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财迷 作者: 唐初八 简介: 没嫁人之前,沈扶摇日夜祈求老天,一定要让她嫁个有钱有权的主儿。这样,她那‘与众不同’的爹娘,就再也没理由取笑她嫁不出去,在家吃白食了。可成了亲后,高宅大院里的栽赃陷害,阴谋诡计,却让沈扶摇叫苦连天:谁说莫家的媳妇儿好当?站出来! 第1章 :沈家有女太恨嫁 每年一到六月,京都的大雨便会下得没完没了。 电闪雷鸣,雨如珠帘。 纵使是平日里最为繁华热闹的六荣街,也冷清得很。 沈扶摇托腮坐在‘回味阁’的账台里,时而瞪大眼睛盯着门外那空无一人的街道,时而又闭上双眼假寐,恨不得自己能化成一袅炊烟,不做这沈家小姐才好。 憋屈!实在是憋屈! 同样都是人,怎么待遇就相差那么大呢? 沈家虽然不是勋贵世家,她沈扶摇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但凭着沈家现在的财力,小家碧玉也总是算得上的。 可京都之中,天子脚下。 谁家的女儿会跟她一般,成日的抛头露面? 别人家的父母吧,生怕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儿。平日里,就连姑娘们要做件新衣裳,选几件好看的首饰,也都是命人请了裁缝登门。 而她沈扶摇呢? 前日被赶去了当铺,昨日被赶去钱庄。 今日,又被无良父母发配来了糕点铺! 店里的掌柜此时正在后屋打着呼噜睡大觉,偏累得她这个沈家大小姐,坐在账台前照看生意,好生冤枉! “小姐,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不如您先吃点绿豆糕填填肚子吧,小心饿着。” 贴身丫鬟趣儿手捧了一碟刚做好的绿豆糕出来,俏皮儿的在沈扶摇面前晃了晃:“今儿个天气儿不好,后头也没做几样点心。就这绿豆糕啊,还是方才顾大娘特地为了小姐赶出来的呢。” “嗯……” 沈扶摇漫不经心地瞥了那绿豆糕一眼,却根本不为所动:“就连这顾大娘都知道,下雨天儿没几个人会出来买糕点。偏是爹爹和娘亲不服,非得将我从被窝里揪出来。” “嘻嘻……” 趣儿瞧见沈扶摇这满脸委屈的模样儿,不免好笑:“老爷夫人哪里是真心想让小姐来照看生意啊?他们呀,分明是想让小姐多出来走走,好拐一个俊俏姑爷回去呢。” “爹爹和娘亲没谱,你这做丫头的也没谱?你且去问问这京都的百姓们,谁家姑爷是能随随便便,就从大街上拐回去的?” 沈扶摇将目光落到趣儿身上,脑壳子微微发疼。 趣儿这丫鬟,从五岁起就被买入了沈府。后,一直伺候在沈扶摇身边儿。 按道理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会有什么样的奴才。 沈扶摇的性子虽然较为率真,算不得温婉娴静,落落大方。但是……却也一直守着本分,不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儿。 然而这趣儿的性子,怎么就一点也不像她呢? 反倒,比较接近沈家老爷与沈家夫人。 平日里毛毛躁躁的也便罢了,说起话来,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半点姑娘家的羞涩模样儿也没有。 “就算凡事儿有个万一,今儿个也不是好日子。” 这大雨哗啦啦下着,坐在马车里都嫌潮。 但凡脑子不傻的,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儿出门吧? 好好的待在府中,或倚窗听雨,或闲话家常,那才是美事儿。 “老爷和夫人不也是担心小姐吗?小姐又何苦与长辈置气儿?” 趣儿是被沈家夫人买下来的。 因自小在沈家长大,而沈家夫人又只得了沈扶摇这么一个闺女。故而,待趣儿很是宽和,素来将她当成孩子来看。 趣儿为回报沈家夫妇的疼爱,自然免不得要替沈家夫妇说话:“再说了,小姐今年都已经十七了呢。若再无人上门提亲,老爷和夫人岂不是得急得跳脚?” “十七怎么了?难道咱们天启国曾发过律令,说女子十七不曾出嫁,就是犯法了不成?” 沈扶摇淡淡瞥了趣儿一眼,闷闷问道:“趣儿,你可是我的丫鬟,怎的处处站在爹爹和娘亲那边儿?” “哎哟!奴婢是小姐的人,自然得为小姐着想的!只是老爷和夫人惦记的事儿,不也是小姐的事儿吗? 更何况,老爷和夫人这两年为了小姐的婚事儿,可没少着急上火,奴婢这不也是担心他们的身子嘛。” 急? 该急的人是我吧。 好端端的摊上这么一对‘开明’的父母,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扶摇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生活着实不易。 十六十七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 昨日瞧着左邻家的女儿欢天喜地嫁了,今日看着右舍家的女儿带着孩子回娘家。 若说沈扶摇那心里没点想法,自然是假的。 特别这两年。 在沈家老爷不断的催促与沈家夫人的言语嫌弃中夹缝求生,越发激起了沈扶摇‘早日出嫁’的心愿。 嗯,是得早些寻个人嫁出去了! 如若不然,爹爹和娘亲今日嫌弃我吃得多,明日嫌弃我不干活。 时日久了,总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但是…… 就算要嫁,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 反正都已经被耽误到这把年纪了,可不得仔细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吗? 最好能够手握权势与财力,把爹爹和娘亲的嘴彻底堵得死死的,这才算痛快呢。 “哎……” 沈扶摇叹了口气儿,为自己终于成为了一名‘恨嫁女’而感到深深的担忧:“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怎么这话到了咱们沈家,就不管用了呢?” 说罢,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于是,随手拿起了一块绿豆糕,仔细端详:“罢了!且让他们着急去吧。缘分这东西,来了挡不住,不来,我亦强求不得。” 趣儿听了这话,本想安慰沈扶摇几句。 可谁知,一个抬眼,却瞧见一辆雅致大气的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回味阁’门口。 于是,结结巴巴应了一句:“兴许……兴许就来了呢?” “怕是来了个傻子吧?” 沈扶摇每每被催嫁催得头晕目眩时,总会拿缘分来做借口。而趣儿,就仿佛是一个糊涂的媒人。但凡瞧见一个俊俏公子过来,便总说那是沈扶摇的缘分。 沈扶摇见怪不怪,从不上心。 只淡淡瞥了那马车一眼,便将绿豆糕喂入口中。 这下雨天的,若真有俊俏公子出门买糕点,怕也是个十足的傻子。 第2章 :这个丫鬟很丢人 “有总比没有好吧!” 许是趣儿在沈府里,听惯了沈家夫妇对沈扶摇的‘嫌弃’与‘唠叨’。 故而,也跟着极没出息。 她下意识扯了扯沈扶摇的衣袖后,便连忙迎了出去。 沈扶摇抬眼往门外瞧了瞧,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正急匆匆朝‘回味阁’走来。 待人行至门口,将油纸伞合上,沈扶摇这才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这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皮肤虽有些黝黑,但五官的轮廓却十分分明。 男子腰间佩戴了一把软剑,走路苍劲有力,浑身都透露着阳刚之气。 许是没曾想到,‘回味阁’今儿个看店的,居然是个年轻女子。面色微微一愣,旋即恢复如初:“姑娘,一份绿豆糕。” 说罢,便掏出了钱袋子。 趣儿恨不得自家小姐,能早日寻到如意郎君。最好,出嫁时把自己也带走。如此,才能不用日日留在沈府听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的唠叨。 如今瞧见一个如此俊俏的公子过来买糕点,自是少不得对沈扶摇挤眉弄眼。 沈扶摇虽只是商宦家的女儿,但自幼被逼着学生意经,也没少跟在父母身边儿外出做生意。这眼光,自然非趣儿能比。 她淡淡瞥了一眼来人,又将目光投到了门外的马车上。 心中微微疑惑:究竟是谁家的主子?竟连一个跟在身边儿的下人,都如此不凡。 再瞧瞧自己的丫鬟趣儿…… 眼下那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儿,着实丢人。 好在嘴巴闭得够紧。 否则,沈扶摇还真怕这丫头会当着外人的面流口水! 趣儿有心要让自家小姐搭上眼前的俊俏公子,可沈扶摇呢,却对此视而不见。 玄衣男子将钱袋子掏出以后,见无人搭理于他。 不免,又重复了句:“姑娘,一份绿豆糕。” “啊!” 趣儿听言,忙回过头来:“绿豆糕是吧?绿豆糕……绿豆糕……” 她挠了挠脑袋,很是尴尬。 突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往门口走了两步,指着灰暗的天,道:“这雨下得真大啊!店里没绿豆了,做不了绿豆糕。” “嗝!” 沈扶摇听了趣儿这借口,险些被口中那来不及咽下的绿豆糕给噎住。 为避免尴尬,她忙抽出手绢掩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趣儿啊趣儿,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今日雨大不做生意便不做生意嘛,好端端的扯什么绿豆? 下雨,和没有绿豆,又有什么关系? “呃……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店里没绿豆了。今日雨大,庄子那头没将绿豆送来。” 趣儿显然是发现了自己借口太烂,于是连忙弥补:“公子若想买绿豆糕,不如明日再来。届时,您买一份,咱们店里送两份!” 什么? 沈扶摇在一旁听着这话,忙朝趣儿瞪了一眼。 谁给你的权利,去做这买一份送两份的亏本生意? 若让爹爹和娘亲知道了,且不得扒了你的皮儿! 趣儿哪里不知这是亏本生意? 又哪里不知,沈扶摇现在恨不得吞了她去。 可是她好不容易为自家小姐物色到了一个俊俏公子,可不得死死抓牢吗? 今日绿豆糕没了,那就明日啊。 反正,先把人稳下来再说不是吗? 至于亏不亏本这事儿嘛,待待会儿回了府,老爷和夫人自有定夺! 玄衣男子一心只想买份绿豆糕,哪里又会知道,从他进入‘回味阁’开始,就已经被算计上了。 更不知道,别人算计他,是要将他当成沈家的姑爷。而沈家小姐嘛……在往后的日子里,又与他家主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倘若他早早就知道这一切,任凭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往‘回味阁’里走啊。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眼下最重要的,无非是买到一份绿豆糕罢了。 “真的一份都没有吗?” 他转头朝账台望去,一双眼淡淡的盯着台面上的那碟绿豆糕,问。 “没了!” 趣儿连忙摇头,那脑袋就跟小孩玩的摇鼓子似的:“这份绿豆糕是最后一份,是留给我们家小姐的。” 虽然…… 我也很想把绿豆糕卖给您,博得一个好印象。 可眼下我家小姐对您不主动,我又没老爷夫人那般厉害,能问出您的身份和住址。 所以…… 所以就只好劳烦您,明日再来一趟了。 其实,也别怪我这个做丫鬟的多事儿。见到一个公子,就想拐回沈家做姑爷。 实在是…… 实在是咱们沈家的老爷和夫人太过厉害。 小姐一日不出嫁,那整个沈家的人都得跟着受苦啊。 “这位姑娘。” 玄衣男子朝沈扶摇看了一眼,一下便知晓她才是个说话的主儿。 于是,缓缓朝她礼貌作揖,道:“不知可否割爱?将这一碟绿豆糕先行卖给我?我愿意付双倍的价钱。” “不卖。” 沈扶摇眼都没抬,便淡淡应了回去。 “五倍!” 做生意嘛,都是为了财。 “不卖!” “十倍!” “不卖!” 本小姐早饭都没用,就被赶出来看铺子。现在就紧着这碟绿豆糕果腹,说什么都不卖! 玄衣男子见沈扶摇态度坚决,终是退了出去。 趣儿见那人离开,忙跑回账台,朝沈扶摇竖起了大拇指:“小姐,您可总算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 “绿豆糕啊!” 趣儿哪里知道,沈扶摇坚决不卖绿豆糕,只是因为心里对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有气,想着要将那碟绿豆糕留下自己填肚子。 至于生意嘛,谁愿意做谁做好了。 “小姐您素来贪财,一看到金银珠宝两眼就免不得放光!方才那位公子说要用十倍价钱买绿豆糕时,奴婢还以为您抵抗不住诱惑了呢。 没想到,小姐最后还是忍住了!看来啊,小姐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儿,也十分上心嘛!这事儿若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定少不得夸奖小姐一番。” “终身大事儿?” 沈扶摇挑了挑眉,越发觉得好笑:“趣儿,你以为我是故意不做这笔生意的?” 第3章 :白衣男子 “难道……小姐不是故意的吗?” 趣儿眨了眨眼,面上十分疑惑:“小姐难道不是读懂了奴婢‘买一份送两份’的心思,所以才特地不做这笔生意的吗? 待晚些回到府中,将这事儿与老爷夫人一说。明日那公子一来,老爷和夫人都在。小姐您的婚事儿啊,也就解决了!” 届时,咱们沈家上上下下,也就可以松一口气儿啦! “趣儿!” 沈扶摇虽从小被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教导得不拘小节,骨子里甚至还透着几分顽劣。但说到底,她脾气儿还是温和。 加上趣儿自幼服侍在她身边儿,如今听着趣儿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解释,倒也并不觉得气恼。 只是,瞧着自家丫头这着急的小模样儿,就仿佛她沈扶摇当真没人要了一般。 脑袋壳子,多少有些微微发疼。 “你家小姐年纪是大了些,从及笄到现在,也没几个人上门提亲。但这不意味着,你家小姐谁人都嫁! 名声儿本来就已经被爹爹和娘亲弄得够臭了,你这丫头可千万别再搅混水!” 说罢,忍不住抬手朝趣儿脑袋上敲了敲,赏了趣儿一个爆炒栗子。 趣儿吃疼,连忙捂着脑袋,嘟嘴埋怨:“小姐……奴婢这不是为了您好吗?拿老爷和夫人的话来说,您都已经十七了,就别再挑三拣四了!” “你这丫头,可是找打不是?” 沈扶摇心中烦闷,也不知自己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摊上了一对自称‘开明不迂腐’的父母不说,身边儿还守着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丫鬟。 就在她佯装握紧拳头,打算好好将趣儿教训一番的时候儿,眼角却无意瞥见门口立了一个欣长高大的身影。 于是,连忙又将拳头收了回来。 那模样儿,既可爱又滑稽。 趣儿原本已做好了要被教训的打算,可如今瞧着沈扶摇这别扭的模样儿,不禁有些微愣。 直到她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往外望去,发现方才离开的俊俏公子不仅去而复返,反而还额外带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过来。 且那男子,只匆匆看上一眼,便知晓他身份非凡。 该怎么形容这位白衣男子呢?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如谪仙般出尘不染。 他五官长得极好。 浓密而乌黑的剑眉,一双如同星辰般闪耀发光的眼睛。高高挺起的鼻梁,光滑好看的嘴巴。 眼神淡然,却不觉得傲气儿。 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与优雅,看着冷若冰霜,却又不像不讲道理的人。 他什么事儿也没做,什么话也没说。只静静站着,便能让人为之神往。 倘若说,方才率先进来的那名公子的样貌,对于趣儿来说就已经足够出色。那么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于趣儿而言,便是天上神仙一般的存在。 如果…… 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做了自家的姑爷,那老爷和夫人岂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小姐……小姐!” 趣儿性子活泼,平日里言行举止大大咧咧,实在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思的:“方才那个您看不上,那这个怎么样?” 沈扶摇才稍稍回了神,一听趣儿的话,立即便有种想要昏死过去的冲动。 便连脸颊,也莫名泛起了红晕。 我的趣儿啊! 你当别人是萝卜和白菜吗?就这么摆在菜摊子里,随我瞧上了哪个便要哪个? 虽说你家小姐也承认,眼前的白衣公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 但有些话,你大可私底下与我说。 如此当着别人的面,跑来询问你家小姐看上了哪个公子? 实在是……实在是难堪极了! “这位姑娘。” 白衣男子明明将沈扶摇与趣儿的话听在了耳里,脸上却无半分异样。 他淡然朝账台这边儿走了两步,便连开口询问,都透出一股高雅之气儿:“请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究竟要如何,才肯将手中的这碟绿豆糕忍痛割爱。” 从玄衣男子进门的那一刻起,沈扶摇便能猜出马车里坐着的人,身份非富即贵。 但饶是她再聪明,也完全没想到,那非富即贵的人竟会为了一碟绿豆糕,冒雨下了马车。 于是,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公子言重了。忍痛割爱,倒谈不上。只是这绿豆糕,是后头特地给我做的。在公子前来‘回味阁’之前,我便已经吃了两块。 咱们‘回味阁’从不做对不住客人的生意。已经被碰过的糕点,自然不可能再出手转卖。” 说罢,想了想又添了句:“承蒙公子厚爱,瞧得起咱们‘回味阁’的糕点。能在这大雨天的,亲自前来一趟。 不如,公子可将贵府的住址留下。待明日店里新鲜出炉了绿豆糕,我便立即派人给您送过去,以表歉意,您看如何?” 沈扶摇之所以多添了后面这几句话,无非就是出于一个商人的圆滑。 白衣男子气宇不凡,一看就是大客。 如此身份,自然得罪不得。 虽说‘回味阁’在京都,开店已有半年时间。因着味道上乘,名气儿也早便传开了。 可想要在京都里更久的立足,想赚到更多的银钱,这为人处世就一定得大方圆滑。 特别是对贵客,绝对不能怠慢。 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是爱财的,这沈扶摇,又何尝不是? 一个从小就被一对‘开明贪财’的父母‘谆谆教导’出来的孩子,想要她视金钱为粪土,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只是…… 区区几句场面话,却偏生让一旁的趣儿曲解了去。 她见自家小姐问询了对方的住址,好生激动。 一双杏眼骨碌骨碌直转,心里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小姐啊小姐,您真是要么不出手,出手惊死人啊! 这……这叫什么来着?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合着您方才对那玄色衣裳的俊俏公子无动于衷,是因为后头还有更出色的男儿郎啊! 小姐果然是小姐,就是比奴婢厉害! 奴婢一开始想着的,不过是先把人稳下来。待老爷和夫人想了对策,再下手不迟! 可您倒好…… 第4章 :套路来的人情 可您倒好…… 三言两语的,就问人贵府何处。 如此直接如此胆大,真真是让奴婢另眼相看啊! “姑娘客气。” 白衣男子听了沈扶摇的这一番话后,并未选择离开。 而是浅浅勾起了嘴角,既儒雅又淡然:“‘回味阁’虽在京都方开不久,但其名声儿却早已在众人耳中传开了。 ‘沈家’人的秉性,在下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这绿豆糕……” 白衣男子话说到此,终是浅浅垂了垂头,略表恳求:“实不相瞒。在下的祖母,对‘回味阁’的糕点素来喜欢。特别是对绿豆糕,极为钟爱。 这几日天气儿突变,祖母不慎染了风寒,胃口极差。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进食的意思,却只对贵店的绿豆糕心心念念。在下冒雨前来,不过是为了让祖母能在病中,尝一口她最喜爱的糕点罢了。” 言毕,白衣男子的目光,浅浅掠过账台上的绿豆糕,又道:“若姑娘肯忍痛割爱,在下愿付二十倍的价钱,买下这份绿豆糕。” 竟是如此? 沈扶摇微微一愣,看向白衣男子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孝顺的人。 瞧着这男子的衣着气度,确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公子无疑了。 如此高贵的身份,能为了让自家祖母吃上一口喜爱的绿豆糕,便特地冒雨出来寻购,且还这般卑谦,着实难得。 若她再死死藏着这绿豆糕,倒显得他们沈家人太过小气儿了。 沈扶摇一心只想着来人身份不俗,还能如此孝顺,是一个好儿郎。却忘了,自己还未回应对方的请求。 白衣男子等了许久,未曾见沈扶摇开口,许是怕沈扶摇不同意。 末了,又添了句:“在下不才,在京都名气不盛。但若姑娘肯将绿豆糕卖给在下,解了在下祖母的嘴馋。那么以后姑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绝不推辞。” “公子这话说的,倒显得我太过唯利是图了。” 沈扶摇再度从白衣男子的声音中回过神时,嘴角已勾起了浅浅的微笑:“若公子不嫌弃,这绿豆糕,尽管拿去好了。” 言毕,淡淡给一旁的趣儿递了个眼神。 趣儿见此,忙将绿豆糕端下,拿去打包。 白衣男子再度垂了垂头,略表感谢:“如此,多谢姑娘成全。” 言毕,便示意身旁的人掏银子。 “公子客气。” 沈扶摇贪财,但却实在不好意思拿一碟吃过的绿豆糕,来换取如此高价。 于是,笑笑婉拒:“如今这世道,像公子这般孝顺的人,倒是少见了。既然府上老夫人如此喜爱‘回味阁’的糕点,想必定是咱们‘回味阁’的老客。 今日这绿豆糕,权当是‘回味阁’赠予公子,分毫不收。” “平白无故拿人东西,可不是在下的作风。” 白衣男子的语气儿,略微寡淡。 “用一碟自己吃过的糕点来牟利,亦不是我们沈家的行事作风。” 沈扶摇这丫头,性子可是一点也不像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 她平日脾气儿虽好,能与众人亲近,开得起玩笑。 做人做事率真爽快,不拘小节。 但在必要时候儿,言行举止却十分得宜。 白衣公子见此,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 她此时的一言一行,与方才大不相同。 如若说,他初到‘回味阁’时,沈扶摇给他的感觉,是一个俏皮而不知进退的孩子。那么现在,便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个姑娘呢? 气质十分独特。 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五官长得极为精致。 不说话时,秀丽端庄,不比他所见过的大家闺秀差。说起话来,又让人佩服她的进退有度,精明能干。 最让白衣男子意外的,是她在面对二十倍的绿豆糕价钱,而无动于衷。 或许,一碟绿豆糕并不值钱。二十倍,也着实不多。 但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分文不取便是亏。 眼前的女子能够如此淡定自若的坐在‘回味阁’的账台里,身份显而易见。 沈家人会做买卖,是出了名的。而沈家人爱财,更是人尽皆知。 听闻,沈家有一独女,自幼便跟着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学做买卖。对钱财的钟爱,丝毫不比她父母浅。 但凡能赚钱的买卖,沈家小姐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如今看来,传闻未必属实。 当然,纵使传闻为真。那么沈家小姐这取财有道的作风,倒着实令人敬佩。 “姑娘慷慨,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白衣男子缓缓抬眼,朝沈扶摇看去:“既然姑娘不肯收下银钱,那么在下便只好欠姑娘一个人情了。 若改日,姑娘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尽管派人到定北侯府来。只要是在下能做的,必不会推辞。” 定北侯府? 难不成…… 眼前这位男子,是定北侯府的公子? 是了! 听闻,老定北侯虽然已经战死沙场。但侯府之中,却还有一位太夫人健在。 这位公子方才提到的祖母,想必便是侯府的太夫人吧? 再瞧瞧这公子的容貌与气度,难不成,便是名满天下的侯府嫡系莫止湛? 若是的话…… 那就了不得了! 莫家的子孙,一直承袭着定北侯的爵位。每一位定北侯,都是天启国的‘战神’。故而,这侯府在天启国的威严,可是无人能及的。 就连皇亲国戚,也撼动不了侯府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 这莫止湛今年虽已二十有一,但却一直都没有成亲。府中,便是一个姬妾和通房都没有。 要权有权,要财有财。 要貌有貌,要气度有气度。 嗯…… 我沈扶摇的运气儿不错!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还能碰上这么一位人物! 若我再一不小心跟他牵扯上什么关系,又一不小心嫁给了他。那爹爹和娘亲的嘴,岂不是就被堵得死死的,再嫌弃不了我了? 嗯…… 如此,我便能扬眉吐气了! 沈扶摇虽处处表现得宜,进退有度。 但因着自幼被沈家夫人的‘开明’熏陶,一颗脑袋,难免也会异想天开。 就譬如现在…… 第5章 :不如将我娶了可好 就譬如现在…… 胆子一大起来,各种天马行空的东西,便一并涌入心头。 人家莫止湛只是欠了她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情。 而她呢,却开始算计别人的余生。 “既然……公子都说到人情了,那不如就……现在还了吧?” 沈扶摇看向莫止湛的眼神十分清澈。 脑袋微微偏向一边儿,似在思考着什么紧要问题,俏皮儿可爱得很。 与方才那落落大方,端庄得宜的模样儿,又判若两人。 莫止湛微微挑眉,没想到沈扶摇这般快便开始讨要人情。 心下好笑,问:“姑娘但说无妨。” “听闻公子尚未娶亲,不知公子可否心悦别家女子?” 沈扶摇认真地盯着莫止湛,面容极其坦荡:“若没有心上人,不如将我娶了可好?” 神色天真无辜,语气儿理所当然。 就仿佛,她问的问题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莫止湛的性子素来寡淡,甚至有冷面公子之名。可如今听了沈扶摇这话,也不免心中一震。 就连他身旁那不动声色的侍卫宋祁,嘴角也不免抽搐了一阵。 沈家小姐,果真是名不虚传。 成日在外抛头露面惯了的人,果真……果真是豪爽。 并且,豪爽得毫无限制。 沈扶摇的脑子转得太快。 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莫止湛,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回应沈扶摇的问题。 只觉得,自己被眼前的女子,勾起了一丝好奇。 就在此时,趣儿终于将打包好的绿豆糕拿了出去,交到宋祁手上。 沈扶摇见此,又恢复了方才落落大方的模样儿,道:“雨势见小,望公子好走。” 莫止湛听言,微微一愣。 他瞧着沈扶摇面色从容,就仿佛方才那讨要人情的,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这心里头,也不禁越发好奇起来。 顽劣,俏皮儿,端庄,大气儿。 一个闺中女子,究竟是受了什么教导,才能将两种极端的性子,融于一身? 且,似乎也并不让人心生厌恶? 趣儿对沈扶摇方才突然冒出来的那一句话,自是一无所知的。 但就凭着沈扶摇成日被‘逼嫁’的处境,身为沈扶摇贴身婢女的她,在瞧见了如此好的男儿郎后,怎还能沉得住气儿? 从‘回味阁’回沈府的路上,趣儿便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 杏眼冒光,张口闭口都是‘莫家公子’。 莫家公子举世无双! 莫家公子言行得宜! 莫家公子才貌双全! 听得沈扶摇,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从马车下来,正想悄咪咪潜回‘如意苑’歇息。 却在刚踏入大门时,被沈家夫人逮了个正着。 “今日如何?” 沈家夫人身着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裳,站在回廊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沈扶摇。 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原本疲惫不堪的沈扶摇,立即打起了精神。 “娘。” 沈扶摇礼仪周全地朝沈家夫人行了个礼,面露乖巧道:“回娘的话,今日雨势凶猛,前来‘回味阁’买糕点的人不多。 为避免隔夜浪费,才过了晌午,后头便已经不再做新糕点了。扶摇瞧着雨势太大,故而等到雨停了才赶回府中。” 沈扶摇才一回到沈府,便瞧见自己母亲这般做派。心下微颤,自是想乖巧温顺一些,好讨母亲喜欢,让母亲放过自己一马。 毕竟,这沈家夫人的套路可不是一般的多。故而,沈扶摇一直觉得,自己早点服软,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可谁知…… “谁问你这个了?” 沈家夫人压根不吃这一套,而是朝沈扶摇使了个白眼,仿佛眼前这大姑娘就不是自己生的一般:“我是问你,今日可曾遇到倾心的人了?” 说罢,又朝沈扶摇招了招手:“来,到娘这边儿来!娘都说过你几回了?在外头讲讲礼节也就算了,回到府中,还是自在一些的好。 动不动就行礼请安,文绉绉的,哪里像我顾婉儿的女儿?” “夫人,扶摇讲究礼节是好事儿。” 沈家老爷怕自家夫人着凉,亲自拿了件披风出来,给沈家夫人披上:“你瞧瞧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以后做了别人的妻,才能不被婆家挑剔。” “装模作样的,累是不累?我言行举止如此随意,也没见我过得不好。” 说罢,沈家夫人又白了沈家老爷一眼,道:“去去去!我教导女儿的时候儿,你少吭声儿。” 沈家夫人顾婉儿是个极其精明能干的主儿。 她有脑子有魄力,做事儿干脆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想当年,沈家老爷沈常赢还只是江南首富老沈家的一个庶出儿子。因自幼便死了生母,在老沈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后,又因与顾婉儿一见倾心,死活要娶顾婉儿这个没有爹娘的孤儿为妻,被老沈家逐出族谱,赶出家门。 夫妻二人从露宿街头,到替人打杂。从替人打杂,到白手起家。再从白手起家,到建立新沈府。 最后,带着独女进军京都。 沈家如今在京都虽不是首富,可财力却不容小视。他们独具一格的经营手段,也使得沈家在短短两三年的功夫里,便在京都积攒了不错的人脉与名气儿。 而这些,都离不开顾婉儿的功劳。 沈家老爷沈常赢,对顾婉儿很是迁就。夫妻二人的感情,二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脸红之处。 故而,在沈家,一切都是顾婉儿说了算。 顾婉儿是个决策者,又豪爽干脆惯了。对自家老爷和女儿文绉绉的言行举止,可是极其看不顺眼的。 她自问,自己的性子不管在哪里都能吃得香,也讨人喜欢。 从她出生至今,历经了不少劫难。可凭着她的魄力和头脑,却从未有过一次栽倒。 偏生在孩子婚事儿这一块……她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你说说,谁规定女儿家只能学琴棋书画,不能学生意经了?谁又规定,这世上只许男人抛头露面,肆意交友饮酒,就不许姑娘多出去走走? 谁说身为深宅之中的小姐,就必须得处处讲究礼节,不能活得自由洒脱? 她偏不! 第6章 :一个多余的女儿 在她顾婉儿看来,只要言行举止不出格,能够保持心底里的善良,那就够了! 人活在世,短短几十载。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去顾虑别人的想法,才是真真的快活。 就像她一样! 活得那般肆意妄为,不也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个好女儿吗?不也从一穷二白,变成了富家夫人? 怎么同样的套路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按道理说…… 女儿的脑袋不比她差,挣钱的手腕也不比她低。 可如今都年芳十七了,竟连一个合适的夫婿人选也没有!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那般? 上天永远都是公平的,它给予了你一些东西,便会拿走你另一些东西。 老天爷给了她顾婉儿一个戏剧般的人生,让她处处顺心得意。却偏巧,得养着一个老姑娘在家? 老姑娘? 想到此,顾婉儿不免又白了沈常赢一眼,道:“如今姑爷的人影儿都没瞧见呢,你就想着她这性子以后会在夫家受待见?好啊!夫家夫家,你倒是给她找个夫家来看看?” 沈常赢宠妻入骨,是出了名的惧内。 如今瞧见顾婉儿吧啦吧啦的埋怨个不停,哪里还敢站在沈扶摇这一边儿? 只无奈地朝沈扶摇投去了一个‘爹心疼你,但爹帮不了你’的眼神,便逃之夭夭。 “没出息的!才唠叨了两句就跑!” 顾婉儿嘴里虽这么埋怨着,但嘴角却微微勾起。满面的幸福如同春风,又暖又柔和。 然,这种暖与柔和,注定是存在不了多久的。 只片刻的功夫,顾婉儿便又恢复了原先的伶俐模样儿,冲着沈扶摇道:“扶摇啊!为娘每日都让你出去多走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瞧见你年纪大了,怕你嫁不出去。 所以,才想着让你多出去见见世面,寻个好夫婿!可你倒好,每次回来都没个好消息!你这丫头,是要存心气死为娘是不是?” “娘……这也怪不得女儿啊!” 沈扶摇见卖乖没用,便撅了撅嘴,倒又呈现出了一番小小女子才有的俏皮儿感:“女儿的名声儿究竟如何,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谁家公子会瞎了眼,娶女儿这样‘招摇过市’的姑娘为妻。” “不娶你才是瞎了眼!” 顾婉儿一听,立即瞪大了眼,倒像极了一个孩子:“不是为娘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像我女儿这般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要智慧有智慧的姑娘,没娶回家是他们的损失! 招摇过市?什么叫招摇过市?自力更生的去挣银子,过上富足的生活,就是招摇过市吗?你们古代人迂腐我是知道的,但迂腐到姑娘家多上几次街就坏了名声儿这种地步,着实是可笑!”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沈扶摇与趣儿对视了一眼,心中好生无奈。 要知道,她们二人。 不,应该说是整个沈府的人,对顾婉儿的套路已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每每只要有谁的做法不合她的心意,她总会说出一些‘你们古代人,我们现代人’这样的话来。 可究竟什么是古代人,什么是现代人,顾婉儿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沈府的众人嘛,就更是傻傻分不清了。 只知道,顾婉儿的性情与诸多女子不同。她做买卖的方式,也别具一格。挣钱的手腕,更是一顶一的好。 不过,顾婉儿话多,是整个沈府都知道的事儿。 她的那些‘古代与现代’的言论,大伙儿也从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闲来无事儿,说着好玩罢了。 沈扶摇在‘回味阁’待了一日,早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如今方回到府中,又偏巧不巧的被顾婉儿逮住,难免暗自叫苦连天。 趣儿虽时常站在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那头,开沈扶摇的玩笑。可关键时候儿,却还是知道护主的。 为了能让沈扶摇早些回院子歇息,她只得急急忙忙站出来,安抚道:“夫人,您也别置气儿。其实今日啊,小姐在‘回味阁’里可是有好消息的。只是小姐脸皮儿薄,怕是不好意思跟夫人您说呢。” 言毕,趣儿又朝沈扶摇挤眉弄眼,示意沈扶摇先回院子里去:“夫人您别急,奴婢扶您到厅里坐着,慢慢说予您听。” 趣儿!你要做什么! 沈扶摇心下一颤,明知趣儿是为她解围,却偏生不敢率先离去。 只怕趣儿那没谱儿的家伙,一下就把事儿夸大了说。 沈扶摇抬步跟上二人时,趣儿那丫头已经将顾婉儿哄得满面春风了。 待趣儿伺候顾婉儿坐下,再将今日‘回味阁’发生的事儿说予顾婉儿听时,顾婉儿早已不再责怪沈扶摇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儿不上心。 只是…… 趣儿本以为,她将沈扶摇与侯府公子的事情说出来以后,顾婉儿会兴奋得无法自已。从而,对沈扶摇温和一些。 可谁知,顾婉儿仅是略感欣慰,道:“听你这么一说,扶摇这丫头倒也不算扶不上墙的烂泥。至少啊,懂得跟人家公子哥搭话了。 不过啊,北定侯府那头就别想了。人家莫公子的姑姑是宫里头的熹妃娘娘,外祖更是丞相府。如此显赫的家世,可不是谁都能高攀得上的。 虽说咱们沈家近两年在京都的名气儿越来越大,财力也日渐积攒起来了。但灰姑娘遇上霸道总裁,且让霸道总裁欲罢不能的这种戏码,还是少做梦吧。就寻个家世相当的,挺好。” 嗯? 趣儿一听,满面发懵朝沈扶摇瞅了一眼。 夫人这是病了吧? 方才还说自家女儿有容貌、有身段、有智慧!谁看不上自家闺女,就是瞎了眼。 怎么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自己开始打脸了呢? 什么是‘霸道总裁和灰姑娘’,沈扶摇是不知的。 但凭着她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多少也能猜到这不是好话。 总而言之,就是她娘亲认为她配不上北定侯府的公子呗。 得! 亏她沈扶摇从小到大那么听话,该端庄大方的时候儿不丢沈府脸面。该俏皮灵动时,不显沉闷。心里对父母虽时常‘咬牙切齿’,却又乖巧孝顺。 谁知到头来…… 第7章 :逞一时之快的后果 谁知到头来,她娘亲就这样瞧不起她呀! 她可是沈家唯一的孩子呢! 按道理说,应该得万千宠爱,被父母捧在手心才是。 然而事实上,在沈常赢的眼里,妻子最重要。在顾婉儿的眼里,丈夫最重要。 两个人琴瑟绵绵恩爱两不疑,生出来个女儿就跟个玩具似的。 心情好的时候儿,虐一虐闺女。 心情不好的时候儿,再虐一虐闺女! “什么北定侯府的公子,什么家世相当的男儿郎?” 沈扶摇心中赌气儿,竟微微嗔怒,朝顾婉儿道:“若我看上了,谁都逃不了!若我看不上,谁也休想娶到我! 我沈扶摇这辈子要么不嫁,要嫁,就一定得嫁得心甘情愿。娘,我是您的女儿,您可莫瞧不起我。” 说罢,便缓缓起身,朝顾婉儿行了个礼:“女儿累了,先行告退。” 顾婉儿听了这一番话,先是微微一愣。 心中对沈扶摇这般‘逆反’的言论,倒是又气又好笑。 “成成成!你既这么能,就赶紧给为娘寻个好姑爷回来!届时,为娘定不会取笑你的眼光。” 这孩子,倒还较起真来了。 是夜。 回到‘如意苑’的沈扶摇,辗转反侧,如何也不得入眠。 想起在花厅里自己与顾婉儿说的那番话,她后悔万分。 明知道整个沈府,没人比自家母亲更狡猾了。她沈扶摇之所以能平平安安活到今日,长大成人,还得多亏了父母手下留情,没把她玩死。 平白无故的,干嘛要跟一只狐狸较劲儿? “小姐?” 半夜下起大雨,刮起大风。 趣儿怕沈扶摇着凉,特地起身来查看沈扶摇屋里的窗户,是否关得紧闭。 见屋里还亮着烛火,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又听见微微的翻身声儿,故而开口询问:“可是雷声儿太大,扰着您清梦了?” “哪里就这般娇气儿。” 沈扶摇听见动静,撑着身子坐起:“只是想起今日在花厅里与母亲说的那番话,有些懊悔罢了。” “小姐还知道懊悔?” 趣儿听言,咯咯笑出了声儿:“先前那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儿,可不知是做给谁看。” “你这丫头,尽会取笑我?” 沈扶摇话虽如此说,却并未动怒:“母亲如此狡猾,眼光也高。就是以前把条件放宽了来看,我亦寻不出一个好的男儿郎来。 现今,我当着母亲的面儿放出了这般狠话,还不知该如何收场。本就被母亲压得死死的,没有半点说话的主权。若这次又难堪了,指不定母亲要将我往死里取笑。” “老爷和夫人待小姐的态度……虽有些一言难尽。但他们二人对小姐,却是真真的好。只是,他们表达的方式与别的父母不同罢了。” 趣儿虽不大靠谱,但说的都是实话:“至于如何收场嘛……小姐不是已经与北定侯府的公子搭上话了吗?若真能与那……” 北定侯府的公子? 今日的那位……出尘谪仙的男子。 沈扶摇听趣儿再度提起了他,不禁陷入了沉思。对于趣儿往后所说的话,倒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北定侯府的公子,莫止湛。 嫡系血脉,在整个侯府的这一辈之中,排行老二。上头虽还有个长兄,却是庶出长房的孩子,只能算是堂兄。 嫡系这一头,他是嫡长子,往后倒还有个弟弟。只是那弟弟是继室所生,与莫止湛并非同父同母。 故而,莫止湛在北定侯府的这一辈里,身份算是最尊贵的一个。 从他十六岁那年起,莫家便开始为他物色正妻。 可也不知为何,这莫止湛就是谁也瞧不上。 一开始,京都中的勋贵女眷们,没有一个不幻想着嫁入北定侯府,成为莫止湛的新娘。 但后来时日一长,各种流言蜚语也便传了出来。 有人说,莫止湛之所以不肯娶亲,是因为他喜好男色。 也有人说,莫止湛身为定北侯的嫡长子,子孙根却不行。 于是…… 久而久之,那些心疼女儿的权贵们,就算想跟北定侯府联姻,也不敢拿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开玩笑。而不顾自家闺女死活,妄想跟北定侯府联姻的人,家世又匹配不上。 这一来二去的,莫止湛的婚事儿拖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眼瞧着已双十有一的他,别说是正妻了。便是连一个姬妾、通房,都没有。 倘若不为风花雪月,只为了早早能将自己嫁出去,扬眉吐气儿的话,莫止湛倒是一个好的人选。 只是…… 莫止湛这般举世无双的人物,她的确高攀不起啊。 且不说她沈扶摇家世比不得北定侯府。 毕竟在整个天启国里,家世能堪比北定侯府的,也没几个。 就凭着她的名声儿,想跟莫止湛有所交集,也是够呛。 嗯! 说到名声儿,沈扶摇倒有些无奈。 在她看来…… 北定侯府莫家的小姐讨人喜欢,是因她性子单纯率真,不拘小节。 丞相府庄家的小姐受人称赞,是因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颇有才气儿。 礼部尚书柳家的小姐名声儿在外,是因她温婉贤惠,娴静端庄,知晓进退。 而她沈扶摇被众人知晓…… 却是因为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还终日抛头露面,学着别人外出做买卖! 就连写几个字儿,也都写不好,上不得台面。 京都乃天子脚下,处处都是达官显贵。 对于姑娘家的要求,自然比别处要更高一些。 深闺女子,大多都精通一项或多项技艺。且养尊处优,从不轻易踏出府中的大门。 她们唯一的消遣方式,便是写写画画,抚琴下棋。 实在闲得慌,也可去家世相当的小姐妹府中坐坐闲聊。或在某位夫人的赏花宴上,赏赏花。 像沈扶摇这般终日抛头露面的随性、洒脱女子,从一开始就被标上了‘不知廉耻’的名声儿。 不管私底下,她的举止如何得宜,别人都瞧不出半点好来。 自古以来,娶妻当娶贤。 只有娶了贤惠的妻子,家宅后院才能和睦。而和睦,能生财,能升官,能让家族越发荣耀。 第8章 :北定侯府 沈扶摇得了一个不知廉耻、没有礼仪尊卑的坏名声儿。 于别人而言,这样的女子若娶进门,只怕会弄衰了家族的气运。 故而,纵使沈扶摇的容貌再好看,脑袋再聪慧,亦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鲜有的那几个,各个都是好吃懒做之徒。 因着觊觎沈家的财力,这才想要做沈家的姑爷罢了。 可沈家夫妇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哪里会连那些人的心思都看不明白? 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急是一回事儿,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沈家谁人都能瞧得上眼不是? 北定侯府。 莫止湛带着绿豆糕回到北定侯府后,便立即去了太夫人居住的世安院。 在北定侯府里,北定侯常年镇守边疆。原侯爷夫人已故,现如今的侯爷夫人庄眉宁乃是由妾侍的身份被抬为正妻的。 庄眉宁虽贵为侯爷夫人,但因着不是明媒正娶,亦不是嫡出,故而在府中,连掌管中馈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提当家做主了。 北定侯府后院的实权,无论大小,皆都被太夫人紧紧攥在手里。 因此,世安院里时时刻刻,都少不了前来‘尽孝’的人。 莫止湛来到世安院时,世安院里早已挤满了人。 除去嫡系这一脉的庄眉宁与她所生育的一儿一女外,就连庶出的长房和三房那头都来了人。 太夫人早已醒来,此时正由人伺候着坐在榻上。 她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没什么精神罢了。 病中的人,本需要静养。 晚辈们想要尽孝,时常往太夫人这边儿跑,倒挑不出什么错来。 但长辈们为了争夺一些大小实权,便不分时宜的蜂拥而至,叨扰老人,实在说不过去。 莫止湛看着被众人围绕的太夫人,脸色略显倦意,不禁微微蹙眉。 只是,面上依旧挂起了一抹寡淡的微笑:“祖母身子可爽快些了?” “是湛哥儿过来了。” 太夫人原本的倦意,在瞧见莫止湛以后,顿时消散了一半:“这下雨天的,怎的还费心跑这一趟?” “府中祖母顽固,孩子气儿十足。若孙儿今日不过来,祖母怕是不会用膳了。” 莫止湛为人稳重,气质儒雅且淡漠。 在府中,无论对谁,皆是客气儿有理,从不亲近半分。 唯有对待太夫人时,才稍显几分暖意。 他自然而然在太夫人的榻边儿坐下,亲自将绿豆糕打开,递到太夫人跟前:“祖母最喜爱的绿豆糕,可要尝尝?” “可是‘回味阁’的?” 太夫人看了一眼精致可口的绿豆糕,便当着众人的面品尝了一口。 随后,欣慰点头:“果然是‘回味阁’的,味道儿就是比别家的要好。” “到底还是湛哥儿最有孝心。” 二夫人庄眉宁许是在莫止湛过来之前,便已被长房的人压制过一番了。 故而,在瞧见莫止湛讨太夫人欢心以后,便忙着开口:“难怪方才我派人去星辰阁寻他时,下头的人说他出去了。 本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办。却没想到,竟是为了去给老夫人买糕点。” 说罢,庄眉宁又朝身侧的莫皖北看了眼,道:“北哥儿这就差了一些,终日只顾着自己,也不晓得多跟他二哥学学。怎么说都是亲兄弟,怎的就差了这么远?” “母亲心疼二哥,这是全府上下都知晓的事儿。” 莫皖北撇了撇嘴,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儿:“二哥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儿子可不敢跟二哥比。” “你这孩子,说的都什么话?” 庄眉宁言语上似是在责怪莫皖北,可眼神中,却满是宠爱:“你与湛哥儿都是我的孩子,哪里有偏袒这一说?我不过是希望你多跟湛哥儿学学!都已经十六岁了,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个孩子?” 言毕,又冲着太夫人道:“老夫人,您可多得管管北哥儿这孩子,顽劣得很。总是仗着侯爷不在家,便肆意妄为。” 庄眉宁的这一番话,听起来极像一个慈母。 就仿佛,一切都如同莫皖北说的那般,她对莫止湛偏袒极了。 可事实上,她心底打着什么主意,在场的众人又有谁能不知呢? 莫皖北是庄眉宁的亲生儿子。 而莫止湛,则是庄眉宁嫡姐的孩子啊。 当年,定北侯爷莫昌海与原侯爷夫人庄莞惠相亲相爱,可谓是京都的一段佳话。纵使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莫昌海纳了丞相府庶出的女儿庄眉宁为妾,这庄莞惠与莫止湛在府中的地位,亦是无人能及。 后来,庄莞惠病逝。 莫昌海怕自己远在边疆,府中的儿子与老母亲没人照顾,亦考虑了定北侯府中不能没有一个侯夫人坐镇,这才抬了莫止湛的姨母庄眉宁为正室。 这么多年来,庄眉宁之所以能稳坐侯爷夫人的位置,并非是因为她有多得莫昌海的心。也并非,是她有多孝顺。 而是…… 全仰仗了她是莫止湛姨母的这一层身份罢了。 一个连府中中馈都无法握在手里的人,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空壳子。 枉她有着侯爷夫人的名分,为莫家诞下了一儿一女。但因着有莫止湛这个嫡长子的存在,莫皖北纵使再优秀,也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儿的。 故而,在庄眉宁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怨气儿,不必多想便能明白。 她如此浪费口舌,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莫止湛的宠爱,若说没有别的心思,谁又信呢? 只不过,她到底还是北定侯府的二夫人。而二房,又是嫡系。 太夫人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自也不会驳了庄眉宁的脸面儿。 只见太夫人细细咀嚼完口中的绿豆糕,笑道:“湛哥儿今年多大?北哥儿今年又有多大?兄弟二人差了整整六岁,哪里能相提并论? 要我说啊,终究是你对北哥儿太过严厉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儿。我记得以前善哥儿和湛哥儿十六七岁时,似乎也是这个模样儿的。年少,总难免轻狂。 你且过两年再看看,他必定脱胎换骨。咱们莫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好的?” 第9章 :各怀心思 说罢,太夫人又朝莫皖北叮嘱了几句,才不显得自己偏心:“不过……话虽如此,但北哥儿你也要多听听你母亲的话,是个小男子汉了,言行举止沉稳些总是没错的。” “是,祖母。” 莫皖北听言,终是乖巧了几分。 将方才在庄眉宁那表现出来的不羁,稍稍收了几分。 而长房那头的大夫人刘氏,见太夫人提起了自己的儿子莫泽善,也终是逮住了机会儿,道:“老夫人倒是抬举善哥儿了!善哥儿十六七岁那会儿,可没有北哥儿这般懂事儿。就更不可能,跟湛哥儿相提并论了。” 说罢,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善哥儿成亲了以后,倒是沉稳了不少。特别是当父亲之后,处事儿很是利索,也有担当。 光是瞧着这些年善哥儿为咱们侯府打理买卖,倒不难看出,越发得心应手。” 言毕,目光更是飘向了一旁的莫皖北,道:“若弟妹觉得,北哥儿性子太烈,不如早些为他择一门好亲事儿?男儿郎嘛,成家后总是会变的。” 长房大老爷虽是庶出,可娶回来的大夫人却不是个善茬。 伶牙俐齿的,对付起来倒不容易。 且光瞧她能将底下的萧姨娘和柳姨娘管得服服帖帖,便知晓,她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就方才那一番话浅浅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营养。 可实际上,不仅仅是以退为进夸奖了自家的儿子,挑唆了二房两兄弟的感情,激起庄眉宁与莫皖北对莫止湛的怨气儿。更有意无意的,拿婚事儿来压制二房。 自古以来,就没有兄长未娶,弟弟先行一步的道理。 莫泽善虽是定北侯府的长孙,但也不过只比嫡孙莫止湛大一岁而已。 早在几年前,莫泽善就已成亲生下了独子莫骁景,为莫家添了小公子,实现了莫家的‘四代同堂’。可只比莫泽善小一岁的莫止湛,却至今没能定下婚事儿。 大夫人刘氏看似是在关心二房,让庄眉宁早些给莫皖北说门亲事儿,好让莫皖北定心。 但明白人都知道,刘氏不过是在笑二房无用罢了。 莫止湛尚未成亲,莫皖北就算今年二十岁,也绝没有先行一步成家的道理。 除非莫皖北是个姑娘家,碍于年纪,可先行出嫁。 否则,他一辈子都只能跟在莫止湛身后。 庄眉宁听言,依旧满目带笑,看不出任何异样:“倒有劳大嫂操心了!有老夫人和侯爷在,北哥儿的婚事儿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莫皖北是嫡出,长房的人轻易是比不得的。 而身为女人家,当然也不可能擅自做主就定了儿子的亲。 太夫人本就因身子不适,疲倦得很。 好不容易见孙子买回来自己最爱吃的糕点,稍稍有了胃口。 却不曾想,这些晚辈竟当这她的面儿明争暗斗。 难不成,真以为她这个老太婆不行了么? 二房的人有些心思也便罢了!到底是嫡系,再不招人喜欢,也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夫人。面子,总要给的。 长房这一头,跟着凑热闹,倒有些失礼了。 “北哥儿还小,性子都没定,不急。” 太夫人心里比谁都清楚,若不先安排了莫止湛的婚事儿,莫皖北的婚事儿又从何说起? “这京都中的好姑娘啊,我可得紧着一些给他挑。” 说罢,便再懒得顺着这话题,让妯娌之间起了嫌隙。 而是朝身旁的莫止湛望去,道:“这大风大雨的,难为你还亲自出去一趟,给祖母我买糕点。” “祖母喜欢就好。” 莫止湛从不是个邀功的人,自也说不出什么讨巧的话。 太夫人知晓他的性子寡淡,也不盼着他能与谁去争去夺。只望他能健康平安,开心快乐便好。 倒是庄眉宁,一心想表现出二房家宅和睦。 才一听太夫人夸赞了莫止湛两句,便又笑道:“是啊!咱们这么多人在这,硬是劝不了老夫人用一口的饭。湛哥儿一过来,老夫人整个人都精神了。” 太夫人听言,勾唇慈笑,并不搭理庄眉宁的话。 只将身子稍稍往后靠去,道了句:“老了,不中用了。这才醒来多久,竟又乏了。” 众人见此,也不好再继续赖着不走。 于是,纷纷行礼告退。 太夫人有话要单独与庄眉宁和莫止湛说,自是将二人留了下来。 而众人对此,并没生出别的心思。只知道,二房这头怕是又要被催婚了。 果然,正厅才静下来没一会儿,只见太夫人盯着眼前的绿豆糕,缓缓开口:“湛哥儿若是能将孝敬我的这副心思,花在别的地方,怕是早就儿女成群了。” 莫止湛听言,稍稍垂头:“百行孝为先,别的事儿得看缘分。” “到底是我与你父亲对你太过纵容,你想做什么便都由着你!” 太夫人的话听起来似有些严厉,可眸子里却无奈得很:“你母亲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也顾不得你许多。故而,让你的婚事儿一拖再拖。 堂堂北定侯爷的嫡长子,最后竟落得没人敢嫁的地步!如今你已二十有一,也是时候儿该娶亲了。” 言毕,又添了句:“以前我总说,只要你喜欢,想怎么着都好。是因为我知晓你的性子,不想太过拘着你。但你们二房这边儿,到底是咱们北定侯府的嫡系。而你,下头还有着北哥儿这个弟弟呢。 我知晓你看重缘分,但缘分这东西,你若不去寻,哪里又能有?祖母不求对方的家世有多显赫,但求你能早日了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儿。 一来,让你九泉之下的生母安息,让你远在边疆的父亲放心。二来……” 太夫人话说到此,终是意味深长朝庄眉宁看了一眼:“也能让你母亲少遭受些流言蜚语。” 纵使并非生母,庄眉宁也是莫止湛的母亲。 莫止湛到了这把年纪还没成家,庄眉宁难逃其咎。 知晓的,说莫止湛心高气傲,不愿将就自己的终身大事儿。 不知晓的,可不得说庄眉宁见不得莫止湛这个儿子好?懒得去管他的婚事儿? 第10章 :催婚 庄眉宁听了这话,心下一颤,忙开口请罪:“都是儿媳无能,没能给湛哥儿安排一门好亲事儿,反倒让母亲操心了。” 庄眉宁一直都知道,在自己和嫡姐庄莞惠之间,太夫人是更喜欢庄莞惠的。 自古以来,嫡庶尊卑,都分得极其清楚。 太夫人是嫡出,庄莞惠是嫡出。而她,哪怕是丞相府的小姐,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出罢了。 纵使如今贵为北定侯府的二夫人,为北定侯爷生下了一儿一女。而嫡姐庄莞惠,也早已病故将近二十年了。但她这个儿媳妇在太夫人心中的地位,却依旧比不得庄莞惠。 这么多年来,她只有在私底下,才敢称呼太夫人一句母亲。 人多时,无论太夫人多给她脸面儿,她也只得恭恭敬敬唤一句‘老夫人’。 太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再清楚不过了。 虽说没有言明对自己的责怪,但终归是一种敲打。 “其实……儿媳一直都有为湛哥儿留意门阀千金。只是湛哥儿的性子,母亲也知道……” “哦?” 太夫人见庄眉宁将话说得如此好听,微微挑眉:“既是为湛哥儿留意了姑娘家,那倒不如趁着今日湛哥儿也在,好好说道说道?” 言毕,再度深深瞅了庄眉宁一眼:“你看重了哪家的姑娘?那姑娘与湛哥儿的秉性,可还算合得来?” 庄眉宁原只想自己给自己寻个台阶下,谁能想到太夫人会顺着这个话题往下问? 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虚:“回母亲话。咱们湛哥儿,可是莫家的嫡长孙。无论是样貌还是秉性,在京都都是一顶一的好。他的媳妇儿,必定也得出身名门才是。 别的人……或许多少有些顾及。但儿媳妇认为,儿媳妇娘家的外甥女,倒是不错的。” 说罢,庄眉宁下意识朝莫止湛望去,打探他的神色:“一来,那丫头与湛哥儿是表亲关系。二来,丞相府的门楣与咱们北定侯府,旗鼓相当。亲上加亲,极为妥当。” “丞相府的小姐?” 太夫人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道:“不妥。” “不知……母亲是如何看?” 庄眉宁哪里是真心想让莫止湛与自己的母族结亲呢?她之所以将丞相府的千金拉出来,不过是为了圆自己方才撒下的谎罢了。 这么多年,她空有侯夫人之名,却无实权。 她的儿子,空有北定侯府嫡子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莫止湛。 母子二人,早就心有不甘。 若不是因为有着兄长不曾成家,弟弟不可越过的规矩,庄眉宁怕是恨不得,莫止湛一生孤苦。 只要莫止湛无后,那么便永远没有承袭爵位的可能。 但偏偏,莫止湛身为北定侯府的嫡孙,怎能不成亲呢? 如此一来,在婚事儿这一块,庄眉宁便能拖则拖。若实在拖不下去,那就随便结一门亲好了!总而言之,像那些能够增添莫止湛势力的姑娘,庄眉宁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 现下听太夫人说莫止湛与庄家的婚事儿不妥,心中不知有多高兴呢。 “庄家的门楣极高,家教也好,我自然是喜欢的。庄小姐颇有才气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咱们北定侯府的媳妇儿,绰绰有余。” 太夫人朝莫止湛看了一眼,道:“只是……咱们莫家跟庄家,在你们这一代便结了亲。到湛哥儿这若再结亲,只怕朝廷那头会生了疑心。” 言毕,又添了句:“当然。若湛哥儿喜欢他那个表妹,我这个老婆子自然也只能点头了。” “孙儿待表妹,只有兄妹之情。” 久不吭声儿的莫止湛听言,终是缓缓抬眼看向庄眉宁,道:“儿子多谢母亲好意。婚事儿这一块,儿子一直都想随缘。” “口口声声说要随缘,谁又知你的缘分何时才来?” 庄眉宁逮到机会儿,便难免要体现一把为人母的用苦良心:“你都二十有一了,可曾有心上人?若是有心上人,不愿意让你祖母与我给你安排亲事儿,你直言就是。你可是咱们北定侯府的宝贝疙瘩,总不至于勉强了你去。” 言毕,又下意识朝太夫人瞟了一眼:“你祖母与你说过的话,你必定不能忘。我与你祖母一样,都随了你去。只要你喜欢,家世背景都不成问题。” 不知为何,从不对自己婚事儿上心的莫止湛。在庄眉宁提到心上人这三个字儿时,脑海里竟突然浮现出了一抹倩影。 端庄的、俏皮儿的,每一个模样儿,都极让人喜欢。 特别是她大胆提出的那一个要求,让人不可思议。 听闻公子尚未娶亲,不知公子可否心悦别家女子?若没有心上人,不如将我娶了可好。 呵…… 若实在要他娶亲的话,沈家小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如此讨人喜欢的姑娘娶了回来,想必生活都会很有趣吧? 莫止湛被自己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颤。 他从未想过,素来寡淡无求的他,竟也会开始考虑婚姻大事儿了? “回母亲话,儿子尚未有心上人。” 莫止湛自小就独立,不曾让人操过什么心。唯有婚事儿这一块,让长辈着急得很。 太夫人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微微摇头:“罢了!湛哥儿这婚事儿,怕是不能让他自己做主了。 阿宁,你身为湛哥儿的母亲,对他的事儿多少得上心一些!要知道,他纵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亦是昌海和你嫡姐的骨肉!更是咱们北定侯府的嫡长孙! 哪怕我从未就此事儿责备过你,但在他婚事儿这一块,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言毕,又转过头去,朝着莫止湛道:“你也是!百善孝为先,但也别只光顾着孝敬我这个老婆子!你母亲平日里你待你如何,你心里要清楚,莫给外人说了咱们北定侯府的闲话。 也别忘了,你后头还有北哥儿这个弟弟。你若不成亲,北哥儿的终身大事儿岂不是也得搁置了?” 第11章 :怒火中烧 莫止湛素来淡泊如水,对什么事儿都寡淡得很。 太夫人的这一番‘催婚’于他而言,除了让他突然想起了沈扶摇外,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倒是庄眉宁这头,因为受到了太夫人的敲打,而满腔怒火。 庄眉宁不傻,太夫人话语中的含义,她又怎会不懂? 纵使她时时刻刻都表现出,自己对莫止湛极为溺爱。可对于莫止湛这个孩子,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虽说…… 太夫人表面上看,是个从不偏袒的公正之人。不管是对嫡系还是庶出,都一样对待。可事实上,谁还没点自己的私心呢? 人人都说太夫人慈祥,多年来抱着贤德之名。可在庄眉宁看来,太夫人最为狡猾,也最有手腕。 就凭着太夫人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肯放权,就足以让庄眉宁对此不满。 庄眉宁本就敏感多疑。 又因为心虚,故而总是比别人更能听到弦外之音。 譬如…… 太夫人那一句‘你母亲待你如何,你心里要清楚。你别忘了,你底下还有个弟弟’。明面儿上看,是站在了庄眉宁和莫皖北这边儿。 可事实上呢?难道不是变相敲打吗? 难道…… 不是在叮嘱莫止湛,让他小心莫皖北这个弟弟吗? 毕竟,若莫止湛一昧这般不争不夺下去,莫皖北迟早会代替他的位置,承袭爵位。 而庄眉宁这个做母亲的,表面上看起来对莫止湛很好。但心底里是不是有别的坏水,太夫人总想让莫止湛看得明白。 庄眉宁满肚子的火气儿,终是在回到了青黛院后,尽数撒了出来。 因怕青黛院中有太夫人的眼线,庄眉宁自是不敢太过放肆的。 但又觉得自己这侯爷夫人当得憋屈,连有了脾气儿都不敢发泄,而越发恼火! 她遣退了下人,只余一个老妈子在身边儿伺候。 一把剪子,硬是将自己花房里精心栽种的花花草草给剪了个遍! 就仿佛,那些枝芽,是莫止湛的羽翼。 非得一根根的,剪个干净。 此时的庄眉宁,早已没了在世安院时的大气儿与温和。 她面目狰狞的模样儿,便连身边儿最亲近的于妈都感到恐惧。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于妈是庄眉宁的陪嫁,素来最了解庄眉宁的性子。 她知晓,此此刻的庄眉宁怒火中烧,无论怎么劝都是劝不住的。 但身为庄眉宁的身边儿人,若是什么都不说,怕是更会惹得庄眉宁恼火。 于是,终是亲自给庄眉宁倒了杯茶,劝道:“这些花草,可都是您费了好多心思才养起来的。您不是说,侯爷最喜欢……” “就因为他当年多看了院子里的杜鹃花两眼,我就花十年的时间来建了个花房!可他呢!他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庄眉宁这些年来,在北定侯府虽不愁吃穿,但日子也并没有过得多安逸。 她想要权利,想成为真真正正的侯府夫人。 在她看来,如同空壳一样的活着,着实委屈极了。 而之所以一直没能得到实权,难道不是因为北定侯爷对她的爱视而不见吗? 若北定侯爷对她,能像当年对待她的嫡姐庄莞惠一般的好。那么这北定侯府上上下下,哪里还有人敢对她放肆? “这么多年,我就是捂一块石头都捂热了!奈何,偏偏这个男人最不识好歹!我可是他的正妻啊,是诰命夫人啊!可他呢?眼睁睁看着我在这北定侯府里,过得如此卑微,却不闻不问! 若庄莞惠还活着,我也就认了!可是庄莞惠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于妈,她都死了十多年了啊!为何变成了鬼,也不肯将侯爷心里的位置给空出来!” “夫人……” 于妈是从小看着庄眉宁长大的,对于庄眉宁嫁到北定侯府后所经历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她瞧着庄眉宁如此痛苦,哪里又能不心疼呢? 只是再心疼,她也无法啊。 “您与侯爷到底是夫妻,他怎会不顾及您呢?只是侯爷与大小姐相爱在前,夫人您嫁入侯府在后。哪怕您如今是侯爷的正妻,可侯爷常年镇守边疆,何曾有过机会体会夫人您的似水柔情? 若侯爷能像当初与大小姐相处那般来与您相处,怕是早就对您心疼入骨了!” 说罢,又道:“至于实权这东西,拿不到倒也清闲。北定侯府这般大,人也多。这中馈掌管起来,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更何况,太夫人本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主儿。她不肯放权,谁也强求不了。咱们青黛院是没能拿到实权,可长房和三房那头,又有谁讨得到半点好处了?放眼望去,不也得看太夫人的脸色度日?” 言毕,于妈垂头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太夫人平日里有何失格的行为,又道:“其实……若让奴婢说句公道话,奴婢倒认为,太夫人也没有苛待过谁。特别是对咱们青黛院,她总是比对长房和三房要好的。 您啊,能躲着清闲就躲着吧。太夫人也上年纪了,就算要握着实权,又还能握多久?您是北定侯府的侯夫人,早晚有一日是要接手后院中馈的。所以啊,您实在无需动气儿。” 话说到此,于妈终是将庄眉宁手中的剪子拿了过来,道:“可惜了这些花草,也可惜了夫人您的心思。” “有什么可惜的?” 庄眉宁心里的怨气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于妈方才那一番话,自也不可能是头一次说。 若庄眉宁能想得通,早便想通了,何必等到今日? “侯爷都已经三年没有回京都了,这花房里的花就算开得再艳,也无用!” 说罢,又道:“你以为,今日我只单单是为了中馈的事儿动怒?哼!世安院那头手握实权不放,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我十几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怕再多等几年? 只是……今日长房那头,好生生的竟提起了咱们二房的婚事儿。惹得老夫人那边儿旧事儿重提,少不得又敲打了我一番。” 第12章 :侯爷夫人的不甘 庄眉宁深深吸了口气儿,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这一次,湛哥儿的婚事儿怕是拖不得了!” “拖不得,便给他寻一门亲好了。” 率先离开世安院的莫皖北与其妹妹莫慎儿在听闻了动静后,忙赶了过来:“又不是多难的事,何苦让母亲这般费心。” “是啊。” 莫慎儿一双清澈的眸子忽闪忽闪,极为动人:“二哥才貌双全!这些年来一直没成亲,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罢了。若他愿意,京都多少好姑娘想嫁给他?想给我娶一个二嫂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你们懂什么!” 庄眉宁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女都赶了过来,终是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道:“若湛哥儿的婚事儿是这般容易解决的,我又何苦这般烦恼!” 说罢,也不顾儿女在场,便道:“湛哥儿是咱们北定侯府的嫡长孙,若不出意外,定是要承袭你们父亲爵位的。 咱们莫家的门匾,北定侯府四个大字儿龙飞凤舞!谁承袭了北定侯爷的爵位,谁便是整个莫家家族的掌权人。 北哥儿,湛哥儿是嫡出,你也是嫡出,你不比湛哥儿差!你只不过,比湛哥儿晚出生几年,排行在他后头而已。 你已经十六岁了,很多事情母亲不说你也该懂!从你懂事儿至今,因为比湛哥儿晚出生几年,而错过了多少东西,你难道忘了吗? 母亲没用,空有侯府夫人的名分,却没有任何实权。故而在很多时候儿,总免不得让你们兄妹二人受委屈。可湛哥儿呢?就因为是嫡长孙,所以处处受人尊敬,得你们祖母与父亲的万分宠爱。 明明一样都是侯爷的嫡子,可平日里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往星辰阁送。待湛哥儿选剩下了,才轮到你们!我虽也是湛哥儿的母亲,更是他的姨母。可侯府的人这般区别对待你们兄弟,这口气儿我如何咽得下去?” 言毕,庄眉宁又深吸了口气儿,道:“有些话,我从未明说。可你们身为我的亲生骨肉,自也当明白我想要什么。北哥儿,在母亲眼里,你实在不比你二哥差。若你能取代他,承袭你父亲的爵位,那么以后咱们母子三人也便不必再受委屈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由着湛哥儿的性子,不逼他成亲,也不给他寻亲事儿,为的是什么?他身份如此高贵,所要迎娶的女子怎么能差?一旦他成了亲,不管迎娶的是京都哪家千金,都会增添势力。 届时,咱们若再想跟他争,恐怕就难了。” “母亲为了儿子好,儿子怎能不知?但在儿子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母亲庸人自扰罢了。” 莫皖北虽跟莫止湛一样,都是定北侯爷的嫡子。 但兄弟二人的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耸了耸肩,一副丝毫不将莫止湛放在眼里的模样儿:“祖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只要二哥肯成亲,那么未来二嫂的家世,根本就不重要。 母亲若担心二哥成亲,会增添二哥的势力。不如,便随意给他寻一门过得去的亲事儿好了。一来母亲不必费心,二来也解了母亲的烦忧。” 言毕,莫皖北又嗤笑了声儿,道:“再说了,二哥这几年在外头,也有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名声儿。真正的名门闺秀,轻易也是不敢谈这门亲事儿的。” “你这孩子,都已经十六了,怎么看待问题永远这般简单?” 庄眉宁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免有些无奈:“咱们北定侯府是什么门楣?是谁都能高攀得起吗?你祖母是说过,不在意姑娘家的家世。但若咱们给湛哥儿挑的人太差,你祖母又怎肯点头同意?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听不得外头的流言蜚语。 还有你父亲!别总想着他远在边疆,就管不到京都的事儿了。你父亲在府中的眼线何其多,他若是知晓了我对湛哥儿这般不上心,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母亲和四哥说的话,慎儿竟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六小姐莫慎儿从头到尾,都闪着一双清澈动人的眼。似乎对谁承袭爵位,谁掌管莫家,并不在意。 “但是母亲和四哥若是为了二哥的婚事儿头疼,那慎儿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你这丫头,能帮得了什么忙?” 别人不知晓莫慎儿是什么性子,难不成庄眉宁和莫皖北还不知道吗? 只见莫皖北宠溺笑了笑,便打趣儿道:“帮倒忙吗?” “母亲和四哥不是想给慎儿寻一个二嫂吗?门楣高的找不到,门楣低的不能找。那不如,就找扶摇好了!” 莫慎儿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晃了晃手中的锦盒,问:“母亲,四哥,‘回味阁’的糕点,你们吃是不吃呢?” “慎姐儿。” 庄眉宁光顾着着急,倒没注意到莫慎儿手中的锦盒。 如今匆匆瞥上一眼,倒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你口中的扶摇,可是商宦沈家的那个女儿?” “对啊,可不就是沈家的小姐吗?沈扶摇呀!母亲不是听说过她吗?” 莫慎儿年芳十四,还未及笄。 言行举止,永远都是一副天真无辜的做派:“她可是慎儿的闺中密友呢!上一次,要不是因为她,慎儿的钱袋子可就丢了。” “你倒还敢提当时的事儿?偷溜出府也便罢了,还结交了个臭名远扬的丫头!” 北定侯府的小姐,身份尊贵,想出一趟门可不容易。 半年前,莫慎儿偷溜出府,从而结交了沈扶摇。 这件事儿被莫皖北知晓了以后,没少念叨:“怎么?你想让那等终日在外抛头露面的丫头,来做咱们的二嫂?” “让扶摇做咱们的二嫂有什么不好?” 莫慎儿微微瞪了莫皖北一眼,道:“门楣高的,你们不愿意让二哥娶。门楣低的呢,你们又怕祖母和父亲不同意。那如此看来,扶摇最合适不过了。 虽然人人都说扶摇抛头露面,学做生意,名声儿极差。可在慎儿看来,扶摇性子坦率,言行举止也十分得宜。最重要的是,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心机,跟慎儿也是好友啊!” 第13章 :二房的心思 莫慎儿话说到此,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神,稍稍有了一些别的意味儿:“二哥是个寡淡的人,最不喜欢有人与他玩心机。若母亲给他寻了个心思单纯,性子坦率的媳妇儿,他必定十分欢喜。 届时,不仅仅二哥会感谢母亲。就连母亲您自己,也会少操很多的心。 人们都说,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可要是扶摇做了慎儿的二嫂,那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且啊,咱们的二嫂还能时常来青黛院走动呢。” 且不管说者是不是有心,但听者,到底是有意了。 庄眉宁眸子微垂,便开口确认:“那沈家小姐,当真如你所言,是个没心机的主儿?” “慎儿看人的眼光,难道还会有错吗?” 莫慎儿俏皮儿朝庄眉宁眨了眨眼,满目都是讨赏的神情。 庄眉宁最是了解自己的闺女。 她瞧见对方如此笃定,自是勾唇而笑:“如此,倒也是极其合适的。” 沈家是商宦,自不能跟名门贵族相较。在势力这一块,怕是帮不上莫止湛什么忙了。但,沈家多少有几分财力,买卖做得还不错,在京都也不算无名之辈。门楣不高,也不低,定能让太夫人和侯爷挑不出她庄眉宁的毛病来。 心思单纯,性子率真,与莫慎儿是闺中密友。 那么,以后必定能时常来青黛院走动。 届时,有着婆婆和小姑子的耳旁念叨,还怕沈家小姐不站在青黛院这一头? 至于莫止湛那边儿…… 他心高气傲,可不是谁人都能看得上的。只是经过今日太夫人的一番苦劝后,就算是为了顾及莫皖北,想必也不会再拒绝成亲了罢。 只是成亲归成亲。 日后他喜欢不喜欢沈家小姐,对沈家小姐好是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喜欢最好。 女人嘛,从来都是最容易心生怨气儿的。 莫止湛越冷落沈家小姐,那么沈家小姐便越能对青黛院言听计从。 沈扶摇自那日夸下海口后,便连见都不敢去见沈夫人顾婉儿了。 要知道,这顾婉儿在沈家众人眼中,不仅仅是当家主母,更是一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主儿。 特别是沈扶摇! 她虽身为沈家唯一的孩子,贵为沈家小姐。可若是不慎得罪了顾婉儿,下场比任何人都甚。 用沈扶摇自己的话来说,便是: 我从出生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得幸福,还是活得辛苦。也不知晓,为什么别人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儿?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小可怜虫。跟着父母对着干,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冲动过后的沈扶摇,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于是,这两天变得分外勤快。 还不等沈家夫妇叮嘱,便主动跑出去收账。 倒不是因为顾婉儿会怎样严厉的对待她,而是她根本就受不了自家母亲的唠叨与取笑。 嗯…… 沈家的家教,素来最为奇特。 沈家人的相处方式,也格外让人耳目一新啊。 沈扶摇为了躲避顾婉儿的追问,恨不得终日都不着家。 故而,当北定侯府的人寻上门,说北定侯府的太夫人以及夫人、小姐们需要挑选首饰和新衣时,她想也没想便带着‘尚衣品’的掌柜过去了。 沈扶摇身为沈家的小姐,其实并不需要随着掌柜一起,上门服务。 之所以亲自跟着过去走一趟,不过是因自己有些日子没见过莫慎儿了。 沈扶摇的确如同莫慎儿所言,是个没心机的人。 纵使她有些做生意的头脑,也时常被沈家夫妇‘虐’得五体投地。但勾心斗角这些东西,她是从来都不碰的。 莫慎儿天性率真,难得与她能成为闺中密友。 对于这位‘慎儿妹妹’,她自然是时常惦记着的。 庄眉宁既想了法子,将沈扶摇引了过去。那么,对于让沈扶摇成为北定侯府媳妇的这一桩事儿,必定是得到太夫人同意的。 这不,沈扶摇才来到北定侯府,便被下人一路引到了世安院。 世安院内,除去太夫人与大夫人刘氏、二夫人庄眉宁、三夫人秦氏以外,各房的小姐们,也都一应到齐了。 沈扶摇自幼虽没被三从四德的条条框框拘束,也从来没被当成正经的大家闺秀去教导。但什么时候儿该做什么事儿,她却还是有分寸的。 身为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一名女子,而感到任何的胆怯。反而是落落大方地给太夫人等人行了礼,将随身带来的面料和首饰呈上,一一给大伙儿做了介绍。 太夫人原本以为,沈扶摇的名声儿如此之臭,怕也不是个好的。之所以答应见上一面儿,也不过是想看看青黛院那头到底想打什么主意罢了。 可今日一见,太夫人对沈扶摇,倒有了改观。 难怪人人都说,百闻不如一见。 这人啊,究竟是好是坏,总要亲眼去看,亲身去感受,才能作数。光听别人的传闻,便跟着妄下定论,是极其愚昧的做法。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沈家小姐。 人人都说她不守妇道,尚未出阁就终日抛头露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只懂得生财之道。 但在太夫人看来,这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沈家小姐,气质却丝毫不输给权贵门阀的千金。她言行举止处处得宜,极懂得拿捏分寸。 虽终日抛头露面,满脑子的生意经,却见不到商宦人身上的铜臭味儿。 当她在介绍面料与首饰时,毫不怯场的款款而谈,瞧不出半点的小家子气儿,反而处处透露着一股子灵气儿。 可当她安静站在一旁候着时,又让人觉得她是个端庄有礼之人。 倘若除去她那被人唱衰的名声儿,这姑娘在京都,怕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儿。 庄眉宁一直虽招呼着众人挑选面料裁制新衣。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太夫人那头瞟。 只稍稍几眼,庄眉宁便能断定,太夫人对这沈家小姐还算满意。 于是,心下不免欢喜,暗自朝莫慎儿使了一个眼色。 第14章 :要不你做我二嫂吧 二房的人,在经过了一番权衡后,是极想撮合这一段姻缘的。 对于庄眉宁母子三人来说,莫止湛成亲一事儿,她们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既然如此,那不如早些着手准备。 至少,还能避免莫止湛娶一门好亲事儿,增添了自己的势力。 虽说,北定侯府每季都是要为府中主子裁制新衣的。 但这一季的新衣,来得未免也太快了。 饶是大夫人和三夫人能忍得住欢喜,下头的公子哥儿和小姐们,却是止不住雀跃的。 不过是稍一会儿儿的功夫,众人便将面料与花样挑选完毕。 沈扶摇命掌柜和下头的人细心记好每一位主子的尺寸与需求,又等着小姐们挑好了首饰,这才行礼告退。 只是,她人才离开世安院没走几步,莫慎儿便从后头追了上来。 “扶摇姐姐!扶摇姐姐!” 莫慎儿丝毫不顾及沈扶摇身旁,还有几个下人陪着。 她在京都之中,以性子坦率,为人好相处闻名。自然,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那一副扭捏做派。 只见她欢喜朝沈扶摇奔来,一开口便少不得撒娇:“扶摇姐姐都好久没给慎儿写信了,慎儿在侯府里待着好生无趣儿!今日好不容易在这碰上了扶摇姐姐,扶摇姐姐怎么连个招呼都不跟慎儿打呢!” 说罢,又撅了撅嘴,道:“莫不成,是慎儿太久没去找扶摇姐姐玩耍,所以扶摇姐姐不愿意跟慎儿做闺中密友了?哼!慎儿可不依!”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莫慎儿又道:“扶摇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慎儿的气!慎儿终日被闷在侯府里,哪儿也去不了。平日里请安问好,习字练琴,烦闷极了!唯一的乐趣,就是收到扶摇姐姐的信,才可知晓外头的新鲜事儿。 但凡慎儿能出去,肯定是第一个便去找扶摇姐姐的!现在……若扶摇姐姐也不理慎儿了,那慎儿真是不要活了。” “你这丫头!” 沈扶摇最是喜欢莫慎儿孩子气儿的模样儿。 没有权贵门阀里大小姐的矫揉造作,也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像个孩子,什么话都敢说,待人极其真诚:“我见你至今,一句话未曾开口,你倒率先把我数落了一顿。” 说罢,只见沈扶摇朝‘尚衣品’的掌柜使了个眼色,便携着莫慎儿往一旁的凉亭走去:“我今日来北定侯府,是给府中的各位主子裁制新衣的,我总得先将手头的事情忙完不是? 再说了,你可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我纵使心里惦记着你,当着太夫人和几位夫人的面,也总要守着规矩啊。” “扶摇姐姐看着也不比慎儿大几岁,却总是有很多的大道理要说!” 莫慎儿眨了眨眼,道:“慎儿嘴笨,自然是说不过扶摇姐姐的!不过,扶摇姐姐这般久不给慎儿写信,又是为了哪般?” “嘴笨?” 沈扶摇听言,多少有些好笑:“从方才到现在,你叽叽喳喳的样子像极了黄鹂鸟,哪里又是嘴笨了?若你这个模样儿还算嘴笨的话,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伶牙俐齿的人了。” 说罢,沈扶摇这才解释,道:“近些日子我的事儿多,也就没功夫给你写信了。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一旦空闲下来,必定会好好与你说说外头的新鲜事儿。” “事儿多?” 沈扶摇不是个有心眼的人,性子也还算坦率。 莫慎儿既与她是闺中密友,对于她的苦恼之事儿,自然也了解一二:“难不成,沈老爷与沈夫人又逼扶摇姐姐出去学做买卖了吗?” “算不得是逼。”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那双大大的眼睛,笑道:“我们沈家是做买卖的,我身为沈家的女儿,自然也得懂些经商之道。” “可是扶摇姐姐就是因为时常外出做学买卖,所以才会被冠上了‘抛头露面’的名声儿啊。” 莫慎儿快言快语,道:“沈老爷和沈夫人终日都想让扶摇姐姐寻得如意郎君,但京都的好男儿们,又对这等名声儿的女子极为忌讳。 慎儿就不明白了!像沈老爷和沈夫人这样,能将买卖做得那么大的人,难道还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可偏偏,两位长辈不仅没有及时止损,反而还总是把扶摇姐姐往外赶。企图让扶摇姐姐你又能一边儿做买卖,又能寻得好夫婿。” 沈扶摇从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也多少了解了莫慎儿的脾性。 对于莫慎儿的这一番话,她自然是不会计较的。 “瞧瞧你这委屈的模样儿!” 沈扶摇全当莫慎儿一副好意,笑笑道:“好似被逼着出去寻夫婿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一般。” “慎儿最喜欢扶摇姐姐,扶摇姐姐心烦,慎儿也跟着不开心!只可惜,慎儿是个女儿家,娶不了扶摇姐姐。若慎儿是个男儿郎,必定头一个就把扶摇姐姐娶回家来,好生供着!” 说罢,莫慎儿又道:“像扶摇姐姐这般好的姑娘,谁娶到了,可真真是好福气儿呢!” “你这丫头,素来最会说话!” 沈扶摇是沈家唯一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兄弟姐妹。 莫慎儿与她交好,又讨人喜欢。 所以,哪怕莫慎儿只比她小三岁,她对莫慎儿亦十分宠爱。 只见她敲了敲莫慎儿的脑壳,笑道:“你若真是个男儿郎,我还不敢与你走这般近呢。” “扶摇姐姐坏!” 莫慎儿噘着嘴随意应了一句,随后便转动起眼珠子,看起来鬼点子十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慎儿是不是男儿郎,又有什么打紧?慎儿娶不了扶摇姐姐,别人可以啊!” 言毕,只见莫慎儿稍稍凑近了沈扶摇的耳朵,大言不惭道了句:“扶摇姐姐,要不你嫁到咱们北定侯府来,做慎儿的嫂子吧!慎儿虽然不是男儿郎,可慎儿有哥哥呀! 慎儿的二哥莫止湛你知道吧?哼哼,可不是慎儿夸大其词!我那个二哥啊,才貌双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第15章 :说者有心 莫慎儿提起莫止湛时,双眸放光,就仿佛在介绍什么珍宝一般。 “扶摇姐姐你都不知道!慎儿的这个二哥呢,跟你可谓是同病相怜。以前呢,总说随缘随缘,不着急成亲。现在二十有一了,依旧孤身一人。 近些时日,祖母和母亲正在为了二哥的婚事儿头疼呢。若扶摇姐姐能嫁给二哥,那该多好啊!” 说罢,莫慎儿便开始为沈扶摇幻想着她与莫止湛的余生:“扶摇姐姐与二哥,男才女貌。成亲以后必定琴瑟绵绵,恩爱有加。 最重要的是……只要扶摇姐姐成为了我慎儿的二嫂,那么以后咱们姐妹二人就再也不用书信往来了!慎儿想扶摇姐姐了呢,就去二哥院子寻你。你若想慎儿了,就到慎儿这边来寻我。 我可以天天听扶摇姐姐说外头的新鲜事儿!祖母与母亲不必为二哥的婚事儿头疼,二哥和扶摇姐姐也不必再被逼婚。而我嘛……日子一定也有趣得多!” “慎儿,这话可不能胡说!” 沈扶摇虽有一个自称来自现代的‘开明’母亲,但身为女子的她,脸皮儿到底还是薄的。 哪怕如今已年芳十七,依旧尚未出嫁。 但听着莫慎儿这一番胡话,多少也有些心惊。 纵使…… 在莫慎儿提起莫止湛时,沈扶摇脑海中立即便浮现出了那谪仙男子。 纵使…… 她从没忘记自己与莫止湛说过的话,没忘记自己一时冲动,而与母亲顾婉儿的叫板。 但是…… 婚姻大事儿,哪里有那么简单? “慎儿哪里胡说了?” 莫慎儿才不管沈扶摇害羞不害羞呢。 只撇着嘴,道:“二哥和扶摇姐姐,的确是极其般配的嘛。更何况,慎儿就是喜欢扶摇姐姐啊!扶摇姐姐嫁进来以后,慎儿就能时常见到扶摇姐姐了!” “你哪里是想见我?分明啊,就想听外头的新鲜事儿罢了!”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那孩子气的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莫慎儿想什么呢? 只无奈摇头,道:“你这傻丫头也不想想,我之所以知晓那么多的新鲜事儿,不过是因为我尚未出嫁。若我真嫁人了,哪怕日日夜夜与你同吃同住,也解不了你的闷。” “那又如何?就算一个月只说一个新鲜事儿,也足够说到慎儿出嫁了!” 莫慎儿朝沈扶摇吐了吐舌头,真真是像极了小妹妹。 沈扶摇无奈,又伸出手去,敲了敲莫慎儿的脑袋。 只是这一次,还未等她开口说话。 身后,便传来了一寡淡的男声儿:“为了能解闷,便将二哥推出去,倒也是个好妹妹了。” 沈扶摇与莫慎儿,谁也免不得一惊。 寻声儿望去,却见不远处的榕树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负手而立,目光稍稍在沈扶摇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嘴角,浅浅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这般好管闲事儿,母亲可曾知晓?” “二哥!” 莫慎儿最会来事儿,在府中谁都不怕。 哪怕是在寡淡的莫止湛面前,也从不会有半分疏离之感。 她跺了跺脚,道:“慎儿这不是为了二哥和扶摇姐姐好吗?哪里又是多管闲事儿了!你这般曲解慎儿的意思,慎儿才要到母亲那里告状呢!” 沈扶摇知道,莫慎儿素来孩子气儿,也最得众人喜欢。 但却从没想过,当着莫止湛的面儿,这丫头竟还能把她和莫止湛扯到一块儿! 于是,素来心大的她,脸上顿时犹如火烧。 一时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到底是母亲太过纵容你了,竟让你当着客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莫止湛的神色淡然,语气儿也没有任何波澜。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恼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莫慎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人人都说二哥最心疼慎儿,慎儿还差点就信了呢!