣,加油啊!"她回头望见爹娘和哥哥惊诧的表情,冲他们安慰似的一笑,接着,便携着箭筒,上了场。 黑马如疾风一般,在御场上奔驰,四只有力的蹄子踏着,扬起一片灰蒙。一身白衣的少年稳坐于马上,瞳仁里泛着狡黠的光,他嘴角隐隐带着笑意。风扬着他白色的衣袍,那意气风发的姿态,不再像是困居金笼的雀儿,而是翱翔九天的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突然张开的气场所震慑住了,不少世家小姐们已经拿帕子捂住脸,双颊微微泛了红。 少年拉弓搭箭,系着红绳的箭划过长空,正中靶心。少年再次拉弓,又是一次红心。 "好!"唐方海激动地又跳又叫,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也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高台上,元墨陵墨黑的瞳仁一直跟随着那白色的身影,那眼里满是复杂的光芒。 而旁边的刘璠则是又气又妒,她和陈瑶交换了一下神色,紧接着便幽幽地盯着乌衣,哼,现在你就神气着吧,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乌衣箭无虚发,一连射中了六七靶,眼见着快要到终点,身下的黑马突然有些不对劲。 来了!乌衣心道。她一边去勒缰绳,那黑马骤然停足,仰天长嘶一声,接着,便失去了控制,偏向一旁到处狂奔起来。 御场里的人皆是失了分寸,纷纷四散逃去。乌衣在马上被颠地东倒西歪,吓得唐方海和乌家人不断惊叫:"小衣衣!""衣儿!" 元墨陵猛地起身,差点就要往向前奔去。这时,他却看见乌衣猛地踢了下马肚子,黑马调转了个方向,直直朝高台奔来。 那方向,分明是冲着刘璠去的。 刘璠还在得意,转眼见那马往自己冲来,顿时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起身往后逃。 乌衣又踹了下马,接着果断撒开缰绳,奋力往旁边一跃,摔落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 刘璠跑不几步,眼见那黑马还是奔着自己,吓得几乎丢了三魂,下意识拉过离自己最近的徐珮,往黑马的方向一推。 "啊!娘娘!"徐珮还握着茶盏,人已经坠下了高台。 几乎是同时,地上的乌衣眯了眯眼,不顾身上的痛楚,迅疾地朝徐珮的方向跑去,一边取出身后 的箭筒里的三支箭,朝黑马用力射了出去。 黑马凄厉的长嘶一声,"咚"地栽倒在地。 那徐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惊恐地闭上眼,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惊异地睁开眼,正对上乌衣的眼睛。 "别怕,没事。"乌衣冲徐珮笑了笑。 是这人救了我……不知为何,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徐珮心中泛开,徐珮安心的,埋进乌衣的胸膛里。 嗯?乌衣觉得怪别扭的,猛地松开手。 "啊!"徐珮掉在地上,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乌衣。 "抱……抱歉!"乌衣不好意思地笑笑。 幸好,不一会儿就有婢女来扶了徐珮起来。 "乌衣!"乌衣转头一看,小脸苍白的林素儿走下高台,来到她跟前:"你有没有事?"林素儿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 乌衣心头一暖,宽慰地摇了摇头。 "你……"林素儿还想说什么,一眼看到乌衣的脸,瞬间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慌乱地上来,就要拉她。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林素儿还未碰到乌衣,一身金黄锦衣的男人已经越过了她,一把拽过乌衣。 "你疯了吗!" 乌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双好看的眼眸里满是愠怒,以及……以及担忧。 "我……"乌衣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倏然间,元墨陵整个人呆了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乌衣心下奇怪,怎么一个二个都跟看猴子似的,莫非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她正要伸手去碰脸,元墨陵突然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乌衣吃痛,忍不住"嘶"了声,想要挣脱,不想,下一刻元墨陵的反应更加出乎她的意料。只见元墨陵拉着她,四处搜寻着什么。不多时,他望见桌案上放着的一个茶壶,当下将那壶里的水往乌衣脸上兜头浇去。 "别!"林素儿慌忙上前阻止,却被元墨陵推到了一边。 乌衣吃了一惊,被淋下的茶水呛得咳嗽了起来。还未等她喘过气,眼前一块黄绸布蒙上来,在她脸上乱抹一气。 