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侯府假千金掉马以后 作者:天音琉璃 文案: 在末世被丧尸围攻的苏晚玉一朝穿越,成了侯府抱错的假千金,身份拆穿后被送回了农家。望着眼前漏风的茅草屋,面黄肌瘦的家人,咽不下的野菜团子,苏晚玉表示这落差也太大了! 当荣华富贵已成过眼浮云,脱贫致富才是当务之急,苏晚玉别的不会,唯有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从此走上了成为杏林一代传奇之路。 若干年后,皇位更迭,曾将她弃如敝履的侯府大厦倾覆,凋零败落。曾对她落井下石,嘲笑讥讽的贵女处处恭维,争相攀交。她从云端跌落,又凭借自己的实力重新登顶,成为更为耀眼的存在。 —— 康定郡王傅遐因胎毒自幼体弱多病,传言活不过二十,眼见身体每况愈下,他本已破罐子破摔,活一天算一天,直到他遇见苏晚玉…… 病愈后的傅遐成了一贴狗皮膏药,黏上苏晚玉就不撒手了。 傅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以身相许尔! 苏晚玉:…… 一句话简介:假千金靠自己奋斗成大佬! 立意:在逆境中自立自强,变成更好的自己!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随身空间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晚玉,傅遐 ┃ 配角:薛珠玉,苏修齐,薛老夫人等 ┃ 其它: ================== 第1章 “孩子他爹,闺女不吃不喝的这都两天了,这可怎么是好?” “唉,你杀只鸡,炖点鸡汤给她送过去……” “……行,那只白母鸡不怎么下蛋了,我原本想着过几日去镇上的集市卖了它换几个钱的,罢了,那就杀它吧……” 盯着茅草屋横梁发呆的苏晚玉听到屋外那对夫妻唉声叹气的对话,不由得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因为一种变异病毒的肆虐沦为末世,在各种变异植物动物及丧尸的威胁下,人类的生存环境变的十分恶劣。 她随一队小组外出做任务时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本想进去搜集一些能用的资源,没想到那工厂里竟关着无数变异丧尸,不知道哪个傻逼队友不小心触碰到了开关,将那些变异丧尸全都放了出来。 苏晚玉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被四面八方数不清的丧尸围攻,再睁开眼睛时,她就穿越到了这个历史课本上并不存在的大乾朝,变成了一个农家女。 说来唏嘘,她这具身体的原主自小在镇远侯府长大,当了十三年锦衣玉食的千金贵女,谁知突然被人告知她并不是侯府的血脉,是抱错了的,真千金既已回府,原主这个假千金自然被发回原籍。 原主一时间接受不了从凤凰变成野鸡的落差,回了苏家后不吃不喝郁郁而终,随后被苏晚玉接盘。 苏晚玉捏了捏鼻梁,心道既来之则安之,比起末世无处不在的危险,这里最起码现在是太平盛世,虽然君权至上的封建等级思想十分操蛋,她又穿成了被送回农家的侯府假千金,不仅没权还没钱,不过在她天才医生苏晚玉面前,这些都不算事! 想当初末世来临,她初到基地时还是个一穷二白藉藉无名的在校医学生,后来凭借一手制药术成为金字塔尖的大佬,她制出来的药剂十分抢手,基地的人但凡外出,都要先来她这买几瓶药备着。 现在她就当是满级大佬开了新副本,重新踏上征途。 她在末世都能混成大佬,难不成在这里活不出个人样?更何况她还自带金手指。 苏晚玉的金手指是一方药园空间,末世来临时许多人都觉醒了异能,苏晚玉的异能是空间,不过和旁人只能储物的空间不同,她的空间是一片药园,不仅可以储物,还可以种植药材,种出来的药材品质也更好。 苏晚玉穿越过来后发现她的药园空间并没有消失,竟跟着她一起穿过来了。 原主无心吃喝,这具身体饿了好几天,苏晚玉接手后就感觉胃里一股灼烧的饥饿感,她这会儿理清了思绪,顿时静心凝神,想去空间里翻些吃的出来。 谁知下一刻,她竟身处空间药园中。 苏晚玉惊讶不已,她的空间并不能储放活物,自己的身体也是进不来的,只能使用精神力进入,可是现在她的身体竟然可以直接进来! 难道是因为灵魂穿越,导致空间也跟着升级了? 若是空间早些升级,她就可以带着队友一起躲到空间里来,不用那么狼狈的去和变异丧尸搏杀,继而丧命。 苏晚玉心中感慨,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便不再去想,转而像个领主般在她的领地上逡巡。 空间的正中是一座竹建二层小楼,小楼前有一汪浅池,除此以外的其他地方全都种满了各种药材。 空间里的土地可以大大缩短药材的成熟时间,所以那些药材中不乏百年千年份的珍稀之物,其中甚至还有几株变异的,苏晚玉查看一番后,心中生出满满的成就感,这些可都是她往后的资本和底气,随随便便采点药材出去卖,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苏晚玉穿过药田,来到竹楼。 空间里除了药材以外,她还囤了不少吃的喝的用的等东西,都放在竹楼里。 苏晚玉翻出一袋巧克力,然后出了空间,躺在床上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日后的规划。 一袋巧克力刚吃完,门外突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闺女,我熬了鸡汤,你趁热喝点吧……” 这声音正是苏晚玉先前听到的那个妇人的声音,也是原主的亲娘,苏晚玉迅速把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扔回空间,刚要出声,门便被推开了。 妇人隔着门说完话,没听到屋子里的回应,便径自推门进去了。 苏晚玉抬眸望去,只见进来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用一块蓝色的帕子包上,脸颊瘦削蜡黄。 林氏将鸡汤端到苏晚玉面前,慈爱的眼神中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紧张。 那天发现女儿宝丫不见了以后,她疯了似的不眠不休找了两天两夜,找到第三天,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苏家门口,从马车上下来的侯府管事说她的女儿和镇远侯府的千金抱错了,宝丫其实是镇远侯府的贵女,眼前这个才是她的女儿。 她隐约记起女儿生产时,家里来了位怀孕的贵夫人借宿,当晚贵夫人临盆,产下一个女婴,和她的女儿前后就相差了两个时辰。 不知怎么竟抱错了,还一错就是十三年。 亲生女儿被送回来后就不吃不喝的,她既心疼又无奈,从侯府千金突然变成农家丫头,这事无论放在谁身上恐怕一时间都拧不过来,她就怕女儿万一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眼下见苏晚玉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林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苏晚玉接过鸡汤,轻声道:“谢谢……” 那个“娘”字,她一时间有点喊不出口。 饶是如此,林氏也不由得大喜过望,“鸡汤刚出锅的,有点烫,你慢点喝,不够锅里还有……” 苏晚玉喝了一小口,鸡汤炖的很入味,十分鲜美。 她冲林氏笑了笑,夸赞道:“好喝!” 女儿肯吃东西了,林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慢慢喝着,伙房里还有活没干完,有事你冲屋外喊一声就行。” 林氏说完,便出去了。 林氏给她盛的这一大碗鸡汤很实在,除了汤以外,还有鸡腿、鸡胸肉。 苏晚玉小口的喝着汤,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我带着新文回来啦! 第2章 苏晚玉见状放下汤碗,冲门口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这才进来。 小男孩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衣服虽旧却干净整洁,人也拾掇的十分利落,不像一般乡下孩子那样脏兮兮的,可见这户人家平日里勤快爱洁。 原主对苏家人十分排斥,回了苏家后就开始挺尸,所以除了苏家爹娘以外,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苏家其他人的情况。 苏晚玉见这小男孩的容貌和林氏有几分相像,猜测他应该是原主的弟弟。 “你叫什么名字呀?”苏晚玉笑吟吟问道。 “我叫苏砚安,家里人都叫我安安……” 苏砚安?这名字听着不像是普通乡下农户能取出来的,倒有几分书香气,不是说乡下人家一般都给孩子取个贱名,像什么狗剩毛蛋之类的,比较好养活? 苏晚玉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自己,那双灵动的黑色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简直可爱爆了。 苏晚玉向来对可爱的东西没有免疫力,顿时夹起汤碗里的那只鸡腿,递给安安,“吃吧……” 安安自从进了屋子,闻着空气里鸡肉的香味,嘴巴里就开始不停的分泌唾液。 苏晚玉也是察觉到他不停的咽口水,这才想给他吃鸡腿的。 谁知这小正太见状不仅没接,反而一阵风似的转身跑出去了。 苏晚玉怔住,跑什么呀,这是鸡腿又不是毒药? 苏晚玉想了想,将鸡腿放回了汤碗中,并没有吃。 她下床穿上鞋子,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端上汤碗出去了。 苏家家境贫寒,房子都是用茅草搭建的,围起来的院子十分宽敞,靠东边开了一块菜地,种着南瓜韭菜辣椒等蔬菜,西北角则圈了块空地,养了几只鸡和一头猪。 “安安,喊你爹摆桌子吃饭了。” 苏晚玉刚一出房门,就听到林氏的声音从伙房里传出来。 正在院子一角剁虫子喂鸡的安安还没接话,在菜地里除草的苏大山便应道:“知道了,我这就摆。” 苏大山转身出了菜地,迎面便看见出了房间的苏晚玉。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即被太阳晒的紫红色的脸庞上便绽放出笑意,搓着手道:“起……起来了……” 瞥见苏晚玉端着的汤碗里只喝了半碗汤,肉还剩老多,不禁皱眉道:“是不是你娘炖的这鸡汤不好喝?” 女儿在侯府里长大,往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在他们看来顶顶美味的鸡汤,也许根本就入不了她的口。 苏大山一时间不禁有些发愁,家里的条件本就不好,今日这鸡汤已是十分奢侈了,不可能顿顿都有,往后该怎么养这个女儿啊? 苏晚玉并不知道苏大山的忧愁,见他误会了,顿时解释道: “不是,鸡汤很好喝,是我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 久饿的人不宜一下子吃太多,而且鸡汤太过油腻,再加上方才安安的模样让她猜测这家里恐怕是久不见荤腥了,她并不馋这点鸡肉,便没有吃。 苏大山闻言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林氏端着一屉野菜窝窝头出了伙房,见他们爷俩站在院子里说话,不禁笑道:“有话待会儿再说吧,先吃饭。” “嗳。”苏大山应了一声,从墙边的大缸里舀了瓢水洗手,安安也跑过来洗了手,从林氏手中接过那屉窝窝头,然后跟着苏大山身后去堂屋摆桌子了。 苏晚玉见家里人都忙活着,自己不好干看着,便进了伙房,放下汤碗,去接林氏手中的菜碟,“我来吧……” 林氏本想拒绝,心想女儿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做过活计?谁知还不等她开口,苏晚玉已经端着菜出了伙房。 她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释然,看女儿如今的改变想必她已经想通了,想通了就好,她就怕女儿想不通,不肯认命。 林氏的目光掠过锅里的炒青菜,她没料到女儿会与他们一起吃午饭,所以准备的饭菜都是他们平日里吃的,只是这些粗粮野菜女儿恐怕吃不惯。 她想了想,便重新拿了个汤碗,从一旁的瓦罐里盛了碗鸡汤出来。 苏家的午饭准备的十分简单,清的可以照见人影的稀饭,一筐野菜窝窝头,一道炒青菜,一道凉拌马齿苋,一道水煮婆婆丁,林氏最后端上来一碗鸡汤。 苏晚玉猜测那碗鸡汤是因为她才后添的,苏家平日里的饭食,恐怕都是野菜粗粮。 果不其然,那碗鸡汤最后被放在了苏晚玉面前,鸡汤里还有那根她没吃的鸡腿。 安安的目光落在那碗鸡汤上,猛咽了下口水,然后拿起一块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似乎想以此来抵制鸡汤香味的诱惑。 苏晚玉见他明明很想喝,却十分懂事的克制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刚想把鸡汤推过去,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高呼声:“苏大哥,苏大嫂,你家有客人……” 苏大山和林氏闻声出了堂屋,苏晚玉见状也跟了出去。 只见苏家门口停着辆华丽的马车,一个身穿褐色褙子的老妇人从马车上下来,领路过来的村人对她道:“您要找的就是这一家。” 老妇人对他颔首道谢,然后目光越过苏大山夫妇,落在后面的苏晚玉身上时,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奔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六姑娘,老奴可算是找到你了!”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苏晚玉,认出来眼前这人是镇远侯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李嬷嬷,不由得唤了一声“李嬷嬷”,然后为苏大山夫妇介绍了一番。 苏大山夫妇得知这老妇人是侯府老封君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忙将人请到了正堂说话,又谢过了领路的村人。 苏晚玉一家人并李嬷嬷进了堂屋,苏家门口却被看热闹的村人围的水泄不通。 这几天,苏家走丢的宝丫突然变成了镇远侯府的千金小姐,原本侯府的千金小姐被送回了苏家,据说是当年抱错了这件事情在四里八乡传的人尽皆知,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此事。 如今突然又有侯府的人上门,村里的人听说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跑到苏家门口看热闹,还有的端着饭碗跑到苏家门口,一边吃一边看,不时的还跟着旁边的人一起议论几句。 而此时的苏家堂屋里,李嬷嬷在一条板凳上坐下,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说明了来意。 “老奴此番过来,是奉老夫人之命,来接六姑娘回侯府的!” 第3章 李嬷嬷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屋内众人都一怔,林氏倒水的动作都不由得顿住。 “老夫人接到信后,连夜就从翠微山上赶回来了。”李嬷嬷继续道,“回到侯府问清楚了情况,就派老奴来请姑娘回去,老夫人说了,姑娘您在侯府长大,即便不是侯府的血脉,也是侯府的六姑娘!” 苏晚玉听到这儿顿时明白了,侯府老夫人是还想认她这个孙女,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乎。 说来也是,侯府嫡出庶出一共有六位姑娘,唯有原主自小就被老夫人抱去养在膝下,对她也最为疼爱,这么多年下来祖孙感情自然深厚。 原主假千金的身份被揭穿时,老夫人并不在侯府,而是和大儿媳一起去翠微山礼佛了,每年这个时候,老夫人都会在翠微山小住半个月,吃斋念佛。 本来原主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谁知半夜着凉染了风寒,只好留在家中休养。 身世秘密揭穿后,原主是被侯府二夫人,也就是她的养母自作主张下令送回来的,老夫人当时远在翠微山并不知情。原主回到苏家后没几天就郁郁而终,除了受不了现实的打击,病体未愈也是原因之一。 老夫人收到消息后,割舍不下这份祖孙情,这才派了李嬷嬷来接她回侯府。 苏晚玉理清思绪后,心中不禁有些羡慕原主,她前世是个孤儿,从未体会过被亲人疼爱的滋味,而原主虽然不是侯府的血脉,这位侯府老夫人却是把她当亲孙女真心疼爱的! 不过,苏晚玉不是原主,她对回到侯府生活并没什么兴趣。 她本就不是侯府的女儿,若是还留在侯府,难免要被人说是贪慕侯府的富贵,死赖着不肯走,名声上必定不会好听。 而且回到侯府的那位真千金,心里未必不会膈应她的存在,毕竟原主确实鸠占鹊巢,代替她享受了她本该享受的贵女生活,尽管错抱一事并不是原主的错,可是在世人眼中,真千金才是弱势值得同情的那一个。 她们两个若是共同生活在侯府这片屋檐下,只怕日后少不了尴尬,甚至说不定会导致各种摩擦纠纷,所以倒不如各归各位,互不打扰。 而且以苏晚玉曾看过的小说影视剧积累下来的经验来说,这种假千金身世揭穿后还留在豪门的戏码,妥妥的恶毒女配的命。 她可不想去当恶毒女配! 苏晚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回去,顿时出声拒绝道:“嬷嬷回去后替我谢过老夫人的好意,侯府我还是不回去了吧!” 李嬷嬷接了这趟差事,本以为把来意一说,苏晚玉就会欢天喜地的跟她回去,苏家也会欢欢喜喜的把女儿送回镇远侯府,万万没想到苏晚玉竟不肯回去。 她误以为苏晚玉不满二夫人将她丢出侯府的事,在使小性子,不禁耐心劝说道: “姑娘心里的委屈,老夫人都知道,姑娘不必怕,回到侯府自有老夫人为你做主,老夫人一句话,侯府上下谁敢违抗?即便是二夫人,那也要听老夫人的!” 苏晚玉正色道:“嬷嬷不必再劝,我知道老夫人心疼我,可是二夫人说的没错,我是苏家的女儿,不是侯府的,哪儿有脸赖在侯府不走,若我真回侯府了,那我成什么人了?嬷嬷回去吧,老夫人对我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苏晚玉可不是能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子,当初原主的养母把她丢出侯府时,说了一堆难听话,但凡有点骨气的,都不可能没事人一样再回到侯府去。 李嬷嬷见她连“祖母”和“母亲”都不称呼了,一口一个“老夫人”,一口一个“二夫人”的改了口,可见是真的被伤了心,与侯府生分了。 她不由得把目光转向苏大山夫妻俩人。 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大人总该能衡量得出利弊吧? “老夫人喜爱六姑娘,舍不得她,若是养在身边,将来必能匹配到一门好婚事,再陪送厚厚的嫁妆,以后的日子还能差了?总比跟着你们呆在乡下强吧?而且有姑娘这层关系在,侯府也会照拂你们,日后不必再土里刨食那么辛苦,光靠着姑娘也能吃喝不愁,儿子也能送去念书,若是能念出个名堂来,中了秀才举人,将来苏家可就改换门庭了……”李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林氏放下茶碗,和苏大山四目相视,彼此间都能猜出对方的想法。 他们心里都清楚,女儿回侯府自然是比跟着他们过的好,可是苏家是生子容易生女难,他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闺女,自然舍不得送去别人家。 他们就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没想过去靠女儿攀附上侯府,即便是女儿回了侯府,他们也不会巴上去,靠着女儿去谋取什么好处。 只是他们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拒绝回侯府,他们还以为女儿心里是想回侯府去,继续做她的千金贵女的。 苏大山夫妇惊讶过后,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欣慰来。 抱错这件事是意外,并非他们故意为之,他们也好好的养了宝丫十三年,如今宝丫回了侯府,他们的女儿自然该回到苏家来,没得两个女儿都叫侯府抱走的道理。 苏晚玉这时候也抬头看向苏大山夫妇。 她想知道苏大山夫妇会怎么选择,会不会也劝说她回侯府去,然后把她当作踏板攀附上侯府,像寄生虫一样吸她的血去过富贵日子。 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苏大山轻咳一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们夫妻俩儿子生了好几个,闺女却只得了这么一个,自小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宝丫在的时候,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哪怕是她弟弟也让着她哩。我们是本分人家,从来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想去攀附什么荣华富贵,更不想借着闺女去占侯府的便宜。闺女是去是留,全由她自己选,我们听她的!” 苏晚玉露出满意的笑容,表示这样的父母她很喜欢。 “李嬷嬷,我主意已定,是不会回侯府了,我既是苏家的女儿,即便是在苏家吃糠咽菜,那也是我的命,我认了!” 李嬷嬷见劝说不动,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心里却是对苏晚玉十分赞赏,如果苏晚玉跟着她回了侯府,日后自然能锦衣玉食,可是她在侯府名不正言不顺,少不了要受到其他人的奚落,老夫人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 现在这样留在苏家,反而聪明多了。 苏家虽是乡下农户,比不上镇远侯府富贵,但是她却有亲爹娘疼爱,再加上与侯府的那一层关系,老夫人说不定会照拂苏家,不会看她过苦日子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家的身份太低了,不过不管苏晚玉是留在苏家还是回到侯府,都改变不了自己的这个出身。 李嬷嬷心中喟叹天意弄人,只得悻悻离开。 离开前,李嬷嬷的目光扫过饭桌上的野菜,摘下腰间装银子的荷包,塞进苏晚玉的手里。 “老奴出来的匆忙,没带太多银钱,身上只有这些,六姑娘先拿去用。” 苏晚玉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一朝从云端跌落到泥里,竟沦落到吃野菜的地步,她实在是不忍心。 苏晚玉想到苏家的境况,便没有扭捏推拒,直接大方爽快的收下了银子。 “这些就权当是我向嬷嬷借的,将来必会加倍还您。” 李嬷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乘坐马车离开了。 苏大山送了李嬷嬷出门,转头就被村人围住,七嘴八舌的问道: “大山,侯府的人来干什么呀?” 苏大山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来家里看看,我们这还要吃中饭呢,散了,都散了吧……” 说完,苏大山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回到堂屋坐下吃饭。 苏晚玉清清嗓子,道:“爹,娘,我既回来了,以后就是苏家的女儿,不会再想着侯府了!” 她既占了这具身体,便会以原主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听她改口唤了爹娘,苏大山和林氏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林氏更是眼中含泪,前些日子唯恐她嫌弃苏家不肯认他们的担忧霎时烟消云散。 “好闺女,爹和你娘都会好好疼你的,等忙过了秋收爹就去镇上找活干,到时候挣了钱就给你花。”苏大山笑着道,林氏在一旁点头附和。 “那女儿就先谢谢爹了。”苏晚玉俏皮一笑,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安安这时也侧过头,乖巧的冲苏晚玉喊了一声“二姐”。 苏晚玉揉了揉他的头,把鸡汤推到他跟前,道:“好弟弟,姐姐的鸡汤给你喝。” 林氏看到这儿不由得心头一酸,这是女儿跟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桌上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唯一的一碗鸡汤,她还让给弟弟喝。 林氏看了儿子一眼,安安接收到她的眼神,顿时摇头道:“我不喝,我不爱喝鸡汤!” 苏晚玉失笑,这么点的小家伙,就懂事的知道体贴人了。 “你不爱喝鸡汤流什么口水啊?”她捏了捏安安的小脸蛋,“喝吧,姐姐晚上给你做更好吃的!” 安安吸溜了一下口水,端着汤碗道:“我拿给大哥喝……” 说完,便端着汤碗出了堂屋,往东屋去了。 苏晚玉:? 家里还有个大哥? 第4章 苏晚玉见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还以为家里就他们呢,谁知突然又冒出个大哥来。 这大哥既然在家,怎么不出来吃饭呢? 苏晚玉的疑问,在见到苏家长子苏修齐后,得到了解答。 简陋的茅屋里,下半身瘫痪的苏修齐靠坐在铺着稻草的土炕上,身前摆着张炕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见到苏晚玉,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来,嗓音清脆悦耳如叮咚泉水般,唤了她一声“妹妹”。 家中与镇远侯府抱错女儿的事情,他已经听爹娘说了,眼下看到苏晚玉,见她容貌确实与爹娘相似,便确信她才是苏家的女儿,是自己的妹妹。 此时在苏晚玉的眼中,一身青色长衫的苏修齐眉眼如画,俨然是个温润如玉的俊俏书生,只是不知为何瘫痪在床,当真是明珠蒙尘玉璧有瑕。 她本想开口询问,但见苏家爹娘自从陪她来东屋见了苏修齐后,就一脸愁苦之色,她担心当面询问会揭这家人的伤疤,尤其会令苏修齐难过,便改变了主意,打算以后再慢慢弄清楚。 “哥哥。”苏晚玉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我是苏晚玉,你可以叫我晚晚。” 原主叫薛晚玉,如今她回了苏家,自然要改姓苏,恰巧与穿越来的苏晚玉同名。 苏大山夫妻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女儿的名字,侯府送人回来时,都称呼她“六姑娘”,女儿又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搞的他们一直不知道女儿的名字,只好闺女闺女的喊她。 眼下知道了女儿的名字,两人顿时改了口唤她的小名晚晚。 想到她出生时正好是傍晚,当时漫天晚霞,这个名字倒也应景。 苏晚玉从苏大山的口中得知苏家并不是津州本地人,而是从原州迁移过来的,当年原州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涝,大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农田和房舍,苏家人侥幸逃生,一路逃难到了津州,在桃花村安定下来。 苏家本是富农,逃难的时候颇带了些金银细软,到了桃花村后小女儿和村里的一个后生看对了眼,所以苏家便嫁了女儿,又买了田地造了房屋,就这样住了下来。 后来洪水退去,灾民返回原籍,苏家老两口舍不得女儿,便回乡将田产卖掉,彻底在桃花村落了户。 苏家老两口在五年前就相继去世了,苏家三兄妹也分了家,各过各的。 苏大山是长子,下面有一弟一妹。 弟弟苏二林在镇上开了家杂货铺,日子过的富足,不过和苏家关系冷淡,没啥来往。 妹妹苏三花嫁了本地姓郑的人家,两家的关系倒是不错,苏家日子过的窘迫,郑家还时不时的接济他们。 在苏晚玉后面,林氏还生了两个男孩,只是都夭折了,所以苏家现在是一家五口。 见了苏修齐后,一家人便算是都见过了。 吃过午饭后,午休了片刻,苏大山便扛着锄头下了地,再过一段日子,就能秋收了,所以这段时间苏大山几乎日日都要去地里看看庄稼,为最后的收获做着准备。 林氏也屋前屋后的忙活起来,见苏小弟都提了个篮子,和林氏打招呼说要去割猪草,苏晚玉顿时道:“安安,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这活你没做过,让安安一个人去就行。”林氏下意识的出声阻止道。 苏晚玉笑了笑:“没做过可以学着做,这有什么难的。” 说完,她看向安安:“安安,你愿意教二姐割猪草吗?” “愿意。” 天真的安安并不知道在林氏的心里,他和苏晚玉是有区别的,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苏晚玉也适时撒娇:“娘,我现在不是千金大小姐了,总不能你们干活,我坐在一旁看着吧?” 她知道林氏心疼她,也总下意识的把她当作侯府娇小姐,什么活都不让她干。 苏晚玉的脸皮却没厚到能只吃饭不干活,而且她和安安一起上山割猪草,也另有目的。 林氏见状,只好点头答应了。 “那你先换身衣服,你穿的这身往山上走一趟,回来肯定糟蹋了。” 苏晚玉穿的是一身绸缎衣裳,是她当侯府千金时候穿的,侯府送她回苏家时,身上的珠钗玉镯等饰物全都摘了,若不是觉得只穿中衣不像样子,恐怕她这身绸缎外衣也要被扒下来。 绸缎料子娇贵,若是被山上的树枝刮破,那确实是糟蹋了,而且侯府做衣服用的是好绸缎,这身衣服拿到当铺去当了,也能当不少钱的,总比糟蹋了强。 林氏没去动宝丫的旧衣服,而是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一套九成新的,比量着苏晚玉的身形去剪裁修改。 苏晚玉见林氏拿出来的是自己的,而不是从真千金留下的旧衣物里挑一套给她,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十分熨帖。 她和真千金年龄相同,身量想必差的也不太多,直接换她的衣服最为方便。 可是林氏却顾虑她的心情,没让她用真千金的旧物,而苏晚玉也确实不想穿真千金穿过的衣服。 林氏的针线活很好,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衣服改好了。 苏晚玉试了一下,发现很合身,就和安安手牵手的去山上割猪草了。 从家到山脚的这段路上,苏晚玉收到无数村民好奇的打量。 “安安,上山割猪草啊?” “安安,这就是你亲姐姐啊,长的可真俊啊!” “安安,你宝丫姐去侯府享福后,一次都没回来看过?” “人家现在是侯府千金了,哪还会回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没看侯府给苏家把亲闺女都送回来了吗?” “再是侯府千金,苏家对她也有养育之恩,这过上富贵日子,就把养父母抛到一边了……” …… 面对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安安只嘴甜的大娘大婶的打招呼,苏晚玉也只是微笑,什么问题都不回答。 到了山脚下后,安安在一片拉拉藤前停下,对苏晚玉道:“二姐,这种草猪可以吃,我们就割它吧。” 苏晚玉低头一看,不禁笑了。 这拉拉藤又叫活血草,全身都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作用,她在末世见的多了,只不过末世的拉拉藤因为变异,长的更加粗壮高大,药效也比变异前更好,她用这活血草做出来的药剂,多用来治疗蛇虫鼠蚁的咬伤。 苏晚玉前世就和草药打交道,所以割猪草对她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她假模假样的让安安教了她一下,就开始上手去割。 她一边割,一边去套安安的话,问的就是苏修齐瘫痪在床的事。 提到大哥,安安的小脸皱成一团,声音闷闷的道:“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大哥是摔成这样的。” “摔的?”盛玉萱惊讶地挑眉,“怎么摔的?” “大哥考中秀才后,和同窗一起吃饭,回来的时候天黑路滑,马车摔进沟里,砸到了大哥身上,从那以后,大哥就不能站起来走路了。” 被重物砸到了,那有可能是砸到了脊椎,或者是神经坏死,所以才会导致瘫痪。 苏晚玉在心里猜测着,暗道具体什么情况,还得她给苏修齐做过全面检查后才能知道。 不过,另外一条信息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哥考中过秀才?” “大哥不仅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呢!” 说起这事,安安顿时一脸骄傲之色,怕苏晚玉不知道什么是案首,还特意解释道:“案首就是第一名!” 苏晚玉十分捧场的鼓掌:“大哥真厉害!” 原来大哥是读书人,难怪他的屋子里有书籍和笔墨纸砚,就连他和小弟的名字都取的这么文雅,想来是找了先生给取的。 “那当然,大哥是最厉害的!”安安骄傲不过三秒,就垂下头,神色黯然道,“大哥伤了腿,再也不能读书科考了……” 苏晚玉见他难过,不禁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没找大夫治过吗?” “怎么可能不治?大哥受伤后,不知看了多少大夫,为了给大哥治病,家里的田地房子也都卖了,还借了很多钱,可是一直没治好……” 安安语气哽咽,抬手擦了擦眼泪,握着小拳头道:“等我以后挣钱了,我要请最好的大夫,请宫里的御医给大哥治病,一定要让大哥重新站起来!” 在安安的认知里,皇宫里给皇帝看病的御医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苏晚玉拍了拍他的背,“二姐和你一起挣钱,一定治好大哥!” 安安重重点头,冲苏晚玉绽开笑颜,“好,我们一起挣钱。” 苏晚玉见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脸都成小花猫了,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里拿了两颗奶糖出来,剥了一颗塞进他的嘴里。 “是糖,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安安吮吸着嘴里的奶糖,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苏晚玉自己也吃了一颗,“好吃吧?以后跟着二姐,天天有糖吃!” “二姐,你真好!”安安抱着苏晚玉的胳膊撒娇,“我喜欢你这个新二姐,比从前的二姐好。” “从前的二姐对你不好吗?”苏晚玉问道。 安安摇摇头:“从前的二姐老是抢我的东西,还在爹娘面前告黑状,每次欺负了我还是我的错,大哥受伤以后,她还在背地里骂大哥是死瘫子,被我听到了,可是到了爹娘面前她却不肯承认,说我胡说八道诬陷她,我听的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诬陷她?” 一想到她骂大哥的事,安安就觉得特别生气。 如果是她有糖,才不会像现在的二姐一样分给她吃呢。 所以,还是现在的二姐好,不仅会冲他温柔的笑,还会分糖给他吃。 至于糖是哪儿来的,单纯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苏晚玉听的直皱眉,那位真千金的品性,听起来不怎么好啊。 姐弟俩坐着一边吃糖一边吹风。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完成了二分之一,苏晚玉顿时指着山顶道:“安安,姐姐想去山上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不是医科生,所以本文中出现的医学及药材相关内容均来自度娘或作者君杜撰,切勿当真并采用,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第5章 苍莽山脉坐落在津州和望京城的交界处,山势雄奇,重峦叠嶂,连绵起伏数百里。 苏晚玉站在其中一座山峰的半山腰,手搭凉棚往山下眺望,坐落在山脚的桃花村和大片大片的农田宛若一副缩小版模型尽收眼底。 她这具身体缺乏运动,才爬到半山腰,就累的吭哧吭哧直喘粗气,半步也走不动了。 反观年纪比她还小的安安,身体素质却比她强多了,不仅没被累着,还有精力在旁边采蘑菇。 苏晚玉瘫坐着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有精神站起来欣赏风景。 她见安安专心致志的在采蘑菇,便从空间药园里挖了根人参出来,然后用锄头在地上锄了两下,做出人参是刚刚从地上挖出来的样子,惊呼道:“哇,安安快过来,看我挖到了什么……” 安安闻声立刻跑过去,看到苏晚玉手里头顶叶子的人形状的东西,不禁瞪大了眼睛:“二姐,这是什么?” “这是人参,很值钱的!” 听到人参两个字,安安眼中的迷茫瞬间被狂喜所替代。 他记得大哥吃的药里就有人参,小小的一片就要二钱银子,只是抓的药里的人参都是切成片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完整的人参。 “二姐,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挖到了人参!” 安安曾听人说过,人参是长在山里的,不过很难找到,他以前还想进山来挖,如果能挖到可以拿去卖钱,或者给大哥吃,可惜他不知道人参长在地里是什么样子的,一直都没挖到。 没想到二姐来一趟山上,竟然就挖到了人参。 安安看向苏晚玉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 “回头把这根人参卖了,以后家里不仅有米面鱼肉吃,还有钱给大哥治病了!” “真的?这根人参这么值钱的?” 安安嘴上发问,心里却是相信这根人参可以卖很多很多钱的,多到他想象不到,看向苏晚玉的目光不禁愈发炽烈。 苏晚玉点了点头,将人参放进篮子里,然后用拉拉藤和蘑菇遮盖住。 “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回去把挖到人参的事告诉爹娘。” 苏晚玉今日上山的目标已经达成,决定打道回府。 安安满心都是挖到人参的兴奋,恨不得早点回家告诉爹娘,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当即也不管猪草只打了半框,拉着苏晚玉就朝山下跑。 与此同时,山下蜿蜒的山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朝着桃花村东边的庄子徐徐行驶着。 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可是内里却装饰奢华,铺着厚厚软垫的坐榻上,坐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半闭着眼睛,皮肤透着一种病态般的苍白,更衬的他俊美异常,宛若漫画中走出来的病美人。 一只浑身雪白的京巴狗被他抱在怀中,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梳理着狗毛,被撸的十分舒服的京巴狗不时发出愉悦的叫声。 撸狗撸到一半,少年忽然咳嗽起来,他一边咳一边用帕子捂着嘴。 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雪白的帕子上染着两点猩红。 少年对此似乎早已习惯,神色平静无波。 倒是跪坐在一旁的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悲痛之色,一边收起那方帕子,一边端了碗水给那少年。 “王爷,您喝口水漱漱口。” 少年接过茶碗,漱过口后,又喝了两口水润润喉。 少年见男子一脸忧愁之色,顿时笑了笑道:“福寿,我没事的,苍莽山下的庄子快到了吧?”说完挑开车帘朝外望去。 “王爷,小心吹了风。”福寿将车帘放下,“咱们已经到苍莽山了,再有一会儿就能到庄子上了,等找到了王爷您那位贵人,一切就都好了!” “真的有贵人吗?”少年幽幽问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当然,明慈大师前日离开望京前不是说了吗,紫气东来贵人现,苍莽山中有生机,只要能遇见王爷您命中注定的那位贵人,王爷您的病不仅能好,而且以后福寿双全,顺心如意。明慈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肯定错不了的。” 提到明慈大师,福寿语气中满是笃信之意。 康定郡王傅遐,出生时便胎中带毒,自幼体弱多病,药几乎都是拿来当饭吃的。 为了他能够活的长久,他的皇帝舅舅不仅遍请名医为他治病,就连他的名字和封号,也是往长寿安康的寓意上去取,就连身边伺候下人的名字,也要吉祥讨喜。 治了这么多年,傅遐的身体不仅不见起色,甚至还感觉到每况愈下,身体里的生命力,似乎正一点一点的流逝。 前些日子,明慈大师入宫为太后讲经,最后一日离开的时候,恰巧遇到去寿康宫给皇外祖母请安的傅遐。 明慈大师当即便说了一道偈语,指点他往苍莽山寻找贵人。 傅遐还没怎么样,景隆帝和太后得知后却是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前往苍莽山打点一切,务必要找到那位贵人。 恰好傅遐在苍莽山下有个小庄子,收拾一番便可以住进去,倒是省了不少事。 眼见着离苍莽山越来越近,傅遐心中却迷茫起来,觉得贵人之说虚无缥缈。 苍莽山这么大,该去哪里寻找他的贵人? 人海茫茫,谁又会是他的贵人呢? 傅遐闭上眼睛,幽幽一叹,罢了,反正他在京城呆的也憋闷了,这苍莽山的景色还不错,若是遇不到那位贵人,就当是出来散散心了。 马车辘辘行进,驶过桃花村前的道路。 恰巧苏晚玉也牵着安安的手从山上下来,在山道前与马车交错而过。 苏晚玉在山脚下又割了一些拉拉藤,将竹筐装满,毕竟他们出来是割猪草的,若是只割半筐就回去,被人看到了难免会觉得奇怪。 “挖到人参的事,除了爹娘以外,不许对其他人提起,记住了吗?” 苏晚玉反复叮嘱安安,确定他记住了,这才往村子里走。 人参是贵重药材,若是叫人知道他们两个小孩子挖到了,保不齐会惹人眼红,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所谓财不露白,就是这个道理。 姐弟两人刚走到村口的大榕树下,原本聚在树下玩耍的一群孩子忽然惊恐尖叫,其中一个孩子一边往村子里跑,一边高声喊道: “不好了,死人了,石头被噎死了……” 第6章 榕树下的一群孩子被吓的呆住,一时手足无措,被围在中间的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更是吓的放声大哭,声音里满是恐惧:“弟弟,弟弟你别吓我……” 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男孩因为窒息而憋的面色通红,呼吸渐弱。 苏晚玉见状飞奔上前,扯过小男孩站在他身后,将双手环绕在他腰腹之间。 那女孩见弟弟猛然被人拽走,不由得瞪向苏晚玉:“你干什么?”说完,想上前重新把弟弟抢回去。 “闭嘴,不想你弟弟死就老实的在那站着!” 苏晚玉怒斥一声,然后迅速一手握拳,另一只手以掌状覆盖于拳头之上,按压胸骨和肚脐中间部位,用尽全身的力气由内向上按压,如此按压了几次之后,男孩终于吐出一枚枣核,呼吸重新变的顺畅起来。 女孩被苏晚玉的怒斥震的下意识僵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弟弟已经吐出了卡在喉咙的枣核,面色顿时由悲转喜。 先前发足狂奔的男孩回村里向大人报信,得到消息的大人这会儿都陆陆续续的跑过来了,住得近来得快的村民甚至还目睹了苏晚玉救人的全过程。 苏晚玉把因为后怕而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塞给他姐姐,转身提起地上的竹篮,牵着安安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女孩反应过来想向苏晚玉道谢时,她人都走远了。 闻讯赶去村口的村人越来越多,一路上都和苏晚玉姐弟错肩而过,其中有一对夫妻满脸悲痛,一边高声哭喊着“石头我的儿”,一边像阵风似的向村口席卷。 “是石头的爹娘。” 安安在桃花村出生成长,自然认得石头一家人,想到二姐刚刚救了石头一命,他看向苏晚玉的眼神不禁闪闪发亮。 “二姐,你竟然懂医术,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苏晚玉谦虚一笑:“懂得一点罢了!” 姐弟二人回到家,听说村口死人了消息的林氏正打算出门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心里不免也担心起初次上山割猪草的苏晚玉。 见姐弟两人平安回来,林氏提着的那颗心这才落了回去。 “我听说村口出事了,你们从村口过来的时候,可看到出什么事了?” 安安手一摆,一脸骄傲道:“没啥事,石头不小心被枣核卡住了。” 林氏听的脸色大变,小孩吃东西被卡住可是会要命的,而且你这一脸骄傲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就听安安继续道:“幸亏二姐路过,救了他一命,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林氏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苏晚玉,神色诧异道:“安安说的是真的?” 苏晚玉点点头:“是真的,我在侯府的时候跟人学过点医术。” 苏晚玉打算过了,苏家现在不仅一穷二白,吃糠咽菜,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但凡挣到点钱都填进药钱里了。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赚钱改善家里的境况,而苏晚玉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能倚仗的就只有一身医术了,她能挣钱的门道除了卖草药,就是替人看病了。 恰好原主曾跟着翠微山的空尘师太学过医理,懂一些粗浅的医术,倒是为她的一身医术来源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空尘师太在两年前就去世了,也不必怕谎言被戳穿。 尽管苏晚玉如今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可是她还是希望能继续从事自己热爱的医药行业。 今日救人虽是意外,她却正好以此事为契机,一点点显露出自己的医术来。 林氏还在诧异于苏晚玉懂医术这件事,人已经被拽进了堂屋,接收到二姐眼神的安安心领神会的关上了房门。 林氏见他们姐弟两个神神秘秘的,正想出声询问,便见苏晚玉拨开竹篮里的猪草,拿出一根人参来。 “这是……”林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我和安安在山上挖到的,运气好,无意间发现的。”苏晚玉道。 安安急忙补充解释道:“是二姐发现的,也是二姐挖的,是二姐运气好!” 林氏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这么大一根人参,肯定很值钱。 没一会儿,苏大山扛着锄头回来了,安安跑过去跳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用小气音把挖到人参的事情说了。 等苏大山看到人参后,不禁兴奋的满脸通红。 苏晚玉适时的提出把人参卖了换钱的想法,苏大山顿时道:“明日正好是集市,不如我带晚晚去趟镇上,先问一下人参的行市。” 这条提议得到了苏晚玉等人的一致认同。 林氏找了块布,将人参小心的包起来,然后交给苏晚玉让她收好。 夫妻二人都一致默认这人参是苏晚玉挖到的,那就是她的东西,即便回头卖了钱,他们也不会伸手去要的。 苏晚玉想着把人参放在空间里更为安全,不怕丢不怕偷,便没有推让的直接收起来了。 她这边回了房间刚把人参收进空间里,便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是二柱兄弟啊,有啥事吗?”苏大山的大嗓门从堂屋里传出来。 紧接着就是寒暄声:“苏大哥,苏大嫂,我们是特意过来道谢的。” 苏晚玉闻言心中一动,走出屋子一看,果然见石头的爹娘带着石头站在院子里,两人手里还提着篮子。 苏大山刚从地里回来,还不知道村口发生的事情,这会儿见李二柱夫妻来道谢,不禁一头雾水。 知情的林氏见他神情茫然,顿时三言两语的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大山得知女儿不仅懂医术,还救了小石头一命,眼神既惊讶又欣慰,隐隐的还带着几分骄傲之色。 二柱夫妻一看到苏晚玉,立刻扯着儿子上前,“石头,快跪下给恩人磕头,今天要不是你苏家姐姐,你这会儿哪还有命在?” 说着,夫妻二人并小石头齐齐跪下,要给苏晚玉磕头道谢。 苏晚玉被唬了一跳,忙上前拉人:“你们快起来……” 她一个人哪拉得动三个,急忙朝爹娘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大山夫妻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将人扶起来。 “二柱,二柱媳妇,你们这是干什么,她一个小女娃,哪里受得住你们这样,这不是折她的寿吗?” 二柱夫妻闻言,只好起身,却坚持让石头给苏晚玉磕了个头道谢。 苏晚玉前世救人无数,自然经历过被满怀感激的病人各种道谢的场面,却还从未有人给她下跪磕头的。 她心中有些不自在,忙朝旁边一躲避开了。 苏大山将人请到了堂屋,坐下说话。 “我们两口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听人说孩子快不行了的时候,真的是差点吓掉魂……”二柱一个身高七尺的中年糙汉子,这会儿想到刚得到消息时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 二柱媳妇眼睛红红的,道:“我们赶到村口,才听别人说是苏家侄女救了石头,要不是她恰好路过,这小子哪还能活蹦乱跳的?” 说完,拉着苏晚玉的手好一通感谢。 然后又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了一条猪肉,两条鱼,十个鸡蛋,一包白糖。 他们耽误到现在才来苏家道谢,就是去置办这些谢礼了。 苏大山见他们的谢礼竟然给的这么重,忙推脱道:“你们来道一声谢就行了,还拿这些东西做什么,石头刚受了一场惊吓,拿回去给他补补身子。” “侄女救了我家石头,给多少谢礼都不为过,只是咱乡下农户,也只能置办出这些东西来,侄女可千万别嫌弃!” 二柱媳妇坚持要把谢礼留下。 林氏却是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二柱媳妇一连三胎生的都是闺女,第四胎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儿子,自然是把他看作眼珠子一般疼爱珍视。 若是今日石头出了什么事,只怕她受不住这个打击,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如果换做是她,也是要备上一份厚厚的谢礼,去感谢救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恩人的。 两方一番推让,最后在二柱的一句“不收就是嫌弃这谢礼备的简薄了”之下,苏家只好收下了他们的谢礼。 李二柱夫妻俩来苏家致谢,这动静自然惊动了苏家左右的邻居,也有看到他们往苏家方向来的村民,这会儿都忍不住聚在苏家门口看热闹。 见苏家人送了李二柱夫妻俩出来,不禁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起来。 “二柱,来苏家道谢啊,是该好好谢谢人家闺女,要不是人家,今天你家小石头可就凉了!” “苏家闺女,我听人说你用力一按小石头的肚子,他就把枣核吐出来了,这是真的吗?” “你真的会医术吗?你还会不会治别的病?” 大多数人是怀抱善意的,好奇的口吻中不自觉的还夹杂着对医者的敬意,可是也有那么一些不友好的,说话酸溜溜或者夹枪带棒的。 “什么医术?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就是,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娃能懂什么医术?” “当医术是那么好学的,随便一学就会呀?” “有些人就是看人家是侯府出来的,想贴上去巴结,侯府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家扫地出门送回来了,又不是真的千金贵女,还不跟我们一样是乡下丫头!” 这话说的难听,而且还故意揭人疮疤,立时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嘿,王大妮你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嫉妒。” “就是,瞧那语气酸的,人家虽然回了乡下,那也是在侯府养了十几年的,懂的会的可比你这种乡下丫头多多了……” 被人点名戳穿心思的王大妮霎时恼羞成怒,当即不甘示弱的与人吵起嘴来。 第7章 见有人为苏晚玉打抱不平,最开始说酸话的那几个人霎时噤声不语了,人单势孤的王大妮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 她恶狠狠的瞪了苏晚玉一眼,然后钻出人群,灰溜溜的离开了。 莫名挨瞪的苏晚玉:…… 这人谁啊?自己有得罪过她吗? 苏晚玉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初到桃花村,和村里人的交集都甚少,更别说是得罪人了,所以这个王大妮对自己的敌意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不过这种小角色威胁不到自己,苏晚玉也就并不放在心上。 她朝人群绽开笑容,脆声道:“我是懂一些医术,以后各位乡亲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尽可以来找我医治,我年纪小不敢夸口,但是寻常的病症还是能治的,而且不收诊费。” 围观的村民闻言,眼中都迸出喜色。 桃花村三面环山,山路崎岖难行,镇上的大夫一般都不愿意来村子里出诊,除非给足辛苦费。 而村民们大多贫苦,鲜少有能请得起大夫上门看诊的,即便是拖着病体进城看病,诊金加药钱于他们而言也十分昂贵。 如果生的是急病,那就更糟,有的都等不到大夫来人就没了。 所以如果桃花村能有一位大夫在,于四里八乡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尤其这位大夫还不收诊费。 不管苏晚玉有多少真本事,仅凭她救了石头的那一手,村民们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活菩萨一样,从此以后纷纷与苏家交好,待日后苏晚玉大放异彩,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小神医后,对她更是顶礼膜拜。 而此时的苏晚玉只觉得这些村民太过热情,尚未意识到在缺医少药的偏僻乡村,能出一位大夫意味着什么。 应付完了村民,苏晚玉这才对苏大山夫妻俩道:“爹,娘,我们去大哥的屋子,我有话说。” 苏大山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女儿要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问直接去了东屋。 此时在东屋里,安安正绘声绘色的说着苏晚玉救活石头的那一幕,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去模仿还原现场。 苏修齐虽然瘫在床上行动不便,可是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才唤了安安进来询问。 他越听越是惊奇,只觉得新来的这个妹妹恐怕不简单。 直到苏晚玉等人进来,才打断了他们。 苏晚玉看了看床上的苏修齐,又看了看苏大山夫妻,斟酌着开口道:“爹,娘,大哥,我想看看大哥的伤……” 此话一出,屋中霎时一静,苏大山等人的脸色也变的有些难看。 苏修齐的伤,是扎在这一家人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他们都尽量避开这根刺,不去提及,更不去触碰,尤其是在苏修齐面前。 可是现在苏晚玉却当着苏修齐的面,要去碰那根刺。 “你们都知道我在侯府学了些医术,所以我想给大哥看看,兴许我能治呢?”苏晚玉解释道。 苏大山夫妻俩却并不这样想。 他们觉得女儿在侯府虽然学了点医术,可是以她的年纪,也就是个半吊子,给村里人看看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还行,但是替儿子治腿…… 这两年,他们看了无数的大夫,连府城的名医都请过,却没一个能治好儿子的腿的,难道女儿的医术还能胜过府城的名医? 苏大山夫妻俩虽然疼爱女儿,也以女儿为傲,可是要说她的医术胜过府城的名医,他们是万万不敢信的。 谁知这时,苏修齐却突然道:“晚晚,你来诊脉吧。” 说完,又看向苏大山夫妻俩,“爹,娘,就让妹妹试试吧。” 苏大山夫妻俩见状还能说什么,儿子都同意了,他们还能拦着不成? “谢谢大哥!”苏晚玉冲苏修齐甜甜一笑,然后上前搭腕诊脉。 安安懂事的退到林氏身旁,与爹娘一起静静旁观,不去打扰苏晚玉诊脉。 苏晚玉仔细的诊过脉像后,又卷起苏修齐的裤子,从脚底板开始往上的每一处穴位,都一一按压,一边按一边问苏修齐是否有感觉,是痛还是麻等等问题。 即便是将裤子卷起来,也不过到膝盖位置,而苏晚玉必须要为苏修齐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才能确定他的病症,所以这远远不够。 所以她只能求助苏大山。 等苏晚玉出了东屋,再进去时,苏修齐已经被苏大山脱光光,并且用被子盖住了隐私部位。 苏晚玉继续检查,检查完了两条腿,又去查看腰腹,看过前腰,又让苏大山帮忙将苏修齐翻个身,去看后腰。 全面检查过后,苏晚玉心里有了数。 她让苏大山帮苏修齐重新把衣服穿好后,才当着一家人的面点头道: “大哥的腿我能治,只要吃我开的药,再辅以针灸,不出一个月,保证大哥能下地!” 苏修齐当初是被马车砸伤,断了骨头,伤了经脉,苏家应该是请了好大夫替他治过,所以断骨的接合十分完美,骨头愈合的也很好,只是经脉堵塞却十分严重,影响到了神经功能,这才导致苏修齐的下肢瘫痪。 即便是在现代,神经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如果是轻微的损伤,还可以修复,但如果是完全性损伤,那是根本不可能治愈的,更别提是在医疗手段落后的古代了。 好在苏晚玉有药园空间,别人不能治的病,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苏晚玉信心十足,苏修齐却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的腿真的能治好?” 苏晚玉点头,掷地有声道:“真的,大哥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治好你!” 苏修齐让苏晚玉诊脉,并非是相信她的医术,不过是想着她既然想看,那就让她看好了,权当是为了让妹妹开心,他从未想过妹妹真的能治他的腿。 他怀疑妹妹是在说大话哄他的,可是看到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中透出的自信和坚定,他下意识的相信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她并没有骗他! 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干涸的土地遇到了春雨,自从瘫痪后就处于一片黑暗中的苏修齐,仿佛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那丝光亮的名字,叫做希望! 林氏忍不住哭出了声,苏大山也红了眼眶,安安跑过去抱住苏修齐,一边哭一边道:“太好了,大哥,二姐一定能治好你的腿的!” 自从苏修齐出事,原本幸福的家庭就被一层阴霾笼罩。 如今这层阴霾终于被一束阳光破开,虽然阴霾还在,但迟早会散去的! 第8章 苏晚玉的话让苏家人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尽管他们心里对苏晚玉的医术半信半疑,却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让她试试。 苏晚玉本来今晚就可以着手为苏修齐医治,但是针具和药材都在空间里,她不好拿出来用,只能等明日去镇上的集市时去药店采购,然后她再偷偷的把药材替换成空间里品质更好的。 她这边刚说完明日买了药材回来就可以开始为大哥治疗的事情,就听到有人站在院子里喊:“大哥,大嫂……” 林氏一听到声音,就笑着对苏晚玉道:“是你小姑姑来了。” 出去一看,来的果然是苏小姑。 “三花来了啊。”苏大山看到妹妹,眼中透出笑意,林氏也和她打了声招呼。 苏小姑笑吟吟的把手里的野兔递上前,“阿贵今日在山上打的,给你们送一只过来。” 苏姑父郑贵曾跟着山里的一位猎户学了几手打猎的功夫,所以伺候农田之余的闲暇时间,就喜欢跑到山里去打猎,多半能打到些野鸡山兔的野味,给家里打打牙祭改善伙食。 以前苏家的日子过的红火,两家来往稠密,你送我一碗肉,我还你一条鱼,可是自从苏修齐瘫痪在床后,苏家的家境一落千丈,而郑家有了什么好东西,却仍会给他们送一碗来。 想到这两年苏小姑时不时的接济,林氏不禁眼眶泛红。 “他小姑父打的你们自己留着吃就是,你这老往娘家送,让郑家其他人看到了,该嚼舌头了!” “谁爱嚼舌头谁嚼去!”苏小姑满不在乎道,“郑家都分家了,我们自己打的野味,公婆的那一份已经送过去了,剩下的我们想给谁就给谁,别人可管不到我们头上来!” 林氏还想再说什么,苏小姑这时候恰好看到她身后的苏晚玉,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啧啧道:“这就是二侄女吧,长的比你娘年轻的时候还好看,这一看就是我们苏家的孩子!” 苏晚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姑姑,不同于林氏的温柔怯弱,这位苏小姑的性情直爽干脆,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利落劲。 “小姑姑好。”苏晚玉扬唇笑道。 “真是乖巧可人。”苏小姑夸赞道,“这兔子拿去吃,姑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兔子就当是见面礼了!” 说完,她看向林氏,“这给侄女的见面礼,你总不能不收吧?” 林氏看了一眼丈夫,见他点头示意,这才上前接了兔子。 “大嫂,这兔子不好处理,我帮你一起弄。”苏小姑亲亲热热的挽着林氏往灶房去。 林氏一见她这样,便知她这是有话想私下和她说。 进了灶房后,苏小姑拉着林氏,低声问道:“侄女这是想通了?” 苏小姑是见过苏晚玉被送回来的情形的,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哪像方才那般能与她笑着问好。 林氏点点头,欣慰道:“闺女想通了。” 说完又把侯府嬷嬷来接苏晚玉回去,苏晚玉却拒绝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小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沉默片刻,才道:“咱苏家的闺女,还是留在苏家的好,她回了侯府未必是什么好事。” 林氏只是舍不得把闺女送人,再加上苏晚玉自己也不愿意回去,却并没有想过苏晚玉回侯府有什么不好的。 还不等她细想,苏小姑便转移了话题,“我和阿贵从山上回来,就听说侄女懂医术,还救了李二柱家的小石头,是真的吗?” “是真的。”林氏点点头,想了想,并没有把苏晚玉说能治好儿子腿伤的事说出来。 眼下她到底能不能治好还两说着,万一治不好,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女儿说大话,倒不如先保密。 “这个闺女有本事有孝心,比前一个好,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你和大哥可千万要好好待她,别再想着那个没良心的了,免得寒了亲闺女的心。” 许是因为有亲缘的关系,苏小姑一见苏晚玉就觉得喜欢,比那个好吃懒做的苏宝丫强多了。 林氏的动作一顿,半晌才道:“我晓得,这是我和你大哥的亲闺女,哪能不疼她?” 苏小姑和林氏在灶房说话,苏大山去整理菜园,安安则在东屋跟着苏修齐学认字。 原本苏家是打算等安安到了年纪也送到学堂去读书的,后来苏修齐出事,苏家也没钱送安安去念书了,所以苏修齐就当起了先生,每日傍晚教他一个时辰。 而苏晚玉在侯府的时候是在族学上过课的,越是高门大户,越重视儿女的教育,女儿也一样是要识字明理的,只不过不用像男子那般学习四书五经去科考,所以轻松许多。 得知二姐也是念过书的,家里就他识字最少,安安顿时学的更认真了。 苏小姑在苏家呆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有石头家送的谢礼和苏小姑拿来的野兔,苏家的晚饭丰盛了不少,但也只是添了两道带肉丝的荤菜。 林氏将两道带肉丝的菜放在苏晚玉和安安跟前,自己和苏大山则继续吃野菜。 苏晚玉见状有些生气,谁家的儿女能看着爹娘吃野菜,自己却心安理得吃肉的? “爹,娘,以后家里不管有什么东西,要吃就一起吃,你们要是不吃,我和大哥、安安也不吃!” 安安立刻点头,表示支持二姐。 苏晚玉端起一道肉菜,拨进林氏和苏大山的碗里,然后把林氏面前的野菜往自己碗里拨了一些。 野菜酸涩,难以入口。 苏晚玉吃的脸都绿了,暗暗道今天这是最后一顿,等明天把人参卖掉有了钱,她这辈子都不要在饭桌上看到这道水煮野菜了! 也怪她,做晚饭的时候没去看着,谁能想到有肉有蛋有鱼有兔的,林氏竟然还吃野菜?还是家里日子苦,林氏俭省惯了,有好东西也舍不得吃,都想留给儿女多吃点。 苏晚玉感受到苏家父母的拳拳爱意,心里觉得又新奇又温暖,还有些酸酸涩涩的,让她莫名有些想哭。 苏父苏母见女儿和小儿子抢着吃野菜,反倒把肉菜推给他们,心里明白这是孩子心疼他们,都忍不住眼中含泪,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只觉得今天煮的野菜吃起来也是甜的。 最后,一家人分吃了两道肉菜。 入夜后,林氏靠在苏大山怀里,道:“以后咱好好疼晚晚,她从侯府回了咱们家,委屈她了,只怕她在侯府连野菜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来了咱家却得吃野菜。” 说到这儿,林氏忍不住落泪。 苏大山拍拍她的后背:“明儿开始别往饭桌上端野菜了,晚晚那孩子有孝心,见不得咱们吃野菜她却吃肉,明日我去镇上买些米粮回来,只要修齐的腿好了,不用再无底洞似的往里搭药钱,咱们再勤快一些,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林氏点头,“孩子爹,晚晚这都回来好几日了,如今她也想通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请三花一家,还有村长他们来家里吃顿饭,让晚晚认认亲,也算是让晚晚认祖归宗了。”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认亲饭肯定要吃,正好家里有鱼有肉,三花送的兔子也还剩半只,明日我从镇上再买些细粮,中午你张罗一桌菜,请三花他们来吃认亲饭。” 夫妻俩商量完认亲饭的事,这才睡去。 而与此同时,李嬷嬷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了镇远侯府。 荣安堂内,薛老夫人一直没睡,听丫环禀报李嬷嬷回来了,忙唤人进来。 看到李嬷嬷只身一人进来,薛老夫人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下来。 不等老夫人发问,李嬷嬷就跪下道:“老夫人,老奴无能,六姑娘她不肯回来?” 老夫人惊讶地挑眉,“她为何不肯回来?难道苏家比侯府还好不成?” “那倒不是,老夫人您是没看到,苏家住的屋子是泥糊的墙茅草盖的顶,老奴到的时候他们正好吃中饭,那桌上的都是野菜和窝窝头,那一家人真的是精穷精穷的……” “六丫头在苏家吃的竟是野菜?” 薛老夫人一想到最疼爱的孙女都沦落到吃野菜的地步了,一颗心就像被人揪着似的疼。 “这孩子都吃野菜了竟还不肯回来,她这是在跟我们侯府置气吗?” 薛老夫人是又心疼又生气,最终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老夫人,六姑娘那倔性子,您还不清楚吗?她这是被二夫人伤了心,宁愿在苏家吃糠咽菜,也不愿回侯府自取其辱。” 薛老夫人想到六丫头的脾气,确实是外表看着柔弱,性子却倔着呢,但凡是她认准的事,没人能劝得动。 想到自作主张将六丫头送走的二媳妇,薛老夫人忍不住捶床骂道:“那个蠢妇,养了几年的小猫小狗都还有感情呢,这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似没养过一般,都不和我们知会一声就给送走了,当真是冷血无情!” 李嬷嬷闻言忍不住腹诽道,可不是跟没养过似的吗,全府上下都知道二夫人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三公子的身上,素来对六姑娘不大喜欢,六姑娘自小就养在老夫人的膝下。 想到二夫人对六姑娘的不喜,李嬷嬷心底陡然间冒出来一个念头,莫非二夫人早就知道六姑娘并非她亲生的? 然而这话她只在心底转了一圈,便觉得荒唐,被她压了下去。 若二夫人早就知道孩子抱错了,岂会不告知侯爷和老夫人,让侯府去找人? 怎会等到十三年后,才亲生母女重逢,真千金回府? 薛老夫人将二夫人狠狠骂了一通,才道:“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六丫头留在苏家,得要回来!” 李嬷嬷是清楚六姑娘的决心的,不禁劝道:“老夫人,六姑娘到底是苏家的血脉,不是侯府的,人家不放人,侯府还能强抢不成,更何况六姑娘自己也不愿意回来,再说了有二夫人和七姑娘拦着,六姑娘她脸皮薄,怎会不顾旁人如何议论,厚颜无耻的回侯府来享荣华富贵?” “嬷嬷知道老夫人舍不得六姑娘,心疼六姑娘,与其让六姑娘回侯府,倒不如私下接济苏家,让六姑娘在苏家能衣食无忧,过的快活。” 薛老夫人听到这儿,不禁长叹一声,半晌才道: “你当我执意要六姑娘回来,仅仅只是舍不得六丫头吗?” 李嬷嬷闻言一愣,暗道难道不是吗? 薛老夫人语气幽幽道:“你还记得当初明慈大师曾说过什么吗?” 第9章 提到明慈大师,李嬷嬷瞬间想到一桩与六姑娘有关的旧事。 那是十年前,薛老夫人与一众侯府女眷去京郊的香檀寺上香祈福,香檀寺除了香火旺盛,还以后山的一片枫叶林而闻名。 彼时正是十月寒霜降,层林尽染时,午间在禅房歇息过后,众人便结伴去后山欣赏红枫景致了,薛老夫人觉得精神不济,便没有去后山,休息过后,只在寺院里转了转。 这一转恰好碰见明慈大师与还是三岁小奶娃的六姑娘说话。 原来六姑娘一个人偷跑出来玩,却迷了路,恰好遇见了明慈大师,明慈大师问清她是哪家的孩子后,正准备送她回去。 薛老夫人谢过明慈大师,让人将六姑娘领回了房间。 明慈大师离开之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对薛老夫人道:“此女乃福运双全之人,与薛家亲缘深厚,望施主善待之,将来必有福报!” 正是因为明慈大师这句话,薛老夫人这才开始留意起六姑娘,毕竟薛家孙子孙女加一块十来个,她不可能做到个个都去关心。 这一留心,才发现六姑娘这个二房嫡女,爹不疼娘不爱的,过的还不如四姑娘这个得宠的庶女。 薛老夫人将二儿子二儿媳训斥了一顿后,直接将六姑娘要了过来,养在膝下。 彼时众人都当六姑娘讨老夫人喜欢,这才被要过去由老夫人亲自抚养,并不知一切的起源都因明慈大师的一句话。 而这件事除了明慈大师以外,也只有薛老夫人和李嬷嬷两个人知道。 六姑娘搬到荣安堂后,因其长的冰雪可爱,又聪明乖巧,越发讨老夫人欢心,而老夫人也开始真心疼爱起六姑娘来,甚至对她的宠爱盖过了其他的孙女。 明慈大师的那句话,则渐渐被主仆两人压在心底,再未提起过。 然而今日,薛老夫人却突然旧事重提。 李嬷嬷心头一跳,不由得看向薛老夫人,“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明慈大师是得道高僧,他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六丫头若真是福运双全,自然得留在侯府,旺我们薛家。若不是,我们薛家也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薛老夫人一拍床板,语气坚决道。 李嬷嬷顿时明白了,老夫人是真的舍不得六姑娘,不仅是祖母对孙女的不舍,更是对六姑娘身上带的那份福运之气的不舍! 翌日清晨,薛老夫人便将一大家子都召集到了荣安堂。 因是休沐日,薛家的两位老爷都没有去衙门当值,所以听了荣安堂来人的禀报,便都带着各自的夫人儿女往荣安堂去了。 镇远侯薛炎赶到荣安堂时,薛老夫人正与坐在左上首的穿一身素色衣衫的貌美妇人说话。 “母亲,大嫂。”薛侯爷上前问安。 “来了,坐吧。”薛老夫人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 左上首的美貌妇人则微微颔首,唤了他一声“二叔”。 这美貌妇人正是前镇远侯夫人,大房的长子长媳蒋氏。 当年叛军作乱,景隆帝迁都望京,率军平叛的前镇远侯不幸战死,而当时身为御前侍卫的薛炎保护景隆帝逃离旧都,前往望京的途中替景隆帝挡了一箭,救驾有功。 平息叛乱后,因蒋氏的嫡子年幼,景隆帝便下旨让薛炎承袭了镇远侯的爵位。 薛炎成了镇远侯,他的妻子吴氏自然妻凭夫贵,觐了一品诰命侯夫人。 自此镇远侯府出了两位侯夫人,为了方便称呼,便改称两人为“大夫人”,“二夫人”。 看到二夫人吴氏紧随其后,上前请安,大夫人蒋氏面上笑吟吟地与这位妯娌打招呼,心里却恨不得她去死。 在她看来,本该属于自己儿子的爵位,却被二房夺了,就连她镇远侯夫人的头衔,也被吴氏占据了一半,自己从风光的侯夫人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夫人”。 每次听别人唤她“大夫人”,她心里就怄得慌,大夫人哪有侯夫人听起来尊贵威风? 余光瞥见坐在她身旁的儿子,堵在大夫人心口的那团郁气,这才消散一些。 陛下虽将爵位给了二房,却也没忘记他们大房立下的功劳,封了她的儿子薛铠为镇远侯世子,日后这整座镇远侯府,还是他们母子的! 大夫人觉得心中郁闷,二夫人更是心有不甘。 本以为丈夫承袭了爵位,自己也能扬眉吐气,在那些女眷面前抖一抖侯夫人的威风,可是有这位长嫂在头上压着,她便只能做“二夫人”。 天知道她有多想旁人提到她时,都称呼她为镇远侯夫人,而不是镇远侯府的二夫人。 自从嫁进侯府,她就是二夫人,她已经做够了二夫人,现在只想当独一无二的镇远侯夫人! 还有她的锐哥儿,比长房的铠哥儿可强多了,既聪明又知道上进。 凭什么那世子之位由铠哥儿那个蠢货坐? 如今的镇远侯既然是他们二房的老爷,那世子自然该封二爷的嫡子才是! 明明爵位已经到手了,一想到将来还要还给大房,让铠哥儿做下任镇远侯,二夫人便觉得万分不甘! 三夫人王氏心知上头的两位嫂子是面和心不和,私下里的机锋打的厉害,所以请过安后便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去掺合。 反正这镇远侯府落不到他们三房头上,他们只管在老夫人跟前讨好卖乖,多从老夫人手里抠出些好东西,将来分家了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见人都到齐了,薛老夫人这才开口道:“今日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说六丫头的事。” 一听老夫人提到苏晚玉,原本懒洋洋的众人瞬间提起了精神。 二夫人明知老夫人说的六丫头指的是苏晚玉,却故意笑了一声,侧身拉着薛珠玉的手道:“母亲,珠儿就在这,可怜这丫头从前受了十多年的苦,如今终于回来了,是要好好补偿她!” 苏晚玉那个冒牌货走了,她的宝贝女儿自然是要替代苏晚玉的位置,做镇远侯府货真价实的六姑娘。 既然老夫人还想着那个冒牌货,那她也不介意给老夫人提个醒,也让其他人清醒一下,从今以后,这侯府里只有薛珠玉,再也没有薛晚玉! “母亲,女儿能回来,从前吃的苦便不觉得苦了。”薛珠玉往二夫人的方向靠了靠,亲昵的语气中带着丝撒娇的意味。 这薛珠玉正是苏家的养女苏宝丫,回到侯府后,被二夫人改名唤薛珠玉。 此时的薛珠玉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带了前世记忆重生回来的。 前世她是在十五岁那年才意外遇见二夫人,从而母女相认,回到镇远侯府的。 只是身世大白后,薛晚玉并没有被送回苏家,而是留在了侯府,并且侯府对外宣称她们二人是双生子,只是因为她出生后身子弱,请了大师批命后,寄养在寺院中,直到十五岁才接回来。 明明她才是侯府的血脉,可是薛老夫人却更疼没有血缘关系的薛晚玉,府里的姐妹也喜欢薛晚玉胜过她,就连出门参加宴会,旁人看她的目光更是嘲讽鄙夷,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对薛晚玉却是一片夸赞之声,也更喜欢与她来往。 这样强烈的对比之下,薛珠玉越来越嫉妒薛晚玉,也越来越讨厌她! 直到遇见成国公府那位芝兰玉树般的世子爷顾维逸,薛珠玉终于扳回了一局。 成国公府曾与镇远侯府指腹为婚,薛珠玉才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所以哪怕顾维逸倾心之人是薛晚玉,这门婚事也要落到薛珠玉的头上。 谁知后来顾维逸骑马时不慎从马背上跌落,不仅摔断了腿,还磕到了头昏迷不醒,请了无数大夫都不管用后,顾家决定冲喜。 薛珠玉虽然爱慕顾维逸,却不愿嫁过去冲喜,谁知喜事一冲,顾维逸是能好还是不能好? 如果不能好,那她岂不是嫁个活死人,哪天顾维逸彻底断了气,她还要守一辈子寡?即便不在顾家守寡,寡妇再嫁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即便是冲喜把人冲醒了,听说他伤了腿,治好了也是个瘸子,本朝规定身有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也就是说即便顾维逸醒了,大好的前途也没有了,甚至是世子之位都可能要拱手让人。 薛珠玉想嫁顾维逸,图的是成国公府的世子妃之位,图的是顾维逸的那副好看皮囊。 见希望落空,她自然不会再往成国公府那个火坑里跳。 可是成国公府拿出了婚书,这门婚事薛家必须要应,如果薛家悔婚,那必然会遭人唾弃,令薛家的名声蒙羞。 所以薛珠玉把薛晚玉推了出去,让她替嫁。 在薛家人的劝说之下,薛晚玉点头上了顾家的花轿。 而薛珠玉仗着薛家的家世,又耍了些小手段,攀上了齐王,做了齐王妃。 她一边做着齐王登基,自己贵为皇后的美梦,一边尽情的嘲笑跳进了火坑为顾维逸守寡的薛晚玉,以她的苦难为乐。 在一次从寺庙返程的路上,薛晚玉的马突然发狂,连人带马车坠落山崖。 没了薛晚玉这个眼中钉,薛珠玉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谁知众皇子为了储君之位争斗的厉害,反而加速了内耗,再加上天灾人祸导致民怨四起。 最终百姓起义,推翻了大乾王朝。 新帝登基后,众人本以为已经香消玉殒的薛晚玉,竟死而复生,还成了新帝的皇后,而镇远侯府因为薛晚玉的关系,也深受新帝倚重,成了第一等的勋贵家族,尊贵荣耀更胜从前。 反观薛珠玉,因为齐王落得个横死的凄惨下场。 临死之前,薛珠玉万分不甘,明明她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为什么属于她的一切,全都被薛晚玉那个冒牌货拿走,就连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最后坐上它的人也是薛晚玉?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第10章 薛珠玉怒骂着苍天不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桃花村苏家,回到了她十三岁这一年。 她将自己前世的悲惨命运全部归咎于薛晚玉,认为是她才害的自己落到最后那样凄惨的下场。 幸好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给了她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这一世,她不仅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夺回来,还要让薛晚玉受尽苦楚,下场比前世的自己还要悲惨百倍千倍! 所以发现自己重生后,她立刻离开了苏家,一路上或靠两条腿走,或搭乘好心人的骡车,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京郊的香檀寺。 她知道自己生母的一个秘密。 当年她和薛晚玉抱错,并非是下人的疏忽,而是吴氏故意调包的。 当初叛军攻城,景隆帝迁都,旧都的百姓都仓皇出逃,怀有身孕的吴氏在下人的保护下也前往新都望京。 谁知半路上吴氏突然发动,恰好途径苏家所在的村落,便借宿在苏家生产。 当时前镇远侯薛煜战死的消息才传到薛家不久,朝堂上竟出现了一种声音,有人说是因为薛煜指挥不当,贻误战机,才导致大军战败,叛军势如破竹直攻京城。 陛下忙着迁都望京,派遣新帅迎击叛军,稳住大局,所以一时还没工夫去问罪薛家,等到战事平息后,定要治薛家的罪! 薛家人听说后,心中惶恐不安。 吴氏心中害怕,生下女儿后,担心女儿也会受连累丧命,恰好苏家的媳妇当天也生了一个女婴,吴氏便让心腹嬷嬷来了出偷梁换柱。 如此即便薛家被问罪,也有这贱民之女替自己的女儿去死,而自己的女儿则能在乡野间留得性命,平安长大。 谁知薛家二爷薛炎竟立下救驾之功,陛下查清战事失利并非前镇远侯之过后,不仅让薛炎承袭了爵位,还对薛家一番厚赏。 吴氏欣喜之余,顿时想起了被自己留在苏家的亲生女儿,顿时遣了心腹去寻。 谁知苏家所在的村落不久前遇到洪涝,入目所见皆是滔滔洪水,农田屋舍尽数被淹没。 吴氏得知后,哭个半死,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想了那么一个蠢主意。 她有心想将此事告知侯爷和老夫人,让他们派人去找回女儿,可是心里又清楚调包之计说出去毕竟不好听,若是叫侯爷和老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心思太过歹毒,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活,竟狠心让别人的女儿去死。 尤其老夫人向来不大喜欢自己,三不五时的就敲打她,若是此事叫老夫人知道了,只怕要更厌恶她了。 如果将此事隐瞒下来,只说是女儿不小心抱错了,以老夫人的精明,恐怕难以令她相信,且不说她身边一群丫环婆子,怎么就能把孩子抱错了?而且这都大半年了,才发现孩子弄错了,谁会相信?日日照看孩子的奶娘嬷嬷们是干什么吃的,尽失职到这种地步? 吴氏思来想去,只好将消息瞒下来,私底下偷偷派人去寻找苏家人的踪迹。 这一找,就找了十三年,却没有半点消息。 吴氏眼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只能寄希望于神佛,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香檀寺烧香拜佛,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她的亲生女儿还活着。 哪怕是在哪个乡村旮旯里过苦日子,只要活着,就有母女重逢的那一天,到时候她再好好补偿女儿! 薛珠玉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秘密,还是前世有一次吴氏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追问之下,吴氏才告诉她的。 所以她便守在香檀寺中,等到吴氏来上香时,扑上去抱着她的腿就喊“母亲”。 丢失的女儿本就是吴氏的一块心病,又见薛珠玉与她长的有几分相似,顿时将人带去了禅房中。 薛珠玉深知母亲的心事,所以编了一套菩萨托梦,说自己并非苏家的女儿,并且指引自己来香檀寺寻找亲生母亲的说辞来。 吴氏确认过胎记,这些年来又一直求神拜佛,顿时相信了薛珠玉的说法,真的认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佛祖,所以才让菩萨显灵,让她们母女重逢。 薛珠玉回到侯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薛晚玉赶出侯府,让假凤凰变回真麻雀。 她先是向吴氏一通哭诉,诉说自己这些年过的有多么悲惨,在苏家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干许多活,然后又一通挑拨,凭什么薛晚玉占了自己的千金身份过富贵日子,自己却要替她在苏家吃苦受累,自己一看到她,便觉得心里难受。 哭的吴氏心中酸软,想到这些年薛晚玉代替女儿在侯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女儿既已回来滢了,那个冒牌货自然该哪来的回哪儿去! 薛珠玉计谋得逞,正在高兴着以后再也不会在侯府看到薛晚玉,啊不,应该是苏晚玉才对,谁知薛老夫人收到消息赶回来后,不仅对她这个亲孙女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还把吴氏训斥了一顿,并且派了心腹嬷嬷去桃花村把苏晚玉接回来。 薛珠玉心中大恨,这个死老太婆,上辈子就偏心苏晚玉,这辈子人都送回苏家了,她竟还要再接回来,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冒牌货,竟成了她的心尖子? 然而她再恨,也拦不住老夫人。 这一天,薛珠玉都心烦气躁,一想到苏晚玉回到侯府,继续过前世那样风光的日子,她心里就怄的不行,哪怕母亲再三跟她保证,即便是苏晚玉回来了,也越不过她去,她也接受不了。 这侯府里有她就没苏晚玉,有苏晚玉就没她,她绝不能容忍苏晚玉再回侯府! 所以她特意让小丫环去侧门守着,一看到苏晚玉跟着李嬷嬷回来,就立刻来禀报她。 她决定如果苏晚玉真的回来了,定要赶在她去见老夫人之前,狠狠地羞辱她一番,让她自己没脸继续呆在侯府。 反正她能把苏晚玉赶出侯府一次,就能再赶第二次。 谁知守到入夜,小丫环来回禀,说只有李嬷嬷一个人回来了,并未看到苏晚玉。 苏晚玉竟没跟着李嬷嬷一起回来? 薛珠玉心中疑惑,虽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苏晚玉不回来于她而言却是件好事。 心情变好的她美美的睡了一觉。 谁知翌日晨起后到荣安堂来请安,才发现老夫人竟将一大家子都召集到了荣安堂,而且一开口就提起了苏晚玉。 薛珠玉心中恼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配合着母亲做戏,让众人明白苏晚玉再好,也不是薛家的血脉,而她薛珠玉才是真正的薛家人,更何况她那些年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侯府欠她的,理应补偿她! 薛老夫人见这对母女一唱一和的,懒得理会他们,径自道:“珠姐儿既回来了,便排在六丫头之后,行七,以后就是咱们镇远侯府的七姑娘。” 此话一出,旁边众人的脸色都不禁微微一变。 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还想着苏晚玉回到侯府,所以这侯府六姑娘的身份仍旧为她留着。 薛珠玉紧紧攥着帕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底翻涌的怒意,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 这个死老太婆,真是天生就和她不对盘,前世也是这样,老太婆一句话就定了双生子的说法,而且让她排在苏晚玉之后,行七。 薛老夫人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继续道:“珠姐儿自有你们这当亲爹亲娘的去操心,我年纪大了,没精力管不了那么多,也只能管管养在我膝下的六丫头,如今养在我跟前的宝贝孙女不见了,我派人去寻,也寻不回来,老二,你说这事怎么办?” 镇远侯赔笑道:“母亲,可是没找到地方,那桃花村在哪儿,珠姐儿最清楚,让她细细说清楚,再派人去寻,将晚姐儿接回来便是。” 二夫人将人赶出侯府那日,镇远侯正在军营里练兵,还是回来后才得知此事。 他当即大发雷霆,将二夫人那个蠢妇狠狠骂了一通。 即便是抱错了女儿,将亲生女儿找了回来,也没必要将养女送回苏家,一来养了这么些年,他对养女也是真心疼爱过,有父女感情的,二来侯府还没穷到连多养一个人都养不起的地步。 即便是要送回苏家,低调点送回去就是了。 偏偏要在侯府门口大闹一场,又是摘首饰扒衣服,又是言语羞辱的,闹的人尽皆知。 后面几日镇远侯去上朝,同僚们纷纷来与他打听,言语之间不乏调侃讥讽,简直是看足了镇远侯府的笑话。 这事办的让镇远侯府失了体面,也丢了大脸,镇远侯焉能不气? 更让他头疼的还是老夫人那头,苏晚玉自小养在老夫人膝下,那是她的心头肉,二夫人连招呼都不和她打一声,就把人送走了,老夫人岂能罢休? 镇远侯本以为老夫人派人将苏晚玉接回来就没事了,谁知人竟没接回来,他不知内情,还只当苏家住的地方偏僻难寻,去的人能找到呢。 薛老夫人闻言“呸”了他一声,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骂道:“还不是你的好媳妇做下的好事?” 二夫人心中不忿,但是见老夫人指责,只能往地上一跪,低眉顺目道:“母亲息怒,都是媳妇的错。” 第11章 “当然是你的错!薛家怎么娶了你这种蠢妇进门?明明是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偏偏选了最糟的那一种方式去处理,如今倒好,薛家不仅失去了精心培养多年的姑娘,还让满京城的人看笑话,薛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当自己做了侯夫人,就了不起了,就可以做整个侯府的主,就可以做老婆子我的主了?我今日就告诉你,这镇远侯夫人老婆子我做过,你大嫂也做过,这侯府里只要有我们在一日,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老大媳妇,从今日开始,侯府的中馈由你掌管,稍后你去老二媳妇那把对牌和账簿拿回来。” 薛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可谓是一点脸面都没给二夫人留。 当初薛炎要娶她,薛老夫人就瞧不上,觉得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身小家子气。 奈何吴氏貌美,薛炎就像是被迷了魂一样,坚持非卿不娶,薛老夫人想着这侯府将来是要由长房继承的,宗妇也由长媳担当,二媳妇差些也就差些吧,碍不着什么事,便就答应了。 谁知长子福薄命短,次子承袭了爵位,从那以后,自以为成了侯夫人的二儿媳就抖起来了,偏偏又见识浅薄,闹出不少笑话来。 薛老夫人对她越发不喜,却也只能多多提点,严格要求,力求她能做个合格的侯夫人,少闹些笑话,谁知反倒白瞎了她的一番好心,让婆媳间生了嫌隙。 后来她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来,她也懒得管了。 然而这回,二夫人却触及了她的底线。 她娇养多年疼的跟眼珠子一样的宝贝孙女,二夫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给送走了,这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哪怕苏晚玉是个冒牌货,该如何处置,是去是留,也得由她来决定! 薛老夫人决意要狠狠治治二夫人,不仅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要罚,更是要树立自己才是侯府之主的威信。 二夫人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一个苏晚玉,老夫人不仅当众下她的脸,竟然还夺了她的管家权。 “母亲——” 二夫人震惊之下,声音里不免带了几分凄厉。 镇远侯见状顿时厉声呵斥道:“你犯了这般大错,母亲罚你交出中馈已然是轻的了,若敢再啰嗦,便去祠堂跪着反省!” “跪祠堂先不着急。”薛老夫人看向瘫坐在地上的二夫人,“六丫头被你伤了心,无论如何都不肯回侯府来,你亲自去苏家接她,若她不肯随你回来,你便跪在苏家门口,跪到她答应为止!” 薛老夫人昨晚想了一夜,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人是二夫人送走的,自然该由二夫人亲自去接回来,即便六丫头心里有气,见二夫人亲自去接她,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二夫人闻言又惊又怒,跪在地上气的浑身发抖。 让自己跪在苏家求苏晚玉回来,这比夺了她的管家权还要让她觉得屈辱。 她刚要开口拒绝,便见老夫人目光冷冷地瞥过来,“要不要去,你自己掂量着办!” 二夫人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不容置疑,她十分清楚,若是自己不走这一趟,指不定还有什么惩罚等着自己呢,心里不由得一阵憋屈。 “李嬷嬷,到时候你陪二夫人一道去。” “是。”李嬷嬷屈膝应道。 薛老夫人的目光扫过厅中众人,肃容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就算六丫头不是侯府的血脉,她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说她是侯府的六姑娘,她就是侯府的六姑娘,谁若是不服气,尽管来找我老婆子说道说道!” 尽管众人心思各异,可是听到老夫人这话,顿时对苏晚玉在她心中的份量之重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忙一迭声的纷纷应下。 “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薛老夫人说完,便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进内室休息了。 而厅堂里的众人,也三五成群的纷纷离去。 率先出荣安堂的是镇远侯薛炎,临走之前,他看都没看二夫人一眼,径自去了前院书房。 在他看来,事情是二夫人闹出来的,自然该由她去解决,至于老夫人说要她跪在苏家门口求苏晚玉的话,不过是气话罢了,哪有养母给养女下跪的道理,苏晚玉向来是个体贴懂事的,只要二夫人出面说几句软话,定能哄的她回侯府的。 至于老夫人最后的那几句话,他也并不在意,不过是个女儿罢了,又不延续薛家的香火,只要她留在侯府能哄老夫人开心,他也不介意多养个便宜女儿。 薛三老爷和三夫人并肩出了荣安堂。 三夫人忍不住感慨道:“这亲手养大的就是不一样,瞧老夫人疼六姑娘疼的跟心肝肉似的,哪怕不是亲生的,也照样比亲生的更得宠!” 说到最后,心里不禁酸溜溜的。 她生了两个女儿,以前不如苏晚玉讨老夫人欢心也就罢了,如今那苏晚玉成了个冒牌货,竟还被老夫人当成宝一样疼着,自己生的薛家亲孙女竟比不上半点,想想就觉得憋屈。 三老爷搂了搂她的肩膀,“晚姐儿自小就养在母亲膝下,母亲自然多疼她一些,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疼过来的,自然舍不得她。平日里有她多哄着母亲高兴,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不是。” 老夫人要是不痛快了,阖府上下都别想痛快。 瞧今日闹的那阵仗,二嫂竟敢招惹到老夫人头上,当真是虎口拔须,被罚也活该! 三夫人被他一哄,心情顿时变好。 虽说自家相公不上进,但是对她却是一心一意的,对儿女也十分疼爱,比起孀居的大嫂和与众多小妾不停斗法的二嫂,他们三房的日子过的可和美多了。 而且把苏晚玉接回侯府这事,大房和二房的人可比她难受多了! 三姑娘薛馨玉此时正在向自己的母亲抱怨:“以前她得宠也就算了,现在她都不是薛家的女儿,凭什么祖母还那么疼她?” 薛馨玉十分讨厌二房的人,其中又尤以苏晚玉为最。 本来她是侯爷的嫡亲女儿,在这侯府里除了大姐,就数她最尊贵,谁知父亲战死沙场,爵位落到了二房的头上,虽然她还是侯府的千金,可是亲爹是侯爷和叔父是侯爷,她的地位那能一样吗? 最可恨的是苏晚玉,不知怎么入了祖母的眼,被祖母抱到膝下抚养,从此以后就压了其他姐妹一头,成了侯府里最受宠的姑娘。 薛馨玉将一切都归咎于是因为二房袭了爵位,所以就连祖母都偏心二房,因此对二房的人越发恼恨了。 大夫人看了小女儿一眼,“她能讨到你祖母的欢心是她的本事,谁让你没这份本事呢?” “母亲。”薛馨玉跺了跺脚,噘着嘴表达不满。 “好了。”大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臂,“计较这些做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婚事。” 薛馨玉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可是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来,提到婚事,她不禁脸上一热,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 以往大夫人孀居在家,并不怎么出门应酬,二房袭爵后,她为显仁厚主动将中馈交了出去,专心为丈夫服丧,教养儿女,不仅博得了婆母的欢心,还得到了侯府上下及外人的夸赞。 直到儿女长大后要谈婚论嫁了,她才感觉到不掌中馈的麻烦之处。 大女儿的婚事是丈夫去世前就定下来的,到了年纪后两家过了六礼,商议好婚期,着手筹办就行了。 轮到小女儿时,就犯了难。 大夫人孀居,这些年与京中贵妇少了来往,自然不清楚哪家有少年郎堪为良配。 交给二夫人去留意,她又岂会当成自己的事那般去尽心尽力? 所以大夫人左挑右选的,到现在都还没挑好女婿。 如今侯府的中馈回到了她的手上,以后侯府的交际应酬的帖子都要走她的手上过一遍,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参加各种宴请,为小女儿挑选佳婿。 荣安堂正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二夫人和薛珠玉。 薛珠玉恍恍惚惚,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前世母亲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掌侯府中馈,从没发生过被夺权的事情。 可是方才,老夫人竟夺了母亲的管家权,让大伯母掌管中馈,那从今以后,这后宅除了祖母以外,岂不是由大伯母说了算? 不就是把苏晚玉赶出了侯府吗? 老夫人值当发这么大的火? 还是说那苏晚玉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老夫人偏心她偏到了如斯地步? 薛珠玉一时间真的是想不通。 直到听到丫环的轻唤,她才回过神来。 再看看瘫坐在地上,神情萎靡的母亲,薛珠玉上前扶起她。 “母亲,我们回碧荷院再说。” 二夫人此时整个人都是木的,接连的打击让她脑子里昏昏沉沉,整个人宛如提线木偶一般,被薛珠玉和大丫环春桃搀扶着回了碧荷院。 而此时距离望京城百里之遥外的桃花村,苏晚玉简单的吃了顿早饭后,便准备出发去镇上。 第12章 从桃花村去镇上,路上要走半个时辰,所以苏家人很早就起来做准备了。 苏晚玉听到动静立刻就惊醒了,在末世的经历让她时刻警醒,即便是睡梦中也要提防来自于丧尸和猎杀同类的狩猎者的威胁,所以她的睡眠变的很浅。 