哼,说到底,还不是怪慎儿碍事儿!” 莫慎儿方才之所以急匆匆跑出来留住沈扶摇,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撮合这段姻缘。 自古以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事儿,难道还少吗? 就更别提,如今这说者的心啊,可是不简单。 她已将该说的话都说完,就算沈扶摇与莫止湛素不相识,对莫止湛也没得半点想法,怕也会激起心底的一层浪。 如今,好巧不巧,莫止湛竟过来了。 既然如此,何不将机会儿留给他们二人? 反正,方才他的那一番话,莫止湛也听得七七八八了。 留下二人在此,气氛虽然尴尬。但为了不失礼,总能说上几句话吧? 莫止湛气宇不凡,有着仙人之姿。沈扶摇优雅大气儿,花容月貌。这二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指不定就能把这段姻缘给说定了呢? 莫慎儿心里打着小九九,脚步便开始不断往后退去。 沈扶摇察觉到身边儿人的异样,下意识朝莫慎儿看了一眼。 莫慎儿心虚,忙止住脚步,开口道:“哎呀扶摇姐姐!今日难得见你,心里一下高兴,就把重要事儿给忘了!慎儿今天啊,可是要帮祖母抄写佛经的!若抄写得晚了,可是对菩萨的大不敬!” 说罢,又朝莫止湛望去:“二哥!扶摇姐姐就劳烦你招待了,我先走一步!” 言毕,提起石榴裙便开始跑。 生怕后头的两人,会硬生生将她给捉回来,再狠狠打上一顿似的。 一直跟在沈扶摇身边儿,却从未吭声儿的趣儿。早就在莫慎儿有意撮合沈扶摇与莫止湛时,便欢喜不已了。如今瞧见莫慎儿这般‘懂事儿’,自是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将莫慎儿夸赞了一番。 随后,也静悄悄退到了一旁。 沈扶摇倒也不紧张,只是身为女孩子本能的羞涩,让她的脸颊看起来有几分红晕。 她缓缓朝莫止湛行了个常礼,却并不说话。 莫止湛看着对面那安静的女子,在暖阳的照射下,如同一颗珍宝,璀璨生辉:“沈小姐与在下,倒有缘分。” “不过是来做买卖罢了,没想到竟还能碰到莫二公子。” 莫止湛的话说得客气儿,沈扶摇的话也回得客气儿。 只是,因着有太夫人逼婚在先,又有莫慎儿‘大言不惭’在后。 莫止湛看着眼前的女子时,总有着几分别的意味儿。 他垂着眸子,勾唇一笑,终是缓缓开口:“难得巧合。不知,当日对沈小姐的许诺,沈小姐考虑得如何。” 第16章 :门不当户不对 自古以来,只听闻被追着要承诺的,却鲜少听闻有人会主动询问别人,想要什么东西。 纵使这承诺,是自己亲口应下,也从来都只有等待别人开口的份。 如今这莫二公子,倒真真是与别人不同。 不过才第二次见面罢了,竟还能将前几日的事儿放在心上。 沈扶摇略微惊讶,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不知这莫二公子,是太过信守诺言,怕她身为女子不好意思开口。还是不想与她有所牵扯,故而早些了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到底是北定侯府的嫡公子,怕是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吧? “区区一份绿豆糕,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抵不得莫二公子的许诺。莫二公子,实在不必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我们莫家的人,素来不喜欠人人情。” 莫止湛依旧站在原地,不曾朝沈扶摇走近一步。可他眼中的意味儿,却仿佛不断朝沈扶摇靠近。 “我允你一个承诺,也并不仅仅是因为绿豆糕。” “莫二公子此言何意?” 不仅仅是因为一份绿豆糕?莫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沈扶摇虽与莫慎儿交好,但却从未见过莫止湛。前几日在‘回味阁’,乃是初识。 她实在想不出,莫止湛有什么理由,要紧紧记着这一份缥缈的‘承诺’。 “沈小姐当日的那一番话,我倒是上心了。” 莫止湛并未回答沈扶摇的问题,只是眼中渐渐布上了几分玩味儿。 沈扶摇虽垂着眸,却也能感觉到莫止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纵使那目光并不炙热。 但身为闺中女子,如此被一个男儿郎紧紧盯着,到底让她踌躇不安。 沈扶摇只是性情坦率,为人单纯了一些。那一颗脑袋瓜子,着实是不傻的。 当日在‘回味阁’,她总共也没跟莫止湛说过几句话。 能够让莫止湛印象深刻的,想来也就只有那大言不惭的一句‘若公子没有心上人,娶我可好’。 再加上,莫慎儿方才才与她说完莫止湛的婚事儿,如今莫止湛又提起了‘那一番话’。素来觉得自己不会丢掉礼数的沈扶摇,竟也在这尴尬暧昧的气氛中,吞吐了起来。 “不过是……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我这人素来正经,从不与旁人玩笑。” 莫止湛微微挑眉,笔直挺拔的身子往榕树上靠去,慵懒的气质顿显无疑,与平日里寡淡不争的模样儿,倒有了几分出入。 在他看来,今日的沈扶摇,尤为特别。 明明是个羞涩俏皮儿的小姑娘,却一昧的端着礼节,隐掉自己的本性,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 脸颊处的红晕,和那一直微微垂着不敢抬起,却又轱辘轱辘转个不停的眸子。让人看起来,既别扭,又可爱。 也许感觉这东西,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素来不近女色,且不将婚姻大事儿放在心上的莫止湛。也不知为何,对沈扶摇竟生出了莫大的兴趣。 倘若太夫人没有再度将婚事儿提起,倘若没有听见莫慎儿的那一番话,或许莫止湛的心里,永远也不会泛起波澜。 可现下,说不清是因亲人的催促在先,还是因对沈扶摇心生了好奇。 莫止湛竟突然觉得,也许成亲,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对于沈扶摇…… 喜欢二字儿,倒是谈不上的。 若莫止湛如此容易便心悦某家女子,只怕现在早已儿女成群。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沈扶摇给他的感觉还算特别。至少,他不厌恶她。 甚至觉得…… 如果能与如此有趣的女子喜结连理,想必日子必定不会乏味儿。 思及此,莫止湛终是站直了身子,向前迈了一步。 “莫家嫡孙,排行老二。独身二十余栽,婚姻大事儿不由父母,不听媒妁。若沈小姐不嫌弃,在下愿邀沈小姐与在下一同,共度余生。” 莫止湛的这一步,迈得不大不小。 与沈扶摇,依旧保持着礼仪之距。 口中所说出来的话,轻描淡写,却让沈扶摇顿时有种被雷击中的错觉。 婚姻大事儿,不由父母,不听媒妁。若不嫌弃,愿邀一同共度余生。 没…… 没听错吧? 这话,当真是北定侯府莫二公子说的? 嗯,没错。 眼前站着的人,确实是他无疑了。 可是,我仅是一个商宦之女。哪怕家中有些财力,门楣却着实不高。 就连年纪……也已不小了。 用母亲的话来说,我已是一个大龄剩女。用外头人的话来说,我更是一个喜爱抛头露面,名声狼藉的女子。 这莫二公子看起来人不错,难不成眼瞎? 沈扶摇偷偷抬眼瞟了莫止湛一眼。 在触及到莫止湛的目光后,又迅速收了回来。 倒不是她自个儿瞧不起自个儿,实在是沈家与北定侯府,门不当户不对啊。 虽说莫止湛和她一样,都是‘上了年纪’的未婚男女。在名声儿这一块,她的不好听,莫止湛的也不怎么样。 但莫止湛毕竟是北定侯府的嫡出,以后是要承袭北定侯爵位的。 要知道,这莫止湛凭着自己的容貌、才华以及家世,在早几年,可是京都所有闺阁女子的梦中人。 如今姑娘们不敢对他心生妄想,一来是他瞧不上别人,二来亦是多年不近女色,被人传得有些邪乎罢了。 可她呢? 她沈扶摇,是真的名声狼藉,没人敢娶好吗! 沈扶摇是个极其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跟莫止湛之间的差距。 凭着沈家的门楣,以及沈扶摇现在的名声儿,若嫁给寻常人家做妻,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若嫁入富贵门阀,怕是连做个妾都难。就更别提,入北定侯府莫家的门了。 纵使每每在沈家夫妇的‘威逼’下,沈扶摇总是暗暗祈祷,希望上天能看在她还算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份上,一定要保佑她嫁个有钱有权的主儿。好让她那‘与众不同’的爹娘,再没有理由嘲笑她是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 然而…… 第17章 :难不成这不是缘分吗 然而…… 当她的生活中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时,她又免不得开始怯了。 一来,是她深知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二来,亦是她摸不清莫止湛的心思。 京都之中,对于莫止湛至今独身一人的原因,说法不一。 有人说,莫止湛讲究缘分,从不委曲求全,更不会将就。故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将婚事儿定下。 有人说,莫止湛不近女色,喜好男风,所以对婚姻大事儿从不上心。 也有人说,莫止湛身有隐疾。北定侯府家大业大,最是注重名声儿。莫止湛之所以不肯娶妻,皆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身有隐疾的事儿,传了出去。 对于众人的猜测,沈扶摇更是偏向于前者的。 只是…… 她不明白。 既然莫止湛坚持,婚姻大事儿不由父母,不听媒妁,只求缘分。那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儿,说出要与她共度余生的话来? 难道,她会是他的缘分吗?沈扶摇可不这么认为。 但…… 莫止湛身为北定侯府的嫡出公子,说出来的话驷马难追,怎么也不像是逗她好玩。 “怕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儿,终是将沈扶摇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怕?” 虽说,沈扶摇从小到大,都没能真正理解过自己的母亲,为何会有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但,龙生龙凤生凤。 沈扶摇纵使没能得到其母亲顾婉儿的‘真传’,可那倔强不服输的性子,却接了一半。 如若不然,小小年纪的她,也不至于有本事儿帮着父母打理生意了。 ‘害怕’二字儿,于她而言,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我父母只是商人,做点寻常买卖度日。我女承父业,也比不得大家闺秀。” 沈扶摇不服输的性子,就这般被那轻飘飘的两个字儿激了起来。 她缓缓抬起头,脸颊上的红晕未散,可双眸却清澈而倔强:“沈家的女儿在外头,有着‘抛头露面’的名声儿。既‘抛头露面’,自也见过一些世面。莫二公子的那一番话,当然也没什么好令人害怕的。” “如此,我便应了你。”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那孩子气的模样儿,只觉得好笑,并不与她计较。 只是依旧寡淡,道了句:“用我的终身,还你一个人情。” “一份绿豆糕罢了,对我来说不值钱。莫二公子,自然也无需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来还这一份人情,除非……” 沈扶摇本性善良,为人坦诚。 在性格这一块,由于终日被其母亲顾婉儿熏陶,多少有些不受束缚,洒脱且倔强。沈家独女,哪怕再如何被父母‘苛待’,也终究是被宠得有些脾性的。 只是沈扶摇素来懂事儿,为了顾及名声儿与旁人的流言蜚语,她平日里很是收敛。又因着家教甚好,所以在外人面前,处处进退得宜,表现得落落大方,端庄优雅。 她本以为,她可以将自己骨子里的倔强和孩子气隐藏得极好。 可谁知,当她听到了莫止湛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后,竟突然有了些计较。 “除非……在莫二公子的心里,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犹如绿豆糕般廉价。” 什么叫,应了我? 什么又叫,拿终身还我人情? 这话说的…… 好像我给你绿豆糕,是因为我想嫁入北定侯府似的! 我可没那么多心眼,知道早早设下陷阱。 我只是见你大雨天的还跑出来买糕点,傻了吧唧的样子着实可怜,所以顺手将自己吃过的绿豆糕赏给你罢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你欠了我人情!就连你主动开口许下的承诺,我也从未当真。 那一日,是因你说,你会应我一个条件。而我恰巧……恰巧心中烦闷,所以才调皮儿了一下。 这并不表示,我有多恨嫁。也不表示,我上纲上线,试图用一份绿豆糕来将自己嫁出去啊。 沈扶摇倒也没有真的气恼。 她素来没什么心眼,体虽不大,但心却很宽。 她啊,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较劲儿罢了。 想想自己方才,因为莫止湛的三言两语,便红了脸颊。满脑子都在猜测,莫止湛的用意。可眼前的男子呢?却如此淡定自若。就连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儿,也能这般轻描淡写。 沈扶摇到底也是个做买卖的。 哪怕至今为止还没赚过什么大的钱,但也没吃过亏呀。 在商场里,沈扶摇自问还算沉得住气儿。 然而到了莫止湛面前,却多少有些溃不成军。 为何? 她答不上来。 只觉得,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绿豆糕的卖价不重要。” 莫止湛浅浅勾起嘴角。 弧度不大,可却如沐春风:“重要的是,绿豆糕的用途。” 和它…… 所带来的缘分。 “祖母对‘回味阁’的糕点很是喜欢,纵使身子尚未好利索,也能勉强吃下几块糕点。” 莫止湛鲜少有话多的时候儿。 可今日瞧着沈扶摇那计较的模样儿,倒也难得开口解释:“于我而言,绿豆糕并不廉价。用我的终身还你人情,倒也值得。” 言毕,又见莫止湛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无奈:“慎儿这丫头虽口不遮拦,但方才那一番话,说得也有道理。” 沈扶摇听言,微微将目光往一旁挪去,很是尴尬。 方才…… 方才慎儿说的那一番话,纯属是调侃。 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都没放在心上,你怎么就…… “慎儿还小,她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沈扶摇微微一笑,脸色多少有些僵硬:“莫二公子在终身大事儿上,讲究的是缘分。我虽身为女子,也同样认为姻缘不是儿戏,不可随意将就。 若当日那一番失礼的话,让莫二公子生了什么误会儿,我在此给莫二公子赔罪。” “一份绿豆糕,一个人情。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一个随缘,一个不将就。” 莫止湛听了沈扶摇那一番话,倒不觉得对方不识好歹。 反而,越发欣赏于她:“难不成,这还不算缘分?” 第18章 :各有所需 一份绿豆糕,一个人情。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一个随缘,一个不将就。难不成,这还不算缘分? 饶是从小见惯了父母恩爱模样儿的沈扶摇,在听到莫止湛的这一番话后,都不免觉得,他太过直白了。 那好不容易才退去的红,在一瞬间,又爬上了脸颊。 烫烫的,让沈扶摇很是尴尬。 该死! 都已经是十七岁的老姑娘了。 这些年来,哪怕没有成功把自己嫁出去,可媒人和那些够胆子上门提亲的男儿郎,却是见了不少的。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儿,都没有害羞脸红过。怎么临了临了到现在,倒跟个小姑娘似的? 不行! 这莫二公子的道行实在是太高了。 所以,不管嫁是不嫁,都不能太过被动。 太过被动,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沈扶摇转了转双眸中的两颗黑珍珠,终是决定主动出击。 且不说此番谈话后的结果如何。 就算以后她与莫止湛两人再不相见,现下的气场,还是要保住的。 如若不然,一度这么尴尬下去,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的怂样儿了。 “缘分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若按照莫二公子的说法来算,这世上任何我们所遇见的人,所发生的事儿,皆是一种缘。 只是有些人有缘无分,而有些缘,从一开始就是孽。” 沈扶摇渐渐稳住了浮躁的脾性,不再计较莫止湛的寡淡:“莫二公子与我,今日不过第二次相见。若咱们二人也能算得上是一种缘,那么究竟是福还是孽,只有时间能够给我们答案。 莫二公子如此着急,要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还我的人情,未免太过随意了。” “人活在世,短短几十载。随心所欲一些,也并非坏事儿。” 认真起来的沈扶摇,比起那窘迫的可爱模样儿,另有一番风姿。 使得莫止湛,越发认定,她有嫁入莫家的资格:“既然缘分的好坏,需要时间来给答案。那不如,你我二人便将时间交给彼此,如何?” 常听人说,北定侯府的二公子,是个性情寡淡且不争不夺的人。 他喜怒不显于色,对任何人,任何事儿都不大上心。 可今日一见,沈扶摇倒认为,他直白起来的样子,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她承认,从这两次的‘交锋’来看,莫止湛的确是个极其沉得住气儿的人。他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神色寡淡,说话做事儿淡定自若,浑身上下都是别人无法击碎的自信。 言语简短时,很难亲近,容易让人心生疏离。 话稍稍多时,又莫名带上一种令人屈服的威严。 无论是那句‘在下愿邀沈小姐共度余生’,还是‘我未娶你未嫁’,亦或是‘你我二人将时间交给彼此’,都直白得有些失礼。 明明是一些没有分寸的话,若从别人的口中说出,定会被认为是登徒子。 但偏偏,莫止湛却将这些话,说得理所应当,且难以让人生厌。 甚至…… 莫名的,竟还能激起沈扶摇心底的浪花。 倘若,她与莫止湛之间,当真能算得上是缘分。而缘分的好坏,正如她自己所言,需要时间来给答案。 那为何,不能给彼此一个时间呢? 沈扶摇知道,自己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十分不可思议。而就在方才,她还在纠结门当户对,在正视门楣的高低。 但她不得不承认,莫止湛轻描淡写的这几番话,确实有些令她动心。 而动心的原因,究竟是真的因为‘缘分’二字儿,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与别人不同?亦或是,因为府中父母逼得太紧?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知道,倘若真的有一天,她逼不得已,要与一人成亲。 那么眼前的这个男子成亲,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她并不厌恶他。 “莫二公子,此言当真?”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在思虑了片刻以后,沈扶摇竟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而话音方落,又不免自问:当真又如何,不当真又如何? “我说过,我从不开玩笑。” 莫止湛难得如此有耐性,跟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耗费如此多的时辰。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沈扶摇,很是好奇。 京都之中,容貌比她好,家世比她显赫,才华比她出色的女子,大有人在。 虽人人都说,莫二公子不近女色,疑有隐疾,闺中女子不敢嫁之。 可若真正到了时候儿,只怕争先恐后要入北定侯府大门的人,定不在少数。 为什么…… 偏偏是她? 偏偏是一个,名声狼藉,在外人看起来入不得眼的商宦之女? “你我之间,各有所需。” “各有所需?” 沈扶摇微微一愣,对莫止湛的坦诚,多少有些惊讶。 “比起那些期盼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女人而言,娶你,至少能省掉很多麻烦,不是吗?” 莫止湛性子天生如此,能对沈扶摇如此有耐性,已是极其难得的事儿。又怎能期盼他,再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一句‘各有所需’,便是最诚实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了。 “我需要一个能配得起‘莫家媳妇’身份的夫人,你需要一个能让沈老爷沈夫人放心的夫君。无论是长辈还是外人,都需要我们的一个交代。”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莫止湛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让沈扶摇失落,也没让沈扶摇感觉到半分气恼。 到底是商宦之家的女儿,哪怕偶有扭捏,却也懂得权衡利弊。 她清楚的知道,沈家与莫家的差距。也明白自己跟莫止湛之间,并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倘若莫止湛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一些不诚实的言语来作为回答,反倒会让沈扶摇认为,他并非一个可靠之人。 可现下,莫止湛的坦诚和直白,再度让沈扶摇相信,他是一个君子。 于是,商人的本性显露无疑。 她认真的盯着莫止湛,一字一句问:“而我,又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我应该问你,你能给我什么?” 第19章 :我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你想要什么?” 许是莫止湛从前,根本就没有心思去了解别人。故而,才会觉得沈扶摇身上,有着特别的地方,可以吸引他的目光。 说不上迷人,可却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就譬如现在…… 既说好了各取所需,那么就该大大方方的谈条件。而非跟寻常闺阁女子一般,扭扭捏捏的,想要而不敢言。 他心思沈扶摇的坦诚,亦如沈扶摇欣赏他一般。 至于…… 他想从沈扶摇身上得到什么呢? 似乎没有答案。 该有的他都有,倒也不会去一个女人身上索要东西。 但他知道,只要沈扶摇开口要的,他都会给。 “商人素来贪心。” 沈扶摇狡黠一笑,盯着莫止湛的目光,渐渐露出了贪婪:“我想要的,只多不少。就是不知莫二公子,给不给得起。” “你若是我的妻,我的便是你的。” 莫止湛那一颗心,从未为任何女子动过。 甜言蜜语,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但若沈扶摇真成为了他莫家的媳妇儿,那么哪怕是出于责任,他也定会将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跟前儿。 “至于其余的要求,只要不违背天理道德,一律都允了你。” 对于莫止湛而言,往后的日子,倒也不是非眼前女子不可。 但当下的局势,以及他心底里那些莫名滋生出来的感觉,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再继续我行我素下去了。 祖母的身子骨,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孱弱。长房与继母那头的野心,也在不断生长。他身为莫家的嫡出,身上所肩负的东西非常人能比。 以前之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不过是仗着祖母的偏爱。 可他的祖母,到底是老了。 父亲离得远,母亲走得早。 年少时,祖母给他遮风挡雨。眼下,他总要学会为祖母挡住风浪。 长房那头既开始拿他的婚事儿做文章,那么想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管是为了安祖母的心,还是为了不被人抓着软肋打压,他都该尽早将婚事儿定下来。 今日,就算没有沈扶摇,那么明日,长辈们也会为他将别的女子迎娶进门。 与其如此,不如就选一个自己不讨厌的。 沈扶摇聪慧,得体与俏皮儿并存,与她成亲,日子自会过得有趣儿。 不争不夺? 他是不争不夺的。 倘若别人不对他出手,他倒也懒得去计较。 但若别人一再打压于他,他也总得为自己和所在意的人筹谋。 生于王侯将相之家,多的是身不由己。 沈扶摇原本想着,你莫止湛既说出了‘各取所需’的话,那么与你谈谈条件,总是不过分的。 而莫止湛身为北定侯府的嫡出公子,手段自然不低。要想从他身上拿到些什么,必定要费些口舌与心思。 可谁曾料到…… 莫止湛轻飘飘的两句话,又将沈扶摇的满腹心思,给打了回来。 我的便是你的,一律都允了你。 男人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算是最大的承诺了。 至于可信不可信,且另当别论。 不过…… 北定侯府的家教,可是出了名的好。 莫止湛身为莫家的嫡系血脉,又是谦谦君子,想来也不会食言了。 故而,沈扶摇一时之间,倒也挑不出刺来。 只垂头想了想,便认真道:“我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只做妻,不做妾。” “这是自然。” “我要人身自由,经商进财,随意进出北定侯府大门。” “允你。” “我要你院中大权,就连纳妾一事儿都得经由我的同意。” “允你。” 莫止湛听言,勾出而笑。 一句轻飘飘的‘允你’,便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 余下的话,终是藏在了心里。 允你手握重权,但我绝不纳妾。 “我要绝对的尊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能逼我做令我不开心的事儿。” “你喜欢就好。” “我要你与我一样,孝敬长辈。哪怕各取所需,也当在长辈面前恩爱两不疑。” “好。” “我……” 沈扶摇一下提了不少要求,虽很琐碎,但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刁钻。 可偏偏,莫止湛一个个都应了下来,让沈扶摇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吞吐了一会儿,再度抬眸朝莫止湛望去:“你对我,可有何要求?” “天色不早了。” 莫止湛双眸带笑:“你该回去了。” “嗯?” 沈扶摇微愣。 没…… 没要求吗? “回去吧。” 莫止湛深深朝沈扶摇看了一眼,转身离去之前,只丢下了一句:“乖乖等着媒人上门就好。” 清风拂过,白衣诀诀。 莫止湛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一直站在身旁不敢吭声儿的趣儿,立即便奔了过来。 比起沈扶摇,趣儿显得更为激动:“小姐小姐,奴婢没听错吧?方才……方才您与莫二公子,是私定终身了? 天啊!前几日夫人还说,让咱们别高攀北定侯府。可现在呢?竟然是莫二公子主动开的口,要迎娶小姐进门呢!这事儿若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指不定得高兴得合不拢嘴。” 说罢,趣儿便像个麻雀一般,一边儿绕着沈扶摇打圈圈,一边儿叽叽喳喳道:“奴婢那日说什么来着?只要缘分到了,小姐总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小姐偏还不信,说下雨天来买糕点的,都是傻子。 您瞧瞧您瞧瞧,这哪里是傻子?分明是一个绝世好儿郎啊!”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儿,就仿佛当日看走眼,想将自家小姐推给一个近侍的人,不是她趣儿一般。 而沈扶摇,自然也不会知道,才刚刚离开花园的莫止湛,也一样被身边儿的人调侃。 “公子平日不苟言笑,总是寡淡正经。难得今日,竟能在沈家小姐面前,几度展露笑颜。” 莫止湛虽不好亲近,可却从不苛待身边儿人。 宋祁是莫止湛的亲信,自然能在莫止湛跟前说上三两句话:“看来,这沈家小姐,确实是个有福分的。” 莫止湛神色淡然,并未舍得瞥身旁的宋祁一眼:“长本事儿了,倒学会调侃自家主子。” 宋祁垂头,不再说话。 可心底,多少还是高兴的。 自家的主子什么样,难不成他还不知道吗? 他若笑了,那跟铁树开花有什么区别? 第20章 :母女之间的斗智斗勇 沈扶摇在北定侯府耽搁了一些时辰。 回到沈府时,沈家夫妇已在饭厅里等候多时了。 沈家夫妇二人,对沈扶摇这个独女虽百般疼爱,但却从不纵容。再加上沈夫人顾婉儿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也从不会说出什么‘宝贝儿疙瘩’的话来。 瞧见沈扶摇这几日早出晚归,越发不将家当成家,难免又少不得训斥几句。 “一个姑娘家家,成日见不到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头寻了个好婆家呢。” 顾婉儿素来口直心快,言语之间听着虽然刻薄,可却没什么恶意:“我与你父亲等你用个晚膳,竟得等到天黑。你这丫头,倒是越发长本事儿了。” “娘亲与爹爹若是饿了,便先自行用膳就是,何苦要等扶摇?扶摇这几日忙着各个店铺的生意,回府的时辰总是定不下来。若饿着了娘亲与爹爹,扶摇岂不是要心疼?” 沈扶摇记性不差。 她可没有忘记,前阵子自己与顾婉儿叫板的事儿。 为了不在顾婉儿面前怯场,她已经连续躲了顾婉儿好几日了。 今日,又不是她第一次没陪父母一同共进晚膳。 以前…… 也没瞧见顾婉儿会等她回来啊! 现下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邪风,这父母二人不仅一同等她归来用膳,竟还对她回府过晚的事儿,问起了罪? 也不知道以往,究竟是谁恨不得她天天往外头跑,好多结交一些‘好儿郎’,给他们寻个好女婿回来! 嗯! 这沈家的女儿,可真难当啊。 足不出户,是吃白食。外出忙碌,是不顾家。 试问,她沈扶摇究竟要怎么做,她那‘与众不同’的母亲,才能满意呢? 而那‘刁蛮’的母亲,今日准备了如此好的晚膳等她回来,该不会是又设下了什么圈套吧? 沈扶摇看似淡定自若的站在顾婉儿面前,听她问罪。可实际上,却满腹疑虑。 说到底,还是顾婉儿的手段太多了。不管是对外头人还是对沈扶摇,都不按常理出牌。也难怪,沈扶摇会如此提防自己的母亲。 若是以往,沈扶摇瞧见这个阵仗,恐怕早早就躲起来了。 不是对手,就千万别斗。 她的这个亲娘啊,整起人来,那是极其可怕的。 特别是那一张嘴,格外阴损。使得沈家上上下下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今日,不同。 到底是跟莫止湛‘私定终身’了,回来的路上,她走路都恨不得带风。 虽说,自己与莫止湛的这门亲事儿,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两个晚辈的意思。真正算起来,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可由于长期被顾婉儿‘打压’,沈扶摇真真是恨不得,立即便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反败为胜。 都说,女人不必为难女人。 顾婉儿与沈扶摇,是血浓于水的母女,更不该彼此较劲儿。 可偏巧,沈家的家风与旁人不同。 温顺,被嘲讽没性格。乖巧,也见不得时时都能讨得好处。 性子过于柔和,顾婉儿说是没骨气儿。性子太烈,又容易被打磨。 过于讲究礼节,看着心烦。过于疯癫,是没家教。 谁也无法摸清,当家主母顾婉儿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就连沈老爷和沈扶摇,也都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儿。 只是,这被动得久了,体内总有一股不服气儿与不甘心在不断叫嚣。 再加上,前一阵子沈扶摇因为被顾婉儿‘嘲讽’不能高攀权贵门阀,而冲动与顾婉儿叫板一事儿,早已让沈扶摇憋屈许久。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难免有些小人得志之状。 她表面乖巧,可却没有半点悔过之意。 反而伶牙俐齿,朝着顾婉儿道:“再说了,前几日扶摇不也是夜幕时分才回来吗?那时候儿,娘亲与爹爹早便用完晚膳回院子里去了。故而,扶摇便没想到,娘亲与爹爹今日,会等扶摇等得这般辛苦。” 言毕,沈扶摇又朝顾婉儿身旁的婢女夏蝉望去,道:“夏蝉现下当差,亦是不够周到!母亲与父亲终日有忙不完的琐事儿,一时忘记派人去寻我回来便罢了。你这个当奴婢的,怎的还不知道多替母亲着想,遣个人去给我传话? 如今让母亲与父亲久等,若饿出了个好歹,你这心里可能过意得去?” 夏蝉是顾婉儿身旁的亲信,平日里行事儿最是稳重妥当。 她谨言慎行,差事儿自然是当得极好。 可如今…… 听着沈扶摇这一番话,竟也不禁有些汗颜。心中喊冤,真真是祸从天降啊。 我夏蝉这辈子在沈家伺候,究竟是福是祸? 主子厉害也便罢了,这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明明我什么也不做,怎的就被添了这么一个罪名? 可偏巧,沈扶摇这一番话,说得很有分寸。 一来点明了顾婉儿没派人传她回府用膳,是因太过忙碌顾及不暇,给了顾婉儿一个台阶下。撇清了顾婉儿对自家闺女‘无理取闹’与‘鸡蛋里挑石头’的嫌疑。 二来,又适当表明了自己的孝心。 不仅仅是夏蝉无从反驳,就连顾婉儿,也不忍再当众责罚于她。 “坐吧!” 顾婉儿瞥了沈扶摇一眼,看起来嫌弃极了。 可嘴角的那一抹无奈的笑,却又宠溺至极:“说你长本事儿了,倒没说错。几日没与你碰面,竟连我身边儿的人都敢教训了。” 说罢,亲自给沈扶摇夹了一块红烧肉,举止皆是关怀。 但那一张嘴啊,却依旧唠叨个不停:“说什么忙于打理店铺里的生意?你以为我这个娘,是白当的,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你啊,还不是因为前阵子意气用事儿,在我面前逞了强,怕我笑话你?所以,才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言毕,顾婉儿又叹了口气儿:“我多唠叨你几句,也是为了你好。你呢?躲着我便罢了,平日里想怎么疯怎么野,都随了你去。 但今日,可是你爹爹的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忘?回来得晚不说,竟还空手而归,亏得你爹爹这般心疼你。” 第21章 :被母亲打压 爹爹生辰! 沈扶摇一惊,看着沈家老爷的目光,既害羞又愧疚。 是啊,今日是初六,正是自家父亲四十岁的生辰。 以前每年,她都会提前为父亲准备生辰礼。可今年……今年,她竟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 这怪不得她。 要不是因为这一年,母亲逼她寻夫婿逼得紧,恨不得日日将她赶出府去,招摇过市。她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烦恼,连为父亲准备生辰礼的事儿都给耽搁了。 特别是最近这几日,因着那一次不服输的叫板,更是让她有家不敢回。哪里还能想起,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好吧。 也怪她自己没眼力见。 母亲与父亲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么丰盛的饭菜等她回来了,她竟没能从中得到半点启示。反而,还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 愚昧啊,当真是愚昧! “爹爹素来最疼扶摇,扶摇怎么会忘记爹爹的生辰呢?” 沈扶摇骨子里,到底是倔强的。 就算她真的将沈家老爷沈常赢的生辰给忘了,也绝对不会承认:“扶摇今日,当真是在为娘亲和爹爹打理生意呢。如若娘亲与爹爹不信,大可去‘尚衣品’问问宁掌柜! 今日,北定侯府那头派人过来,说要给府中的公子小姐们提前定制新衣。所以啊,扶摇就跟着宁掌柜一起,去了一趟北定侯府。” “北定侯府?” 沈常赢知道顾婉儿的性子,最是难缠。 他宠爱妻子,不会与妻子计较,但也疼爱女儿,不忍沈扶摇再被顾婉儿唠叨。 于是,不免开口顺着沈扶摇,转移了话题:“你今日,竟然随着宁掌柜去了莫家?” “是啊爹爹。” 沈扶摇感激朝沈常赢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又内疚了几分:“爹爹您是知道的,北定侯府在咱们京都,可是极其显赫的家族。里头的繁缛礼节,自然也比寻常大户人家要多得多。 扶摇跟着宁掌柜去长见识,一个来回,难免要多耗些时辰。” “长见识?没闯祸就是万幸了。” 顾婉儿时常说自己是个现代人,什么好听的话都听过,什么样子的路数都见过。 她怎能不知,沈常赢是在给沈扶摇寻台阶下。 而沈扶摇,则顺溜往下爬? 可偏巧啊,她顾婉儿最是喜欢打压自家的这个闺女。 虽说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十月怀胎极为辛苦。但对于顾婉儿而言,欺负女儿早已是人生乐趣。 古代嘛,没什么娱乐。 就只能拿家里头的人,来消遣消遣咯。 “那可是北定侯府莫家!若是闯了祸,扶摇还能回来吗?” 沈扶摇知道,沈常赢在顾婉儿面前说的话,根本就做不得数。 但今日是沈常赢的生辰,他最大。 只要有沈常赢站在她这一头,她多少还是有些胜算的。 “爹爹,您看看娘亲,怎么总是看扶摇不顺眼呢?扶摇去长见识,娘亲就担心扶摇闯祸,总觉得扶摇的性子浮躁。可扶摇讲究礼节,处处小心谨慎了,娘亲又嫌弃扶摇没有自己的脾性! 平日里,扶摇想在院子里歇着,也学学琴棋书画。娘亲却说那些东西无用,非得赶扶摇出去经商。如今扶摇乖乖听话去打理店铺里的生意,娘亲倒好,直接说扶摇又疯又野! 爹爹,今日您是寿星,您倒是给扶摇评评理,这算哪门子的娘啊?好似扶摇这个女儿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让她满意,别说有多辛苦了!” “这……” 沈常赢听着沈扶摇这一番话,深觉有道理。 正想为女儿说几句好话,转眼却瞥见顾婉儿那调笑的眼神。 于是,不免吞吐:“扶摇啊!你娘亲也是为了你好,你……” “她哪里知道我是为了她好?” 顾婉儿勾唇,言语之间皆是调侃:“你瞧瞧她那模样儿?我才说了一句,她就吐出了那么多的怨言。 也好在今日是让我亲耳听到了。如若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闺女,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呢。” 嘿。 沈扶摇后背一凉,恨不得能好好将自家母亲的嘴皮子给夸赞一番。 瞧瞧,多会曲解人的意思啊? 她不过是撒个娇嘛! 怎么到了母亲的嘴里,就成了埋怨和有成见了? 这是亲娘吗?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亲娘啊! 亏得她还是独女,是沈家唯一的血脉呢。 这亲娘损起她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别人家的父母,恨不得将自己的孩子捧在手心里。府中上下,处处都是和睦与温暖。 她沈扶摇的父母呢?可劲儿的虐她。 沈府之中,更是斗智斗勇。 虽说算不得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也不伤及性命。但她这一颗心啊,用顾婉儿的话来说,那就拔凉拔凉的。 当然,现在就开始在心底里自控自己的母亲,为时尚早。 毕竟,一顿晚膳,还没真正开始动筷呢。 饭桌之上,好不容易安静了那么一会儿。 还没等沈扶摇将口中的红烧肉完全咽下,只听顾婉儿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了句:“你既口口声声说记得你爹爹的生辰,那为何到现在还不将生辰礼奉上?” 说罢,语气儿微凉:“连个生辰贺礼都没有,这块红烧肉你倒还能咽得下?” 呃…… 也好在沈扶摇多年来被打压惯了,隐忍功力还算不错。 如若不然,顾婉儿这话一出,只怕沈扶摇早就被那块红烧肉给噎住了。 难怪娘亲好端端的给我夹块红烧肉呢,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坑我! 啧啧啧……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可是怎么办? 我真的没有准备生辰礼! 沈扶摇小心翼翼咽下了口中的红烧肉,朝对面的沈常赢瞄了一眼。那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儿,无论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惹人怜爱的。 只可惜…… 顾婉儿假装瞧不见,沈常赢瞧见了,也不敢言。 到了最后,终是趣儿看不下去,站出来为自家主子说了句‘公道’话:“回老爷夫人话!这生辰贺礼,其实小姐早就备好了。 只是今年的贺礼与往年不同,小姐又是个脸皮儿薄的,故而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第22章 :特别的生辰礼 脸皮儿薄? 若顾婉儿不是沈扶摇的亲娘,恐怕还就当真信了趣儿的话。 “不过是一份生辰贺礼罢了,竟还能跟脸皮儿扯上关系?你既说今年的贺礼与往年不同,那还不赶紧拿出来给咱们瞧瞧?也不枉费了今日,老爷与我等了这么许久。” “嗯……” 沈常赢点了点头,极其d赞同顾婉儿的话:“如此一说,我倒也好奇扶摇的生辰礼了。” 沈扶摇勾唇而笑,嘴角却僵硬得很。 生……辰……礼! 哪里来的生辰礼啊! 趣儿,你这是出的什么招? “爹爹的生辰贺礼,扶摇哪一年能忘?” 沈扶摇虽还想不明白,趣儿口中的‘生辰礼’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凭着她对趣儿的信任以及反应能力,很快便解了尴尬:“本还想多憋一会儿,好给爹爹一个惊喜呢!现下既然趣儿开了口,那便让趣儿将贺礼拿出来好了。” 说罢,轻轻朝趣儿瞥了一眼。 寓意十分简单。 接下来,是‘生’是‘死’,可就都靠你了。 “是,小姐。” 趣儿素来是个嘴快的人。 早先还在北定侯府时,她就已经为了自家小姐与莫止湛的婚事儿兴奋了许久。 从北定侯府回来,一路也没停过嘴。 好不容易回到沈府,面对着日夜催促沈扶摇成亲的沈家夫妇,还能将话憋到现在,已是极其难得。 如今难得逮到一个机会儿,既能帮沈扶摇解了顾婉儿的‘为难’,又能将心底里的‘秘密’一吐为快。这叫她,怎么还能继续隐瞒下去? 只见她笑容满面朝沈常赢与顾婉儿行了个礼,便道:“回老爷与夫人的话。其实今年啊,小姐给老爷准备的生辰贺礼,并不是物件儿,而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 趣儿此言一出,饭桌上的三人皆面露惊讶。 沈常赢满目期待。 顾婉儿微微挑眉,似不大相信。 而沈扶摇,则在听到‘好消息’三字儿时,心中一惊。 趣儿! 你该不会是想将我与莫二公子‘私定终身’的事儿拿出来救急吧? “好消息?她能有什么好消息?” 顾婉儿瞥了一眼沈扶摇,眼中皆是‘嫌弃’。 还未等沈扶摇阻拦,只见趣儿得意已开口:“回老爷夫人话,小姐已为自己寻了个如意郎君,并且私定终身。如若不出意外,对方很快便会让媒人上门提亲。咱们府上,马上就要办喜事儿了。” 趣!儿! 沈扶摇听了这话,嘴角不免抽搐了两下。在外人面前的那一副端庄与娴雅,竟是一分不剩。 面容上,显露的皆是尴尬与隐忍。 倒是沈常赢与顾婉儿,在听闻了这个消息后,面面相窥,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一家三口沉默良久,直到趣儿再度开口:“老爷,夫人!您们这是怎么了?小姐找到了如意郎君,难道您们不高兴吗?” “趣儿,你此言当真?” 沈常赢身子微微发颤,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老爷,趣儿自小就在沈府伺候,得老爷您和夫人的教导,何时学会扯谎了?就算是老爷和夫人借趣儿一百个胆子,趣儿也不敢拿小姐的终身大事儿来开玩笑啊!” 说罢,趣儿还抽了个空闲,朝沈扶摇眨了眨眼。 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儿,在跟沈扶摇邀功呢。 “那位公子,趣儿可是见过的。谦谦君子、仪表堂堂、家世显赫、为人正直。配咱们家小姐,是最适合不过。” “哦。” 顾婉儿听着趣儿的话,终是回过神来。 她淡淡应了个‘哦’字儿,随后,便仔细打量了沈扶摇几眼,问:“是谁家的公子,这般想不开?竟会瞧得上这丫头?” 说罢,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分量还不够重。 于是,又添了句:“那位公子,莫不是上辈子欠了咱们沈家的。所以这辈子,才会眼巴巴寻过来还债?” 想……不开? 母亲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难不成我这个女儿在她眼里,当真这般上不得台面吗? “娘亲,您这是什么话?” 本还在心底埋怨趣儿藏不住秘密的沈扶摇,在听闻了顾婉儿的那一番话后,不免上了脾性。 到底还是姑娘家,又是沈家的独女。 无论如何,总归还是想听到一些好听话的。 顾婉儿一再的言语打压,就仿佛她是捡回来的一般,难免让沈扶摇咬牙切齿:“难道在您的眼里,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一块肉,还会差吗?” 说罢,只见沈扶摇微微朝顾婉儿身旁的夏蝉瞪了一眼,道:“扶摇平日里虽事儿多,但记性可不差。我记得啊,前一阵子夏蝉似乎还跟我说过,我与娘亲您很是相似。 不仅仅继承了您的美貌以及您经商的手段,就连脾性,都与娘亲您一般无二。若瞧上我的男儿郎是想不开的话,那么爹爹的眼神,也不怎么样。” 反正我与您是绑到一块了,我看您怎么挤兑我! 沈扶摇认真盯着顾婉儿,‘乖巧’等着顾婉儿的回应。 沈常赢轻轻咳了两声儿,不再说话。 夏蝉才刚刚体会了一次‘祸从天降’,还没缓过神来,结果小祖宗又给她甩了个锅。 哎! 人人都羡慕她能伺候在当家主母身边儿,做个大丫鬟。 可谁又能理解,她的苦楚呢? “瞧你这孩子,总是胡思乱想做什么?” 顾婉儿能屈能伸,眼瞧着自家闺女这俏皮儿的样子,确实与自己年轻时极像,也只得往后退上一步:“我这个做娘的,难不成还不能开你几句玩笑了?” 说罢,又道:“娘亲这不是关心你,想知晓对方的底细吗?” 言毕,只见顾婉儿深深朝趣儿看了一眼,道:“趣儿这丫头,我最是了解。她平日里虽不够心细,但却不敢扯谎。 既然是她开口说出的消息,可见一定不假。娘亲只是担心,你这如意郎君找得这般快,是否当真可信?家世不家世的,我与你爹爹都不在意。我们在意的,是他的为人与秉性,是他会不会待你好。” 第23章 :寻到如意郎君了 沈常赢与顾婉儿在叱咤商场多年。 趣儿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他们一眼就能分辨。 纵使这两年来,沈家夫妇一直在为沈扶摇的亲事儿着急。为了能让沈扶摇寻到如意郎君,也没少将她赶出去,让她增长见识。 夫妻二人,对沈扶摇,素来是洒脱教养,从不会对女儿有半分拘束。 言语之间,更是时常打压嫌弃。 身份是母女,却像是冤家与姐妹。 对于沈扶摇的亲事儿,他们极为上心。 然而现在,当真正听到消息,知晓女儿很有可能就要出嫁时。这一颗心啊,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女儿寻的那位如意郎君,是否真的如意?他的家世如何,家里人好不好相处?女儿若真的嫁过去,能不能过得开心快活?那男子,是真的喜欢自家女儿,还是因为另有所图? 诸多担忧,随意挑一个,就够沈常赢和顾婉儿焦心了。 沈扶摇心大,却不代表着她感觉不到顾婉儿高兴之余的那抹担忧。 为了缓解气氛,她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分别给沈常赢和顾婉儿夹了菜,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才俏皮儿道:“趣儿的话,爹爹与娘亲就这般相信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趣儿才是沈家的闺女呢。” 言语之间,醋意十足。 “以前,爹爹和娘亲总嫌弃扶摇在家吃白食,说扶摇是个大……大龄剩女,这辈子恐怕都难出嫁了。如今,扶摇恐怕是要让爹爹和娘亲失望了!这沈家的白食啊,扶摇可不吃。 至于你们那未来的女婿秉性如何,家世如何,你们过几日便知。总而言之,你们尽早给我准备嫁妆就是!” 言毕,沈扶摇微微垂头。 眼眶,早已泛红。 北定侯府提前制定新衣,本就是一个借口。 莫家想法子让沈扶摇前往北定侯府真正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给太夫人对眼罢了。 太夫人相看了沈扶摇,对她印象极深。 不管是样貌还是言行举止,都挑不出错来。 而莫止湛的亲事儿,早就迫在眉睫。 原本,太夫人和庄眉宁那头,倒还想着该如何与莫止湛开口,好让他心甘情愿定下这门亲。 却不曾料到,仅仅是太夫人相看了沈扶摇的当天晚上,莫止湛便前往了世安院。主动提出,要迎娶沈家女儿沈扶摇进门为正妻。 如此,太夫人也省了满腹的劝言。庄眉宁那头,也得偿所愿,松了口气儿。 侯夫人庄眉宁,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了六小姐莫慎儿身上。 故,对莫慎儿诸多夸奖不说,还赏赐了这个女儿不少的私己。 而太夫人那边儿,原本拖拖拉拉难得见好的身子骨,终是好彻底了。 孙儿要成亲了! 如此大的事儿,她这个当祖母的,自然得亲自操劳一番。 在北定侯府里,太夫人是唯一的祖辈。 下头的长房与三房,都是庶出。唯一与太夫人有着血脉的,只有二房这头的北定侯爷。 而北定侯爷下边儿的两儿一女,也只有莫止湛的血脉最浓,身份最为正统,高贵。 老四莫皖北和老六莫慎儿虽也是嫡出,但到底是续嫡。他们的母亲庄眉宁入北定侯府的门时,还是一个妾侍。纵使如今贵为侯夫人,可在娘家那头,到底是庶出。 莫止湛不同。 他是北定侯爷的嫡长子,是太夫人王氏的嫡长孙,生母又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 可见,太夫人多年来对他的偏爱,究竟有多浓。 哪怕在明面儿上,太夫人总是一碗水端平,对所有的子女和孙辈都极为亲近与疼爱。但若真正计较起来,谁又能比得上莫止湛呢? 如今莫止湛要成亲了,太夫人比谁都上心。 媒人张阿婆,是太夫人亲自选的。 这个张阿婆,来头可不小。 据说,当年太夫人和老北定侯爷的亲事儿,是张阿婆说的。后来现任北定侯爷与其原配夫人的亲事儿,也是张阿婆说的。 张阿婆今年已有八十六岁了。 这一辈子做媒人,共说成了九百多桩姻缘。这九百多桩姻缘之中,鲜少听闻有夫妻不和的传言。 反而,对对都能举案齐眉,琴瑟绵绵,恩爱有加。 除去一些现任北定侯莫昌海与原配夫人庄莞惠这样,一方早逝的情况外。其余的夫妻,大多都能白头偕老。 不过话说回来,莫昌海与庄莞惠虽没能相守到老,可二人却是恩爱得很的。 哪怕庄莞惠已去世多年,但在莫昌海的心里,却依旧还活得鲜明。 再加上,张阿婆曾做过莫家两代人的媒。 如今莫止湛要成亲,张阿婆自然是最好的媒人人选。 纵使张阿婆年岁已大,髻发雪白,早已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不再做媒人这一行当。可太夫人依旧亲自出马,将张阿婆请出了山。 至于聘礼那一块,更是只往厚的准备。 自那日沈常赢生辰过后,沈扶摇便再也不肯提起自己的亲事儿了。 未来夫君是谁,究竟是如何私定的终身?饶是顾婉儿逼问得再紧,她也只字不提。 倒不是沈扶摇长了本事儿,故意在父母面前卖关子。 而是她与莫止湛之间,本就是各取所需。 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更何况,她虽相信莫止湛的为人,却拿不准北定侯府是否会真的同意这门亲事儿。 当初,若不是因为趣儿嘴快。那么她与莫止湛的这一桩事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透露半点风声儿的。 给自己留余地,是商人的本能选择。 所以,沈家夫妇只知道,自己女儿寻了个如意郎君。却根本不知,对方是何人,是何底细。 哪怕顾婉儿聪慧,曾联想过沈扶摇去过北定侯府。也猜测过,那人是否出自北定侯府莫家。但最后,因着地位的悬殊,门第的高低,她依旧摇了摇头,打住了念想。 故而…… 当张阿婆在一应子孙的搀扶下寻上门时,沈家夫妇的神色,用惊世骇俗来形容,怕也不算过分。 哪怕沈家迁移到京都的年头不长,但京都第一媒人张阿婆的名号,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第24章 :提亲 对于众人而言,张阿婆说的媒,就是幸福美满的象征。 想要让张阿婆为自家子孙说媒的,可不仅仅只有京都之人啊。 举国上下,谁不曾以能得张阿婆为其家族说媒为荣? 张阿婆年岁大了以后,便退了媒人行当颐养天年。这么多年来,不曾再为任何人说过亲事儿。哪怕再多的人出再高的价,她也没有重新出山。 如今能在子孙们的陪同下,迈入了沈家的大门。 可见,这对方的来头究竟有多大。 沈家夫妇虽是商宦,沈府的家风素来也与寻常人家不同。但该有的规矩,到底还是有的。 沈常赢与顾婉儿对张阿婆极为尊敬。 引座、看茶。 一言一行,皆没有小家风范。 若说,张阿婆先前还心存疑虑。 为何这北定侯府的莫二公子,千挑万选,最后却选中了一个商宦沈家? 那么现下,在看到了沈家夫妇的言行举止后,大抵也能猜测出沈家小姐的风姿了。 由于莫止湛与沈扶摇有言在先,需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故而,张阿婆纵使退养多年,但在说媒时,也不敢有半分的含糊。 只是因着张阿婆年岁已大,经不得来回折腾。 故而,在带着莫家的预备的礼物上门纳礼时,还顺带带了个道士,以及男方的大红庚帖前来问名,核算二人八字。 沈家夫妇在瞧见张阿婆以后,只猜测对方来头不小。 却不曾想到,要迎娶他们女儿的人,竟是北定侯府的莫家。 夫妻二人再三确认,在得到张阿婆肯定,沈扶摇嫁过去后乃是正室,这才稍稍安心。 只是对于北定侯府的家世,沈常赢和顾婉儿,到底还是有些思虑的。 北定侯府莫家,家世显赫,门楣极高。 为何偏偏,就选中了他们家的女儿? 难不成这莫止湛,当真如同传言所说的一样,有什么隐疾? 若是如此,自家女儿嫁了出去,岂不是受苦? 张阿婆为人精明,说了那么多的媒,从未有过失败。 她一眼便看穿了沈家夫妇的心思,语重心长道:“不瞒二位。在莫家太夫人请老身出山说媒时,老身也曾有过疑虑。 莫家嫡出的公子,这些年来眼界极高,为何偏偏选中了沈家?说句不怕二位介怀的话。沈家虽有些财力,在京都也有名气儿,可相较于莫家而言,这门楣到底还是低了一些。故而,老身心怀好奇,便应了莫家太夫人的请求。 今日进入沈府,发现沈家虽是经商起家,可院落内的布置却雅致大方,毫无金银俗气儿。沈老爷与沈夫人,一个彬彬有礼,实乃谦谦君子。一个精明能干,却落落大方。想必,沈大小姐在沈老爷和沈夫人的教导下,定也十分出彩。” 说罢,张阿婆浅浅抿了一口茶,才又继续道:“外头的传言,不过是闲言碎语。无论是莫二公子,亦或沈大小姐的名声儿,皆不能当真。 沈大小姐聪慧能干,莫二公子若能娶她为妻,必定会万分疼爱。莫二公子才貌双全,若能成为沈家的女婿,也是美事儿一桩。 再者,老身可是莫家太夫人亲自请出山的。可见,莫家的太夫人对沈大小姐有多看重。说句实在话,北定侯府里,北定侯爷常年在外镇守边疆。府中一应大小事物,都是太夫人说了算。 如今太夫人看重沈大小姐,也是沈大小姐的福啊。沈大小姐嫁过去以后,天天都是好日子,没有委屈一说。 至于门楣这一块,在外人看来,莫家是比沈家高出了不少。但沈大小姐风姿出众,又得莫家太夫人和莫二公子喜欢。自然,也没有配得上配不上这一说。 沈老爷和沈夫人就这么一个独女,多年来必定是悉心栽培的。沈大小姐是好是坏,难不成沈老爷和沈夫人还不清楚吗?” 言毕,张阿婆更是慈祥笑了一笑:“老身听言,莫二公子与沈大小姐一见倾心,早已私定终身。如此,这桩婚事儿,必定是能成的。” 张阿婆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就连一见倾心,私定终身这样的词,都抛了出来。沈家夫妇就算再担忧,又还能如何? 好不容易有一好人家上门提亲,难不成还要拒了吗? 沈扶摇的名声儿,如今已经够差了。 若再传出去,她与莫止湛之间有点什么猫腻,却又无法成亲的话,这一辈子还有谁敢娶了她? 旁人自然是不会说莫家不好的。 最后受苦受委屈的,不还是沈扶摇的? 思前想后,沈常赢顾婉儿夫妇终是点头,表了态。 说是只要二人八字合,那么便应下这门亲事儿。 道士早已在一旁等候良久。 见沈家人允肯,自然立即核算了二人的生辰八字。 仅仅片刻,道士便给出了一句:“天生一对,天赐良缘。” 如此,沈家夫妇便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男女双方八字没有冲撞,这桩婚事儿总算初步订了下来。 许是因为考虑到张阿婆不宜过度来回折腾,又许是莫止湛与沈扶摇的年纪,都不小了。 这一头的沈府,二人的八字才刚刚算好。那一头的北定侯府,便将早早准备好的聘礼抬了过来。 紧接着,开始商定婚期。 张阿婆说,莫止湛与沈扶摇的年纪,都已不小了。莫家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八月的天气儿与数字都极好,故而,便将大婚之日定在了八月初八。 于是,这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竟在同一天内一应妥妥当当。 八十六岁的张阿婆,能够再度出山说媒,就已轰动了整个京都。 更何况,她所说的,又是北定侯府与沈府的亲事儿。 一时之间,京都对这一桩婚事儿,倒是期待得很。 人人都说,沈家攀上了莫家这一门亲,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而更多人,则十分疑惑。 为何莫止湛,千挑万选。到了最后,竟然选了一个抛头露面的老姑娘做自己的正妻? 就算这莫二公子有什么隐疾,年岁也大了。 可也不至于,将就至此吧? 第25章 :悔意深深 莫止湛与沈扶摇的婚事儿,终是定下来了。 至此,京都之中两个‘名声狼藉’,‘久不成亲’的人,终是凑到了一块儿,解决了彼此的终身大事儿。 然而…… 一直以来,日夜担心着自家女儿嫁不出去的沈常赢和顾婉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喜。 夫妻二人看着库房里,莫家送过来的礼,竟纷纷红了眼眶。 纳礼时,莫家送来的是赤黑色的丝结,浅红色的衣裳。以及羊、清酒、白酒、粳米、稷米、嘉禾、长命缕、鸳鸯、寿福寿、鱼、鹿、乌等将近四十件东西,作为辅物。 而活着的大雁,则为主礼。 大雁失去配偶,终身不再成双,象征着忠诚之意。 过大礼时所送来的聘礼,就更为丰厚了。 上等的兽皮,上等的茶叶,上等的美酒。 绸缎布匹、金银财宝、美玉首饰,应有尽有。 鸡鸭鱼肉、糖果喜饼、桂圆百合,更是一应不缺。 沈家本就是商宦之家,库房比起一般人家,本就要大上许多。可如今,莫家的礼往里头搬了以后,竟让原本偌大的库房,迈不下脚。 “北定侯府那头,对咱们扶摇也是极其上心了。” 沈家夫妇在库房里站了许久,最后,终是由沈常赢打破了沉默。 她微微叹了口气儿,道:“女大不中留,这门亲事儿到底是挑不出毛病的。好在嫁在京都,婆家与娘家不远。往后,总还能相见。” “他们莫家敢不让我女儿回娘家见我,我就将整个北定侯府搅得鸡犬不宁!” 此时此刻的顾婉儿,更像是一个孩子。 她深知,在这个世道,女儿出嫁以后,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 很多女子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之后,想再回娘家与父母相见,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但她一直自称自己是个现代人,心思与手段也跟别人大不相同。 对于女子嫁人后不得轻易回娘家的说法,是极不认同的。 身为女人,她知道,拥有一个夫君的重要性。 故而,她从来没有要求过沈扶摇这个独女,不能成亲生子。 这些年来,顾婉儿为了沈扶摇的亲事儿,没少头疼脑热。 可却从来没有一刻想过,她的女儿会嫁到王侯将相之家。 顾婉儿一直觉得,沈扶摇应当找一个与沈家门当户对的夫家。实在不行,寻一个肯吃苦耐劳,知冷知热的上门女婿也成。 反正沈家的产业,最后都是要交给沈扶摇的。 这一辈子,就算不靠男人,沈扶摇也能过得富富贵贵。 然而谁能料到,沈扶摇等了多年,最后等来的,却是莫家的二公子! 那莫家家主,可是京都的侯爷啊。太夫人与侯夫人,都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莫家的嫡系,世世代代都能承袭爵位。 皇宫里的熹妃娘娘,亦是莫家的女儿。 如此显赫的家世,如此庞大的家族,繁文缛节必定甚多。 自家女儿自小虽没有娇生惯养,可却自在洒脱惯了。 进入了那般高墙深院,真的能过得好吗? “你瞧瞧你!” 夫妻多年,沈常赢哪里会不知顾婉儿的心思? 他轻轻将顾婉儿拥入怀中,调侃道:“这女儿还在咱们府中住着呢,你就开始舍不得了?以前终日恨不得将她嫁出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成日里嫌弃她在家里吃白食的,另有其人?” “你知道什么?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从小带大的闺女,我怎能舍得嫌弃她?我心疼她还来不及!” 顾婉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可又倔强止住了抽泣声儿:“莫家是皇亲国戚,规矩必定极多。扶摇她……她自由洒脱惯了,性子也坦率。 我虽时常与她斗嘴,开她玩笑,却也从未教过她权谋计策。高墙深院的,若是有人要与她斗,她该怎么办啊。” “扶摇嫁过去,是做正室的,又不是妾室。她与那莫家六小姐,不是闺中密友吗?” 顾婉儿担忧沈扶摇会受委屈,他又何尝不担心呢? 只是顾婉儿已经哭成了泪人,沈常赢就算再不安,也只得忍着:“张阿婆说的媒,错不了!扶摇嫁过去以后,上有莫家太夫人喜欢,又有莫二公子疼爱。背地里,还有一个闺中密友做她的小姑子,出不了什么差错。 再说了,扶摇本性虽善,但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她性子率真,可也懂得分寸。平日里那落落大方端庄娴雅的模样儿多讨人喜欢,你难不成没瞧见?你呀,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怎么了?” 顾婉儿抽着鼻子,问。 “怎么了?” 顾婉儿素来强硬,对沈常赢的管教亦十分严格。 像今日这般,犹如孩子般需要人疼爱的模样儿,着实不多。 惹得沈常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平日里总嘲笑扶摇嫁不到好人家,要在府中吃一辈子的白食。扶摇这家伙看得开,但不意味着她不记仇啊。 现下她的夫家如此显赫,她身为你的女儿,深得你的真传。只怕出嫁以后,免不得要在你面前扳回几局。 待以后她与莫二公子夫妻恩爱,十指紧扣回娘家时,只怕那黏糊劲儿,比起你我夫妻二人,要更甚几分。 届时,以你的心眼,恐怕要被气得不浅啊。” “你是在说我小气了?” 顾婉儿抹了把泪,微微瞪了沈常赢一眼:“扶摇是我的女儿!她以后若过得好,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回来气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倘若莫家待她好,她与夫君恩爱和睦,多来咱们面前显摆几分,又有何惧?我只怕,她被人欺负,受了委屈,都不敢回来与我诉苦!” 说罢,顾婉儿又哭了起来:“早知如此,我以前就不该时常欺负她。以至于现在,她只想着与我斗智斗勇,倒鲜少对我说体己话了。” 以前,顾婉儿倒不觉得自己常损沈扶摇有何不妥。 可如今,瞧着沈扶摇马上就要出嫁了。竟开始有些后悔,没能做一个慈母。 一个…… 能让沈扶摇时时刻刻扑在她怀里撒娇的慈母。 第26章 :母女同眠 沈家虽然是商宦之家,来到京都定居也没几个年头。家世这一块,与北定侯府莫家比起来,那更是望尘莫及。 但沈扶摇是沈家唯一的一个孩子啊。 沈家夫妇二人对她,明面儿上虽虐了一些,可心底却是百般疼爱的。 能够与北定侯府莫家这样的家族攀上亲事儿,身为父母谁能不高兴?只是沈扶摇性子到底太过率真了些,故而难免让沈家夫妇担忧。 如今莫家那头的聘礼,给得丰厚且张扬。 沈家这一边儿,自然也不会小气儿。 自从亲事儿订下以后,沈家夫妇便开始为沈扶摇置办嫁妆。 小到衣被、妆匣、各类家具。大到金、银、首饰美誉珠宝。 浅的有上等佳酿、喜饼等物。厚的有良田、宅院、商铺。 就连当下京都客似云来的‘回味阁’与‘尚衣品’,都被沈家夫妇割为了嫁妆,以表沈扶摇这个女儿,在他们沈家的地位。 更希望能够以此,来向众人证明,沈扶摇嫁给莫止湛,并非高攀。 八月初七。 沈扶摇出嫁的头一天晚上。 按天启国的风俗,新娘在这一日,可与家中父兄畅聊,与母亲姐妹共眠。 沈扶摇没有兄弟姐妹。 用完晚膳,只单独听了沈常赢的几句叮嘱,后便与顾婉儿关在了闺房里。 顾婉儿素来是心疼女儿的。 只是因性子问题,刀子嘴豆腐心惯了。 加之,沈常赢与顾婉儿是极其懂得教导孩子的。任何有可能将沈扶摇纵容坏的行为,他们从未做过。 就更别提,撇开自己的夫君,与女儿同眠了。 沈扶摇并非是个敏感多疑的人,纵使多年来父母总是联起手来损她、虐她,她亦从未怀疑过父母对她的爱。 但…… 若说到与顾婉儿同眠。 在她的印象里,却是从没有过的。 于是,母女二人关起门以后,多少有些尴尬。 再加上,沈扶摇次日便要出嫁了。 顾婉儿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素来话多的她,此时只静静坐在沈扶摇对面看着自家闺女,却并不说话。 “那个……娘亲啊。” 沈扶摇被顾婉儿盯得有些犯怵,只得率先打破沉默:“您要是想爹爹了,不妨就回去歇着吧?什么出嫁女要与母亲共眠才会惦念母亲的养育之恩?那都是老一辈人的传言,信不得真的。 爹爹和娘亲待扶摇那么好,就算不睡这一夜,扶摇也必定会孝敬你们。” “怎么?这还没出嫁呢,就开始嫌弃为娘了?” 顾婉儿心里本就不舍沈扶摇,如今听沈扶摇这么一说,多少有些心酸。 然而骄傲如她,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失落表现给沈扶摇看呢? 只见她微微瞪了沈扶摇一眼,道:“还说什么以后会孝敬我?这话,任谁听了会信?” “娘亲,您又误会扶摇了不是?” 沈扶摇扯了扯嘴角,忙给顾婉儿倒了杯茶:“扶摇长那么大,娘亲都没陪扶摇睡过。扶摇这不是怕娘亲不习惯,为了娘亲好嘛! 娘亲与爹爹就扶摇这么一个女儿,扶摇也就只有你们这一对父母。就算是明日要出嫁了,也没有不孝敬你们的道理。” “好了好了。” 顾婉儿瞧着沈扶摇那‘委屈’的模样儿,哪里还忍心继续与她作对? 只叹了口气儿,道:“你是我们的女儿,什么样子的秉性,难道我与你爹爹还不知道吗?我们二人,岂会害怕你不孝?怕只怕,你嫁到了莫家以后,会受委屈啊!” 顾婉儿哪里是从没跟沈扶摇一起睡过同一张床榻呢? 想当初,沈扶摇还小的时候儿,染了风寒。顾婉儿彻夜衣不解带守在她的身边儿,整整照顾了小半个月。 只是后来沈扶摇以前不记事儿,没印象罢了。 后来沈扶摇渐渐长大,整个沈家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 沈常赢是个性情温和的君子,顾婉儿害怕自己与沈常赢对沈扶摇的宠爱会将她惯坏,让她生了依赖性。故而,才处处与沈扶摇这个女儿对着干。在言语上,没少打压自家闺女。 好在沈扶摇也是个心大的。 虽处处受尽父母的‘欺负’,但却本性善良,为人随和,好相处得很。 心中也深知,谁对她好,谁对她坏。也不枉费了多年来,沈家夫妇的别样教导。 不过过去的事儿,沈扶摇既已记不得了,顾婉儿也不会再提起。 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需要太用力。 只要女儿过得好,开心。做父母的,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丫头,从小性子就率真。别瞧着你爹爹总夸你,说你是个知晓分寸,礼仪周全的姑娘。可骨子里的倔强和孩子气儿究竟有多浓,我这个当娘的难道还不清楚? 从小到大,你与我斗智斗勇。不管做什么事儿,都随性得很。如今转眼要嫁入莫家那等深宅大院,我与你爹爹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虽说,以前的顾婉儿总嫌弃沈扶摇听她爹爹的话,拘束着自己。但事实上,她也不过是想让沈扶摇活得随心一些,也好快乐一些罢了。 沈扶摇从小就聪慧,对于顾婉儿如今的情绪,自也能有所感觉:“娘亲……” 她瞧着顾婉儿略微收起了平日里的伶俐与‘刻薄’,心下难免也泛起了酸:“扶摇就知道,娘亲是最疼扶摇的。娘亲放心,扶摇的性子随您。不管嫁到了谁家,总不会轻易受人欺负。” “得了吧!就你这怂包的样子,哪里像我了?” 沈扶摇身为独女,在私底下,其实也是时常撒娇的。 只是对顾婉儿的依赖,比对沈常赢的少多了。 如今瞧着沈扶摇开口安慰她的模样儿,像极了以前小时候讨问糖果。 顾婉儿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儿。 特别是听到沈扶摇说,自己的性子最像她时,更加忧心忡忡。 是啊。 顾婉儿的这个女儿,其实性子是极其像她的。 除去时间积累出来的雷厉风行。 沈扶摇身上的倔强,率真,俏皮儿,以及随心所欲的洒脱,都像极了她。 也正是因此,她才越发担忧沈扶摇的婚后生活。 第27章 :相互对损是常态 顾婉儿的身世‘迷离’。 她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所以,她的脾气儿、她做生意的手段、她的要求,皆非常人所能理解。 用她的话来说,这就是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区别。 哪怕在天启国,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她口中的‘现代人’与‘古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独立性很强,极其在乎自我感受。 对天启国这些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信条,从不放在心上。 这一辈子,能够嫁给沈常赢这般体贴她,包容她的夫君,是她的福分。 而沈扶摇…… 性子与她这般相似。 她所要嫁的夫君,会不会也能够跟沈常赢体贴自己一样,来体贴她呢? 人啊,总是奇怪得很。 以前顾婉儿总认为,女孩子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子的事儿,就该拥有什么样的性子。 在她眼里,自己的女儿有活力,又懂得讨人喜欢,是个极其可爱的姑娘。任人见了,都讨厌不起来。 可事实上,在京都之中,没人愿意去了解沈扶摇可爱的那一面。反而,还给沈扶摇扣上了不少坏名声儿。 如今沈扶摇马上就要嫁人了。 夫家,还是天启国鼎鼎有名的北定侯府。 对于顾婉儿而言,沈扶摇嫁给莫止湛,就相当于她当时的那个年代,灰姑娘嫁入豪门一般。 顾婉儿太清楚高门第对儿媳妇的要求了。 也知晓在古代,深宅大院里的尔虞我诈。 她不确定毫无心机的沈扶摇,能不能在北定侯府过得舒坦。 故而,沈扶摇那一句‘我性子与您最像’,轻而易举的,便牵动了顾婉儿的心。 只是…… 木已成舟。 聘礼收了,嫁妆也准备好了。 等着今夜一过,明日太阳升起,吉时一到,沈扶摇便要出嫁。 不管她顾婉儿再如何担忧,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为了不让沈扶摇担心,也为了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 顾婉儿终是轻轻拍掉了沈扶摇的手,面露嫌弃道:“你这性子,分明是像你爹爹的!若是像我这般招人喜欢,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才出嫁?平白无故的,也不知多吃了我多少大米。” 说罢,又道:“好在莫家那头出手还算阔绰,否则我和你爹爹是必定不会放人的!这十几年来,你在沈家吃的喝的,我与你爹爹总要讨回来不是?” “是是是!是扶摇平白无故吃了娘亲与爹爹好多好多大米!” 沈扶摇看着这般别扭的顾婉儿,既好笑又无奈:“娘亲若觉得养我这个女儿养得亏了,少给些嫁妆就是。” “嫁妆自是少不得你的。” 母女之间相互对损,已是相处的常态。 眼下顾婉儿见沈扶摇学着自己嘴硬,一时之间倒也轻松了不少:“虽说你这丫头一无是处,终身大事儿一拖就是好几年。但在寻夫家这一块,倒让人另眼相看。 我与你爹爹已将嫁妆全部准备妥当,连同‘尚衣品’和‘回味阁’一道给了你。另外,我还亲手写了一份经商秘籍。希望你嫁到了莫家以后,也能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莫让人看扁了去。” 言毕,又添了句:“咱们既然无权,就必须得有财。有财能使鬼推磨!这世上,很多的权势,最终也都要折服在财力里,你可明白?” “娘亲……” 沈扶摇虽是女儿家,但在沈家却犹如男儿郎一般。 自从懂事儿以后,她一直都在帮沈家夫妇打理生意。在做买卖这一块,虽没有她母亲顾婉儿厉害,但也比寻常的商人要能干许多。 她深知‘回味阁’与‘尚衣品’对于沈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故而,心中百感交集。 那可是沈家一半的财力啊! 沈家在京都那么多的店面,‘尚衣品’和‘回味阁’的生意,是最好的。 每年到了年终,各店的掌柜前来上缴利润时,这两家店都能以一抵十。 倘若说,沈家一年能赚十万两的银子。那么‘尚衣品’和‘回味阁’,一年就占掉了五万两。 这还只是目前稳定的情况。 凭着‘尚衣品’与‘回味阁’如今的名气儿与人脉,再加上沈家跟莫家联了姻。以后这两家店的生意,只怕会越来越好。 沈常赢与顾婉儿能将这两家店拿出来给沈扶摇做陪嫁…… 莫说是外人。 就连沈扶摇自己,都惊讶得很。 “娘亲……这两家店,可是咱们沈家目前生意最好的店了。您与爹爹将它们都给了我,那以后……” “怎么?” 沈扶摇最不喜欢那些感人肺腑的话了。 哭哭啼啼,素来不是她的作风。 哪怕她对沈扶摇这个女儿如今千般不舍,也不愿意哭着送她出嫁。 只见她眸子一横,凉凉打断了沈扶摇的话:“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担心咱们沈家的财政情况了?难道在你眼里,你爹爹与我就这般没用?陪了两家生意好一点的店铺给你,沈家就会倒了?” “娘亲,扶摇哪里有这个意思嘛!” 沈扶摇当然知道,顾婉儿是倔脾气儿:“扶摇只是觉得,这嫁妆过厚了。扶摇知道,爹爹和娘亲心疼扶摇,怕扶摇受委屈……” “我们只是怕丢人!哪里是心疼你?” 顾婉儿不是个爱哭的人。 可最近因为沈扶摇要嫁人的事儿,已不知落泪了多少回。 如今当着沈扶摇的面,她已极力隐忍。 就怕沈扶摇说出什么乖巧懂事儿的话来,让她破了功:“你要知道,咱们沈家跟莫家,地位悬殊。你嫁过去以后就算再得夫君喜欢,也终究是个商宦之女。 再加上如今莫家给出的聘礼这般丰厚,若我与你爹爹给的陪嫁太浅,你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不说,就连咱们沈家的名声儿,亦会受损。 纵使你出了沈家的门,就得冠上夫君的姓。但你沈扶摇,终究还是沈家的女儿。你与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可不希望你嫁到了莫家后,终日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受气儿小媳妇。所以啊,才与你爹爹商量,给你一两间生意不错的店铺。” 第28章 :大婚(1) 说罢,顾婉儿又道:“你的性子,还没定呢。别以为这几年跟在我与你爹爹身边儿做了些买卖,赚了一些小钱,就能干得很了。 你也不想想,如若没有我与你爹爹在后头为你筹划,你真的能只赚不赔吗?之所以将‘回味阁’与‘尚衣品’给你,是因为这两家店的名气儿大,老客也多。哪怕你再无能,也不会在短期内将这两家店给败得干净。 倘若换成了别的店铺,那就未必了!一旦你经营自己的陪嫁失败,你的能力便会遭人怀疑。届时,莫说是做买卖做不好,丢了咱们沈家的脸面儿。就是想要在北定侯府里拿到一些话语权,恐怕都难啊。” 顾婉儿到底是个母亲。 虽一心不愿让沈扶摇知道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可损着损着,最后还是免不得一番叮嘱。 沈扶摇聪慧。 知晓自己母亲脸皮儿薄,性子倔。 于是,也不再将顾婉儿的损话放在心上。只乖巧听着自家母亲的叮嘱,如此,竟过了前半夜。 到后半夜,母女二人同榻而眠时。死要面子的顾婉儿,竟破天荒将沈扶摇抱在了怀里。 沈扶摇感受着顾婉儿身上的温度,鼻子一酸,竟红了眼眶。 这还是母女二人,第一次这般亲近。 却没想到,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嫁作人妇了。 “别哭。” 顾婉儿轻轻拍了拍沈扶摇的脑袋,难得哄道:“新娘子若把眼睛哭肿了,夫君看了会不喜欢的。” 说罢,沉默了片刻,又添了句:“扶摇啊!你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儿,沈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是你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嗯……” 沈扶摇忍住了眼泪,轻轻点头。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嫁人。 难道,就因为那句‘儿大当婚女大当嫁’吗?就因为世俗的眼光和闲言碎语吗?就因为,一个人一生中,必须得有一个伴吗? 为什么,她不能一辈子都留在父母身边儿尽孝? 为什么,要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嫁到另一个家族? 她与莫止湛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只是因为一句‘各有所需’便谈定的亲事儿,会有幸福吗? 沈扶摇想了许久,终是寻不到答案。 她只知道,父母是真的舍不得她。哪怕,以前的他们催促得再紧,说的话,再让人不快。可父母对她的关爱,却是永不会变的。 八月初八。 这一日,晴空万里,祥云满天。 沈扶摇早早便在趣儿的服侍下起身,换上了北定侯府送过来的嫁衣。 火红色的嫁衣,喜庆且炙热。 边缘处,暗红色丝线绣上了石榴。 胸口中央处,是用金丝线绣好的恩爱鸳鸯。 鸳鸯的眼珠,以蓝宝石做为替代。正巧与衣领处的赤金宝石扣,相得益彰。 外罩一件双孔雀金璎珞霞帔,肩膀处那宝蓝色与翠绿色的孔雀毛,栩栩如生。霞帔后金丝线绣上了百花富贵的图案,裙尾的裙摆及地,足足有三尺那么长。 腰间系上的腰带,正中间是百子百福的小图案,外加金丝祥云滚边。 腰带缀镶上了琉璃珠,稍稍一动,便传出清脆悦耳的欢快声儿。 据闻…… 这一身嫁衣,是北定侯府莫家在送上聘礼以后,特地寻了宫里退下来的有名绣娘给制定的。 整整三十八名绣娘,分工而制,耗时一月,才将嫁衣赶制了出来。 沈扶摇穿上嫁衣时,身上的高雅富贵之气儿越发明显。 如若不说起她的家世,恐怕无人会相信,有着如此高贵气质的新娘,竟是出身商宦。 顾婉儿并没有去请好命婆!而是亲自拿起了百子千孙梳,为沈扶摇梳头。 因为于她而言…… 她顾婉儿能大难不死,嫁得如意郎君,能白手起家,生得一个好女儿,已是最幸福的事儿。 若论好命,谁又能比得上她? 她一边儿为沈扶摇梳头,一边儿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随后,又将沈扶摇的长发挽起。亲手,为沈扶摇戴上了庄重而精致的凤冠。 吉时已到。 莫止湛的迎亲队伍,早已在门外等候。 顾婉儿深深看了沈扶摇几眼,纵使再不舍,也只能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让她扶着张阿婆孙女的手,一步步出了沈府大门。 莫止湛骑马在前,沈扶摇花轿在后。 跟着花轿的,除了迎亲队伍,更有着长达十里的嫁妆。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莫家与沈家的这一桩婚事儿,注定轰动整个京都。 喜乐吹响,京都处处热闹非凡。 这一日,京都之中的男女老少,皆纷纷出来瞧热闹,沾喜气儿。 姑娘们看见骑马的新郎意气风发,气宇不凡,纷纷迷了眼。 男子们虽瞧不见花轿里的新娘,却也被那身后的十里红妆惊得不轻。 “十里红妆!如此盛状,我只在二十多年前,北定侯府莫家嫁女儿的时候儿见过!” “这算什么?我听闻之前提亲的时候儿,北定侯府给出的聘礼也不在少数。” “北定侯府门楣高,可是皇亲国戚。他们家娶媳妇儿,聘礼能给得少吗?倒是这沈家,区区一介商宦,竟也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着实令人意外。” “可不是吗?方才这位兄台说的那一次十里红妆,我也有幸见过。想当年,莫家的大小姐嫁给了还是太子殿下的万岁爷,虽只是一个侧妃,却也给出了极其丰厚的嫁妆。 那时,虽人人都知道北定侯府家世显赫,出手阔绰。但面对着十里红妆的盛状,依旧惊愕不已。而今日的这一次,比起二十年前,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重要的倒不是十里红妆!” 众人瞧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议论纷纷:“而是沈家身为商宦,竟能给女儿这般丰厚的陪嫁。可见,沈家的财力究竟有多强!要我看啊,莫家跟沈家结亲,也是一种福分。” 第29章 :大婚(2) “嗯……倒是这么个理!” 其中有赞同的人,不免点头应道:“前阵子莫家去沈家提亲时,我还觉得门不当户不对。能够与莫家结亲,倒是沈家高攀了。 可今日一看,恐怕其中有所误解啊。” “哪里有高攀一说?这莫二公子多年不娶,独身一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隐疾?沈家的女儿嫁给他,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还不一定呢。” “是啊!要不然,堂堂北定侯府的嫡出公子,凭什么娶一个商宦之女?就算这十里红妆的盛状难得,沈家也终究是商宦。财力再强,也比不得北定侯府有权有势啊。” “要我说啊,这莫二公子与沈大小姐成亲,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撇去家世的高低不说,他们二人在京都的名声儿,皆是一言难尽。 如今能够抱在一块取暖,也总比独身一人体会六月寒要好啊。” “这位兄台此话倒是有理!” “对对对!今日这一对新人,一个身患隐疾娶不了好妻,一个抛头露面嫁不出去。两人若你情我愿,倒也是极配了。” 言毕,人群中少不得引起哄笑。 不过大伙儿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既是众人聚在一块嚼舌根,那么自然就有意见相驳的时候儿。 有人赞叹于沈家的财力,觉得沈家并未高攀莫家,直言莫止湛与沈扶摇郎才女貌。自然,也有人言语泛酸,对这一桩婚事儿并不看好。 只是无论如何,别人的闲言碎语,终是无法将这场盛世大婚叫停的。 跨火盆,行天地之礼,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沈扶摇在身旁人的指引下,一步步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当她被趣儿扶到新房的床榻上坐下时,整个人早已浑身无力。 只是初入北定侯府,该守的规矩她倒还得守着。 在莫止湛没有回来掀盖头之前,她休想歇息与进食。 幸福吗? 哪怕她盖着红盖头,并没能瞧见众人脸上的神色。但就凭着传入耳中的笑声儿,亦能感觉到,今日的来客,皆是喜气洋洋。 而她呢? 大抵这有一种完成任务的轻松感吧。 至少直到此刻,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从今夜起,她再也不能在沈府生活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除去身旁的趣儿,还有那跟自己交好的小姑子…… 这一座高深的宅院,里头的每一个人,乃至一草一木。 对于沈扶摇而言,都陌生得很。 哪怕是自己的夫君莫止湛,她也并不了解。 许是莫止湛谨记着当初答应过沈扶摇,定会尊重于她。又许是,对于这位新婚妻子,他多少有些怜惜。 故而,他并没有在前厅待上多久。 只是不失礼仪的敬了几杯酒,便回到了新房之中。 当如意称掀开了沈扶摇的盖头,一张灵动的脸映入眼帘。莫止湛心中一颤,竟有瞬间的心跳加速。 五官精致,皮肤白皙。 大而明亮的杏眼,干净清澈。俏鼻挺立,朱唇红艳,用国色天香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妖娆的红嫁衣与精致喜气儿的妆容,让沈扶摇看起来增添了几分贵气儿与成熟。 但最难得的是,在成熟之间,依旧保持着的纯真。 高雅与美艳同在,成熟跟灵动互博,甚是迷人。 这便是他今后,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了。 莫止湛想。 沈扶摇见自己的盖头被莫止湛掀起,却久久等不到他的下一个动作。 于是,不仅抬眸朝他望去。 只见今日的莫止湛,被一身大红色喜服,衬托得十分惊艳。 与以往的白衣加身,有着很大的不同。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若说…… 寻常时的莫止湛犹如谪仙,出尘不染,让人只看一眼便心旷神怡。 那么今日的莫止湛,则高雅贵气儿,气度非凡,给人一种身份不凡的压迫感。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果真就像是满天星辰里最亮的那一颗。 寡淡中带着一抹喜色,喜色里又透出了几分冷冽。 只轻轻扫上一眼,便自觉被他吸引。 “可饿了?”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他眼都不眨。 好奇的同时,又觉得她有些可爱:“我让锦绣准备好了膳食,过来一道用吧。”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反应过来,便牵起了她的手,带她朝一旁的案桌走去。 莫止湛的手,没有温度,凉凉的。 沈扶摇回过神后,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却被莫止湛紧紧握住。 “锦绣是母亲给你挑选的人,以后她会留在星辰阁服侍你。” 言毕,意味深长朝沈扶摇看了一眼:“锦绣自来到侯府以后,就一直在母亲身边儿伺候,极为能干。你有什么事儿需要她办,尽管吩咐就是。” “奴婢锦绣见过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万福。” 一名身穿淡紫色一等丫鬟服饰的女子,迈着莲花步来到沈扶摇跟前,言语之中还算尊敬:“二公子与二少夫人能喜结连理,二夫人倍感高兴。二夫人怕二少夫人初入侯府,多有不惯。故而,将奴婢指派到星辰阁伺候二少夫人。 还望二少夫人莫要嫌弃,只将奴婢当成牛当成马来使唤就是。奴婢从来到星辰阁的那一日起,便是星辰阁的人。只要主子有吩咐,奴婢必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 沈扶摇轻轻朝莫止湛瞟了一眼,再没将那只被握着的手抽回。 锦绣。 既是二夫人指派过来的人,那必定就不是自己人了。 她与莫止湛之间‘各有所需’的事儿,自然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沈扶摇又不傻,怎么能听不懂莫止湛的话外之音? 若不是为了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就凭着莫止湛的身份,哪里用得着亲自给沈扶摇介绍一个婢女? “锦绣,这名字儿倒取得极好。” 沈扶摇性子虽洒脱,但装模作样的本事儿还是有的。 她缓缓坐下,仔细端详着锦绣:“容貌艳丽,嘴。巴也甜,不愧是母亲亲自教导的人。” 第30章 :戏演得挺好 锦绣生得好看。 五官分明,明艳大方。 如若再稍加打扮,说她是哪户人家的小姐,也并不夸张。 只是这锦绣啊,嘴巴过甜,又是二夫人指派过来的。沈扶摇对她,虽不讨厌,可也生不起多大的好感。 随意夸了两句,让趣儿给了份喜钱,便再没与她多言。 而莫止湛,则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沈扶摇夹了几筷子的菜,陪沈扶摇喝了交杯酒。 话虽然不多,但一举一动之间,皆表明了自己对沈扶摇的尊敬与宠爱。 沈扶摇见此,亦配合着演戏。 一顿饭下来,身心疲惫。 待好不容易打发了下头人出去,面对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更是让沈扶摇生出了要回家的念头! “今夜……怎么睡?” 沈扶摇盯着那稳坐在椅子上淡定自若的莫止湛,率先打破了沉默。 “新婚之夜,夫人想怎么睡?” 莫止湛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答反问。 沈扶摇转头看了看左手旁的那张床榻。 大是够大,但让她跟莫止湛同床共枕,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哪怕,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但这对夫妻,分明就是一对‘各取所需’的夫妻啊。 假戏真做?不妥不妥! “要不……” “今日夫人劳累。” 莫止湛眸子微斜,缓缓起身:“要不,让为夫来服侍夫人宽衣?” 说罢,不顾沈扶摇微瞪的杏眼,一把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啊!” 沈扶摇惊叫了一声儿,下意识将手握成拳头,朝莫止湛的胸口捶去:“你要做什么!