乌衣猝不及防,加之呼吸不畅,十分抗拒,仰头往后躲,好不容易才挣开了黄帕子的□□。 她揉着弄痛的脸,终于站定,当即怨怒地看向元墨陵。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 在她看向元墨陵的同时,忽地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其中混合着不少女子轻轻的惊呼以及谈论声。在触到元墨陵震惊中混杂着惊艳的眼神时,乌衣觉察出了不对。 她立刻抚上脸,再拿下来,手指上光滑无比,根本没有锅灰。所以刚刚元墨陵的怪异举动……就是为了擦掉自己脸上的锅灰?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乌衣猛地想起了徐珮手中的茶盏。她在落下之时,手里的茶盏飞了出去,想必就在那时淋到了她的脸上,弄花了锅灰,使得元墨陵看出了端倪。 那……那我现在……乌衣待在原地,欲哭无泪。 此时,元墨陵望着眼前那个肤色白皙,眉目清秀,比女孩子还好看的白衣少年,一团无名火焰在眼中灼灼燃烧开来。 凝脂般的肌肤,一双桃花含水却不柔弱,相反带着股英气的眼眸,宛若抹过鲜脂的红唇……秀气和英朗,明明是两种矛盾的东西,在他身上却完美地融合了,那样又帅又美的人,估计在整个晋国都再找不出一人。 他觉得只要面前的少年对自己笑一笑,自己的整个人都将毫无保留地奔向他。 "哎呦让大家见笑了……"就在这时,乌湛同杨姝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乌浔和唐方海也适时过来,默默地将乌衣挡在众人的目光后。 乌湛硬挤出一丝笑:"小儿……小儿素来怕这白脸皮在军中被笑话,这才故意抹黑自己,让各位见笑了。" "对对对,都怪我,把儿子们个个生那么白……"杨姝忙不迭地使唤自己的大儿:"快,带你家二弟走。" "好。"乌浔应了声,同唐方海护着乌衣打算出御场。 乌衣看着爹娘,心中暖暖的,果然,家人是她永远的后盾。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大概就是拥有这么好的亲人了吧……蓦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挣脱乌浔,大声喊道:"且慢!" 第37章 结束 "皇上,臣马无故发狂,这背后的缘由,您不该细查一番吗?"乌衣说着,看向了刘璠。 元墨陵正为乌衣的容貌震惊,闻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确实……" 刘璠心叫声不好,刚想辩解,却听那边席上的蔡嵘大喊一声:"民妇有罪,请皇上责罚。" 在场的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但见蔡嵘跪在地上,已是满脸泪痕:"皇上,是民妇深恶乌侍卫,才在马料里加了药,想害死乌侍卫……是民妇有罪,民妇被猪油抹了心,皇上要罚就罚,民妇绝无怨言。" "娘……"刘璠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才想起来辩驳:"不是的,娘你……"看着母亲绝望地望着自己,她忽的慌了神:"皇上……不,爹,爹!您救救娘吧!" 哪知,她父亲只是冷眼旁观,瞥着相伴几十年的枕边人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恶臭的垃圾。刘璠感觉自己的世界遭受了冲击。 "没用的。"蔡嵘看着女儿,满眼的不舍:"璠儿,娘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斗争权力,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娘真希望年轻的时候一个人畅快地活着,而不是所嫁非人,得到这样一个下场!皇上,请赐臣妾死罪。" "娘……"刘璠极力劝阻,然而蔡嵘一心求死,元墨陵也不想这场闹剧持续下去,既然右相也不在意,于是真的下旨将蔡嵘打入大狱。大家这才纷纷散了去。 直到回到宫中,刘璠脸上的泪就没停过。接连寻故处罚了好几个宫女后,陈瑶终于看不下去了,带着阴冷的笑意对刘璠附耳道:"娘娘别急,妹妹有一计献上,定能保娘娘洗刷前辱……" 有惊无险的乌衣回到府中,就被全家人围着上上下下检查了几百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唐方海突然来寻她看宅子——他的意思是,乌衣这露了真容,怕是离女儿身暴露也不久矣,还不如早点寻个偏僻的地方安处宅院,以后拿"重病隐退"的借口隐姓埋名也好。 乌衣也是这样想的,谁知两人还没寻到合适的宅邸,却是先寻到了一身素衣打扮的徐珮。半夜遇到裹着身斗篷的后宫妃子上门,着实吓了众人一跳。徐珮红着脸说陈瑶和刘璠将要对付乌衣的事情,叮嘱乌衣小心一些,临走前还说出了她无意间听到的关于刘胜朱的秘密——这家伙竟然在背地里招兵买马企图同白漠里应外合,出卖朝廷!这减兵的提议也是他阴谋的一部分。 乌衣彻底震惊了,也没顾得上一脸爱慕的徐珮,让父亲叫上唐方海的爹赶紧密查刘胜朱,自己则冲进了宫里,想告诉元墨陵。 