她下意识的去摸武器,在枕头边摸了个空,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来自己穿越了,她现在是桃花村的农女苏晚玉,这里不是末世,也没有丧尸。 苏晚玉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出去,深蓝色的天空隐隐开始泛白,约莫凌晨五六点钟的样子。 苏大山和林氏正在菜园子里摘菜,然后将菜清理干净,用草绳扎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柳条筐里。 苏晚玉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家里这么大一个菜园子,苏家人还顿顿吃野菜,原来这些菜都是要挑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的。 苏父苏母动作麻利,等苏晚玉洗漱好,两人就把菜摘好了。 林氏煮了小米粥,又贴了高粱饼子,让苏大山和苏晚玉简单的吃了顿早饭。 趁着两人吃早饭的功夫,林氏把自己这段日子绣的荷包帕子用块布包好放进篮子里,又去东屋找苏修齐,把他抄好的书仔细包好,也放进篮子里。 苏晚玉一边喝粥,一边望着放在院子里的那两筐菜,她想说这菜就留着自家吃,别挑到镇上去卖了,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等她把人参卖出去,家里就有钱了,可是话在舌尖上转了好几圈,最后又咽了回去。 她想到昨晚拿银子给林氏,想让她买些米面鱼肉,把伙食搞好一点,可别再吃野菜了。 谁知林氏非但不肯要,让她把钱留着自己花,还落泪自责,怪自己和丈夫没本事,让她回来受委屈了,并且保证等明日去了镇上,家里就有钱了,到时候买米买肉,再也不吃野菜了。 原本苏晚玉还疑惑,以为林氏说的是等卖了人参家里就有钱了,现在才知道林氏说的是卖菜卖绣品卖书赚钱。 新的家人太有原则,太自立自强,不愿意直接吸女儿的血去过好日子,苏晚玉表示很烦恼。 可是这样有骨气,人穷志不穷的家人,又让苏晚玉喜欢到不行,觉得这样的家人,才值得她真心对待。 她初来乍到,不宜直接插手苏家人的生活模式,强行去改变他们的想法,倒不如潜移默化的去影响。 她相信等家里的条件好了,不再为钱发愁,苏家父母自然会因环境的改变而自然的去改变的。 吃完早饭,苏大山挑起两筐菜,苏晚玉提着篮子,从家里出发去镇上。 往常苏大山都是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着去,可是今日有苏晚玉同行,他舍不得女儿受累,便狠心花了四个铜板坐牛车去。 牛车就停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赶车的汉子四十多岁,叫刘三,专做桃花村到白坝镇往返的赶车生意,每人每趟收两个铜板。 苏晚玉听苏大山解释过后,不由得心里一乐,这有点类似现代的公交车啊。 今日坐车去镇上的人不少,见苏大山过来,纷纷都和他打招呼,可见他平时在村里的人缘不错。 而苏晚玉因为昨日救小石头露了一手医术,再加上她自小是在侯府长大的,见识气度与村里的女孩自是不同,所以村民们对她从最初的好奇,发展为好奇中带着点敬重。 等牛车坐满了人,刘三这才赶车出发。 苏晚玉抱着篮子挨着苏大山坐,虽然略有拥挤,但是这点辛苦对经历过末世灾难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苏大山见她一直抿着唇,以为她从没坐过这样的牛车,人挤人的觉得不舒服,所以尽量朝旁边挪了挪,好让她能坐的舒服些。 苏晚玉察觉到他的动作,笑着冲他摇了摇头,小声道:“爹,我没事,这样坐车还挺新鲜的,以前从没坐过。” 车上的空间就那么大,苏大山为了让她舒服朝旁边挪让,势必要挤到别人,万一引起别人的不满导致纠纷,那就不好了。 车上人挤人,大家都挨着坐,所以苏晚玉的声音虽小,旁边的人却听的清楚。 见苏家这从侯府回来的女儿一点都不娇气,竟还觉得和人挤在一起坐牛车新鲜,大家顿时善意地笑起来。 这一笑,气氛瞬间热络起来,还有人主动与苏晚玉说话。 苏晚玉想着她以后就要在桃花村生活了,与村民交好对她有利无害,便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对村民们有问必答,有些不好回答或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一律微笑回应,车上的村民也识趣,见她笑而不言,便不再追问,转而提起别的话头。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白坝镇。 白坝镇原本只是个集市,十里八乡的百姓来这里赶集,以物易物,后来渐渐发展成一个小镇,有人在此盖房子定居,开商铺做生意,让小镇变的越来越繁华。 一行人在小镇城门口下车,刘三和他们说了返程的时间,大家便各自离开。 苏晚玉看了眼并不高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的“白坝镇”三个大字,便听苏大山道:“我们先去东市把菜卖了。” 苏晚玉点点头,菜放久了就不新鲜了,趁着现在新鲜去卖,能卖个好价钱。 进了城门,小镇的面貌霎时映入眼帘。 小镇并不大,一共就两条街道,街道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以及临时小摊,因是集日,所以人很多,显得十分热闹。 苏晚玉跟着苏大山到了西市,发现这里的摊子几乎都是卖菜卖肉卖鱼的,顿时明白过来,这西市就是个菜市场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镇上的居民都开始赶早市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若是来的晚了,那就只能挑别人捡剩下的了,所以这会儿天色尚早,西市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和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让苏晚玉见识到了一张古代集市图。 苏大山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将两筐菜放下来,然后自己就蹲在筐子后面等客人上门。 苏晚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苏大山压根就不会揽客,顾客主动过来询问他才招呼,而且太过老实口拙。 眼下这位客人口齿伶俐,三言两语的就要苏大山把菜贱卖给她,苏大山觉得价钱太低了,不太想卖,可是又不想失去这个客人。 他咬了咬牙,心想便宜就便宜点吧,好歹这是今日的第一个买家,算是开了张。 他刚想开口答应,谁知苏晚玉这时却突然道: “姐姐,我们这价钱真的一点都不贵,而且你看这菜,都是今天清晨刚摘的,多水灵啊,我敢说这满市场的菜,都没有比我家更便宜更水灵的了!” 苏晚玉耳聪目明,早就暗中观察过其他的菜摊,将菜价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满市场的菜,比他家便宜的没他家的菜新鲜,比他家新鲜的没他家的菜便宜。 买菜这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妇,往常来买菜听惯了摊贩们喊她大嫂妹子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姐姐,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似的,心情大好。 她见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穿着粗布衣裙,但是却长的清丽秀美,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更是灵动有神。 妇人低头看了看筐子里的菜,她已经在集市上看过一圈了,这一家确实是又新鲜又便宜,她心中满意,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道:“再便宜点呗!” 苏晚玉寸步不让:“青菜一文钱两把真的很便宜了,姐姐你这么温柔漂亮,一看就知道人美心善,水灵灵的姐姐吃了水灵灵的青菜,以后一定会更漂亮的!” 妇人被逗笑:“你这小嘴还真是甜,行吧,给我来两把青菜。” 苏晚玉挑了最好的两把青菜给她,接过一文钱的同时,不忘推销其他的菜。 “姐姐,青椒来点不?买个南瓜吧,我家的南瓜可甜了,做南瓜粥特别好吃,还有茄子,茄子烧肉,又美味又营养……” 在苏晚玉的推销下,那妇人最终又买了一个茄子和半斤青椒。 苏晚玉把铜板递给目瞪口呆的苏大山,扯着嗓子开始叫卖起来:“新鲜的蔬菜,青菜豆角大南瓜,茄子黄瓜青辣椒,新鲜又便宜啦!” 呆愣的苏大山终于回神,惊讶地看着苏晚玉,“晚晚,你怎么会卖菜的?” 苏晚玉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难的,别的摊贩不就是这样卖的,我一看就会了。” 苏大山闻言暗道,我闺女真是聪明啊! 有苏晚玉助攻,苏大山的两筐菜,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光了,而且一共卖了九十六文钱。 苏大山没有苏晚玉的好记性和心算能力,算不清一共多少钱,但是那鼓囊囊的钱袋,一看就知道比往日卖的钱多。 今日的两筐菜能卖这么快,能卖这么多钱,全都是闺女的功劳! 苏大山心里美滋滋地背起两个空筐,对苏晚玉道:“走,去药铺。” 去药铺,卖人参咯! 镇上一共有两家药铺,一家百草堂,一家济生堂,两家药铺恰好在同一条街,门对门。 百草堂是新店,刚在白坝镇上开了没两年,生意冷清,而济生堂却是白坝镇上的百年老店,看店里人进人出的,显然百姓更认可这济生堂。 “咱家平常都是在济生堂给你哥买药的。” 苏大山话中的意思非常明了,显然是更倾向于去济生堂。 苏晚玉无所谓哪家药铺,只要价格公道,人参卖谁都是卖。 “那咱就去济生堂。” 苏晚玉抬脚往济生堂走,苏大山背着筐子跟在后面。 药铺的小伙计见两人进来,招呼道:“二位抓药还是看病?” 苏晚玉摇了摇头:“我有味名贵药材想卖,请问可以见见你们掌柜吗?” 药铺掌柜恰好在柜台后,听见这话不禁扬着下巴问道:“你想卖什么药材?” 他见苏晚玉衣着寒酸,心下十分不以为意,暗道这种村姑能有什么好药材,说不定是在山上采了些寻常的草药拿来卖罢了。 然而等他看清苏晚玉拿出来的那根人参时,眼神瞬间就变了…… 第13章 品相这么好的百年人参,济生堂掌柜还从未见过。 他眼神炙热,面上却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道:“这人参年份不足,最多值一百两,你要是愿意卖,就这个价!” 苏晚玉早已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见状心中冷笑,当即二话不说,拿上人参扭头就往外走。 那掌柜本以为苏晚玉一个乡下丫头没什么见识,又衣着寒酸,想必家中贫困,一百两于她而言已是巨款,定会欣喜应下。 济生堂一百两银子买下,再卖给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卖上两千两都有的是人抢着要,这一转手就赚了几十倍。 他美滋滋地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谁知对方却出乎意料的直接转身就走。 “哎,等等,别走啊——”掌柜的忙出声留人。 济生堂的小伙计见状,忙上前将苏晚玉父女俩拦住。 苏晚玉怒目而视:“怎么,你们还想明抢不成?” 这会儿来济生堂看病抓药的人不少,见状纷纷驻足侧目。 掌柜的不想闹大影响济生堂的声誉,忙上前赔笑道:“姑娘说笑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济生堂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会明抢姑娘的东西?” 苏晚玉冷嗤:“百年份的极品人参,开价一百两,不是明抢是什么?” 在西市卖菜的时候,她就特别关注过这个朝代的物价,发现这里一文钱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末世前的现代社会的一块钱人民币,百年份的极品野山参,在现代绝对要值上百万的。 虽说现代社会因为环境变化的缘故导致野山参日渐稀少,拔高了它的身价,但是这时空下还处于农耕社会,生产力低下,能在山里采到一根野山参,也是件极为不易的事情,所以价值必定不会低了。 而且原主在侯府生活的时候,人参灵芝这种贵重药材也见过吃过的,有时候主母或管事来向薛老夫人禀报账目,原主在一旁听着,时日久了,这些药材价值几何,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济生堂掌柜一百两就想买她的人参,压价压到这么低,摆明了欺负她没见识,觉得她好骗! 没想到济生堂这么大的一间药铺,竟会有店大欺客这种事! 苏晚玉瞬间对济生堂的印象糟糕透顶,当即不再理会那掌柜,拽上苏大山一块往外走。 苏大山只知道人参贵重,应该很值钱,却没想到那掌柜的开口就是一百两那么多。 他心中满足,谁知苏晚玉不仅不肯卖,还十分生气。 他糊里糊涂的出了济生堂,忍不住低声道:“晚晚,一百两还少啊?这人参你打算卖多少,别要价太高了,省的卖不出去……” 苏晚玉笑笑:“爹,您忘了我以前在哪儿长大的了?我在镇远侯府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掌柜的以为我乡下丫头不识货,价钱压的特别狠,您就放心吧,这人参值多少钱我心里有数,药铺里卖不出去,我就在大街上摆个摊子,总有识货的人!” 苏大山这才想起来,女儿以前在侯府里锦衣玉食,肯定见惯了人参这样的好东西,自是清楚这人参值多少钱,提着的那颗心霎时落了回去。 父女俩从济生堂出来,穿过大街,直接去了对面的百草堂。 董凌是茉阳董家的长房嫡孙,董家是医药世家,祖上曾出过御医,族中子弟皆自小学习医术,董家在杏林中也算有些名声。 董凌自小天资聪颖,五岁就能辨认出上百种药材,并且一一说出他们的用途功效,把家主喜的仿佛得到了一件宝物,从此把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谁知随着年岁的增长,董凌在诊脉开方上始终学的平平,反倒对草药的兴趣日渐浓厚,可是身为一个医者,不会切脉开方子,对症下药,只会对草药如数家珍,又有什么用? 今年的家族考核中,董凌再次垫底未通过考核,家主终于接受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名医的现实,将他打发到了白坝镇上的百草堂分店历练。 既然他在药材上的天分极高,那就去药铺和药材打交道,学些生意经,日后也可以接手药铺的经营,有个立身之本。 百草堂虽也是传承了上百年的老牌药铺,可是白坝镇的分店却是新开不久的,在当地的影响力远远不及本土的济生堂。 哪怕同样都是百年老号,老百姓也是更信服本地的百年老铺济生堂。 董凌来了百草堂两个月有余,日日都看着对面的济生堂生意红火,自家的百草堂冷冷清清。 他也想过不少办法,譬如药材半价、免费义诊等等,然而他减价对面也跟着减,折腾了两个月,害的药铺损失不少,被亲爹狠批一顿不说,也没有从济生堂那里抢来多少生意。 这会儿,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一边看着对面人进人出,一边在心里思考着新的对策,他要是不在白坝镇的分店做出点成绩,等年底回去过年的时候,还不被其他兄弟笑话死! 突然间,一道俏丽的身影闯入眼中。 他看着对方从济生堂出来,往自家的百草堂而来,一直走到自己跟前,而对面的那位姓万的掌柜,竟追到了药铺门口,却依然没有留住对方的脚步。 他听到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你们家药铺收人参吗?” 董凌瞬间来了精神,这姑娘显然是和济生堂没谈妥,才来百草堂的,如果百草堂能做成这单生意,肯定能把姓万的气个半死。 “收收收。”董凌点头如捣蒜,“能先让我看看人参的品相吗?” 苏晚玉把人参递过去。 董凌接过来一看,霎时两眼放光,这么好品相的人参可是十分难得的,难怪那姓万的一脸不舍的追过来。 “姑娘,这人参我要了,你想卖多少?” 苏晚玉微微一笑:“你看着开价。” 董凌是懂药爱药之人,他估摸着市场给出了个价格,“两千两如何?” 苏大山听的倒抽一口凉气,两千两,我的天老爷,女儿挖到的这根人参竟这么值钱! 苏晚玉静默了片刻,才轻笑道:“成交!” 董凌松了一口气,方才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满意这个价格呢。 这根人参的品相如此之好,留在店里做镇店之宝,或者等下个月祖母大寿时,当作寿礼送给祖母,都是不错的选择。 董凌让人去拿了二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交给苏晚玉。 苏晚玉当面点清,银货两讫。 “掌柜的,我还想买些药材。” 董凌:“本店各类药材应有尽有,姑娘需要些什么药材?” “天麻,黄芪,三七,甘草……”苏晚玉报出一连串药材名。 董凌听的心中大喜,没想到今日不仅收到了一支极品百年人参,还做了一单大生意。 董凌立刻指挥着药铺的小伙计忙碌起来,把苏晚玉要的药材一一找出来称重包好。 因为苏晚玉要的多,结账的时候,董凌做主给她打了个九折。 这个折扣打的苏晚玉十分受用,觉得这百草堂的人看着可比济生堂的顺眼多了。 苏晚玉这一买,几乎买空了百草堂的半个库存,装了足足三个麻袋,仅凭他们父女二人想弄回家,还真有点费劲。 好在董凌十分会看眼色,见状立刻道:“感谢姑娘照顾小店的生意,要是不方便的话,小店可以帮忙送货上门。” 苏晚玉想着他们还要去买别的东西,百草堂能够送货上门,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 苏晚玉留下苏家的地址,同时收了百草堂开出的凭据,免得他们违背信条,背地里私吞她的药材。 济生堂的万掌柜眼睁睁的看着苏晚玉将那支极品人参卖给董凌,又在百草堂买了好几包药材,这两笔生意加一块,百草堂可是赚了不少钱。 看着董凌送苏晚玉父女出来时笑的那副见牙不见眼的样子,他气的肺都要炸了,这两单生意,原本应该是他的! 尤其董凌还故意冲他拱了拱手,似在感谢他把生意送给了百草堂,这般挑衅令万掌柜更加恼怒。 他刚想回敬上几句,谁知一道人影忽然将他撞开,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济生堂。 “大夫,大夫,快来救救我家少爷——” 来人的背上竟还背着一个人,他一进了济生堂,就焦急的呼喊着大夫,让大夫快救人。 济生堂的大夫立刻上前帮忙,将患者平放在床上,然而他一搭脉,脸色立刻就变了:“这人都死了,还往我们药铺送什么?” 万掌柜一听人死了,忙让人将这对主仆赶出去,省得坏了他们药铺的名声,患者死在药铺里可是砸招牌的事。 那小厮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边护着他家少爷,一边哀求道:“我家少爷没死,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少爷……” 董凌见状,自知医术不精,示意自家的坐堂大夫去看看。 那坐堂大夫还未动作,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的白胡子老头,上前诊了脉后,摇头道:“这位公子脉搏呼吸尽无,已经气绝,除非是会起死回生之术的仙人,方能救活!” 那小厮霎时嚎啕大哭起来。 百草堂的坐堂大夫一听人连呼吸和脉搏都没了,显然气绝身亡,绝无救活的可能。 苏晚玉刚走出百草堂不远,便听到身后一阵喧闹声,夹杂着“死人”,“没救了”之类的字眼。 身为医者的本能,令她立刻挤开人群,上前检查患者。 一番检查后发现患者大动脉博消失,瞳孔散大,皮肤呈现出一种青紫色,这些显然是心脏骤停的症状,如果及时进行心肺复苏,还有救活的可能,若是再耽搁下去,这人必死无疑! “这人还有救!”苏晚玉脆声道。 第14章 听到苏晚玉说人还有救,济生堂的大夫忍不住讥笑出声:“你这黄毛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行医几十年都救不活的人,你学过几年医竟敢夸口?” “你救不活说明你医术不精,不代表别人也不行,医者的医术高不高明从来也不是以年纪来论的!” 苏晚玉翻了个白眼,嘴上怼的痛快,手下则是动作不停,心脏骤停的患者越快进行心肺复苏越好,多耽误一刻,病人存活的可能就少一分。 她迅速将患者平放在地上,然后跪在患者身体一侧,一只手按住他的额头稍往后压,另一只手则托起他的下巴向上抬起,使其打开气道,保持通畅。 然后身体前倾,双手掌根重叠,手指互扣翘起,将掌根按压在患者的胸骨处,利用上半身的体重和肩臂力量,垂直向下按压胸骨。 苏晚玉在心中默数着频率,按照频率一下一下的按压着。 苏大山一脸纠结,女儿掺合进这人命关天的事情里,若是救不活这少年,岂不是招惹上大麻烦?况且济生堂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都救不活的人,女儿小小年纪哪能救活? 他刚想要阻止,下一刻又被女儿的话震在原地。 别的大夫救不了的人,不代表女儿也救不了,女儿连救都还没开始救呢,怎知她就救不了呢? 旁人也就算了,他这个当亲爹的,怎能不相信女儿? 女儿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既然说能救,那肯定是能救的! 一时间,苏大山心里是既愧疚,又担忧! 苏晚玉按了没几下,便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气了。 都怪这具身体自小娇养,平日里连路都少走,出门不是坐车就是乘轿,更别提锻炼身体了,她穿来才没几日,就算有意识的开始锻炼,一两日的也暂且还看不到效果。 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身旁的苏大山,她立马求救:“爹,我力气不够,你来帮我……” 苏大山还未来得及动作,旁边那位白胡子老头突然开口道:“小姑娘,老朽略懂医术,不如老朽来帮忙如何?” 白胡子老头说完,心中不免忐忑,医者的治病手法向来都是不传之秘,只传授给自己认可的亲传弟子,只是这小姑娘救人的手法实在是新鲜,他行医至今还从未见过,心中充满了好奇,一时没忍住,便主动出声帮忙。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小姑娘的这手医术说不定是她的绝技,怎会轻易向外人吐露半句,怪他方才一时心痒难耐,鲁莽了。 白胡子老头的这些心思不过转瞬之间,他正暗自懊恼,谁知却听苏晚玉道:“好啊!” 少女的声音清甜,此刻听在他的耳中,却宛若天籁一般。 白胡子老头眼中露出一抹惊喜,急忙走到苏晚玉身侧。 苏晚玉朝旁边挪了挪,把位置腾出来,然后指导老爷爷给患者进行心肺复苏。 “老爷爷,您像我方才做的那样,两手掌根交叠,按住这个部位,用上半身的力量笔直的往下压,压下去马上抬起来,对,就是这样,来跟着我的节奏,一、二、三……” 苏晚玉并不知道这位老爷爷方才犹如过山车般的心情,在她看来,这心肺复苏的手法在前世属于科普的急救知识之一,人人皆知,并不算什么秘密,哪里晓得这个时空的医者但凡钻研出点什么新医术,都会当成自己的独门秘笈,哪会像她这般大喇喇的叫外人知晓了去。 苏晚玉方才还发愁怎么做人工呼吸呢,大乾朝不比现代社会,礼法森严,对女子束缚颇多,她要是敢在大街上嘴对嘴的给一个陌生男子做人工呼吸,不说旁人作何反应,苏大山就得先气晕过去。 眼下有了这位老爷爷帮忙,事情反而好办了。 “老爷爷,你再捏住患者的鼻子,往他嘴里吹气。” 白胡子老头虽然觉得这嘴对嘴的吹气十分怪异,却并没有多嘴询问,只犹豫了一下,就按照苏晚玉说的去做了。 方才被苏晚玉怼的面红耳赤的济生堂大夫,忍不住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又不是仙气,吹一口死人就能复活了,老夫我活了大半辈子,听都没听说过这样治病救人的,快别哗众取宠,故作玄虚了,赶紧让人家把逝者抬回家去置办后事,入土为安!” “闭嘴!”患者的小厮忍不住大吼道,“你们济生堂的大夫自己没本事救我家少爷,还拦着别人不让救,是何居心?” 小厮起初听说他家少爷没救了,简直是万念俱灰,直到听苏晚玉说人还有救,这才又看到一线希望。 在他眼中,苏晚玉不遗余力的在救治他家少爷,而济生堂的大夫不仅不救人,竟还说他家少爷死了,根本救不活,还对苏晚玉冷嘲热讽的。 要不是担心着少爷,这会儿救活少爷的事情最重要,他真想冲上去把济生堂砸了,把那大夫狠狠的揍一顿! 济生堂大夫见状,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当即放狠话:“这黄毛丫头今日若是能把人救活了,我徐一春喊她祖奶奶,从此再不行医!”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被他认定已经气绝身亡的少年突然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活了,人活过来了——”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叹,这惊叹声仿佛一只只巴掌,狠狠地拍在济生堂大夫的脸上。 挤在人群中的董凌嘴巴微张,看向苏晚玉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心中暗忖这位姑娘究竟是何来历?竟能让气绝身亡的人又活过来,莫非真的是仙女不成? 余光瞥见面色灰败的徐一春,董凌霎时露出一抹坏笑。 “徐大夫,人救活了,快叫祖奶奶——” 董凌戏谑的声音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记起徐一春方才放的狠话,立刻嘻嘻哈哈的跟着起哄,“对,叫祖奶奶,徐大夫,快叫啊!” 徐一春又气又恼,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打脸,当即脸色涨红,躲进了济生堂里。 围观百姓见状,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别躲啊,快出来拜见祖奶奶,方才对人家小姑娘冷嘲热讽的,这会儿敢做不敢当了……” 任百姓怎么说,徐一春都缩头乌龟一般躲在济生堂里,他今天丢人丢大发了,让他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祖奶奶,他喊不出口,再想到自己说从此不行医的那些话,他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百姓嚷着要徐一春出来认输,苏晚玉却没有按头道歉的想法,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她也不是为了让他服气才救人的。 况且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徐一春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作茧自缚,以后他想在白坝镇上行医,怕是难了! 苏晚玉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里拿出一颗速效救心丸,让那少年服下。 小厮见少爷活过来了,不禁喜极而泣,“少爷,快把药吃了,多亏了这位姑娘,不,多亏了这位小神医将少爷您救活!” 少年面容苍白,容貌却十分俊秀,他这会儿整个人还有点懵,只记得自己在街头和庶兄吵了一架,然后便觉得心口绞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生卢绍元,谢过神医救命之恩。”卢绍元拱手行礼,然后在小厮的催促之下,把苏晚玉给的那颗速效救心丸服下。 白胡子老头见苏晚玉拿出来一颗药丸给卢绍元服用,整个人瞬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原地。 丸药,竟是丸药,整个大乾朝能做出丸药的人,包括他在内只有两个。 他做出来的丸药都是有数的,每一颗的去向也明明白白,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样一个小镇上,更不可能是这样一个衣着寒酸的乡下丫头能够拥有的。 莫非…… 苏晚玉不敢独自居功,谦虚道:“我只是偶然间学会了些急救的法子,恰好对公子的症,不敢以神医自居,其实多亏了这位老爷爷,若非是他帮忙,我的急救之法也不能生效,所以是这位老爷爷救了你才是,你要谢该谢他才对!” 卢绍元闻言,顿时又去感谢那位白胡子老头。 苏晚玉趁着这个机会,顿时扯上苏大山就走,“爹,快走,不然女儿就有麻烦了!” 苏大山闻言脸色一变,顾不上去问女儿怎么一回事,忙跟着她快步离开。 白胡子老头心中因为苏晚玉拿出来的那颗丸药而震动不已,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苏晚玉正朝外走,他刚想抬脚去追,却被卢绍元主仆缠住,两人好一番感谢。 “老朽不过出了点力罢了,真正救了你的其实是那位小姑娘,若非她懂急救之法,老朽也是无能为力的,你们再拦着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就走远了!” 说完,老头甩开这对主仆,急忙去追人。 谁知集市上的人太多,摩肩擦踵,人影幢幢,苏晚玉父女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任那白胡子老头怎么找都找不到! 而卢绍元主仆俩都没想到,他们还没好好表达谢意,奉上谢礼,救命恩人就急慌慌的离开了,他们甚至连恩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 这般施恩不图报,当真是神医气派! 苏晚玉在街上绕了好大一圈,确定那白胡子老头追不上来后,这才停下。 她方才大意了,只顾着用心肺复苏的法子去救人,却忘了这个时空中医盛行,对西医则闻所未闻。 那白胡子老头身上满是药材的味道,肯定是位医者,在她拿出速效救心丸的时候,看她的眼神也格外古怪。 若非她刚才溜的快,这会儿恐怕会被那位老爷爷追着询问。 她自是能编出一套谎话来应付过去,只是她和那位老爷爷萍水相逢,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碰见,何必去费心思编谎话呢,倒不如直接溜了! 苏大山见女儿终于停下来,忍不住问道:“晚晚,你刚才说有麻烦,什么麻烦?” “我这不是怕留下来,那位公子感谢个没完嘛,万一他再打听我们家住哪里,非要送谢礼上门,岂不是很麻烦?” 苏晚玉嘴上说着麻烦,心里却忍不住喟叹,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手救人没收报酬的,不仅没报酬,还白白的搭上一颗速效救心丸。 算了,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 苏大山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不禁附和着点头。 女儿不仅心地好,还有本事,施恩不图报,他真是前世积福,这辈子才能有个这么好的女儿! “爹,我们快走,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对了,你不是还要去绣庄,要把娘绣的那些荷包和帕子给卖了吗?” 苏晚玉扯着苏大山的袖子,父女二人说说笑笑,往绣庄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白胡子老头:萍水相逢?以后再也不会碰见? 苏晚玉:老爷爷好! 白胡子老头:小姑娘,你可是让我好找! 男主下章安排戏份,前面出场过一次,因为剧情安排所以目前神隐,不过下章男女主正式碰面后,戏份就会多起来,有存在感啦! 第15章 安安双手托腮,坐在村口榕树下的石墩上,眺望着通往村外的山道。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满载货物的牛车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安安腾地一下站起来,待牛车走近一些,顿时挥舞着双臂,笑着迎上去:“爹,二姐……” 苏大山一把捞过儿子,把他抱到车上,“你怎么在这儿?” “娘看你们还不回来,就让我出来看看,刚才有人来咱们家送东西,好几个麻袋呢,说都是二姐在他们药铺买的药材。” 苏晚玉一听,便知是百草堂把药材送过来了。 说话间,牛车停在了苏家门口,林氏在院子里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发现是苏晚玉他们回来了,忙快步走到院门口。 “回来了……” 林氏刚想和苏晚玉说药材的事,就被苏大山打断了,“先帮忙把东西搬进去。” 林氏看到满满一车的东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等回过神时,发现安安都在帮忙搬东西,她也顾不上询问,立刻加入了搬运大军。 等牛车搬卸一空,苏大山这才和车夫结算了车钱,车夫收了车钱便离开了。 林氏站在堂屋里,看着堆了满地的东西,不由得扶额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晚晚买的。”苏大山一脸无奈,今天女儿疯狂买买买的架势,真的是把他震住了。 安安则兴奋的小脸通红,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苏晚玉心道家里什么都没有,不买不行,就这她还嫌买少了呢。 “爹,娘,我们去大哥屋子里说。” 苏晚玉说完,冲安安招了招手,领着他往东厢房走,苏大山夫妻俩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一家人说话,没有把苏修齐撇开的道理,如今苏修齐瘫痪在床,所以一家人议事的地方便安排在了他居住的东厢房。 苏修齐在屋子里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苏晚玉和安安牵手进来,不由得放下了抄书的笔,“回来了,今天去镇上顺利吗?” “一切顺利。”苏晚玉笑着点点头。 安安忍不住张开双臂比划起来,“大哥,二姐今天去镇上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回来。” 苏晚玉拍了拍他的头,见一家人到齐了,这才从袖口里把银票拿出来。 “人参一共卖了两千两,爹,娘,这一千两给你们,剩下的我自己留着花用。” “两千两!”林氏忍不住惊呼出声,万万想不到那根人参竟这么值钱。 苏大山的声音和林氏同时响起,不过说的话却是:“不行,这银子是你的,全都由你自己留着,我们不能拿!” “爹,娘,你们听我说。”苏晚玉正色道,“我是苏家的女儿,赚了钱自然该孝敬你们一些,若是不顾你们只管自己花用享受,岂不自私?爹娘执意不肯接受,莫非是把女儿当成外人,这才和女儿如此见外?” 苏父苏母齐齐摇头。 “当然不是,你是娘的亲闺女,怎会是外人?”林氏眼中含泪地将苏晚玉搂进怀里。 “我既是你们的女儿,自然该与你们同甘共苦,所以这些银票你们就拿着,有了这些钱,爹娘你们可以买田买铺子置办家业,或者做些小买卖,咱家总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要想法子越过越好才是!” “还有,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给大哥医治了,除了我开的药以外,大哥还要多吃些鸡鱼肉蛋这种有营养的食物,把身子养好才行,而且安安还在长身体,如果营养跟不上会影响发育的,以后会变的瘦瘦小小长不高,还有我,爹,娘,女儿实在是吃不下那水煮野菜和粗粮饼子,偶尔吃一顿觉得新鲜,可是顿顿都吃,女儿怕是会饿死的!” 苏晚玉的尾音微翘,带上点撒娇的意味。 苏父苏母可以忍受自己过贫困日子,可是一想到三个儿女,瞬间就被苏晚玉说服了,变的犹豫起来。 这时,苏修齐突然开口:“爹,娘,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眼下苏家贫困,他瘫痪在床,不能为妹妹做些什么,反而还要花用妹妹的钱。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将来他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挣回来,不仅仅是银子,还有身份和地位,让妹妹过的比从前在镇远侯府时还要更好! 苏修齐默默在心底发誓,并且此后数年,一直为此拼命努力,只要一想到苏晚玉,他就有了斗志和动力。 苏家父母见状,只好把银票收了起来。 苏大山这时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林氏一入手,竟发现钱袋子比她想象的要重。 苏大山掰着手指头,分别交代菜卖了多少钱,绣品和抄书又卖了多少钱。 林氏听着听着,忍不住嗔了苏大山一眼。 她总算是明白那句“都是晚晚买的”是什么意思了,敢情不是女儿非要买,而是全部都是女儿花钱买的。 苏大山摸了摸后脑勺,冲林氏憨厚一笑。 他当时也想付钱来着,可是女儿不给他这个机会啊! 一家人说完了正事,林氏见时辰不早了,便去厨房准备中午的认亲宴。 苏晚玉挽起袖子准备去帮忙,苏小姑却忽然来了。 苏小姑担心林氏忙不过来,便提前过来帮忙,两个家务能手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反倒衬的苏晚玉碍手碍脚的,最后被赶了出来。 苏晚玉讪讪一笑,只好去堂屋归置今日买的东西了。 安安捧着糕点和糖果,快乐的像只小仓鼠,苏晚玉捏了捏他的鼻子,让他把糕点放好,然后把给苏修齐买的笔墨纸砚拿去东屋,另还有米面鱼肉,酒水茶叶,布匹药材等物,都分别整理出来,一一放好。 百草堂送过来的药材,苏晚玉也特意细细看了,发现是她买的那些,并没有掉包掺假等问题。 随着苏家小院里飘起饭菜的香味,郑姑父一家和村长先后到了。 郑姑父生的高大,一张国字脸,皮肤被晒成古铜色,是个十分爱笑的人。 一见到苏晚玉,他便递上来一个小木匣子,“这是我和你姑姑送你的见面礼,礼物简薄,侄女儿别嫌弃。” 苏晚玉打开一看,发现是枚银钗,钗头是被打的很薄的一片银片,做成蝴蝶翅膀的形状,颤颤巍巍似乎展翅欲飞。 这种银钗用银很少,并不值几个钱,对于见惯了侯府富贵的苏晚玉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可是在桃花村,能用得起这种银钗的女孩并没有几个,郑家能给出这样一份见面礼,已经是大手笔了。 苏晚玉欢欢喜喜收下,“谢谢姑姑姑父。” 郑姑父见她喜欢,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他拍了拍身后大儿子的脑袋,“这是你们晚晚表姐,还不快叫人!” 一排三个小萝卜头齐刷刷道:“晚晚姐!” 苏小姑生了三个儿子,大娃十岁,二娃八岁,三娃和安安同年,比安安小一个月,今年六岁。 苏晚玉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拿出在镇上买的糖人,一人分了一个,三人一阵欢呼,谢过苏晚玉后,便拉着安安去一旁玩了。 村长姓葛,带来的见面礼比较实惠,是一条肉,为此村长老婆好一通抱怨,觉得去吃顿饭搭上条肉,太不划算了,不过葛村长却并不这么认为。 一条肉事小,和苏家交好事大,苏家近两年是落魄了,可是刚回来的这个女儿却不简单,不仅能搭上镇远侯府,还会医术,以后苏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现在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哪天就有事要求到苏家门上的,总比以后苏家发达了再巴上去好吧! 本来认亲宴只请家里的亲戚,葛村长和苏家无亲无故,并不算在亲戚行列,不过苏家定居桃花村,少不了有要仰仗葛村长的地方,而且苏葛两家关系不错,这两年苏家也没少受葛村长的照顾,所以这顿认亲宴,才把葛村长一并请来了。 至于苏家的另一门亲戚苏二叔,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一群人十分识趣的,谁也都没有提起他。 一顿饭吃的温馨又热闹,至此苏晚玉算是真正回到苏家,是苏家的女儿了。 饭后送走了苏小姑一家和葛村长后,林氏清洗碗碟,苏大山收拾桌椅,苏晚玉则回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药材,为医治苏修齐做准备。 待苏父苏母把手头的事做好后,苏晚玉这头也准备就绪。 她提着药箱进了东厢房,“爹,我先给大哥针灸,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人打扰我!” 苏家父母连连点头,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就连安安得知二姐要给大哥治病了,也跟着一起守在门口,没有去玩的心思了。 苏晚玉替苏修齐脱掉衣物,找准穴位,将银针一根根扎进对应的穴位中。 扎到第七根时,苏修齐忽然低叫出声。 苏晚玉动作一顿:“是不是有感觉了?” “酸酸麻麻的……”向来毫无知觉的下肢,忽然生出酸麻的感觉,苏修齐险些掉下泪来,哪怕是不懂医的他,也知道有感觉是好事。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治愈的希望非常大!”苏晚玉继续下针。 门外的三人听到这话,也是一脸喜色。 苏大山这才记起女儿在镇上起死回生的事,忙对家人说起。 林氏等人仿佛听故事一般,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女儿连死人都能救活了,更何况是儿子的腿呢? 苏家人对苏晚玉的信心瞬间从三分暴涨成十分。 针灸过后,苏晚玉又教了苏大山一套按摩手法,让他每天给苏修齐按摩双腿。 因为在床上躺了两年,苏修齐的两条腿严重肌肉萎缩,仿佛两根芦柴棒似的。 这一晚,苏家人仿佛看到了切实的希望,在欢欣中睡去。 翌日,苏家人照旧忙碌,有人忙家务,有人下地,有人割猪草,苏晚玉吃完早饭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开始给苏修齐配药。 本来昨晚就可以配好的,但是她昨天太累了,尤其下午针灸时注意力要十分集中,是件十分耗费精神和体力的事,所以用过晚饭后,她早早的就睡下了。 她把房门栓好,闪身进入空间,空间竹屋里各种仪器齐全,在这儿配药省心又省力,而且空间流速缓慢,可以帮她在现实中大大节约时间。 等到将药配好,全部制作成药丸,苏晚玉这才从空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她刚把房门打开,便看到郑大娃疯跑过来:“不好了,安安被人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估了字数,男主下章才出来,下章一定出,对不起,这又是没有男主的一章! 第16章 苏晚玉面色一变,抓着郑大娃问道:“怎么回事?” 安安去山上割猪草,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被人带走呢? 郑大娃喘着粗气道:“安安在山上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狗,想抱回来让晚晚姐你给它治伤,走到山脚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伙人,说那小狗是什么王爷的,还说是安安把小狗弄伤的,就把他抓走了!” 郑大娃见状不对,便让两个弟弟暗中盯着点,自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 “王爷”两个字让苏晚玉心头一跳,不管对方是哪位王爷,都是平民百姓得罪不起的权贵,万一对方再是个不讲理的,事情就更棘手了。 林氏闻言手上脱力,装着鸡食的碗瞬间摔到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扰乱了苏晚玉的思绪。 “娘,你放心,我一定把安安救回来!” 苏晚玉安慰了林氏一句,扭头问郑大娃道,“知道那些人带着安安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郑大娃点点头。 “快带我去!” 两人风风火火出了苏家院子,去找把安安带走的那群人了。 苏修齐在屋子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隔着窗子喊道:“娘,快去把爹找回来,再去找村长,让村长帮忙想想办法!” 他虽有秀才的功名,可是在天潢贵胄的王爷面前,举人进士都不一定被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秀才又算得了什么? 葛家世代居住在桃花村,葛村长又长袖善舞,人面也广,请他出面说不定能有法子救回安安。 苏修齐的话让林氏猛然醒过神来,顿时急匆匆的去田间找苏大山了。 听到林氏的动静,苏修齐忍不住在腿上狠狠捶了一拳,心里既担忧又着急,可是偏偏自己无用,这种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 苏修齐在房中黯然自责,而苏晚玉这边刚出村口,就碰上了郑二娃。 郑二娃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见了他们,忍不住泪如泉涌,“晚晚姐,安安被他们打了,那些人拖着安安去了那边的庄子上,现在怎么办?” 他们平日里上山下河的到处撒欢,可是东边的庄子,却是大人一遍又一遍告诫他们的禁地,那里是贵人住的地方,绝对不能去。 可是现在安安却被带去了他们不准踏足的地方,哪怕郑二娃年纪还小,也意识到了安安正面临着危险。 “别怕!”苏晚玉拍了拍二娃的头,然后一路疾跑着朝东边的庄子追去。 她一边跑,一边暗暗在心里盘算。 今日想救回安安,少不得要借用镇远侯府的名号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只狗,想必那只狗是那位王爷的心爱之物,等会儿她可以替那只狗治伤,再看在镇远侯府的面子上,即使那位王爷再没品,应该也不会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的。 至于欠镇远侯府的人情,回头她自会想法子还上。 一路狂追,终于在庄子门口追上了那群人。 苏晚玉所有的理智,在看到被打的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安安时,瞬间崩塌。 她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心狠手辣,竟对安安这样的一个小孩子下这种狠手。 “放开我弟弟!” 被挟在其中一人腋下的安安听到苏晚玉的声音,顿时大哭着挣扎起来,“二姐,救我——” 带走安安的共有三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年男子,见苏晚玉出声拦住他们,顿时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长的尖嘴猴腮的,手上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京巴狗,眯着眼睛将苏晚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蔑道: “你弟弟弄伤了王爷的爱犬,等着王爷问罪吧!” “不是我,那狗是被山上的捕兽夹夹伤的,我救了它,还打算带它下山治伤的。”安安辩解道。 “你说不是你弄伤的,谁能证明?”另一个眼似铜铃的大汉叉着腰冷哼道。 “我能证明!”郑大娃三兄弟异口同声道,纷纷表示他们亲眼看到那小狗被捕兽夹子夹住,是安安掰开夹子把小狗救出来的。 然而那三个男子却对此置若罔闻,拎小鸡般挟着安安的男子轻笑一声,“这话连我们都不信,更何况是王爷,反正王爷的爱犬伤成这样,该如何处罚,等着听王爷发落吧!” 苏晚玉盯着他,忽然语气淡淡道:“这狗若是被捕兽夹所伤,伤口处必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找个大夫看看伤口,便知道我弟弟所言是真是假。” 那三人霎时面色微变,眼神慌乱的看向彼此。 他们被分到这庄子上,一年都见不上主子一面,几乎算是王府的边缘人。 前几日上头突然发下话来,说主子要来庄子上小住,庄子上下顿时忙碌起来,全都卯足了劲想在主子跟前刷存在感,若是能得了主子青眼,被调到王府里伺候,就不必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可是等主子来了后,他们才发现,别说是近身伺候了,就连照顾狗这种活,都轮不到他们这种低等奴仆,几天下来,他们连主子的边都没挨着。 直到今日早晨,主子宠爱的那只小哈巴狗突然不见了,庄子上下的人都在到处寻找,他们顿时意识到机会来了。 如果能找到那只狗,就等于是在主子跟前立了功。 庄子里找不到,他们心思一动,便往山上找,谁知竟还真的找到了,只可惜那狗受了伤,看着奄奄一息的就快要死了。 狗找到了是大功一件,可是如果找回来的是一条死狗,等着他们的是奖是罚可就说不准了,尤其主子的脾气阴晴不定,对这狗又格外喜爱,说不定一怒之下,等待着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功,他们想要,罚,他们却不想受。 三人心思一转,便把主意打到了安安的身上。 狗是他们费力找到的,可是找到狗时,已经被这小兔崽子弄伤了,这般回禀上去,到时候功他们领,罚让这小兔崽子去替他们受。 他们算盘打得精,谁知这小屁孩的姐姐突然冒出来,还说什么要给狗验伤的话。 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王爷的爱犬,那是随便能验的吗? 三人对视一眼,彼此间心照不宣,绝对不能让这臭丫头坏了他们的计划。 铜铃眼轻咳一声,扬着下巴道:“我们会替你弟弟求情的,王爷到底怎么处罚,在这等着听信吧!” 这些人先是不分青红皂白把安安带走,还对他动粗,现如今有人证物证,摆明了事情与安安无关,他们却置若罔闻。 苏晚玉若是再看不出有猫腻,那才怪了! 若是真让他们带着安安去见了那什么王爷,凭他们三张嘴,只怕这口黑锅就真的要扣在安安的头上了。 “事情与我弟弟无关。”苏晚玉冷冷一笑,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放开我弟弟!” “嘿,你这丫头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铜铃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苏晚玉素手一扬,三道银光闪过,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发觉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听不懂人话的是你们!” 苏晚玉走上前,将安安抱回来,交给郑大娃他们,“照顾好安安。” 这顷刻间的变化,让三个小萝卜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此时见苏晚玉发话,霎时齐刷刷的点头,三人一起扶住安安。 对面三个大汉发现浑身僵硬,不由得又惊又惧,怒目而视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苏晚玉回过身,缓步走到三人跟前,一一拔下他们脖子上的银针。 这银针上淬的毒是她在末世时制作的,特意提纯了几十倍,专门用来对付丧尸和异能者,令他们丧失行动力。 若今日真的是那位王爷发话抓的安安,苏晚玉或许还要掂量掂量,可现在摆明了是这三个狗腿子扯着王爷的旗号欺负了安安,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若是不出了这口气,她都对不起安安天天围着她,乖巧软糯地喊她“二姐”。 苏晚玉把玩着银针,冲他们森森一笑,“那你们又对我弟弟做了什么?我这人向来很有礼貌,别人送了我什么,我一定要双倍回报了,心里才舒坦!” 伴随着话音落地,接连响起三声清脆的巴掌声。 苏晚玉揉着手腕,这三人皮糙肉厚的,自己打起来还真挺费劲的。 想收拾他们,她有的是法子,没必要亲自上手,累人不说手还疼,方才她是气狠了,才没忍住直接动了手。 被打的三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一刻那铜铃眼忽然扯开嗓子喊道:“来人啊,有人来王爷的庄子找麻烦了——” “谁敢来王爷的庄子上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庄子里忽然出来十来个手提棍棒的男子,个个凶神恶煞的。 前一刻还满脸惊叹的郑大娃等人,此刻瞬间怂成一团,暗暗替苏晚玉担忧。 苏晚玉勾唇一笑,不慌不忙的让大娃几人后退。 一阵南风吹过,苏晚玉眸中精光一闪,抬手洒出一片药粉。 药粉随风被人吸入,瞬间倒下一大片。 原本还怂成一团的三小只,瞬间亮起星星眼,“晚晚姐好厉害!” 这时,得了消息的苏大山和葛村长等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 林氏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小儿子,心疼地眼泪都出来了。 葛村长等人望着倒了一地的侍卫,不由得一阵懵逼,这场面和他们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刚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一辆轮椅忽然被人从庄子里推出来。 轮椅上坐着个白衣少年,少年面白如纸,一头鸦黑的长发束在脑后,七月间天气尚且炎热,他腿上却还搭着一件狐皮毯子。 少年一双潋滟桃花眼扫过在场众人,轻轻淡淡的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透着股漫不经心,“吵吵嚷嚷的闹什么?” 第17章 铜铃眼恶人先告状,“王爷,那小子弄伤了王爷的狗,奴才们带他回庄子上向王爷请罪,他姐姐却跑来撒泼,还打伤了奴才等人!” 安安窝在林氏怀里,白着一张小脸辩解道:“我没有,那狗不是我弄伤的,是你们欺负人……” 傅遐撩起眼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晚玉身上。 “你说是她打伤了你们,没想到本王养的侍卫竟这般无用,连个小姑娘也打不过!” 他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叩击,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而露出几分讽刺的笑来。 铜铃眼见状立刻改口,“王爷,那丫头用毒,这才令奴才们无法动弹,毫无还手之力。” 先是银针,再是毒粉,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乡下丫头竟会使毒,他们一时不慎,这才着了她的道。 被他控诉的苏晚玉,此时正不着痕迹地暗暗打量着傅遐,在心里猜测着他的身份。 本朝封王的共有五人,一是皇帝的胞弟恭亲王,一是与皇帝出自同宗,世代镇守南疆的镇南王,还有两位皇子成年后封王开府,这四人的年纪都与眼下这位王爷对不上。 再看他身形单薄,面色透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苏晚玉心里顿时有了数。 “民女见过康定郡王。” 康定郡王傅遐,淑仪长公主与定国公独子,当今太后的亲外孙,景隆帝的亲外甥,无论哪一个身份,都尊贵无比。 只可惜再尊贵的身份,若是没有健康的身体,也是令人同情惋惜。 当年与景隆帝争夺皇位失败的衡王逃至云州,率领残部组建叛军,勾结突厥攻打大乾,又命潜藏在宫中的细作毒杀景隆帝。 谁知淑仪长公主误饮毒酒,在毒发之际用催产药生下傅遐后,便撒手人寰,不久后,定国公也在与突厥的一场大战中战死。 景隆帝感激皇姐替自己挡下一劫,定国公又是为国战死,便破格封两人的独子为康定郡王,享亲王例,并亲自赐名傅遐,将其养在太后膝下。 据说这位康定郡王极受太后和陛下的宠爱,就连皇子们也比不上,只可惜因早产体弱,常年将养着,极少现身于人前,就连宫中的宴会,也从不出席。 苏晚玉对这位康定郡王,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桃花村这种山间村落。 傅遐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行礼的姿势标准又优雅,一点都不像是乡下农户能养出来的女儿,倒好似是哪户世家的千金贵女。 他心中惊讶,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说你对本王手下的侍卫用毒,此言可属实?” 苏晚玉点点头:“民女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她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王爷,您看看我弟弟,他才六岁,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打了一顿,下手如此之狠,简直人神共愤!还有那只狗……” 说到这儿,苏晚玉转身把挂在那个一脸鼠相的男子臂弯间的京巴狗抱过来,将那只伤腿露出来。 “王爷,您看它的伤,这伤一看就是捕兽夹伤的,这三个刁奴却冤枉我弟弟伤了他,还假借王爷的名号,对民女喊打喊杀的,民女对他们下毒,不过自保而已,而且这毒只是令他们身体麻痹,无法动弹,两个时辰后自会恢复,对身体并无伤害。” 傅遐暗暗点头,这小姑娘倒是有分寸。 他目光冷冽,扫向铜铃眼三人,“这姑娘的话,你们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铜铃眼三人心中发虚,明白王爷明察秋毫,那丫头又言之凿凿,他们是糊弄不住的,不由得双腿发软想要下跪,偏偏又中了毒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想扯个谎遮掩过去,一时又想不出,只能口中讷讷重复着“奴才”两个字。 傅遐见状,便知苏晚玉所言不假,真是这几个奴才狗仗人势,欺压村民。 他素来治下极严,绝不许有人打着他的名号仗势欺人,没想到这几个奴才倒是狗胆包天! 他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侧头喊了一声:“福寿!” 站在轮椅后的福寿公公立刻会意,上前接过苏晚玉手中的京巴狗,又从袖口里掏出锭十两的银子。 “这十两银子是王爷赔偿你弟弟的,拿去给他看病抓药吧。” 苏晚玉退后一步,没有接。 先前她看这位康定郡王不像是个不讲理的人,便大着胆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后来的发展果然如她所料,这位康定郡王不仅明理,而且聪明敏锐,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只是这处理事情的手段…… 苏晚玉冲他福了一福,问道:“我弟弟被他们打成重伤,不知王爷要如何还我们一个公道?只用十两银子吗?” 傅遐以为她嫌少,“福寿,给她二十两!” “是。”福寿立刻又加了锭银子递过去。 苏晚玉冷笑一声,没想到他的公道,就是赔银子了事。 “我们家不缺这二十两银子,我弟弟的命也没有那么贱,不如我出双倍,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他们一条半命如何?”苏晚玉抬手指着铜铃眼三人道。 他们既然把安安打的半死,她自然要以牙还牙,也把他们三个都打去半条命! 傅遐眼中露出愠怒,觉得苏晚玉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他们是本王的人,该打该杀,自有本王决断,轮不到旁人置喙!” 下人犯了错,自有主子管教处罚,若是让旁人插了手,不仅打了他的脸,还说明他无能。 傅遐自认他不计较苏晚玉给侍卫下毒的事,还肯赔偿医药费,已经是十分大度了,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竟还不满意。 苏晚玉忿忿不平,并不惧傅遐的气势,苏大山等人却被傅遐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高位者的威压吓的双腿打颤。 葛村长拉了拉苏晚玉的袖子,小声道:“苏姑娘,王爷肯赔钱,你就快拿着吧,息事宁人,若是惹得王爷动了怒,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说不定还要搭上你们苏家,甚至牵连整个桃花村。” 苏大山也跟着劝道:“晚晚,咱们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王爷,今日之事就全当是安安倒霉,咱们认了。” 苏晚玉抿了抿唇,心知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现实便是如此,平民百姓根本无力与权贵抗衡,尤其这权贵还是天潢贵胄,就更如蚍蜉撼树了。 如今康定郡王愿意赔偿医药费,在百姓心中已经算是个好人,他们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如果康定郡王真是个不讲理的,如果苏晚玉没有这一身识医懂毒的本事,除了自认倒霉,受人欺凌,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便是皇权社会。 现实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苏晚玉的心上,令她心头涌出一股郁气,却无处排遣,只能憋闷在胸口。 她攥了攥拳头,她现在是个小农女,不代表一辈子都是个小农女,总有一天,她会站上山巅,令人仰望,再无人敢轻视她,欺凌她,以及她的家人。 苏晚玉轻呼出一口气,看向福寿捧在掌心的两锭银元宝。 “银子我们不要,我弟弟受到的伤害,也不是两锭银子能够弥补的,这公道王爷今日不肯给我们,便先记着,将来总有一日,王爷会愿意还我们公道的!” 说完,苏晚玉看向苏大山他们,“爹,娘,我们回家。” 福寿捧着银子呆愣在原地,暗道我的乖乖,这小娘子可真敢说。 傅遐也没料到苏晚玉的态度会如此强硬,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他心头激荡,刚想开口,忽觉胸口剧痛,喉间腥甜,“哇”的一下喷出口血来,鲜血溅落在他的衣服上毯子上,宛若雪地上开出了红梅。 “王爷——”傅遐的贴身侍卫高远失声惊叫。 福寿一回头,便见王爷吐血昏迷,霎时白了脸,尖细的嗓音里充满了慌乱,“药,王爷的药呢?” “昨日便吃完了最后一粒,本来诸葛先生昨日就该到的,正好给王爷带来新药,可是不知为何先生却迟迟没有出现。” “快去找,把人都派出去,一定要尽快把诸葛先生找回来!” 一时间,庄子里的人慌乱成一团。 刚走了两步的苏晚玉忽然停下,她闭了闭眼睛,心里瞬间有了决断。 “爹,娘,你们先带安安回去,这药膏能治安安的伤,你们给他抹在伤口处。” 苏晚玉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里拿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塞给林氏,然后转身朝傅遐走去。 她抬手搭上傅遐的手腕。 “你想对王爷做什么?”有人上前阻拦。 苏晚玉收回手,翻了个白眼,“没听说过医毒是一家吗,我既会使毒,自然会医人,你们王爷若是再不救治,恐怕性命不保。” 因苏晚玉而坏了计划的铜铃眼怀恨在心,他本来还担忧王爷会如何处罚他们,这会儿眼珠子一转,顿时扯着嗓子大喊道:“不要相信她,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趁机害王爷?” 苏晚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我若想害王爷,袖手旁观等着他死不就好了,干吗还多此一举来救他?” 说完,苏晚玉看向福寿。 这人看起来像是宫中的内侍,又很得王爷信任的样子,想必在王爷身边的地位不低。 “要不要救,一句话,痛快点!” 第18章 福寿看了看陷入昏迷的傅遐,犹豫片刻,心里下了决断。 “姑娘,有劳了!” 苏晚玉微微颔首,让人找个地方,将傅遐平放好。 “都听这位姑娘吩咐。” 福寿发了话,下人们这才动作起来,将傅遐抬回卧房,平放在床上。 高远将福寿拽到一旁,低声道:“福公公,您真放心把王爷的性命交到那丫头的手上?看那丫头的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她学过几年医,能会多少医术?万一……” 福寿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骑上快马,去宫里请赵院判,这里距离望京城只有半日路程,你快马加鞭,傍晚前定能赶回来。” “眼下王爷病情危急,咱家也只能病急乱投医,姑且让那姑娘试试了,若是她能救回王爷最好,若是她医术不行,自然得另想法子。” “所以我们得做两手准备,虽派人去找诸葛先生了,可是也不知先生的踪迹,若是能找到最好,万一找不到,那姑娘的医术又不行,便只能寄希望于赵院判了。” 这哪里是两手准备,分明是三手准备。 高远目露敬佩之色,拱手道:“还是福公公您思虑周全,行事妥帖,我这就快马入京,请赵院判过来。” 说完,他转身去马厩牵马,快马加鞭赶去京城求救。 福寿也快步进了王爷的卧房。 苏晚玉仔细的又给傅遐诊了遍脉象,不由得眉头微皱。 外界都传言康定郡王早产体弱,哪想到他竟是身中剧毒,而且看脉象这毒在他体内多年,一直都没有清除,只是压制着不让毒性发作。 想必是当年淑仪长公主毒发身亡,导致刚出生的他染了胎毒。 这毒奇怪又复杂,竟好似很多种毒混在一起似的,苏晚玉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毒,不过想要解了它,却并非什么难事,她用空间药材制作出来的解毒丹,可解百毒。 只是她的解毒丹制作不易,光是名贵药材就要用上好几十种,凭什么要白白的给这人吃,而且先前他手下的刁奴还欺负了安安,他还护短不肯还他们公道。 这种人,自己为他压制毒性,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就不错了,干嘛费心为他解毒? 苏晚玉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银针,刚想施针压制毒性,目光忽然在他脸上停住。 这人长了一张十分好看的脸,高鼻深目,睫毛纤长浓密,苍白的脸色不仅没有减损他的美貌,反而还为他添了几分病弱的俊美。 苏晚玉还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若是哪天毒发身亡了,还怪可惜的。 她心下哀叹一声,转瞬改了主意。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就当做善事了,况且她救的还是位王爷,让王爷欠下她一份恩情,将来兴许会有回报呢。 她手腕在袖中一转,下一瞬手心里便多了个小瓷瓶,她从瓷瓶里倒出一枚黄豆大小的黑褐色药丸。 捏开傅遐的嘴,将解毒丹喂下去,再抬高下巴,让解毒丹顺着喉咙咽下去。 然后她拈起银针,分别刺进曲池、攒竹等穴位。 而一旁的福寿早在看到她给傅遐喂丸药时,一双眼睛便瞪的溜圆。 这姑娘究竟是何人,手中竟有丸药? 整个大乾,能制出救命丸药的,就只有医圣诸葛隐一人,莫非这姑娘和诸葛先生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觉得这姑娘有些面善,可是一时之间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他还来不及细想,外间突然响起高远的声音:“来了,诸葛先生来了……” 诸葛隐几乎是被高远一路拖着过来的,想着王爷病情危急,这才没有发作。 福寿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一脸欣喜地上前,“诸葛先生,您总算来了,快来看看我家王爷吧。” 诸葛隐微微颔首,刚往床前迈了两步,忽然看到苏晚玉,眼中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姑娘,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你,你可是让老朽好找啊!” 苏晚玉抬眸,望着眼前一身青衣的白胡子老头,不由得笑开:“老爷爷,是你呀,我们又见面了。” 高远正低声和福寿说着他刚上山路,便迎面遇上了诸葛先生,所以赶忙将人带回来了。 听到那一老一小的对话,两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高远:诸葛先生竟认识那小丫头? 福寿:这姑娘果然与诸葛先生有关系,难怪手中会有丸药! 诸葛隐正是那日在镇上帮着苏晚玉一起救人的白胡子老爷爷,他为了找苏晚玉才在镇上耽搁了一日,没想到怎么找都找不见的人,竟会在康定郡王的庄子上遇见。 福寿见两人叙起旧来,不由得上前提醒:“诸葛先生,还是先看过王爷,二人再叙旧也不迟。” “有这位能起死回生的小神医在,纵是老朽不在,王爷也无性命之忧。” 福寿面露惊讶,这姑娘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他等着诸葛先生继续说苏晚玉是如何起死回生的,谁知诸葛先生却闭了嘴,上前为傅遐诊脉了。 见傅遐的曲池、攒竹等穴位刺入银针,再一诊脉,发现他体内的毒性竟少了许多,隐隐有被快速清除的趋势。 他心头震惊,这么多年他都未能将傅遐体内的毒清除干净,只能一直用针灸和药物压制住,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有解毒的本事。 他是见识过苏晚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的,所以下意识觉得她为王爷压制毒性,暂时保住王爷的性命不成问题,却没想到她还会解毒。 这姑娘的医术,真是一次比一次令他震惊。 “姑娘医术高明,不仅保住了王爷的性命,就连王爷体内的毒,也开始消减了。” 福寿没想到苏晚玉真的能救王爷,此时听诸葛隐这样一说,顿时明白这小姑娘是有真本事的。 “多谢姑娘救了我家王爷!”福寿冲苏晚玉郑重行了个大礼。 “大人不必多礼,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这是我该做的。”苏晚玉谦虚了两句。 诸葛隐对苏晚玉的解毒法子十分好奇,“不知姑娘用了什么法子,竟解了王爷体内的毒?” “我给王爷服用了我独家秘制的解毒丹,王爷体内的毒自然就解了。” 苏晚玉说着,上前将银针拔下,“再等一会儿,王爷应该就能醒过来,他体内的毒已解,只要好好调养,便能恢复的与常人无异。” “既然王爷无事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弟弟的伤还未医治,我得回去给他看看。” 福寿闻言,不由得心口一噎,面上浮起几分愧色。 虽然王爷并不知情,是那几个刁奴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可毕竟是他们康定王府的人伤了苏晚玉的弟弟,这事是他们康定王府理亏在先。 没想到人家姑娘不计较,还救了王爷一命。 诸葛隐见苏晚玉要走,忙追了出去,在院子里将人拦下。 “姑娘,那日姑娘一手神技,令死人复活,老朽心中有诸多疑问,一直想找姑娘请教,只是久寻未果,今日有缘重逢,还望姑娘为老朽解惑。” 苏晚玉微微一笑:“老爷爷您言重了,您有话但问无妨。” “姑娘的神技,是不是刚死不久的人,都能用此法救活?” “自然不是,那不是什么神技,是心肺复苏,是一种急救方法,只对骤停的心脏和呼吸有效,而且也不是百分之百就能把人救回来的,病人心脏骤停后,越快进行心肺复苏,救活的可能性就越大。” 诸葛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还想再问那解毒丹的事,但是想到苏晚玉说那是她独家秘制的药,便不好打探了。 “敢问姑娘师出何门?” 这世间除了他和药娘子,没听说还有人制出了丸药,而且自从经过那件事后,药娘子便不再制药,只一心研究毒术,身入江湖,销声匿迹,从此江湖上多出了个毒娘子的传说。 “晚辈曾跟翠微山的空尘师太学过几年医术,师太只教我医理,并未收我入门下,晚辈爱医成痴,但凡是世间所存的医书,晚辈都找来看过,甚至是梦中,都还梦到过仙人传授我医术呢。” 这般解释,应该能把她懂医这件事遮掩过去。 “空尘师太?”诸葛隐微微皱眉,他并未在杏林间听说过这位师太的名号,想来医术一般,否则怎会名声不显? 一位名声不显的师太,能教出这般惊才绝艳的徒弟? “姑娘可曾听说过毒娘子?” 诸葛隐有些怀疑苏晚玉的医术和毒娘子有关。 苏晚玉摇摇头:“不曾听说过。” “那敢问姑娘那日的速效救心丸,和今日的解毒丹,是何人教你做的?” 苏晚玉暗暗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引人注目了。 她还是那日从镇上回来,仔细的梳理了原主的记忆后,才发现这个时空的制药,还停留在苦死人的汤药阶段,什么药丸、冲剂、中成药,平民百姓压根听都没听说过。 倒是二十年前,医圣夫妻共同研制出了丸药,解了人们的汤药之苦。 世人尊称他们二人为医圣,药圣。 医圣为男,药圣为女,所以药圣也被人称为药娘子。 后来,药娘子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世上能制作丸药的人,便只有医圣一人。 只是他做出来的丸药有限,能从他手中拿到丸药的人,多是达官贵人,就连镇远侯府,曾有幸得到过一粒丸药,也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 所以那日在镇上她拿出速效救心丸,诸葛隐看她的眼神才那么奇怪。 “老爷爷,这事好像和你无关吧?” 诸葛隐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丸药来。 “这是我制出来的丸药,据我所知,这世间能制出丸药的人,只有我一个。” 第19章 苏晚玉瞬间反应过来,面露惊讶之色:“您就是医圣?” “不错,老朽便是人称医圣的诸葛隐。”诸葛隐微微颔首,“敢问姑娘的丸药从何而来?” 苏晚玉挑眉,忍不住冷声道:“你是医圣又如何,你是制出丸药的第一人又如何?难道你制得出来,就不许别人也制出来吗?” 诸葛隐见她像炸毛的小兽,神情像是被人冒犯到,急忙解释道: “老朽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好奇你怎么会有丸药,你的制药术可是毒娘子教你的?” “什么毒娘子?听都没听说过,制药有什么稀罕的,给我一颗药丸,我只要看过,便能制出一颗药效更好的!” 苏晚玉在前世可是制药界的大佬,就没有她复制不出来的药剂,她独家研发出的药剂,更是精妙绝伦,多少医药界的人士想要破译配方,都无从下手。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苏晚玉相当自信。 “只要看过你便能复制出来?” 诸葛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自诩在医术上天资过人,却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恐怕这小姑娘是个医术奇才,万年难遇的奇才! “我还要回家看看我弟弟的伤势,您若还是心存疑窦,不如改日一起切磋,我会制作的药丸多着呢。” 苏晚玉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她早就考虑过制作药丸售卖,只是药丸在乾朝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若是没有足够深厚的背景便贸贸然拿出来,只会招惹灾祸。 她想要靠药丸发家,就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她原先还发愁靠山的人选,没想到竟意外结识了医圣。 医圣是当今杏林中的第一人,可谓是德高望重,若是能与他交好,有他替自己背书,那么自己以后在医药界便能少许多阻碍。 既然医圣对她的医术那么好奇,倒不如以此为契机,约他切磋一二,就此结交。 诸葛隐早就对小姑娘的医术起了兴趣,此时听她愿意一块切磋,当即一口应下。 苏晚玉告别医圣,经过庄子门口时,见那群被她毒倒的侍卫还东倒西歪的瘫在地上,不禁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只是让这些人在地上躺两个时辰,便宜他们了。 “晚晚——” 看到苏晚玉从王爷的庄子里出来,苏大山立刻迎上去。 “爹,不是让你先回家吗,你怎么还没回去?” “爹不放心,所以让你娘他们先回去了,爹在这等你出来,你没事吧?” “没事。”苏晚玉摇摇头,笑道,“我的医术爹您还信不过吗,王爷也被我治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苏大山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相信女儿的本事,但对方可是王爷,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第一个要被问罪的就是女儿。 苏晚玉走了两步,才发现葛村长和郑姑父也没离开,顿时上前打了招呼。 “村长伯伯,小姑父,你们也在啊。” “你平安出来就好,方才你爹可担心了,就怕你出什么事。”葛村长见人平安无事,暗暗松了口气。 郑姑父则憨厚地朝苏晚玉笑了笑。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离开庄子,在村口分开,各自回家。 诸葛隐这头刚送别苏晚玉,高远便风风火火的从房间里跑出来。 “诸葛先生,王爷醒了,您快去看看——” 诸葛隐顿时转身去了傅遐的卧房。 傅遐此时正在听福寿讲述他毒发昏迷后的经过,万万没想到危急关头,救他一命的人竟是苏晚玉那个小姑娘。 “诸葛先生,您来了。” 见诸葛隐进来,福寿立刻朝旁边挪了挪,将床前的位置让出来。 傅遐脸上也露出笑意,亲昵中带着几分敬意地唤了声:“诸葛先生。” “王爷躺好,让老朽为您诊诊脉。”诸葛隐上前,抬手搭上傅遐的脉搏。 片刻后,他收回手。 “王爷体内的毒已解了大半,残存的余毒也有在消减的趋势,想来很快这毒便能清除干净,稍后我开些温补的药方,王爷静心调养上一顿时间,便无碍了。” 福寿闻言不禁双手合十,将漫天神佛感谢了个遍。 诸葛隐听在耳中,却觉得好笑。 “王爷的毒能解,多亏了那位姑娘的解毒丹。” 傅遐看了福寿一眼,点头道:“是要好好谢谢那位姑娘!” 福寿讪讪地放下双手,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惊呼道:“王爷,莫非明德大师的话应验了,那位姑娘就是王爷您的贵人?” 傅遐心头一震,他们来苍莽山,便是来寻能带给他生机的那位贵人,原以为茫茫人海难以寻找,谁知这么快便有了征兆。 莫非真的是她? “福寿,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是。”福寿应声,遣了人去周边的村庄打听。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下人便打听清楚回来了。 福寿听了那人的回禀,不禁一拍大腿,“难怪奴才觉得那位姑娘面熟呢,原来是庆筠乡君啊!” “庆筠乡君?”傅遐眉头微拧,他向来喜欢清静,鲜少与人打交道,所以京城的那些公子哥和贵女,他都不怎么认识。 “这庆筠乡君本是镇远侯府嫡出的六姑娘,前年太后去香檀寺上香,路遇山匪,惊了太后的马车,危急关头是那位六姑娘救了太后,陛下因她救驾有功,封她为庆筠乡君,奴才也是她去慈宁宫谢恩时,在慈宁宫见过她一面。” 傅遐听到这儿不禁微微点头,这件事他有印象。 “说起这位庆筠乡君,前阵子刚发生了件新鲜事,说镇远侯府抱错了孩子,这庆筠乡君根本就不是薛家的血脉,所以薛家接回了亲生骨肉后,就把抱错的那个给送了回去,没想到竟送回了这儿,还让咱们给碰上了。” 傅遐听到这儿,眉头不禁拧成一团。 好端端的一个千金贵女,忽然遭逢巨变,被送到了乡野农户,这巨大的落差,心底的酸涩,只怕一般人难以接受。 福寿还在那儿兀自感叹:“凤凰变草鸡,这位苏姑娘的经历,当真是凄惨啊!” 傅遐轻哼一声:“没了镇远侯府六姑娘的身份,还有陛下的敕封呢,乡君的身份,可比寻常的官宦千金尊贵多了!” 镇远侯府算什么?不过是个已经开始没落的不入流勋贵罢了。 不过看她先前那嚣张的架势,可是一点都没有从云端跌落,摔进尘埃里的自觉呢。 他原先还奇怪这个小小的农女,怎么敢跟他这么张狂。 此时得知她曾经是镇远侯府的嫡女,又想到方才闲聊时,诸葛先生讲述了她在镇上令刚死之人复活的神奇医术,心里便有些懂了。 虽跌到泥里,却未失傲骨。 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确实有张狂的底气。 眼下她名声未显,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有那般神奇的医术在,哪怕是王公贵族,将来想巴结她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能与一位神医交好,便多一份保命的资本。 就像诸葛隐一样,冲着他医圣的名头,不知有多少人捧着名贵的礼物,挤破了头的想求他出诊。 所以她先前放言说将来总有一日,自己会愿意还他一份公道,这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今日若非她出手,解了自己体内的毒,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呢。 即便活下来了,也要忍受毒性发作时的痛苦,若是这毒一直无法清除,日后她声名鹊起,自己说不定还真的会求到她头上,求她替自己解毒。 想到这儿,傅遐不禁摇头失笑。 傅遐心中思绪万千,福寿则暗自腹诽:自古女子的尊贵体面,一靠父兄,二靠夫家,三靠子女,如今苏晚玉没了镇远侯府嫡女的身份,变成了个乡村农女,光顶着乡君的封号有什么用? 没有底子撑着,乡君也风光不起来,说不准哪日陛下想起镇远侯府换女这事,就把她乡君的封号给摘了。 纵使不摘,一个空壳子的乡君,谁又会待见呢? 在这乡下小地方或许还能唬唬人,可是京城的权贵圈,却是挤不进去的。 福寿正为苏晚玉暗自惋惜,忽然听傅遐冷声道: “将那三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每人杖责二十大板,然后送去苏家,向苏姑娘的弟弟赔罪,另外再准备两份厚礼送去苏家,一份是致歉的赔礼,一份是本王给苏姑娘的谢礼!” 第20章 安安的伤势看着严重,好在都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 听了苏晚玉的诊断后,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看着那青青紫紫的伤痕,仍是忍不住心疼。 苏晚玉特意给他用了空间药材制作的特效祛瘀膏,保证两日内淤伤全消,又重新变回那个活蹦乱跳的安安。 安安瘪了瘪嘴,趁着苏晚玉给他上药包扎的时候,小小声道:“二姐,对不起!” 他没想到一只狗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早知如此,当初在山上,他是绝对不会去碰那只小狗的。 一开始他还懵懵懂懂的,只觉得满腹委屈,身上也疼的厉害。 后来他才明白,王爷是个很大很大的官,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根本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可是二姐却为了替他出气,得罪了那位王爷。 万一那位王爷要治二姐的罪,该怎么办? 苏晚玉抬头,对上安安担忧又内疚的眼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不是安安的错,是那些坏人不好!” “二姐,你会不会有事?” “不会,二姐可是很厉害的,我刚救了王爷的命,他要是敢对我怎么样,那就是忘恩负义,懂吗?” 安安重重点头,脸上重新绽放笑容,下一瞬扯到嘴角的伤口,顿时变的龇牙咧嘴的。 苏晚玉忍不住失笑,心里却叹息一声,不由得陷入反思。 看来是她今日直接杠上康定郡王,在庄子上放狠话那一幕,让家里人担心了,想必在旁人的眼中,她今日的言行也太过张狂自大,没有自知之明。 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个皇权世界等级森严,平民百姓对达官贵人来说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低贱。 可是当康定郡王拿银子来打发她的那一刻,什么清醒什么理智统统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属于现代人的自尊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她可是站在医药界顶端的大佬,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药剂师,是能用区区十两银子打发的人吗? 若是她接了那十两银子,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侮辱,又将安安置于何地? 她脑子一热,便冲动的放了狠话。 此时冷静下来,方觉出不妥。 这里可不是平等自由的现代社会,她虽然身怀医术,却还是藉藉无名之辈,若康定郡王是个心胸狭窄的,因此恼恨了她,要报复苏家,还真是件麻烦事。 好在她凭本事救了康定郡王一命,有这份恩情在,想来他是不会忘恩负义,对苏家人怎么样的。 穿越后的这短短几日,她虽然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和苏家人相处愉快,只是有些现代人的想法,一时间还难以适应这个封建王朝。 看来以后她要多多小心,尽量适应这里的社会环境了。 午后苏晚玉给苏修齐针灸完,苏修齐特意将她留下,言辞恳切地与她深谈了一番。 中心思想便是让她以后保护好自己,虽然她医术精湛,但是要懂得藏拙,不要锋芒毕露,孤傲清高,尤其不要挑战皇权。 苏晚玉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仗着医术好性格张狂,招惹祸患,顿时乖乖地点头应好。 看着苏晚玉乖巧的样子,苏修齐心里则格外难受。 妹妹医术精湛,又是在侯府娇养着长大,性子骄纵张狂一些本没什么,只可惜苏家与侯府不同,无法给她张狂的资本。 而没有资本的张狂则是大忌。 妹妹现在受的委屈,他暂且一笔笔记在心里,将来总有一日,他会加倍补偿,到那时,再也无人敢轻视她,欺侮她! 兄妹二人刚谈完,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人声,紧接着苏大山便冲进苏修齐的房间,对苏晚玉道:“王爷派人来了,你快出去看看。” 苏晚玉心念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跟着苏大山出去了。 福寿一看到苏晚玉,立刻笑眯眯地上前行礼,“见过庆筠乡君,给乡君请安!” 庆筠乡君? 苏晚玉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才记起原主一次巧合之下救了当今太后,被景隆帝赐了庆筠乡君的封号。 “大人抬举了,我如今不是镇远侯府的嫡女了,就是个乡间农女,哪还敢顶着乡君的名号,受大人的礼。” 福寿依然笑眯眯的,“乡君的封号是陛下亲封的,陛下未撤回旨意,您便依然还是乡君,谁敢不尊?” 苏晚玉先前并没关注过这一点,还以为自己离开了侯府,从前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没想到自己竟还保有乡君的身份。 福寿拱了拱手,继续道:“咱家此次前来,是奉王爷之命,办两件事。” 说完,冲身后抬了抬手,立刻有下人抬着三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扔在地上。 苏晚玉定睛一看,发现这三人正是上午欺负了安安的。 “王爷说虽非是他授意的,但是这三人却打着王府的旗号欺凌弱小,着实可恶,也是他管教不严,才致使令弟受了委屈,所以杖责他们二十,再让他们当面向乡君和苏小公子赔罪。” 被打的几乎去了半条命的三人,顿时忍着痛,呜呜咽咽的向苏晚玉认错道歉,求她原谅。 苏晚玉见他们臀部的衣服都染了血,看来这二十杖真的打的不轻。 只是王爷既然说自己有管教不严之错,自己竟然不出面,反倒只让这三人来赔罪,还真是令人无语啊。 不过那高高在上的王爷,能处罚了这三人,又让他们来赔罪道歉,已经算是还了他们一个公道。 看在这一点上,苏晚玉也懒得去计较太多。 见左邻右舍都远远地探着头瞧热闹,苏晚玉顿时让苏大山将安安抱出来。 这几人伤害的并非是她,要道歉也该向安安道歉。 安安出来后,那三人立刻又磕头赔罪,求安安原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安安吓的缩进苏晚玉的怀里。 苏晚玉轻拍他的后背,问道:“安安,王爷已经处罚了他们,他们又来向你赔罪了,你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原谅他们吗?” 安安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铜铃眼见状立刻往前爬了两步,哀求道:“是小的混账,是小的该死,求少爷饶了小的,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另外两人心知若苏家人不肯饶恕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两人也立刻跟着哀求起来。 苏晚玉并不替安安做主,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安安犹豫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道:“只要你们以后不再欺负人,我就原谅你们。” 三人闻言大喜,一迭声地道:“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晚玉揉了揉安安的脑袋,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然后转头看向福寿。 “大人,我弟弟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此事便过去了,我们不再计较了。” “乡君心善。” 福寿一挥手,下人立刻上前,将那三人拖走,然后抬上来几个大箱子。 “这些是王爷送给乡君的谢礼!” 箱子一打开,里面有一小匣子银元宝,估摸着应有二百两,还有绫罗绸缎、上等茶叶、书画古籍、天麻虫草等名贵药材。 “王爷客气了!” 苏晚玉喜滋滋地收下了谢礼,人不来不算什么,只要谢礼给到位就可以了。 这位康定郡王虽然先前让她觉得挺讨厌的,不过还算上道,看在这么多礼物的份上,她也懒得再和一个病人计较。 福寿办完了王爷交代的两件事,刚想说等王爷身子好了,定会亲自登门拜谢,好为王爷在乡君面前刷刷好感,万一以后王爷身子有什么不痛快了,也好请她上门诊治。 毕竟先前在庄子门口那一出,闹的挺不愉快的,也不知乡君心里是否会迁怒王爷。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诸葛隐便一把将他挤开,大着嗓门道:“好了,王爷交待你的事,你都办完了,赶紧回去复命吧,我要和苏丫头切磋医道,你们别杵在这儿碍事了。” 说完,看向苏晚玉,“苏丫头,我来了,咱们切磋切磋。” “行啊,您这边请!” 苏大山将一间杂物房清理出来,专门给苏晚玉做了药房,苏晚玉便将药材都搬了过来,每日在这里切药制药。 所以诸葛隐说要切磋,苏晚玉便将他领到了药房里。 这一切磋,两人从草药聊到医典,再说到人体构造,一直聊到天黑,还未尽兴。 在苏晚玉这儿,诸葛隐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尤其是看了苏晚玉制作的几种药丸以后,有的是他苦心研究却一直未能成功的,有的药丸与他研制出来的功效相同,可是药效却比他的好了太多。 真不知道苏晚玉是如何做到最大限度的保留药效,却又将他们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 诸葛隐惜才,来之前还动了收她为徒的念头,可是这一番切磋后,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苏晚玉的天赋之高,她的医术并不输给自己,甚至有可能还高他一筹。 他顿时熄了收徒的念头,想着两人做个忘年交,彼此切磋医术,交流心得也挺好的。 而苏晚玉从诸葛隐这儿,越发体会到了中医的博大精深。 前世的中医,在历史长河中经历世事波折,有许多传承都消失了,与诸葛隐的中医造诣相比,自己且还有的修炼呢。 与他这一番切磋,真的是受益匪浅,自己都想拜他为师了。 只是医圣在杏林中地位尊崇,想拜他为师的人肯定很多,也不知他能不能瞧得上自己,自己有没有资格做他的徒弟? 第21章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桃花村的方向行驶着。 二夫人吴氏与薛珠玉坐在前面那辆马车里,母女两人靠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珠儿放心,母亲定不会让那个冒牌货再回侯府!”二夫人握住薛珠玉的手,语气坚决道。 薛珠玉心中得意,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母亲,她若是不回去,祖母那里该如何交代?” 二夫人轻哼一声,“母亲自有法子应对,我就不信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臭丫头,你祖母会休了我?镇远侯府丢不起这个人,为了侯爷和铠哥儿他们的前途,你祖母也不敢休了我!” 那日在荣安堂,二夫人先是被老夫人当众训斥,又夺了她的管家权,这双重的打击令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这两日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理会老夫人让她去苏家接苏晚玉回来的命令,无声地与老夫人对抗着。 薛老夫人见她这般躲在房间里装死,简直是公然藐视自己,顿时气的够呛,开始在侯府里上上下下的闹腾,一会儿绝食,一会儿心口痛的。 折腾的侯府上下不得安生,人人都对二夫人怨声载道。 镇远侯更是苦不堪言,他白天要去衙门忙公务,晚上回来还要面对家里的鸡飞狗跳,弄的他身心俱疲,心里自然对二夫人生出不满,再加上最受宠的柳姨娘在他耳边煽风点火,那点不满渐渐变质成怨愤。 好歹是当亲生女儿疼爱了十多年的人,多她一个人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二夫人怎么就这般容不下她? 在镇远侯又一次刚下衙,便听下人说老夫人中午不肯吃饭,傍晚闹了头痛,大房三房的人都去荣安堂侍疾了,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气冲冲的去了碧荷院,劈头盖脸的把二夫人痛骂一顿。 成婚以来,镇远侯还从没这么气急败坏地痛骂过她。 二夫人又羞又恼,镇远侯走后,她摔了一屋子的东西,趴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 还是薛珠玉听说了消息,赶过去劝慰她,让她从了老夫人,去苏家把苏晚玉接回来,否则老夫人肯定还会继续闹腾的。 二夫人听了薛珠玉的那一席话,忽然心头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若是她去苏家接了人,但是苏晚玉不肯跟她回侯府,那她既可以向老夫人交差,以后也不会再在侯府里看见苏晚玉了。 总之到了苏家以后,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断了苏晚玉想回侯府的念想。 薛珠玉与二夫人恰巧想到了一处。 那日从荣安堂回去后,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赶走苏晚玉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却是老夫人的态度。 是她太心急了,只想着尽快将苏晚玉赶出侯府,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从此再也没人能与她相争。 却忘记了她不经老夫人同意,便怂恿二夫人私自做了决定,这无异于挑衅老夫人在侯府的威严和地位,老夫人自然会大发雷霆,折腾的侯府上下不得安宁。 所以,这件事情的关键,在老夫人的态度上,而能影响到老夫人态度的人,便是苏晚玉。 只要苏晚玉自己不愿意回侯府,老夫人便是再闹腾,也无济于事。 尽管薛珠玉心里十分嫉妒,却也不得不承认,苏晚玉在老夫人心中的份量,同辈中没人能比得过她。 所以她才打着陪伴二夫人的名义,一起来了桃花村,为的就是想法子刺激苏晚玉,让她自己对侯府避而远之。 母女两人都不知道对方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去,各自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暗暗在心里排演着等会儿见到了苏晚玉,应该如何与她周旋,能既不显露出自己的意图,又达到目的。 李嬷嬷坐在后一辆马车的车厢里,车厢的一半挤满了给苏家人准备的礼物。 上次老夫人一得知苏晚玉被送走了,便着急忙慌地让她去把人接回来,压根就没想到要给苏家备礼这一茬。 这一回,老夫人是铁了心的非要把苏晚玉接回侯府,想到苏家要失去一个女儿,这才备了礼物补偿他们。 也不知道待会儿二夫人和七姑娘,能不能劝说的动苏晚玉,令她回心转意? 李嬷嬷暗自发愁,只觉得今日右眼皮跳的厉害,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会发生。 而苏晚玉此时,正在苏家院子里接待傅遐。 昨日因未现身被她吐槽没诚意的人,今日竟亲自登门道谢了。 贵人登门,苏大山等人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磕磕巴巴地行了礼。 苏晚玉见他们浑身不自在,只好主动接过了待客的重任。 苏家的堂屋有道高高的门槛,傅遐大病初愈身体尚还虚弱,所以仍坐着轮椅,轮椅进出堂屋不太方便,苏晚玉便将他引到院中的石桌旁,又让苏母准备茶水点心。 傅遐环视了一圈苏家小院,虽然地方简陋,但是却干净整洁,院子一角的菜园生长着各种蔬菜,为小院增添了一片勃勃生机。 另一角则搭了座草棚,草棚下放着长桌条凳,旁边是晒草药的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几个大笸箩,笸箩里是药材。 草棚前是排队来看病的村民,自从苏晚玉救了险些被噎死的小石头后,她会医术的名声便在周围的村子里渐渐传开。 起初还有人不信她的医术,但是随着陆陆续续有村民被她医治好,再加上她连王爷的病都能治好,村民们顿时对她大大改观。 所以一大清早,便有附近的村民来求医。 傅遐来的时候,苏晚玉正和诸葛隐一块儿给村民诊治。 这会儿因苏晚玉要招待傅遐,所以那些病人便只能交给诸葛隐一人了。 诸葛隐想着傅遐体内的毒已经清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守着他,生怕他的病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所以一大清早的,他连早饭都没吃,便到苏家来了。 能与苏晚玉多多切磋医术,对他来说是件再开心不过的事情,而且还能从中学到很多新的医学知识。 见上门来求医的人太多,诸葛隐便主动帮忙。 起初还有村民不愿意让诸葛隐诊治,说自己是冲着苏姑娘的医术来的,不信旁人的医术,把诸葛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他堂堂医圣,竟被人嫌弃了! 最后还是苏晚玉出面,向村民们介绍诸葛隐的医圣身份,直言他的医术比自己高明多了,村民们不禁大吃一惊,顿时抢着在诸葛隐跟前排队。 诸葛隐这才找回了身为医圣的面子和自尊,不过心里却暗暗汗颜,他自认医术比起苏晚玉来逊色一筹,方才苏晚玉却放低自己,在人前吹捧维护他。 