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为夫自然没忘。” 莫止湛勾唇而笑,话是对着沈扶摇说的,可眼神却朝门外看了一眼:“为夫答应过你,会一辈子对你好。 不过阿摇,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要矜持多久?” 沈扶摇身子一颤,本想咒骂莫止湛人面兽心。可当她顺着莫止湛的眼神往门外望去时,才发现,那倒映在窗户上的人影。 啥? 这北定侯府不是显赫世家吗? 怎的还有偷听新房墙角的习惯? 好险好险! 如若不是莫止湛反应快,她可就要露出破绽了! “哎哟……夫君你好坏!我是姑娘家嘛,矜持一些怎么了!” 沈扶摇一双眼小心翼翼地盯着窗户上的人影,口中的话却娇嗲得很:“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自个儿在那饮酒,我又能如何?” 说罢,还娇笑了两声儿,特地收了收声儿:“难不成,还要我自个儿投怀送抱不成?” 沈扶摇就算再如何‘抛头露面’,也终究是一个女子。 对于男欢女爱的这种事儿,她是半点也不懂的。 方才那一番话,着实是胡言乱语。 在说完这话时,自己都因为害羞,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更别提抱着她的莫止湛了。 素来寡淡的莫止湛,虽在听了沈扶摇这一番话后,依旧神色如常。但那一双抱着沈扶摇的手,却不自觉紧了紧。 原本看向门外那一双冷冽的眸子,也布上了一两分的笑意。 戏,不错。 他一步步将沈扶摇抱到了床榻上,自行解开了自己的外衫。 沈扶摇一个翻身,将被子裹在身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蛋。 莫止湛只作看不见,抖了抖自己的外衣,制造出宽衣解带的声响。 随即,翻身上了床榻,一把抽出了沈扶摇的双足。 “哎呀!” 沈扶摇惊呼了声儿,一脚便踹了过去。 莫止湛灵活躲开,声音儿很是邪魅:“阿摇,你可一点儿也不乖。” 紧接着,不等沈扶摇开口,莫止湛便寻准了沈扶摇双足上的穴位,狠狠按了起来。 “哎呀!疼!” 沈扶摇吃疼,自然免不得挣扎。 莫止湛见此,稍稍收了些力气儿:“这样呢?阿摇。” “哎哟……痒……痒死了……” 此时此刻的沈扶摇,恨不得能一脚将莫止湛踹开,哪里还想着门外有人偷听的事儿? 只见她左右开弓,一双腿不断朝莫止湛踢去:“莫止湛你放开我!疼!哎!痒……” 莫止湛身为北定侯爷的承袭者,自幼习武。 沈扶摇的这点力气儿,无疑是花瓣飘落一般,轻得毫无重量。 “阿摇乖。” 他握紧了沈扶摇的脚,哄道:“第一次,总是疼的。” “我不要这第一次!” 沈扶摇依旧用力朝莫止湛踹去,心中很是绝望。 难怪这莫二公子那么多年独身一人,都不曾娶妻。 说什么不想将就,一切随缘?都是骗人的! 分明就是有怪癖啊! 你见过谁一声不吭就抓着人脚板底开虐的吗? 不是按就是挠,还说什么第一次? 谁稀罕这种第一次啊! 外人都说,莫二公子有隐疾,以前她沈扶摇还不信! 现在看来,何止是有隐疾那么简单? 不! 有隐疾只是他自己受罪,跟她沈扶摇没有关系。可现在莫止湛有的,可是怪癖啊! 今天才成亲第一天,就显露无疑。 那以后…… 日子还长着呢,她该怎么办? 娘亲……爹爹!趣儿!救我!救我! 沈扶摇的内心,犹如有着千军万马在战场厮杀。企图挣扎脱身时,手脚并用,饶是再好的床榻,也不免因为二人的‘战斗’而发出阵阵‘吱呀’声儿。 外头守着的众人听到这种声响,再联想起莫止湛和沈扶摇之间的对话,不免纷纷露出会心的笑。 随后,几个眼神交汇下,各自退下去寻自家主子汇报战况。 谁说咱们家二公子有隐疾的? 谁说咱们家二公子喜好男风,不近女色的? 谁说咱们家二公子空有容貌和才华,却浑身上下哪哪都是毛病的? 掌嘴! 通通掌嘴! 我们家的二公子,分明是个正常得再正常不过的男儿郎了! 瞧瞧,这新婚第一日,就把二少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敢问,哪一个喜好男风,身患隐疾的男子,能有这个本事儿? 哟,不管咯。 赶紧去找太夫人报喜要紧! 要知道,太夫人等这一日,可是等好久了。 若不早些将消息传到世安院去,只怕今夜太夫人是睡不好觉了。 第31章 :敬茶(1) 次日。 沈扶摇迷迷糊糊醒过来时,莫止湛已经穿戴整齐了。 唯一知晓二人是因‘各有所需’而成亲的趣儿,此时正在收拾地上的被褥。 昨夜…… 想起昨夜的事儿,沈扶摇顿时羞红了脸。 她这人,一紧张一激动起来,就忘了正事儿。 昨夜…… 明明是有人在门外偷听墙根,想知晓她与莫止湛二人究竟圆没圆房。 一开始,顺着莫止湛的目光望过去时,她是知晓这件事儿的。 可后来莫止湛抓她脚丫来挠的时候儿,她一下便将正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人家莫止湛不过是想制造一些声响来混淆视听。 而她呢? 却使出了杀猪的劲儿,对莫止湛拳打脚踢的。甚至,还在心里断定,莫止湛是个有怪癖的人。 后来她自个儿折腾得累了,外头的人也走了,莫止湛才将她的脚放下,自顾自去抱出了被褥,在床榻下头打了个地铺。 临睡之前,还嘲笑了她一句:“阿摇的力气儿,可不小。” 惹得沈扶摇好一阵难堪。 “还愣着做什么?” 莫止湛坐在案桌旁,早已喝完了两杯茶水。 可沈扶摇,竟还在发懵:“今日,咱们要去前厅给祖母和母亲等人敬茶。” “哦……” 沈扶摇被莫止湛凉凉的声音拉了回来,正想偷偷朝莫止湛做个鬼脸。 却不曾想,门外又响起了锦绣的声音儿:“二公子,二少夫人,世安院那头来人了。” “候着。” 莫止湛惜字如金,从座位上起身,朝沈扶摇这边儿走来。 沈扶摇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立即捂住了脚丫,可怜兮兮摇头:“不要……” 莫止湛眉毛微颤,却依旧保持了寡淡无比的神情:“酒足饭饱才可思淫欲,这青天白日的,阿摇想做什么?” 说罢,一把拽住了沈扶摇的胳膊:“给你家小姐更衣。” 沈扶摇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屁股离开了床榻,只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丢到了趣儿跟前。 什么? 酒足饭饱才可思淫欲? 青天白日的…… 哪里有! 我不过是怕他当着外人的面再演戏,让我又受一次折磨而已!什么时候儿想过那种事情了! 沈扶摇脸颊通红,站在趣儿面前瞪大了眼睛,好生气闷与委屈。 可偏巧,素来话多的趣儿,此时却像个闷葫芦一般,只顾着帮沈扶摇更衣。那手脚,别提有多利索了。 才堪堪穿好衣裳,还没来得及梳妆。 只听莫止湛朝外头唤了一声儿,锦绣便带着一个老妈子走了进来。 那老妈子先是给莫止湛与沈扶摇行了礼,后便径直朝床榻旁走去。 紧接着,神色一喜,便在床榻上捡起了一块白色绢布,仔细放入了身后丫鬟的托盘之中。 沈扶摇透过铜镜,依稀能瞧见那块雪白的绢布上,有一抹鲜红。 又想起方才莫止湛将她拎起的举动,下意识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见莫止湛双手负在身后,脸色如常,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那块绢布,沈扶摇是知道的。 早在她及笄的时候儿,就已经有教导妈子来教过她男女之间的事儿了。 女子成亲后,与夫君共度的第一晚,是要垫一块白色绢布的。 那块绢布被称之为‘喜帕’,用来证明新娘在嫁给自己夫君之前,是清白之身。 这关乎到女子的贞操,也关乎到成亲以后,夫妻二人的幸福。 可她…… 她和莫止湛,明明就没有圆房。 那一块‘喜帕’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沈扶摇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将注意力放到了莫止湛那一直负在身后的手上。 心下,顿时明朗了不少。 想起昨夜自己对他的误会,以及方才的埋怨。 稍稍,又觉得自己气度不够。 成亲后,沈扶摇就是人妇了。 及腰的长发被高高梳成了如意髻,发髻上随意插了一支金钗和一支海棠步摇。耳上戴着简单大方的海棠耳坠,手腕上的白玉镯很是秀气儿。 身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芍药绣花长裙,比起未出嫁前,更显得高贵端庄了许多。 北定侯府前厅里,早已坐满了人。 上座的太夫人。 左侧的长房大老爷、大夫人刘氏、萧姨娘、柳姨娘。 右侧的嫡系二夫人庄眉宁,以及三房的三老爷与三夫人秦氏。 别的人不好说,但长房这一头,多少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过来等茶的。 虽说,之前在制定新衣裳的时候儿,大家都已经相看过沈扶摇了。 可那短短的一阵功夫,能看得出什么? 到底是一个商宦家的女儿,如今嫁入了家世显赫的北定侯府,且看看她如何给二房丢人。 而被长房视为眼中钉的二房庄眉宁,她心里又是如何想的,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下人的通报。 心中正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训斥新入门的媳妇儿不懂规矩时。却瞧见一抹淡紫色的倩影,随着莫止湛缓缓而来。 远远望去,夫妻二人不管是容貌上还是气质上,都极其般配。 下台阶时,莫止湛随意伸出的手,以及沈扶摇脸上的浅笑,竟让人瞧出了岁月静好之感。 两人并肩而来,一个冷冽中透露着柔情,一个优雅乖巧而不张扬。 眉眼之间,皆是新婚的喜悦与幸福。 “哎哟,瞧瞧这一对璧人,脸上那幸福的笑容,看了都让人喜欢。” 最先开口说话的,自然是长房那头的大夫人刘氏。 莫止湛没能及时成亲,没能及时有后,便是她最先挑起的话茬。 如今莫止湛这般迅速的便解决掉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儿,大夫人刘氏的心里,可谓是最不爽快的。 “不过二弟妹啊,新媳妇儿过门,可是要守很多规矩的。往后这一段时日,恐怕有得你忙啊。” “善哥儿成亲成得早,多少还是有好处的。大伙儿瞧瞧咱们这大嫂啊,有经验就是不一样。我这当婆婆的还没发话,大嫂便先着急起来了。 想来,几年前善哥儿迎娶媳妇儿进门时,大嫂就没少教新媳妇儿规矩吧?” 第32章 :敬茶(2) 在这府中,庄眉宁最不喜的,便是大夫人刘氏的张扬。 仗着是长房长子的媳妇儿,又是母族嫡出,便处处瞧不起自己这个丞相府的庶出。 呵…… 这刘氏也不想想,她是个什么身份! 刘家跟庄家比起来,谁的家世更为显赫?嫡出又如何?嫁到莫家后是正室又如何?说到底,她那夫君,不也一样是庶出吗? 一个嫡出小姐嫁给了庶出长子做正室,本就不是一件上得了台面儿的事情。亏得她,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 别忘了,他们现在住的这座宅院,是高祖圣上亲赐的北定侯府! 他们长房那头算什么东西? 若有本事儿,为何不直接分家搬出去?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想沾北定侯的光。 做北定侯府的庶出,可比自立门户强多了! 呵…… 既要沾二房的光,就该安分守己才是。 妄想着沾二房的光,做着一些有利于自己的勾当,最后还处处与二房作对。 难不成,他们二房是傻子么? 庄眉宁面儿上依旧笑得很是大度,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得好听:“如此一说,我倒想起了前几年,善哥儿方成亲那会儿。大嫂终日都往善哥儿的院子里跑,好不勤快。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大嫂着急抱孙子,故而去盯得勤了一些。如今听了大嫂这一番话才算明白,原来当初大嫂这般勤快,是忙着去教儿媳妇规矩了。” 言毕,只见庄眉宁将目光投到了即将入门的莫止湛与沈扶摇身上,道:“大嫂辛苦,现在也终是享福了。不过这一点,我怕是要比大嫂轻松一些的。 毕竟咱们扶摇啊,是太夫人看中的人。瞧瞧她那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怎么看,都是个懂规矩的。” 庄眉宁此言的意味儿,真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大夫人刘氏的脸色,一下便沉了下去。 “瞧瞧二弟妹这一张嘴,可真是厉害。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过是瞧见你这新媳妇儿来得有些晚,让太夫人久等了。故而,好心提醒你一句。 你倒好!硬是扯起一些陈年旧事儿,来惹大伙儿不快。怎么?二弟妹这意思是说,湛哥儿的媳妇儿是好媳妇儿,我们善哥儿的媳妇儿,就是不懂规矩了?” “我不过是借着这大喜的日子,开了个玩笑罢了,大嫂何必动气儿啊?” 庄眉宁淡淡瞥了刘氏一眼,道:“善哥儿的媳妇儿如何,我是不知道的。但咱们家扶摇,我倒是满意得很。” “满意不满意的,还是以后再说吧。这才嫁入咱们莫家第一天,请安便来得这般晚。以后会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大嫂都会说是方嫁入咱们侯府第一日了。” 庄眉宁可是侯爷夫人,就算手中没有实权,也绝对不容易别人在她面前叫嚣:“昨夜是新婚之夜,小两口难免劳累了些。 太夫人这个做祖母的,与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发话说他们不懂规矩,大嫂操的哪门子心?” “我……” “够了!” 大老爷许是见刘氏主动挑起了话茬,却又处处落了下风。 心下觉得丢人,便冷冷瞥了刘氏一眼,呵斥道:“大喜的日子,便数你话多。” 刘氏听言,神色不免通红。 嘴巴微张,还想再辩解两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莫止湛终是牵着沈扶摇的手跨入了前厅的门槛。 在众人的期盼之中,给太夫人行了大礼:“孙儿、孙媳给祖母请安,望祖母福寿安康。” 随后,又一一给诸位长辈敬茶。 太夫人瞧着沈扶摇乖巧懂规矩,心里极其欢喜。 在给完了红包后,竟当着众人的面儿,拉着沈扶摇说了好些体己话。 而二夫人庄眉宁,纵使不愿莫止湛阻挡自家儿子的前程。可面对着长房和三房的人,也莫名觉得长了脸。 太夫人高兴就好。 毕竟这沈扶摇,可是她挑选出来,给太夫人过目的。 沈扶摇能得太夫人的心,她也算立功了。 如若不然,这太夫人对自己的成见,何时才能消? 呵…… 别以为她庄眉宁不知道! 太夫人表面上总是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偏袒。对于莫止湛的亲事儿,也从未严苛责备过她。 但表面终归是表面。 太夫人这心里头啊,怕是早就怀疑她别有用心了。 好在半路来了一个沈扶摇。 这阵子,因为莫止湛和沈扶摇的婚事儿。太夫人对她,也总算好上了几分。 “扶摇啊。” 庄眉宁瞧见太夫人对沈扶摇极为喜欢,不禁开口,挑了几句太夫人喜欢听的话:“难得你祖母喜欢你,以后若得空,就常去世安院陪祖母解解闷。” 说罢,又冲着莫止湛道:“湛哥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儿要个孩子了。前几日我给侯爷传信时,侯爷还在回信里提到了这件事儿。 说是让你与扶摇成亲后,早日要个孩子。为咱们北定侯府,开枝散叶。也为太夫人,增添一个嫡重孙! 侯爷说了,待你们孩子百日之时,他必定奏请圣上,允他回京都探亲。你们父子啊,也好些年头没见了。” “昌海当真是这般说的?” 何止是莫止湛多年没与北定侯爷相见?就连太夫人,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了。 如今听庄眉宁如此一说,自然是来了精神:“他当真能奏请陛下,回来看望他的嫡孙?” “回太夫人话,儿媳妇不敢扯谎。” “好!好!” 太夫人听言,忙激动拍了拍沈扶摇的手,道:“扶摇啊,湛哥儿?你们可听到了?你们父亲能否早些归来与咱们团聚,可就看你们的了。 你们小两口要加把劲儿,早点给咱们侯府增个小公子才是啊!” 北定侯爷莫昌海,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当年,他才当上了北定侯爷没有多久,便被派去镇守边疆。 这些年来,与家人更是聚少离多。 便连自己的嫡长子莫止湛成亲,他也未能赶回京都。 甚至连庄眉宁后来所生女儿莫慎儿,也都是由庄眉宁不远千里前往边疆探望莫昌海时,才怀上的。 第33章 :接手星辰阁内务 太夫人这一生,就只有两个孩子。 女儿如今已贵为熹妃娘娘,哪怕皇宫与北定侯府离得极近,也终年不得相见。 而莫昌海这儿子,又是北定侯爷,需镇守边疆。 故而,太夫人从来都是孤独的。 长房的人对她的尊敬,素来便不真。三房那头,虽是自己养育教导的孩子,从小乖巧听话,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二房…… 最疼爱的儿媳妇庄莞惠已经去世多年。 没了莫昌海在府中,庄眉宁对她几分真几分假,她又怎会看不明白? 这些年来,太夫人一直守着莫止湛过日子。 好不容易等着莫止湛成了亲,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想抱重孙的。 再加上,如今听说莫昌海亲口答应,会在莫止湛孩子百日时归来相聚。这心里啊,早便期待得很了。 他们莫家世世代代为皇家守着江山,劳苦功高。 只要是莫家开口奏请的事儿,就没有得不到答应的。 这些年来,莫昌海之所以久久不曾回家。不过是谨记着父亲的遗训,没有恃宠而骄罢了。 任劳任怨,不功高盖主,方是长久生存之道。 莫止湛与沈扶摇在前厅给长辈们敬完茶后,又陪着太夫人去了一趟世安院。 午膳,自然也是在那头用的。 沈扶摇很会说话,哄得太夫人极其开心。 直到太夫人心满意足睡了午觉,夫妻二人这才回了星辰阁。 本以为,回到星辰阁后,可算能歇上一会儿。 却不料,人还没能踏入房间门槛,便又被莫止湛拉着参观了整个星辰阁。 北定侯府,是依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建立住所的。 正中间是待客的堂厅与饭厅,前后左右皆有门庭出来,路过花园,再到东南西北居所。 东边儿方向是上房。 里头住着的,是嫡系一脉。 太夫人的世安院、北定侯爷的擎苍楼、庄眉宁住着的青黛院、以及莫止湛住着的星辰阁,都在上房这一块。 南边儿方向的勤善房,是长房一脉住着。 西边儿方向的柠溪房,则是三房的居所。 北边儿方向的宅院数处,至今空着,偶尔待客。 再说说上房这一头,莫皖北和莫慎儿都是住在青黛院的分阁与分苑里。三个孩子中,这有莫止湛,单独占据了一个星辰阁。 星辰阁距离太夫人的世安院与北定侯爷的擎苍楼,都很近。 这里原来,是原侯爷夫人庄莞惠的居所。 庄莞惠病逝后,星辰阁空了好几年。 直到莫止湛渐渐长大,这才搬了进来。 星辰阁极大。 里头除了前后花园与待客厅堂、饭厅、小厨房、书房等以外,更有着大小楼阁、院落、房舍多处。 就譬如莫止湛,一直住在星辰阁的景峰楼里。而沈扶摇嫁过来以后,则被安排在了星辰阁的海棠苑内。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让沈扶摇记不起名字的楼阁。 若没有莫止湛在一旁带着,恐怕沈扶摇早已寻不到回去的路。 夫妻二人在星辰阁里又逛了一个多时辰,再回待客厅时,一应下人已经在一旁等着了。 星辰阁的管事宁妈妈,此时正抱着整个星辰阁的下人名册,以及日常收支的账簿,站在一旁。 还没等沈扶摇坐下,莫止湛便道:“星辰阁的管事宁妈妈,曾是母亲身边儿最得力的婢女。母亲去世以后,她便跟在我的身边儿,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从今日起,宁妈妈会在一旁协助你打理好星辰阁的内务。” 说罢,想了想又添了句:“宁妈妈虽是老人,在打理内务这一块也有经验。但若她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你也要敢于问责,不必看谁的脸面儿。” 此话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一来是在告诉沈扶摇,她是个有实权的。这星辰阁里,谁若对她不敬,她都有资格问罪。 二来,亦是在告诉星辰阁的众人,莫要倚老卖老,不将沈扶摇当一回事儿。 沈扶摇听言,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宁妈妈既是伺候过母亲的人,想来行事儿必定十分稳妥。以后,就有劳宁妈妈多费心了。” “只要少夫人吩咐,奴婢必定在所不辞。” 宁妈妈垂头应着,并没有半点不敬。 而除去莫止湛生母生前的贴身婢女宁妈妈,和庄眉宁指派过来的锦绣,以及沈扶摇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趣儿以外。 莫止湛又分别给沈扶摇塞进来了四个婢女。 这四个婢女,分别唤霓裳、医清、蝴蝶、初凝。 霓裳擅长梳妆打扮,医清精通医术。蝴蝶武艺高强,初凝厨艺精湛。 四人之中,人人都有所特长。 于是一时之间,沈扶摇身边儿竟突然多出了六个人伺候。 这六个人,宁妈妈是老人,身份比一等丫鬟更为高贵。沈扶摇别的事儿倒是不会吩咐她去做,但关于整个星辰阁内务的打理,她确实能帮很大的忙。 锦绣,是青黛院那头送过来的人。 沈扶摇与她不熟,但也不能冷着。 毕竟婆媳关系最为难处,若她将婆婆送过来的人冷落了,只怕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 故而,只能将锦绣列为一等婢女,好生供着。 至于霓裳、医清、蝴蝶和初凝四人,都是有真本事儿在的。自然,也都是近身伺候。 原本的趣儿嘛,娘家人。 最为亲近的,当然还是她。 除此以外,还有二等丫鬟与三等丫鬟。 不算整个上房,就光是星辰阁里所伺候着的下人,就足足有四十二个。 这四十二个人里,海棠苑里有十五个。景峰楼那头,有二十个。外加一些粗使、伙夫、厨娘。 沈扶摇光是看一个名册,就头昏脑涨。 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要成亲? 这还只是嫁入北定侯府的第二日啊! 从早晨起来到现在! 先是敬长辈茶,再是哄太夫人开心,陪太夫人用膳。紧接着,熟悉星辰阁的环境,接见星辰阁的下人,了解星辰阁的名册与收支。 真真是…… 一刻也没有闲过。 莫止湛倒好。 将宁妈妈与霓裳几人丢给了沈扶摇后,自己就潇潇洒洒离开了。 只…… 第34章 :吓得心肝儿颤 只…… 留下沈扶摇一人,在星辰阁里与几十个下人大眼瞪小眼。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以前莫止湛还没有成亲时,这星辰阁的内务一向都是宁妈妈管着。 宁妈妈虽是莫止湛生母的贴身婢女,在莫止湛心里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行事作风这一块,雷厉风行,是个狠角色。 但说到底,她并不是星辰阁的女主人。 这么多年来,星辰阁的下人们对她尊敬,却不惧怕。 如今突然换成了沈扶摇掌管内务,且这沈扶摇还是莫止湛的正妻。 如此一来,众人难免有些心慌。 想着,这少夫人会不会是个厉害角色? 对待下人,她是会严苛一些,还是容易亲近一些? 抱着如此想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老老实实行礼,随后便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沈扶摇未嫁之前,有过打理生意的经验,但却从未管理过内务。故而,对管理内务这一块,倒是不太清楚的。 但为了不有失威严,她终还是走了个过场,随意训了几句话。 大概意思,不过就是星辰阁只容得下忠心不二,且能吃苦耐劳的仆人。那些好吃懒做,身在曹营心在汉,有着满腹小心思的下人,她自是不喜欢的。 若有谁,能将自己的差事儿做好,她必定不会亏待。可但凡谁做了对不住主子和星辰阁的事儿,她也绝不轻饶。 如此说了几句后,便让趣儿取来了银子赏下,当作是她这个女主人额外给的喜钱。 恩威并施,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遣散了一些二三等丫鬟与家丁,又仔细询问了霓裳这几个贴身的婢女。具体了解了情况后,自然也免不得多给一些赏赐。 待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遣退出去。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下人名册,沈扶摇终是揉着脑袋,问:“宁妈妈……咱们这星辰阁,除了我和夫君以外,也没别的主子了。怎的,这下头的人会这般多?” 说罢,又看了看名册末尾的月例支出,道:“光是每月下头人的月例支出,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回少夫人话。” 宁妈妈见沈扶摇有问题问她,镇定向前迈出了一步,应道:“咱们星辰阁里的人,有一部分是家生子。有一部分,是公子在外头救回来的。 譬如霓裳、医清几人,都是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公子见她们可怜,便收留了她们。为她们寻来了师父教她们技能。 公子身为北定侯府的嫡长子,身份自然与旁人不同。如今星辰阁里的人,与其说是下人,倒不如说是公子势力的一部分。” 说罢,宁妈妈又笑了笑,道:“少夫人初到侯府,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也不打紧。待以后时日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其实咱们星辰阁的人,若认真算起来,也是不多的。南边儿长房的大公子那头,住的地方还没有咱们星辰阁宽敞,但下头的人,却足足有六十好几呢。 就连四公子那头,尚还跟着二夫人居住,就已有二十好几的人在身旁伺候。咱们公子在府中,已算是极为节俭了。” “如此说来,我所要管着的人,其实也并不算多了?” “如今是算不得多的,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宁妈妈最会识人。 从她第一眼看到沈扶摇开始,就被沈扶摇眼中的清澈所打动。 她以自己多年看人的眼光判定,沈扶摇是个单纯没心眼的人。再加上,自从自己的主子庄莞惠去世以后,她便全心全意的照顾莫止湛。 说句不知分寸的话。 莫止湛是她的主子,但却也是她心底的儿子。 沈扶摇是莫止湛亲自选的媳妇儿,宁妈妈对她,自然也多疼爱几分。 就连在回答沈扶摇问题时,也不免透露出了几分好笑与宠溺。 “以后?” 对于北定侯府的复杂关系,沈扶摇目前还是摸不透的:“难不成,咱们星辰阁往后还会继续添人不成?” “星辰阁会不会添人,奴婢倒说不准。” 宁妈妈看着沈扶摇,笑道:“但少夫人若有朝一日掌管了咱们北定侯府的中馈,那么所要管着的人,就不是几十个那么简单了。 别的咱们暂且不提,就光是整个北定侯府东南西北四处的下头人加起来,少说也有近五百人……” “停!” 沈扶摇一听到这个数字,便有些心慌。 于是,忙伸手打断了宁妈妈的话,道:“咱们还是先把星辰阁的内务弄明白吧!至于整个北定侯府的内务,轮不到我管!” 说罢,便抱着宁妈妈拿来的各类账簿与名册站起了身,道:“这里的椅子真硬,我还是抱着册子回海棠苑看比较好。” 言毕,立即带着趣儿逃之夭夭。 宁妈妈见此,既好笑又无奈。 星辰阁的椅子,都是用上等梨花木制成的。 待客厅的椅子硬,难道海棠苑的就不硬了吗? 这个少夫人啊,还有些孩子心性。 “来人啊。” 宁妈妈想到此,竟笑着唤来了下人:“少夫人说了,这椅子太硬,坐着不舒坦。你们去寻人制几个坐垫回来,速度要快。” “是,宁妈妈。” 快速逃离的沈扶摇,只想着赶紧回到海棠苑偷会儿懒。对于宁妈妈后头的吩咐,是一概不知。 趣儿瞧着沈扶摇那蔫了吧唧的模样儿,极为不解:“小姐,不就是几十个人嘛,瞧把您吓的?以前您在沈府的时候儿,又不是没见过夫人掌管内务。 再说了,您都跟着老爷和夫人打理生意那么多年了。区区星辰阁内务,还能难得到你?” “说得倒轻巧!” 沈扶摇杏眼一瞪,道:“这沈府是沈府,北定侯府是北定侯府!我且问你,沈府上上下下,一共有多少号人。” “主……主子加下人,大概六十多个吧。” 趣儿数了数手指,应道。 “那我再问你,娘亲的性子,是什么样的?” “这……说……说也说不清楚!” 开玩笑,顾婉儿的性子,谁能说得清楚? “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么北定侯府跟沈府,差别在哪?” 第35章 :自找的麻烦 “小姐,您这是特地为难奴婢吧!” 趣儿一听沈扶摇这问题,都有些发愣了:“北定侯府和沈府,差别大了去了,这让奴婢怎么回答!” “对啊,所以你是不是傻?” 沈扶摇鲜少这么挤兑趣儿,今日,还算是头一次:“连你都说了,北定侯府和沈府差别大了去。而娘亲的处事儿方式,我是学不来的。 现在你且告诉我,对于星辰阁的事儿,我该不该头疼!” “该头疼!” 趣儿听言,认真点了点头。 觉得沈扶摇这话,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星辰阁是星辰阁,沈府是沈府。沈扶摇是沈扶摇,顾婉儿是顾婉儿。 就算沈扶摇见识过顾婉儿掌管内务,也绝对学不来顾婉儿的手段。而做生意与掌管府中内务不同,也不能相提并论。 最主要的是,沈家是商宦之家。很多事情只要做了就成,不需要考虑影响。但北定侯府,是皇亲国戚。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 可是…… “可是小姐,头疼不也是活该吗?” “嗯?” “小姐您别忘了,这内务实权,可是您自己问姑爷要的。” 趣儿挠了挠脑袋,忍了许久终是将实话说了出来:“当初小姐与姑爷还未成亲之前,就在北定侯府的花园里。是小姐您亲口跟姑爷说,要拿姑爷院子里的实权。 现在姑爷把实权都交给了您,您又……” “是啊!我是不是有病?”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别提有多沮丧了:“我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就非得拿这个权呢?” 脑子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好好的嫁进来当一个少夫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要实权呢? 现在好了。 一个小小的星辰阁,上上下下将近五十个人。 这五十个人的吃喝拉撒,日常开支自己都得管着不说。还得分出心思来,打理莫止湛外头生意的收支。 哦对了,还有自己的嫁妆。 嗯…… 除此以外,每日清晨和黄昏还要去世安院和青黛院请安。 如此仔细一算,一天到头哪里还有空闲啊! 难怪父亲和母亲之前总是担心,说她嫁入了北定侯府后,怕会不习惯。可她呢?却一直安慰着他们,说去哪儿都是过日子,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如今才一天!仅仅是一天!她就想家了…… 女人啊,果然还是成亲之前最好了。 “小姐,这权您不要,也要了!开工没有回头箭。到底是北定侯府的二少夫人,总不能又将星辰阁的内务还到宁妈妈手上吧?” 趣儿看着沈扶摇苦恼,不仅没有在一旁安慰,反而还尽挑些大实话来说:“要奴婢说啊,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下心来,接受现实! 如若不然,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别说北定侯府的人笑话您。就连老爷和夫人,恐怕都得说上几句了。” 言毕,还小声儿添了句:“夫人那张嘴您又不是不知道!还没出嫁之前就怕您在侯府里丢人了……” “嗯……” 沈扶摇听言,摆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说了。就算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让娘亲瞧得起,我也得咬牙将星辰阁的内务打理妥当。” 哪怕,再头疼,也要忍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按照趣儿那一番话说的…… 一旦出了差错,别说北定侯府的人会笑话她,就连沈常赢和顾婉儿,恐怕都得说上几句。 得咧。 成了个亲,婆家不是家,娘家也不是家。 沈扶摇嫁到北定侯府没几日,青黛院那头便派人来请她了。 说是丞相府那头派人送来了今年的新茶,故而请她过去品茗。 对于茶叶,沈扶摇多少是懂一些的。 毕竟沈家以前尚未迁移到京都时,曾开过好几家的茶叶店,生意还算不错。 来到京都以后,因为京都的茶叶店过多。沈常赢和顾婉儿又将心思投入到了别的地方,故而便一直没有在京都开上一家沈氏茶行。 沈扶摇嫁到北定侯府时,顾婉儿给沈扶摇的嫁妆里,除了‘回味阁’和‘尚衣品’外,还有好几间正在出租的商铺。 其中有一间,租期下月便要到了。 她昨日曾派趣儿去那间商铺问过,掌柜的说今年自个儿买下了铺头,便不打算续租了。 如此一来,相当于沈扶摇手中马上就要有一间空的商铺。 倘若继续挂牌出租,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出租出去,坐收租金。 虽说那间商铺的地段不错,可商铺的面积到底过大了。租金高昂,并非人人都能负担得起。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它出租,怕是有些困难。 于是,想要在京都开一间茶行,便成为了沈扶摇的下一步计划。 正巧,青黛院那头过来传话,说庄眉宁让她过去品茶。她自然是想也没想,便带着霓裳过去了。 在沈扶摇看来,自己与莫慎儿是闺中密友。庄眉宁待自己,也还算亲近。每每过来请安时,总感觉十分轻松愉快。 故而,跑青黛院也跑得极勤。 一个没有心机的商宦之女,初入北定侯府这样的深宅大院。摸不清楚暗处的复杂关系,只单纯的以为,庄眉宁既然是莫止湛的继母兼姨母,那么对待莫止湛,自然是没有坏心的。对她,就更不必说了。 却不曾想…… 早在她带着十里红妆嫁入北定侯府时。 她的‘好婆婆’庄眉宁,便已经盯上了她的嫁妆。 此番命人寻她过来饮茶,自然也是一场鸿门宴。 “我听闻前几日,湛哥儿就已经将星辰阁院内的事儿,全权交给扶摇你来处理了?” 沈扶摇这头才刚坐下,一口热茶堪堪入喉。 庄眉宁便笑着朝沈扶摇开口,询问道:“就连星辰阁的管事儿宁妈妈,如今也听从你的吩咐。” “是。” 沈扶摇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柔和好听,态度也十分谦卑:“夫君确实将星辰阁的内务,交到了儿媳妇手里。” “嗯……” 庄眉宁面露欣慰:“你身为湛哥儿的正妻,替他打理好星辰阁的琐事儿,是应当的。只是……” 第36章 :挑拨离间 话说到此,庄眉宁又略微垂眸,言语有些迟疑:“只是湛哥儿这孩子,从小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就连这星辰阁里头的大小琐事儿,也都苛求完美。 宁妈妈伺候在湛哥儿身边儿多年,一直都将星辰阁的内务打理得极为妥当。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又掌权多年。如今你突然从她手中将星辰阁的内务接了过来,恐怕她一时无法习惯,对你会有诸多要求。” 说罢,庄眉宁再度展露笑颜:“宁妈妈虽不是主子,但却因曾经伺候过我嫡姐,深得湛哥儿信任。在星辰阁里,也极有威严。 你虽是湛哥儿的正妻,但到底初来乍到。若在什么事物的决断上,与宁妈妈有了分歧。还望你能多多担待,莫与宁妈妈置气儿。” 言毕,庄眉宁又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啊,宁妈妈再怎么得众人尊敬,她的身份也终究是一个奴婢。你平日里可看在她是伺候过我嫡姐与湛哥儿老人的份上,对她包容几分。但切记自己的身份,莫让自己受了委屈才是。” 庄眉宁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对于完全不了解侯府暗处关系的沈扶摇来说,是听不出半点坏的。 在沈扶摇看来,庄眉宁是个极其不错的婆婆。 而她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和对儿媳妇的偏袒罢了。 可站在沈扶摇身旁的霓裳,却不这么认为。 霓裳如今虽是沈扶摇的婢女,可这么多年来,却是一直被养在星辰阁的。 她虽算不得莫止湛的心腹,却也能得莫止湛信任。 对于深宅大院里的这点话外之音,她岂会听不明白? 只见她偷偷朝庄眉宁看了一眼,便暗自将今日庄眉宁所说的话,一字不差记在心里。 “儿媳妇多谢母亲提醒。” 沈扶摇是个没有心机的人,眼里看到的都是美好。 对于别人话里话外的挑唆,自然是听不明白的。 她勾唇垂眸,温顺应道:“宁妈妈掌管星辰阁多年,不曾出过差错,且能让夫君极为满意,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儿媳妇初为人妻,也是头一次掌管内务。但凡有不懂的地方,定会多多跟宁妈妈请教。” 言毕,想了想又道:“宁妈妈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哪怕在众人跟前颇有威严,也依旧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曾对儿媳妇这个新主有过半分逾越,母亲大可放心。” 庄眉宁听言,微微一愣。 先是仔细端详了沈扶摇片刻,随后才欣慰点头:“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放心了!只要你与宁妈妈能和睦相处,将星辰阁的内务打理妥当。那么湛哥儿,便也能安心处理外头的事务。” 说罢,又像个慈母一般,道了句:“你要记住,家和万事兴。湛哥儿既将星辰阁的内务交到了你的手里,那么你就得谨记,凡事儿以和为贵。 能够自己处理的,便自己处理。实在拿不住主意的,也可来问询我的意见。我是你与湛哥儿的母亲,自也是希望你们好的。” “是,儿媳妇明白。” 沈扶摇自在洒脱惯了,最是不喜被长辈训话。 哪怕她能在外人面前,处处表现得体。但这种时时刻刻都得拘着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她表面上扬着嘴角,对庄眉宁的‘叮嘱’一一作出回应。那模样儿,真是乖巧温顺极了。 但心里头,却恨不得马上就逃离青黛院。 婆婆啊婆婆,您老可曾叮嘱完了吗? 这茶,儿媳妇不喝了可成? 沈扶摇并不是没有常来青黛院。 自从嫁到了北定侯府后,她一直都按照规矩。每日早晨,先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再到青黛院给庄眉宁请安。无论天气儿如何,从不间断。 只是以往,太夫人因喜欢沈扶摇,所以总多留她一会儿。待她再来青黛院时,庄眉宁也没那功夫唠叨了。 就当请个安,意思意思便回去。 而今日,说是来品茶闲聊,可哪哪都拘谨,让沈扶摇多少有些难受。 “对了。” 庄眉宁案桌旁的茶水已凉,早便换了新的热茶。 可她口中的话,却从没断过:“我听慎姐儿说,在你还没过门之前,与她便是极其要好的姐妹。如今你能成为她的嫂嫂,可把她高兴坏了。 只是……这几日除了请安以外,我见你一直都在星辰阁里待着,也未曾去寻慎姐儿玩耍。可是因星辰阁的琐事儿较多,抽不开身来?” 说罢,庄眉宁又无奈摇了摇头,道:“慎姐儿的性子,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她啊,最怕被闷着。以前你还没过门时,她便绞尽脑汁偷跑出府。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嫂嫂陪她了,却奈何,你们的时辰总对不上。每日你过来请安的时候儿,她还在致贤斋读书。 这不,昨儿个还在我跟前儿与我念叨,说不想去读书了,得等着你过来寻她玩。我和北哥儿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她哄了去。” “慎姐儿天性灿漫可爱,率真得很。” 沈扶摇自幼一个人长大,并没有兄弟姐妹。对于莫慎儿,那是真真的喜欢。 “儿媳妇很喜欢慎姐儿,也时常想过来与她作伴。只是儿媳妇刚刚开始打理星辰阁的内务,很多事情还是一知半解,所以……” “湛哥儿是个要求极高的人,星辰阁的琐事儿,也是颇多的。” 庄眉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只是辛苦了你,才大婚没几日,便要忙成这般模样儿。如此……我心里头的这一桩事儿,也就不好意思与你提起了。” 庄眉宁面露遗憾,说是不好提及,可话都出了口,沈扶摇哪里有不问的道理? “不知……究竟是何事儿,竟能够让母亲上了心?” 沈扶摇倒不是一心想要讨好庄眉宁。 只是她初入北定侯府,除去莫止湛,所认识的也只有莫慎儿一人。 庄眉宁既是莫止湛和莫慎儿的母亲,她自然没有冷着脸的道理。 只见沈扶摇稍稍坐直了身子,朝庄眉宁开口询问:“若是儿媳妇能帮得上忙的话,儿媳妇必定不会推辞。” 第37章 :各怀心思 “也没什么大事儿。” 庄眉宁见沈扶摇问起,略作苦恼模样儿:“来,你且先再品品这茶。” 说罢,又道:“我听闻你们沈家以前还未来京都时,曾经营过几家茶行。想来,对于茶叶,你多少也有些了解。 今日就当替我品品,眼前这茶究竟是好是坏。” 沈扶摇是商宦之女。 就算再没有什么坏心眼,也能察觉到庄眉宁的别有用心。 用她母亲顾婉儿的话来说……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直爽了,磨磨唧唧个啥劲儿? 你若是真的不想说,就别开那个口。要不然,开门见山多好? 明明恨不得能早点将心里头的事儿解决,却非得故作玄虚,着实磨人。 但身为儿媳妇,沈扶摇又不得当场寻了借口离去。 于是,只得点点头,再度拿起案桌上的茶杯,细细品了起来。 “母亲的茶极好,先苦后甘,入口清香,脾人心肺,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哦?连你都觉得好的茶,想必是不会差的。” 庄眉宁满目含笑,对沈扶摇的回答甚是满意:“不知……这茶叶若是拿出去售卖,可还上得了台面儿?” “既是难得一见的好茶,自然是能卖出一个好价格的。只是这茶叶的味道儿,与儿媳妇以往品过的任何一种茶,都不太一样。” 沈扶摇本就有开茶行的想法。 如今见庄眉宁主动问起这茶叶的售卖空间,不禁也生起了小心思。 庄眉宁今日烹煮的这茶叶,确实是好茶叶。 倘若能拿到一个进货源,也不失一件好事儿。 “它涩中带甘,仿若在品人生百态。但烹茶的过程中,却又无色无味。哪怕将茶杯放至鼻下,也未曾闻到一丝的清香。最神奇的是,堪堪将茶水送入口中,一股脾人心肺的清香,便随着苦涩的茶味而来。 紧接着,清香未散,苦味退去,满口甘甜。” 说罢,沈扶摇又笑着朝庄眉宁问道:“如此难得的茶叶,不知母亲是从何处得来的?” “人人都说这茶叶没得名气儿,烹煮过程毫无茶香,连品一品都不肯。难得你喜欢,还给它如此高的评价,待会儿啊,我定让人送一些到星辰阁去。” 庄眉宁虽是丞相府的小姐,却终究只是一个庶出。虽身为北定侯府的夫人,但却无真正的实权。 如今她正在为自己儿子的将来筹谋,缺的正是银子。 不从别人的身上捞便宜就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会将茶叶的进货源告诉沈扶摇呢? 纵使沈扶摇是她亲自挑选给莫止湛的新娘。 从这几日的相处看来,沈扶摇也不是个有坏心眼的。 可外人终究是外人,拿来利用一二也便罢了。 沈扶摇做卖卖的手腕虽比不得顾婉儿,但也是个懂看人脸色的。 庄眉宁此言一出,她便立即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只得佯装出一副毫无野心的模样儿,道:“如此,儿媳妇便谢过母亲了。” 说罢,又添了几句:“母亲所言不差。这茶叶虽好,但却毫无名气儿。至少儿媳妇品茶多年,并未品过如此奇特的茶叶,也没听过有关于此等茶叶的任何评价。加上这茶叶在入口之前,无色无味,自然没人敢轻易品茶。 一来,是因大伙儿闻惯了各种茶叶的清香,见惯了各种茶叶的茶色。突然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茶叶,说它奇特,倒不如说是邪门。毕竟京都之中,所住的人非富即贵。对于神鬼正邪,从来都是极其上心的。 二来,但凡能有闲情雅致品茶的人。他们饮惯了名茶,自也不会轻易去尝试一种毫无名气儿的新茶。 儿媳妇说话直接,还望母亲莫要怪罪!若不是因为儿媳妇与母亲是一家人,这茶,儿媳妇怕也是不敢轻易去品的。” 言毕,垂眸又道:“所以……这茶叶是好茶叶没错,一旦推了出去,也自能售卖出一个价格来。只是,这茶叶该怎么推?能卖出去多少?又得另当别论了。 就算能勉强将茶叶推得出去,也需很长的一段时间。若母亲想要做这茶叶的生意,儿媳妇倒觉得,应当事先考虑清楚,此茶叶的收益,能否抵得过推茶的支出。若是有雄厚的财力撑着,倒是可以做上一做。” 倘若没有那财力,便想都不必想了。 末尾的这一句话,沈扶摇到底没有说出口。 一个新东西的推出,必然是要耗时的。 庄眉宁有没有那个时间和财力,沈扶摇拿不准。但身为商宦之女,她太晓得如何用‘危言耸听’的方式,去分析利弊了。 庄眉宁不愿意将茶叶的进货源告知沈扶摇,说明她对沈扶摇还有所保留。 而沈扶摇呢? 纵使跟莫慎儿关系极好,也觉得庄眉宁这婆婆不错。 但她素来爱憎分明,也习惯在商场之中混迹。 你对我有所保留,我自也不会对你倾尽所有。 庄眉宁出嫁以前,只是丞相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嫁入了北定侯府后,做了几年的妾侍,对生意场上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概不知的。 哪怕后来她成为了人人艳羡的侯府夫人,但却因着从没沾过后院中馈,故而,在做买卖这一块,心里到底有些虚。 庄眉宁能在北定侯府里混这么久,一来是因为她足够狠毒,二来是多少有些小聪明。 可一旦论起大智慧,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得她那嫡姐,庄莞惠的。 再加上,她乃深宅里的妇人。 平日里出一趟侯府大门,都是极其不容易的事儿。 前几年,青黛院里所有的开支,皆是太夫人那头发下来的月例,以及莫止湛时不时的孝敬。当然,庄眉宁当年的陪嫁,也给她带来了一些收入。 可相较于嫡姐庄莞惠和儿媳妇沈扶摇的嫁妆而言,庄眉宁自己的那一份,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到了近两年,因着莫皖北也开始跟在莫止湛身边儿打理些府外的事务。时不时的,暗中动上一些手脚,青黛院这才过得奢靡了几分。 第38章 :一唱一和(一) 庄眉宁太知晓钱财的重要性了。 也太渴望,能够手握大权。 只可惜太夫人一日不放权,她这个侯夫人便一日别想掌管府内中馈。而莫止湛身为嫡长子,只要一日不死,她的儿子莫皖北,就休想承袭爵位。 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与儿子坐拥整个北定侯府。庄眉宁不得不事先与儿子一块,筹谋好将来的一切。 这些年来,庄眉宁多多少少也做过一些买卖。 只是因她身为妇人,不方便出府。故而,手底下的大多数买卖,都交由到了莫皖北的手里。 莫皖北到底年轻,心高气傲不说,还沉不住气儿。 哪怕有着莫止湛这个二哥在一旁指点,也做不出什么大的名堂来。 能勉强保持不亏,已是很幸运的事儿。若运气儿再好一些,能够赚上一笔,便值得欢喜了。 故而,当下头人将此茶叶奉上的时候儿,庄眉宁心中一喜。 觉得,他们青黛院要赚钱的日子,终于来了。 做买卖嘛,只要东西好,难道还怕有人不识货不成? 而她之所以将沈扶摇寻来,自然也不是帮她品品茶那么简单。 她身为丞相府的小姐,北定侯府的夫人。纵使以前不得宠爱,后来不得掌权,可到底也是个在金玉软棉里裹着的。 这茶叶好是不好,她又怎会不知? 她啊,真正想要的,无非是沈扶摇名下的铺子罢了。 为了不让人察觉出她这个婆婆窥视儿媳妇的嫁妆。 从沈扶摇进门至今,她先是挑拨了沈扶摇与宁妈妈的关系,后又扯出了茶叶一事儿。为的,便是不显唐突。 可谁知,真正的目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扶摇便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偏巧,这盆凉水泼得既有道理又诚恳。让庄眉宁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到底不是混迹商场的人,财力也不雄厚。 做事情,难免瞻前顾后。 “嫂嫂的话,说得极有道理。” 就在庄眉宁垂头深思之际,莫皖北已从外头跨步而入:“母亲若想做这茶叶的生意,必得先有雄厚的财力。否则,就算茶叶再好,也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罢,只见莫皖北礼貌朝沈扶摇行了个礼,道了句:“给嫂嫂请安!多谢嫂嫂提醒母亲,才不至于让母亲一头栽了进去。” 今日的莫皖北,身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祥云锦服。看起来风度翩翩,高贵傲气儿。 年仅十六岁的他,身形尚未长定,看起来清瘦得很。 可那挺拔的身姿与褪去了稚气儿的眸子,却让人无法将他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 他神采奕奕,说话间不失礼貌,下巴微微抬起,自带着一股子傲气儿。 让人感慨,不愧是北定侯府的嫡次子。 “北哥儿这话倒说得客气儿。” 沈扶摇只与莫慎儿打过交道,对莫皖北这个弟弟,倒是不大了解的。 “咱们都是一家人,如今母亲想做茶叶买卖,我这个当儿媳妇的,自是要替母亲将利弊分析清楚的。” “你们啊,到底是年轻,考虑得就是比我周全。” 面对着沈扶摇的分析,庄眉宁本还有些顾忌。 可如今瞧着莫皖北回来,又见他一进门便与沈扶摇搭话,且处处站在沈扶摇那头。心下,竟一下便安稳了不少。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从小到大,她的这个儿子屡屡被莫止湛压着,连做梦都想立下一些功劳来。 自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儿。 莫皖北突然归来,又突然反常得很。 想必,自是有后招的。 庄眉宁微微叹了口气儿,便佯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儿:“我多年身居大院之中,光是打理一个青黛院,就够我忙活的了,哪里还懂得这么多的生意经?” 说罢,又免不得要夸赞沈扶摇几句:“北哥儿也便罢了,到底是男儿身,又跟在湛哥儿身边儿两年,有所历练。 倒是扶摇啊!虽说你出身商宦,可怎么都是姑娘家的。我一直都知你聪慧,却不曾你如此有见解。今日这一番利弊的分析,倒着实让我另眼相看。 倘若慎姐儿也能如你一般,早早就懂些做买卖的手腕,有些商场上的见解。想必以后到了夫家,日子也能好过一些。纵使掌管不了府内中馈,也能将自己的嫁妆打理得妥妥当当。 不似我,终日只能蹲在大宅院里,头发长见识短。” 庄眉宁话语之间多了几分哀愁,似是在述说深宅女子的不易。 沈扶摇微微有些动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只能道:“母亲是侯府的夫人,出嫁前更是丞相府的小姐。慎姐儿,亦是侯府的嫡出千金,身份尊贵无比,怎能与儿媳妇相较? 儿媳妇出身商宦,算不得大家闺秀。自小耳濡目染学得了一些生意经,上不得台面儿。” 沈扶摇话虽如此说,可心里头却并非这么想。 在她看来,能习得一些生意经,是极好的事儿。出身商宦,也未必比侯府的人低微到哪儿去。 只是一朝入侯门,万般不由己。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如今既嫁了人,自得挑些婆婆喜欢的话听了。 果然,沈扶摇话音方落,庄眉宁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哎,什么大家闺秀?说到底,还是得有些自己的见识才好。” 庄眉宁苦恼摇了摇头,哪里像是侯府夫人? 分明,就是一个受尽了委屈,心中藏匿了诸多苦楚的脆弱妇人罢了。 “我出身高贵又如何?身为侯府夫人又如何?没有见识,连想打理好自己的嫁妆,都是难事儿。就连做个茶叶买卖,都分析不清其中利弊。” “儿子知晓母亲是想趁着慎姐儿尚未出嫁之前,多给她备下一些嫁妆。但做买卖这种事儿,是急不来的。” 这一次,还未等沈扶摇安慰。 莫皖北这头,便先开了口:“更何况,慎姐儿是咱们二房唯一的女儿。她出嫁的嫁妆,祖母和二哥那头自会准备妥当,也无需母亲过多操心。” 第39章 :一唱一和(二) “慎姐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怎能不操心?” 庄眉宁似并不顾忌沈扶摇的存在,只顺着莫皖北的话,径直往下说道:“眼瞧着,慎姐儿今年已有十四岁了。再过八九个月,她就该及笄谈婚论嫁。 我当然知道,太夫人和你二哥那头,会为慎姐儿准备嫁妆。可他们准备的,是北定侯府的嫁妆。我准备的,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意! 罢了!怪只怪我身为侯府夫人,却……” 庄眉宁话说到此,眼神略微有些恍惚。 随即,便又转了话锋,道:“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女儿,怎么都不愿意委屈了她去。只想着,将自己所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才是。” 庄眉宁身为侯府夫人,却一直未曾掌管过北定侯府的中馈。 这,不仅仅是侯府上下皆知的事儿。就连京都,也都有所传闻。 庄眉宁未曾说过口的那一番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沈扶摇已一清二楚。 只是,除了能感叹深宅媳妇儿不好当以外,她对此似乎也并不在意。 她懒散洒脱惯了,对中馈一事儿自是不上心的。 故而,对于庄眉宁的哀愁,她心生同情,却无法感同身受。 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过,盼望着早些离开青黛院,好回星辰阁躲个清静。 反正你也不肯将茶叶的进货源告诉我,那我还待着受折磨,是不是傻? “纵使如此,母亲也该衡量亏盈才是。” 莫皖北此时早已寻了椅子坐下,言语之间颇为无奈,也多少有些不耐:“母亲手中的茶叶,一没名气儿,二没寻常茶叶的清香扑鼻。就算它是好茶叶,能够售卖出好的价钱,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便有所盈利。 若母亲想要大批出售,且先得考虑有没有商宦敢承担风险,将母亲手中的茶叶买下。若是自己开了茶行售卖……那如何打开销售局面,如何打响茶叶名气儿?茶行开在哪儿?可曾寻好了铺子?铺租高不高? 倘若一切顺利,茶叶能在三五月内盈利,倒是幸运。可若短时间内无人问津,那么母亲有无财力去承担铺租?” 说罢,莫皖北又叹了口气儿:“母亲既是想自己挣些私己,来充盈慎姐儿的嫁妆。那么咱们侯府的铺子,母亲自是不能用的。母亲原先的嫁妆,是有几间铺子不错。可那几间铺子,都已经承租出去了,并无空余。” 言毕,莫皖北显得十分为难:“倘若母亲一定要做茶叶买卖,只得重新去外头租一个铺子了。但现下京都的铺子比黄金还贵,要想寻到合适的,可不容易。” 一直静静听着母子二人对话的沈扶摇,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儿。 一股不安之感,顿时弥漫在她的周遭。 庄眉宁与莫皖北要寻铺子,而她的嫁妆里,刚巧有一个铺子,下月即将到期。 这婆婆与小叔子拐弯抹角了半天,该不会是看上她的铺子了吧? 沈扶摇想到此,不禁有些郁闷。 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对!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然而…… 这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 这一头,还未等沈扶摇寻得借口离开。那一头,庄眉宁便开口询问莫皖北:“你这两年跟着湛哥儿打理府外事务,想必也积累了不少的人脉,难不成还帮母亲寻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铺子吗?” “说到称心如意的铺子,今儿个儿子在外头倒是瞧见了一个。只是回府回得太过着急,还没让人去调查清楚,那铺子究竟是谁家的产业。” 说罢,只见莫皖北饮了口茶,才又继续道:“六荣街街头,有一家开了将近两年的酒馆。因着酒酿得还不错,儿子倒是经常与三五好友去那小坐。 今日听那里的掌柜说,这两年他们东家挣了不少银钱,早已在余宁街那头买下了一栋屋子。再过一个月,酒馆就得迁移到新买的屋子去。届时,原先的铺子必定就得空下。若能寻得那铺子的主人,母亲您也便能稍稍安心了。 只是……那铺子面积极大,不知铺租如何?” 沈扶摇头皮儿一凉,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六荣街街头那间铺子,可不就是她沈扶摇的产业吗? 莫皖北在说这一番话时,眼睛盯着的,明明就是庄眉宁。可沈扶摇却能感觉到,这个小叔子的一字一句,皆是冲着她来的。 又或者说,茶叶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沈扶摇没有坏心思,但不代表她蠢。她不愿意去争,不意味着她就得忍让。 庄眉宁与莫皖北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目的为何,再清楚不过。 如此…… 倒让沈扶摇有些为难了。 毕竟,她不是一个聋子啊。 莫皖北与庄眉宁二人的对话,她早已一字不差的听入了耳中。 倘若她保持沉默,假装不知。那么以莫皖北的身份,很快便能查清那铺子的主人是谁。届时,不仅仅会让她新增一个小气的名声儿,更会有损平婆媳之间的感情。 是啊。 她初入北定侯府,根基不稳。 与莫止湛,又只是一对假夫妻。 太夫人那头目前看来,对她还算疼爱。可这种疼爱,谁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就连唯一关系好点的姐妹,也是庄眉宁的亲生闺女。 一旦她跟庄眉宁之间闹了不和…… 那么偌大的侯府里,怕是没人会站在她这一头。 可一旦她开了口,承认六荣街那间铺子是自己的。那么,只怕那间铺子,以后就再要不回来了。 你见过谁收铺租,收到自家婆婆身上的? 就算婆婆财力雄厚,愿意给这铺租。初为儿媳妇的她,也断不敢收这笔银子的。 更别提,她沈扶摇这婆婆没什么做买卖的经验。财力这一块嘛,若是雄厚,也不必在她跟前纠结了大半日。 而铺租这种东西…… 一旦开头没得收,那么往后也便别想要了。 开茶行不比做别的生意。 再加上,北定侯府名声儿在外。 庄眉宁这茶行一旦开了起来,只怕三五八年,甚至十几年,都不会迁移了。 届时…… 第40章 :目的难达 届时…… 这铺子卖也不是,租给别人更不是。 久而久之,谁也不会记得那间铺子真正的主人是谁。 呵…… 如此一来,这跟鸠占鹊巢又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商宦之女。 在做买卖这一块,自是不可能亏的。看待问题,也看得极其遥远。 哪怕这阵子,她对庄眉宁的印象一直很好。觉得庄眉宁是个极好亲近,且明白事理的婆婆。 但一旦牵扯上了自身利益,沈扶摇便清醒了许多。 她没有断定庄眉宁是个坏人,也没在心里对庄眉宁有过半分不满。 可自己的嫁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的。 且不说铺子让出去以后,庄眉宁会不会给铺租。就算给,又能给她多少铺租。 只单单考虑到以后,二人的婆媳关系。 沈扶摇便能预见…… 不管茶行的生意是好是坏,不管以后这六荣街的铺租涨得有多高。她沈扶摇,都是不可能开得了口的。 既是如此,不如一早便断了庄眉宁的念头。 “北哥儿所提的那间铺子,可是西和酒馆?” 思前想后,沈扶摇终是决定主动出击,再不能让庄眉宁与莫皖北牵着鼻子走。 于是,缓缓开口,道:“若是西和酒馆的话,北哥儿便不必去调查了。” “怎么?嫂嫂知道那间铺子是谁的产业?” 说罢,又突然恍然大悟,笑道:“瞧瞧我这问题问的!嫂嫂自幼跟着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经商,这京都之中的人脉,必定是比我还广的,又怎会不知?” “不瞒母亲与北哥儿,那间铺子,原是我沈家的产业。后来我嫁入侯府,父亲与母亲便将它当成了我的陪嫁。” 沈扶摇微微垂头,并不将莫皖北那恭维的话放在心上。 只大方开口,应道:“北哥儿所听闻的消息,并不假。那西和酒馆的东家,已自己置办了一栋屋子,下月便要将酒馆迁移。不过……” 沈扶摇话说到此,微微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不过那间铺子,早已被我父母相中。前阵子回门时,父亲与母亲曾跟我商量过,让我莫再把铺子承租出去。只管将它空下,好留着他们做些买卖。 母亲也知道,我父母是商人。他们既开了这个口,想必是又有了什么主意。”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再度开口,沈扶摇又道:“当日父母与我商量此事儿时,夫君也在。我也曾跟夫君商量过,夫君对此并无意见。 那时候儿,儿媳妇并不知母亲也有开店的想法。故而……故而便将此事儿应了下来……” 沈扶摇话说到此,已是十分直白了。 那间铺子是我的嫁妆,你们也无需费心去调查。 只是铺子我父母开口让我留了,我与我夫君经过一番商量,也曾应允了下来。 如今,不管是因何原因,都不好回绝了自家父母。 除非…… 你真能拉得下脸面,去跟亲家公亲家母讨要了这间铺子。否则,这件事儿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 一旦开口讨要。 那么为了不传出一个霸占儿媳嫁妆的罪名,铺租这一块,怕是只能多不能少了。 沈扶摇口口声声说,铺子留给自家父母的事儿,早已跟莫止湛商量过。莫止湛对此,也并无意见。 如此,就算庄眉宁再如何不甘心,亦不好开口为难沈扶摇。 毕竟嫁妆这东西,自古以来都跟夫家无关。 莫止湛都不曾插手去管的事儿,她庄眉宁身为婆婆,又怎好插手? 于是,只见庄眉宁面露惋惜,道了句:“无碍!铺子这事儿,我让北哥儿再想办法。只是没想到亲家那头,做买卖竟能做得如此之大。 据我所知,沈家名下的铺子多得数不过来。如今要做新买卖,竟还得动用到扶摇你的嫁妆。可见,亲家公与亲家母是何等的商界奇才。” 庄眉宁这一番话,明面儿上是在夸赞沈家人会做生意。 可实际上,不过是想往沈家夫妇身上套罪名罢了。 沈扶摇听了这话,虽没往深处想。 但不知为何,心里头却多少有些不舒服。 于是,温顺笑了笑,便应道:“父亲与母亲白手起家,一路走来也是极其不易。别人瞧见的,大多是他们挣了多少的银钱,却无人知晓他们的辛苦。” 说罢,又道:“沈家名下的铺子虽多,可却无一间空余。正巧,儿媳妇手上的那间铺子很快便要空下来,故而才想着拿去先用。 倘若儿媳妇一早便知道母亲需要铺子去做茶叶买卖,必定会事先将铺子留下。只是如今……儿媳妇与夫君既已应允了那头,倒也不好拒绝了。 不过母亲方才所言,到底是有道理的。女儿出嫁,娘家还要动用闺女的嫁妆,传出去确实难听。待会儿回去以后,儿媳妇便立马遣人去一趟沈府,与父母商讨铺租一事儿。”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庄眉宁看着如此温顺的沈扶摇,倒挑不出差错来:“我是真心认为亲家公亲家母会做买卖,可没有别的意思。 那毕竟是你的嫁妆,你愿意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难不成我这个做婆婆的,还能逼迫你不成?”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道:“你这孩子啊,没什么心眼,人也孝顺。既是答应了亲家,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至于铺租那一块,为了不让外人闲话,意思意思就好,可别过了。如若不然,只怕别人会说咱们北定侯府小气儿呢。” “是,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好了。” 目的未曾达到,庄眉宁心里窝着火,哪里还有功夫与沈扶摇周旋? 只见她摆了摆手,面露倦意:“今儿个起得早,又闲聊了这么会儿功夫,倒有些乏了。扶摇你若没别的事儿,就先回星辰阁去吧。” 说罢,又添了句:“那茶叶,待会儿我自会命人给你送过去。” 沈扶摇听言,暗自松了口气儿。 她缓缓起身,迈着莲花步向前,礼仪周全:“是,儿媳妇多谢母亲。儿媳妇,告退。” 第41章 :庄氏母子的筹谋 庄眉宁满面慈笑,目送沈扶摇离开。 直到沈扶摇的倩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终是忍不住浑身的颤抖,将案桌上的茶水一并拂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儿,好好的白玉茶杯,便碎了一地。 “真是不识好歹!” 庄眉宁咬牙切齿,丝毫不隐藏自己对沈扶摇的厌恶:“她也不想想!倘若没有我们青黛院,就凭着她的身份,如何能高攀北定侯府? 区区一个名声狼藉的商宦之女,能够嫁给莫止湛为妻,是她的福分!她倒好,竟是半点感恩之心都无! 也不知她是真的毫无心机,听不懂咱们母子话中的深意。还是隐藏得太深,竟连反击都能如此单纯无害!” 庄眉宁心里气啊! 一方面,是气自己目的不达,没能成功从沈扶摇手中抠出点东西来。一方面,更是气沈扶摇能够不动声色的,便将她庄眉宁所有的野心都挡了回来。 “母亲最近,真是越发沉不住气儿了。” 莫皖北瞧见庄眉宁再一次动了气儿,不禁开口安抚:“区区一个新入侯府的商宦之女,竟也值得母亲这般恼火吗? 母亲别忘了,这沈扶摇跟慎姐儿可是闺中密友。慎姐儿虽小,可却鬼精灵得很。她看人的眼光,素来极准。 慎姐儿既说了沈扶摇心无城府,那么这沈扶摇,便必定聪明不到哪儿去,母亲大可放心。” 说罢,又添了句:“再说了,沈扶摇对母亲不也尊敬得很吗?说到底,窥视别人的嫁妆,终究是咱们不占理。人家既已应允了娘家,咱们自然也是不能逼迫的。” “谁知她是真的应允,还是随意寻的借口?” 不知为何,庄眉宁总觉得十分不安。 一开始,莫慎儿说沈扶摇没有心机,她信了。 后来,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沈扶摇也确实乖巧听话。故而,她便以为沈扶摇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可如今想来,她总觉得哪儿不对。 难道…… 这世上当真就有这么巧的事儿? 她正肖想着沈扶摇的商铺,沈扶摇便正巧应允了沈家夫妇? 若是巧合,她庄眉宁倒也认了! 可若不是巧合…… 呵! 沈扶摇,才堪堪嫁入侯府没得几日啊。 倘若这丫头真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那么以后,她青黛院还能将沈扶摇握在手里吗? “是不是借口,再过些日子咱们便知道了。” 莫皖北虽不如莫止湛出色,行事儿也尚且毛躁稚嫩,但却也是肖想承袭侯爷爵位的主儿。 这些年来,他跟在莫止湛身边儿,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手段。 年仅十六岁的他,比起在深宅里毫无实权的庄眉宁,更要大气几分:“二哥曾说过,人心这种东西,想要看清,是需要时间的,万万记不得。” 言毕,又勾唇邪魅一笑:“再说了,占据铺子这一条路行不通,咱们就行另一条路。” “难不成……吾儿还有别的法子?” 庄眉宁听了莫皖北这一番话,立即便来了精神。 就连脸上的神色,也稍稍好看多了。 莫皖北朝庄眉宁笑了笑,道:“也多亏了二哥信任儿子,肯将儿子带在身边儿。这两年来,别的东西儿子没学会。但‘有备无患’这个词儿,儿子倒是领会了其深意。” 说罢,又安慰道:“母亲近些日子,想必是被长房那头气着了,情绪有些不稳。儿子,极为担忧。还望母亲能多加歇息儿,莫要轻易动怒才是。” 庄眉宁微微一愣,终是再没说话。 只是,莫皖北的那一番劝解,她到底是听进去了。 纵使没有实权,可终究也做了十几年的侯府夫人。 她不懂得生意经,不代表她没有手段。 这些日子,她的确太过浮躁。 好在她有一个好儿子。 儿子年纪虽小,行事儿也不如莫止湛沉稳。但这两年,亦越发懂事儿,知晓为自己筹谋。 如此,也算是欣慰。 再说沈扶摇。 携着霓裳的手从青黛院出来的那一刻,竟不自觉松了口气儿。 以往来青黛院的次数也不少,可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像今日这般,让她感觉到累。 霓裳瞧见沈扶摇如得大赦,不禁从旁提醒:“少夫人,奴婢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你若觉得该说,便尽管开口就是。” “请少夫人恕奴婢逾越之罪!” 霓裳警惕朝周遭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道:“奴婢知道,奴婢身为仆人,不该在身后议论府中主子的不是。但少夫人初入侯府,对这侯府中各位主子的脾性,怕是不大了解。 今日……二夫人那头既已盯上了少夫人的嫁妆,想必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少夫人虽寻了借口回绝二夫人,但以二夫人的性子,怕是不会如此轻易罢休。少夫人,理应做好准备才是。” 沈扶摇纵使出身商宦之家,却也是知晓权贵门阀里的规矩。 特别是北定侯府,对于仆人身后妄议主子的行为,那是必定不会轻饶的。 霓裳乃是莫止湛培养出来的人,按道理说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府中的规矩。 如今这般大胆的提醒于她。 想必,这件事儿还不好处理了。 “母亲堂堂一个侯府夫人,想必也是着急寻找铺子做买卖,才会将主意打到我的嫁妆上。如今我已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若她还不肯断掉这念头,未免太有失她侯府夫人的身份。” 沈扶摇对莫止湛安排在身边儿的这几个人,都极为满意。 她们不仅仅各有所长,手脚也极其利索。 最重要的是…… 她们虽曾是莫止湛的人,但对她却十分尊敬。 故而,对于霓裳提醒,她多多少少都听入了耳里:“你放心吧!后续的事儿,我自个儿会处理妥当。若她就此打住,我便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若她当真起了贪念,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归,这世上是没有夫家强占媳妇嫁妆的道理。更别提,是名声赫赫的北定侯府莫家了。” 沈扶摇话虽如此说,却还是依旧抱着希望。 希望庄眉宁只是挣钱心切,并非有意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只是…… 第42章 :当年的龌蹉事儿 只是…… 霓裳身为一个婢女,竟敢对她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 可见,这北定侯府的水,究竟有多深啊。 沈扶摇回到星辰阁后,便立即书写了一封家书,遣人送去了沈府。至于莫止湛这头,还不等她开口,霓裳便已将今日青黛院所发生的事儿,一一告之。 莫止湛知晓了消息后,并没任何动作。 但原本那淡漠不争的眸子里,倒增添了几分冷意。 深宅之中,从来都是藏不住秘密的。 昨日庄眉宁这头才肖想了沈扶摇的嫁妆,今日青黛院里所发生的一切,便尽数传入了太夫人的耳朵。 太夫人身子好不容易才调养妥当,听闻了青黛院那头传来的消息后,险些被气得郁结。 “这庄氏,如今倒是越发贪心了!” 太夫人端坐在软垫上,终是停下敲打木鱼的手:“堂堂一个侯夫人,朝廷一品诰命!竟也能动了自家儿媳嫁妆的心思!” 说罢,搀扶着身旁蒋妈妈的手,缓缓起身:“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我北定侯府的名声儿要是不要?” “到底是庶出,上不得台面儿。” 蒋妈妈伺候太夫人,已三十年有余。 太夫人心里想着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加之这些年,太夫人您一直没将后院的中馈交到二夫人手里,二夫人难免憋屈。如今新媳妇入门,二夫人多年媳妇儿熬成婆。有些贪念,在所难免。” “多年媳妇儿熬成婆?她倒是巴望着呢。” 太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儿,言语之间倒还算平稳:“有了新媳妇儿入门又能如何?我一日不死,她一日都休想熬出头来。” 说罢,又道:“我自问,这些年来待她已是不薄了。为了维护她侯夫人的名声儿,她所做的那些龌蹉事儿,我皆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底是昌海的媳妇儿,我总不至于让她丢了脸面。但凡与长房那头出了什么分歧,我也总是多偏袒二房的。 府中只要进了好东西,也没少送去青黛院。在吃穿用度这一块,更没苛刻过她半分。北哥儿这两年跟随湛哥儿与善哥儿在外头做事儿,手脚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我当自己老眼昏花!只要湛哥儿与善哥儿没开口,便也懒得管了。 可你瞧瞧她?何曾体会过我的良苦用心?只一心以为,我是到死都要抓住后院中馈不肯撒手,是阻挡她手握重权的拦路虎!” 言毕,又无奈摇了摇头:“她也不曾想想,她哪里配掌管咱们北定侯府的中馈?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便抛弃,使用龌蹉手段,既不贞也不德! 如此心机叵测之人,若手握了咱们北定侯府内务的掌管大权。咱们侯府,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儿!” 话说到此,太夫人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再不如方才那般淡然:“莞惠心善,对她这个极为疼爱。纵使与自己的夫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纵使她心如刀割,也依旧选择了原谅。 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庄氏,坏了我儿子的名声儿!” “太夫人莫要动气儿!” 蒋妈妈见太夫人突然提起了当年的往事儿,立即便上前顺了顺太夫人的胸口:“过去的事儿,便让它过去吧。二夫人怎么说都已经为侯爷诞下了一儿一女,纵使太夫人您再气,也是于事无补啊。” “正是因着如此,我才对她诸多包容啊。” 太夫人想起当年,庄眉宁所做下的龌蹉事儿,便越发觉得是北定侯府倒了大霉! 二十多年前,北定侯爷与丞相府庄家的嫡出小姐庄莞惠情投意合。 夫妻二人恩爱有加,成为了京都一段佳话。 偏巧这,借着来北定侯府探望为由,小住了几日。 又趁着庄莞惠身子不适,代替庄莞惠前往书房送了一次汤水。 这一送,竟把自己给送了出去! 一开始,太夫人还以为是自家儿子混账!关起门来狠狠将已是侯爷的儿子打了一顿。可后来仔细调查才知道,那汤水竟是被动过手脚的! 只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挽回不了! 纵使是他们北定侯府被阴了一道,也还是得乖乖将庄眉宁纳入府中做姨娘。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 天知道,当年北定侯府与丞相府,花了多大的力气儿将此事儿压住,才没能让京都之人,小瞧了莫昌海去。 但无论怎么镇压,权贵门阀之中对这些秘史,多少也能猜测一二。 莫昌海的名声儿,到底还是被庄眉宁给毁了! 莫家的名声儿,世世代代都清清白白。唯独到了莫昌海这,倒‘风流’了一把。 这,让太夫人如何释怀? 只是庄眉宁的做法,在丞相府的人看来,并不奇怪。 想当年庄眉宁的出生,不也是她的生母耍手段得来的吗? 庄眉宁的生母啊,以前只是丞相夫人的陪嫁丫鬟。因瞧见丞相夫人深得丞相宠爱,而丞相年轻时,亦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故而,庄眉宁的生母便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在一次丞相醉酒之时,趁虚而入。仅仅一次,便怀上了庄眉宁。 庄眉宁的生母手段龌蹉,毁了丞相的名声儿不说,更险些害得丞相与丞相夫人夫妻失和。丞相恼怒,并未给庄眉宁的生母一个名分儿。但庄眉宁,却到底是庄家的血脉。 她因着身体里的那一点庄家血液,成为了丞相府的。却一直,都不得恩宠。 丞相府的人见了她,皆觉得是一个耻辱。 特别是丞相,对她最为不待见。 她在丞相府里受尽了委屈与白眼,日夜都幻想着能嫁个好夫婿。 可凭着她的出身,丞相府必定是不会给她安排多高的婚事儿。 故而,有些小心思的庄眉宁,便抓住了庄莞惠心善的弱点,一昧讨好庄莞惠。 最后踩着庄莞惠,一步步上位! 所以啊,庄眉宁当年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效仿了她的生母。 人人都言,人的贵贱,从出生起便刻在了骨子里。 是无论如何,都改不掉的! 第43章 :太夫人的心事 太夫人出身名门,嫡系一脉。 嫁给了老定北侯爷后,又是正室。 一生,都活得光明磊落。 最见不得的,便是那些阴暗处的龌蹉勾当。 庄眉宁生母背主求荣,便已经够让人寒心。庄眉宁学着自己的生母,弃多年来疼爱她庇护她的嫡姐于不顾,对自家姐夫下手,更是让人恶心至极! 从女人的身份而言,太夫人心疼庄莞惠。从母亲的身份而言,太夫人恨透了庄眉宁的手段。 这些年来,太夫人能够对庄眉宁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极大的包容。 却不料,这庄眉宁越发变本加厉,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太夫人宽宏大量,非常人能及。” 蒋妈妈跟随太夫人多年。 在为莫昌海不值的同时,也一样为当年的侯夫人庄莞惠感到惋惜。 但如今,庄莞惠不能死而复生。 莫昌海也早便将庄眉宁抬为了正妻。 太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身为奴仆,她能做的,无非是安抚主子的情绪,让主子能开开心心的安度晚年:“二夫人千般不好,可到底还是将二公子抚养成人了。 这些年来,她暗地里对二公子与四公子虽有偏心,但也不过。为了能让二公子安心,太夫人还是少计较些吧。” “也就是看在她将湛哥儿抚养成人的份上,我才肯对她如此包容!如若不然,我这侯府就算没有侯夫人,那又如何?留着她,无非是不想让湛哥儿再度失去一个母亲罢了!” 提起莫止湛,太夫人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可眼神中的那抹心疼,却是怎么都消散不去:“这个庄氏!在我跟前儿,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样儿。仿若她对湛哥儿与北哥儿,是一样的心思。 但背地里,她的那股子偏心劲儿,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了?她当真以为,我这个老太婆眼瞎了不成?” 言毕,太夫人终是自个儿顺了口气儿,道:“罢了!北哥儿是她亲生的,她多疼爱些也无妨。只要她不做出伤害湛哥儿的事儿,我也便饶了她。” “是了!” 蒋妈妈听言,忙赔笑道:“太夫人能如此想,奴婢也就放心了。所幸二公子这头,还有太夫人您偏袒着呢,还能让他吃亏了不成? 再说了!如今二公子都成家了,二少夫人也是个机灵的。太夫人这一颗心啊,总该要放下了。”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觉得蒋妈妈所言有理:“扶摇这丫头呀,确实是个好的!当初庄氏将扶摇推到我跟前儿时,我亦知晓她的心思。 说到底,无非是不想湛哥儿处处压上北哥儿一头。故而,在婚事儿上动了些手脚罢了。如今看来,倒有些误打误撞。 也罢了!只要湛哥儿喜欢,怎么着都行。如今我这老太婆啊,也就等着抱曾孙了。” “是呢!” 蒋妈妈见太夫人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笑成了一朵花:“奴婢听星辰阁那头的人说,二公子与二少夫人感情极好。想来,太夫人很快便能听到好消息了。” “但愿吧。” 太夫人笑了笑,极其和蔼慈祥。 不过,脸上的笑容仅仅只维持了片刻,便又沉了下来:“但是庄氏这一次,确实是有失分寸! 堂堂侯府夫人,新媳妇的婆婆!最后,竟肖想新媳妇的嫁妆!如此贪心的人,若掌管了府中中馈,恐怕咱们北定侯府都得乱了套!” “太夫人何苦思虑这些?” 蒋妈妈瞧着太夫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才没一会儿子的功夫,又给气上了。 于是,忙倒来了一杯清茶,道:“这些年来,太夫人掌管着后院琐事儿,一直不曾出现差错。侯爷虽远在边疆,但对太夫人手握后院大权的事儿,一直都是默许的。 只要太夫人能好好保重身子,这北定侯府的中馈,便轮不到青黛院。” “我到底是老了,还能死死握住中馈多久?” 太夫人重重叹息:“此番一病,倒让我深觉,我离老侯爷越来越近了。” “太夫人可莫要胡说!太夫人有侯爷惦记,有二公子孝敬,定能长命百岁!” “我啊,从年轻起便不认命,倔强了一辈子。” 太夫人笑笑摇头:“如今,是倔不下去了!人老啊,总是要撒手的。有些事儿,不能紧握在手中一辈子啊。” 说罢,又道:“你瞧瞧这三个儿媳妇,哪一个是好的?长房那头,跟我们二房本就离心。老大媳妇儿为了长房的私欲,连湛哥儿都敢踩上一脚,我难道还指望着她来掌管中馈不成? 庄氏这边儿,心眼颇多,我自也瞧不上她!至于三房,就更不必说了!老三是我一手养育大的,对我极为孝敬。可老三媳妇儿不争不夺,虽是个好的,却到底弱了一些。 改日我一旦撒手人寰,只怕……” “这不还有二少夫人吗?” 蒋妈妈伺候太夫人伺候了一辈子。 最听不得的,便是太夫人说一些丧气儿话。 于是,忙打断了主子的话,道:“二公子是侯爷的嫡长子,以后终归是要承袭爵位的。二少夫人身为二公子的嫡妻,也迟早要掌管府中中馈。” “扶摇……我倒不是没想过。” 太夫人对沈扶摇极为满意,早便有过要将府中中馈交到沈扶摇手里的打算。 只是沈扶摇到底是庄眉宁挑选的人。 从这几日来看,聪慧有余,却没什么心机。 太夫人一来怕沈扶摇容易被人利用,二来也怕沈扶摇本就是庄眉宁的人。 若冒然下了决定,只怕最后还是庄眉宁手握重权。 于是,便将这一份打算埋在了心里。 如今听闻庄眉宁肖想沈扶摇的嫁妆,被沈扶摇不动声色回绝。太夫人多少也能明白,这庄氏与沈氏,怕是难成为一路人的。 而沈扶摇虽没有心机,却也不傻。想要利用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只不过…… “只是这扶摇啊,到底还年轻,也不知能不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说罢,太夫人又道:“侯府的琐事儿,饶是当年年轻的我,都掌管得吃力,更别提她一个初入侯府的商宦之女了。” 第44章 :一个头两个大 “二少夫人确实还年轻,也初入侯府没多少时日。但二少夫人机灵,若真真要学起什么东西来,想必也是极快的。” 蒋妈妈对沈扶摇,倒也是欣赏的:“奴婢听宁妈妈说,二公子早就已经将星辰阁的内务都交到二少夫人手里了。二少夫人虽是出身商宦之家,但在处理起内务来,却是丝毫不输当年的侯夫人。 这才短短几日?整个星辰阁的人都对她赞誉有加。别说没出什么差错,就连半句不好听的话,也没传出来过。 可见,这二少夫人在掌管内务这一块,倒还是有些天分的。” 说罢,蒋妈妈又道:“若太夫人有心分权,不如先将宁妈妈传来询问询问?若觉得可行,再给二少夫人一个机会?让她多来这头走动走动,也好学习如何掌管内务。” “嗯……” 太夫人听言,觉得有理:“这事儿,便交由你去办吧!” 到底是老了! 不可能一辈子,都将实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在太夫人看来,将府中中馈交到沈扶摇手里,比交到庄眉宁手中,更为可靠。 那毕竟是自己孙儿的媳妇儿啊。 太夫人从宁妈妈那头,终是得到了满意回答。对于沈扶摇,越发看重。 仅仅才过了几日,太夫人便将府内大小需要处理的琐事儿用纸一一详细记下,交到了沈扶摇的手里。 沈扶摇接过那密密麻麻的簿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祖母,这是……” “这是咱们北定侯府当家女主,日常需要处理的琐事儿。” 太夫人看着沈扶摇,真真是越看越喜欢:“里头包含了府中衣食住行、人事月例、银库收支、以及男人们在外经营所得的充库。 每一项该如何打理,下头负责的人是谁,祖母都命人给你记得清清楚楚了!你这些日子多抽出一些时辰来,仔细将里头记录的东西捋清楚。 到底是湛哥儿的嫡妻,总要学着处理一些内务的。” “可是祖母……孙媳儿才接手了星辰阁不久,很多琐事儿还未曾捋得清楚。祖母如今将整个北定侯府的内务都交到了孙媳儿手里,孙媳实在惊慌!” 沈扶摇这话,倒是说得极其真心的。 光是让她打理星辰阁,她就已经叫苦连天了。 如今星辰阁还没弄明白呢,又丢给了她一本天书一样的簿子,她哪里消受得起啊? “只是让你先捋清楚头绪,好学习学习如何掌管府中中馈。” 太夫人瞧见沈扶摇原本端庄寡淡的脸蛋儿,在瞧见那本簿子后,竟多了几分无奈,不禁有些好笑。 这便是沈扶摇与庄眉宁的不同了。 沈扶摇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掌管中馈,便从不肖想手握重权。 可庄眉宁呢? 却暗藏着如同狮子般的野心。 “你与湛哥儿才新婚不久,我如何舍得将如此重任,压到你的身上?” 沈扶摇听言,暗自松了口气儿。 然而,才刚刚放松一会儿,便又听太夫人道:“但是扶摇啊,你到底是湛哥儿的嫡妻。以后,是要成为朝廷一品诰命,做侯夫人的。 祖母的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顾及不到。所以啊,你得争口气儿,好好学习打理内务。有什么不懂的,得及时询问宁妈妈与蒋妈妈。实在不行,过来寻我也成。切记,莫要偷懒啊。” “祖母精神抖擞,哪里就年纪大了?” 沈扶摇看着眼前的迟暮美人满目慈祥,不免撒了撒娇:“孙媳儿才入侯府大门没得几日,祖母便让孙媳儿习如此多东西,真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孙媳儿呢。 祖母怕孙媳儿偷懒,孙媳儿还觉得是祖母要偷懒才对。” “你这丫头,嘴皮子倒厉害得很。与湛哥儿一静一动,也难怪相处和睦。” 太夫人对莫止湛心疼入骨。 连同着沈扶摇,也跟着深受宠爱。 这,想来也便是爱屋及乌的最好诠释了。 沈扶摇带着琐事儿簿从世安院里走出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越发重了。 哪怕太夫人没有表明,很快便让她分担内务之责。但既开始让她学习,便说明她以后是注定清闲不了的。 虽说沈扶摇一直都很好奇,为何北定侯府里,是太夫人当家。 而本该掌管中馈的庄眉宁,这么多年来却只得了一个侯府夫人的身份。 就连到了如今…… 太夫人让她沈扶摇去学习掌管内务,却从不开口提及庄眉宁。 但好奇贵好奇,沈扶摇也不傻。 她深知,太夫人有自己的安排。 既然不选择庄眉宁,她也自不必去问。 只是对于庄眉宁…… 或许是有着窥视嫁妆一事儿在先,后又好奇庄眉宁为何不受太夫人待见。 这心里头,多少有了几分衡量。 要说起这北定侯府的内务啊,那可真真是复杂了。 要不然人们怎么都说,家大业大,琐事儿也大? 整个北定侯府,上至太夫人,下至长房那头的小公子。七七八八加起来,竟有二十多个主子。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楼阁无数,底下伺候的人也无数。 主子们的月例银子,随着身份的高低,各有不同。又因着朝廷诰命,还领着朝廷俸禄。 下人们上至管家,妈妈,下至一二三等家丁、丫鬟,所要发出去的工钱,又不一样。 每个下人的生辰之日,成亲与否,也都被一一记录在案。若有谁到了婚配年纪,亦或成亲有了孩子,再不然到了生辰之日,还得额外派送一份小礼。 家生子的待遇又格外浓厚一些。 没成亲的住上等下房,成了亲自又分配小小宅院。 一年四季,每个季度主子们该置办多少东西,下人们又该派发多少东西,一律不得出现差错。 什么时候儿要置办冬衣,棉靴。什么时候儿得多增棉被,派发炭火。置办的数量与派发的多少,又有着严格的要求。 正室与妾室,所得的用度皆不一样,切记不能乱了规矩。 就连府中女眷出门的次数,也被控制得死死的。 哪怕是致贤斋那头,教书先生的月例,也被记录在案。哪房的公子小姐若是表现得好,少不得教书先生的功劳。届时,更要有所奖赏。 总而言之,无论是多么琐碎的事儿,皆是用脑的大事儿。 除此以外…… 第45章 :合伙开茶行 除此以外…… 每年府中下人,谁身子不好了,得派遣人去关照。谁年迈了,得安置她的余生。 男人们在朝中有官职的,若是得了俸禄,倒不必管的。可若赏赐下来的东西,是给北定侯府的,那么也得仔细安置妥当。 但凡是北定侯府名下的产业,所得到营收,皆得充入银库。 而充入银库后的钱财,皆归掌权人所管。 日后每一笔的支出,更得记录在案。 就连北定侯府与外头门阀贵族的关系,也得花费心思仔细记着。 譬如,北定侯府与丞相府,是姻亲关系。 譬如,北定侯府与宁府,交情是深是浅? 譬如,丞相府跟宁府发生了过节,北定侯府是该站在哪一头? 若与宁府过分亲近,是否会影响北定侯府与丞相府的交情?若与丞相府走得过近,是否又得疏离了宁府? 京都各个权贵门阀的当家人,脾性分别如何?府中都有哪些人,这些的人喜好又分别是什么?府中诸位主子的生辰之日,又是什么时候儿?该送礼时,当如何挑选贺礼? 这些权贵门阀之中,谁有权势,谁又有财势? 往年北定侯府办喜事儿时,他们分别送过什么贺礼?现下他们要办喜事儿了,北定侯府怎么回礼,才不至于丢了礼数? 他们谁家公子,又与谁家公子交好? 谁家的掌权人,可以帮到北定侯府? 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怎么理都难理得清楚。 沈扶摇是当真佩服太夫人的。 别说自己还年轻,也还没有真正接触到这些东西。只光是看一看,便头昏脑涨。 太夫人一辈子都与这些琐事儿打交道,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将整个北定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真真是不简单了。 接连好几日,沈扶摇在请安过后,便抱着那本琐事儿簿,死记硬背。 就连莫慎儿得闲过来寻她时,她也没空多陪这个妹妹一些时辰。 莫止湛似乎也忙。 白日里,基本是见不着人的。 到了夜里回来,亦是抱着账本坐在一旁。夫妻二人对着烛火,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儿。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话,倒也和谐得很。 沈扶摇原本以为,自己如此直白的回绝了庄眉宁后,庄眉宁便不会再就着茶叶生意一事儿,再来寻沈扶摇麻烦。 可谁知,这才过了小半个月。 庄眉宁便主动寻到了星辰阁,再度提及想做茶叶买卖。 除去庄眉宁与莫皖北一唱一和,想用沈扶摇六荣街那间铺子来做生意一事儿,让沈扶摇稍稍有些戒心以外。 沈扶摇对庄眉宁这个婆婆,倒还是十分喜欢的。 如今长辈找上门来,她没有将人赶走的道理。 