她不知道,此时的元墨陵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眼前不断闪现乌衣惊艳绝伦的脸,若说之前,他还能欺骗自己只是单纯的欣赏,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清晰地在心中漾开,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他烦躁地在寝殿走来走去,突然就听到了护卫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乌侍卫,乌侍卫他……" 元墨陵惊了下,以为乌衣出了事,忙问:"他怎么了?" 侍卫闪烁其词,却还是带着元墨陵直接去了皇后的寝宫。寝宫外巡夜的侍卫站着面面相觑,不敢 说一句话。他们今晚捡到了一个神秘的纸条,举报乌侍卫和皇后有私情,这举报内容太过震惊,于是他们赶紧通报了皇上。 元墨陵也没迟疑,一脚踹开了寝宫大门。精美的大床上,衣衫不整的林素儿和乌衣躺在那里,睡得正香。 元墨陵先是不敢相信,接着彻底地愤怒了,他怒吼了一声:"皇后!"床上的两人这才悠悠醒转。 乌衣看着面前眼睛喷火的元墨陵,觉得有些懵,她本是准备偷偷见元墨陵的,不想刚进宫门就被打晕了,醒来竟然和林素儿躺在一起,这让她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你们……"元墨陵指着两人,感觉满腔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一切的涵养都丢了,他左右看 看,夺过侍卫手里的一把剑就往两人砍去。 乌衣吓得赶紧拉上林素儿,一边躲一边解释,奈何元墨陵这时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情急之下, 乌衣捞起一边的茶水往头上泼去。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滴到了胸前。顿时,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上。"乌衣这时也豁出去了,直视着元墨陵,丝毫不躲闪:"臣骗了您,臣是女人!所以臣跟您的皇后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乌衣……"林素儿看着乌衣,一脸的歉疚。 "你……你是女人?"元墨陵只觉得又高兴又有些吃味,童年的阴影在眼前一幕幕划过,最后, 他扭过头大步踏出殿外,他始终无法克服这些阴影。 就在乌衣松了口气时,门外传来刘璠的声音:"皇上且慢!"乌衣生怕刘璠来落井下石,毕竟看这情况,今夜的事也是她的手笔。没想到,刘璠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今夜的事,是陈瑶做的!" 接着,她说出了一番让乌衣震惊的话,原来陈瑶的父亲和刘胜朱勾结已久,打算待时机成熟就联合白漠谋反,她的父亲将她送入宫中,也不过是想有个外戚身份,好等元墨陵死后名正言顺地上位。奈何元墨陵根本不碰她,无法诞下子嗣,也就成了颗弃子,多数时候,脑筋不多的她都是被推出来,当个惹事生非挡剑的工具。也是这次母亲下狱,才让她大彻大悟,决心出面,对抗这些无情无义的冷血小人。 此言一出,龙颜大怒,元墨陵立马派了人去捉拿刘胜朱和陈瑶父女,没想到刘胜朱竟然听到了风声,连夜逃到了白漠。不久后,边关,便传来了白漠集兵入侵的消息。 战事告急,不得已乌衣再次请缨去往边关。幸而元墨陵并没有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长风本想同她一起上战场,然而乌衣却坚持让他待在公主身边。对于她而言,长风获得幸福,才是她最希望看到的。此时,陈瑶父女已被处斩,刘璠带着蔡嵘入了古寺,带发修行,一起去的还有林素儿,从此常伴她们的便只有青灯古佛。而唐方海和哥哥——母亲早已接受了,与其纠结这身皮囊,看清楚皮囊下的心是否黢黑反而更重要些。至于徐珮,注定结局也是悲惨的了。 边关寒得早些,雪下得纷纷扬扬,乌衣一身白衣铠甲,望着熟悉的京城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去,也不知道元墨陵能否冲破心中的障碍,接受自己,或许,像她这样的女子,比起屈居后宫争风吃醋,纵横沙场,开创属于她自己的传奇才是最好的。 …… 不知过了多少年,南晋国内还时不时流传着神将的传闻,据传那将军一举攻破白漠大军,逼得那白漠同南晋签订了和平条款,还送了公主和亲,这才得来了两国百年来的和睦相处。虽然那大将军功成后便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南晋国却是永远记得了他。 再说说当今圣上,本以为先帝二十多岁无子嗣怕是有啥隐疾,没想到娶了白漠公主以后却是立马诞下了儿女,还为她罢置后宫,夫妻恩爱了一辈子。如今这位神秘的公主,哦不,应该说是太后娘娘,还会时不时睁着混沌的双眼,念叨着没想到还是栽在了后宫里头,要知道边关的风雪可是一绝……大家也只当她是老糊涂了在说胡话,毕竟一个公主,怎么会去过边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