诸葛隐对苏晚玉的喜爱和敬意,瞬间又拔高了一层。 傅遐见苏晚玉的目光频频扫向草棚下的病人,顿时善解人意道:“你去给病人诊治吧,本王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 苏晚玉干巴巴地笑了笑,“有诸葛爷爷在呢,我还是留在这儿招待王爷吧。” 心里却巴不得傅遐赶紧走,反正谢也谢过了,他们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有什么值得他堂堂一个王爷好呆的? 自从傅遐来了后,苏晚玉眼看着好几个来看病的村民,刚进苏家的门,看到院子里手持佩刀威风凛凛的王府侍卫,立马吓的掉头就走。 原先在院子里排队的病人,也悄咪咪的溜走了好几个。 能顶住王爷的威严排场,留下来看病的,都是得了急症或者重病的。 傅遐一看她的笑,便知她言不由衷,眼角余光瞥见在屋檐下晒太阳的苏修齐,顿时指着他道:“他来招待我就行。” 苏晚玉觉得苏修齐整天闷在屋子里,对他的病情不利,所以让苏大山每日将苏修齐抱出来,晒半个时辰的太阳,吹吹风,而且还能开阔心情。 没想到这会儿,人却被傅遐给盯上了。 苏晚玉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开口拒绝,“我哥哥的腿受了伤,尚在医治之中,所以行动不便,恐怕无法招待好王爷。” 傅遐闻言,立刻指挥着福寿将他推到苏修齐身边,“他陪我说话就行!” 苏修齐见状,顿时主动道:“妹妹你去忙吧,我陪着王爷说会儿话。” 苏晚玉只好让哥哥陪着傅遐说话。 傅遐早让人将苏家的人查了个底掉,自然清楚苏修齐曾经颇有才气,十五岁便得了案首,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只可惜后来伤了腿,瘫痪在床,成了废人。 苏家为了给他治腿倾家荡产,苏修齐颓废了一年多后,才渐渐振作起来,开始抄书挣钱贴补家用。 直到苏晚玉回到苏家,为苏修齐医治。 以苏晚玉的医术,治好苏修齐不过是早晚的事,待苏修齐痊愈后,若是回到书院继续读书科考,将来未必不能鱼跃龙门,让苏家改换门庭。 傅遐与苏修齐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苏晚玉的身上,心里忍不住为她可惜。 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子,偏偏是农家出身,就好像一颗明珠跌落进尘土里,让人忍不住想将它从尘土里拾出,擦拭干净,重新恢复光彩。 若是苏修齐能争气,将来跻身朝堂,为苏晚玉挣得一个官家千金的身份,也不枉她费心医治,对苏家的亲人巴心巴肺的。 傅遐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一阵马蹄声响起,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朝苏家门口望去。 镇远侯府的马车在苏家门口停住,车夫摆好车凳,薛珠玉扶着二夫人从马车上下来。 第22章 二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农家小院,眸中露出嫌弃之色,想到亲生女儿在这样的地方受了十三年的苦,顿时更心疼她了。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苏家人的注意,苏母一眼就认出了薛珠玉,立刻扔下手中的簸箕跑过去,口中唤道:“宝丫……” 二夫人挡在薛珠玉身前,横眉冷对,“这里没有宝丫,我的女儿姓薛,名珠玉,是镇远侯府的嫡小姐!” 苏母的脚步生生顿住,目光却仍落在薛珠玉的身上。 自从那日薛珠玉失踪后,这还是第一次再见她。 此时的薛珠玉已变了一番模样,她穿着一件杏色襦裙,那裙子不知是用什么料子缝制的,在日光下竟泛着光泽,越发显得这件衣裳华丽又名贵,头发梳成双螺髻,点缀着赤金宝石的发饰,双腕也佩戴着金镶玉手镯。 薛珠玉这副千金贵女的打扮,终于让苏母的理智回归,意识到眼前人已摇身一变成了镇远侯府的嫡女,再不是她的女儿了。 想到这儿,苏母忍不住落下泪来。 薛珠玉皱了皱眉,直直地望着苏母道:“我不是宝丫,我现在叫薛珠玉。” 薛珠玉才是她真正的身份。 苏家的一切,包括她作为宝丫活着的那十三年,早已在她的记忆中褪色,就连苏家人的长相也变的模糊不清了。 前世回到镇远侯府后,她便再未见过苏家人,只一心讨好祖母和爹娘,拼了命的洗去在乡下生活过的印记,好挤进上流权贵的圈子,不被他们瞧不起。 此时再回到苏家小院,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那些回忆,忽然间都涌了出来。 然而曾经一家人温馨的生活,与侯府富贵比起来,越发显得苍白无力。 一对贫贱的父母,哪怕给她再多的疼爱,也抵不上侯府嫡女的身份带给她的风光。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要与苏家有任何关系! 二夫人一步都不想踏进苏家,仿佛那简陋的房舍会脏了她的脚似的,直接站在门口问道:“苏晚玉人呢?” 苏晚玉恰好走过来,见来的是二夫人和薛珠玉,不禁冷着脸道:“你们来做什么?” 她可没忘记,就是这对母女将还在生病的原主赶出侯府,又狠狠羞辱了一番,间接地害死了原主。 她还没来得及找她们算账,她们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二夫人没有回答,径自道:“你在就好,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们一道回侯府。” 薛珠玉心头一跳,暗道母亲不是说绝对不会让苏晚玉回侯府的吗,怎么这会儿竟让她收拾东西? 她生怕苏晚玉真的回去,顿时笑盈盈地补充道: “晚姐姐,这几日在苏家委屈你了,每日要做很多活,肯定又累又做不惯吧?这样的日子我可是过了十三年,自然再清楚不过,你呢在侯府金尊玉贵的,养的这般细皮嫩肉,乍然回来肯定吃不了这样的苦,不如跟我们回侯府去,继续做你的千金小姐。” 这话表面上是替苏晚玉着想,言外之意却是内涵苏晚玉代替她在侯府享富贵,而自己却在苏家过苦巴巴的日子,但凡她要点脸,就会被臊的主动提出要留在苏家。 苏晚玉何其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薛珠玉的小心机。 这明晃晃的是不愿意她再回侯府。 这母女二人也真是搞笑,当初是她们把人赶出侯府的,现在又亲自上门要接她回去,既然来接了,话里话外的又明嘲暗讽,既然不愿意她回去,为什么又要走这一趟呢,在家没事做太闲了吗? 同样聪明的还有苏修齐,他也听出了薛珠玉的言外之意。 比起薛珠玉来,他自然是更喜欢苏晚玉这个亲妹妹,当下直接开怼,霸气护妹。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在家做过活,难道家里的活不都是我和安安替你分担的吗,你每日除了吃和睡,做过什么?在苏家这十三年真的是委屈你了,委屈你变的又懒又馋,全家人都要哄着你,把你捧在手心里,就连安安这个当弟弟的,也要让着你!” 几句话说的薛珠玉小脸通红。 旁边的村民也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他们本以为是城里的贵人来找苏晚玉看病,后来发现原来是和苏家抱错孩子的那户人家,顿时七嘴八舌的替苏家人说话。 大家都一个村子里住着,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再清楚不过。 平心而论,苏家人还真没亏待过薛珠玉,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乡下人家都看重男丁,女孩就是赔钱货,并不怎么重视,这十里八乡的,再没有哪户人家像苏家人这般疼女儿的。 然而在二夫人母女眼中,苏家父母的疼爱根本一文不值,远远比不上侯府的富贵,她在苏家的这些年,就是吃苦受罪了。 苏母没那么聪明,压根就没听出来薛珠玉话中的深意,生怕侯府误会他们家虐待了两个女儿,急忙解释道: “天地良心,我们家可是对女儿比对儿子还好的,苏家历来是生子容易生女难,所以苏家的女儿,那都是当宝一样的,宝丫在我们家,虽说条件比不上侯府,可是吃穿上我们从没亏待过她,更不曾让她做一丁点活,晚晚回来后,我们也没使唤过她做活的!” 眼见着话题跑偏了,二夫人立刻打断她,“什么做活不做活的,行了,别废话了,老夫人还在家等着呢,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们回去!” 薛珠玉闻言,心里急的要死,暗道母亲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改了主意? 谁知下一刻,二夫人话锋一转,对苏晚玉冷声道: “你祖母疼你,在家里要死要活的闹,非要接你回去不可,我们是被她闹的没办法了,只好来走这一趟。” “不过你心里要清楚,就算回了侯府,顶着侯府千金的身份,你与薛家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逗老夫人高兴,你只管哄好老夫人,让她安心颐养天年。” “在侯府,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纵使老夫人偏宠你,你也要有自知之明,主动退让,别和侯府真正的千金争抢,以你的身份,没什么是你应该争,能争的东西!” 那句“真正的千金”,说的是侯府其他的姑娘,更是暗指薛珠玉。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若是真正的薛晚玉在这会儿,恐怕要羞愤欲死了。 然而苏晚玉心中,却只有愤怒和冷笑。 她还奇怪这对母女怎么会亲自上门呢,敢情是扛不住薛老夫人的威逼,只好走这一趟,可是心里又不愿意她回侯府,这才明里暗里的警告示威。 苏晚玉再一次确定,二夫人母女对她的恶意很深。 只凭抱错这一件事,她们的反应也太大了,而且这件事错不在原主,她也是受害者啊! 苏晚玉敏感的察觉出不对劲。 从薛珠玉失踪,到二夫人母女相认,揭穿原主身世,到原主被送回来,侯府又反悔,执意要接她回去。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违和感。 苏晚玉曾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过,二夫人对她并不好,多半时候漠不关心,有时候心情不好了,还会打骂拿她出气,直到薛老夫人把她接到荣安堂养育,她在侯府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母亲会对亲生女儿该有的态度。 莫非,二夫人早就知道原主不是她的女儿? 莫非,当初两个孩子是二夫人故意调包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二夫人的行为根本解释不通。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晚玉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打了结的毛线团,想梳理却又梳理不清楚。 一旁的李嬷嬷听了二夫人的话,瞬间脸色大变。 她看着六姑娘长大,最是清楚她的脾气了,二夫人那样说,以六姑娘的性子,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再回侯府了! 她本来还以为二夫人回心转意了,这才带着七姑娘一道来了苏家。 现在她才看明白,二夫人不是来接六姑娘回去的,她是故意要把事情搅黄,要臊着六姑娘,把她回侯府的后路断了,从今以后只能留在苏家。 还有七姑娘,本来还当她是个好的,她主动说要来苏家看看,老夫人私下里还夸她不忘本,心里还记挂着苏家的养育之恩,谁能想到她过来的目的,是来断六姑娘对侯府的念想的。 她年纪大了,但是人还没糊涂,别以为她听不出七姑娘话里的那点小心机。 这位在乡下长大的七姑娘,没看出来她的单纯质朴,小心思倒是有不少! 李嬷嬷对薛珠玉的观感,瞬间跌到谷底。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把事情搞砸,还把侯府和六姑娘的关系闹僵,立刻出声道: “六姑娘,老夫人是真心诚意地想接您回去的,老夫人说了,您什么顾虑都不必有,从前您在侯府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侯府现在还是老夫人当家做主的!” 她瞥了二夫人一眼,笑吟吟道:“二夫人,您说是吧?” 二夫人嘴角一抽,心中暗恨,这个老刁奴竟搬出老夫人来坏她的事! “老夫人还备了礼物,一来是谢苏家对七姑娘的养育之恩,二来是要把六姑娘接回侯府,苏家二老膝下少了女儿承欢,这点礼物就权当补偿了。” 李嬷嬷说完,指挥车夫从车上卸礼物。 苏修齐这时突然道:“嬷嬷且慢!” 第23章 “礼物不必卸了。”苏修齐沉声道,“我们家养了宝丫十三年,侯府也养了晚晚十三年,两两抵消,谁也不欠谁,至于让晚晚回侯府一事,恕难从命!我们苏家虽然穷,却也不会卖女儿!” 若真是拿了侯府的补偿,把苏晚玉送回侯府,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况且方才二夫人那番话,句句话都在贬低苏晚玉,横竖看她不顺眼,若真的让她回了侯府,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他的妹妹,绝不受这个委屈! 苏修齐转头看向苏大山,“爹,您说呢?” 苏父还未开口,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说的好!咱们苏家的女儿宝贝着呢,绝不到旁人家去受闲气!” 苏小姑一马当先,领着郑姑父和三个儿子走进了苏家院子。 先前他们的对话,她在院子外都听到了。 “大哥大嫂,你们可千万别犯糊涂,咱们自家的闺女自家疼,侯府再好,比得上亲爹娘在身边的时时疼爱关照吗?” 苏小姑知道苏父苏母的心思,侯府显贵,与苏家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若是苏晚玉能当侯府小姐,将来也能攀上一门好婚事,总比在乡下嫁个庄稼汉的强。 她先前也这样想过。 可是二夫人那番劝诫警告一出口,苏小姑立刻就清醒了。 苏晚玉回侯府继续当千金小姐,那是名不正言不顺,从二夫人的态度中也可窥见侯府其他人对苏晚玉的轻视,只怕以后少不了受委屈,能过什么舒心日子? 据她这段日子的观察,苏晚玉有医术傍身,如今又结识了医圣,以后说不定会更有本事,将来的前途必定不会低了,何必非要回侯府去受那份委屈? 安安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苏晚玉的大腿。 “二姐,你不要走,安安舍不得你,不想你走!” 他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二姐,二姐会给他买糕点买糖果,会把好吃的让给他,会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替他出头,他不要那个坏二姐把现在的好二姐带走。 院子里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间都落在了苏晚玉的身上,纷纷都在等着她做决定。 顶着众人的灼灼目光,苏晚玉揉了揉安安的小脑袋,终于开了口: “李嬷嬷,东西你都带回去吧,我是不会跟你们回侯府的,理由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 苏家人闻言,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桃花村的村民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村子里有个大夫,大家再也不用为看病发愁了,若是苏姑娘回了侯府,大家就又要重新回到以前看病难的那种日子了。 只是回不回侯府,这是苏姑娘的私事,他们不能为了村子里有大夫,就去干预她的决定,所以先前大家一直忍着没有出声,现在听说苏姑娘不走,大家伙霎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纷纷笑开来。 李嬷嬷心中着急,企图挽救,“六姑娘,您想想老夫人,您舍得就这么离开她吗?” “不舍得也要舍得,二夫人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也不是没脸没皮非要巴着侯府不放的人。” 苏晚玉看了二夫人和薛珠玉一眼,笑的意味深长,“你们也不必耍那点小心思,既然回了苏家,我就没打算再回侯府,去争什么抢什么,你们大可不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既然她们针对自己,那她也没必要给她们留脸面。 二夫人和薛珠玉被苏晚玉看穿心思,顿时神色讪讪,心里不大自在。 李嬷嬷心知是二夫人的那番话,让苏晚玉吃了心,不由得劝解道:“六姑娘,你误会二夫人了,二夫人来之前还跟老夫人说,先前是她糊涂了,才把你送过来,她这回是真心想接你回去的。” 说完,李嬷嬷冲二夫人使了个眼色,低声在她耳边道:“老夫人可是说了,若是六姑娘不肯回去,二夫人要在苏家跪到她愿意回去为止!” 二夫人恨的牙根痒痒,暗骂一对老妖婆,她好不容易才让苏晚玉死了回侯府的心,若是再让李嬷嬷劝的改了主意,岂不前功尽弃。 她没理会李嬷嬷的警告,呵呵笑道:“我是真心来接你回去,也是好心给你提个醒,让你对以后在侯府的日子有个心理准备,毕竟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肯定是有区别的呀,只可惜我这一番好意,竟然没人领情!” 她看向李嬷嬷:“嬷嬷,既然人家不领情,我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回去如实向老夫人禀报吧……” 李嬷嬷心里又气又急,明白二夫人走这一趟,是铁了心要断了苏晚玉回侯府的可能,就算她搬出老夫人来也没用。 她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薛珠玉适时开口,“母亲,晚姐姐不肯回去,咱们可怎么和祖母交代啊,祖母可是不看到晚姐姐就吃不下饭的啊?” 二夫人故意叹了口气:“她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她绑回去吧?” “不如晚姐姐亲自给祖母写封信,信上写明是你自己不想回去,与旁人无关,如此既免了母亲会被祖母责罚,又能宽祖母的心,让她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看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的演戏,苏晚玉真想呵呵她们一脸。 方才有一瞬,她真想改变主意,既然这对母女那么不想她回侯府,她偏偏要回去,气死她们! 可是转念一想,为了让这两个跳梁小丑不痛快,就委屈自己住进侯府那样的深宅大院里,时时刻刻要防备有人跳出来给她难堪,给她找麻烦,那样的日子过的也太糟心了,显然不划算。 虽然李嬷嬷一再强调侯府老夫人当家做主,可是若她真的说一不二,二夫人也不敢阳奉阴违了,可见侯府里,老夫人日渐衰老,威严也在慢慢消减,说不定哪一日,侯府后宅的主人要换人做了。 苏晚玉不想给二夫人脸,帮她们免了一顿罚,李嬷嬷却觉得薛珠玉出了个好主意。 若是他们就这么回去了,谁知道老夫人又会怎么闹腾?如果有苏晚玉的亲笔书信安抚,或许老夫人能就此打消了接她回侯府的念头。 “六姑娘,你就写一封吧,不然老夫人不会罢休的,说不定下一回她要亲自来接你回去了!” 这话让苏晚玉心里一惊,莫名觉得悚然。 她先前只觉得薛老夫人派人来接她回去,是出于相处多年的祖孙之情,所以割舍不下。 可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接她回去,甚至可能不惜以老迈之躯亲自前来,这般执着,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侯府孙男孙女十多个,除了长房长孙薛铠,老夫人对其他人态度都是淡淡的,并不过分疼爱,原主起初也和其他人一样,忽然有一天就被带去了荣安堂,从此就由老夫人抚养了。 老夫人对她的疼爱来的突然,又一再纠缠不肯放手,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入了她的眼,她对自己偏宠一些吗? 苏晚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说不清楚。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说不定老夫人真的只是太过疼爱她而已,舍不得她离开侯府,苏晚玉将那丝怪异感压入了心底。 在李嬷嬷的请求下,苏晚玉回房给薛老夫人写信,写到一半她心念一动,在信中多添了几笔,写好后用蜡封口,省的半路上有人偷看。 然后又从空间里取了两瓶药。 “嬷嬷,这一瓶药是给您的,天气一凉您就犯咳嗽,吃了这药,保证能治好您的咳疾,这药算是谢您上次的十两银子。” “这封信和这瓶药是给祖母的,祖母有头风症,犯病的时候给她吃一粒。” 李嬷嬷见苏晚玉还记着上次十两银子的情,心里暖融融的,打开给自己的那瓶药一看,发现竟是药丸,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这太贵重了,老奴不能收!” 药丸千金难求一颗,苏晚玉给她的这一瓶,有十颗之多。 二夫人和薛珠玉恰好循声看过来,看清李嬷嬷手中的药丸,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丫头手上怎么会有药丸,而且一下子就给了两瓶出去,这也太财大气粗了! 关键这药丸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这就不仅仅是财大气粗了。 薛珠玉目光狐疑地看向苏晚玉,“这药丸你哪儿来的?” “关你什么事?”苏晚玉冲她翻了个白眼,扭头笑眯眯地看向李嬷嬷,“嬷嬷尽管收下,这是我谢您的一份心,您若不收我可就伤心了。” 苏嬷嬷见状,只好把药和信收好,“那老奴就谢谢六姑娘了。” “不就是药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薛珠玉轻嗤一声,不服气道,“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两瓶,拿出来充面子,该不是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得着的吧?” 有药丸又怎么样,还不是从侯府千金变成了乡间农女,看她穿的那一身粗布麻衣,头发只用两条发带绑着,全身上下半点首饰也无,与前世记忆中的那个薛晚玉简直是判若两人。 从今以后,她会以侯府嫡女的身份一路往高处走,风光无限,而苏晚玉,就只能呆在这乡下地方,将来也只能嫁个农夫莽汉。 薛珠玉心里生出巨大的满足感和优越感,仿佛已经将苏晚玉踩在脚下,这辈子都休想翻身!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矜贵中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充满嘲弄。 “本王平生头一次听到这么大的口气,福寿,你说有人能一下子拿出两瓶药丸送人,是不是了不起?” 福寿早就看二夫人母女不顺眼了,她们算什么东西,竟然在这儿为难苏姑娘。 见向来不理闲事的王爷突然开口,摆明了要替苏姑娘出头,机灵如他心头微动,立刻接话道: “当然了不起,药丸那可是千金难求一颗的好东西,医圣每年也不过炼制百余颗,想求药的人那是排着队的抢啊,听说恭亲王今年也不过只抢到了一颗,不知镇远侯府拿到了多少,口气竟这么大,连两瓶子药丸都不放在眼里。” 二夫人先前见苏家院子里乱糟糟的,以为都是村民,她又站在门口,并没有注意到角落的傅遐。 此时听傅遐自称“本王”,又见福寿白面无须,嗓音尖细,一看就知是宫里出来的内侍。 苏家院子里怎么会出现一位王爷? 二夫人心头慌乱,当下也没时间多想,忙拽着薛珠玉行礼,“给王爷请安,恕臣妇眼拙,敢问王爷尊号?” 第24章 福寿轻哼一声,报上傅遐的名号,“我家王爷是圣上亲封的康定郡王!” 竟是康定郡王! 二夫人心头微惊,传闻这位郡王自小体弱,鲜少在人前出现,难怪自己并不认得。 别看这位郡王在京城中如同隐形人一般,极少露面,可是却深得陛下和太后的宠爱,皇子们见了他也要退让,谁若是惹了他不痛快,那就大难临头了! 一年前武安侯世子入宫偶遇康定郡王,仗着亲姑姑高贵妃得宠,向来跋扈惯了的他,竟在背后讥讽康定郡王是病痨鬼,偏偏好巧不巧的,这话叫康定郡王听了个正着。 转头武安侯世子便被褫夺了世子封号,武安侯也因教子不严被圣上训斥,从侯爵降为伯爵,连带着高贵妃也失了圣心,再无恩宠。 至今,武安伯一家还夹着尾巴做人呢,再不复往日的风光和张扬。 这桩事给所有的勋贵世家都敲响了警铃,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康定郡王! “不知王爷也在此,臣妇失礼了!” 二夫人神情惶恐,暗道真是倒霉,怎么会在这偏僻乡下遇上这尊煞神,听他方才的语气,似是与苏家有交情,苏家是走了什么运,竟能攀上康定郡王? 薛珠玉听到康定郡王的名号,心底的那股惊恐瞬间消散了一半。 原来是那个病秧子王爷。 她记得前世这位王爷是个短命鬼,还不到二十岁就死了,那时候她刚回到侯府不久,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景隆帝为他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下令全国服丧三日,举国同哀。 再受宠再尊贵,没有命享,又有什么用? 薛珠玉暗暗在心里撇嘴,并没有将这位王爷放在眼里。 虽然心中不屑,她面上却装出一副恭敬惶恐的模样。 她还没有那么蠢,把所有的心思都显露在脸上。 康定郡王再短命,离死也还有两年多呢,她若是现在招惹了这尊煞神,恐怕先死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傅遐抬头看了薛珠玉一眼,眼底冷芒闪过,“你的口气那么大,连两瓶药丸都不放在眼里,想必是本事比苏姑娘还大,手里的药丸比苏姑娘还多喽?” 薛珠玉的小脸迅速涨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医圣的药丸珍贵,每年制作的药丸大半送进宫中,供贵人们使用,剩下的那些才轮到其他达官贵人们哄抢瓜分。 镇远侯府每年能抢到一颗就不错了,这一颗也是当宝贝一样的珍藏,留给老夫人或者镇远侯使用,根本就轮不到她。 在薛家的时候,她每次病了,也只能喝苦死人的汤药。 前世还是成为齐王妃以后,有一次生病了,齐王为了哄她,才费尽心思的弄到一颗对症的药丸给她,那是她唯一吃过的药丸。 所以别说是两瓶了,就是两颗她也拿不出来。 二夫人心知女儿心直口快,才刺了苏晚玉那么两句,谁知竟被康定郡王以此为由头,当众讥讽。 余光瞥见苏晚玉,她不由得心中大恨,都怪这个死丫头,要不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破事。 也不知康定郡王是中了什么邪,先是出现在苏家院子里,又替苏晚玉出头,莫非从前她在侯府的时候,曾与王爷有过交情? 一定是的,苏家这样穷困潦倒的人家,怎么可能与王府有交集,必定是苏晚玉攀上了傅遐。 这个臭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狐媚的手段,连康定郡王都勾搭上了! “王爷,小女年幼,难免词不达意,她并非不将那两瓶药丸放在眼里,只是好奇苏晚玉怎么会有两瓶药丸。药丸的珍贵世人皆知,一颗都难求,更何况是两瓶呢,苏晚玉从侯府出来时,身无长物,苏家的贫困一望便知,恐怕连一颗药丸都买不起吧。” “这种情况下苏晚玉竟能拿出两瓶药丸来,还一点都不心疼的送给旁人,实在是令人心中起疑。这药丸的来历还是弄清楚的好,若是她走了什么歪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也好趁着她年纪尚幼,扳回正道,免得将来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二夫人笃定这药丸的来历肯定有问题,光凭苏晚玉和苏家,绝对不可能弄到两瓶药丸。 薛珠玉也瞬间重新有了底气,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看向苏晚玉,等着看她怎么解释。 苏晚玉肺都要被气炸了。 说她走了歪路,手段不正当,红口白牙的就想诬陷她,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刚想狠狠怼回去,傅遐却先她一步开口:“医圣的关门弟子,想要多少药丸没有,还需要走什么旁门左道,耍见不得人的手段吗?” 二夫人和薛珠玉一时间仿佛幻听了,医圣的关门弟子?那是谁? 苏晚玉和诸葛隐同时露出惊讶之色,不约而同的看向傅遐。 诸葛隐:我什么时候收了关门弟子,我怎么不知道? 苏晚玉:我什么时候拜了师父,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知道傅遐说的是假话,可是他在替自己出头,苏晚玉不好直接拆穿他,扯他的后腿,那样对自己也不利,所以只能默认了他的说辞。 诸葛隐心知傅遐把他搬出来,是要为苏晚玉撑腰,反正他也见不得这镇远侯府的人上蹿下跳的给晚丫头委屈受,先前他一直没找到开口替晚丫头撑腰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 “本医圣的徒儿,别说是拿两瓶药丸送人了,就是二十瓶也拿的出来,有老朽教她的制药术,她想要多少药丸,自己就能制出多少来,哪需要走什么门路?” 诸葛隐走到苏晚玉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乖徒儿,莫怕,有师父在,我看谁敢欺我医圣的徒弟!” 医圣亲口证实,为苏晚玉盖上了关门弟子的印戳。 李嬷嬷有幸曾见过医圣一面,此时见眼前人确是医圣不假,震惊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医圣……真的是医圣……” 诸葛隐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以后镇远侯府,休想再从我手中拿到一颗药丸!” 李嬷嬷三人瞬间从头凉到脚,镇远侯府上了医圣的黑名单,以后不光再也拿不到药丸,还会沦为其他人的笑话。 三人刚想求情,诸葛隐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若是再敢欺负我徒儿,不光是药丸,以后也休想在药铺买到一根药材!” 诸葛隐这话并非无的放矢,以他在杏林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若是放话说不许给镇远侯府的人抓药治病,那镇远侯府的人生了病,就真的只能活活病死。 这也是医圣为何地位尊崇,世人对他趋之若鹜,争相巴结,无人敢得罪的原因。 二夫人心知诸葛隐这话并非是吓唬他们,他是真的有那个本事,他跺一跺脚,整个医药界都要跟着抖三抖,一时间哪还敢再作妖。 “还不快滚!” 傅遐发了话,二夫人这才敢动弹,忙拉着薛珠玉转身往马车上跑。 苏晚玉快步上前,挤开薛珠玉,扶住二夫人的手,“夫人这些年对我的关照,我毕生铭记,愿夫人此后顺遂如意,夜夜好梦!” 二夫人颇不自在地甩开了她的手,静默片刻,开口道:“你我虽无母女缘分,侯府待你却不薄,只要你安心做苏家的女儿,不回侯府刺我与珠儿的眼,我也不会与你为难,往后你自己多多保重!” 说完,弯腰钻进了车厢里。 苏晚玉又转身去握薛珠玉的手,“从今以后,你我各归各位,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涉,你也不必再对我抱有敌意,我无意重回侯府,去与你争抢什么。” 薛珠玉抽出自己的手,只觉得苏晚玉假惺惺的,说什么不回侯府,不过是攀上了更高的高枝罢了。 她回头看了傅遐和诸葛隐一眼,忽然凑到苏晚玉耳畔,低声道:“苏晚玉,别以为你攀上医圣和康定郡王就赢了,迟早有一日,你会发现你现在抱住的根本就不是大树,只是浮萍而已,总有一天,你会输给我!” 苏晚玉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什么输啊赢啊的,她什么意思? 这个薛珠玉,怎么说话让人听不懂呢,整个人也感觉怪怪的。 马车渐渐驶远,苏晚玉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拍掉手上的药粉。 哼,原主的死与她们脱不了关系,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回到院子里,苏父等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神情既惊讶又欣喜,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她什么时候拜医圣为师的。 苏晚玉把目光投向傅遐,“王爷,关门弟子的事,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傅遐轻咳一声,看向诸葛隐,“是你和本王唠叨,说苏姑娘天资过人,是学医的好苗子,想收她当关门弟子的,本王以为你已经收她为徒了,怎么,你还未向苏姑娘表明收徒的心意吗?” 苏晚玉又将目光投向诸葛隐。 诸葛隐:别胡说,我不配! 他起初是动过收徒的念头,可是与苏晚玉切磋过后,便觉得自己的医术不足以当她的师父,因此打消了念头。 这会儿傅遐突然提起,他一张老脸不禁有些发热,唯恐苏晚玉笑话他。 苏晚玉早前就对诸葛隐的中医造诣十分崇拜,自然有心拜师,想提升自己,弥补她在中医方面的不足,只是担心自己入不了他的眼,被他拒之门外。 此时听傅遐说诸葛隐有收徒的念头,她立刻打蛇随棍上,“师父,王爷都把话放出去了,您总不能让王爷担上说谎的名声吧,所以我这个徒弟,您是赖不掉了!” 诸葛隐摸了摸鼻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医术浅薄,我自然是乐得有你这么一个天赋过人的好徒弟!”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苏晚玉当即磕头拜师,又捧了一盏茶,奉给他。 诸葛隐喝了茶,这拜师礼便成了。 “这是我这些年行医的心得,送给你做见面礼,望你好好研习,医术更上一层楼。”诸葛隐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札,递给苏晚玉。 苏晚玉双手接过,笑的眉眼弯弯:“谢谢师父,徒儿一定会好好研习的!” 医术不仅仅是医书上的理论知识,更要经过实践的淬炼,历代名医,无一不是在一例例病患中积累经验,提升医术。 所以医者的行医心得,最是宝贵,上面记载着他们这些年遇见过的病例和诊治方法。 苏晚玉拜了名师,苏家人都很高兴,苏母当即表示要整治一桌饭菜,庆祝一下。 苏小姑一家人和诸葛隐自然是要留下吃饭的,傅遐作为促成这场拜师的大功臣,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一顿饭吃的温馨又热闹。 苏家小院里摆了两桌,一桌坐着苏郑两家人,以及诸葛隐和傅遐,另一桌坐着保护傅遐的侍卫们。 席间苏母一直担心王爷吃不惯农家的饭菜,频频给苏晚玉使眼色,让她多多照顾王爷,若是有什么不可口的,她好换掉。 傅遐往常一个人冷清惯了,还从未这样和一群人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地吃着农家菜,而且农家菜与宫廷菜的精致小巧不同,都是用盆装的,份量十分的足,味道也不错。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十分新鲜,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少年气来。 说起来,他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只是因为久病缠身,方显得暮气沉沉。 苏晚玉恰好偏头,看见他带笑的侧脸,一时间被惊艳的有些恍神。 眼前的他仿佛褪去了王爷的身份,就只是个寻常的少年,一个长的好看,笑起来更看的少年。 傅遐似察觉到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略一转头,恰好看见苏晚玉慌乱的移开视线,低下头扒饭。 他微微挑眉,唇角却不自觉的开始上扬。 用过饭后,苏小姑帮着苏母将碗碟洗刷干净,众人便各自回家了。 送别诸葛隐和傅遐,苏晚玉舀了热水洗澡。 沐浴过后,想到傅遐今日在镇远侯府的人面前替她出头解围,又促成她拜医圣为师,这人情欠大发了,怎么着都该准备一份谢礼,好好的谢谢他。 她正想进空间看看,有什么东西适合当谢礼的,谁知康定郡王府的侍卫忽然闯了进来,将苏家小院团团围住。 “都抓起来,一个都别想跑!”高远沉声下令。 此时天色刚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火把将苏家小院照的十分亮堂。 苏晚玉闻声出来,看到这般架势,不禁皱眉问道:“高侍卫,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抓我的家人?” 高远面色阴沉,“王爷刚回到庄子里就吐血昏迷,经诸葛先生诊断,王爷是中毒所致,王爷白日里还好好的,吃了你家的饭菜后就中毒了,分明是你们在饭菜中下毒,意图谋害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明日就要入V啦,入V当天三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请大家继续支持正版呦!作者君也会继续加油码字哒! 第25章 苏晚玉闻言心下一惊, 王爷中毒昏迷了? 下一瞬看到满院子持刀相向的侍卫,她忍不住扶额,这个高远看着人高马大的, 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高侍卫,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们有什么理由要下毒害王爷?况且今晚的饭菜不止王爷一个人吃了,若饭菜里真的有毒,恐怕高侍卫这会儿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儿, 带人来抓我们了!” 高远一怔,心想这话有些道理。 今晚王爷与医圣及苏家人同席,大家吃的都是同样的饭菜, 可是却只有王爷一个人中毒了,其他人都没事。 还有,他们这些侍卫也吃了苏家的饭菜,个个都活的好好的。 莫非问题并不是出在苏家的饭菜上? 苏大山夫妻俩这时也连声喊冤,替家人分辩道:“冤枉啊,各位军爷, 就是给小民天大的胆子, 我们也不敢下毒谋害王爷啊!” 高远眉头紧锁, 眼角余光瞥见苏晚玉朝药房移动, 不由得大喝道:“站住, 你想做什么?” 苏晚玉回头瞅了他一眼, 像看傻子一样,“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当然是拿上药箱,去救你家王爷,好洗刷我们一家人的冤屈了, 难不成我要站在这儿,等着你家王爷死了,自己再含冤背上谋害王爷的罪名吗?” 高远被她这番话说的神色讪讪的。 苏晚玉进药房拿了药箱,一把塞到高远怀里,没好气道:“帮我拿着,让人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晚晚……” 苏大山见女儿要跟这些人去庄子上,不由得神色焦急又担忧地往前迈了一步。 苏修齐也半坐起身,隔着窗户担忧地唤了声“妹妹”。 苏晚玉回头,冲家人露出个安抚的笑容。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去庄子上看看王爷中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带着安安先睡。” 然后又走到窗前,对苏修齐道:“哥哥,今晚就辛苦你陪着爹娘他们了,放心,咱们一家人会没事的!” 苏修齐点点头,“家里有我,你一切小心!” 苏家人望着苏晚玉和高远等人离开的身影,再看看留下来看守他们的几个侍卫,顿时满面愁容。 今晚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苏晚玉路过苏小姑家时,见院子里火光明亮,同样被王府侍卫围住,侍卫的呵斥声和孩子的哭叫声交叠在一起。 想来但凡是今日在苏家吃饭的人,都被列为怀疑对象了。 她顿时停住脚步,抬头看向高远。 “高侍卫,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你们这样是扰民,怀疑可以,还请注意分寸,若是我的家人有什么损伤,事后又证明王爷中毒的事与我的家人无关,你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高远猛然记起那日苏晚玉轻松毒倒十几个侍卫的壮举,立刻冷着脸吩咐下去,让人撤出苏家和郑家,只在院外把守,以防有人畏罪潜逃。 一行人到了庄子上,福寿看见高远领着苏晚玉进来,忧愁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去请苏姑娘了。苏姑娘,您这边请,王爷和诸葛先生都在里面……” 苏晚玉觑了高远一眼,轻哼道:“我可不是高大人请来的,是高大人带人把我家给围了,说我们在饭菜里下毒,企图谋害王爷,要把我家的人都抓起来,为了证明清白,我可不得走这一趟!” 高远见苏晚玉对他的称呼从“高侍卫”变成了“高大人”,听起来是更恭敬了,实则态度疏离,可见是真的恼了他。 福寿面露惊讶,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捶了高远一拳。 “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苏姑娘是什么人,圣上亲封的庆筠乡君,医圣的关门弟子,先前还救了王爷一命,她会下毒害王爷吗?还有苏家郑家那些人,咱们早就调查了底细,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户,他们有那个胆子给王爷下毒吗?你竟然还带人去苏家抓人,你怎么就不动动你那脑子?” 福寿气的真想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高远这时已经明白是自己想岔了,小声嗫嚅道:“我这不是见王爷中毒了,一时着急,就怀疑到苏家的饭菜上了……” “你呀……”福寿抬手虚指了指他。 “是我脑子不清楚,又一时冲动,我这就把人都撤回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苏晚玉已经抬脚进了内室。 “师父,王爷的毒是怎么一回事?”苏晚玉询问道。 诸葛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招手道:“你来诊诊王爷的脉象。” 苏晚玉依言上前,搭腕诊脉。 片刻后,她手指微颤,眼底露出惊愕之色。 “师父,这毒和王爷之前中的一样。” 诸葛隐点点头,“为师的诊断也是这样。” “我先前明明已经为王爷解了毒,他体内怎么会又出现这种毒?莫非是有人再次下毒?”苏晚玉看向诸葛隐,“师父,你可知道王爷先前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 “王爷是胎毒,一出生就有了,为师这些年一直想法子为他医治,却始终没法彻底清除,便只能用针灸之法及药物为他压制毒性。” “胎毒。”苏晚玉眉头拧成一团,“我听闻当年叛军勾结外族,下毒谋害陛下,长公主不慎饮了陛下的那杯毒酒,生下王爷后毒发身亡。这种毒师父都束手无策,可见并不寻常,或许只有那些叛军的手里才有,莫非是那些叛军对王爷再次下手?” 诸葛隐摇头,“当年的叛军早已伏诛,况且王爷虽身份尊贵,却也只是个闲散郡王,费心对他下手有什么用?图的又是什么呢?” “虽然叛军伏诛,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若是他们暗恨长公主当年坏了他们的计划,想要报复在王爷身上呢?或许那人就藏在王爷身边,这样才能轻易得手。”苏晚玉分析道。 “若真是如此,那王爷身边的人就要好好筛查一遍,务必尽快将那人揪出来才好。” 苏晚玉挠了挠头,“师父,怎么查?” “只靠我们两个当然不行,交给福寿和高远去查吧,他们肯定能查出来的。” 诸葛隐说完,刚想开口唤福寿进来,苏晚玉突然阻止了他,“师父,他们俩信得过吗?” 若论亲近,福寿和高远,一个是贴身内侍,一个是贴身侍卫,再没有人比他们俩更容易接近傅遐了,也最容易对傅遐下手。 “放心,他们俩是太后给王爷挑的人,绝对忠心。”诸葛隐明白苏晚玉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你在这给王爷解毒,我出去和他们俩说。” 说完,诸葛隐起身往外走。 转身后,他神情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可是犹豫片刻后,终是什么也没说的出去了。 诸葛隐出去后叫来福寿和高远两人,低声把王爷所中的毒,以及他和苏晚玉的推测说了一遍。 二人闻言大惊,王爷身边竟有奸细,若是不把这人揪出来,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次对王爷下手的。 “先生放心,老奴亲自查问,就算是一个一个的审,也非把那人揪出来不可!”福寿咬牙切齿道。 高远在一旁附和点头。 得知王爷中的毒和以前一模一样,苏郑两家人的嫌疑顿时彻底解除了。 高远想到自己先前的鲁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晚玉喂傅遐吃下解毒丸,确认他体内的毒解了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起身出门,想通知大家一声,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守在那里的高远。 高远一见到苏晚玉,立刻拱手行礼,郑重其事地道歉,“苏姑娘,先前是我错了,冤枉了好人,还惊扰了苏姑娘的家人,人我已经让他们都撤回来了,高某任打任罚,只求姑娘原谅,不要与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苏晚玉虽然生气,但是见他认错态度这么诚恳,气顿时消了一半。 “真的任打任罚?” 高远立刻点点头。 “先给我的家人赔礼道歉吧,我姑姑家的表弟,可是被你的人吓的哇哇大哭,这一条不过分吧?”苏晚玉挑眉道。 “是我们做错了事,赔礼道歉是应该的。”高远痛快应下。 苏晚玉见他这般痛快,顿时双手环胸,提出了第二条要求。 “我的药房里还有两袋药材没有切,罚你帮我切完那两袋药材,算是你今日对我不敬的惩罚!” 苏晚玉这会儿记起自己可是有乡君封号的人。 高远神情错愕,“就切两袋药材?” “好好切,切不好本乡君可是要发火的!”苏晚玉轻笑,小惩大诫,就此翻过这一篇。 “对了,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你去把我师父找过来。” 苏晚玉话音刚落,诸葛隐便回来了。 三人一同进了房间,诸葛隐重新为傅遐诊了脉。 “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今晚好好派人守着,明日清晨我们再过来看看。” 诸葛隐说到“守着”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三人对这样做的原因都心知肚明。 “诸葛先生放心,今晚我和福公公轮流值夜,绝不让其他人靠近王爷半步!” 苏晚玉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家歇息了,明日清早我再过来。” 高远立刻道:“天色已晚,苏姑娘不如在庄子上歇息吧,福公公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客房,苏家那边我也派人去打过招呼了。” 苏晚玉见夜色已深,这个时代没有路灯,就算点着火把照亮的范围也有限,她也并不是很想黑布隆冬的走夜路回去。 既然庄子上有客房,高远又和她家里打过招呼了,那就索性借宿一晚,等明日清晨确认过王爷无碍了以后,她再回去。 待苏晚玉同意后,高远便唤了个丫环过来,领着苏晚玉去了客房。 苏晚玉和诸葛隐各自回了房间休息,福公公去筛查审问庄子上所有有可能给傅遐下毒的人,高远则在傅遐的床前守夜,等到了下半夜,两人再调换。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京城的镇远侯府。 二夫人心惊胆战的离开了桃花村,路上想到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又重新高兴起来。 至于医圣放话说以后不再给镇远侯府药丸,反正侯府挤破了头也不一定能分到一颗,即便分到了,也是给老夫人享用。 既然如此,那药丸有和没有,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马车停在镇远侯府的侧门,二夫人下车后,走到李嬷嬷身前,低声警告道:“嬷嬷,待会儿到了老夫人跟前,不该说的话就别多嘴,嬷嬷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儿孙想想,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可保不了你儿孙的性命和前程!” 李嬷嬷心头一颤,抬眸看了二夫人一眼,复又低下头,低低地应了声“是”。 二夫人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才抬脚迈进侯府,往老夫人住的荣安堂而去。 此时荣安堂里坐满了人,都是老夫人叫过来迎接苏晚玉的。 老夫人打算等苏晚玉来了后,让众人都表个态,她也趁机当众立立规矩,好宽慰宽慰苏晚玉的心,免得她以后住在侯府里心中忐忑。 谁知等来等去,最后等到的却只有二夫人三个回来了。 不等老夫人询问,二夫人便抢先开口,一脸自责的模样道:“母亲,都怪儿媳无能,没法说服晚儿让她跟我回来。”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真是她自己不愿回来?” 二夫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是她不愿意回来,儿媳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说不动她。” 薛珠玉适时开口,“祖母,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到了那儿,好说歹说的,都给她跪下了,可她就是不肯回来,说自己本就是苏家的女儿,没有回薛家的道理,不信的话,您问李嬷嬷。” 先前二夫人威胁李嬷嬷的话,薛珠玉都听到了,她笃定李嬷嬷不敢拿儿孙的性命和前程去赌。 见众人都朝自己看过来,李嬷嬷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确实是六姑娘自己不愿意回来!” 她这句话是事实,既没说谎骗老夫人,也按照二夫人的要求做了。 她不过只是隐瞒了一些真相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全当薛家白养她了!” “她本就不是薛家的血脉,留在苏家也是合情合理。” “这一请二请的都不松口,是真不想回来,还是在拿乔,想让我们八抬大轿,三催四请的抬她回来啊?” “当初灰溜溜的被赶出了侯府,若是就这么回来了,多丢脸啊!当然要先摆摆排场,把面子找回来,然后再回来咯!” “一个冒牌货,能回侯府继续当千金小姐,已经是走运了,还想摆什么排场?” “还是别回来的好,和她这样的人继续当姐妹,我都觉得丢人!” …… 众人的议论声,仿佛无数只苍蝇围在老夫人的耳边嗡嗡乱响,吵的她头风都要发作了。 “闭嘴,都给我闭嘴!” 老夫人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众人霎时噤若寒蝉。 “李嬷嬷,你说,六丫头到底为什么不回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接连两次都没有把苏晚玉接回来,老夫人心里也不禁对她生出了一些不满,觉得苏晚玉不懂事,太计较。 侯府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对她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她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自己这把老骨头亲自去接她,给她赔礼道歉,她才肯回来吗? 李嬷嬷不知该怎么说,想到苏晚玉给她的信和药丸,急忙拿了出来。 “老夫人,这是六姑娘给您的信,还有治头风症的药。” “六丫头给我写的信?”薛老夫人忙接过信打开,丝毫没注意到那瓶药。 待看完信后,老夫人的脸色霎时变的铁青,她抓起桌上的热茶,一把扔到二夫人的身上,“你这个毒妇,我说为什么六丫头一直不愿意回来,原来是你容不下她!” 二夫人被泼了一身热茶,幸好现如今夜间天凉,她加了件衣裳,才没有被烫到。 二夫人不知道苏晚玉在信里写了什么,老夫人看了以后大发雷霆,但是想来肯定是告了她的黑状。 “母亲,我冤枉啊!” “你冤枉?”老夫人转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你说,今日你们去桃花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李嬷嬷下意识地看向二夫人,不知该怎么说。 老夫人眼尖的瞧见这一幕,冷哼道:“我让你说,你看二夫人做什么?” “老奴……老奴……”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六丫头把今日的事都写在信上了,你不肯说,那我明日先把你们一家子大小都发卖了,我再亲自去桃花村证实!” 李嬷嬷立刻慌了神,“奴婢说实话,老夫人,奴婢这就说……” 李嬷嬷顿时将他们到桃花村以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 薛老夫人听到最后,被气的吐了血,指着二夫人骂了句“蠢妇”,便昏了过去。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一时间,荣安堂内慌乱成一团。 镇远侯看着吐血昏迷的母亲,突然转身,反手狠狠抽了二夫人一个耳光。 “吴氏,若是母亲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侯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镇远侯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把老夫人抱进了内室的床上,其他人也纷纷担忧地跟了上去,谁都没有理会被打的懵在原地的二夫人。 好在大夫诊治过后,说是急火攻心,以后戒燥戒怒,平心静气,调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虽然老夫人并无大碍,可是一屋子的孝子贤孙都纷纷表示要尽孝侍疾。 最后众人商量了次序,轮流侍疾。 二夫人也实在是被老夫人的吐血昏迷吓住了,一直在门口站着,一句话也不敢吭,生怕老夫人真的被她气出个好歹来。 直到听大夫说人没大碍,她才松了口气。 商量好今晚先由大夫人和铠哥儿侍疾,众人便准备回房歇息,明日过来替换。 走到门口时,见二夫人神情愧疚地站在那儿,三夫人便忍不住想数落她几句。 她刚要开口,目光触及二夫人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化成一声尖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落后几步的其他人顿时涌过来,见三夫人伸手指着二夫人,顿时顺着她的手看过去。 这一看,众人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只见二夫人的脸上长满了小小的红斑,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原本站在二夫人身后的薛珠玉听到大家的惊叫声,不由得错步上前,一看到二夫人的脸,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母亲,你的脸……” 二夫人此时也看到了薛珠玉脸上的红斑,露出同款惊恐表情,发出同样的惊叫声,“珠儿,你的脸……” 而他们身旁的众人,也再次发出尖叫声。 “你们俩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该不是刚才二哥给打的吧?” “胡说,二哥只打了二嫂,可没打珠姐儿,没道理珠姐儿的脸也变成那样。” “这……这不会是得了天花吧?” 众人仔细一看,二夫人母女俩的模样,还真的有点像是得了天花的样子。 “天花,那可是过人的病!”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后退,生怕被她们母女俩传染上。 看到众人对她避之如蛇蝎的样子,二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慌,生怕自己得的真是天花那样的绝症,急忙吩咐贴身丫环赶紧去请大夫。 刚离开不久给老夫人看病的那位大夫,又被重新请回了侯府。 大夫看过二夫人母女的症状后,道:“不是天花,倒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所致。” 薛珠玉立刻接话道:“我们今日去了乡下,乡下蚊虫毒蚁多,肯定是那时候不小心被什么毒虫咬了。” “那就是了。”大夫点点头,给两人开了药方。 二夫人一边抓胳膊,一边问道:“大夫,我这浑身发痒,有没有能止痒的法子?” 那小红斑不仅脸上有,她们身上也开始长了,而且越来越痒,让人忍不住去抓。 大夫见她手背上被抓破的红斑溃烂,流出淡黄色的脓水,顿时正色道:“二夫人,您这可得忍着点,千万别再抓了,这抓破了是要留疤的,等喝的药见了效,病情开始好转,自然就不痒了。” 薛珠玉一听那红斑抓破了会留疤,顿时停下了抓挠的动作,兀自强忍着那股痒意。 待药熬好了,二夫人喝了药以后,不禁痛骂起苏晚玉来。 在她看来,都是苏晚玉那个瘟神害的,若不是为了她,她就不会去乡下,她不去乡下,就不会被毒虫咬,不被毒虫咬,她现在就不会全身长红斑,还奇痒无比。 薛珠玉也是对苏晚玉恨的牙根痒痒。 她仿佛天生就和苏晚玉不对盘,那个臭丫头的存在,就是克她的! 她就想回苏家,在苏晚玉面前耍耍威风,踩她两脚,谁知竟会被毒虫咬,一脸的红斑难看不说,还痒的让人受不了。 也不知这红斑什么时候能好,好了以后会不会留疤?她不会因为这些红斑被毁容吧? 一想到会毁容,薛珠玉就害怕就想哭,以后她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若是苏晚玉在这儿,肯定要大笑三声。 毁容是不会毁容的,但是那种痒到骨子里却怎么都无法纾解的痛苦,才是最令人难受的。 而且这种痛苦,要足足持续七天,然后才能自愈。 除非薛珠玉他们遇到比她还高明的大夫,否则只会认为她们是被毒虫咬了。 而根据这一诊断开出来的药,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根本就不管用。 顶着一脸红斑,浑身发痒的日子,慢慢受着吧! 苏晚玉当晚梦见二夫人母女浑身上下长满了红斑,互相用身体蹭着对方来解痒,哭的十分凄惨地向她认错。 醒来后忆起这个梦境,苏晚玉算了算时间,药效早就该发作了,想必这个时候,二夫人母女的情形和梦中一样凄惨。 苏晚玉曾经发过誓,身为医者,要治病救人,不能随便伤人性命,这是医者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所以,她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惩戒二夫人母女,也算是小小的替原主出了口恶气了。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又大力的敲门声,伴随着高远的喊叫声,“苏姑娘……苏姑娘……” 苏晚玉急忙穿好衣服,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高远神情凝重道:“苏姑娘,出事了!” 苏晚玉急匆匆赶到傅遐的卧房时,诸葛隐也刚刚赶到。 “师父,高远说……” 诸葛隐打断她的话,神情不豫道:“先进去看看王爷的情形。”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房间,又依次上前为傅遐诊脉。 这一回,苏晚玉心底的震惊比上一次更大。 傅遐又中毒了,还是跟先前一样的毒,唯一不同的是中毒的程度一次比一次更深。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晚我们走的时候,王爷的毒已经解了。” 苏晚玉看向福寿和高远,“这段时间,可有其他人靠近过王爷?” “绝对没有,昨晚是咱家和高侍卫守着的,除了我们俩以外,再没有其他人靠近过王爷。”福寿回答道。 高远点了点头,“昨晚我守的上半夜,下半夜和福公公交班的时候,王爷还醒过来了,那时候王爷还好好的……” 高远的话音戛然而止,用一种震惊又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是不是你下毒害王爷?” “高远,你别胡说八道冤枉人,我怎么可能下毒害王爷?”福公公辩解道。 “昨天我走的时候,王爷还好好的,下半夜是你守的夜,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王爷,王爷的毒不是你下的,还能有谁?” “我呸!”面对指控,福公公气到跳脚,“打从王爷一生下来,我就被太后调到王爷身边伺候,看着他从那么小一点点长到现在这么大,说句僭越的话,我拿王爷当亲人一样,为了王爷,我这条命都能豁出去,我会下毒害王爷吗?” 福公公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声来,脸上满是被人冤枉的委屈。 高远见状顿时呆住,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怀疑错了人。 苏晚玉也不太相信会是福公公下的毒。 她走到床前,仔细的又诊了一次脉。 福公公立刻止住哭声,三人保持静默,不去打扰她。 这一次,苏晚玉诊脉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长。 一直等到她收回手,诸葛隐才出声问道:“晚丫头,你看出什么来了?” “王爷的脉像似乎有什么不对。”苏晚玉眉头紧锁,“那丝异常太过微弱,所以我也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异常,又是因何导致的?” 诸葛隐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晚丫头,你可知为何王爷的毒,我解了十七年,却始终无法清除,只能将毒性压制住吗?” 苏晚玉摇摇头。 “这种解而复发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之前也遇到过,明明王爷的毒解了,可是很快又会再次毒发,最久的一次也不过只撑了一炷香的功夫,我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苏晚玉神色讶异,“师父,你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前你为王爷解了毒,第二天也没有再毒发,我以为王爷真的被你治好了。昨晚王爷再次毒发时,我也只是心中有所怀疑,怀疑这些年到底是那毒太过奇特,会解而复发,还是有个人藏在暗中,一直给王爷下毒,所以每次王爷的毒解了后,又会再次毒发。” 诸葛隐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这件事必须弄清楚,否则我们找不准方向,只会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永远别想解了王爷身上的毒,王爷的毒不解,以他的身体状况,撑不过三年!” 福公公一听王爷撑不过三年,又忍不住哭了。 “那可怎么办?医圣,苏姑娘,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王爷啊!” 高远也面露悲伤,跟着哀求起来。 “我有个办法。”苏晚玉突然道,“想知道王爷的毒发究竟是哪种情况,多做几次实验就知道了!” “实验?”福公公三人异口同声,不明白何为实验。 “今天我来守着王爷,除我以外,任何人不准踏进这间屋子,高侍卫,你带人在外面守住了,若是有鬼鬼祟祟企图靠近王爷房间的人,一律拿下!” 诸葛隐率先赞同,“听晚丫头的。” 福公公和高远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好听从苏晚玉的吩咐。 苏晚玉留在房中,诸葛隐三人出去,高远一出去便带人将傅遐居住的房间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望着躺在床上的傅遐,苏晚玉再次从空间里拿出一颗解毒丹,给他喂下去。 这一颗解毒丹,让傅遐维持了三个时辰的正常身体后,体内再次爆发出毒素。 苏晚玉又给他喂下第二颗解毒丹,这一次,只维持了一个半时辰。 苏晚玉喂下第三颗,第四颗…… 傅遐的身体无毒状态维持的越来越短,体内的毒素则越爆发越多。 喂下第五颗后,苏晚玉及时收手,立刻用银针封住他的几道要穴,然后划破他的指尖,逼出毒血来,将毒性压制在他体内。 她现在终于确认,并没有人多次给傅遐下毒。 是傅遐的这具身体有问题,或者说是最初存在他体内的那种毒有问题。 唯一令人奇怪的是,先前诸葛隐给傅遐解毒,从解毒到复发的时间相差并不大,而且再次毒发后,中毒程度也和之前差不多。 可是苏晚玉给傅遐解毒,从解毒到再次毒发的时间却是依次递减,越来越短,而且再次毒发后,中毒的程度更深。 苏晚玉想了半天,唯一的问题可能出在她的解毒丹上。 她的解毒丹是用空间药材制作的,其中还加了空间泉水,那泉水可以锁住人的生机,并且修复人的身体。 只要人还有最后一口气,喝了空间泉水便能复生。 只是那泉水太浅,只有一小汪,功效又如此逆天,所以苏晚玉一直十分珍惜,并不敢多用,只是制作一些特别的药时,才加那么一两滴。 莫非是因为空间的缘故,所以傅遐的身体,才对解毒丹的反应那么大? 苏晚玉的实验,从早做到晚,直到天黑时才结束。 诸葛隐和福公公在外面等的焦急不已。 直到看见苏晚玉打开门出来,两人才急忙跑过去,高远因为离的近,先一步上前,问道:“苏姑娘,王爷怎么样了?” “我们进去说。”苏晚玉让到一旁,请他们三人进去。 待三人在外间的圆桌旁坐下后,苏晚玉才说了自己的实验结果,不过却隐藏了傅遐对解毒丹反应异常的部分。 因为解毒丹涉及到空间,她不能在人前暴露出空间的存在,以免被人视为异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可以完全排除有人给王爷多次反复下毒的可能了。” 苏晚玉这话一出,福公公不禁大大松了口气,毕竟他先前是被怀疑给王爷下毒的人。 “现在还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毒本身十分奇特,除非有真正的解药,否则不可能解掉,即便短暂的解了,很快也会重新激发出毒素,令王爷再次中毒。第二种是王爷的身体里藏有毒源,所以每次解了以后,很快会再次中毒,所以他每次中的都是同一种毒。” 诸葛隐点点头,“晚丫头说的有道理,接下来就需要我们去验证王爷的毒到底是哪种情况了。” 福公公神情疑惑:“苏姑娘,你说的这第一种可能,这个毒很奇特,需要用解药去解,这个我明白,但是第二种可能,我听不太懂,什么叫王爷的身体里藏有毒源?” 苏晚玉举了个例子,“我曾经见过一个病例,病人坏了一颗牙齿,需要修补,然后有人就把毒药装在那颗假牙里,给病人装上,病人因此慢慢中毒,即使解了毒,但是因为那颗装有毒药的假牙还在,所以他很快又再次中毒,直到后来发现了那颗带毒的假牙,病人才彻底康复。” “那颗假牙,就是那个病人身体里的毒源,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王爷身上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高远立刻摇头,“王爷的牙齿很好,从没装过假牙。” 福公公在他头上呼了一巴掌,“笨蛋,苏姑娘说的不仅仅是假牙,是要我们仔细想想王爷身上有没有类似的,像假牙一样可以隐藏毒药,又不易被人察觉的东西。” 第26章 苏晚玉忍不住冲福公公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福公公聪明,一听就明白。 至于高侍卫,简直就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形象代表, 忠勇有余, 智商不足啊! “苏姑娘,这一时之间我们也想不出来,可否容我们些时间仔细去想,或许还可以等王爷醒了以后, 去问问王爷,说不定他能记起些什么来。”福寿苦着脸问道。 苏晚玉摆了摆手:“我师父花了十七年的时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我怎么可能这一两天的就拿出个结果来, 你们也太高看我了!” 傅遐的毒比她想象的更要棘手,想要彻底解决,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心力。 诸葛隐笑道:“还是比为师强,这么快就能弄明白关键所在,而且条理清晰,分析的明明白白。” “我那是站在了师父您老人家的肩膀上, 才能站得高看得远, 若是没有师父您指点, 我哪能这么快弄清楚症结所在, 所以还是师父您教的好!”苏晚玉适时的吹捧了一下。 “也是我徒弟聪明, 一点就透, 还能举一反三。” 诸葛隐对苏晚玉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和赞赏,并不担忧她太过优秀,掩盖住了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光彩,反而觉得收了个这样惊才绝艳的徒弟,令他十分长脸。 福公公适时打断了这对师徒的互相吹捧, 问道:“王爷体内的毒未解,以后怎么办啊?” 一想到王爷最多只能撑三年,福公公就想哭,为王爷哭。 “只能像从前那样喽,靠药物和针灸,暂时将毒性压制在体内,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苏晚玉在心里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医圣不愧是医圣! 治到最后,反而还是诸葛隐最初控制毒性不发作的法子最管用。 诸葛隐附和道:“在没有进一步确认王爷的毒解而复发的原因之前,只能如此了。” “师父,王爷是您的病人,这后面的事就交给您了,我也该回家了!” 她都出来一天一夜了,要是再不回去,爹娘他们肯定担心死了,况且傅遐本就是师父的病人,她过来帮忙可以,没道理去揽这件事,更不能代替师父做他的主治大夫。 福寿下意识道:“苏姑娘,这天都要黑了,不如您在庄子上再住一晚,咱家派人去苏家说一声。” 天黑留人是真,他更担心的是夜里王爷的身体万一再出问题,有苏晚玉在,大家伙也能更安心一些。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我大哥的腿正在治疗的紧要关头,不回去看一眼我不放心,王爷这儿回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再让人去喊我,我过来给我师父打个下手。” 福公公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苏晚玉是真的想回去,而且王爷这儿有医圣坐镇,他若是再强留苏晚玉,岂不是信不过医圣,怀疑医圣的医术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那可就得罪医圣了。 诸葛隐心知肚明他们的师徒关系是怎么一回事,名义上他是师父,实际上苏晚玉的医术却并不输给他。 如今苏晚玉谦虚,在人前放低姿态,捧着他这个当师父的,他虽然心中受用,却并不愿让人看轻了她的医术,他也并不在意旁人更看重苏晚玉,胜过他这个当师父的。 在他看来,身为医者,就是要靠医术说话,有那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的功夫和心思,还不如都花在钻研医术,提高自身实力上面。 “天黑了路不好走,还是留在庄子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吧,也好防备夜间王爷的身体再有什么反复。”诸葛隐开口劝道。 “王爷这里有师父您在这儿看着,出不了事,我大哥的腿我不回去看一眼,是真不放心!” 昨晚觉得天黑路不好走,一来是因为当时已经是深夜了,确实太晚了,二来是王爷突然又中毒,究竟是如何中毒的也没有弄清楚,她便索性留在了庄子上。 这会儿天色将黑,她又一天一夜没回家,实在是担心家中的情形,尤其是苏修齐的腿。 苏晚玉笑着冲福公公几人挥了挥手,告辞离开。 福公公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苏姑娘,您吃了晚饭再走啊?” “不用。”苏晚玉的声音随风飘来。 “福公公,我带人护送苏姑娘回去。”高远说完,连忙招了两个侍卫过来,去护送苏晚玉了。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苏晚玉估摸着,大概七点多钟的样子。 平安将苏晚玉送到苏家后,高远一行人连水都没喝一口,便告辞离开了。 苏父见苏晚玉回来,高兴地咧嘴笑起来,冲堂屋里喊道:“晚晚回来了。” 安安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出来一头扎进苏晚玉怀里,“太好了,二姐你终于回来了!” 苏晚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向落后一步的苏母,笑道:“娘,我回来了。” 苏母上前拉着她看了一圈,见她毫发无损,提着一天一夜的心这才落回去,“回来就好!” “娘,家里有吃的没,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娘现在就去给你做。”苏母放开苏晚玉的手,转身就往伙房走。 苏家人已经吃过晚饭了,苏晚玉也不想太折腾,便道:“您给我下碗面条就行。” “正好还有鸡汤呢,那娘给你做鸡汤面,再卧两个荷包蛋!” 苏母去伙房做饭,苏父也跟进去烧火打下手,苏晚玉便去东厢房看苏修齐。 苏修齐方才在屋子里便听到苏晚玉的声音了,此时看到人,眉眼顿时舒展开,眸中皆是笑意。 “王爷那儿没事了?” 苏晚玉点点头,傅遐中毒一事涉及隐私,暂时又未找到中毒的源头和解毒方法,谁知道这背后会不会还有更大的牵扯,所以她便没有多说。 苏修齐知道分寸,也没有继续追问。 苏晚玉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询问起苏修齐这两日的感觉。 “爹这两日早晚都坚持帮我按摩双腿,我的腰和双腿也都渐渐有了知觉,只是有时候会觉得难受,一会儿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又痛又麻,一会儿又觉得凉凉的,好像触摸丝绸一样舒服。” 这些都是神经正在恢复的表现。 “大哥,不用怕,这些都说明你的腿正在好转,给你配的药继续吃,我再给你针灸两回,你就可以尝试着下地了,回头我和爹说,去找村北的王木匠,给你做副拐杖,有了拐杖你就可以练习走路了。” 经历过初期的治疗,苏修齐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个疗程,针灸也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 算算日子,明天才要再针灸一回。 苏修齐不知是不是太高兴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真的?再针灸两回我就可以下地了?你先前不是说要一个月,我才能下地吗?” “一个月是保守估算,凭你亲妹妹我的医术,根本就用不着一个月!” 苏修齐的腿能好的这么快,主要还是因为给他用的药是空间出品,药效强,见效快。 “太好了!”安安一蹦三尺高,开心地手舞足蹈的,“大哥很快就能好了,二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真的能治好大哥的腿!” “那当然了,你二姐我要是不厉害,医圣会收我当关门弟子吗?” 看着姐弟二人玩闹的样子,苏修齐眼底的笑意也越发浓重。 自从妹妹回来了,整个苏家好像都变的不一样了,变的越来越好了! 苏晚玉一边跟安安玩闹,一边随口问道:“对了,家里这两日都还好吧,我不在,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苏修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转瞬又遮掩住,恢复如常,“家里一切都好,王爷的那些侍卫还过来赔礼道歉,送了礼物,说是昨晚惊扰了我们。” 苏晚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皱眉道:“大哥,你的反应不对,家里真的一切安好?是不是王府那些侍卫做了什么?” 见妹妹摩拳擦掌一副要找他们算账的样子,苏修齐急忙道:“不是,和他们无关。” “那和谁有关?” “是二叔。”安安心直口快,又尚是不知遮掩的年纪,直接说了出来。 苏晚玉记起来他们家是有个二叔,听说在镇上做生意的,不过关系并不怎么好,上次办认亲宴的时候,苏家压根就没请这位苏二叔来。 不等苏晚玉再问,安安便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苏二叔一家今日来了,不仅人来了,而且还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礼物,热情地不得了。 一见面便说自己前些日子从镇上搬进县城了,才听说苏家和镇远侯府抱错女儿的事情,所以今日是过来见见亲侄女,又抱怨出了这么大的事,苏父竟然不去和他说一声,他还是在县城遇见桃花村的人,听那人提起才知道的。 反正三句话不离苏晚玉,见她不在家,一直追问人去哪儿了。 后来安安不小心说漏嘴,得知人在康定郡王的庄子上,竟异想天开让苏父带他去庄子上见苏晚玉,顺便见识见识王爷的庄子。 被苏父严词拒绝了。 苏二叔一家人一直赖在苏家坐到下半晌,眼看着苏晚玉一直不回来,他们再不走天黑前就进不了县城了,这才先告辞离开,离开前还说会改日再来。 “我不喜欢二叔,也不喜欢苏金水,更讨厌苏银月!”安安最后总结道。 苏金水和苏银月,是苏二叔的一对儿女。 苏晚玉一听,便知这位苏二叔目的不单纯。 表面看是冲着她来的,实际上极有可能是冲着她身后的镇远侯府来的。 苏修齐抿了抿唇,面色不悦道:“晚晚,以后他再来,你不用理会他,他若是求你办什么事,你更不要管!” 经历过瘫痪一事,这两年苏修齐看尽了世态炎凉,尤其是看透了苏二叔这个人。 原先亲亲热热,夸他有出息,对他比对亲儿子还要好的二叔,见他变成了瘫子,不仅把去借钱的苏父赶出了门,还讥讽他福薄,刚中了秀才就摔断了腿,说明压根就没有当举人的命,说他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拖累别人,更是亲口放话和他们断绝关系,两家不再来往。 那时苏修齐刚经历瘫痪的打击,得知自己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人生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再经苏二叔这么一刺激,顿时萌生死志。 他试图自杀了三次,都被救回来了。 是苏母整宿整宿的抱着他哭,苏父更是眼不敢闭的看着他,唯恐他再做傻事,他这才渐渐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决定为了家人好好活下去。 虽然他不能再站起来,不能再读书科举,但是他还有学识,他可以抄书写话本,可以开私塾给孩童启蒙。 他可以靠学识赚钱,把家里的欠债还清,重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然后送安安去念书,让他走自己曾经想走,却再也不能走的那条路。 至于苏二叔,他终于看清楚,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哪是什么亲侄子,分明就是一块肥肉。 可以为他带来利益,可以让他沾光,享受名利权势带来的好处。 所以他才紧抓着不放,留着以后时不时的咬上一口。 当这块肉变质了,自然要被嫌恶的扔掉,不仅遗憾以后都捞不到好处了,就连从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1 03:27:48~2020-08-05 19: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酱故居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是萌萌哒的小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研崽 20瓶;飞飞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一提起苏二叔, 苏修齐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晚玉瞬间意识到这里面恐怕还有别的缘故,若单单只是为了当初苏二叔不肯借钱给苏家的那点恩怨, 苏修齐不至于如此。 苏修齐不肯说, 苏晚玉从苏父苏母那儿旁敲侧击也没打探出来。 吃过饭后,苏晚玉把安安叫到自己的房间,用一块巧克力哄骗着安安问出了真相。 得知当年苏二叔见苏家落难,不仅袖手旁观, 与苏家断绝关系,还言语讥讽,刺激地苏修齐绝望自杀, 苏晚玉霎时怒不可遏。 人性凉薄,但是冷血自私,恶毒至此的亲人,真是叫人心寒。 断绝了关系,两年都不来往的人,忽然间带着厚礼登门, 不仅脸皮厚, 恐怕还有所图谋。 若是这位苏二叔再敢来, 苏晚玉倒是要会会他! 苏晚玉这厢琢磨着苏二叔的事, 傅遐那头终于幽幽转醒。 这一天他时睡时醒, 时而浑身滚烫仿佛置身火海, 时而寒冷难耐宛若坠入冰窟。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了仙女。 是仙女拯救了他,他努力想去看清楚仙女的脸,眼前却一片模糊,只记得一道倩影。 傅遐睁开眼睛, 望着帐顶的仙鹤松柏图,一时不禁有些恍惚。 一直在床前守着的福寿见他醒了,不禁喜极而泣,“王爷,您可算醒了!” 傅遐转了下眼珠,冲着福寿笑了,“福寿,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仙女救了我,还一直守着我……” “王爷,什么仙女啊,是苏姑娘,苏姑娘不仅救了您,还守了您一整天呢!” 傅遐微微一愣,梦中的仙女和苏晚玉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渐渐合为一体。 原来他以为的仙女,竟是守了他一天的苏晚玉。 不等傅遐发问,福寿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傅遐中毒昏迷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傅遐没想到他吐血昏迷后,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更没料到他体内的毒如此复杂,让医圣和苏晚玉双双束手无策。 “诸葛先生与苏姑娘人呢?” “诸葛先生一刻钟前来过,替您诊了脉,说毒性暂时压制住了,一个月内无碍,他先回房歇息,明早再过来看您。苏姑娘在这儿忙活了一天一夜,天刚黑的时候就走了,连晚饭都没留下来吃。” 福寿扶傅遐坐起来,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奴才现在就叫诸葛先生来一趟?” “不用了。” 傅遐摇摇头,除了身体有些无力,他并没觉得哪儿不舒服。 况且诸葛先生为了他忙活了许久,肯定很累了,就别大半夜的再把人折腾起来了,医圣也是有脾气的人,惹了他不快,王府上下都招架不住。 既然诸葛先生说了他一个月内无碍,明早再诊脉也是一样的。 “有些饿了,让厨房准备些膳食呈上来。” 昏迷了一天一夜没进食,能不饿吗? 福寿记起这一茬,忙躬身应是,一迭声的报了好几道菜名,询问傅遐想吃什么。 傅遐只点了粥和几道小菜。 “太后让御膳房做了您爱吃的糕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今晚刚到,要不要拿过来您尝尝?” 想到人在宫中,却还在惦记自己的皇外祖母,傅遐点了点头。 太后送过来的糕点足足好几大盒子。 傅遐捡了两块尝了尝。 “你挑两盒子出来,一盒给诸葛先生,另外一盒给苏姑娘送过去。” “是。”福寿躬身应道。 御膳房的点心,寻常百姓哪能尝到?就算是勋贵之家,得了一盒御膳房点心的赏赐,也是天大的体面。 福寿心知这点心是王爷想谢苏姑娘的心意,所以翌日上午,就亲自把点心送去了苏家。 苏晚玉正在院子里整理药材,见福公公来了,顿时将人迎进了堂屋招待。 一番寒暄后,福公公这才命人把食盒拿上来。 “这是昨晚御膳房送来的点心,王爷说送一盒给苏姑娘尝尝。” 苏晚玉眼睛一亮,御膳房的点心啊,那可不是寻常能吃到的东西。 这份谢礼看着简薄,可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体面又厚重的礼物。 光是“御膳房”三个字,就足以把苏父苏母和安安震住。 御膳房的东西,那可都是给皇帝吃的,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们能沾光见识一下御膳房的点心长什么样。 福公公送完点心,没在苏家多留,闲话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出桃花村的时候,一辆普通的乌篷马车从山路拐进来,与福公公一行人错身而过。 马车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嘟着嘴,一脸不高兴道:“万一今日还见不到人,咱们是不是还要在大伯家等一天?” 这女孩正是苏二叔的女儿苏银月,昨日在苏家干巴巴的等了一天,让她非常不高兴,今天本来不想再来的,最后爹娘又哄又求的,还许诺说回去了给她买她喜欢的那只镯子,她这才勉为其难的上了马车。 可是一想到乡下到处都脏兮兮的,苏家又穷又破,她心里便不想去。 苏二叔瞥了她一眼,正色道:“这是事关你哥哥的大事,今日若是见不到,我们就明日再来,我就不信她还能一直不露面。” 苏银月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撅起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苏二婶哄她:“银月你就忍一忍,只要苏晚玉愿意帮忙,推荐你哥哥进博文书院,以后你就能过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 苏金水也在一旁道:“博文书院是最好的民间书院,中榜率也是最高的,但凡博文的学子去应考,十个里有九个能中,只要哥哥能进博文书院,明年拿个秀才妥妥的,到时候你就是秀才的妹妹了,将来改换门庭,妹妹你就是官家小姐,身价倍增,日后再挑个高门夫婿,以后也能当诰命夫人呢!” 苏银月想到苏金水描绘的风光日子,眼中顿生向往之意,这才道:“好吧,为了哥哥的前程,那我就忍一忍好了!” 苏金水在她的包包头上揉了揉,“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哥哥,你别摸我的头发,弄乱了就不好看了。”苏银月朝旁边躲了躲,小脸气鼓鼓的。 “没乱,好看着呢!”苏金水嘿嘿一笑。 苏二婶笑吟吟地看着打闹的兄妹俩,心里却发沉。 当初苏大山来家里借钱,要给苏修齐治腿,是她觉得大房倾家荡产都没治好的腿,肯定是没救了,他们家的钱要是借了,那就是去填无底洞,别想再要回来。 所以她执意不肯借钱,正好苏二林也不想借,夫妻俩一商量,觉得苏修齐就是个累赘,活着还不如死了好,若是当初摔进沟里直接摔死了,那大房的家业也还在,也不至于为了他倾家荡产的。 偏偏苏大山一家又不肯放弃他,他们为了不被拖累,只好跟大房的人断绝关系。 谁知大房绝境逢生,竟和镇远侯府抱错了女儿。 虽然镇远侯府将苏晚玉送了回来,可是侯府的人却是一趟趟的往苏家跑,据说每回去都没少带东西。 如今苏家的日子一下子好过起来,顿顿有荤腥。 更重要的是,有苏晚玉当纽带,苏家算是攀上了镇远侯府。 据说苏晚玉在镇远侯府时候,颇受老夫人的疼爱,老夫人舍不得苏晚玉,一直想接她回侯府。 有这个情分在,若是苏家有什么事情求到了镇远侯府,老夫人还能不帮忙办? 苏二叔原本正发愁儿子进博文书院的事,得知苏晚玉和镇远侯府的关系后,顿时看到了希望。 若是苏晚玉肯帮忙,去镇远侯府递个话,只要镇远侯肯跟博文书院的山长打个招呼,儿子进博文书院念书还不是妥妥的。 而且若是能和苏晚玉交好,以后他们一家能沾光的地方多着呢。 所以苏二叔这才备了厚礼,主动去了苏家,想冰释前嫌。 谁知在苏家热脸贴冷屁股的等了一天,连正主的影子都没见到。 幸好安安年纪小不懂事,被他三两句话的一套话,竟说漏了苏晚玉在康定郡王的庄子上,还认了医圣当师父的事。 这下子,苏二叔心里更火热了。 苏家这头,无论如何都要修复关系。 只要他能和大哥冰释前嫌,两家继续来往,那他作为苏晚玉的亲叔叔,间接的就和镇远侯府、康定郡王,还有医圣都有了关系。 有这么三座大靠山,别说是他的生意了,就是金水的前程也不用发愁。 他们苏家,这是要发达了! 早知今日,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和大哥断绝关系的。 不就是借点钱吗,若是那时候他借了,这会儿大哥一家肯定会念着这份人情,有什么好处能不想着他? 这方面他就不如小妹聪明,看的长远了,这两年小妹时不时地接济大哥一家,给的都是些野菜高粱饼子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既没花费多少,又落了人情。 苏晚玉回来后,小妹一家不仅跟着得了不少好东西,苏晚玉待她这个姑姑还亲热。 一想到这些,苏二叔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两年前苏大山来找他借钱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们,抱歉今天也只有一更,作者君躺平认嘲,准备好接受你们的疾风暴雨了,莫人身攻击,明天上夹子万更,后面会努力码字,尽量保持每日双更哒!(鞠躬) 第28章 苏晚玉打开傅遐命人送来的食盒。 食盒共有三层, 每一层的点心都不同。 “这就是御膳房的点心啊!” 望着那如花朵一般,造型精致小巧的糕点,苏父苏母啧啧称奇, 安安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眼巴巴地看向苏晚玉。 苏晚玉失笑,捏了块白玉卷喂到他嘴边。 安安张口咬下去,幸福地眯起眼睛,“唔, 好吃!” 这白玉卷通体洁白,看着像是糯米粉所做,卷成条状, 中间裹着红色的像是果酱的馅料。 苏晚玉瞬间被勾出了食欲,想尝尝代表这个时空最高厨艺水平的御膳房做出来的点心。 她正想给家人分一分,大家一块尝一尝,谁知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大哥,大嫂——” 听到声音,苏大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乡下民风淳朴, 路不拾遗, 白日里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敞开, 若是有外人来, 直接进院子里找主家就行, 并不用敲大门。 虽然农家规矩少, 但是也有分寸,并不会在别人家里乱闯,大多是站在院子里打声招呼,得到主家的应答后,这才会进屋。 可是苏家今日的来客, 进了苏家院子后直奔堂屋,让苏大山想拦都来不及。 看着迈进堂屋的苏二叔一家人,苏大山的脸色愈发难看,“你们又来做什么?” 苏二叔嘿嘿一笑,与苏大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和圆滑。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我当弟弟的勤来哥哥家走动走动,探望一下你们,这不是应当的吗?” “我们可担当不起,咱们两家早就断绝关系了!”苏大山冷哼道。 他话音刚落,进了苏家堂屋后就四处打量的苏银月突然看到桌上的糕点,顿时扑上去伸手就抓。 苏晚玉眼疾手快,一把端起糕点,迅速的装回食盒里,同时不满的大声嚷嚷道: “爹,这人谁啊,怎么到了别人家上来就抢东西?” 苏银月没抢到糕点,立刻跳着脚闹起来,“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今日天还没亮她就被爹娘叫醒,出发前娘熬了白米粥,煎了鸡蛋饼,她闹脾气不肯吃。 这一路过来,她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看到苏家桌上的点心,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去抓。 苏二叔见苏大山的态度和昨日一样强硬冷漠,正琢磨该说什么来缓和关系,谁知苏银月竟突然来这一出。 他又生气,又觉得丢人,一巴掌拍在苏银月的头上,呵斥道:“吃什么吃?” 昨日过来他们只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就被苏大山当着左邻右舍的面赶出去了,最后在苏家门口等了一天。 今日他们从县城出发的早,到苏家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没人阻拦,他们顺利的直接进了堂屋,这会儿没有外人在,一家人私下里说开和解了,正好冰释前嫌。 眼见着情势比起昨日可好上太多了,若是被苏银月这么搅合了,苏二叔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这会儿哪还会顾得上她的小性子。 被亲爹一顿呵斥,苏银月顿时哭起来,闹腾的更厉害了。 “我饿了,我要吃点心,那点心看着比县城五味斋的还好看还好吃,我想吃嘛……” 苏二婶抱住她,“想吃点心回去就给你买,不就是几块点心吗,咱家还吃不起吗,快别哭了,再哭就惹人厌了!” 她这话明着是在安慰苏银月,暗地里却在讽刺苏家小气,连块点心都舍不得给苏银月吃。 苏母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头微蹙。 苏银月这孩子被老二一家养的越发娇惯任性了,进了门见着长辈,也不问声好,看着好东西就想往自己怀里搂,这是哪家有规矩有教养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是挺惹人厌的,大清早的跑到别人家来嚎丧,这是故意来闹事?” 苏晚玉可不惯着熊孩子,这看到好东西就想抢的土匪行径,一不顺心就哭闹的小公主做派,真真是让人讨厌。 苏二叔转头冲苏二婶使了个眼色,“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把她弄出去!” 苏二婶见宝贝女儿挨骂,下意识地就想护着,眼角余光瞥见儿子苏金水,猛然记起今日过来的目的,顿时清醒过来。 她半哄半骗的,拖着苏银月往院子里走。 “银月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多担待。”苏二叔笑呵呵地赔罪。 苏晚玉撇了撇嘴,年纪小就能当不懂事的借口了吗,安安的年纪比苏银月小好几岁,却懂事又乖巧。 可见,年纪不背这口锅。 “这就是我那刚回来不久的亲侄女,叫晚晚是吧?” 苏二叔攻略不下苏父苏母,转头开始讨好苏晚玉,反正他的目标本来就是苏晚玉,只要搞定了苏晚玉,苏父苏母的态度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苏晚玉对他自来熟的亲昵十分不习惯。 “别乱攀亲戚,我不认识你,你谁啊?” “我是你二叔,也怪我们这些年住在镇上,前些日子又搬到县城了,这离的远走动难免就少了些,你又刚回来不久,难怪不认识我。” 苏二叔笑吟吟解释完,轻轻推了儿子一把,“这是你堂哥,叫金水。” 苏金水看了苏晚玉一眼,小脸红通通的,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堂妹”。 他从没见过苏晚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时间不禁有些发痴。 苏晚玉的美丽,不仅仅是脸蛋漂亮,那通身的气派,也不同常人,不愧是在侯府长大,做过千金贵女的人! 苏晚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我可没听我爹娘提起过还有个二叔,上回办认亲宴的时候,说是所有的亲戚都请到了,席上可没您这一位,这怎么又多出个二叔来?” 苏二叔估摸着苏晚玉还不知道两家的恩怨,正想粉饰一番,把当年的事说成是个小误会。 谁知苏晚玉话锋一转,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惊叫一声,“我记起来了,听说我爹以前有个兄弟,见我大哥的腿受伤了,前途尽毁,不仅袖手旁观,不肯借钱给大哥治伤,要与我们家断绝关系,还怨怪大哥是累赘,拖累了家里,害的我爹娘倾家荡产的给他治伤,倒不如死了干净,我大哥受了那人的刺激,三番两次自杀,幸亏命大被人救下来了。” “这样的人哪是亲人啊,简直就是我们家的仇人,幸亏我爹娘和他断绝关系了,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苏晚玉说到最后,语气瞬间变的冷冽。 苏二叔被苏晚玉这一通话臊的满脸通红。 他当初确实是觉得苏修齐那样瘫在床上活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干脆,还不拖累旁人,可是如今经苏晚玉的嘴一说,仿佛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他一时间也顾不上细想自己是真错还是假错,只一股脑的认了,只要能让苏家人消气,两家恢复来往,别说是骂他一顿了,就是打他一顿都行。 “晚儿侄女,当初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是我做错了!大哥,是我混账,您要打要骂都行,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同胞亲兄弟,您不能不认我,还有修齐,我给他下跪磕头,求他原谅我,当初我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混账话,我不是人啊!” 苏二叔捶胸顿足的一番表演,却丝毫没有打动苏家人。 苏父苏母只要想到苏修齐割腕自杀,鲜血染红了地面的情景,就心如刀割。 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苏二叔! “你走吧,往后不要再来了,我们两家早已恩断义绝!”苏父下逐客令。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苏二叔作势要跪下。 苏大山一把拽起他,冷声道:“断绝文书都签了,你我两家在两年前就是毫无关系的两家人了,这两年都没了来往,你更从不登门,如今一而再的上门认错,想修复关系,为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 苏大山看着憨厚,人却不傻,自然清楚苏二叔接连登门,想冰释前嫌,自然有所企图。 而这企图,多半是冲着苏晚玉来的。 女儿聪慧乖巧,讨人喜欢,他说什么都要护好她,不能让她被这嫌贫爱富的冷血小人给算计了。 苏二叔见苏大山心硬如石,毫无转圜,更是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 他老脸一红,索性直接摊牌。 “大哥,我知道两年前的事,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原谅我的,我也觉得自己混账,没脸登这个门,现在之所以厚着脸皮上门,一来是真的知道错了,来道歉赔罪,尤其是对修齐,我这个当二叔的对不起他啊!