只得乖巧奉茶,开口询问:“母亲可是寻到铺子了?铺子的位置在何处?可适合开茶行吗?” “寻到了,位置极其适合。” 庄眉宁笑了笑,看向沈扶摇的眼神,越发柔和:“只是这茶行能不能开得起来,还得扶摇你,与亲家点头才是。” 沈扶摇心下微微诧异,不知庄眉宁又想到了什么主意:“母亲这意思,儿媳妇有些不大明白。”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六荣街的那间铺子,被亲家们定下来了吗?他们可曾派人告诉你,要用那间铺子来做什么买卖?” “这……父亲与母亲做买卖,自有他们的决断。我只负责将铺子空下,具体要做什么买卖,倒是不大清楚的。” 沈扶摇并没有给庄眉宁一个确定的答案,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父母的事儿,她哪里管得着呢? “开个茶行如何?” 庄眉宁盯着沈扶摇,眼里皆是期待。 “倘若亲家还没有决定要做什么买卖,不如咱们两家一起开个茶行!铺子是你的嫁妆,便由你来提供铺子。茶叶的进货这一块,由我来负责。至于如何打理茶行,怎样将茶叶推出去,就得靠亲家了! 咱们可将收入分成三份。青黛院一份,你一份,沈家一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底是一家人,也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这……” 沈扶摇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庄眉宁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于她。 最后,只得借口询问父母,道:“这铺子到底是先给父亲和母亲留下的,具体用来做什么买卖,怕是还要跟他们二老商量。” “无碍!” 庄眉宁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你尽管抽个时间回去,与亲家商量就是了。实在不行,由我出面也成。我相信,亲家总会卖我一个面子。” 说罢,又见庄眉宁叹了口气儿,道:“其实,我倒是没有做买卖的天分。只是手中正巧有这茶叶的进货源,故而不想浪费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儿。 另外……扶摇你也知道,我之所以想做这笔买卖,全然是为了慎姐儿。 自从看到了你以后,我总觉着,姑娘家家还是要有点自己的见解才成。慎姐儿虽然还没及笄,可也快了。 若这茶行开得起来,我打算将我这一块,全权交到慎姐儿的手上。一来,可以让她在你身边儿学点生意经。二来,也能让她历练历练。 如若不然,以后嫁了出去,连自己的嫁妆都打理不好,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言毕,庄眉宁朝沈扶摇试探看了一眼,继续道:“慎姐儿以前与你是闺中密友,如今又是你的小姑子。若能教她一些东西,还望扶摇你能倾力才是。” “母亲说的哪里话?若真有那一日,儿媳妇必定倾力相教。” 庄眉宁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沈扶摇再端着,怕会伤了和气儿。 更何况,想在京都开一间茶行的念头,沈扶摇早便有了。 一开始,她便想着等六荣街的铺子空下以后,好正正经经将茶行开起来。 只是后来,生出了庄眉宁这一事儿,沈扶摇只好将想法搁置。 现下庄眉宁主动寻上门来,倒让沈扶摇很是意外。 左不过都是开茶行,自己开与合伙开,差别也不大。 最主要的是,庄眉宁手中的茶叶,若推得妥当,必定成为京都新宠。 只不过,因着之前为了回绝庄眉宁。如今要合伙开茶行,倒还得拿沈家夫妇来做幌子了。 第46章 :青辰茶行 沈家夫妇早在先前收到沈扶摇的书信时,便已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虽说,沈扶摇没在书信里言明庄眉宁与莫皖北的目的。 只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身为商宦之女计较盈亏的一面儿,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顾婉儿是何等聪慧的女子? 她知晓深宅大院不易,一下便能猜出自家女儿如今的处境。 故而,当沈扶摇带着庄眉宁寻了借口出府,与沈家夫妇相见时。沈家夫妇倒是将自己的演技,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怕是庄眉宁这等在深宅大院里混迹了多年的妇人,也没能瞧出破绽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合伙开茶行的事儿,倒是定得极其轻松愉快。 按照与西和酒馆的约定,日期一到,西和酒馆便迁移了。 六荣街的那间铺子空下以后,立即便被沈扶摇着手收拾了起来。 庄眉宁身为侯府夫人,自是不能时常出府的。 早在与沈家夫妇商量好合伙开茶行时,便直言自己只管茶叶供给。其余的事儿,皆由沈家夫妇或沈扶摇说了算。 如此一来,沈家夫妇‘放权’,沈扶摇做起事情来,更自在了不少。 沈扶摇在还没嫁入北定侯府时,便与莫止湛商量过,可随意进出侯府大门。 太夫人那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庄眉宁目前还要靠沈扶摇挣银子,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莫慎儿呢? 因着庄眉宁的吩咐,时常会来寻沈扶摇玩耍。偶尔也能跟沈扶摇出府,去长长见识。 沈扶摇是真心疼爱莫慎儿的。 对莫慎儿的任何提问,皆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她确实是将庄眉宁的话放在心上了。 一心以为,庄眉宁是真的要让莫慎儿来历练一番。心里头对庄眉宁,倒越发有好感。 为此,没少在莫慎儿面前说:“慎儿,母亲待你是极好的。她一点儿也不迂腐,极其开明。你可不能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只懂得偷懒贪玩儿。” “知道了知道了!” 莫慎儿嘟着嘴,撒娇应了句:“自从扶摇姐姐变成嫂子以后,越发像慎儿的母亲了!难怪人家常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呢!” 而庄眉宁那头。 一开始,倒是怀疑过沈扶摇。 觉得她所有的‘心无城府’,都是假装出来的。 可后来,瞧着沈扶摇尽心尽力的教导莫慎儿生意经。对莫慎儿,也极其宠溺。这一颗心,才算真正安了下来。 至于莫慎儿是否能学到东西,庄眉宁倒是不在意的。 她将莫慎儿派到沈扶摇身边儿,无非是为了麻痹沈扶摇,顺便安插一个眼线罢了。 她庄眉宁的女儿,可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 以后所要嫁的夫君,必定是人中之龙。 就算莫慎儿什么都不会,那又如何?难不成对方,还敢不将北定侯府放在眼里不成? 生意经? 那都是像沈扶摇那般,下等商宦之女才需要学的东西。 且让她们胡闹去吧。 茶行究竟怎么打理,皆不管她们青黛院的事儿。 反正…… 茶叶的进货源,早已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没有了茶叶,茶行开得再好又能怎么样? 想要挣银钱,她庄眉宁才是关键。 倘若以后,沈扶摇能乖乖听话。那么她们婆媳二人,便好好将茶行开下去。大伙儿一道挣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但沈扶摇若不听话…… 呵。 她庄眉宁,也有法子治她。 因着有沈家夫妇从旁协助,再加上出嫁之前,顾婉儿亲手交到沈扶摇手中的那本‘秘籍’,沈扶摇对于茶行的想法,倒还算新鲜。 她只用了大半个月,来修缮茶行。 紧接着,除去庄眉宁提供的那一种茶叶以外,更通过别的渠道,拿到了各种名茶的进货价格。 一开始,庄眉宁倒传沈扶摇过去问过话。 在庄眉宁看来,沈扶摇没将重心放在自己的茶叶上,多少有些不大妥当。 可沈扶摇仅仅只说了几句话,便将庄眉宁的埋怨,给堵死了。 “母亲的‘空茶’虽好,但却毫无名气儿。推‘空茶’是迟早的事儿,可将茶行维持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倘若在‘空茶’的名气儿尚未打响之前,便不做别的茶叶生意。咱们这茶行,怕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下去的。 所以,儿媳妇才想以一些有名气儿的名茶,来吸引客人。从而,好寻找机会儿推出咱们的‘空茶’。” 沈扶摇到底是个有主意的。 新开的‘青辰茶行’,与一般茶行,也有些不断一样。 别的茶行,无非就是卖卖茶叶。若遇到贵客,也可当场烹煮,以供贵客品茶。 可沈扶摇的这家‘青辰茶行’,一楼是账台与各类售卖的茶叶,二来则置了琴房、棋房、舞房、书房,总共四房。 这四房里,琴房里有琴师,棋房里有围棋桌数十。舞房里有舞者,书房里有擅长各类书法的书生。 若客人有那个闲情雅致,亦可上楼边儿品茶边儿消遣时光。若只是单纯来买茶叶,直接付了银子便可离开。 茶行不仅仅是茶行,更是一个让人身心都足以放松的好地方。 早在茶行还没开业的时候儿,沈扶摇便已放出消息。 ‘青辰茶行’,不仅仅新鲜独特。更是北定侯府与沈家结亲后,一起合伙开的第一家茶行。 众人就算不好奇‘青辰茶行’里的茶,究竟能好到何等地步。就光是冲着北定侯府与沈家的名声儿,便难免过来照顾一二。 沈扶摇趁着大伙儿上楼品茶之际,每桌都送了一壶‘空茶’。 一开始,大伙儿对无色无味的‘空茶’,都不待见。 左不过是送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再说了,能来‘青辰茶行’品茶消遣的,哪里会是泛泛之辈?对于平白得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珍惜。 可沈扶摇是个倔强的丫头。 送一次你不饮,那就送第二次。第二次还不待见,那边送第三次。 反正,只要在‘青辰茶行’里花了银子的,无论多少,一律免费赠送。 久而久之,大伙儿也便习惯了。 对这‘空茶’,也来了兴趣儿。 这不? 有一桌客人开始品这‘空茶’,便有第二桌。 而‘空茶’的奇特之处,也很快便被传了出去。 第47章 :小魔王莫慎儿 人的好奇心,永远都是止不住的。 一旦有人传出了‘空茶’的奇特之处,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为了满足好奇,而前来求购。 一时之间,原本毫无名气的‘空茶’被售卖一空。 因着一开始过度赠送,已引起庄眉宁的不满。故而,当有人开始求购‘空茶’时,沈扶摇便定了一个高价。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仅仅将先前赠送出去的亏损补了回来,更让庄眉宁赚了不少银钱。 庄眉宁瞧着沈扶摇如此有本事儿。 不仅能在短时间内,将‘空茶’的名气儿打响,更能让她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于是,对沈扶摇越发信任。 更在私底下叮嘱莫慎儿,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份姐妹情,莫出了什么差错。 莫慎儿本就不是个喜欢念书的主儿。 如今能够借着学习生意经,借着与沈扶摇亲近而躲避去致贤斋,心里别提多快活儿了。 她俨然成为了沈扶摇的小跟班儿,无论沈扶摇去哪儿,她都得跟着。 有时候儿,哪怕回了侯府。 为了躲避练琴,她也依旧会眼巴巴跟着沈扶摇回星辰阁。 故而,很多时候儿,沈扶摇与莫止湛之间,便免不得要假装出一副恩爱两不疑的模样儿。 “咿?” 莫慎儿在北定侯府里,可谓是个小魔王。 纵使在莫止湛面前,她也没有半点惧意。 前日瞧中了沈扶摇的苏绣手绢,拿走了。 昨日瞧中了花房新送来的一盆安眠熏草,也拿走了。 今日,看见莫止湛的书桌上新换了一个白玉砚台,顿时又来兴趣儿。 “二哥什么时候儿换的白玉砚台?圆润通透,可真真是好看!” 说罢,还不等莫止湛开口,便又见莫慎儿撒起了娇:“二哥!你一个谦谦君子,用白玉做什么?倒不如将它送给慎儿吧!慎儿对这砚台,很是喜欢。” 沈扶摇听言,微微挑了挑眉。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儿,等着莫止湛的高明回绝。 又有什么法子呢? 这阵子莫慎儿见天的黏着她。 一到星辰阁里,是这也喜欢那也喜欢。 既是喜欢,便免不得要带些东西走。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这次数一多,星辰阁的人多少有些招架不住啊。 倒不是说星辰阁小气儿,给不起莫慎儿东西。 沈扶摇与莫慎儿关系甚好,让她挑些喜欢的,也无可厚非。 可莫慎儿这丫头片子,倒是停不住手了。 三天两头过来挑选物件儿也便罢了,还只选值钱的玩意儿捡。 沈扶摇是商宦之家出生的孩子,从小就是个财迷!眼瞧着莫慎儿跟搬金山一样的将星辰阁的物件儿搬走,她这心脏多少有些承受不住啊。 只是…… 沈扶摇终归是嫂嫂,又是闺中密友,自然是说不得莫慎儿的。 为此,莫止湛夜里回来时,还曾嘲笑过沈扶摇,说:“难得你这财迷,也能有如此大方法的时候儿。” 之所以唤沈扶摇财迷,倒是有缘故的。 譬如,二人方成亲不久,京都便下了一场大暴雨。 雨夜凉。 沈扶摇见莫止湛睡在地上,盖着薄被,说是于心不忍。于是,‘好心’让出了一床被子来,供莫止湛夜用。 莫止湛是习武之人,身子热乎得很,本是不需要多此一举。 可他瞧着沈扶摇那关切乖巧的模样儿,不忍拒绝,只得道了声儿谢。 然而谁料,次日一早用早膳时。 沈扶摇装模作样在莫止湛跟前咳了两声儿。 “着凉了?” 莫止湛轻轻皱眉,问。 沈扶摇毫不在意,应道:“还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昨夜怕你着凉,我也不必将被子让给你了。” 紧接着,又继续道:“如今我着凉了,你得负责。” “呵……你要如何负责?” 我都已是你夫君了,你想如何负责? “给我一些银钱好了!” 沈扶摇毫不脸红,大言不惭道:“虽说侯府里什么都有,不缺大夫不缺药。但我毕竟还是着凉了,难受的是我自己。 问你要一些银钱作补偿,似乎并不为过吧?” 譬如,莫止湛方回到星辰阁时,便有新烹煮的茶水润喉。 尚未碰那茶水之前,沈扶摇说,是‘青辰茶行’里的新茶,让他给试试。 可一旦他碰了,沈扶摇就来了一场强买强卖。 喝都喝了,你堂堂北定侯府的二公子,总不会赖账吧? 我这都伺候你伺候到家门口了! 譬如,莫止湛深夜在书房里处理事务。 沈扶摇给他送去了一碗夜宵。 莫止湛还以为,自家的小娇妻有时候儿也还算体贴。 可谁知…… 最后一口汤水堪堪入喉,沈扶摇便又伸出了手:“那一碗肉粥和这一碗汤,都是我亲自熬的。随便意思着给一些银钱好了,也用不着多少。” 莫止湛缓缓将碗放下,乖乖掏出钱袋子。 给得少了吧,沈扶摇必定要说他小气儿。 给得多了吧…… 罢了罢了! 自己娶的妻子,自己认了。 想到此,终是将整个钱袋子丢到了沈扶摇手中。 如此三番五次,沈扶摇便得了一个‘财迷’之称。 不仅仅是莫止湛自己,便连同太夫人那头,也都有所耳闻。 只是…… 既是财迷,就该做点财迷做的事儿。 瞧瞧那小魔王都从星辰阁搬走多少东西了?哪里还能碍着脸面儿,闭口不谈呢? “你若再放任慎姐儿这般胡闹下去,星辰阁可就要空了。” 这是前几日,莫止湛亲口与沈扶摇说的话。 沈扶摇无法,挑了挑眉:“她可是你的妹妹,让我怎么开口?你若怕星辰阁空了,不如你去说?” 这话,本只是一句玩笑。 却没曾想到,今日当沈扶摇与莫慎儿回来时,莫止湛竟当真就在府中。 故而,当莫慎儿再度伸出‘魔爪’,要将莫止湛新换的砚台拿走时。 沈扶摇这才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等着莫止湛的回应。 然,书房里一片寂静。 静得连开口讨要白玉砚台的小魔王莫慎儿,都有些犯怵。 “二……二哥……” 莫慎儿看起来,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可对于莫止湛,她却天生带着一种恐惧感。 其实…… 平日里,莫止湛待她很是亲近。对她这个妹妹,也极为疼爱。 倘若能说上几句话,撒娇时有所回应,倒不是大事儿。 但一旦莫止湛沉默,莫慎儿便无形之中,倍感压力。 第48章 :被关禁闭 “倒还知晓我是你二哥。” 莫止湛在莫慎儿心慌之际,缓缓抬起头,朝她瞟了一眼:“你这丫头,打主意竟打到我这来了。” 莫慎儿听言,松了口气儿。 忙跑到莫止湛身边儿卖乖,撒娇道:“那你是慎儿的二哥嘛,慎儿看上了喜欢的东西,能不跟二哥说吗?” “你这阵子连致贤斋都不去,字儿也不曾写过两个。开口问我要砚台,倒还挺利索。” 莫止湛的神色依旧寡淡,无论莫慎儿如何撒娇,他都没有松口。 “慎儿不是跟嫂嫂去学做买卖了吗?致贤斋那头就抽不出身过去了!” 莫慎儿将沈扶摇拉出来当挡箭牌,道:“但是字儿嘛,待慎儿得闲了,还是要写的嘛。二哥,您就将这白玉砚台赠给慎儿嘛。慎儿鲜少有瞧得上的东西,二哥不会这般小气儿吧?” 沈扶摇听言,险些没被口水呛着。 慎姐儿啊慎姐儿。 你这…… 你都‘掠夺成性’了,怎的还能把自己说得这般委屈? 若当真是鲜少有东西能入你眼,我这星辰阁也不至于跟丢了一个库房似的,险被你搬空。 “慎儿的眼光,素来是极好的。” 莫止湛缓缓垂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这阵子从星辰阁里挑走的物件儿,样样都不是俗物儿。也难怪,你说自己眼界高了。” 这一句反话,莫止湛说得十分平静。 可听到人耳里,却带着几分威严。 莫慎儿有些慌,但为了能将那白玉砚台占为己有,依旧眨巴着眼,无辜道:“哼!二哥就会取笑慎儿!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星辰阁的好东西太多,慎儿这才挑花了眼嘛。不过那些物件儿就算再好,也比不得二哥的这个白玉砚台呀!” 这白玉砚台一看就是个值钱的物件儿! 不行! 可一定要让二哥给我才是。 “这白玉砚台看起来似有灵性一般,慎儿十分喜欢。二哥……您就……” “怎么?你还尚未及笄,就这般着急为自己敛上嫁妆了?” 莫止湛喜欢有分寸的人。 纵使平日里在外人看来,他对莫慎儿很是宽容。 但一昧的胡搅蛮缠,终会惹人心烦。 “白玉砚台是你嫂嫂亲自挑选赠送予我的,不能给你。” 莫止湛的话,拒绝得十分直白。 白玉砚台乃我妻子所赠,我不可转赠旁人。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道理你总该明白。 莫止湛的话说到了这份上,莫慎儿再胡搅蛮缠,也不能强人所难。 心中微微失落,但却依旧笑呵呵道:“原来是嫂嫂送给二哥的东西!难怪,二哥这般宝贝着!” 说罢,又跑去晃起了沈扶摇的手臂:“嫂嫂!这白玉砚台是在哪儿买的?你改日得空带我去瞧瞧好不好?万一还有别的好货呢?” 言毕,更嘟嘴撒娇:“嫂嫂偏心!给二哥赠了礼,却偏生没想起慎儿,慎儿不依呢。” “慎姐儿最近怕是太不拘了些,连规矩都忘了。” 莫慎儿这头话音方落,沈扶摇还未来得及开口。 那一头,莫止湛便淡淡出声儿:“从明日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回致贤斋读书!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踏出侯府大门一步。” “二哥!” 莫慎儿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莫止湛,又看了看沈扶摇:“嫂嫂,你看,二哥欺负慎儿!” 说罢,又气嘟嘟跑到莫止湛跟前,道:“二哥!我可以随意出府,是母亲的意思!慎儿虽尊敬二哥,却也尊敬母亲。二哥想要关慎儿禁闭,还得先问过母亲!” “随你。” 莫止湛懒得跟小丫头片子计较,更懒得多语。 只淡淡道了句:“你若想母亲在祖母跟前不好交待,就尽管胡闹好了。若明日,让我知晓你没去致贤斋读书。你,知道后果。” “我……” “退下。” “二哥!” “我说退下。” “哼!” 莫慎儿没拿到白玉砚台,反而还被莫止湛给禁了足。 心中憋屈,竟当下便流着眼泪跑了。 沈扶摇见此,正要去追。 却听身后传来莫止湛的声音儿:“你若想娇惯她,尽管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沈扶摇止住了脚步。 莫止湛所言,确实是有道理的。 外头的人,人人都说北定侯府莫家的嫡出小姐莫慎儿,性情耿直率真,是个极其可爱的姑娘。 以前,沈扶摇也如此认为。 可后来当她嫁到了北定侯府,时常与莫慎儿接触以后才发现,莫慎儿的耿直率真,已经到了一种胡搅蛮缠的地步。 她不分场合,不懂分寸,亦不会看人脸色。 像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孩子,总是在无意之中,便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儿。 眼瞧着,莫慎儿再过几个月便要及笄了。 以莫慎儿的身份,届时前来说亲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一旦亲事儿被订下,不出一年,就得出嫁。 倘若莫慎儿一直被如此娇惯着,连识人脸色的本事儿也没有。只怕以后,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纵使别人能看在北定侯府的面子上,对她诸多忍让。可说到底,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沈扶摇一心为莫慎儿着想,自然,便没再追上去。 可莫慎儿那丫头,频频回头等着人过来哄她,却等成了一场空。 一气之下,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才一回到青黛院,便赌气儿将自己关在了闺阁里。 庄眉宁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莫皖北、莫慎儿兄妹身上。 这一阵子,她瞧着莫慎儿不断从星辰阁拿了值钱的玩意儿回来,倒还暗自夸赞了莫慎儿几句。觉得,莫慎儿终懂得为自己筹谋了。 反正星辰阁那头,好东西多的是。只要莫止湛不恼火,莫慎儿想要什么不成? 却不料,这才过了多久? 心肝儿疙瘩便委屈成了这般模样儿? “慎姐儿,你这是怎的了?” 庄眉宁亲自端了一碗甜羹敲门而入,对哭得满目红肿的女儿,心疼极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了个泪人啊?来,快跟母亲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第49章 :迁怒 言毕,想起今晨莫慎儿是跟沈扶摇一块儿出去的。 于是,不免猜测:“是不是你嫂嫂……” “不是她!” 莫慎儿抹了一把泪眼,便将自己的头埋入了枕头里。 样子既孩子气儿,又倔强。 “不是她还有谁?” 庄眉宁轻轻将甜羹放下,哄道:“咱们慎姐儿可是府中的小魔王呢,谁还能欺负得了你?” “也是她!是她和二哥!” “湛哥儿?” 庄眉宁一听,顿时蹙紧眉头:“好端端的,你怎么招惹到湛哥儿了?” 这府里头,谁都能招惹,为何莫止湛,是最不能招惹的。 倒不是庄眉宁怕他。 只是如今时机还不到,莫止湛又有太夫人和远在边疆的侯爷万般疼爱。 一旦处理不当,那么…… “还不是二哥小气儿吗?” 莫慎儿拉着庄眉宁的手,将今日在星辰阁的事情尽数道来。 说到最后,更是几度哽咽:“二哥不愿意将白玉砚台赠给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关我禁闭啊!还有我那好嫂嫂!平日里说什么姐妹情深,到头来还不是一句好话也没为我说?就连我哭着跑出来,她都没追呢!” “竟还有这事儿?” 庄眉宁听言,脸色越发难看。 在她眼里,莫止湛是北定侯府的嫡长子。名义上,更是她的儿子。她不能偏心,去道莫止湛的不是。 但沈扶摇,却从来都没有入过她眼的! 从一开始决定让沈扶摇嫁给莫止湛为妻,便是瞧中了她没有坏心眼,好拿捏,好利用。如若不然,凭着沈扶摇的家世,怎么可能能入北定侯府的大门?且还是一个正妻? 沈扶摇嫁到北定侯府后,还算温顺乖巧,也没闯下什么祸事儿。 再加上这阵子她一直在忙着‘青辰茶行’的事儿,为庄眉宁也挣了不少银钱。 故而,庄眉宁下意识里,早便将沈扶摇当成了一个,为他们青黛院卖命的下人。 何曾,又把她看成儿媳妇呢? 如今瞧着自己的女儿哭成这般模样儿,且沈扶摇还不曾为她女儿说过半句好话。庄眉宁的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快。 只是,心里不舒坦是一回事儿,为了大局着想,又是另一回事儿。 庄眉宁此时招惹不得莫止湛,也不可明目张胆为女儿报仇。 她一番苦口婆心的好劝,终是先将莫慎儿的眼泪给哄停了。 “你二哥既下了命令,你就别与他对着干。这侯府大门既暂时出不了,便不出了。这些日子你没少从星辰阁里拿东西,咱们也不亏。” 庄眉宁现在最缺的,便是值钱的物件儿。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只要自己手握财力,自然可以手握权力。 财、权在手,才能为莫皖北的将来筹谋。 如若不然,光靠着月例银子度日,何时才能熬出头? 这空壳一样的侯府夫人,她是一日也不想当了! “左不过你二哥也不可能成日盯着你。等过一阵,他外头的事务一多,便也将你给忘了。届时你想出府,谁也拦不住你。 眼下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莫要将此事儿,闹到你祖母那头去。否则啊,这事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言毕,又安抚道:“至于扶摇那头,你且放心。她若忘了自己的身份,为娘不介意提醒她一二。” 庄眉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许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有掌管府中内务中馈的大权,故而内心极其自卑。 无论是长房的大夫人还是下头的仆人,亦或是沈扶摇。 但凡有人所做之事儿不合她心意,她便会认为是旁人不尊敬她,没将她放在眼里。 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在北定侯府里,处处被人看笑话,嘲讽侮辱。 为了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为了让整个北定侯府的人谨记,她侯夫人的身份。 故而,只要出手,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她不容许任何人轻视了青黛院。 更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虽没有实权,却终身都是北定侯爷的正妻! 这不? 这一天,才堪堪从世安院里请了安出来,庄眉宁便径直将沈扶摇叫去了青黛院。 没开口去问询缘由,也没跟沈扶摇多言。 只说自己久不练字儿,突然便想抄抄佛经。 想着沈扶摇终日要伺候在莫止湛身旁,不会研磨可不是好事儿。故而,特地将沈扶摇寻来,让她给自己研磨。 沈扶摇又不傻,哪里能猜测不到庄眉宁的意思? 想起那日莫慎儿哭着跑了回来,沈扶摇都觉得心疼,就莫说庄眉宁了。 庄眉宁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娇惯得很。 莫慎儿因一个砚台被莫止湛责备了几句,庄眉宁便让她沈扶摇来研磨。 若是如此都猜不出个缘由,那沈扶摇还做什么买卖? 只可惜,沈扶摇有苦难言。 哪怕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儿是为了莫慎儿好……但在庄眉宁的跟前儿,却是说不清楚的。 罢了。 认栽吧。 夫君将小姑子惹委屈了,婆婆拿自己这个儿媳妇出气儿,也无可厚非。 毕竟小姑子是她女儿,夫君是她儿子。 自己身为儿媳妇,就算平日里再得婆婆喜欢,也抵不过婆婆心里的怒气儿啊。 都言,人心是需要时间来分辨的。 倘若说,庄眉宁这人一开始给沈扶摇的印象,是明辨识理,温柔大方的好婆婆。那么相处了一阵后,她便又成为了一个懂得示弱,因长期拿不到实权而被压制的深宅可怜人。 到了最后,二人合伙开了茶行。 沈扶摇又觉得,庄眉宁对财力的渴望,丝毫不输给自己。 她想要掌控大局。 表面上说,茶行的事情她只管进货,别的一律交给沈扶摇来处理。可实际上,庄眉宁在茶行里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只要茶行里有个风吹草动,庄眉宁便会立即寻沈扶摇过来质问。 但凡沈扶摇的回答,稍让庄眉宁不满意。庄眉宁的情绪,便会波动得极大。 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着实磨人。 可偏偏,庄眉宁于公,掌握了‘空茶’的进货源。于私,又是她的婆婆。 故而很多时候儿,她也只有忍着,说服自己不要将这当一回事儿。 第50章 :婆婆的打压 只是…… 庄眉宁太过强势。 久而久之,沈扶摇倒不觉得自己是庄眉宁的儿媳妇了。 反倒,更像一个为庄眉宁挣钱看铺子的掌柜。 二人没有亲情可言,有的只是利益。 说是练字儿抄佛经,可事实上,庄眉宁也并未表现出那一份诚心来。 只随意写了几个字儿,便又将笔放下,垂头阅着手中的经书。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扶摇的别有用心。 而沈扶摇,没得到庄眉宁的吩咐,自然是不会停下研墨的那一双手。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沈扶摇的手腕是又酸又麻。 就连动作,也越发迟钝缓慢。 纵是如此,庄眉宁依旧不觉满意:“这墨,研得还不够好。” “是,母亲。” 沈扶摇不愿跟庄眉宁计较。 哪怕是在研墨,心里想着的也是茶行里的事儿。 自然,不管庄眉宁说什么,她都点头称是。 却不曾想,沈扶摇低眉顺眼的模样儿,让庄眉宁越发得寸进尺。 “茶行那边儿账本,我昨日看过了。” 庄眉宁并没有叫停沈扶摇研墨的动作。 只慵懒将身子往孔雀椅上靠去,露出一副兴师问罪之状:“比起上个月,‘空茶’这个月的销量,着实差得让人恼火!” 言毕,只见庄眉宁淡淡瞥了沈扶摇一眼,问:“对此,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母亲莫急。” 沈扶摇依旧娴静温和的做着自己手里的活:“上个月‘空茶’之所以能卖出这么多,皆是因京都之中诸位贵人心存好奇。 这个月‘空茶’的销量虽没有上个月好,但却已经渐渐进入了稳定期。若扶摇没有猜错,以后每个月‘空茶’的销量,应该都跟这个月相差无几。” 说罢,又道:“如今,‘空茶’的名声儿已经打响了。市面上只要有了‘空茶’的一席之地,就不怕没有客人上门求购。” “是吗?” 庄眉宁听言,挑了挑眉,多少有些阴阳怪气儿:“按照你这么说,倒是我多虑了?” 说罢,还未等沈扶摇开口回应。 只见庄眉宁嗤笑了声儿,又道:“茶行的买卖做得不如从前,你竟是一点都不知检讨!身为北定侯府的少夫人,青辰茶行的幕后主子,怎能一点责任都没有!” 庄眉宁语气儿越发凌厉,看向沈扶摇的眸子,也越发冰冷:“难不成你当真以为,我成日在这深宅大院里待着,就不知道你在茶行里做的那些事儿吗? 大肆进购西湖龙井、恩施玉露,就连苏州茉莉花你都拿了不少!这一阵子,你频频让下头的人推名茶,才是致使‘空茶’销量下降的真正原因! 我本还以为,你如此卖力的推其他名茶,是因能低价拿到一些好货,再高价售出。却不曾想,那些名茶的利益,竟不如‘空茶’大!如此一来,纵使我再相信你,也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啊!” 言毕,庄眉宁更是借机刁难沈扶摇,道:“我知道,我一直都手握着‘空茶’的进货源,不肯对你透露半分,让你早便有了防备之心。如若不然,你也不必放着大钱不挣,如此卖力的推别的东西!” 说到底,还不是怕我掌握了青辰茶行的软肋? “母亲未免言重了一些!” 沈扶摇素来性子洒脱惯了,纵使在北定侯府的诸位长辈面前乖巧端庄,也从不愿意惹了别人不快。 可如今听着庄眉宁这一番话,心里多少有些气恼。 她是想做买卖挣些银子没错! 本就是商宦之家的女儿,从小就对钱财格外痴迷,又怎会不想挣钱? 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沈扶摇就算再财迷,也绝对不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去挣钱。 之所以推别的名茶,是因她清楚的知道,一个茶行不可能永远只售卖一种茶叶。 否则,这还叫什么茶行? 就算能风光一时,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茶行新开不久,又有着‘空茶’的名气儿在,好好稳扎稳打一番。 不曾想,自己满心为茶行着想,却让庄眉宁生出了这样的疑心。 “儿媳妇没有继续再推‘空茶’,是因‘空茶’的势头已经很旺了!就算不提,别人也都知道咱们‘青辰茶行’里有一种无色无味的好茶叶,实在无需过分宣扬。 倒是近些日子入手了几批名茶,皆是上等的好货。这些茶叶每一个茶庄都有,但却未必能及得上咱们茶行的这几批。 咱们茶行到底是新开的,想要长久立足,总得稳扎稳打!故而,儿媳妇才想趁着大伙儿对‘空茶’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将咱们茶行稳定下来……” “你是沈家的女儿,做买卖没人比你更精了,当然有你的借口!” 庄眉宁先是有着一颗肆意敛财的贪恋之心,后又想着为自家女儿讨个公道。自然,看沈扶摇是哪哪都不顺眼。 她忘了自己苦心积虑所扮演的‘慈母’形象,忘了一开始,自己那一副可怜人的模样儿。 平日里纵使再懂得伪装,可一旦碰上了‘利益’二字儿,便难免原形毕露。 “京都之中,茶行数不胜数。那些名茶,哪一家茶行没有?你这一批茶叶比别人家的好,不见得每一批都能斗得过人家! 偏偏‘空茶’,是咱们手中的头一份!你不好好经营自己府中的茶叶,反而还要去与别人争一口饭吃! 究竟是为了茶行好,还是精明过了头,把小心思算到了我的身上,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说罢,又道:“‘空茶’究竟有多受京都勋贵们的欢迎,你是能瞧得见的。我之所以寻你一块合伙做买卖,除了想让慎姐儿跟你学习学习生意经外,更念在咱们乃是一家人! 可你呢?你是如何做的?只因‘空茶’的进货源在我手里,你便要打压‘空茶’,去做别的买卖吗!” “这墨研了一个多时辰,若母亲还是觉得不好,怕就是墨的问题。” 沈扶摇一心隐忍,却惹得庄眉宁变本加厉。 于是…… 第51章 :言语威胁 于是…… 心中微恼,终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夫君前两日倒是得了些好墨,若母亲不嫌弃,儿媳妇待会儿便让人给您送来。” 说罢,微微抬头,又道:“至于茶行的事儿,从来就不是儿媳妇可以决定的。整个‘青辰茶行’,母亲您是‘空茶’的供货商。如何去推茶叶,怎样挣钱,都是我父亲和母亲的意思。 我无用,只提供了一间商铺罢了。茶行里所有的决定,我都做不得主。说到底,我身为晚辈,也只是按照父母的吩咐行事儿。 若母亲您觉得在经商手段这一块,哪里有所欠妥,大可去沈家寻我父母明说。一来您们都是长辈,说话较为方便。二来,也省得我在中间传话。若有传错,更是左右为难。” 庄眉宁之所以跟沈扶摇发难,无非是瞧见了沈扶摇这阵子的乖巧。拿准了她在自己面前,只能逆来顺受。 却不曾想,今日的沈扶摇竟敢直接撂下了砚台,还拿沈家夫妇来压制于她? 心下,不免越发来气儿。 于是,也不再有所掩饰,反而大大方方承认:“茶行那头的决策,确实让我心生不满!在我看来,‘空茶’是京都之中独一无二的好茶。如今名气儿既然已经打响了,那么就不怕挣不到银子! 茶行里想要售卖别的茶叶,也并非不能。只是,咱们总得分清楚主次吧?拿‘空茶’来做陪衬,如何能行!” 说罢,更是直接提出了条件:“你父母我便不见了!到底是不常出府的,也懒得折腾。你只需将我的原话传达到他们耳中便好! 就说,是我说的。若他们是因我独享‘空茶’的进货源,想要打压于我,我劝他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如若不然,咱们也便不必做这买卖了!” 既然你沈扶摇愿意拿沈家来压我,我便也懒得拆穿于你。 反正这些话,你是传也要不传也罢,我都撂在这了! 且别说是做买卖! 就光是身为我北定侯府的儿媳妇,你就得乖乖听我的。 更别提,如今我手握着‘空茶’的进货源! 庄眉宁还得靠着‘空茶’挣钱呢,哪里是真的舍得不做这笔买卖? 之所以敢撂下这般狠话,不过是看中了沈扶摇是商宦之女,沈家又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大户。 ‘空茶’的名气儿好不容易才打响! 庄眉宁虽没出力,但其中费了多少力气儿,却是知晓一二的。 沈家和沈扶摇,绝对不可能放过售卖‘空茶’这个发财的好机会儿! 庄眉宁想要的,无非就是给沈扶摇一些厉害瞧瞧。 好让沈扶摇知道,她庄眉宁就算没能手握北定侯府的中馈大权,却也能轻而易举的让沈扶摇不好过。 沈扶摇身为儿媳妇,休想瞒着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扶摇自幼跟在沈家夫妇身边儿学习生意经,这些年来虽没挣什么大钱,但也有自己独有的一套做买卖手法。 关于‘青辰茶行’怎么维持平稳的收益,‘空茶’的后续怎么销售,她早便有了想法。 纵使她一早便知道,‘空茶’的进货源被庄眉宁牢牢握在手里,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由于她从小心善,懒得玩弄手段。故而,从未有半分打压庄眉宁的想法,更没想过如何减低日后自己所要蒙受的损失。 她一心想跟庄眉宁婆媳联手,达成共赢。 却不曾想,在庄眉宁的心里,早早便生了防备。 沈扶摇心里,多少是恼的。 一来是恼庄眉宁不仅不信任她,反而还妄自给她安上如此罪名。 二来,则是恼自己。 好端端的,为何要做出与庄眉宁一道做买卖的决定? 当初,她初入北定侯府时,日子过得倒还算安稳。 没有涉及利益以前的庄眉宁,总是慈眉善目的,可现在…… “回母亲话!身为子女,我父母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 沈扶摇语调依旧柔和,可态度却不卑不亢:“若母亲还有心继续将这笔买卖做下去,那么关于母亲不喜茶行决策一事儿,儿媳妇定会原话向我父母转达。 至于母亲心中所猜测的‘打压’一事儿,儿媳妇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与父母开口的。一来伤了两家和气儿,二来也难免会让我父母心寒!” 说罢,沈扶摇又道:“儿媳妇所能保证的,只是让咱们两家都能长久挣钱。茶行的任何决策,都没有要打压‘空茶’的意思。 倘若母亲不信,执意认定我父母心中裹着坏水。那么儿媳妇倒觉得,这笔买卖不如就依照母亲您方才的意思来办,就此打住!” “你说什么?” 庄眉宁听言,脊梁都直了。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沈扶摇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什么叫就此打住? 难不成,如此好的挣钱机会儿,她当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儿媳妇想过了。” 沈扶摇假装没看到庄眉宁眼中的震惊,继续乖巧说道:“买卖这东西,做起来虽有利益可图,但却是要建立在彼此都信任对方的基础之上。一旦任何一方有了别的想法,那定是要毁了情分的。 儿媳妇不愿母亲与沈家生分,更不想母亲与儿媳妇生分。故而,这买卖不做也罢。”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开口,沈扶摇又添了句:“毕竟,就算‘空茶’的利益再大,在儿媳妇的眼里,也比不得一家人和睦来得重要。 好在‘空茶’的名气儿已经打出来了!如今京都的茶行,人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拿到‘空茶’的进货源。母亲就算不自个儿卖,光是转手增价,倒卖出去,也能赚到不少银钱。” 话说到此,沈扶摇不再与庄眉宁周旋。 只轻轻行了个礼,便道:“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夫君还在星辰阁等着儿媳妇呢。若母亲没别的事儿,儿媳妇便先退下了。” 庄眉宁被沈扶摇的话堵得心口直疼,却又根本无法再寻到借口,将沈扶摇留下。 于是,只得摆摆手,让沈扶摇退下! 第52章 :以和为贵 庄眉宁头疼得紧。 胸口处此起彼伏,被气得不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儿隐忍,直到沈扶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这才拍案而起。 道:“我倒是小瞧了她!” 什么好拿捏,乖巧听话没得心眼? 想来,全都是装的吧! 如今才嫁入北定侯府几日?便不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听听人家方才说的话? 利益再大,都不如一家和睦? 阴阳怪气儿的,难道不是在指责我,为了利益不折手段吗? 庄眉宁心里千万般不甘,内心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可为了利益,却终究不敢与沈扶摇闹得太甚。 她啊,原只是想压制沈扶摇罢了! 却不曾想,沈扶摇总是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的压制化解! 最可气的是…… 这个沈扶摇! 她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明明不尊不敬!可那一张脸蛋,却无辜得紧。语气儿,也柔和得很!就仿佛,从头至尾,她都是一个可怜的弱者! 沈扶摇踏出青黛院的院门后,便头也不回的往星辰阁赶。 仿佛这青黛院,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之地,不容久留! 趣儿从始至终都跟在沈扶摇身边儿,也不知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儿,才能忍住没在庄眉宁跟前儿发作。 如今才出了青黛院,便听她咬牙切齿道:“都说日久见人心!这话可是一点儿也不假!” 说罢,又旧事儿重提:“前阵子还没开始开茶行时,她便打起了小姐嫁妆的主意!后来见小姐您油盐不进,才退其次要与小姐您联手做茶叶买卖。 这阵子,小姐为了茶行的事情尽心尽力,不知为她挣了多少银子!她做了什么?无非就是提供了一种新的茶叶罢了! 她也不想想,是谁将毫无名气儿的‘空茶’推得京都人尽皆知。也不想想,是谁早出晚归的打理茶行!是谁教着六小姐学习生意经! 如今,茶行又没亏银子!只不过是‘空茶’的销量比上个月降了一些罢了,她便如此发难!真真是要事事顺她的意才行吗?” “好了!” 沈扶摇看着趣儿那满脸怒气的模样儿,既心疼又好笑:“你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便罢了,到了别人跟前,可不许乱嚼舌根!就算是回了星辰阁,也得小心谨慎一些。否则,若被人听了墙角,还不知要如何说我们不懂规矩。” 趣儿说的虽都是实话,可却到底乱了规矩。 沈扶摇不忍心责怪于她,只得好言劝道:“她冲着我发难,你倒是比我还急。你这性子,总得改改才是。这毕竟是北定侯府,不是沈府了。” 沈府里的人,各个儿都和善。 就连最‘不和善’的女主子顾婉儿,心地也都是好的。 可北定侯府…… 仿佛每一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与人相处,不单单是随意说几句话,多看对方几个眼神那么简单。 无休止的猜测,让沈扶摇深感辛苦。 “奴婢还不是为了小姐好吗?小姐您素来心善,看谁都是好人。奴婢怕若再不好好提醒您一番,您就要将老爷和夫人置办下来的陪嫁,双手奉上给别人了。” 趣儿哪里能不知道这深宅大院的规矩? 纵使她从小不拘惯了,言行举止大大咧咧,随着沈扶摇没个心机。但谁人好谁人坏,她多少还能分得清楚。 这隐藏得深的,或许她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出来。可像庄眉宁这般明显的,再瞧不出岂不是傻子? 趣儿知道自家小姐素来是个宽和好相处的主儿。 也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地方是北定侯府,而非商宦沈家。 沈扶摇嫁人以后,哪怕明面儿上不说,但总有自己的无奈。就更别提,这一桩婚事儿还是有名无实的! 可趣儿心疼啊。 看着原本随心而活的主子,在嫁入了北定侯府后,便开始变得委屈巴巴的。她这个做奴婢的,如何能痛快? “这个二夫人,一开始看着还挺和善的!再加上有六小姐在,奴婢还以为她会是个好婆婆呢。谁曾想,竟是个恶婆婆!” “好了!” 沈扶摇如何不知趣儿是为了自己着想? 可这般在后头妄议主子,到头来害的会是谁? “方才才叮嘱了你,要小心隔墙有耳!你倒好,一张嘴越发没谱!若再这般口不遮拦,倒不如将你送回沈府去,让母亲好好调教一番!” “这事儿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指不定骂的是谁呢!” “你倒还来劲儿了?” 沈扶摇听言,稍稍瞥了趣儿一眼:“难不成你当真以为,母亲的心思我看不穿吗?我只是不愿为了利益,让大伙儿闹心罢了。” “可现在让大伙儿心里都不痛快的人,不是小姐您啊!” 趣儿嘴虽伶俐,但也懂得看人脸色。 她瞧着沈扶摇神色认真,一下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忙道:“这阵子,因着小姐您不断忍让,二夫人越发变本加厉。奴婢只是担心,若小姐再如此包容下去,青黛院那头会……” “她到底是莫止湛和慎儿的母亲,能忍便先忍着吧。”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道:“更何况,自我嫁入北定侯府以来。除去涉及利益方面的事儿,我的这位婆婆对我也并没有任何过分之举。” “小姐!” 趣儿急得跺脚:“奴婢素来知晓您心善,却不曾想到您竟被猪油蒙了眼!自古以来,您见过谁的夫家,会窥视新媳妇的嫁妆? 这等卑劣之事儿,怕是外头的小门小户都不屑于做。可如今这堂堂的侯夫人,竟处处想从您这个新媳妇身上榨取钱财! 先是商铺,后是茶行!倘若这都不算过分之举,那么趣儿敢问小姐,在小姐的心里,究竟如何理解‘过分’二字儿?” “她窥视,是她的事儿。我给不给,是我的事儿。再说了,这商铺不还是在我手里吗?茶行那头,若她执意认为我有问题,我不做‘空茶’的买卖就是! 只要她舍得,我亦无别的想法。只要能有个和睦相处的法子,就不必硬碰硬。” 第53章 :暗自调查 她这才嫁到北定侯府几日? 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便让一家人都失了和气儿。 “可是……” 趣儿明白,沈扶摇有沈扶摇的顾虑。 但心里头,依旧免不得担心:“奴婢瞧着二夫人那样子,倒不像是个懂得悬崖勒马的。旁的奴婢倒不怕,怕只怕二夫人会因为眼前的利益,记恨小姐。 小姐以前在娘家,虽总是被老爷和夫人联合嫌弃,但到底没受过什么委屈,更不必去猜测长辈们的心思。 奴婢说小姐是在干干净净的环境下长大,一点儿也没过分。如今一朝嫁入侯府,反倒像白莲入了泥潭,怎么着都身不由己。” “哪里就这般严重了?” 沈扶摇听言,不免轻笑:“北定侯府门第高,人多规矩也多,咱们慢慢适应便是,倒也说不上什么泥潭不泥潭的。你家小姐我虽不愿与人为敌,可若被逼急了,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呵呵…… 趣儿这丫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倒难得听她说出这般严肃的话来。 思及此,沈扶摇不禁回过头,朝青黛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其实,我多多少少也是能理解她的。 她身为北定侯夫人,本该受众人敬仰,掌管府中后院中馈。但眼下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府中上下人人都说,她空有虚名。 多年以来,青黛院在银钱方面,束手束脚。自然,难免将利益看得重了一些。而下人们明面儿上称她为夫人,可背地里,对她却并不畏惧。如今有了我这个儿媳妇,她也难免要立立威。” 说罢,沈扶摇又笑着摇了摇头,道:“钱财谁都想要,但到底是身外物。我只需要守住自己的东西,不让自己吃亏就成。 以后,只要她不做伤害我的事儿,我也都不会在意。你呢,为了我好,我自然知道。但要切记,谨言慎行!” 深宅大院里的明争暗斗,沈扶摇目前是参透不了的。 但她活了那么多年,眼不瞎耳不聋。关于庄眉宁至今未能手握中馈大权而受到各方怠慢一事儿,她还不至于看不明白。 虽说在沈扶摇看来,后院的内务实在繁琐,躲避都还来不及。但这并不代表,庄眉宁也如她一般想要躲懒。 是啊。 权利这东西啊,谁不想要呢? 沈扶摇只顾着叮嘱趣儿,却全然不知,花园假山后头,早已有人将她们主仆二人的话尽数听去。 “主子现下,可还要去青黛院请安?” “今日便罢了。” 假山后的白衣男子,瞧着渐行渐远的那抹倩影,终是淡淡开口:“母亲现如今,怕也没心思见我。” “请主子莫怪属下多嘴。” 宋祁垂着头,恭敬道:“青黛院那头,近些日子确是过分了些。六小姐的作为,尚且可说是女儿心性,责怪不得。但二夫人……窥视少夫人嫁妆一事儿若传了出去,恐怕有损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说罢,又道:“加之……少夫人是个心善的,饶是被二夫人如此压制,依旧选择忍让。属下怕日子长了,会长了二夫人的贪婪之心。” 北定侯府的名声儿到底如何,宋祁是管不着的。 他是莫止湛的心腹,只忠于莫止湛一人。 但庄眉宁到底是莫止湛名义上的母亲啊! 若庄眉宁被传出了什么不好的名声儿,那么莫止湛的脸面儿定也会跟着受损。 莫止湛本就因太迟谈婚论嫁,而被京都的人冠上各式各样的名声儿。若再被庄眉宁连累,那以后纵使莫止湛承袭了北定侯爷的爵位,怕也会被人诟病,而影响了威严。 “母亲的贪婪之心,难道是扶摇入府以后才有的么?” 莫止湛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语气儿依旧寡淡得很:“上次让你去差的事儿,查得如何了?” “回主子话!是属下办事不利!” 宋祁见莫止湛突然问起了这事儿,脑袋往下又垂了垂:“二夫人和四公子许是看准了‘空茶’会给青黛院带来大笔的收益,故而行事儿十分小心。 属下已派出了魅影和形影全权调查此事儿,却依旧查不出‘空茶’的进货源。只知道,青黛院的人会定期跟京都远郊的一处茶园拿货,但拿的,皆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茶叶,并无任何异处。” 说罢,宋祁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递到莫止湛跟前:“这是昨日魅影从茶园里拿回来的茶叶,跟青黛院近期拿的是同一批货。 属下昨夜已经煮过一些,却并不似‘空茶’那般无色无味。属下愚钝,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步骤,故而留了一些茶叶出来,给主子过目!” 莫止湛淡淡瞥了那茶叶一眼,却并不伸手去拿。 茶叶色泽勉强,再普通不过。 “青黛院将这些茶叶拿回来后,存放在何处?” 既跟‘空茶’不同,自不可能直接运往‘青辰茶行’。可庄眉宁将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也不可能进一些无法挣钱的东西回来。 怕只怕,那所谓的‘空茶’,并非天生而成。 而是被有心人动了手脚,故弄玄虚。 “回主子话,茶叶拿回来后,并没有运往‘青辰茶行’,而是运到了二夫人在祥和街的一处宅子里。 宅子里里外外,皆是二夫人与四公子的心腹。魅影和形影,根本无法潜入一探究竟。” “这件事儿到此为止,不必查了。” 莫止湛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往星辰阁走去:“你让魅影与形影寻人扮个富商,放长线钓大鱼。 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得让母亲亲自开口,毁掉她与扶摇之间签订的契约。” 沈扶摇宽和,又顾念着庄眉宁是莫止湛和莫慎儿的母亲,自然只能一昧忍让。 可对于庄眉宁来说,别人的忍让,只会让她越发变本加厉。 而沈扶摇身为儿媳妇,若真的终止了二人的合作,只怕会担上不孝的骂名。 既然如此,便只有让庄眉宁先开口了。 只要庄眉宁开口终止合作关系,把‘空茶’从‘青辰茶行’里撤出。那么沈扶摇以后的日子,便会轻松得多。 第54章 :终止合作 莫止湛从不与人争。 在他看来,是他的东西,别人夺不走。不是他的,他争来了良心亦不安宁。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争,是不主动出手。但自我保护的能力,却一定要有。 太夫人一直都觉得莫止湛性子太过寡淡,故而总不放心他,生怕这个孙子吃了半点的亏。 但古人云,龙生龙凤生凤。 堂堂北定侯爷的嫡子,又怎会没有自己的势力? 莫止湛只是习惯隐藏自己罢了。 这些年来,北定侯府内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谁真心待他,谁虚情假意,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只是他懒得去争,只想随心而活。 但沈扶摇这个女人…… 说她聪慧,她也聪慧。说她单纯,又未免太过单纯。 都已经被别人下了套,还抱着自己的一颗善心往里头跳。 若身为夫君的莫止湛还不出手帮她,只怕她很快就会被黄泥土埋得死死的了。 呵…… 这个女人。 想到沈扶摇,莫止湛竟忍不住无奈摇起了头。 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担心她吃亏,却是不得不承认的。 自从青黛院那一次微弱的‘较量’以后,庄眉宁倒没再为难沈扶摇了。 沈扶摇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只觉得,既然庄眉宁已经生出了猜疑,那么这‘空茶’的生意,做不做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 若庄眉宁还想靠着‘青辰茶行’挣钱,此事儿自然就此不提。 她沈扶摇跟青黛院彼此愉快,将茶行越做越大。 当然,如果庄眉宁依旧对自己的决策不甘心。那么早早终止合作关系,对彼此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故而,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双方倒算得上相安无事儿。 然,就在沈扶摇以为,庄眉宁没再将此事儿放在心上时,青黛院那头又派人来将她请了过去。 而让沈扶摇意外的是…… 当她来到青黛院时才发现,沈家夫妇与‘青辰茶行’的掌柜,早已端坐在红木椅上。 庄眉宁的茶桌旁,堆着小山似的账本。 她一双眼紧紧盯着账本上的明细,嘴角的弧度,尽显贪婪。 “儿媳妇见过母亲。” 沈扶摇朝庄眉宁行了个礼,随后,又转身冲着沈家夫妇福身,唤了句:“爹爹,娘亲。” 沈常赢有些日子没看到爱女了,如今瞧见沈扶摇面色红润,人也精神,不禁欣慰点了点头。 倒是顾婉儿,精明得很。 她一早便看出了端倪,故而摆出了一副极为难看的神色。 她没搭理沈扶摇半句,只朝着上首坐着的庄眉宁道:“如今人都到齐了,我便再问亲家母一句。亲家母可曾做好决定了?肯定自己不后悔么?” 庄眉宁听着这话,终是将手中的账本合上,恍然大悟:“哦!原是扶摇到了!” 说罢,又道:“既然扶摇也来了,那咱们便将这事儿说清楚吧。” 言毕,只见庄眉宁朝沈扶摇使了个眼神,让她在一旁坐下。 随后,才又继续道:“一开始,本夫人只是觉得,‘空茶’是好茶,不推出去着实可惜了些。加上亲家公亲家母善于经商,便想着与二位联手。却殊不知,做买卖最忌讳的便是‘亲上加亲’。 前一阵子本夫人因为茶行的决策问题,已与扶摇这个儿媳妇脸红了一次。也不知,扶摇可曾将这事儿告知二位? 扶摇这孩子啊,因着茶行的事儿,与本夫人这个婆婆生分了不少。本夫人瞧着这孩子,不如初入府时那般亲近,心里着实酸楚。 所以这阵子本夫人一直在反省,究竟是哪儿出了错?这做买卖与血肉亲情,孰轻孰重?心中有了疑虑,便是终日彻夜不眠。 经过好几日的深思熟虑,终是觉得,挣再多的银子,都不如一家和睦。” “听着亲家母这意思,是下定决心,要撤出‘青辰茶行’了。” 顾婉儿是谁啊? 白手起家,经商多年,怎会看不穿庄眉宁的心里的小九九? 她瞧着庄眉宁自己要往高处走,想毁掉合作契约,反而还要将罪名扣到自家女儿身上,哪里有不气的道理? 于是,语气儿自然也便清冷了几分:“当初,主动提出要跟我们沈家合作的人,是亲家母你。将‘空茶’交到我们沈家手里的人,也是亲家母你。开口让我们沈家全权打理茶行的人,更是亲家母你。 如今,说要终止合作的人,还是亲家母你!” “本夫人知道,本夫人提出这般要求,着实让二位为难。可这‘青辰茶行’毕竟是咱们三方一道经营的,若连对茶行的决策有任何不满都不能发表意见,那本夫人经营这茶行还有什么意思?” 庄眉宁微微皱紧眉头,对顾婉儿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 在庄眉宁看来,自己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是北定侯爷的正妻。而顾婉儿,不过是京都的一介商宦罢了。 给她脸面儿,叫她一声儿亲家母,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罢了!这其中的事儿,咱们也就不细提了。总而言之,为了本夫人与扶摇的婆媳关系,这合作必定是要终止的。” 说罢,庄眉宁深深朝沈扶摇看了一眼,道:“如若不然,难不成真得让咱们婆媳二人越发生分么?本夫人至始至终,可都是将扶摇当成亲生闺女对待的。” 若说沈扶摇一开始,还云里雾里。那么听到这,便也知晓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稍稍垂下头,并不直视庄眉宁。 一来是她不想挽回什么,二来更是因为庄眉宁这一番话,让她听不到半分真诚。 既然父母都在这,以母亲的性子,必定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如此,她便乖乖坐着,不说话便是。 果然,顾婉儿可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随便听上几句好话,便当真以为别人对自家女儿好。 说什么为了不让婆媳关系生分?说什么将她家闺女当成自家闺女?还不是利益当头,鬼迷心窍? 第55章 :口舌之战,你来我往 他们沈家虽搬迁到京都没有几年,可却也是城内有头有脸的商宦了。 这庄眉宁当真以为,她这阵子偷偷与别的茶商接触,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吗? 哼! 人心难测! 本还以为北定侯府门楣高,里头的人也自不屑耍一些低级手段。 却不曾想,这侯爷夫人的手段,竟如此卑劣。 “扶摇说到底,不过就是提供了一间商铺而已。至于‘青辰茶行’的每一个决策,具体该如何经营,都是我与她父亲的主意。 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一切也不过都是听从长辈的吩咐。若在传达消息的时候儿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还望亲家母莫要放在心上。” 说罢,顾婉儿又朝沈扶摇看了一眼,才继续道:“扶摇这孩子自幼没什么心机,倘若亲家母心中起了什么猜忌,也不用将罪名安到她的头上。 倒不是我瞧不起自家闺女,实在是……我对她了解过甚。任何的心机手段,无论大小,她皆是想不出来的。既是如此,这买卖做与不做,自然也不会有损亲家母与扶摇之间的婆媳情分。 亲家母你说,我这话是对,还是不对?” 顾婉儿心中有气儿,哪里还会给庄眉宁留脸面儿? 沈家本就是商宦之家! 跟北定侯府比起来,门楣低了何止一截? 当初沈扶摇要嫁给莫止湛时,他们沈家拿出如何丰厚的嫁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自家女儿在北定侯府受了委屈,不得夫家人待见吗? 顾婉儿知道,深宅大院里的人都不简单。 但以前没跟庄眉宁接触时,怎么也想不到庄眉宁竟是这般秉性的人。 如今切切实实瞧见了,怎能不怕庄眉宁将刻薄尽数用到沈扶摇身上? 于是,身为娘家,更得将态度摆得强硬一些。 庄眉宁根本就没有一刻,是瞧得起沈家的。 倘若不是因为怕莫止湛未来所娶的妻子门楣太高,给他增添了势力,从而压制到自己的儿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商宦打交道。就更别提,要跟商宦成为亲家了! 她本以为,沈家乃经商起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可让她随意拿捏。 却不曾想,这顾婉儿的嘴,竟如此厉害! 一时之间,脸面儿有些下不来,倒又暗自记了沈扶摇一笔。 “话虽如此,但也难免会有例外。” 庄眉宁稍稍将身子坐直,连看也不看沈扶摇一眼,便道:“本夫人身为北定侯府的夫人,扶摇的长辈,自是不会与扶摇斤斤计较。更不会将莫须有的罪名,随意冠到一个晚辈的身上。 但是……今日亲家母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那本夫人也便不拐弯抹角了!本夫人对于‘青辰茶行’的经营之道很是不满。思前想后,也唯有终止合作这么一个法子,能解决本夫人心中郁结。 本夫人当然知道,茶行里的一切都有二位做主,跟扶摇这个儿媳妇没有半点关系。自然,也不会怪罪于她。 只是……扶摇虽身为本夫人的儿媳妇,却也是二位的亲生闺女。谁亲谁疏,本夫人不好说。但倘若咱们两家再继续将这笔买卖做下去,日后产生了更大的分歧,这孩子总免不得为难。 既然如此,还不如及时止损,早早便将这件事儿了了,二位意下如何?” 好一个沈家夫人! 你怪我随意往你女儿头上冠罪名,不明辨是非。 那,我便将问题都推到你女儿身上好了。 我是婆婆,你是亲娘。 日后若咱们二人发生了分歧与矛盾,难道她还会站在我这个婆婆这头吗? 我是长辈不与她计较,可她未必不会与我计较。 且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我说她有这心思,她就必须得有! 今日这契约,他们沈家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好,都得毁! 如若不然,以后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我这买卖还做不做?银钱还挣不挣? “我们扶摇从小最懂得礼仪尊卑,为人孝顺得很。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以长辈为先。” 顾婉儿平日里对沈扶摇,似乎哪哪都不满意。 以前沈扶摇尚未出嫁之前,也没少虐她。 但在这心里头,怕是满京都的勋贵千金,都比不得她女儿半根汗毛。 “帮理不帮亲,是她最大的缺点!如若可以,我倒希望她能多长个心眼。别终日跟个残儿似的,脑袋空空,没得心机。” 言毕,也不等庄眉宁再开口说话,顾婉儿便又径直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沈家虽是商宦之家,却也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亲家母不愿意再继续合作,我们也不好强留。一切,就按照亲家母的意思来办。这合作,就此终止吧。” 就你这么难缠的人,我们沈家还生怕你赖着不走呢,哪里还会留你? 鼠目寸光之辈,纵使今日侥幸能赚取一些银钱,以后也必定会亏损一空。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便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没得利益上的冲突,也省得你以后欺负我闺女。 只是,要求一起合作是你提的。现在要终止契约,也是你提的。 我顾婉儿到底是个商人,哪里能让你牵着鼻子走? “不过……有一些丑话,我倒是要说在前头的。” 顾婉儿将庄眉宁眸子中的喜色尽数收入眼底,却依旧面色如常,道:“当初主动要开茶行的人,是亲家母你。现在主动要毁契约的人,也是亲家母你。 我与我家老爷辛辛苦苦将‘空茶’的名气儿打响,为‘青辰茶行’费尽心思。到头来,反而像是跳梁小丑。” 说罢,顾婉儿微微摇头,看似并不在意,可眸子却冰冷得很:“亲家母是北定侯爷的夫人,名声儿在外。如此反复无常,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有损信度啊。” 庄眉宁身子一颤,微微蹙眉:“那么依照亲家母的意思……” “契约还是要终止的。” 不终止,难不成我们还稀罕了你? 顾婉儿笑着打断了庄眉宁的话:“只是,咱们做的到底是卖卖,你说是与不是?” 第56章 :不愧是奸商 “在商言商,再正常不过。” 顾婉儿可是个人精,从不会做亏本买卖:“虽说咱们两家是姻亲关系,但当初签订合作契约时,可是明确说过,一切公事儿公办。 如今亲家母你要毁了这合作契约,那么总得有所表示才对。” “你想要什么表示!” 庄眉宁听了这话,一颗心立即便沉了下来。 这个顾婉儿,果真是个奸商! “倒不是我贪心。” 顾婉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学着方才庄眉宁虚情假意的样子,道:“说实在的,也都是为了亲家母好。毕竟这京都之中,人人都知道‘青辰茶行’是北定侯府的二夫人,与沈家所开。 如今茶行才开了多久?亲家母你便主动提出撤出茶行。这知道的,是说亲家母为了家宅和睦,牺牲眼前利益。不知道的,还以为亲家母反复无常,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主儿呢。 我与我家老爷思前想后,总觉着,无论如何,都不可致亲家母你于不义之地。否则,咱们沈家也太不是东西了。” 好话说够了,顾婉儿终是话锋一转,道:“这样吧!既然当初亲家母你跟我们一起联手开茶行时,只带来了一种‘空茶’。那么剩下尚未结清楚的账,便只给你结‘空茶’的那一部分好了。 至于售卖其余茶叶所得到的收益,我们就不算你那一份了。一来,亲家母对我和我家老爷的决策,的确极不满意。二来,这些日子除了提供了‘空茶’的茶叶以外,你也并未为茶行付出过什么心思。” 言毕,顾婉儿又先发制人,道:“至于我和我家老爷如何辛苦打响了‘空茶’的名气儿,这些咱们就不算了。到底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意思意思就成,也别较真。” 顾婉儿这话说出口时,沈扶摇险些没忍住笑。 好在她死死抓住了椅子柄,这才克制了自己的笑意。 早在沈扶摇看到自家父母在的时候儿,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她这个婆婆啊,或许可以在她面前讨到一些好处。可在她母亲面前,怕是只有吃瘪的份了。 果不其然。 听听顾婉儿这话?看看顾婉儿这手段? 明明是恼极了庄眉宁的行径,要让庄眉宁付出相应的代价。却偏偏,还要说出‘大伙儿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话来。明明计较得很,非得说意思意思就成,不较真。 为了不让庄眉宁有反驳的机会儿,甚至还死死握住主导权,拿庄眉宁从未打理过茶庄来说事儿。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她母亲顾婉儿更损? 庄眉宁当真是气极了。 一时之间,越发觉得沈家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儿。 “本夫人确实没有打理过茶庄。” 她死死盯着顾婉儿,一字一句道:“但本夫人的女儿,倒是日日跟在扶摇身边儿。这些日子,可没少为茶行尽心尽力! 你若说别的,兴许本夫人还认了!可你若说咱们青黛院没有为茶行卖力,本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 “亲家母的女儿?可是莫六小姐?” 顾婉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儿,随即点了点头:“都是一家人,亲家母何必如此客气儿?莫六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咱们扶摇的小姑子不是? 扶摇自幼跟在我与她父亲身边儿经商。虽算不得八面玲珑的人物儿,却也是个不错的主儿。莫六小姐跟着她学习生意经,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儿。 所以这学费啊,亲家母就不用给了!” “噗”的一声儿。 只见沈扶摇身后站着的趣儿,竟当着众人的面笑出了声儿。 沈扶摇神色一沉,忙道:“你这丫头,可是早晨贪吃,又噎着了?” 说罢,侧身朝趣儿深深看了一眼:“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快退下去!” 趣儿自知犯了错,忙点头认错,退了下去。 再回过头来,庄眉宁的脸色难堪至极。 倒是沈家夫妇,神色淡然,胜券在握。 这个趣儿! 看来回去以后,得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到底是从小没被拘束过的。 如此沉不住气儿,以后在侯府里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庄眉宁到底还是妥协了。 论嘴上功夫,她斗不过顾婉儿。论做买卖的手段,她更斗不过顾婉儿。 加之,主动提出终止合作的人是她。 这事儿若拿到外头去说,于情于理,她都不占便宜。 更何况,如今的她可没有时间跟沈家人耗。 沈家人一心想要捧着别的茶叶,自不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空茶’上。而‘青辰茶行’方开不久,能走到哪一步还不知道呢。 与其每季等着拿红利,还不如直接将‘空茶’的货供给别人! 只要稍稍将价格抬高,所赚到的银子,定比‘青辰茶行’分下来的多。 最关键的是,别人拿货的量大啊。 如此一来,财源滚滚,何必与沈家分一杯羹? 呵…… 也罢。 且先将契约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至于今日所受的屈辱,她庄眉宁总有一天会尽数还回去的。 顾婉儿厉害,没错! 但再厉害,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北定侯府里,盯着她的宝贝儿闺女。 她庄眉宁可是沈扶摇的婆婆。 以后想要给沈扶摇颜色瞧瞧,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最可气的是沈扶摇身边儿的那个丫鬟! 区区一个贱婢,竟敢当众取笑于她。 这件事儿,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庄眉宁拿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空茶’盈利,彻底终止了合作。 ‘青辰茶行’现下,终是沈扶摇一个人的产业了。 随着沈家夫妇从青黛院出来的那一刻,沈扶摇头一回有了悔意。 倘若…… 她还尚未出嫁,那该多好啊? 想着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在北定侯府里过的日子。 虽算不得难熬,但也并不快活。 心里,难免有些泛酸。 “爹爹娘亲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随扶摇去星辰阁坐会儿吧。” 说不上为何,便想多留父母一阵。 总觉得他们只要一走,自己的心里便要空荡荡的了。 第57章 :趣儿受训 “北定侯府门楣高,咱们沈家小门小户的,哪里配在这多待?” 顾婉儿凉凉瞟了沈扶摇一眼,口中的话着实刻薄:“星辰阁就不去了,还是赶紧回到我的小沈府,那才轻松自在。” “夫人。” 沈常赢听言,无奈摇了摇头:“女儿都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与咱们相见一面实属不易。你这又何苦啊,刀子嘴豆腐心。” “我倒宁愿她是街边乞儿的媳妇儿,也总好过在这深宅大院里受委屈!” 顾婉儿今日瞧见了庄眉宁那模样儿,心里难免忿忿不平:“成吧!既是嫁都嫁了,我们做父母的又能怎么办呢?只期盼着自家女儿能过得好,莫要处处忍让,逆来顺受。” “好了好了。” 沈常赢轻轻拍了拍顾婉儿的手背,安慰道:“扶摇都是人妻了,还会照顾不好自己吗?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北定侯府,你堂堂一个长辈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被人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扶摇在夫家受了多大的苦呢。” “方才那二夫人的模样儿,你是没瞧见吗?哪里像是一个好婆婆了?” 受苦? 只怕她这女儿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前阵子算计咱家扶摇嫁妆的事儿我还没与她算账呢,现下又这般作妖!我今日没完完全全如她的意,只怕她早便记恨上了。” 说罢,又道:“原先以为像北定侯府这样的世家,手段多少会高明一些。却没料到,那二夫人的作为竟这般小家子气儿! 我何曾怕过这是北定侯府?怕只怕,这侯府里的众人不知晓他们二夫人的真实面目。届时,人人都欺了我儿去。” 身为人母,怎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 纵使是嘴巴刻薄如刀子的顾婉儿,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算计自己的女儿。 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闺女,要欺负也只有自己欺负不是? 沈常赢见顾婉儿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气儿了,只得转而冲着一旁的沈扶摇,道:“扶摇啊,星辰阁我和你娘就不去了。 今儿个起得早,到侯府时已去过太夫人那头了。你母亲有午休的习惯,若睡不好怕是得头疼。” 沈扶摇知晓顾婉儿的脾气儿,只得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爹爹与娘亲便先回去吧。扶摇过阵子空闲下来,再回府去看望爹爹和娘亲。” 说罢,便朝身旁的趣儿吩咐道:“趣儿,你去送送爹爹和娘亲。” 趣儿听言,正要领命。 却不曾料,素来极为喜欢她的顾婉儿,却立即开口道:“还是唤旁人来给我们引路吧!” 说罢,只见她凉凉瞟了趣儿一眼,口中的话不比方才好听到哪儿去:“如今这趣儿姑娘,在你眼前是越发得脸了。我与你爹爹,怕是使唤不起。” 趣儿一听,知晓顾婉儿是对自己方才的举止不满。 于是,忙朝顾婉儿福身,道:“夫人,趣儿知错了,以后一定改!” 说罢,又稍稍将声音儿放小了些,哄道:“今日的事儿,也不全怪趣儿啊。实在是夫人太厉害,将二夫人骂得落花流水!趣儿心里痛快,这才没憋住嘛。” 在趣儿看来,顾婉儿嘴巴虽然刻薄了一些,可心地却是极好的。 平日里别说是对沈扶摇,就算是对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极为疼爱。 顾婉儿爱憎分明。 眼下,她对青黛院那头的作为,别提有多厌恶了。只要顺着她的心意,必定能将她哄得开心。 “夫人您是不知道,这二夫人有多可恶!小姐性子好,平日里总是对她诸多忍耐。也就只有夫人您过来了,才能替小姐出一口气儿了。” “呵……” 顾婉儿冷笑一声儿,看向趣儿的眼神越发冰冷:“我倒是不知,我女儿才嫁入侯府没几日,竟连主子都算不上了?主子之间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做丫鬟的插嘴?” 趣儿身子微颤,心‘疙瘩’了一声儿,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夫人,奴婢……” “我女儿的性子如何,我这个做母亲的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你来告予我知!她在侯府里过得好也成,过得坏也罢。该高兴亦或出手助她,皆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事儿。 你身为我女儿的贴身婢女,理应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知晓什么叫谨言慎行!” 趣儿从小无父无母,又在沈府长大,性子活泼。 沈常赢和顾婉儿对她,确实与别的丫鬟不同。 但如今,她既跟着沈扶摇进了北定侯府。那么这该守的规矩,该懂的人情世故,便是一样也少不得的。 顾婉儿并非刻意为难趣儿。 她亦知道,在这偌大的侯府中,趣儿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沈扶摇完完全全信任的人。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要磨磨趣儿的性子。 “饶是在沈府里,我亦时常告诫你们,主仆之分,尊卑之序!哪怕平日里再如何口不遮拦,也要谨记,不得在后头妄议主子,扯事生非! 怎的?是我们沈府管教下人不严,还是这侯府的规矩立得不够足?竟能让你这般放肆!” 顾婉儿是极其在意沈扶摇的。 在她看来,沈扶摇独自嫁到北定侯府,摊上了庄眉宁这么一个婆婆,就够让人担心了。 她绝对不能容许趣儿这般不知礼数,再给自家闺女惹了什么麻烦。 “当众取笑侯夫人,背地里挑唆主子与婆婆的关系!趣儿啊趣儿,你当真是越发能干了!” 言毕,顾婉儿渐渐将目光挪到了沈扶摇身上,道:“生而为人,心善是好事儿。但身为主子,纵容奴仆却是万劫不复。 这丫头既从小跟着你一块儿长大,如今又随你嫁入了侯府。那么,该如何管教,皆是你自个儿的事儿,我无权过问。 只望你们主仆二人,莫要丢了我们沈家的脸面!” 若换作往常,沈扶摇必定是要为趣儿说上几句好话的。 不为别的,只因趣儿从小与她一块儿长大。虽是奴仆,却胜似姐妹。 第58章 :趣儿遭责罚 但今日…… 沈扶摇却微微垂头,乖巧应道:“是,女儿会谨记娘亲的提醒,仔细管教下人。” 趣儿听了这话,身子颤得越发厉害。 好在顾婉儿顾及着自己身处侯府,没再继续往下训斥。 只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儿,便独自往前走去。 沈常赢见此,重重叹了口气儿,倒是安慰了趣儿几句:“夫人平日嘴虽厉害了些,但却鲜少对人如此严厉。她今日说出这般的话,亦是你不知规矩。 北定侯府不比沈府,你是扶摇从娘家带来的婢女,你的一言一行在旁人看来,是可直接代表扶摇的。故而,你与小姐日后的言行举止,定要万般小心,切莫让人钻了空子。” “是……奴婢知错。” “唉……” 沈常赢摇了摇头:“性子直,素来是双刃剑。望你啊,真能知晓自己错在哪儿。” 言毕,又朝扶摇吩咐道:“好生照顾自己,莫要让我与你娘亲担心。” “爹爹放心,女儿又不是小孩了。” 说罢,扶摇朝身旁的霓裳使了个眼色。 霓裳见此,忙上前给沈常赢带路,送沈家夫妇出了侯府。 而沈扶摇,直到目送父母离开,这才回了星辰阁。 “小姐……” 趣儿虽是奴婢,但这么多年来在沈府,却是没受过半点委屈的。 一来她年纪小,沈府里头的长辈们对她诸多包容与疼爱。又因自幼伴着沈扶摇这个沈家独女一块长大,同龄的奴仆更是为了巴结她,将她夸成一朵花儿。 二来,沈家夫妇与沈扶摇都是好说话的主儿。而沈府,也从没有过任何勾心斗角的事儿发生,她亦没犯过什么错事儿。 性子不拘惯了,突然被顾婉儿如此责骂,心中很是不安。 “奴婢当真是为了小姐好,奴婢不是成心的……” “去花园里跪着吧。” 沈扶摇的声音儿很是柔和,但吐出的话,却让趣儿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 “不跪足两个时辰,莫起身来见我。” 沈扶摇在说这话时,到底是心疼的。 眼瞧着已是深秋,天气儿转冷。 花园里秋风瑟瑟。 莫说是跪两个时辰。 就是一个时辰,怕也够呛。 可趣儿在青黛院里当众取笑二夫人庄眉宁,又在顾婉儿跟前如此口无遮拦的告状。此番若不给她点教训,怕是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儿的。 沈扶摇倒不怕被趣儿这个丫鬟连累。 只怕,趣儿终有一日,会因为不懂规矩,而自己害了自己。 顾婉儿多么不愿意将‘尊卑’二字儿放在口中的一个人啊。 饶是如此,都忍不住对趣儿训斥了一番。可见,趣儿的言行举止确实让人担心。 趣儿心里委屈。 本还想再为自己申辩几句,却见沈扶摇已往院内走去。 于是,只得双目含泪,朝花园而去,直挺挺跪在中央。 在趣儿看来,她一直都没变啊。 以前她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怎的,就被沈家夫妇和顾婉儿这般责罚了呢? 倒不是说她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她也明白,身在北定侯府,是与身在沈府不同的。 她应当谨言慎行,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不过…… 她一颗心是没有恶意的啊。 她忠于主子,也会为主子着想。 就连方才在顾婉儿跟前说庄眉宁的不好,也只是想顺着顾婉儿的心意撒撒娇罢了。 以前,这一招百试百灵。 怎么到了现在,竟…… 趣儿想到此,越发垂头丧气儿。 完了完了完了! 人人都知我是小姐的贴身婢女,最得小姐疼爱。 在这星辰阁里,就连二公子原本亲自培养的霓裳、医清、蝴蝶、初凝四人,都比不得我。 好了吧? 没管住嘴! 被夫人当着霓裳的面训斥一番也便罢了。 现下,更是被小姐罚跪在花园之中。 院子里的人,‘口风’比秋风吹得还狠。只怕不出一刻钟,人人都知道我犯了错。 丢人!当真是丢人。 沈扶摇才回到屋子里坐下,初凝便端上了一碗甜羹。 医清在廊下研磨草药,阵阵药香传来,与甜羹散发的清香倒有些接近。 “少夫人,这甜羹是奴婢与医清一道商量着煮的。” 初凝不仅厨艺好,还极懂看人眼色:“奴婢与医清看着少夫人近些时日琐事缠身,便适当加了些味道甘甜的草药,给少夫人去疲提神。” “倒是你们贴心。” 沈扶摇勾唇笑笑,很是欣慰。 宁妈妈将这月星辰阁的收支账簿拿了进来,给沈扶摇过目。 见沈扶摇神色有些疲倦,只得开口安慰:“趣儿这丫头讨喜得紧,又忠诚,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性子太直,嘴不严实。 她若犯了什么事儿,少夫人别往心里去。只给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就是了。” 说罢,又道:“趣儿自幼与少夫人一块长大,定不会怪少夫人的。” “嗯。” 沈扶摇扫了几眼账簿,便揉了揉太阳穴:“以前倒也不觉得她口直心快是个毛病,只当她性子天生如此,确实招人喜欢。 可现下,瞧着她言语之间这般容易得罪旁人,心中着实没底。只怕再继续惯着她,终有一日,会害了她。” “趣儿姑娘定能理解少夫人的良苦用心。” 宁妈妈虽不知趣儿具体犯了什么错,可凭着自己几十年来识人的本事儿,多少也能猜出一二。 这趣儿心直口快,心底极好。若是犯了事儿,也必定是口头上不经意的。 而沈扶摇这个少夫人在宁妈妈眼里,也一直都是个心善好相处的主儿。 这少夫人虽有自己的主意,但却从不强硬。 现下能对自己的贴身婢女下了如此责罚,心里怕也是极为难过的。 “深宅大院,素来身不由己。趣儿姑娘经过此番教训,日后必定能小心谨慎,保自己与少夫人周全。” “但愿吧。” 沈扶摇再度拿起账本,只扫了两眼,又道:“宁妈妈若得空,不妨替我多盯着趣儿一些。这侯府里的规矩,她总是要懂的。” “是,老奴会仔细着提醒趣儿姑娘的。” 第59章 :谁人好谁人坏 廊下研磨草药的医清做好手头的活儿,正巧听见沈扶摇与宁妈妈的话。 于是,进了厅,道:“奴婢前几日方出府采了一些茜草,可以消肿祛瘀,活血止痛。奴婢现下就去给趣儿备着,以免她跪得久了,双膝难受。” “你倒是有心。” 沈扶摇听了医清这话,心中一暖:“趣儿平日里口不遮拦,言语之间怕也没少得罪你们。你们还能这般为她着想,倒是她的福分。” “咱们都是星辰阁伺候主子的,理应同声同气儿。” 医清恭敬垂下头,应道:“再说了,趣儿是心直口快了一些,但为人却是好的。奴婢等人喜欢她还来不及,怎有‘得罪’一说?” 言毕,微微福身,行礼退下。 沈扶摇得了清静,正要好生瞧瞧手中的账本,锦绣却捧着一沓干净的衣裳从外头走了进来:“少夫人,奴婢方才经过花园时,瞧见趣儿姑娘正在花园里跪着呢。这会儿虽是正午,可风却不小。不知,可要给趣儿姑娘送件披风?” “不必了。” 沈扶摇只朝着锦绣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且让她得个教训。” 锦绣将衣裳递给了宁妈妈,便劝道:“趣儿姑娘可一直都是少夫人的开心果呢,也不知今日是犯了多大的错,竟被罚跪两个时辰这样久?” 沈扶摇对锦绣,倒不是十分提防。 只是因她乃青黛院那头分过来的人,不知晓自己与莫止湛的‘约定’,故而,倒不太敢用她。 平日里虽对她不曾亏待,可要紧的事儿,却从不会吩咐她做。 就连近身伺候,亦都是趣儿与霓裳几人。 锦绣心里有数,也不强求。 只每日做好自己的活,也会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着沈扶摇:“趣儿姑娘身子单薄,这风又吹得劲儿,可别跪坏了身子。” “是她与你说,我罚了她两个时辰?” 沈扶摇再度将账本放下,认真与锦绣说话。 “倒也不是。” 锦绣笑着应道:“只是奴婢从洗衣房回来时,正巧路过花园。瞧见许多人围着趣儿姑娘,与趣儿姑娘闲聊。 这话,是趣儿姑娘与别的姐妹闲谈时奴婢听来的。” “她倒挺会打发时光。” 沈扶摇听了这话,眸子微微一闪,很快便又隐了下去。 “趣儿姑娘素来嘴快,人也健谈,与咱们侯府中许多兄弟姐妹的关系,都处得极好。如今她被责罚,自然少不得有人前去安慰几句。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聊上了?” 锦绣并未瞧见沈扶摇那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只继续笑道:“不过,趣儿姑娘到底是少夫人您的贴心小棉袄。少夫人这般责罚她,多少是重了一些。” 说罢,又迟疑了片刻,才道:“奴婢觉得,趣儿姑娘没什么坏心,只是为人不够谨慎。少夫人给她一些教训便是,不必太过较真。以免……以免伤了主仆情分。” “到底是二夫人亲自培养的,跟主子说话怎的这般没有规矩?” 回里屋放完衣裳的宁妈妈出来,正巧听见了锦绣的这一番言论,不禁冷言:“趣儿犯了错,受罚是理所应当。她都还没来主子跟前叫屈,你倒先开了口。” 伤了主仆情分? 下人做错了事儿,就应当受罚,哪里有伤不伤情分这一说? 锦绣话里有话,可不是想讨挑拨离间么? “让她往下说。” 宁妈妈能察觉到的东西,沈扶摇怎会察觉不到? 她缓缓抬起素手,打断了宁妈妈的话,道:“我倒觉得,锦绣这一番话有些道理。” 宁妈妈听言,垂首站到沈扶摇身旁,应了句:“是,少夫人。” 而锦绣,却顺着宁妈妈的提醒,‘噗通’一声儿跪下:“是奴婢多嘴,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望少夫人责罚!” 说罢,还未等沈扶摇开口,便又见她咬牙,道:“奴婢只是……只是担心少夫人与趣儿姑娘,并无别的意思。” “好端端的,怎的就跪下了?” 沈扶摇不爱与人争夺,却不代表她分辨不出好坏。 素来性子直的她,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演戏。 庄眉宁是长辈,也没做什么伤害过她的事儿,她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可是这个锦绣啊。 话中有话便也罢了,竟还在她面前耍小心思? “莫不成,你心疼趣儿受罚,要与她共同领罪不成?” “若奴婢能分担掉趣儿姑娘的责罚,跪上几个时辰奴婢也毫无怨言!” 锦绣垂着头,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只要少夫人与趣儿姑娘,没伤了主仆情分就好。” 锦绣从头到尾,都围绕着‘主仆情分’四字儿说话。 沈扶摇若是再听不出她的意思,怕就真成傻子了。 于是,她便顺着锦绣的意思,问:“可是趣儿那丫头,与你说了什么?” 锦绣神色微愣,略显迟疑:“也……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奴婢路过时,瞧着趣儿姑娘眼眶红红的,神色十分委屈。 奴婢本想着安慰她几句,可围在趣儿姑娘身边儿的人太多,奴婢也不好上前。只听见趣儿姑娘与勤善房和青黛院那头的丫头诉苦。” “哦?诉苦?” 沈扶摇微微挑眉,道:“我倒不知,我何时亏待过她!” “少夫人莫恼!” 锦绣听言,连忙开口:“其实趣儿姑娘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她自个儿觉得委屈。说是她从小就伺候在少夫人身边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少夫人如今这般责罚她,让她当众难堪,实在是寒心。” 言毕,锦绣又急急忙忙替趣儿解释:“不过后来趣儿姑娘也说了,说自己也有错,被责罚也是该的。 奴婢知道少夫人心疼趣儿姑娘,趣儿姑娘也是个好的。她与别人说的那一番话,想来也是觉得自己太过委屈,并无别的心思。 怕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旁人借此机会儿与趣儿姑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挑拨了少夫人与趣儿姑娘的关系,那便得不偿失了。 故而,这才想着,要给趣儿姑娘送件披风,也好让她知晓,少夫人心里惦记着她。” 第60章 :锦绣的目的 “她若要寒心,一件披风又怎能暖得了?”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佯装并不在意:“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她总该知晓。既然犯了错,就得受罚,锦绣你也不必替她说话。” 说罢,又道:“起来吧,地上凉,跪着是要伤膝盖的。” “是,奴婢谢少夫人宽恕。” “你并未做错什么事儿,用不上‘宽恕’一词。” 沈扶摇的声音依旧温和得很,怎么看都不是个厉害角色:“我瞧你这几日神色也疲倦得很,可是初到星辰阁服侍有所不惯?” “少夫人为人宽和大度,待下人们极好,奴婢怎会不惯?” 锦绣逮住机会儿,忙将沈扶摇夸成了一朵花儿:“若在少夫人这般好的主子身边儿伺候,还说不惯的话,那奴婢可得娇气儿成什么样子? 只是近些时日,有些睡不好觉。天气儿转凉,下头的人也难免偷懒,所以……” “倒是辛苦你了。” 沈扶摇打断了锦绣的话,道:“正巧小厨房那头,初凝给煮了去疲安神的甜羹,便赏你一碗。” 锦绣到底是青黛院指派过来的人。 沈扶摇虽没让她近身伺候,但却给了她一些权力。 外头的粗使小厮与丫鬟,皆给了她管。 