二来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金水,不得不厚着脸皮走这一趟。” “我们来就是想求求晚侄女,让她和镇远侯府说一声,帮金水弄一张博文书院的推荐信,如果金水能进博文书院,那明年一个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不敢说明年的秋试能中,但是等三年后的秋试,说不定就得个举人回来,这可是老苏家光宗耀祖的好事,修齐断了的科举路,金水帮他继续走,以后金水发达了,大哥你们一家也跟着沾光不是!” 苏晚玉简直是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大言不惭之人! 古代的科举比现代的高考还要难,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的人考到头发都白了,都还只是个童生。 而苏金水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苏二叔就把科举说的像是自家开的似的,秀才举人随便考考就能中,这得是文曲星下凡才能做到吧? 看苏金水的样子,显然和文曲星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凡真有本事,也不至于让亲爹腆着一张脸,顶着别人的冷言冷语,卑躬屈膝的上门求人,只为让苏晚玉走后门弄到一张书院的推荐信。 苏二叔可恶是一回事,这个苏金水,冷眼旁观亲爹为了自己卑躬屈膝,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你们今日来,就是为了让晚晚去求镇远侯走后门,给苏金水弄一张博文书院的推荐信?”苏大山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对对对,大哥,我就金水这么一个儿子,您可千万要帮兄弟这个忙啊。” 苏二叔丝毫没听出来苏大山的怒意,还以为这件事情有谱了,忙扯着苏金水道,“金水,快求求你大伯和晚儿妹妹,让他们帮帮忙,一张推荐信,在你晚儿妹妹那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苏二叔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大山便抄起门后的扫把,往两人身上招呼,“滚,都给我滚出去!” 苏母也气的浑身颤抖,“怎么有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之前我们落难,你们不伸一把援手,还落井下石,和我们断绝了关系,现如今还厚着脸皮登门,让晚晚为了你们去求镇远侯,帮你们走后门,我呸,你们真是好大的脸,做的好美的梦!” 苏晚玉生怕苏母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给她顺气,“娘,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苏二婶哄好了苏银月后,便一直站在堂屋前的廊檐下听着里面的谈话,并没有再进去。 这会儿见苏二叔父子俩被苏大山打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 “就是一张推荐信,只要晚晚去镇远侯府走一趟,就能拿到,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苏晚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不帮忙就是狠心了?让左邻右舍的人来评评理,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是我什么人啊,苏金水又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帮忙啊?我又不是他娘,凭什么要替他去侯府求人,走后门给他拿推荐信啊?” “我又不是侯府的亲闺女,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求到一封博文书院的推荐信?即便是能求到,这种欠人情的事也要用到值得的人身上,你们瞅瞅自己,一群嫌贫爱富,见利忘义的冷血小人,你们是那值得的人吗?” 昨日苏二叔一家就来苏家闹了一通,今日又来,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扒墙头看热闹。 这会儿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都指责起苏二叔一家来。 “不是都断绝关系,永不来往了吗,还厚着脸皮上门,忘了以前自己做过的那些亏心事了!” “一点小忙,口气可真大,求侯府帮忙开后门的事,那能是一点小忙?” “小神医说的不错,凭什么为了这种人去欠人情啊,人情是那么好还的?” “苏姑娘都被侯府送回来了,侯府派人来接又不回去,这转头再求上门让人家帮忙,一两句话的人家能帮忙?不知要说尽多少好话,求高门大户办事哪有那么容易,这苏老二一家还真是马不知脸长!” 村民的议论声让苏二叔一家人羞恼不已。 苏二婶双手叉腰,瞪向议论的村民,“这是我们自家人的事,关你们什么事,少嚼舌头,小心长疮烂嘴!” 有那脾气暴的村妇,闻言立刻和苏二婶对骂起来。 苏二叔对这些却置若罔闻,脑海中不停回响着村人议论侯府派人来接,苏晚玉却不肯回去的那些话。 大哥一家人是不是脑壳坏了,有和侯府攀亲的机会都不知道抓住,若是苏晚玉当了侯府的小姐,苏家还用得着窝在这小山村,直接搬到京城里吃香喝辣过好日子不好吗?侯府从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苏家一家这辈子吃穿不尽了。 还有苏晚玉,她是怎么想的啊,放着千金贵女不做,要在这乡下当个农夫的女儿?是不是傻? 苏二叔反应过来时,已经将这些心中的疑问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出了口。 苏晚玉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她回不回侯府,她亲爹娘都不干涉她的决定,轮得到苏二叔一个和苏家断绝了关系的人多嘴? 在苏大山扫把相向,苏晚玉无动于衷,村民指指点点等多重压力之下,苏二叔一家人铩羽而归,灰溜溜地离开了桃花村。 苏晚玉谢过仗义执言的左右邻居。 大家哈哈一笑,纷纷摆手表示小事一桩,他们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好人,尤其欺负的还是他们村里的小神医。 随着苏晚玉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开始称呼她为“小神医”了。 “小神医,我闺女有点不舒服,你啥时候有空帮她看看?” 这两日因傅遐突然中毒,苏晚玉直接住到了庄子上,所以就顾不上给村民看诊了。 有来看诊的村民听说苏晚玉不在,只好去找别的大夫,或者忍一忍等她回来,毕竟苏晚玉给村民看病不收诊费,药材也挑便宜又有效的,让他们少花冤枉钱。 “对不住大家了,这两天有点事,所以耽搁给大家看病了,我这会儿就有功夫,若是有求医的,尽管过来!”苏晚玉道。 “小神医这话言重了,您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活,哪能时时守着草庐等病人上门,我们都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况且您愿意给我们看诊,收费还那么便宜,我们心里都感恩戴德,若不是有您,好些人得了病买不起镇上的药,只能活活病死,您对我们来说就是活菩萨!” “是啊,活菩萨!”其他人纷纷在一旁附和。 “这话我可不敢接,我担当不起。”苏晚玉俏皮一笑,便去药房拿药箱,为等会儿的坐诊做准备。 而经历过苏二叔这一番闹腾,苏父苏母的情绪都十分低落,一家人也没心情去品尝御膳房的点心了。 苏晚玉便将点心收了起来,打算等晚上再吃。 苏晚玉一接诊,苏家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村民们插科打诨,苏父苏母的心情这才渐渐变好。 驶离桃花村的马车上,车厢里死气沉沉,苏二叔一家沉默无语。 过了好半晌,苏银月突然开口道:“那个苏晚玉都被侯府赶出来了,求她能有什么用,就算她答应了,侯府也不一定就愿意帮忙,她又不是侯府的亲闺女,说的话能有多少份量?要我说,咱们压根就不应该来求他们!” 苏二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银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了?” 这个闺女颇有些小聪明,时常能冒出来古灵精怪的点子来,他们家的生意就是靠着女儿的几个小点子,越做越红火。 苏银月还记恨着苏晚玉不给她糕点吃的事,先前在苏家有爹娘拦着,她不能做什么,可是这笔账不代表就那么算了,她非得报复回去,要苏晚玉好看不可。 “既然要求到镇远侯府头上,与其去求苏晚玉那个假千金,倒不如去求侯府找回去的真千金!” 苏二叔眼睛一亮,“银月,你的意思是说找宝丫?” 苏二婶抿了抿唇,“她现在是镇远侯府正经的千金贵女,能愿意搭理咱们吗?咱们要是去找她,别连面都见不着。”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苏银月提议道。 其实自从得知宝丫变成了侯府千金,她心里就痒痒了,想攀上宝丫去侯府见识见识,若是能通过宝丫结识别的贵女,那就更好了,虽然因为苏修齐的事,他们家和大房闹翻了,可是以前她和宝丫还是很要好的。 要不是因为爹娘死活要同大房修复关系,她才不愿意去乡下跑这两趟呢。 如今大房这头的路堵死了,看他们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忙了,那自然要想别的法子了。 苏二婶沉吟片刻,点头道:“相公,银月说的这个法子可以一试,虽然这两年咱们和大房不来往了,可是以前宝丫没少受咱们的照顾,这吃喝穿戴,逢年过节的咱们可没少送她。” “你说的对,咱们以前拿她可是当亲侄女一样疼爱的,如今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该报答一二。” 苏二叔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 “若是能与宝丫交好,那就等于直接搭上了镇远侯府,攀上这样一座大靠山,咱们家以后的日子就不用发愁了!能沾的光也比从苏晚玉那儿转一道手再漏出来的更多。” 苏银月点点头:“这法子可比去巴结苏晚玉那个冒牌货好多了,我说不去不去,你们非不听,最后怎么样,被人家拿着扫把赶出来了吧。” 苏二叔面色讪讪,讨好地笑道:“是爹娘一时想岔了,还是我的宝贝女儿聪明。” 苏银月轻哼一声,“我饿了。” 苏二婶把她搂进怀里,对苏二叔道:“待会儿进了镇上,去酒楼吃了饭再回县城,不然等回到县城再吃,不得把银月饿坏了?” “行,那就去镇上吃了饭,再继续赶路。”苏二叔点头应道。 苏银月立刻提要求:“我要去醉霄楼吃,等回县城了,我还要吃五味斋的点心!” 醉霄楼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五味斋的点心也是县城最好吃的。 “好好好。”苏二叔无条件答应。 苏银月这才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 一家三口为了苏金水的事想办法出主意,而正主这会儿却呆呆的坐在马车一角,仿佛魂留在了桃花村一样。 直到马车在醉霄楼门前停下,他才恍然回神,把苏晚玉娇俏清丽的模样从脑海中挥去。 苏二叔一家人在镇上用过饭后,便乘车赶回县城。 去京城镇远侯府找薛珠玉的事,没那么容易,也不能丢下县城的生意,说去就去。 所以他们要好好商议一下,做足了准备再启程。 此时苍莽山下的庄子上,傅遐正听高远汇报着苏二叔一家去苏家闹事的经过。 得知苏二叔一家被赶走,并没讨到便宜,傅遐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可是心里却有股说不清的烦躁。 “高远,想法子让苏二林一家搬走,离桃花村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能来桃花村找苏家人的麻烦,做的干脆利落些,别留下什么痕迹。”傅遐声音闷闷地吩咐道。 高远诧异地抬头,和福寿对视了一眼。 王爷向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可是在苏姑娘这儿,却是接二连三的破例,如今为了苏姑娘不再被搅扰,甚至吩咐他暗地里把苏二林一家赶走。 这还是他们家王爷吗? 怕不是被哪里来的妖精附了身吧? “怎么,这么点小事做不了吗?”见高远许久不应声,傅遐面露不悦。 “属下这就去办。”高远瞬间回神,忙低声应道。 高远走后,福寿思虑片刻,字斟句酌地说道:“王爷,您对苏姑娘可真好,若是苏姑娘知道了,肯定十分感激您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此事保密,不许告诉她!”傅遐轻哼一声,别别扭扭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是看在诸葛先生的面子上,她是诸葛先生的关门弟子,本王这些日子几次毒发,她也都出了力,算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的这一身毒,日后说不定还要靠她来解,为她做些小事,也算是报答了。” 福寿笑道:“王爷说的对。” “没有烦心事打扰,她也好专心研究本王身上的毒,早日找出解毒的法子来,若是那苏二林三番两次的去苏家闹事,她还有什么心思给本王解毒,若是影响了本王解毒,害本王没了这条小命,吃亏的还不是本王自己,所以本王这不是帮她,是帮本王自己!” 傅遐说到最后,已经把自己说服,他做这些绝对不是为了苏晚玉,是为了他自己。 福寿听傅遐狡辩,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他还从没见王爷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这口硬心软的模样,越是在意,越要掩饰。 傅遐等到临睡前,苏晚玉今日都没来。 他忍不住气鼓鼓地吩咐福寿:“明日让苏晚玉来庄子上,替本王诊脉,然后和诸葛先生一起商讨为本王解毒的法子。” 福寿愣了一下,笑着应下了。 翌日上午,苏晚玉应召而来,在花厅里见到了傅遐。 行礼拜见后,傅遐语气幽幽道:“你昨日怎么没来?” 苏晚玉一怔,傅遐这语气听着怎么像是深闺怨妇一样? “王爷这儿有师父在就行了,我来不来的都一样,昨日村里的病人挺多,我忙着给那些病人诊治,所以便没时间过来了。” 傅遐胸口莫名一堵,冷着脸道:“我昨日派人送去的点心你吃了吗?” 说到点心,苏晚玉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吃了,多谢王爷的点心,很好吃。” 昨晚苏晚玉和家人一起尝了那些点心,还分了一些送给了苏小姑一家,剩下的就都留给了安安那个小馋猫。 傅遐见她喜欢那些点心,眼中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他拨弄着手腕上的檀香手串,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点心你喜欢就好,既然喜欢本王的赏赐,为何不来谢恩?” 苏晚玉觉得今日的傅遐怪怪的,像个神经病一样,尽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那点心不是王爷送我的谢礼吗?莫非福公公弄错了?” 她可没听说收了谢礼,还要再去谢恩的道理。 被点名的福公公宛若当胸中了一箭,脸上的笑瞬间尴尬的没眼看。 王爷真的是太不会聊天了! 他这样别说是讨苏姑娘欢心了,不给自己拉仇恨就不错了。 看来以后只能他多帮帮王爷了。 福公公正想着该如何把话圆过去,恰好诸葛隐这时候到了,打破了花厅里尴尬的气氛。 傅遐暗暗松了口气,懊恼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他瞥了苏晚玉一眼,见她和诸葛隐站在一块儿,师徒俩有说有笑的,心里顿时又觉得闷闷的。 今日聚在一块儿是为了商讨给傅遐解毒的法子,诸葛隐便将昨日给傅遐检查的结果与苏晚玉说了一遍。 “昨日为师仔细的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王爷的身体里有能藏毒源的地方,王爷、福公公和高侍卫也都仔细的回想过,王爷的牙齿、头发、指甲都没有问题,所以毒源的猜想也许是错误的,真正的原因还在毒本身上。” 傅遐一个男人,苏晚玉也不好把他脱光了,自己亲自仔细检查一遍。 既然师父他们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问题,那兴许就是真的没问题。 在这件事情上,她相信他们几个不会马虎的。 既然排除了毒源的猜想,想要解了傅遐体内的毒,就只能在毒本身上下功夫了。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弄清楚王爷体内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找出这毒的解药来。” 诸葛隐点点头,显然赞同苏晚玉的说法。 “王爷体内的毒十分复杂,老朽生平从未见过,所以至今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毒,晚丫头,你有何高见?” 苏晚玉一脸凝重:“我也说不清那是何毒,历来毒师制毒,都是提取植物或动物中的毒液,再加以提纯,制出毒药来,王爷体内的毒像是许多种毒物混在一起,叫人难以分辨到底是哪一种毒。” 苏晚玉以前也见过好几种毒混在一起的毒药,但是傅遐体内的毒,却不是几种毒混合那么简单的,倒像是几十上百种毒物混杂而成。 这么多种毒混合制成的毒药,必定剧毒无比,傅遐还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明医圣的医术高明。 苏晚玉思索片刻,看向傅遐,问道:“王爷,不知您是否介意我取点血研究一下,也许从中能找出解毒的法子?” 福寿闻言面色一变,王爷本就身体虚弱,岂能再取血损伤身体? 谁知下一刻,却见傅遐点头,应道:“可以。” 福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王爷都点头答应了,他一个奴才还能说什么? 苏晚玉取出一个小瓷瓶,用刀划破傅遐的手指,将血滴落在瓷瓶中。 傅遐面色未变,福寿看着那一滴滴鲜血,心疼的脸都变形了。 取好血后,苏晚玉借着药箱的遮掩,将瓷瓶收入空间竹屋中。 竹屋有保鲜功能,但凡是放进竹屋的东西,时间对它们来说就是静止的,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傅遐的鲜血放在这里,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活性。 回头她再借助竹屋里的医疗仪器检验一番,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解毒的法子。 收好瓷瓶中的鲜血,苏晚玉拿出止血药膏来,在傅遐手指上一抹,血立刻就止住了,再过一会儿,连伤疤都没了。 诸葛隐啧啧称奇,对苏晚玉的止血药膏心动不已,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占为己有,打算拿回去后好好研究一番。 傅遐的毒一时半会儿的也解不了,苏晚玉替他诊了诊脉,确定毒性被压制着,他暂时无性命之忧,便和诸葛隐一块回了他居住的院子,师徒俩切磋了会儿医术。 见日头高升,时近正午,苏晚玉便提出告辞。 临走之前,傅遐突然派人来叫她。 苏晚玉只好跟那人去了傅遐的住处。 “王爷,您找我何事?” 傅遐指了指桌上放的盒子,“给你的。” 苏晚玉打开一看,见盒子里是一整套针灸用的金针。 先前苏晚玉去镇上置办药材医具时,特意在百草堂买了一套针灸用的银针,只可惜那银针只是简易版,并不全。 好在苏父并不懂这些,后来她把空间里的那套银针拿出来替换了,也没有发觉,还以为这都是她在镇上的药房里买的。 她本来还有一套金针的,穿越前对付那些丧尸的时候用完了,药铺里不卖金针,她本来还想着哪天去镇上,找金匠打造一套。 没想到傅遐突然就送了她一套金针。 这份礼物可谓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王爷,您怎么知道我缺这个,我正想找人帮我做一套金针呢!” 傅遐会有这套金针,还是先前诸葛隐托他订做的,说他的金针在路上被人给偷了,为了避免等他回来的时候没针用,只好再做一套了。 他当时多订做了一套,一块带来了苍莽山,怕哪一天诸葛隐再把金针给弄丢了,到时候没有备用的。 既然苏晚玉同诸葛隐一样懂针灸,想必这金针她也是需要的。 见苏晚玉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傅遐顿时觉得他这份礼物挑对了。 “这套送你,不必再找人订做了。” “谢谢王爷。”苏晚玉笑盈盈地收起金针,突然想要逗逗他,“王爷,这金针是你送我的礼物,还是赏赐呢,我要不要跪下来谢恩啊?” “是谢你的礼物!”傅遐木着脸道,“我体内的毒,麻烦你费心了,这点礼物聊表心意。” 真是小心眼,一句话都记那么久。 傅遐忍不住腹诽。 “那谢谢王爷您的礼物啦!” 苏晚玉灿烂一笑,借着药箱的遮掩,从空间药田里割了些安魂草,然后取下腰间的荷包,将荷包清空,把安魂草装进去。 “王爷,这个送给您,夜间放在枕边,有助于王爷的睡眠。” 安魂草有定魂助眠的功效,傅遐又有失眠的毛病,这个送他正合适。 傅遐面无表情地接过荷包,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等苏晚玉一走,他便忍不住把荷包放在鼻端轻嗅,荷包上染了一股药香,还带着安魂草特有的清冽香气,那味道闻了以后,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 傅遐拿着荷包把玩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挂在腰间。 福寿发现王爷今日的心情格外好,不由得感慨王爷真是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了,不过是见了苏姑娘一面,这心情就从暴雨转晴了。 临睡前伺候王爷洗漱的时候,福寿这才发现王爷腰间竟多了个荷包。 他刚想解下来,便被傅遐呵斥住:“别动!” 福寿好奇心一起,忍不住问道:“王爷,您这怎么多了个荷包呀,清早还没有呢。” 傅遐爱惜地摸了摸那荷包,笑吟吟道:“苏姑娘送我的,说里面有安魂草,把它放在枕边,有助眠的作用。” 福寿前一刻还高兴地不行,觉得苏晚玉竟送了王爷荷包,这荷包可是男女间定情的信物,莫非苏姑娘也喜欢他家王爷。 可是等听了王爷后面的话,他便知道自己白高兴了。 苏姑娘送的不是荷包,而是荷包里的安魂草,那荷包就是个装安魂草的物件,兴许苏姑娘压根都没想过荷包的事。 看着傅遐高兴的样子,福寿张了张嘴,实在是没办法把真相说出口。 这要是说出来了,王爷还不得受打击啊? 这好不容易王爷能有件开心的事,不像以前住在宫里那么死气沉沉的,这多好啊! 福寿思虑过后,便没有多嘴,算了,就让王爷活在误以为的假象里,能多开心一时是一时。 说不定这误会也能演变出一场佳话来呢! 苏晚玉丝毫不知自己用荷包装安魂草的举动,让傅遐误会了。 她一个没谈过恋爱,只沉迷医学研究的单身狗,哪里知道在古代,女子送男子荷包是表示爱慕的意思啊! 今日这无心之失,在不远的将来,让苏晚玉悔不当初,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用荷包装安魂草,她随便拿个布口袋,或者是啥都不用,直接把安魂草给傅遐,也比用荷包强啊!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来啦! 推荐基友万流千江的文《恶毒女配想飞升[穿书]》 苏嫣然穿越成为了一本修仙文中的女配。 书中苏嫣然天赋异禀,堪称日后绝代仙女。 只可惜,苏仙女的日常行为就是退婚羞辱,欺少年穷,凡是炮灰干的事她全都干了。 穿越过去的时候,苏嫣然正好亲眼目睹男主在退婚书上签下了字! 小说中,男主堪比天道亲儿子,女主温柔可人,堪称全能圣母女神在世,同时还是她远房姐姐,至于她自己,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最后男女主亲自踏碎了这块砖,苏嫣然连带着苏家上下被打入尘埃,历经几十万字后光荣领盒饭扑街,连化成灰都没落到。 然而苏嫣然不觉得谈情说爱有比飞升成仙吸引力更大。 男主您好,女主再见,咱只想默默修仙哈! 立志成为真·仙女的苏嫣然决定努力化解傲天男主的仇恨,并远离盛世白莲女主姐姐! 话是这么说……但为何?这修罗场不断在自己身上接连发生? 苏嫣然:“我真的只想飞升成仙!” 君无言:“好,那就成仙。” 苏嫣然:“……哦。” 第29章 苏晚玉在空间竹屋里做了一宿的试验, 以傅遐的血液为样本,观察各种解毒药剂与血液融合后的反应及毒性残存。 最后发现这种毒虽然复杂,却并不难解, 她做出来的好几种解毒药剂使用后, 毒性残存都为零,并且没有再生的迹象。 这其中也包括她给傅遐服用过的解毒丹,只不过比起其他解毒药剂,解毒丹的效用更强, 见效更快。 这就有些意思了。 从人体抽出的血液,使用解毒丹后,毒性被清除并且不会再生, 可是傅遐服下解毒丹,毒性被短暂清除后又疯狂再生。 莫非是因为傅遐体质的缘故? 她记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毒人。 说是某位制毒大佬,用毒物饲养一位孩童,将那孩童养成了浑身剧毒的毒人。毒人与他体内的毒融合为一体,并且需要不断进食毒物来维持体内的毒性,若是将他体内的毒清除了, 打破他体内的平衡, 毒人非但不能因此变回正常人, 反而失去了生机, 很快就死掉了。 傅遐自出生起, 体内便带毒, 这些年来毒性不仅没有清除,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他现在的情形,与古籍上记载的毒人倒有几分相似。 若傅遐真的被养成了毒人,那就棘手了。 苏晚玉只在古籍上看过记载,并没有亲身遇到过, 若要治疗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因为毒人的身体就是毒源,二者融为一体,想要分割开来,难于登天。 翌日,诸葛隐来找苏晚玉,苏晚玉便低声将自己的试验结果以及关于毒人的猜想告诉了他。 听到“毒人”两个字,诸葛隐的神情霎时变的有些古怪,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苏晚玉也只是猜想,心里并不确定,毕竟傅遐的情况和古籍上记载的毒人还是有所区别的。 师徒二人商讨了一番,诸葛隐表示毒人一说他闻所未闻,是否确有其事还有待验证,他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诸葛隐离开苏家时,神情有些恍惚,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苏晚玉以为是毒人一说太过惊骇,一时间令他难以相信,毕竟将一个好好的孩童用毒物养大,使其变成毒人,太过丧心病狂。 谁知第二日清晨,诸葛隐却突然来向苏晚玉告别,并且将傅遐托付给她。 “昨日听你说了毒人的事,回去后我辗转难眠,思来想去觉得有些道理,恰好我有个朋友擅长制毒,这两日又得了他的消息,便打算去拜访他一趟,兴许能有一条新思路,想到为王爷解毒的法子。” “只是我这一来一回的,至少也要一个多月,王爷那儿我不放心,往常都是你大师兄替为师看顾,如今王爷住在这庄子上,你大师兄在宫里管着太医院那一摊子,这两头奔波的他也兼顾不来,你二师兄是个闲云野鹤的,上个月来信说人在渝州,我是指望不上他了,所以王爷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诸葛隐一共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赵忍冬是太医院的院判,二徒弟吴叶朴出身冀州名门望族,因自小痴迷医术,又极有天分,便拜在了医圣门下,弃文学医,小徒弟便是他刚收不久的关门弟子苏晚玉。 师父亲自出面托付,苏晚玉也只好答应下来,表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一定会照看好傅遐,保证他活的好好的,绝不会毒发身亡! “你的医术远在你两个师兄之上,有你照看王爷,为师就放心了。” 诸葛隐欣慰一笑,神色略带遗憾道,“原本为师还打算等中秋节的时候,把你两个师兄叫过来,你们见一见,再给你办一场盛大的拜师仪式,请一请当今杏林数得上号的人物,好叫他们羡慕我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如今我这一去,恐怕中秋节是赶不回来了。” “只要师父不逐我出师门,大师兄二师兄就注定是我师兄,什么时候见都没关系,反正跑不了,至于拜师仪式,等师父回来了,想什么时候办都行!”苏晚玉笑着安慰道。 诸葛隐闻言,猛然记起一件事来,“明年三月正好是十年一度的杏林大会,到时候为师带你去亮亮相,杏林大会是医药界的盛事,但凡是医药行当的都会参加,倒也不必为师再费心的张罗拜师仪式,把那些人都凑一块了。” 杏林大会? 听起来就挺好玩的样子,苏晚玉瞬间被勾起了兴趣。 她刚想问问有关杏林大会的事,诸葛隐就背上行囊,骑上马背,与苏晚玉一家挥手告别,出发了。 苏晚玉顿时挥了挥手,叮嘱师父多多保重,至于杏林大会,反正明年三月才举行呢,到时候她自然能打听清楚这杏林大会要怎么玩。 诸葛隐这一走,苏晚玉正式接收了傅遐这个病人。 苏晚玉每日都要去庄子上为傅遐诊一次脉,确保他体内的毒一直被压制着,不会毒发致命。 除了关注傅遐的身体情况,她还要忙活制药等一些事情,如此一来,苏晚玉给村民看病的时间被大大压缩。 而且她一个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十里八乡找上门的病人太多,她根本就忙活不过来,好几次累到整个人都虚脱了。 苏父几个见她累成这样,心疼的不行,可是他们也不懂医,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多做一些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苏晚玉累惨了几次后,想出一个法子来。 她做了二十个号牌,但凡是前来看病的都先领号牌,每日她只诊治二十个人,先到先得,没领到牌子的要么去别处看病,要么等第二日早早过来排队。 这规矩一出来,起先还有人抱怨,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前些日子不少人见过苏晚玉累瘫的模样。 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一直这么劳累谁能受得了。 有人站出来替苏晚玉说话,那些抱怨的声音没多久就消失了。 执行了几天后,没想到苏晚玉神医的美名又上升了一个高度,来苏家求医的人更多了。 得知苏晚玉每日只诊治二十个人,前来求医的人都是早早过来排队拿号牌,没领到号牌的只能惋惜离开。 因为求医的人多,苏晚玉先前买的那些药材眼看着就要见底了,急需补货。 所以这日坐诊时,她提前和乡亲们打了声招呼,说她明日要去镇上采购药材,所以看诊挪到下午,让大家伙回去后帮她通知一声,有要看诊的下午再去苏家。 翌日,苏晚玉带上安安,和苏大山一起坐上了郑姑父家的牛车。 郑姑父这两日打了些野味,正好要送到镇上的酒楼去,所以苏晚玉一家人就蹭了个顺风车。 坐在牛车上,苏晚玉忍不住对苏大山道:“爹,待会儿我们去镇上也买辆牛车吧?” 苏晚玉发现这里的交通真的是太不发达了,出门一趟真的是很不容易,让她十分怀念现代各种便捷的交通工具。 汽车飞机什么的是别想了,这个时代最基本的代步工具是牛。 马是战略物资,朝廷管控的极严,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有那能买得起的也不一定有门路,所以老百姓间最常见的代步工具还是牛和骡子。 所以苏家要买,也就是在牛车和骡车两者之中选。 郑姑父闻言,点头道:“有辆牛车来往镇上是方便不少,而且农忙的时候,有头牛帮忙犁地也能轻松许多,大哥你手上宽绰的话不妨买一辆,以后晚晚来镇上采办药材也方便。” 苏大山闻言,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道,“那等到了镇上,去牛马市场看看。” 安安一听说要买牛车,两只眼睛顿时变的晶晶闪亮。 到了镇上,郑姑父要去醉霄楼送野味,所以苏晚玉几人便在镇口下了车,和郑姑父约定巳时三刻汇合,一道回桃花村。 苏大山领着苏晚玉姐弟去了牛马市场,挑中了一头健壮的小牛,又配了辆板车。 以前苏家有辆牛车,后来为了给苏修齐治腿卖掉了,所以养牛赶车这些苏大山都会。 看着崭新的牛车,苏大山笑的咧开了嘴。 曾经失去的,因为苏晚玉的到来,正一点一点回来,苏家的日子,又重新有了盼头。 苏大山让苏晚玉和安安坐到车上,他赶着车往百草堂的方向走。 安安兴奋地小脸通红,依偎着苏晚玉,“二姐,咱们家有牛车了!” 苏晚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只是个开始,往后他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牛车算什么,迟早有一日,他们能坐上马车。 百草堂,东家董凌看到进来的苏晚玉,瞬间眼前一亮,亲自上前招呼。 “姑娘,您这回来是买药材,还是有人参要出手?” 不怪董凌一眼就能认出苏晚玉,实在是她上回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先是卖给百草堂一支极品人参,又当街施展起死回生的医术,让对面济生堂的坐堂大夫徐一春被狠狠打脸,输了打赌,第二日就收拾包袱离开了白坝镇,没脸再待下去了。 “药材要买,也有东西想出手,不过这回不是人参。” 苏晚玉说着,拿出一个白瓷瓶来,从中倒出一颗药丸。 董凌一看到那药丸,瞬间眼睛都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7 22:34:23~2020-08-09 22:5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是萌萌哒的小鲸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德云社开箱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姑娘, 您几位这边请,咱们去里面详谈!” 董凌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苏晚玉的身份不一般, 急忙将人请进内室, 让人上茶水点心招待。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苏。”苏晚玉啜了口茶,不紧不慢答道。 “苏姑娘,敢问这样的药丸您有多少,想卖什么价?” “暂时只得了二十粒, 价钱你看着开。” 苏晚玉上回来出手人参,觉得这百草堂开价还算公道,卖给她的药材品相好价格也合适, 令她颇有好感,所以这回的生意便优先选择和百草堂谈。 听到“暂时”二字,董凌心中激动不已,暗道这意思不就是以后她手上还会有药丸。 也不知这位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不光有一手能起死回生的医术,竟还能拿出药丸来售卖? 忽然间, 他想起一件事, 传闻医圣最近收了位关门弟子, 还将制药术传授给了他。 莫非眼前这位苏姑娘, 就是医圣新收的关门弟子? 董凌越想越觉得是, 若非医圣的弟子, 岂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二十颗药丸来? 他不禁暗暗庆幸,幸亏上次她来出手人参时,自己给了个公道价,这回她要出手药丸,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百草堂, 而对面的济生堂,压价不说还把人给得罪的死死的,自然失去了合作的机会。 董凌霎时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在心里偷着乐。 这样一尊大佛他可得抱住了,若是能和医圣的关门弟子交好,单单长期给百草堂供给药丸这一条,就能令百草堂声名鹊起,将其他药铺远远甩在身后,名利双收。 董凌稍稍克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斟酌道:“苏姑娘,您的这些药丸,我出价每颗一千两银子,如何?” 苏晚玉极力克制着自己,才保持住云淡风轻的表情。 她知道医圣制的药丸千金难求,药丸在达官贵人间格外抢手,本以为这只是个夸张的形容,却没想到一颗药丸还真的值一千两。 不过现在药丸就是个高端奢侈品,也只有豪门巨富之家才能花钱买得起了。 苏晚玉现在需要钱,也就不介意赚上这么一大笔。 她点点头:“每颗一千两银子,成交!” “苏姑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董凌讨好地笑了笑。 苏晚玉眼神示意他有话直说。 “若苏姑娘以后还有药丸,还请第一个考虑百草堂,百草堂出的价格绝对能让姑娘满意!” 董凌心里其实更想和苏晚玉签订一份长期的独家供货协议,以后苏晚玉每隔一段时间给百草堂提供一批药丸,并且只提供给百草堂一家。 不过董凌与苏晚玉仅有两面之缘,并没什么交情,他一个小辈在董家又没什么话语权,更没多少资源,无法对苏晚玉许诺更多,所以轻易不敢开那个口。 他唯恐自己开口后惹了苏晚玉不悦,到时候别说是独家供货了,只怕后面的药丸生意也没了。 谈妥了二十颗药丸的生意,苏晚玉又大量采购了一批药材。 董凌本着交好的心态,卖给苏晚玉的这批药材只收了成本价,一文钱都没赚她的。 董凌讨好的姿态太明显,苏晚玉估摸着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不过猜到了也没关系,她是医圣关门弟子这件事,迟早会有更多人知道的,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有了医圣弟子这层身份,她就不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小可怜,旁人想动她,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苏晚玉怀揣着两万两的巨款出了百草堂,苏大山和安安依然风中凌乱,看苏晚玉的眼神仿佛看着座金山一般。 随便卖二十颗丸药,就进账两万两银子。 “我的娘咧,当大夫这么挣钱啊!”苏大山忍不住低声惊呼道,随后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立刻收了声。 苏晚玉轻笑,压低声音道:“爹,我可是医圣的关门弟子,普通的大夫能比吗?” 苏大山想了想,医圣制的药丸是千金难求,恐怕那些达官贵人得花上上万两才能买到一颗,自家闺女跟着医圣学的制药术,一颗药丸卖上一千两也不过分。 苏晚玉荷包鼓鼓,带着安安尽情买买买。 她这头出了百草堂的门,董凌便回房写了封信,让心腹快马加鞭将两瓶药丸送去青州董家。 白坝镇地方太小,也并不富庶,两瓶药丸留在这边的分店,也没几个人能买得起,还是送回青州,让家里看着分拨给几个州府的分店,顺便再问他那当家主的爹把两万两的本金讨回来。 为了凑够这两万两,他不仅支了账上的钱,还把自己的私房钱也贴进去了。 青州董家,家主董明收到董凌派人送来的信和药丸,看过后又惊又喜,忙让人去请几位族老到议事厅。 董家祖上出过位御医,风光无限,只可惜近几代的子孙无一人再入太医院,只能守着百草堂这块招牌吃老本。 董家的家主也着急,可是医术一道讲究天分,子孙里没有天资卓绝之辈,成不了御医,他也没法子。 董家传承至今日,重心早已从医转为药,说是大药商更为贴切。 只是乾朝的医药世家不止董家,董家自己的医术不够硬气,在太医院又无靠山,即使这些年的药材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也不在一流世家之列。 眼下董凌忽然送来一封信,让董明仿佛看到了一条崛起之路。 待人都到齐后,董明轻咳一声,沉声道:“今日请各位过来,是有一件要事与大家商议。” 说完,他将董凌送回来的信交给众人传阅。 董家目前辈份最高的二叔公最先看完,不禁颤声问道:“董凌真的弄到了二十颗药丸?” 董明点点头,拿出董凌送回来的那两个白瓷瓶,又从瓷瓶中倒出颗药丸,放在手帕上,展示给众人看。 “天佑我董家!”二叔公神情激动道。 “我已经验过了,这药丸确实是真的,而且药效比医圣从前制的更好,想来是医圣的医术更精进了。” 虽然信上说这些药丸是一位疑似医圣关门弟子的姑娘拿来的,不过董明更倾向于这些药丸出自医圣之手,那位姑娘不过是代医圣出面而已。 “这二十颗药丸放在百草堂,那就是镇店之宝啊,只要把百草堂有药丸的消息放出去,百草堂的声望不仅能上涨一截,还能带动各家分店的生意。” “生意倒是其次,药丸的消息一放出去,那些达官贵人肯定蜂拥而至,咱们家也能顺势结交一些人脉,有贵人在后面撑着,什么回春堂济生堂,咱们也不怵!” “凌小子可以啊,本来把他放到白坝镇的分店,是想他多磨炼磨炼,谁能想到他竟搭上了医圣一脉的人。” “若是能结交那位医圣的关门弟子,定期给咱们提供些药丸,哪怕每个月就只有一两颗,咱们董家也要翻身了!” 二叔公把拐杖往地上一杵,制止了众人兴奋的议论。 “明儿,你现在是咱们董家的家主,你说呢?” 董明沉吟片刻,正色道:“我打算明日启程,亲自去一趟白坝镇。” 二叔公一听,便知道他是想亲自去找那位苏姑娘谈谈,说服对方长期为董家独家供货。 这种事董凌的份量太轻,董家的家主亲自出面,才能显出重视和尊重来。 一旦谈妥了,那么董家在医药界的地位便会扶摇直上,跻身一流世家。 董家的家主收拾行李,正准备亲自跑趟白坝镇,去抱苏晚玉的大腿。 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苏晚玉,这会儿正对着两张地契,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昨日村长来找苏大山,两个人在房中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苏晚玉还觉得奇怪,没想到今日苏大山突然拿出两张地契来。 一张地契是个一百亩的小田庄,在隔壁的村子,离桃花村并不太远。另外一张地契则是山地,是在桃花村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丘,苏大山将整座山都给买下来了。 两张地契,写的都是苏晚玉的名字。 “我和你娘拿着你给的那一千两,心里也不踏实,我们商量了一下,干脆买成田地,落在你的名下。” 苏晚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那笔钱给他们,本来是想给他们改善生活的,谁知他们转头就买地置业了,还落了她的名字。 不过买田买地也挺好的,苏家现在是家无恒产,苏父是佃农,现在住的房子还是问村长借的,有了这些田地,往后田地里的出息吃不完,还可以卖掉换钱。 那一千两放着花用,只会越花越少,现在买成田地,却是能生钱的。 苏父苏母还挺有脑子的,苏晚玉先前就没想到买田这一茬。 至于两人执意要将这些田地落在她的名下,苏修齐和安安也强烈赞同,苏晚玉一个人反对无效,也就不和他们争这个了。 反正是一家人,有了这些田地的产出,以后足以支付苏家的日常开销,不需要苏晚玉再操心,甚至将来还可以反哺给她。 自己名下突然多出来一百亩的田庄和一座山丘,苏晚玉顿觉自己变成了个小地主。 不过她从没干过农活,更不懂种庄稼,她唯一种过的也就是药材了。 可是那药材也是在空间里种的,她只要洒下种子,其他的根本就不需要操心,药材会自己生长,空间的土地也从不长杂草。 所以这田间地头的事,她是一窍不通。 “爹,这种田我也不懂……” 苏晚玉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大山便笑着道:“知道你不懂,所以不用你操心,爹给你管着,你只等着每年秋收的时候收粮食就是!” 苏晚玉如释重负,余光瞥见家中的茅草屋,顿时道:“爹,咱们家都买田了,干脆再挑块地,盖新房子吧,听娘说咱家这房子是问村长家借的,也不能一直白住着。” 苏晚玉早就想让家里盖房子了,这茅草屋住着冬冷夏热,下暴雨的话还会漏雨,实在不宜长久居住。 苏大山心里也有这个打算。 女儿娇贵着长大,先前让她住茅草屋实在是家中贫困,无能为力。 可是现在长子的腿日渐好转,不需要额外再花费汤药钱,这就省下了一大笔,女儿给的钱还剩下一些,足够家里盖座砖瓦房了。 还有给女儿买的那个小田庄和山丘,他和林氏勤快点干活,把田地伺候好,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确实不能委屈女儿再住这茅草屋了。 想到这儿,苏大山一锤定音,“行,我等会儿就去找村长,选块盖房子的地。” 苏父去了村长家一趟,带了好几个备选回来,一家人商量过后,选了个靠近村口的河滩地。 宅基地一选定,苏父便请了盖房子的施工队,着手盖建新房子。 苏家买地的事虽然低调,却还是有风声漏出去,如今又盖起了新房子,这么大一番动静,顿时引起了村子一些人的眼红,背地里也有许多说酸话的。 都说苏家命好,摊上一个好闺女,闺女一回来,苏家人不仅顿顿有荤腥,还又买房子又买地的。 至于钱从哪儿来,当然是侯府补贴苏晚玉的,没看侯府一趟趟派人来,这人虽然送回苏家了,可是侯府老夫人惦记着呢,能看着那当亲孙女养大的心尖肉吃糠咽菜?肯定私下里补贴了不少给她。 就靠着这个闺女,苏家是鸡犬升天,以后都不愁吃喝了。 他们怎么就没这个命,没和侯府抱错孩子呢? 大家伙虽然各种说酸话,却也只敢背地里议论,不敢当着苏家人的面说。 毕竟苏晚玉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还是医圣的弟子,医术高明,若是惹恼了她,往后不给他们看病了怎么办? 所以哪怕再眼红再嫉妒,涉及到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大家伙还是头脑清醒的。 苏晚玉两回卖药的钱,因为捂得紧,只有自家几个人知道,并未对外透露过半点,再加上村里人都是背地里偷偷议论,所以她一直不知道,村里人都误会他们家的钱是侯府老夫人私下补贴的。 因为苏家盖新房子,桃花村里着实热闹了一番。 而远在望京城的镇远侯府,这些日子的气氛一直压抑又紧绷。 薛老夫人休养了好几日,才感觉身子好了一些,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这日她觉得精神头大好,便命人去把侯爷和二夫人请到荣安堂来。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原来当大夫这么赚,我以后也要学医当大夫! 女主:不,名医才能赚大钱,看我师父医圣,都是别人捧着钱求他收! ------- 推荐基友的幻言娱乐圈文《穿书后我以武服人》----九妗 苏梨穿书了,穿成一本娱乐圈宠文里的蛇蝎女配。 书中的原主痴恋男主,对女主心狠手辣,坏事做尽,最后成功领取盒饭一枚,众人喜乐大奔。 苏梨穿来时,原主已经得罪了男女主和一众深情男配,离狗带只剩一个月。 苏梨微笑脸:活着不好吗? 听说苏梨参加了一档以野外求生为噱头的[绝地求生]节目,网友们等着看戏。 节目现场,顶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苏梨一掌拍晕了突然出现的棕熊。 网友&嘉宾:!∑(?Д?ノ)ノ ——【小剧场】—— 苏梨最近发现自己养的布偶猫有点奇奇怪怪,先是不给她撸了,后面又整天怪里怪气的喵喵叫。 上网查了下,说是发情期到了。 苏梨想:为了不闹出猫命来,还是带它去绝育吧。 布偶喵突然觉得蛋一凉! 绝育的那天,布偶喵叫的凄惨,苏梨不明白它的意思,唯有其他猫咪听到它的惨叫声—— “放我下来喵,本太子要回母星!” 人美武力值MAX来自末世的女主X穿成布偶猫的傲娇星际小殿下男主 感谢在2020-08-09 22:50:44~2020-08-11 19: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德云社开箱了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镇远侯下衙后刚回到家, 便听说老夫人有请,他连官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直奔荣安堂。 在门口撞上了同样被请过来的二夫人。 二夫人先前得了痒症, 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治好, 那病倒也不要命,也不传染,就是浑身痒的厉害,从骨头缝里往外痒, 比要命还难受。 二夫人控制不住的抓挠,越抓越痒,越痒越抓, 最后身上抓出许多条血道子来。 恰好有一晚镇远侯去她房里歇息,看见她满身的血道子,差点被吓萎了,转头就去了小妾那里求安慰。 二夫人又气又慌,心也寒了。 她饱受病痛折磨,丈夫连句贴心话都没有, 反而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落荒而逃。 后来她无意中发现泡在凉水里, 身上的痒意可以减轻许多, 所以这些天一直靠泡凉水活着。 泡了几天, 身上是没那么痒了, 可是却受凉伤风了。 她只好又请大夫开些治伤风的药。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二夫人算是大病一场,面色苍白无神不说,还显出老态来,仿佛一朵枯萎的鲜花。 镇远侯这些日子都轮流歇在几个小妾那里, 没再和二夫人碰过面。 今日一见,把他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皮肤蜡黄、双眼无神、精神萎靡,眼角都长出褶子的人,是他夫人?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他端庄貌美的夫人,怎么突然变成了个黄脸婆? 想到二夫人三十多快四十岁的人了,变的人老珠黄,比不上小妾青春貌美,也就很正常了。 镇远侯眼底涌出满满的嫌弃,“就算在家里不用出门见外人,也该好好拾掇拾掇,多大人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平日里也不多注意保养?” 二夫人遇见丈夫,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劈头盖脸地遭了一通数落。 她心知自己这些日子病着,人都变憔悴了,也不似从前漂亮。 可是丈夫当面一通数落,顿时让她觉得扎心了。 她鼻子一酸,险些当场哭出来。 镇远侯说完话后,却没再看他,宽大的袖袍一甩,转身迈进了荣安堂。 二夫人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在门外平复了会儿心情,这才进去。 薛老夫人拨着手中的佛珠,见老二两口子来了,撩起眼皮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会意,立刻领着房中的婢女退下,并亲自在门外守着。 见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个,薛老夫人冷着脸,这才开口道:“吴氏,我问你,当年两个孩子是怎么抱错的?” 二夫人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问这个,心虚道:“儿媳我也不知道啊,兴许是下人不当心,才把两个孩子抱错了吧?” “你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看不出来?晚丫头在侯府这些年,你是不闻不问,一点心都不上,可是珠姐儿找回来后,你是把她捧在手心上,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她!若你蒙在鼓里,同样都是亲生女儿,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早就知道晚丫头不是你亲生的,所以才一直都不待见她!” 薛老夫人这两日越琢磨越不对劲,心中不由得冒出个猜想来。 所以她便把二夫人叫过来,打算问个究竟,孩子既是侯爷的血脉,侯爷自然也该在场,听一听真相。 二夫人刚想张口否认,便听老夫人继续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痛快交代了,我还能给你留着体面,若不然我派人去审你身边的人,那可就没脸了,我记得你身边的梁嬷嬷,是你的陪嫁奶嬷嬷,当年你生产的时候,她正好陪着你,还有些放出去配人的丫环,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找回来,我就不信没一个人能说得清楚的?” 镇远侯这时候也听出不对了,听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两个孩子抱错并非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 “吴氏,你早就知道孩子抱错了,却一直瞒着不说,莫非,两个孩子是你故意调包的?” 二夫人见瞒不下去了,只好老实地招了。 “当年生下孩子后,是我让梁嬷嬷把苏家的人引开,故意把两家的女儿调换了。” 镇远侯虽然猜到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二夫人承认,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夫人是故意把两个孩子调包,事后明明知情,却一直隐瞒不说,害的侯府把一个冒牌货当作千金贵女养大,如珠如宝地放在手心里疼爱着,而真正的血脉,却流落在外,在一户贫困的农家吃苦。 镇远侯实在是想不通,那在乡下吃苦的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 二夫人把秘密压在心里十三年,那就像是个沉重的包袱,早已令她不堪重负。 眼下面对镇远侯一声声地指责,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大哥!” 镇远侯怔住,说的是调换孩子的事,和他已故的大哥有什么关系? 很快,他心头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当年你大哥战死,兰州城破,突厥南下攻打上京城,陛下放弃上京,将国都迁至望京,满朝上下都在说是大哥指挥不当,贻误战机,才导致兰州城破,突厥大军长驱直入,大哥是千古罪人,咱们薛氏一族也要跟着蒙难。” “我心中害怕,唯恐到了望京城后,陛下休整过来了,问罪于薛家,珠儿那时刚出生,我怎么忍心她跟着受连累,便想出个李代桃僵的主意,恰好苏家也刚生下个女婴,我便偷偷将她们两个调换了,这样万一出事,女儿也能活下来。” 薛老夫人听到真相,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以前也察觉到二夫人对苏晚玉有些冷漠,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因为苏晚玉被她抱到荣安堂抚养,二夫人心里有气,便对苏晚玉不闻不问,只一心扑在锐哥儿的身上。 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镇远侯目眦欲裂,“你个蠢妇,后来咱家平安无事,我还袭了爵位,你为何不将亲生骨肉换回来,竟还继续隐瞒此事?” 二夫人哭着道:“我想换回来的,可是苏家那地方遭了洪涝,到处都发大水被淹了,我派人到处打探,都没有苏家人的消息,我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侯府没事,我干嘛多此一举去调包?这么大的事,我哪敢说出来,只能自己私下偷偷派人去寻,找了十三年,才终于找到人!” 镇远侯瘫坐在椅子上,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当初怎么就被美貌迷了心,娶回来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 他现在都不知道是该骂吴氏,还是该骂自己了? “我亲生女儿在苏家吃了十三年的苦,那苏晚玉占着我女儿的位置,在侯府享了十三年的福,既然人找到了,自然该各归各位,我把她送回苏家有什么不对?” 二夫人擦了擦眼泪,振振有词道,“她出身农户,本就命贱,能享这十三年的福已是造化,我怎能看她继续呆在侯府里过富贵日子,这不是扎我的心,刺我女儿的眼吗?” 薛老夫人终于明白,难怪她不肯让苏晚玉继续留在侯府,甚至不惜亲自上门羞辱,就是为了臊一臊苏晚玉,让她自己绝了回侯府的念想。 她越是逼迫二夫人,二夫人越是厌恶苏晚玉,自然要从中作梗,容不得苏晚玉继续留在侯府。 她逼着二夫人亲自去苏家把苏晚玉接回来,简直是走了一步臭棋,也绝了苏晚玉回侯府的后路。 眼下苏晚玉犟着脾气,放话不会再回侯府,而二夫人又死活容不下苏晚玉,即便薛老夫人力排众议,将苏晚玉接回来,恐怕从今往后,侯府里没太平日子过了。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然成了僵局。 薛老夫人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接回苏晚玉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是侯府的荣耀和利益。 若是苏晚玉回来了,却闹得侯府上下不和,整日里鸡飞狗跳的,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日子侯府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与苏晚玉有关,早就令镇远侯烦心不已。 他虽然不在乎侯府多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女儿,可是闹到现在,他不免也有些埋怨苏晚玉,觉得她不识抬举,而且侯府最近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也全都怪她! 若是再把她接回侯府,岂不成了祸害,要闹的侯府家宅不宁? 眼下得知抱错的真相,他的心顿时偏向了二夫人那边,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母亲,两个孩子各归各位,也未尝不是一种皆大欢喜。珠儿毕竟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若是苏家那孩子继续留在侯府,她心里能好受吗?怎么说都是那孩子占了珠儿的身份,代她享了多年富贵,日后在侯府每每见着她,珠儿能不觉得委屈?” “既然那孩子也不愿意回来,依儿子的意思,不如就算了吧,母亲若想要小辈陪在身边说笑解闷,另从三房人里再挑选就是了,您膝下孙儿孙女十几个,总能挑到个合心意的,何必非要宠着个外姓人呢?” 薛老夫人见镇远侯都改了口风,站到了二夫人那边,心中不禁感叹形势不由人。 她斟酌再三,将明慈大师曾说过的那番话讲了一遍。 “大师说她福运双全,与薛家亲缘深厚,若我们能善待于她,将来必有福报!” 镇远侯闻言,不禁犹豫起来。 若真如明慈大师所言,苏晚玉是个有福运的,那留在镇远侯府,必然会旺薛家。 二夫人却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什么福运双全,恐怕是为了骗香火钱胡诌的罢了!” 薛老夫人瞪着眼睛道:“明慈大师是得道高僧,岂会妄语?香檀寺香火鼎盛,用得着撒谎骗几个香火钱?” 二夫人被训的脑袋一缩,仍旧不服气道:“说不定大师看错了,那苏晚玉在侯府住了这么久,也没见她给侯府带来什么福运,若她真是身怀福运,怎么没旺一旺咱们侯府?” 镇远侯仔细一想,觉得确实如此。 当年他救驾有功,袭了侯府的爵位,又从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成了掌管巡防营的统领。 可是这些年,他一直呆在巡防营的位置上没动,而巡防营主要负责的是京城内的守卫和门禁,还要负责巡夜、救火、禁令、缉捕等等。 比起巡防营统领,他更想做禁军统领。 禁军拱卫整座皇宫,不仅时时能在陛下跟前露脸,还是陛下的心腹。 将来一旦风起云涌,禁卫军统领把持整座皇宫,也就把握住了主动权,到时候可进也可退。 比起巡防营来,禁军更受重视,也更得帝心。 可惜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原地踏步,甚至前些日子他听到些风声,说陛下有意让他交出巡防营统领的位置,挪到兵部去养老。 他今年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要领个闲职养老了? 虽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但是这些话能传到他耳中,可见无风不起浪。 他这些日子心烦,既是因为侯府里不安宁,也是因为这桩事。 如果苏晚玉真的身怀福运,这些年怎么没旺他,让他从巡防营统领的位置上往上走走? 不往上升也就罢了,他眼看着还有可能要往下降。 由此可见,苏晚玉并没有旺到薛家,她身怀福运的说法,也就显得不可信了。 不过镇远侯是个谨慎的人,深知万事不能太绝对了,不管苏晚玉有没有福运,与之交好都对侯府没坏处,这也是明智之举。 “母亲,不如我们就当苏家是个远房的穷亲戚,平日里多接济他们一些,也免得晚儿那孩子跟着他们吃苦,您什么时候想她了,便将她接到府里来小住几日,就权当是多了门亲戚处着,您看可好?” 薛老夫人心里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二夫人在苏家闹了那么一场,以苏晚玉的性子,再想让她回侯府来,是肯定不可能了。 可是两家人就这么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不再来往,老夫人心里又不甘心。 且不说明慈大师断言苏晚玉身怀福运的说法是真是假,单单就她如今成了医圣的关门弟子,又和康定郡王有些交情,老夫人也舍不得放手。 偏偏二夫人蠢笨,把完全对侯府有利的局面,闹到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 她思量再三,也只能把苏家当作亲戚来处,尽量笼络住苏晚玉。 日后万一薛家遇到了什么难处,有她出面向苏晚玉打打亲情牌,说不定就能帮薛家渡过难关。 薛老夫人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本来多贴心的一个孙女,好好养着,将来兴许就能给侯府带来莫大的好处,偏偏让你那好媳妇给作没了!” 二夫人见老夫人又埋怨她,虽然心中不悦,可是老夫人最后到底松了口,不再坚持要接苏晚玉回来,这顿时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谈妥了苏晚玉的事,话题便转到了薛珠玉的身上。 “珠姐儿既是薛家的血脉,如今回来了,也该认祖归宗,她在乡下长大,没受过什么教养,这规矩上要好好的教一教,读书识字、刺绣女红也不能落下,薛家的女儿不说个个都是才女,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得能识文断字,走出去不给侯府丢人。” 二夫人一听老夫人这话,心中大喜,这是认可了薛珠玉回归薛家的意思。 “您放心,媳妇会好好教她的!” “你教她?还是算了吧。”薛老夫人丝毫不掩饰对二夫人的看不上,挑眉道,“李嬷嬷的规矩好,荣安堂的人多半都经过她的调-教,回头让她去教珠姐儿的规矩。等学好了规矩,出去参加宴会,才不至于给侯府丢人。” 虽然被嫌弃了,二夫人却并没有反驳老夫人,而是喜滋滋地应下了。 从荣安堂出来后,二夫人直奔薛珠玉居住的明珠阁。 薛珠玉比二夫人能忍,这些天即使全身上下痒的厉害,只要一想到皮肤抓破了会留疤会破相,她就克制着不去抓挠。 实在忍不住,就让丫环把她绑起来,她被绑着动不了,自然就不会去抓。 后来从二夫人那儿得知泡在凉水里可以缓解痒意,她便去泡凉水。 这一泡就着了寒,她身子骨单薄,病情来势汹汹,这几日都卧床起不来。 二夫人到的时候,薛珠玉就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见二夫人来了,薛珠玉娇娇柔柔地唤了声“母亲”。 二夫人的心一下子软成了一滩水,握着她的手道:“我的心肝肉,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薛珠玉皱眉表示疑惑。 二夫人解释道:“方才我去了你祖母那里,你祖母总算是打消了念头,不再坚持要接苏晚玉回来了,还说要让你认祖归宗,要让嬷嬷教你规矩,跟其他姐妹一起念书,学女红刺绣。” “你先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跟着嬷嬷学规矩,学好了规矩,到时候母亲带你去参加宴会,或者咱们自家举办个花宴,让你在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面前亮个相,往后你就是镇远侯府货真价实的六姑娘了!” “谢谢母亲,让您为我操心了。”薛珠玉掩住内心的激动。 前世她回到侯府,也是先学规矩,学好了规矩后,才出现在人前。 只是那时候她初到侯府,处处都不习惯,教她规矩的嬷嬷又严厉,她怎么都学不好,落得个蠢笨的评价。 足足学了两个月,才被允许和其他姐妹一起参加宴会。 那时,外人都当她和苏晚玉是双胞胎姐妹,席间众人处处拿她和苏晚玉比较,她心下慌张,还闹出不少笑话来。 不过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苏晚玉挡路,她也不会再沦为苏晚玉的陪衬。 这一次,她在那些世家面前的初次亮相,一定惊艳众人! 光是想想那场面,她就已经觉得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镇远侯:就当苏家是个远房的穷亲戚。 苏父:对不起,穷已是往事! 第32章 苏家新宅坐落在桃花村口旁的河滩地上, 一眼望过去,青砖灰瓦的四合院,格外的阔气。 搬迁新宅是大事, 苏大山特意请人算了日子, 在吉日那天搬进了新宅,并请亲戚四邻来燎锅底。 燎锅底是这边的习俗,搬入新家当天,家当都可以先搬过去, 惟有铁锅必须最后才能搬。 搬铁锅的时候,在原先住的房子里先在铁锅里面烙一个饼,并且只能烙一面, 烙好后将锅盖盖严,用红绳子在铁锅上绕几圈,然后放鞭炮,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将铁锅搬到新宅的灶台上,再将锅里的烙饼翻个过,继续烙熟。 寓意着把旧房子里的喜气财气带过来, 和新房子里的喜气财气连接在一起, 从今以后的新生活越过越好, 子子孙孙不愁吃喝。 苏晚玉第一次经历这种习俗, 从头到尾的看下来, 不免觉得新奇。 饼烙熟后, 伙房里又继续做其他的菜。 今日是苏家的乔迁宴,要招待前来祝贺的亲戚四邻。 伙房里有苏母和苏小姑带着几个来帮忙的婶子们忙活,苏晚玉呆了一会儿,就被他们赶出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苏家来的人不少,主要都由苏大山出面招呼着, 小孩子们基本上都围着安安,有安安和郑家的三个表弟带着,根本不需要大人去操心。 苏晚玉扫了一眼,发现院子一角有几个十多岁的女孩子们聚在一块儿,无人招呼。 她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 女孩子们受宠若惊,纷纷局促地笑着回应。 苏晚玉在村子里住了有段日子了,起初大家对她都十分好奇,自从她在村中坐诊,又拜了医圣为师后,那份好奇渐渐变成了敬畏。 尤其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以前她们还会来找宝丫一块玩,可是却不敢靠近苏晚玉,更不敢和她说话。 在她们心里,苏晚玉和她们这些乡下丫头是不一样的。 这会儿苏晚玉主动过来和她们搭话,大家伙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苏晚玉摸了摸鼻子,暗道她有那么可怕吗?怎么这些小姑娘好像很怕她的样子似的? 这时,突然有人提出想参观苏家的新宅。 苏大山乐呵呵地应好。 苏家新宅从格局上来说是座一进院,正中三间堂屋是待客的地方,东间是苏父苏母的屋子,西间是苏晚玉的卧房。东厢房有三间,苏修齐和安安各住一间,另一间给苏晚玉做了药室,西边是厨房、柴房和杂物房。 绕过堂屋,后面是菜地,还有猪圈、鸡舍和牛棚。 堂屋前是一大片院子,院子一角有棵葡萄藤,搭了架子,葡萄藤看起来是刚移栽过来的,只有一截枝干,枝干上挂着几片叶子,葡萄藤下摆着石桌石凳。 苏晚玉不想以后看诊影响到家人的生活,所以另外在苏宅旁边搭了间草庐,当作自己以后看诊的地方。 苏大山带着众人参观了一圈,唯独苏晚玉的房间和药室没让人进去。 大家也不介意,毕竟苏晚玉身份不同,十分受他们敬重,他们一群乡下大老粗也没必要非去看姑娘家的闺房。 至于药室,是苏晚玉存放药材制药的地方,他们一听就明白这种机密重地,不是他们能随便进的。 大家都十分识趣,参观了一圈后,都不禁面带羡慕之色的夸起苏大山来。 放眼整个桃花村,苏家的新房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只有葛村长家的房子和它不相上下。 尤其苏家两年前卖了新建好的青砖大瓦房,如今又盖了更好的宅子。 今日前来庆贺的人里,就有当初买苏家房子的人。 那人暗暗感叹苏大山有福气,以前大儿子有出息,儿子折了后,又来了个有本事的女儿,真真是让人羡慕啊! 他不禁庆幸当初苏家落难,低价贱卖宅子时,他心生同情,没有再狠狠压价。 若是他当初落井下石,趁机压价,恐怕今日就没脸来参加苏家的乔迁宴,更不能和苏家人交好了。 众人纷纷恭维着苏大山,偏偏有人不识趣,道:“晚晚,能让我们去你的房间看看吗?我们也想见识一下千金大小姐的屋子是什么样的?” 这声音又尖又高,夹杂在众人的声音中显得十分突兀。 苏晚玉蹙了蹙眉,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打补丁的蓝色粗布衣裤,布料已经旧了,像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的。 见苏晚玉看过来,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直接迎上去,渴求期盼的目光之下,隐晦的藏着嫉妒。 苏晚玉并不认识这女孩,只觉得面熟,以前应该是见过的。 她和村子里的女孩们玩不到一处去,大多数都不太认得,今天因为要招待客人,才主动接触她们,尽量表现的亲切些。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能让人蹬鼻子上脸。 尤其说话这人,让苏晚玉隐隐察觉到一丝恶意。 苏晚玉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就拉了拉那女孩的袖子,低声道:“大妮,你发什么疯?” 李盼娣拼命给王大妮使眼色。 她是李二柱家的二女儿,和王大妮同岁,经常在一块儿洗衣服打猪草,算是玩的比较好的朋友。 前些日子苏晚玉救了她弟弟小石头,她当时就在场,差点吓的魂飞魄散。 那天是她带的弟弟,若是弟弟出事,恐怕他家的天就要塌了,她也会被爹娘打死的。 所以对苏晚玉,她发自内心的感激。 可是每每提到苏晚玉,王大妮都阴阳怪气的,渐渐的李盼娣就发觉王大妮很不喜欢苏晚玉。 以前王大妮就是私下和她说说,她万万想不到,王大妮今天竟然当面向苏晚玉提要求。 王大妮甩开李盼娣的手,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难道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们看吗?” 李盼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王大妮会这样说。 她反应过来,忙替好友补救道:“大妮她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比较好奇,苏姑娘是在侯府长大的,住的房间肯定和我们这种乡下丫头不一样,所以想看看。” 苏晚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最近新添置了一些东西,又刚搬过来,还没整理好,等整理好以后,再请你们来做客。” 她顿了顿,看向王大妮,语气冷硬:“以后还请称呼我苏姑娘,晚晚是我家里人叫的,而且我和你也不熟!” 王大妮只觉得苏晚玉的目光冷冽如刀,周围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令她觉得如芒在背,她承受不住地低下头去。 恰好这时,伙房的人出来通知可以开席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今日席面的菜色上,随着一道道硬菜端上来,大家不禁埋头苦吃,将先前这段插曲抛之脑后。 乔迁宴结束后,李盼娣拽着王大妮找了个无人的地方。 “你今天怎么回事?苏大伯都说了苏姑娘的房间和药室不给进,那么多人都识趣,偏你当众说要进去看?” “我就是想进去看看。”王大妮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呀,苏家其他地方都给看,就她的房间不让看,就她娇贵?” 李盼娣点点头:“确实娇贵啊,人家在侯府长大,从小金尊玉贵,就算来了咱们桃花村,有一手好医术,还拜了医圣为师,被整个苏家的人捧在手心里,王爷都来找她求医,她和咱们就是不一样!” 王大妮轻嗤一声,“她以前再金贵,现在还不是农户家的闺女,和我们一样的赔钱货!” 李盼娣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妮,她又没得罪你,你干吗这么讨厌她啊?”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样,还当自己是侯府的千金贵女呢?我呸!”王大妮不肯承认她心底的嫉妒。 在她家里,女儿都是赔钱货,干的多吃的少,一年到头吃不上几片肉,就算家里炖只鸡,鸡腿鸡翅都是给哥哥弟弟的,她和姐妹们只能分到鸡爪鸡脖子这种肉少的部分,甚至有时候还分不到。 对比自己的遭遇,苏晚玉的出现,比起回到侯府的宝丫更扎她的眼。 毕竟宝丫是侯府的亲生女儿,去过富贵的好日子是应该的。 可是苏晚玉,凭什么呢? 一样出身在农家,一样是赔钱货,凭什么她就有那么好的运气,在侯府金尊玉贵的长大,被送回来后还被苏家人捧在手心里。 王大妮的心被浓浓的嫉妒和愤恨包裹着。 李盼娣又劝了她几句。 她并不认同王大妮的看法,苏晚玉刚回到桃花村,和大家都不熟悉,她又在侯府长大,举手投足间都和村里人不一样,所以看上去非常有距离感,让人不太敢接近。 不过李盼娣陪着家人去找她看过病,她对待病人十分耐心,眼里没有一点嫌弃,显然是个善良的好人。 只是王大妮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 和李盼娣发了一通牢骚后,王大妮就回了家。 王家爹娘今日在苏家碍于面子,再加上适时开席化解了尴尬,才没有当众收拾王大妮。 回了家后,自然是把王大妮狠狠打了一顿。 那苏晚玉虽然回了苏家,可不代表她成了普通的乡下丫头,不说她身后站着镇远侯府和医圣,就那一手医术,也令人不敢小觑。 苏家如今显然是要乘风而起了。 如今十里八乡的谁不上赶着去巴结苏家,她家的闺女倒好,当众和苏晚玉呛声,这不是得罪人吗? 以后王家的人万一生了病,还指望苏晚玉妙手回春呢! 第二日,王家就押着王大妮去给苏晚玉道歉了。 苏晚玉看着她满身伤痕,心里十分惊愕,没想到她家人会下手这么狠。 王大妮这种级别的,顶多就是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她并不放在眼里,昨日她也当场怼回去了,所以也无意继续为难她。 王家见苏晚玉不计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王大妮却觉得苏晚玉惺惺作态,心里对她更加嫉恨了,觉得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遭到一顿打。 王家人走后,苏母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妮那孩子也是可怜,孩子不懂事,教训一下就行了,怎么下手那么重,给打成那样?” 苏晚玉从苏母的口中,才得知王家重男轻女的事情。 这个时代重视子嗣,所以重男轻女的现象普遍存在,不过大部分人家虽然更重视儿子,对女儿也是疼爱的。 像王家那样苛待女儿的,还是少数。 苏晚玉听了,心里也有些同情王大妮,不过还是无法理解她对自己的恶意。 难道因为自己不幸,所以就仇视嫉妒其他被家人疼爱的女孩子?偏偏她是整个桃花村最受家人宠爱的女孩,所以王大妮才特别讨厌她? 这心理得扭曲成什么样,才会这样想啊? 苏晚玉并不知自己真相了,这段小插曲就如同湖面的涟漪,很快消散。 翌日上午,苏晚玉照旧去庄子上给傅遐例行诊脉。 昨日的乔迁宴,傅遐并没有去,只派福寿送了份贺礼过去。 苏晚玉刚到庄子门口,安安就快跑着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拦下她,“二姐,你快回家看看,有人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因为处理一些私事,这两天没有更新,也没来得及请假,实在对不起各位追文的小可爱。这章留评都有红包,向各位致歉,明天开始我会尽量存稿,这样以后有事也不会断更啦!感谢在2020-08-12 22:36:35~2020-08-15 23: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风而来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听到安安的话, 苏晚玉脚步一顿,“什么人来找我?” 安安答道:“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坐马车来的, 有一个人我们上次去镇上买药材的时候, 在药铺里见过,爹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苏晚玉一听,便知道来的十有八九是百草堂的人,至于他们的来意, 她也猜的出来。 她和庄子门口的侍卫说了一声,便和安安先回了苏家。 傅遐坐在庭院的树下看书,发现往常这个时候, 苏晚玉早就来为他诊脉了,可是今日却迟迟未见人影。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两道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 “福寿——” 傅遐话音还未落地,高远便过来禀报道:“王爷,方才苏姑娘已经到了庄子门口,又被苏家人叫了回去, 她托守门的侍卫转告, 说先回家处理些事情, 稍后再来为王爷诊脉。” “苏家出了什么事吗?”傅遐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高远对此一无所知, 庄子内外的安全都是他的职责, 那些侍卫也隶属于他的麾下, 守门侍卫身份低微,是没资格直接到傅遐跟前禀报事情的,只能先禀报给高远,再由高远报给傅遐。 高远心思简单,他只管把事情报上来, 并没有想那么多。 福寿比高远机灵多了,顿时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打探一下,若是苏姑娘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好施以援手。” 傅遐点了点头。 福寿立刻下去安排了。 傅遐挥退了高远,也没心思再看书了。 他靠着椅背,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正是先前苏晚玉送给他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随身带着,或许是荷包里的安魂草的缘故,这些日子他的睡眠改善了很多,心情也变的平和,不像往日那般总会莫名觉得烦躁。 苏晚玉回到苏家,发现上门拜访的果然是百草堂的人。 除了董凌以外,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陌生男子。 董凌上前介绍道:“苏姑娘,这是家父,也是董家的家主,这位是百草堂的大掌柜董茂。” 董家主拱了拱手,“在下董明,久闻苏姑娘之名,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董茂也跟着拱手作揖,神色间颇为恭敬。 那日家主将他召去,一下子拿出二十颗药丸来,让他分别放到几大州府的分店售卖,当场就把他惊住了。 等弄清内情后,他软磨硬泡的,才求得家主的同意,跟着走了这一趟。 得知眼前的小姑娘极可能就是医圣新收的关门弟子,还有一手制药术,他哪敢不恭敬? 苏晚玉微微颔首,礼貌地打了招呼:“董家主,董掌柜。” 她原以为董凌就是个小掌柜,没想到他竟是董家的嫡脉。 她坐在苏大山下首的椅子上,抬眸看向对面的三人,微微一笑,“三位今日突然登门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董家主开门见山,神色郑重道:“听闻犬子前些日子从苏姑娘手中购买了一些药丸,所以在下亲自走这一趟,想与姑娘谈谈合作。” “董家想怎么合作?”苏晚玉挑了挑眉。 “只要苏姑娘愿意长期且只给董家提供药丸,条件你尽管开,董家一定尽量满足。” 苏晚玉早就猜到他们是为谈合作而来的,果然如此,而且这董家主倒是爽快,直接开门见山,没搞弯弯绕绕那一套。 她双眸轻敛,假意思考。 董家主三人见状,不禁放缓了呼吸,心也都高高提了起来。 片刻后,苏晚玉开口道:“合作之事太过突然,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还要问过我师父才行。” “应该的,在下这段时间都会住在白坝镇上的百草堂,姑娘若考虑好了,随时都可以通知我们,还望姑娘慎重考虑,给百草堂一个机会!” 董家主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神色诚恳道。 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种苏晚玉的反应。 眼下她没有当场直接拒绝,就说明事情还有商谈的余地。 他压根就没想过今天跑这一趟,就能把合作谈成的美事。 毕竟苏晚玉手握制药术,天下间有名气的药铺那么多,多的是人抢着和她合作。 百草堂的优势,不过是得到消息比较早,董凌又有幸结识了苏晚玉。 所以董家主才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亲自来和苏晚玉谈合作。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拖太久,若是再过段时间,等其他的医药家族都得了信,纷纷向苏晚玉抛出橄榄枝,到那时,董家的优势就没有了。 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董家主深知这其中的分寸。 今日的登门拜访,不过是初步展示董家的诚意罢了。 提出合作一事后,董家主也没久留,将带来的礼物留下后,便告辞了。 董家一行人走后,一直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在旁边默默喝茶的苏大山,这才开口道:“晚晚,这事要不要问问诸葛先生?” 医药方面的事,苏大山不太懂,但是上次苏晚玉两瓶药卖了两万两的事,令他印象太深刻了。 眼下百草堂的家主亲自登门,求着苏晚玉和他们合作,这显然不是一件小事。 苏晚玉点点头:“爹,你放心,这事我有分寸!” 苏晚玉早有计划,曾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佬,忽然间跌入谷底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 尤其是经历了安安被打那件事情以后,深刻让她意识到了底层百姓的卑微。 她想要在这个世界重新变强,强到让人仰望,强到无人能够撼动,最好的倚仗就是她的医术和制药术。 医术的认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达成的成就,制药术就不同了。 药丸在这个世界本就稀罕,若是她制的药丸受到推崇,这可是名利双收的事情。 苏晚玉早有此意,先前也曾和医圣商谈过。 毕竟医圣原先是这世界唯一能制出药丸的人,若是苏晚玉从中插一脚,必然会损害到他的利益。 医圣对此却并不介意,他每年只制百余枚药丸,不过是迫于皇权的威视罢了。 实际上,他对自己做出的药丸一直并不满意,因为比起汤药,做成药丸后药效只能保留七成,并没有完美融合。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法子完善,可惜却没有多少成效。 而苏晚玉制出的药丸,却是百分之百保留了药效,这是连他都无法达到的。 如今苏晚玉成了他的关门弟子,若是苏晚玉制作药丸出售,反而光耀了医圣一门,旁人只会赞他名师出高徒。 所以这件事,诸葛隐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苏晚玉也早就和他谈妥了这件事,方才对董家主的那些说辞,不过是托词而已。 毕竟药丸一事至关重要,她要挑合作伙伴,肯定是要找个靠谱的才行。 她对董家和百草堂的了解还不够多,自然不会轻易就答应了他们。 而且董家想要合作,不是光凭一张嘴说说就行的,也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庄子里,福寿垂手敛眸,正在汇报着下属打探的结果。 “是镇上百草堂的人去苏家拜访苏姑娘,除了车夫,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是百草堂的小东家,据说他是董家嫡脉的人,不知为何被发配到白坝镇的分店了,另外两人的身份还在核查……” 大乾朝的医药世家大大小小不下百家,最有名的要数济生堂、回春堂和仁善堂三家,这三家算是医药界的一流世家。 至于百草堂,顶多算二流,压根就不入上流贵族的眼。 康定郡王府的人从来都是和顶尖的那一拨打交道,自然不怎么清楚百草堂的事。 今日下面的人能认出来百草堂的小东家,还是因为前些日子去百草堂拿过药,这才有些印象。 “百草堂?” 傅遐微微抿唇,暗自猜测着百草堂的人找苏晚玉做什么? 正说着话,有人过来禀报说苏姑娘到了。 福寿看了傅遐一眼,笑道:“王爷今日还未请平安脉呢,还不快请苏姑娘过来!” 没一会儿,下人便领着苏晚玉过来了。 苏晚玉行过礼后,熟门熟路的替傅遐诊了脉。 “王爷的脉象如常,平日里注意多多休养就好。” 旁边的福寿听闻一切如常,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现如今一切如常就是好消息。 若是哪日说脉象有变,恐怕就是毒性压制不住,要毒发了,到那时,王爷性命危矣! 傅遐收回手,看着苏晚玉将脉枕等物放回药箱里。 他抿了抿唇,问道:“今日来的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晚玉动作一顿,解释道:“家里出了点急事,所以折返回去了一趟,不是大事。” 傅遐点点头,没再说话。 苏晚玉收拾好药箱,沉吟片刻,看向傅遐道:“王爷,有件事不知王爷是否愿意帮忙?” “但说无妨。”傅遐示意她有话直说。 “王爷可否帮我调查一下百草堂?” 苏晚玉如今手下无人可用,她在大乾朝的根基尚浅,想调查百草堂是否可靠也无从下手,她思来想去,这件事也只能找傅遐帮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5 23:43:29~2020-08-16 22: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云、沧海、曉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可以。”傅遐点点头, 立刻招来高远,吩咐他去办此事。 苏晚玉本以为搭上师父的面子,加上自己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照看他身体的功劳, 再多赔点好话, 才能说动他帮忙,谁知道他竟答应的如此痛快。 傅遐话说的毫不含糊,手下人的动作也很迅速,不过一日的功夫, 详细记录着百草堂及董家底细的册子,便交到了苏晚玉的手上。 苏晚玉拿到册子,不禁被傅遐手下人的办事效率惊呆了。 据说傅遐虽得圣宠, 却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郡王,常年呆在府中静养,鲜少与外界接触。 这样的人能这么快就查清董家的底细,那么京中那些手握权力的世家重臣们,又会有多么大的能量? 亦或者,闲散避世的面具之下, 其实还藏着另外一幅不为人知的面孔? 这些念头在苏晚玉脑海中浮现, 转瞬又被她拂开。 她是医生, 傅遐是诸葛隐拜托给她的病人, 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 不归她管,她也没必要去多管。 傅遐并不知道,他为了刷苏晚玉的好感,调用多年心血培植出的情报组织,用最快速度查清了百草堂的底细, 却在苏晚玉心底留下了一丝疑窦。 苏晚玉看过册子后,又往镇上去了两趟,暗暗考察百草堂在百姓中的口碑。 一个虽然有些没落,勉强只能挤进二流圈子的小家族,但是家风清正,经营的百草堂也是诚信为本,童叟无欺,从不以次充好。 在众多医药世家中,百草堂虽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却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放心合作的对象。 多番考察后,苏晚玉心里有了决断。 而董家人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先是派人往苏家送了满满一车的好药材,又让董凌以切磋为名往苏家走了几趟。 如此接触了五六天后,苏晚玉这头才松口,约了董家主见面。 董家主心知能否达成合作,就在今日了,心情十分忐忑的去了苏家。 双方见了面后,苏晚玉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开诚布公道:“我可以和你们董家合作,不过有三个条件!” “不知苏姑娘有哪三个条件?”董家主刚刚飞扬起来的心情,转瞬如过山车般落了下去。 苏晚玉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凡是出自我手的药丸,售价由我来定,我会给足贵号利润空间,你们不能随意哄抬价格,扰乱市场。” “第二,我会与贵号签订一年的独家协议,只与你们一家合作,并且每个月为你们最少提供一百颗药丸,药丸的种类不固定为某一种,具体可以根据市场来调整。 但是除了支付药丸的钱以外,我还要百草堂一成的份子,这一成份子不是指白坝镇的百草堂,是董家名下所有百草堂加在一起的一成份子。” “第三,我与董家的合作,皆与董凌对接,后续事宜一概由他来负责。” 苏晚玉提出来的这三个条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药丸的生意,眼下只是初初起步,她最终是要在全国范围内铺开的。 现在药丸是只供达官贵人的奢侈品,可是迟早有一天,她是会量化生产,在老百姓中平价普及的。 可是她现在能力有限,这条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一步一步去走。 所以,定价权必须掌握在她的手中,以防有人囤货居奇,高价垄断。 而一成的份子看似条件苛刻,可是董家从中能得到的利益,却是远远超出这一成份子的。 以往医圣一年才制出百余颗药丸,其中还要被宫里拿走一半,她现在每个月就能给百草堂提供一百颗药丸,单单凭借这一条,不用一年的功夫,百草堂就能挤掉其他医药世家,一跃成为医药界第一家族。 百草堂的声望高涨,随之带来的还有巨大的生意利润,到时候百草堂一个月赚的钱,甚至比以前一年赚到的还要多。 而一年的期限,为苏晚玉留下了再次选择的自由。 若是她和董家合作的不愉快,等一年合约结束,她可以和董家分道扬镳,重新选择合作伙伴。 虽说董家眼下看着靠谱,可是难以保证将来不出幺蛾子。 若是董家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这一年的合作也十分愉快,那么一年后,当然可以谈续约的事情。 至于第三条,纯粹是因为她看董凌顺眼。 先前几次接触,董凌给她留下的印象都不错,看他被发配到白坝镇上新开的分店,想来在家族中地位并不怎么高,她也不介意帮他一把,也省的董家另外再派个不知道什么脾性的人,来和她对接合作事宜,麻烦不说,万一是个不合眼缘的,也影响她的心情。 苏晚玉说完,便端起茶慢慢喝起来,不急不躁地等着董家家主的回答。 董家主是聪明人,苏晚玉的条件看似苛刻,可是对董家来说,单单是每月一百颗药丸的诱惑力,就难以抵挡。 这桩合作,董家稳赚不亏。 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合作期限只有一年,太短了。 可是苏晚玉才是做选择的那一方,董家没有挑剔的资格。 若是董家不答应,她转头就能找到其他的合作者。 她开出来的这些条件,多的是人争着抢着愿意合作。 罢了,一年就一年吧。 一年后,他再想法子续约。 董家主只沉吟一瞬,便点头答应了,生怕答应的晚了,苏晚玉会反悔。 苏晚玉拿来纸笔,当场与董家主立下契约,双方签名按下手印。 董家主收起自己的那份契约,“苏姑娘,以后多多关照,百草堂就仰仗姑娘了。” 苏晚玉微微一笑:“董家主客气了,合作愉快!十天后,我会奉上这个月的一百颗药丸,以后每个月初一,你们来取当月的药丸。” “好。”董家主点头道。 谈妥了合作,董家主特意让人去镇上醉霄楼订了一桌席面,打包送到苏家来,两家坐下来,为初次合作庆贺了一番。 合作的事办好后,苏晚玉想到傅遐在其中出了力,应该准备份谢礼好好谢谢他。 她进入空间,在竹楼的储藏室转了一圈。 末世时,她往空间里存放了不少东西,从种子到书籍,几乎应有尽有。 末世的人们最大的需求就是生存,每次外出,搜寻的大多都是食物水源和能源,至于书籍古董等物,都是无用的东西。 这些被丢弃的东西,每次苏晚玉看到,都会默默地收到空间里。 她相信末世总会过去,等到末世过去后,重建家园,这些被视作无用之物,又会重新变成宝贝。 谁知她还没等到末世结束,就莫名其妙先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从未在她所熟知的历史上出现过的世界。 苏晚玉在竹楼里转了一圈,一时间没找到合心意的礼物。 她望着放在实验室烧杯里的半杯水,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烧杯里的并不是普通水,而是灵泉水,她先前研究过那水,只知道它可以锁住生机,迅速促使细胞再生,恢复肌体,却一直没研究出来其中有什么成分。 苏晚玉走到竹屋前的浅池边,从浅浅的一汪水中,装满了一小瓷瓶。 这瓶灵泉水,就当作是她送傅遐的谢礼吧。 翌日,苏晚玉去庄子上给傅遐诊过脉后,便将那瓶灵泉水拿了出来。 “这是我为王爷调制的药剂,对王爷的身体有好处。” “费心了。”傅遐接过来看了看,发现瓶子里的药液无色无味,像是水一般。 “王爷可以放心服下,过半个时辰后我再给王爷诊一次脉,看看这药是否有效。” 苏晚玉昨晚突然记起来,先前为傅遐解毒时,各种解毒药方都试过,却忘了这灵泉水。 兴许这灵泉水,可以解了他体内的毒。 想到这里,苏晚玉心中不禁充满了期待。 福寿接过药瓶,用银针验过后,确认没有问题,这才递给傅遐服用。 傅遐喝了一口,不禁皱了皱眉。 这真的是药? 不仅看着像水,喝起来也像水似的,一点药味都没有。 不过喝下去后,体内暖洋洋的,整个人也神清气爽,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苏晚玉等了半个时辰,才重新给傅遐又诊了次脉。 她本以为灵泉水会对傅遐有效果,可是他的脉象竟半点变化也没有,既没有清除掉毒素,也没有诱使被压制住的毒性爆发,就好像傅遐喝下去的,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瓶水而已。 福寿见苏晚玉好半天不说话,眉头还越皱越紧,一颗心不由得高高提起来。 “苏姑娘,可是王爷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莫非她刚才给王爷喝的药有问题? 福寿暗暗腹诽,不过这句话却没敢说出口。 苏晚玉把手收回来,摇头道:“不是,王爷的脉象没有变化,可能我调制的这药,对王爷的毒没有效果。” 福寿暗暗松了口气,不是那瓶药有问题就好。 傅遐语气淡漠道:“无妨,本王这些年吃了不知道多少药,都没有效果,也不多你这一瓶,这一瓶不见效,你再调制别的就是,诸葛先生说你制药的天赋极高,连他也不及你,本王相信你早晚能制出解药,解了本王的这一身毒。” 苏晚玉竟从他冷淡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安慰的意味。 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连灵泉水都没有效果,苏晚玉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了傅遐体内的毒。 然而失望的同时,苏晚玉心底也燃起一股兴奋的斗志来。 她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毒,挑战越大,将来攻克后的成就感也就越高。 而且学医之人,越是稀奇古怪的病症,越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苏晚玉暗暗在心里握拳,她非要研究出解药,解了傅遐体内的毒不可! 喝下灵泉水后,原本安然无恙的傅遐,谁知午后肚子却突然疼起来。 福寿见他疼的额头直冒冷汗,身子弓的像只虾,在床上翻来滚去,他当即吓的不轻,急忙让人去请苏晚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6 22:54:54~2020-08-17 23:3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云 3瓶;乱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王爷突然腹痛难忍?” 苏晚玉得到消息不禁大惊失色, 急忙拿上药箱去了庄子上。 谁知到了以后,傅遐却安然无恙地坐在廊下赏景,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舒服。 若非刚才报信那人确实是王府的人, 而王府的人绝对不会拿傅遐的事开玩笑, 苏晚玉都要怀疑是有人假借傅遐之名在戏耍她。 “王爷,方才府上的人给我报信,说您突然腹痛难忍,您这……” 坐得这么安安稳稳的, 可一点也不像是腹痛的样子啊。 谁知傅遐却点点头,道:“确实是突然腹痛,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毒发时还要疼的厉害, 可是只疼了几息的功夫,突然就不疼了。” 若非那痛感太过剧烈,傅遐几乎都要以为是错觉了。 苏晚玉拧了拧眉,走近道:“王爷,我先为您诊脉。” 傅遐依言伸出手。 苏晚玉的手指搭在他的腕间,诊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去。 她眉头紧蹙, 暗道奇怪, 傅遐的脉象并无变化, 他体内的毒性依然被压制住, 并没有毒发的迹象。 方才突如其来又忽然而去的那场腹痛, 就显得格外古怪了。 她思来想去, 事情的缘由恐怕只能归结在她给傅遐喝的那瓶灵泉水上。 只是灵泉水向来是救命良药,还从未出现过有人喝了后会腹痛难忍的情况。 因苏晚玉面色不虞,又沉默许久不发一言,福寿和高远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禁生出股不好的预感来。 实在是王爷的腹痛来的突然, 又消失的迅速,令人惴惴不安。 “苏姑娘,王爷的脉象莫非有什么不妥?”福寿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 比起福寿高远二人,傅遐反而更稳得住一些,他捻了捻手指,神色淡然道:“苏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没什么是他经受不了的,最坏的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是天意,关于这条命,他早就看开了。 苏晚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犹豫片刻,才斟酌道:“王爷会突然腹痛,可能和我今天给王爷喝的那瓶药有关系。” 高远闻言,立刻不满地咋呼道:“苏姑娘,您怎么能给王爷乱喝药呢?这王爷若是有个好歹……”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遐以一声轻咳制止了。 福寿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你快闭嘴吧!” 医圣不在的这段时间,苏晚玉日日来为王爷诊脉,时刻关注他的身体变化,还会提醒衣食等方面的注意事项,可谓是尽心尽力。 而且王爷近日的状态,也确实在渐渐变好。 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也明白这都是苏晚玉的功劳。 况且苏晚玉是医圣的关门弟子,制药的天赋连医圣都自叹弗如,医术上也是经常被医圣挂在嘴边夸奖,再加上王爷的身份又非同寻常,她岂会胡乱给王爷药吃? 福寿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傅遐怎会糊涂? 他自己的身体,自是比旁人感受的更清楚。 今日那瓶像水一样的药服下后,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服,绝对不会是毒药,苏晚玉也不会随便拿乱七八糟的药胡乱给他吃的。 唯一古怪的,就是午后突然的腹痛。 傅遐看向苏晚玉,正色道:“高远他护主心切,还望苏姑娘不要介怀,本王对姑娘也是绝对信任的,姑娘有话尽管放心说,不必有顾虑。” 起初因为安安被欺凌一事,苏晚玉对傅遐是有偏见的。 后来为他治病,一来是因为医者之心,无法做到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二来是因为医圣的缘故,才接手了这个病人。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才发现傅遐并非是她最初认为的那般傲慢无礼,他看起来冷漠如雪山,极难接近,实际上却是个明理之人,从不仗着身份欺凌弱小,胡作非为。 作为病人,苏晚玉这个大夫有什么要求,他的配合度都很高,也从不刁难,总之是个十分听话的病人。 苏晚玉这才渐渐对他改观。 可是她从未想过,傅遐竟对她这么信任,即便她拿来的灵泉水让他腹痛,他也并不怀疑她居心不良。 短暂的惊愕过后,苏晚玉不禁想到,傅遐对她这般信任,恐怕是因为医圣的缘故。 他的身体,一直是由医圣负责的,傅遐定是对医圣百分百信任的,而作为医圣弟子的她,不免跟着让人多了几分信任。 思及至此,苏晚玉顿时放下心来,大着胆子道:“王爷突然腹痛,确实是因为我今日给王爷服用的那瓶药液,不过并非是那药有问题,而是那药见了药效,王爷的身体才有了反应。” 空间里的灵泉水可以说是救命神药,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傅遐喝了灵泉水后,却突然腹痛,苏晚玉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灵泉水在他体内见效,因为清除毒性,才引发了腹痛。 只可惜苏晚玉当时不在,若是亲眼看到腹痛时的情况,就能有更明确的诊断,也能搞清楚为何腹痛前后他的脉象并无变化。 她沉吟了一下,继续道:“王爷既信我,可否愿意赌一次,再服用一次那药液?” 苏晚玉此时有种直觉,傅遐解毒的关键,就在灵泉水。 只是她先前没有亲眼看到变化,所以此时的她就仿佛置身于迷雾森林之中,隐约看得到出路,却分辨不了方向。 她相信只要傅遐再喝一次灵泉水,她全程时刻关注,一定可以抓住关键点,破开解毒的迷雾,走出那片森林。 只是她不知道,傅遐是否愿意再尝试一次,陪她一起赌一把。 “若是赌输了,会怎么样?我会马上死吗?”傅遐看着苏晚玉,眼神清冷。 听到“死”字,福寿和高远当即变了脸色。 苏晚玉迎着他的目光,掷地有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她有空间灵泉,还有无数的极品药材,即使傅遐服下灵泉水后出现了什么变故,她也有自信能够保住他的这条命。 唯一不好的地方,恐怕就是傅遐要受些苦楚了。 可是一旦赌赢了,让她找出关键点,就能彻底解了他体内的毒。 苏晚玉认为,这场赌局,值得一试。 就看傅遐愿不愿意冒险了。 “有苏姑娘这话,我又有何惧?”傅遐忽然展颜一笑,“左右不过是这样了,赌一场又何妨?” 苏晚玉极少见他笑,此时看到傅遐的笑容,只觉得仿佛一阵清风从心头吹过,整个世界都瞬间晴朗,心尖上盛放出千万朵鲜花。 她以前只觉得傅遐生的好看,即便整个人清清冷冷的让人有距离感,气质也十分出众。 可是今日看到他笑,才觉得更为惊艳。 福寿和高远一听傅遐要赌命,都不由得慌了神,急忙开口劝说。 可是傅遐一旦拿定了主意,谁劝都没用,反而还命他们不得插手,更不能为难苏晚玉。 苏晚玉假意去药箱里拿药,实际上借着衣袖的遮掩,迅速从空间里取了一瓶灵泉水出来。 福寿颤抖着双手,从苏晚玉手中接过灵泉水,捧给傅遐。 傅遐闭了闭眼睛,拿过福寿手中的瓷瓶,仰头将瓶中的药液一饮而尽。 云州某座深山的山谷中。 诸葛隐望着眼前的竹屋,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一个身穿黑衣满头银发的老妇正在低头研磨药材。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连头都没有抬,低笑道:“不愧是医圣,连我这魔鬼谷都能找到,还破了我设在谷中的毒沼、毒虫、毒花三道关卡,安然无恙的来到这儿,看来这些年你的医术,又精进了!” 诸葛隐此时衣衫破了好几处地方,上面还沾染了泥土和不明汁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然而他的神情却十分沉静,丝毫不介意自己凌乱脏污的外表。 他看向老妇的眼神十分复杂,半晌后语气轻柔又带了几分无奈地唤了一声:“竹姑!” 谁知方才还笑语盈盈的老妇却突然翻脸,恶狠狠道:“这世上再无竹姑,竹姑早就已经死了,十七年前就跟着她的女儿一起死了,活下来的是毒娘子!” 诸葛隐面带愧疚,语气悲伤道:“都是我的错,那日若是我在,婠婠就不会——” 当年长公主中毒后催产,他被景隆帝紧急召入宫中,救治刚出生的傅遐,长公主当时已经毒发身亡彻底没救了,景隆帝下令一定要保住傅遐,保住定国公最后的血脉。 谁知那日女儿出外游玩,不小心吸入柳絮导致哮喘发作,偏偏随身携带的药丢了。 女儿的玩伴们吓坏了,急忙将她送回家。 毒娘子见女儿哮喘发作,急忙去药房拿药,谁知那天本该制作备用哮喘药的诸葛隐,还没来得及制药,就被召入了宫中,诸葛隐想着女儿身上还有一瓶,等他回来后再制也不迟。 药房里没有备用药,毒娘子的制药术不及诸葛隐,再加上婠婠被送回来时已经耽误了很久,根本就等不到她把药制出来。 最后,毒娘子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在了她的怀里,感受着她的身体从温热变的冰凉,直至僵硬。 等诸葛隐回到家时,才得知女儿的死讯。 毒娘子将女儿下葬后,发疯了好一段时间。 她先是将那日和女儿出游的玩伴全都毒死,她认为女儿的死都是他们害的,若不是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女儿就不会吸入柳絮导致哮喘发作,不会丢了药,也不会因此丧命,所以他们全部都要给女儿陪葬。 然后又几次给诸葛隐下毒,要杀了他,然而诸葛隐医术高明,即便中毒也能自己解了。 最后甚至还潜入了宫中,要毒杀景隆帝及傅遐,只是并未成功,被发现后借住毒粉的掩护逃走了。 毒娘子疯狂投毒杀人的行为,在京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景隆帝下令张榜通缉。 毒娘子离开京城,自此在江湖中神隐,和诸葛隐也恩断义绝。 随着时间的流逝,诸葛隐医圣的名头越来越响亮,逐渐成为医药界的泰山北斗,而药娘子则渐渐被人遗忘。 更没有人会想到,曾经在医药界昙花一现的药娘子,与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娘子,竟会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7 23:36:11~2020-08-18 23: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诸葛隐没想到女儿的死, 会对妻子的刺激那么大。 她不仅对他心生怨恨,至今不能释怀,而且从此心性大变, 再也不行医救人, 反而走上了专门害人的毒师之路。 医师和毒师,是对立的两种人,一种治病救人,备受礼遇, 做的是积累功德的善事;一种以毒害人,遭人唾骂,行得是见不得光的恶事。 竹姑在京城消失后, 诸葛隐一直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可惜始终没有消息。 直到毒娘子在江湖扬名,渐渐成为名震四方的大毒师。 诸葛隐通过几种出自毒娘子之手的毒药,猜测出毒娘子就是竹姑,这才转移方向,开始打探毒娘子的下落。 他每年都会向傅遐告假一段时间, 离开京城, 其实就是为了去找毒娘子。 找了这么多年, 直到最近才有了确切的消息, 让他找到这魔鬼谷来, 见到了毒娘子。 然而他的出现, 却让毒娘子内心的怨恨和愤怒再次爆发。 尤其是听他提到女儿。 “你竟还敢提她,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毒娘子忽然暴怒,无数只黑蝎子从她衣服里爬出,黑色的衣衫与黑色的蝎子几乎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 几乎都注意不到。 诸葛隐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些蝎子,尤其是高高扬起的蝎尾上的毒针,一看就知这些蝎子剧毒无比。 他顿时心生警惕,不自觉地伸手摸向放在衣袖中的各种解毒丸。 就在他以为毒娘子要下令让毒蝎攻击他的时候,谁知那些蝎子忽然又纷纷钻入了衣服中,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毒娘子收起怒容,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变脸之快令人咂舌。 若是苏晚玉在场,定会发现她情绪转化如此之快,不定时的间歇性发作,显然是精神上出了大问题。 诸葛隐也察觉到了,她现在疯的比当初潜入皇宫下毒时还要厉害。 毒娘子抓住一只在她袖口爬行的毒蝎,一边拿在手中把玩,一边桀桀笑道:“你来找我,是为了长公主的那个儿子吧?怎么?他终于撑不住了,快要死了吗?” 她侧头看了诸葛隐一眼,笑容阴森又张狂。 诸葛隐心中一沉,“他体内的毒,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他早就有所怀疑,实在是傅遐体内的毒太过古怪,他生平从未见过,后来毒娘子现世,他从出自她手的几种毒药间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她毕竟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一直隐瞒着此事。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寻找她的下落,除了为傅遐解毒,也是想将她重新导入正途。 毒娘子哈哈大笑,“诸葛隐,你真的是太蠢了,竟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果然是你!” 诸葛隐心中早有猜测,此时看到她的反应,更加确定了。 “当然是我!”毒娘子冷笑一声,“若非为了他,你怎会被传召入宫?那日你若是不入宫,婠婠怎会没有药救命?我岂能放过他?” “那日我潜入宫中,本想取了他的性命,为婠婠陪葬,谁知运气不好,被侍卫发现了。” “我逃出皇宫后,一直想再找机会,后来皇帝命你入宫为那孩子贴身诊治,我就想你不是喜欢治病救人吗?你不是喜欢那个长公主吗?在你的心里,她的儿子不是比我和女儿还要重要吗,那我就送你一个永远都治不好的病人,折磨你一辈子!” “直接毒死他多无趣呀,尤其他还是长公主的儿子,我就找机会再次潜入了皇宫,在他身上种了一种毒。” 诸葛隐瞠目结舌,一种自责又无力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傅遐病体孱弱,受了这十七年的苦,追根究底还是因他而起,因他曾对长公主的暗恋而起。 “长公主的事,我早就和你解释清楚了,我与她并无私情。婠婠的死,你怪我也罢,恨我也罢,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诸葛隐攥着拳头,气愤道。 他和毒娘子师出同门,当年一起学医时,毒娘子就对各种毒物产生过十分浓厚的兴趣。 她曾说过医毒同源,有些毒同时也是可以救命的良药。 谁能想到有一日,那个曾立志化毒为药的明媚少女,竟会变成一个用毒药害人的狠辣之人。 毒娘子神情阴狠,声调尖细道:“无辜?他的命是用婠婠的命换来的,他何曾无辜?” 诸葛隐不欲与她再争辩,“你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毒?” “我花费了十年心血研究出来的奇毒,你解了十七年,也未成功的奇毒!” 毒娘子桀桀笑道,“十七年啊,真想亲眼看看他日日饱经折磨的痛苦模样,那噬心蚀骨的感觉,一定让他痛不欲生,不过等他死的时候,会比现在痛苦十倍!” 诸葛隐心知她在用毒一道上远远胜过自己,她给傅遐下的毒,自己是很难解开的。 除非,能拿到解药。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一把插在桌子上。 “解药拿来,我这条命,你拿去!” 毒娘子的怨恨,全因自己而起,索性今日了结了这旧日恩怨,不再牵连旁的无辜之人。 “你还真是深情,竟想用自己的命,换她儿子的命?” 毒娘子看着诸葛隐,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愤怒,从嫉妒到不甘,最后全都化为疯狂。 “你做梦!” 与此同时,苍麓山脚下的庄子上。 傅遐服下灵泉水后,苏晚玉便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每隔一刻钟就诊一次脉,时刻关注着他身体的变化。 被苏晚玉不错眼珠地盯着,傅遐忍不住觉得脸热,心底也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淡淡情愫。 他偏过头,拿起桌案上的书册,假意看书,可是一双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瞟向苏晚玉。 “苏姑娘,到申时三刻了。” 福寿见又过了一刻钟,顿时出声提醒道。 苏晚玉点点头,抬手搭上傅遐的手腕,诊完脉后,又拿起桌案上的笔,在纸上记录下来。 每隔一刻钟的脉象,她怕自己记混了,全都清晰的记录在了纸上,以供参考分析。 傅遐望着她认真的侧脸,不自觉地牵动唇角,下一刻,唇畔刚刚浮现的笑容霎时僵住。 “啪嗒”一声,书册掉落在地上。 福寿最先发现不对,惊慌失色道:“王爷——” 苏晚玉见状丢下笔,两个箭步蹿过去,反手扣住傅遐的手腕,诊断脉象。 傅遐脸色惨白,断断续续道:“疼……好疼……” “苏姑娘,午后王爷也是这样,脸色发白,头冒冷汗,捂着肚子喊疼!”福寿在一旁补充道。 苏晚玉点点头,发现傅遐的脉象变的很奇怪。 她抬手摸着傅遐小腹的位置,问道:“王爷,是这儿疼吗?” 傅遐还未回答,苏晚玉突然感觉到她手下的位置忽然鼓了一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过似的。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曾经困扰她许久的毒源问题,忽然冒出来另外一种解答。 她抬手去解傅遐的腰带。 “苏姑娘,您在干什么?” 福寿和高远目瞪口呆,王爷疼的这么厉害,她不给王爷诊治,脱王爷衣服做什么? “快来帮忙,把王爷的上衣脱掉!快!” 在苏晚玉的厉声催促下,福寿和高远只得上前帮忙,很快将傅遐的衣服脱掉,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傅遐发觉苏晚玉在剥他的衣服,心里想要阻拦,可是他身体疼的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根本就无力阻拦。 没有了衣服的遮挡,苏晚玉清楚地看到傅遐的皮肤下,有东西像鱼一样游动。 “高侍卫,你看到没有?” 福寿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真的有东西在王爷身体里乱窜。 “那是什么鬼东西?”高远同样也看到了,他不自觉地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面容严肃凛冽。 “苏姑娘?”两人齐刷刷看向苏晚玉,异口同声道。 苏晚玉轻“嘘”一声,示意两人噤声。 她已经猜出来傅遐的毒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怪他的毒会解而复发,怎么都无法彻底清除。 这回真是要多亏了灵泉水,意外将那东西引了出来,看来那东西还挺喜欢灵泉水的,所以傅遐服用灵泉水后,它才在他体内四处游动,因此导致他突然腹痛难忍。 喜欢灵泉水,那就好办了! 苏晚玉侧头吩咐福寿:“福公公,麻烦您取个海碗来。” “好。”福公公应声而去,很快就拿了只盛汤的大海碗来。 苏晚玉接过大海碗放在桌上,又避开福寿几人的视线,从药箱里拿了十来个瓷瓶,瓷瓶里装的都是灵泉水。 她将灵泉水倒入海碗中,又让福寿取了只干净的面巾来。 “王爷,我知道很疼,但你要忍住,只要你挺过去,我就能解了你体内的毒,你就会好的!” 傅遐此时全身上下的感官,只剩下一个疼字。 他模模糊糊地听到“解毒”、“会好”等字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晚玉将面巾折了几下,塞进傅遐嘴里。 “王爷,咬住它!” 傅遐依言照做。 苏晚玉又拿过他的左手,用刀在他手腕上划了道细细的口子,然后将他的手放在海碗中,那道伤口恰好在灵泉水的水位边缘处,将沾未沾。 鲜血流出,将透明的水渐渐染成红色。 福寿看了苏晚玉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又生生忍住了。 等了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们便看到傅遐体内的那个东西动了。 从腹部游到心口,又从心口游到左臂,再到左腕,最后从腕间的那道伤口处钻出来,落进海碗中。 看到钻出来的是一只浑身漆黑像蚕一样的虫子,福寿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这……” “是蛊虫。” 苏晚玉取出一只瓶子,将那只蛊虫装入瓶子中,打算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她先前思来想去,猜测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傅遐体内的毒源,竟是一只蛊虫。 幸好她有灵泉水,人类或许察觉不出,可是动物对灵泉水的味道却格外敏感,也格外诱惑,灵泉水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根本无法抗拒。 若是她没有灵泉水,即便发现了傅遐体内的毒是因为蛊虫的缘故,想要安然无恙地将蛊虫取出来,也绝非易事。 苏晚玉将蛊虫收好,又替傅遐诊了次脉。 没有蛊虫作祟,傅遐体内的余毒已被残留的灵泉水清除,毒彻底地解掉了。 “王爷体内的毒源就是那只蛊虫,如今蛊虫被引出来,王爷的毒也就解了,我稍后再开些滋补的药,王爷休养段时间,就可恢复成常人了。” 听到王爷的毒彻底解了,福寿二人脸上不禁都露出喜色。 “太好了!王爷的毒终于解了!” 傅遐是眼睁睁看着一只虫子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他虽然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他捞起一旁的衣服,盖住赤-裸的上身,这才郑重道: “苏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此生铭记在心,姑娘往后若有能用得着康定王府的,尽管开口!” 福寿和高远也从欣喜中回过神来,两人一起在苏晚玉面前跪倒,拜谢她的救命之恩。 苏晚玉侧身避过,“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该做的,两位无须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拜谢过后,傅遐沉吟再三,开口道:“苏姑娘,蛊虫一事,能否替我保密?” 他病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是中了难解的奇毒,谁知今日才知道,他体内竟藏有蛊虫。 这蛊虫是怎么下到他体内的?又是谁给他下的?都是未解的谜团。 在弄清楚一切之前,不宜张扬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苏晚玉心念一转,便知蛊虫一事恐怕不简单,尤其傅遐还是皇室中人,而皇室里的争斗就更为复杂了。 “王爷放心,大夫为患者的隐私保密是基本的医德,我的嘴巴很牢,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苏晚玉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傅遐的眉眼霎时轻柔下来,唇畔隐隐带了些笑意,“那蛊虫就先放在你那里保管。” 苏晚玉本以为傅遐会把那只蛊虫要回去,闻言不禁心中一喜,眉眼弯弯道:“多谢王爷!” 魔鬼谷中。 毒娘子刚说了一句“你做梦”,忽然心口一疼,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王爷的毒终于彻底解了!身体就是本钱,有了好身体,才能开启漫漫追妻路啊!恭喜34章留言的belle小可爱,Bingo答对了,就是蛊虫哦! 第37章 毒娘子喃喃低语着“不可能”, 诸葛隐不禁被她突然吐血的样子吓了一跳。 “竹姑,你怎么了?” 诸葛隐上前,想要替她诊治。 谁知毒娘子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泛红的眼睛中透着惊愕和不可置信。 “我用百种毒物和心头血饲养出的毒蛊, 种在那小子体内连你都解不了,他身边究竟还有什么高人,竟能将我的毒蛊引出体外?” 毒娘子和那只毒蛊有感应,这些年来那毒蛊呆在傅遐体内一直安然无恙, 方才她忽然感受到毒蛊的亢奋,也不再受到鲜血的牵引。 究竟是什么人,竟有本事将她的毒蛊活着引出傅遐的体内。 听到“毒蛊”二字, 诸葛隐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怀疑傅遐体内的毒和毒娘子脱不了关系,尤其之前听到苏晚玉那番关于毒人的说法,他不禁联想到毒娘子喜欢豢养毒物,猜测她可能制出了一种极为古怪的毒药,导致傅遐在某种程度上也变成了毒物,所以他身体里的毒才源源不绝, 始终无法彻底清除。 谁知真相竟是毒蛊。 她怎会懂南疆的蛊术? 诸葛隐忽然间觉得, 眼前的毒娘子格外陌生, 他仿佛从未了解过这个曾是他妻子的女人。 毒蛊比毒还要麻烦, 那是南疆巫族之人的秘术, 从不外传, 外人也鲜少能接触到。 若傅遐真的中了毒蛊,即便是诸葛隐这个杏林第一人的医圣,也没把握能将他体内的毒蛊引出来。 可是听毒娘子话中的意思,似乎有人解了她种在傅遐体内的毒蛊。 诸葛隐下意识地想到了苏晚玉,虽然觉得匪夷所思, 却又莫名觉得除了她以外,没有旁人了。 毒娘子见诸葛隐一脸惊讶,似乎连毒蛊的存在都没察觉到,更别提知道是谁解了傅遐的蛊毒了。 “你竟不知?” 毒娘子松开诸葛隐,她舔了舔嘴唇,露出阴恻恻地笑容,“看来我要去趟京城,亲自会会那位高人了!” 语气中满是对那人的恼怒,同时也充满了兴趣。 苍麓山脚下。 苏晚玉替傅遐彻底解了毒,留下张药膳方子后,便告辞了。 福寿送苏晚玉离开后,折返回到傅遐的卧房。 他望着面沉如水的傅遐,期期艾艾地开口:“王爷,此事可要告知太后?” “不用,皇外祖母那儿先瞒着。”傅遐抬眸看向福寿和高远二人,“蛊虫一事,你们二人不得对外泄漏半句,明白吗?” 福高二人齐声应是。 主子体内有蛊虫,这比他中了难解的奇毒还要可怕。 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悄无声息地将蛊虫下到主子体内,而且这么多年了都没被人察觉? 如今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只能暗中悄悄调查,揪出下手之人。 傅遐沉吟半晌,道:“我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的事,也暂时先瞒着,不要对外公布。” 他先前已经请求过苏晚玉替自己保密,这会儿只剩下另外两个知情的下属需要敲打。 “是。” 福寿和高远对视一眼,彼此都想到了王爷的用意。 尤其是高远,他虽然鲁莽冲动,有时候也会犯蠢,但是某些时候,脑袋又特别灵光。 待福寿高远两人退下后,傅遐不禁扶额沉思,暗暗琢磨着该送份什么样的谢礼给苏晚玉才好。 京城镇远侯府。 李嬷嬷结束了对薛珠玉的教导,回荣安堂向老夫人汇报。 薛老夫人正在院子里修剪月季,准备剪几支花枝插瓶。 听到李嬷嬷的禀报,她不禁面露惊讶,“珠姐儿这么快就把规矩都学会了?” 李嬷嬷笑着点头:“七姑娘聪明极了,那些规矩教上一遍就能学会,如今走出去,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知是千金贵女,和三姑娘五姑娘站在一块儿也不逊色,二夫人自己还教七姑娘认字,七姑娘也学的极快,这才几天啊,三字经就会背诵能默写了。” 薛老夫人眼中的惊讶之色更浓,那薛珠玉看着也没几分聪明相,没想到脑瓜子竟还挺好使的。 李嬷嬷本以为教导薛珠玉会是件苦差事,没想到过程却轻松极了。 面对一个聪明又好学的学生,谁会不喜欢呢? 这会儿李嬷嬷对薛珠玉印象大改,一提起她,就是止不住的夸赞。 “七姑娘不愧是侯府的血脉,那股子聪明劲,像极了薛家人!” 李嬷嬷的这句夸赞,让薛老夫人心中十分熨帖,连带着对薛珠玉的厌恶也减了大半,转而开始改观。 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自然是要比蠢笨粗鄙的要讨人喜欢。 薛老夫人剪下一枝花枝,眉眼带笑道:“园子里的花姹紫嫣红开的美不胜收,正好办一场花宴,让珠姐儿在众人面前亮亮相,也好叫外面的人知晓咱们镇远侯府还有这么一位七姑娘。” 老夫人主动提出要为薛珠玉办赏花宴,遍邀京中的千金贵妇们。 二夫人和薛珠玉得知后,自是欣喜不已。 这不仅代表老夫人对薛珠玉的认可,更意味着薛珠玉以侯府嫡女的身份,第一次在世家豪族的圈子里露面。 母女二人对这次赏花宴都无比重视。 二夫人不时地带薛珠玉出门逛铺子,为她裁剪新衣,挑选头面首饰。 比起二夫人这边的喜气洋洋,大夫人从荣安堂回去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中秋将至,她这段日子一直忙着准备中秋节礼的事情,还要兼顾府中大小琐事,筹备中秋家宴,忙的不可开交。 这个节骨眼上,老夫人还要为七姑娘办赏花宴。 偏偏她又不好劝阻,否则别人还当她容不下新侄女,不愿她正式在京城世家的人跟前露面,而且以二夫人对薛珠玉的疼爱,她若敢说个不字,对方非撕了她不可。 大夫人只好接下了这桩差事。 想到这段日子她忙的像陀螺似的,二夫人反倒清闲,没事就带薛珠玉去逛铺子,她心里就觉得憋闷。 直到薛铠和薛馨玉来请安,大夫人的心情这才转好。 镇远侯府抱错女儿的事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到了赏花宴那日,肯定有不少人登门,一睹真千金的真容。 她正好操心儿子和小女儿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赏花宴上,她到时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镇远侯府忙着给京中各官宦之家的夫人千金下帖子,筹备赏花宴,而桃花村则迎来了一年之中的秋收季节。 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苏家也不例外。 尤其苏家除了租种的田地外,还买了个百亩的小田庄,那田地是带着庄稼一起买的,这么多的地,光靠苏家这几个人去收割,哪儿能忙的过来呀? 幸好苏修齐有先见之明,提前就让苏父雇佣了一批短工。 苏父苏母带着短工们下地收割,苏晚玉在家做饭,做好了和安安苏修齐一起送到地头上。 苏修齐拄着拐杖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沿路遇到不少村民,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阿齐,你的腿比前几天好多了啊!” “是啊,走路都利索多了。” “小神医的医术真是高明,连秀才公的腿都给治好了,这再过段日子,秀才公不用拐杖也能走路了。” “是啊,我看小神医就是苏家的福星,她一回来,苏家的日子就蒸蒸日上了,不仅买房买地,连秀才公的腿也要好了!” “等秀才公的腿好了,再去考个举人进士回来,那苏家就真的发达了!” 前些日子苏修齐第一次能站起来的时候,苏父苏母激动地抱头痛哭,苏修齐也热泪盈眶,最后一家人哭成一团。 苏修齐也从一步一步地挪动开始练习,到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路,再到走出苏家院子。 而村民们第一次看到能走路的苏修齐时,惊讶地仿佛见了鬼。 都知道苏家为了给他治腿倾家荡产,请了无数名医都没治好,没想到竟被苏晚玉给治好了,众人惊叹过后,更加佩服苏晚玉的医术了。 多看到几次后,众人也没那么惊讶了,纷纷好奇起来他什么时候能扔掉拐杖,恢复如常。 看到苏修齐的状态越来越好,苏晚玉心里也十分高兴。 今天苏修齐要跟着她一块儿去送饭,苏晚玉想着今天苏大山去的那块地离苏家并不远,他多出来走走也好,便没有劝阻。 这会儿沿路遇到的村民纷纷和他们打招呼,不时有夸赞她医术的声音飘入耳中,苏晚玉推着板车,微笑着回应。 走了没一会儿,苏家租种的地就到了。 “爹,吃饭了。”苏晚玉站在田埂上喊道。 苏父停下动作,招呼大家伙一块儿吃饭。 田埂边正好有块树荫,苏晚玉站在树荫下,给大家分发午饭。 午饭是白面馒头,红烧肉和绿豆汤。 那群短工吃的狼吞虎咽,他们都是家里地少的,做完了自家的活就出来打短工,苏家给的工钱厚道,他们就接了这份活,没想到苏家提供的伙食也这么好,顿顿有肉,不是白米就是白面。 苏小姑夫妻俩今日也来苏家帮忙了。 郑家人口多,郑姑父分家的时候也就分到了一亩三分地,郑姑父想着孩子都还小,家里就他们夫妻两个劳力,侍弄这一亩多地也就够了,闲暇的功夫都用来打猎了,赚的钱也存起来,留着孩子长大后再买田置业。 所以收完自家的粮食,郑姑父就来苏家帮忙了。 苏母上午特意回家了一趟,告诉苏晚玉苏小姑一家去帮忙的事,让她中午记得做苏小姑他们的饭。 苏晚玉盛了碗绿豆汤递给苏小姑。 “姑姑,大娃他们三个都在家里吃着呢,您别操心他们,我带着他们就行。” 苏小姑接过绿豆汤一气喝了大半碗,这才笑着道:“那三个皮小子成天嚷嚷着你做的饭好吃,这下可称心如意了,小心过几天他们吃顺嘴了,赖着不肯走!” 苏晚玉喜欢美食,也经常自己下厨,厨艺也算不错,前些日子她心血来潮下了一回厨,那菜色令苏家人惊艳不已,都没想到她的手艺比苏母还好。 三个小表弟吃后也是念念不忘,时常在她跟前念叨着她什么时候能再做好吃的。 “不走就不走,他们顿顿在我们家吃也没问题!”苏母笑着接话道。 几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苏小姑还关心了一波苏修齐的腿。 苏晚玉将碗筷和空瓦罐搬到平板车上,和苏父一行人打了招呼后,就推着平板车往回走。 谁知走到半路上,竟遇见了傅遐。 傅遐没见过农人秋收,听庄子里的人说这几日正是秋收的季节,便出来见见秋收景象。 自从苏晚玉引出了他体内的蛊虫后,他的身体便日渐转好,外出也不用虚弱地坐在轮椅上。 这会儿他身穿月白长衫,手执折扇,身姿颀长挺拔,他身后跟了一长串侍卫,福寿和高远落后一步分列左右两侧。 见着苏晚玉,福寿和高远立刻热情地问安。 今日太阳有些毒辣,苏晚玉便戴了顶草帽,为了方便干活也换了长裤长褂,头发也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肩头,身后还拉着辆板车。 傅遐看到她这份打扮,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在做什么?” 苏晚玉解释道:“家里人都忙着秋收,我就揽了做饭的活计,刚去地里给我爹娘他们送饭了。” 福寿听后,心里忍不住唏嘘,苏姑娘前头那些年在侯府里,恐怕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没去过,这会儿不仅要做一家人的饭,还要拉着板车去地里送饭,这也忒惨了! 傅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算是回了苏家,你也是朝廷敕封的乡君,堂堂乡君自己烧火做饭,还去田间给人送饭,像什么样子?叫人知道了,岂不是丢皇家的脸面!” 苏晚玉发懵,她就是做饭送饭而已,怎么就扯到皇家了? 傅遐看她呆愣愣的样子,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好了。 他低头吩咐了高远几句,便转身回了庄子。 直到傅遐一行人走远了,苏修齐才上前问道:“晚晚,王爷刚才说你是朝廷敕封的乡君,这是怎么回事?” 苏晚玉这才想到她是乡君的事,苏家人并不知道。 “就是我之前偶然间救了太后,陛下说我救驾有功,就封我为庆筠乡君。” 苏修齐闻言目露惊讶,本朝敕封严苛,除了宗室子弟循例封爵外,常人极难再有封赏。 苏晚玉并非宗室之女,却能得到皇帝赐予乡君的封号,可见她当时不仅立下了大功,也让皇帝对她极为喜爱。 在本朝,乡君位于县主之下,品阶在第四等,其上还有郡主和公主。 哪怕是个末等品阶的乡君,也是登记在册享有食禄的,起居出行都有对应的规制。 苏修齐看了看苏晚玉,忍不住掩面,难怪方才王爷的表情一言难尽,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太像是个乡君。 苏晚玉刚回到苏家,福寿便领着一个厨娘和两个丫环过来了。 “乡君,这三个人王爷说先拨过来给您使唤,您有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您的手是和药材打交道的,做那些杂事岂不大材小用了。” 三人立刻冲苏晚玉行了大礼,“见过乡君。” 福寿笑呵呵地继续道:“王爷还说了,您刚回苏家,镇远侯府那边恐怕有所疏忽,忘了向内务府报备,王爷已经遣人回京报备,以后乡君规制内该有的东西,内务府都会送到苏家这边来。” 苏晚玉只知道乡君是个封号,具体这个封号有什么用,她还真不太清楚,此时听了福寿的这些话,更是晕晕乎乎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福寿已经出了苏家的大门。 被留下的三人眼巴巴地看向苏晚玉,“乡君,您有什么吩咐?” “我这不需要人,你们都回去吧。” 三人闻言惊惶不安,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领头的厨娘哀求道:“乡君若对奴婢们有什么不满,奴婢们一定改,求乡君不要把奴婢们送回去。” 苏晚玉见她们瑟瑟发抖,显然是极怕她把她们送回去的。 她们这种卖身为奴的,都是唯主人之命是从,她若是执意将她们送回去,恐怕傅遐会认为是这三个人不够好,没能让她满意,这之后等待着她们的,恐怕也只有冷遇了。 另外,也拂了傅遐的一番好意。 苏晚玉想了想,只好给她们分派活计。 厨娘去厨房洗菜,准备晚饭的食材,另外两个丫环一个洗衣服,一个打扫院子。 福寿将人送到苏家后,便回了庄子向傅遐复命。 傅遐恰好写好了信,用火漆封上,递给高远。 “快马送入宫中,交给太后。” 高远捧着信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傅遐这才有功夫搭理福寿,“人她收下了?” 福寿笑着献功道:“奴才把人往那一领,该说的话都说了,没等乡君拒绝,就麻溜地赶紧走了。奴才去之前就交代过那三个了,乡君人善心软,若是乡君赶她们回来,她们就哭着求乡君,乡君心一软,肯定就把人留下了。” “做的不错。”傅遐点点头,“怪我先前疏忽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辛苦。” “这怎能怪王爷呢?要怪也该怪镇远侯府事情做的太绝了!哪怕不是亲生的,那也养了十三年不是,就这么光身给赶回苏家了,也太没人情味了!” 提到镇远侯府,傅遐眼底有冷芒倏然闪过。 福寿不察,仍旧絮叨着:“不过依老奴看,庆筠乡君是个有后福的,先是被医圣收为关门弟子,凭她那一手医术,日后在杏林中肯定能占有一席之地,再有王爷您替她撑腰,往后谁都不敢欺到她头上去,将来有镇远侯府后悔的时候!” 听到这儿,傅遐才忍不住唇角微扬。 “我已经写信让皇外祖母从内务府挑两个宫女,回头你盯着内务府那头,务必挑两个好的送过来,最好是能懂些医理,这样以后她制药的时候,能帮她做些处理药材的琐碎粗活。” 福寿点头应是,心中暗道他家王爷这是真的对苏姑娘上了心。 往前数十七年,可从未见他对谁这样体贴细心过。 若是皇太后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傍晚,苏父一行人收工回来,苏晚玉这才知道傅遐让庄子上的侍卫,全都去地里给苏父他们帮忙了。 苏父心里是惊讶又纳闷,一下午干活都心不在焉的,心情到这会儿都还没平复。 苏晚玉无语扶额。 苏修齐轻咳一声,这才向苏父他们解释了苏晚玉被封为乡君的事,顺便科普了一下乡君是什么。 苏父隐约记得王爷的人第一回 来苏家送谢礼的时候,言语间提过乡君什么的。 不过他们不懂,也就没太在意。 这会儿听苏修齐解释了一通,苏父顿时忍不住腿软,其他人看苏晚玉的目光也瞬间不一样了。 苏父这辈子就是个小老百姓,在他心里县令就是了不得的大官了,即便是接触了几回的侯府下人,那也是远在云端的贵人,至于乡君,那就跟公主一样,和他们隔了十万八千里,是想都不敢想的金枝玉叶。 苏晚玉是乡君这件事给苏父等人的冲击太大,使得家里哪怕多了个厨娘和两个丫环,也没怎么在意。 家里多了三个人帮忙,苏晚玉顿时觉得轻松多了,偶尔有急诊的病人上门,苏晚玉也能专心为他们诊治。 没有病人的时候,她就呆在药房里配药制药。 受了傅遐这番好意后,苏晚玉特意抽了个空闲的时间,去庄子上亲自向傅遐表达了谢意。 并且表明那三个人她只是秋收这段时间借用一下,等秋收结束后,就送回来。 傅遐也没和她争,点头答应了。 反正那三个人本来就是临时从庄子上抽调过去的,回头给苏晚玉的人,是要一辈子服侍她的,他肯定要精心筛选过后,再给她送过去。 苏晚玉见傅遐没反驳,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心中还暗暗窃喜,觉得他确实挺讲道理的,人也热心正直,虽然有时候霸道了些,但也全都出自一番好心,可以原谅。 她万万想不到,不久之后,傅遐给她搞了波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9 23:26:12~2020-08-21 23: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is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八月, 丹桂飘香,空气中少了丝燥热,多了分清凉。 薛珠玉一大清早便起来梳洗打扮。 今日的赏花宴, 是她在京城的世家豪族面前第一次正式露面, 容不得丝毫马虎。 京中各家都听闻了镇远侯府抱错女儿的事情,对侯府找回来的真血脉颇为好奇,如今镇远侯府要办赏花宴,众人收到帖子后, 纷纷前来赴宴。 薛老夫人虽颐养天年,不大理会俗务,中馈皆由儿媳妇打理, 却是镇远侯府的老封君。 赴宴的客人们,少不得要先去荣安堂,和薛老夫人问声好。 京中比薛老夫人辈份高,年岁大的,若非必要,都鲜少出门赴宴, 多是打发下面的小辈们去。 所以今日来赴宴的客人, 要么是年轻的小辈, 要么是和薛老夫人平辈的老姐妹们。 今日荣安堂从一大清早开始, 就热闹非凡, 欢声笑语不断。 先是各房人来请安, 一块儿用过早饭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就登门了,大夫人便和三夫人一起,带着人去了二门处接待客人。 荣安堂里便剩下二夫人和薛珠玉等一众小辈陪着薛老夫人。 最先到的是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与镇远侯府是通家之好,成国公府的老夫人和薛老夫人还是表姐妹。 成国公夫人领着才满七岁的小女儿顾樱进了荣安堂, 先向薛老夫人问了好。 一番寒暄后,她见薛老夫人身旁立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看穿着打扮比侯府其他的姑娘还要光鲜,顿时笑着道:“老夫人,这便是府上刚找回来的姑娘吧,瞧这眉眼,与二夫人真是像啊。” 二夫人笑吟吟接话道:“这便是我那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说完,又冲薛珠玉道:“这是成国公夫人,珠儿,快来见礼。” “珠儿给夫人请安。”薛珠玉上前,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 成国公夫人见她举止优雅,身上半点都没有在乡下长大的粗鄙,若是旁人不说,她都要以为对方是侯府从小精心教养长大的了。 “好孩子,不必如此见外,唤我顾伯母就是。” 成国公夫人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个乡下野丫头,谁知薛珠玉和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不仅不粗鄙无礼,反而落落大方,仪态出众,让她心生好感。 “顾伯母。”薛珠玉顺从地改了口。 成国公夫人立刻从腕间褪下一只翡翠镯子,那镯子水头莹润,通体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绿,一看便知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这镯子算伯母送你的见面礼。” 薛珠玉看了眼那镯子,她记得前世成国公夫人送她的见面礼是个红宝石簪子,虽也贵重,却比不上这只翡翠手镯。 前世这手镯在苏晚玉嫁到成国公府后,成国公夫人当作见面礼给她了。 原本属于苏晚玉的东西,现在到了她的手上,薛珠玉心里生出一股隐秘的成就感。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从今以后,前世那些属于苏晚玉的,迟早都会落入她的手中。 “谢顾伯母。”薛珠玉欢欢喜喜地收下翡翠手镯。 二夫人也一眼看出那只手镯的不凡,心中一喜,顿时脱口而出道:“说来咱们俩家当年指腹为婚,一转眼珠儿和顾世子都大了,要不了两年,就该为他们操办婚事了,到时候珠儿可就要改口,称你这伯母为婆母了!” 薛珠玉面上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立刻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前世她初初得知这桩婚约时,满心满眼都是顾维逸,巴不得嫁给他。 可是对拥有前世记忆的她来说,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世子,她压根就看不上了。 既然重活一回,她要嫁自然要嫁那个天下至尊的男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让其他人全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回头她要想个法子,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镇远侯府虽有个侯爵,但是薛炎才能平庸,远远比不上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精心培养的大哥,如今的镇远侯府,已隐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而成国公府不同,成国公不仅是景隆帝的心腹重臣,还手握兵权,族中还出了位淑妃娘娘,育有皇子,颇受宠爱。 成国公府现在如日中天,将来若是淑妃娘娘能更进一步,成国公一门的富贵荣宠更胜从前。 所以能攀上成国公府,结为姻亲,薛老夫人自是乐见其成。 侯府其他几位姑娘见状,眼中不禁都露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她们都是见过成国公世子的,那人不仅容貌俊朗,而且文武双全,是京中有名的翩翩公子。 无数闺中少女,都梦想着能嫁给他。 大房的三姑娘薛馨玉,一颗心都被嫉妒啃噬着。 她是知道这桩婚约的。 从前薛晚玉是整个薛家最出众的女孩,旁人也都道她和顾世子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那时候薛馨玉虽然也嫉妒,却知道自己是比不过薛晚玉的,所以也就没动过什么念想。 可是此时人选换成薛珠玉,她心里立刻就不满了。 输给薛晚玉也就算了,薛珠玉算什么东西? 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学了几天规矩,认了几天字,就真的能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侯门贵女了? 还痴心妄想嫁给顾世子,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的上? 成国公夫人心里同样不太舒服,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笑着打了个哈哈,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从前薛晚玉在的时候,这桩婚事她心里是一万个赞同。 且不说两家门当户对,薛晚玉那孩子也格外的讨人喜欢,模样秀美,性子温顺,关键是儿子自己也中意。 谁想到薛家竟抱错了孩子,那薛晚玉竟是乡下农户的女儿,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至于薛珠玉,成国公夫人虽也觉得她可怜,在乡下过了十三年的苦日子,可是这样一个人要给她当儿媳妇,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京城的大家闺秀那么多,其中不比从前的薛晚玉差的大有人在,她挑谁当儿媳妇不好,非要挑薛珠玉这么一个在乡下长大,自小就缺少教养的? 第39章 因二夫人提及两家婚约的一句话, 荣安堂内众人霎时心思各异。 不多时,其他来赴宴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在荣安堂见过薛老夫人和薛珠玉后,客人们便三三两两的结伴去赏花了。 镇远侯府是老牌的勋贵, 祖上曾与高祖一起打过江山, 当年景隆帝迁都南下,现任镇远侯又一路护持,立下大功,所以景隆帝特赐了这座三进五并院的大宅子。 不仅离皇宫不远, 位置绝佳,而且占地广阔,夏天可赏荷, 冬日有梅林,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眼下这会儿荷花虽已谢了,满塘的荷叶中,却不时有莲蓬探出头来。 薛家的宴席就设在荷塘不远处。 临湖的水榭边还搭了戏台,客人们沿着花园一路赏景过来,正好可以在这边歇歇脚, 听戏喝茶吃点心。 客人们三五成群的散在园中, 不时地与友人低声议论着。 今日一见薛珠玉, 实在是让她们大吃一惊。 本以为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 谁知对方举止落落大方, 对答间也从容不迫, 丝毫都不扭捏小家子气,和侯府其他的姑娘站在一起,不仅不逊色,反而还略胜一筹。 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贵妇们聊着聊着,话题便从薛珠玉的身上转到了百草堂。 比起济生堂回春堂这种举国皆知的大药铺, 处于二流的百草堂在这些豪门世家看来,就有些不起眼了。 可是最近这家药铺,却突然在上层圈子里刷出了存在感,皆因百草堂中有药丸出售。 药丸,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尤其是对生了病,喝苦的要死的汤药喝到怀疑人生的人来说,这时候如果能有一颗对症的药丸,那简直是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前些天我婆婆生了病,喝汤药喝的整个人都像是泡在黄连水里似的,到最后别说是汤药了,连饭都吃不下了,病也越来越重,我家伯爷是个大孝子,只能出门想法子,看哪家能不能匀出颗药丸来。” 一个容长脸的贵妇人摇着绢扇道,“谁知就那么巧,百草堂恰好有药丸对外出售,让我家伯爷给碰上了,赶紧给我婆婆买了颗对症的。” 另一人闻言立刻接话道:“是不是长胜大街靠近路口的那家百草堂?” “就是那家。”容长脸贵妇点头。 “我家老爷也抢到了一颗,听说百草堂有药丸的消息一放出来,各家都挤破了头的去抢,我家老爷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颗。”提起这个,妇人不禁一脸得意。 “你们运气真好,我家老爷赶过去的时候,药丸早就卖光了。” “百草堂已经放出话来了,药丸下个月还有。” “那可真是太好了!下个月一定要我家老爷早点去排队。” “听说百草堂搭上了医圣,所以每个月都能拿到一批药丸。” “那百草堂以往名声也不显,没想到竟有这种实力,能从医圣手中拿到药丸售卖?” “管他是什么来路,咱们能有地方买到药丸,那就是好事一件。” 众人纷纷赞同地点头,毕竟以前她们一年才能从医圣手中拿到除供给皇宫外剩下的几十颗,现在每个月都有机会抢到。 如果大乾朝有热搜的话,那么百草堂妥妥的话题榜第一名。 贵妇们三五成群地热聊着,赴宴的世家千金们,也有各自的小圈子。 以安雅郡主为首的顶级名媛圈,此时正坐在沿堤修建的长廊中。 安雅郡主是恭亲王嫡女,自小就受尽万千宠爱,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她性子虽然骄纵,但是为人直爽,但凡是能入她的眼,被她承认的朋友,全都被划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绝对不许旁人欺负。 此时她手上拿着颗莲蓬把玩,眉眼间却满是不耐烦。 信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温如兰将剥好的莲子递到她面前,柔声道:“我已经让丫环去找侯府的下人打听了,肯定能打听到晚妹妹被送去了哪里。” 大将军之女霍珺点头道:“郡主你就别烦恼了,等打听出来晚姐姐的消息,我们就去看她。” 苏晚玉和温如兰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手帕交,后来又与安雅郡主和霍珺玩到了一起,四个人彼此相识后便成为了朋友。 得知苏晚玉被薛家送走,三个人心里都十分担心。 偏偏薛家这头口风紧,她们在外面根本就打听不到苏晚玉的去向。 趁着薛家办赏花宴的机会,她们便打入内部,想找以前服侍苏晚玉的丫环打听消息。 站在一旁的几个小跟班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谄媚地笑道:“郡主,您还找那薛晚玉做什么,听说她现在是乡下农户的女儿,都不配和郡主您说话……” 她话还没说完,安雅郡主就目光凉凉地看过来。 那人吓的脖子一缩,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自然是不敢落井下石说风凉话。 这时,薛馨玉一行人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二夫人虽将薛珠玉一一介绍给京中各世家,却不适合再领着她去与同龄人交际。 各府的千金们也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二夫人一个已经成婚的妇人,若是硬与这些小姑娘在一处,彼此都会不自在。 薛珠玉若想融入这些世家贵女们之中,结交好友,只能靠自己与她们打交道。 但薛珠玉毕竟是第一次露面,二夫人担心她应付不来,只好拜托薛馨玉带着她。 薛馨玉虽然心中不愿,但是又不好拒绝,只能把薛珠玉当成个小尾巴,走到哪带到哪,若是旁人问起,顺便再介绍一下。 薛馨玉瞧见安雅郡主,立刻上前请安。 安雅郡主没说话,只倨傲地冲她点了点头。 温如兰和霍珺二人倒是言笑晏晏地与她说了几句话,只是目光触及薛珠玉时,心情有些复杂。 见安雅郡主态度冷淡,薛馨玉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安雅郡主出身高贵,其父恭亲王是景隆帝的同母胞弟,景隆帝也对她这个侄女颇为宠爱,所以想巴结她的大有人在。 薛馨玉也想与安雅郡主交好,若是能搭上她,不仅交际圈子提升了一个档次,也无形中提高了身价,能被人高看一眼,就连婚事也能跟着受益,说上一门好亲。 可是薛家的几个姑娘中,唯有薛晚玉入了她的眼,对其他人都冷冷淡淡的。 薛馨玉见安雅郡主不太想搭理她,心中悻悻地告退了。 今日她要帮着母亲一起招待客人,来赴宴的千金贵女们,都要由她领着姐妹们招待,所以她才会带着薛珠玉到处逛。 出了长廊后,薛馨玉见薛珠玉还在伸头往后瞧,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嘲笑她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然而她心里再瞧不起,薛珠玉也是侯府嫡女,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她不知分寸冲撞了贵人,连累的还是整个镇远侯府。 想到这儿,薛馨玉只得耐着性子向她介绍安雅郡主等人的身份,叮嘱她不可招惹。 薛珠玉乖巧地点头,心中却是一哂。 她记得前世乾朝覆灭,新朝初兴,身为前朝余孽的那三人,下场可是十分凄惨的。 这会儿有多风光多尊贵,将来就会有多凄凉。 薛珠玉歇了和她们交好的心思,转而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薛馨玉带薛珠玉转的也差不多了,正好瞧见了自己的闺中密友,顿时道:“我有点事,你自己玩吧。” 说完便丢下薛珠玉,和好友会合。 那人手执团扇,见薛珠玉过来,顿时以扇掩面,低声笑道:“你这位新回来的堂妹,还真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呢,听说人极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京中又要添个才女了。” 薛馨玉嗤笑一声:“祖母特意遣了身边的嬷嬷教她规矩,她用功地很,背后不知下了多少功夫,不然的话,她一个粗鄙的乡下丫头,怎么出来见人?什么聪明,不过是二婶母吹嘘,往她脸上贴金罢了。” 薛馨玉这话说的刻薄,可是一旁的小姐妹却没人觉得不对,若是换她们有个这样的姐妹,她们肯定也觉得丢脸。 薛珠玉见薛馨玉走了,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自在多了。 她环顾四周,忽然瞥见一道俏丽的身影,是太医院左院判徐源的女儿徐茜。 她记得前世徐源是继医圣之后,第二个制作出药丸的人,并且大量制作,使得徐氏济生堂药丸闻名天下。 那时医圣不知所踪,徐源便成为杏林第一人,被世人尊称为药圣。 若是能与未来的药圣交好,医圣又算得了什么?即便苏晚玉拜了医圣为师,也能让她在杏林中无立足之地。 想到这儿,薛珠玉顿时朝徐茜走过去。 和徐茜玩在一块儿的,都是父兄官阶低微的官家小姐,最高的也不过是三品而已。 见薛珠玉主动交好她们,这些人不禁受宠若惊。 今日薛家来了不少世家贵女,她们也有心攀附,奈何巴结人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些贵女们根本就不怎么搭理她们。 虽然她们心里也嘲笑薛珠玉是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可是对方毕竟是侯府的嫡女,是她们想攀附却攀附不上的存在。 如今薛珠玉主动和她们说话,她们也不嫌弃对方是乡下来的了,个个热情地不得了。 甚至为了捧薛珠玉,不惜去踩苏晚玉,将她贬低到尘埃里。 薛珠玉也假装自己不时地说漏嘴,透露出自己从前在乡下割草喂鸡的苦日子,暗戳戳地内涵苏晚玉现在就过着这种日子,而且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农女的身份。 被她一带节奏,徐茜等人心中都不禁生出一股隐秘的优越感来。 从前她们只能仰望的贵女,如今跌进了尘埃里,比她们还不如,至少她们还是官家千金。 徐茜心念一动,不禁提出想看看苏晚玉现在落魄成什么样子了,其他人听后,也来了兴趣。 薛珠玉心里巴不得她们去苏家狠狠羞辱苏晚玉一场,面上却是连连摇头,露出委屈伤心的表情来,仿佛往事不堪回首,苏家是会勾起她伤心事的地方。 徐茜等人一看,更加坚定了要替她出口气的想法。 “你们真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我知道你们是为我不平,但是去找苏晚玉麻烦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她现在住在白坝镇下的桃花村,那地方离京城可不近,坐车要半天才能到呢。” 薛珠玉假意劝说,却不着痕迹地将苏晚玉现在住的地方告诉了她们。 在徐茜等人看不到的角度,她以袖掩面,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她活了两辈子,利用下这几个虚荣心重又想往高处爬的小姑娘,还是十分容易的。 她一番做戏下来,这不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而在徐茜等人的想象中,已经落魄成贫穷农家女,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苏晚玉,此时则正躺在苏家小院中的躺椅上数银票。 百草堂刚把药丸的消息放出去,药铺里就被人挤的水泄不通,拿出来售卖的那些药丸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抢购一空。 就这还有人捧着银票往百草堂送,说想提前预购下个月的药丸。 百草堂有药丸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如今的百草堂,火爆程度盖过其他药铺,即便药丸卖完了,百姓们也愿意来百草堂抓药。 单单这几天赚的钱,就胜过前面几个月的总和。 董家直接将这个月的分账给苏晚玉送过来,期盼她能看在钱的份上,以后每个月多做些药丸。 第40章 苏晚玉享受着数钱的快乐, 董凌执起茶壶,殷勤地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苏姑娘, 你看排队想买药丸的人这么多, 以后每个月能不能给药铺多提供些药丸?” 苏晚玉斜了他一眼,“我只有一个人,一双手,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啊!” 每个月提供一百颗药丸, 是苏晚玉用心计算后得出来的数字。她倒是可以利用空间里缓慢的时间流速,多做几倍出来,但是那么多药丸拿出来岂不惹人怀疑? 董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如今药丸暂定只在最繁华的七大州府的百草堂分店出售, 每家店能分得十多颗,又因望京是国都,少不得要给京城的百草堂多拨一些。 如此一来,那一百颗药丸就更不够分了。 董凌原本还指望着银票能让苏晚玉动心,然而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姑娘,不如我从董家调几个药童来给你帮忙?” 董凌唯恐苏晚玉误会, 立刻又补充道, “你放心, 我绝无偷窥你药丸秘方的心思, 你只使唤他们做切药熬药这种粗活就好, 这样你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制药。” “多谢你的好意。”苏晚玉冲董凌笑了笑, “我也打算挑几个药童,帮我做些处理药材的琐碎事情,不过我心里已有人选,眼下正是农忙时分,一时没顾得上, 等秋收结束了,我便安排起来。” “这两个月,就先按照最初说好的办,待我调-教出能帮忙的人手,每个月提供给百草堂的药丸翻倍都没问题。” 董凌闻言心中一喜,见苏晚玉自有主张,便没有再多言。 毕竟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说服苏晚玉尽量多给百草堂提供些药丸,对于制药秘术,他虽心中好奇,却不会做暗中使人偷学的卑劣之事。 董凌在苏家蹭了顿午饭后,也没有离开,反而在苏晚玉为求医的村民看诊时,他在旁边打下手,顺便观摩学习。 董凌自小与药材为伴,不仅对各种药材如数家珍,而且简直是人形称重机,你要一两柴胡,他用手一抓,便能精准的抓出一两来,不多也不少。 有了他帮忙,苏晚玉省心不少,后面再看诊时,她便投桃报李地向董凌细细解说病症脉象以及用药方子。 董凌在诊脉开方一途虽有些不开窍,及不上他在制药上的天赋,却也不是蠢笨之人。 经苏晚玉的点拨,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在诊脉开方上的禁/锢正在慢慢松动,隐约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又在苏家蹭了顿晚饭后,董凌这才带着一百颗药丸离开。 谁知第二日清早,他又来了。 苏晚玉起床后,看到扛着扁担挑着两桶水的董凌,表情如同活见鬼一般。 “董少爷,你这是……” 董凌笑着和苏晚玉打了招呼,“叫董少爷太见外了,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说完,他提起水桶,把水倒进伙房外屋檐下的大水缸中。 董家的子弟自小学医,而学医本就是件苦差事,所以董家子弟都身健体壮,董凌更不是娇弱的人,也没少爷架子,干点重活压根就不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来了就抢着干活,劝都劝不住。”在院子里锻炼的苏修齐凑到苏晚玉跟前,低声说道。 苏晚玉看了看被抢了活计,正一脸幽怨的丫环,忍不住抬手扶额。 “算了,他想帮忙就让他帮吧,反正是咱们受惠,多个人干活也挺好的!” 她懒得管董凌,直接拿了青盐洗漱,吃完早饭后,便自顾去忙了。 她倒要看看,董凌这样献殷勤,究竟想做什么? 小丫环寻了个机会,总算是领先董凌一步,把喂猪的活计抢到了手,美滋滋地端着猪食去了屋后的猪圈。 她可是王爷派过来的人,想抢她的差事,没门! 董凌见没他能干的家务活了,只好转而去了药室,站在门口问苏晚玉有什么能帮忙的。 苏晚玉见状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扔给他一袋甘草让他切片。 董凌拿着甘草,乖乖到一旁切药去了。 苏晚玉挑了挑眉,决意沉住气,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慈宁宫。 太后捧着傅遐派人送来的书信,连看了三遍仍爱不释手。 慈宁宫掌事宫女夏姑姑已听太后唠叨了信上的内容,不禁笑着道: “王爷的身子大好,太后您也能放心了,明慈大师说的果然不错,苍麓山有王爷的贵人!” “他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彻底好了,哀家才是真的放心。”太后轻叹一声,眉眼间却是舒展的,显然心情极好。 夏姑姑道:“那位医圣的关门弟子能令王爷身体好转,也许再过些日子,就能治好王爷的。” 主仆两人此时心中都认定,苏晚玉就是明慈大师所说的,傅遐的贵人。 “但愿如此。”太后转动手中的佛珠,默默在心中祈祷。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宫人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来了,快请!”太后含笑道。 不多时,身穿正红色凤袍的皇后娘娘进了内殿。 “给母后请安。” 太后抬手示意她平身,“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皇后怎么来了?” 太后性子喜静,也不耐烦和后宫嫔妃打交道,便只让皇后每月逢十领着嫔位以上的人来慈宁宫请安即可。 皇后娘娘当初是被太后相中聘为太子妃,陛下继位后曾迷恋莲妃,甚至因她无所出,还动过废后的念头,是太后为她说话,劝说陛下打消了念头,后莲妃触怒陛下彻底失宠,皇后娘娘才一点一点巩固住后位。 所以她内心对太后是十分感激的,私下相处时也不禁多了几分亲昵。 此时见太后这样说,皇后不禁开玩笑道:“母后这是嫌儿臣往慈宁宫来得少了,那往后儿臣每日都来陪母后,可好?” 太后连忙摆手,面露笑意道:“哀家可没这个精神每日都招待你,后宫一摊事就够你忙的了,哀家这不用你日日都来请安,你不烦哀家还嫌烦呢,这马上就到中秋了,筹备中秋宫宴还不够你操心的啊?” “儿臣就是为中秋佳节而来的。”皇后正了正身子,继续道,“母后可知镇远侯府抱错女儿的事?” 太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道。 “原本镇远侯府抱错了孩子,不干宫里什么事,可是被镇远侯府抱错,又给送到乡下亲生父母那儿的那个孩子,曾救过太后您一命,陛下还因此封她为庆筠乡君。” “按照惯例,四时八节,内务府都会以陛下的名义,按照爵位品级,给各府送赐礼,这不内务府准备中秋赐礼,轮到庆筠乡君的时候,不知这赐礼该不该准备,所以内务府的人就来找儿臣问个准话。” “儿臣心里也拿不准,不知这中秋赐礼,该不该有庆筠乡君的一份?” 太后听了皇后这话,不由得眉头微蹙,皇后说的镇远侯府抱错的那个孩子,不就是傅遐在信中所言的那个被医圣收作关门弟子的姑娘吗? 还说那姑娘是陛下亲封的乡君,又有恩于他,却沦落成乡下农女饱受苦难,实在有损皇家颜面,求太后为那姑娘做主。 太后嘴唇嗫嚅,刚想说话,忽听殿外的太监唱喏。 “陛下驾到!” 第41章 景隆帝龙行虎步进殿, 他年逾不惑,一双眼睛漆黑锐利,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 周身被帝王的威严气势所笼罩。 皇后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皇后也在啊。”景隆帝微微颔首, 语气平静无澜。 上前向太后行礼时,锋利的目光中这才多了几分柔和。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地一脸慈爱,“不必多礼。” 景隆帝在太后右下首坐下。 太后看了他一眼,想起方才皇后说的事情, 索性便直接推给了景隆帝去解决。 “皇帝来的正好,皇后有一桩事向哀家讨主意,哀家看此事倒不如由皇帝来决断。” 景隆帝闻言愣了一下, 抬眸看向皇后,“何事?” 皇后立刻将内务府发愁庆筠乡君的中秋赐礼如何准备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景隆帝听的眉头紧锁。 镇远侯府将苏晚玉送走的事情他早已知晓。 因为这事,他心中还对镇远侯生出不满,觉得他才能平庸也就罢了,为人竟也这般不厚道。 虽说苏晚玉不是他亲生的,但是养了十三年的女儿, 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了, 也太狠心了。 而且苏晚玉还救过太后一命, 自己也是亲口褒奖过的, 这样一个于皇家有恩的人, 镇远侯府竟将她赶走, 分明是藐视皇家,不将他与太后放在眼里。 若非看在镇远侯府几代为乾朝立下的功劳上,这事又称不上是什么军政大事,景隆帝非发作镇远侯一通不可。 此时再听因苏晚玉被送回了苏家,内务府竟对她的中秋赐礼是否按例发放没了章法,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庆筠乡君是朕金口玉言赐封的,朕破例封赏她皆因她救下太后有功,与镇远侯府何干?即便她回了苏家,成了农人之女,她曾经救了太后的功劳不假,朕的封赏亦算数!” 皇后闻言,顿时明白景隆帝的意思了。 “臣妾明白了,这就让内务府按照乡君对应的品级准备中秋赐礼。” 太后老神在在,见景隆帝一锤定音,认可了苏晚玉今后仍是庆筠乡君,这才再度开口道: “说起庆筠乡君,哀家记得平安派人送来的信上也提到她了,这小姑娘了不得,镇远侯府前脚把她赶回了乡下,她后脚竟在乡下被医圣看中,收为了关门弟子。小姑娘天资出众,医术也高明,因为她平安的身体都渐渐好转了。” 平安正是康定郡王傅遐的小名。 太后说完,将傅遐送回来的信递给景隆帝。 景隆帝听闻傅遐身体好转,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平安的身体开始好转了,苍麓山果真如明慈大师所言,是平安的福地。” 景隆帝展开信笺,一目十行地扫过。 看完信后,他同太后一样,在心里认定傅遐的贵人十有八九就是苏晚玉。 “平安说的不错,苏晚玉既有乡君的封号,就得有乡君该有的排场,此事就由母后安排吧,她医治平安有功,另外再以朕的名义重赏她。” 大乾朝最尊贵的三人一致同意了对苏晚玉的恩赏,并令内务府准备好中秋赐礼,与宣旨天使一道前往桃花村。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徐茜等三人,骗家人说要和闺中密友去京郊游玩,谁知她们在城门口碰头后,却立刻命令家丁改换路线,前往桃花村,准备去欣赏一下苏晚玉的落魄模样,顺便给她个教训。 薛珠玉得知徐茜三人今日的行动后,恨不能与她们同行,亲眼看看她们是如何奚落苏晚玉的。 只可惜为了维持人设,她不宜出面,只能等徐茜三人回来后,再向她们打听现场情形,让耳朵过过瘾。 徐茜一行人出城门后不久,带有恭亲王府徽记的马车也离开了京城,往桃花村的方向而去。 安雅郡主打听到苏晚玉的下落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她。 恭亲王妃最是疼爱这个女儿,也拗不过她,想着女儿顾念着从前的朋友之谊,如今苏晚玉落魄了,去见上一面帮帮她,正说明她重情重义,便点了几个府兵一路护卫她。 有恭亲王府的亲兵同行,温如兰和霍珺也顺利地说服了家人,乘坐恭亲王府的马车,与安雅郡主一道去探望苏晚玉。 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安雅郡主倚着软枕,眉眼间掠过一丝担忧。 这几日她特意找府中的下人打听了乡下的日子,越听越为苏晚玉忧心,听说镇远侯府赶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让她带,她如今在乡下肯定过的很惨! 温如兰温柔娴静,细致体贴,在她们四人中一直是姐姐般的存在,她一眼便看出安雅郡主在忧心什么,不禁劝慰道: “就算苏家的日子过的不如意,咱们今日也带了不少东西,够他们吃用一段时日了,我还把私房钱带出来了,回头私下交给晚妹妹,有咱们帮衬着,晚妹妹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霍珺把玩着手中的马鞭,跟着附和道:“如姐姐说的对,我也特意把这个月的月钱攒着没花,回头都给晚姐姐。” 她向来手中存不住钱,每每发了月例,不出几日就能花的精光,这次能把钱攒着留给苏晚玉,实在是不容易。 安雅郡主闻言,脸上霎时露出笑意来。 “行了,你们俩的那点私房钱,还是自己留着吧,晚晚我会关照的,我已经和母亲商议过了,今日先去苏家看看,再探探晚晚的意思,若是她愿意,我打算把她接到恭王府来,给我当姐姐,反正我母亲一直很喜欢晚晚,收她当个义女没问题的。” 温如兰虽说是信国公府的嫡长女,可是她在信国公府的处境却并不好。 她生母早亡,信国公后面迎娶的国公夫人生下两子一女,一直将她视作眼中钉。若非国公府的老夫人将她养在膝下,她又和安雅郡主交好,让信国公夫人多了几分忌惮,轻易不敢对她下手,不然她的日子还不知要多难过呢。 霍大将军府上倒是清净,内宅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是霍夫人对子女要求严格,每月有固定的月钱,绝不多给一分。霍珺手敞,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那就走不动道,花起钱来心里也没数,所以她们四个人里,霍珺的钱总是花的最快,她也是最穷的。 真要出钱的话,还得安.财大气粗.富婆.雅来。 温如兰和霍珺还是第一次听安雅郡主说恭亲王妃欲收苏晚玉为义女的事,不由得面露惊讶。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对苏晚玉来说是件大好事。 若苏晚玉真的成了恭亲王府的义女,镇远侯府把她赶走的那起子小人,肯定要悔青肠子了! 此时的苏晚玉,并不知道有三拨人马,正前后脚的朝桃花村赶来。 她望着站在药室门口的傅遐,无语扶额。 董凌天天跑过来义务帮忙也就算了,傅遐跟着凑什么热闹? 傅遐看了眼在角落默默切药材的董凌,眸光暗了暗,然后直直地看向苏晚玉。 “我也帮你切药材?” 苏晚玉哪敢劳烦金尊玉贵的王爷干苦力活,立刻摇头三连拒绝,“不敢,不用,没切刀。” 唯一的一把切药刀,正被董凌用来切药材呢。 傅遐看了眼董凌手中的切刀,十分想命令他让出来,但是想了想,转而语气幽幽地对苏晚玉道:“那有什么我能做的?” 董凌来往苏家这么久,自然是知道旁边的庄子上住着位康定郡王。 今日见了傅遐,他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顶着傅遐凌厉冷冽的目光,董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往角落挪了挪,恨不得自己此刻是透明人。 苏晚玉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道:“王爷您什么都不用干,您坐这儿看我们干活就好。” 傅遐皱了皱眉,指着董凌道:“他能帮忙,本王为何不能帮忙?莫非你不拿本王当朋友?” 刚说完,他又改口道:“朋友二字太轻了,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恩人但有所命,本王莫不遵从,何况是切药这样的小事?” 苏晚玉干笑一声,当初她用灵泉水引出傅遐体内的蛊虫,傅遐已经许诺她一个条件作为报答了。 如今这样,也不知他在发什么神经,非要来帮她切药,莫非王公贵族和一般人的脑回路不太一样? 见傅遐坚持,苏晚玉也不客气,直接丢给他一个药臼子和捣药杵,让他研磨药材。 福寿见状,想伸手帮忙,被傅遐一个眼刀甩过去,立刻把手缩回去,悻悻地退回了药室外。 傅遐没研磨过药材,但是他人聪明,苏晚玉略微教了一下,他就上手了。 苏晚玉看了看低头研磨药材的傅遐,再看了看在角落切药材的董凌,一时间心情凌乱,搞不懂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董凌一连几日都往苏家跑,还殷勤地帮苏晚玉干活的事情,傅遐听说后,立刻就坐不住了。 尤其是他见董凌生的挺拔俊秀,跟在苏晚玉身边帮忙,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他心里就闷闷地,觉得不痛快。 所以今日他直接登门,让苏晚玉为他复诊。 诊过脉后,他也赖着没走,他就不信他风姿俊逸,身份尊贵,卓尔不凡,会比不上平凡又普通的董凌?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自己绝对全方位碾压他,让苏晚玉见识到他的优秀! 有他这块璞玉在侧,苏晚玉还会关注董凌那种瓦砾吗? 傅遐暗戳戳地藏着小心思。 而徐茜一行人,一路东拐西绕,沿路寻人打听,终于找到了苏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4 23:19:13~2020-08-25 23:1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姚钱钱 3瓶;沧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徐茜三人站在苏家门口, 望着眼前青砖灰瓦的大宅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薛珠玉不是说苏家很穷吗? 住的是破败的茅草屋,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有个哥哥瘫痪在床, 一家人努力赚的钱全都贴在买药上了;每天从早到晚干活, 却只有野菜窝窝头吃,一年到头都吃不上顿肉。 可是看看这宽敞阔气的大宅子,再看看四周泥胚土墙的茅草屋。 这鲜明的对比之下,苏家可不像是穷困潦倒的人家, 至少没薛珠玉形容的那么穷苦。 徐茜正怀疑她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为她们领路的村民已经敲响了苏家的大门,站在门口喊道:“苏姑娘, 有人找——” 正在院子里做复健的苏修齐听到声音,不禁走了过来。 “葛三叔,谁找晚晚啊?” 苏修齐已经摆脱了对拐杖的依赖,除了行走间有些缓慢外,看起来已与常人无异。 领路的葛三叔凑上前,低声笑着道:“三个从城里来的姑娘, 估计是听说了小神医的大名, 来找小神医看病的吧?” 苏修齐闻言朝外看了看, 果然看到门口的马车边站着三个小姑娘。 想到这是特意从城里过来求诊的病人, 苏修齐顿时往旁边让了让, “进来吧, 我这就去喊晚晚。” “三位姑娘,快请进。”葛三叔笑呵呵地招呼道。 三人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方才说话的少年清雅俊秀,朗如清风,灿若明月,即使一身粗布长衫, 也遮掩不住修长挺拔的身姿和温润如玉的气质。 徐茜忍不住脱口问道:“他是谁?” 葛三叔未察觉有异,笑呵呵地回答道:“他是苏姑娘的哥哥,十里八乡有名的秀才公,十五岁就中了案首!” 徐茜三人闻言,霎时目瞪口呆。 苏晚玉的哥哥?那不是个摔断腿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的瘫子吗? 可是方才那人不仅长的好看,也没有断腿瘫痪在床,还十五岁就中了案首取得秀才功名。 苏家这情况,和薛珠玉说的不太一样啊! 徐茜三人面面相觑地走进苏家院子。 苏晚玉听哥哥说有人找她,便停下手里的活出了药室,一出来就迎面遇上徐茜一行人。 她目光从徐茜三人身上扫过,语气淡淡道:“三位找我什么事?” 徐茜一听她这宛若陌生人的反应,目露不悦道:“这才几天啊,薛姑娘就不认得我们了?” “徐姐姐说错了。”旁边瓜子脸的少女用帕子捂着嘴笑道,“这里哪还有什么薛姑娘啊,都被镇远侯府赶出来了,自然是要改姓苏了。” 徐茜抬手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是苏姑娘,苏姑娘连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苏晚玉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来这三个人的身份。 太医院左院判徐源的女儿徐茜,其父为刑部主司的沈盈盈,还有大理寺丞之妹孙书晴。 “原来是徐姑娘、孙姑娘和沈姑娘啊,以前我当镇远侯府嫡女的时候,和三位也不熟,这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苏晚玉嘴上说着抱歉,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高门贵女们也是有各自的小圈子的,而圈子和圈子之间存在着身份阶级差距,两个不同圈子的人想打破壁垒,低级圈子的人想融入到高级圈子里去,是件极难的事情。 原主以前混的圈子,算是乾朝名媛圈中的顶级存在,结交的朋友都是非富即贵的那种。 而徐茜等人父兄的官位不过四五品,混的也都是与她们身份差不多的圈子,与原主在身份上有着天然的差距,所以从前她们都是上赶着巴结原主那个圈子里的人。 因此原主对她们略有印象,但是并不相熟,也没结过仇怨。 可是方才徐茜等人的口气,分明是见她落魄了,来落井下石奚落羞辱的。 对方来者不善,苏晚玉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场就直接怼了回去。 徐茜被她一句不熟怼的神色僵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以前你是镇远侯府的嫡女,高高在上,自然是和我们这种小官之女不相熟的,可是如今,你不过是个乡下农女,卑贱到泥土里,见了我们,也该晓得要行礼问安。” 沈盈盈立刻端出千金小姐的架子来,“区区一农女,见了本小姐,还不快跪下磕头!” “是啊,快向我们磕头行礼!”孙书晴点头附和道。 苏修齐这时候也意识到这三人并不是来求诊的,而是来找苏晚玉麻烦的。 “你们——” 他气的面色铁青,谁知刚一开口,却被苏晚玉打断了。 “哥,你别管,这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苏修齐见状,只好暂时先闭上了嘴,可是却站在苏晚玉左前方没动,身体呈保护姿态。 药室里,福寿看了眼傅遐,低声道:“王爷,要不要……” 傅遐心知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不用,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她一个人就能解决,我们观战便是。” 若真发展到解决不了的地步,他再出面也不迟。 董凌一听这话,顿时歇了出去为苏晚玉撑腰的心思,站在傅遐身后安静如鸡。 院子里,苏晚玉双手环胸,道:“我很好奇,我与你们三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们大老远的从京城跑到桃花村,来找我的麻烦,图什么?”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徐茜抬了抬下巴,露出一脸傲慢。 “看你占了别人的位子,享受荣华富贵不顺眼,所以过来教教你高低尊卑,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占了别人的位子?原来是替薛珠玉打抱不平来了。 这薛珠玉还挺有手段的啊,竟这么会笼络人心,她才回侯府多久啊,竟能利用这三个棒槌主动替她出头,自己则躲在幕后。 “原来是薛珠玉让你们来的啊。”苏晚玉摸了摸下巴,露出一脸了然的神色。 沈盈盈急忙道:“与薛七姑娘无关,她不赞同,是我们自己非要来的。” “对,教训你,光凭我们三个就足够了。”孙书晴冷哼一声。 “你们想怎么教训我?给你们磕头请安?”苏晚玉下巴微抬,气场全开,“就凭你们,也配?” 徐茜被苏晚玉强大的气场震住,转瞬想起她一个小农女,竟敢这么嚣张,顿时火冒三丈。 “区区一个农女,竟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今日你若不跪下向本小姐磕头赔罪,本小姐就让你们一家人都下大狱!” “下大狱,我好怕怕呦!”苏晚玉故意拍着胸口,表情浮夸道。 苏修齐原先还担心苏晚玉会吃亏,可是见她一点都不惧来找麻烦的那三人,再想到她身上有乡君的封号,康定郡王也在,整个人顿时气定神闲了。 “你以下犯上,冲撞我们几个官家千金,合该先打上几十板子,再关进大牢里。”沈盈盈认为光下大狱哪够,狠狠打上一顿,打的皮开肉绽,那才解气呢! 孙书晴见苏晚玉都落魄了,还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心里愈发想让她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了。 “你们去抓着她,今日非让她给本小姐下跪磕头不可!” 孙书晴指挥着带来的下人,想要用强硬的手段逼苏晚玉下跪。 一旁的葛三叔早就傻了眼,他本来是好心带个路,谁知来的竟是找麻烦的人,他心里顿时满是自责。 而且这三人看起来,显然是官家千金,十分不好惹。 “三位小姐,你们高抬贵手,别……” 葛三叔刚一开口,就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推开,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眼见着那婆子上前,苏修齐立刻将苏晚玉护在身后。 “本王看谁敢放肆!” 傅遐踏出药室,一身气势逼人,那婆子霎时动作一顿。 与此同时,一道娇俏的女声与傅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岂有此理,竟敢逼晚姐姐下跪磕头!” 话音还未落地,便响起破空之声,一条鞭子在空中飞舞,狠狠地抽在那婆子的身上。 婆子“哎呦”惨叫出声,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这变故让苏家小院中的人都惊住。 徐茜回头,看到走进来的人,不由得双腿发软。 霍珺气的柳眉倒竖,收回来的鞭子再次挥出,直接抽在孙书晴的膝盖窝上。 孙书晴吃痛,霎时跪倒在地,而徐茜和沈盈盈也因为腿软,跟着孙书晴一起跪下。 “安……安雅郡主。” 安雅郡主刚找到苏家,在门口就听到徐茜等人欺负苏晚玉,还逼她下跪磕头。 她气的一脚踹在徐茜身上。 “狗东西,竟敢欺负本郡主的人!” 一贯好脾气的温如兰,此时也十分气愤,她没想到这三人见苏晚玉落魄了,竟找上门来羞辱欺凌,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走上前安慰苏晚玉,“晚妹妹,你没事吧?我们来了,你莫怕!” 苏晚玉没想到原主的三个闺中密友,竟会找到桃花村来,一时不由得愣住。 再看她们根本就不在乎她如今落魄了,身份卑微,还替她出气撑腰,心情又酸又甜,简直复杂极了。 她不由得替原主遗憾,原主拥有三个真正的朋友,这样的友情,让她为之羡慕。 苏晚玉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边厢,安雅郡主气的还在教训徐茜三人。 而挺身而出的傅遐没料到安雅郡主会突然出现,而且看样子,她们三个和苏晚玉的交情很深。 导致都没人注意到他。 傅遐目光幽幽地看了眼正大发神威的表妹,暗暗叹了口气。 英雄救美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徐茜敢欺负落魄的苏晚玉,却丝毫不敢得罪安雅郡主等人。 她哭着辩解道:“郡主息怒,我们是听说她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念着往日情谊,好心来看望她的,只是她误解了我们的意思,一时拌了几句嘴而已。” “磕头下跪的事,就是我们和她开了个玩笑,我们想着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是乡间农女,见着我们合该行礼请安,再不可当自己是侯府嫡女。” “她若还是高高在上,往后遇上别的贵女肯定会吃亏受教训的,所以我们才好心教教她规矩。” 安雅郡主见她还敢狡辩,简直要被气笑了。 “教规矩?本郡主倒是不知你一个五品小官之女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能教导起庆筠乡君来了!” 苏晚玉是乡君这件事情,安雅郡主可一直记着呢,只是她们玩的好,平日里都是互相称呼昵称的。 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压一压徐茜等人。 想到这儿,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对苏晚玉恨铁不成钢。 顶着乡君的封号,还能叫人给欺负成这样,是忘了自己是有封号的人了吗? 徐茜被噎住,过了好半晌,才低声嘀咕道:“她都不是镇远侯府的嫡女了,还算哪门子的乡君?”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人声。 “这里是苏家吗?庆筠乡君苏晚玉,快快出来接旨!” 第43章 宣旨天使摆出仪仗, 一路浩浩荡荡往苏家而来,等到了苏家门外时,听到动静的村民们乌压压聚在外围不敢上前, 茫然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好奇。 苏家小院众人听到有圣旨到, 惊讶过后,纷纷出来接旨。 宣旨天使打眼一看,只见安雅郡主、康定郡王、信国公府大姑娘等人从苏家鱼贯而出,一时间忍不住怔愣在原地。 这些祖宗怎么会都出现在苏家? 他回过神来, 忙上前去请安。 安雅郡主这时才发现傅遐,硬着头皮慢吞吞地上前和他打了招呼。 印象里这位表哥从小就像是琉璃做的一样,美的惊人, 却脆弱易碎,身上还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且一年里有大半时间他都在静养,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安雅郡主和他也并不熟。 一众人里,傅遐的身份最高,见其他人都随着安雅郡主的动作请安, 他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不是有给庆筠乡君的圣旨吗?快宣旨吧!” 福寿立刻帮着苏家人一起准备接旨的香案等物。 香案准备好后, 宣旨天使立刻捧着明黄色的圣旨, 站在香案前, 拖长声调道:“庆筠乡君接旨——” 苏晚玉越众而出跪下接旨, 傅遐等人也跟着跪下, 围观的百姓更是黑压压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苏氏女……” 苏晚玉听宣旨天使念了一长串的文言文,听的她云里雾里的,好在有原主留下的记忆中的文学功底在, 她大略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圣旨上的内容总结下来,一共是三件事。 第一件,官方认可她庆筠乡君的封号。哪怕她离开了镇远侯府,身上依然有庆筠乡君这个封号,享受对应等级的权利。 第二件,她既然是朝廷承认的乡君,自然要有乡君的待遇,因此赐宫女两名,乡君规制的马车一辆,京城宅子一座,另绫罗绸缎、珠钗玉佩、古玩摆设若干。 第三件,赐中秋赐礼。 比起先前那一大串赏赐,中秋赐礼就要接地气多了,多是时令之物,比如御膳房的月饼、进贡的葡萄蜜瓜石榴等物。 然而在苏晚玉的认知中这些十分普通的水果,在这个时空可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因为运输困难,哪怕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甚至很多桃花村的村民,别说是吃了,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苏晚玉接旨谢恩。 景隆帝赐下的东西则被内侍们抬进了苏家院子里。 圣旨一出,算是彻底为苏晚玉正了名,将庆筠乡君的封号稳稳地冠到了她的头上。 一旁的徐茜三人,早就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苏晚玉都不是镇远侯府的嫡女了,陛下竟还承认她的乡君封号,不仅承认,还赏赐了那么多的东西。 这说明如今她即便是农女的出身,也不是能随意欺凌的。 再想到她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徐茜三人霎时冷汗直流。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圣旨上,徐茜冲沈盈盈和孙书晴使了个眼色,三人打算悄悄溜走。 谁知她们刚迈步子,安雅郡主冷冽如冰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本郡主允许你们走了吗?” 徐茜心中一悚,立刻转身跪在安雅郡主面前。 “郡主,我们错了,求郡主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宣旨天使见状目露诧异之色。 霍珺握着鞭子,适时解释道:“她们仗着自己是官家千金,上门来欺负庆筠乡君。” 说完,又逐一将三人的身份点了出来。 宣旨天使听的直皱眉头,以这三人的身份,见了有封号有品级的庆筠乡君,那是要行礼请安的。 这三人的胆子倒是大! 宣旨天使意味深长地看了徐茜三人一眼,然后告辞离开了。 徐茜见安雅郡主面若寒霜,忽然心头一动,转而去向苏晚玉求饶。 三人神色惊惶,不停地磕头求饶,因为先前还被霍珺用鞭子抽了一顿,身上带着鞭痕,满身狼狈。 苏晚玉目光冷漠地看着她们。 “今日我饶你们一次,回去告诉薛珠玉,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再敢在背后玩阴的,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滚吧!” 苏晚玉冷冰冰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幽深如潭,透着凛冽寒意。 徐茜三个,不过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的小卒子罢了,真正躲在幕后操纵的人是薛珠玉。 这三人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该受的教训也受了,以后再见到自己,肯定绕道走都还来不及,哪还敢再来招惹。 苏晚玉虽然放过了徐茜她们,不过却在心里狠狠地给薛珠玉记上了一笔。 安雅郡主听到苏晚玉的话,不禁目露疑惑,“晚晚,你方才说薛珠玉,这事和薛珠玉有关?” 苏晚玉刚想解释,苏大山等人忽然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苏大山今日一早就带着人去隔壁村子的那个小田庄忙秋收了,地里的活还剩最后一点,差不多今日就能干完。 谁知干到一半,忽然有村人去报信,说宫里来人了,还带着给苏晚玉的圣旨。 苏大山等人顿时也顾不上干活了,急忙往家赶。 等进了家门,便看到站了一院子的人,以及摆了一地的东西。 “晚晚,爹听人说有宫里的人来咱家宣读圣旨?” 苏晚玉点点头,大致将圣旨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苏大山几人听的一阵发懵,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家晚晚实在是了不得啊! 说完圣旨的事,苏晚玉紧接着又介绍了一下安雅郡主等人。 得知这几个穿戴富贵的姑娘是女儿以前的朋友,而且身份还一个比一个高,苏大山几个人一时手足无措,连话都不会说了。 安雅郡主打量了一下苏晚玉的几个长辈,只温和地笑了笑。 苏晚玉深知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地位犹如云泥之别,安雅郡主能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来,已经是在乎她这个朋友的表现了。 苏晚玉将安雅郡主三人请到了自己的房间,至于赏赐下来的那些东西,便交给苏修齐先暂时搬到仓库里去,赏赐给她的两名宫女,也先跟着厨娘熟悉苏家的环境,她一时间也没工夫管她们两个。 进了房间后,安雅郡主三人拉着苏晚玉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那心疼的小眼神,让苏晚玉觉得既好笑又暖心。 “我挺好的,亲爹娘都很疼爱我,我还有一个很棒的哥哥,听话又乖巧的弟弟,苏家日子简单,比在侯府过的舒服多了。” 侯府虽然富贵,但是三个房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人口众多又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再加上嫡庶有别,姐妹间为了件首饰都能明争暗斗起来。 相较之下,苏家的日子反而安逸舒适,一家人又都宠着她一个。 安雅郡主见她眉眼间满是惬意,确实在苏家过的很安适,没有装样子在强颜欢笑。 “看你在苏家过的不错,我们就放心了,这些日子我们真是担心死你了。”温如兰握着苏晚玉的手道。 安雅郡主想起苏晚玉对徐茜说的那番话,转而问道:“方才徐茜走之前,你提到薛珠玉,这是怎么回事?” “是徐茜她们言语间露了口风,她们来找我麻烦,背后极有可能是受了薛珠玉的挑唆。” 苏晚玉说完,又将之前侯府想接她回去,二夫人和薛珠玉上门羞辱,明着警告她不准回侯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安雅郡主听后气愤地不行,“前几日赏花宴上,我瞧着她举止有度,被薛家调/教的挺像样的,没想到心思竟这么恶毒。” 温如兰也眉头蹙成一团:“抱错一事实乃意外,与你何干,如今你也回了苏家,各归各位,她还找你麻烦,实在好没道理。”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她觉得晚姐姐占了她的位子,代她享了富贵,心里不平呗,所以哪怕换过来了,她也在乡下吃了十三年的苦,她又找不到人算账,只能把这笔账记到晚姐姐的头上,拿她出气了。”霍珺冷哼道。 几人一时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温如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这种生在公侯之家的,看着富贵风光,内里也各有各的苦楚,难道晚妹妹在侯府只享了好处,没有难处吗?我看那薛珠玉,心眼实在是太小了,若是她揪着晚妹妹不放,日后还找麻烦怎么办?” “有本郡主在,她敢?”安雅郡主下巴高抬,一脸霸气道。 霍珺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怕什么?晚姐姐可是有乡君封号在身的,那薛珠玉纵是镇远侯府的嫡女,见了晚姐姐也要行礼的。” 被霍珺这么一提醒,温如兰顿时放下心来,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姐妹几人在屋中叙旧,傅遐和董凌见状便一块儿告辞了。 出了苏家后,两人在村口本该一东一西背向而行。 谁知傅遐却叫住了董凌。 他先将董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苏姑娘那儿献殷勤,是别有居心!” 董凌被傅遐的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再听到他这话,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顿时摸了摸后脑勺,笑的有几分傻气。 “王爷您都看出来了啊,也不知道苏姑娘看出来没有,您说我要是拜她为师,她会答应吗?” 傅遐本来还打算好好警告董凌一番,乍然听到这话,绷着的一张脸差点表情龟裂。 果然是别有居心,只是他没想到,此居心非彼居心。 这小子在苏晚玉面前那么献殷勤,竟然只是为了拜师? 傅遐的心情霎时变的愉悦起来,他极力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再次用挑剔的目光将董凌打量了一番。 “想拜师啊,继续努力吧!” 第44章 安雅郡主三人在苏家用过午饭后, 因还要赶回京城,所以饭后略坐了坐,便提出了告辞。 苏晚玉让苏母准备了些瓜果蔬菜当作自家的回礼, 又从空间里拿了几瓶药丸。 “这些菜都是我爹娘自己种的, 不值什么钱,胜在干净新鲜……” “这菜瞧着真水灵。”温如兰有一手好厨艺,跟在祖母身边也学着打理家事,所以是四人中最通庶务的。 安雅郡主和霍珺也知道这是苏晚玉的一片心意, 所以痛快的让下人上前接了篮子,放进马车里。 谁知紧接着看到苏晚玉拿出来的东西,三个人瞬间就不淡定了。 “这些药丸是我亲手做的, 功效和用法瓶身上贴的纸上都写清楚了,你们若有拿不准的,可以再来问我。” 望着苏晚玉塞进她们手里的药丸,饶是安雅郡主,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是药丸,你怎么有这么多?”