一来略表对青黛院的尊敬,二来也让锦绣有些事儿做。 深宅大院里的奴仆,各个儿都猴精。讨赏的话,也说得极有分寸。 沈扶摇将甜羹赏她一碗,又命她去寻医清拿点安神助眠的干草药做枕头。 一来算赏赐,二来亦是不想与她周旋,好打发她出去。 宁妈妈是星辰阁的老人了,对于锦绣方才的作为,她如何能够隐忍? 只见她一边儿给沈扶摇续茶,一边儿提醒道:“锦绣以前在青黛院,虽不是近身伺候二夫人的丫鬟,但也还算得些脸面儿。 老奴听闻,她在二夫人那头是个话少的主儿。怎的如今到了咱们星辰阁,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言毕,又笑了笑:“难不成是少夫人太好说话,把锦绣的本性都给揭露了不成?” “本性倒是揭露了。” 沈扶摇随意拿起了茶杯,笑了笑:“只是无关话多话少。” 趣儿的性子,难不成她这个做主子的还不了解吗? 她与趣儿之间,何时轮到一个只相识了三两个月的人来当和事佬? 趣儿这人话是多了些,可也不至于不辨是非。 她呀,最好面子。 如今被当众罚跪,恐怕早就羞得垂下了头颅,恨不得能遁地消失才是。又怎会逢人便述说自己的委屈?拿功劳苦劳这样的话,老表示自己寒了心? 这个锦绣! 言语之间皆是为了她沈扶摇和趣儿好。 可暗地里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沈扶摇最清楚不过。 宁妈妈见沈扶摇嘴角露着淡然的笑,终是稍稍安心。 看来咱们这少夫人,性子虽温和好亲近,却也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至少是非黑白,她总能分得清。 宁妈妈再不开口说话了。 只是恭敬立于一旁,等着沈扶摇看完账本,好领了吩咐。 而沈扶摇,目光虽投在密密麻麻的账本上。一颗心,却多少有些彷徨。 这北定侯府,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睦。 锦绣原是青黛院的人。 被指派来星辰阁,恐怕目的并不单纯。 宁妈妈是伺候原侯夫人的人,后又得莫止湛信赖。她这人,对人对事儿素来公平以待。唯独,于我将锦绣安排在屋外的事儿,不曾开口相劝。今日,锦绣这般作为,宁妈妈虽开口提醒于我,却又不至明显。 可见,宁妈妈并不信任锦绣。反而,对她还有所提防。 宁妈妈深得莫止湛尊敬。 连她都不看好的人,莫止湛又怎会信任? 但…… 偏偏,莫止湛依旧将锦绣留了下来,并安排在了我的身边儿。 而锦绣,她方才的‘挑唆’,是别有目的,还是只为争宠? 若是别有目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青黛院那头的目的是什么?是对我,还是对莫止湛? 二夫人是莫止湛的母亲,更是姨母。 听闻,这二夫人与原来的侯夫人关系极为亲近。虽是嫡庶姐妹,却胜似同母所生。按道理说,二夫人对莫止湛应当极好。 从这阵子的相处来看,她对莫止湛不仅疼爱,还极其宠溺。很多时候在大事儿的抉择上,还得听从莫止湛的意见。 但若是针对我…… 我不过是商宦之家的女儿,纵使成为了她的儿媳妇,也终究是晚辈。 她可命人盯着我,传递星辰阁内的消息。却根本没有必要,让锦绣挑拨离间啊。 若是争宠…… 堂堂侯夫人身边儿的人,被我安排在屋外伺候了近三个月,却从未发现她有过怨言。 如此推测,倒也推测不出个一二来。 实在头疼得紧。 近些时日莫止湛倒比平时忙碌了些。 每每回到星辰阁时,总是晚膳过后。 匆匆洗漱一番,喝下医清端上来的汤药后,便沉沉睡去。 因是抱着‘各取所需’的想法走到一块儿,所以对于莫止湛去做了什么,沈扶摇从不干涩。 就连莫止湛每日需要服药的事儿,亦是近一个多月才发现的。 那汤药由医清亲自煎服,打着要给她沈扶摇补身子为由,却将药碗端到了莫止湛的跟前。 莫止湛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将黑乎乎的汤药一口气儿喝下。 而医清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也总会在莫止湛将汤药喝完以后,稍稍放松一些。 以往,沈扶摇对此虽也好奇。 但想想外头的传言,也多少有些对号入座。 外头的人不都说,莫止湛那方面不行吗?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拖到了这个年纪成家。而太夫人那头,对新媳妇的门第也不在意。 她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深得太夫人疼爱,想必也是因太夫人内疚吧? 再加上,莫止湛与她成亲近三个月,都没碰过她。想来,定不是个正常的男子。 可如今…… 联想起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倒又觉得不像这么回事儿。 第61章 :辣锅子 沈扶摇自由生长在没有斗争的沈家,对于很多阴暗的东西,她是领会不到的。 但凭着她的敏锐,她依旧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蹚了浑水。 这水浑浊不清,怕是谁也不见得干净。 ‘青辰茶行’早便不再主推‘空茶’了。 故而,当茶行内没有‘空茶’售卖时,亦没出现多大的混乱。 只是每当有客人问起‘空茶’时,不免多费口舌解释一番。 好在沈扶摇前阵子进的一些货物皆为上等,所以生意倒还不错。很多的权贵,也愿意过来买沈扶摇的茶叶。 至于以往庄眉宁所安插在‘青辰茶行’里的人,皆被沈扶摇寻了各式各样的由头,清了出去。 至此,‘青辰茶行’终是沈扶摇一人的产业。也皆由她,一人说了算。 至于庄眉宁,在与沈扶摇终止了合作契约以后,也未见她有所空闲。 听闻,她很快便跟一个秘密商人联系。 那个秘密商人,早在她还没跟沈扶摇终止合作契约之前,便已经与她谈好了价格,要拿下她手中的‘空茶’,成为她的进货商。 价格这一块,具体是多少,沈扶摇倒是不清楚的。 可既然能让庄眉宁付出如此代价去洽谈的,必定不是小买卖。 然而,就在沈扶摇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庄眉宁要弃她而去的原因时。又听闻,那秘密商人突然消失无踪了。 为此,庄眉宁气得将青黛院砸得稀巴烂。就连太夫人那头,也听到了动静。 接连好几日,庄眉宁都以身子抱恙为由,没去给太夫人请安。就连沈扶摇亲自去了青黛院,也被拒之门外。 后来,听说一直随莫止湛身边儿学习事务的莫皖北,跟莫止湛请了几日假。经过一番的奔走,终是将‘空茶’销售到了各个大小茶行之中,总算让庄眉宁舒展了眉头。 只是,物以稀为贵。 以前只有‘青辰茶行’一家独卖,众人当然争先抢后的来买。 现在众多茶行都在贩售,越发不显得稀罕。 故而,‘空茶’的名气儿虽打响了,但最后也才赚了小半个月的银子,销售量便一降再降。 哪怕再多的茶行来找庄眉宁拿货,她所能收的也只是批发价。大头,都被茶行赚了。 比起当初在‘青辰茶行’所拿到的银子,不知少了多少倍。 只是事儿她都做了,后悔也无用! 庄眉宁就算再想挣银子,也拉不下脸面儿,重新回‘青辰茶行’里去。 沈扶摇对庄眉宁处置‘空茶’一事儿,假装不知。 只恪守本分,做一个儿媳妇该做的事儿。 按时请安,偶尔孝敬婆婆。但婆媳之间,任何牵扯利益的话,她绝口不提。任何牵扯利益的事儿,也绝对不碰。 庄眉宁自顾不暇,也懒得再寻沈扶摇麻烦。 沈扶摇在一边儿学习打理内务的同时,更看起了顾婉儿当初给她的那一本‘经商秘籍’。 秘籍中,除了一些‘欲擒故纵’的,抓住客人心理的手段以外,更有不少秘方。 譬如,暖靴该如何做,才能防水保暖。 譬如,若是开酒楼,该如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就连‘回味阁’里那些各式各样的糕点是如何做出来的,里头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沈扶摇抱着那本秘籍,就跟得到了宝贝似的。 虽不知为何自己的母亲能懂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只要能挣钱,她也不好奇不在意。 自己的母亲,难道还会害自己不成? 既是给了她,她好生利用就是了。 秘籍之中,有一个‘辣锅子’的秘方,让她神之向往。 她将辣锅子的具体做法,仔细抄了下来,交到初凝手上。让初凝按照这个秘方,去准备晚膳。 初凝拿到秘方时,心里倒还有些担心。 寻思着,这么多料子加在一起,不会吃出毛病吧? 为此,还特地去找了医清,二人仔细商讨了一番,确信不会伤了身子以后,这才下去准备。 沈扶摇之所以对这‘辣锅子’感兴趣,可不是为了吃。而是整个京都之中,倒还没发现有卖‘辣锅子’的酒楼。 既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那么必定有商机。 沈扶摇是个小财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儿。 为了能验证‘辣锅子’是否是个挣钱的好东西,她特地命人将莫止湛请了回来。 包括宋祁,以及宁妈妈等人,也都被命令放下手头的活,一道品尝‘辣锅子’。 莫止湛的嘴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 这‘辣锅子’是好是坏,只要他吃上一口,自己心里也便有数了。 初凝按照吩咐,同样的材料,准备了六份‘辣锅子’。 寒风瑟瑟的初冬,整个星辰阁的下人都围在火炉旁,品尝着一种新鲜玩意儿。 还未入口,便闻其香。 红油锅子在炭火的燃烧下,冒泡翻滚。 切得极薄的肉片往里过一次红汤,立即便可入口。各类蔬菜往里一丢,不需煮上太久,即可入肚。 哪怕是腥味十足的鱼肉片,也能瞬间裹上‘辣锅子’的香,嫩滑爽口。 “浓香扑鼻,入口先辣后麻,好生过瘾。” 沈扶摇从未吃过这般口味的东西,一时之间竟爱不释手。 她吃得极其满足,便连嘴角沾了红油,亦不知觉。 莫止湛瞧着她像个孩子般,吃个饭都可爱得紧,竟也跟着心情愉悦。 不自觉伸手,用随身的手绢提她擦了擦嘴角。 动作自然且亲昵,让原本偷偷打量主子的奴仆们,纷纷脸红垂头。 沈扶摇没想到莫止湛会突然有这动作,身子微僵。 但碍于众人在场,亦不好将他的手打开。 只静静等他擦拭完毕,问:“夫君觉得这‘辣锅子’如何?” “正如夫人所言,吃得极其过瘾。” 莫止湛收回手,端正坐着,再不动筷。 ‘辣锅子’味道极其不错,鱼与肉片鲜美,各类蔬菜清香可口,着实是上品。 可红汤油腻,口味过辣,对莫止湛的身子并无益处。 莫止湛只吃了个五分饱,便不再继续进食。 第62章 :商机 “夫君对‘辣锅子’评价不低,想必也是喜欢的。” 沈扶摇跟着放下筷子,仔细询问:“据我所知,京都之中还没有任何一家酒楼,有‘辣锅子’这一道菜。 既然连夫君都觉得,‘辣锅子’味道不错。那我寻思着,开一家‘辣锅子’酒楼,生意必定不错。” “嗯,确实是个不错的商机。” 早在沈扶摇命人请他回来吃‘辣锅子’时,他便猜到沈扶摇的心思了。 故而,对于沈扶摇这一番话,倒也不觉得意外。 “京都权贵多,对新鲜玩意儿的好奇心也强。京都第一家,就已经足够吸引众人了。更别提,夫人的‘辣锅子’,味道确实不错。” “连夫君都认为这是个商机,那扶摇心里也便有谱了。” 沈扶摇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只可惜啊,这‘辣锅子’毕竟是吃食,要开在人多的地方才好呢。我仔仔细细想了好几日,也想不出该在哪儿开个‘辣锅子’酒楼! 这地段好的吧,铺租都不便宜。地段差的呢,又怕没几个客人。要命的是,父亲与母亲给我陪嫁的那些商铺,都有人租了。我现下连个空铺子都没有,着实难办。” 言毕,又重重叹息,无奈摇头。 莫止湛神色淡然,将沈扶摇的小心思一并看入眼里。 他缓缓饮下一口热茶,道:“就开在六荣街吧。” “六荣街的铺子,可不便宜。” 沈扶摇心下窃喜,可面儿上却依旧垂头丧气儿。 莫止湛看也没看沈扶摇一眼,只道:“听闻祖母前些日子,便开始让你学习掌管府中中馈了?学得如何?可曾用心?” “好,也不好。” 沈扶摇想起了诸多琐事儿,一下便没了兴致。 可傲娇如她,自不肯承认她学不会这些东西。但若说学好了,还真是没有底气儿。 “再愚钝的人,学习了几个月,也总该知晓自家产业分布何处。” 莫止湛缓缓抬眼,朝沈扶摇瞥去:“更何况,夫人天生聪慧。” 说罢,只见莫止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去书房了。六荣街空下的那间铺子,你若瞧得上,便拿去用吧。” 什么! 这么简单? 沈扶摇承认,她当着莫止湛的面提起商铺一事儿,是需要莫止湛的帮助。 也承认,她早便看过了北定侯府的产业分布图。 对于北定侯府的商铺,分别分布在何处,现如今是出租还是闲置,都经营了什么产业,一清二楚。 六荣街中段的那间三层楼商铺,沈扶摇自然是知道的。 之所以唉声叹气儿话中有话,不过是想借用当初庄眉宁的法子,与莫止湛谈一笔买卖。 她连条件都在心里头开好了,却不曾想,莫止湛问都没问,便将铺子让了出来! “你不需要与我谈谈条件吗?” 沈扶摇跟着起身,朝莫止湛问道:“那商铺可是侯府之中的产业,无论是拿出去出租还是经营别的买卖,都能给侯府增添一笔不错的收益。 若你想将它出租给我,至少得谈谈铺租。若是与我合伙开‘辣锅子’酒楼,那该如何分红,也总要……” “你我是夫妻,何必如此见外?” 莫止湛缓缓转过头,朝沈扶摇深深看了一眼:“从咱们拜堂成亲的那一日起,你我早便荣辱与共了,不是吗?区区一个商铺,不值得浪费时间。” 沈扶摇听言,微微一愣。 她不知莫止湛是为了演戏,还是当真有如此想法。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莫止湛的这一番话,着实温暖。 “我当然知道自己与夫君是夫妻,早就是荣辱与共的同林鸟。” 她稍稍将语气儿平缓下来,解释道:“可商铺毕竟是侯府的产业。” 在北定侯府中,产业是分为多块的。 各个媳妇儿的嫁妆,由各个媳妇儿自己握着。侯府的产业,是整个莫家人共享的。 虽说如今的北定侯爷是莫昌海,可侯府的产业,却是从老侯爷那里承袭下来的。长房、二房、三房,皆有权享用。 只是如今莫家是莫昌海当家,一切由他说了算。 纵使莫昌海身在边疆,无暇顾及府中大小事务,但他依旧是莫家说一不二的家主。 莫止湛虽身为莫昌海的嫡长子,如今莫家的事儿,他承担了大半。余下的小半,分别由长房和三房那头担着。 但真正的实权,却是太夫人牢牢握住的。 所以…… 哪怕沈扶摇是莫止湛的妻,随意拿个商铺去使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该算清楚的东西,还是得算清楚。 否则,若让有心人抓住了话柄,只怕莫止湛会担上任人唯亲的罪名。 想当初,庄眉宁连贩售‘空茶’都得打沈扶摇嫁妆的主意。可见,这侯府的商铺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拿的。 如若不然,为何庄眉宁不直接寻了自家儿子去?反而还要找沈扶摇呢? 沈扶摇虽入侯府不久,可孰轻孰重却是知晓的。 “看来,夫人对府中产业的来源,记得并不透彻。” 莫止湛是何等聪明的人? 哪怕沈扶摇没有明说,可他却依旧能从短短的一句话中,理解了沈扶摇的深意。 当他察觉到沈扶摇在为自己担忧时,多年来冰封的心,竟开始有了些许松动。 “若得闲,还得仔细将它背熟才是。” “嗯?” 沈扶摇微微瞪眼,觉得莫止湛似在嘲笑她,又似不像。 “六荣街空下的那栋楼,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母亲走了以后,她的嫁妆便由我接手。” 说罢,莫止湛微微勾唇:“你且放心用着吧,没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后头的那个词儿,莫止湛吐得轻飘飘如风。 可听在众人耳里,却冰冷至极。 “既然夫君这么大方,那这件事儿便这么定了!” 原来,那商铺竟是他生母的嫁妆!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儿了。 “六荣街中段的那间商铺,我们就拿来开间‘辣锅子’酒楼!你放心,以你夫人的聪明才智,定能客似云来,财源滚滚,绝不给你丢人。” 第63章 :吃饱请付账 沈扶摇将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她双眸闪着亮光的模样儿,就好似‘辣锅子’还没开卖,就已经让她赚得盆钵满盈。 莫止湛并未瞧见沈扶摇的表情。 只觉得,她那信誓旦旦的话听在耳里,却没有半分吹嘘之意。 二人自成亲以来,日子虽然不长。平日里的交谈和举止,也无法与真正的夫妻相较。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沈扶摇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有没有点本事儿,莫止湛却是一清二楚的。 “为夫,对夫人很是期待。” 他勾唇,露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言语之间,不禁有些调笑:“不过,咱们星辰阁从不缺银子。就算夫人买卖做亏了,亦有为夫在身后为夫人撑腰。”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只见莫止湛又添了句:“夫人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莫止湛的声音虽轻,可在主子谈话之时,下头的人却是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的。 故而,一应下人虽都在厅外坐着吃‘辣锅子’,但莫止湛的话,依旧一字不差的落入了众人耳里。 二公子可当真心疼二少夫人啊! 星辰阁的下人们一向只觉得莫止湛淡漠。 虽然莫止湛对待下人并不算苛刻,但也谈不上亲切。 众人早就习惯了寡言少语的主子。 如今瞧着他在沈扶摇面前,不仅诸多宠溺,就连话也多了起来。 不免,纷纷惊讶不已。 可沈扶摇与那些小厮丫鬟们可不同。 她这人最擅长抓话语之间的重点,也最明白自己跟莫止湛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哼。 这个莫止湛! 刚刚当众调戏我,乱擦我嘴的事儿我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居然……居然还敢当众取笑我‘大言不惭’? 什么叫买卖做亏了? 我还没开始做这‘辣锅子’的生意呢,你就说我亏? 呸呸呸,可一点儿也不吉利! 胡思乱想之际,莫止湛已丢下一句‘近日公务繁忙’,便要离去。 沈扶摇看着即将跨门而出的莫止湛,咬牙娇嗔:“等等!” 莫止湛止步,却并不回头:“夫人还有何吩咐?” “给银子!” 沈扶摇缓缓朝莫止湛走去,眸子里透着几分狡黠。 她从莫止湛身后绕到了前头,伸出细嫩纤长的柔荑,得意道:“夫君吃了这么好吃的‘辣锅子’,一文钱都不给就想走?难不成,要吃霸王餐吗?” 莫止湛微微一愣,没想到沈扶摇竟来了这么一招。 纵使,他知道自己家夫人素来古灵精怪,还是个小财迷。可却万万没想到,这‘辣锅子’还没开卖,她便当众朝他要‘菜钱’。 一时之间,竟觉得好笑。 “夫人这般算计,难怪如此自信,能客似云来。” 说罢,只见莫止湛朝身旁的宋祁看了一眼,道:“待会儿,去账房取八十八两银子出来,送到夫人屋里。愿夫人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得咧!”沈扶摇一听,挑了挑眉:“夫君果然是个慧眼独到的识货人!我这‘辣锅子’味道独一无二,绝对能值这个价!” 说罢,又转了转眼珠子,道:“不过……该怎么办呢?夫君是‘辣锅子’的第一个客人,您给出来的价,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您是个贵公子没错,八十八两完全是小意思。可外头坐着的那些人,哪里能给得起这个价?夫君您素来大方,不如,便将他们的‘辣锅子’钱一道给了,如何?” 言毕,摊开手算了算数:“一人八十八两,十人八百八十两。咱们这星辰阁上上下下,就算四十个人吧,三千五百二十两! 我呢,也不是个小气儿的人,就收你个整数,给我四千两好了!事事如意,好数字!多出来的,就当是夫君给即将新开的‘辣锅子’酒楼送的礼,如何?” 沈扶摇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忍俊不禁。 就连面瘫脸宋祁,也懵了神。 少夫人啊少夫人,您可真会算数啊! 三千五百二十两的银子,您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收个整数还能收到四千两去!还美其言说什么事事如意,好意头? 得! 就当作是事事如意好意头吧。 可是您这‘辣锅子’酒楼还没开呢。 就连主子给您的那栋楼长什么样儿您都还没看呢! 这么快就开始收礼…… 真的好吗? “宋祁。” 从最初与沈扶摇相识,莫止湛便觉得她与众不同,极有灵气儿。 沈扶摇越是出其不意,他便越觉得自家夫人有意思。 自然,也不会对她的小心思有所计较:“给夫人拿六千两,六六大顺。”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再度开口,莫止湛便潇洒离去。 沈扶摇见此,也不在意。 反正目的达到了,走便走呗。 倒是下头坐着的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瞧出神了。 嗯? 之前还没入桌时,趣儿姑娘不是说,今日是少夫人见众人辛苦,特地命人做了好吃的东西犒赏他们吗? ‘辣锅子’好吃,少夫人是商宦家的女儿,想做‘辣锅子’的生意也无可厚非。 可怎么吃着吃着,就开始问二公子要银子了呢? 一人八十八两啊! 所以…… 他们这些傻乎乎的奴才奴婢们,究竟是在不经意之间,吃了一顿‘豪宴’,还是被少夫人当成了棋子,特地框二公子银钱啊? 众人回过神时,面面相窥,忍不住抹了把汗。 好在少夫人是问二公子要银子,不是问他们要银子啊。 要不然,这是倾家荡产也给不起啊。 “少夫人与公子可真有意思。” 霓裳伺候沈扶摇有一阵了,对沈扶摇的性情多少也有些了解。 她瞧着沈扶摇那得意的小神情,不禁跟着心情愉悦:“明明都是一家人,这银子从公子手里到少夫人手里,无非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 您们倒好!也不嫌麻烦!竟像孩子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谁说不是呢?” 从头到尾帮着准备‘辣锅子’的初凝,也跟着调侃道:“如此简单幼稚的把戏,咱们公子与少夫人竟玩出了让人艳羡的味道儿!” 第64章 :六荣街最繁华之处 “咱们星辰阁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公子的脾性?” 初凝平日里稳重,满腹心思都在厨房里。 可一旦调侃起沈扶摇来,倒也是不饶人的:“也唯有对少夫人,才会如此有耐性。公子与少夫人恩爱和睦,咱们下人看见也跟着开心。” “羡慕?” 沈扶摇看着霓裳与初凝,先是故作疑惑:“这有什么可羡慕的?” 随即,便又恍然大悟,道:“噢!我倒是忘了,霓裳与初凝这年纪,正是怀春之时。也难怪,随便瞧见什么,都会忍不住羡慕了。” 说罢,挑了挑眉,将二人的调侃都还了回去:“你们放心!我与夫君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定不会耽误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儿。你们二人若是有心上人,尽管禀上来就是。只要那人秉性品德皆良,我与夫君必定促成美事儿! 若没有心上人,也不打紧。且告诉我,你们都喜欢什么样儿的?我为你们多留意就是。” 哪有少女不怀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和睦两不疑,是每个女子的心愿。 如今沈扶摇三言两语,便将话说得如此直白,难免让两个姑娘家家脸红不已。 霓裳原本,只是因为瞧见沈扶摇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所以才多嘴了两句。而初凝,亦只是说了自己所见,想调侃调侃自家这好说话的主子。 却不曾想,主子就是主子,谈笑间便将了她们一军。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这了?” 霓裳亲自给沈扶摇烫熟了几根青菜,道:“奴婢跟初凝不过是瞧见公子与少夫人方才的做法,着实好玩,这才多说了两句。 少夫人倒好,如此随便便想将奴婢二人打发了嫁人!可不厚道。” “可不是吗?” 初凝见霓裳如此聪明的扭转话题,也跟着笑道:“公子的银子就是少夫人的银子!这左口袋进右口袋的,二位主子也不嫌麻烦。” “什么左口袋右口袋?” 沈扶摇勾唇一笑,像个得了逞的小狐狸:“进了我的口袋,这才算是我的!” 一家人也好,他的便是她的也罢。 钱财这种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如拽在自己手心来得踏实。 “是是是,咱们少夫人是个管家婆……” 沈扶摇待人亲和,深得人心。 她好说话,下头人也乐得与她说笑。 主子与奴仆一块聚着用膳。 酒足饭饱,话匣子一开,甚是欢乐。 且不说霓裳与初凝几人,因是沈扶摇的贴身婢女,能多说上一些好听的话,讨沈扶摇欢心。就连外头坐着的粗使,也因听到里头的谈话而满脸笑意。 众人之中,只一人,看似与大伙同乐,可眸子却飘忽不定,坐如针毡。 她一双眼不住往屋内望去,见沈扶摇注意力并未放在外头。 于是,终借口锅子太辣,肚子不适为由,悄悄离桌。 次日一早。 沈扶摇才从世安院请了安出来,便立即去了六荣街。 嘿。 莫止湛的生母,不愧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这陪嫁可真够了得。 六荣街,乃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 别的街,都是一条直线,从街头到街尾,最长也不过五六里。 可是六荣街不同。 它虽被称呼为街,却不仅仅是一条街。 六荣街所包含的区域,其实是一个圆。 整个六荣街,大概长度为六里,宽度也为六里。长与宽相交,向外扩散出一个圆。这个圆圈的整个区域,都是六荣街。 圆圈里一共分为六条街,每条街都是一个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一个街口,供人进出。 说是街,却像个小城。 六荣街里,最外头的圈称为‘街头’,最里头的称为‘街尾’,中间的四条街,则是‘街中’。 整个六荣街里,因为‘街头’在最外,‘街尾’又在最里,所以都不是最好的地段。 唯有‘街中’,看似被夹在中间,可却是六荣街最热闹的地段。 说巧不巧,莫止湛给沈扶摇的这一栋楼,就在‘街中’。那位置比起‘回味阁’,更好上几分。 京都本就是天子脚下,富贵之都。六荣街,又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 如今得了个铺子,还处在繁华之最。可见,沈扶摇可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呃…… 这个大便宜,浅了来说是眼前这栋楼。深了来说嘛,可不就是莫止湛这个人吗? 铺子一共是三层楼,跟别的楼房一样高。 面积不大不小,被夹在两间铺子之间。除了有两个可以完全敞开的大门外,便只还剩下两个窗子,是朝街可开的。 沈扶摇粗粗计算了一楼的面积,除去账台之外,剩余的地儿若用来放‘锅子桌’,大概只能放八桌。 通往二楼的楼梯正对大门,楼梯后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天井左边儿有三间小房,每间小房都摆放了四张小床,想来是安置伙计的。右边儿是一个柴房与一个仓库,里头除了一些干柴和几坛子酒以外,再无多余的东西。 正面儿是厨房,还算宽敞,随便容纳上十几个人在里头忙活,亦不拥挤。 厨房两边儿分别有个小门,从小门出去是个小花园。沿着回廊一直走,可达茅厕。 围绕着小花园的,还有几间屋子。 屋子很是宽敞,虽算不得富丽堂皇,但却高雅别致。 出到前头再上二楼,三楼,皆是一样的结构。 厅里的面积分别可摆上十张桌子,延伸到一楼天井这个方向,又分别有着几间屋子。 这几间屋子的模样儿与后院那几间,相差不大。 临出门前宁妈妈曾说过,这栋楼以前是租给别人开客栈的。也难怪,会布置得如此干净雅致。 只可惜,京都之中处处繁华,人人都讲究派头。 客栈开在六荣街街中,光是如此布置如何能够? 租金高昂,开支便大。若收不回成本,自然就得关门大吉。 啧啧啧…… 好好的一栋楼,给她沈扶摇开油腻腻的‘锅子店’,倒是可惜了。 不对! 沈扶摇想到此,又立即拗了回来。 一点儿也不可惜!只要能挣钱,管它是干净雅致还是油腻腻呢! 第65章 :那头来消息了 沈扶摇此时正在六荣街里忙着,满腹心思都是‘辣锅子’。 而北定侯府青黛院上下,却因她,再度变得人心惶惶。 “夫人,那头来消息了。” 于妈妈从外头回来,行至庄眉宁身旁时,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混着泥土味儿的纸条。 “奴婢吩咐了海棠,每日前去花园摘花时,看着那块石头。今日,海棠终于在石头下发现了那丫头留下的东西。” 庄眉宁正在翻看着这阵子‘空茶’的账本,心中烦闷得很。 轻飘飘瞥了眼于妈妈手中的纸条,便冷笑道:“这个锦绣,也是个不中用的!本夫人将她放在星辰阁这般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将消息传递回来!” 说罢,慵懒将纸条接了过来,道:“倘若没什么价值,看本夫人如何待她家人!” “夫人莫恼。” 不知为何,于妈妈总觉得,近段时间的庄眉宁,情绪着实不稳。 哪怕她一直都知道,庄眉宁心中有着怨气儿。可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何苦急在这一时? “奴婢听闻,锦绣自从去了星辰阁后,一直都在外头伺候。二少夫人将外头的粗使小厮与丫鬟,都交给锦绣看着。锦绣不常入里屋,自然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哼!” 庄眉宁听言,又是一声儿冷哼:“慎姐儿总说她这个闺中密友是个没心机的,可你瞧瞧,这哪里是没心机?她若真的没心机,何苦这般防着本夫人?连本夫人赠给她的人,都不曾信任半分!” “二少夫人看起来,确实不是个有坏心眼的。可商宦之家的女儿,哪里能真的蠢笨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以前于妈妈第一次见沈扶摇时,瞧着沈扶摇双眸清澈,也觉得沈扶摇是个容易拿捏的。可近些日子,却越发看不透沈扶摇了。 你说她有心机,她却处处表现无辜。 你说她没心机,她又能适时当庄眉宁所有的算计都给挡了回来。 不管是软的硬的,打在沈扶摇身上,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 棉花不疼,这动手打棉花的人,也觉得没趣儿。 “夫人先是对她的嫁妆动了心思,后又在‘空茶’一事儿给了她难堪……” “难堪?是挺难堪的!” 庄眉宁紧紧攥着那张尚未打开的纸条,瞥了瞥桌上的账本,道:“只是,这难堪的是本夫人,不是她沈扶摇! ‘空茶’一事儿,明面儿上看是本夫人框了她。可实际上,她借此机会儿将本夫人踢出了‘青辰茶行’。如今,整个茶行都是她说了算。咱们‘空茶’的名气儿打得这般旺,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得北哥儿去辛苦奔波?一个月下来,挣的还不如人家十天的多!” 庄眉宁越往下说,便越发觉得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 她伸手按住胸口,努力想将那团怒火压下。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明是往心头浇了冰,想静一静。但最后,却仿佛是浇了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让她怒火中烧。 庄眉宁咬着牙,将手中的纸条展开。 寻思着,能从锦绣传递回来的消息里,得到一丝安慰。 却不曾想,这纸条里的内容,让她勃然大怒。 ‘砰’的一声儿,原本还在桌上的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 “夫人!” 于妈妈心惊,忙上前查看庄眉宁的手。直到确认庄眉宁手上并无烫伤,这才松了口气儿:“夫人,您这又是何苦!” “何苦!何苦!你说本夫人何苦!” 话语之间,庄眉宁竟是红了眼眶:“本夫人嫁到莫家多少年了?做这北定侯夫人,又做了多少年?本夫人生了一儿一女,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可这些年来,本夫人得到了什么? 府中的这些人,何曾真心真意的尊敬过本夫人?何曾!” “夫人誒,您可得慎言!” 于妈妈见庄眉宁如此,忙将下头的人都赶了出去。 随后,仔仔细细将门关好,这才回来扶着庄眉宁坐下:“虽说这些年咱们青黛院里的人,都不曾有过变更。可难免,就有人爱嚼舌根。 夫人方才那一番话,若传到了太夫人耳中……” “传过去了又如何?难道本夫人委屈,还说不得?” 庄眉宁咬着唇,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泪水,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与本夫人同为女人,同处于一个位置之上!本夫人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难道她会不懂?呵……亦不怕她知道!” “夫人啊!” 于妈妈如何不清楚庄眉宁的处境?只是时候未到,谁也没得法子。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难不成还不能多熬上一阵?” 于妈妈对庄眉宁,是越发不能理解了。 要知道,她是庄眉宁的陪嫁丫鬟。从庄眉宁嫁入北定侯府开始,她便一直守在庄眉宁身边儿。 庄眉宁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天大的事儿,庄眉宁亦能颤抖着身子忍下去! 怎的到了如今这紧要关头,反而越发浮躁了呢? “太夫人到底是老了!这手中的权,她握不了多久。” 于妈妈不知道纸条上的内容。 只以为,是太夫人又赏了沈扶摇什么好东西,这才让庄眉宁忿忿不平。 “长房那头明面儿上看着,颇为尊敬太夫人。可说到底,心眼最多!太夫人活到了这把年纪,不至于看不清她们的心思。 三房老爷虽是太夫人一手带大的,但到底不是亲生,且又是庶出。太夫人近些年身子越发不利索了,这府中的大小事务,终有一日是要交到夫人您手上的! 夫人只需要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也不在意,好好孝敬太夫人,好好对待二公子就是!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这一番话,于妈妈不知道跟庄眉宁说了多少次。 整个北定侯府之中,只有二房是嫡出血脉。 太夫人一生,除了宫里的熹妃娘娘外,便只还剩下侯爷这一个孩子了。 北定侯府的中馈,只能交到二房手中。 第66章 :太夫人好绝情 在于妈妈看来,太夫人哪怕再恋权,也终有放手的一日。 而她家主子,哪怕是丞相府的庶出,是北定侯爷的继妻,也终有一日能手握重权。 庄眉宁所要做的,无非就是等待。 “夫人,您且静下心来等着。” 于妈妈轻轻拍了拍庄眉宁的手背,柔声儿安抚:“说句不中听的,太夫人哪怕再有福气儿,也活不过夫人您不是?” 以往,只要于妈妈将话说到这份上,庄眉宁怎么着都得展露笑颜。 毕竟,于妈妈所言不假。 这太夫人年纪到了,总是要去的。 难不成,她庄眉宁还活不过一个老太婆吗? 可谁知…… 这一次,庄眉宁却狠狠将纸条拍到了桌子上,道:“等不了了!” 说罢,只见庄眉宁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哼!本夫人本以为,给湛哥儿寻个家世平平的妻子,便能阻挡他增添势力的脚步!却不曾想,最后竟然是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夫人……” “你说的对!长房那头心眼多!太夫人表面上一视同仁,可到底是不待见他们的。你且瞧瞧,太夫人对咱们青黛院多苛求啊!但每一个只要长房与咱们青黛院发生了口角,太夫人总会站在青黛院这一头!可见,太夫人对长房那边儿,是半点都不会偏袒的。 至于三房,更不必说!他们夫妻二人安分守己,不争不夺,本夫人倒从未将他们当成对手!” “既是如此,夫人又何苦这般恼怒?只要……” “但是咱们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太夫人如此绝情!” 庄眉宁冷冷朝于妈妈看去,修长的指甲狠狠抠在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打断道:“本夫人可是她亲生儿子的媳妇儿啊!纵使她再如何瞧不起本夫人,本夫人这头顶上,也担着侯府夫人的名声儿! 至于本夫人的家世?呵……庶出又如何?难道本夫人是庶出,就当不得丞相府的小姐了吗?她身为长辈,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晚辈? 二十年了!本夫人在她面前卖乖装巧。每一个侯府不在府中的日子,都是本夫人伺候着她!可她如今!她如今宁愿将府中中馈交到一个商宦女儿手中,却不肯给本夫人半分机会儿!她……当真好生绝情啊!” “什么!” 于妈妈素来沉稳,可在听到庄眉宁这一番话时,依旧难掩惊讶之情。 她顾不得尊卑之分,急匆匆从庄眉宁手中将纸条拿了过来。 当她瞧见纸条上的几行小字儿时,才总算明白,为何庄眉宁的情绪会突然失控。 从锦绣传来的消息看,太夫人那头已经开始让沈扶摇学习如何打理府中内务了! 庄眉宁嫁到北定侯府二十年,别说没为太夫人分担过什么琐事儿,就连学习府中内务的资格,都没得到过。 可这沈扶摇,才入莫家大门多久? 竟能得太夫人如此偏爱! 莫说庄眉宁心有不甘,就是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为自家主子不值啊! “是了!太夫人年迈,终有一日会将府中中馈交到二房手里!” 素来看起来面慈的于妈妈,此时此刻也变得咬牙切齿:“可如今这二房,不仅仅只有夫人一个莫家媳妇儿。 以前奴婢一直以为,这内务大权或早或晚都会被夫人紧握在手中!却没料到,竟让一个新入门的二少夫人捡了便宜。 如今太夫人已经开始让二少夫人学习掌管内务了!只怕再用不了多久,这二少夫人就能为太夫人分担一二琐事儿!紧接着……” 紧接着,随着太夫人年岁增长。 这府中的中馈大权,迟早有一日将尽数被沈扶摇握在手里。 届时,庄眉宁将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是啊。 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北定侯爷的正妻。 多年来被婆婆压制,只能低眉顺眼度日。好不容易从媳妇儿熬成了婆,最后,府中权势却又被儿媳妇握在手里。 “不!不会的!” 于妈妈深吸了口气儿,继续安抚着庄眉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夫人,您放心。就算太夫人不顾及夫人的脸面儿,也要顾及丞相府的脸面儿。 夫人是丞相府的小姐,怎能一辈子做一个无权侯夫人?太夫人是长辈,手握大权也便罢了!可二少夫人是晚辈,是您的儿媳妇。万般没有越过您,直接掌管中馈的道理! 此事事关丞相府的脸面儿,老爷绝对不会……” “丞相府何曾管过咱们?” 庄眉宁听到这话,越发觉得绝望:“倘若丞相府当真在意过本夫人的死活,本夫人又何苦到了今日,还是一个手无寸权的侯爷夫人?在他们眼里,只有庄莞惠才是丞相府的小姐!本夫人?本夫人不过是一个耻辱罢了!” 话说到此,庄眉宁眸子里的憎恨越发明显:“呵……太夫人素来瞧不起咱们青黛院,本夫人都已经习惯了。但是,打压归打压,不喜归不喜!若想站到本夫人头上撒尿,那也得看本夫人愿意不愿意。 莫家世世代代,都是侯夫人掌管中馈!从来就没有,孙媳妇儿手握重权的道理。 本夫人再不济,也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这府中的中馈就算终有一日要传到沈扶摇手里,也得从本夫人手中传下去!无论如何,都没有直接越过本夫人的道理!” 言毕,又是一声儿冷笑:“再说了,这沈扶摇有没有福气儿掌管中馈,还说不准呢!湛哥儿与北哥儿,谁才是下一任侯爷,还没个定数! 本夫人不信,本夫人母子三人连心,还斗不过一个体内含毒的莫止湛!” “是啊!莫家世世代代,都是侯夫人掌管中馈。如今侯爷与夫人健在,万没有让二公子与二少夫人当家的道理。” 于妈妈听了庄眉宁这一番话,算是彻底踏实了下来:“再说,咱们这二公子此生怕是后继无人了。一个没有后人的人,蹦跶得再厉害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无法承袭爵位?” 第67章 :最后的筹码 说罢,于妈妈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慈模样儿,柔声儿道:“夫人您放心吧!纵使太夫人与侯爷再心疼,再偏爱这个嫡出。莫家族人亦不会同意将整个莫家的荣辱兴衰,放在一个没有后人的二公子身上! 再说了,北定侯爷的承袭人,素来也跟朝廷有所关联。朝廷那边儿为了安臣心与民心,避免动荡,亦不会同意让二公子上位。” “先别得意得太早!” 庄眉宁经过一番发泄,终是平静了不少:“别瞧着湛哥儿平日里不争不抢,只踏实做事儿。可你瞧瞧这星辰阁固若金汤,半个人都安插不进去。可见,他也不是个简单的。 本夫人养了他十几年,表面儿上与他亲厚无比。可这孩子心里头想着什么,本夫人竟是一点儿也看不透的。 他身边儿不是有一个叫医清的丫头吗?据说那丫头被他救回来后,便去跟医仙阚倾子习了几年医术。也不知,那叫医清的丫头有没有为湛哥儿诊过脉?对于湛哥儿的身子,又知晓几分?” “知晓也好,不知晓也罢!那药是二公子从小便喝的,至今整整十年有余。” 于妈妈亲自将地上的碎茶杯收拾妥当,道:“都说是药三分毒!就算再好的补药连续喝上十年,也能将人喝出问题。就更别提,二公子喝的可是至阴绝阳的药。 十年下来,就算医术再高明的人,怕也无力回天!” 言毕,想了想又道:“退一万步来说,哪怕还有救,也不是朝夕的事儿。四公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看着还有些稚嫩不够沉稳,可到底也是有主见的。 只要熬过了这几年,夫人还怕没有好日子吗?” “湛哥儿无法生子,是咱们最后的筹码,可不能出了差错!” 庄眉宁为了自己与莫皖北的前途,早便做了打算:“过两日,随便寻个由头,再给湛哥儿送点点心。记得,要处理干净。” “夫人放心,这点本事儿奴婢还是有的。” 于妈妈领了命,又问:“自从二公子成亲以后,外头关于二公子身子有隐疾的声音儿,倒是越发小了。不知,可还要继续再添一把火?” “添!” 庄眉宁想都没想,便道:“世安院与星辰阁,近些日子是轮流往本夫人心窝上浇油添柴啊!本夫人若不还些回去,怎能甘心?” 说罢,又冷笑道:“对了!想个法子,将太夫人让沈扶摇学习掌管府中内务的消息,传到长房那头去。 这么多年来,长房从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无非是因他们知道太夫人对本夫人并不疼爱。故而,咱们的大夫人对府中中馈,可是在意得很呢。 本夫人倒要看看,若她得知,她虎视眈眈多年的东西,转眼竟要落入一个小丫头手里,她当如何?” “以大夫人的性子,自是不会放过二少夫人的。” 于妈妈勾唇,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夫人只需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且让她们斗去吧!” 庄眉宁恢复了一些理智,人也聪明了不少:“不管是沈扶摇斗赢了长房,还是长房斗赢了沈扶摇。最后,咱们都有法子扭转乾坤。” 话说到此,庄眉宁终是想起了纸条上的后几句话,道:“锦绣说,沈扶摇那丫头又捣腾出了一种叫‘辣锅子’的东西,味道儿极其好吃。” “是。” 于妈妈点了点头,再度将纸条摊开,递到了庄眉宁面前:“还说,二少夫人想做这‘辣锅子’的生意。二公子为了支持她,还将庄莞惠嫁妆里的,六荣街街中的一栋楼拿了出去,让二少夫人去折腾。” “可当真是姐姐的好儿子啊。” 庄眉宁嗤笑了声儿,眸子里却不乏贪婪:“当年本夫人这好姐姐嫁入侯府时,那嫁妆可真是丰厚。她走了以后,本夫人一度以为,这嫁妆会暂时流到本夫人手里!毕竟,本夫人不仅仅是湛哥儿的继嫡母,更是他的姨母。 可谁知,太夫人那老狐狸,竟将嫁妆还到了父亲手里!而父亲,则手握这这份嫁妆将近十年!直到湛哥儿懂了事儿,才又还回来给了湛哥儿。 湛哥儿倒好,如此丰厚的嫁妆不好好利用,反而拿来讨小娇妻的欢心。你说,本夫人那好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心寒呢?” “人都死了,寒不寒心又能如何?” 于妈妈在一旁,开口安慰:“奴婢倒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是啊!她喜欢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 平静下来的庄眉宁,这思考起事情来,倒是全面了许多:“待她将心思都放在买卖上,府中内务的事儿,自然便容易出错。届时,再加上长房那头的手段,就够让她应接不暇了。” 至于庄莞惠的嫁妆? 呵…… 只要莫止湛和沈扶摇出了事儿,二人无人。 届时,这丰厚的嫁妆不一样还会落入我庄眉宁的手里? 就算莫家的人再大方,将这份嫁妆还给丞相府。 丞相府为了维系两家的姻亲关系,一样会将嫡姐的嫁妆,送到我手里。 一来,是丞相府家大业大,做不出取回嫁妆的事儿。 二来,为了北定侯府与丞相府的修好关系,面子功夫总是要顾的。 哪怕,我是庶出,是耻辱! 可丞相府小姐的名号,我终究是担一辈子的! “自前一阵被湛哥儿训斥了一番以后,慎姐儿已经许久不曾出青黛院的大门了。” 庄眉宁深深朝于妈妈看了一眼,吩咐道:“让她没事儿,多去星辰阁走动走动。就说那‘辣锅子’被传得极神,让她前去试试味道儿。” “是,奴婢明白。” “去给本夫人将杨大夫请来,就说本夫人要把平安脉。” “夫人可是哪儿不爽快?” 于妈妈心下一惊,忙开口问道。 庄眉宁将手上的纸条一点点撕碎,回了句:“也没什么大碍!想来是近日事儿多,肝火旺盛。本夫人总觉得,这心窝有把火在烧。” 于妈妈听言,心下顿时明了:“是该让杨大夫给夫人开个方子,调调内火了。” 毕竟,庄眉宁近段时间的情绪,起伏确实不小。 第68章 :将计就计 沈扶摇近些日子忙着‘辣锅子’的事儿,对星辰阁的事情倒不太上心。 好在有宁妈妈从旁帮着,星辰阁的一应下人又是被调教得极好的,故而没出什么差错。 倒是趣儿,近些时日脸色臭臭的。 因着‘辣锅子’是初凝几人做出来的,这些日子沈扶摇便总将初凝和医清几人带在身边儿。 当她发现趣儿那一张臭脸时,竟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是夜。 莫止湛带着宋祁几人外出收账,已有三日不在府中。 霓裳几人轮流守夜,今日正巧轮到趣儿。 “怎的?” 沈扶摇见原本话多过茶的趣儿,今夜竟一句话也不说。 娇俏的脸上气嘟嘟的,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究竟是谁欺负了咱们家趣儿,竟能让她这般气恼?” “小姐倒还知晓关心奴婢呢!” 趣儿将软被铺好,言语泛酸:“这几日小姐忙着‘辣锅子’的事儿,眼里看到的满是银子,哪里还有趣儿?” “都多大的人了,倒还会因此委屈?” 沈扶摇觉得好笑,不禁摇头:“且说说,你这是跟银钱吃味儿呢,还是跟医清和初凝吃味儿呢? 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可不能暗藏心思!前阵子母亲对你说过的话,你得牢牢记住了。这里是北定侯府,言行必须谨慎,不可随性而来。” “奴婢知道!奴婢跟谁都没吃味儿呢!” 趣儿抱着枕头坐得笔直,可眸子里却皆是不耐烦的神色:“奴婢只求小姐心疼心疼奴婢!明儿个出府时,把奴婢带上吧。” “不过是半个月没出府罢了,便闷了?” “闷倒好说!” 趣儿下意识朝门窗望去,声音儿压低了几分:“被人扰得耳根子都发麻了!” “谁敢扰了你去?” 沈扶摇听了这话,并不在意。 只当趣儿孩子气儿,情绪不对,便不喜与人说话:“再说了,你这丫头素来话多。有人寻你玩耍,你便好好玩耍就是。但切记,莫要误了活计。” “她若是真心寻奴婢玩耍,也便罢了。” 趣儿话说到此,又往前挪了挪,更靠近了床榻一些:“小姐是没瞧见锦绣那狗腿子的模样儿,可与平日里落落大方差远了。 奴婢自问,虽与她一同在星辰阁干活,但她主管外头,奴婢却在里屋伺候,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 再加上,她原本是青黛院的人。小姐在二夫人那头,可没少受委屈。奴婢一瞧见她,便好像瞧见二夫人似的,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可她倒好,隔三差五给奴婢送东西!” “锦绣?” 沈扶摇听了趣儿这话,不禁想起了当初趣儿受罚时,锦绣那一番举止。 于是,不免心下一沉:“她好端端的,怎会给你送东西?” “可不是吗?” 趣儿也不隐瞒,径直便道:“一开始给奴婢拿了些糕点,说是托人在外头买的,觉着味道好不错,拿来给奴婢试试! 开玩笑!奴婢以前跟着小姐在‘回味阁’看账台,什么糕点没吃过?这京都之中,难不成还有比‘回味阁’味道更好的糕点铺? 所以啊,奴婢想都没想,便给拒了! 可后来,才没过了两日,她又给奴婢寻来了一些药膏,说是对膝盖好。还说奴婢在花园里跪了那么久,别伤了骨子。 紧接着,又给奴婢拿来了一根海棠钗子,道是以前伺候二夫人时二夫人赏的。可惜她不喜欢海棠,贩卖了又可惜。瞧着奴婢手绢上绣着海棠,便想锦上添花,将那海棠钗子赠予奴婢。” “你收了?” 沈扶摇听着趣儿将事情细无巨细说了出来,心中多少有了些底。 “奴婢又不是贪财之人!” 趣儿将脑袋摇得极快,道:“再说了,奴婢这么多年跟在小姐身边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难不成小姐的赏赐,还不如她那一根钗子? 可奴婢越是拒绝她,她便越缠着奴婢。前几日倒好,直接与奴婢说上了心里话。还说奴婢是小姐跟前儿的红人,望奴婢可以替她多说几句好话。 您都不知道,这锦绣有多唠叨!看着懂规矩得很,可实则却极为缠人。奴婢不喜欢青黛院的人,连带着她也不喜欢。她越是巴结奴婢,奴婢越是浑身都不自在。 本想说一些狠话伤她,又怕自己口无遮拦,给小姐添了麻烦!所以,只得处处躲着她走。” 说罢,趣儿又委屈巴巴道:“可这星辰阁就这般大!趣儿能躲哪儿去?还不如小姐将奴婢带在身边儿,好让奴婢清静清静。”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问她,她便又神秘兮兮道:“小姐!您可别怪趣儿多嘴,神叨叨。趣儿虽不聪慧,但也知晓事出突然必有妖。 奴婢来星辰阁日子不长,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的以前这锦绣从不寻奴婢说话,这阵子却格外频繁?她可是青黛院送来的人啊,若说她没别的心思,奴婢可不相信!” “心思肯定是有的,且还是坏心思。” 沈扶摇想都没想,便应道:“从明日起,她若再寻你说话,你便应上一两句。不必句句都回应,也不必过分热忱。只要不再对她爱搭不理,让她察觉出你不抗拒就是。” “小姐都知道她有坏心思,怎么还……” “将计就计。” 沈扶摇淡淡开口,道:“既然她如此处心积虑的想接近你,那么定有着她的目的。你若拒人于千里之外,咱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儿知晓她的意图? 我们初来乍到,不曾主动惹是生非,也不愿意得罪旁人。但现如今,旁人既对咱们主仆二人如此用心,那么咱们,也不要让别人失望才是。 那么多的心思要对我们使,那边让她们使个够!” 说罢,只见沈扶摇朝趣儿勾了勾手指。 待趣儿将耳朵凑上来以后,主仆二人低语说了好长一番的话。 昏暗的烛火下,沈扶摇娴静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调皮儿与胜券在握。 而趣儿,本来气嘟嘟的小脸上,也扬起了浓浓的玩味儿。 第69章 :训斥 往后的几日,沈扶摇出门时依旧没有带上趣儿。 倒是有一日早晨,霓裳因身子有恙,没能近身伺候。 于是,给沈扶摇梳头的活儿,便又重新落到了趣儿手上。 许是趣儿已许久没给沈扶摇梳过头了,下手也没个轻重。只是寻寻常常梳个发髻,竟不慎扯掉了沈扶摇好几根青丝。 沈扶摇一开始倒还忍着,可后来实在吃疼,只得出口训斥:“我头上是长了白发,还是怎的?竟值得你一根根将它们连根拔下!” “小姐恕罪!” 趣儿听言,忙收起梳子跪下:“奴婢……” “手上戴的是什么?” 沈扶摇眼尖,一下便发现趣儿手指上,戴着一枚孔雀开屏的戒指。那戒指做工虽算不得精致,但巧在孔雀开屏煞是好看。 只是戒指上头的孔雀尾巴微微翘起。 戴着它来梳头,难免会扯到头发。 “好一个孔雀开屏的戒指。” 沈扶摇神色淡淡,声音儿听起来不温不火,但神色却颇为冷淡:“以前在沈府学的规矩,你倒是全给忘了!前阵子母亲才训斥过你不记身份,怎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敢在给我梳头时,将这玩意儿戴在手上!” 说罢,目光渐渐朝趣儿头上挪去:“海棠发钗,清新脱俗。一身海棠长裙,倒是配得不错。我这几日忙,顾不上你。却没料到,短短几日不见,你竟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趣儿语气儿微急,垂着的脑袋无论如何都不敢抬起:“近些日子都是霓裳姐姐给小姐梳头,奴婢偷了闲,手脚越发笨拙!没能给小姐梳好头,是奴婢的错……” “究竟是手脚笨拙,还是被俗物所累,你自己心里清楚。” 此时的沈扶摇,依旧云淡风轻。 可一字一句,却让在场的众人心惊不已。 仿佛从前那个待人亲切的二少夫人,是假的一般。 “这世间,少有女子不梳妆,少有女子不爱美。你这年纪,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亦是正常,我不怪你。 但是趣儿!你要牢记,纵使你从小与我一块长大,也不能不知身份!给主子梳头时还戴着这般利器,难不成是想害死我吗?” 说罢,又添了句:“好在方才只是梳个头,勾掉的也只是几根头发!若我不在意,再让你为我更衣,那我这脖子上,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添上几道伤痕?” “小姐!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不够心细!奴婢这就……这就把这破玩意儿给丢了!” 趣儿一边儿哭着,一边儿将手上的孔雀戒指摘了下来,往门口一丢。 却不曾想,不偏不倚,正巧丢到了前来拜访的莫慎儿脚边儿。 莫慎儿弯腰将戒指捡起,笑道:“这孔雀戒指倒是好看,丢了做什么?” 说罢,朝里屋一望,神色微愣:“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趣儿怎么跪到地上了?” “出去跪着!” 沈扶摇淡淡朝趣儿瞥了一眼,道:“不跪足三个时辰,别回来见我。” “是!是!” 趣儿抹了把眼泪,急急起身,就要往外退。 莫慎儿见此,忙一把拉住趣儿的手,笑道:“究竟是怎么了?趣儿,你犯了什么错,竟将咱们素来好说话的嫂嫂,惹成了这般模样儿?” 说罢,又朝着沈扶摇道:“嫂嫂!现下这外头可是开始下雪了!这般寒冷的天气儿,你当真舍得让趣儿出去跪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可是要把人膝盖给跪坏的啊!” 言毕,只见莫慎儿松开了趣儿的人,小跑着到沈扶摇面前撒娇,劝道:“嫂嫂!别人不知道你与趣儿之间的关系,慎儿还不知道吗?你啊,素来最心疼她。 慎儿虽然明白趣儿犯了什么错,可趣儿到底是嫂嫂的好姐妹,从小一块长到大的呢。嫂嫂就当看在慎儿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吧,怎么样?” 话音落下,还朝着沈扶摇眨了眨眼,着实天真可爱。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如此,心下有些好笑。 可当着众人的面,又只得硬生生忍着:“有些事儿,一言难尽!你啊,就别管了。” 说罢,淡淡朝趣儿望去:“还不下去受罚?难不成,要我命人把你绑了去?” 趣儿听言,忙垂头往外退去,一言不吭。 莫慎儿从未见过沈扶摇这般正经,心下也跟着慌了几分,再没为趣儿求情。 只是,对于沈扶摇今日的言行,莫慎儿多少还是有些疑惑的。 “嫂嫂,趣儿与你感情极好!怎的今日……” “正是因为她与我感情好,我才免不得生气!” 沈扶摇拉着莫慎儿的手,到一旁坐下:“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一块儿长大。我从来都视她为姐妹,就没将她当成奴婢!可是她呢!” “她怎么了!” “她……” 沈扶摇语气儿微扬,随后又弱了下来:“算了!你难得来寻我一次,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咱们不提也罢!” 言毕,沈扶摇笑着朝莫慎儿望去,道:“有一阵子没见了!你这丫头,倒是圆润了不少,气色也极好。” “能不圆润吗?” 莫慎儿见沈扶摇不愿将事情说明,也不继续缠着。 只嘟嘴撒娇,道:“自从慎儿被二哥下了禁足令以后,母亲也给慎儿下了个禁足令!慎儿终日待在青黛院,哪里也去不了。就连想听嫂嫂说故事儿,都成了一种奢望! 慎儿心情不好,也懒得去学技艺。这阵子啊,除了吃吃喝喝,便是躺着歇着。一不小心,就养得面色红润,白白胖胖了!” 说罢,又笑道:“好在母亲还算懂事儿!怕我终日闷着会把我闷坏,又见二哥这头似乎消了气儿,这才将我放了出来!” “你呀,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沈扶摇掩嘴而笑,看向莫慎儿的眼神极为心疼:“看你现下这般模样儿,我多少便放心了。如若不然,总担心你会不会埋怨夫君与我,都快成心病了。” “二哥的性子慎儿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讨厌是讨厌了些,但也不至于埋怨呀!” 莫慎儿白了沈扶摇一天,道:“至于嫂嫂你!我若怪你,又怎会一解禁就往你这边儿跑?” 第70章 :雪中罚跪 说罢,又眨了眨眼,很是可爱:“再说了,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嘛!我这人虽然任性了一些,可还不至于不明事理。 我只是当时有些难过,没想到二哥会这么罚我嘛。” “夫君也不是有心要罚你!他啊,只是怕你被宠坏了,以后去了夫家让人闲言碎语。” 沈扶摇与庄眉宁虽闹得极不愉快,可对莫慎儿却是真真的心疼:“到底是你二哥,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受委屈。” “我自然知道二哥不会真欺负我。” 莫慎儿点了点头,随即便红了脸:“哎呀!什么夫家不夫家的,慎儿还小呢!” 说罢,忙转移话题:“对了嫂嫂,方才慎儿方进星辰阁时,听下头的人提起了‘辣锅子’!说是一种味道极好的锅子,有肉又有蔬菜,很是独特。” “这你都知道了!” 沈扶摇听了这话,没有多想。 只笑了笑,打趣道:“看来咱们的莫六小姐,消息还挺快嘛。” 莫慎儿神色微闪,但瞬间又隐了下去:“哪有什么消息?不过是方才进来时,听见两个丫鬟在闲聊,说是极其怀念这‘辣锅子’的味道。 嫂嫂是知晓慎儿的,对吃喝玩乐素来上心。我在京都那么久,都没听说过‘辣锅子’这菜,一时好奇,难免多问了两句。” 言毕,只见莫慎儿将话题反转,朝沈扶摇问道:“倒是嫂嫂你呀!以前只知你懂得做买卖,却不曾想,竟还能弄出如此好吃的菜式!才真真让人大吃一惊呢。 啧啧啧,看来二哥娶你,可真是娶对了!我为自己选了个好嫂嫂!” “好了好了!” 谈笑之间,沈扶摇已在下人的服侍下梳好了发髻,披上披风:“夸人的话可别多说,平白听着怪好笑的。 你这丫头心里惦记着那‘辣锅子’,以为我会不知?” 说罢,只见沈扶摇亲自挽上了莫慎儿的手,道:“今日‘一家亲’开业,不如你跟我去酒楼瞧瞧,也好让你品尝品尝这‘辣锅子’的美味,如何?” “一家亲?” 莫慎儿疑惑。 “大伙儿都说‘辣锅子’的味道不错,我便寻思着开个酒楼。” 沈扶摇边笑边解释:“因着这‘辣锅子’的汤料都装在一个锅里,任何菜只需往里头一煮便能入口。故而,酒楼的名字儿便叫‘一家亲’!” “嫂嫂,你可真厉害!” 莫慎儿满脸惊讶,眼中毫不隐藏自己的兴奋:“我这才禁足几日,你竟开起了酒楼!” 说罢,随即有蔫了下来:“可是我被二哥下了禁足令……这府中的大门,我怕是出不去了。” “你二哥出去收账,得夜里才回到呢。”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从玩性大起到浑身蔫吧,只在一瞬。 一时之间,不禁有些不忍:“你若真想出去,便随着我一块去好了。待品尝了那‘辣锅子’以后,咱们再回来,保证不让你二哥发现,如何?” 说罢,又好笑道:“再说了,你二哥哪里舍得真的责怪你?你瞧瞧,一道禁足令,把你养得面色红润,白白胖胖,岂不也是好事儿?” “好你个嫂嫂,竟又取笑我!” 莫慎儿话虽如此说,可到底还是跟着沈扶摇出了屋。 二人各自躲在油纸伞下,一边儿谈笑一边儿朝侯府大门走去。 路过花园时,只见趣儿衣着单薄跪在地上。 鹅毛大雪无情的打在她的身上,瘦小的她被冻得瑟瑟发抖。 “嫂嫂……” “谁也别为她求情。” 沈扶摇最怕莫慎儿与她撒娇。 可责罚趣儿,却是不可不做的事儿。 于是,她赶在莫慎儿开口之前,先将话斩断:“她能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机会儿已经给过她了,是她自己没珍惜。 这丫头,早已忘记自己的身份!若再不给她点教训,只怕以后是要骑到我头上的。” 莫慎儿听了这话,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嫂嫂可别说胡话呢!你是咱们府里的二少夫人,是沈家的独生千金。趣儿不过一个丫鬟,再折腾也骑不上你的头上啊。” 说罢,她又朝趣儿望去:“哎!趣儿是嫂嫂的人,嫂嫂要罚她,慎儿也不好多言。只是这雪,倒是越下越大了。 趣儿方才出来时没穿什么衣裳!若这般跪上三个时辰,就算膝盖没跪坏,这身子也是要冻坏的。” 言毕,只见莫慎儿朝着身旁的丫鬟清灵吩咐道:“去,给趣儿姑娘寻件厚棉袄来,让她披上。” 清灵听言,先是朝沈扶摇看了一眼,见沈扶摇没有动静,这才领命退了下去。 沈扶摇看着趣儿所跪的方向,除了她跪着的那一块地方外,周围早已有了积雪。 心下微微一疼,却终是摇头离开。 三个时辰,对于趣儿来说可真难熬啊。 趣儿从小在沈府长大,虽是丫鬟,却可谓过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身份是下人没错,但却从未做过什么粗重的活。 她的任务,无非就是陪沈扶摇解解闷,讨沈扶摇的欢心。 如今被责罚,一跪便是三个时辰!于趣儿来说,又怎会是件轻松的事儿? 趣儿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子,渐渐萎缩到了一起。 她拼了命的哈气,利用手上那一点点温度,摩擦着自己的手臂,试图以此取暖。 一张俏丽的脸蛋苍白而没有血色,细嫩红润的嘴唇此时变成了铁青色。 来来往往路过的下人们,都好奇趣儿为何又受了责罚。可往她身边儿经过时,又不敢过多停留,纷纷加快脚步离去。 仿佛她是一个瘟神,离得越远越好。 唯有一人,手抱着一件厚实的棉袄,急急朝趣儿跑来:“趣儿妹妹!趣儿妹妹!” 趣儿艰难抬起头,闻声望去。 只见锦绣满目担忧,朝她酿跄奔来:“锦……锦绣姐姐……” “你这丫头,怎么又跪上了呢?” 锦绣言语着急,却将‘又’字儿咬得极重。 趣儿听了这话,顿时委屈得红了眼眶:“锦绣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第7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要不来,你岂不是得冻死?” 锦绣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手中的棉袄往趣儿身上盖去:“我今日得了假,特地出府去寻个书生,好替我给家里人写封信。 这不,才刚刚回到府里,便瞧见六小姐身边儿的清灵姑娘,手里抱着这件大棉袄,急急往咱们星辰阁赶来。 我瞧着这棉袄样式虽心,但却不像是小姐所传。心下多了个心眼,便追上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你又被少夫人罚跪了。 清灵姑娘着急要回去伺候六小姐,我得知了这消息,便接下了棉袄,好让她回到六小姐身边儿去。” 说罢,锦绣言语之中满是心疼:“哎!你说说,这么冷的天儿,就算是披着棉被在外头待上几个时辰,都熬不住!更别提你一个弱女子…… 哎!好在六小姐心善,怕你被冻坏了,让清灵姑娘去给你寻了件棉袄来!如若不然,没有主子们的吩咐,就算是我有心帮你,也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啊。” “六……六小姐可真是个好人。” 锦绣带来的棉袄极大。 一件棉袄披下来,能把趣儿的腿一应裹上。 趣儿躲在棉袄里,总算暖和了一些。 她缓了缓神,虔诚道:“待我能起身后,定要好好感谢六小姐……” “你呀,还是先顾着当下吧!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 锦绣无奈摇头,道:“六小姐这人平日里虽调皮儿了些,可性子却是极好的。就算你不去谢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反倒是你,怎的又跪上了?” “没……没什么……” “你不愿意说便算了,我也不强逼你!” 锦绣蹲在趣儿身边儿,小声儿道:“只是这少夫人,怎的这般心狠?前阵子才以你口不遮拦为由罚你跪了几个时辰。现下,又是为了什么,竟直接让你跪在雪地之中? 你从小就伺候在少夫人身边儿,与少夫人的感情不是极好的吗?我还记得你初随少夫人来北定侯府时,少夫人对你可谓百般疼爱。任谁看了,都羡慕不已。 那时候儿,我还时常与下头的那些丫鬟们感叹,咱们都是同人不同命。明明都是丫鬟,可偏巧就你有福气儿。” “到底是丫鬟的命,哪里还有福气儿一说?” 趣儿隐忍已久的眼泪,终是在此刻落了下来:“小姐以前心疼趣儿,无非是因为趣儿懂得讨小心欢心。现在趣儿没法让小姐开心了,小姐自然就……” 趣儿委屈极了,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以前在沈府的时候儿,小姐身边儿只有我这么一个丫鬟。不管趣儿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喜笑颜开,待趣儿也像亲姐妹一样。 可是现在……现在小姐身边儿,多了锦绣姐姐,多了霓裳、医清、还有初凝几人。这么多的姐姐,都有着一颗玲珑心。无论是谁,都能让小姐开开心心的。 趣儿本就没什么本事儿,只懂得说话卖巧。今日……今日霓裳姐姐不在,趣儿代替霓裳姐姐为小姐梳头时,不慎扯掉了小姐的几根头发。所以……所以……” “竟是这么回事儿?” 锦绣听言,忙拍了拍趣儿的手:“你这丫头,也不小心着些。主子的青丝最是要紧,怎能说扯就扯?” 言毕,又疑惑不已:“可是……这也不对啊!就算是不慎扯断了少夫人的几根头发,少夫人也不能罚得这般重!你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少夫人对你应该最为倚重。哪怕你做错了事儿,的确该受到责罚,也不会罚到如此地步!” 锦绣话说到此,深深朝趣儿看了一眼,问:“趣儿妹妹,你且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譬如……霓裳那几位?” “锦绣姐姐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莫当真!” 锦绣谨慎朝四周望去,压低声儿道:“霓裳、医清、蝴蝶、初凝!这四个丫头,都是当年二公子从外头救回来的。她们入府的年头可不少了,又一直被二公子培养着,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你且别怪姐姐我多疑!咱们虽为人奴为人婢,比不得府中的各个主子小主。可小厮丫鬟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也是少不得的! 你天性单纯,怕是还没看出其中的尔虞我诈。但我在这北定侯府里待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府中,谁人不是一样?表面儿上姐妹相称,实则为了一丁点儿的利益与主子的恩宠,便能斗得你死我活!” “这……这不会吧!” 趣儿听了这一番话,再度开口时已颤了音。 锦绣对趣儿受惊的模样儿,很是满意。 她严肃道:“怎的不会?你别怪姐姐危言耸听!实在是我在北定侯府待得太久了,都已经见惯了!” 说罢,锦绣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问:“你仔细想想,你初到咱们北定侯府时,是个什么光景?再看看你现在,又是个什么光景? 以前少夫人去哪儿,身边儿都带着你。如今呢?就连出府,也都是带着霓裳几人。少夫人以前对你百般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你。然而现在,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跟以前还一样吗? 你不在少夫人身边儿时,霓裳几人是怎么服侍少夫人的?她们有没有在少夫人面前说你坏话,企图取而代之?” “这……这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咱们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不知道,不代表有,但也不代表没有!” 锦绣一心想要挑唆趣儿与沈扶摇,以及霓裳几人的关系。 但,又不能太过明显,以免以后摘不干净。 于是,只得一边儿将府中婢女的关系严重化,一边儿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可你仔细想想近些时日少夫人待你的态度,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与少夫人十几年的主仆之情,按理说最是牢固!怎的到了现在,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儿? 你可莫要怪姐姐我多疑!我只是觉得,这背后如果没人捣鬼,那便太反常了!” 第72章 :大户人家的忌讳 “是啊!你说的对!锦绣姐姐你说的对!” 趣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显得很是激动:“事出突然必有妖!我与小姐之间有着十几年的主仆情分,怎么可能说生分就生分了?若不是背后有人挑唆,小姐怎么会狠心待我如此? 是因为那件事情!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情!” “什么事儿?” 锦绣一听,觉得有戏。 于是,忙抓住了趣儿的手,问:“趣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我……我不确定。但我今日听了姐姐的话,隐约觉得,跟那件事儿脱不了关系。” “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锦绣见趣儿这般害怕,不禁越发好奇:“趣儿!若你信得过我,大可将具体的事情与我说说。我若能帮得上你,定会帮你。毕竟,咱们为奴为婢,都是一辈子的事情。若不得主子待见,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当然,若你觉得我不该知道,也可不与我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才好。” “那……那一日,是……是姑爷!” “二公子?又关二公子什么事儿?” “那一日,小姐赏了我一件新衣裳。” 趣儿被动得唇齿打架,却还是谨慎开了口:“那件衣裳,是用极好的料子做的,裙摆绣着朵朵海棠,好看极了。” 说罢,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将棉袄拉开,道:“锦绣姐姐你看,就是我身上穿的这一件!小姐以前常常给我赏赐东西,我都习惯了。再加上我很喜欢这件衣裳,到手后没有多想,便立即给穿上了! 用晚膳那会儿,我在一旁伺候。正巧,在给姑爷布菜时,姑爷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还夸了我一句。” “二公子夸你?” 锦绣神色一震,忙问:“夸你什么了?” 趣儿听言,竟有些羞涩:“姑爷……姑爷夸……夸我长得好看。” “可是当着少夫人的面?” “嗯……是当着小姐的面!” 趣儿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对小姐一片忠心,从没把姑爷的话放在心上。就是半点的窃喜,都没有! 但……但我记得很清楚。晚膳过后,姑爷去书房处理公务。我与霓裳姐姐一同伺候小姐时,霓裳姐姐一直盯着我看,阴阳怪气儿说了一些话……” “霓裳说什么了?” “她说……她说我长得娇俏,若仔细打扮起来,定不输给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所以……所以难怪姑爷说我生得好看。就我这般容貌,做……做大户人家的姨娘,是绰绰有余了。” 锦绣听着这话,不免仔细端详起趣儿来。 的确! 霓裳所言并不假。 趣儿虽是丫鬟,但却生得娇俏。 这容貌,哪怕比不得沈扶摇,甚至比不得霓裳。 但她身上的灵气儿,却是格外吸引人的。 “霓裳在说这番话时,少夫人可在?” “在!” 趣儿点了点头,道:“当时我只当霓裳姐姐在开玩笑,并不在意。可如今想想,怕是问题就出在这了!” 说罢,趣儿又道:“锦绣姐姐可还记得,你之前赠予我的那支海棠发钗?之前我不肯收,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无功不受禄。 后来发现锦绣姐姐也是个性情中人,这才将海棠发钗收下。今日晨起时,发现那发钗与这件衣裳搭配起来,极其清雅。故而,便将发钗戴上了!后来觉得手指空,又随意取了一个孔雀戒指戴上。 谁料,霓裳姐姐恰巧病了。今日,轮到我给小姐梳头!偏巧不巧,那孔雀戒指接二连三扯断了小姐的青丝,小姐震怒……” 话说到此,趣儿又摇了摇头,言语絮乱:“也不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小姐的怒火并没有这般大。 是了!一开始小姐是忍着的。哪怕出言提醒了我几句,亦没打算罚我。后来……后来是因为瞧见我今日的打扮,才越发恼火!” “能不恼火吗?” 锦绣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个七八:“你说说你这丫头,究竟是缺根筋还是缺心眼?” “锦绣姐姐的意思是……小姐开始提防我了?” 趣儿声音发颤,问得小心翼翼。 “你还不算笨!” 锦绣点了点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少夫人对你越发不待见,皆是因二公子那句没头没尾的夸赞!再加上霓裳从中作梗,阴阳怪气儿说一些挑唆的话,少夫人这才对你起了提防之心! 平日里也便罢了!但今日,是二公子回府的日子。你挑这个日子将自己打扮得如此好看,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少夫人,你对二公子有心思吗?” “没!没有!” 趣儿大喊冤枉:“我对小姐一片忠心,从没想过要背叛小姐,更别提对姑爷心怀不轨!” “你觉得你没有,可少夫人不这么想啊!” 锦绣叹了口气儿,极为无奈的敲了敲趣儿的脑袋,道:“在这京都权贵门阀当中,有多少陪嫁丫鬟爬上了姑爷的床榻,从此被抬为姨娘,深得宠爱,我太清楚不过了! 远了咱们不说,就光说说近的!勤善房那头,大公子的王姨娘,你可知道?那王姨娘,一开始可不就是大少夫人覃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吗?那丫鬟一朝得势,被抬为了姨娘。至今整整三年,恩宠不断。 就算大少夫人为大公子诞下了嫡长子,那恩宠也依旧比不过王姨娘。” “我从未见过王姨娘,也不知这其中竟还有着缘由?” “现在知道也不晚!” 锦绣认真看着趣儿,道:“你要知道,在大户人家里,最忌讳的便是奴婢越过了女主子,爬上男主子的床。 少夫人才嫁入北定侯府多久?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可我真真没有那种龌蹉的念头!” 趣儿连忙摆手,解释。 “你是无意,但言行却让少夫人生疑!” 锦绣也不着急,只慢慢哄着,道:“再加上少夫人身边儿如今信任的,早已是别人了。只要别人看准了时机,要将你挤走,你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的!” 第73章 :互飙演技 说罢,许是见时候到了。 于是,锦绣重重叹了口气儿,道:“难怪啊难怪!原来那么早,少夫人就已经对你有所戒备了。我原本还寻思着,她为何要这般对你。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结果! 你可还记得,上一次你被罚跪的事儿?我见你在外头跪着可怜,进去为你求情。可少夫人倒好,对你不仅没有半点心疼,反而还说那是你自作自受。 哎……你呀!真是白亏了你的一片忠心!” “不!不会的!” 趣儿连忙摇头,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脖子深处:“小姐最信任的人是我!最疼爱的人也是我!” “那是以前!” 锦绣想也没想,便道:“哎哟!我的好妹妹啊,你可清醒一些吧。以前少夫人身边儿只你一个贴身丫鬟,自然什么好的都紧着你。现在她身份不同了,身边儿的人也多了,哪里还顾得上你?”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啊!” 趣儿拼了命的摇头,一副死活都不肯接受现实的模样儿:“我自幼跟着小姐身边儿,与她一同长大。我们虽是主仆,但却胜似姐妹。 小时候儿,我们同睡过一张床榻,共用过一盆洗脸水,喝过同一碗汤,还一块在同一个浴盆里沐浴!我们的情分,岂是别人短短几个月能比下去的?” “若是因为别的原因,自然是无人能与你相较的。” 锦绣见趣儿那单纯的模样儿,不禁又叹了口气儿:“可是趣儿妹妹你别忘了!你的容貌,如今已经吸引了二公子的注意。谁知道哪一天,二公子就会将你抬为姨娘去? 我问问你!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就算你与少夫人的情分再深,她也不会心甘情愿让你与她共侍一夫! 你能讨她欢心时,她说你是姐妹!可当你成为了她的威胁时,你就是一个贱婢!咱们做奴婢的,最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千万千万,不能跟主子称兄道弟论姐妹情分啊!” “我……我……” “好了!此事儿就到这为止!” 锦绣可不傻。 她陪趣儿在风雪里待了那么久,早便冷得不行了,哪里还愿意继续陪趣儿跪着? 只见她强忍着冷意,朝趣儿安抚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咱们同为奴婢,难得有缘。我啊,亦将你当成可以说知心话的妹妹。 你愿意将心里话告知于我,我很高兴。身为姐姐,我没能帮得上你的忙。只能告诉你,你以后得小心着些,为自己做打算了! 女人的嫉妒心最是可怕!如今少夫人已经嫉恨上你,以后你再做任何事情,恐怕都难得她的信任。你还是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吧。” 说罢,瞧着趣儿满脸犹豫的模样儿,锦绣又添了句:“你现在可以不信我的话!毕竟你与少夫人之间,有着十几年的主仆情分。 但时间,会慢慢给你答案。它会告诉你,这十几年的主仆情分,只有你一人记着。至于少夫人那头,只会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你总有一日会明白,你与少夫人之间,再不可能回到过去!从二公子对你说出那句话开始,你就注定不可能再得到少夫人的信任。就更别提,霓裳几人在少夫人面前,挑拨离间!” “锦绣姐姐……” “时辰不早了,这雪越下越大!我得赶紧过去,盯着下头人将雪清扫干净,不能在这陪你了。” 锦绣见自己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也懒得再跟趣儿耗时间。 只径直起身,道:“你是知道下头的那些人,能偷懒就绝对不会勤快!若没人盯着,只怕一会儿就该闹翻天了。届时,若二公子与少夫人怪罪下来,还不是得我担着? 只是……我走以后,就辛苦你一人熬着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待过些时辰,我再给你送些吃的来。” “锦绣姐姐快去吧,别在这陪我挨冻了。” 趣儿点了点头,面露感激与内疚:“我都熬了那么久了,再熬会儿没事儿!你千万别给我送吃食!若被发现了,只怕会连累你。” “姐妹之间,何苦如此计较?我若不是有活计要干,万不会丢你一人受苦。” 锦绣露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儿,道:“至于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锦绣惺惺作态的,又与趣儿聊了好一些话,这才冒着风雪离去。 而趣儿,则在锦绣离开以后,厌恶吐了口唾沫:“我呸!嘴巴那么臭还离我那么近,我都要被你熏死了!姐妹!谁跟你是姐妹!” ‘一家亲’这头,此时正热闹着呢。 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客人,沈扶摇将一楼、二楼、三楼的厅,全都摆上了锅子桌。 这些锅子桌大小不一,有一人座的、二人座的、四人座的、六人座的。 后院与楼上的屋子,皆被改成了大小相同的雅间。雅间里,全是十二人座的桌子,供多人用餐。 为了能在开业当天,便有客似云来之感。沈扶摇早早便动用了一些手段,请了不少人假装贵客,前来用饭。 大雪飞扬的季节,人人都冷得哈气儿。 突然出现在京都的‘辣锅子’,却热气腾腾。 加之有衣着富贵的人不断往‘一家亲’里涌进,旁人瞧着着实好奇,不免跟着一块进来尝尝。 新鲜的锅子,新鲜的吃法,新鲜的味道,让人赞不绝口。 每一个从‘一家亲’里走出去的客人,都露出满足的神色吗,为酒楼吸引了更多的客人。 仅仅只是开业几个时辰,整个‘一家亲’便爆满得再无虚座。 莫慎儿见此情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一边儿往嘴里塞着肉片,一边儿含糊道:“好在本小姐来得早,先占了一个雅间!否则,怕是连肉沫都吃不上了。” 言毕,又笑嘻嘻夸赞道:“嫂嫂这‘鸳鸯锅’可真好吃!辣的这一边儿口味极重,吃起来让人格外燥热。不辣的这一边儿,浓厚醇香,一看就是好汤!” 第74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扶摇回府时,趣儿还在雪地里跪着。 看着趣儿浑身被冻得发青发紫,沈扶摇着实心疼。 可碍于众人都在,她倒不好开口让趣儿起来。 只能在回到屋里以后,让人将炭火烧得更旺一些。以自己肚饿为由,命初凝去小厨房煮了汤水。更命医清带着药膏在一旁候着,以防万一。 而在做好这一切以后,唯有等待。 好在趣儿的身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娇弱。 待她跪足了三个时辰,前来给沈扶摇请罪时,说话倒还算利索。 “来,赶紧把汤婆子抱着,倒熏炉旁烤烤火。” 沈扶摇才瞧见趣儿进来,便忙开口吩咐:“霓裳,去屋子里给趣儿拿件外衣,别将她冻坏了。” 说罢,又朝趣儿招呼道:“初凝给你煮好了汤水,你赶紧喝一些。医清,快去给趣儿瞧瞧,看她身子骨有没有大碍。” “小姐,奴婢没那么娇气儿!” 趣儿方才听多了锦绣对沈扶摇的诋毁,如今瞧见沈扶摇这般担心自己,不免鼻子一酸:“小姐为奴婢准备这么多东西,也不怕被人瞧了去!届时前功尽弃,趣儿可就白跪了!” “你放心吧,外头有蝴蝶在暗中守着呢,谁也不知道咱们里屋的事儿。” 沈扶摇见趣儿至今还担心着这事儿,越发内疚:“倒是辛苦了你,得陪着别人唱这么一出戏。” “何止是一出?” 霓裳一边儿给趣儿披衣裳,一边儿道:“瞧着趣儿这被罚跪了三个时辰,还满脸喜悦的模样儿,怕是收获不小!如此一来,以后要演的东西可不少。” “霓裳你真是神了!” 趣儿笑嘻嘻朝霓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今日,收获还真不小!” “且先别说收获多少!还是赶紧让医清看看你的膝盖,别落下了什么毛病。” 收获,定是有的。 自那天夜里,沈扶摇与趣儿打算来一出将计就计开始,沈扶摇便断定,此计定能判断出锦绣的目的。 故而,对于趣儿今日收获了什么,并不觉得着急。 倒是趣儿,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多亏了六小姐的大棉袄!奴婢将棉袄往身上一披,连脚丫子都被盖住了。 除了锦绣过来时奴婢跪了一会儿外,往后可都是直接坐着的!奴婢又不傻,才不会硬生生跪着呢。” 说罢,只见趣儿再憋不住,开始将今日锦绣的一言一行慢慢道来。 其中,就连锦绣如何挑唆她与霓裳几人的关系,都说得细无巨细。 别瞧着霓裳心灵手巧,是个会梳妆打扮的主。她的脾气儿,可没那么好。 当她听着锦绣这般诋毁于她,不禁握紧了拳头,道:“这个锦绣,也太能胡扯了!好在趣儿跟咱们才是一家人!否则,任何人听了她的挑唆,怕都会记恨上咱们!到时候,咱们这锅背得可就大了!” 说罢,当着沈扶摇的面,霓裳便朝着医清道:“去弄点痒痒粉来,让蝴蝶潜入锦绣屋里,将她的胭脂水粉全祸害个遍!否则,我这心里着实是不痛快的。” 沈扶摇听言,也懒得阻止她。 锦绣实在太能胡扯,是该有点教训的。 只要不将人弄死,下头人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她。 她这个做主子的,素来护短,不存在让别人欺负到她们头上。 “小姐,锦绣会相信咱们吗?” 趣儿将事情禀报清楚以后,便坐在熏炉旁喝起了汤水。 初凝的手艺当真不错,趣儿喝了一碗竟还想要一碗。 “是你,不是我们。” 沈扶摇眉眼带笑,提醒趣儿:“从今日起,咱们做戏就得做全套。你是你,我们是我们。” 说罢,又道:“不过……她信不信你,我说不准。但时间,一定会给你答案。” “小姐这话,怎么跟锦绣说的一样呢!” “放心吧!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顺应锦绣的心意。” 沈扶摇神色慢慢变得寡淡:“她不是告诉你,我与你之间再无情分可言吗?那咱们就满足她,演一出主仆反目的戏。 从明儿个起,我便不再信任你了。我不仅会处处提防你,更会对你越发苛待。你所要做的,便是在锦绣来找你时,多诉诉苦。待时机一到,再露出埋怨之意。 锦绣既然找上了你,就不会甘心错过利用你的机会儿。她懂得把握时机,你也要懂得把握时机。她想要你的信任,你便适时给她你的信任。” 说罢,沈扶摇的眸子开始变得幽深:“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为了让你站到她那一头,她定会许诺你一些东西。譬如,让你摆脱婢女的身份,跟那王姨娘一样,得以伺候主子。” 沈扶摇是没有心机,但她不傻啊。 一个傻子,是不会经商的。 沈扶摇只是心地善良,不愿意与别人耍手段罢了。 但若旁人步步紧逼,她亦不会坐以待毙。 沈扶摇从不认为庄眉宁会害她,甚至,至今对她都有所尊敬。 但锦绣的不忠心,是事实。北定侯府里众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也是事实。 沈扶摇不愿意与人斗,但不代表她要当靶子。 既然别人都已经找上门了,她也唯有将计就计。 倒是趣儿,听到了沈扶摇的话后,连忙放下玉碗:“什么!我才不要!” “你不要什么?” “我不要做姨娘!” 趣儿摇头摆手:“我虽然是个婢女,可却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倒想得美!” 你想做姨娘,那也得莫止湛愿意啊。 莫止湛那人什么性子,谁还不知道呢? 沈扶摇笑了笑,好生无奈:“放心吧,姨娘是不会让你做的。但锦绣若拿此来当作诱饵,你定不要表现得太过冷淡。” “哦……” 趣儿瞧着沈扶摇调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反应太过猛烈。 妈呀,可吓死我了吧! 我这一辈子只想陪在小姐身边儿,谁人都不嫁!更别提,要与小姐共侍一夫了。 “奴婢知道了!小姐您放心!这锦绣敢对咱们主仆几人使心机,算她胆大!奴婢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定要把她耍得团团转,才算解气儿!” 第75章 :年夜饭(一) 沈扶摇新开的‘一家亲’酒楼,生意可谓是一日比一日好。 短短几日的时间,‘一家亲’的名气儿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就连深宅里的太夫人,也有所耳闻。 太夫人并非是个迂腐之人,对于沈扶摇时常往外头跑的事儿,一开始虽有些担忧,但时日久了,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当家多年,掌管这整个北定侯府的中馈,太明白钱财的重要性了。 眼瞧着沈扶摇能挣银子,增添莫止湛的财力,太夫人喜闻乐见。 也不知是出于对沈扶摇的支持,还是对那‘辣锅子’感兴趣。 太夫人竟下令,让沈扶摇将‘一家亲’的厨子带入府来,为北定侯府准备年夜饭。 而今年的年夜饭,就定了‘一家亲’的锅子。 沈扶摇受宠若惊,忙命人下去准备。 三房那头对此倒是充满了新鲜感,没无意见。只是长房和庄眉宁,心中对沈扶摇的嫉恨越发滋生。 除夕夜。 整个北定侯府的人,都聚在饭厅里用年夜饭。 因着人口众多,故而分出了三桌。 其中,男眷与女眷被划分开来,中间还立起了一道屏风。 男眷那头,因着人数不多,只备了一桌。 其中,长辈有长房的大老爷,三房的三老爷。晚辈有长房的嫡出公子莫泽善,排行老大。庶出公子莫谦言,排行老五。二房的嫡出公子莫止湛,排行老二。继嫡出公子莫皖北,排行老四。三房的嫡出公子莫少承,排行老七。 女眷这头,分了两桌。 其中,长辈太夫人、长房大夫人刘氏、大少夫人覃氏带着小公子莫骁景、二房二夫人庄眉宁、二少夫人沈扶摇、二房嫡出小姐莫慎儿、三房三夫人秦氏,三房嫡出小姐莫彤儿共坐一桌。 而长房大老爷的萧姨娘、柳姨娘、以及大公子的王姨娘几人,另坐一桌。 男女之分,嫡庶之别,一眼便能看得清楚明白。 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的时日并不长,对于侯府之中的诸位夫人小姐,也不大了解。 除了大婚那日,大伙儿共同出现过一次以外,侯府中的人便再没这么齐过了。 只可惜,大婚那日,沈扶摇盖着红盖头,在新房里等着,哪里有机会儿瞧上自己的一应小叔子小姑子?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沈扶摇倒是能在请安的时候儿常常见到。大少夫人覃氏,也能偶尔碰上一两面。至于其余的公子和小姐,除了莫皖北与莫慎儿外,别的倒是没什么交情的。 就算在花园里偶尔遇到一次,也只是互相唤句‘大哥’、‘嫂嫂’,并无半分亲近。 直到今日大伙儿一同用着年夜饭,沈扶摇才算得了个机会儿,静静观察北定侯府的诸位主子小主。 