霍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苏晚玉不仅给了她们药丸, 而且每人有三瓶那么多, 瓶身字条上的内容也各不相同, 想来每一瓶的药丸都是不同的。 比起安雅郡主和霍珺的震惊, 温如兰却是抓住了苏晚玉话中的关键字眼。 “晚妹妹, 你说这些药丸都是你制的?” 苏晚玉点点头, “我好像忘记和你们说了,前不久医圣收了我为关门弟子,还将制药术传给了我。” “医圣?那个全天下唯一能制出药丸的诸葛隐先生?” 安雅郡主这下惊讶地连声音都变调了。 “不错。”苏晚玉笑吟吟地补充道,“不过如今天下能制出药丸的除了我师父以外,还要再加上我一个。” “啊啊啊啊——”霍珺一阵惊叫, 冲上去抱住苏晚玉,“晚姐姐,你这是什么运气啊,竟然被医圣看中收为关门弟子!” 安雅郡主和温如兰对视一眼,都觉得苏晚玉被送回苏家,简直是因祸得福了。 只凭医圣弟子这个身份,走出去也是要受到礼遇的,更别提她还是全天下唯二能制作药丸的人。 这个消息一旦透露出去,京城里的豪门世家都要捧着她,将她奉为座上宾。 温如兰捏着手中装有药丸的瓷瓶,心里一阵激动。 祖母年纪大了,常常病痛缠身,总是要喝苦汤药,毕竟医圣的药丸难买,每年能买到两颗就不得了了。 若是往后祖母再生病时,能有药丸吃,就不用受喝汤药的那份罪了。 “晚妹妹,以后我需要药丸的话,可不可以来找你买,你放心,我按照市价付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晚玉打断了。 “如姐姐,你和我提钱岂不是生分了,往后你们若是需要,尽管来找我拿。” 这三人不顾身份的差别,真的拿她当朋友,她自然也要以诚相待。 况且这三人品行端正,也是有分寸信得过的人,不过一些药丸,算不得什么。 安雅郡主三人离开桃花村后,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实在是苏晚玉的现状,和她们想象中差的太远。 本以为是个凄凄惨惨的小可怜,谁知是个幸运值爆棚的大佬。 安雅郡主回到恭亲王府时,依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然而掌心冰凉的触感,却提醒着她这都是真的。 此时恭亲王府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饭厅里,下人正在摆膳,恭亲王夫妇和世子依次落座。 看到走进来的安雅郡主,体型微胖如弥勒佛的恭亲王顿时笑的咧开了嘴。 “雅雅回来了,你母妃说你今日去乡下玩了,玩的开心吗?” 恭亲王世子秦煦轻哼一声,“什么去乡下玩,她是去看被镇远侯府赶出去的那个冒牌货了。”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安雅郡主,“她现在就是一介农女,纵使你们以前感情好,你派个下人去一趟,接济接济她就是了,用得着亲自跑一趟吗?” 恭王妃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煦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和你父王往日教你无情无义,只以出身来评判人了吗?”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出身草莽,就连乾朝的开国皇帝,也不过一介布衣。 如今他们身为皇室,身份尊贵,却不能自恃身份,自大刻薄。 尤其苏晚玉如今虽是农女,和女儿却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若是见好友一朝落难,便斩断过往的情分,避之唯恐不及,如此冷血无情,自己都觉得心寒。 恭亲王同样面露不赞同之色,“你妹妹这是重情重义!” 安雅郡主瞪了哥哥一眼,将苏晚玉给的三瓶药丸重重放在桌子上。 “什么东西?” 原本被父母训斥的神色讪讪的恭王世子,忍不住伸手抓了一瓶,打开一看,不禁当场失声。 恭王夫妇也一人拿了一瓶,见瓶里装的是药丸,不由得双双色变。 “雅雅,这么多药丸,哪儿来的?”恭亲王声音颤抖地问道。 安雅郡主盯着恭王世子,语气嘲讽道:“哥哥口中的那个农女给的,不仅我有,温姐姐和霍妹妹也有!” 讥讽完恭王世子,安雅郡主这才对恭亲王夫妇解释道,“晚晚被医圣收为关门弟子了,还将制药术传给了她,所以这些药丸都是她亲手做的,晚晚还说了,往后我若是需要药丸,尽管去找她!” 这消息犹如从天而降一块馅饼,砸得恭亲王三人头晕目眩,却满心欢喜。 “这可真是……” 恭王妃缓过神来,顿时一掌拍在桌上,“我早就知道晚晚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这拜了医圣为师,以后肯定非池中之物,往后还有大福气等着她呢!” 恭亲王附和道:“咱们女儿更有福气,也有眼光,这交朋友一交就交到了医圣弟子。” 恭王世子脸色忽白忽青,半晌冲安雅郡主挤出一个干巴巴地笑来,语气讨好道: “妹妹,你别生气……” 安雅郡主轻哼一声,一把将药丸从他手里夺过来。 “本来还想将药丸分你一瓶的,既然你这么瞧不上晚晚,那还是算了吧!” 恭王世子哀嚎一声,“没有,妹妹你误会了,我方才没有瞧不起苏姑娘的意思,我是心疼你,你看你往乡下跑了一趟,肯定很累吧?” 说完,恭王世子起身,殷勤地给安雅郡主捶肩膀。 若是能有一瓶药丸,不,哪怕只有半瓶,拿到他那群朋友面前炫耀一下,那些人肯定会羡慕死他的! 恭亲王夫妇收起药瓶,含笑看着对面的兄妹二人打闹。 同样的情形,也在信国公府和大将军府上发生着。 温如兰和霍珺拿回去的三瓶药丸,简直可以让家中引起七级地震,而苏晚玉也成为了这三家人今晚的话题人物。 距离京城百里之遥外的苏晚玉,送走了安雅郡主一行人后,这才有功夫查看景隆帝的赏赐。 首先是赐下的两名宫女,一个叫白芍,年十六,模样秀美,瞧着十分稳重,另一个叫铃花,年十五,长着张十分讨喜的圆脸,性子也活泼一些。 苏晚玉询问了一番,得知两人都识字,白芍曾在太医院当过差,而铃花是御膳房的宫女,会做几道拿手菜,便将铃花暂时打发去了厨房,先跟着王府的厨娘学着,以后负责苏家一日三餐,至于白芍,则留在身边,以后在药室帮忙。 像她们这种被陛下赐人的奴婢,在内务府都记录在档,算是官奴,若敢背主或逃走,惩罚十分严重。 比通过民间牙婆买下的奴仆,还要忠心可信。 虽然如此,苏晚玉还是好好的敲打了她们一番。 白芍和铃花一脸恭敬,纷纷表示以后定会好好服侍苏晚玉,绝无二心。 出宫之前,她们就被人敲打过了,若是她们敢对苏晚玉不忠,不仅自己小命难保,还会连累家人。 苏晚玉打发了白芍和铃花去忙,这才领着家人去仓库看其他的赏赐。 安安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不时地发出惊叹声,苏父苏母和苏修齐也狠狠地开了一番眼界,不过三人比安安稳得住,没露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绫罗绸缎这些东西还好,能放的住,苏晚玉将中秋赐礼挑拣出来,准备将那些不耐放的点心水果分一分,给亲戚友邻们送一份。 京城宅子的地契,苏晚玉看了一眼后,就收了起来,等哪日有时间去京城,她再去这座御赐的宅子里看看。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那架乡君品级的马车了。 苏父养牛还行,养马是一点都不懂。 “王爷那儿肯定有懂养马的人,我等会儿先去找王爷借人,先对付个几天,回头再去牙市买些人回来。” 苏晚玉思考过后,如是般说道。 苏修齐闻言,赞同道:“家里是该买些下人,只是如今家中的房舍不够,依我看不如在隔壁再盖几间屋子,好给下人住。” 苏晚玉也想到了这一点,“我看村里的秋收差不多结束了,正好能请人盖房子,房子盖好后,我们再去牙市。” 兄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事情定下了。 苏父苏母也没意见,反正儿子会读书懂的多,女儿又是在侯府见过世面的。 至于安安,正对着一堆好吃的流口水,压根就不管这些。 而且这回秋收,家里的粮食堆的粮仓都放不下了,回头留下口粮,其余的卖掉,也是一笔大钱,家里多养几个下人绰绰有余。 薛珠玉今天一天都心情激荡,不停地想象着徐茜等人在苏家是如何羞辱苏晚玉的。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兴奋地不行。 若非徐茜等人回到京城后天已经黑了,不宜再出门,她都想把人叫到镇远侯府里问问情况了。 翌日清早,她迫不及待地打发了丫环去传信,约了徐茜三人在茶楼见面。 梳洗装扮好后,她便喜滋滋地出门,心情激动地去了茶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8 23:11:41~2020-08-29 23:0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致命的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薛珠玉到茶楼雅间的时候, 徐茜和孙书晴已经到了,沈盈盈则称病未至。 昨日离开桃花村前,苏晚玉最后的那番警告, 一路上都不断地回响在她们脑海中, 让人忍不住深思。 沈盈盈是最先提出怀疑的,她冷静下来后,不禁觉得她们来找苏晚玉麻烦的行为莽撞又可笑,似乎真的被薛珠玉利用, 当了马前卒。 徐茜和孙书晴听后,对沈盈盈的看法不以为然,觉得苏晚玉是在故意挑拨她们和薛珠玉的关系。 毕竟是她们自己一时热血上头, 主动提出要教训一下苏晚玉,替薛珠玉出气的,而薛珠玉则一直劝阻她们不要去。 沈盈盈见徐孙二人听不进她的话,反而一直替薛珠玉说话,索性就闭口不言了。 回到沈家后,沈盈盈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 她本想借着教训苏晚玉的机会, 讨好薛珠玉, 攀上镇远侯府, 进而接触到更多的贵人, 不仅于沈家有利, 自己也能抬高身价, 将来说门更好的婚事。 谁知苏家的情况,和薛珠玉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仅没教训到苏晚玉,反而自己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因此得罪了一大票人。 无论是安雅郡主,还是康定郡王, 甚至是苏晚玉,哪一个都背景雄厚,身份非凡,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若因此给整个沈家招来祸端,她百死难赎! 沈夫人得知女儿回来后,便兴冲冲地去询问她今日与镇远侯府的姑娘一道去京郊游玩的情形。 谁知一进了房间,便察觉女儿神情有异。 她追问之下,才得知女儿今日根本不是去京郊游玩,而是跑去找苏晚玉的麻烦了。 最后麻烦没找成,反而受了番教训,得罪了贵人。 沈夫人听女儿细细讲述了苏家当时的场面,不由得捂住胸口,惊骇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惊骇过后,她不禁觉得奇怪,女儿和苏晚玉素日并无多少来往,好端端的怎会跑去找她麻烦? 在她的逼问之下,沈盈盈这才结结巴巴地把赏花宴上的事说了出来。 她记性不错,薛珠玉当时说了什么,神情如何,都能复述还原出来。 沈夫人到底多吃了二十年的米,阅历深厚,不是沈盈盈这种心思直白的小姑娘能比的。 她一听,便知女儿是被镇远侯府的那位七姑娘给利用了,拿她当棋子冲锋陷阵。 没想到镇远侯府认回来的这个女儿,自小在乡下长大,心机竟如此深沉。 自家的女儿自己清楚,爱慕虚荣,又欺软怕硬,脑子还不够使。 只和薛珠玉交往了一回,就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再放她和薛珠玉继续来往,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蒙了,闯下更大的祸呢! 沈盈盈本就怀疑薛珠玉的居心,又听了母亲的一番分析,顿时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她给坑了。 然而镇远侯府她们得罪不起,更别提是找薛珠玉算账了,所以这件事只能自认倒霉,以后疏远薛珠玉,与她少来往,免得再被算计。 所以今日见沈盈盈称病未来,徐茜和孙书晴心里多少猜出来一些,明白她是对薛珠玉心有芥蒂了。 不过沈盈盈能放弃镇远侯府这棵大树,她们却是舍不得,尤其好不容易搭上了薛珠玉,让她们就此放手,那是万万不能的。 即便是被利用,她们也心甘情愿。 顾念着多年情谊,她们在薛珠玉面前并未提起回来时的那些争论,也将苏晚玉让她们转告薛珠玉的话隐瞒下来。 不过,在薛珠玉问起她们在苏家的情形时,两人都忍不住感到尴尬。 薛珠玉端着茶杯,故作不经意地提及昨日徐茜等人的桃花村之行,实则心里却期待又兴奋。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徐茜二人答话。 “怎么了?”薛珠玉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感觉到事情可能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徐茜硬着头皮答道:“苏家和薛姑娘您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不仅住着青砖大宅子,庆筠乡君的哥哥也生的清俊温雅,挺拔如竹,并未断腿瘫痪。” 孙书晴点点头,接过徐茜的话茬,把她们在苏家的所见所闻全都仔细说了一遍。 薛珠玉听的眉头越皱越紧,等听到宫里的内侍在苏家宣了圣旨,不仅认可了她庆筠乡君的封号,还赐下诸多赏赐,她忍不住失手打翻了茶杯。 侍立一旁的丫环忙上前收拾,薛珠玉拿帕子擦着手,面上端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心却被嫉妒细细麻麻地啃噬着,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甘。 什么医圣、康定郡王、安雅郡主,她全都没放在眼里,再过几年,天下混战,新朝建立,这些人就会沦为蝼蚁。 而庆筠乡君的封号,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她本以为将苏晚玉赶出侯府,没了侯府嫡女的身份,封号自然会被剥夺,谁知事实竟不是这样。 凭什么?她已经沦为农女,凭什么还能保留封号? 本以为苏晚玉没了侯府的庇护,会过的十分凄惨,可是如今她与凄惨这两个字相差甚远,反而逍遥自在。 薛珠玉如何甘心? 看来想报复苏晚玉,仅仅将她赶回苏家是不够的,还要再另外想些法子。 薛珠玉的目光落在徐茜和孙书晴的身上,心中暗哂,这两个也是废物,去了桃花村一趟不仅没给苏晚玉添堵,还反被人教训了一顿,两个蠢货! 不过这种蠢货当棋子还是挺好用的,指哪打哪,暂且先用着,说不定哪日能给她一个大惊喜。 薛珠玉迅速收拾好心情,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她们一番。 见薛珠玉自责,一个劲地怪自己那日赏花宴上,不该在她们面前提及以前在乡下的事,又怪自己没拦住她们,害的她们在苏家受了委屈,徐茜和孙书晴心里涌出一股暖意,顿时表示是她们自己莽撞,转而安慰起薛珠玉来。 这样善良又柔弱的人,怎会有坏心思,还故意利用她们? 沈盈盈一定是被苏家的场面吓怕了,所以才疑神疑鬼的,苏晚玉也一定是不忿自己被赶出了镇远侯府,所以才故意挑拨她们和薛珠玉的关系。 一定是这样的! 在茶楼喝了一会儿茶后,薛珠玉又去玲珑阁挑了三件首饰,送给她们压惊,徐茜和孙书晴一人一件,剩下的那件则让人送去了沈府,给沈盈盈。 在酒楼一起用了午饭后,三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去了。 薛珠玉倚着马车上的靠枕,暗暗思索着日后该如何对付苏晚玉。 她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赶紧滚,侯府可不是你们乱攀亲戚的地方!” “我真的是侯府亲闺女的二叔,以前的苏二叔……” 听到“苏二叔”三个字,薛珠玉不禁眉心一动。 她挑开帘子,瞧见一个高壮男子正冲侯府侧门的门房作揖,他身后站着位矮胖妇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 门房瞧见姑娘的马车回来了,立刻将苏二叔推搡到一边,给马车让路。 谁知下一刻,薛珠玉却从马车上下来了。 苏二叔瞧着眼前衣着富贵气势逼人的姑娘,一时竟没敢认。 直到薛珠玉轻轻柔柔地笑着问道:“可是苏家二叔?” 他才猛然回过神来,立刻露出几分谄媚的笑来,“是我是我,宝丫啊,你现在可真是大变样了,这当了侯府的千金,就是不一样!” 前世薛珠玉回到镇远侯府后,苏二叔也上门来打过秋千,不过她压根就没搭理,直接让门房将人赶出去了。 可是这会儿她却改变了主意。 她正愁没法子治苏晚玉呢,这苏二叔可是苏晚玉的亲叔叔,虽然两房人断绝了关系,到底有斩不断的血脉。 若是苏二叔出面,时不时地去苏家蹦跶一下,就能恶心地苏晚玉够呛。 若是能指使苏二叔去给苏晚玉添堵,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薛珠玉不禁浑身舒畅,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记起这位苏二叔是小买卖人,薛珠玉顿时道:“二叔怎么会在这儿?莫非您把生意做到京城来了?” 苏二叔满嘴苦涩。 他先前想修复和大房的关系不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镇上的几个地痞流氓,天天去他的店里捣乱。 他生意做不下去,又正好打算去找薛珠玉疏通关系,把儿子送进博文书院,便索性卖了店铺,收拾细软进了京城。 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镇远侯府,谁知门房狗眼看人低。 本以为今日是见不着薛珠玉了,哪成想竟在门口遇着了,薛珠玉还下车主动与他说话,显然是还记着早年的恩情呢。 想到这儿,苏二叔立刻又有了底气。 “镇上的生意实在是做不下去了,所以来京城看看有没有活路。” 苏二叔说完,冲身后的妻儿使眼色道:“我就说宝丫是个有良心的,哪能不认得我们?” 三人立刻妹妹姐姐大侄女的攀亲戚。 薛珠玉略皱了皱眉,“我已经不是宝丫了,你们往后称呼我薛七姑娘吧!” 说完,递了包银子给苏二叔。 “这些银子二叔先拿去用,往后在京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苏二叔喜出望外,急忙接了银子。 薛珠玉深知欲要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 她想要使唤苏二叔,必得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花用了她的银子,日后她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今日的这点银子,不过是引他上钩的饵罢了。 “我回府里还有事,就不与二叔多聊了。” 薛珠玉冲苏二叔几人微微颔首,抬脚便从侧门进了侯府。 苏二叔望着薛珠玉的背影,整个人都欢喜傻了,没想到来侯府找薛珠玉的过程竟如此顺利。 苏二婶抢过他手中的钱袋子,一边数一边惊叹侯府阔气,薛珠玉随随便便就给了她们二十多两银子,可见侯府当真是富贵无边。 苏银月满心想着方才薛珠玉的穿戴,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穿戴上那么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苏金水想起方才爹娘根本就没和薛珠玉提自己进博文书院的事,不由得眉头紧锁。 苏二叔拍拍儿子的肩膀,“先找地方住下来,看宝丫刚才的样子是个念旧情的,书院的事下次咱再来找她!” 一家人拿上行李,去找落脚的地方了。 此时苏晚玉尚不知苏二叔一家攻略她不成,转头去巴结薛珠玉了,而且日后还会联手陷害她对付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9 23:08:42~2020-08-31 23: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哈哈刺激你 15瓶;露娜仙仙、24295577 10瓶;静姨 5瓶;你,致命的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随着秋收进入尾声, 百姓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中秋前夕,各家各户都开始走礼。 乡下人的节礼比较简单,多是互送些月饼等物。 苏晚玉从御赐的节礼中, 挑选了些石榴葡萄等应季水果, 与苏家在糕饼铺买的月饼放在一起,给亲戚好友家送去。 得了御赐鲜果的几家人,一面在心中感恩苏晚玉的大方,一面围着御赐鲜果看新奇, 当下恨不得把这御赐之物给供起来,哪里舍得吃呀。 就在苏家人忙着送节礼收节礼时,一辆青篷马车在苏家门口停下。 正在葡萄藤下吃石榴的苏晚玉瞧见走进来的李嬷嬷, 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嬷嬷望着眼前青砖灰瓦的大宅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叹。 犹记得第一次登门时,苏家人还吃水煮野菜呢,这才过了多少日子啊,苏家人就翻身住上青砖大屋了。 李嬷嬷掩下心中的惊讶,上前给苏晚玉行礼。 “六姑娘, 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 来送中秋节礼的。” 苏晚玉十分不喜欢镇远侯府这股黏糊劲。 当初既然把人赶出侯府, 把话说绝了, 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不再有来往。 可是薛老夫人一趟趟的派人往苏家跑, 也不知到底图的是什么,莫非真就舍不下这段祖孙情? 苏晚玉早就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况且上次二夫人和薛珠玉过来一趟,场面闹的很难看,苏晚玉不信薛老夫人会不知道。 既然知道二夫人和薛珠玉对她的态度,还派人过来维系关系, 显然是有所图谋。 莫非,是因为医圣收她为弟子的缘故? 苏晚玉并不想和镇远侯府继续黏黏糊糊,没完没了的牵扯下去。 她看了李嬷嬷一眼,索性把话说的直白一些。 “李嬷嬷,你可知薛珠玉挑唆了太医院徐院判之女徐茜等人,来苏家羞辱欺凌我,幸得安雅郡主及时赶到,庇护于我,我才能安然无恙?” 李嬷嬷一脸惊愕,“这……老奴不知。” “嬷嬷,我就直说了吧,上次二夫人和薛姑娘对我的态度有多恶劣,你是看在眼里的。侯府将我赶出了门,我既做回了苏家的女儿,也就无意再高攀侯府,还请嬷嬷回去转告老夫人,以后薛苏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得安乐。” “我知老夫人疼我之心,可是薛姑娘对抱错一事难以释怀,祖母这般惦记我,落在她眼中,恐怕我头上不知要添多少桩罪过,她自然怨恨我,这回是指使人来找麻烦,那下回呢?” “我爹娘是老实人,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若薛珠玉一次一次的来找麻烦,这谁能受得了?我也无意与侯府为敌,可嬷嬷知道我的性子,真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烦请嬷嬷将这些节礼拿回去吧,我与苏家都受不起,老夫人待我的恩情,我心中感激,将来老夫人若有所求,我必不推辞,但是与侯府,自从被赶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与侯府便恩断义绝了!” 苏晚玉心中,将薛老夫人和镇远侯府是分割开来的。 将来薛老夫人有难,她会帮一把,但是镇远侯府与她再无关系。 李嬷嬷见苏晚玉是铁了心与侯府划清界限,只好带着节礼悻悻而归。 自从上次二夫人来大闹了一场后,苏家人对镇远侯府便观感不佳,苏母也彻底对薛珠玉这个养女死了心,不再惦记她,转而将一颗心都放在弥补苏晚玉这个亲生女儿的身上。 今日见李嬷嬷再次出现,苏大山等人都不由得心生警惕,防备侯府又要作妖。 安安更是忍不住抱住苏晚玉的胳膊,唯恐她被侯府给抢了去。 见苏晚玉三两句话便打发走了李嬷嬷,一家人顿时松了口气。 苏修齐深深地看了苏晚玉一眼,暗赞妹妹是个拎得清的。 侯府虽然富贵,维系住这门关系也对苏家有利,可是二夫人和薛珠玉显然对妹妹不喜,甚至可以说是恶意满满。 若妹妹再与侯府继续纠缠下去,占据薛老夫人的宠爱,只会让薛珠玉心里更加不平衡。 到时候,便是祸非福了。 倒不如早早了断,将一切都导回原位。 李嬷嬷的到来,对苏家人来说只是一段小插曲罢了,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随后,董家和傅遐也派人送来了中秋节礼。 这两家的节礼,苏晚玉都痛快的收下了,然后奉上了自家的回礼。 李嬷嬷回到镇远侯府后,便将苏晚玉的话转告了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万万想不到,在她面前表现的聪明乖巧的薛珠玉,会挑唆人去羞辱苏晚玉,甚至令苏晚玉因此恼了侯府,不愿再来往。 “你悄悄地去查,看七姑娘平日里都与哪家闺秀来往,是否真的让人去找晚丫头麻烦了?” 李嬷嬷应下。 隔日来回禀道:“老夫人,奴婢查清楚了,自赏花宴后,七姑娘便与太医院徐院判之女徐茜,刑部主司之女沈盈盈,大理寺寺丞之妹孙书晴来往密切,那三人前些日子也确实去桃花村找过六姑娘麻烦,具体是不是七姑娘指使的,这便不清楚了。” 薛老夫人气的面色发白,一掌将案几上的茶盏拂到地上。 “那三人父兄官阶低微,往日与晚丫头又无仇无怨的,若非珠姐儿挑唆指使,她们吃饱了撑的跑到桃花村去?” 李嬷嬷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七姑娘看起来单纯乖巧,会有这般深沉的心机? 而且她为何要与六姑娘过不去?难道就因为怨恨六姑娘从前占了她在侯府的位置?可是当年六姑娘不过一个小奶娃,即便是下人不小心抱错了,又与她何干? 薛老夫人却多少能猜出薛珠玉的几分心思。 这个孙女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不仅有心机,会耍手段,而且还心胸狭窄,自己险些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只是这到底是薛家的血脉,又聪明伶俐,将来若能嫁得高门,必能给镇远侯府带来巨大的利益。 比起身怀福运这虚无缥缈之说的苏晚玉来,薛珠玉能带给侯府的利益,更加真切些。 而且有心机有手段,并非坏事,在高门大院中生活,心机手段是必备技能,善良单纯只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薛老夫人哀叹一声。 想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宠爱苏晚玉,才令薛珠玉心中不平,越发介意前面十三年自己在苏家受的那些罪,这才一腔愤恨,想要给苏晚玉一个教训。 薛珠玉的行为,彻底斩断了苏晚玉和镇远侯府的情分。 她想要与苏家维持亲戚来往的愿景,也就此破灭。 好在苏晚玉还念着她的养育之恩,并且许下一诺。 薛老夫人费尽心思,想和苏晚玉维持关系,为的不就是将来若镇远侯府遇到难关了,她能伸手帮一把吗? 既然有苏晚玉许下的这个诺言,那么和苏家来不来往的,也就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也无挽回的余地了! 薛老夫人想通这些,便不再执着,若非为了苏晚玉身上的福运,难道她会放着亲孙子孙女不疼爱,去疼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吗? 翌日,薛老夫人将薛珠玉叫到荣安堂来,送了她一件红珊瑚珠串。 那珠串鲜红似火,好看极了,是薛老夫人压箱底的陪嫁。 薛珠玉一见那珠串,也格外的喜欢。 “你回来这些日子,祖母也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这珊瑚珠串便给你拿去玩吧。” “谢谢祖母!”薛珠玉面上一片欢喜。 薛老夫人垂眸看了这个孙女一眼。 模样随了二夫人,将来定是个大美人,最关键是有颗聪明脑袋,学什么都特别快,不过短短数日,便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身上彻底没了乡下长大的那些痕迹,反而比真正从小教养的贵女更优秀。 这样一个女儿,放在哪家都是要被重视的。 或许将来,她能飞黄腾达,成为薛家的福星也不一定。 思及至此,薛老夫人顿时放弃了想质问薛珠玉的打算。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徐茜三人去找苏晚玉麻烦的事,如果薛珠玉矢口否认是自己指使的,她也没有办法,更拿不出证据来。 倒不如不提,省得祖孙间再生出芥蒂来。 薛珠玉年纪尚轻,有她关照多宠爱些,日子久了,便不会再想从前的那些事,心胸也能开阔些,不会再生出歪心思来。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一番。 薛老夫人轻咳一声,正色道:“昨日我让李嬷嬷去苏家送中秋节礼,晚丫头不肯收,将节礼退了回来,还要与侯府划清界限,不再来往。”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来往便不来往吧,本就是错抱到薛家的,如今你们俩换了回来,我也该多疼疼你!” 薛珠玉心头讶异,不明白祖母怎么就忽然想通了。 不过这于她而言,却是件大好事,如今侯府里还想着苏晚玉的,就只剩下祖母一个。 这会儿连祖母都放弃了,以后苏晚玉在侯府就彻底没了影响力,再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祖母那般宠爱她,她却一直使小性拿乔,辜负了祖母的一番好意,这般无心之人,祖母就别再想着她了,省的生气。” “不想了。”薛老夫人点点头。 薛珠玉从荣安堂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天更蓝了,花更香了。 虽然徐茜几人出师不利,让她十分憋闷恼恨,可是随后就巧遇了苏二叔,今日又得知老夫人对苏晚玉死了心,简直是喜事一件接一件。 如此一来,她想收拾苏晚玉,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且再让苏晚玉逍遥几日,待过了中秋以后,再给她好看。 今年的中秋,是薛珠玉这世回到镇远侯府后过的第一个中秋,也是这世第一次入宫参加宫宴。 中秋宫宴,三品以上重臣都可携妻儿入宫。 镇远侯夫妇便决定带薛珠玉入宫,一来为她正名,二来也是让她在宫里露露面。 前世薛珠玉得知能入宫参加宫宴时,兴奋地整夜都睡不着。 可是这一世她从二夫人口中得知要入宫赴宴时,面上装的激动兴奋,心里却平静无波。 前世她入宫赴宴时,曾幻想过那些王爷皇子垂青于她。 亲眼目睹过前世发生的事情后,她对那些出身尊贵的皇子王爷们便没了丝毫兴趣。 这一世她真正感兴趣,想要嫁的人,是尚且藉藉无名,日后会倾覆大乾,建立新朝的新帝。 不过中秋宫宴,她还是要去的。 前世曾奚落嘲讽她的那些贵女,这一世她会狠狠地打她们的脸,将她们踩在脚下。 而展示自己,享受别人惊叹目光的最佳场合,莫过于各种宴会了。 薛珠玉入宫参加中秋宫宴的时候,苏晚玉正陪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赏月。 而且一边赏月,一边吃着水果,别提有多惬意了。 切成小块的哈密瓜,用竹签子插着吃,剥出来盛在碗里的石榴,颗颗红如玛瑙,清甜多汁,苏晚玉和安安一人捧着一只小碗,吃的别提多满足了。 还有其他御赐的瓜果点心,苏晚玉每样都装了盘。 一家人围在一块,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比起苏家的热闹,离的不远的庄子上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傅遐用过晚饭后,便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望着天上的圆月微微出神。 立在一旁的福寿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气。 别人过节都是热热闹闹的,唯有主子这儿,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 本来太后派了人来,要接主子回宫过节,可是主子自己给拒了。 这会儿一个人在庄子上,别提多冷清了。 或许等将来主子娶妻生子了,他们康定王府里,才会热闹起来。 想到这儿,福寿不禁满心火热,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看到那番热闹的景象。 傅遐望着圆月,脑子里想的却是苏晚玉。 中秋又称团圆节,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入宫陪太后,可是今年他却突然不想回京了,就想在这个小村子里呆着,或者说想和苏晚玉在一块儿呆着。 只是中秋之夜,苏家一家人团团圆圆,他没收到邀请,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主动上门,便只能一个人在庄子上过节了。 希望明年的中秋,自己不再形单影只。 傅遐对着圆月,默默地在心中许愿。 皇宫的中秋宫宴上觥筹交错,丝竹之音和翩跹舞姿将气氛推向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今日的宫宴设在保和殿外的广场上,头顶没有遮挡,更方便大家抬头赏月。 宴会进行到一半,曾中过探花郎的鲁国公世子在赏月时一时兴起,忽然提议作诗咏月,以他为首的一群文人纷纷附和赞同。 最受皇帝宠爱的三公主恰好坐在鲁国公世子对面,她也是颇有才学的,闻言立刻表示要作诗大家都作,不能光男子玩,把女子给撇下。 并且请示景隆帝,光作诗没意思,不如大家各作一首咏月诗,交由陛下和皇后评判,从男女所作的诗中各自选出最好的那一首,赢了的有彩头。 景隆帝觉得挺有趣的,便允准了,正好他新得了两块田黄石,用来刻印章最好,便拿出来当了彩头。 皇后娘娘见状,便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翡翠手镯当作彩头。 其他妃嫔见状,也纷纷凑趣添了些彩头。 下头的人见状,立刻燃起了胜负心,暗暗憋着股劲想写出一首好诗来。 今日若能夺得魁首,不仅可以赢得那许多彩头,还能在陛下跟前露脸。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一时间,众人或拧眉沉思,或抬头凝月,都绞尽脑汁地在想诗句。 景隆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全德立刻让宫人去准备纸笔。 不多时,宫人们便端来了笔墨纸砚,每张案几上都放了一份。 吏部尚书的嫡孙女杨雪蓉皱眉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首好诗,她提起笔正要写下来,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薛珠玉也提起笔在写。 她忍不住冷哼一声,讥讽道:“真是什么人都能作诗了,不过刚念了几天书,连字恐怕都认不全呢,就敢作诗了,真真是笑死人了!” 杨雪蓉素有才女之名,又一贯清高,最是看不惯旁人不懂装懂,还去卖弄。 她听闻镇远侯府这位刚认回来的女儿自小在乡下长大,连字都不识几个,自然是看不惯她这会儿装模作样的提笔作诗。 薛珠玉自是听见了杨雪蓉的讥讽,却压根就没理会她。 这一世,在学规矩识字时,因为有前世的底子在,她便刻意显露了一番“聪明”,好改变前世家人对她蠢笨的印象。 这一招果然好使,不仅父亲喜出望外,就连祖母也对她连连夸赞。 继聪明之后,她打算慢慢往才女的路子上走,打造才女光环。 才女之路她本来并不着急,想一点点显露出自己的“才华”来。 谁知今日中秋宫宴上,竟有人提议作诗咏月,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拿出了彩头来。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今日注定了她的成名之夜。 薛珠玉前世为了融入贵女的圈子中,真的是狠下过一番功夫的,后来嫁给齐王,做了齐王妃后,那见识的就更多了。 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儿,果然从记忆中翻出来好几首从前背过的咏月诗。 她挑选了一番,从中选了一首既出彩又朗朗上口,还比较简单,正适合她这个阶段的诗。 这首诗是五年后的中秋,国子监祭酒七岁的孙儿突发灵感之作。 当时咏诵出来后,满堂皆惊,难以置信七岁小儿,竟能咏出如此佳作。 后来诗句传到外面,令人赞不绝口,直言七岁小童能咏出这般绝句,实在是聪慧有大才,尤其是最后两句,简直精妙。 薛珠玉并不懂这首诗精妙在哪里,但是夸赞的人那么多,这首诗定然是极好的。 她为了和那些贵女们有共同话题,便死记硬背了下来。 感谢前世她死记硬背了那么多首诗,这一世才能靠这些还未现于人前的诗句,打造出才女的光环。 这时候国子监祭酒的孙儿不过才两岁,堪堪学会说话的年纪,自然是作不出诗来的。 所以这首诗她拿来用,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众人将诗句写好,署上姓名后,便交给内侍,再由内侍呈至御前。 景隆帝一一品鉴过后,认为男子的诗句中,属鲁国公世子写的最好。 女子呈上来的诗句中,则有两首不分上下。 一首清丽婉约,写尽了月下少女的思乡之情,是吏部尚书的嫡孙女杨雪蓉之作。 一首朗朗上口,读来颇有孩童稚趣,最后两句颇为精妙。 两首都很好,让景隆帝一时间难以抉择。 皇后娘娘瞧见第二首诗的署名,不禁有些惊讶,低声对景隆帝道: “陛下,这首诗是镇远侯府七姑娘所作,就是那个流落乡间,刚被镇远侯府认回来的女儿。” 景隆帝闻言,眼中也不免闪过诧异之色,万万没想到署名上的薛七娘,竟是镇远侯府刚找回来的女儿。 “臣妾听闻这姑娘在乡下时大字不识,回了镇远侯府才重新学的规矩和识字,但是人极为聪明,学东西很快,还能举一反三。” 皇后娘娘继续道,“没想到这首诗,竟是出自薛七姑娘之手,难怪读来觉得似孩童所作,却又有精妙之句。” 以薛珠玉初学者的水平,能作出来这样一首诗,显然令人拍手叫绝。 景隆帝想到杨雪蓉三岁识字,四岁背诗,五岁读论语,读书识字至今已有十多年了,她的诗句虽然好,却不及薛珠玉这个初学识字的人作出来的诗带给人的冲击大。 他立刻拍板,定了薛珠玉的诗句最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杨雪蓉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素有才名,与温如兰并称为京中两大才女。 今日温如兰并未出席中秋宫宴,她便认为无人能与她竞争,女子魁首必是她的囊中之物。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第一的名头竟落在了薛珠玉的头上。 那个乡下长大,字都识不全的人,能写出什么好诗句来,竟胜过了她? 杨雪蓉一时间难以接受。 输给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输给了薛珠玉,尤其方才她还出言讥讽过。 那些讥讽的话语,此时仿佛都化作了耳光,无形地拍打在她的脸上! 好在杨雪蓉还记得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和教养,没有当场对景隆帝的话提出质疑。 其他人听到这个结果,也是一脸错愕,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心中满是好奇。 薛珠玉一个刚念了几天书的人,到底写出了怎样的绝句,竟能被景隆帝选为魁首? 第47章 景隆帝似看穿众人心思, 命王全德当众将薛珠玉作的诗念了一遍。 杨雪蓉死死地咬住嘴唇,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 薛珠玉的这首诗作的极好, 尤其最后两句简直是点睛之笔,诵读间一股灵气和才气扑面而来。 哪怕是读了十几年书的她,也没有这种灵气。 她心下一阵黯然,目光晦涩地看了薛珠玉一眼, 心中暗暗感慨。 初学就能作出如此佳句,薛珠玉的天分之高,超出她的想象。 反正她初学作诗的时候, 是写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诗作来的,今日输了倒也不冤。 杨雪蓉心底的那点不甘渐渐消散。 安雅郡主垂眸吃着盘子里剥了皮的葡萄,听王全德念完诗后,讶异地挑了挑眉。 镇远侯府认回去的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简单,有心机,有手段, 如今还有了才名。 想到她对苏晚玉怀有敌意, 安雅郡主不禁暗暗决定改日她要去趟桃花村, 提醒苏晚玉小心防备。 内侍捧着盛放彩头的托盘, 放在薛珠玉面前。 薛珠玉赢得魁首, 这彩头自然就是她的了。 薛珠玉起身跪拜谢恩, 唇角微微扬起。 面对周围人的恭贺夸赞声,镇远侯和二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眼中的骄傲自豪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尤其是镇远侯,他原本对二夫人将苏晚玉送走一事十分不满,觉得薛家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 可是如今他的亲生女儿, 不仅得了陛下的夸赞,还为薛家赢得了荣光。 失去苏晚玉的那份遗憾,立刻被薛珠玉填补上,而且因为血缘关系,骄傲更胜从前。 这是他薛炎的女儿,亲生女儿! 因薛珠玉在宫宴上夺魁,得了陛下和各宫娘娘赏赐的彩头,中秋过后,陆陆续续有贵女开始给她递帖子,邀她一起游玩。 这些贵女的身份虽比不上安雅郡主等人,但是却比徐茜之流要高多了。 薛珠玉虽然知道大乾朝会覆灭,许多如今富贵荣宠家族将走向没落,可是那毕竟是许多年后的事情。 眼下能与这些贵女交好,融入贵族圈子中,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先前这些人看不上她,她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主动往上凑。 现在这些人主动向她递了橄榄枝,她自然也不会端着架子,欣然应下了邀约。 二夫人得知后,心中不胜欢喜。 赏花宴后,和女儿来往的只有几个小官之女,虽然女儿说这几个人与她性情相投,所以交了朋友,可是她心中明白,是那些贵女们瞧不上女儿,不愿亲近。 如今女儿在宫宴上大放异彩,那些贵女们纷纷开始与她结交,二夫人忍不住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生怕女儿再被人看低,不仅拉着女儿裁新衣买首饰,搭配出席宴会的装扮,私下里还给了女儿不少私房钱。 薛珠玉穿梭在各种游乐宴请中,忙的不亦乐乎。 桃花村,苏家。 苏修齐看着面前的苏父苏母,正色道:“爹,娘,我有事想和你们商议。” 苏大山见儿子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和妻子对视一眼,点头道:“你说。” “咱们家如今的日子能好起来,全是因为妹妹的缘故,可是我们不能一直靠着妹妹养活,还得自身立起来才行。” 苏修齐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如今他的腿已经好了,便想与父母商议商议今后的打算。 苏父想到如今家里吃的住的,确实全靠苏晚玉赚的银子才张罗起来的,心中不由得一阵赧然,觉得自己无能。 有件事他也想了好一段日子了,既然儿子今日说到要立起来,便忍不住开了口: “爹和你娘商议过了,新买的那座山头,明年种上果树,卖果子赚的钱,再加上田庄的出息,攒上个几年,又能攒出个小田庄来,以后不仅能让你们过的好,还不用晚晚再贴补。” 苏修齐出事前,苏父恰好去一处果园做工,和人学了些种果树的法子,打算买些山地,种些果树,挣更多的钱。 谁知一朝风云变色,苏家变卖家产,哪怕挣了钱也给苏修齐买药了,哪还再有钱买山地买果树种水果? 苏修齐得知苏父的打算,颔首赞同。 几年前苏父就有过种植果园的想法,若不是因为他,说不定苏家的果园早就硕果累累了。 “小田庄和山地都是记在妹妹名下的,爹想种果园,还是先和妹妹说一声的好。” 苏父点头:“自然是要先和你妹妹商议,她同意了,爹再干。” 苏修齐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爹,娘,我想继续读书科考。”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自然是可以继续读书科考的,若是顺利的话,明年的秋试他想试试。 苏父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你想念书当然能念,家里不用你操心,有爹娘在,钱的事也不用你操心。” 听到儿子想继续念书,苏母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当年儿子是极得学堂先生夸赞的,说他有读书的天分,她还记得儿子中了县案首的那天,衙役们敲锣打鼓的来送喜报。 苏家上下一片欢欣,仿佛可以预见儿子前程似锦般的未来。 可是紧接着,他们就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看着儿子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模样,苏母的一颗心都碎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家里有房有田,儿子的腿也好了。 苏母擦了擦眼角,心头的阴霾被吹散,重新变的透亮。 “想念就去念,家里供得起你!” 苏修齐抿了抿唇,“不仅我要念书,安安也该上学堂,至于束脩的事,你们不必操心,我最近写了几个话本子,挣了不少钱,足够我和安安交束脩了。” 写话本的事,苏修齐也是一时兴起。 全因苏晚玉每日傍晚,都给安安讲一个故事,故事有狐仙鬼怪,有落魄书生,光怪陆离引人入胜。 苏修齐也听的着迷。 有一日闲的无事,便将其中一个故事写了出来,事后想起以前在学堂的时候,有些同窗特别喜欢看话本,妹妹讲的那些故事若是写成话本拿去书铺卖,想来会十分畅销的。 他问过苏晚玉后,得知没有忌讳,便让苏晚玉将他复述出来的故事拿去书铺试试。 书铺掌柜看了后,立刻要以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来。 苏晚玉没做一锤子买卖,反而和书铺签了契约,以后有新话本都会和书铺合作,但是苏修齐拿销售分成。 仅是苏晚玉之前讲的那些故事,就够苏修齐写上大半年,让书铺赚个盆满钵满了。 苏修齐拿到书铺的分成,也会再分一半给苏晚玉。 苏晚玉也乐得有笔小钱赚,反正她脑子里记得的故事特别多,给安安讲的那几个聊斋志异的故事又算得了什么,西游记,白蛇传,神雕侠侣,哪一个都能让安安听愣了! 只可惜苏晚玉虽然记得大概剧情,却没有将故事复刻出来的那个文笔。 倒是苏修齐,将她讲的故事,用文字润色过后,更加生动形象。 看出来苏修齐想赚这个钱,苏晚玉也没拦着。 这个时空没有蒲松龄、吴承恩等文豪大家,自然也没有《聊斋志异》、《西游记》等文学名著。 让前世她看过的故事,在这个异世时空传播,在文学界中绽放,也是一种传承。 唯一有一点,署名不能是她或者苏修齐。 哪怕这个时空没有蒲松龄,《聊斋志异》的署名也要署蒲松龄,其他的故事亦然。 借此赚钱可以,但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将别人的心血占为己有。 苏修齐得知这些故事是别人所作,却无书稿留存于世,且作者均已作古,不禁心中遗憾,对妹妹提出要署名原作者,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话本的事,苏父苏母是知道的,不过赚了多少钱,他们并没有过问,也没伸手要过,全当儿女自己赚了点零花钱。 所以听苏修齐说要自己出束脩,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两个儿子念书的花费,自然要由他们当父母的来出。 翌日,苏大山寻了个机会,和苏晚玉说了他想种片果园的事。 苏晚玉笑道:“爹,小田庄和山地都交给您打理,想种什么都由您决定,女儿没意见。” 反正她又不懂,专业的事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打理,论种地,她是比不上苏父的。 而且这个世界因为运输困难的原因,海产品和水果十分稀少,普通百姓很少能吃到。 若是苏父能种出一片果园来,以后家里肯定是不缺水果吃的。 苏父闻言,心里一阵熨帖。 秋收过后,苏父便退了自家租种的田地,光是家中买的田庄和山地,就够他忙活了,无须再租种别人的田地了。 想到自家的田地和即将拥有的果园,他心里就满是干劲。 因马匹金贵,喂养起来比较麻烦,苏晚玉也不好意思总是问傅遐借人,所以中秋后的第三日,她便提出与苏父去牙市转转。 苏修齐打算复学,所以这趟他也同行,准备去镇上探望以前教他的先生,顺便问问学堂的事。 第48章 到了镇上后, 苏修齐买了礼物,独自去了先生家探望。 苏晚玉想着人家师生叙旧,他们父女在一旁杵着怪尴尬的, 便没与苏修齐同行, 转而带着苏父在街上逛起来。 家中的细粮不多了,需再买一些,还有鱼肉排骨也买点。 如今天气日渐转凉,厚衣服也要准备起来, 来之前苏母还念叨着要买些棉花回去,好做棉衣棉被。 父女两人一路走,一路买买买。 经过书铺时, 门口的小伙计瞧见苏晚玉,立刻小跑上前,笑眯眯道:“苏姑娘,您想要的书,掌柜的找着了几本,都给您留着呢……” 因帮苏修齐来卖话本的缘故, 苏晚玉现在和这家集雅书铺的人十分熟识, 先前还拜托了书铺的高掌柜帮她留意地理医术等方面的书籍。 白坝镇是个小地方, 并不繁华, 集雅书铺里的书多是经史子集等科考书目及才子佳人类的话本, 其他的杂书几乎没有。 苏晚玉一听有她想要的书, 顿时抬脚进了书铺。 站在柜台后的高掌柜见苏晚玉进来,顿时满脸笑意的上前拱手行礼。 集雅书铺是个大书铺,在各州各县都有分铺,还有自己刻书的作坊。 苏晚玉送来的那几个话本在各州府都畅销的很,书坊那边加印了三次都不够卖的。 书铺赚了个盆满钵满, 高掌柜也在东家面前大大的露了脸。 见财神爷上门,高掌柜自是格外殷勤。 “苏姑娘,这几本书是我前几日在府城的集雅书铺找到的。” 高掌柜从柜台后面拿出来四本书,递给苏晚玉。 苏晚玉接过来逐一大略翻看了一下,两本是医书,另两本是地理志,记载着乾朝各地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正是她想看的。 她并不打算一直呆在桃花村,迟早有一日,她是要出去走走看看的。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尽可能多的去了解现实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只可惜弄不到舆图,否则她能更深入的去了解这个世界。 苏晚玉收起心中的遗憾,冲高掌柜笑道:“这四本书我都要了,一共多少钱?” “东家说了,这几本书放在书铺里也是落灰,既然苏姑娘喜欢,便送给苏姑娘了。” 若能借这几本书拉近关系,集雅书铺求之不得。 苏晚玉挑了挑眉,“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几本,往后若遇到了其他对胃口的书,莫非你们东家都要送我不成,即便你们肯送,我也不能厚着脸皮收下。” “行了,再给我拿刀纸,两条墨条,一块会账,往后还有这类书,只管给我留着。” 高掌柜见苏晚玉执意要付钱,便不再坚持。 从集雅书铺出来,苏晚玉看了看日头,差不多到了和苏修齐约定的时间。 “爹,大哥应该从先生家出来了,咱们照约定去春来茶楼等他。” 苏父点点头,赶着牛车往春来茶楼走。 父女两人到了春来茶楼门口,恰好有客人从茶馆里出来,苏晚玉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谁知那人却转了弯,走到自己跟前。 “神医恩公,果然是你,总算是找到你了!” 苏晚玉抬眸一看,只见挡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容貌俊秀,隐约有点眼熟,可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她刚想问对方是谁,男子身旁的小厮快言快语道:“小神医不记得我家少爷了,上个月在百草堂门口,济生堂的大夫说我家少爷没气了,是小神医起死回生,救活了少爷!” 他这样一说,苏晚玉立刻想起来了。 “记起来了,是你啊!” “是我。”卢绍元笑着点头,“那日恩公走的太快,在下还未来得及谢过恩公的救命之恩,自那之后在下一直在寻找恩公,今日才终于得见。” 苏晚玉听他一口一个恩公的,叫的自己怪别扭的,顿时道:“我姓苏,你唤我苏姑娘好了。” “苏姑娘。”卢绍元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又郑重其事的拱手弯腰行了个礼,“在下卢绍元。” 说完他看向苏晚玉身旁的苏大山,“这位是?” “这是我爹。” 卢绍元闻言,立刻执晚辈礼,“苏伯父。” 苏大山冲他憨厚的笑了笑,只在旁边看着两人交谈,并不多话。 苏晚玉转过视线,问道:“卢公子上次发病是因为心疾,不知公子的身子是否已经大好了?” 卢绍元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苦寻苏姑娘,一是为了感谢姑娘救命之恩,二是想向姑娘求药,上次姑娘留下的药丸,服用后在下的心绞痛好了许多,不知这药姑娘手中是否还有,能否卖与在下几粒?” 苏晚玉先前救他时,只粗略判断出他是突发心疾,导致心脏骤停,所以用了心肺复苏之法救活了他。 此时听他这话,似是常年有心绞痛的困扰。 不过同样的病症也有不同的病因,弄清病因对症下药,才是正确的治疗之道。 “药丸自然还有,不过药不能乱吃,我须得先给卢公子诊了脉,才好对症下药,否则便是害了公子了。” 卢绍元巴不得让苏晚玉给他诊脉,也许他这病症到了她这儿,能彻底根治了。 “依苏姑娘所言,不如我等去茶楼二楼的雅间坐一会儿,苏姑娘也好为在下仔细地诊诊脉。” 苏晚玉想到还未会面的苏修齐,正想说先等一等,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妹妹——” 苏晚玉回头一看,果然见苏修齐快步跑过来。 一旁的卢绍元瞳孔微张,面露惊讶,他将苏修齐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颤声开口道:“苏修齐?苏兄,真的是你?” 苏修齐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卢绍元。 他愣了愣,哑声道:“卢……卢兄?” “是我,卢绍元!” 卢绍元见苏修齐认出了自己,眉眼间满是笑意,他的视线落在苏修齐的双腿上,“你的腿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想到两年前自己出事后,卢绍元曾上门探望过,后来还几次派人送了钱物来,接济了苏家许多,听闻这两年他都在京城读书。 许久未见,一时间险些没认出来。 不过雪中送炭的那份情谊,苏修齐一直记在心中。 他眼中浮现几分暖色,点头道:“确实好了,这都多亏了我妹妹!” 卢绍元的视线在苏晚玉和苏修齐之间转了转,语气感慨道:“真是想不到,恩公竟是苏兄的妹妹。” 见苏修齐面露疑惑,卢绍元顿时将苏晚玉救他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苏修齐不禁一脸恍然,没想到妹妹当街起死回生,救的那个人竟是卢绍元。 苏晚玉得知卢绍元是哥哥的旧时同窗,而且还曾雪中送炭,救助过苏家,顿时对他涨了几分好感,觉得此人品性不错,值得相交。 因为哥哥的这层关系,苏晚玉决定好好瞧瞧卢绍元的病。 一行五人进了春来茶楼,要了个二楼的包厢,又将牛车寄放在茶楼。 进了包厢后,卢绍元点了两碟点心,一壶茶。 待小二将茶水点心送进来后,卢绍元让自己的小厮去守着门,然后伸出左手,请苏晚玉为他诊脉。 苏晚玉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他腕间。 静心凝神诊了片刻,苏晚玉收回手,问道:“请问卢公子家中,是否有亲人也患有心疾,时常感觉到胸闷心悸,呼吸困难,心绞痛等?” 卢绍元点点头:“先妣有心绞痛的毛病,听家中年长的下人说过,我外祖母也患有心绞痛。” 苏晚玉心中了然,卢绍元的心疾应是先天性遗传的。 这种先天性心脏病,放在医学手段发达的现代社会,也只有做心脏移植手术一条路。 不过在这儿,哪怕她有药园空间,这种精密的高难度手术,她也是做不了的。 苏晚玉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卢公子,以我的医术无法根治你的心疾,但我可以给你配一种药,你每日服用,保持心境平和,不做剧烈运动,可以缓解你的心绞痛症状。” 卢绍元并不失望,这些年父亲为他请了无数名医,无人能治他的心疾。 每每心痛如绞,他一直靠吃药缓解,不过那些大夫开的药,显然不如上次苏晚玉留给他的那颗药丸效果要好。 “那就劳烦苏姑娘帮在下配药了,不知姑娘的药,要价几何?” 苏晚玉挑眉一笑:“给卢公子的药丸,一两银子一颗。” 卢绍元眼底闪过诧异与惊喜之色,他前段日子在京城,听说百草堂弄到一批药丸,一千二百两一颗,就这还有许多人没买到呢。 他本来还担心药丸价高,哪怕他家是商贾巨富,长年累月的吃下来,这药钱也不一定支付得起。 谁知苏晚玉竟只收他一两银子一颗。 他余光瞥见面含浅笑的苏修齐,顿时明白这是苏晚玉给他的友情价。 卢绍元起身,冲苏晚玉郑重其事行了一礼,“苏姑娘医者仁心,在下感铭于心。” “卢公子言重了,这药制出来得费点功夫,我先制一些出来,三日后送过来如何?” 冲着卢绍元和哥哥的交情,苏晚玉也不会把价钱定高了,她打算掺点空间药材制作,所以才定了每颗一两银子,若是价钱再低,她该心疼了,而且以卢家一方富户的家底,这个价格的药他吃得起。 卢绍元摆摆手,“不必苏姑娘往镇上跑一趟,三日后我去苏家取就是了。” 苏晚玉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 她让茶楼小二取了纸笔来,给卢绍元写了两个对心脏有益的药膳方子,又列了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苏晚玉在一旁挥毫泼墨,卢绍元便与苏修齐说起话来,询问他今后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3 23:04:03~2020-09-04 23: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哈哈刺激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得知苏修齐想继续读书科考, 而且眼下正为去哪家书院发愁,卢绍元顿时提议道: “苏兄,博文书院九月有新生入学试, 苏兄不如前往一试?” 卢绍元当年与苏修齐一同参加县试, 中秀才后便考入了博文书院,他认为苏修齐的才学远在他之上,若去考定能被录取。 博文书院本就是苏修齐考虑的备选之一,只是博文书院历来选拔学子标准严格, 他也没有把握能通过考试。 如今博文书院的学子就坐在他面前,他顿时逮着卢绍元,仔细询问了博文书院的情况。 待他这边问完, 苏晚玉也早撂了笔。 卢绍元接过写满了字的纸笺,拱手作揖,目露感激之色道:“多谢苏妹妹费心了!” “卢公子是哥哥的好友,又曾多次相助苏家,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三日后公子记得来苏家取养心丸。” 卢绍元点点头, 转身对苏修齐道:“博文书院的事还请苏兄认真考虑, 愚弟盼着与苏兄再做同窗。” “我会考虑的, 今日多谢卢兄指点。”苏修齐拱手笑道。 卢绍元结了账后, 便与苏家人告辞了。 苏晚玉看看时候也不早了, 想起今日来镇上最重要的事还没做, 便与苏父苏修齐一起往牙市的方向去了。 白坝镇的牙市在城西,是个大型贩卖市场,买卖牲畜、人口、田产房屋等。 先前苏家买牛车时,苏晚玉曾跟着苏父去过买卖牲畜的那片区域。 这次他们是来买人的,所以直接去了人市。 到了人市, 随处可见头上插着草标被当作货品一样被贩卖的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苏晚玉一眼扫过去,心下有些悲凉,这是个人命贱如草芥的社会,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一辈子为主家做牛做马的一个大活人。 她并没有拯救人类的英雄梦,以她渺小的力量,也无法改变这个时空的社会规则。 她能做的就是先适应规则,进而变的强大,让自己和家人过的更好。 苏晚玉收拾心情,紧跟着苏父在人市逛起来。 沿路的卖主纷纷向苏父推销自己手上的奴隶,那架势就好似沿街的商铺卖力地吆喝着自家的东西物美价廉一般。 苏父是头一遭来买人,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眼神不停地瞟向一双儿女。 苏修齐也没经验,虽然心里发虚,但是面上却很端得住,不过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苏晚玉见状忍不住扶额,还是她来吧! 虽然她没买过人,但是前世她在基地拥有一所医学研究院,人员招聘面试这种事她做过许多回,早已驾轻就熟。 这次买人的重点是要买个养马奴,所以但凡有卖主招徕生意,苏晚玉就直接点明要求,要会养马的。 有了核心条件,挑选起来就快多了。 将人市上几个会养马的奴隶看过一圈,苏晚玉又仔细的询问了他们过往的履历,最后挑中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四十多岁男子,以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了下来。 苏晚玉想着家中的情形,觉得还需再添一个厨娘。 秋收过后,傅遐派过来帮忙的厨娘和丫环已经被她送回庄子上了,陛下赐下的那两名宫女白芍和铃花以后是要跟着她的,所以需得有个厨娘帮苏母分担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走到街角时,头插草标躺在地上的一个中年妇人忽然引起了苏晚玉的注意。 那妇人面容枯槁,脸色发黄,显然病的极重,瘦的皮包骨头的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围在她身边,抹着眼泪喊娘。 原本有意的客人见状顿时打消了念头,唯恐人买回去就病死了,到时候人财两失。 牙婆见已经走了好几位客人了,忍不住瞪了那母子三人一眼,心中大骂晦气。 这三人本是逃荒的,活不下去了卖身给她,谁知她刚买下来没几天,那妇人就生了病。 眼看着病情越来越重,要是人死了,那她先前买人花的本钱就打水漂了。 牙婆心里急的要死,想着趁着人还有一口气,得赶紧脱手。 瞧见苏晚玉三人走过来,牙婆顿时端起一脸笑,上前招呼。 苏晚玉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妇人,问道:“这人要多少钱?” 牙婆心头一动,笑的更热情了,“这妇人不愿与儿女分离,姑娘若要买她,就得三个人一块儿买了。” 见苏晚玉点头,牙婆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人一共三十两银子。” “十两。”苏晚玉挑了挑眉,“这人病的都快死了,买回去我搭上药钱,能不能治好她给我干活还不一定呢。” 牙婆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砍到十两,这也太狠了。 “十两太少了,您再给添点。” 苏晚玉觑了她一眼,“大的病秧秧谁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小的也干不了多少活,我还得费粮食养他们,十两银子我好像有点亏了。” 苏父瞥了那快死的妇人一眼,忙扯着苏晚玉的袖子道:“十两银子买回去,人万一死了,那钱不是白花了?还是再看看别的人。” 苏晚玉附和着点点头,“爹说的有道理,反正咱们本来就只打算买个厨娘,去别的地儿买个会做饭的下人,说不定要不了十两银子……” 她话还没说完,妇人身旁的少年忽然蹿过来,跪在苏晚玉跟前。 “求求你,买了我们吧,我娘和我妹妹做饭都很好吃的,我也能干活,什么活都能干……” 少年心里有种预感,再这样下去,娘一定会病死的。 要是有人把他们买了,肯定会想办法给娘治病,这样娘的病好了,才能给主家干活。 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求着苏晚玉。 牙婆唯恐妇人真的病死,这桩买卖亏本砸在手里了,顿时道:“十两就十两,三个人都卖给你了!” 苏父觉得买亏了,刚想说话,却被苏修齐按住,压低声音道: “爹,听妹妹的!” 苏修齐此时已经看出了门道,以妹妹的医术,那妇人病的再重都能治好,妹妹是想趁机捡个便宜。 苏父这才恍然回过味来,顿时不再言语了。 付过银子,换了官契,将那病重的妇人抬上牛车,主仆一行人便离开了牙市。 出了牙市,苏晚玉上前给妇人诊了脉,然后从随身的药包中取出一粒药丸,给妇人服下。 妇人服下药后,没一会儿就觉得人舒服多了。 “多谢小姐。”妇人挣扎着想起身磕头。 苏晚玉按住她,“好好躺着别乱动,不是什么大病,回去后吃上几日药,病就好了。” 妇人心知自己是遇到了好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余光瞥见自己的一双儿女,顿时冲他们笑了笑,“娘好多了。” 两个孩子见她的模样确实比先前要好,都暗暗松了口气。 买回来的这几个人,养马的是孟四,妇人名唤翠娘,她的一双儿女分别叫桃桃、田壮。 一般主家买了下人,都会重新赐名。 苏晚玉觉得这几个人的名字并无不雅冲撞之处,她也懒得再想新名字,所以直接让他们继续用了旧名。 今日回来的时辰比较晚,苏母早做好了饭,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瞧见由远及近的牛车,苏母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去。 苏家午饭分了两桌,孟四等人跟着白芍铃花同桌而食。 用过饭后,苏晚玉让白芍烧了两锅热水,让翠娘等人轮流洗了澡,修剪指甲,换上干净的衣服。 苏父则去找村长商议,打算在苏宅旁边再起几间屋子。 苏家给工钱,还招待饭食,村里的泥瓦匠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 一听苏家要盖房子,村里许多人还自发去帮忙。 自从宫里来人宣读了圣旨,得知苏晚玉是皇帝老爷封的乡君,苏家在桃花村的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 如今连说苏家酸话的人都不敢说了,只盼着苏家好了,能拉拔一下乡亲们,他们跟着沾点光。 毕竟他们再酸也没有用,苏家人就是命好,养女是侯府千金,回来的亲生女儿还有封号。 就连葛村长,和苏父说话也十分和蔼,丝毫不摆村长的架子,若面对的是苏晚玉,他的姿态可以用恭敬两个字来形容了。 所以苏家要建房子,葛村长比自家建房子还积极,忙前忙后的帮忙张罗。 苏晚玉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思。 有村人的帮忙,苏家在东墙上开了个月亮门,将宅院朝东扩张,在东墙边上另起了三间屋子。 人多力量大,不到三日房子就盖好了。 这个时代没有甲醛,不需要通风半年,房子盖好后晾晒一日,便能搬进去住了。 白芍和铃花住一间,翠娘和桃桃住一间,孟四和田壮住一间。 几人收拾了东西,便开心的搬过去了。 能有宽敞的屋子住,自然比挤在一块儿打地铺要好。 搬家的第二日,便到了和卢绍元约定取药的日子。 苏晚玉早就在空间里把养心丸做好了。 卢绍元也如期而至,而且还带了一车的礼物。 “上次在镇上太过匆忙,未来得及准备谢礼,还请苏妹妹不要嫌弃。” 卢绍元示意下人将礼物卸下来,又去向苏父苏母见礼。 苏晚玉想着先前自己救了他一命,这点谢礼算不上什么,便也没再扭捏,直接收下了。 卢绍元见她行事爽利,心里也十分高兴。 “卢公子,这是你的药。”苏晚玉拿出养心丸,“我先做了一百颗,等你服用完后,我再根据你的脉象重新制药。” “多谢苏妹妹。” 卢绍元收了药,然后放下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我与你哥哥是同窗好友,你唤我卢公子岂不太生分了,我与你哥哥同岁,也算是你的哥哥了。” 苏晚玉眨了眨眼,笑着改了口,“卢哥哥。” 卢绍元应了一声,转身询问苏修齐博文书院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距离苏宅百米开外的田庄上,高远快步走到后院,拱手禀报道:“王爷,苏家今日来了个白面书生,与苏姑娘谈笑风生,关系十分亲近。” 傅遐握着书的手一紧,面上却是毫无表情。 “去查查那书生的底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4 23:25:44~2020-09-07 18:0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207108 18瓶;爱幸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去考博文书院的事, 苏修齐已经考虑过了,也和家人商量好了,所以卢绍元一提起, 他便点头表明了自己要去应考。 卢绍元闻言抚掌大笑:“如此甚好, 正好书院的假期快要结束了,我也该返回书院开课了,不如你我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次是趁着书院放秋收假, 才回白坝镇的。 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找到了救命恩人,还遇上了身体康复的旧时好友。 博文书院的入学试在三日后, 所以苏修齐打算明日出发,后日在京城休整一天,然后精神饱满的去参加考试。 卢绍元与苏修齐约定好明日巳时在镇口会合,便告辞离开了。 苏母想到儿子明日就要出远门,忍不住询问他要带些什么,开始着手准备行李和干粮。 苏晚玉想到记忆中那座繁华雄伟的都城, 忽然开口道:“爹, 娘, 不如我们一家都去京城逛逛吧?” “陛下不是赐了我一座宅子吗, 我一直没工夫去看, 正好趁这次的机会去看看那宅子。” 苏母闻言不由得意动。 京城啊, 她这辈子还没去过呢。 而且儿子一个人去京城的书院参加考试,她心里也不放心,若她跟着去照顾,儿子岂不是更能心无旁骛的去准备考试? 苏父瞧见小儿子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再看苏母也是一脸意动的模样, 他心里的那点犹豫顿时烟消云散。 “那咱们一家就都去京城逛两天。” 安安愿望成真,顿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去京城玩喽!” 决定了明日一家人都去京城,时间紧迫,苏母立刻开始去收拾行李。 苏晚玉则想着家中的安排。 如今家里的杂事有翠娘桃桃母女分担着,铃花便从厨上抽身,与白芍一块跟在她身边伺候,这次去京城,她们两个人是一定要带的。 她观察了田壮几日,觉得他挺机灵的,给苏修齐当个书童也不错。 她打听过了,若是这次苏修齐被博文书院录取,那以后就要住校,逢休沐日才能回来,不过书院准许学子带一个书童。 她也问过田壮的想法,他自己是愿意当书童,跟着苏修齐的。 孟四要赶车,如此一来,家中就只剩下翠娘母女两个看家了。 苏晚玉把这安排和苏父苏母一说,苏母便有些担心,若家中进了歹人,这母女俩别说去制服歹人了,能不能保全自己都不一定。 苏父皱了皱眉,“我去与三妹说说,让他们一家多看顾着些,咱们桃花村一贯民风淳朴,连小偷小摸都少,更别说是作奸犯科的歹人了。” 翠娘养了这几日,身子已经康复了,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个心志坚定的。 她上前福了一福,道:“老爷太太放心,奴婢不怕,定能将家守好,等着老爷太太回来!” 她是逃荒过来的,一路上见过无数可怕景象,早已磨砺的心性坚韧。 况且苏家院墙高大结实,她只要将院门关好,寻常歹人根本进不来,若有人敢闯,她放声大喊,村里人立刻就会被惊动,赶过来帮忙。 苏晚玉想了想,给了她几包药粉。 若有歹人闯入,就把药粉撒出去,那药粉可使人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 任他来的是谁,都能给放倒活捉了! 有了这药粉,翠娘更添了些勇气。 苏父苏母也放下了心,苏母继续收拾行李,苏父则去了郑家一趟,和苏小姑说他们要去京城几天,拜托她看顾一下家中。 苏晚玉则让白芍拿上药箱,主仆俩去了康定郡王的庄子。 傅遐解了毒后,仍要求苏晚玉每日来庄子上一趟,为他诊脉调养身体。 苏晚玉想着师父临行前要她照看傅遐的嘱托,再加上傅遐王爷的身份压着,她只能尽职尽责的每日例行去诊脉一次。 不过心里却盼着师父早日回来,她也好把傅遐丢回去。 这次她去京城,来回要好几天,肯定是没办法再日日来为傅遐请平安脉了,所以过来报备一声。 得知苏晚玉要去京城一趟,傅遐眼中闪过讶异之色,面上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突然要去京城了?” 苏晚玉也没多想,便将苏修齐要去考博文书院的事说了。 傅遐心头微动,博文书院啊! 他这些年身子虚弱,不能习武,也不似寻常人那般能呼朋引伴外出游玩,日子过的无聊,便看书打发时间。 宫里的皇家藏书阁的书几乎都被他看了一遍。 若论才学,他在乾朝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比起一些大儒来也不差。 只是他向来低调,知道他才高八斗的人并不多。 而博文书院的山长郑纶,恰好是其中之一,而且与他私交甚好。 他只需给郑纶写封推荐信,苏修齐便可以不需考试,直接被博文书院录取。 傅遐喉头微动,最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因为苏晚玉,他不介意帮苏家其他人,但是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心知苏家人自有其傲骨。 若他主动提出推荐信一事,恐怕苏晚玉不会接受。 而且他也希望苏家人能自己立起来,而不是成为苏晚玉的累赘,让她背负着前行。 博文书院的入学试,且先让苏修齐去试一试,他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更好,若是没考上,他再暗中相帮也不迟。 翌日。 自从陛下赏赐后还未用过的按乡君规格打造的马车,终于驶出了苏家。 马车刚驶出村口,前路便被一辆更大更华丽的马车堵着,一人立在路边。 孟四握着缰绳,抬眸无声询问坐在他旁边的苏父。 因上前拦住他们的这人他认识,是康定郡王身边的贴身内侍福公公。 福寿上前行礼,隔着车帘道:“乡君,王爷身体有些不适,烦请乡君去看看。” 苏晚玉皱眉挑起车帘,然后拿上药箱下了马车。 幸好他们出发早,耽误上一会儿功夫,应该不碍事。 见她下了马车,福寿一边领她过去,一边补充道:“王爷昨夜收到了太后的信,准备今日回京探望,乡君只管去车上给王爷诊治,咱们同路,耽误不了乡君的行程。” 苏晚玉闻言挑了挑眉,暗道她昨日才和傅遐说今日要去京城,他就收到了太后的信也要回京。 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随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又不是金元宝,傅遐没道理追着她跑。 可能真的就是凑巧罢了! 苏晚玉踩着车凳上了傅遐的马车,白芍提着药箱跟上。 主仆二人刚进车厢,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苏晚玉顿时忍不住撩开车帘,探出头往后看。 傅遐将她拉回去,解释道:“你的马车缀在后面,又有护卫随行,这一路上安全无虞。” 傅遐的护卫个个都是练家子,这一路上若是遇上了劫道的匪徒,能打的对方满地找牙。 虽然苏晚玉随身带了自保的各种药粉,但是看着分列左右护持两辆马车的十几个高大强壮的侍卫,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安全感。 苏晚玉后知后觉的记起傅遐身体不适,顿时从药箱中拿出脉诊。 傅遐想与苏晚玉独处,这才编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骗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会儿见她摆出架势,认真的要为自己诊脉,傅遐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摸着鼻子道:“方才觉得有些胸闷,这会儿见了苏姑娘,忽然又好了。” 苏晚玉:…… 莫名有种他在撩她的错觉。 “既然王爷身体已无不适,劳烦停一下马车,放我下去。” 傅遐一本正经道:“我这身子毒素刚清,回京城一路颠簸,难免会觉得不适,若是苏姑娘下去了,等会儿我再犯病,又得重新将姑娘请回来,岂不麻烦?” 苏晚玉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她日日给傅遐诊脉,最是清楚他的身体情况。 虽然傅遐如今不能说壮硕如牛,但是也身康体健,她还特意用灵泉水为他调养过,如今他的身体比常人还要好。 不过半日路程,坐在马车里能累到犯病? 苏晚玉真想送他两个大白眼。 不愧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王爷,这娇生惯养的,可能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动一下都会累吧! 苏晚玉也觉得心好累! 但是想到师父的嘱托,我忍! 坐在角落的福寿和白芍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当自己是背景板。 印有庆筠乡君徽记的马车里,苏修齐挑起车帘,望着前面的马车,神情若有所思。 苏父苏母并未察觉出什么,搂着安安说说笑笑。 他们是第一次坐这么舒服的马车,还处于兴奋又激动的状态。 只是苏父苏母到底是大人,端得住,不像安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停地叽叽喳喳的。 苏晚玉腹诽了一会儿后,索性便随遇而安了。 既然傅遐让她呆在这儿,那她就呆着呗。 傅遐的马车,比起她的更大更舒服,马车里就像是一个会移动的房间似的。 傅遐将一碟桂花糕推到苏晚玉面前,他记得她喜欢吃甜食。 苏晚玉早饭吃的不多,见有她爱的桂花糕,便没和傅遐客气。 桂花糕甜而不腻,带着桂花特有的清香。 傅遐这儿的糕点都特别好吃,应该是京城那边送过来的,说不定是御膳房做的,反正苏晚玉在镇上的糕点铺买的糕点,没这么好吃。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白坝镇。 苏晚玉想起和卢绍元的约定,顿时道:“在镇口停一下,我哥和卢哥哥约定好了,在镇口碰面,然后一块去京城。” “卢哥哥是谁?”傅遐面上一黑,咬牙切齿般挤出这几个字。 “是我哥以前的同窗,叫卢绍元,他现在是博文书院的学子。”苏晚玉解释道。 卢绍元的底细,昨晚就放在傅遐的案头了。 一个商人之子,与苏修齐是同年中的秀才,曾接济过苏家,苏晚玉曾当街起死回生救了他一命。 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特别过人之处。 傅遐怎么都没想到,苏晚玉与卢绍元的关系竟这般亲近了,都称呼他“卢哥哥”了。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 苏晚玉挑开车帘,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镇口路边,站在马车旁的两人,赫然正是卢绍元和他的书童乌吉。 她刚想挥手打招呼,傅遐便将帘子放下来,吩咐车夫道:“转官道,早些回京,本王也好早些入宫,去给皇外祖母请安!”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要车夫将车赶快一点。 车夫心领神会,顿时扬起马鞭,转上官道让车速加快。 等候在路边的卢绍元瞧见一队人马驶过来,那排场仪仗彰显着马车里的人身份不凡,他下意识地朝旁边退了退。 谁知第一辆马车过去后,第二辆马车却在离他不远处停下来。 马车车帘被人掀开,露出苏修齐那张白皙俊逸的脸。 卢绍元愣了愣,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直到苏修齐从马车上下来,他才缓过神来,立刻走上前。 “卢兄。”苏修齐拱了拱手,解释道,“我家人想随我一道去京城看看,卢兄不介意吧?” 卢绍元立刻摇头:“不介意,京城繁华热闹,伯父伯母可以在京城多住几天,好好逛逛,正好我家在京城有座宅子,苏兄你们也无需去客栈了,可以在我家暂住。” 苏父闻言笑呵呵道:“多谢绍元你一番好意了,不过晚晚在京城有御赐的宅子,我们去晚晚的宅子住几日就行,不麻烦你了。” 卢绍元听到“御赐”两个字,不禁心头一震。 御赐之物岂是寻常人能得到的,更何况还是赐下一座宅子? 再看苏家人乘坐的马车,似乎也是特制的有品级规格的。 卢绍元透过撩起的车帘,没瞧见马车里有苏晚玉的身影。 他刚想询问,就听苏修齐道:“我坐你的马车,等会儿慢慢跟你解释。” 卢绍元迷迷糊糊的被苏修齐拽着上了马车,卢家的马车驶动后,苏家人才跟上去,早已得了傅遐的命令,保护苏家的四个侍卫则缀在后面。 卢家马车内,苏修齐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苏晚玉被封为乡君,得陛下赏赐,是医圣徒弟,以及此行与康定郡王同行的事情说了一遍。 卢绍元觉得苏修齐每说一句话,自己就受到一重冲击。 他这两年一直专心学业,并不知道苏家事。 上次去苏家时,他也没察觉出不对,因为他知道苏修齐一直都有个妹妹。 他以前并未注意过那妹妹长什么样子,而且女大十八变,女孩子长开了,容貌有变化也很正常。 此时听苏修齐一说,他这才知道苏家和镇远侯府抱错了女儿的事。 而且苏家真正的女儿,来历也不简单,不仅有陛下亲封的乡君封号,还是医圣的关门弟子。 这两重身份,哪一个都能让卢绍元恭恭敬敬的。 一时间,苏晚玉在卢绍元心目中的形象,就不仅仅是同窗妹妹那么简单了,以后再要玩笑,也得注意分寸。 苏晚玉此时则非常生气。 她都已经说了在镇口停车,可是傅遐非但不让车夫停车,还让马车加速。 这显然没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太不尊重人了! 傅遐感觉出苏晚玉在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不喜欢苏晚玉身旁有别的男子,一想到她和别的男子说笑,有亲密动作,他就心烦意燥。 他隐约明白自己可能是对她动情了,可是那些表白心迹的话,他却对苏晚玉说不出口。 就像眼下他不喜欢听苏晚玉唤“卢哥哥”,不想看到她和卢绍元说话,甚至不想见到卢绍元这个人。 可是苏晚玉因为这个生他的气,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傅遐才硬邦邦地解释道: “他是你哥哥的同窗,有你哥哥出面招呼他就好了,你是女子,应该避嫌,少与外男接触!” 苏晚玉听了以后,更加生气了。 “我是大夫,这个身份注定了我要与人接触,在大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 她讽刺一笑,“依王爷所言,王爷于我而言也是外男,我也应该避嫌,与王爷少接触才是,既如此,请王爷放我下车!” 傅遐没想到他一番解释,反而弄巧成拙。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苏晚玉才不管他是哪个意思,“王爷您只是我的病人,我遵师父嘱托照看您,我如何行事与王爷无关,还请王爷以后少管我的闲事!” 说完,苏晚玉敲了敲车厢,让车夫停车,然后带着白芍下去了。 傅遐心口一滞,呢喃道:“我只是你的病人!” 等他反应过来时,苏晚玉已经下了车。 他阻拦不及,瞧见后面有马车过来,又错过了解释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晚玉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福寿轻叹一声,忍不住道:“王爷,您明明心悦乡君,为何方才不表明心迹呢?” 他看的清楚,王爷方才的别扭,全因在乎乡君,见不得她亲近旁的男子。 傅遐敛眸不语。 他也不知为何,他就是说不出口。 可是苏晚玉误会他,而且还那么生气,他又觉得难过。 比起那些似乎要将自己淹没的难过,他对苏晚玉的情意似乎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早知道她刚生气的时候,自己就鼓足勇气剖白心迹了。 现在错过了最佳时机,而且苏晚玉那么生气的回了自己的马车,有些话他就是现在想说,当着苏父苏母的面也不好说呀。 看来只能再寻机会,早些与苏晚玉将误会说开。 苏晚玉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马车。 想到苏父苏母和安安都在马车上,她不欲多生事端,便收敛了情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即便苏母问起来,她也推说傅遐的身体无碍了,所以过来陪陪他们。 苏父苏母察觉出苏晚玉的情绪不太对,但是见她不肯说,两人也不好再问,只猜测这多半与王爷有关。 安安是个心大的,见姐姐回来了,只顾着开心了。 官道平坦,马车行驶起来颠簸也小了许多,不似从桃花村到镇上那段路颠簸摇晃,就连车速也快起来。 午饭是直接在马车里吃的干粮,大约未时左右,一行人终于抵达望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7 18:09:35~2020-09-09 22:5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哈哈刺激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望着巍峨高耸的城墙, 苏晚玉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绝望、悲伤、惊惶、茫然交织在一起,这情绪并不属于苏晚玉,是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中的。 当初原主被赶出镇远侯府, 离开京城时, 看着城墙在她身后离的越来越远,心中无比的害怕茫然。 亲人将她抛弃,前路模糊不清,这座熟悉的繁华都城, 她恐怕此生都难以再踏入了! 苏晚玉压下那股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不是懦弱的原主,遇到一点点挫折就被打击的萎靡不振,沉浸在抑郁痛苦之中。 先天运气不佳, 没能投个好胎,但是将来能走到什么高度,却不仅仅是靠出身就能决定的。 苏晚玉一直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出身只是起点,终点能走多远,全凭个人奋斗。 镇远侯府虽将她送离了京城,却阻止不了她重新回来。 她想过的日子, 靠自己的一手医术, 就能挣回来! 苏晚玉捏了捏拳头, 眼中波光闪动。 马车驶过城门, 进了外城, 傅遐派了人过来领路。 孟四第一次来京城, 对京城的路并不熟悉,苏晚玉手上也只有御赐宅子的地址,并未去过。 所以面对傅遐的一番好意,她便没有拒绝。 若是从空中俯瞰望京城,便会发现它四四方方, 宛若回字型,居于正中的是皇宫,围着皇宫往外的是内城,内城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官宦世家,再往外便是外城。 御赐的乡君府位于内城,离着皇宫不远也不近,显得既不过分高调扎眼,又彰显了陛下恩宠。 将人送到乡君府门口后,傅遐和卢绍元便告辞离去。 苏晚玉想着这宅子赐下来后也没派人收拾过,不便待客,便没招呼他们留下来喝杯茶。 傅遐倒是想留下来,将先前的误会和苏晚玉解释清楚,但是看了看围在苏晚玉身旁的苏家人,明白这会儿时机不对,只能先离开,过后再寻机会。 傅遐和卢绍元一走,苏晚玉便带着家人在宅子里逛起来。 这座御赐的乡君府是座三进院,东西两边还各有个园子,内里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一圈逛下来,饶是好体力的苏父,都累的不行。 苏晚玉瘫坐在第三进小花厅的椅子上,身体虽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那可是非常值钱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踏进乡君府起,心里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咂摸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总算是意识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宅子里干净异常,别说是落叶了,家具上连灰尘都没有,而且各种家具用品齐全,直接就可以拎包入住。 本以为是个毛坯房,谁知竟是精装修。 这宅子显然是有人提前收拾打扫过了,苏晚玉计划中的全家大扫除都省了。 宅子里并没有下人,究竟是谁在他们来之前把宅子打扫干净了呢? 莫非是内务府的人? 这种抄没闲置的宅子,在没有新主人之前,都是归内务府管理的。 不过她可没听说哪家得了御赐的府邸,内务府还帮着清扫收拾的,都是主家自己拾掇。 苏晚玉正百思不得其解,铃花忽然脚步匆匆进来,在门口屈膝行礼。 “乡君,康定郡王来了,说是有朋友病重,请乡君随他出诊。” 能让傅遐主动上门请她出诊,这位病人与他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 “铃花,你去回王爷,就说我马上就到,白芍,你拿上药箱,去前院正厅等我。” 白芍铃花齐声应是。 苏晚玉转身看向苏父苏母,“爹娘,我出去一趟,你们自己挑个院子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就吩咐铃花。” 带来的人里,只有白芍和铃花对京城熟悉,她只好将铃花留下,以防万一。 苏父苏母明白出诊是正事,从不拦着。 “不用管我们,你自去忙自己的。”苏父道。 苏修齐:“爹娘和安安有我照顾,你别操心,只管去出诊。” 苏晚玉点点头,这才转身朝外走。 前院正厅,傅遐坐立不安,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 见苏晚玉出来,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走上前,“苏姑娘若能医治好这位病人,本王感激不尽!” 苏晚玉见他神情认真,恐怕这位病人的身份比她想象的更重要。 “走吧。” 苏晚玉微微颔首,率先迈步出去。 不管是傅遐,还是那位身份贵重的病人,欠下她这份人情,将来自己有需要时,必能派上用场。 眼下病人要紧,本着身为医者的职业道德,她决定暂时单方面和傅遐休战,不计较先前在马车上和他的那番争论。 傅遐的马车就停在乡君府门口,一行人上了马车后,车夫调转车头,往东而去。 傅遐这会儿心中焦灼不安,也没心思去与苏晚玉解释误会,只怔怔地盯着车帘出神。 方才他刚回到康定王府,便得知小世子病了好几日了,一直不见好转,太子妃急的不行,这才遣人来王府报信。 管家立马派人往苍麓山庄子上送信,谁知送信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傅遐就回来了。 傅遐听后,连歇都没歇,立刻吩咐车夫回乡君府。 小世子病了,太子妃必定是请了太医诊治的。 太医治了几天都没治好,他能想到的更高明的大夫就是苏晚玉了,至于医圣,这会儿人都不知道在哪,就是现在去找,什么时候能找到都不一定呢! 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下了。 傅遐率先下了马车。 等苏晚玉下车后,望着门楣悬挂的匾额上“太子府”三个大字,不由得一阵恍神。 她万万没想到,傅遐带她来的地方,竟是太子府,只是不知那病人是何人。 说起这太子府,倒有一段故事。 太子乃是贵妃傅氏所生,自小聪明伶俐,最得景隆帝欢心,十岁时便被封为太子。 谁知五年前秋狩时意外坠落山崖,留下太子妃和世子孤儿寡母。 太子没了,太子妃自知再住在东宫不妥,便以触景伤情为由,自请搬离东宫,景隆帝便赐下了这么一座太子府。 府邸牌匾上的“太子”二字,实在意味深长。 大乾朝立国以来,太子居住东宫,没有在宫外开府的先例,景隆帝亲赐的这座太子府,实际上是给太子妃和世子的护身符。 太子虽没了,但是他的妻儿仍有体面,不是能任人欺凌的。 宫里宫外的看懂了景隆帝的意思,自然不敢朝太子妃和世子伸爪子。 只是景隆帝日理万机,时日久了,便将这孤儿寡母抛到了脑后,并不再过问。 没了太子这棵大树,其他人也不再热络的去巴结太子妃和小世子,太子府门前顿时门可罗雀。 太子妃自此深居简出,一心守着小世子过日子。 苏晚玉的记忆中只远远见过太子妃一次,犹记得那是个艳若牡丹的绝色女子。 眼角余光瞥见傅遐,她忽然记起那傅贵妃正是原先定国公府的嫡女,是傅遐的亲姑姑,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算起来,傅遐与太子是表兄弟,难怪他对太子府的事情上心。 太子府的门房瞧见傅遐的马车,立刻上前行礼问安,另一人则飞快的往府里去报信了。 待傅遐和苏晚玉从侧门进了太子府,太子府的管家已得了消息,在侧门处恭迎了。 傅遐先前只知道小世子病了,具体情况如何,下人也不清楚。 这会儿见了管家,直接问道:“小世子如何了?” 管家面露愁容,恭敬答道:“病了三四日,一直不见好。” “请的哪位御医?可请了徐院判或赵院判来诊治?”傅遐皱眉问道。 “是程温程太医来的,太子妃遣人去了赵家,赵院判今日休沐,得知消息后立马就过来了,这会儿正在给小世子诊治。” 傅遐一听这话,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愠怒来。 这世上最不缺拜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 当初表哥是太子,上赶着奉承巴结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后来表哥意外身故,攀附东宫的那群人顿时树倒猢狲散。 见陛下对太子府冷淡,不大过问,太子妃在京中也犹如隐形人一般,宫里的那起子小人竟暗中克扣份例。 若非被他发现,这些年又一直护着他们母子,还不知他们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如今小世子病了,太子妃往太医院递帖子,太医院竟随便派了个御医来。 傅遐眯了眯眼睛,好!很好! 待给小世子诊治后,他再去太医院走一遭,看看是什么人在作妖! 管家心中也暗恨,太子虽不在了,可是小世子却是正经的皇长孙。 皇长孙病了,太医院的左右院判一个不见来,却只打发了个排在众御医之末的程御医来。 还是见了赵院判,他才得知小世子病了的事,根本就没往他跟前递消息。 这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说不定就是那程御医医术不精,耽误了小世子的病情,小世子这才病了三四日都不见好转。 管家能想到的,傅遐自然也都想到了,只是这会儿小世子的病最重要,其他的暂且先记下,往后放一放,过后再说。 第52章 太子府管家领着傅遐一行人绕过影壁, 穿过抄手游廊,便进了一座遍植银杏的院子。 此时的银杏树叶被秋意染黄,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镀了层金似的, 分外好看。 然而这番美景却没人有心思去欣赏, 苏晚玉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路沉默着紧紧跟在傅遐身后。 院中的下人见着傅遐,纷纷行礼问安。 傅遐目不斜视, 径直快步进了屋子。 一身穿紫裙的美貌妇人听到下人的禀报,恰好从里间出来。 傅遐冲那紫衣美人拱了拱手:“表嫂。” 苏晚玉跟在傅遐身后屈膝一福,不露痕迹暗暗打量了几眼, 心道这紫衣美人就是太子妃了。 “王爷。”太子妃福身还了一礼。 “承儿如何了?” 傅遐话音还未落地,太子妃原本就哭得红肿的眼眶中霎时又簌簌落下泪来。 她拿帕子拭了拭泪,尽量平复了下情绪,“赵院判来诊脉开了方子,现下正在小厨房亲自煎药呢。” 赵院判是医圣的大弟子,傅遐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医术的, 得知他亲自煎药, 顿时放了一半的心。 “表嫂莫担心, 我还带了位大夫来, 这是庆筠乡君, 医圣新收的关门弟子, 有医圣的两大弟子在,肯定能治好承儿的!” 傅遐最怕妇人哭哭啼啼的,可是心里又明白秦承是太子妃的命根子,她自然忧心不已,只好出言宽慰了两句。 太子妃这几年深居简出, 如非必要,鲜少出门应酬交际,自是不知京中何时多了位庆筠乡君,更不知医圣又收了弟子。 “我还道今日你身边怎么有位年轻姑娘随行,原来是医圣高足!” 傅遐一来,太子妃的惊慌担忧顿时都少了许多,她知道他定会护着承儿的。 定国公府一脉,如今就只剩下傅遐和承儿这唯二的血脉了。 无论是因为血缘,还是他与太子的交情,他都会护着承儿平安长大的。 能得他认可,还带来太子府给承儿诊病,这位庆筠乡君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傅遐对太子妃的打趣不置可否,径自去里间看秦承了。 六岁的秦承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小小的人儿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早就听到傅遐在外间和母妃说话的声音,这会儿见到傅遐,如水洗过的葡萄般漆黑的眼睛里瞬间盛满笑意,声气极弱地喊了一声“表叔”。 傅遐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心疼坏了。 他抬手摸了摸秦承的小脑袋,“表叔来了,承儿乖!” 说完,又看向苏晚玉,“你来诊诊脉。” 苏晚玉点了点头,上前为小世子诊脉。 诊完脉后,又柔声细语地询问了小世子一些是否嗓子痛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傅遐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模样,一时忍不住看愣了。 “小世子是着凉受寒,所以略有些发热,头痛鼻塞,咽喉肿痛,问题不大。” 苏晚玉转身对傅遐陈述病情,谁知却见他目光呆愣的看着自己。 她心底生出一丝异样,转瞬傅遐便回过神收回视线,恢复如常,倒让苏晚玉一时有些恍然,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两人间的风云涌动转瞬而逝,苏晚玉这个当事人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旁人更没有察觉出丝毫端倪。 太子妃见苏晚玉的诊断与之前的两位大夫一样,心下稍松,可是眉头却依然紧锁。 苏晚玉从傅遐与太子府诸人的对话中,得知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赵忍冬赵院判已经给小世子诊了脉,这会儿正在煎药。 她虽没与大师兄切磋过医术,不知他的水平如何,但是却听师父说过,大师兄为人忠厚,诊脉开方偏好稳妥,得了他八分真传,在杏林中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名医。 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于大师兄而言不在话下。 自己这趟倒是白跑了。 傅遐听苏晚玉说问题不大,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想着赵院判已经开方煎药了,便不好让苏晚玉再开方子,否则岂不是下了赵院判的面子。 苏晚玉似是看出了傅遐的为难,主动道:“有大师兄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大师兄定能对症下药。”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青衣小厮用托盘端着药进来,小厮身后跟着位年逾三十,蓄着山羊短须的中年男子。 “太子妃,药好了。” 男子进屋后,先冲太子妃躬身行礼,随后才看到傅遐,连忙上前行礼。 他目光扫过站在傅遐身旁的苏晚玉时停了停,见她衣着普通,但是气度不凡,便也礼貌地拱了拱手。 苏晚玉猜测着这男子恐怕就是他大师兄了,心中好感倍增。 下一刻,果然听到太子妃道:“赵院判辛苦了。” 赵院判连连道不敢当。 太子妃端起药碗,亲自给小世子喂药。 谁知小世子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后面一直喂一直吐,小世子根本就喝不进去。 太子妃一边流泪,一边道:“承儿,娘知道这药苦,你忍一忍,只有喝了药,你的病才能好!” 秦承听话的逼着自己去喝,可是还是喝多少吐多少。 苏晚玉实在看不过眼去,忍不住道:“别逼他喝了!” 说完,她从太子妃手中夺了药碗,将碗中剩下的汤药放在鼻端闻了闻,又浅尝了一口。 “这药确实对症,可治风寒,但是世子脾胃虚弱,受不住这药中的寒性,况且这汤药又苦又酸,小世子喝不下去也不奇怪。” 这样的苦汤药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她也喝不下去,小世子能硬逼着自己喝,当真是非常听话懂事。 可是有时候越逼迫,越排斥。 太子妃闻言,泪流的更凶了,“这可怎么办,这几日的药,他都是喝多少吐多少……” 傅遐喝了十几年的药,自然知道汤药有多苦多难喝,幸好医圣时不时的会将他的药换成药丸,免了他的汤药之苦。 他抬眸看向苏晚玉,“你那可有对症的药丸?” 赵院判先前为小世子诊脉时,便得知小世子一直喝不进去药,所以风寒拖了三四日,不仅没见好,反而越发严重了。 所以他开方子时,便着意添了些甘草进去,好减轻药的苦味,谁知这还是喝不下去。 此刻突然听傅遐提到药丸,他下意识地随着傅遐的目光看向苏晚玉,脑海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来。 苏晚玉抿了抿唇,“对症的药丸有,但是世子年幼,恐怕难以吞咽下药丸。” 傅遐拧了拧眉,刚想说将药丸用水化开,给小世子服下,却听苏晚玉微微一顿,转而道:“我有更好的!”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瓷瓶,“麻烦太子妃让人取副碗勺和烧开的热白水来。” 见傅遐点头示意,太子妃立刻让人去取。 不多时,碗勺和热水便送来了。 苏晚玉拔掉小瓷瓶的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入碗中,然后用热水冲泡。 只见倒出来的颗粒状粉末遇水即溶,变成一碗橙色的水。 “这是我做的药剂,前些日子安安着凉发烧,我便给他喝的这个,师父有一回撞见了,还问我讨了一瓶去,绝对靠谱!” 小孩子吃药本就困难,别说是苦汤药了,小小的药片都难哄着他们吃下去。 不仅是孩子,就算是大人,甜甜口味的药剂也更受欢迎。 太子妃从没见过橙色的汤药,一时间犹疑不定,不敢让自己的儿子喝这种药。 谁知傅遐却十分信任苏晚玉,直接端起碗,亲自喂秦承喝下。 秦承喝了一口,忍不住眯起眼睛,“是甜的,好喝!” 一碗药,很快就被秦承喝了个一干二净。 赵院判对那碗橙色的药好奇极了,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药就没了。 他霎时心痒难挠,视线落在苏晚玉的身上,心里已然猜出了她的身份。 师父说收了个天分极高的弟子,在制药一道上甚至远超于他,他原本还觉得是师父夸大其词了,谁知今日初次见面,这位小师妹就出手把他震住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晚玉一眼,“敢问姑娘可是姓苏,师从医圣?” 苏晚玉笑着点了点头,“见过大师兄,在大师兄面前,师妹我班门弄斧了。” “早听师父说小师妹天资聪颖,医药双绝,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赵院判摆了摆手,笑呵呵道,“不知方才那药,师妹可还有?” 苏晚玉瞧见他目光中的炽热,顿时取出两瓶递给他,“这是我做的小儿伤风药剂,送与大师兄。” 赵院判顿时像得到了绝世珍宝似的,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多谢小师妹,师兄今日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好东西,这见面礼改日给你补上。” 苏晚玉倒不在乎什么见面礼,与赵院判闲叙了两句,便取出两瓶伤风药剂递给傅遐。 “每日饭后一刻钟服用,一日三次,一次一瓶,先服用三日看看,我身上只带了这些,待会儿你派人去乡君府拿剩下的药。” 傅遐接过药,“本王待会儿随你去拿。” 苏晚玉点点头。 赵院判问了苏晚玉在京中的住址后,便拎着药箱先向太子妃告辞了。 苏晚玉见小世子面色好转,想到乡君府上初到京城的家人,便也动了告辞之意。 谁知她刚想开口,便见太子妃期期艾艾道: “我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利,不知庆筠乡君可否给我瞧瞧?” “这有何不可?”苏晚玉微微一笑,反正这太子府来都来了,看一个病人还是看两个,没什么分别。 苏晚玉拿出药枕,示意太子妃将手腕放上去,谁知太子妃却起身道: “此处不便,请乡君移步随我来。” 说完,又冲傅遐道:“王爷,您在这儿陪承儿,我与乡君去去就回。” 傅遐正陪秦承玩笑,闻言点了点头,目送苏晚玉的身影出了房间,直至在视线中消失。 第53章 苏晚玉随太子妃出了小世子的卧房, 去了西次间的暖阁。 太子妃遣退侍婢,身边只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乡君请坐,莫要拘束。” 太子妃在临窗的炕上坐下, 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谢太子妃。”苏晚玉屈膝一福, 便在她对面坐下了。 太子妃踌躇片刻,这才道:“乡君能被医圣收入门下,又能拿出口味甘甜的神奇药剂,治好我儿的风寒, 医术自是十分高明,不知乡君能否治好我身上的怪疾?” 苏晚玉挑了挑眉,并不夸口, “这得容我看过太子妃的病症后,才好说能不能治。” 太子妃闻言,冲那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顿时检查了一遍门窗,确定都关严实了后,冲太子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守在了门口。 太子妃卷起袖口, 露出半截玉臂。 只见白皙如凝脂的手臂上长着大小不一的暗红色斑, 乍然一看竟有些骇人。 苏晚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顿时起身上前, 抓起她的手臂仔细查看那红斑。 “这红斑是何时有的?” 太子妃面带愁容:“前年三月开始有的, 看了好几位大夫, 也喝了药,可是这红斑一直反反复复,消了又长,请来的大夫又都是男子,男女有别, 我也不好给他们细看。” 苏晚玉心下了然,如今民风虽然比前朝开放,女子逛街游玩不需再轻纱覆面,但是很多对女子的桎梏却依然存在,男女之防依然深入人心。 比如内宅女子求诊时,为了避免与大夫肌肤接触,要在手腕上覆一层帕子,大夫隔着帕子诊脉。 甚至有的病人坐于帘后,只从帘下探出一只手给大夫诊脉,病人隔着帘子口述病症。 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四者只得其一二,如何能精准的判断病情,对症下药? 而大多医药世家,又有传男不传女的臭规矩,所以天下间的女大夫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仅仅是杏林,其他各行各业,对女子都带有歧视,仿佛女人天生就只能待在后院相夫教子。 苏晚玉收回发散的思绪,问道:“除了手臂,身上其他地方可有红斑?是否发痒?” “发痒。”太子妃点点头,“胸口,腿上也有。” 苏晚玉让她脱掉外衣和鞋袜,卷起裤脚看了看腿上的红斑。 只见那红斑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伴有丘疹、抓痕及鳞屑,有些地方因为抓挠出现渗液并伴有结痂。 一番诊断后,苏晚玉几乎可以确认,太子妃得的是慢性湿疹,这是一种由多种内外因素引起的皮肤病,易反复发作。 好在苏晚玉空间里有专门治疗湿疹的药膏。 她侧过身子,借着药箱的遮掩,迅速从空间里取出药膏,挤在一个扁平的瓷盒里。 做完这些,她不由得在心中暗道:回头得多订做一些装药的瓷瓶瓷罐才行。 她在末世做的许多药剂药膏,多是塑料包装,这些囤货不好直接拿出来用,得重新换个包装,才能现于人前。 苏晚玉合上药箱,端着药膏走到太子妃跟前。 “这药膏可治太子妃身上的红斑,每日早晚涂抹即可。” 太子妃接过药膏,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挖了些药膏抹在手臂的红斑上。 抹了药膏的地方,霎时有股凉意生出,缓解了皮肤表面的瘙痒。 太子妃眼中露出几分喜色,天知道这两年她因为这红斑受了多少折磨,日日都要忍受那股痒意,如今总算让她看到治愈的希望了。 郑重谢过苏晚玉后,太子妃小心将药膏收好,这才与她携手而出。 先后见识过苏晚玉的医术,太子妃此时对她的态度格外亲昵。 对于旁人释放出的热情和善意,苏晚玉素来也以真诚回报。 两人刚出西次间,便见傅遐站在院子里。 傅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对太子妃道:“承儿睡着了。” 说完,又看向苏晚玉:“时候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语气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拿药!” 苏晚玉点点头,转身向太子妃告辞。 太子妃亲自将两人送到前院,热情地邀请苏晚玉日后有空可以常来与她说说话。 “日后过来叨扰,太子妃可莫要嫌我烦。”苏晚玉俏皮一笑。 “自然不会!”太子妃唇角微翘,神情间难得恢复了几分活泼。 车轮辘辘滚动,马车缓缓驶离太子府,往乡君府的方向而去。 苏晚玉上了马车后,便坐在角落闭目养神,没有理会傅遐。 傅遐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眼神明明暗暗。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福寿冲白芍使了个眼色,拽着她下了马车。 苏晚玉以为到了,倏然睁开眼睛,却听傅遐道:“还未到乡君府,我有话想说,所以让他们半路停下了。” 苏晚玉掀开车帘一看,发现马车停在一处巷子里,福寿和白芍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巷口和马车四周都有侍卫守着。 “你想说什么?”苏晚玉放下车帘,她并不担心傅遐会对她做什么,若是他敢行不轨之事,她分分钟能毒倒他。 傅遐抿了抿唇,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半晌才道:“我好像得了一种怪病。” 苏晚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日日都去诊脉,他的脉象正常的很,并没有发现病症。 莫非是自己医术不精,没有诊出来? “你哪里不舒服?” 苏晚玉说着,抬手就要去为傅遐诊脉。 谁知她刚一抬手,手腕就被傅遐握住。 傅遐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表情是少见的严肃又认真。 “我也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我只知道自己每日都想看到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无论看谁,眼前浮现的都是你的脸,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就好像病了一样,可是一见到你,这病就不药而愈了,而且觉得很高兴。” 说到最后,他将苏晚玉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晚晚,你说我这怪病该如何治?” 苏晚玉霎时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傅遐在说什么的时候,不自觉地红了脸。 被傅遐握住的手腕处一片滚烫,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谁知傅遐握的很紧,她抽了两下都没抽出来。 手掌按在胸膛上,苏晚玉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 砰砰,砰砰! 傅遐面上淡定,可是心里却紧张极了,一颗心跳的极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苏晚玉再迟钝,这时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堂堂康定郡王,长公主之子,皇帝的亲外甥,竟然在跟她表白! 天啊,她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三岁,这里的人都流行早恋吗?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不仅早恋,还早婚。 女子十三四岁就成亲的大有人在,不过大部分人家都是在女儿十三四时相看,将婚事定下,待到十五及笄后再出嫁,十八岁还没出嫁的,就会被称为老姑娘了。 苏晚玉穿越后一心搞事业,从没想过成亲的事。 这会儿突然被人表白,她不由得有些懵逼。 坦白来说,虽然她最初对傅遐观感不佳,但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并不讨厌他,而且还很吃他的颜。 可是不讨厌,并不代表是喜欢呀! 她的人生计划是当名医,云游四方,潇洒自在。 若是与傅遐在一起,他的身份就注定了她难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皇室恐怕也不会接受一个整日抛头露面,为病人看诊的王妃。 即便她日后要择婿成亲,傅遐也不会在她的备选名单上。 思及至此,苏晚玉抬眸与傅遐四目相对。 “王爷今日舟车劳顿,兴许是太累了,所以才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遐眼中的光芒霎时黯淡,却仍不愿放弃。 他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若觉得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那好,苏晚玉,我心悦你!” 因为心悦,所以在乎,所以见不得你身边有其他男子的存在。 苏晚玉见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猜度着这恐怕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 若是自己拒绝的太直接,他恼羞成怒怎么办? 苏晚玉沉吟片刻,委婉道:“我年纪还小……” 她话音还未落地,便听傅遐道:“我先去请皇外祖母赐婚,将我们的婚事先定下来,待你及笄之后,我们再成婚!” 傅遐左思右想,觉得要先下手为强,免得日后苏晚玉心里装了其他人,所以这才决定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赐婚是个好主意,先将苏晚玉定下来,就不怕被别人抢走了。 然而苏晚玉听到“赐婚”两个字,却是大惊失色。 他这才刚表白心意,她还没答应呢,他就连成婚的事都打算好了。 若真是太后赐婚,到时候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只能遵旨行事。 苏晚玉可不想自己执手一生的那个人,就这样凭一道懿旨来强制决定。 “不许你去找太后赐婚,你若不经我同意就擅自去求赐婚旨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讲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4 22:55:16~2020-09-15 22: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creteva、bjyxszd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傅遐见苏晚玉炸毛, 立刻安抚道:“好好好,我不提赐婚的事。” 虽然他很想将小姑娘圈在自己身边,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但是并不愿这一切是枉顾她的意愿, 逼迫她得来的。 他看得出苏晚玉眼中的抗拒,她看他的眼神清澈淡漠,没有丝毫情意。 她并不像他喜欢她那般,喜欢着他。 傅遐心底涌出一股淡淡的失望, 胸口处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酸涩。 苏晚玉生怕他求来一道赐婚圣旨,听了他的话,不禁松了一口气。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王爷须得说话算话才好!” 傅遐瞧见她眼底的戒备之色,顿时放开了她。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你会喜欢上我,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傅遐想通了这一点, 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心底的那点郁气也渐渐消散。 如今他的身子已经恢复健康, 往后岁月漫长, 水滴石穿, 他迟早能得到她的心。 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苏晚玉也懒得反驳他,白费口舌。 眼下他头脑发热,自然能捧着一颗真心指天誓日地永不言弃。 若是一直得不到回应,过段时间,他自己就坚持不下去, 打消念头了。 苏晚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对待傅遐,要坚持冷酷无情的原则,绝不给他一丝丝可能。 傅遐坐直身子,掀开车帘吩咐道:“回乡君府。” 站在不远处的福寿应了声是,很快众人各归各位,车夫驾着马车缓缓驶出巷口,朝着乡君府的方向而去。 白芍上车后,暗暗打量了苏晚玉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眸子,跪坐在马车一角。 康定郡王对自家姑娘的情意,她这一路上看的真切,只是不知自家姑娘是怎么想的。 不管姑娘愿不愿意同康定郡王在一处,凭姑娘的医术,往后定不会让人小瞧的,她跟着姑娘,只要忠心本分,日子也必不会差的。 白芍暗暗在心中思量着,打定主意往后要好好伺候姑娘。 马车在乡君府门口停下,苏晚玉请傅遐在前厅稍坐,然后去后院找到自己的行李。 她假意在行李中翻找,实则迅速从空间里取了小儿伤风药剂和湿疹药膏,让白芍给傅遐送去。 傅遐拿到药后,并未在乡君府多留。 他想着今日忽然对苏晚玉剖白心迹,也该给她些时间去消化接受。 出了乡君府后,傅遐将药递给高远。 “先将药送去太子府,再替本王做几件事。” 傅遐一番吩咐后,高远躬身应是,将药揣进怀里,骑上马就离开了。 福寿在一旁将傅遐对高远的吩咐听得分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乡君府,在心中暗叹:王爷对庆筠乡君可真的是太上心了! 待傅遐上了马车后,福寿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是否回王府?” 傅遐摇了摇头,“进宫。” 这个时辰进宫,应该还赶得及陪皇外祖母用晚膳。 苏晚玉外出看诊的这段时间,苏父等人则挑了两个相近的院子安置了,歇了个午觉后,便去逛园子。 苏晚玉回来的时候,苏父等人逛累了,正坐在水榭边的八角亭里歇脚。 瞧见苏晚玉过来,安安顿时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 “二姐,这宅子好大好漂亮啊,以后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苏晚玉捏了捏他养出了肉的小脸,笑道:“当然可以,你想住就能过来住!” 安安忍不住欢呼一声。 苏母笑着道:“等你哥考过试后,我和你爹就回桃花村,你要住这儿可就得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了。” 安安闻言,一张小脸顿时皱的像包子似的。 其他人都听出苏母是故意在逗安安,不禁哄笑出声。 安安反应过来,顿时一头撞进苏母的怀里,也跟着笑起来。 苏父苏母放不下桃花村那头的一摊事,暂时是不会搬来京城的,苏修齐若是能考上博文书院,这里倒是能给他当个落脚的地方,休沐时住在这儿。 至于苏晚玉,她今日忽然萌生出一个计划的雏形,打算先在桃花村实施,暂时也不住在京城。 这座乡君府,暂且就当作他们在京城的别院,往后若是来京城,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 苏母见红日西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们方才逛宅子,发现宅子里米面肉菜都没有,我们初来京城也不知道集市在哪儿,眼瞧着天色就要暗了,这晚饭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苏晚玉倒不觉得什么,京城食肆众多,一家人的晚饭还不容易解决吗? 苏父苏母难得来京城一趟,也住不了几日,苏晚玉想着这几日家里不开火,让他们多尝尝京城的美食也挺好。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孟四快步过来,禀告道:“乡君,康定郡王身边的高侍卫求见。” 说到这儿,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您去前院看看就知道了。” 苏晚玉心中疑惑,傅遐刚走没多久,高远又来做什么? 她定了定心神,和苏父几人说了一声,便去了前院。 苏修齐察觉出孟四神情有异,顿时对苏父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苏父点点头,一行人起身往前院而去。 苏晚玉到了前院后,顿时明白了孟四方才为什么是那样一副表情。 只见空地上摆放着四五个筐子,筐子里分别放着米面鱼肉和应季蔬菜水果。 见苏晚玉过来,高远拱手行礼道:“见过乡君,这些东西是王爷让属下送过来的,说乡君能用得着。” 苏晚玉抬手扶额,蓦然想到与她印象中不符格外干净整洁的乡君府,脑海中倏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宅子该不会也是傅遐提前让人来打扫的吧? 她心中疑惑,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 高远答道:“王爷知道陛下赐了您一座宅子后,便特意命内务府务必将宅子整修好,省得您哪日过来,这宅子却破败的不能住人。” 被内务府抄没的官邸,放上个两三年,再好的宅子也会杂草丛生,砖破瓦烂,若不好好整修一番,确实没法住人。 “王爷得知您要来京城,便提前让人过来收拾了一番,好让您住的舒心。王爷是以内务府的名义命人进宅子收拾的,乡君入住后,往后若无乡君的允许,王爷不会再派人随便进来的。” 高远也看出了自家王爷对苏晚玉的心思。 他想着王爷默默为苏晚玉做了那么多事,若是瞒着,岂不是锦衣夜行。 自然是要说出来,好叫苏晚玉知道王爷为她花费的心思。 严格说起来,傅遐的行为算得上私闯民宅了,不过他一番好意,苏晚玉也不忍苛责。 若非他思虑周到,提前派人来收拾了,只怕今日他们一家人得去住客栈了。 苏晚玉抿了抿唇,道:“回去替我谢过你家王爷。” 高远笑着拱了拱手,然后冲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心领神会,立刻挑起竹筐,将菜肉送进了厨房里。 苏父等人过来,恰好听到了苏晚玉和高远的那番对话。 苏修齐霎时皱了皱眉,目光幽深暗沉。 苏父苏母心思单纯,丝毫没看出来傅遐的狼子野心,反而还乐呵呵地觉得傅遐真的是个大好人! 苏晚玉则想着这么大的宅子傅遐都帮着修整好了,那点米面肉菜也不值多少钱,索性一块记了这份人情,之后她再想法子还了这份人情就是。 所以她并未阻拦那些侍卫将竹筐搬进厨房。 谁知这并没有结束,紧接着她就听高远道:“王爷猜测乡君必是打算在府里添置些下人的,所以命我带了牙婆来,让乡君挑选奴仆。” 苏晚玉一时间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傅遐确实猜中了她的心思,这偌大的宅子里,哪能不添置下人,最起码门房和洒扫的人要有。 她原本还打算明日去人市看看,买几个人回来。 这会儿高远将牙婆领来,倒是省的她再跑一趟了。 反正人情已经欠下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桩。 思及至此,苏晚玉索性也收下了傅遐的这一番好意。 牙婆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苏晚玉请苏父苏母坐了上座,自己在下首挑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冲那牙婆道:“把人带上来瞧瞧吧。” 牙婆躬身应是,朝身后一挥手,立刻有三排人走上前。 苏晚玉挑了小半个时辰,又和苏父等人商量了一番,最后留下了六个人。 这六人的安排分别是门房一个,厨房两个,洒扫两个,另外有个嬷嬷,是苏晚玉特意为苏母挑的。 瞧苏修齐的意思,以后是要走仕途的。 哪怕他只考中个举人,以后也是能候缺放官的,到时候苏家便能改换门庭。 即便苏修齐不做官,苏家的家业也会越来越大,苏母再像以前那样只盯着屋前屋后的那点家务活肯定是不行的。 如何驭下,管理好家中的仆从和产业,是苏父苏母必须学习的。 苏晚玉并不打算一下子改变他们的观念和思想,先往苏母身边放个伺候的嬷嬷,时日久了潜移默化的,她自己便能知道该如何改变。 这六个人,苏晚玉都是特意挑的对京城情况熟悉的。 毕竟除了那位柳嬷嬷以外,其余人都是要留在乡君府做事的。 傅遐吩咐的事办完后,高远便告辞了。 苏晚玉看着站成一排的新买的下人,询问家人晚饭如何安排,是否想出去吃。 苏母坐了大半天的马车,不想再出门折腾了,便道:“如今米面肉菜都有,你又新买了两个厨子,也不必出去吃了,让她们做了就是。” “也好,那等哥哥考过试后,我们再去酒楼庆祝。”苏晚玉点头道。 苏修齐露出无奈的表情,苏晚玉这话倒像是笃定他能考上一样,比他自己的信心还要足。 苏晚玉转身吩咐那两个厨子,“晚饭就交给你们了,做几道你们的拿手菜,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两人齐声应是,便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因苏家人少,又不打算在京城长住,所以便只用前院的大厨房,主仆的饭食也没分开在两个厨房做。 那些讲究的世家,前院的大厨房做的都是下人的饭食,主子们的一日三餐另在一个厨房做,有的院子里还会再设个小厨房。 苏家倒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安置好新买的下人后,苏晚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写了三张名帖,让白芍和铃花分别送去恭亲王府、信国公府和大将军府。 她如今人在京城,自然该让安雅郡主等三个闺蜜知道,少不得找机会见面聚上一聚。 苏晚玉挑中的那两个厨子,原先是在某官员家中做事的,后来那官员犯事被抄家斩首,府中的下人也被发卖。 能在官宦家中做厨子,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苏晚玉尝了一下他们做的菜,暗暗在心中点头,这水平可比翠娘高多了。 等她回桃花村的时候,倒是可以考虑带一个厨子回去。 苏晚玉一家人温馨地吃着晚饭,此时的慈宁宫中,也是一派欢欣景象。 太后万万没想到傅遐会突然入宫,还来陪她用晚膳。 她握着傅遐的手,上下一番打量,恨不得让他原地转几圈,她好三百六十度仔细看看。 “气色红润,精神也好,好,太好了!”太后高兴地险些落泪。 看着傅遐精神奕奕的模样,与他离开时的苍白虚弱,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拉着傅遐坐下来,问道:“你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虽然先前傅遐写了信来,可是太后还是忍不住想亲口听他说。 傅遐笑着点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带了几分温情。 “孙儿身上的毒已经清了,再调养上一段日子,将身子的亏空补回来,便无碍了,这次真是要多亏了庆筠乡君治好孙儿。” “果真是应了明慈大师的话,让你在苍麓山下遇见了贵人,得了一线生机。” 谁能想到,镇远侯府抱错了女儿,将人赶回了苍麓山下的苏家,却又被医圣收入门下,还治好了傅遐的病。 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傅遐至今也未查出他身上的蛊毒是谁下的,所以这些事,便没让太后知道。 他有意想在太后面前多为苏晚玉刷刷好感,顿时道: “庆筠乡君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幸而遇见了医圣,又被医圣收入门下,否则真是埋没了她的天分了!” 傅遐感慨过后,便将她今日去太子府看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竟有口味甘甜的药?” 太后面露惊奇之色,在医圣做出药丸之前,生病了只能喝苦汤药,那滋味别提多难以下咽了。 即便后来医圣做出药丸,那药丸也带了几分苦涩的药味,不过却比喝汤药要好很多。 口味甘甜的药,却是闻所未闻。 太后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哀家下回生病,也让庆筠乡君也给哀家制口味甘甜的药。” 傅遐顿时哭笑不得,哪有人盼着生病的。 “外祖母您身康体健,百病退散!” 太后明白傅遐的一片孝心,便不再说生病之类的话。 “太子府那头多亏了你时时照看着,哀家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下头,免得下面的人不将太子妃和皇长孙放在眼里!” 若非有人刻意怠慢,皇长孙的病也不会拖了三四日,赵院判才得了消息过去。 而且太子府的帖子递到太医院后,太医院派去的也不是擅长儿科的汪御医,而是擅长骨科外伤的程太医。 太后如今在慈宁宫颐养天年,虽然不大管事了,但是若有人踩了她的底线,她自是要出手整治! 既然太后要管这事,傅遐自然乐得甩手。 虽然他与太子感情深厚,也极为疼爱秦承这个侄儿,但是太子妃毕竟是孀居之人,有些事情上,他还是避嫌为好。 翌日,趁着景隆帝来慈宁宫请安的机会,太后便将秦承生病的事说了。 景隆帝虽将太子妃母子抛之脑后,但是曾经却是极为疼爱太子这个儿子的,可以说在所有的儿子之中,太子是最得他欢心的那一个。 提到皇长孙,景隆帝不可避免的想到英年早逝的太子。 想起这个最爱的儿子,便不由得对太子妃母子起了几分怜爱之心。 景隆帝当即大手一挥,流水一样的赏赐便涌进了太子府。 太后也从库房里挑选了一些名贵药材,让人送去了太子府。 皇后及一众嫔妃见陛下和太后先后赏赐了太子府,再一打听得知皇长孙病了,顿时纷纷效仿,往太子府送东西。 太子妃望着一茬又一茬的赏赐,心知定是傅遐替他们出了头,这才引起陛下的重视,所以赏了这许多东西。 有陛下和太后撑腰,宫里的人顿时见风转舵,凡是与太子府有关的事,再不敢敷衍糊弄。 太后又寻机会,狠狠发作了太医院,将暗中查出来的那个从中作梗的人,借了个由头摘了官帽,赶出了太医院。 旁人只当是那人犯了错,又运气不好撞到了太后手上,所以处罚的格外重。 也有那眼明心亮的,知道是因为皇长孙生病一事,那人截下了太子府的帖子,随意打发了个太医过去,这才惹了太后的厌弃。 原先对太子府的事漫不经心的,顿时纷纷警醒起来。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陛下赏赐太子府这日,太子妃也往乡君府送了一车谢礼。 苏晚玉留下的药剂确实效果很好,只过了一夜,小世子的病便见好转了。 太子妃用了苏晚玉的药膏,身上的红斑虽然还未消退,但是却觉得皮肤清凉,痒意也减轻了很多。 苏晚玉看了看太子府管家送来的礼单,也没客气,直接将谢礼收下,让人登记放进库房了。 毕竟她给太子府的那些药,绝对值这些谢礼。 不过看到太子府送来的谢礼,苏晚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昨日接受了傅遐的几番好意,这份人情她也该想法子还了,她可不是欠债不还的人,而且傅遐又对她起了心思,拖拖拉拉的易生误会,还是早些了结的好。 苏晚玉思来想去,决定做些药丸来当回报。 消食健胃的山楂丸,补气安神的人参丸,平肝明目的菊花丸等都是日常可服用的保健药丸。 这些药丸给傅遐,他自用或者送人,都是极好的东西。 苏晚玉想早些将傅遐的人情还了,所以便拒绝了和苏父几人一起逛街,安排了两个熟悉京城的下人带路,便让孟四赶着马车带他们去了。 苏父等人一走,她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吩咐白芍铃花不许来打扰她,便闪身进了空间,用竹屋里存放的药材和工具开始制起药来。 而苏父几人还没来得及上马车,便在门口遇见了卢绍元。 卢绍元想着苏家人初到京城,定会在京城四处逛逛,他在博文书院求学这两年,早就对京城十分熟悉了,若是苏家人要逛街,他倒是可以当个向导。 而且还可以和苏修齐说说博文书院的事,多向他传授点自己的经验。 所以这一大早的,他便赶过来了。 这一路过来,他心中不禁连连感慨。 望京城的格局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通俗来讲就是做生意的商贾富豪多住城东,官宦权贵则住城西,城南是贫寒百姓的聚居地,城北则是勾栏瓦舍等艺人的居所。 卢家在京城的宅院,就在城东。 住在外城的人,鲜少有机会能靠近内城,若非因为苏晚玉的缘故,卢绍元也没机会到内城来。 卢绍元主动请缨当向导,苏父等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如先去东市逛逛。”卢绍元建议道。 东城多商贾,东市自然也十分热闹。 苏修齐几人都不反对,孟四顿时赶在马车,在新买的仆从苏木的指引下,往东市的方向而去,同时在心里暗暗记下路线。 主子既然在京城有御赐的宅子,这京城往后想必定是经常来的。 他若是不尽快熟悉京城的路线,下回主子再来京城,恐怕就不会让他赶车了。 一个没有用处的下人,自然是不会得到重用的,而不被重用的下人,自然没有好日子过! 孟四的进取心熊熊燃起,卢绍元则在车里向苏家人介绍着东市的大概情况。 因街上人多,马车走的并不快。 苏修齐掀开车帘,眼中兴味盎然的打量着街道两侧的商铺,安安也忍不住凑过来,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兴奋。 这一幕恰好落进了不远处一人的眼中。 苏金水瞳孔微缩,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苏二叔,“爹,我刚才好像看见苏修齐和安安了!” 第55章 苏二叔喝了口茶, 不以为然道:“你眼花了吧?” 这里是京城,大房家的两个小崽子怎么会在这儿? 苏金水摇头:“我没眼花,若是一个人还好说, 他们两个在一块儿, 我还能都看错了?” 苏金水心中越发笃定,说完抬腿就出了茶楼。 苏二叔见状,立刻丢下一两银子结了账,快步追了出去。 街上人虽多, 但是苏晚玉那辆御赐的马车很显眼,苏金水很快就找到了。 恰巧这时马车停在了徐记糕饼铺门口,苏父苏母几人陆续下了马车, 进了糕饼铺。 苏母听卢绍元说这徐记糕饼铺在京城很有名,很多达官贵人都时常差下人来买,便打算买些糕饼尝尝。 苏二叔亲眼瞧见了苏大山几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 “我就说我没看错吧!”苏金水低声说道,心底的讶异一点也不比苏二叔少。 他的视线落在走在最后的苏修齐身上, 没想到这个瘫子的腿竟然好了。 苏父等人在徐记糕饼铺买了几样点心后, 又沿着东市的街道继续逛, 不时地在沿街的店铺中进进出出, 手里拎的东西则越来越多。 跟着来的两个小厮则主动帮着拿东西, 到最后买的东西太多拿不下了, 便放进马车里。 苏二叔父子俩一路悄悄尾随,越看越吃惊。 看苏父几个买东西的架势,这是发财了? 苏二叔还记得上次去苏家时,苏家一贫如洗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啊, 不仅苏修齐的腿好了,苏父还出手阔绰,再看他们的穿戴,俨然一副富贵打扮。 他心里霎时像被猫爪子抓挠似的,格外好奇苏家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哥一家突然就变富贵了。 也不怪苏二叔误会,苏母担心他们到了京城被人看轻,给女儿丢脸,所以特意让一家人都换上了用绸缎做的新衣裳。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落在苏二叔父子眼里,自然就误会他们如今发达了。 再加上今年丰收,苏母荷包鼓鼓,就忍不住想买买买,而且他们来京城一趟,也少不得要买些礼品,等回桃花村时送给亲戚好友。 苏父一行人兴致盎然,丝毫没注意到一路尾随他们的苏二叔父子。 若是以往,苏二叔此时定要上前和苏父打招呼,毕竟苏家发达了,他这个当弟弟的也能跟着沾光。 可是自从上次在桃花村,他们一家被苏父拿扫帚赶出门,他彻底明白,苏父是不会原谅他当年落井下石做的那些事,也不可能与他和好如初了。 当年他嫌苏修齐是个累赘,与苏家断绝关系,如今苏父发达了,当然记仇地不肯让他沾光了。 既然两家断绝了关系,苏父又铁石心肠,让他沾不到丝毫好处,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苏二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你在这儿仔细盯着,摸清楚他们在哪儿落脚,我去找一趟薛珠玉!” 苏金水点点头,他们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几乎都靠薛珠玉接济。 第一次在镇远侯府门口见薛珠玉时,薛珠玉给钱给的痛快,让他们大喜过望,以为她还念着旧情。 谁知第二次再去,她就突然变了脸,要苏二叔一家听她吩咐为她做事,否则就告他们偷窃,拉他们去见官,而证据就是她先前给他们的那个钱袋子。 苏二叔一家人当场就被吓住了。 薛珠玉又许诺,只要他们听话,不仅可以留在京城,还能让苏二叔在镇远侯府做管事,帮苏金水找个好书院读书。 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后,苏二叔一家人巴不得能在京城扎根,当京城人,所以听了薛珠玉开出的条件后,便答应了。 谁知答应了以后,薛珠玉却提出要苏二叔去盯着苏家,找机会把苏家搅个天翻地覆,让苏晚玉在苏家没有好日子过。 苏二叔惊愕过后,在心里一琢磨,便明白薛珠玉这是要对付苏晚玉。 想那苏晚玉在镇远侯府,以薛珠玉的身份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若换了他是薛珠玉,心里也会不舒服。 他以为薛珠玉是心里有气,对苏晚玉不满,所以想小小的报复她一下。 若非今日在街上巧遇苏父一行人,苏二叔都打算这两日就回白坝镇,找机会给苏晚玉制造些麻烦。 不过这会儿在京城瞧见了苏父等人,他心里顿时改变了主意。 苏二叔一路快行,等到了镇远侯府角门的时候,不禁气喘吁吁。 他敲开角门,熟门熟路地往守门的小厮手里塞了块碎银子,赔笑道:“劳您给七姑娘身边的梅香姑娘传个信,她家二叔有事找她。” 侯府深宅大院,人多眼杂,薛珠玉不好在府里见苏二叔,所以通常都是让贴身大丫环梅香在中间传信,必要时再出府,在外头见苏二叔。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说了句“等着”,就把门关上了。 没一会儿,角门重新打开,梅香谢过那小厮,与苏二叔到一旁说话。 “你找七姑娘什么事?” 梅香并不喜欢苏二叔一家,觉得他们就是上门打秋风的。 若论恩情,苏家大房才是养育了姑娘十几年的人,大房还没有人来,这二房的叔叔就跳出来找姑娘要好处。 如今姑娘回了侯府,这苏二叔算是哪一门子的叔叔? 她虽心中不喜,奈何姑娘自己愿意用这个人,她一个当下人的,哪有置喙的资格? 而且这段日子,她也看出来侯府找回来的这位七姑娘是个厉害角色。 不仅会讨长辈的喜欢,小小年纪便颇有手段,拨到她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她恩威并施,将人心尽数都收拢了去。 明珠阁的下人,如今没有哪个敢不尽心做事的。 这位七姑娘,瞧着可真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 梅香飘远的思绪很快就被苏二叔的声音拉了回来。 “我在街上瞧见了我大哥一家,他们来京城了,所以特意来和七姑娘说一声。” 梅香想到七姑娘对苏晚玉的痛恨厌恶,还命苏二叔一家去搅合苏家人,让他们过的不痛快,顿时点了点头。 “我会告诉七姑娘的,你先在这儿等着,说不定姑娘会有吩咐。” “诶!”苏二叔应了一声,拱手冲梅香作揖。 梅香转身进了角门,回了明珠阁。 薛珠玉正在练琴,她怕自己太过天才引人生疑,所以最近学东西都收敛着来,哪怕是前世最擅长的古琴,如今也从指法练起,还特意挑了首简单的曲子,弹奏地磕磕绊绊的。 饶是如此,也依然让教导她的女夫子赞不绝口,直夸她天资聪颖。 见梅香回来,薛珠玉顿时停了手。 梅香上前,俯身附在薛珠玉耳畔,低声将苏二叔的话复述了一遍。 薛珠玉听后,眉头忍不住拧成一团。 苏父他们竟然来了京城,苏晚玉是不是也来了?他们来京城想做什么? 薛珠玉脑海中蓦然闪过前世苏晚玉备受宠爱的种种画面。 再想到她如今仍有庆筠乡君的封号,中秋节时还得了宫中的赏赐,仿佛她哪怕被赶回了苏家,依然像前世那般风光,薛珠玉心里顿时又妒又恨。 这辈子,她绝不允许苏晚玉过的比她好! “你去告诉他,让他去碧云茶楼二楼的兰字雅间等着,我申时会过去见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苏二叔。 梅香应了一声“是”,立刻去角门给苏二叔传话了。 而苏金水那边一直盯着苏父他们,直到将近正午,苏家人才乘马车离开了东市。 苏金水怕自己跟丢了,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上去。 好在苏家的马车走的并不快,他这才堪堪跟住了。 谁知马车走着走着,竟进了内城,最后在乡君府门口停下。 苏金水亲眼看到苏父等人下了马车,进了乡君府,再看那乡君府隔壁,门上挂着鲁国公府的匾额,不禁心下骇然。 他大伯一家这是攀上了什么贵人啊,竟然能住进这种地方? 反观他们一家,靠着薛珠玉的接济,也只能在南城租个一进的小院子。 苏金水瞧见有巡逻的侍卫往自己这边来,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快步离开了内城。 * 申时,薛珠玉准时出现在了碧云茶楼的兰字雅间。 苏二叔和苏金水早就在雅间里等着了。 梅香将自带的软垫铺在椅子上,薛珠玉坐上去,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这才开口道: “今日遇见苏修齐的事,你们仔细说说。” 苏金水立刻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说了一遍。 薛珠玉听后,目露寒意。 她上次从徐茜那儿,已经得知苏修齐的腿好了,还知道陛下赏赐了苏晚玉诸多东西。 苏修齐的腿,定是医圣治好的,而那座乡君府,想必也是陛下赏赐苏晚玉的府邸。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告诉苏二叔父子了,免得他们对苏晚玉心生畏惧,做起事来畏手畏脚的。 至于苏家人来京城的目的,薛珠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想。 恰好这时苏金水道:“他们逛玲珑坊的时候,我找机会跟了进去,隐约听到苏修齐提到了博文书院,博文书院明日有入学考,苏修齐来京城莫非是为了考博文书院?” 这话与薛珠玉的猜想一致。 苏修齐胸有大志,又很会读书,他的腿断之前,曾提过要去考博文书院,如今他的腿好了,自然要重拾志向。 薛珠玉看向苏二叔父子,“你们继续盯着苏家人,尤其是苏修齐,若他真的去考博文书院,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能让他考中。” “若是这件事你们能做好,我可以考虑疏通国子监,让你进国子监读书!” 最后这句话,薛珠玉是冲着苏金水说的。 她心知苏二叔父子近日找了她好几趟,为的就是想把苏金水送进博文书院去读书,顿时给他画了个大饼。 苏晚玉如今有庆筠乡君的封号,又拜了医圣为师,若是再让苏修齐进了博文书院,明年乡试榜上有名,那苏晚玉岂不是更得意了? 她绝不能看着苏家人翻身,让苏晚玉有更多的倚仗。 先绝了苏修齐科举的指望,让苏家人永远只能当个农户。 她再想法子收拾苏晚玉,乡君封号和医圣徒弟这两层光环,迟早有一日,她会从苏晚玉身上剥下来,再把她踩进泥里,永远别想翻身! 如果说博文书院在民办书院中名声斐然,那国子监就是官办的最高学府。 能进国子监读书的,除了各州府学举荐的学子,就是官宦子弟。 若苏金水能入国子监,就能结交各路权贵子弟,到时候只要这些人愿意提携他,他根本就不用为前程发愁。 与国子监相比,苏金水顿时觉得博文书院不算什么了。 他满心火热,丝毫没怀疑薛珠玉在说空话。 他也没意识到他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人,想进国子监根本不可能,毕竟薛珠玉的身后是镇远侯府。 在他看来,镇远侯府往国子监送个人,压根就是小菜一碟。 “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能办好!”苏金水握拳保证道。 薛珠玉粲然一笑:“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苏二叔想到儿子的前程,顿时也狠下了心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6 23:12:14~2020-09-21 23: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致命的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博文书院坐落在望京西郊的清泉山脚下。 一大清早, 苏家人便乘马车来了清泉山,送苏修齐参加博文书院的入学试。 苏家人到的时候,博文书院门前已聚集了许多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学子, 还有一些来送考的人。 卢绍元前一天就和苏修齐约好, 两人在书院门口见。 所以苏家的马车刚到没一会儿,卢绍元就找了过来。 彼此见过礼后,刚说了两句话,便听到一阵铃声响动。 卢绍元顿时道:“来参加入学试的学子可以入场了。” 他话音刚落, 便见一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书院前的台阶上,高声道:“参加入学试的学子这边集合入内,考试期间书院会统一发放纸笔, 凡应试者不准夹带,若发现夹带作弊者,必定严惩……” 随着那男子高声宣告着入学试的种种规则,应试学子们纷纷走到他身前排队。 “苏兄,我陪你一块儿去。” 卢绍元拍了拍苏修齐的肩膀,转身与苏家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苏父苏母顿时道谢, 有卢绍元陪着, 他们都觉得放心许多。 苏晚玉冲苏修齐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哥, 好好考, 不要有压力, 我们在外面等你!” 苏修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与卢绍元一起,随其他的应试学子一块进了博文书院。 博文书院规矩极严,哪怕是招生考试期间,也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所以苏修齐进书院考试, 苏晚玉几个只能在书院外等着。 好在清泉山这地方并不荒凉,不仅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是个赏景的好地方,书院外的那条路边,还开了好几家铺子。 苏晚玉嫌枯等着太无聊了,干脆带了安安去那些铺子里逛了逛。 除了书铺和茶楼外,其他的大多是食肆,还有来摆摊卖小吃的。 这不禁让苏晚玉想起了前世大学门口的小吃街。 苏晚玉买了几样小吃,又趁机和摊主聊了几句,得知他们这些人的生意对象以博文书院的学子为主。 博文书院的学生都是强制性要求住校的,虽然书院里也有饭堂,但是学子们偶尔也想换换口味,所以不乏出来打牙祭的人。 苏晚玉吃了口刚出锅的卷饼,不由得暗暗点头,味道还挺不错的。 博文书院里的学生不少,若是在这条街上开家美食店,生意肯定爆火。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被她甩到了脑后。 她还是一心在医药界好好混吧,这餐饮界就不分心来插手了。 苏晚玉拎着买来的小吃,叫上苏父苏母一起去了茶楼,要了一壶碧螺春,一边品尝小吃,一边等苏修齐。 卢绍元将苏修齐送到暂时腾作考试用的学舍,便不能再进去了。 “卢兄,谢了!”苏修齐冲他拱了拱手,转身进了学舍。 他刚找了个座位坐下,一抬头却看见了苏金水。 苏金水看到他,却一点都不吃惊,还冲他笑了笑,眼神中恶意满满。 苏修齐忍不住皱了皱眉,想到前段时间他来苏家找苏晚玉求博文书院的推荐信,却被苏父赶了出去。 恐怕苏金水是记恨上他们一家人了。 想进博文书院读书,只有两条路,要么靠真才实学,自己考进来,要么靠名士的举荐入学。 以苏二叔的人脉,想必是找不到名士举荐苏金水的,苏金水想进博文书院,就只能自己来考了。 苏修齐定了定神,他们家并不欠二叔什么,反倒是二叔在苏家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与他们断绝关系。 既然想进博文书院,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好了! 苏修齐才不会怵苏金水。 苏金水在苏修齐后排靠右的座位上坐下来。 博文书院这次的招生考试,是早就出了告示的,所以五州两京想应考的学子,都提前赶了过来。 待到了规定的应试时辰,监考的夫子立刻摇了摇手中的铜铃,将提前准备好的题目公布出来,高声道:“开考!” 每张书案上都提前摆放好了笔墨纸砚,考试的题目一出,应试的学子们或皱眉沉思,或面露愁容,或胸有成竹。 苏修齐不紧不慢地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然后拿起墨条开始慢慢磨墨。 等墨磨好了,他脑海中也有了思路,顿时拿起笔,开始作答。 与此同时,博文书院后院的书房里,山长郑纶惊讶地看着突然来访的傅遐。 “什么风把傅小友吹来了,这可真是难得啊!”郑纶眼中的笑意遮掩不住,显然看到傅遐十分高兴。 实在是傅遐常年静养,鲜少出门,郑纶有时候想找他探讨学问,都不一定能见到人。 傅遐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径自道:“许久未见,今日忽然技痒,想与郑兄手谈一局,我便来了。” 郑纶不仅学识渊博,棋艺也极高,鲜少有人能胜过他的。 偏偏傅遐便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 一听傅遐来找他下棋,郑纶顿时也手痒起来,暗道这回一定要赢傅遐一局。 两人摆好棋盘,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厮杀起来。 一炷香后,傅遐轻笑:“郑兄,承让了!” 郑纶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中,闷声道:“又输给你小子了!” 心里则腹诽道不愧是定国公之后,虽然自小身子不好,不能练武,但是这运筹帷幄的本事,可一点都不堕祖上的名声。 棋局如战局。 若有朝一日他上战场,无需冲锋陷阵,就他那脑子,稳坐后方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也能重振傅家军的威名! 郑纶收回飘远的思绪,不服输道:“再来一局!” 傅遐浅啜了一口清茶,笑道:“再来一局也行,不过你得先帮我看两篇文章。” 他今日来博文书院,可不是为了找郑纶下棋的。 郑纶当即一口应下。 帮忙看两篇文章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傅遐顿时将两篇文章递了过去。 郑纶接过来,戴上叆叇[注1],仔细看起来。 傅遐则好整以暇的继续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郑纶放下手中的文章,评价道:“文章平实质朴,言之有物,立意也不错,不过略显浮于表面,不够深刻。” 傅遐笑了笑:“这种水平,若来考博文书院,山长可愿收下?” 郑纶这时才反应过来,感情傅遐这七拐八弯的,原来是想举荐学子啊。 “你想推荐学子入学,直接说就是,用得着这样吗?”郑纶哭笑不得道。 以傅遐的才学,能入他眼的人,自有过人之处。 郑纶平心而论,那两篇文章虽还算不上佳作,水平却足以考入博文书院。 “这人此时正在参加入学试,且先等等,若是今年书院的门槛太高,他迈不进去,我少不得要帮衬一二,若是他通过了考试,我今日就是来陪郑兄下棋的!” 郑纶不由得失笑。 傅遐这是下了道双保险啊,也不知这文章的主人与他是何关系,竟能劳他亲自出面。 自他认识傅遐以来,这可是第一次见他举荐学子。 郑纶心中好奇心大盛,忍不住问道:“不知这写文章的人姓甚名谁,与傅小友你是何关系啊?” 傅遐放下茶盏,语气淡淡道:“苏修齐,我曾受过他家人的恩惠,所以报答一二。” 先前在桃花村,傅遐有时想见苏晚玉,便会找借口去苏家,偶尔也会指点一下苏修齐的文章。 这两篇文章,就是苏修齐送来请他指导的。 他放在书房,还没来得及送回苏家,正好这次入京,他想到苏修齐要考博文书院,便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会儿倒真的用上了。 郑纶得知傅遐是为报恩,便没有再刨根问底。 “这文章已经看过了,是否该陪我再下一局?” 他话音刚落,高远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冲两人拱手行礼后,便上前附在傅遐耳边,低声禀报着什么。 傅遐听后,眉眼间霎时露出寒意,冷声道:“看来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要闹事啊!” 郑纶正一脸茫然,便见傅遐转过头来,对他道:“郑兄,有人诬陷我这位姓苏的朋友考试作弊,我相信以他的品行和才学,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傅遐自诩有几分眼力,苏修齐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知道的。 博文书院历来招收学生,除了才学以外,更看重品行。 若是考试作弊被发现,即便是已经入学的学子,也会被逐出书院,永不录取。 所以博文书院近几年来,几乎都没出现过作弊事件。 再想到这人是傅遐打算举荐的,郑纶顿时坐不住了。 “我们过去看看!” 傅遐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郑纶走在前面。 郑纶想到这里是博文书院,而他是书院的山长,便也没推辞,率先往考试的学舍走去。 等一行人到学舍的时候,恰好看到苏修齐被两个助教架着往外走,苏修齐高声大喊着:“我没作弊……” “住手!”郑纶大喝道。 助教发现来的是山长,顿时停了手。 原先在学舍门口,发号施令让人将苏修齐扔出书院的监考夫子,顿时上前行礼,解释道:“山长,这人考试时作弊……” 苏修齐瞧见了站在郑纶身后的傅遐,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顿时大声辩解道:“我没有作弊,是有人陷害我!” 郑纶抬手示意那两个助教放开他,温声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讲来,若真是受了冤枉,本山长为你做主。” 苏修齐得知面前这个留着长须的五旬老人就是博文书院的山长,顿时郑重行了一礼。 “学生本来正在安心作答,忽然一个纸团飞过来,落在了学生的桌案上,学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监考夫子便冲上来,断定学生作弊,要取消考试资格,永不录用。” “学生受孔孟之教,绝不会行此卑劣之事,学生敢以性命前程起誓,绝对没有作弊!” 郑纶闻言点了点头,看向监考夫子,“你可是亲眼看到他作弊的?” “山长,这纸团是我亲眼看到在他桌上的。”监考夫子将手中的纸团递过去。 苏修齐顿时道:“这纸团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而且我也没打开看过。” 监考夫子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老夫发现了!” 郑纶接过纸团,展开看了看,不由得心中一声轻嗤。 这纸团上默写了《诗经》中的《关雎》篇,与今日的题目根本就对不上,而且字迹歪歪斜斜的。 即便苏修齐真的作弊了,那传给他的纸条上也不该写这些。 显而易见,这要么就是一场误会,要么就是故意栽赃。 郑纶将纸条折起,抬脚进了学舍。 忽然出了这么一桩事,正在考试的学子们都忍不住眼神往外瞟。 见山长进来,学子们顿时纷纷垂下头,继续作答。 郑纶在学舍中走了一圈,将每一个学子作答的试卷都看了一眼,直到走到苏金水跟前时,忽然停了下来。 苏金水试卷上的字迹,与那张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郑纶勾唇一笑,抬手敲了敲苏金水的桌案,“你,跟我出来!” 说完,他抽走苏金水的试卷,出学舍前,又顺手将苏修齐的试卷也拿了出来。 苏金水昨晚与苏二叔商量过后,一致认为要想让苏修齐考不上博文书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摊上个作弊的罪名了。 况且本朝对作弊的处罚极重,苏修齐若是背上了这个名声,别说是进好书院了,恐怕科举也艰难。 以苏修齐的品性,自然是不会主动作弊的,只能自己帮他作弊。 所以挑座位的时候,苏金水特意挑了他右后方的那个位子,然后考试期间,趁人不注意,将纸团扔到他的桌案上。 原本一切都按照苏金水预料的那样,苏修齐被抓住作弊,然后被夫子取消了考试资格,赶出博文书院。 谁知这时,山长忽然来了,还直接点明让他出去。 苏金水的心砰砰直跳,脑子里一团乱,直觉山长一定发现是他做的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住那股心虚。 就算被发现是他做的又怎么样,只要他一口咬定,是苏修齐指使他做的,那么苏修齐就别想洗脱作弊的罪名,而他也不过落个同谋而已。 而且薛珠玉已经许诺他了,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他就能进国子监,所以博文书院的这场考试根本就无足轻重,他也不在乎能不能进博文书院了。 苏金水站在学舍外的廊檐下,郑纶将那张纸条摊开,与他的试卷放在一起。 “这纸条是你写的吧?” 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即便苏金水想否认,也无法取信于人。 苏金水索性便认了,“是我写的!是苏修齐说他这场考试心里没底,让我帮他作弊的。” 苏修齐目眦欲裂:“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和你说过那样的话,你这是故意诬陷我!” 郑纶抬手制止了苏修齐,神情严肃地看向苏金水。 “你确定是苏修齐让你给他传纸条,帮他作弊的?” 苏金水点点头,掷地有声道:“是的。” 傅遐见郑纶已有章法,便立在一旁看好戏,没有插手。 他不插手,由郑纶出面,对苏修齐而言更好。 郑纶目光一凛,冷声道:“那我倒是很好奇,你既然要帮他作弊,为何纸条上写了首与今日的题目毫无关联的《关雎》?” “……”苏金水一时哑口无言。 今日的题目实在是太难了,他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写。 便索性默写了一首自己背的最熟的《关雎》,反正只要纸条扔到苏修齐桌案上,被夫子抓住了,都会认为他作弊的,纸条上的内容反而无足轻重了。 见苏金水回答不出,郑纶继续道:“以苏修齐这篇文章的水平,足以被书院录取,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为何要找你帮他作弊?” 说完,郑纶便将他们二人的文章递给了监考夫子。 “你看看他们二人的文章吧。” 监考夫子看过后,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苏修齐的那篇文章写的极好,这肯定是能被博文书院录取的。 反观苏金水写的,不仅字迹难看,而且内容狗屁不通。 这么多证据摆在一块儿,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是苏金水故意将纸团扔到苏修齐桌上,陷害他作弊。 虽然苏金水一再的喊冤,表明是苏修齐指使他做的,要拉苏修齐下水,不过根本无法令人相信。 “你一无真才实学,二恶意陷害他人,品行卑劣,来人,将他赶出书院,永不录取!” 郑纶眉眼凌厉,肃然道。 立在一旁的两个助教闻言,顿时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苏金水往外走。 苏金水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忽然就变了,顿时高声喊冤,还死咬着苏修齐不放。 傅遐这时则冲高远使了个眼色,高远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苏修齐躬身向郑纶行了个大礼,感激道:“多谢山长为学生洗刷冤屈,还我清白!” “我身为山长,理应维护学院的公正。”郑纶抬手示意他起身,“考题答的不错,凭这篇文章足以被书院录取,你不必再进去考了。” 苏修齐眉眼间一派喜色,立刻拱手道:“多谢山长!” 还在考试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心生羡慕,暗道这小子可真走运,不仅被书院录取了,还给山长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与此同时,正在书院外的茶楼里喝茶聊天的苏晚玉等人,冷不丁的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作弊的事。 苏晚玉坐的是大厅,隔壁的议论声不自觉地往她耳朵里跑,她索性便竖起耳朵听八卦。 谁知听着听着,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这作弊的人是今日参加入学试的,听他们的形容,怎么感觉有点像是苏修齐呢? 苏晚玉顿时坐不住了,上前询问他们可知作弊的人是谁。 这几个是提前交了试卷,来茶楼歇息顺道等下午的录取名单的,而且今日应试的学子来自各方,彼此相识的并不多,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作弊那人的姓名。 苏晚玉谢过他们,与苏父苏母说了一声,便往书院去了。 至于她猜测作弊之人有可能是苏修齐的事,她怕苏父苏母跟着担心,便没有说。 她相信自家哥哥的品行,可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哥哥被扣上了作弊的罪名,他一个人在里头,谁能为他主持公道? 苏晚玉想着她有乡君的身份,大不了亮出身份来,不信博文书院的人不让她进,若真不让她进,那就只能硬闯了。 谁知她刚走到书院门口,却见苏金水被人丢了出来。 苏金水摔在地上,不由得一阵呼痛。 他心念一转,便打算在书院门口继续喊冤,把苏修齐作弊的事喊的人尽皆知,在学子间败坏他的名声。 哪怕只有一成的人信了他,也够让苏修齐堵心的了。 谁知他一抬头,忽然看到了苏晚玉。 不知为什么,苏晚玉的神色竟让他心生惧意,原本涌到嘴边的话立刻被他咽了回去。 他也顾不上继续造谣了,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立刻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苏晚玉见状一脑门的问号,怎么刚才苏金水看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还跑的那么快? 苏晚玉耸了耸肩,抬脚走上台阶,正准备和书院的人交涉,突然看到苏修齐和卢绍元一块儿出来了。 “哥哥。” 苏修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被书院录取了。” “太好了,恭喜哥哥!” 苏晚玉笑盈盈道,心里却觉出不对劲来。 苏修齐考上了博文书院是件好事,可是苏修齐脸上的笑容却一点都不真切,而且书院下午才会放榜,怎么苏修齐现在就知道自己考中了。 她不由得看向卢绍元,用目光询问他。 卢绍元摸了摸鼻子。 送苏修齐进了学舍后,卢绍元便趁机回了趟斋舍,等他听人说今日的入院试有人作弊,他担心苏修齐立刻赶了过去。 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苏修齐见状,顿时道:“我被人陷害作弊,事情和苏金水有关,还是等见了爹娘后,一块儿说吧。” 注1:叆叇(ai四声dai三声),古代眼镜。 第57章 听苏修齐说完作弊事件的始末后, 苏晚玉忍不住拍案而起,苏父等人也气的脸色铁青。 他们自问没有对不起二房一家人的地方,谁知苏金水竟会如此恶毒。 他这是要断苏修齐的前程啊! 两家人虽有矛盾, 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苏金水竟把事情做绝到这种地步? 苏父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 幸亏博文书院的山长明察秋毫,替苏修齐主持了公道,否则今日那一盆脏水岂不就泼到了他的头上? 苏晚玉冷静下来,心里隐约察觉出一丝古怪。 苏金水闹这么一出, 图的是什么?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先前他来苏家求博文书院的推荐信,被拒绝了,所以心生恨意, 报复在苏修齐的身上? 恰在这时,雅间的房门被人敲响。 离门口最近的卢绍元立刻上前开门。 门外的傅遐一看到他,目光霎时变的幽沉。 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苏父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瞧见傅遐立刻起身行礼。 见苏家人纷纷行礼,口中称呼对方为“王爷”,卢绍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急忙也跟着行礼问安。 “本王有事与苏家人说, 闲杂人等恐怕不宜旁听。”傅遐的目光扫过卢绍元。 被贴上闲杂人等标签的卢绍元格外有眼色, 立刻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回书院一趟, 适时地告辞了。 卢绍元一走, 傅遐顿时觉得没那么碍眼了。 “有件事, 本王觉得你们还是亲耳听听比较好!”傅遐冲身后招了招手。 高远立刻提着一个人进来,将那人扔在地上。 苏晚玉看清那人的脸,不禁惊呼出声:“苏金水!” 苏修齐这时也认出了苏金水,忍不住上前攥住他胸口的衣服,质问道:“你为何要栽赃陷害我?” 苏金水的身子抖如筛糠, 声音也跟着哆嗦起来,“……不是我。” 苏晚玉敏感地察觉出了不对,喝问道:“不是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指使你不成?” 高远轻轻踢了苏金水一脚,“还不老实招供?” 苏金水挨了一脚,顿时一脸惧色道:“我招,我全招……” 这人真的是太可怕了,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苏金水实在是受不了,便一五一十地招了,本以为招了以后,就能放过他。 谁知这人竟将他带来了这里,要他把之前招供的话再对苏家人说一遍。 苏金水实在是惧怕他的手段,只好当着苏家人的面,将薛珠玉指使他的事情和盘托出。 苏父听后惊诧不已,“怎会是宝丫?” 苏母不敢置信地捂着胸口,眼眶微红,“宝丫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修齐也是一脸惊愕之色。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苏金水蓄意报复,万万没想到竟是薛珠玉在背后指使。 苏家养了她十三年,他也对这个妹妹十分宠爱,凡事都让着她。 可她却恩将仇报,要断送他的前程? 苏修齐实在是想不通,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晚玉也想不通。 因为抱错的事,薛珠玉对她有恶意,心中不满,这她能够理解,可是苏家对她却有养育之恩,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三年的,她没道理要去害苏修齐啊,而且一出手就要断了他的前程,这也太狠了吧! 苏晚玉的目光重新落在苏金水的身上。 她蹲下身子,语气凉凉道:“她还让你做过什么?” “没……没了。”苏金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垂下头不敢看苏晚玉。 苏晚玉见他不肯说,不由得冷笑一声,指间忽然多出一根银针。 “你若不说,我便将这根针从你头顶扎进去,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苏金水打了个哆嗦,见苏晚玉抬手,他生怕那根针真的从他头顶扎进去,忙不迭地道:“我说,我全都说……” “说吧。”苏晚玉将银针收回去。 “我们进京,本来是想敲她一笔钱,再看看她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张博文书院的举荐信,谁知她给了钱后,却反过来诬陷我们偷窃,然后威胁我们为她做事,让我们回桃花村盯着大伯一家的动静,想法子给你添堵。我昨天意外在街上瞧见了大伯他们,就偷偷地跟在后面,还听到大堂兄说要考博文书院,我爹就去告诉了薛珠玉,然后薛珠玉就让我们去搅黄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大堂兄考进博文书院。” 苏晚玉咬了咬牙,薛珠玉这是冲着她来的! 若苏修齐不能进博文书院,甚至在入学试的时候有点什么污名,那他科举入仕的可能自然会大大降低。 若苏修齐不能科举入仕,苏家就永远是个农户,那她自然就只是个农户之女。 今日这一出,苏修齐完全是受了她的连累。 若单单只是针对她也就罢了,毕竟就算两人抱错是命运使然,原主也确实以薛珠玉的身份在侯府享了十三年的富贵,而她又占了原主的身体,这份因果她理应承受。 可是牵连无辜之人又算什么? 先是与二夫人一道来苏家当面羞辱,又挑拨徐茜等人找她的麻烦,现在又指使苏金水陷害苏修齐作弊。 这一次又一次的,苏晚玉懒得搭理她,她还没完没了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苏晚玉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性的人! 今日这事她若不给薛珠玉一个教训,还当她好欺负呢! 傅遐见苏晚玉气的不轻,顿时柔声安慰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你生气,我出手去教训教训她,让她跪下给你磕头求饶?” 苏晚玉摇头,冷声道:“不必,报仇这种事当然要亲自上才痛快!” 傅遐唇角微翘,暗道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人,这性子实在招他喜欢。 苏父等人从苏金水的话里,也听出了薛珠玉对苏晚玉的恶意针对。 苏母握住苏晚玉和苏修齐的手,气愤道:“从今以后,就当没养过那个白眼狼!” 不管是谁,想害她的儿子和女儿,她都不会放过! 苏晚玉闻言心下大安,只要苏父苏母是站在她这边的,那她收拾起薛珠玉来,也就不用有顾忌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苏金水的身上,暗暗思索着该怎么处置他才好。 苏金水抖了抖,似察觉出苏晚玉的意图,顿时往苏父脚边一扑,抱着他的小腿道: “大伯,看在亲戚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也是被逼无奈,都是薛珠玉,是她逼着我干的,我不想的……” 苏金水抱着苏父一通哭求,浑身满满的求生欲。 苏父想着就算两家断绝了关系,毕竟有血缘在,不由得抬头看向苏修齐和苏晚玉。 “你们说呢?” “哥,你决定吧。”苏晚玉道。 今日之事虽是因苏晚玉而起,受害者却是苏修齐,所以如何处理当由苏修齐决定。 苏修齐沉默半晌,道:“他被博文书院记名,永不录取,也算受了惩罚,况且他也是被人指使,这笔账,当记在薛珠玉头上才是!” 苏金水听出苏修齐有放他一马的意思,顿时连连道谢:“谢谢大堂兄宽宏大量!” 说完,苏金水便连滚带爬的出了雅间,其他人也并没有拦他。 苏修齐这才上前谢过傅遐。 今日山长出现的巧合,恐怕这其中有傅遐的帮忙,否则他今日是有口难辩。 而且还抓回了苏金水,让他们知道了真相。 于情于理,都该好好谢谢傅遐才是。 再次觉得傅遐是个大好人的苏父苏母,热情邀请他一块儿吃午饭。 傅遐顿时欣然应下。 苏晚玉心知今日傅遐帮了大忙,所以也没反对。 众人顿时移步,从茶楼去了食肆。 傅遐故意落在最后,低声吩咐高远道:“断了那人的右手,反正也不是个读书的料,那手也不必再提笔了!” 此时的傅遐,哪还有面对苏晚玉时的温柔,面若寒霜俨然如地狱修罗一般可怕。 高远低声应是,暗暗在心里道没有主子的吩咐,那苏金水想走都走不了。 苏家人心软,不愿对苏金水下狠手,可是他家王爷却没那么好说话。 招惹了被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剥皮抽筋都算他幸运。 用过午饭后,苏晚玉便找了个借口回城。 苏父苏母则想看过博文书院张贴的榜单后再回去。 傅遐顿时道:“正好本王有事要回城,不如你搭乘本王的马车,与本王一道回去。” 苏晚玉已想到了教训薛珠玉的法子,所以才急着回城。 她想了想,便将马车留给了苏父他们,自己则搭乘傅遐的马车回了京城。 福寿十分有眼色的拽着白芍一起坐到了车辕边,如此一来,车厢里便只有傅遐和苏晚玉二人。 苏晚玉轻咳一声,打破了车厢里沉默的气氛。 “今日多谢你了!” 她又不傻,傅遐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博文书院这儿来。 这刚还上了旧人情,又欠下了新的。 傅遐身体微倾,凑到苏晚玉跟前,眼波含笑道:“那你想怎么谢我?” 苏晚玉抿了抿唇:“不如我再给你做些药丸吧。” 她话音刚落,额头就被傅遐用手指弹了一下。 “昨日刚给我送了药丸还人情,你就没点新鲜的?” “那你想要什么?”苏晚玉揉着额头问道。 傅遐凑的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以身相许如何?” 傅遐靠的极近,几乎将她圈在怀中。 苏晚玉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忽然红了脸,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不小心,头磕在了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傅遐脸色一变,急忙坐到她身旁,抬手去揉她的后脑勺,眼中满是心疼。 “撞到哪儿了?疼不疼?怪我吓着你了……” 苏晚玉撞的并不重,只当下疼了一下,可是看到傅遐关切的神色,她却忍不住有些眩晕。 傅遐真的很好,出身好,长相好,待她就更好了。 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想要嫁给他吧! 若他不是王爷,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或许自己就答应他了。 毕竟自己,不知不觉间,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他的。 傅遐见苏晚玉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发呆,还以为她撞狠了,顿时更自责了。 他刚想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去医院,谁知苏晚玉却拉住他的袖子,轻声说道:“王爷,我可是救过你性命的,你才帮了我一点小忙,就让我以身相许,这报酬是不是要的太高了?” 傅遐笑道:“那我以身相许如何?” 苏晚玉推开他,“不如何?” 傅遐起了兴趣,想说服苏晚玉。 “你若嫁了我,便是王妃,那薛珠玉见了你要行礼跪拜,日后定不敢来惹你了。” 苏晚玉轻哼一声:“我不嫁你,早晚也能让她跪在我面前,再不敢来惹我!” “我到底哪儿不好,让你看不上,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苏晚玉哼哼道:“你没什么不好。” “那你为何不肯答应与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块儿,要守的规矩肯定很多,也不能行医,我不喜欢那种生活。” 傅遐挑了挑眉,没想到苏晚玉拒绝他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对当了王妃以后的生活,顾虑太多。 傅遐心里霎时生出小小的雀跃。 “谁说你当了王妃后就不能行医了,我保证你以后依然可以像现在这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苏晚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傅遐失笑:“早知如此,我便早些和你说清楚了,省的我这些日子抓心挠肝的。” 他握住苏晚玉的手,“我答应你以后可以继续行医,那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康定王妃的位子?” 苏晚玉的心砰砰直跳。 她故作严肃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吧!” 傅遐心中大喜,两人四目相视,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时间,马车里忽然多了股甜蜜的气氛。 马车入城后,苏晚玉这才想起正事,顿时道:“去镇远侯府。” 傅遐一听,便知道她这是要去找薛珠玉,亲自报仇了。 “可要我出面帮忙?” 苏晚玉摇摇头,“收拾她我动动手指头就够了,你要是出面岂不是太抬举她了?” “那我在镇远侯府外等你,若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尽管出来找我,有我替你撑腰!” 苏晚玉突然觉得,有个王爷为自己撑腰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知道了。” 苏晚玉瞧见桌上的糕点不错,又还没动过,顿时连盒子一起拿上。 “这盒糕点先借我用用,回头我还你两盒。” 傅遐却趁机道:“那我要你亲手做的。” 他早就听说苏晚玉厨艺不错,一直想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如今逮着个机会能尝尝她亲手做的糕点也不错。 苏晚玉想着做糕点也不是什么难事,顿时点头道:“没问题。” 等马车在镇远侯府侧门停下后,苏晚玉便拎着盒糕点下了马车。 守门的小厮认得苏晚玉,一听说她来探望老夫人,一边让人快去荣安堂通报,一边将苏晚玉请进了门房旁的厢房喝茶。 傅遐见苏晚玉进去了,这才吩咐高远道:“你进去看着些,别让那些人欺负了她。” 高远的身手极好,悄悄潜入镇远侯府不被人发现,并不是难事。 不过听到傅遐的话,他却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乡君的性子能被人欺负了才怪。 想当初初次见面,她就用药粉把庄子上的侍卫弄倒了一大片,镇远侯府的人若敢动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腹诽归腹诽,高远还是依照傅遐的吩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镇远侯府,保护着苏晚玉。 苏晚玉等了一会儿,便等来了薛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 “老奴见过六姑娘。”李嬷嬷墩身行了个福礼,笑盈盈道,“老夫人听了下人的禀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派老奴亲自来迎您,这些日子,老夫人别提多想您了!” 苏晚玉搀扶起李嬷嬷,“嬷嬷别多礼,以前在桃花村,想来探望祖母也不方便,正好这次来京城,我便顺道来看看祖母。” 李嬷嬷见她仍称呼老夫人为祖母,可见还念着往日与老夫人的情分,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真切了几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荣安堂而去。 苏晚玉来镇远侯府探望薛老夫人,是权衡过后做的决定。 先前薛老夫人一趟趟的派人去苏家,想要接她回侯府时,她心底便存了个疑惑,不明白老夫人为何那般重视她。 而且二夫人和薛珠玉也极为不愿意她再回侯府,甚至为此还亲自跑了趟桃花村,当面指桑骂槐的羞辱她。 既然如此,那她便走一趟镇远侯府。 一来接触接触薛老夫人,探探她到底是祖孙情深,还是有所图谋。 二来既然薛珠玉不愿她在侯府出现,她偏要来。 若是侯府疼爱她这个养女胜过薛珠玉这个亲女,恐怕薛珠玉会很难受吧? 薛珠玉既然招惹了她,那她非要对方付出代价不可! 而且还要在薛珠玉的地盘上,让她狠狠地吃个教训。 苏晚玉刚进荣安堂,便见薛老夫人在院子里迎她。 她忙上前行礼,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祖母”。 一瞬间,薛老夫人仿佛觉得她从未离开过薛家,仍是镇远侯府的嫡女。 “祖母的心肝肉,你可算是回来看祖母了。” 薛老夫人说着说着,竟忍不住红了眼眶,语气也哽咽起来。 李嬷嬷忙在一旁劝道:“老夫人,六姑娘回来看您是好事。” 薛老夫人点点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苏晚玉暗暗瞧着,这位薛老夫人似乎真的很疼爱她,一见了她,满眼的慈爱之色。 “祖母,我们进屋说话。”苏晚玉搀扶着老夫人往屋子里走。 “好。”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询问她的近况,询问苏家人对她好不好,在苏家过的如何。 苏晚玉挑着能回答的回答了,又让白芍将糕点呈上来,谎称是自己做的。 说这话时,她不免有些小心虚。 薛老夫人待她真情实意,她却是拿老夫人当幌子,来找薛珠玉算账的! 祖孙两人在荣安堂相谈甚欢时,梅香则惊慌失措地跑回了明珠阁。 “姑娘,不好了,六姑娘回来了,这会儿正在荣安堂和老夫人说话呢!” 第58章 薛珠玉乍然听到“六姑娘”三个字, 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指的是苏晚玉,随即脸色大变。 “她来做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将苏晚玉赶出侯府,又费尽心机去博取老夫人的欢心, 直到中秋宫宴上的咏月诗拔得头筹, 得了陛下的夸赞和彩头,这才彻底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随着她渐渐获得侯府上下的认可,苏晚玉曾留在侯府的痕迹也在一点点被抹去。 谁知这时候苏晚玉竟会突然回来。 薛珠玉心口莫名有些慌乱,前世留给她的那些阴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再去找芳菲打听一下, 弄清楚苏晚玉找老夫人做什么?”薛珠玉吩咐道。 芳菲是薛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如今已被薛珠玉收买,暗中效忠薛珠玉了。 苏晚玉去探望薛老夫人的消息, 就是芳菲偷偷递给梅香的。 “是,奴婢这就去。” 梅香应声道,她行完礼刚要退下去,却听薛珠玉突然凉凉开口:“一个被抱错的冒牌货,也配称呼六姑娘,下次再让我听见这三个字, 自己掌嘴!” 梅香想起薛珠玉对苏晚玉的忌讳和愤恨, 心中一阵惶恐, 忙跪地请罪, “奴婢该死!” 屋子里其他伺候的下人, 顿时都大气不敢出。 薛珠玉见状, 这才满意的抬了抬手,敲打道:“记住了,侯府里再没有六姑娘,我才是侯府真正的千金,是你们的主子!” 明珠阁的下人齐声应是。 此时的荣安堂内, 薛老夫人握着苏晚玉的手一番契阔。 说着说着,薛老夫人忽然提到自己当初几次三番的派人去接苏晚玉,苏晚玉却不肯回来的事,言语间透露出几分埋怨之意,责怪苏晚玉当初不懂事。 其实薛老夫人看似妥协,不再提将苏晚玉接回侯府的事,可是心里却始终没有放下,不过是局面使然,她暂时没法子罢了。 她这辈子一直顺风顺水的,这桩心愿没达成,心里不免存了几分怨怪。 一怪二夫人心胸狭窄,容不下苏晚玉。 二怪镇远侯等其他薛家人,也都不支持她将苏晚玉接回来。 三怪苏晚玉性子犟,不过是被二夫人奚落几句,就耍性子要留在苏家。 苏家哪比得上侯府富贵,她从小吃的穿的,哪样不是顶好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得到的付出代价,能留在侯府享富贵,让二夫人母女责骂几句出出气又怎么样,身上又不会少块肉? 偏她性子倔,非要留在苏家当个农女,白瞎了自己替她做的一番筹谋。 苏晚玉听出薛老夫人的埋怨之意,心里顿时觉得不太舒服。 当初二夫人母女闹腾成什么样子,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以她当时的处境,留在苏家才是上策。 老夫人若真心疼爱她,又岂会不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而非要勉强她回侯府呢? 苏晚玉心中存疑,再去看薛老夫人时,从那一脸的慈爱之色中,不免察觉出有几分算计。 至于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好算计的,便不得而知了。 苏晚玉虽然是为了来找薛珠玉算账,但是替原主来探望薛老夫人的心却也是真的,毕竟记忆中老夫人待原主一直很好。 可是这会儿她察觉出一丝异样,原本十分的真心顿时收回了五分。 她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桔子,一边剥,一边语气淡淡地解释道:“薛姑娘对我有些心结,我留在苏家对双方都好,往后祖母若是想我了,我抽空来京城看您就是。” 话说完,一个桔子也剥好了,苏晚玉将桔子递过去,“祖母,您吃个桔子。” 薛老夫人想到二夫人和薛珠玉对苏晚玉的不喜,再想到薛珠玉中秋宫宴上在陛下跟前大大露脸,这个亲孙女的优秀也令她心中十分欢喜。 而且侯府孙子孙女十来个,她放着亲孙子亲孙女不去疼爱,去疼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那些孙子孙女心中必然会不满。 没一个人能理解她的苦心! 薛老夫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笑盈盈地接了苏晚玉递过去的桔子。 “就算你回了苏家,祖母心中也是将你当亲孙女看待的,往后你可得常来看望祖母,陪祖母说说话。” 罢了,既然她自己不想回侯府,侯府其他人也不愿她回来,那便这样吧。 只要她笼络住苏晚玉,念着这份祖孙情,往后若是侯府遇到难处,她找苏晚玉开口的话,苏晚玉一定不会推辞的! 思及至此,薛老夫人便不再提及这一茬,转而与苏晚玉聊起别的话题。 而在苏晚玉剥桔子之前,原本站在门口伺候的芳菲悄悄退了下去,等到了荣安堂外看到从桂花树后探出头来的梅香,顿时用一串铜板打发了来报信的那个还没留头的粗使小丫头。 芳菲去了桂花树后,与梅香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梅香这才神情有异地回了明珠阁。 薛珠玉焦躁不安地在明珠阁中等消息,见梅香回来,顿时忍不住问道:“打听出什么来了?” 梅香屈膝道:“那苏晚玉说是陪哥哥来京城考博文书院,便顺道来探望老夫人,不过……”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芳菲听老夫人提到先前派人去接苏晚玉回府的事,听那意思,是还想劝苏晚玉回来。” 薛珠玉面色发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老不死的。 她知道那老不死的一直想接苏晚玉回来,甚至还提出要镇远侯认她为义女。 只不过她暗中挑拨大房三房的人极力反对,又煽动母亲亲自走了一趟桃花村,当面狠狠羞辱了苏晚玉一通,断了她回侯府的念头,这件事这才作罢。 可是如今苏晚玉身上有乡君的封号,还得了陛下的认可和赏赐,又拜了医圣为师,这样的人若是成了镇远侯府的义女,于侯府而言是增光添彩的好事。 若是老夫人先说动了苏晚玉回归侯府,再去找镇远侯劝说。 以镇远侯那贪恋权力的性子,权衡利弊之下,必然会答应老夫人的提议的。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苏晚玉再回到侯府! 薛珠玉只觉得一股火直往天灵盖上蹿,当即抬脚就出了明珠阁,快步往荣安堂而去。 直到进了荣安堂,她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过来实在是有些太冲动了。 可是她人都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再突然折返回去,又不太合适。 薛珠玉犹豫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往正房去。 门口的小丫鬟见状,一边挑起门帘,一边对里面通禀道:“七姑娘来了。” 薛老夫人没料到薛珠玉会这个时候突然过来,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转瞬便恢复如常了。 薛珠玉进屋子的时候,便迅速想好了借口。 “祖母,朝阳公主约我明日去芙蓉山庄赏花吟诗,这是我初次赴公主的邀约,特来找祖母请教。” 朝阳公主便是中秋宫宴上凑趣要在场的女子也作诗拿彩头的三公主的封号,这位公主喜爱舞文弄墨,常邀人曲水流觞开诗会。 上次薛珠玉拿了中秋宫宴的彩头,就此入了她的眼。 所以她这回要在芙蓉山庄办诗会,便给薛珠玉下了帖子。 薛珠玉收到帖子后,心里十分得意,阖府上下见她能攀上最受陛下宠爱的朝阳公主,待她就更好了,就连大房的薛馨玉,也只能暗暗在心里嫉妒,酸上一酸。 薛珠玉故意提起这一茬,一来是借此博得薛老夫人的重视,隐晦地告诉她自己比苏晚玉更有价值。 二来是故意在苏晚玉面前炫耀一番。 苏晚玉当初能结交到的最有身份的贵女,不过是安雅郡主罢了,可是自己却能结交朝阳公主,还受邀参加朝阳公主举办的赏花吟诗会。 朝阳公主的身份可是比安雅郡主更高贵。 薛珠玉因此认为自己胜过了苏晚玉,将她踩到了脚下。 苏晚玉对她心里的这点弯弯绕则一概不知,她正愁没机会去找薛珠玉呢,没成想对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这时,薛珠玉才好似刚看到苏晚玉一般,“苏姑娘也在啊,没想到还能在侯府再见到苏姑娘。” 这一声苏姑娘好似在提醒众人苏晚玉终归是姓苏而不是姓薛的,又隐晦地讽刺她已经不再是侯府的千金了。 薛老夫人不悦地蹙了蹙眉。 苏晚玉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笑着道:“先前苏家那头有许多事要处理,直到今日才有功夫来探望祖母,方才祖母同我说起甚为思念我,我心中也格外愧疚,往后我定会多多来侯府探望祖母,薛七姑娘以后在侯府见到我的机会还多着呢!” 薛珠玉听后,顿时面上一白。 她本就担心薛老夫人宠爱苏晚玉,会说服她回到侯府,可是如今看苏晚玉虽然没有再回侯府的意思,可是言语间却比回侯府更令她胆战心惊。 这个苏晚玉果真天生就同她不对盘,是个大麻烦。 薛老夫人因为苏晚玉身上福运双全的预言,本就有意想与她多多来往,现下苏晚玉主动要多来侯府探望她,她心中自然格外高兴,因此也就没注意到两人言语间的机锋。 苏晚玉今日来镇远侯府,最大的目的是要教训薛珠玉,既然是要教训,自然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还是找个没人的场合比较好。 “祖母,时辰不早了,我该告辞了,改日我再来看您。” 苏晚玉起身告辞,薛老夫人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只能依依惜别,然后让李嬷嬷去送她。 苏晚玉却拒绝了李嬷嬷,望着薛珠玉似笑非笑道:“不必麻烦李嬷嬷了,让薛七姑娘送我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薛七姑娘说。” 第59章 望着苏晚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薛珠玉莫名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她直觉苏晚玉要同她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薛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敏锐地察觉出苏晚玉来侯府探望她恐怕不过是个幌子, 真实目的是为了见薛珠玉。 她早就知晓薛珠玉和苏晚玉不对盘, 猜测着可能是薛珠玉做了什么,惹恼了苏晚玉。 这两个人,一个是近来颇得她欢心的亲孙女,一个是她当作亲孙女般疼爱了多年的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 薛老夫人不忍见两人的关系闹得更僵,顿时想从中调和,做个和事佬。 “晚晚, 你有什么话要和珠姐儿说的?” 苏晚玉原本只想和薛珠玉单独解决,不欲将薛老夫人牵扯进来,可是若万不得已只能当着薛老夫人的面撕破脸,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见苏晚玉冲自己挑眉,那神情仿佛在问确定要她当着薛老夫人的面说,薛珠玉心里莫名一慌, 有种危险的直觉, 若真的让苏晚玉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恐怕局面会闹的难以收场。 她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 “祖母, 是女儿家的一些私房话, 您就别问了。” 说完拽着苏晚玉就往外走,“我送你出去。” 苏晚玉拂开薛珠玉的手,端正的向薛老夫人行了告辞礼,这才转身往外走。 薛老夫人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荣安堂外, 薛珠玉睨了苏晚玉一眼,神情倨傲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苏晚玉攥住她的手腕,眼中露出森然笑意,“你若还想要名声,就乖乖跟我走,否则我将你做的好事当着侯府众人的面抖落出来,恐怕你在侯府的日子就没现在这么风光了!” “我做什么了?”薛珠玉心虚地挣扎了两下。 她近来钻重生的空子做了许多对自己有利的事,一时间还真的不明白苏晚玉指的是哪一件。 荣安堂外不时有丫鬟小厮路过,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晚玉顿时拽着薛珠玉往西北方向的一条石子小路走过去。 薛珠玉一时间挣扎不开苏晚玉的钳制,索性便跟着她走了,反正这里是侯府,苏晚玉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的。 而且她也拿不准苏晚玉究竟要说什么,万一她不照做,苏晚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些对她不利的话,令她措手不及,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她倒要瞧瞧苏晚玉究竟想说什么。 两人一路疾行,却不知这一幕竟恰巧被薛馨玉撞见。 薛馨玉觉得奇怪,便偷偷跟在了她们身后。 苏晚玉一直走到侯府荷塘西北角的一处假山后,这才停下来。 记忆中这地方僻静,鲜少有人会来,待会儿她收拾薛珠玉,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苏晚玉冲白芍打了个手势,“你去旁边守着。” 白芍点点头,临走之前,将梅香也捂住嘴带走了,后来见梅香挣扎的太厉害,干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沾有迷药的帕子,将梅香迷晕了拖走。 薛珠玉见状,心底这才生出几分恐惧来。 “你……你想做什么?” 苏晚玉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掼在假山石壁上。 “薛珠玉,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三番两次的来招惹我?” “算计我也就算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到苏家其他人的头上!” “苏修齐哪儿对不起你了?你竟能狠毒到指使苏金水诬陷他考试作弊,要断他的前程?” “很可惜,苏金水的伎俩被识破,他受不住逼问什么都招了,我哥也考进了博文书院。” “我本想着你我各归其位,井水不犯河水,偏偏你一次又一次地来挑战我的底线,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吗?” “看来是上次痒了七天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尝试更痛苦的折磨?” 苏晚玉将她这些日子对她及苏家人做的事情,一条条列出来。 薛珠玉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从惊骇到愤怒,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为深深地恐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是侯府,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保证你绝对走不出去!” 苏晚玉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薛珠玉的脸蛋,“是吗?” “来……”薛珠玉扯着嗓子刚想高声喊叫,谁知她一开口,嘴里就被苏晚玉弹进了一枚药丸,随着后面还未来得及出口的那个“人”字,一起被她咽了下去。 然后薛珠玉就发现自己失声了,无论她如何喊叫,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哑疾十天后自会痊愈,若你以后再敢对我及我的家人使坏,我手上多的是毒药供你消受,譬如这一枚,服用后脸上先会长出红点,三日后红点变成红斑,然后渐渐溃烂,你想不想试试烂脸毁容的滋味?” 