庄眉宁交道打得最多,性情倒不必说了。 从开始的温言婆婆到后头为利益产生矛盾,沈扶摇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于她。 长房的大夫人刘氏,伶牙俐齿,言语刻薄,素来与庄眉宁不和。 三房的三夫人秦氏,给人感觉淡雅如兰,聪慧温婉。话不多,但待人亲切。沈扶摇在给太夫人请安时,没少听太夫人夸奖于她。 说三夫人是个有本事儿的,还不爱邀功。她与三老爷那安分孝顺,不争不夺的性子极配。也因此,深得太夫人的心。 六小姐莫慎儿性子直率,俏皮儿可爱。一看,便是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娇小姐。 八小姐莫彤儿在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影响下,格外安静。 她虽只有八岁,但却一点也不闹腾。 言行举止有规有矩,并不死板,但却娴静优雅。 至于旁边桌的那几位。 萧姨娘一看便知是个有野心的。 她们那一整桌,前前后后只她一人招呼着,出尽了风头。相较之下,柳姨娘倒安静得很。 沈扶摇曾听闻,这柳姨娘的母族,是一家大户。 如今看来,气质着实与别人不同。 至于大公子的那个妾室王姨娘,据说很是得宠。可沈扶摇打量了几眼,倒并不这么认为。 这王姨娘容貌并不出众,坐在桌子边儿不仅没有半点气焰,反而连夹菜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谁一般。 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哪里有半点宠妾的意思? 沈扶摇饭饱过后,正仔细端详着众人。却不曾想,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竟抓住了她脖子上的金锁。 紧接着,还不等沈扶摇询问,便听那坐在她身旁的大少夫人覃氏笑道:“景哥儿很是喜欢弟妹身上的金锁呢。” 可不? 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此时正紧紧抓着沈扶摇的金锁不放。 “景哥儿喜欢婶婶的金锁是吗?” 沈扶摇看着双眸清澈的莫骁景,并不恼火,反而伸手,轻轻将金锁取了下来:“你喊一声儿婶婶听听,婶婶就把金锁给你,怎么样?” 莫骁景今年才三岁,对一切事物新鲜得很。 听着沈扶摇这么一说,忙点头喊道:“婶婶给金锁!婶婶给金锁!” 沈扶摇听着那软绵绵的奶声儿,不禁噗哧一笑:“景哥儿真乖!” 说罢,便将金锁交到了莫骁景手中:“婶婶给金锁。” “这怎么行!” 大少夫人秦氏见此,忙伸手要将金锁抢下:“来,景哥儿,快将金锁还给婶婶。” “喜欢!” 莫骁景嘟嘴,死死将金锁抱在怀里。 秦氏脸色微微尴尬,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难得孩子喜欢,便让他把玩着吧。” 沈扶摇刮了刮莫骁景的鼻梁,笑道:“景哥儿别怕,婶婶给了你,这金锁便是你的了,谁也拿不走,对不对?” 莫骁景猛点头,朝沈扶摇咧嘴笑笑。 倒是秦氏有些不大好意思,不住道歉:“这孩子,到了这年龄对什么都好奇,看到什么都想要。今日还是他第一次见弟妹呢,就这般不懂事儿……” “大嫂都说了,这是景哥儿第一次见婶婶。既是第一次见,那总要有个见面礼的。” 沈扶摇声音很是温和,听入众人耳里,如沐春风:“难得景哥儿喜欢这金锁,大嫂不必客气儿。” 第76章 :年夜饭(二) 许是因沈扶摇大方将金锁给了莫骁景。 莫骁景对沈扶摇,很是喜欢。 在沈扶摇说话期间,他一边儿玩着金锁,一边儿伸手要抓沈扶摇的脸蛋儿。 沈扶摇觉得莫骁景有意思,便将头往下垂了垂,逗莫骁景开心。 “弟妹对孩子可真有耐心。” 莫骁景是整个北定侯府,唯一的一个小公子。 所以,哪怕他只是长房那头的孩子,却深得众人宠爱。 大少夫人秦氏视这孩子如命。 如今看着沈扶摇对自家儿子不错,心里也很是欢喜。 纵使她跟沈扶摇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可就凭着沈扶摇对孩子的耐性,倒也觉得沈扶摇不是坏人。 “景哥儿讨人喜欢,谁对他都会有耐心的。” 沈扶摇依旧一边儿兜着莫骁景,一边儿说话。 斜对面的庄眉宁见了,不禁勾唇一笑,柔声儿道:“素来只见扶摇风风火火挣银子,却不知她对孩子倒极有耐心。也不知,她何时才能为湛哥儿生个孩子,给咱们北定侯府添个丁。” “是啊。” 大夫人刘氏,难得与庄眉宁站在一块:“湛哥儿媳妇入门也有一阵子,怎么这肚子还没动静?偌大的北定侯府,就只有景哥儿这么一个孩子,终究不够热闹。 要我说,这小两口还是得多努力努力,早日为二房诞下嫡系血脉才是。” 庄眉宁听大夫人刘氏如此一说,凉凉朝她看了一眼,却并不开言反驳。 而大夫人刘氏呢? 在说完那句话后,也不再多言,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太夫人身上。 两人各怀心思,无非就是想转移太夫人的注意力。好让太夫人给沈扶摇施压!省得沈扶摇出来,与她们争权。 岂料…… 太夫人老谋深算,吃的盐比二人吃的米饭还多,又怎会不知晓二人的心思? 倘若说,今日只庄眉宁或刘氏一人说出这话,太夫人倒不会多想。 可问题就坏在,素来如同猫狗一样不和的二人,竟难得站到了一块儿。 如此,太夫人若还是没有半点察觉,就当真是老糊涂了。 “湛哥儿与扶摇都还年轻,倒也不急。” 太夫人慈祥看着沈扶摇和莫骁景,道:“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寡淡不争,一个看似淡雅如兰,却骨子倔强。两个都是逼不得的烈性,随他们去吧。” 庄眉宁与大夫人刘氏没想到,素来着急想抱曾孙的太夫人,如今竟能偏袒到这种地步。 于是,纷纷蹙眉,心中好不是滋味儿。 “也不年轻了。” 大夫人刘氏想了想,终是再度开了口:“湛哥儿成亲晚,可不能再这般拖下去!太夫人瞧瞧善哥儿,不过只长了湛哥儿一岁而已。可景哥儿今年,都已经三岁了。 我瞧着湛哥儿媳妇对景哥儿喜欢得紧,若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是一个好母亲。”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对大夫人前半句话聪耳不闻,却只肯顺着大夫人的后半句话,道:“扶摇确实是个不错的!” 言毕,只见太夫人笑着朝大夫人望去,道:“言哥儿到今年夏天也有十六岁了吧?是该说门亲事儿了。别到时候人人都学了湛哥儿去,成亲成得晚,可不是好事儿。 萧氏素来风风火火惯了,考虑问题不如你周全。你身为言哥儿的嫡母,总要费些心思为言哥儿挑选一个好妻子才对。” “太夫人提醒得是。” 大夫人听言,笑了笑道:“关于言哥儿的婚事儿,媳妇儿前一阵才跟老爷提过呢。老爷也觉得萧姨娘处事儿不够稳妥,故而将言哥儿的亲事儿交到了媳妇儿手里。 媳妇儿娘家正巧有一个侄女,小言哥儿一岁,今年夏天便要及笄了。那侄女模样儿俊俏,也是个孝顺懂事儿的只是不知……萧姨娘那头可否愿意?” 萧姨娘虽坐在隔壁桌,可耳朵却尖着呢。 早在太夫人提起自家儿子的婚事儿时,便停下了筷子,竖起了耳朵。 当她听到太夫人将莫谦言的婚事儿交到大夫人刘氏手里时,别提有多恼火了。后又听大夫人刘氏要将她们刘家的女儿嫁给自家儿子,更恨不得径直起身,直言不妥。 若不是因为这些年来,她逐渐失宠,怕惹得太夫人与大老爷不快,从而连累了莫谦言。 她这个当娘的,只怕是连掀桌子都敢! “你娘家的侄女?” 太夫人微微蹙眉,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你兄长与你嫂嫂一共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都已纷纷出嫁。这突然间,怎的又冒出一个侄女来?是庶出吧?” 太夫人的话虽问得极淡,可却无端生出了一股威严。使得太夫人额头冒起冷汗,忙道:“回太夫人话。媳妇儿那侄女虽是庶出,但却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庶出? 萧姨娘听言,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惹得众人纷纷朝她望去。 然,还未等她开骂。 太夫人这头,便缓缓开口,道:“不妥!” 仅仅只是两字儿,萧姨娘却浑身轻松。 随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缓缓坐下。 此事儿既有太夫人开口,那倒也省得她费心了。 太夫人这人,素来最明白事理。 她说不妥,便是不妥,谁也无法更改半分意思。 “言哥儿虽不是长房的嫡出,但到底还是咱们北定侯府莫家的五公子。” 太夫人余光瞥到萧姨娘的举动,淡淡开口:“咱们莫家的男儿郎,就算是庶出,也比别人府中的嫡出身份高贵!给言哥儿寻一个庶出小姐做妾还成。若是做妻,莫说老大那头什么意思,我这老太婆头一个反对!” 言毕,太夫人看向大夫人刘氏的眼光,寡淡了几分:“咱们北定侯府的门楣,还没有低到让言哥儿娶不起别人家嫡出小姐的地步。” “太夫人所言甚是,是媳妇儿欠缺考虑。” 大夫人刘氏本是想来一出亲上加亲。 一来,北定侯府莫家的门楣确实极高。 倘若能让娘家的侄女嫁入北定侯府,那么以后她在娘家的地位,自不用说。 二来,莫谦言本就是庶出。 娶一个庶出,又有何不妥? 可谁曾想…… 第77章 :年夜饭(三) 可谁曾想…… 太夫人对莫谦言的婚事儿,竟如此看重。 “侯爷常年镇守边疆,老大和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咱们侯府,到底是要靠着善哥儿、湛哥儿、言哥儿他们兄弟几人撑着的。” 太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大夫人刘氏的那点小心思? 无非就是怕莫谦言夺了莫泽善的风头,故而处处想要打压这个庶子。 “言哥儿年纪虽不大,可却是稳重有礼的。他是庶出没错,但本事儿却不小。你这个做嫡母的,可不能随意敷衍了事儿。若你不能为言哥儿挑选一门好亲事儿,那便由我这个老太婆来。 只要你不嫌麻烦了我,我倒是不建议插手的。” “言哥儿能得太夫人厚爱,是言哥儿的福分!” 萧姨娘在一旁听着这话,再度起身,朝太夫人行了个礼:“言哥儿这孩子从小便乖,待人卑谦有礼。他年纪是小,可去年也已经开始跟在老爷身边儿学着做事儿了。 虽说去年一年没做出什么大的成就,但也没出什么差错。若太夫人肯为言哥儿挑选一门亲事儿的话……” “本夫人与太夫人正在商讨言哥儿的婚事儿,哪里轮得到你插话!” 大夫人刘氏狠狠剜了萧姨娘一眼,冰冷道:“这姨娘做了那么多年,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大过年的,何苦闹了心去?” 太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儿,道:“我老太婆眼睛不瞎!言哥儿是个好的,我能瞧得见。” 说罢,太夫人并未回头,可却还是冲着萧姨娘说了句:“你且坐下吧,言哥儿的婚事儿我会上心。” 言毕,又朝着大夫人刘氏看了一眼:“人选还是你去挑。挑好了,拿过来给我过目便是。” “是,媳妇儿明白。” 大夫人刘氏垂下头,一双眼闪过冷光。心中的嫉恨,滋生得越发疯狂。 好你个萧姨娘! 不过是听太夫人夸奖了言哥儿几句,便以为你那儿子了不得了么? 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儿,让本夫人下不来台! 平日里你如何嚣张跋扈,本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你尊卑不分,让本夫人丢尽脸面儿! 呵…… 你且等着! 本夫人倒要看看,你那儿子究竟有没有好福分,能娶上一个好姑娘! 至于太夫人…… 说是将言哥儿的婚事儿交到我手里,让我这个嫡母做主! 可最后,还不是死死把控着最终的选择权? 说到底,我这个嫡母也不过是一个跑腿的! 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做,好事儿却都让别人占尽了! 行!一个个都是厉害角色! 庄眉宁瞧着大夫人刘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愉悦得很。 莫谦言那头的婚事儿如何,庄眉宁是管不着的。 只要有人跟大夫人刘氏斗上一斗,她都喜闻乐见。 俗话说得好。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大夫人刘氏一心想将自己的人带入北定侯府,好增添自己的势力。却不曾想,最后竟让太夫人对莫谦言的婚事儿越发上心。 想起先前为了对付她们二房,大夫人可没少在背后作妖。 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他们长房自己的事儿还没捋清楚呢,就想出来跟二房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庄眉宁想到此,越发觉得这个年过得值了! 于是,主动起身给太夫人烫了几片羊肉,道:“天冷,太夫人应多吃些羊肉暖暖身。” 说罢,又道:“扶摇酒楼的厨子,确实有点本事儿。这些羊肉片被处理得不错,竟是一点味道都无。刀工了得,过一次汤水便熟。入口嫩滑,口感极好。” 太夫人看着碗中的羊肉,并不动筷。 只是浅浅饮了一口茶水,道:“北哥儿的婚事儿,你怎么看?” 庄眉宁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全凭太夫人做主。” “北哥儿过完年,也该十七了,是时候给他说门亲事儿了。” 说罢,太夫人终是将庄眉宁夹给她的羊肉片吃下,算是给了她一个面子:“北哥儿这孩子,终日跟在湛哥儿身边儿学本事儿,再不早些给他将亲事儿说下来,只怕他会学了他二哥,天天吵吵嚷嚷说要随缘。 好在湛哥儿有福气儿,最终抱得扶摇归,夫妻感情和睦。如若不然,我这老太婆都不知该如何跟他祖父和他母亲交待。 很多个夜里,每每想起这事儿,我都心惊不已。北哥儿也是我的孙子,他的婚事儿,定是不能再冒险了。” “是。” 庄眉宁点了点头,模样儿孝顺乖巧:“有太夫人为北哥儿把关,北哥儿必定能娶得贤妻。” “你是北哥儿的母亲,想必对北哥儿的婚事儿,早有打算。” 庄眉宁口口声声说是要将北哥儿的婚事儿交到太夫人手里,可太夫人对此,似乎聪耳不闻。 只一昧的询问庄眉宁,是否有所人选:“不知在你心里,可曾有了人选,是哪家姑娘?” “这……” 一时之间,庄眉宁有些不知所措。 一来,是因方才莫谦言的婚事儿,已被太夫人揽下。 莫谦言不过是庶出长房的一个庶子,太夫人都肯对他的婚事儿如此上心。现下到了莫皖北这个嫡孙,太夫人没有理由让他被莫谦言比下去啊。 这太夫人在京都之中的身份,那可是无人能及的。 她主动揽下的亲事儿与庄眉宁自己来挑选,有着天壤之别。 二来…… 当初沈扶摇是庄眉宁带入府的。 她为莫止湛挑选的妻子,是个商宦之家的女儿。现下到莫皖北了,她该如何挑选人选? 若家世显赫门楣过高,难免让人拿来与莫止湛的婚事儿相较。 届时,恐怕人人都会说她这个母亲当得偏心。 可若随意挑选一个,自己不甘心,毁了莫皖北不说,反而还会让太夫人看穿她的心思。 如此,倒是着实难办。 好在莫慎儿古灵精怪,瞧见自家母亲一时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笑着开口:“祖母与母亲这是要给慎儿说定四嫂了吗?太好了!慎儿已经有一个二嫂作伴了,若再多一个四嫂,那日子才过得有趣儿呢。” 第78章 :年夜饭(四) 庄眉宁见莫慎儿出言缓解了气氛,掩嘴而笑:“究竟是给你四哥娶媳妇儿,还是给你寻四嫂?你这丫头,倒比你四哥还上心。” “那可是慎儿的四哥呢,慎儿能不上心吗?” 莫慎儿眨了眨眼,便朝着沈扶摇望去,道:“慎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是有一点呢,慎儿倒是得为四哥说句话! 在慎儿看来,娶谁都不如娶自己心仪的女子幸福。只有娶了自己的心上人,这才算圆满。就像二哥跟二嫂一样,夫妻恩爱,多让人羡慕啊。” 说罢,更是扯上了沈扶摇:“嫂嫂,你说是不是?” 沈扶摇早在众人提起让她生孩子的时候儿,便开始装傻充愣的。 她借着跟莫骁景玩耍,顺利夺过了女人之间的口舌之战。 却不曾想,临了临了竟被莫慎儿这丫头给扯了出来。 这问题,她该如何回答? 若顺着莫慎儿的话,说她对,只怕会得罪了太夫人与庄眉宁。 毕竟像北定侯府这般门楣的公子,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他们的婚事儿,影响甚大。 挑选得好了,能增添势力。挑选得差了,难免被人说三道四。 可若说莫慎儿不对,她的话还有些道理。 最重要的是,莫慎儿是个混世小魔女啊,与自己的关系又极好。 当着众人的面反驳于她,指不定得伤了她的心。 想到此,沈扶摇终是笑了笑,宠溺道:“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言毕,又好笑加了句:“你呀,就是咱们府中的小祖宗,谁敢说你的话有错?” “噗哧”一声儿,沈扶摇身旁的大少夫人覃氏,便笑出了声儿。 “可不是吗?慎姐儿是咱们全府上下的宝贝疙瘩,谁敢说她的话有错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掩嘴而笑。 莫慎儿嘟了嘟嘴,扭捏了片刻,也终是跟着笑了起来:“大嫂与二嫂都坏,就知道取笑慎儿!” 说罢,忙朝太夫人撒娇:“祖母!您可得为孙女做主!” “嗯……是要为你做主!” 太夫人点了点头,满目慈爱:“可你两位嫂嫂所言不虚,这该怎么办呢?” “祖母!” 莫慎儿跺了跺脚,那模样儿极其天真灿漫。 “好了好了。” 气氛得到缓解,庄眉宁也轻松了不少:“你这魔女本性人人都知道了。莫藏!莫藏!” “哈哈哈……” 庄眉宁此言一出,便连屏风那头的男眷都跟着笑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浑厚的男声儿传来:“这六妹不知又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话,竟使得祖母与二婶婶都拿她没办法。” 听着声音,当是大公子莫泽善了。 果然,那男子话音方落,便又听那头传来了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六姐的性子大哥还不知道吗?就是二叔在府中时,都拿她没办法,更何况祖母与二婶婶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七弟!” 莫慎儿挑了挑眉,朝屏风那头望去:“你别忘了你还有一本书在我那呢。你若再口无遮拦,我可不保证那本书会不会缺上几页!” “这……” 七公子莫少承迟疑了片刻,终是道:“只要六姐高兴就好!反正那本书,是我从二哥那拿来的。” “哈哈哈……” 众人听言,难免又传来爽朗笑声儿。 莫慎儿气急败坏,道:“好了好了,一个年夜饭,吃出了一堆的笑柄!我知道,我天生就是给你们看笑话的。” 这府中,人人都怕莫慎儿,唯独莫止湛不怕。 都说一物降一物,应当就是这个道理了。 莫止湛不仅不怕莫慎儿,反而还能将莫慎儿治理得服服帖帖。 这不。 莫少承才将‘二哥’二字儿说出口,莫慎儿便立即不与他争了。 “你呀,是咱们全府上下的开心果,哪里是笑话?” 沈扶摇适时出来说上两句好听的:“你瞧瞧,这一顿年夜饭因为你,大伙儿多了多少笑声儿?” “二嫂这话,我爱听!” 莫慎儿倒了杯茶,朝沈扶摇敬去:“要不然怎么都说二嫂人好,最讨喜呢!来,二嫂,我敬你!” 沈扶摇见此,越发觉得好笑。 而众人瞧见莫慎儿以茶代酒还能如此‘豪爽’,更是笑出了眼泪。 一顿年夜饭下来,除去大夫人刘氏与庄眉宁那一段以外,倒算得上其乐融融。 沈扶摇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宅大院里的‘温馨’。 只是,在这其乐融融的表象下,每个人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便不得而知了。 年夜饭后,便是守岁了。 太夫人年事已高,自是不会与年轻一道熬的。 她在命人派发了压岁银后,便在蒋妈妈的搀扶下回了世安院。 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以及庄眉宁,都是长辈,自然也不会跟晚辈们一块热闹。 他们在太夫人离开后不久,也跟着离开了。 至于萧姨娘与柳姨娘,看着自家老爷都走了,哪里还有心思留在这? 只恨不得能赶紧回去,好将夫君拉到自己房里。 这开年头一夜,谁能得到夫君的宠幸,那接下来一年都会恩宠不断。 小公子莫骁景还小,倒是好玩。 可才玩了一阵,便开始嚷嚷着困了。大少夫人无法,只得带着莫骁景回了勤善房。 离开之前,还特地叮嘱沈扶摇,让沈扶摇得闲便去她那头坐坐。 沈扶摇满口应下,挑了个荷包塞到莫骁景手中。 莫骁景还小,对什么东西都是来者不拒。 他紧紧抓着那个荷包,嘴里直喊:“婶婶好……婶婶好……” 待到接近子时,花厅里便只剩下莫泽善、莫止湛这几个晚辈了。 大伙儿围成了一桌。 桌子上摆满了麻花、糖果、瓜子等物儿。 莫泽善与莫止湛在谈着近些日子北定侯府名下的产业,哪儿赚了,哪儿又赔了。莫皖北跟莫谦言二人,则坐在一旁仔细听着。 莫谦言确实是个卑谦有礼的人物,但凡遇到不懂的问题,都会等两位兄长先止了话,才开口去问。而莫皖北,许是因为自己身为嫡子,故而有些高傲。 第79章 :守岁(一) 北定侯府名下的产业,多得数不胜数。 北定侯爷镇守边疆,不在京都。侯府中的事务,是半点也触及不到的。 故而,所有的大事儿小事儿,皆分交到了长房、二房、三房手里。 其中,以二房得到的权最大。 长房与三房那头虽说都算独立掌管着部分东西,可若有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还是得二房这边儿点头才行。 长房由大老爷说了算。 大老爷为了锻炼自家儿子,早在几年前又将自己手中的部分事务,交到了嫡长子莫泽善的手里。 去年,由于莫谦言也大了。所以,便也让莫谦言跟着一道做事儿。 只是大老爷上了年纪,很多事情不能亲力亲为。除了‘掌舵’以外,具体的事务倒是莫泽善管得较多。 而莫谦言,大多数也只是跟在莫泽善身边儿,静心的学。 三房老爷性情醇厚,是个安分守己的孝顺儿子。 虽不是太夫人亲生,但却是太夫人从小养大的,秉性极好。 他是没什么生意头脑的,故而分到了事务最少。 只不过,他年轻时曾跟在老侯爷身边儿上过战场,算得上是个骁勇善战的。 手中握着的产业虽然不多,但却掌管了皇家五千精兵,负责京都安全。 那五千精兵,是当今圣上的人。三房老爷手握兵符,可比握着一些银子金子要威风得多。 除此以外,侯府暗地里养着的三万死士,也皆由这位三房老爷管着。 三万死士,那可是相当于朝廷的一个军队啊。 更何况,这些死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哪里是军队里那些士兵能比的?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总是行的。 之所以手握重权还能分到一些产业,不过是太夫人垂帘。 害怕这产业若不分给三房一份,届时长房狼子野心,皆给吞了。那三房的日子,难免过得磕惨。 这年头,权是权,财是财。 权,能让人对你心生敬畏。财,却能让人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二房这头,庄眉宁是个妇人,连府中中馈都碰不到,能管的自然也就只有她那点嫁妆了。 所以,北定侯府大部分的产业与其说是二房在管,不如说是莫止湛在管。 而莫皖北,亦是近两年才开始跟着莫止湛做事儿的。 当然,府内一切的大小事务,都逃不过太夫人的眼睛。 表面上看起来,太夫人只手握中馈大权。 可事实上,无论是府中外头的产业,还是三房手中的兵权,皆都是太夫人说了算。 这便是,为何庄眉宁一直想要夺权的原因! 北定侯府富可敌国! 不仅有权还有财。 庄眉宁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侯爷,好坐拥天启国半壁江山。 一辈子窝窝囊囊的当个徒有虚名的侯夫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在庄眉宁的影响,与自己嫡出的身份下,莫皖北周身上下都是骄傲。 再加上,此时真正掌权的人是莫止湛。 就算他恨不得立马能够取而代之,可在外人眼里,莫止湛依旧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二哥。 对于长房,庄眉宁瞧不起,他莫皖北也瞧不起。 也便难怪,为何兄弟几人在聊公事儿时,他总会时不时插上几句话,以彰显自己的身份。 莫慎儿好玩,此时早就拉着丫鬟在一头猜谜了,自是在桌子旁坐不住的。 沈扶摇不愿凑那热闹,便撑着下巴坐在莫止湛身旁,仔细观察着桌上的每一个人。 七公子莫少承倒是个爽快的主儿。 他与八小姐莫彤儿都是三房老爷和三房夫人的孩子,同父同母。 但兄妹二人的性格,倒截然不同。 七公子莫少承今年已有十三,健谈洒脱,为人爽快,不拘小节。八小姐莫彤儿年仅八岁,却娴静温婉,知书达理。 沈扶摇见过最担得起‘大家闺秀’四字儿的,怕只有她了。 在莫泽善与莫止湛兄弟几人谈话的时候儿,莫少承一直给在莫彤儿剥瓜子。 他用手将一个个圆润饱满的瓜子剥开,把里头的瓜子仁放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盘里。待剥得差不多了,便将玉盘挪到莫彤儿跟前。 莫彤儿朝莫少承笑了笑,眼睛如同月牙弯。也便是这个时候,沈扶摇才觉得莫彤儿身上有着孩子气儿。 她将原本吃空的玉盘推了推,莫少承便又开始剥瓜子。 沈扶摇瞧着二人的动作,心里竟觉得甜丝丝的。 原来,有兄弟姐妹竟是这种感觉。莫彤儿能得莫少承这个哥哥如此疼爱,可真真是福气儿。 “嫂嫂,给。” 许是沈扶摇看得太过入迷,让莫彤儿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礼貌将自己的瓜子仁推到沈扶摇跟前儿,道:“这瓜子炒得可香了,您也尝尝。” 沈扶摇微微一愣,没想到莫彤儿竟这般客气儿。 于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倒不是个爱吃瓜子的人。 更何况,这瓜子是莫少承给自己妹妹剥的,她如何好意思伸手去拿? 可若不拿,似乎又驳了莫彤儿的脸面儿。 莫彤儿才八岁呢,正是小孩子脸皮儿薄的时候儿。 沈扶摇看着莫彤儿笑盈盈的小脸蛋,不禁觉得亲切可爱。 于是,点了点头,便要伸手去拿。 岂料,身旁的莫止湛却突然转过头来,道了句:“多谢八妹。” 紧接着,一个装满了瓜子仁的玉盘便被挪到了沈扶摇跟前:“吃这个,亲手为你剥的。” 沈扶摇惊讶朝莫止湛望去。 却见他此时又转过了头,去与莫泽善几人交谈。 手中,还拿着一颗瓜子,熟练剥壳。 莫止湛! 他竟会帮我剥瓜子! 沈扶摇惊讶之余,竟有些受宠若惊。 她一直以为莫止湛只顾着与兄弟们畅聊,却不曾想,他这样的人,竟也会如此细心。 “二哥对嫂嫂真好。” 莫彤儿瞧见沈扶摇也有了瓜子仁,便又笑着将自己的玉盘拿了回去。 “彤儿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二哥对谁家姑娘这般细心呢。” 说罢,又看了看沈扶摇的指甲,道:“定是二哥瞧见嫂嫂才染了蔻丹,不忍嫂嫂伤了指甲。” 第80章 :话中有话 “你这丫头。” 七公子莫少承见自家妹妹难得与旁人说话,不禁露出宠溺的笑:“二哥那是心疼二嫂伤了手,跟指甲又有什么关系? 你倒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染了蔻丹后便不愿意再碰手了?” 沈扶摇听了莫少承的话,这才注意到莫彤儿的指甲,染了水嫩水嫩的粉色蔻丹,煞是好看。 “哥……” “再说了,二嫂是二哥的夫人,二哥不心疼她心疼谁?小丫头片子不会说话,也不怕丢了人。” 莫少承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宠溺的笑。 而莫彤儿,温婉娴静的脸上,也隐隐透着几分小孩子的俏皮儿。 “承哥儿与彤姐儿兄妹情深,才真真是让人羡慕呢。” 沈扶摇鲜少与除了莫慎儿以外的人打交道。 故而对这侯府里的其余人,并不了解。 可今日一看,不禁感叹。 大户人家便是大户人家,教养果真是不一样。 几个晚辈玩闹了一夜,终是在天亮时分起身,打算各自回屋。 撑了一宿,人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来。 就连素来最能闹腾的莫慎儿,也变得无精打采。 “二哥二嫂,慎儿先回去了!” 她浑身无力的与沈扶摇和莫止湛打了声儿招呼,便带着清灵缓缓离去。 莫止湛瞧着莫慎儿的背影,道了句:“少见她如此乖巧。” 乖巧? 哪里是乖巧了? 分明是玩得筋疲力尽了。 “她昨夜与丫鬟们闹了一宿,也该累了。” 沈扶摇顺着莫止湛的目光望去,笑着应了一句。 莫止湛低头,看着沈扶摇面目带笑的模样儿,问了句:“你吃了一宿的瓜子仁,累是不累?” 沈扶摇听了这话,急急抬头。 却不曾想,撞上了莫止湛深深的双眸。 也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脸颊一红:“哪……哪里有吃一宿了?不过就是……就是几盘而已。” 不得不说,那瓜子的确炒得极好。 香香脆脆的,用来打发时光最好不错。 于是…… 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些。 莫少承心疼妹妹,整宿都在剥瓜子。莫彤儿吃得开心,也与她聊得开心。故而,沈扶摇也便跟着一道吃个不停。 只是辛苦了莫止湛,一个如此寡淡冰冷的美男子,竟是跟莫少承一般,给沈扶摇剥了一夜的瓜子壳。 “几盘还嫌少。” 莫止湛勾唇,取笑:“看来以后,为夫还得多多努力才是。” 沈扶摇的脸越发烧红,总觉得在莫止湛面前顺着他的话往下应,是没有活路的。 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也没让你给我剥!我自己有手的!” 说罢,举起一双漂亮纤细的柔荑,在莫止湛眼前晃了晃。 莫止湛瞥了那双手一眼,既无奈又好笑:“既自己有手,怎么没见你主动剥上一颗?”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给她剥了一宿的瓜子壳,她倒还嫌弃? 怎的,不见她主动示好,给我剥上一颗呢? 傲娇的莫止湛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 只是看着沈扶摇吃瘪的神情,心情大好。 “罢了!” 他将双手摆在腰后,一副极为大方的模样儿:“你开心就成。” 言毕,率先往前走去。 沈扶摇在后头又气又羞,可偏巧还寻不到借口来反驳一二。 没错! 一颗瓜子也没剥的是她。 吃了好几盘瓜子仁的也是她。 得咧。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话,可谓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回到星辰阁,一番洗漱沐浴后,已接近午膳时分。 因着头天夜里吃得过于油腻,初凝只给夫妻二人随意准备了点开胃解腻的吃食。 简单用过午膳后,沈扶摇往床榻一趟,正准备睡个美梦。 却不曾想,贵妃榻上半躺着的莫止湛,竟突然开了口:“景哥儿倒是喜欢你这个婶婶。” 沈扶摇不知莫止湛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儿:“嗯。” “你把你常戴的金锁给他了?” 莫止湛将双手交叉到脑袋后枕着,问。 “景哥儿抓着不放,我见他喜欢,就给他了。” “你这财迷,倒大方了一次。” 莫止湛瞥了沈扶摇一眼,似笑非笑。 沈扶摇听言,转过身来,半撑着脑袋:“一把金锁罢了,值不得几个钱。更何况,景哥儿这孩子确实招人喜欢。 我待景哥儿好,大嫂也高兴。昨夜,大嫂跟我说了不少话。临走前还让我得空去勤善房多走走,陪她说说话呢。” 沈扶摇虽不能完完全全懂得莫止湛的心思,但对他多少也有了几分了解。 莫止湛不是个小气儿的人。 区区一把金锁,哪里值得他浪费口舌,与她说这么多的话? 所以,沈扶摇的直觉告诉她,莫止湛话中有话。 于是,垂着眼想了想,又问了句:“你说……我能去找她吗?” 沈扶摇又不是个傻子。 长房大夫人那头,终日与庄眉宁过不去。 且不说原因为何,就光是冲着这一点,长房跟二房的关系便不可能用‘和睦’二字儿来形容。 庄眉宁这人沈扶摇还没摸透呢。 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自己与长房大夫人不和,便也不愿二房的人跟长房的人有所接触? 莫止湛是个男人,手握着北定侯府的颇多产权,与长房那边儿势必是脱不开关系的。 可她们这些女眷嘛…… “景哥儿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平日里若在外头见着,你多逗逗也无可厚非。” 还不等沈扶摇在心中将想法落成,莫止湛便淡淡开了口:“至于大嫂……她就只有景哥儿这么一个孩子。景哥儿喜欢谁,她便也跟着喜欢谁。” 说罢,莫止湛突然将话题转到了三房那头:“相较于大嫂,你跟彤姐儿似乎更聊得来。” “彤姐儿这孩子也是个招人喜欢的。” 沈扶摇点了点头,并不掩饰自己对八小姐莫彤儿的欣赏:“她今年虽然才八岁,可却懂事儿得紧。” “看得出,彤姐儿也喜欢你这个二嫂。” 莫止湛朝沈扶摇深深看了一眼,交待道:“以后若没事儿,多去三房走走,也可陪彤姐儿说说话。” 第81章 :八小姐的故事儿(一) 莫止湛虽然没将话说得直白,但却足以让沈扶摇明白他的意思。 多去三房走走。 如此,便是少去长房那边儿了。 大少夫人秦氏是看在孩子的意思,才与沈扶摇多说几句话。而八小姐莫彤儿,却是真心喜欢沈扶摇的。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已略带困意:“知道了。” 长房那头,不去便不去吧。 反正庄眉宁与长房大夫人刘氏的关系,谁人都看得明白。 她也懒得过去走动,平白无事儿惹了一身的骚。 “彤姐儿已经许久没跟旁人说过那么多话了。” 莫止湛瞧见沈扶摇已经开始迷迷糊糊了,却依旧没有放她歇息儿。 反而,还朝着沈扶摇交待,道:“如今难得她肯多跟你说上几句,也是你与她的缘分。多去陪陪她,省得她一个孩子家家,就开始沉闷得像个小大人。” “许久?” 沈扶摇一个激灵,立即又睁开了眼:“你的意思是,以前的彤姐儿跟现在的彤姐儿,不一样儿?” 早在看到莫彤儿那笑得如同月牙弯的眼睛时,沈扶摇便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奇怪。 她年仅八岁,言行举止却比众多十五、十六岁的姑娘还要娴静温婉。 一开始,沈扶摇以为这是三房那头教导得好。 可后来,沈扶摇却发现,莫少承对这个妹妹宠爱得有些过分。而莫彤儿在与自己交谈时,言语之中也多少透露出了一丝七八岁孩子该有的俏皮儿。 如今莫止湛又吩咐她多去与莫彤儿说话…… 如此种种加在一块儿,怎么都不正常。 “你多陪陪她就是了。” 莫止湛闭眼假寐,淡淡应道:“三叔与三婶都是好说话的人,没什么心眼。” 沈扶摇见此,知晓莫止湛是不会与她多说了。 于是,也不强求,只转身朝里,闭眼睡去。 待沈扶摇醒来时,莫止湛已经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少夫人。” 初凝做好了点心,前来请示:“公子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近两个时辰了。这刚做好的点心,可需要给他送一份过去?” 沈扶摇瞧着那点心,做得极其精致,只看一眼便食欲大增。 心想着,莫止湛应该喜欢:“送去吧。” 霓裳在一旁给沈扶摇煮茶,好让沈扶摇早些甩掉初醒的困顿,专心看府中账本:“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呢!别人院子不知玩耍得多热闹!偏咱们星辰阁不同。 一个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一个主子在里屋看账本。可怜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瞧着下头大把大把的饼子瓜果没空吃,得时时刻刻陪在主子身边儿。” “你这小嘴,可越发不饶人了。” 沈扶摇缓缓放下账本:“饼子瓜果就在那放着,你们想吃便吃好了。我看我的账本,你们吃你们的小食,我又何曾罚过你们?” 说罢,想着霓裳嘴皮子厉害,指不定能知晓一些什么消息。 于是,便问:“对了,突然想起一事儿,倒想问问你们。” 说罢,还不等众人应她,她又道:“方才午休时,夫君说彤姐儿喜欢与我说话,还说彤姐儿已经许久没说过那么多话了。” 沈扶摇在问这问题时,一双眼睛不住往众人身上瞟去:“难不成,这彤姐儿身上还有什么故事儿?” 霓裳没想到我要问的,居然是莫彤儿的事儿。 脸色微微一愣,随即便往我这头靠了几步,道:“回少夫人话,这八小姐身上,确实有故事儿。公子之所以提醒少夫人,八小姐喜欢与少夫人说话。想来,是希望少夫人多去柠溪房走动走动,也好陪陪八小姐。” 说罢,又道:“从昨夜守岁的情形来看,八小姐确实是喜欢少夫人的。” 沈扶摇只将莫止湛的话说了一半,霓裳便能准确的猜出莫止湛的心思。 嗯。 不愧是莫止湛培养出来的人。 “那这彤姐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扶摇仔细看着霓裳,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 霓裳也不卖关子。 在给沈扶摇续了杯茶后,便开始娓娓道来:“这八小姐的性子呢,以前跟六小姐倒是有些相似的。 人小鬼大,古灵精怪,俏皮儿可爱。不过啊,八小姐在三老爷和三夫人的教导下,倒也懂事儿。只是性情要比现在活泼得多,也爱说话。 虽然说,三房那头是庶出。可三小姐,却是三房里头的嫡出小姐。因着性子招人喜欢,又是咱们府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小姐,故而深得太夫人宠爱。 可谁知……就在三年前!咱们府中不知怎的竟闯入了一批刺客!那批刺客行刺的目标,正是咱们公子。 刺客混入侯府时,公子正在后花园里与七皇子饮酒。偏巧不巧,那一天,年仅十一岁的六小姐又带着仅有五岁的八小姐,在后花园里放纸鸢。” “她们撞上了!” 沈扶摇想都没想,便接了一句。 “没错!” 霓裳点了点头,道:“不仅仅撞上了,还亲眼目睹了一场厮杀。两个小姐从来都是被宠着长大的,哪里看得了这血腥的场面? 她们被吓得乱串,混乱之中也不知怎的,八小姐又落了水。待好不容易将她救上来以后,她满嘴都是胡话,见了谁都怕。 回到柠溪房后,更是接连发了小半个月的高烧,昏迷不醒。当她再度醒来,整个人就已经变了。” 说罢,霓裳又道:“如今三年已过,八小姐倒比以前好了不少。至少,太夫人与诸位主子问话时,她能答上一些。性子养得极好,只是话少。 以前最初出事儿的时候儿,那是三两个月都憋着,一句话都不肯说!” “最开始落水后,不是满嘴胡话吗?都说了什么?是不是受了惊吓?” 沈扶摇听了这一番故事儿,不免唏嘘。 别说是五岁的孩子了。 就是现在她这个年纪,若是让她置身于一场厮杀当中,恐怕都会恐惧不已。 “刚救上来的时候儿,是满嘴胡话来着。小小的人儿一直喊着:别推我,别推我!” 霓裳无奈摇头,脸上多了几分心疼:“想来,当时是有人在她身后将她推下水的去了。” 第82章 :八小姐的故事儿(二) “刺客的目标是夫君,目光应该都在夫君身上才对。毕竟,咱们侯府戒备森严。能混进来,着实不易。 倘若此番行刺失了手,想再找机会儿可就难了。所以,刺杀夫君,应该是竭尽全力的。” 沈扶摇微微蹙眉,道:“就算中途冲出来了两个侯府小姐,也对他们没有多大影响。若我是刺客,我定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夫君身上,而不是节外生枝,去推一个孩子入水! 哪怕刺杀失败,想要全身而退。也应该是直接抱着孩子当人质,并非对一个五岁的孩童下手。” “谁说不是呢?” 此时,一直在回廊下磨草药的医清也开了口:“当时一片混乱,前来行刺公子的刺客,也各个都是彪汉。每一次出手,那都是用尽全力的,根本不存在将八小姐推下水的可能。 倘若真有此刻在混乱中嫌弃八小姐碍事儿,那也该是直接将八小姐踹下水去,而非用推。 后来,八小姐被救出水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奴婢那时候儿已学有所成,被公子派去给八小姐诊断病情。奴婢清楚的记得,在给八小姐检查身子时,并无发现八小姐身上有任何伤痕或淤青。” “五岁的孩子身体最是细嫩娇弱。”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倘若是被踹下去或被打下去的,身上必定会有伤痕。” “没错。” 医清点了点头:“所以啊,后来府中的人都猜测。说八小姐定是受了惊吓,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的。后来之所以胡言乱语,又昏迷不醒,指不定是鬼魅上身。 再加上,八小姐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跟哑巴似的,也不说话。待好不容易肯开口了,人也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儿。久而久之,这种说法便越来越甚了。” “那慎姐儿呢?” 沈扶摇突然想起,当时跟着莫彤儿一道在后花园里亲眼目睹刺客行刺的人,还有莫慎儿。 于是,一颗心不仅揪起:“当年慎姐儿不过十一岁,也还是个孩子,她……” “六小姐倒没什么大碍。” 霓裳听沈扶摇问起了莫慎儿,神色稍有一闪,旋即道:“许是因为当时六小姐年纪比八小姐要长上好几岁,又许是因为六小姐这人本就心大。所以那一次,她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回青黛院养了几日,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对莫彤儿的故事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如此说来,倒是苦了彤姐儿。” 说罢,又问:“这三年来,彤姐儿都鲜少与人说话吗?” “八小姐鲜少出门,奴婢也不常碰到过她。不过据奴婢所知,八小姐平日里只与七公子能多说上几句话。” 说罢,霓裳想了想,又道:“就连三老爷和三夫人,平日里都很难与八小姐说些心里话呢。” 言毕,又添了句:“昨夜奴婢瞧着八小姐与少夫人您这般亲近,一时之间倒惊讶极了。可见,少夫人人好,谁都会喜欢。” “这孩子,倒也是可怜。”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道:“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彤姐儿平日最喜欢什么东西?过阵子空闲下来,我们去寻她说话。” “是,少夫人可真是心善。” 霓裳笑着点了点头,将沈扶摇的吩咐记在了心里。 而沈扶摇,却久久不能平静。 人人都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与千金小姐最会投胎。 从一出生起,便含着金钥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头一应的丫鬟小厮等着她们差遣。 可又有谁知,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无奈。 譬如莫止湛。 三年不过十八岁。 却在自家的花园里,被人行刺。 譬如莫彤儿。 年仅五岁,便历经了这番事故。 由于沈扶摇只是星辰阁的女主人。 哪怕太夫人让她偷偷跟着学习打理府中内务,却并未将半分琐事儿交到她的手中。 故而,这过年时,她只需要派发星辰阁的红包。 沈扶摇是个财迷不错,但却不小气儿。 身为一个商人,她太知晓钱财的重要性。也明白,只要银钱给得足,对于一个人的心理而言,究竟是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这一次,是她嫁入侯府以后,过的第一个年。 对于下头人的红包,她自是不会敷衍了事儿。 整个星辰阁上上下下,无论是近侍还是粗使,亦或护卫,她都准备好了丰厚的红包。 像宁妈妈、霓裳、医清、蝴蝶、初凝、宋祁几人,所拿到的红包自然要比别人足一些。锦绣是青黛院那头派过来的人,又管着一应粗使。就算沈扶摇再不信任她,面子功夫也会做足。 而一些粗使和外头伺候的人,拿到的便少一些。 但所谓的少,也不过是与宁妈妈几人相较罢了。 若论起整个北定侯府,星辰阁下人们所拿到的红包,必定是最多的。 “趣儿妹妹!” 锦绣领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出来,转眼便碰到了趣儿:“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是主子给下头人派发红包的好日子。我瞧里头正忙着呢,你怎么跑到外边儿来了?” 趣儿听言,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没……没什么,我就想偷偷懒。” “真的吗?” 锦绣将趣儿脸上的那抹尴尬之色尽收眼底:“趣儿妹妹,你可别框姐姐。若有什么心事儿,尽管跟姐姐说,姐姐能帮你的,必定会帮你!” 说罢,便径直牵起了趣儿的手,将她往一边儿拉:“近些日子,我瞧着你总在少夫人屋子外边儿徘徊。前几日二公子不在,也没见你进去守夜。 自从那日雪地里你被罚跪以后,我也忙着处理琐事儿,倒没空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没……没什么……” 趣儿垂下头,却顿时红了眼眶:“是我自己笨手笨脚,总干不好活。我怕耽误小姐的事儿,就多让霓裳姐姐她们在里头伺候着。 如此一来,里头人就多了。我怕外头人手不够,就主动出来帮帮忙。” 第83章 :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 “只是如此吗?” 锦绣认真看着趣儿,显然是不信的。 她小心翼翼朝四周望去,见并无人注意到她们二人在此,才道:“你这丫头,就是什么事儿都自己憋着。其实这心里头,早便难受极了吧?” “没……” “我把你当成妹妹,这才如此担心你。在我面前,你还需要隐瞒什么?” 锦绣微微瞪了趣儿一眼,道:“无非就是你受到了提防,里头不需要你伺候了!” “锦绣姐姐……” 趣儿听了这话,立即便落下了眼泪。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当真让人心疼。 “我……我委屈!” 她一边儿抽泣,一边儿道:“我对小姐真是一片忠心!我没想到……没想到小姐她会……会……”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 也不知是不是怕趣儿的哭声儿,会吸引旁人的注意。 只见锦绣忙拍了拍趣儿的肩膀,安慰道:“都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不对。这大过年的,你不愿说便不说,我非还得逼你。”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道:“好了乖,你莫哭了,怪让人心疼的。” “锦绣姐姐……” “来!快看你拿了多少红包?” 锦绣伸手将趣儿脸颊上的泪水抹去,扬了扬手中那精致的荷包:“我在侯府伺候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拿过这么沉的荷包呢。 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咱们得学会找点喜庆的事儿,不谈那些不开心的。” 说罢,便率先打开了荷包。 只见荷包里满满当当塞着碎银,倒出来一数,竟有十两那么多。 要知道,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一早就被卖到了侯府之中。卖身契被主子紧紧握着,除了拼命干活以外,没有任何选择。 若做得好了,自是有得夸奖。若做得不好,便受尽打骂。 饶是如此,奴婢们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只有二两或三两银子。 这还是好的。 差一些的,也就是外头扫雪的那些粗使,一个月能拿的,也便只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近身伺候的人,如果讨主子欢心,偶尔还会得些赏赐。外头当差的,就想都不用想了。 哪怕是锦绣,身为星辰阁的一个小管事儿,却也清楚知道自己不得信任。 如今过个年拿红包,一拿便是十两银子,难免欢喜。 “看!整整十两银子呢!” 她笑着将银子举到趣儿跟前,道:“这十两银子,可是我三个多月的工钱了,少夫人可真大方。” 说罢,又怂恿趣儿打开她的荷包:“来,快看看你拿了多少?” 言毕,还不等趣儿动手,她又添了句:“你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又从小跟着少夫人一块长大。这荷包里装着的银子,定要比我多上两倍才是。” 趣儿见锦绣兴致如此之高,也不忍让她失望。 于是,跟着锦绣又往角落里躲了躲,将荷包打开。 荷包里一样装满了碎银,倒出来一数,一样是十两之多。 趣儿看着手心里的碎银,没有说话。 而是静静又将它们倒回了荷包里。 随后,将荷包口扎紧,收入了衣袖之中。 锦绣面露尴尬,忙安慰道:“十两,可不少了。” 除此以外,便再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是不少了。” 趣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十两的确已经很多了。” 说罢,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小姐已经不信任我了,我又能强求什么?” “趣儿妹妹……” “以前,莫说是过年了。就是元宵节、中秋节,我都能收到不少于五十两的红包。在沈府里,我可是出了名的小财主。如今到了北定侯府,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趣儿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埋怨。 随后,又自顾自道:“算了!都是我自己不够好,无法讨小姐欢心,让小姐对我生了隔阂,与我生分了去。” “哎!” 锦绣故作为难,叹了口气儿:“你如此一说,倒是让我越发心疼你了。我只是一个婢女,有些涉及到主子的话,原本我不该说的。可今日,瞧着你这个模样儿,倒忍不住了!” 说罢,也不等趣儿回应,锦绣便念叨了起来:“少夫人这人,看着亲切好相处得很。可心思,怎的这般捉摸不透? 你跟随了她十几年,按道理说应当是她最信任的人才对。她倒好,宁愿相信霓裳几人,都不信你! 我方才出来时,可是看到霓裳她们领红包了!荷包里装的不是碎银,而是银票。我本想着,你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就算对你生了提防之心,也会顾忌顾忌面子才对。无论如何,总该将你与霓裳几人一视同仁的。 却不曾想……你拿的红包,与我的竟分文不差! 我便罢了!虽帮着少夫人管着几个粗使,但到底是青黛院那头派过来的。少夫人虽不信任我,但对我却不曾有过苛待。为此,我十分尊敬她,也十分感谢她。 可你……你是陪嫁丫鬟啊!怎么到头来,竟跟我排到了一块儿?多好的一个姑娘,被排挤到这个地步,着实是可惜了些!” 趣儿垂着头,只听却不言。 锦绣见此,又道:“哎!看来,我猜的不错。虽说,我前阵子提醒过你,少夫人不会再信任你,重用你,让你自己寻个退路。可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希望我的那一番话成真。 然而照现在看来,你与少夫人的情分……终究是抵不过别人的挑唆。你们主仆二人,恐怕是再难回到从前了。” 说罢,又叮嘱道:“趣儿妹妹,不是我多事儿。我也是看你这丫头单纯,不忍你在府中蹉跎一生。你啊,还是早点寻个退路吧。 如若不然,以后你的日子该怎么过?你才跟着少夫人到北定侯府几个月?就已经落得这个地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不早点做了打算,该如何是好?” “我只是一个下人,又能做什么打算?” 趣儿缓缓抬起头,一双眼又红有肿。 “这……” 锦绣微微为难,道:“这究竟该作何打算,我也不知。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你自己对自己上了心,总不至于没活路!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84章 :三夫人秦氏 趣儿听言,失望点了点头,应了句:“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又面露感激,道:“锦绣姐姐,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锦绣叹了口气儿,道:“我也是因为看你年纪小,又单纯可爱,把你当成亲妹妹罢了。” “不管怎么说,锦绣姐姐都是这侯府里,唯一一个关心趣儿的人。趣儿谢你,是应该的。” 趣儿的眼神十分真挚,看得锦绣心花怒放。 但锦绣聪慧,知晓有些事情定急不来。 于是,终是点了点头,道:“你如此乖巧懂事儿的丫头,少夫人竟舍得误会你,真是……” 话说到此,又适时止住:“好了,赶紧当差去吧!今日虽是大年初一,可咱们的事儿也多着呢。” “嗯!我也该到门口守着去了。” 趣儿用力点了点头,与锦绣道别。 锦绣见趣儿对她越发依赖,心里乐开了花儿。 却不知,就在她转身之后,趣儿那原本楚楚可怜的神色,变得厌恶不已。 我呸! 趣儿咬牙,在心里咒骂。 这个老狐狸! 本姑娘都已经将戏演成这样了,还不肯上钩。 得咧。 你既然这么喜欢演戏,那本姑娘就奉陪到底! 十两银子的红包怎么了?竟敢说小姐给我十两红包是瞧不起我? 哼! 要我说啊,给你十两红包,才是真真的糟蹋了! 往后的好几日,因着过年,北定侯府热闹不断。 先是皇宫里的熹妃娘娘让人带了赏赐过来,后又是出嫁在外的三小姐莫惠儿,带着孩子回府。 太夫人见府中一派祥和,其乐融融。更是请来了京都之中最有名的戏班子,日夜在侯府里唱戏。 因着过年,人人都忙着走亲戚,倒鲜少有人外出吃饭饮酒。 沈扶摇见酒楼里的伙计们辛苦,便下令给他们放了假。 这一日,闲来无事儿。 正巧,初凝新研究出了一种酸酸甜甜的开胃汤水,格外解腻。 想着前阵子答应过莫止湛,得空会去陪八小姐莫彤儿说说话。于是,便特地带上了开胃汤水与一些点心,去了柠溪房。 三老爷手握精兵兵符,公务繁多,自是没有过年与不过年之分的。 反而,越是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儿,越得小心谨慎行事儿。 他早早便出了府,沈扶摇过来时,并未撞上。 倒是三夫人,此时正在教导八小姐莫彤儿写字儿。至于七公子莫少承,则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书。 “难怪府中,人人都说三叔与三婶最会教导孩子。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沈扶摇远远瞧着这情景,便佩服不已。 先是夸赞了一番,后才微微行礼,道:“扶摇给三婶请安了。” “二嫂!” 七公子莫少承瞧见沈扶摇过来,忙收起书,起身给沈扶摇请安。 八小姐莫彤儿,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了起来。 沈扶摇朝他们兄妹二人点了点头,让霓裳将点心交到了柠溪房丫鬟们的手里。 莫少承是男眷,年纪虽小,却也不便与嫂嫂多待。 于是,便朝三夫人行了个礼,道:“母亲!儿子的书已经背得差不多了!今日正巧又约了二哥一道下棋,所以……” “好,你去吧。” 三夫人点了点头,又交待道:“早些回来!你父亲今日要值夜,你莫又赖在星辰阁里蹭饭,丢下咱们娘俩!” 说罢,三夫人这才朝着沈扶摇笑道:“湛哥儿媳妇儿!来!” 三夫人没想到沈扶摇会来柠溪房,满脸的惊讶之情:“快快坐着,别客气儿。” 说罢,又吩咐下头人上茶,拿来了点心:“也不知道你今日会过来,什么也没准备,可别怠慢了你。” “是侄媳妇儿唐突了。” 沈扶摇见三夫人待人亲切,不免温和笑道:“除夕夜守岁时,侄媳妇儿与彤姐儿相谈甚欢。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懂事儿得很,颇让人心疼。 那日一别后,侄媳妇儿一直都想找机会儿再与她聊上一聊。却奈何,琐事儿繁多。 正巧,今日初凝煮了一些解腻开胃的汤水,侄媳妇儿喝着觉得不错。想着近些日子咱们都是大鱼大肉的,着实油腻得很。加上有些日子没跟彤姐儿好好说话了,便过来叨扰一番,还望婶婶莫怪。” “怎会!” 关于除夕夜守岁时,莫彤儿愿意与沈扶摇说话的事儿,三夫人覃氏早有耳闻。 她巴不得能有人来多陪陪莫彤儿,好让莫彤儿开心一些,哪里又会有怪罪的道理? “能得扶摇你的喜欢,也是彤姐儿的福分!要知道,太夫人平日里可没少夸奖你。彤姐儿若是有你一半好,以后长大出了嫁,也能讨夫家喜欢。” “彤姐儿这才八岁呢,婶婶就开始想得那般远了?” 沈扶摇掩嘴而笑,觉得这三夫人覃氏也是个好说话的。 “再说了,有三叔和婶婶的教导,彤姐儿哪有不讨人喜欢的道理?侄媳妇儿早早便知道,承哥儿与彤姐儿兄妹二人极有才华。 以前还颇为好奇,他们二人年纪不大,为何能有如此名声儿。今日过来一看才知晓,原来他们竟这般勤奋。 大过年的,别人家的公子哥儿与千金小姐都是看戏玩乐。唯有承哥儿与彤姐儿,竟习字儿的习字儿,背书的背书。” “哪里是勤奋?还不是被我与你三叔逼的?” 三夫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三叔自小不爱念书,却对长枪软剑感兴趣。练就了一身的武功,到头来却连柠溪房的一些账都算不明白。 所以啊,他对承哥儿与彤姐儿颇为严格。希望承哥儿能文武双全不说,还希望彤姐儿能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承哥儿早便文武双全了,彤姐儿的技艺也都不赖,到底是三叔与三婶教导得好。” 沈扶摇笑了笑,夸道:“不像我,从小除了打算盘,别的都不会。” “做人最重要的是秉性。” 三夫人看着沈扶摇,认真道:“懂些技艺自然是好,若不懂,也不要紧。只要心地善良,讨人喜欢就成。 你瞧瞧太夫人,对你就极好,着实让人羡慕。 承哥儿是个男儿郎也就罢了!至于彤姐儿,今年才八岁呢。若可以,我倒希望她能无忧无虑,莫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 既是孩子,就该像个孩子一样活着。外头那些美誉,倒也不乐意要。” 第85章 :童言无忌 许是因为莫彤儿跟谁都不愿意多说,反而能跟沈扶摇说上几句话。 故而,三夫人秦氏对沈扶摇,也不免多了几分亲近。 这话,也就多了几句。 她朝莫彤儿招了招手,道:“傻孩子,杵在那做什么?你二嫂可是特地过来看你的,还不快跟你二嫂请安?” 言毕,又转过头,冲着沈扶摇不好意思道:“这孩子,就是沉闷,你莫见怪。” “怎会?” 沈扶摇笑得极其柔和,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彤姐儿乖巧懂事儿,侄媳妇儿喜欢都来不及呢。” 说罢,只见沈扶摇朝莫彤儿望去,道:“彤姐儿,过来到嫂嫂身边儿坐着,今日嫂嫂有空,多给你说几个故事儿如何?” 莫彤儿一听有故事儿,双眸发亮,竟加快了脚步朝沈扶摇走来。 “嫂嫂,今日讲什么故事儿?” “别急,咱们一边儿吃些点心,一边儿慢慢说,怎么样?” 早在沈扶摇与三夫人谈话期间,下头的丫鬟便已经将开胃解腻的汤水和点心装好,拿了上来。 沈扶摇指了指案桌上的瓜子仁小甜酥,道:“你不是最爱吃瓜子仁吗?这可是嫂嫂特地命初凝姐姐给你做的瓜子仁小甜酥,味道可好了。你初凝姐姐为了这小甜酥,可是把指甲都剥坏了呢,你快尝尝。” “嗯!” 莫彤儿听言,笑着点了点头:“方才练字儿练了许久,正巧饿了!” 说罢,小心翼翼拿起一块瓜子仁小甜酥,放入嘴中。 “真好吃!” 莫彤儿满目惊喜,道:“一口咬下去很是酥脆,可含在嘴里又软化得很快。甜而不腻,瓜子仁很香,谢谢嫂嫂!” “你喜欢就好。” 沈扶摇看着莫彤儿爱吃,便又将瓜子仁小甜酥往她那头推了推。 三夫人见此,不免红了眼眶。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自从莫彤儿出了事儿以后,整个人性子都变了一般。 这三年来,除了在莫少承跟前多说些话以外,还从未见她对谁如此喜欢。 哪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办法让她一口气儿对自己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然而今日,莫彤儿不仅笑得开心,反而还能对着一块点心做出如此评价。 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又惊又喜! 三夫人偷偷抹泪之际,沈扶摇已经开始在给莫彤儿讲故事儿了。 那些故事儿对于沈扶摇来说,并不算精彩。可对一直深居简出的三夫人和尚未长大的莫彤儿来说,却好听极了。 整整两个时辰,沈扶摇都在给母女二人说故事儿。 直到七公子莫少承从外头回来,大伙儿这才发现,已是晚膳时分。 三夫人对沈扶摇感激得很,自少不得要留沈扶摇在柠溪房用晚膳。 沈扶摇以要回去陪莫止湛为由,婉拒了三夫人的好意。 三夫人不好强求,只得亲自将沈扶摇送出去。 临别之前,还不好意思道:“你能对彤姐儿这般有耐心,想必也是因为听说了几年前的事儿吧?呵呵……不瞒你说,孩子的心思,我有时候儿着实猜不透。 这几年来,我从未见过彤姐儿笑得这般开心,能说这么多话。所以……如果可以,三婶能不能麻烦你,得闲时多过来陪彤姐儿说说话?我看得出来,彤姐儿极其喜欢你。” “婶婶客气儿了。” 沈扶摇明白三夫人的心思,心下微微泛酸:“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彤姐儿喜欢我,我也喜欢彤姐儿,这是我与她的缘分。以后,只要得闲,我定常来柠溪房陪她。” 说罢,又垂头朝莫彤儿望去,道:“彤姐儿,你呀,莫整日都憋在屋里。若想听故事儿,或想吃点心了,就直接去星辰阁找嫂嫂,可好? 嫂嫂那边儿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你初凝姐姐最擅长做点心了。还有你六姐,也时常过去寻嫂嫂玩耍。你若去得巧,还能碰上她呢。” 沈扶摇的本意很简单。 以前莫慎儿经常带着莫彤儿玩耍。 况且,整个侯府之中,她们姐妹的年纪相差不了几岁。 莫慎儿性子也闹,让她多跟莫彤儿接触接触,指不定莫彤儿话就多了呢? 可谁知,原本还笑着的莫彤儿,在听到莫慎儿的名字后,立即便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我不要跟她玩!她坏!” “彤姐儿!” 三夫人脸色微愣,忙开口呵斥:“不许胡说!” 言语之间,既严肃又正经。 莫彤儿抬头看了一眼三夫人,又看了一眼沈扶摇,旋即转身就走。 三夫人见此,忙朝沈扶摇道歉:“这孩子,总是胡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语气儿,微急。 “小孩子的话,侄媳妇儿不会放在心上。” 沈扶摇笑了笑,又安抚了三夫人几句,便带着霓裳几人回去了。 说来也怪。 莫彤儿年仅八岁,还只是一个孩子。 按道理说,她‘童言无忌’,沈扶摇也不该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不知为何,在回星辰阁的路上,沈扶摇的脑海里,总响彻着那一句:我不要跟她玩!她坏! 无论沈扶摇怎么提醒自己,那句话却总是无法消散。 霓裳有着一颗玲珑心。 瞧见沈扶摇一路默默不语,不免开口询问:“少夫人现在,可是在想着八小姐的那句话?” “嗯……总觉得有些奇怪。” 沈扶摇点了点头,半点都不隐瞒:“按道理说,彤姐儿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儿,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我又觉得彤姐儿对慎姐儿似乎有了什么误会儿?” “是不是误会儿,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霓裳明明知道沈扶摇跟莫慎儿关系好,却并未开口为莫慎儿说话。 当然,也未见她站在莫彤儿这一头。 只是中肯说了句:“少夫人只把这句话记着就是,别的事儿少夫人也管不来。” “嗯,是这个理。”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便道:“孩子嘛,总有闹别扭的时候儿。指不定是她们姐妹二人闹了什么不愉快,随口说的一句赌气儿话。 我若太过在意,倒显得认真的。” 毕竟,对于沈扶摇来说,莫彤儿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而莫慎儿,又是她的闺中密友,性子直率得很。 无论是谁,都是好姑娘。 第86章 :侯府的水又脏又深 沈扶摇回到星辰阁时,莫止湛已经在等她用晚膳了。 瞧见沈扶摇回来,他微微挑眉,问:“去柠溪房了?” “去陪彤姐儿说了会儿话。” 沈扶摇缓缓落座,也并不瞒着莫止湛。 “嗯。” 莫止湛点了点头:“承哥儿过来下棋时,与我说了。” “你既知道,那还问我?” 沈扶摇微微瞪了莫止湛一眼,娇嗔:“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夫妻之间,没话找话不是正常吗?” 莫止湛瞥了沈扶摇一眼,又亲自给沈扶摇盛了一碗汤:“难不成,咱们得相对无言,才叫过日子?” 过日子? 这话说得,颇有一番烟火气息。 “说不过你。” 沈扶摇不敢看莫止湛的眼神,总觉得莫止湛是个厉害角色。 很多时候儿,二人若在言语之间对上了,她总是节节败退。 于是,只得垂头,闷声儿道:“有些人话不多,可一旦开了口,总能将人气得半死!” “夫人这是在说彤姐儿?” 莫止湛假装不知,将话题扯到了莫彤儿身上:“彤姐儿还是个孩子,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彤姐儿可乖着呢!” 沈扶摇咬牙切齿道了这么一句,便埋首喝汤。 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将黑锅甩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身上,让小姑娘来背! 这个莫止湛,脸皮儿可真真是厚! “难不成,彤姐儿什么也没跟你说?”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的眼神,高深莫测。 就仿佛,他预感到莫彤儿会与沈扶摇说什么心里话一般。 沈扶摇本不想搭理莫止湛。 可莫止湛这么一问,她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了莫彤儿的那一句话。 于是,竟突然觉得好笑:“别的话没说,赌气儿的话倒说了一句。” 说罢,还不等莫止湛开口问她,她就微微摇了摇头:“孩子之间可真是好玩,闹个别扭还会记仇。” “哦?谁记谁的仇了?” 莫止湛看似轻描淡写,但却透着几分好奇。 “我也拿不准,大概是慎姐儿性子太过耿直,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儿惹得彤姐儿不高兴了吧。” 沈扶摇笑了笑,只当它是笑话:“我今日在离开柠溪房时,提议让彤姐儿得闲就过来星辰阁玩耍。还说,慎姐儿也时常过来。若碰巧撞上了,倒可以一块玩。可你猜猜,彤姐儿是怎么说的?” “她说慎姐儿坏,不要跟慎姐儿玩。” 莫止湛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便应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沈扶摇一愣,忙朝莫止湛望去:“难不成这话,彤姐儿也与你说过?” “没对我说过,但对承哥儿说过。” 莫止湛依旧神色寡淡,道:“两年前就说过。” “两年前?” 沈扶摇又是一愣:“这丫头,年纪不大,闹别扭倒是闹得挺久啊。” 两年前就与莫少承说过,慎姐儿坏。两年后,又与她说慎姐儿坏。 呵呵…… 这孩子。 “若不是别扭呢?” 莫止湛见沈扶摇嘴角带笑,冷不丁又问了一句:“彤姐儿平日里可不愿意跟别人说话,就连三婶想与她聊聊,她都不爱搭理。唯独对承哥儿与你,倒是能多说上几句。” 说罢,莫止湛又道:“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可是……” “快吃吧。” 莫止湛打断了沈扶摇的话,道:“菜要凉了。” 言毕,更是亲自给沈扶摇夹了几筷子的菜。 沈扶摇见此,不好继续追问。 只觉得,自己是越发看不透这北定侯府了。 对于沈扶摇来说,莫慎儿是个天真灿漫的姑娘。性子直爽,俏皮儿可爱。哪怕任性了些,调皮儿了些,可却也知晓分寸。 她与莫慎儿相识这么久,并未觉得莫慎儿有哪里不妥。 可是…… 为何莫彤儿会在两年以后,依旧说莫慎儿坏呢? 她跟莫慎儿之间,曾发生过什么?莫慎儿怎么坏了?坏在哪儿了? 还有三夫人,今日在听到莫慎儿那句话后,明显便得紧张。 在回星辰阁的路上,当自己的心事儿被霓裳看穿时,霓裳竟也没有为莫慎儿说话。 回来以后,莫止湛便径直开口询问。还能猜出,莫彤儿对她说过什么话。 且…… 那句: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莫止湛为什么要让她多去柠溪房走动?为什么要让她去陪莫彤儿说话?他早就猜测到莫彤儿会与她说什么,为何不自己跟她说? 难不成,莫止湛是想借莫彤儿的口,向自己表达什么信息? 可她与莫止湛才是夫妻啊。 哪怕有名无实,也是‘共处一室’。 有什么话,说起来不比莫彤儿还要方便? 再者…… 莫止湛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莫慎儿坏? 沈扶摇猛然一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莫慎儿这般可爱的姑娘,跟坏是扯不上边儿的。 罢了罢了! 想不通的事儿,暂且先不去想。 别平白想错了方向,自讨苦吃。 总而言之,只要记住,这北定侯府的水又深又浑浊便对了。 至于别的事情,能不管便不管吧。 北定侯府家大业大,过一个年所要折腾的事儿,可真真是多。 除去前两日宫里头来了人不说,好不容易得闲下来,莫止湛又带着沈扶摇、莫皖北、莫慎儿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是莫止湛生母,以及庄眉宁的娘家。 当今丞相,是莫止湛的外祖父。 两家都是京都之中名声赫赫的家族,离得也不远,逢年过节自然少不得走动。 丞相大人与丞相夫人当初虽参加了莫止湛与沈扶摇的婚宴,但却从未见过沈扶摇这个外孙媳妇儿。 如今趁着过来,终是得以一见。 沈扶摇容貌生得好看,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丞相与丞相夫人自然是挑不出错处的。 况且,莫止湛在二老面前,对沈扶摇疼爱有加。 两位老人爱屋及乌,自然也免不得对沈扶摇嘘寒问暖。 嫁入北定侯府后,有没有哪里不习惯?莫止湛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你们小两口,打算何时给我们生个小曾孙? 但凡能关心的,二老绝对不会落下一句。能叮嘱的,也尽可能叮嘱得仔仔细细。 除此以外,红包给得也颇大。 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是老人对孩子的宠爱与期望。 第87章 :去丞相府拜年 反观莫皖北与莫慎儿。 因着他们的生母庄眉宁,在丞相府里并不受宠。 所以,连带着他们也不受待见。 倘若不是因为要守着规矩,不让外人对他们说三道四。恐怕,他们兄妹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丞相府的。 虽说,丞相府的面子功夫做得极好。 该给的红包一个不少,红包的份量,也极重。该问候的,也会有所问候。该叮嘱的,也少不得叮嘱。 可比起莫止湛来,到底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再加上庄眉宁。 当初嫁入北定侯府时,手段极其见不得人,丢尽了丞相府的脸面儿。 故而,这么多年来哪怕她已贵为侯夫人,丞相大人也没有松口,让她回娘家请上一次安。 就算是前几年,丞相病重,险些撒手人寰,都没让庄眉宁这个女儿回来看上一眼。 所以啊,就更别提逢年过节了。 这么多年来,莫皖北与莫慎儿兄妹,都是跟着莫止湛回丞相府的。 从来都没有跟过自己的母亲,一道回来。 很多时候儿,当他们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对莫止湛百般疼爱。而他们兄妹却只有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份,心里又怎会没有埋怨? 于是,莫皖北与莫慎儿,每一年都只是过来走个过场,随意应付几句。紧接着,拿了红包就走人。 今年,亦不例外。 沈扶摇从没想过,四人一道过来,他们兄妹二人却要先走一步。 但瞧着原本话多过茶的莫慎儿自从到了丞相府后,便开始一言不发。从来最擅长撒娇讨巧的人,竟规规矩矩的候着。 心中,多少也明白了几分。 丞相府虽离北定侯府不远。 但丞相大人与丞相夫人,却依旧很难见得上莫止湛一面儿。 如今莫止湛带着沈扶摇过来拜年,二老定是要留他们用膳的。 在候膳期间,莫止湛被拉去陪丞相大人和几个舅舅下棋。而沈扶摇,则陪着丞相夫人和几个舅母,一道在花厅里拉家常。 丞相夫人见沈扶摇温婉娴静,喜欢得紧。 从沈扶摇坐下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拉着沈扶摇的手,道:“湛哥儿这小子,平日里对你可还心疼?” “回外祖母话,夫君待扶摇极好。” 沈扶摇任由丞相夫人拉着自己的手,乖巧坐在她身旁。无论丞相夫人问什么,她都笑着去答。 “嗯……” 丞相夫人欣慰点头:“待你好就成!湛哥儿这孩子,从小就没了亲生母亲。所以啊,养成了一个冷淡寡言的性子。 我什么都不怕,怕就怕他不懂得心疼你这个媳妇儿,让你受了委屈去。如今听你说他待你好,我这老太婆就放心了。” 说罢,又交待道:“不过啊,夫妻二人相守一生,多少都会有点磕磕碰碰。以后若是他哪里让你受了委屈,你多担待担待。” “是,扶摇记住了。” 沈扶摇点着点,柔声儿应道:“扶摇必定与夫君互相迁就互相包容,好好过日子。” “瞧瞧,瞧瞧!这孩子多乖。” 丞相夫人听言,忙指着沈扶摇,朝下首坐着的舅母们说道:“若是莞姐儿还活着,瞧见自己得了一个这么乖巧懂事儿的媳妇儿,不知该有多高兴。” 几个舅母们听见丞相夫人提起了莫止湛的生母庄莞惠,并不觉得惊讶。 反正这人啊,每年都得提上几回。 每每提起,自然也少不得哭上一哭。 于是,忙开口安慰,道:“母亲您就放心吧,莞姐儿在天有灵,必定能瞧得见。” “哎!”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儿,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一双满是皱纹的眼,使她的眼泪显得有些浑浊:“我的莞姐儿啊!也不知是有福气儿,还是没福气儿。 你若说她没福气儿吧,她又嫁了一个好夫婿,生得一个好儿子。如今,还得了一个好儿媳!可你若说她有福气儿……她又……” 丞相夫人话说到此,终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有福气儿也好,没福气儿也罢,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只希望我的莞姐儿在天有灵,能保佑湛哥儿与湛哥儿媳妇儿夫妻恩爱和睦如她与北定侯爷。望她能保佑湛哥儿夫妻二人身体健康白头相守。更保佑他们能早日生下个曾孙,让我与老爷都能乐上一乐。” “会的会的,母亲您就放心吧。” 众人听言,又是一阵安慰。 沈扶摇心里酸酸的,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握紧了丞相夫人的手,以此表示安慰。 莫止湛的生母庄莞惠走得早。 沈扶摇自嫁给了莫止湛后,也从未开口询问过庄莞惠的事儿。 但她却曾听闻,庄莞惠是一个极其讨人喜欢的女子。 庄莞惠讨人喜欢,并非是会阿谀奉承,懂得撒娇卖乖。而是因为,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更是个天生聪慧,能与北定侯爷共进退的人。 关于庄莞惠,沈扶摇听入耳的,皆是好话。 一开始,沈扶摇倒以为这其中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可后来在跟太夫人的相处之下,频频听见太夫人念叨这个儿媳妇。就连太夫人身边儿的蒋妈妈,亦时常感慨:“若侯夫人还在,那该多好。” 反而是现任的侯夫人庄眉宁,颇有受尽冷待的意思。 一个女子,该有多完美,才能让夫家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才能在离世十多年之后,依旧得到这么多人的挂念。 如今,当沈扶摇亲眼见到了丞相大人与丞相夫人,心下更佩服起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婆婆了。 丞相大人与丞相夫人二人年岁虽大,但却半点也不迂腐。 两人白头偕老,相守至今,着实令人羡慕。 下头的这些舅母们,在听到丞相夫人提起庄莞惠时。眼中浮现皆是伤感与怀念,并无半分不耐。 可见,庄莞惠的死,对于众人而言,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只可惜…… 红颜薄命。 如此好的一个女子,竟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使得北定侯爷莫昌海痛失爱妻,使得丞相大人与丞相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使得莫止湛,自幼便没了母亲。 第88章 :多个心眼 待北定侯府的事情都处理完,该去拜的年也都拜了以后,沈扶摇这才与莫止湛一道回了娘家。 沈常赢瞧见姑爷过来拜年,自然是乐得眼睛都眯了。 顾婉儿嘴虽刻薄,但也不会当着莫止湛的面儿,便念叨自己的闺女。 一顿和谐的午膳过后,沈常赢与莫止湛爷俩便一道去了书房,谈起了生意经。 而沈扶摇,则被顾婉儿带回了房。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可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 才一进到里屋,房门一关,顾婉儿便开始念叨了起来:“别人家的女儿吧,泼出去就泼出去了,泼得倒不远。我家这闺女,都泼得见不着影儿了。” 说罢,又开始举例说明,道:“你瞧瞧咱们隔壁林家的女儿!嫁出去三年了,夫家还是京都郊外的。每年年初二,准时回来给林家老爷和林家夫人拜年。 再瞧瞧对面的张家!张家的女儿是没办法了,嫁得远。可每年还没过年呢,拜年的礼就已经送到了。 我家女儿呢?离我家就隔了几条街!嫁出去才头一年呢,竟到了十四才回来看我!” 言毕,一个爆炒栗子便赏到了沈扶摇脑壳上:“你怎么不明天再回来?元宵佳节,还能喝上一碗甜丝丝热腾腾的元宵!” “元宵节得跟着夫家一块过啊。” 沈扶摇揉了揉脑袋,想都没想便应了一句。 顾婉儿听言,险些又赏了沈扶摇一颗栗子:“嘿!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好了好了!” 沈扶摇拉扯着顾婉儿的手,撒娇道:“侯府人口多,事儿也多,哪里能那么快便走得开的?” 说罢,沈扶摇便开始解释:“您看看哈!除夕要吃年夜饭!大年初一不能随意出门。大年初二,宫里头的熹妃娘娘便派了宫人过来赏赐东西。大年初三呢,嫁出去的女儿回来拜年。 紧接着,大年初四开始,朝中的大人以及有所牵连的大户,都过来拜年。就连宫里头熹妃娘娘的那个儿子,对!三皇子!也过来给太夫人请安。 您闺女我是头一年到人家家里,总不好不守规矩吧?虽然说,人家过来拜年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莫止湛是侯府里的掌权人,自然要忙着接待。莫止湛没空闲,我也回不来啊!总不能头一年回娘家拜年,就一个人回来吧? 要是左邻右舍的看见了,还以为您女儿在侯府里日子过得不好,笑话您和爹爹呢! 再说了,我和莫止湛也是昨日才去的丞相府,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拜了年。今日一大早,才起身就往咱们家跑,您还要怎样?” “行行行,我知道你嫁了个好夫家,成了吧?我这才说了你两句,你倒滔滔不绝了!” 顾婉儿也知道,沈扶摇现在不容易,很多时候儿都身不由己。 她啊,只是太久没有跟沈扶摇说话了,想念得紧,哪里是真的想埋怨她呢? 如今听沈扶摇一一跟她解释,心中竟有些心疼:“能回来就好!只要你过得好,我这个做娘的都开心!” 说罢,又想起今日陪在沈扶摇身边儿的人,自己从未见过。 于是,不免多嘴:“趣儿呢?怎没跟你回来?” “她有她的事儿要做。” 沈扶摇随意寻了个理由,将这件事儿糊了过去。 顾婉儿也没有在这件事儿上过多纠结。 只问沈扶摇,近日过得如何。 沈扶摇专挑好的来说,烦心事儿倒是一句也不会提。 顾婉儿身为母亲,最担心自己的女儿过不好。 哪怕沈扶摇报喜不报忧,她依旧免不得叮嘱她:“你那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可别怪我多嘴,我是过来人,什么样子的人看不明白?你在侯府里,切记要小心她才是。” 沈扶摇听言,点头应了下来,说自己定会多加注意,让顾婉儿别担心。 顾婉儿见此,稍稍放心。 随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险些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 “何事儿?” “就你婆婆之前卖的那‘空茶’,你可还记得?” 顾婉儿盯着沈扶摇,神色变得认真了几分:“你那‘青辰茶行’,以前卖过的。” “女儿又没傻!这么大的事儿,怎会不记得?” “我问你,你茶行最近还有在售卖‘空茶’吗?” “没有。” 顾婉儿的商业气息最是敏锐,沈扶摇从小到大,没少见识她的厉害。 如今瞧着顾婉儿这般认真问她,也不禁变得严肃起来:“自从青黛院与咱们茶行终止了合作以后,茶行里就再也没有售卖过‘空茶’了。 不过,前来询问的客人倒还是有。都让下头人用别的茶叶,给打发了。” “那就好!” 顾婉儿松了口气儿,道:“你要记住!别说是你手中没货,就算是有人给你‘空茶’,你也绝对不能要!那玩意儿,不能再卖了。 若有人问你,为何不卖了。你就说只得了一批好的‘空茶’茶叶,那批茶叶卖完之后,就再难寻到好货了。劣质的茶叶,你们茶叶是绝对不会卖的。” “娘亲,可是‘空茶’出了什么事儿?” 沈扶摇越往下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于是,忙开口问道:“好端端的,您怎么对这件事儿如此上心了?” “具体会出什么事儿,我也说不清楚。” 顾婉儿叹了口气儿,道:“但我不得不承认,早在你那婆婆要与咱们终止合作之前,我便知道她是另寻了出路。 我这人做生意,从来都是只朝远了的看。你婆婆要与你合作的时候儿,我便料到她会有叛逃的一日。所以,便命人一直紧紧盯着她。 她在与咱们终止合作以前,频繁接触了一个茶商。随后,没过几日,便要带着名气儿早已被打响的‘空茶’,弃你而去。 我见她秉性不行,也想替你早日拿回茶行的所有话语权,便将计就计,顺了她的意。” 顾婉儿话说到此,先是顿了顿,随后又朝沈扶摇深深看了一眼,才继续道:“可她在与咱们终止了合作以后,并未与那名茶商联手敛财。反而,又被那名茶商抛弃,最后只得沦落到给各茶行供货的地步。” 第89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空茶’原只在你的茶行里售卖,生意还算不错。那一阵子,京都各大茶行都在打听‘空茶’的进货渠道,想要从此分一杯羹。 那茶商都已经跟你婆婆谈了好几次,怎的到了最后,竟临时跑路?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多了个心眼,继续留意‘空茶’!” “怎么样?可查出了什么?” 沈扶摇心下一颤,竟生起了不祥的预感。 ‘空茶’,整个烹煮过程,无色无味。可入口,却清香得很。 以前觉得奇特,现在仔细回想,怎么都感觉有些诡异。 “什么也没有查出!” 顾婉儿微微摇头,却又话锋一转:“但以我多年的经商经验来看,这件事儿一定不简单。特别是最近这一阵子,京都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批人。 那批人走遍了京都的茶行,从各个茶行里,分别买入了一些‘空茶’。” “同一批人,在不同的茶行里购入‘空茶’?” “没错!” 顾婉儿点了点头:“倘若他们只是对‘空茶’好奇,根本就不需要分别从不同的茶行里,购入‘空茶’!他们既这么做了,便意味着他们的目的不简单。 我虽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但‘空茶’这名字是你取的。‘空茶’的名气儿,也是从你茶行里打响的。最开始售卖‘空茶’的,亦是沈扶摇你! 所以,你千万要多个心眼,别出了什么差错。” 沈扶摇听到此,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但嘴上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可是我们茶行先前售卖的‘空茶’,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更何况,现如今我们手中早便没了这种茶叶。 京都之中,各大售卖‘空茶’的茶行,销量虽然比不得当时的我们,可也未见出事儿。” “纵是如此,又能如何?” 顾婉儿摇了摇头,道:“尚未出现问题,不代表这茶叶没有问题!倘若有人真心想对付你,你以为你的茶行能相安无事儿吗?你别忘了,最初开始推出‘空茶’与售卖‘空茶’的人,可是你啊。 咱们在商言商!这开门做买卖的,有谁愿意被别人抢了生意去? 当初因为‘空茶’的缘故,多少茶行的生意受到了打击?如今你那茶行在京都,还未真正站稳脚跟,若此时被人动了阴招,后果可想而知。 那些人从不同的茶行购入‘空茶’,总不可能是好心思!不管那‘空茶’是真的有问题,还是被人暗自动了手脚。只要‘空茶’出事儿,你那茶行多少都会受到波及。” 说罢,顾婉儿又叹了口气儿,继续道:“倘若你单单只是我们沈家的女儿,这茶行败了也便败了,出了什么问题有我与你爹爹帮你顶着。 可是现在,你身为莫家的媳妇儿,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北定侯府。你开的茶行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名声儿,那么整个北定侯府都会跟着受人指指点点。” “娘亲的意思,扶摇明白了。” 沈扶摇仔细听着顾婉儿的话,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顾婉儿说的没错。 ‘空茶’是从‘青辰茶行’里出来的,就连名字儿也是她沈扶摇取的。 倘若没有‘青辰茶行’与她沈扶摇,这京都之中,哪里会有人知晓‘空茶’这玩意儿? 哪怕现在她的茶行里不再售卖‘空茶’,可‘空茶’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她首当其冲便会被人问责。 “娘亲您放心,扶摇这阵子定会小心行事儿,叮嘱茶行那头万事儿谨慎。” 沈扶摇虽然从小就被顾婉儿这个做母亲的‘欺负’,但骨子里却实在是个孝顺的孩子。 在沈扶摇看来,顾婉儿天生聪慧机灵,无论什么样的大事儿,都难不倒她。 现如今大过年的,让顾婉儿为了茶行的事情这般费神,沈扶摇心里着实难受。 于是,轻轻拉过顾婉儿的手,难得宽慰,道:“娘亲方才都说了,扶摇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北定侯府。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别人想打压我的茶行,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得罪莫家不是?所以啊,还请娘亲宽心,好好把年过完。” “哪里又有这么简单?” 顾婉儿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北定侯府是怎样的门楣,我不清楚,难道你这个做媳妇儿的还不清楚吗?他们怎么会为了一个茶行,便出来做你的后盾? 像莫家这样规矩颇多,且能跟皇家扯上关系的家族,在意的只会是,有没有人损坏了他们的名声儿。 后盾?呵呵……只要他们不责怪你给家族增添了麻烦,毁坏了家族的名声儿,我这个当娘的也就谢天谢地了!” 说罢,顾婉儿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庄眉宁的嘴脸,道:“再说了,你那个婆婆,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我虽只与她打过两次照面,但我活了那么多个年头,见过那么多的人,对方是好是坏,我还不至于分不清。 我知道你性情随意,不愿与人脸红。加之她是你长辈,你更不愿对她有所看法。但我今日的话,你可得记住了! 北定侯府里,任何一个人,你都要小心防备!尤其是你这个婆婆,更得多加个心眼!” 言毕,微微叹了口气儿,看似疲惫得紧:“你要知道,茶行开不开得下去,倒无关紧要。我更担心,是你以后在北定侯府里,是否能够真正的立足,日子是否能过得快乐。” 钱财这种东西,他们沈家有的是。权势,亦不放在眼里。 他们一家人,根本不需要靠别人来给自己长脸。 为人父母,唯一期盼的,就是子女能够过得幸福,开心。 沈扶摇是沈家唯一的一个孩子,沈家夫妇对她自然关心得紧。 哪怕这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嫁作他妇。可他们那一颗紧着的心,却从未真正轻松过。 哪怕,他们嘴上不说,亦没有时时刻刻表现出自己对沈扶摇的疼爱。 可一旦沈扶摇周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最紧张最担忧的,永远都是沈家夫妇。 第90章 :空茶含毒 顾婉儿经商多年,自是有自己的一套独有‘预见’。 这不…… 沈扶摇才得到了她的提醒没几日,京都之中便开始谣传空茶含毒的传言。 纵使她早早便吩咐了茶行里的伙计。 但凡有人问起‘空茶’,必定不能沾上关系。 可奈何…… ‘空茶’最初,到底是从‘青辰茶行’里出去的。这关系,如何能够摘得清楚? 故而…… 自从‘空茶’含毒的谣言传出来以后,别说各个‘空茶’在售的茶行,生意一落千丈。就连‘青辰茶行’也不能幸免。 有一些言行过激者,更是趁着午夜无人时分,提着一桶桶的鸡血前往‘青辰茶行’,将‘青辰茶行’的门脸,浇得鲜血淋淋。 一时之间,让沈扶摇头疼得很。 早在谣言传起的那一刻,她便想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不了,多费些口舌,解释一二。实在不行,就多做些优惠,将这件事儿给盖过去。 然而谁曾想,这些人是连开口解释的机会儿都不给她。 甚至,那些在售‘空茶’的茶行,都不及她所受到的祸殃要广。 人人都说,原本这京都之中,是没有‘空茶’这等害人玩意儿的。偏这‘青辰茶行’,见不得京都人安宁。 真真是心思歹毒,害人不浅。 沈扶摇一边儿命人去调查‘空茶’的真相,一边儿给‘青辰茶行’善后,忙得焦头烂额。 却不曾想,那些闹事儿的人,闹完了‘青辰茶行’不够,竟还跑到了北定侯府来,惊扰了太夫人。 当然,北定侯府地处京都之中最尊贵的地段,距离皇宫也不过半刻钟的路程。那些人惧怕北定侯府的势力,自然是不敢闹得太大的。 但不出声儿,不代表他们就毫无办法。 自出了‘空茶’含毒一事儿后,沈扶摇从早到晚都在外边儿。 好不容易将‘青辰茶行’里的伙计安抚了下来,才刚刚回府,便瞧见侯府门前聚集了数十个人。 他们拉起了长长的横幅,将北定侯府的大门团团围住。 白色的棉布上,用血红色的朱砂写着:北定侯府为非作歹、售卖有毒茶叶。 远远望过去,触目惊心。 “少夫人!” 蝴蝶看着侯府正门的一群乌合之众,冷静开口:“瞧这阵势,怕是要委屈您绕到后头,走后门了。” “这些人,怎的竟跑到侯府来了!真真是胆大包天!” 霓裳咬着唇,显然没消气儿:“依奴婢看,前两日泼咱们茶行鸡血的,定也是他们!” “是不是他们,现在还说不清楚!” 舞蝶深深看了霓裳一眼,道:“但幕后操控着一切的,必定是同一个人。” “少夫人,蝴蝶说的没错!” 霓裳点了点头,朝沈扶摇道:“哪怕京都百姓再如何生长在天子脚下,见惯了世面,也绝对不敢如此造次!先毁了少夫人的茶行不说,现在又跑来侯府闹事儿。 咱们茶行早就不再售卖‘空茶’了,却遭此横祸。反观那些将‘空茶’卖得火热的茶行,除了生意冷淡了一些以外,竟一个个都相安无事儿。 若说这一切没人在背后操控,谁人能信?要奴婢看,此次‘空茶’含毒一事儿,根本就是冲着少夫人来的!甚至,还有可能是冲着侯府来的!” “冲着谁来的,不重要。要紧的是,待会儿回去以后,该如何应对。” 沈扶摇听着霓裳与舞蝶的分析,淡淡朝侯府正门的众人看了一眼。 随后,便转身道了句:“走后门。” 沈扶摇只是不愿意与人脸红,不想整日争来争去,没有坏心思。所以,这才使得顾婉儿一直说她是个没有心机的人。 但没有心机,不代表看不清楚好与坏。更不代表,她猜测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这些人,都已经闹到侯府正门了。 想必侯府里的各位主子,现在正等着她回去,好兴师问罪呢。 果不其然。 主仆几人才从后门进入侯府,便立即被人‘请’去了世安院。 而往日里极其清静的世安院,今日尤为热闹。 不仅仅是长房的大老爷大夫人、二房的庄眉宁与莫皖北几人在。就连素来不喜掺和府内琐事儿,终日忙着京都安危的三房三老爷,以及那柔和不争的三夫人,皆端坐于厅内。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或阴沉难堪、或暗自偷乐、或隐隐担忧。 “扶摇见过祖母、母亲、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儿。” 沈扶摇从外头进来,给在场的诸位长辈,一一行了礼。 太夫人还未曾开口问话,长房的大夫人刘氏,便已先开了口:“湛哥媳妇儿可让咱们好等啊!从响午等到现在,你架子倒不小。” 说罢,又冷哼了声儿:“若说你是新媳妇儿,尚不懂规矩咱们也不怪你!只是,我与你大伯、叔婶几人等多久都没关系。可太夫人年纪大了,你怎能忍心让她等上三两个时辰!” “大伯母这话是何意?” 青辰茶行出了事儿,沈扶摇心里本就不好受。 在侯府正门看到众人聚众声讨时,也早就知道,太夫人必定会寻她问话。 可太夫人归太夫人,大夫人归大夫人。 沈扶摇性子虽直,但却自问,从未得罪过长房的人。 大夫人刘氏一开口,便给她按上了一个不尊不孝的罪名,她如何受得住? “扶摇虽是莫家的新媳妇儿,可却素来守着府中的规矩,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今日,才堪堪回到府内,便立即随着下头人过来了。” 说罢,只见沈扶摇眨着眼朝大夫人刘氏望去,目光很是真诚:“怎么……诸位长辈,在此等了扶摇多时吗?扶摇竟没得到半点消息!” 言毕,沈扶摇朝着身旁的霓裳瞥了眼,问:“霓裳,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太夫人,诸位主子的话。” 霓裳知晓沈扶摇的意思,忙朝着众人行礼,道:“奴婢与蝴蝶今日一直伺候在少夫人身边儿,却从未见过府中有人前去传过少夫人……” 第91章 :大夫人的挑唆 “哼!这做主子的口齿伶利也便罢了,就连身边儿的丫鬟也这般伶牙俐齿!三言两语的,就想将自己不尊不孝的事儿给掩盖过去吗?” 大夫人刘氏瞧着沈扶摇直到现在,还如此沉得住气儿,不禁有些恼火:“早在响午的时候儿,太夫人便派人去星辰阁请过你了!” “可扶摇并不在府中。” “你不在府中,但你的陪嫁丫鬟趣儿不是在吗!” 大夫人刘氏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扶摇,道:“难不成,你的陪嫁丫鬟竟如此不分轻重?没出府去寻你?” 趣儿! 沈扶摇听言,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过来。 瞧着太夫人脸上的倦意,想必是等候已久。而侯府正门的那一群人,必定也是早早便过来闹事儿了。 太夫人响午的时候儿,便派人去过星辰阁。 她在青辰茶行,前往星辰阁的婢女自然是请不来人的。故而,便将太夫人寻的消息,传到了趣儿那里。 趣儿这阵子与锦绣的事儿,正是紧要关头。 为了取得锦绣完完全全的信任,证明自己与她这个主子已经离了心。趣儿,自然是要做点表面儿功夫的。 她没能及时得到太夫人传人的消息,而太夫人这头见她许久不来,竟没再亲自派人出府寻她,想必也是气恼得很。 “怎么?无话可说了?” 大夫人刘氏瞧着沈扶摇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便决定乘胜追击,继而挑唆太夫人与沈扶摇的关系:“湛哥媳妇儿!你可是湛哥儿的正妻啊!怎能做出这般不尊不孝的事儿来? 从你嫁入咱们北定侯府的那一天起,太夫人待你便像待自己的亲生孙女儿一般亲,从未计较过你乃商宦之女,出身低微。 可你……竟仗着太夫人对你的疼爱,如此不将诸位长辈放在眼里,成何体统?” 说罢,又道:“如今,你不过是嫁入咱们莫家半年,便这般不知礼数。以后日子久了,可还得了?今日,咱们等你两个时辰。以后,是不是得等你四个时辰?八个时辰?” “大嫂这话,未免太过言重了。” 面对着大夫人刘氏的咄咄逼人,三房的三夫人终是坐不住,开口为沈扶摇说了句公道话:“扶摇素来是个孝顺的,平日里往世安院,跑得最勤。今日之事儿,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儿?都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便好,哪里又能扯得那么远呢?” “哟?我道是谁呢,原是三弟妹啊!呵……” 大夫人刘氏平日里与二夫人庄眉宁过不去,却最不将三夫人秦氏放在眼里。 在刘氏看来,秦氏性子柔弱,终日只会装巧卖乖讨太夫人欢心。 说得好听是淡雅如兰,温婉不争。说得难听些,不过就是没出息儿,惺惺作态。 平日里,每当她与二夫人庄眉宁起了口舌之战,这三夫人秦氏总是默默坐在一旁,从不卷入是非之中。 今日,竟当着众人的面为沈扶摇说话,可真是难得啊。 只见大夫人刘氏深深朝三夫人秦氏看了一眼,便将她与庄眉宁一道卷了进来:“我今日,不过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心疼自己的婆婆。以长辈的身份,教训晚辈。 怎的?难道有错吗?竟惹得素来沉默寡言的三弟妹开了金口?还是说……这湛哥媳妇儿会什么妖术?竟收买了三弟妹你的心?”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嗤笑了声儿,道:“你瞧瞧二弟妹吧!我方才教训的可是她的儿媳妇,她都没吭声儿,可见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所言无错。你这个当三婶的,怕是要多管闲事儿了。” “大嫂可真会开玩笑。” 三夫人秦氏先是看了一眼庄眉宁,见庄眉宁只冷脸坐着,并无开口帮沈扶摇之意。 于是,便又笑着道:“我只是觉着,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可别因为什么误会儿,生了嫌隙才好。 再说了,大嫂平日里来世安院来得少。每每过来,也只是请个安就走。根本就没有时间与扶摇接触,更不知扶摇是何性情,岂能随意断定她是个不尊不孝的孩子?大嫂身为长辈,若不慎因为误会儿而冤枉了晚辈,岂不寒了晚辈的心?” “你!” 大夫人刘氏一心想要激怒沈扶摇,只为了让太夫人看到不一样的孙媳妇儿,好彻底让太夫人对沈扶摇死心。 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三夫人秦氏。 这么多年来,秦氏一直守着三房,小心谨慎的度日,从未有过半点争抢之心。 今日如此突然的,便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她这个大嫂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夫人,深深剜了大夫人一眼,终是清冷开口:“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你们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吗!” “太夫人息怒!” 众人听言,忙垂头请罪。 太夫人的目光,一直放在大夫人刘氏身上,从未挪过半寸:“从扶摇入门至今,我半字没吐,你嘴倒从不闲着! 这不知道的,怕是要谣传,北定侯府早已是你刘氏当家!” 大夫人刘氏心中一颤,本是端坐着的身子顺势一滑,便跪到了地上:“太夫人息怒!” 面对着太夫人的威严,刘氏额头满是汗珠,便连跪,都不敢挺直腰杆:“儿媳妇只是心疼太夫人,故而多问了几句……” “你的心思如何,旁人不知晓,我还能不知晓吗?” 太夫人根本不给大夫人刘氏机会儿,径直开言打断:“难不成你以为我上了年纪,就耳聋眼瞎了?” “儿媳妇……” “起来吧。” 太夫人凉凉将目光挪开,再度打断了大夫人刘氏的话:“当着晚辈的面儿,也不嫌丢人!” “还不快起来!” 长房大老爷瞧着大夫人那模样儿,不禁皱起眉头:“母亲眼明心亮!你为母亲好,母亲难道还看不见吗?” 说罢,还不等大夫人回过神来。大老爷便伸出手,一把将刘氏拉了起来。 一句轻飘飘的‘你为母亲好,难道母亲还看不见吗’,便将大夫人的野心给盖了过去。 第92章 :你难逃其咎 而大夫人为难沈扶摇的这一段,也再无人提起。 偌大的厅里,只听见太夫人清冷的声儿:“你方才回来时,可曾瞧见侯府外头的人了?” 这话,显然是问沈扶摇的。 沈扶摇往前走了一步,轻轻点头:“回祖母话,孙媳妇儿看见了。” “可曾与他们起了什么冲突?” 太夫人又问。 “并无。” 沈扶摇摇了摇头,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孙媳妇儿不敢轻举妄动。故而,方才回府时,走了后门。”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没起冲突就好!眼下这时候儿,若起了冲突,对咱们整个北定侯府皆不利。” 言毕,太夫人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又问:“我听闻,那有毒的‘空茶’,是从你名下的茶行传出去的?” “回祖母话,‘空茶’的名字儿是孙媳妇儿起的,最先售卖这茶叶的,也是孙媳妇儿的‘青辰茶行’。” 事到如今,沈扶摇自不会有半点隐瞒。 只将事实娓娓道来:“但,那有毒的‘空茶’,却与孙媳妇儿没有半点关系。” “哼!你既承认这‘空茶’是由你茶行先行售卖,现在再说此事儿与你毫无关系,谁人能信?” 后院里的女人如何去争如何去斗,男人们皆是不会插手的。 以往,无论长房与二房的人因何事儿而起了冲突,这男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空茶’一事儿已涉及到了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大夫人刘氏,方才又因分不清轻重,而遭到了太夫人的训斥,半响没敢再开口说话。 于是,素来只听不说的长房大老爷,终是开口:“就算咱们侯府中的人信了你,可外头的人呢? 倘若外头茶行售卖的‘空茶’,只一家出了问题,那倒还好说。但现如今,家家茶行的‘空茶’皆被查出有毒,又该如何解释?” “关于‘空茶’含毒一事儿,如今还尚未调查清楚。” 沈扶摇见此事儿竟让长房大老爷开了口,不禁越发挺直了腰杆,严肃回应:“但有一点,扶摇可以肯定。在‘青辰茶行’售卖‘空茶’期间,这‘空茶’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 别说咱们‘青辰茶行’早已不再售卖此等茶叶,就算还在售卖,扶摇也曾多次烹煮过‘空茶’,亦从未有过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空茶’所含的,乃是慢性之毒,需要长年累月的饮用。你才煮了多少的‘空茶’来喝,怎会有中毒迹象?你以为,你光拿着自己并未中毒一事儿出去解释,就能平息京都百姓的怒火吗?” 长房大老爷死死盯着沈扶摇,声声质问:“你这两日早出晚归的为你那茶行奔波,想来早便听说了‘空茶’的厉害!‘空茶’所含的慢性之毒,虽不会令人在朝夕之间便有所反应。可若长期饮用此茶,便会毒侵入体,患上不孕不育之症! ‘空茶’的售价不低,寻常人家根本就舍不得买。能时常去茶行购入‘空茶’的人,非富即贵!如今‘空茶’所含之毒,无疑是让那些人断子绝孙!你且说说,你让那些时常购入‘空茶’的权贵,如何能不恼火?” 说罢,长房大老爷先是顿了顿,用余光朝太夫人望去。 见太夫人并无打断之意,才又继续道:“沈氏啊沈氏!从你嫁入咱们莫家起,咱们莫家便没有一处是对不起你的。太夫人待你如亲生孙女,各位长辈更是对你诸多包容。 你乃商宦之女,喜欢经商做买卖,时常往外头跑,咱们莫家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你也该争点气儿,莫给咱们莫家丢脸才是!” 言毕,长房大老爷又加重了语气儿,道:“且不管你,你当初售卖‘空茶’时,这茶叶有没有问题。也不管,你是否知晓这茶叶不对劲。 但这茶叶在烹煮的过程中无色无味,入口却极其清香,本就怪异无比。你不仅没有提高警惕,反而大肆推广,让京都人人都知‘空茶’奇特。 ‘空茶’的名字儿是你起的,茶叶的名气儿是你推的。最开始售卖这茶叶的人,亦是沈扶摇你!如今‘空茶’含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难逃其咎!” “是!” 沈扶摇不得不承认,长房大老爷所言,句句属实。 不管她知不知道‘空茶’有毒,也不管她现在有没有在售卖‘空茶’。‘空茶’源于‘青辰茶行’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 而自古以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便是每一个家族的重中之重。 京都权贵如今得知‘空茶’含有令人不孕不育的慢性之毒,没把她生吞活剥了就不错了。 长房大老爷到底是在外头做事儿的人,知晓分寸,亦明白孰轻孰重。 他一字一句,皆抓住了沈扶摇的要害。比起那大夫人刘氏,更让沈扶摇难以招架。 所以,对于长房大老爷的话,沈扶摇根本无从反驳:“大伯父教训得是,以后扶摇必定事事谨慎,绝不给侯府丢人。” 说罢,又道:“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调查清楚‘空茶’含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空茶’,是一开始便含有慢性之毒,还是背地里有人为了对付咱们北定侯府,特地……”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此事儿是有人为了对付北定侯府,特地出的阴损招数吗?” 在一旁忍了许久不曾开口的大夫人刘氏,在沈扶摇将话题引到了重点以后,终是再忍不住,开言道:“哼!咱们北定侯府在京都,那可是世代权贵门阀,是皇亲国戚,是为圣上卖命的忠诚世家! 太夫人,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这么多年来,她老人家将侯府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使得侯府在没有侯爷镇府的情况下,蒸蒸日上,不曾有半点衰落之迹。 你且问问这天下,谁人能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对咱们北定侯府出阴招?敢对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不敬?” 第93章 :不必调查了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应她,便又见她朝着太夫人道:“太夫人!请恕儿媳妇多嘴。这……这‘青辰茶行’,是湛哥媳妇儿开的。‘空茶’,亦是湛哥媳妇儿开始售卖的。 茶叶是怎么来的,进货源在哪儿,有毒还是没毒,想必没人比湛哥媳妇儿更清楚。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好查的?” 言毕,大夫人刘氏又朝庄眉宁那头看了一眼,才继续道:“儿媳妇听闻,前两日‘青辰茶行’被人泼了鸡血。今日,咱们侯府门外又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声讨。可见,此次‘空茶’一事儿,确实惹了众怒。 儿媳妇真怕,倘若这把火再不抓紧浇灭,会越烧越旺。届时,传到了皇宫,入了圣上与熹妃娘娘的耳……” “夫人所言极是。” 长房大老爷听言,点了点头,将话接了过去:“母亲,儿子知道,沈氏讨人喜欢,母亲有心要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此,既解决了问题,也不至于让沈氏冤枉。 可是……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此番事件,事态严重,若再任其继续发酵,只怕会越发难以收拾。” “大哥与大嫂夫唱妇随,说得一嘴的好道理。” 至始至终从未开过口的三房三老爷,在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的一唱一和下,终是清冷开口,问道:“不知,对于此番事件,二位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三房三老爷素来是个安分孝顺,不愿牵扯入是非之中的。 他这数十年,只守着自己的妻儿安分守己度日。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胆小怕事儿的人。如若不然,这京都之中,不会如此太平。侯府之中的兵权,更不会交到他的手里。 因着自幼跟随太夫人一起长大,三房与二房的关系,自然是要比一房好上一些的。 平日里,长房与二房若有了分歧时,他们三房虽从不出来站队。更不屑,去争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但若长房那头行事儿过于失了分寸,三房身为莫家的一份子,自然也得站出来评个理。 今日,二房的莫止湛不在。 而庄眉宁与莫皖北母子,究竟为何不敢开口,大伙儿心里都有一块镜子照着呢。 长房大老爷要训斥一个晚辈,三房当然不会阻拦。 可若在没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便妄自想要对一个晚辈下手。那么三房这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好的法子,倒算不上。” 长房大老爷见三房三老爷都开了口,自是免不得端起自己身为长兄的姿态:“但若能将沈氏交出去,让她自行与众人道歉,亦或将茶行关了,给众人补偿,平息了京都权贵的这一场怒火,也不算一件坏事儿。” “是啊!” 大夫人刘氏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便忙帮腔:“这事儿是湛哥媳妇儿自己惹出来的,损失了她的脸面儿去道歉,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说罢,想了想,更是直接安慰起了沈扶摇来:“湛哥媳妇儿啊!咱们北定侯府家大业大,总不会缺你吃缺你穿。关掉你的一个‘青辰茶行’,你也损失不了多少,切莫太放在心上。 其实呢……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是不愿意帮你。纵使你毁掉了侯府的名声儿,咱们也都还是一家人。 只不过……熹妃娘娘到底是咱们莫家的女儿。她身处后宫,度日不易。但凡母族有点风吹草动,她便如履薄冰。再加上,殿下如今正得圣上厚待。若因为此事儿惹了圣上龙颜大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大夫人刘氏在说这话时,一双眼有意无意朝太夫人瞟去。 沈扶摇面上依旧平静,可一颗心却不免又往下沉了沉。 这大老爷与大夫人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竟当着太夫人的面儿,一个劲儿的将我沈扶摇往下踩? 纵使平日里青黛院与长房不和,可我们星辰阁却从没招惹过他们。 ‘空茶’一事儿来得突然,我确实撇不干净。 但北定侯府身为大家,难道不该将事儿调查清楚,再来论罪吗? 从始至终,太夫人虽然只问了几句话,可却未曾责怪过我半分。只想要问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 然而长房那边儿…… 却不惜将此事儿扯到了熹妃娘娘与三皇子身上。 沈扶摇知道,像北定侯府这样的家族,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 眼下,天启国还尚未立下太子。 众多皇子中,以熹妃娘娘的儿子三皇子,贵妃娘娘的儿子七皇子,最得皇上另眼相待。 人人都说,天启国的太子将在三皇子与七皇子二人选出。 而两位皇子,从懂事儿至今只会立功而从不惹事儿。 多年以后,究竟谁能继承大统,怕是还得看谁先出了差错,落对方一截。 倘若因为‘空茶’的事儿,牵扯到了熹妃娘娘与三皇子,那么…… “大哥与大嫂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好笑。” 三房三老爷既已站了出来,为沈扶摇说话。 自然,便没有半道退回去的道理:“当今皇上圣明,最是明辨是非黑白。莫说这‘空茶’一事儿尚未传入皇宫。就是有消息传进去了,皇上也定不会为了平息怒火,便不顾事情真相,推一个晚辈出去。 更不会因此,否决了熹妃娘娘多年的伴驾之功,与三皇子殿下的努力。” 说罢,三房老爷又添了句:“再说了,皇上虽与三皇子殿下是父子,可却也是君臣。君子的心思,其容咱们揣度?大哥在府中妄自给皇上下了定义,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三弟!” 长房大老爷没想到,三房三老爷竟会如此曲解自己的意思。 一时之间,竟有些气结:“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想尽快将‘空茶’含毒一事儿解决干净!” “那也没有将晚辈推出去的道理。” 三房老爷不卑不亢,应道:“更何况,你所要推出去的这个晚辈,是湛哥的媳妇儿!咱们北定侯府,什么时候起,竟沦落到需要推一个女子出去解决问题的地步了?” 第94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三弟,你这话未免太言重了些!” 大夫人刘氏虽然是长房大老爷的结发妻子,可这些年来已逐渐不得夫君宠爱。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母族,不是因为她为大老爷生了一个儿子,不是因为她在后院里,还能搅弄搅弄风云,给大老爷一些帮助。 想必,就凭着她的性子,早便长年累岁的独守空房,被小妾架空了。 哪里又还能,掌管着勤善房的内务? 如今,瞧着三房的三老爷这样诋毁自己的夫君。 自然,免不得开口帮腔:“‘空茶’含毒一事儿,本就是湛哥媳妇儿惹出来的。现在祸及北定侯府,不让她自己去解决,又让谁去解决? 我家老爷不过是害怕事情闹大,传到皇宫里,不好交待。也怕这事儿继续发酵,闹得满城风雨,届时毁坏了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我家老爷对莫家一片苦心,三弟瞧不见也便罢了,又怎么还能如此诋毁自己的兄长?你如此作为,难道不是在挑唆我家老爷和湛哥儿的关系吗?” “大嫂这‘挑唆’一词,用得不妥,三弟我万不敢当。” 三房老爷淡淡瞥了大夫人刘氏一眼,依旧不卑不亢道:“既然大哥与大嫂口口声声说,要让湛哥媳妇儿自己解决此事儿。那,为何又不肯给她时间,让她将此事儿调查清楚?” 明面儿上,将沈扶摇推出去,说是让她自己解决。 可实际上,却万般阻挠沈扶摇调查事情真相。 长房所想要的,无非就是让沈扶摇在众人面前失信,让二房不好过。 若真心觉得此事儿是因沈扶摇而起,沈扶摇该承担整件事情的后果,自行将这件事情解决干净。那么,又何苦咄咄逼人,非得让沈扶摇这个时候出去道歉。 甚至,还为沈扶摇想好了后路。说是逼不得已之时,不妨将茶行关了。 “湛哥媳妇儿是个商宦家的女儿,她懂什么?她能调查得清楚那么大的事儿吗?” 大夫人刘氏听了三房三老爷的话后,立即便反驳了回去:“我们长房之所以让她出去道歉,无非是为了及时止损,莫让‘空茶’一事儿继续损毁了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说罢,她又朝着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庄眉宁望去,话锋一转,道:“呵!三弟如果心疼湛哥媳妇儿,觉得她是晚辈,不好推出去解决问题。那,不如就让二嫂去吧。” “你说什么!” 一直以来,庄眉宁都挺直了腰杆坐在椅子上,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儿。 一来,是因‘空茶’的进货源,素来是她一手紧握的。如今‘空茶’出问题,她比任何人都紧张。 生怕自己多说出一个字儿,便惹祸上身。 既然如此,不如赶紧闭嘴。让沈扶摇一人担下所有的罪名,也省得她失信于众人。 二来,庄眉宁早便对沈扶摇心生不满。 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太夫人允许沈扶摇学习掌管中馈。都让庄眉宁觉得,沈扶摇这个看似单纯无辜的儿媳妇,着实让人厌恶。 长房那头要对付沈扶摇,庄眉宁喜闻乐见,自然不会开口帮她。 却不料,这大夫人刘氏,竟在闹了半天以后,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于是,心中气结。 想要发怒,却又不得不硬生生隐忍了下来,道:“我乃堂堂北定侯爷的正妻,你竟让我代替扶摇去跟众人道歉?这脸面儿,你丢得起,我和北定侯府可丢不起!” 说罢,庄眉宁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继续道:“此事儿,既然是扶摇惹下的,便由扶摇自己去解决。 一来,让她吃个教训。二来,也能尽快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庄眉宁闭着眼都能知道,‘空茶’有毒一事儿,究竟是谁在后头捣鬼。 而这捣鬼之人此举,虽威胁到了她庄眉宁,但却不以她为重要目标。 既然,幕后之人要对付沈扶摇。而她庄眉宁,也看沈扶摇不顺眼。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可谓算得上‘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如此,庄眉宁就更不能站在沈扶摇这头说话了。 大夫人刘氏听了这话,不禁勾唇而笑。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庄眉宁,眸子里尽是嘲讽:“三弟,你可听见了?就连二嫂都知道,该赶紧让湛哥媳妇儿出去道歉,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你这个莫家三子,难道还比不得一个深闺妇人?” 调查? 庄眉宁自然是不敢调查的。 虽说,庄眉宁与沈扶摇合伙开茶行的事儿,没在明面儿上说。但大家都不傻,暗地里,这消息人人都知道。 就连庄眉宁后来,为何要与沈扶摇终止合作的原因,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 如今市面上的所有‘空茶’,皆是庄眉宁在供货。按道理说,‘空茶’含毒一事儿,大伙儿应该找的人是庄眉宁,而非早便停止售卖‘空茶’的沈扶摇。 可偏偏啊,这后头的始作俑者,是长房那头。 而长房这一次,着重要对付的人,是沈扶摇。 只有让沈扶摇彻彻底底的丢了脸面,失信于众人,太夫人这头才会失望。太夫人一旦对沈扶摇不再看重,那么府中中馈,便无论如何都落不到沈扶摇手里。 至于庄眉宁那头,既然没人拆穿她,她自然不会傻到出来承认一切。 而对于大夫人刘氏来说…… 先将沈扶摇的名声儿弄烂了,再来对付庄眉宁也不迟。 反正庄眉宁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侯夫人,从未得到过任何实权。这么多年来,太夫人对她,也不曾表现过几分的偏爱。 没了沈扶摇,这府中中馈的大权也不会落到庄眉宁的手上。 再说了,太夫人又不是傻子。 庄眉宁所做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太夫人都看在眼里呢。 太夫人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如此没有担当的侯夫人,都已经当了婆婆了,在关键时刻竟还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一个晚辈的身上。如此人物,怎能担得起北定侯府后院内务的大任? 第95章 :一石二鸟之计 呵呵…… 如此一来,就算真正的目标不是庄眉宁,却也能一石二鸟,将二房打压下去。 至于三房那头,是没什么威胁的了。 太夫人年事已高。 只要沈扶摇失了宠,府中的内务大权迟早得落到长房的手里。 那可是北定侯府莫家的中馈大权啊,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只要将这中馈大权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岂不是要权有权,要财有财? 长房庶出又怎样?没有嫡系血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 太夫人素来疼爱莫止湛与沈扶摇。 可今日,却一直沉脸坐着,没怎么吭声儿。 大夫人刘氏见此,越发嚣张得意。以为,是太夫人被‘空茶’一事儿气着了,对沈扶摇失了望,这才没帮沈扶摇说话。 却不曾想,太夫人从始至终,都仔细打量着众人的神色。 谁人怀着什么心思,她明白着呢。 沈扶摇是太夫人属意的掌权对象,自是有心要考验她一番的。 ‘空茶’一事儿,算不得严重。 可若连这样一桩小事儿,她都解决不了的话,那以后如何能将整个北定侯府打理得有条不絮? 奈何,从沈扶摇回来至今,这长房的人止不住嘴,三房的人管不住嘴。二房庄眉宁那头,又装傻充愣得太过过分。使得太夫人与沈扶摇这两人,一个只顾着听,一个还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待大夫人刘氏将自己的口水话全部吐完,太夫人这才缓缓开口,问了句:“扶摇,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沈扶摇从进门至今,一直没提起庄眉宁。 一来,是因为庄眉宁身为长辈,她不愿开口做那个告状的人。 二来,是因为‘空茶’不管有毒没毒,她都没有插手害人,故而从未心虚。 却不曾想,她没开口将庄眉宁供货的事儿捅破,却让庄眉宁在后头捅了一刀。 如此,骨子里本就倔强的沈扶摇,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儿。 身为婆婆,你可以不开口,让我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 我不怕,是因为我相信,我们都没有害人之心。只要将事情调查清楚,把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揪出来即可。 但,你万万不能在别人将我推出去的时候儿,出来火上浇油啊。 你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将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 这‘空茶’是怎么来的,供货源在谁的手里,人人都知道! 对于庄眉宁的做法,沈扶摇到底是心寒的。 在她最初嫁入莫家的时,她一直都觉得庄眉宁是个极其好相处的婆婆。 那时候儿,她时常去青黛院走动。庄眉宁待她,也亲切得很。 可谁知,这才过了多久? 先是出了一件商铺的事儿,后又出了茶叶的事儿。紧接着,借茶行的事情为莫慎儿出气儿,为了一己私利终止合作。 现在,她所供的茶叶出了事儿,最后却要将自己这个晚辈推出去顶罪。 行! 沈扶摇明白,茶叶的名字儿是她取的,名气儿也是她推的。所以当茶叶出了问题,别人都跑来找她麻烦,她认了。 但认,是自认倒霉的认,而并非认罪的认! “回祖母话,对于方才大伯父与大伯母的话,孙媳妇儿不大认同。” 沈扶摇心中有气儿,声音儿自然变得清冷了几分,不如以往温柔。 她将腰杆子挺得笔直,朝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望去,一双清澈的大眼好不胆怯。 “第一,扶摇承认,‘空茶’之所以在京都盛行,是因为‘青辰茶行’推广的缘故。但事情发展至今,都没有人弄清楚,那‘空茶’究竟是本身就含有慢性之毒,还是后来被人做了手脚? 若是后来才被人做了手脚,那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便是一场诬陷!而我,不过是个商宦之女,纵使是莫家二公子的正妻,也是个没有实权的主儿。幕后操纵的人,总不至于是为了对付我这么一个小小女子吧? 怕只怕,幕后之人别有用心,所要对付的,是咱们北定侯府啊。既是如此,那还不如彻底将事情闹大,最好闹到宫里,闹到皇上与熹妃娘娘跟前。 咱们莫家世世代代都是朝廷忠臣,又是熹妃娘娘的母族,皇上定会格外重视此事儿。届时,咱们自己趁乱将真相调查清楚也好,由皇上出面来调查也罢。 总而言之,那些对咱们北定侯府别有用心的人,自是不能留的。” 沈扶摇自然不会想着,将事情闹到皇宫去。 毕竟,这‘空茶’本身有毒没毒,她自己都不清楚呢。 倘若真闹到皇上那头,自己却栽了一个跟头,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之所以将事情夸大到这个地步,无非就是想震慑住众人,好让自己有时间,去自证清白。 “当然,这只是扶摇的一个推测。” 沈扶摇将那番话说完后,便又往后退了两步,转身面向庄眉宁,道:“就茶叶本身,并未有毒而作出的一个推测。 倘若茶叶本身就含有慢性之毒,那么扶摇与这空茶的供货人,甚至是经手人,都逃脱不了关系。母亲,您说是吗?” 庄眉宁心中一颤,没想到沈扶摇竟会朝她如此问话。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扶摇并不等着庄眉宁回话,而是在看到庄眉宁脸色变了之后,便立即又转过身去,朝太夫人道:“第二!扶摇虽然是商宦之女,可从扶摇嫁给夫君的那一刻起,扶摇便是北定侯府的人了。 大伯父口口声声唤扶摇为沈氏,却忘了,外人都管扶摇叫莫沈氏。 莫沈氏,莫沈氏!莫字儿在前,沈字儿在后。这意味着什么,大伯父与大伯母应该清楚吧?我是沈家的女儿没错,但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莫家人。 无论‘空茶’一事儿,扶摇有没有责任。那些人既然寻上了门,便证明,扶摇是与北定侯府荣辱共存的。 既然扶摇是莫家的媳妇儿,那么扶摇就这般出去道歉,甚至以关掉茶行来当作诚心,难道就不丢莫家的脸吗?” 第96章 :我的妻,不背莫须有的罪名 沈扶摇言之凿凿,逻辑清晰:“大伯父与大伯母口口声声说,茶叶有毒一事儿有损了北定侯府的名声儿。为了及时止损,只有将扶摇推出去。可二位却从未想过,不管我是长辈也好,晚辈也罢,都是莫家的人。 这个歉,只要我道了,那么北定侯府的名声儿,必然就受了损!并且,休想轻易堵住悠悠众口。” 言毕,沈扶摇又朝着长房大老爷道:“一直以来,大伯父与大伯母都拿着北定侯府的名声儿来说事儿。那么北定侯府在咱们京都,影响力究竟是大是小,想必不需要扶摇明说。 平日里,咱们侯府中就算是莫名死了一只鸡,都会被大家从街头传到街尾。当初扶摇与夫君成亲的事儿,直到现在还是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见,咱们北定侯府不管发生了什么,无论事儿大事儿小,都能被人牢记于心。就更别提,此番‘空茶’含毒这等,祸害人子孙后代的事儿。” 众人皆说,莫止湛的媳妇儿温婉娴雅。 虽出生商宦人家,可谈吐言行,却落落大方。 这也便是为何,太夫人能点头答应这门婚事儿的原因。 再加上,这沈扶摇从嫁入侯府开始,处事儿虽算不得出众,但也从未出过什么风头。是以,长房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 除了会卖些乖巧讨太夫人喜欢,以及一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买卖手段外,倒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儿。 特别是一开始,面对着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的步步紧逼,沈扶摇选择了隐忍与退让。语气儿虽不若往常温和,但也并不像个厉害的主儿。 可谁知,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沈扶摇竟变得伶牙俐齿了起来。 她字字句句,说得十分在理。 面容沉着冷静,语气儿铿锵有力。 原本,这‘空茶’含毒一事儿,她多少都推不了责任。然而经过她方才那一番辩解,却让人生出了一种,她乃无辜的感觉来。 大夫人刘氏见此,心下多少有些慌乱。 生怕在场的众人,皆被沈扶摇的‘歪理’给迷惑了去。 于是,忙扬高了嗓音,指责道:“你既知晓后果这般严重,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怎还能让此等恶毒的事儿发生?可见,是罪加一等!” “我如何有罪了?” “她如何有罪了?” 大夫人刘氏的语音方落,只见沈扶摇立即冷声儿反驳。 而重叠着沈扶摇那一句反驳的,是更为让人冰冷的语气儿。 她如何有罪了? 短短的几个字儿,轻轻的,淡淡的,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莫止湛身披了件纯白色狐狸毛大氅,缓步而来。 方踏入厅内,宋祁便替莫止湛解开了大氅,以免大氅上的雪水所带来的寒气,让屋内的主子们着了凉。 “那‘空茶’上的毒,是扶摇下的吗?” 莫止湛神色尚且平淡。 虽谈不上温和,可却也不带丝毫怒气儿。 只是淡淡的,走到沈扶摇跟前,牵起了沈扶摇的手:“大伯父,可曾派人调查过,‘空茶’的毒是原本便有的,还是后来才被人动了手脚?” 这几日,京都的大雪下得极其猖狂。 莫止湛方从外头回来,手却不觉冰凉。反而,比起沈扶摇,要更温热一些。 他不顾众人在场,给沈扶摇搓了搓手。随后,才将沈扶摇带到一旁,将她轻轻按在了椅子上。 略带孩子气儿的举动,在他斯条慢理的动作下,显得格外优雅。 身着了一身紫色祥云锦衣的他,与那着了米白色打底,胸前紫色芍药簇拥的蜀锦长裙的沈扶摇,竟如此般配。 “若大伯父早已命人调查过‘空茶’,证明此事儿扶摇有罪,还望两位长辈能拿出证据。可若没有证据,那便莫轻易给人定罪。” 莫止湛将沈扶摇安顿好了以后,便缓步走到了花厅正中央。 他剑眉微挑,葡萄眼坚定而寡淡:“我莫止湛的妻,可不背莫须有的罪名。” “湛哥儿!你怎能这般与你大伯父说话!” 大夫人刘氏见惯了莫止湛寡淡不争的一面儿,如今瞧着他竟为了一个新入门的女人,当着众人的面儿如此反驳自己的夫君,哪里还能看得下去? 她下意识朝大老爷看了一眼,见大老爷脸色不佳,忙开口道:“你才刚刚新婚,心疼媳妇儿我们都理解。但如今这‘空茶’一事儿,可是危及了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啊! 北定侯爷常年驻守边疆,没能守在大夫人与你身边儿。你大伯父身为莫家的长子,是有责任要看好莫家的啊!更有责任照顾好你这个侄儿!” 说罢,大夫人刘氏眼珠子一转,又道:“湛哥儿啊,你可是侯爷的嫡长子。以后,注定是要承袭爵位的。于你而言,名声儿大过天!若此番这事儿处理不好,人人都知晓你有一个恶毒的媳妇儿,那……那以后你是要被人诟病的啊!” “我的妻是何等模样儿,我心里清楚。” 莫止湛素来是个不愿意与人争与人斗的人。 但若别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他也不介意拿起手中的剑,直击对方的心脏。 “大伯父的妻,心肝儿是黑是红,大伯父可瞧清了?” 莫止湛嘴角微微勾起,只显现出一丁点儿的弧度。 可就这么似有似无的弧度,却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湛哥儿!你这是何意?” 大夫人刘氏喜与人斗,除了野心勃勃,想多权势以外。更多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却又最痛恨别人说自己半点不好。 但凡有人说她哪哪不是,她总要与人争出个胜与负来。 并且,要将对方彻底踩入尘埃里,好赢得漂漂亮亮。 莫止湛这一句‘心肝是黑是红’,无非是在骂她歹毒,骂她别有用心。 她心高气傲,自然受不得:“今日咱们一家老小聚在这,可是为了给你媳妇儿善后!你媳妇儿给咱们北定侯府惹了天大的麻烦,你不去调教她,竟还敢对长辈不敬!” 第97章 :既没有罪,清白自来 说罢,更是冲着庄眉宁冷笑了声儿:“二弟妹!你瞧瞧你,可真是给湛哥儿寻了门好亲事儿。 这才成亲多久?给咱们北定侯府添了麻烦不说,还将咱们原本孝敬有礼的湛哥儿都带坏了!” 言语之间,皆是讽刺。 庄眉宁虽有心要借长房的手,打压沈扶摇的气焰。但不代表,她就得给大夫人刘氏好脸色看。 倘若不是因为‘空茶’含毒一事儿,她自个儿心虚。 那么,就算不吭声儿为沈扶摇说几句话,也总会反驳大夫人刘氏几句,好让她莫太嚣张。 要怪,只怪这长房的人太狠毒! 不过是想让太夫人对沈扶摇失望罢了,竟将主意打到了‘空茶’上! 不过…… 好在有莫止湛在。 纵使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句话不说,二房也吃不亏。 果然,庄眉宁只冷冷朝大夫人刘氏瞟了一眼。就连那嘴角嘲讽的弧度,还未曾扬得恰巧好处。 莫止湛这头,却已再度开口:“祖母待人亲和,是因她老人家宽厚。并非,是让府中众人荒废规矩。” 他看也没看大夫人刘氏一眼,只将目光挪到了长房大老爷身上:“咱们莫家的男人说话,什么时候儿轮到女人插嘴了?” 男人是天,女人为地。 女子待字闺中时从父,出嫁后从夫,夫亡从子,无夫无子无夫家,则从兄弟。 府中男人在商谈要事儿时,女人插嘴是大忌。 以前,莫止湛懒得计较这些,不是因不知规矩,而是觉得无趣儿。 太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需要长房的人,与庄眉宁相互制衡。以免,一方得势,扰了她的清静不说,更抽出空来对付她的好孙子。 可如今,长房太过咄咄逼人。 莫止湛若是连自己的妻都护不了,怕是妄为男人。 而太夫人,此时只端坐着饮茶,对眼前这番情景倒是喜闻乐见的。 她啊,终究是觉得莫止湛太过寡淡了一些。 身为莫家的儿子,北定侯爷的嫡长子,哪里能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在乎呢? 这高宅大院,就像是个大染缸。 你想要干净,可别人未必就能如你的愿。 若别人是拿着一双沾染了污渍的手来抓你,倒不可怕。怕就怕,敌人一出手,便是鲜血淋淋啊。 大夫人刘氏,已经许久没被这般训斥过了。 倘若不是莫止湛这几句话,恐怕她早已忘了府中,还有这样的规矩。 她朱唇颤抖着,本还想说些什么。 可大老爷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朝她射来。 她心下一慌,便立即垂下头,默默绞着自己手中的手绢。 那手绢乃是天蚕丝所致,薄得很。 被她用力绞了几下,竟破了个洞,格外失礼。 庄眉宁见此,倒是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儿。 沈扶摇安静坐着,将一切交给了莫止湛。 她看着莫止湛云淡风轻的便将主权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明明气势如虹,让人胆战心惊,可却总是一副运筹帷幄,轻松至极的模样儿。 原本被挑起的不甘,渐渐被他抚平。 心中,滋生了几分踏实感。 “看样子,大伯父是拿不出扶摇有罪的证据了?” 莫止湛等了好一会儿,见长房的人再没吭声儿,才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那便言归正传,将‘空茶’一事儿解决干净,别急着给谁定罪。” “你想如何解决?” 长房大老爷毕竟是个长辈。 在大夫人刘氏的言行这件事情上,他是理亏。 可他身为莫家的长子,自是不能栽在一个小子手里的:“湛哥儿,你自幼聪明,看事儿透彻,心里应该如明镜儿一般! ‘空茶’含毒一事儿,哪怕你媳妇儿没罪,也逃脱不了干系!” “既没罪,又何须去逃脱干系?她什么都不必说,清白自来。” 莫止湛见大夫人刘氏终于不再恬躁,这才缓缓来到沈扶摇身边儿坐下。 他轻轻将丫鬟奉上的热茶,递到嘴边儿,抿了一口,举止优雅。 “至于这件事儿该如何解决,再简单不过。” “简单?哼!” 长房大老爷冷哼了声儿,道:“京都之中喜购‘空茶’的,皆是权贵门阀。而‘空茶’所含的,是能让人不孕不育的慢性之毒! ‘青辰茶行’被泼了鸡血,北定侯府正门聚集了数十个声讨的人!可见,这等让人断子绝孙的事儿,没那么容易过!” “既然大伯父知晓此事儿没那么容易被人揭过,那么方才为何要将扶摇推出去道歉?” 莫止湛缓缓将身子往椅子背靠去,慵懒至极:“如此引起京都权贵门阀勃然大怒的事儿,是一个女子出来随意关间铺子,说几句道歉的话,便能揭过去的吗?” 莫止湛早便回了侯府。 也早早,便来到了世安院。 之所以没出声儿,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测罢了。 他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外,自然将方才长房如何为难沈扶摇的一幕幕,看在了眼里。 “没罪,却站出来道歉,这不是及时止损,更不是为了北定侯府着想。而是,自认自己有罪,进一步的毁坏莫家的名声儿。” 北定侯府家世显赫,但凡出了点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儿,都能让京都人传上个三五年。就更别提,是此等害人的大事儿了。 一旦沈扶摇出去与众人道歉,便相当于认了罪。 那么…… 莫说是京都,便是整个天启国都会知道,莫家的媳妇儿为了财,做出了多么违背天理的事儿。 而这一次,会被众人记多久呢? 三五年?十年,二十年? 不! 这将会成为北定侯府莫家的污点,随着莫家世世代代。 “只有将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连扶摇一个女子都能明白,怎么大伯父竟看不透了。” “这么说来,湛哥儿你是认定了,有人在‘空茶’上动了手脚?你如此笃定,就不怕到头来信错了人? 倘若那‘空茶’一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耳房倒的鬼,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跟莫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第98章 :你别忘了,你还不是世子 长房大老爷不愧是历经过风雨的长辈。 哪怕听懂了莫止湛的话外之音,纵使后背发了冷汗,心中气愤不已。 却依旧,能够在节节败退的情况下,稳如泰山的坐着:“哼!再者,沈氏不过是一个商宦之女!未出阁之前,名声儿可好不到哪儿去。” 说罢,长房大老爷深深朝莫止湛看了一眼,继续道:“哪怕如今成为了你的正妻,却也只是北定侯府的二少夫人。在湛哥儿你还没被皇上封为世子之前,她不是世子妃,亦不是朝廷的诰命夫人。 你且告诉我,这世上能有谁,会大动干戈的,对她下手?” 长房大老爷这一番话,可谓含有话外之音了。 在别国,王爷以及有着爵位的贵人,所生下的儿子,从出生起,便贵为世子。 可在天启国,除王爷的孩子外,任何一位爵爷的儿子,若想被众人尊称为世子,那必须得得到圣上的承认。 没有得到圣上亲封的,哪怕爵位再高,他的儿子也算不得世子。旁人再如何尊敬他,也只能称他一声儿公子。 就连现在的侯爷莫昌海,当年才出生时,也一样被人唤了十八年的公子。 直到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儿,因跟随老侯爷上了一次战场,立下了战功,这才被封为世子,后承袭侯爵之位。 而现如今的莫止湛,虽然是现侯爷莫昌海的嫡长子,亦人京都之中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侯爵承袭人。可皇宫那头的旨意一日不下,他便一日不是世子。更不是名正言顺的,侯爵承袭者。 长房大老爷那一番话…… 一来是阻止‘空茶’一事儿闹大,以免真的被查出什么端倪。 二来,更是想告诉莫止湛,他还不是世子。 纵使身为嫡长子,受太夫人与侯爷莫昌海的偏爱,也终是个‘公子’罢了! 侯爷不在府中,太夫人年岁已高。 莫止湛这个‘公子’若想顺顺当当的过安稳日子,最好不要跟他们长房闹得太僵! 他这个当大伯父的,可以忍受莫止湛在一家老小面前,驳了他的脸面儿。但,却不代表他这个做长辈的,就真的惧怕了自己的侄儿! 行事儿太过嚣张,总会被人收拾。 长房大老爷想做的,无非就是借沈扶摇出身不高,现如今又并非世子妃一事儿,来警告莫止湛罢了。 再来说说莫止湛。 从小到大,虽不喜热闹不喜争夺,可又何曾怕过谁? 身为北定侯府的嫡系血脉,若真是个纸老虎,哪里能活得到现在? “北定侯府看人,素来只看涵养与秉性,不看出身。” 莫止湛的眸子,渐渐蒙上了冷意。 倒不是因为长房大老爷口中的‘世子’二字儿,而是因为,沈扶摇已然是他的妻子。哪怕天启国所有的人都说她是商宦之女,出身不高。 但他却决不容许,侯府之中,有任何人瞧不起她。 说不上是疼爱还是保护。 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愿意自己的家人中,也如此庸俗至极,不守和睦。 “扶摇是祖母与母亲亲自为我挑选的正妻,远在边疆的父亲,亦在我与扶摇成亲之时,飞鸽传书,传达他喜。 怎么?大伯父口口声声提及扶摇的出身。究竟是瞧不起这个侄媳妇儿,还是觉得祖母与父亲、母亲的眼光不佳?” 说罢,莫止湛那一双犹如葡萄般乌黑透亮的眸子,淡淡地在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身上挪动。 直到几近将二人看得头皮儿发麻,心里犯怵,才又继续道:“扶摇既已是咱们莫家的媳妇儿,那么那幕后操控的人,又怎会只针对她? 从小到大,父亲没少教导我,行兵打仗,若遇到难以对付的敌军时,要懂得砍掉对付的左膀右臂,折断对方的羽翼。 我虽不是世子,却是天启国北定侯爷的嫡长子。扶摇乃莫家嫡系媳妇儿,若透过她,来打压侯府,结果会如何?” 言毕,莫止湛稍稍收回目光,似笑非笑:“方才,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似乎大伯父曾连续说过好几次。这京都之中,但凡是常喝‘空茶’的,皆是权贵门阀。 他们有权有势,若是动怒,去告御状,或去宗人府,用什么法子来讨公道不行?怎么会拙劣到,需要降低自己的身份,做出此等不斯文的事儿来? 呵……聚众滋事儿,泼人鸡血,何等可笑。如此上不得台面儿的举止,不知咱们京都,哪家权贵门阀会做?” 话说到此,莫止湛又添了句:“这后头操纵的人,未免也太小瞧我莫家了。” “湛哥儿所言有理!” 许久不曾开口的太夫人,终是在莫止湛话音落下以后,点了点头:“此事儿,不仅仅关系到扶摇的清白,更关系到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若一切都是别人的阴谋,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可是要彻底毁了咱们莫家世世代代的积攒下来的威严啊!查!一定得好好查,仔细查!”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只是,这件事儿怕得湛哥儿你多费些心了!咱们莫家世代得到皇家的恩宠,经久不衰。 到了如今,不仅仅是你父亲镇守边疆,承袭爵位。就连你姑母,亦贵为宫中四妃。三皇子殿下,又是人中龙凤,是当今圣上属意的储君人选之一。 这天启国之中啊,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着咱们莫家呢!” 太夫人语气儿很是疲惫,眼中也渐渐蒙上了几分担忧:“以前,人人都在寻找咱们北定侯府的软肋,恨不得能将咱们莫家的恩宠分走。心思歹毒者,更恨不得至咱们莫家人于死地! 好在咱们侯府中的人,素来还算和睦,不曾给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让人有机可乘。 现在呢,扶摇入门,人人都盯着扶摇商宦之女的身份,想从她身上寻出一个错处来。这个错处,便是旁人打压咱们莫家的一道口子! 若咱们自家人还不谨慎应对,只懂得推卸责任,你争我吵,不知联手抗敌。那么,莫家数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啊。” 第99章 :破绽百出,有柳暗花明之向 “这能说明什么?” 长房大老爷听言,插嘴问道:“兴许,那几个‘富商’便是专门做茶叶买卖的。听闻京都近些时日出了一种新的茶叶,故而前来一探究竟。” “若一切正常,那么大伯父所言也不差。” 莫止湛在面对着长房大老爷时,语气儿又稍稍冰冷了几分:“不过是几个商人罢了,他们想做什么买卖,莫家管不着。 可怪就怪在,他们人人穿金戴银,出手阔绰。住的是京都最好的客栈,吃的是酒楼里最拿手的好菜,喝的亦是上等女儿红。” “这有何好奇怪的?” 长房大老爷继续发问:“你既说他们是‘富商’,那么便证明他们根本不缺银子。” “茶叶乃雅物。” 莫止湛寡淡应道:“但凡做茶叶买卖的商人,周身的气度都与旁人不同。纵使再不缺银子,也绝不会流露于表。” “世上的人千千万。” 长房大老爷继续反驳:“有人行事低调,便有人喜钱财外露,彰显身份。茶叶是雅物没错,可不代表,做茶叶买卖的人,都一样脱俗。” “那只是他们让我感觉到奇怪的原因之一罢了。” 莫止湛面对着长房大老爷的反驳,也并不觉得恼。 只是继续道:“那几个‘富商’,看起来身份都极其尊贵,没个主次,则是奇怪的原因之二。” 说罢,莫止湛看向长房大老爷的眼神,越发认真:“茶叶只有一种,就算有人慕名而来,也该是分开走才对。偏偏那几个‘富商’,并非是一伙人,却又结伴同行。且,人人都对‘空茶’如此上心。 既是商人,难道就不怕被人强占了先机,夺掉了挣钱的机会儿吗?有新鲜的事物儿出现,或有新的挣钱门道,谁不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先比自己走了一步?” “这……” “更何况,京都素来不是盛产茶叶的地方。如今突然出了一个‘空茶’,别人难道就不疑惑吗?疑惑之余,想探虚实,该是命下头可信的人过来,而非亲自奔波一趟。 但凡是需要自己亲自奔波做买卖的,实力定不十分雄厚。他们外出,必定小心翼翼,谨慎周全,而非钱财外露。更不可能,有那几个‘富商’阔绰。 可若说那几人,是外地商宦派来的掌柜,又未免太过牵强了些。大伯父可曾见过,谁府上的掌柜,敢如此明目张胆?此乃原因之三。” 言毕,莫止湛的眸子,越发深邃难测:“京都‘空茶’盛行,也不过就这三两月的事儿,时日不长。除去京都周边儿的一些城镇以外,别的地方还尚未有‘空茶’的名声儿打响。 那几个‘富商’张嘴闭嘴都是江南人的口音。而江南,距离咱们京都至少两千里远。两千里,快马加鞭的传递消息,需要多长时间?从那头赶路过来,又需要多长时间? ‘空茶’不过才面世三两个月,那些距离京都几百里远的地儿,都尚不知‘空茶’的消息,怎的远在两千里外的江南,却能如此迅速的来了人?此乃原因之四。” 长房大老爷没想到,莫止湛竟会在短短几日的时间里,将一切破绽都看入眼里。 一时之间,竟寻不出话来继续反驳于他。 莫止湛见此,又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 随后,才又淡淡开口:“如此多的疑点,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于是,我让宋祁盯着那几个‘富商’。 果然,没过几日,京都之中人人都说,‘空茶’含毒。而最先传出这消息的,正是那几名‘富商’。” “也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倘若他们真有证据,证明‘空茶’含毒。想必,早便将此事儿告到衙门去,好领一笔赏钱。可偏偏,他们只是大肆散播谣言。随后,又在满城风雨之时,趁着夜色偷偷离开了京都。” 莫止湛认真打量着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一字一句道:“如此作为,难道就不奇怪吗?” “沈氏是咱们莫家的媳妇儿。” 长房大老爷同样,回以莫止湛认真严肃的神情:“纵使那些人是外来的,也该知晓咱们莫家在京都的地位。之所以这般偷偷离开,想必是不想得罪咱们莫家。” “那如此散播谣言,又图什么呢?” 这一次开口询问的,是沈扶摇。 她早已在莫止湛与长房大老爷的对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东西。 从一开始,长房对她步步紧逼,要她认罪道歉,担下罪名。再到后来,莫止湛的种种举例,与长房的声声反驳。都足以证明,这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 于是,她终是冰冷开口,道:“既害怕得罪咱们北定侯府,就该乖乖闭嘴,当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全身而退,不是吗? 可他们偏偏在散播了谣言以后,才偷偷离开,这又如何解释?难不成,是想为民除害?” “湛哥儿,管好你的媳妇儿。” 长房大老爷凉凉瞟了沈扶摇一眼,用方才莫止湛训斥大夫人刘氏的理由,来训斥了一番沈扶摇:“咱们莫家男人说话,怕也轮不得她插嘴。” “男人们商讨事情,自然轮不到媳妇儿插嘴。” 沈扶摇听言,冷冷朝长房大老爷望去,对他,不免又多了一些看法:“可如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以一个受害人的身份,而非莫家媳妇儿的身份。 从‘空茶’含毒的谣言被传,到现在。所有的人,都说我沈扶摇是一个罪人。就连咱们莫家的人,也都逼着我认罪,逼着我出去道歉,给众人一个交待。 好不容易这件事情有了柳暗花明之向,能还我清白!怎么?难道偌大的北定侯府,堂堂的一个长辈,竟不容许受害人喊冤吗?” 说罢,沈扶摇再不给长房任何脸面儿。 而是径直开口,道:“我知道,大伯父是记着方才夫君训斥大伯母的仇呢。可我与大伯母,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无关者,怎能相提并论?难不成……” 第100章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沈扶摇将话说到此,特地放慢了语气儿。 直到发现长房夫妇的脸色,越发铁青,这才继续道:“难不成……大伯父是想告诉大伙儿,大伯母与‘空茶’含毒一事儿,也一样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休得胡言!” “你莫胡说!” 沈扶摇话音方落,只见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便异口同声否认。 相较于大夫人刘氏的慌乱,长房大老爷倒显得镇静一些:“我不过是按着莫家的规矩,好言提醒!你休要胡说八道,挑唆我与侄儿的关系!” “只要大伯父是真心为了北定侯府好。这关系,任谁也挑唆不了。” 莫止湛轻轻握住了沈扶摇的手,道:“不过,扶摇说得没错。那些人之所以偷偷逃走,根本就不是因为惧怕北定侯府的权势。而是因为,他们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 长房大老爷下意识挺直了背,问:“你可有证据?” “自然。” 莫止湛与长房大老爷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那些人以为,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却殊不知,我早已命人盯住了他们。在他们散播了谣言,趁夜逃走的时候儿,我的人紧随其后。只待我一声令下,便能将那些所谓的‘富商’,一网打尽。” “你派人跟踪了那些商人?” 这一次,长房大老爷的语调,微微有些发颤:“这件事儿,你有把握吗?不是说,那些商人都是江南人吗?他们……” “他们是江南口音,但却不是江南人。” 莫止湛打断了长房大老爷的话,道:“甚至,连商人都算不上。” “不是商人?” “按我的推测,那些人之所以穿着华丽,出手阔绰,不过是为了给京都之人留下个好印象。好让人人都以为,他们是家世显赫的贵人。只有这样,在散播谣言的时候儿,才更能让人信服。 而那江南口音,则是为了误导旁人,让别人认定他们是江南人士。避免日后败露,惹出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言毕,莫止湛顿了顿,又道:“至于他们这阵子的穿戴以及所有花费,想必都是那幕后操纵所置办。” 话说到此,莫止湛又将目光挪到了太夫人身上,道:“祖母。我在回城时,曾发现城外也有‘空茶’售卖。为了解惑,特地买了一包。 方才,在来世安院之前,我已命医清仔细检查过那包茶叶。发现,城外所购入的‘空茶’,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反而,那些所谓的商人,在城内购入的‘空茶’,却纷纷含毒。 可见,‘空茶’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那几个假冒‘富商’的主儿。”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还是湛哥儿你办事儿妥当。” “那还等什么?” 三房的三老爷见此,跟着开口:“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人的下落,就赶紧派人将他们捉来。届时,究竟是谁在后头捣鬼,一问便知。” “是。” 莫止湛应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我当初派出去跟踪的,不过仅一人。我怕出了差错,便让他等上一等。 虽说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此事儿事关北定侯府的名声儿与扶摇的清白,到底还是要小心谨慎。” “你说的没错!” 三房三老爷点了点头,道:“事关侯府名声儿与扶摇的清白,的确容不得出任何差错。” 说罢,又道:“只是,事情既已如此明朗,就再不好拖沓。还是赶紧派人,去将那几人抓来,好好审问一番才是!” “宋祁。” 莫止湛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再回应三房三老爷半句。 反而是朝着门外的宋祁吩咐道:“该收网了。” 宋祁听言,立即领命,退了下去。 “宋祁从小跟在湛哥儿身边儿,办事儿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太夫人见此,终是开口:“如今有他出马,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敢将主意打到了咱们莫家来!待手握了证据,我必定请旨入宫,求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为咱们莫家做主!” “莫说是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 三房三老爷在一旁接话,道:“就算是请了皇上,咱们也是占理儿的。” 太夫人与三房三老爷的话,听得长房夫妇胆战心惊。 只见长房老爷重重叹息,道:“既然这件事儿距离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我们也就不必过多费心了,只安心等着湛哥儿那头的消息便是。” 说罢,起身朝太夫人作了个揖:“母亲。勤善房那头还有事儿需要儿子处理,儿子就先告退了。” 大夫人刘氏见此,也急忙跟着起身:“儿媳妇告退。” 太夫人挥了挥手,也不留人。 闹了一日,终是疲惫得很。 一行人从世安院出来,彼此寒暄了几句,便分道离开了。 三房三夫人秦氏让沈扶摇宽心。 若得了闲,莫忘记多去柠溪房走走,说是八小姐莫彤儿怪念着沈扶摇的。 庄眉宁一开始,倒跟着莫止湛夫妇走了一段。 也不知她有什么话想要跟莫止湛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最后,还是莫止湛先开的口。 只短短说了一句:“母亲不是做买卖的料,以后就莫要经商了。” 庄眉宁神色一震,这下连欲言又止的神情都没了。 大房那头,是大房老爷说了算。三房那头,是三房老爷说了算。而二房,北定侯爷不在,自然是莫止湛这个嫡长子说了算。 哪怕庄眉宁是侯夫人,是长辈。 但在北定侯府里,依旧得以莫止湛为先。 如今莫止湛浅浅的一句话,便算是彻底断了庄眉宁的敛财之路。 也难怪,庄眉宁脸色越发难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莫皖北。 仗着自己同为侯爷的儿子,近两年也跟在莫止湛身边儿做事,还敢为庄眉宁说了句好话:“二哥!母亲在府中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无非是想将手中的嫁妆经营得好些,以后好为慎姐儿存点嫁妆。 她这些年经商虽没挣什么大银子,可也没亏过钱……” 第101章 :好一招打草惊蛇 “亏钱事小,亏了良心事大。” 莫止湛凉凉看了莫皖北一眼,径直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一次,是长房的人作茧自缚,你们才能趁此机会儿将自己摘得干净。” “湛哥儿……” “二哥!” “母亲。” 莫止湛没搭理莫皖北,而是转而朝着庄眉宁道:“北哥儿是侯府的嫡次子,身份尊贵。母亲身为他的生母,该以身作则,莫带他走了歪路。” 言毕,还没等庄眉宁母子二人开口,他便牵起了沈扶摇的手离开。 沈扶摇早已在莫止湛的一言一语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一路都没说话。 只任由莫止湛牵着她的手,步步朝星辰阁走去。 ‘空茶’的确是有毒的。 这毒,是从庄眉宁将茶叶拿出来的那一刻起,便有的! 而长房的人,只不过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儿,来对付她沈扶摇罢了。 苍蝇不叮无缝蛋。 正是因为‘空茶’有问题,所以长房的人才能抓住把柄。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莫止湛侧过脸,朝沈扶摇问道。 “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沈扶摇摇了摇头,道:“这一次,好在有你。如若不然,我怕是无论如何都摘不干净了。” 毕竟,‘空茶’是含毒的啊!从一开始售卖起,便是有毒的。 这,让她如何摘得干净?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的未雨绸缪。” 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她沈扶摇与‘空茶’的身上时,不吭不响的莫止湛竟早已在后头开始调查真相。 相比之下,沈扶摇方才在世安院里的那一番辩解,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啊。 而莫止湛,纵使没有立即将证据呈上。可他的话,却逻辑清晰,让人不敢反驳。 “若我告诉你,这不过是一张赌局,你怕是不怕?”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的眼,一字一句问道。 沈扶摇微微一愣:“赌局?” 她心下一紧,似是明白了过来:“你……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几个假富商的下落!” “嗯。” 莫止湛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半点隐瞒:“抱歉。这阵子我手上的事儿多,倒没注意到有人打起了你的主意。待发现过来时,‘空茶’含毒一事儿,在京都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你是故意将那些话说出来,打草惊蛇的。” 沈扶摇依旧跟着莫止湛的脚步,缓缓往前走去。 她瞧着莫止湛神色寡淡,自也不敢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只是一双眼不住往周边儿打量,见四下无人,这才继续道:“可是……你又怎么确认,那些商人是假的?怎么敢在诸位长辈面前,将谎话说得如此笃定?” “我只是承认,自己不知那几个假富商的下落。” 莫止湛稍稍侧过脸,朝沈扶摇问道:“何曾撒过谎?” 说罢,莫止湛又道:“我这几日虽在城外,对京都的事儿并不加以注意。可这京都之中,却有不少我安插的眼线。 城内来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谁家招惹了麻烦,谁家又有了喜事儿。只要是我想知道的,立即便有人传来消息。 那几个所谓的富商,行事儿张扬,出手阔绰,连京都的寻常百姓都将他们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我的眼线还不能将几人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我要他们何用?” 莫止湛知道,此时的沈扶摇,心中有着诸多疑惑。 于是,也不跟她卖关子:“我知晓你出事儿以后,立即便命宋祁将下头的人传来,询问了消息。后到世安院时,又见大伯父与大伯母对你步步紧逼。如此,再结合起那几个商人的行事儿作风,心里自然就有了定论。” “你认为,此番‘空茶’含毒一事儿,是长房的人在后头捣鬼。” 沈扶摇聪慧,一点便透:“所以你便故意将事情夸大,使得祖母下定决心,查明真相。甚至为了护北定侯府威严,更说出要入宫请旨的话来。 紧接着,又来了一招打草惊蛇,让长房的人乱了阵脚。只要他们自乱阵脚,便必定有所行动。一旦有所动作,咱们自然能有所收获。” “祖母啊。” 莫止湛看向沈扶摇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可是一个老狐狸。” 说罢,竟爽朗笑出了声儿。 眸子里的戏谑,也渐渐变成了欣赏:“在莫家,任何人的心思都瞒不过她老人家的眼。” 沈扶摇听了这话,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莫止湛的意思,无非是说,太夫人她老人家之所以说出要入宫请旨的话,其实是为了配合他,与他一唱一和,好乱那幕后之人的心。 根本就不是因为,莫止湛将话题往北定侯府的名声儿上带。 而从一开始,太夫人之所以能够如此镇定,只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全是因为,太夫人心里早已有了疑惑。 以前,沈扶摇只觉得太夫人是个慈祥的老奶奶。 却忽视了这个老奶奶,还是个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是北定侯府的内务当家,是继老侯爷离世以后,一手撑起整个莫家的女豪杰。 “所以……” 沈扶摇微微垂下了头,迟疑道:“不仅仅是你怀疑长房,便连祖母她,也对大伯父与大伯母疑了心。” “怀疑归怀疑。” 莫止湛依旧保持理智,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随意给人定罪。我想,祖母应该跟我一样,都不希望那个在后头搅弄风云的,是自家人。” 说罢,莫止湛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不过,瞧着大伯父方才那着急离开的模样儿,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已派人,暗中盯着长房。祖母那头,也已表明了态度。只要在背地里害你的,是长房的人。那么,为了能够自保,他们必定会派人前去寻那几个假富商。” “届时,你的人便能跟着长房派去的人,找到那几个散播谣言的恶徒。如此,人证便有了。” 沈扶摇抬起头,看向莫止湛。 总觉得这人,高深莫测:“只是,他们收了别人的好处,真的会如此轻易便站在咱们这头吗?” 第102章 :终究是谁也不能信 “我太了解大伯父了。” 莫止湛依旧脸色寡淡,可语气儿却多了几分无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从来不折手段。” “难不成……” 也不知为何,沈扶摇在听到莫止湛那一句话时,心跳突然加速:“他会灭口!” “只有死人,嘴才最严实。” 莫止湛没有否认沈扶摇的猜测,而是进一步肯定,道:“他去灭口,我便去救人。在生与死的面前,那些人总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我还是不懂。” 沈扶摇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她手心冒汗,越发不能理解:“倘若要害我的,真是大伯父与大伯母,那他们图什么?我嫁给你的时日虽不长,与他们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可言。 但至少,我从未得罪他们长房的人,也没有阻挡过他们获取利益。他们为何,要这样对我?” “谁说你没有阻了他们的路?” 莫止湛一边儿跨步迈入星辰阁的院门,一边儿提醒着沈扶摇:“前些日子,祖母不是让你跟着学习如何掌管府中中馈吗?” “那与他们何干?” 此时的沈扶摇,虽然已经渐渐开始明白,北定侯府没有自己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可在她的认知里,深宅大院的嫡庶之分,最是严谨不个偶。 莫家的府邸现在之所以为北定侯府,便是侯爷当家。 侯爷不在,太夫人掌权。太夫人若力不从心,自然还有庄眉宁这个侯夫人在。 就算庄眉宁不得太夫人喜欢,不被太夫人信任。那么退一万步,还有她这个嫡孙媳妇儿撑着。 哪怕沈扶摇对后院中馈的大权,并不热衷。可太夫人既让她学了,她便会认真的学,有备无患。 再说了,不过只是学习掌管中馈罢了,又不是真正的掌管府中后院不是? 青黛院那头对钱财和权势看得这般重,也未见有所动静。怎的长房的人,倒先按耐不住了? 长房是莫家的长子不错,可却是庶出。 太夫人没让他们分出去自立门户,反而留着他们在此沾侯爷的光,已是极大的疼爱了。 难不成,他们还想掌后院的大权? 思及此,沈扶摇又道:“府中的中馈大权,素来都是嫡系一脉紧握。就算有了例外,也是极少。 再说了,不过就是一些内务琐事儿罢了。纵使掌管这些琐事儿,有利可图,也用不着使这般损招。” “纵是寻常百姓之家,只要掌管了内务大权,便犹如拿到了一把开起账房的金钥匙。更别说,是偌大的北定侯府了。”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面露委屈,竟一时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北定侯府的内务与外务,是牵连在一起的。莫说是拿整个中馈大权,就是只能分到一星半点,也算得上是个肥差。 我乃晚辈,却只因是二房的嫡长子,便握住了外务大权。光是这一点,就够让有心人忌恨了。你才入府半年,连府中的规矩都记不牢固,竟也开始学习掌管内务。这一口气儿,谁能咽得下去? 若不早早将你的羽翼折断,只怕后患无穷。” “可‘空茶’有毒一事儿……” 沈扶摇听到这,突然又想起了方才莫止湛对庄眉宁说的那一番话。 于是,又问:“莫止湛,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儿开始,知道这茶叶有毒的?又是怎么确定,那茶叶是在母亲手里出的问题?” 莫止湛没想到,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沈扶摇竟还要惦记着这一茬事儿。 于是,微微垂下眸子,沉默。 沈扶摇见此,心微微有些发凉。 庄眉宁明知道茶叶含毒,却还要借她沈扶摇的手来谋取不义之财。可见,这庄眉宁除了贪恋钱财与向往权势以外,还有着一颗利用亲人的心。 那么,身为庄眉宁的儿子,莫止湛又是从什么时候儿,知道庄眉宁利用她的呢? 是一开始,庄眉宁带着茶叶过来寻她?还是这几天,‘空茶’出了事儿以后,他才有所怀疑? 可若是近期才起了疑心,他怎能如此快便肯定,庄眉宁不是无辜的?那可是他的母亲啊。 纵使不是亲生,却也有着血缘关系。 但…… 若他一早便知道,茶叶有问题,却又不曾提醒她…… 沈扶摇越往下想,越觉得心里荒凉。 哪怕她只是莫止湛名义上的妻子,二人成亲不过是因各取所需。 在沈扶摇的心里,也一直谨记着这个事实。 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会为此而感到难过。 她咬着唇,抬眼朝莫止湛望去,神色认真:“告诉我。” 沈扶摇的眼神太清澈了。 莫止湛不愿骗她,便老实回答:“在母亲还与你一块儿合伙开茶行的时候儿。” 沈扶摇听言,心突然一疼。 那么早? 竟那么早? 难怪! 难怪他能如此笃定,那茶叶的毒与庄眉宁有关。 原是早在几个月前,他就知道‘空茶’有问题了! 可他…… 却从未提醒过她! “莫二公子,果真是厉害。” 沈扶摇扬起了嘴角,面容上皆是倔强:“我沈扶摇,自愧不如。” 莫止湛多少听出了沈扶摇的情绪。 于是,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得将手负到了后背,假装不知:“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言毕,又下意识添了句:“我书房还有公务,处理妥当再去寻你。” 莫止湛,到底是变了。 这种潜移默化发现的改变,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从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 但,更不会多管闲事儿。 从小到大,纵使是自己被下了毒,他也不愿意多说半句。只默默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待时机成熟,果断决绝,定不废话。 可今日,究竟是因为对沈扶摇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还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 他必须得将她护在手里? 也必须,得让她安心? 为了替沈扶摇辩解,他头一次当众将事情分析得如此细无巨细。 除去……那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解释,能说的都说了。 第103章 :苦肉计博信任 为了解沈扶摇的惑,他仿佛用一天,说完了一辈子的话。 曾经最讨厌多言,如今竟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呵呵。 真是奇了。 沈扶摇目送莫止湛去了书房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在仔细思考莫止湛说过的每一句话。也开始慢慢捋清,这侯府之中的厉害关系。 特别是想起,莫止湛说长房的人要灭口时,她便忍不住心惊。 到底是出生在商宦之家,从小内宅也无明争暗斗。 虽时常瞧见父母为做生意,使一些小伎俩。但那些小伎俩,既不害人,也不伤人啊。 如今不过的短短半年,她的人生便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莫止湛…… 终究是名义上的夫君,并无夫妻之实。 他今日出手帮她,怕也不是为了护她吧? 深宅大院里的人,彼此都有着利益牵连。 说到底,谁也靠不住啊。 拐过了眼前的转角,沈扶摇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才刚刚跨步入了院门,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笑声儿。 寻声儿望去,只见趣儿与锦绣二人各自抱着一个暖手小炉,坐在亭子里有说有笑。 想起方才在世安院的事儿,沈扶摇不得轻松。 冷冷朝着亭子望去,便扬声儿道:“你这日子,倒过得舒坦。” 趣儿听到声音儿,忙急匆匆跪下:“小……小姐,您回来了。” 嗓音发出的话,竟微微发颤。 “你是巴望着少夫人回不来吗?” 霓裳素来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她瞧着沈扶摇一回来,便寻了趣儿的‘麻烦’,自然跟着在一旁,将自己的嚣张演绎得淋漓尽致:“我问你,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世安院那头的人过来传少夫人时,你为何不出府去请少夫人回来?” “我……我今日在院子里铲雪啊。” 趣儿有些失措,又有些无辜:“霓裳姐姐!不是你吩咐了我,让我今日务必把院子里的雪铲干净吗?我这一日都在铲雪,才刚刚歇下来呢。” “铲雪?” 霓裳半眯着眼睛,眸子里皆是威胁:“好一个借口!我是让你铲雪没错,但你身为少夫人的陪嫁丫鬟,难道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吗? 世安院的人过来传少夫人过去问话与你铲雪,孰轻孰重,你懂不懂拿捏!” “小姐,是出什么大事儿了吗?” 趣儿见霓裳如此责问她,急得都落了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没给您传消息的!奴婢只是怕打扰了小姐处理正事儿!” 说罢,趣儿又连忙解释,道:“世安院今日是有人过来传小姐,但奴婢已经跟那人说,小姐您不在府中! 太夫人对小姐素来最为疼爱,那人见小姐不在,就急急回去了。所以奴婢以为……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反而是最近,茶行的事儿多。所以奴婢寻思着,等你忙完了茶行的事情回来,再跟你禀报……” “你以为还来得及吗?” 沈扶摇冷冷朝趣儿瞟了一眼,道:“究竟是谁教你,可以恃宠而骄?祖母既然疼爱我,那么我便该更加孝顺才是。哪里容得你来为我做决定,将祖母的疼爱当成自己放肆行事儿的理由?” “小姐……” “你不过是个丫鬟!平日里揣度主子的心思,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竟越发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我本以为,你言行不够谨慎,多罚你跪上几次便好。却不知,你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今日,若我再不给你点厉害的瞧瞧,还不知你以后会给我惹多大的麻烦!” “小姐,奴婢没有……” “霓裳。” 沈扶摇伸手拂去落在肩膀上的雪花,吩咐道:“将这不懂规矩的丫头给我拖下去,打上她十鞭子!”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姐!” 趣儿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小姐!奴婢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奴婢可是您从府中带来的丫鬟啊,是您最亲近的人啊!您……” “你还知道你是我从府中带来的丫鬟?” 沈扶摇微微转过头,却并不转身:“呵,今日若不是你这么一说,我倒以为你忘了!你既知道自己是我从府中带来的陪嫁丫鬟,怎的还这般不争气儿?当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 “少夫人,这……” 霓裳看着满脸泪水的趣儿,心中不禁心疼。 可为了不让众人看出端倪,终是为难问道:“这还打不打?” “打!狠狠的打!让她长点教训!” “小姐!” “少夫人!” 锦绣在一旁当了许久的看客,一动不动。 直到瞧见沈扶摇是铁了心要责罚趣儿,这才‘噗通’一声儿跪下,替趣儿求情:“您就饶过趣儿姑娘这一次吧! 今日这雪下了一日,趣儿姑娘就铲雪铲了一日!她是实实在在在做事儿的啊!还望少夫人能看在昔日的主仆情分上,饶了趣儿姑娘一回吧。” “主仆情分?” 沈扶摇听言,冷笑了声儿:“锦绣啊!你与我说主仆情分?你可曾问过这个趣儿,她有没有顾及过主仆情分?” “趣儿姑娘忠心耿耿,时时刻刻都在为了少夫人着想,自然是……” “是吗?” 沈扶摇打断了锦绣的话,道:“可她若真的如你所言,顾及主仆情分,又怎会让我如此丢人?怎会怠慢了世安院的传话,让我今日险些失信于太夫人?” “少夫人……” “谁再求情,就跟着她一起挨鞭子!” 沈扶摇在外头忙活了一天,到北定侯府又被长房的人步步紧逼。 好不容易回到了星辰阁,自然懒得与锦绣做戏。 她冷冷丢下一句警告,便拂袖进了屋子。 锦绣心里有些犯怵,可却依旧跪着追了两步,想继续求情。 趣儿死死拉着锦绣的衣袖,哭道:“锦绣姐姐莫要冲动!她要罚我,便罚我好了!左不过就是十鞭子,要么死,要么活!有什么大不了的!锦绣姐姐可莫因为我,让自己也受了苦。” 第104章 :事情败露刘氏担罪 趣儿到底还是挨了打。 那十鞭子,虽是霓裳亲自动的手,可却依旧打得她皮开肉绽,活活昏死了过去。 沈扶摇听到消息,心疼至极。 可为了将戏做足,竟是连药都没给趣儿送去。 锦绣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沈扶摇与趣儿的动向。 如今她瞧见趣儿受伤至此,沈扶摇竟还能这般冷漠,心下,越发放松了警惕。 莫止湛的推测,果真没错。 哪怕他再不愿意自家人伤害自家人,可却依旧无法抹去长房派人前去杀人灭口的事实。 宋祁等人顺着长房的亲信,一路寻到了那几个假冒富商的恶徒。 在长房的人提起大刀,准备杀人灭口的时候儿,将那几个人一一救下。 那几人感恩莫止湛的出手相救,更狠毒了长房那头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于是,一气之下,便将所有的真相全盘托出。 长房大老爷看着那几人被抓到了侯府,自然不敢再随意吭声儿。 毕竟…… 这罪,他是摘不掉了! 太夫人稳稳坐着,可胸口却此起彼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她频频数着手中的佛珠串子,声音儿颤抖:“我本还寻思,咱们莫家究竟是得罪了谁,竟让人如此陷害!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这幕后操纵一切的人,竟是咱们莫家的长子! 丑事儿,真是一桩丑事儿!咱们……咱们莫家,家门不幸啊!” 说罢,太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儿,稳住了情绪:“你说!昌穹,你说!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可是咱们莫家的长子啊! 这么多年来,我这老太婆对你也不薄,从未有过任何苛待!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儿,对你也极其看重。你究竟是哪里不满,要如此毁掉莫家的名声儿!” “我……” “不是老爷,是我!” 大夫人刘氏急急跪下,打断了长房大老爷的话:“太夫人,这件事儿与老爷无关!是儿媳妇,一切都是儿媳妇儿的错!” 长房大老爷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大夫人刘氏的意思。 于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震怒道:“你说什么?这怎么成你的错了?”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认了!” 大夫人刘氏哭得梨花带雨,道:“太夫人!是儿媳妇的错……是儿媳妇以长房主母的身份,胁迫了老爷的亲信,让他寻来这几个市井之人,陷害扶摇! 所有的事情都是儿媳妇做的,跟老爷无关!老爷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还望太夫人明察,莫要冤枉了老爷!太夫人要打要骂,儿媳妇都担了!只望太夫人不要迁怒了长房的其他人啊,太夫人。” “是你?” 太夫人微微眯眼,问:“那我且问你,你为何要这么做!咱们莫家这么多年来,何曾亏待过你!” “老爷与太夫人都待儿媳妇极好,从未有过亏待。” 大夫人刘氏将姿态摆得极低,一字一句可歌可泣:“是儿媳妇!是儿媳妇鬼迷心窍。儿媳妇听闻……听闻太夫人有心教导扶摇,让她学习掌管后院琐事儿。 儿媳妇……儿媳妇心有不甘!觉得扶摇年纪尚轻,出身也不高。凭什么她能学着掌管后院琐事儿,而儿媳妇却…… 都是儿媳妇的错!儿媳妇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做了错事儿。本以为,只要扶摇犯了错,便可失信于众人。却不曾想,事情会闹到今天这般地步,损了咱们莫家的名声儿!” “你!刘氏啊刘氏,你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夫人指着大夫人刘氏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儿:“我让扶摇学着掌管后院琐事儿,正是因为她年轻,没什么经验!不似你与庄氏,一人掌管着长房内务,一人掌管着青黛院的内务。 扶摇自幼只学了生意经,却不知如何处理后院琐事儿。如今她嫁到我们莫家,得一己担起星辰阁的大小事务。我怕她经验不足,出了差错,这才命她跟蒋妈妈和宁妈妈多学学! 可你呢?你竟为了吃味儿,便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妇人,枉我与你夫妻多年,竟不知你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长房大老爷见此,也跟着责骂起了大夫人刘氏。 “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你不仅胁迫了我的亲信,打着我的名号去为非作歹。