苏晚玉捏着一颗药丸,脸上灿烂的笑意落在薛珠玉眼中,却仿佛地狱修罗一般可怕。 薛珠玉使劲摇头,嘴巴闭得紧紧的,唯恐苏晚玉将那颗能致人毁容的药丸强喂给她。 “今日先给你个小教训,记得我的警告,若你再来招惹我,到时候可就不是当十天哑巴这么便宜了!” 薛珠玉急忙点头,眼睛里沁出泪珠来,仿佛在无声祈求苏晚玉放过她。 苏晚玉对她的眼泪却不为所动。 “你似乎很害怕我回到侯府,本来呢我可以和侯府老死不相往来的,但是现在因为你,我改主意了,往后这侯府我得多来走动才行,谁让老夫人待我比对亲孙女还亲呢?” 留下这句话,苏晚玉翩然离去。 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薛珠玉眼中便露出怨恨之色,双手握拳暗暗在心中发誓,今日她受到的这些耻辱,迟早有一日,她会双倍找苏晚玉讨回来的! 到时候,她定要将苏晚玉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恨。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假山的背面,薛馨玉捂着嘴,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全。 薛馨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奇,竟听到了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她心中暗喜,拿到了薛珠玉这样一个大把柄,自然要从她身上多讨要些好处。 薛珠玉收拾了一下心情正准备离开,谁知这时薛馨玉却突然从假山后面蹿出来,拦在她身前。 “你方才和苏晚玉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薛珠玉,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恶毒的,苏家人好歹对你有养育之恩,你竟指使人去陷害她们,不过……” 薛馨玉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你得答应明□□阳公主的赏花宴,你得带我一块儿去。” 这赤/裸/裸的是威胁。 薛珠玉没料到她竟会听到自己和苏晚玉的对话,而且苏金水那个废物,竟还把一切都招认了。 若苏晚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即便她极力否认,狡辩说苏金水在诬陷她,于她而言也名声有碍。 更何况苏金水手上还有她给的金银等物件,若真是两相对质,那可是人证物证俱全,无从抵赖的。 所以哪怕她心中十分讨厌薛馨玉,可是面对她的威胁,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回头再去处理苏金水他们,这京城他们是不能再呆了,只要将苏金水一家人远远的送走,让苏晚玉再也找不到,那么陷害苏修齐的事,也就没有凭证了。 薛珠玉暗暗在心中打着小算盘。 谁知她答应带薛馨玉一块儿去参加朝阳公主的赏花宴后,薛馨玉却道: “七妹妹你如今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到了赏花宴上还怎么作诗啊?我看你还是留在家里吧,省的去赏花宴上丢人,这赏花宴就由姐姐代替你去吧!” 薛珠玉心中暗恨,可是面对薛馨玉的要挟,却也只能不甘心地将赏花宴的帖子拿给她,然后第二日眼睁睁地看着她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去了芙蓉山庄。 至于薛珠玉,则借口患了风寒,导致咽喉肿痛无法说话,将十天的哑疾糊弄了过去。 而这些苏晚玉则一概不知,她正忙着在乡君府招待安雅郡主几人呢。 本来苏晚玉的帖子递过去后,安雅郡主她们恨不得立刻飞过来和苏晚玉相聚,只不过当时她们各自有事无法抽身,再加上苏晚玉也忙着做药丸还傅遐的人情,苏家人又一心准备苏修齐考博文书院的事,所以见面的事这才定到了今日。 姐妹四人寒暄过后,安雅郡主便同苏晚玉说起了薛珠玉中秋宫宴上诗作夺魁的奇事。 那晚温如兰不在,安雅郡主和霍珺都在场,只不过霍珺自小舞刀弄枪的,对读书兴趣缺缺,也不懂诗词,所以听不出好赖来。 温如兰已经从安雅郡主口中听过一遍了,这会儿便端着茶盏姿态优雅的品茗。 苏晚玉听完事情的始末,震惊地好半晌合不拢嘴。 据她所知,薛珠玉在苏家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这才回了镇远侯府多久啊,就能作出惊才绝艳的诗句来,还夺得当晚的鳌头,赢了彩头。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作诗和识字写文章不同,并不是人人都能作出来的,更不是识字就能作出来的,尤其是作出一首好诗来。 自接触薛珠玉后,苏晚玉便隐约察觉出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此时那股违和感达到了顶峰。 苏晚玉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薛珠玉该不会和她一样,也是穿越的吧? 第60章 薛珠玉该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苏晚玉被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像。 她暂时压下心底的这个疑惑,打算以后有机会再仔细查探。 安雅郡主三人在苏家用过午膳后, 便抱着苏晚玉送她们的润肤膏告辞了, 并且约定后日去城外送她。 苏修齐已经被博文书院录取,明日就要带着书童苏北去办理入院手续,正式开始在博文书院的求学生涯。 原本苏晚玉是打算让田壮给苏修齐当书童的,但是后来苏修齐自己挑中了乡君府中新买的一个小厮, 觉得他勤快又机灵,而且对京城又十分熟悉,便赐名苏北, 将其留在身边当书童了。 待明日送苏修齐入了博文书院后,苏家人再在京城添置些回乡送人的礼品,后日便启程返家了。 傅遐得知苏家人要回桃花村的消息后,因手头上有些事暂时还无法抽身,不能陪苏晚玉一起回去,只好以医圣交托为借口, 派了一队府兵护送他们。 自从经过那日在马车上的暧昧后, 苏晚玉就改变了想法, 既然她有点喜欢傅遐, 傅遐又不反对她行医, 那她可以试着和傅遐在一起。 所以傅遐提出派人护送时, 苏晚玉也就没反对。 苏晚玉返程一事暂且不提。 话说苏金水被高远折断右手后,又被高远的手下带回京城,扔到了城南的一条窄巷中。 苏二叔在家中坐等右等,等到天黑了都不见苏金水回来,这才着了急。 直到第二日上午, 邻居来苏二叔家报信,他才知道苏金水躺在巷子里昏迷不醒,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去医馆了。 等苏二叔一家人赶去医馆,从大夫的口中得知苏金水的右手筋脉尽断,这只手以后算是废了,苏二婶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苏二叔也觉得一阵眩晕,他咬住舌尖,这才强撑着没有倒下。 等将苏金水接回了租住的院子,苏二叔再三询问之下,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儿子陷害苏修齐不成,反而还断了一只右手。右手废了,以后别说是提笔写字了,恐怕连倒水端碗都做不了。 而且朝廷早有规定,身有残疾者不得入仕。 苏金水的科举为官之路,这下彻底断了,以后也再无前途可言! 苏二叔瘫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六神无主。 苏二婶捂着脸,只会呜呜哭个不停,苏银月坐在苏二婶身旁不安地绞着帕子。 过了半晌,苏二叔这才抱着头,懊恼地长叹一声:“早知道,说什么都不听那薛珠玉的去陷害苏修齐!” 苏金水醒后得知自己的右手断了,整个人便仿佛失了魂一般不言不语。 这会儿突然听苏二叔提到薛珠玉,他顿时瞪着一双眼珠子,神情仿佛恨不得吃人似的。 “薛珠玉,都是薛珠玉害的我!” 苏金水怒吼道,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自知右手是被某个自称王爷的人下令断的,那王爷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便只能将满腔仇恨都发泄到薛珠玉的身上。 若不是薛珠玉指使他去害苏修齐,他怎会招惹上苏晚玉一家? 他落到现在这副样子,全都是因为薛珠玉! 苏二叔闻言,猛然一拍大腿,气愤道:“金水我的儿,你放心,咱是因为薛珠玉才受伤的,她必须给补偿!” 不仅要那只断手的补偿,还有苏金水因为断手而毁掉的前程,薛珠玉也必须给一个让她们满意的补偿。 等到第二日上午,苏二叔便直接去了镇远侯府,要见薛珠玉。 可惜薛珠玉因为被苏晚玉下了哑药,错失了朝阳公主的赏花宴,还惹的朝阳公主不满,觉得薛珠玉不来捧场,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薛珠玉听到风声后,只能吹了一夜的冷风,又泡了一会儿冷水,成功让自己染上了风寒,还发了高烧。 几个闺中密友来镇远侯府探病,发现她确实病的不轻,消息传到朝阳公主耳中,她这才消了气。 薛珠玉病的迷迷糊糊的,自然不可能去见苏二叔。 苏二叔一连去了三次,都没见到薛珠玉,只听梅香说她病了。 苏二叔自是不信,误以为薛珠玉是想过河拆桥,打算扔下他们不管了,这才故意装病。 想摆脱他们,没那么容易,就冲苏金水断的那只手,他们一家也要赖上她一辈子! “你转告薛珠玉,明日我来她要是还不见我,就休怪我狠心绝情,和她拼个鱼死网破!” 苏二叔扬起拳头,威胁梅香道。 待梅香将苏二叔的话转告给薛珠玉后,她顿时蹙起眉头,眼中露出几分不悦之色。 怪她当初思虑不够周全。 本以为苏二叔一家是把好用的刀,谁知这把刀不仅是把钝刀,没伤到苏晚玉分毫,如今还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薛珠玉一阵头疼。 她今日才退烧,风寒刚有好转,白着一张小脸靠在软垫上,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强撑着精神,取了装着她私房钱的红木盒子,从贴身处拿出钥匙将盒子上的锁打开。 从盒子里取出百两一张的银票,数了十张出来。 “你明日将这一千两交给他,让他们一家人远走高飞,暂时避避风头,若继续在京城纠缠,没他好果子吃!” 薛珠玉将这些话写在纸上,等梅香看过后,便点火烧掉。 翌日,梅香便揣着一千两银票去见了苏二叔。 这回同来的还有苏金水。 自从手断了以后,苏金水整个人就变的阴沉沉的,再不复往日那股自信张扬的劲头。 梅香见到这样的苏金水,也不免心头发怵。 三人进了茶楼的包间,梅香这才拿出那一千两银票,并将薛珠玉的意思转告给他们。 若放在以前,这一千两在苏二叔和苏金水的眼中是很大一笔钱。 可是当这笔钱和苏金水失去的右手相比,便不值一提了。 苏金水冷笑一声,“她这是想拿一千两就打发了我们?” 他的右手,以及他因为右手断了而失去的锦绣前程,是区区一千两就能弥补得了的吗? 梅香却觉得给他们一千两已经足够了。 苏二叔他们本就是拿了自家主子的钱,为自家主子办事,如今事情没办成,还背主将薛珠玉供了出来。 导致苏晚玉上门兴师问罪,害得自家主子被下了哑药,又为了遮掩去吹冷风泡冷水,发起高烧,至今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呢。 若不是看苏金水断了一只手,别说给他们一千两的补偿了,不反过来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 可是看苏二叔父子的意思,竟还嫌这一千两不够。 “我家姑娘说了,这钱你们先拿着,离开京城去外地避避风头,够你们花用十年八年的了。” “替人办事讲究一个诚信,你们倒好,竟告诉那苏晚玉实情,害的我家姑娘在苏晚玉手里吃了好大一个亏。” “不过姑娘说了,这事她也不怪你们,追根究底是那苏晚玉可恨,姑娘她也很痛惜苏公子的手,不过这笔账合该记在苏晚玉的头上才对。” “若你们再留在京城纠缠,这事说破天我家姑娘不过被人议论几句,影响不了什么,倒是你们一家,可要掂量掂量得罪镇远侯府的后果!” 梅香不急不缓地说完这番话,然后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起来。 苏金水的脸色则越来越沉。 他断了一只手,薛珠玉却只用一千两就打发了他。 偏偏梅香说的没错,他得罪不起苏晚玉身后的王爷,也得罪不起薛珠玉身后的镇远侯府。 不过断手之仇,他永不会忘。 这笔账,迟早有一日,他会找苏晚玉和薛珠玉两个人算的。 苏金水拿起桌上的银票,冲苏二叔道:“爹,我们走!” 苏二叔并不甘心,他原本打算要薛珠玉狠狠出一大笔钱补偿他们,甚至要负担苏金水的后半辈子。 如今只有一千两,这可比他预料的要少多了。 转念想到薛珠玉身后站着镇远侯府,硬碰硬的话他们平头百姓讨不了好。 苏二叔犹豫了一下,这才抬脚跟着苏金水离开。 等出了茶楼,苏二叔才忍不住问道:“金水,我们真的要离开京城啊?那薛珠玉竟然只给了一千两,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苏金水冷笑一声,阴恻恻道:“她想摆脱我们,想得美!我为她断了右手,这辈子她都得负责我的吃喝,我们拿着这一千两先去津州府,她不是要我们避风头吗,这风头避上个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钱花完了,正好再来找薛珠玉要!” 苏二叔闻言,顿时双眼放光,夸赞儿子聪明。 父子俩回去后,一家人便开始收拾行囊,然后退了租住的院子,租了辆马车往毗邻望京城的津州府而去。 薛珠玉以为自己打发走了苏二叔一家人,殊不知不久的将来,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 苏二叔一家和薛珠玉的这些恩怨官司,苏晚玉并不知情,此时她已经回到了桃花村,并且接待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这病人是一位因成婚五年没有身孕被休的妇人,名唤黄三娘,也是桃花村的人。 苏晚玉回到桃花村的第二日,苏小姑便来找了苏晚玉一趟,重点讲述了黄三娘有多苦命。 模样标致,人又勤快能干,当初提亲的媒婆都快把黄家的门槛踏平了,最后嫁到了隔壁柳树村的方家。 谁知五年了都没怀上,原本对她满意的婆婆,开始对她横竖看不顺眼,骂她是不下蛋的鸡,丈夫也责怪她不能给自己生个一儿半女的,对她拳脚相加。 碰巧黄母有事去柳树村,顺道去看女儿,这才发现女儿被打的不像样子,一怒之下将女儿带回了黄家。 谁知方家不仅不赔礼道歉,反而还以无所出为由,送来了一纸休书,将黄三娘给休了。 苏家人去京城的这段时间,这件事在桃花村闹的沸沸扬扬的。 黄三娘这几年看了无数大夫,苦汤药也喝了不少,可是肚子就是不见鼓。 苏小姑也明白这不孕症找苏晚玉一个还没定亲的小姑娘看有些不太合适,可是其他的大夫都看不好,苏晚玉是医圣的徒弟,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黄三娘的病。 毕竟是同一个村的人,苏小姑和黄家的关系不错,也不忍看黄三娘以泪洗面,便来找苏晚玉了。 苏晚玉自然是不介意有病人上门求医的,况且这里极为看重子嗣,不能生育的女子几乎是没有价值的,不能生育还被休弃的女子,后半生可以用凄惨来形容,所以她也愿意帮黄三娘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把。 若真能帮她治好不孕症,她的人生说不定还有转机。 得到苏晚玉的许可后,苏小姑便走了一趟黄家。 然后第二天苏小姑就领着黄三娘母女来上门求诊了。 因要做一些私/密的检查,苏晚玉便让苏小姑和黄母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带着黄三娘进了内室。 因为这段日子一直以泪洗面,哪怕黄三娘来之前装扮过了,一双眼睛依然是红肿的。 她也并没有对苏晚玉抱有希望,认为她能治好自己的不孕,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麻木。 苏晚玉先切了脉,又询问了一些夫妻同房的问题。 哪怕黄三娘是嫁过人的,听到那些羞人的问题,也忍不住红了脸。 可是视线触及到苏晚玉平静无波的目光,以及坦然而毫无波澜的语气,黄三娘深呼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红着脸小声答了。 苏晚玉心里大概有了数,又让黄三娘脱掉裤子,检查了她的下面。 黄三娘并没有不孕症,只是因男方不洁导致她有发炎症状,这才影响了受孕,又或许是男方有问题,不过她没检查过男方的身体,一时间也无法断定。 黄三娘得知自己没有不孕的毛病,一时间忍不住喜极而泣。 苏晚玉给她开了治疗炎症的药,鼓励她道:“一点小毛病不碍事,将来想生上三五个不成问题。” 黄三娘抹着眼角的泪,头一次在苏晚玉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小神医!” 半年后,黄家又给黄三娘说了一门婚事。 成婚前,黄三娘特意来找了苏晚玉一趟,询问了一些易受孕的注意事项。 这次婚后两个月,黄三娘就被诊出了喜脉。 十个月后,黄三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婆家人喜的合不拢嘴。 黄三娘也彻底挺直了腰杆,摆脱了不孕的名声。 消息传回柳树村,休弃黄三娘的那户人家脸色精彩极了,再加上后来娶的媳妇也是久久不孕,渐渐的就传出不是女方有问题,而是男方不能生的话来。 此时的苏晚玉,尚且不知后来的这些发展。 送走了黄三娘母女后,苏晚玉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这个时代的女子实属不易,先前是太子妃,现在是黄三娘,女子患了病,治疗起来远比男子困难。 前世苏晚玉痴迷药剂,医术上则学的比较杂,并没有专门针对哪一科深入研究过。 不过这一世,她倒觉得自己可以专注妇科,解天下女子病痛之苦。 甚至将来她有能力了,可以培养一批女医,然后代代传承下去,让杏林中也有女大夫名留青史。 这个念头让苏晚玉热血沸腾,仿佛忽然找到了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和使命。 培养女医的事急不得,况且她眼下也没遇到好苗子,倒是有一桩事,比这个更急。 那就是办药坊。 办药坊的念头,苏晚玉早就有了,等到她的药丸打出名气了,扩大生产量就是必须的了。 先前没动作,是为了攒办药坊的钱。 如今回春堂结算给她的药丸钱,足够办药坊了,现在开始着手盖建,等作坊建好,一切准备就绪可以生产,她在回春堂寄售的药丸也差不多能积累到足够的名气了。 虽然办药坊的事,苏晚玉一个人就能拿定主意,不过她现在有了家人,这么大的事,还是和家人商量一下比较好。 苏父苏母听后,自然是没有意见,不过却有些担心苏晚玉一个人忙不了这么大一摊子。 等听苏晚玉说这药坊会和傅遐合作,为自家药坊找个大靠山后,他们顿时放下心来,举双手赞同。 药坊的设计图,苏晚玉在京城的时候就画好了。 取得苏父苏母的同意后,苏晚玉便直接找了葛村长,买下了村子里的一大片空地。 葛村长得知苏晚玉要在村子里建药坊,二话不说就帮忙把买地的事办下来了。 这药坊建好了,肯定需要人做工,到时候受益的是整个桃花村的人。 苏晚玉要建药坊的事,不知不觉传遍了整个村子,不时有人去苏家询问。 从苏晚玉口中得知药坊建好后,会优先在桃花村挑选工人,这一消息顿时令整个桃花村都沸腾了。 他们往年只有农闲的时候,才能去镇上找活干,而且活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有的人根本就找不到。 若是苏晚玉的药坊在村里招人,那么以后他们就能多一项稳定的收入了。 即便药坊还没开,苏父最近也开始雇人清理买下的那片山坡,准备来年春天栽种果树。 有不少人拿到了这份活计,为自己的家庭赚到了补贴。 如今在桃花村村民的心里,苏家的地位那是节节高,若是有人还背后说苏家的坏话酸话,不需苏家人出面,其他村民就把那人给收拾了。 受了苏家的恩惠,还背后说人坏话,没有这么做人的! 就在苏晚玉的药坊起建的时候,离开许久的医圣诸葛隐,终于回到了桃花村。 第61章 诸葛隐回桃花村是来找傅遐的, 到庄子上得知傅遐回了京城,他立刻又往京城赶去。 正在离村口不远的药坊工地上巡视的苏晚玉,就是这个时候见到诸葛隐的。 说了没两句话, 诸葛隐便要骑马离开。 苏晚玉察觉出他神情有异, 忍不住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 “无事。”诸葛隐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离开前,他突然似想到了什么, 低声询问苏晚玉道:“王爷身上的蛊毒可是你解的?” 苏晚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傅遐体内的毒多年无法彻底清除,皆因体内藏有毒蛊的缘故。 不过这事除了种蛊人以外,就只有她与傅遐及他的两个亲信福寿和高远知道, 诸葛隐离开多日是怎么知道的? 苏晚玉压下心底的疑惑,点头道:“是我解的。” 猜测得到验证,诸葛隐心中为有这样的徒弟而骄傲。 “这事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若有人询问蛊毒的事,千万不要说是你解的!” 诸葛隐想到在魔鬼谷中,毒娘子感应到蛊虫离开了傅遐体内后的疯狂, 一颗心便直往下坠。 苏晚玉见他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 误以为傅遐中毒背后涉及到皇家密辛, 脑海中霎时勾勒出一场皇族争斗的大戏。 皇权的争斗历来伴随着鲜血, 她无意卷入, 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所以面对诸葛隐的叮嘱, 苏晚玉当即一口应下,“师父,我明白了,不会再对其他人提及的。” 诸葛隐并不知苏晚玉脑补了一场宫廷大戏,叮嘱了小徒弟一番后, 便策马扬鞭赶往京城。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京城。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康定王府中灯火通明。 诸葛隐在主院厅堂见到傅遐后,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傅遐因诸葛隐回来的那丝喜悦瞬间被惊诧所取代,“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说完,便亲自上前去搀扶诸葛隐。 诸葛隐却不愿起身,“老夫对王爷心中有愧!” 福寿见状,当即十分有眼色地遣退了厅堂里伺候的下人,然后退到了门外守着。 厅堂里顿时只剩下了傅遐和诸葛隐二人。 诸葛隐这才道出了他与毒娘子的恩怨,以及傅遐身中毒蛊的内情。 傅遐最近一直在调查给他种下毒蛊的人,本以为这是皇家的恩怨争斗,有人不想他活着,所以要用这种法子取他性命。 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的起源,只是因为一场可笑的报复。 因为诸葛隐被传召入宫救他母亲,致使他的女儿意外发病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导致他的妻子与他反目成仇,并且将这一切都记在了刚刚出生的他的头上。 多么可笑,多么荒谬? 傅遐只觉得一腔愤懑无处发泄。 别人的恩怨与他何干?为什么要报复到他的头上? 这十七年来他所经受的痛苦折磨历历在目,这些原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 诸葛隐额头触地,对傅遐行了个大礼。 “追根究底罪在老夫,老夫甘愿受罚,绝无二话!” 自从猜测出傅遐中的毒可能与毒娘子有关,诸葛隐内心深处便愧疚难安。 等得知傅遐体内被毒娘子种下一只毒蛊,因毒蛊生生受了十七年的折磨,他心底的自责愧疚达到了顶点,不知该做什么才能弥补。 傅遐目光复杂地看了诸葛隐一眼。 他确实迁怒诸葛隐,他们夫妻感情不睦,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为何要将他这个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可是想到这十七年来,一直是诸葛隐费心医治,悉心照顾,还四处奔走寻找药材,他虽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早已将诸葛隐当成亲近的长辈。 而且毒蛊一事皆是毒娘子一人所为,诸葛隐先前也并不知情。 半晌后,傅遐才沉声开口:“先生请起,我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当年的恩怨先生虽身在其中,可是寻根究底,是那毒娘子偏激固执,走了邪路,我受先生大恩,岂有怪罪之理?” “若如先生所言去论罪,当年的事皆因衡王谋逆叛乱,下毒暗害陛下,母亲不慎饮了陛下的毒酒,陛下这才传召先生入宫救我母亲,导致了之后的种种,我若要恨,也该去恨早就因谋逆被处死的衡王才对。” “王爷胸怀宽广,仁厚明善!” 诸葛隐伏地垂首,心中更加愧疚羞赧。 他只和傅遐说了自己与毒娘子的恩怨,却隐瞒了长公主在其中的存在。 诸葛一族本是为了躲避战乱隐居在药王谷的医药世家,诸葛隐是家主嫡子,又天资出众,所以被认定是药王谷的继承人。 有一日他在山谷中采药,意外遇见了一对身受重伤的母女,便出手救下了她们。 只是那妇人伤势太重,没多久便去世了,小女孩孤苦无依,便拜入了他父亲门下,成了他的师妹。 这小女孩便是竹姑,他后来的妻子。 师兄妹二人朝夕相处,竹姑对救了自己的师兄情根深种。 那时的诸葛隐只一心痴迷医术,并不懂情是何物。 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竹姑大胆表白,诸葛隐也觉得小师妹活泼可爱,反正是要成亲的,娶小师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他一直留在药王谷中,或许他与小师妹就能那样一直幸福地过下去。 可是他发现自己医道上遇到了瓶颈,萌生了出谷的念头。 随着乱世的结束,秦家得了天下,世道也渐渐安稳下来,诸葛一族虽然隐居,却并不限制族中的子弟外出历练,与别的医者切磋医术。 唯一明令禁止的,是不得泄漏隐居地的所在。 就是这次出谷,改变了诸葛隐的一生。 他游历时结识了女扮男装的长公主,在相处中竟慢慢爱上了她。 彼时他已有妻女,又年长她许多,而长公主那时爱慕的则是定国公世子,常与他说定国公世子如何如何,他常常听的满心酸涩。 后来先皇赐婚,他至今还记得长公主告诉他这个消息时,满眼的欢喜和期待。 他只恨没有早些结识她,没有晚生个几年,此生错过,终究是无缘。 这场暗恋,终归只是他无法示人的一厢情愿。 他藏起自己的那些爱慕的心思,在长公主面前完美的扮演着一个知心好友。 直到竹姑也出了谷,带着女儿找到了他。 妻女的出现犹如一道警铃,提醒着他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也让他为不受控制地爱上长公主感到内疚自责。 他知道,自己该悬崖勒马了。 他以为那场无人知晓的暗恋心事会永远封尘在心底,一切如同往昔。 他以为他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所有的人,可是竹姑却察觉出了什么,开始变的疑神疑鬼起来。 然后一切就开始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 不过这些陈年旧事,就没必要告诉傅遐了。 他也实在是没有脸说。 这些年他一直尽心照顾傅遐,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陛下的旨意,还是因为对故人之子的怜爱,亦或者是内心深处的那股说不明的歉疚。 他的父母本就是一对令人艳羡的佳偶,何必因自己那点无法示人的爱慕,徒添烦恼呢! 傅遐虽然不怪罪诸葛隐,可是这十七年来受的病痛,也让他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诸葛隐还像以前那般亲近。 “蛊毒已解,我的身子经苏晚玉的调养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麻烦先生费心了!” 诸葛隐明白,从今以后,他便不再是康定王府的府医了。 “王爷不追究,老夫感激不尽,日后王爷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绝不推辞。” 诸葛隐顿了顿,继续道:“竹姑如今在江湖上有毒娘子之称,她与那毒蛊有感应,已经知道王爷体内的毒蛊被人取出来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老夫担心她还会对王爷不利……” 傅遐看在诸葛隐这些年一直为他医治的份上,并不怪罪于他,可是那毒娘子,他却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上次她能得手,是因为他刚出生不久毫无自保能力,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够尽心。 这回若是她还敢再来,他保证让她有来无回! “本王怕她不成?她若敢来,正好算算蛊毒的那笔账,本王还正愁找不到她呢!” 诸葛隐想了想傅遐的那些亲兵,顿时放心不少。 不过毒娘子擅长使毒,武功再高强的侍卫,恐怕也难以抵挡。 “就怕她还像以前那样,暗中下毒,回头老夫配些解毒丸出来,晚丫头的丸药做的比我好,还是让她多做些解毒的药丸,王爷随身带着……” 说到这儿,诸葛隐猛然间似意识到什么,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傅遐被他叫的心都提起来了,刚想问怎么不好了,就听诸葛隐道: “晚丫头解了你的蛊毒,毒娘子势必对她怀恨在心,她先前并不知道是谁解了你的蛊毒,定会暗中查探。” “老夫本来抓到了毒娘子,可是被她用迷药逃脱了,老夫担心王爷,便直接去了桃花村报信,谁知王爷竟回了京城。” “若毒娘子查出王爷近来在桃花村休养的事情,再顺藤摸瓜查到晚丫头的头上……” 诸葛隐越说越懊恼,怪自己先前思虑不够周全。 说不定毒娘子是故意虚晃一招,假意用迷药逃脱,实际上一路都跟着他呢,毕竟他这些年一直为傅遐医治,跟着他是最快找到傅遐的办法。 毒娘子这些年疯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当初因为心中愤恨,都能对傅遐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下手,如今她恼怒苏晚玉解了傅遐的蛊毒,自然也能对苏晚玉下手。 而且毒娘子在用毒一道上,恐怕当今天下无人能胜过她,若苏晚玉不小心着了她的道,那可就糟了! 诸葛隐越想越焦躁不安。 傅遐听后,顿时忍不住变了脸色,当即让高远召集护卫,准备出城。 京城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本打算这两天就回桃花村继续“休养”的,如今苏晚玉可能有危险,他也顾不得连夜出城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了。 高远虽不知傅遐为何突然要半夜出城,却毫不迟疑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诸葛隐见傅遐要亲自去桃花村一趟,便也要跟去。 傅遐想着他刚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而且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了来回奔波,本想拒绝,可是见诸葛隐坚持,便答应了带他一起。 有御赐的令牌,傅遐一路畅通无阻,守城的将士见了令牌,二话不说就开了城门,放他们出去。 因天黑路不好走,傅遐一行人赶到桃花村时,天色已经有了一丝朦胧亮光。 此时的桃花村安静极了,整个村子都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因傅遐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几声狗吠。 傅遐站在苏家门外,静默片刻后,便让高远带他翻进苏家院子里。 若是别的时候,傅遐自不会做这种偷偷潜入别人家的事,可是这会儿他不亲自见苏晚玉一面,确认她平安无事,他实在是不放心。 高远的轻功极好,哪怕苏家的院墙砌的比别家高,翻进去也易如反掌,即便是带上傅遐一起,也不成问题。 只见他足尖轻点,便带着傅遐一起跃上了高墙,再俯身一纵,便轻巧地落进了院子里。 傅遐来过苏家好几次,自然知道苏晚玉的闺房是哪一间。 他走到苏晚玉房前,敲了敲窗户。 白芍夜里比较警觉,立刻就被惊醒了。 敲窗声不断,她起身走到窗前,隔着窗户问道:“谁在外面。” 傅遐听出白芍的声音,顿时道:“是我,康定郡王。” “王爷?”白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是知晓傅遐与苏晚玉互生了情愫,可是傅遐凌晨来私会佳人,实在是突破了白芍的认知。 她一时间慌地不行,既怕被别人发现,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又犹豫该不该让傅遐和姑娘见面。 傅遐却并没有给白芍纠结的时间,直接隔着窗户问道:“你家姑娘可好?” 白芍被这话问懵了,下意识答道:“姑娘挺好的啊。” 傅遐却并不放心,“你现在去瞧瞧,确认你家姑娘平安无事。” 虽然苏家在隔壁建了下人房,不过白芍和铃花都觉得姑娘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所以两人轮流在外间打地铺守夜,后来苏晚玉看不过眼,便在外间置了一张矮榻,让她们睡在榻上。 今晚正好轮到白芍值夜。 苏晚玉睡的并不沉,傅遐和白芍隔着窗户的对话声虽然不大,却还是把她惊醒了。 “白芍,怎么了?是王爷在外面吗?”苏晚玉坐起身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30 02:22:45~2020-09-30 23: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猪 24瓶;catt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白芍, 怎么了?是王爷在外面吗?”苏晚玉坐起身问道。 “回姑娘,是王爷在外面。”白芍一面回答,一面转身去点亮了油灯。 苏晚玉暗惊, 诧异他怎会这个时候突然过来,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她立刻披衣下床,隔着窗户和傅遐说起话来。 得知并无大事,只是突然想她了,所以过来看看, 她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去,心底隐隐涌出一丝甜蜜来。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就是恋爱吗? 白芍在一旁听到傅遐对自家姑娘说的情话, 忍不住面红耳赤,可是心里却直犯嘀咕。 方才王爷给她的感觉,分明是担心姑娘,而且似乎还害怕姑娘出什么事,并不像是犯了相思的模样。 不过这念头甫一生出就被她压了下去,事后也并未对苏晚玉多嘴。 傅遐确认过苏晚玉平安无事, 眼下也不便细细解释其中缘由, 所以略说了几句话后, 便带人回了庄子上休息。 苏晚玉此时则没了睡意, 见天色已经微亮, 便干脆洗漱装扮, 去药房整理药材了。 傅遐一行人刚从苏家离开,一黑裙银发手持拐杖的老妪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老妪正是毒娘子。 毒娘子抬眸看向苏家大宅,唇角微微勾起,笑容中透着几分诡异。 那日她在魔鬼谷中,假意用毒粉从诸葛隐手中逃脱, 实际上则是暗中尾随。 这些年,诸葛隐一直是傅遐的主治大夫,为保傅遐性命无碍,他每次离开的时间绝不会过久。 而跟着诸葛隐,自然能最快速度的找到傅遐。 毒娘子给傅遐种下毒蛊后,每隔三年都会想法子潜入傅遐身边,确保他体内的毒蛊无恙。 而傅遐因为常年养病深居简出,所以行踪极为隐秘。 毒娘子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便从诸葛隐身上找到了突破口,只要跟着诸葛隐,保准能找到傅遐。 这法子次次都灵。 所以这一回,她照旧是用了老法子。 谁知她跟了一路,诸葛隐却并未直接回京,反而七拐八绕的来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毒娘子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暗中打听后得知傅遐竟然离京,近日一直住在山下的庄子里,而且诸葛隐不在的这段日子,都由他新收的关门弟子照料傅遐的病体。 推算起来,傅遐体内的蛊毒极有可能是诸葛隐新收的那个关门弟子解的。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真有这么厉害的医术,竟能解了她的毒蛊? 毒娘子震惊之余,又不敢置信。 谁知她还未来得及进一步确认,诸葛隐便去而复返,而且还带着傅遐连夜前来,直奔苏家,显然将那苏晚玉看的极重。 如此一来,反而泄漏了心迹,让毒娘子对自己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不过那解蛊之人到底是不是苏晚玉,她还需去试探一番。 毒娘子暗中将苏家的情况摸清楚后,便有了计划。 傅遐回到庄子后,便下令加强守卫,又找诸葛隐要了毒娘子的画像,派人暗中搜查,誓要将人揪出来,以绝后患。 他担心毒娘子会对苏晚玉暗下毒手,翌日便寻了个机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并且调了两名武婢过来,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苏晚玉原本脑补了一场宫闱倾轧皇家情仇,没想到一切竟源于一场迁怒的报复。 得知傅遐被种下毒蛊的真相后,苏晚玉震惊之余,不免也添了几分忧虑。 观毒娘子所为,便知这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 若放任不管,无异于一颗不□□,随时都有可能让他们受到伤害,更何况那毒娘子极擅用毒,万一不慎着了她的道,后果不堪设想! 苏晚玉心头敲醒警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 谁知十多日过去了,苏晚玉这头风平浪静,一点异样都没出现。 傅遐也动用了手下的情报机构听风堂,堂内人马尽数出动,探查毒娘子的踪迹。 可是毒娘子自离开魔鬼谷后,便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半点痕迹都没有。 听风堂的人暗中查探了半个月,也没查到她的下落。 诸葛隐得知后,一颗心越发悬的厉害,以他对毒娘子的了解,她这般隐藏行踪,绝不可能是就此罢手,归隐而去,恐怕是藏在暗中谋划,等待时机出手。 眼下这情形,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叮嘱傅遐和苏晚玉小心防备。 若毒娘子要下手,他们两个首当其冲。 谁知又过了两日,傅遐和苏晚玉安然无恙,反倒是安安出事了。 从京城回来后,安安便去了苏修齐以前念的那家学堂读书。 苏小姑夫妻俩商量过后,觉得手中有些积蓄,郑姑父如今跟着苏父侍弄果园,往后就是管着果园的管事,苏小姑也得了苏晚玉的准话,待药坊建成,她就去药坊做工,以后的日子必定是越来越殷实,便将家中的三个孩子也都送去读书了。 苏小姑也不求他们能像苏修齐那般聪明,能科举做官,只求识字明理,能写会算就行,若是能考个功名回来,那自然是最好了! 郑家表弟们和安安念的是同一家学堂。 因学堂在镇上,所以每日清早孟四赶着马车送他们过去,傍晚再接回来。 谁知这日半下午,孟四正要套马车准备去镇上接人,一辆牛车忽然在苏家门口停下来,郑大娃慌里慌张地从车上跳下来,一边往苏家院子里冲,一边喊道:“表姐,救命啊,安安出事了——” 苏晚玉正在药房里配药,闻言立刻跑出去。 这时安安已被人从牛车上抱下来。 苏晚玉上前一看,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暗沉,唇色发乌,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苏父苏母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 “安安这是怎么了?”苏母颤声问道。 苏晚玉虽然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没时间听他们说,先救人要紧! “爹,娘,有我在,不会让安安有事的!” 苏晚玉说完,便让车夫将安安抱回房间。 苏父苏母想起苏晚玉的本事,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抱安安进房间的间隙,郑大娃则快言快语的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今日夫子临时有事,所以提前放他们下学。 安安他们见时间尚早,不到和孟四约定来接他们的时候,便决定在镇上逛一逛,等逛完,差不多孟四就能来接他们了。 谁知他们刚出学堂,旁边的巷子里忽然蹿出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来,朝他们洒了不知什么东西,他们就昏过去人事不知了。 等再醒过来时,四人躺在那条巷子里。 郑大娃兄弟三人都无事,只有安安怎么都叫不醒。 恰巧有个大夫路过,诊断后说安安中了毒,这毒他解不了,恐怕只有桃花村的小神医能解。 郑大娃一听,忙拜托他去租了辆牛车,几人立刻将安安送了回来。 在郑大娃焦急又担忧的讲述中,一行人到了安安的房间。 车夫将安安放到床上后,苏晚玉立刻上前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间诊脉。 片刻后,苏晚玉忽然眉头紧蹙,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这毒…… “晚晚,安安他怎么样?”苏父搓手问道,满脸担忧焦急之色。 苏晚玉收回手,故作轻松道:“中了毒,不过这毒我能解。” 苏父苏母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 “能解就好。” 不大的一间屋子,此时站满了人,苏晚玉看了他们一眼,道: “爹,娘,你们带其他人先出去,等下我给安安解毒不宜有人打扰。” “好,我们这就出去。”苏父说完,立刻示意其他人跟他一块儿出去。 跟着郑大娃一块儿回来的那位大夫一直缀在众人身后不发一言,这时忽然道:“久闻桃花村小神医大名,小少爷这毒甚为古怪,在下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不知可否留下观摩学习,若小神医待会儿解毒的时候有何需要,在下也能打个下手?” 苏晚玉先前的注意力都在安安身上,并未注意到跟随而来的这位大夫。 此时他一开口,电光火石之间,苏晚玉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串联起来。 她强忍住翻涌的情绪,看了那大夫一眼,不动声色道:“我正需要个帮手,阁下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劳您稍候,这毒需几样药材来解,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微微侧身,避开那大夫的视线,冲白芍使了个眼色。 “白芍,你陪我去药房。”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苏晚玉和白芍玲花两个丫环都培养出了一些默契。 白芍一见自家主子冲她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上前扶着苏晚玉往药房去。 出了安安的屋子后,苏晚玉趁机对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白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苏晚玉在药房里随便拿了一些药材,就回了安安的房间。 而白芍则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溜出了苏家,快步往傅遐住的庄子上去了。 苏晚玉折返后,便打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只留下玲花和那个大夫。 大夫的目光在苏晚玉拿来的几样药材上逡巡,见有柴胡、蒲公英、何首乌等,一双唇不由得微微抿起。 这几味药放在一起,能开出什么解毒的方子来? 纵观他生平研习的药方,可从没见过哪道方子上有这么古怪的调配。 苏晚玉假意整理药材,余光则一直关注着那位大夫的反应。 见从她进来后,他的目光便落在她拿来的那几味药材上,不时眉头微蹙,露出思索之态。 苏晚玉收回目光,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个大夫有问题! 方才她诊脉时,竟发现安安的脉象与傅遐先前中毒时一样,而且她还看到安安的手臂上有被利器划开的伤口。 安安与傅遐一样,都被人种下了毒蛊。 据诸葛隐所言,蛊术一道唯有南境的苗人懂得,苗人聚族而居,极为排外,他们的蛊术也从不外传,而且他们养的蛊也各不相同。 安安体内的蛊与傅遐一样,下手的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苏晚玉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那毒娘子有何怨恨,只管冲她来就是,为何要对安安这样一个无辜的小孩子下手? 若说他当年对傅遐下手,还能称得上是迁怒是报复,可是安安与她有何干系,竟遭她这般毒手? 这个女人若不除了,留着她实在是个祸害! 苏晚玉满心都是对毒娘子的愤恨,起初并未怀疑到那位大夫的身上。 直到他开口要留下旁观苏晚玉如何解毒。 苏晚玉这才恍然惊觉出一丝不对来。 怎么就那般巧? 郑大娃几人被迷晕后醒来,发现安安昏迷不醒,恰巧这位大夫就路过。 而且镇上的两家医馆,哪家都不送,反而提到了她,似乎笃定她能解毒一样。 这一切就像是计划好的一个连环套。 苏晚玉将自己代入到毒娘子的身份,假如她是毒娘子,此时最想做的是什么? 既然她那般在意种在傅遐体内的毒蛊,想必她最想做的,就是弄明白傅遐体内的毒蛊到底是怎么解的。 大夫将目光从几味药材上移开,落到苏晚玉身上。 “小神医,不知你准备何时解毒?是否就用这几味药材来解毒?” 苏晚玉有意拖延时间,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傅遐和诸葛隐一前一后进来。 苏晚玉想着苏家距离傅遐的庄子并不远,白芍前去报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赶到。 没想到傅遐他们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她微微勾起唇角,“可以开始了!” 动手解毒之前,苏晚玉看了那大夫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解毒的吗,那看仔细了!” 说完,她从药箱中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灵泉水,倒入海碗中,又在安安手腕靠上的位置割了条小口子。 照着先前给傅遐解毒的方法如法炮制。 安安体内的毒蛊被灵泉水所吸引,很快便循着手腕上方的那道伤口钻了出来。 那蛊虫刚钻出来,苏晚玉便眼明手快的将它收入了瓶中,然后又给安安喂了一颗解毒丸。 大夫见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这般轻易就将蛊虫引了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夫声音微微发颤,想弄明白解蛊之法的念头胜过了一切,让他已然失态。 说完,她便想上前去查看那海碗中究竟是什么药水,竟能引出蛊虫。 谁知她刚挪动脚步,就被苏晚玉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木棍拦住。 “毒蛊如何解,你已亲眼看过了,接下来也该算算这笔账了!” 大夫愣了一下,“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懂。” “前辈,您费心做了这样一个局,想看的也看到了,到了这时候还要与晚辈打哑谜吗?” 那大夫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好眼力,不知是我哪里做的不妥,让你起了疑心?” “怪只怪前辈的好奇心太重,这才叫我瞧出痕迹来。”苏晚玉冷眉肃目,“前辈使得一手好毒,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弟弟这无辜小儿下手!” “若非以他为饵,怎能试出你是如何解了我费心饲养的毒蛊的?” 那大夫抬手在脸上一揭,竟揭下一张□□来,原本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也变回了清脆悦耳的女声。 诸葛隐望着毒娘子的那张脸,不由得攥了攥拳。 “竹姑,果然是你!” 毒娘子并未理会诸葛隐,看向苏晚玉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兴趣。 “小姑娘,你那碗中放了什么,竟能将我的蛊虫从人体内引出来?”毒娘子指了指放在床头的那只大海碗。 海碗中装的是空间灵泉,苏晚玉自然不会告诉她实话。 “我自己配制的药水罢了。” 毒娘子已看到院中站着一队侍卫,想必苏家院外还有,今日这些人是打定了要捉住她的念头。 毒娘子自恃有毒药脱身,所以并不惧怕。 她心里实在是好奇苏晚玉配制的药水,今日若是不弄清楚,只怕今后会一直惦记着,吃不下睡不着的。 她想了想,道:“小姑娘,你虽解了我的毒蛊,却也不算胜了我,不如我们比试一场,若是我输了,便束手就擒,随你们处置,若是我赢了,你便将那药水给我如何?” 苏晚玉将她拖住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傅遐他们赶到,将她捉住,省的让她再继续祸害别人,可没心思和她比什么试。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毒娘子接着道:“你若是不比试,我便逼你比试,看你如此在乎你这弟弟,我既能给他下一次毒,便能下第二次……”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晚玉便将安安护在身后,隔绝了她看向安安的视线。 “比就比!”苏晚玉瞪向她道。 是她考虑不周,先前只想着将这人拖住,这才将她放进屋子里,便于困住她不容易让她逃脱。 谁知却也将安安置于险境中。 “你想怎么比?”苏晚玉问道。 “老身研究了一辈子毒物,最擅长的莫过于毒了,你既能解了我的毒蛊,不如你我便比试下毒如何?” 若论下毒,她自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比下毒的话,她赢定了。 诸葛隐闻言,不由得面皮抽动。 “竹姑,你这般比试,岂不是倚强凌弱?” 诸葛隐没料到竹姑竟这般不要脸,竟拿自己最擅长的毒来与苏晚玉比试。 “这小姑娘的医术比你还胜了一筹,你也有脸做人家的师父,她既有这般本事,我如此比试,才不是看轻她!” 毒娘子轻哼一声,分不清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在故意激将苏晚玉。 诸葛隐刚想再说什么,却见苏晚玉冲他眨了眨眼,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见苏晚玉自有计较,诸葛隐这才不再说什么。 苏晚玉开口道:“既然前辈出了题目,那么由我来出规则,如此才算公平。” 毒娘子点头认可了她的话。 “既要比下毒,不如你我各拿出一种毒,彼此服下对方的毒药,谁先解了毒,谁就算赢!” 苏晚玉刚说完,傅遐便出声制止了她,“不行!” 以身试毒,即便毒解了,对身体也有损害,万一解不了的话…… 傅遐不敢想那个后果。 毒娘子此时却点了点头,欣然应允,“此法甚好,我同意!” 苏晚玉捏了捏傅遐的手,轻声笑道:“别担心,相信我!” 傅遐嘴唇嗫嚅,想极力阻止,可是对上苏晚玉那双澄净温暖的双眸,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只能答应了她。 既然要比试,苏晚玉等人便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我的药房里药材应有尽有,你若需要什么药材解毒,尽管去拿。” 毒娘子去苏晚玉的药房看了一下,发现药材的种类确实很齐全。 双方各拿了自认最厉害的毒药出来,然后彼此交换。 苏晚玉拿到毒娘子给的毒药后,只闻了一下,便吃了下去,然后不紧不慢的掏出装有灵泉水的瓷瓶,喝了一瓶灵泉水。 那毒药刚入腹内,还未来得及发作,毒性便被灵泉水清除了。 反观毒娘子,将苏晚玉给的毒研究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咬牙喝下去,然后直奔药房,去配制解毒汤药。 谁知一副药下来,毒不仅没解,反而发作了起来。 “你的毒我已解了,这场比试,我赢了!” 苏晚玉看向因疼痛而佝偻着腰的毒娘子,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毒娘子,你输了,束手就擒吧!” “你这究竟是什么毒?” 毒娘子研究那药丸的时候,明明是很寻常的五味散,可是等发作的时候,她才发现毒性竟发生了变化,比五味散要厉害多了。 这味毒药是苏晚玉无意间制成的,看着像是五味散,实际上却比五味散毒的多,而且这药是用空间里的药材制作的,想解毒也需得用空间里生长的药材才行。 若用寻常的药材,药性是不够的。 “这药我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呢。” 苏晚玉说完,退后一步,示意傅遐可以抓人了。 毒娘子察觉出苗头,立刻洒出一包毒粉,强忍着毒发的疼痛逃走了。 傅遐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快追!” 如今的毒娘子已然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若是叫她逃了,日后还不知会生出什么风波来。 高远带着人手去追了,苏晚玉则查看了一下被毒粉伤到的人的伤势,替他们治疗。 苏晚玉为了帮傅遐抓住毒娘子,在毒娘子提出比试的时候,才将计就计。 却没料到那毒娘子中了剧毒,竟然还能忍着剧痛逃走。 那毒的解药只有她有,毒娘子这一逃,便没了生机。 苏晚玉也是防着她输了后设法逃走这一手,先前才故意提出要服下对方的毒药。 没想到还真让她算准了。 高远带着人追了一夜,第二天回来请罪,说人未捉回来。 苏晚玉虽有些遗憾,却并不在意。 “那毒很厉害,若无我的解药,恐怕撑不过十天。” 毒娘子这一逃,是必死之局。 第63章 傅遐的人搜寻了许久, 最终在京城某处僻静巷子里找到了一具疑似毒娘子的尸体。 诸葛隐听说后,特意赶了过去认尸。 确认那具尸体就是毒娘子后,诸葛隐向傅遐求了个情, 将毒娘子的尸体带走安葬。 虽然毒娘子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全是咎由自取,但诸葛隐与她到底夫妻一场,没法看着她曝尸荒野。 最后终究是念着往日的夫妻情分,令其入土为安。 安葬了毒娘子后, 诸葛隐回忆起往昔岁月,喉间涌出一股复杂难名的情绪,连日来郁郁寡欢, 不展笑颜。 苏晚玉和傅遐见他这般,也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于他们而言,毒娘子只是个伤害过他们的可恨恶人,这样的人死了,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可是对诸葛隐来说,他对毒娘子的感情却是复杂的。 虽然两人最终陌路, 到底是年少时一起长大的, 后来还做了夫妻, 生育了一个女儿。 诸葛隐的恨中, 夹杂着叹息与哀伤。 若不是她心性偏激狭隘, 以她的天分, 本是能成为闻名天下的大药师的! 好在苏晚玉的药坊建成,开始投入生产,诸葛隐伤怀了几日后,就去药坊里帮忙了。 除了先前就在百草堂中售卖过的那几种药丸以外,苏晚玉又拿出了几种新药丸, 譬如乌鸡白凤丸等,一并投入生产。 诸葛隐爱医成痴,一见苏晚玉捣鼓出了新药丸,霎时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乐呵呵地抱着几种新药去研究了。 转眼间,就到了来年三月。 因诸葛隐替苏晚玉报名参加了今年的杏林大会,所以二月初,苏晚玉等人便启程前往京城。 苏晚玉在京城有府邸,所以到了京城后,一行人便直接住进了她的乡君府。 杏林大会在即,京城里到处人满为患,显得格外热闹。 这是一场杏林界的盛会。 各大医药世家纷纷派遣弟子参赛,想要拔得头筹,让自家的医号名头更响,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医者,想要在杏林大会上闯出名堂来,名扬天下。 就连大大小小的药商,也想在杏林大会期间,兜售自家的药材,谈下几笔大订单。 全天下但凡是医药界的人,这段日子都纷纷赶往望京城参加盛会。 而其他与医药界不沾边的人,有钱有闲的,也不想错过这十年一次的热闹。 一时间,即将到来的这场杏林大会格外的引人瞩目。 杏林大会为期一月,重头戏则是医术的比试,旨在借此选拔出天资过人医术卓绝的年轻医者,使得杏林后继有人,将医道发扬光大。 苏晚玉不负众望,最终在杏林大会上拔得头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获得头名的女大夫。 这个结果一出,不禁跌破众人眼镜。 虽然有极少数一部分人不认可这个结果,觉得女子为医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但是苏晚玉的医术高明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其他参赛者败在她的手下也是不争的事实,她这个头名拿的不掺杂一点水分。 既然杏林大会是以医术切磋比试,并未限制参赛者性别,那么苏晚玉拿到头名自然是实至名归,无可争议的事实。 再加上苏晚玉创办的济民药坊名声大噪,连带着与其有合作的百草堂也在医药界出尽了风头。 原本只是个二流世家的董家,如今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然跻身一流世家,令其他人眼红羡慕不已。 因苏晚玉和董家订立了契约,所以如今济民药坊生产的药丸冲剂等药,均独家授权给董家的百草堂售卖。 其他药铺早就眼红董家在其中获得的巨大利益和与日俱增的名气,都牟足了劲的想与苏晚玉谈合作,也拿到销售权。 有打听出来苏晚玉与董家只签了一年合约的家族,更是想方设法的想取代董家,拿下苏晚玉的独家售卖权。 所以一个个的,都巴不得和苏晚玉打好关系,甚至拐着弯的去攀交情。 如今苏晚玉凭实力拿到了头名,这些人自然是认可的,纷纷出面替苏晚玉说话,将那一小撮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 杏林大会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冠军就此诞生。 杏林大会如此受到医药界人士的重视追捧,皆因乾朝开国皇帝定下过一条规矩。 在杏林大会上夺得前三名的人,可入太医院学习,夺得头名者可授予御医头衔。 太医院的御医,几乎是每个想出人头地的医者的毕生追求。 有□□皇帝定下的规矩在,所以即便有人不满,奉景隆帝之命前来监赛的内监大总管,在最后的结果出来后,便直接将太医院的令牌颁发给了前三名,苏晚玉拿到的除了出入太医院的令牌外,还有正六品御医的官服等物。 消息传回乡君府后,苏父苏母高兴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个御医与乡君封号不同,是女儿凭真本事得到的! 这样的大喜事,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 诸葛隐更是与有荣焉,颇为有这么一个小徒弟自豪。 苏家人为苏晚玉庆贺过一波后,安雅郡主三人才约了苏晚玉在外面庆祝了一番。 杏林大会决赛当日,安雅郡主她们也在场,是亲眼看着闺中姐妹击败其他人拿下了头名,为苏晚玉开心的同时,竟还莫名有种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有本事,女人一样很厉害的! 先前苏晚玉要备赛,安雅郡主她们都不敢多去打扰,如今比赛结束,杏林大会虽还未结束,但已进入了尾声,后面多是些庆典活动,以及由大大小小的药商们举办的为期两日的交易集市。 苏晚玉拿下了杏林大会比试的第一名,心中也十分开心。 眼下心情轻松,便约上安雅郡主三人痛痛快快的玩闹了几日。 苏晚玉自拿下杏林大会冠军后,市面上售卖的药丸药剂皆是出自她手下的济民药坊一事也慢慢流传了出去,几乎人尽皆知。 百姓们纷纷称颂其为活菩萨。 药丸就不说了,那药剂可真真是好东西。 取一碗水化入其中,喝起来只有稍许的苦涩,尤其是儿童药剂,更是做成了甘甜的口味,小孩子再也不怕吃药了。 小孩子本就脆弱易夭折,往年因病夭折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如今有了这药剂,救了不知多少生病孩子的性命。 百姓们对苏晚玉感恩戴德,贵人们也纷纷想与她结交。 济民药坊出的乌鸡白凤丸、阿胶丸等物实在是好东西,只是百草堂每月供应的量实在是太少,抢都抢不到。 少不得有人想与苏晚玉交好,从她这儿多拿到一些药丸。 先前因抱错一事,嫌弃苏晚玉出身卑微,与她疏远的那些人如今后悔不已,暗暗的还羡慕起安雅郡主她们来。 他们出高价在百草堂都极难抢到手的热门药丸,安雅郡主他们却可以直接从苏晚玉那儿拿。 从前暗地里还笑话他们与苏晚玉来往是自降身份,此时俨然都化作了响亮的耳光,啪啪打脸。 苏晚玉望着送来的一大摞帖子,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去。 当初她被送回苏家时,这些人中大多数都落井下石,如今又上赶着来巴结,不过利益驱使罢了。 苏晚玉虽不爱应酬,却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不近人情,所以一些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且这里的娱乐活动不多,不像现代社会有各种五花八门的休闲娱乐,偶尔去参加个宴会什么的,和小姐妹聚一聚,也是难得的欢乐时光了。 转日,安雅郡主便来接苏晚玉,一同去参加三公主举办的花会。 花会举办的地点在白鹿园。 两人到时,温如兰和霍珺已经先到了。 四个小姐妹碰了头,此时时候尚早,她们便一块儿先去游了园子。 白鹿园是京中有名的园林,原是位富商所建,后几易其主,最后落在了清河伯名下。 清河伯精于吃喝玩乐一途,本人胸无大志,也无甚才干。 这白鹿园便是他呼朋唤友玩乐的一个地方,只是坐吃山空,银钱上难免渐渐局促起来。 他脑子活泛,见许多人都喜欢白鹿园的景致,他便干脆将园子租给其他人承办宴会,赚点小钱花花。 白鹿园中景致颇佳,确实是个聚会玩乐的好地方,所以每年春秋两季时分,许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办个花宴什么的,聚在一块儿玩闹一番。 苏晚玉一行人边走边欣赏沿途的景致,不时彼此说笑几句,格外开怀。 河堤旁种着一排垂柳,春风拂过,刚吐出嫩芽的柳枝随风摇摆。 苏晚玉沿着河堤前行,右前方的石子小径上突然拐过来一个人。 来人是名男子,穿一身月白色锦袍,剑眉星目,俊秀儒雅,身姿修长如竹。 男子看到苏晚玉,愣了一下,顿时上前见礼。 见过礼后,他也没有避让到一旁,反而一双黑眸脉脉含情,视线始终落在苏晚玉的身上。 苏晚玉从记忆中扒拉出来男子的身份,成国公府世子顾维逸。 成国公夫人曾与镇远侯府二夫人定过婚约。 若苏晚玉没有穿越,若原主并没有抱错,这两人情投意合,这倒也是一份美满的姻缘。 看顾维逸的模样,似乎并未对原主忘情。 只可惜,她不是原主,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苏晚玉冲他微微颔首,便错开一步,从他身侧走过去了。 顾维逸嘴唇翕动,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痴痴地望着苏晚玉远去的背影。 他是知道与镇远侯府的婚约的,早已对苏晚玉倾心,将其视作未来的妻子。 谁知造化弄人,突然出了抱错一事。 以他的身份,绝无可能娶一个农女为正妻,他将来的妻子是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日后是要做成国公府的宗妇的,一个出身农家的女子,哪怕他再倾心,又怎配得上他? 顾维逸苦闷多日,发觉自己对苏晚玉始终难以忘情,某一日忽然醍醐灌顶,生出了纳妾的念头。 苏晚玉如今的身份虽然不够给他当正妻,但是做妾室却是没问题的。 而且虽然是妾室,他一定会疼她护她,不叫她受半点委屈,在成国公府里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总比农家的日子好太多了。 这个念头生出后,顾维逸霎时满心火热,只觉得这段时日的苦闷纠结总算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忙差人去调查苏晚玉的下落,又琢磨着该如何说服父母,让他们答应自己纳苏晚玉为妾。 谁知他满心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便得知苏晚玉拜了医圣为师,在杏林大会上拔得头筹。 这消息冲击得他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手下的人调查清楚,来回禀苏晚玉如今的情况后,顾维逸更是宛若被一道惊雷劈在了头顶上。 待缓过神来后,顾维逸不禁欣喜若狂。 以苏晚玉如今的地位和声望,自己要娶她当正妻,想必成国公府的人是不会反对的。 他正想着如何先见苏晚玉一面,再与父母商议和镇远侯府退婚的事。 薛珠玉那样长于农妇之手的,即便如今学了高门大家的规矩,又博了个才女的名声,在他看来依然有种矫揉做作的小家子气,他才看不上呢! 没想到今日在白鹿园中,竟意外巧遇上了。 方才有安雅郡主等人在侧,很多话不便当着她们的面与苏晚玉说,顾维逸便想着等会儿寻个机会,单独和苏晚玉说上几句话。 走了一段路后,霍珺回头,发现顾维逸还站在原地,望着苏晚玉的背影痴痴地瞧呢。 她忍不住笑出声,低声打趣道:“瞧这位成国公世子看晚姐姐的眼神,可真是个痴情的呢!” 苏晚玉离开镇远侯府前,他们都是知道两人有婚约的,偶尔私下里也会打趣两句。 谁知她话音刚落,平日里一贯宽和温柔的温如兰却讥笑出声:“若真是个痴情的,当初晚妹妹落难,怎不见他露面?连私下里托人送些东西关照都不曾做过,便是有情,也是些虚情假意罢了!” 安雅郡主眼明心亮,也跟着附和道:“温姐姐说的不错,那时晚晚不再是侯府千金,出身农户,怎配得上他成国公府的世子?如今就不同了,因小儿药剂造福于民,陛下都夸赞晚晚此举是利国利民,加封为县主,苏家大哥也被博文书院的山长郑纶收为弟子,郑山长可是当代大儒,苏家大哥能入他的眼,将来的前程必定不会差了,说不定今年的秋试就榜上有名。” “再加上济民药坊,那可是令卫王齐王等人都眼红,想要插手分得一杯羹的肥肉,幸好晚晚聪明,早早的就通过康郡王表哥和赵院判向陛下献了方子,找了陛下当靠山,令其他人不敢打主意。” “那顾维逸想来是见晚晚比从前做镇远侯府嫡女的时候还尊贵风光,自然又配得上他成国公世子的身份了!” 安雅郡主将顾维逸的心思猜了个准,霍珺听后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其颇为不齿。 幸好苏晚玉不是镇远侯亲女,与顾维逸没了婚约。 安雅郡主说完,忍不住轻咳一声,转了话锋打趣苏晚玉道:“顾维逸算什么,比起我表哥来可差远了,晚晚,你说对吧?” 傅遐与苏晚玉互相钟情的事,安雅郡主她们三个都知道了。 此时听到安雅郡主的打趣,温如兰和霍珺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苏晚玉脸颊飞上两团红霞,娇嗔了安雅郡主一眼,被她们一闹,最后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见时候不早了,姐妹四人说说笑笑地往水榭而去,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站着两个人。 薛珠玉捏着帕子,将方才苏晚玉和顾维逸相遇的情景尽收眼底。 她虽离的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却看出了顾维逸眼中的绵绵情意。 薛珠玉心中暗恨。 上辈子苏晚玉代她替嫁,在顾维逸死后,却因缘巧合结识了新帝,并令新帝倾心不已,登基后封她为后。 重生回来后,她抢占先机将苏晚玉赶出了侯府,本以为她会过的十分凄惨,谁知事实却与她预料的格外不同。 苏晚玉不仅没有落到她想象中悲惨的田地,反而扶摇直上,名利双收,身份地位更胜从前! 医圣弟子,庆筠县主,杏林名医,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让人十分礼遇。 薛珠玉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她一再打压,苏晚玉反倒越来越好了呢? 如今她凭借医术,已经博得了诸多人的喜爱,若是再有一门好婚事,岂不与前世一样过的舒心逍遥? 顾维逸明明是她的未婚夫,却倾心于苏晚玉,哪怕薛珠玉并不想要这门婚事,也有意与顾维逸退婚,却也不能容忍这门婚事再落到苏晚玉的头上。 她不要的东西,哪怕毁了,也不会便宜了苏晚玉! 一旁的丫环见薛珠玉脸色变来变去,想起成国公世子与自家姑娘是有婚约的,可是看成国公世子的模样,分明还痴恋着那个冒牌货。 她顿时为自家姑娘忿忿不平。 “姑娘,方才您应该上前与成国公世子打个招呼呀,世子是您的未来夫婿,怎能让旁人勾搭了去……” 薛珠玉本就满肚子的火,听见这话更加怒火中烧,当即呵斥道:“闭嘴!” 丫环没想到会被呵斥,不由得小脸一白,立刻低头垂眸,不敢说话了。 薛珠玉烦闷地甩了甩帕子,听到自水榭中传来丝竹之音,发觉快到了开宴的时辰,立刻领着丫环过去了。 水榭中已摆好了桌案,一人一桌,沿水榭两侧摆开。 三公主是喜好文墨之人,嫌光有丝竹之音不免单调,便提议以曲水流觞当作娱乐。 时下的文人墨士颇为喜爱这种玩法,将酒杯置于缓慢的流水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酒杯在谁的面前打转或者停下,谁就得即兴作诗一首,若是作不出来,便要罚酒。 白鹿园本就是为了游乐而建,自然少不了这种文雅的玩法。 所以水榭中的地面上凿了四指宽的一条水路,引了湖水进来,流经水榭,恰好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 众人沿着水榭中的小溪流而坐,玩起了曲水流觞这个游戏。 空的酒杯浮在水中,从上流徐徐而下,若是酒杯停在谁面前,那人却做不出诗来,便有婢女执着酒壶上前斟酒,罚酒一大杯。 苏晚玉眼睁睁地看着酒杯停在了自己面前,她虽有原主的记忆,于诗词一道上却无甚才华,便直接认了罚酒。 坐的离她不远的薛珠玉见状,讶异地挑了挑眉。 她记得苏晚玉自小饱读诗书,颇有才名,不会连一首诗都做不出来的。 怎么今日竟没有卖弄,反而二话不说直接认了罚酒? 她暗暗觉得奇怪,等她回过神来时,酒杯已经继续顺流而下,恰好停在了她的面前。 周围的几人抚掌大笑,起哄让她在作诗和喝酒中挑选一样。 薛珠玉挺了挺腰背,她自然是要作诗的。 经过这段时日的努力和费心筹谋,她好不容易才经营出了一点才女的名声。 今日她自然是要做一首好诗,让全场惊艳,坐实自己才女的头衔。 “那就献丑了!” 众人一听这话,便明白薛珠玉是要作诗了。 自从中秋宫宴后,薛珠玉好几次在诗会上作出来的诗令人拍手叫绝,赞其虽入门晚,却颇有才气和灵气,若不是自小就被抱错,而是出生后便长于侯门,精心教养,只怕早就成了京中令人瞩目的第一才女。 所以见薛珠玉打算作诗,众人都忍不住打起了精神,好奇她今日会有什么样的杰作。 薛珠玉朝苏晚玉的方向瞥了一眼,决心今日定要大出风头,压过苏晚玉一头。 她在脑海中的记忆库里挑拣了一番,最后选中了一首。 她记得这首诗前世是在苏晚玉的小院中捡到的,想来应该出自苏晚玉之手。 不过眼下距离前世提早了好几年,想必苏晚玉还没写出这首诗来。 即便提早作出来了,也不为人知。 她抢先在人前作出来,那么这首诗便是她作的,任凭苏晚玉争辩说这诗是她作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用苏晚玉的诗来给自己抬轿子,奠定她的才女名头,想想就觉得解气! 薛珠玉正了正神,轻咳一声,便将诗句缓缓吟诵了出来。 一首诗吟完,满场皆静。 薛珠玉心知这首诗是佳作,以为大家是被她的才华给惊住了,所以一时间四下无声。 可是很快,她便察觉那股寂静中透着股不对劲,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第64章 薛珠玉心中不安, 抬眸望去,见众人看她的眼神分外古怪。 她正暗自疑惑,忽然听到苏晚玉凉凉开口道:“这首诗可是你自己所作?” 薛珠玉闻言心头一跳, 猜测着莫非苏晚玉早前便将这首诗写出来了? 所以眼下见这诗变成她的了, 气不过要与她理论? 薛珠玉才不怕她,若要理论正好,有前世背下的那么多诗当后盾,她可以当众与苏晚玉斗诗, 然后踩着苏晚玉让自己才女的名声更加响亮。 想到这儿,薛珠玉顿时扬起下巴,斩钉截铁道:“这诗是我自己作的!” 此话一出, 四周霎时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薛珠玉发觉事情的走向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一片低语声中,有道尖锐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真是恬不知耻,这诗明明是一年前温姐姐所作。” 霍珺差点气成河豚,她还从没见过像薛珠玉这般睁着眼说瞎话的厚颜无耻之人。 饶是一贯温柔娴静的温如兰,此时也不免讥讽出声, “许是薛七姑娘与我心意相通, 连作诗都能作出同一首来。” 薛珠玉霎时傻眼, 万万没想到这首诗竟然不是苏晚玉所作, 而是出自温如兰之手。 周围人的目光仿佛一道道锋芒, 刺的她窘迫万分。 “我……”她强行想要挽尊, 急中生智道,“物有相同,人有类似,不同的人作出一样的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今日的赏花宴是三公主攒的局,来的除了各家贵女外, 还有各世家的公子。 玩曲水流觞人多比较热闹好玩,所以不拘男女就都凑到了一块儿。 薛珠玉此话一出,那些公子哥儿们也忍不住露出震惊鄙夷之色,万万没想到薛珠玉竟会如此厚颜狡辩。 他们这种出自世家的人,都是要被家里拘着读书习武的,再是不通笔墨的人,也懂得哪怕观点相同,不同的两个人写出来的文章,也不可能全篇一模一样。 更遑论是作诗了。 薛珠玉一看众人的神色,便知道方才自己那话说差了,反而越描越黑,说了还不如不说。 薛家大房的薛铠和二房的薛锐此时恰好也在场,见状深觉丢人,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安雅郡主见薛珠玉还敢狡辩,顿时轻哼一声,冷声道:“温姐姐这首诗可不是随便作的,这本是我们几个闺中密友的戏作,所以温姐姐有感而发,便将我们四人的名字嵌入其中,一共四句,每一句对应一个名字,不知你由何有感,竟这般巧合的作出了同样的诗,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薛珠玉白着脸,一副怯弱的模样道:“郡主既然说这诗是温姑娘所作,那便算是温姑娘所作吧,谁让我不像温姑娘有郡主这般身份尊贵的好友力挺,事先也没先将诗作出来给其他人听过瞧过……” 她这话一出,可叫霍珺她们几个气坏了。 什么叫算是,那诗明明就是温姐姐所写。 好在其他人都心里有数,并没有叫薛珠玉糊弄过去。 还不等霍珺几人开口,人群中便有位贵女冷声道:“知道温姑娘这首诗的可不仅是安雅郡主她们几个,这首诗是去年安雅郡主生辰日时,温姑娘当众所作,送与安雅郡主纪念她们几人友情的贺礼!” 薛珠玉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 这首诗竟是去年温如兰当中所作?那也就是说知道的人很多了? 为什么前世她竟丝毫不知道这件事? 薛珠玉羞愤难当,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费尽心思在众人心目中打造的才女形象瞬间崩塌。 大家嘴上不说,可是那轻撇的嘴角,鄙夷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困扰苏晚玉许久的疑团,此时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她原先就觉得古怪,薛珠玉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不到一年的工夫就成了别人口中夸赞的出口成诗的才女,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听说薛珠玉回了侯府后,便开始接受贵女教育,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都安排上了,可是再有本事懂得教学的夫子,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见到如此成效。 除非学生是天纵英才,生而知之。 苏晚玉见过薛珠玉几次,观其行事作风,并不觉得是个聪明人,天才就更谈不上了,反而屡屡自作聪明的犯蠢。 若真是个聪明人,便该将精力放在如何提升自身,经营好自己以后的日子上,而不是三番五次的找她的麻烦,总是和她过不去。 毕竟两人已各归各位,互不相干。 苏晚玉转念又想,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兴许薛珠玉人看着有点蠢,但是在诗词一道上确实很有天分也不一定。 然而今日她才明白,什么才女,不过是剽窃别人诗作沽名钓誉罢了。 三公主本为薛珠玉的才华折服,所以不计较她曾被农妇抚养的出身,愿意与她结交。 这会儿顿时觉得受到了愚弄和欺骗,什么才女,其实是个偷盗别人诗作据为己有的小偷罢了。 “薛珠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骗到了本公主的头上,你给本公主等着,本公主回宫后就告诉父皇,让他彻查,中秋宫宴上的那首诗,说不定也是你剽窃别人的!” 三公主败兴而归,狠狠地在心里给薛珠玉记上了一笔。 这场赏花宴进行到一半,便不欢而散了。 不过薛珠玉剽窃别人诗作一事,却让众人有了新的谈资。 其他人都散了,苏晚玉几人便也打算离开。 谁知走到半路,苏晚玉突然想要方便,便和安雅郡主三人打了声招呼,约好在白鹿园门口见,她则改变方向,找了个白鹿园内伺候的婢女带路,往净房的方向走。 薛珠玉失魂落魄,不知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她该如何挽回名声。 这事若是叫祖母和父亲知道了,还能像之前那般重视她吗? 更糟糕的是惹怒了三公主,让她真的捅到了陛下面前,调查中秋宫宴上诗作一事,那她岂不是欺君之罪? 想到前世不被家人所喜的情形,她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腿发软。 正发着愁,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苏晚玉。 新仇旧恨一时间统统都涌上了薛珠玉的心头,只觉得她所有的不幸,全都拜苏晚玉所赐。 手指无意间触到腰间的荷包,想到里面放的东西,薛珠玉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薛珠玉从净房出来,解决了生理问题,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她快步走下台阶,想赶去白鹿园门口与安雅郡主她们汇合。 谁知下了台阶后刚走两步,忽然有东西朝着她的面门飞来,与此同时半空中响起一道男子的高声提醒:“小心!” 苏晚玉下意识地往后退让闪避,谁知竟撞上了为她领路的婢女,那婢女惊骇之下竟被吓的双腿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危急关头,苏晚玉急忙抽出腰间的折扇,展开折扇,抬手将飞来的东西打落。 恰巧一阵疾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苏晚玉闻到那药味,霎时脸色一变。 她只凭那药粉的气味,就认出是以七种毒蛇的毒液炼制而成的七日散,中了这种毒,活不过七天。 对她下七日散,这得是有多恨不得她去死啊! 苏晚玉眼中浮现冷意,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对她下手? 谁知下一刻,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苏晚玉放下挡在面前的折扇,却见薛珠玉痛苦地躺在地上打滚嚎叫。 离苏晚玉不远的地上落了一只帕子,被系成一团的帕子此时已经散开一半,帕子里面包裹着的褐色药粉已经所剩无几,地上也星星点点的散落了许多药粉。 苏晚玉一瞧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想用七日散害她的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想来方才她用扇子将飞来的帕子打落时,便将帕子系成的结打散了,恰好又有一阵疾风吹过,疾风便卷起了药粉,飞向对面朝她下手的薛珠玉。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苏晚玉面若寒霜,对正痛苦嚎叫的薛珠玉没有丝毫的同情怜惜。 方才若不是她反应快,若不是她今日恰好得了把折扇想送给哥哥,便随身带着了,那系成一团的帕子砸到她脸上必定会散开,包裹在里面的毒药药粉说不定就被她慌乱中不小心吸入了体内。 虽说她有空间药园,还有灵泉在手,解七日散的毒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可是薛珠玉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恶毒了! 顾维逸急急跑了过来,望着苏晚玉心有余惊道:“你没事吧?” 方才花宴上,他便一直想找机会与苏晚玉说上两句话,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宴会结束后,他恰好看到苏晚玉与安雅郡主三人分开,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他心道天赐良机,正想上前与苏晚玉说话,谁知却发现薛珠玉鬼鬼祟祟地跟在苏晚玉身后。 他察觉不对,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并未见薛珠玉做什么,他心中正觉得奇怪呢,谁知等苏晚玉从净房出来,便见薛珠玉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来一个瓶子,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在帕子上,然后将帕子系起来,朝苏晚玉的脸上砸过去。 顾维逸情急之下,便脱口喊出了那句“小心”。 虽然在顾维逸提醒之前,苏晚玉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但是这份人情她还是记下了。 “方才谢世子提醒!” 苏晚玉行礼道过谢后,便转身翩然离开。 薛珠玉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因疼痛的刺激顿时对苏晚玉破口大骂。 苏晚玉听到她的骂声,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 傅遐今日因事未来,办好事情后经过白鹿园,想到今日苏晚玉来白鹿园赴会,便来接她。 在门口见到了安雅郡主等人,得知苏晚玉还在园子里,他便一路找了过来。 远远的看到苏晚玉,他顿时加快了脚步,谁知却听到一连串的骂声。 傅遐的脸霎时沉了下来。 苏晚玉这时也看到了傅遐,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上绽出几分笑意来。 傅遐近前,视线从薛珠玉和顾维逸两人身上扫过,“晚晚,可是有人欺负你?” 苏晚玉见他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顿时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有人狠辣恶毒想用七日散杀我,可惜时运不济,反倒自食恶果!” “自作孽,不可活!” 敢伤害他心爱的女子,傅遐恨不得将薛珠玉砍成一段一段的。 “别管她了,我们走!” 苏晚玉拉着傅遐离开。 傅遐转身离开前,目光在顾维逸的身上转了转,眼中满是警惕。 都是男人,他自然能看出顾维逸看苏晚玉的眼神显然不怀好意。 在他看来,凡是打苏晚玉主意,要和他抢人的人,全都不怀好意! 原本见苏晚玉要走,追了两步的顾维逸,一见傅遐来了,脚步便生生的定在了地上。 再看两人举止亲昵,他的一颗心便像是被泡在了酸水里似的。 若苏晚玉看上了别的世家子,他还有信心去争上一争。 可是傅遐,那可是太后捧在手心的宝,连陛下疼爱他都胜过亲儿子。 顾维逸要与他争,岂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原先他对苏晚玉生出来的那点情意,在强权面前,瞬间怂了。 顾维逸消沉了片刻后,本想直接离开,可是念着顾薛两家的交情,又觉得薛珠玉太过凄惨,最终还是将她送回了镇远侯府。 谁知这一送,他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薛家人的指责埋怨。 责怪他没有照看好薛珠玉这位未婚妻,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还提及了两人的婚约,想要将婚事提前提上日程。 顾维逸差点被气笑了,薛珠玉是跟着薛家人去的赏花宴,她中毒也与他无关,如今她出了事,凭什么他要负责任? 薛家请了好几位御医,都说毒粉被风吹进了薛珠玉的五窍,即便他们尽力医治了,薛珠玉也活不了几日。 毕竟七日散的毒性有多厉害,他们这些大夫心里都是清楚的。 哪怕薛珠玉吸入的不多,也不过是多撑几日罢了! 最后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二夫人便跑去苏家找苏晚玉了,想求苏晚玉救薛珠玉一命。 苏晚玉听到门房的禀报,直接让人将二夫人赶走,连见都没见她。 薛珠玉想害她性命,那日是她运气好才躲过了一劫。 她是有多贱得慌啊,才会去救一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隔日,薛家的老夫人也来了。 苏晚玉对二夫人不喜,可是念及老夫人往日对她的照顾和情分,便不能不给她一个面子。 苏晚玉将人请到了正厅。 见过礼后,薛老夫人便开始忆往昔,说苏晚玉以前在镇远侯府时,薛家的人怎么怎么对她好。 对薛老夫人的来意,苏晚玉心知肚明,见她这是想打感情牌,苏晚玉也不拆穿她,只偶尔不咸不淡嗯嗯哦哦地应上两句。 薛老夫人说了半天,都不见她接茬。 她想着薛珠玉那头情势危急,病情不等人,只好将事情敞开了说,言明想请苏晚玉出手,去给薛珠玉医治。 苏晚玉不知他们是怎么有脸来请自己医治的,这种话怎么就能不害臊地说出口。 她放下茶盏,语气淡淡道:“不知那日的事情,老夫人可清楚来龙去脉?” 薛老夫人已经从那日跟着一起去的丫头口中逼问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她虽心中气恼薛珠玉的糊涂,可到底是薛家的血脉,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况且,薛珠玉聪明伶俐,她也动了心思,想着她与成国公府的婚事若能成,于薛家大大有利。 毕竟成国公府可比镇远侯府的门第高多了,不仅成国公实权在握,世子顾维逸也是出类拔萃的好儿郎。 所以眼下要舍弃薛珠玉,她还真的有些不舍得。 她也知道苏晚玉遇到这种事,定然心气不平。 薛老夫人温声道:“那日的事确实是珠姐儿不对,她一时糊涂,你大人有大量,便原谅她这一回吧!我替珠姐儿给你赔个不是。” 这么大的一件事,薛老夫人只用了“一时糊涂”这轻飘飘的四个字,令苏晚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待薛老夫人的真心瞬间收回了大半。 “一时糊涂?老夫人这四个字说的真轻巧,您可知当日若不是我机敏,今日中毒的人便是我了,离死不远的人也是我了!” 薛老夫人没料到她姿态已经放的这么低了,又是亲自登门相请,又是替薛珠玉道歉,可是苏晚玉却一点要原谅的意思也没有。 她心中不免有些恼火。 “你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倒是珠姐儿,因你可受了一番大罪了,眼下命都快没了……” 苏晚玉简直要被气笑了,同时也意识到以往薛老夫人对她的温情全部都是假象。 她原本对薛老夫人的那点好感瞬间消失无踪,本就凉了半截的心也彻底失望。 “原来在你眼中,薛珠玉变成如今的模样倒是我害的了?我没事是我洪福齐天,命不该绝,薛珠玉可是巴不得毒死我的,用的还是七日散那种神仙也难救的剧毒,用心之狠毒,简直耸人听闻!” 苏晚玉重重地将茶盖落回茶碗上,冷声道:“不必再说了,薛珠玉想害我,我没报复回去已是念着与老夫人往日的情分了,想让我去救她,绝无可能!” 这番话说的毫不客气,也再无丝毫尊敬之意,苏晚玉说完,便高声吩咐下人送客! 薛老夫人没料到她态度如此坚决,说翻脸就翻脸,气的双手直哆嗦。 二夫人为了薛珠玉,一直在旁边没敢吭声,全部交由薛老夫人出面,想着苏晚玉念着老夫人往日的恩情,说不定就被老夫人说动了。 谁知苏晚玉不仅没被说动,反而还直接翻了脸。 她一时气恼,脱口指责道:“你怎能如此绝情,见死不救?当初老夫人还说明慈大师曾为你看相,说你是福运双全之人,老夫人这才将你养在膝下,照我看什么有福之人,分明是个丧门星,我们碰上你就没好事……” 苏晚玉恍然大悟,难怪她回苏家后,薛老夫人还多番示好,想接她回侯府,原来竟是因为高僧批命,断定她福运双全。 想来当初薛老夫人对原主的疼爱,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一直存在她心底的疑惑,此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她以为的疼爱,没想到只是披着虚假的真情外衣,内里全是为了利益的算计! 苏晚玉目光渐冷,沉声吐出“送客”两个字,便出了正厅。 苏家的下人将二夫人和薛老夫人请出了苏府。 两人本还不愿意走,可是这是御赐的县主府邸,哪容他们放肆? 薛珠玉自从得知二夫人去求苏晚玉来给她医治后,心里便生出一丝希望来。 别的大夫救不了她,但是苏晚玉也许有办法。 她是医圣弟子,年纪轻轻便能夺得杏林大会的头名,旁人都说她是医仙下凡。 以她的医术,她肯定是有法子解七日散的毒的,端看她愿不愿意救了。 可是自己与她结了仇,她怎会愿意救自己? 昨日母亲去苏家,不就连门都没进去吗,更别提是见到苏晚玉求情了。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祖母也去了。 苏晚玉就算不看母亲的面子,也会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救她的! 薛珠玉趟在床上,脑海中不停地闪过诸多念头,一会儿想着苏晚玉肯定恨她,自然不会出手相救,一会儿又想到祖母往日对苏晚玉那般宠爱,如今祖母出面了,苏晚玉必定会念着往日与祖母的情分,答应救她一命的! 两种念头不停地在她脑中交叉出现,让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样,看的下人心惊胆战,都不太敢近前伺候。 在这种忐忑又焦急地心情之下,薛珠玉终于等回了二夫人。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来的竟只有二夫人一个人。 “苏晚玉人呢?是不是她不肯来?她不肯救我?” 看到女儿脸上生出的毒疮,二夫人泣不成声。 “那丫头就是个狠心绝情的,任凭我们怎么哭求,她都不愿来救你,就算是你祖母亲自去求她,她也不答应……” 薛珠玉明亮的双眸黯淡下来,转而被惊慌和绝望所取代。 宫里的御医来看过了,都说解不了她身上的毒。 若是苏晚玉不肯救她,那她岂不是只能等死? 而且七日散的毒性发作的很快,她已经感觉到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痛的也一日比一日厉害,脸上身上还生出了毒疮,据大夫说,这些毒疮会渐渐溃烂。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的这么惨,这种死法,比前世齐王争位失败后,她死的还要凄惨! 前世命运对她不公,所以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是她还没有利用这机会大展拳脚,还没有找到机会接近新帝,还没有成为新帝的皇后,她怎么可以死?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苏晚玉不肯救她,还有别人,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医术好的大夫。 找医圣,医圣是苏晚玉的师父,医术肯定比她更厉害! “去找医圣,医圣肯定能解我的毒!” “娘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可是杏林大会结束后,医圣便外出云游了,行踪不定,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他?” 而眼下他们最缺的便是时间,也不知以薛珠玉的身体,还能熬几日? 二夫人用帕子拭了泪,想到若非苏晚玉不近人情,他们也无需到处打听医圣的下落,一股恨意霎时又涌上心头。 “苏晚玉那个小贱人,侯府真是白养她了,这么一点小忙都不肯帮,丝毫不念往日的情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们两个掉包,害的你在乡下白受了十三年的苦,如今还被她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把她抱回来时,我就该捂死她一了百了……” 薛珠玉双目失神,听着二夫人不停地咒骂,她心里渐渐清明起来。 是了,前世今生所有的起源,都是因为二夫人私自将她和苏晚玉掉了包。 她恨苏晚玉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可是最应该恨的,却是二夫人这个始作俑者! 若非她的愚蠢,她本该从出生起便成长在侯爵之家,成为一个标准的世家贵女,而不是落到如今这般凄惨的地步! 所以害了她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的亲生母亲! 苏晚玉那日与薛家老夫人撕破脸后,本以为薛家人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纠缠,谁知后面几日一直都没有动静。 这可不太像是薛家人的风格。 她正觉得奇怪,却从丫环那里听说了一个爆炸性的惊天大消息。 镇远侯府的二夫人和七姑娘前几日得了急病,被移到乡下的庄子上休养,谁知没熬过去,母女俩都死了! 苏晚玉被惊的久久没回过神来。 薛珠玉中了七日散,必死无疑,怎么二夫人竟也没了? 至于得了急病的说法,不过是豪门世家惯用的面上好听些的说辞罢了。 薛珠玉真正的死因,绝不可能是什么急病。 苏晚玉最终是从傅遐那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薛珠玉与二夫人起了口角,言语间都在怪二夫人当初偷偷的将她和苏晚玉掉了包,才导致她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落到一个名声狼藉,中毒而亡的下场。 二夫人没想到自己处处为女儿打算,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好弥补前面那些年的愧疚,谁知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女儿的埋怨和憎恨。 她一时生气,也口不择言起来,骂薛珠玉好好的侯府千金日子不过,非要和苏晚玉过不去,一而再的去找她的麻烦,这才自作自受! 薛珠玉恼恨起来,最后竟翻出房中暗藏的毒药,犯下弑母大罪。 亲女弑母,天理难容,此事若泄漏出去,不仅镇远侯府名声扫地,儿女的婚事前程都会受到影响,镇远侯也会被人参一个教女无方之过,甚至有可能被陛下撤了侯爵之位。 所以事发后,镇远侯立刻派人将薛珠玉住的明珠阁层层围住,所有知情的下人全部处死,严令不可对外泄漏一丝一毫。 然而镇远侯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哪怕是处理了一大批下人,也有些漏网之鱼。 更何况傅遐手下有专门刺探情报的机构组织,想弄清楚镇远侯府发生的这些事情,自然不难。 苏晚玉听后,久久不语。 她知道薛珠玉狠辣恶毒,却没想到她竟连亲生母亲都能下手。 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镇远侯想极力隐瞒,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傅遐在背后推波助澜,薛珠玉弑母的事最终传扬了开来。 景隆帝震怒,直接撤了镇远侯巡防营统领一职,将其从侯爵贬为伯爵。 镇远伯府自此远离京城权力中心的圈子,没两年,又因为大房与二房争夺继承权,闹的不可开交。 争吵中,大房嫡子薛铠在混乱中不知被谁失手推倒,脑袋磕在了桌角上,血流不止,最终因失血过多而亡。 这一下,大房和二房彻底结了仇,薛老夫人也被活活气死。 薛家自此日薄西山,待镇远侯死后,越发的没落了。 又是一年好春光,娇莺初啼,拉开了三年一度春闱的序幕。 殿试上,景隆帝御笔亲批,点了苏修齐为状元郎。 喜报传至苏家,自是一片喜气洋洋。 点了前三甲后,还有传胪大会,然后是一甲三人即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 苏家人立刻去了街边的茶楼,打算看苏修齐骑马游街。 幸好苏晚玉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让人在茶楼定好了包厢。 否则现在再去,只怕连大厅都不一定有位置了。 苏修齐身穿状元红袍,意气风发从长街而过,沿途不时有香包鲜花纷纷砸落。 寒霜苦读十余载,今日蟾宫折桂,总算没有辜负这些年下的功夫。 嘈杂的热闹声中,苏修齐听到一声熟悉的“哥哥”,他循声望去,只见爹娘弟弟妹妹,还有未来妹夫都站在窗边冲他招手。 他唇角微翘,也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状元郎这一笑,令春日里的百花都失了色,无数少女沉溺于他的笑容之中。 苏晚玉听到四周千金闺秀们宛若追星般啊啊啊的疯叫声,不由得小声道:“大哥这一笑真的是太妖孽了,这下得让多少闺阁少女倾心啊,也不知将来他会给我娶个什么样的嫂子回来……”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苏晚玉抬眸望去,在傅遐沉沉的目光中,笑着讨好道:“在我心里,傅郎你最好看,比大哥还好看!” 傅遐闻言,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在我心里,晚晚也是最好的!” 两人执手并肩站在窗前。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生得遇,必不相负!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