你还往茶叶里投毒,祸害京都百姓。毁了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不说,还昧了自己的良心!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言毕,更是抬起手掌,狠狠给了大夫人刘氏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儿响,竟将大夫人刘氏打趴到了地上。 她的脸颊顿时红肿一片,嘴角也流出了鲜红。 “老爷……” 只不过,大夫人刘氏到底与长房大老爷夫妻多年,哪里能不知道自家夫君的意思? 早在她听见长房大老爷说她投毒的那一刻起,她心里便已有了主意。 如今再加上这一个耳光,倒是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咱们夫妻多年,妾身是个什么秉性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妾身承认,妾身善妒,也时常爱争强斗胜。可妾身不过就是个纸老虎,假威风罢了,哪里敢真正去害人啊!” “你还敢狡辩!” 长房大老爷说着,便又要动手! 大夫人刘氏见此,忙喊道:“老爷!妾身当真没那个胆子啊!你若说妾身善妒,见不得扶摇好,妾身认了!可你要说妾身存了歹毒的心,在茶叶里下毒,妾身是万般冤枉啊! 那茶叶,本来就是有问题的!我只是借着这个把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算起来,扶摇能有今日的麻烦,也都是她自己的错!倘若她售卖的茶叶没有毒,谁又能拿茶叶来为难得了她?” 说罢,大夫人刘氏便直勾勾的盯着沈扶摇,道:“事已至此,扶摇你也别藏着掖着!你敢不敢当着大伙儿的面发誓,你卖的‘空茶’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若你有半点撒谎,便天打五雷轰!” 第105章 :推罪 天打五雷轰! 可真真是个极其恶毒的起誓啊! 沈扶摇缓缓起身,走到了花厅中央:“既然大伯母提起了这一桩事儿,那么扶摇认为,就必须得说个清楚。 否则,大伯母三两下将自己的害人之举说成是吃味儿善妒。而扶摇,却得担下祸害京都百姓的罪名!” 她一字一句说得平淡,全然不见心虚:“祖母。那茶叶究竟有毒没毒,孙媳妇儿是不清楚的。孙媳妇儿只知道,在‘青辰茶行’售卖‘空茶’期间,‘空茶’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而这‘空茶’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至始至终只有母亲一人知道。若说茶叶有毒,为何不问问母亲,看看母亲是如何说的?” 既然庄眉宁早便将自己当成了一颗棋子来利用,那么她沈扶摇便也不需要一昧退让了。 我不会害你,但你若想让我担罪,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倘若长房的人没有提起‘空茶’的毒,那么我倒还能为了婆媳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 可现在,刘氏是存了心要撇干净自己身上的罪。我除了实话实话,别无他法。 总不能,我来当这个冤大头吧? “庄氏。” 太夫人听了沈扶摇的话,将目光转到了庄眉宁身上:“你有什么要说的?” “回太夫人话,儿媳妇惶恐!” 庄眉宁本想趁着长房败露一事儿,将自己摘得干净。 却不曾想,长房夫妇竟在这个时候儿,还要将二房的人牵扯进来。 可恶的是,她与沈扶摇合伙做茶叶买卖,人人都知道。 纵使没拿到台面儿上来说,亦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现如今,除了承认她是唯一的供货人以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庄眉宁深吸了口气儿,忙起身站了出来,道:“这茶叶,的确是儿媳妇从可靠人手中拿回来的。之前扶摇茶行里的茶叶,是儿媳妇提供的。后来外头的‘空茶’,大多数应该也是从儿媳妇手中拿的货。 可是……可是湛哥儿前两日不是说了吗?咱们京都城内售卖‘空茶’的茶行出了问题,可城外的那些茶叶,却是没有毒的。 湛哥儿可是侯爷的嫡长子啊,平日里最得众人尊敬,难道还会说假话吗?所以,从湛哥儿的说法足以证明,‘空茶’并非全部带毒!儿媳妇所提供的货,定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为何城内的那些茶叶,都含毒,儿媳妇便不清楚了。” “二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刘氏死死盯着庄眉宁,质问:“难不成,你是在说,那些毒是我下的吗?” “大嫂,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庄眉宁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应道:“这‘空茶’,又不是我一人有。之所以给扶摇和各大茶行供货,只是觉得这茶叶有利可图。但我庄眉宁行的端做得正,问心无愧! 至于那有毒的茶叶,是不是别人为了牟利,特地以次充好,那就说不准了。” 大夫人刘氏将罪推到沈扶摇身上,沈扶摇把罪还给了庄眉宁。庄眉宁利用莫止湛说过的一句话,将自己摘干净,把罪又推给了她口中所谓的‘别人’。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的货是从‘可信人’手中拿的。 那‘可信人’虽答应过我,不会将货供给别人。可后来‘空茶’名声儿越来越响,谁知道人家会不会信守诺言?而那‘可信人’究竟可信不可信,谁又能说得清楚? 人性这种东西,总是越到后头,才越看得清。 “好了!” 太夫人精明了一辈子,怎么能不知道庄眉宁的小心思? 她懒得拆穿对方,只是重重叹息,道:“既然你的货也是从别人那里拿的,又有湛哥儿为你证了清白。那么,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 不过,此事儿到底是委屈了扶摇,也损坏了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而这一切,都因你所起。你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说罢,太夫人想了想,便道:“从今日起,你便禁足在青黛院里,再不许去经商了!以免,以后又出了什么差错,给大伙儿添麻烦!” 庄眉宁听言,心中一沉。 哼! 这太夫人与莫止湛,不愧是祖孙! 就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庄眉宁心有不甘。 可瞧见太夫人不再深究茶叶含毒一事儿,也只得点头:“是!一切多听太夫人的!” “还有你。” 太夫人见庄眉宁应承了自己的意思,便又转过头去,冲着大夫人刘氏道:“你身为莫家长媳,本该做个好表率!然而,你却因嫉妒之心,对自己的晚辈下手,着实令人失望!” “太夫人……” “从今日起,你也一道禁足在勤善房中,把《女则》与《女诫》分别抄写百遍。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踏出勤善房半步!” 说罢,又道:“勤善房的内务琐事儿,从今日起,便先由萧姨娘暂时管着。你且好好修身养性,待什么时候儿将你那善妒的性子改了,什么时候儿再当你的长房主母。” “太夫人!” 大夫人刘氏万万没想到,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没将沈扶摇打压下去,竟还丢了掌管勤善房内务的大权。 于是,不免朝长房大老爷望去:“老爷……” “母亲说什么,你照着做便是。” 长房大老爷看也不看大夫人刘氏一眼,便道:“以前总说自己掌管内务辛苦,这次倒可以好好歇着了。” 大夫人刘氏听言,咬着唇,久久不敢再吭声儿。 只是一昧的流泪,抽泣声儿响彻整个花厅。 “昌穹啊。” 太夫人瞧着大夫人刘氏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儿,不禁再度开口:“我私自做主插手了勤善房的事儿,你可怪我?” “儿子不敢!” 长房大老爷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这偌大的北定侯府,若没有母亲管着,早便出了乱子。母亲能分神为勤善房出主意,是儿子的福分。” 说罢,又道:“萧氏性子虽烈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懂分寸的。由她暂时掌管勤善房的内务,倒也妥当。” 第106章 :期盼家和万事兴(一) “嗯,你所言极是。” 太夫人点了点头,对长房大老爷的说法十分赞同:“正巧,言哥儿也到年纪说亲事儿了。 除夕那会儿,我还曾交待过刘氏,让她为言哥儿挑选一门好亲事儿,由我亲自把关。如今萧氏掌管了勤善房内务,倒可以让她自己先为言哥儿挑个满意的媳妇儿。” 言毕,不等长房大老爷开口。 只见太夫人又朝着莫止湛交待道:“你母亲口中的那个‘可信人’,你得抓紧时间调查清楚。这件事儿,务必要弄得明明白白的,好给京都百姓一个交代。” “是,祖母。” 莫止湛点头,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嫡系一脉的名声儿,是注定不能被庄眉宁搅浑的。 庄眉宁既然扯他出来做保护神。 而太夫人,又让他去负责此事儿,那么那所谓的‘可信人’,不过就是个替死鬼罢了。 “好了!” 太夫人缓缓开口,有了赶人之意:“这件事儿着实闹人,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听言,纷纷起身告退。 “太夫人。” 蒋妈妈看着顿时空下来的花厅,终是有些不解:“依奴婢看,这件事儿可没有那么简单。方才大夫人出来认罪的时候儿,那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大老爷,似乎是在看大老爷的脸色行事儿。而二夫人这头,似乎也将事情摘得太干净了些。” 说罢,想了想又添了句:“再者……这大夫人平日里虽闹了一些,为人也足够泼辣。可下毒害人,毁损侯府名声儿这样大的事儿,她恐怕是没有胆子的。” 蒋妈妈可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陪伴在太夫人身边儿数十载。纵使,她对太夫人了解至极,也十分尊重太夫人的任何决定。 可对于今日太夫人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的做法,依旧有些不太理解。 毕竟…… 如今这侯府里,只太夫人当家。 侯爷常年不在府中,太夫人一介妇人,所要承担的责任实在太大了。 于公,她乃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是老北定侯爷的遗孀。对老北定侯爷留下的一切,她都得死死看牢。 于私,她是现任北定侯爷的母亲,是二公子的亲亲祖母。对北定侯爷的家人,自要照顾周到,处处提防那些心思复杂,目的不纯之人。 整个北定侯府里,除了三房那边儿还算安分以外。长房和青黛院,谁没有私心?谁敢说,对‘世子’这个位置,没有半分的窥视?谁又能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问心无愧? ‘空茶’含毒一事儿,明摆着便是长房的人在捣鬼。而青黛院,也脱不了干系。只要用心查下去,谁出来担罪都没用! 届时,不仅可趁机收回长房手中的一些实权,更能彻底打压青黛院的气焰。 如此,对二公子莫止湛,百利无一害啊。 “你说的对。”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刘氏性子野蛮,泼辣,多年来在府中没人敢轻易招惹。可纵使她再厉害,骨子里也总是懦弱的。你让她在后院里与庄氏和那几个姨娘斗上一斗,她倒是跋扈得很。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她哪里又筹谋得了? 咱们这位大老爷不是个专情的人,否则也不至于一连纳了好几个妾。在勤善房中,论家世,或许刘氏还占些便宜。可若论才情、容貌,她到底是不及那几个姨娘的。 旁的倒也罢了,这几年病的病,死的死。柳姨娘生的是个女儿,惠姐儿也已出嫁两年,碍不着她刘氏什么事儿。可那萧姨娘,却为昌穹生下了一个儿子。 近两年,我瞧着言哥儿倒是越发懂事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性子不像昌穹,亦不像萧氏。言行举止比起善哥儿来,更要得体几分。就连近些日子所办的事儿,也比善哥儿出色。 昌穹虽心疼自己的嫡长子,可对言哥儿这个庶子也不差。刘氏自己不得宠,以后能依仗的,便只有儿子。若她还不懂得识夫君脸色,为夫君担下罪名,只怕日子越发不会好过。” 说罢,太夫人便缓缓起身,扶着蒋妈妈的手往里屋走去:“她啊,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今日,她为昌穹担了罪,明日,昌穹就算再喜欢别的侍妾,也总会对她这个正妻心怀几分愧疚。男人的愧疚啊,有时候儿,可是一把利剑啊。” 言毕,太夫人又无奈摇了摇头:“至于青黛院那头,毕竟是湛哥儿的姨母兼继母。这么多年来,她虽有私心,处处为自己所生的儿子着想,可也未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苛待湛哥儿。 昌海常年在外,顾不得湛哥儿这个嫡长子。我这个老太婆看着侯府,总不好让庄氏难堪,以免她怀恨在心,对湛哥儿不利。 再说了,这件事儿湛哥儿亦不愿过分追究庄氏的责任。否则,以他的性子,早该拆穿庄氏的谎言。 哎!这孩子啊,到底还是顾着庄氏的。” “二公子天性善良,是好事儿。” 蒋妈妈伺候太夫人数十年,自然也是看着莫止湛从小长到大的,对莫止湛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些:“只是二公子到底年轻,有些事儿恐怕看不明白。” 说罢,又道:“况且……太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后头保护着二公子。这一次,既然太夫人能将事情看得如此清楚透彻,为何不趁机削掉长房的权? 青黛院那头,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太夫人给她留脸面儿,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长房,着实有些嚣张了。太夫人的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这一次怎么……” 蒋妈妈将太夫人扶到了梳妆台前,一边儿为太夫人卸掉头上的头饰,一边儿道:“虽说,大夫人是为了自己与大公子的将来,才主动担罪。可这一件事儿,若说她没有参与其中,谁人能信?” “我素来最见不得旁人在我眼前耍心眼,斗心机。” 太夫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多少有些荒芜。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 便连多戴个发钗,都觉得头沉得很:“你以为,是不想趁此机会儿好好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 第107章 :期盼家和万事兴(二) “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能啊!” 太夫人一边儿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儿道:“前几日,昌海从边疆那头传来了家书。家书里虽字字句句都言他好,可我却发现他的自己潦草,字儿也不如以前写得苍劲有力了。到了后头问安那两句,更是有了颤笔的痕迹。 昌海自幼习武,跟随他父亲上过无数次的战场。他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格,任何事情都求做到极致。倘若不是时间紧迫,或受了伤,他的家书必定工工整整,行云流水。” 说罢,太夫人深吸了口气儿,闭上了眼:“这几年,边境儿越发不太平了。我这是怕啊,怕战事儿爆发,怕我儿行事儿困难,会血洒战场。” 蒋妈妈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好生感慨。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啊,总算是明白了太夫人的心思了。 “太夫人是想求得一个‘家和万事兴’,以保侯爷在边疆平安。” “人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只有家庭和睦,才可万事顺意。”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庄氏虽是继室,却也是昌海的妻子。昌穹哪怕不是我从小带大的,但亦是老侯爷的庶出长子。我不愿在这个时候儿,让阖家上下不睦。” 说罢,太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继续道:“不过,我趁机将刘氏的权,挪到了萧氏手里。萧氏是妾,刘氏是妻。一个正妻的内务之权被一个妾侍接替,对于刘氏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羞辱。 而萧氏,你别瞧着她处处低刘氏一等。说到底,也是个泼辣的主儿。这些年为了言哥儿,不知忍耐了多久,心里正不甘着呢。 且让她们长房自己斗一斗吧,也算解气儿了。只是昌穹啊,身为莫家庶出长子,竟为了利益混入了后院女子的斗争之中,实在让人失望。” 言毕,又说起庄眉宁:“至于青黛院那边儿,脸面儿我是给了,就看她懂不懂事儿,会不会拿。” “是。” 蒋妈妈在一旁应道:“希望长房与青黛院那头,能够明白太夫人的良苦用心,将太夫人的这次敲打,记在心里,莫要再犯。” 因心里记着莫止湛早早便知晓了茶叶有毒,却不曾与她有过半分坦白一事儿。沈扶摇这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于是,接连好几日,她都对莫止湛爱搭不理。 夫妻二人,除了偶尔能说上两句话以外,就只剩下眼神的交流了。 后来到了事情真正有了一个结果的时候儿,就更为眼中。不仅仅连眼神的交流没了,就连打地铺的被褥,沈扶摇都锁到了柜子里。 这…… 是真的与莫止湛置气儿了。 嗯。 莫止湛终是为庄眉宁寻了一个替死鬼。 ‘空茶’的事儿交到了他的手里,黑的白的都由他说了算。 他‘寻’出了茶叶有毒一事儿,与北定侯府无关的证据。为庄眉宁找来了一个‘可信人’,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那人身上。为了平息京都众人的怒,更是命人将那替死鬼的双脚用麻绳绑紧,系在了马上,一路拖行。 北定侯府本就名声赫赫,极有威望。 如今众人见莫止湛出手如此干脆果断,立即便消了怨气儿。 至此,京都‘空茶’有毒一事儿,便算是彻底了了。 但沈扶摇这头,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说不上为什么。 明明不是真正的夫妻。 明明沈扶摇心里也很清楚,莫止湛身为北定侯府的二公子,自然是得事事以北定侯府为先。甚至,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跟她沈扶摇交待。 可为什么? 此番‘空茶’一事儿,竟让沈扶摇生出了一种遭人背叛的感觉? 就像她是一个局外人,是一个多余者。 难道…… 她与莫止湛之间,真的就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吗? 呀! 想什么呢! 沈扶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自己脑中滋生出的疑问而感到荒唐。 可不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吗? 莫止湛知道沈扶摇在与他置气儿,也清楚沈扶摇误会儿了他。可他身为男子,从不拘于男女小节。再者,他在感情这一块素来不善言辞,根本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于是…… 夫妻二人一度十分沉默,尴尬。 用膳时,明明就坐在对方身边儿,可却连一次四目相对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夜里入睡时,明明就在一个屋子里,却能半句话都不说。 被褥被锁了,为防止口舌,又不好让下人多送几床进来,莫止湛便硬生生睡在贵妃榻上。 屋里虽有炭火,莫止湛也是练武之身。可到了后半夜,依旧冷得辗转难眠。 沈扶摇倒也狠心。 听着贵妃榻那头传来的翻身声儿,愣是一床被褥都没给莫止湛。 莫止湛就这般,连熬了三夜。 最后,终是染了风寒。 宋祁在一旁看不下去,便趁着莫止湛在书房处理公务之际,前来求见沈扶摇。 更当着众婢女的面儿,道了句:“少夫人,属下是奉公子之命,过来拿几床被褥的。”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开口,他便又道:“公子染了风寒,怕将病气儿过给了少夫人。这几日,就独自在书房歇下了。” 沈扶摇听言,微微挑眉。 对于莫止湛染了风寒一事儿,她既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失了分寸,又有些痛快。 说到底,还真是小孩子脾性。 “霓裳。” 沈扶摇朝着一旁的霓裳看了眼:“你去将柜子里的被褥取出来,给夫君送去。” 宋祁见沈扶摇应了下来,一张面瘫脸竟有了几丝松动。 对于莫止湛与沈扶摇之间的关系,宋祁最清楚不过。 自然也明白,为了不惹人怀疑,堂堂侯府二公子连名正言顺要床被褥都如此困难。 “少夫人!属下,还有要事禀报。” 宋祁尊敬莫止湛,一样也尊敬沈扶摇。哪怕沈扶摇只是他名义上的主母,但自家主子心里究竟有没有这位主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各取所需’不过是暂时的。 总有一日,这一对定会假戏真做。 第108章 :小夫妻闹别扭 且看看现在的局势便明白了。 一个因为误会儿置了气儿,一个因不善言辞,而硬生生着了凉。 倘若心里都没有对方,哪里有必要又闹别扭又遭罪? 你做的一切与我无关,更不必提我会不会因你而心里不痛快。 宋祁虽然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可毕竟旁观者清。 只可惜,这沈扶摇与莫止湛一样。 看起来都是不争不抢的主儿,可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倔强固执。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主子说些什么? 既然主子不知晓如何开口解释,那便让他来好了。 一来,是因心疼自家主子。二来,亦是觉得二人如此着实别扭。 思及此,宋祁终是又添了句:“事关‘空茶’含毒,属下思前想后,终觉得不能有所隐瞒。” 沈扶摇听言,倒来了兴致:“‘空茶’含毒一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 语调温柔,看似漫不经心。 可一双眸子里,却多了几分质问。 “回少夫人话。” 宋祁垂下头,恭恭敬敬答道:“在‘空茶’含毒这件事儿上,少夫人对公子,似乎有所误会儿。” “误会儿?” 沈扶摇看着宋祁,假装不明所以:“祖母那头,已经将事情的真相查明。夫君也将这件事儿处理得极好,哪里又有什么误会儿?” 宋祁跟随着莫止湛多年,哪里会连这点眼力劲儿也没有? 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也是个有脾气儿的。 她已经认定了莫止湛瞒她,那么现如今,语气儿越是柔和,便越让宋祁察觉出了情绪。 “属下是个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接下来所说的话,还望少夫人莫要见怪。” 宋祁跟在莫止湛身边儿久了,倒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他一旦开口,必定直来直往:“少夫人这几日与公子置气儿,无非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公子知晓茶叶有毒,却不早早知会您一声儿。 您以为,公子是因为想要护着二夫人,所以才有心瞒您。可您从头到尾,只问了公子,是何时得知茶叶有毒。却不曾问过他,是怎么得知茶叶有毒。” 沈扶摇知晓宋祁是个木头性子。 如今听他开了口,心下不免一颤,也不跟他兜圈子:“你想与我说什么?” “属下想与少夫人,说一桩少夫人不曾知晓的事儿。” 宋祁依旧垂着头,不曾抬头看沈扶摇一眼:“属下斗胆问少夫人一句,少夫人可还记得,当初二夫人主动提出终止合作一事儿?” “自然记得。” 沈扶摇心里渐渐有了底。 这事儿,怕是与莫止湛有关了。 “少夫人难道不曾疑惑,为何二夫人会突然提出终止合作?难道也不曾好奇,二夫人主动寻您谈合作事宜,好不容易为自己的茶叶找到了出路,为何又甘心就此放弃?” 宋祁一字一句,道:“当初,‘空茶’的名声儿才刚刚打响,在京都掀起了一股热风。二夫人不需要出铺租,不需要出力,只简简单单供个货,便能抽走三成的利润。如此容易到手的银子,她为何不赚?” “母亲到底不是个做买卖的人,看得不够长远,只重眼前利益。” 沈扶摇话虽如此说,可心里却已经越发肯定,那突然冒出来与庄眉宁谈买卖,又突然消失的富商,是莫止湛的手笔。 “再加上,那阵子我重心都在别的茶叶上,与母亲生了不少的分歧。” “是。” 宋祁应道:“二夫人只重眼前利益,自然是不会明白少夫人做生意的手段。故而,两位主子有了分歧。 少夫人是新妇,又是晚辈。二夫人为了‘空茶’的事儿,没少为难您。您那一阵子,每每去一次青黛院,回来总是身心俱疲。 公子虽什么也没说,但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公子了解二夫人的性子,知晓二夫人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 因怕二夫人处处让您难堪,时日长了您会招架不住。所以,公子特地吩咐属下,让属下安排几个人假办富商,去与二夫人谈茶叶买卖。为的,便是让二夫人被眼前利益冲昏头脑,主动提出终止合作。 一来,少夫人可少了许多麻烦,拿回茶行的主权。二来。也避免了少夫人担上不孝的罪名。” “母亲上钩了。” 沈扶摇仔细盯着宋祁,道:“为了能够赚取更多的利益,她不惜以部分分红当作赔偿,也要终止合作,去跟别人做买卖。” “是!” 宋祁点了点头,继续道:“接下来的一切,正如少夫人所看到的那样。公子对‘空茶’不感兴趣,自然是不会花大价钱去与二夫人做这笔买卖。于是,便有了富商突然消失的事儿。 二夫人与您终止了合作,又断了富商的联系,茶叶无处可去,最后只好让四公子将茶叶转到了各大茶行出售。而公子,也便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茶叶是有问题的。” 说罢,宋祁终是缓缓抬头,朝沈扶摇望去。 眼神中,既尊敬又坚定:“‘空茶’,并非天生便烹煮起来无色无味,入口清香。它只是一种普普通通的茶叶,经过了秘密加工,添加了不少含毒之物,这才使得它奇特无比。 公子素来是个不爱多管闲事儿的人,少夫人当时既已没了‘空茶’的货源,那么这件事儿,公子便当从未知晓过。 谁也没有料到,此事儿会被长房的人利用,将少夫人您牵扯其中。”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 沈扶摇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早在她为了庄眉宁为难她的事儿一再隐忍时,莫止湛便已默默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而她,不知感恩也便罢了,竟还如此与他置气儿。害得他着了凉染了风寒不说,还被自己这般冤枉。 “他明明知道我误会了他,为何不跟我解释。” “公子的性子,少夫人纵使不能全部了解,也能懂个一两分。” 宋祁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让沈扶摇听进了耳里,便道:“属下曾劝过公子,将此误会儿解开,可公子说……” 第109章 :你打嗝的样子真可爱 “他说什么?” 沈扶摇问。 “公子说,此乃小事儿,不必张扬。” 宋祁垂下头,眸子有一瞬的闪烁:“少夫人一日是他的妻,便终身是他的妻。他对自己的妻子好,乃天经地义。而对一个人,是不需要言明的。” 沈扶摇从未听莫止湛说过如此动容的话。 一时之间,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哪怕这些话,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但一张本就红润的脸蛋,此时依旧因羞涩而显得红扑扑的。 宋祁头虽垂着,但却站得笔直,看起来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儿。 可莫止湛那样的人物,哪里能说得出口这般矫情的话? 是。 他是曾亲口问过莫止湛,为何不跟沈扶摇解释清楚。 莫止湛看书的眼抬也没抬,只回了句:“小事儿而已,不必张扬。” 至于后边儿的那些话,不过是宋祁依着自己对莫止湛的了解,私自给加上去的。 沈扶摇亲自去了小厨房,给莫止湛熬了一碗驱寒的姜汤。 当她带着医清来到书房时,莫止湛正披着一件大氅,端坐在书桌前看新拿入府的账本。 他头发梳得很整齐,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苍白。 时不时咳上两声儿,便又若无其事的盯着账本。 “身子不爽快就赶紧歇着。” 沈扶摇在门口挣扎了许久,终是端着姜汤踏入了书房门槛。 她声音儿柔和,却多少透着几分尴尬:“这账本一日不看,也不会飞了。” 莫止湛听到声音儿,翻阅账本的手微微一顿,却并未抬眼看她,只是寡淡应了句:“我还以为,你打算在门口站到天亮。” 沈扶摇脸蛋儿一热,感觉似火烧了一样。 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莫止湛说话时,声音儿竟沙哑至极。 “医清。” 她朝身后的女子吩咐:“去给夫君把把脉。” “不必了。” 莫止湛放下账本,拒绝道:“不过一点小事儿,无需兴师动众。” “你都要失声儿了,哪里还是小事儿?” 沈扶摇可没眼瞎。 她将莫止湛此时眸子里的得意,一一看在眼里。 可奈何,偏偏不能发作。 谁让她冤枉了人家呢? 现在过来给人道歉,总要拿出点诚意吧? “赶紧将那账本放下,让医清好好给你看看。” “无碍。” 莫止湛微微将身子往后靠去,双眸带笑地打量着沈扶摇:“小小风寒而已,只要在书房睡几夜,自然痊愈。” 风寒而已,只要在书房睡几夜,自然痊愈。 这话…… 怎么听着就那么刺耳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记仇?说她沈扶摇没给她被褥,让他着凉了吗? 所以,人家现在要睡书房了!毕竟书房有榻有被褥啊。 小火炉烧起,软被盖起,还没人气心肝儿,自然就好得快。 “夫君……这医清还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成吧! 别人不给台阶下,那她就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好了。 “我知道,我自己像个孩子,睡姿不雅,总是在睡着后就抢你被子。可是……可是我都睡着了,哪里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沈扶摇一脸无辜,竟当众撒起了娇:“再说了,谁能料到你一个大男人,竟会被我一个小女子抢了被子去?自幼便习武的身子,说着凉便着凉了!” “咳……咳……” 莫止湛知道沈扶摇古灵精怪,却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啊。 原本只是压抑不住玩性,想逗逗她,吓唬吓唬她。可谁曾料到,她竟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莫止湛被沈扶摇驳得干咳了起来。 沈扶摇趁机,便将姜汤挪到莫止湛面前:“怎么了怎么了?快喝点姜汤!” 莫止湛喉咙难受,顺手便接过了那碗姜汤。 可谁知,辣口的姜汤才入喉,耳边儿便又传来沈扶摇的声音儿:“别急!小心着喝!如今还在正月里呢,是大喜的日子。 别回头传出去,人人都说莫家二公子半夜抢被子抢不过自己媳妇儿,最后染个风寒还咳嗽咳岔气儿了,多不吉利。” “嗝!” 本就病着的莫止湛被沈扶摇的话气得头昏脑胀,又烫又辣的姜汤在口中逗留了一会儿,滑入喉咙时竟似旋转了几圈,使得素来冰山一样的男子,竟当众打了个嗝。 医清从未见过这般模样儿的莫止湛。 不免受了惊,忙退到一边儿,垂下头,装作什么也不知。 宋祁守在门外,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不知他的那一番解释,究竟是错了,还是对了。 少夫人,您究竟是来道歉的,还是嫌我们主子命太长? 偏沈扶摇,微微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关切地上前给莫止湛顺气儿:“都说了让你别急别急!你瞧瞧,不听我的话吧?打嗝了吧?” 说罢,竟还不知死活,道:“不过,你打嗝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沈扶摇笑嘻嘻将‘打嗝’二字儿说得极其响亮。 莫止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将她整个人抱入了怀中。 “你!” “夫人煮的姜汤极好。” 说罢,还未等沈扶摇反应过来,便见莫止湛将剩下的半碗姜汤,灌入了沈扶摇嘴中:“天气儿寒冷,夫人也该喝点姜汤御寒才是。” 沈扶摇无力反抗,竟一口气‘咕噜咕噜’将那半碗姜汤给消受了。 当她再度被莫止湛推起,站直身子时。 只觉得喉咙处有很多空气儿一样,随后,便开始‘嗝……嗝……’ 莫止湛眸中带笑,声音儿沙哑无比:“夫人打起嗝的模样儿,真是娇俏极了。” “莫止……嗝……湛!” 沈扶摇咬牙切齿:“算你……嗝……狠!” “别急。” 莫止湛嘴角带笑:“咱们夫妻二人来日方长,有什么话,把嗝打完了再说。” 来日方长? 我呸你个来日方长! “医清!” 沈扶摇气结:“快……嗝……快给他诊脉!把他风寒给……嗝……给我治好!你若治不好,我就去世安院去,请太夫人给指派个……嗝……指派个大夫过来。” 医清听言,忙上前:“公子,让奴婢给您把个脉吧。” 第110章 :萧姨娘一朝得势 莫止湛好笑地看着沈扶摇,倒没再拒绝。 沈扶摇这人,说到做到。 更何况,她现在深得太夫人欢心。 倘若他再拒绝把脉,沈扶摇可是真会去世安院请人的。 不过就是小小的风寒罢了,还是莫要惊扰了太夫人为好。 只是…… 这女人,呵…… 莫止湛虽不明白,别扭了好几日的沈扶摇,怎么就突然跑来书房探病了? 但他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当他发现沈扶摇出现在书房门口时,他竟会有几丝的窃喜。 心跳‘噗通噗通’的,会加速。 他等着她进门,等着她开口。 他看着她略带愧疚与尴尬的面容,看着她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可爱模样儿,看着她狡黠的‘反败为胜’。 有那么一瞬间,莫止湛觉得自己中毒了。 中了一种名为‘扶摇’的毒。 这种毒,让他渐渐变得不似从前的自己。 以前不屑做的事儿,现在做得乐此不疲。 而他脸上的微笑,心中的喜悦,便是中毒后最明显的症状。 勤善房那头,萧姨娘得了掌管内务的大权,过得好生风光。 以前,大夫人刘氏掌管内务时,对萧氏虽算不得苛待,但也不见得大方。 一年四季的衣裳虽然都有在做,可轮到她选时,总是最素净的颜色与布匹。珍珠,是小的。头饰,是简单的。便连冬日里的靴子,里头的绒毛都是短的。 这些年,若不是因为萧姨娘还算得宠,得到了大老爷不少的赏赐。 那么纵使她身为侯府里的姨娘,日子也不见得比寻常府中的妾侍好到哪儿去。 还有她的儿子莫谦言。 同样都是府中的公子,不过多了个嫡庶之分而已。 他所用的笔墨纸砚,就非得比莫泽善低上几等。他衣裳的料子好虽好,但在京都权贵之中,却也普通。 如今好不容易自己说了算。 萧姨娘第一时间,便为自己的儿子置办了好几套的行头。 大夫人刘氏见此,颇有微言。 不过萧姨娘也算聪明。 她给莫谦言置办的行头儿虽好,却还是比莫泽善的差上那么一点。 每每当大夫人刘氏在长房大老爷面前嚼舌根,说她不会当家时,她便应道:“妾身之所以给言哥儿置办了几套好的行头,皆是因他即将说亲的缘故。 前几日,妾身已将挑选好的姑娘画像送到了世安院太夫人那头。只怕过不了几天,太夫人挑好了人,便要相看了。 言哥儿虽是老爷您的庶出,可却也是您的儿子不是?他的那些衣裳虽还好着,可都旧了。如今要让旁人相看,可不得做几身好的,以免丢了老爷的脸面儿?” 说罢,又朝着大夫人刘氏道:“姐姐您放心,妹妹再不会管家,也知晓嫡庶之分。这一次妹妹给言哥儿置办的新衣裳,用料是比之前的要好些,不过却是不敢越过善哥儿去的。 如若姐姐不信,大可去问善哥儿好了。这一次,妹妹也同样给善哥儿与小公子置办了几身。妹妹瞧着今日,善哥儿就已将新衣裳穿上了,看着应该是喜欢的。” “住嘴!” 大夫人刘氏最见不得旁人夺了自己的权,抢了自己的宠。 于是,当着长房大老爷的面儿,便道:“本夫人是正室,你是妾室。在本夫人面前,你不过就是个奴婢!都伺候老爷近二十年了,这点规矩还不懂吗?谁给你胆子,让你与本夫人姐妹相称?” 说罢,又道:“再者,善哥儿与言哥儿都是老爷的儿子,是莫家的公子,乃主子!你一个姨娘,不该尊称他们为公子吗?口口声声善哥儿言哥儿的唤着,还有没有尊卑了?纵使言哥儿是你所生,自幼也养在你的身边儿,可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是我让她与你姐妹相称,和睦相处,夫人可有意见?” 长房大老爷虽因为大夫人刘氏为他担罪,而心怀内疚。 可说到底,却终究是不愿看到两个女人你争我夺。 “规矩是规矩,但也是一家人。” 长房大老爷本就是庶出,从小听得最多的,便是嫡庶之分。 他虽没曾表露出对嫡庶之分的厌恶,但心中到底还是为自己身为庶出,而感觉到自卑。 如今听着自己的夫人,口口声声将‘嫡庶之分’挂在嘴边儿,难免恼火。 只见他深深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道:“这一次,萧氏做得没错。言哥儿相看在即,是该有几身好行头的。更何况,她不是也给善哥儿和骁景置办了衣裳吗? 至于称呼,便随她去吧!太夫人最讲究阖家欢乐和睦!平日里萧氏在太夫人面前儿唤言哥儿时,太夫人都不曾有过微言,你倒是操心。” “老爷……其实我……” “既然太夫人已经将你的内务之权撤了,你便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歇着。” 长房大老爷扭过头去,不看大夫人刘氏半眼:“以前你掌管琐事儿,总在我面前嚷嚷着累。现在轻松了,怎么还那么多话?若不慎传到了太夫人耳里,谁都不好解释。” 萧姨娘为自家儿子挑选的,皆是容貌、才情、家世、秉性极好的女子。 太夫人仔细挑了半天,终是选中了付家的三房嫡次女付宁儿。 听闻,这付宁儿年芳十五,才刚刚及笄。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十分孝顺体贴,知书达理。 人生得虽然不高挑,但娇小玲珑的,也别有一番风味儿。比起付家嫡系嫡出的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家如今的家主付海天,排行老大,是当年付家老太爷的嫡长子。 付家一族世代和睦,从未有过分家自立门户的先例。 付家三房虽是庶出,但与付海天的关系却是极为亲密的。 付海天乃朝廷二品大员,跟北定侯府的关系,算不得交好,但也不曾交恶。 两大家族,用‘君子之交’四字儿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若两家联姻,对彼此有利无害。 更何况,付宁儿虽不是付海天的女儿,却也是他较为疼爱的一个侄女儿。 就算太夫人没选中付宁儿,萧姨娘也是属意她的。 第111章 :五公子的婚事儿 “太夫人为言哥儿选的这门亲事儿,果真是极好的。” 萧姨娘鲜少有机会儿来世安院请安。 如今坐在下首与太夫人商谈莫谦言的婚事儿,既兴奋又忐忑:“妾身虽没见过这付四小姐,但从画像上来看,着实是不差的。更何况,她的名声儿不错,还曾得过咱们京都的佳人帖。如此出色的姑娘,言哥儿必定也是十分喜欢的。 只是……不知道付家那头,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咱们言哥儿……言哥儿是庶出……” “嗯。” 太夫人听萧姨娘提起了佳人帖,不禁点了点头:“咱们京都的佳人帖,可不好拿。想当年,熹妃娘娘的佳人贴,也是十四岁的时候儿才拿到手的。付四小姐年仅十三岁,便得到了佳人帖,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说罢,又道:“言哥儿是老侯爷庶出长房的孩子,付四小姐是付家老太爷庶出三房的孩子。虽说,言哥儿在你们长房是庶出,可他到底是北定侯府的公子。生得仪表堂堂不说,更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纵使那付四小姐乃付家三房的嫡次女,咱们言哥儿也还是娶得起的。” 萧姨娘到底是个妾室。 哪怕如今暂且拿到了勤善房的内务大权,可骨子里却总还是自卑的。 她之所以敢给莫谦言挑选京都的名门贵女,无非是因除夕那夜,太夫人曾亲口答应过,会为莫谦言的婚事儿把关。 北定侯府上下,皆是太夫人说了算。 在萧姨娘看来,只要太夫人开了这个口,那么她儿子的婚事儿必定不会差。 可在她所挑选出来的几位京都小姐里,最让她钟意的,还真就是太夫人所挑中的这位付四小姐。 付四小姐的家世,在众多小姐之中不算是最高贵的。容貌、才情在几位小姐之中,亦不算是最出众的。 但她的秉性与名声儿,却深得萧姨娘的心。 莫谦言没有嫡出的命,投胎投到了她这个姨娘的肚子里。所以,哪怕秉性再好,也终究是个庶出。 虽人人都说他是莫家的五公子,身份高贵无比。但萧姨娘却知道,她的儿子不过是搭上了‘北定侯府’四字儿罢了。 不仅仅是她的儿子。 便连她那夫君莫昌穹,亦是因有了北定侯爷这个弟弟,才能在京都风光至今。 京都里的这些闺阁小姐,家世太差的萧姨娘瞧不上。家世太好的,萧姨娘又怕高攀了去。最后没给自家儿子娶个贤良的媳妇儿,反而娶了个祖宗。 唯独这付四小姐,既是嫡出,又非付家正统嫡系。无论是相貌还是秉性,都与自家儿子极为相配。 身为母亲,她如何能不欢喜? 只是…… 纵使再欢喜,心里也难免犯怵。 庶出!庶出!庶出! 一朝是庶,就算以后自立了门户,也摆脱不了‘庶’字儿的纠缠。 那付家,真的会答应这门亲事儿吗? 萧姨娘忐忑,怎么都不能安心。唯有在太夫人这,似有似无的提起自己的担忧,来寻找一些安慰。 直到她听见太夫人说,自家儿子是娶得起那位付四小姐的,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儿。 待回到勤善房,正巧碰见了外出归来的长房大老爷。 于是,又不免将今日在世安院的事情说了一次。 长房大老爷见太夫人那头已挑好了人选,且对方家世样貌都极好。一旦联姻,以后总有相互照应的时候儿。 心下高兴,少不得又赏赐了萧姨娘不少东西。 一时之间,萧姨娘在勤善房的风头,竟是硬生生盖过了大夫人刘氏。 而大夫人刘氏呢? 她现如今,连去世安院请安的资格都没了。 终日在勤善房里禁闭,出个院门还得瞧见萧姨娘喜滋滋的脸色,着实可气儿。 然,除了生闷气儿以外,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一心祈祷,自己能早早关了禁闭。也祈祷那长房大老爷能惦记着自己为他担下罪名的功劳,给她一些恩宠。 莫止湛的风寒,可不轻。 好在沈扶摇日日拿太夫人来压着他,他才肯喝药,且让医清定时给他诊脉。 书房自然是不用睡了。 沈扶摇虽被莫止湛的举动气得不轻,可终究理亏。 她不仅亲自将莫止湛请回了屋里,还主动将床榻让了出来。 莫止湛身为男子,自然是不会让一个女人睡在地上的。 可沈扶摇倔强,为了能不让自己内疚,死活都不肯让莫止湛继续打地铺。 于是…… 莫止湛好笑地看着沈扶摇,轻飘飘问了句:“夫人,你莫不是对我动了情吧?” 沈扶摇才堪堪坐下,手中倒上的热奶还未喝上一口,便险些撒了一地。 “这般不要脸面的话,你怎能说得出口?” 沈扶摇气嘟嘟的瞪着莫止湛,心中竟有一丝异样划过。 “那你为何如此关心我?” 换作以前,这等‘自作多情’的话,莫止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也不知是从前对感情的事儿不上心,还是他素来寡淡傲娇。 总而言之,自从娶了沈扶摇以后,他总觉得自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就好像原本走的是一条直道,现在却总因为沈扶摇,而将路都走偏了。 “我没关心你。” 沈扶摇将目光挪开,半真话半假话:“我只是看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病了有些可怜。”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内疚呢。 反正莫止湛这人,看起来是个冰山公子,对什么事情都淡然得很。可实际上,就像个大魔头! 哪怕她承认了自己内疚,这个男人也不会给她台阶下的。 反而,还会得寸进尺,不断的取笑她。 奇怪…… 以前方成亲的时候儿,倒不觉得他是这样的。 可怎么越相处,越发现他是一个狡猾赖皮的主儿? 就像是…… 像是一个老狐狸! 对,就是老狐狸! 可怕的是,这老狐狸的狡猾劲儿,虽时常让她下不了台,但她却不觉厌恶! 疯了,一定是疯了。 “你在想什么?” 突然,一股热气儿扑面而来。 再度抬起头时,原本慵懒卧在贵妃榻的莫止湛,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第112章 :你这男人可真美 他与她四目相对,眸子里带着几分戏谑。 脸与脸之间,只相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纵使,莫止湛离沈扶摇离得很近,可呼吸依旧很浅。温热的气息打在沈扶摇的脸蛋儿上,暖暖的。 沈扶摇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沉迷男色的人。 可当她近距离打量莫止湛的时候儿,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男子呢? 皮肤白皙,却又不失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浓密剑眉下的一双眸子,就像葡萄一样,又黑又亮。睫毛很长,与她有得一比。 高挺的鼻子,微微开启的唇,竟让沈扶摇觉得,这个男人极美。 是的。 美。 就仿佛,‘好看’二字儿,根本就配不上莫止湛一般。 而一直用来形容女子的‘美’,用在他的身上最合适不过。 他的美,是一种出尘的美。是一种阳刚与优雅并存,却又不觉尴尬的美,倒并非是指女子独有的柔美。 莫止湛是很少笑的。 眸子里也很少有别的情绪。 他不笑的时候儿,仿佛无欲无求,冰冷得让人难以接近。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儿,只眼神轻轻一瞥,便仿佛有着数把锋利的刀子,朝对方射去。 可一旦他笑了。 纵使是正在下着鹅毛大雪冬日,也能顷刻雪止,而现出暖阳。 仿佛千万朵花儿开,入眼所及皆是美好。 他的浑身上下,哪怕是脸上的一根汗毛,都彰显着他的高贵与优雅。 “美。” 沈扶摇眨了眨眼,半响才吐出了这么一个字儿。 莫止湛微愣,随即挑了挑眉:“何意?” “傻!” 沈扶摇缓过神来,‘噗哧’一声儿便笑开了。 只见她抬起手,将莫止湛的脑袋推开,道了句:“我说你这人啊,长得还挺美的。” 莫止湛到底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 哪怕情绪控制得再好,此刻也免不得嘴角抽搐。 “美?” 他又将脑袋凑近了沈扶摇,追问:“夫人这是夸我呢。” “嗯……” 沈扶摇的心跳,随着莫止湛的靠近,又漏掉一拍。 为了不让自己出丑,她再度伸手将莫止湛推开,道:“美则美矣,可惜口臭。” 说罢,还添了句:“莫止湛,你多久没漱口了?” 莫止湛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跳动,也好在自己还能隐忍。否则,随便换了谁来,都得活活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气死了不可。 他一个转身,在沈扶摇身旁的椅子坐下:“托夫人福,自染了风寒以来,便没漱过口了。医清终日给我熬药,说是为了润喉,不许我时常漱口。 我深受病痛折磨,自想早日康复。故而,是一次口都没漱过。” 莫止湛将责任推到了沈扶摇身上。 明明是胡说八道,却让沈扶摇再也反驳不起来。 闷了半响,只道了句:“既是医清交待了,那你就好好养着,润你的喉!没事儿啊,少说话!” 言毕,还低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话这般多!” 病痛折磨? 说得好像自己得了多大的病似的! 不过就是染了风寒嘛,养养也就好了。 非得把那么大的责任往我沈扶摇身上推! “我记得,我从来没限制过夫人进出我的书房。” 莫止湛喜欢瞧见沈扶摇大方得体的模样儿,更喜欢看她因为自己,而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天知道,他为何这么喜欢逗她。 “我书房里,多的是各类书籍。夫人若得空,不妨多去看看,以免以后外出交际,贻笑大方。” “嗯?” 沈扶摇听言,半眯着眼:“你竟嫌弃我?” “倒不嫌弃。” 莫止湛勾唇,应道:“只是能用‘美’字儿来形容一个男子容貌的,你怕是天启国第一人。” “噢!” 沈扶摇故作大悟:“原来,夫君指的是这个啊。” 哼! 好你个莫止湛,竟在这里等着我呢。 “可是,这也怪不得扶摇啊!扶摇虽胸无点墨,话却还是会说的。方才之所以用‘美’字儿来形容夫君,也全是因为夫君的容貌太过出众,让诸多女子自叹不如嘛。” 说罢,沈扶摇竟还厚着脸皮儿,道:“扶摇做了这天启国用词不当的第一人!而夫君呢,则是天启国第一美人。如此,岂不相配?” 我用‘美’字儿形容你,还不是因为你生得太好看? 我是天启国第一个,用‘美’字儿来形容男子容貌的人又如何? 你,是天启国第一个被人用‘美’字儿来形容的男子,才丢人吧? “嗯……” 莫止湛知道,沈扶摇这是在膈应他呢。 既然心里明白沈扶摇的招数,自然也不会与她计较。 只大方应承下她的‘夸赞’,道了句:“能嫁给天启第一美人为妻,说明夫人眼光不错。” “你可真是厚脸皮儿!” 沈扶摇微愣,低喃了句。 “不及夫人万分之一。” 莫止湛顺着沈扶摇的话,应道:“妇唱夫随这一出戏,我素来唱得极好。” “你!” 沈扶摇鲜少能斗得赢莫止湛。 哪怕莫止湛平日里话少,人也冰冷。 可对她,总是厉害得很。 一气之下,沈扶摇竟起身,狠狠踩了莫止湛一脚:“睡你的地铺去吧!” 言毕,再不跟莫止湛废话,爬上了床榻。 莫止湛眸子里依旧带着一抹笑意。 仿佛方才沈扶摇那狠狠的一脚,就像是清风拂面一般,对他照不成任何伤害。 挺好。 有妻如此,倒也有趣。 莫止湛对眼下的日子很是满意。 侯府中虽暗藏风云,但星辰阁里却欢声笑语。 他曾想过,倘若当初娶的人不是沈扶摇,他会过得如何? 兴许还跟以前一样,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兴许,一辈子也尝不到‘有趣’是何种滋味儿。 尝? 莫止湛脑海里,此字眼儿一眼而过。 嗯。 这丫头有趣的一面儿,他倒是日日得以品尝。 就是不知…… 自家夫人吃起来,又是个什么味道儿? 思及此,莫止湛竟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一抹坏坏的笑。 他起身,朝床榻走去:“夫人。” 一声儿‘夫人’唤出了口,还未等沈扶摇应他,他便掀起暖被,朝里钻去。 第113章 :同床共枕,打情骂俏 “啊!” 沈扶摇惊呼了声儿,忙踹了莫止湛一脚:“色胚子!” 紧接着,便手脚并用,试图将莫止湛推下床去。 可不管她使了多大的劲儿,莫止湛依旧稳稳平躺在她身边儿,纹丝不动。 “莫止湛!” 沈扶摇咬牙切齿,想质问莫止湛的用意,却又怕惊扰了外头守夜的蝴蝶。 于是,只听她压低了声儿,气呼呼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夫人想做什么?” 莫止湛并未转过身来,看沈扶摇一眼:“为夫这才刚刚上来,动都没动呢。夫人手脚并用,抓着为夫不放,未免也太热情了。” 说罢,莫止湛突然放轻了声音儿,说了句:“为人现下还病着呢,怕是不能满足夫人了。” “你闭嘴!” 沈扶摇脸蛋儿通红,浑身就跟被火烧了一般:“谁让你满足了!” “难不成夫人还想让别人满足不成?” 莫止湛转过身来,看着沈扶摇那张布满了汗珠的红润脸蛋,眼都不眨。 沈扶摇咬着唇,极力忍着自己的怒气儿。 可心里,却又羞涩不已。 该死! 这个莫止湛,怎么能这般曲解自己话! 狐狸! 绝对是狡猾的狐狸! 什么冰山公子,不争不夺,无欲无求?什么孝顺的儿孙,荣辱不惊的莫家二公子?分明就是一个披着羊皮儿的狼! 卑鄙,无赖,流氓,色胚子,无耻之徒! “夫人若想骂我,不如痛快骂出声儿来。” 莫止湛心跳得极快,可却硬生生隐了下来。 他看着沈扶摇那时而瞪得极圆,时而又半眯得像月牙湾似的眼睛,道:“一昧隐忍,可是会憋坏身子的。”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沈扶摇猛然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莫止湛。 可谁知,这一个转头转得过猛,竟硬生生扭到了脖子。 “哎呀!” 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脖子,再也不敢动弹:“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莫止湛见此,心下好生无奈。 他丝毫没有多想,便伸出手给沈扶摇按了按。 “你……你你你……” 沈扶摇吃疼,想往后躲,可又偏动弹不得:“你想做什么!” “打是情骂是爱。” 沈扶摇双眸里的情绪,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莫止湛逗了一次,就根本停不下来:“夫人放心,为夫是不会与你置气儿的。你不必为了道歉,将自己伤成这样。” 沈扶摇听言,免不得激动。 谁要道歉了! 我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脖子而已! “别动。” 莫止湛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交待道。 沈扶摇感觉到脖子舒服了许多,终是决定暂时放下‘恩怨’。 可当彼此都沉默下来以后,气氛又变得暧昧了起来。 莫止湛离沈扶摇很近。 沈扶摇全身都无法放松,僵硬得很。 不行! 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的。 沈扶摇想着,便开口试探:“你……你不是要睡地上吗?” “你不是让我睡床榻上吗?” 莫止湛不答,反问。 “可你不是不让女人睡下头吗?” 沈扶摇学着莫止湛,将问题又丢了回去。 莫止湛轻笑了声儿,竟应道:“所以,我们从今夜起,便同床共枕了。” “什么!” 沈扶摇大惊,脑袋竟有些发懵。 等等! 莫止湛想做什么? 咱们不是‘各取所需’吗?他不该不会是想假戏真做吧? 他离我这么近,要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怎么办? 沈扶摇心乱如麻,恍惚之中似乎听到莫止湛问她‘好些了吗?’ 她胡乱应了句‘嗯’,还未曾想好该怎么保护自己,却又听见莫止湛说了句:“早点歇吧。” 沈扶摇身子一僵,再度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早…… 早点歇息? 那,是我给他宽衣……还是他给我宽衣? 我…… 我先抱他,还是他先抱我啊? 天啊,怎么那么紧张! 不对,我们是假夫妻啊!他不该碰我的! 可是我们都已经成亲了,纵使是假夫妻,在外人眼里也是真正的小两口啊。 如果他真的兽性大发,我抵抗不住啊! 咿? 他好像没动静了? 沈扶摇自个儿挣扎了半日,却发现身旁的人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悄咪咪转动了眼珠子偷偷瞅了一眼,这才发现,身旁的男子早便闭上了眼。 他的呼吸很是均匀,也很浅。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下,像一把小扇子。 睡得很安稳,没有半点受‘女色’困扰的模样儿。 可不像她…… 急得像头猴! 呀! 沈扶摇捂住脸,羞得忙翻过身去。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好在这莫止湛是睡着了,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否则,她沈扶摇还有何颜面在莫止湛面前混啊? 沈扶摇暗暗羞愧,也暗暗庆幸。 却不知,就在她翻身之际。她身旁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缓缓睁开。 眸子里,皆是宠溺与笑意。 莫止湛与沈扶摇经过了二人同床共枕而眠,却一夜平安的一事儿后,便再也没分过床了。 一来,是莫止湛染了风寒,着实不好再打地铺。 二来,星辰阁虽是自己的地盘,但也难免人多口杂。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三来…… 至少他们彼此都不厌恶对方的身体,不是吗? 反正都已经同塌而眠过了,还怕什么? 接下来的好几日,二人对‘同床共枕’一事儿,都心照不宣。 不管过了几夜,都相安无事儿。 除了偶尔…… 睡着时,沈扶摇会将莫止湛当成枕头抱着。但只要一睁开眼,沈扶摇便会立即松手,且生怕莫止湛发现。 已是二月中了。 外头的积雪,总算融化了不少。 这一日,沈扶摇方从世安院请了安出来,在经过中花园时,正巧瞧见了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裳的清秀女子。 那女子衣裳单薄,身形消瘦得很,身旁也没见有个婢女陪着。 融雪之时,天气儿最是寒冷。 沈扶摇看着那女子就这般清冷坐着,不禁有些好奇:“霓裳,亭子里坐着的人是谁?” 霓裳顺着沈扶摇的目光望去,随即应道:“回少夫人话,那是长房的王姨娘。” 第114章 :长房的王姨娘 “王姨娘?” 沈扶摇听言,又朝那女子多看了两眼:“倒比除夕那日看起来,更消瘦了些。” “这王姨娘原本是大少夫人的陪嫁丫鬟,本就生得小巧。” “我对她倒不大了解。” 沈扶摇点了点头,问:“不过瞧着她的模样儿,倒像是个有故事儿的。” 霓裳见沈扶摇好奇,便在一旁解释,道:“这王姨娘啊,一开始,人倒挺健谈的,性子也活泼。因着大少夫人待她极好,所以她在侯府里也算得上是个得脸的人物了。 后来,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被大公子抬为姨娘了,整个人也都变了。不过至今为止,她颇得宠爱。” 说罢,霓裳又道:“虽然大伙儿都同在侯府里,但长房那头的事儿,没几个人是清楚的。关于王姨娘为何会成为大公子的女人,说法不一。 有的说,是大少夫人为了固宠,怕大公子从外头纳了不好的妾,所以特地将王姨娘推给大公子的。有的说,是王姨娘自己爱慕虚荣,趁着大公子喝醉了酒,偷偷爬上了大公子的床。 也有人说,大公子本身便不是个专情的人。他早便瞧上了容貌清秀的王姨娘,所以才逼迫了王姨娘做他的女人。” “听闻,她是一个不喜出门的人。” 沈扶摇看着那端坐着一动不动的女子,又问:“今日能在这里碰上,倒也是缘分。” “是。” 霓裳点了点头:“自从被抬为姨娘以后,这王姨娘便鲜少出门了。就算碰到了谁,也不像以前那般爱说话了。 人人都说,她得了宠,被抬为了姨娘,便不再将众人放在眼里。可奴婢每每看到她,总觉得她心事重重。 特别是这两年,除了府中的各种宴席以外,她三五个月都不出一次门。终日闷在勤善房里,也不知是怎么度日的。 按道理说,她如此得宠,应当早早便怀有身孕。可从她伺候大公子至今,却从未听闻她有喜事儿。” “既然遇上了,便过去瞧瞧吧。” 沈扶摇倒不是个爱交际的人。 只是她看着王姨娘衣着单薄的坐在亭子里,心中不禁生了几分同情。 “嫂嫂安好。” 沈扶摇在霓裳的搀扶下,来到了亭子里,冲着王姨娘打了声儿招呼。 王姨娘面露诧异,忙起身请安:“见过二少夫人。” “嫂嫂这是做什么?” 沈扶摇赶紧扶了王姨娘一把,却不曾想王姨娘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儿,猛然抽回了手:“嘶……” “嫂嫂这是怎么了?” 沈扶摇微愣,忙问:“你可是哪儿伤了?” “多谢二少夫人关心。” 王姨娘微微垂下头,声音儿柔柔的:“不过是不小心撞伤了,不打紧的。” “嫂嫂唤我扶摇便好,莫见外了。” 沈扶摇这是第二次见王姨娘,对王姨娘这人,其实并不了解。 只是当她看着王姨娘的眼睛时,总觉得王姨娘心里藏了很多的东西。 而有故事儿者,素来最吸引人注意。 “霓裳,把手炉拿来。” 沈扶摇从霓裳手里接过了一个小手炉,塞到王姨娘手里:“如今雪虽停了,可融雪之际才最是寒冷。嫂嫂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若是着凉了,大哥岂不是得心疼?” 王姨娘微愣,随即眼神中有一抹恐惧一闪而过。 “出门时没料到会这般冷,待走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穿得少了些。” 王姨娘笑了笑,道:“这不,方才才遣了下头的人回去给我取件大氅。” 沈扶摇看着王姨娘,总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着秘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王姨娘时,是在除夕宴上。 那时候王姨娘跟着萧姨娘几人坐在一桌,行事儿十分小心翼翼。便连夹个菜,亦不够大方随性。 沈扶摇还记得,当时自己对王姨娘的第一印象。 她觉得,王姨娘并不像一个宠妾。 倒不是说宠妾都得恃宠而骄,嚣张跋扈。 而是这王姨娘身上的气度,着实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受气包。 可今日。 她突然又觉得,这王姨娘温婉得很。 倘若不说她是丫鬟出身,怕也没人会联想到她的出身。 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她想得太多。 总觉得,王姨娘不似众人传言的那般。特别是方才,当沈扶摇提起大公子莫泽善时,王姨娘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恐惧,似乎更印证了她的疑惑。 “我还说呢,怎么嫂嫂会一个人在亭子里坐着,原是在等婢女。” 说罢,又道:“倒是我不请自来,别打扰了嫂嫂才好。” “怎会?” 王姨娘依旧笑得极其温柔:“能二少夫人陪我聊上几句,我欢喜得很。” “若嫂嫂不嫌弃,唤我扶摇便好。” 沈扶摇倒也不是故意想与王姨娘亲近。 只是王姨娘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神秘’气息,使得她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我嫁入北定侯府日子算不得长,正愁没人与我聊天呢。若嫂嫂不嫌弃,以后咱们结个伴好了。” “二少夫人乃是二公子的正妻,我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怎可与您结伴?” 王姨娘眼神有些慌张:“若二少夫人不嫌弃,今日倒可以陪您解闷。” 沈扶摇素来不爱勉强人。 更何况,她与王姨娘从没有过交情。今日,也不过只是第二次见面。 纵使她有心亲近,只怕王姨娘也将她的话当成客套。 于是,也不再顺着这个话题,而是看向了王姨娘的手腕,问:“嫂嫂方才说自己撞到了,不知伤得重不重?正巧,我身旁这位婢女精通医术。不如,让她给你看看吧。” 说罢,便朝着医清吩咐:“医清,给王姨娘看看伤口。” “是,少夫人。” “不必了!” 王姨娘听言,连忙起身,离沈扶摇几步远:“区区小伤,就不劳二少夫人挂心了。” “嫂嫂,我没有恶意,也没有什么目的。” 王姨娘的一举一动,仿佛一只惊弓之鸟。 就好似,有谁要伤害了她一般。 于是,沈扶摇不免解释,道:“你别怕,我只是瞧着今日,正巧医清跟了出来,所以这才想让她给你看看。” 第115章 :长房母子 说罢,沈扶摇为了安王姨娘的心,又径直开口:“我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也不曾打过交道。但既然咱们是妯娌,便没有看着你受伤了不管的道理。 医清这丫头是止湛亲自派人调教的,她的医术极好,嫂嫂大可放心。” “不是的,二少夫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王姨娘依旧摇着头,道:“我手上的伤,其实已经寻过人来上药了,真的没有大碍,就不麻烦您了。”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回话,她便又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勤善房去了。今日,多谢少夫人的关怀。” 言毕,匆匆放下了手炉,朝着沈扶摇行了个礼,便转身就走。 沈扶摇见此,也不再开口挽留。 倒是霓裳,越发觉得奇怪:“奴婢当真看不明白这王姨娘了!少夫人好心让医清给她看看伤,她倒好,像是咱们要害了她一般。” “许是怕欠下星辰阁的人情吧。” 医清同样看着王姨娘远去的方向,道了句。 “罢了。” 沈扶摇摆摆手,将那手炉拿起,递给了霓裳:“每个人都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咱们不好强人所难。” 有太夫人出面儿,莫谦言的这门亲事儿,自然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才大半个月的功夫,莫家的聘礼便已抬到了付府大门。两家人商讨,入夏过后,六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于是,这门亲事儿便算是彻底定下了。 萧姨娘终日欢喜,觉得自己挑选了一个极好的儿媳妇。莫谦言虽只见过付宁儿的画像,却也听说过她的好名声儿,自然没有意见。 倒是大夫人刘氏,为此恼了许久。 “都怪为娘没用!什么时候出事儿不好,非得这个时候出了幺蛾子!活生生让那贱人钻了空子!” “这事儿怪不得母亲。” 莫泽善坐在一旁,细细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茶叶的那一桩事儿,本是十拿九稳的。谁也没想到,莫止湛会在后头盯着。 母亲自己站出来承担了罪名,保住了父亲的名声儿,无异于保住了咱们长房的大权。父亲再如何偏宠萧姨娘,也总会记得母亲为长房所做的一切。 至于咱们勤善房的内务权,您且放心吧。您是父亲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难道还怕压不住一个姨娘不成?她既要得意,便让她得意了去。” 说罢,莫泽善终是将目光从茶杯挪到了大夫人刘氏的脸上,道:“太夫人不是说了吗?这内务大权,只是暂时交到萧姨娘手里。既是暂时,就总有还回来的那一日。只要有大权回归之日,母亲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姨娘?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太夫人久久不肯开口,将内务大权还给您。您这下头,不是还有一个儿媳妇吗?骁景他娘处事儿还算妥当,又是儿子的正妻。她若要接手咱们勤善房的内务,不是比萧姨娘更为合适?” “哼!你不提骁景他娘倒好!一提起她来,为娘这心里便越发恼火!” 大夫人刘氏死死抓着桌沿,一字一句道:“莫谦言那门亲事儿,你是知道的!你说说,你是咱们莫家的长子长孙,娶了覃家的嫡女做正室,乃天经地义,门当户对!那贱人的儿子算什么东西?” 言毕,又添了句:“区区一个庶出,竟也能高攀上付家了?” “五弟,他是莫家的庶出,生来就比别人高贵。” 这一点,莫泽善不得不承认。 相对于大夫人刘氏的气恼,莫泽善倒还算看得开。 毕竟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长房的大权。 他的目光,此时正盯着星辰阁呢。 再说了,就算没有莫止湛,不是还有一个莫皖北吗?何时,又轮到一个莫谦言与他争抢? 呵。 区区一个莫谦言,还不是他的对手。 “再高贵也是庶出!怎能娶到付四小姐?” 大夫人刘氏忌恨萧姨娘比她得宠,也忌恨莫谦言的这门亲事儿:“付家那家主,如今可是朝廷二品官员。他莫谦言区区一个庶出,娶的媳妇儿,竟与你那媳妇儿不相上下,这像什么话?” 说罢,又劝道:“儿啊,你可切莫大意!你虽是你父亲的嫡长子,可那莫谦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近两年来,你父亲对他可是越发看重了。现在又让他说成了这般好的亲事儿,以后可如何得了? 为娘只怕,他有朝一日会越过你去!” “母亲放心。” 莫泽善勾唇而笑,高深莫测:“嫡庶有别。嫡子,终究是嫡子,岂是一个庶出可轻易越过的? 再说了,那付四小姐虽是嫡出,可却不是付大人的女儿。一个侄女罢了,倚仗的不也是别人的权势吗?” “话虽如此说,可你瞧瞧萧氏那贱人!” 一说起萧姨娘,大夫人刘氏总恨不得将她吞了:“都说妾不能越了妻!然而现在,她还不是死死压了为娘一筹!” “母亲……” “大夫人!不好了!” 莫泽善瞧见自家母亲急躁不安,正想出言安慰。 却不料,外头突然跑来了一个婢女,高声儿喊着:“大夫人!公……公子!大事儿不好了,小公子他……小公子他出事儿了!” “你说什么!” “出了什么事儿?” 莫泽善母子二人急急起身,朝那婢女问道。 “小公子方才在花园里还玩得好好的!可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口吐白沫,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现在……现在……” “现在如何?” 大夫人刘氏最疼爱自己的孙子。 如今听闻孙子出了事儿,险些栽倒在地:“我的孙儿现在如何!” “小公子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少夫人命人去请了大夫,现在正在诊治!” “你瞧瞧,你瞧瞧!儿子啊,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大夫人刘氏一听,忙抓住了莫泽善的手,与他急急往莫骁景的小院奔去:“现在萧氏母子还未完全起来,我的骁景便出了事儿!以后若让他们得势,这勤善房哪里还有你我母子的立足之地!” 第116章 :小公子中毒 莫泽善只得了一个独子,心中的担忧不比大夫人刘氏少。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听大夫人刘氏的话。只加快了脚步,一心想早点赶到儿子身边儿。 莫骁景身为北定侯府里唯一的一个小公子,深得众人喜爱。 特别是见惯了世事的太夫人,对这个尚还懵懂单纯的小太孙,更是心疼得很。 他突然昏死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世安院。 太夫人才刚刚午休起身,听到了这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其余的几位主子见此,自然也不敢拖拉。 就连青黛院那头的人,也都来得整整齐齐。 “太夫人!太夫人!” 大夫人刘氏瞧见太夫人亲自来了勤善房,竟顾不得自己身为长房大老爷正妻的仪态,当着众人的面儿,‘噗通’一声儿给太夫人跪下。 她痛哭流涕,道:“太夫人,您一定要给骁景做主啊!骁景他还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什么都不懂啊! 善哥儿终日忙于公务,为咱们莫家尽心尽力。骁景他娘待人亲切为人和善,也不曾得罪过谁。儿媳妇当真不明,究竟是谁,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纵使……纵使儿媳妇平日里快言快语惹了谁的不痛快,尽管来寻儿媳妇就是!千错万错,也不该由一个小孩来承受啊!太夫人,太夫人!” “你先起来!” 太夫人才踏入屋子,还未曾瞧到莫骁景一眼,便被大夫人刘氏哭哭啼啼扰得头疼:“骁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祖母!” 这一次,朝着太夫人跪下的人,竟是莫泽善:“还请祖母为小儿做主!” “善哥儿,你!你赶紧先起来!” 太夫人瞧着莫泽善如此,知晓此事儿不同寻常。 于是,亲自伸手虚扶了莫泽善一把,道:“你放心!骁景是咱们莫家唯一的小公子,谁也伤不着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自有我为他做主!” 说罢,太夫人忙朝床榻那头走了几步。 只见那终日活泼乱跳的莫骁景,此时沉静的躺在榻上。 他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很浅。若不是因为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说他是个死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大少夫人覃氏一边儿给自家儿子擦汗,一边儿哭得梨花带雨。 太夫人见此,上前亲自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本以为,这孩子不断冒汗,是因浑身温热的缘故。却不曾想,他的身子竟冰冷得很。 纵使孩子的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盖上了两床软被。可这小小的身子,却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太夫人神情变得严肃,便连语气儿也强硬了不少:“大夫呢?大夫是怎么说的?” “回太夫人话,大夫说……大夫说骁景这是中了毒!” 大夫人抹了把泪,是真的害怕了。 她只得了这么一个独孙,切不能出事儿啊。 “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蒋妈妈扶着太夫人坐下,太夫人声音儿微扬,对此事儿重视得很:“骁景的乳娘呢?去哪儿了?” “回祖母话,乳娘已经随着大夫下去,检查骁景平日里用过碰过的东西了。” 莫泽善转过身去,朝太夫人交待:“大夫说骁景中的不是急性毒,没有个一两个月的接触,是不会有今日这般症状的。孙儿怀疑,是有人在骁景的吃食和随身物品上动了手脚。所以特地让乳娘带大夫下去检查了。” “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太夫人平生最恨有人用阴损招数害人。 更别提,现如今害的还是一个孩子。 “现在骁景的身子还要不要紧?怎么那孩子浑身都那么冰冷?” “回祖母的话。大夫说,这是一种叫‘僵蚕’的毒。毒性猛烈,却不会在染毒的那一刻毒发。而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吗,慢慢侵入体肤。中毒者与寻常人并无异状,但只要剧烈奔跑,便会迅速引起毒发。 今日,外头天气儿甚好。骁景闹着要去花园玩,乳娘便带去了。谁也没料到,这玩着玩着,竟险些将骁景的性命给弄丢了! 好在大夫来得及时,先用银针封住了骁景的穴位,这才没让那毒侵入五脏六腑。至于骁景的身子冰冷,则是因大夫给他喂下了能解百毒的百生草。 这百生草是极寒之物,能够抑制骁景体内的温热,不让毒性继续蔓延。大夫说,只要骁景能熬过今夜,便算无事儿了。” “祖母!祖母!” 这一头,莫泽善的话音方落。 那一头,大少夫人覃氏便跪着朝太夫人挪了过来:“祖母,您一定要为骁景做主,查出那歹毒之人啊祖母! 骁景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那人究竟是生了一颗什么样的心,竟舍得让一个孩子如此受罪! 祖母,您不知道。孙媳妇儿见到骁景的时候,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一双眼半眯着翻起了白眼。孙媳妇儿心痛啊!这是我的儿啊!” “好孩子,你快起来。” 大少夫人覃氏性子温和,与大夫人刘氏倒极为不同。 她不会讨人欢心,也不懂巧言令色。 特别是生下了儿子莫骁景后,更是将满腔的心思都扑到了儿子身上。 平日里,太夫人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更何况,同为母亲,太夫人又怎能不明白大少夫人覃氏的心? “祖母答应你,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管是谁,只要有了这歹毒的心思,我老太婆绝不姑息!” 说罢,瞧着大少夫人覃氏隐忍哭泣的模样儿,又不免安慰道:“好孩子,你放心。骁景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熬过今夜。 他可是咱们北定侯府的小公子哩,福气儿可不是谁人都能比的。他这一生,注定是要出来享福的。你莫担心,好好照顾他就是。” “是……” 大少夫人覃氏垂下头,哽咽道:“祖母说的是!骁景吉人自有天相!我……我只求老天爷能开恩,可以看在我平日里不曾做过坏事儿,不曾违逆过良心的份上,把我的儿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还给我!” 第117章 :金锁含毒 莫骁景这一出事儿,侯府上下能来的人几乎都来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此时竟显得有些拥挤。 太夫人沉着脸坐在上首,下头的众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皆不敢轻易开口。 直到乳娘与大夫检查好了东西过来,这才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如何?” 大夫人刘氏见乳娘端了个盒子过来,忙上前发问:“可查出什么来了?” “回大夫人话,查出来了!” 乳娘将盒子双手呈上,道:“奴婢与大夫将小公子平日里常吃与常玩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儿,只这一个物件儿,是含有‘僵蚕’毒的。” “这是什么!” 大夫人想也没想,便一把夺下了盒子。 她慌忙将盒子打开,只见一块金灿灿的金锁,落入了众人的眼。 “是金锁!” “怎么会是金锁!” 大少夫人覃氏也颇为吃惊:“这金锁……这金锁是当时除夕年夜饭时,二弟妹所佩戴的。后来……后来骁景瞧上了,二弟妹便将金锁赠给了骁景。 骁景对金锁格外喜欢,所以日日拿在手里玩耍。有时看护不当,更直接将金锁往嘴里塞。难道……” 话说到此,大少夫人覃氏不再继续。 反而转过身去,朝那大夫问道:“张大夫,您可仔细检查过了?确定那‘僵蚕’的毒,是来源于这块金锁吗?” “回大少夫人话,草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绝无差错!” 那大夫回答得十分肯定:“这块金锁,被人涂抹了‘僵蚕’的毒液。小公子日日将金锁拿在手里玩耍,免不得就将这毒带入了口。” “怎么会!” 大少夫人覃氏不可置信地朝对面的沈扶摇望去:“二弟妹,你……” “是你!竟然是你!” 大夫人刘氏已被孙子中毒的事儿,冲昏了头脑。 再加上之前她曾涉及陷害过沈扶摇。 所以,当她发现金锁含毒以后,立即便朝着沈扶摇质问:“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啊!骁景他……骁景他今年才几岁?你怎么不能这么狠心!” 说罢,又哭了起来:“是!我是嫉妒你,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可冤有头债有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本事儿对付我好了,何苦对付我的孙子! 沈扶摇!骁景多喜欢你这个婶婶啊!自除夕那夜以后,他时常拿着金锁玩耍,惦记着你,说要让婶婶过来陪他玩!可你呢?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要夺了他的命啊!” 大夫人刘氏越说越激动,她指着床榻上的小小人儿,朝沈扶摇冲了过来:“你看看!你看看那孩子,你看看!” “大伯母自重。” 莫止湛瞧见大夫人刘氏就要伤着沈扶摇,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推去:“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可妄下断论。” “湛哥儿,你怕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大夫人刘氏往后酿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你看看你的侄儿吧!他原本多好动的一个孩子,现在竟被害到了这般地步!他如此可怜的躺在榻上,浑身冰冷!你难道就不心疼吗?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那金锁,那金锁是沈扶摇赠的!她赠了一块有毒的金锁给骁景啊!” “我没有。” 对于金锁有毒一事儿,沈扶摇也十分震惊。 她是真心喜欢莫骁景的。 如若不然,自不会将自己戴在身上的金锁,便这般赠给了他去。 今日莫骁景出事儿,她也很心疼。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骁景出了事儿,我也很担心,也能理解大伯母和哥哥嫂嫂的心情。但这件事儿来得突然,更来得蹊跷,还有待调查。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可以情绪处事儿,更不可有半分懈怠,不能随意冤枉了旁人。” 说罢,只见沈扶摇径直走到了屋子中央,朝太夫人跪下:“还请祖母明察,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扶摇被冤枉了是小,让真正害了骁景的人逍遥法外,才是大。”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太夫人自然是相信沈扶摇的:“你放心,我老太婆年纪虽大,可还尚未眼瞎。这件事儿,我总要查个水落石出!” 言毕,一双如刀子般锋利的眸子,略过众人的脸:“胆敢在北定侯府里兴风作浪,谋害小公子。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绝不姑息!” “太夫人,您莫要被沈扶摇给迷惑了。” 大夫人刘氏不甘心,哭着逼太夫人给她一个交代:“这金锁,是沈扶摇赠予骁景的。放眼整个北定侯府,除了二房那头与咱们长房有仇以外,还能有谁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大嫂,你这是要重蹈覆辙吗?前阵子空茶含毒一事儿,你也是这般着急要给扶摇定罪!” 庄眉宁倒是个知晓事态严峻的人。 纵使她如今再想对付沈扶摇,也绝对不会傻到任由旁人羞辱二房的地步。 “再说了,扶摇并没有否认,那块金锁出自她手。骁景的毒,究竟是谁下的,只要仔细调查总能查个水落石出。你只因为一块金锁,便给扶摇定了罪,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湛哥儿与扶摇虽然还没有孩子,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大嫂,你不能仗着别人的理解,便胡乱咬人啊!知晓的,说你是担心骁景。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是青天大老爷,本事儿大着呢。” “你什么意思!” 大夫人刘氏咬着唇,朝庄眉宁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栽赃陷害吗?” “我可没这么说,大嫂切莫多心了。” 庄眉宁淡淡应道:“至于旁人,若有了这等想法,也望大嫂莫怪。毕竟,那都是因为大嫂曾做过栽赃陷害的事儿,故而这回才会让人多想不是?” 言毕,庄眉宁又道:“方才大嫂口口声声说,整个北定侯府里只有我们二房与你们长房有仇。所以,扶摇便有了下毒的动机。 呵……原来,在大嫂眼里,二房与长房是有仇的吗?” 第118章 :少随意给人泼脏水 “可在我看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管长房也好,二房也罢,从来都是没有仇的。就算偶尔口枪舌战,那也不过就是小事儿,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你让大伙儿评评理吧!一家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哪里能没有磕磕碰碰?纵使是夫妻之间,同床共枕,亦都有闹别扭的时候儿。谁也不会为了一点小别扭,就去害人。” 庄眉宁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在理。 若传扬出去,旁人只会说,长房的大夫人将二房的人当成了仇人。可二房的人呢,却为了小公子的事儿担心。 如此一来,谁能得个好名声儿,一看便知。 “你少在这里给我泼脏水!” 大夫人刘氏恶狠狠盯着庄眉宁,连平日里时常在太夫人面前上演的‘妯娌情深’戏码,都懒得演了。 “我知道,茶叶那件事情是我的错!可我再如何不懂事儿,也不会拿自己孙子的性命来开玩笑啊!” “那便允许你随意往我们二房身上泼脏水吗?” 庄眉宁听言,立即反击:“张大夫说金锁有毒,你便认定那毒是扶摇下的!你曾陷害过咱们二房不成,便一口咬定咱们二房会报复你? 你亲眼看到扶摇往金锁上抹毒液了吗?你有证据证明扶摇就是毒害骁景的凶手吗?你只凭着自己的判断,便随意给二房扣上罪名,究竟是谁往谁身上泼脏水?” “还用证明吗!” 大夫人刘氏想也没想,便应道:“这府中上下,除了她还有谁会对我们长房的人动手?” 说罢,只见大夫人刘氏哭着朝太夫人磕头,道:“太夫人,您要为骁景做主啊!倘若不是因为大夫检查出金锁有毒,儿媳妇也万不敢断定,这毒是沈扶摇下的。 可是现在……沈扶摇自己也承认,金锁是她赠给骁景的。儿媳妇猜测……不,不是猜测!是肯定!儿媳妇敢肯定,此次一定是沈扶摇心怀怨恨,所以特地报复!” “祖母!” 沈扶摇依旧跪在地上,不曾起身:“扶摇承认,那金锁是扶摇赠给小公子的。但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扶摇在那金锁上下了毒。” “你当然不会承认!” 大夫人刘氏猛然转过头,朝沈扶摇望去:“毒害亲人的罪名,你担当不起!” “就因为我担当不起,所以大伯母你更不能随意将这罪名扣到我的身上!” 沈扶摇经过了上次茶叶一事儿后,对这位大夫人是越发瞧不起了。 在沈扶摇看来,大夫人刘氏就像一条随时都会乱咬人的疯狗。 你不知道她何时就会咬你一口,然后还胡乱编出一堆理由来。 “倘若,大伯母是因为自己曾经陷害过扶摇,所以便肯定扶摇下毒报复!那么,扶摇是不是也可以凭着,大伯母曾经陷害过我。来肯定,此番小公子中毒一事儿,是你为了再次陷害我,而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你胡说!” 大夫人刘氏气得满脸通红:“谁会拿自己亲人的性命来陷害你?没有证据的事儿,容不得你凭空胡说!” “是吗?” 沈扶摇淡淡笑了笑,道:“母亲是你的妯娌,止湛是你的侄儿,我是你的侄媳妇儿。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依旧是一家人,是你的亲人。可你呢?当初不也一样为了利益,陷我们于不义之地?” 说罢,还不等大夫人刘氏回话,沈扶摇又大:“好吧!就算你不曾将我们当做你的亲人,那么,经过了我方才的那一番话后,也该明白被人误会的痛苦了吧? 你要求我没有证据,不能凭空胡说。那么我是不是也能要求你,空口无凭的,不要随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你伶牙俐齿,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是我伶牙俐齿,也不是我能颠倒是非黑白。” 沈扶摇根本不给大夫人刘氏开口的机会儿,而是硬生生打断,道:“这世上,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不仅仅是我没有本事儿逆转黑白,便连你,也不能!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非空凭猜测。” 说罢,沈扶摇不再搭理大夫人刘氏。 而是转过身,朝太夫人道:“祖母。去年除夕,是扶摇嫁到莫家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因着扶摇方嫁入侯府不久,除了去世安院和青黛院请安以外,便鲜少再去旁的地方。哪怕后来去过几次柠溪房,亦是在过年之后。 在除夕以前,扶摇从未见过小公子。跟大哥,大嫂,甚至大伯母,都极少打交道。既是如此,扶摇为何要下毒去害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孩子? 大伯母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扶摇不甘心,想要报仇。可是大伯母利用茶叶来陷害扶摇,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儿。在茶叶一事儿发生之前,扶摇与长房从未有过任何过节。 那么,扶摇是能未卜先知吗?若是能,今日怕也不会成为下毒残害侄儿的‘凶手’了。” “嗯,你所言有理。” 太夫人听言,点了点头。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夫人刘氏不死心,依旧死死咬住沈扶摇不放:“就算你沈扶摇不是因为茶叶一事儿报仇,也不代表你是清白的!有些人,若心思恶毒,那么去害另一个人,就根本不需要理由! 也许,是你看到骁景身为北定侯府唯一的小公子,深得众人疼爱。所以,便怕自己以后的孩子,讨不了大家的欢心。 深宅大院里,早早为自己的孩子谋宠,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 “大伯母说对!有些人,若她不善良,那么去害另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沈扶摇一颗心越发冰冷:“也许,只因为嫉妒。又也许,只因为瞧着那人不顺眼,便想铲之而后快。 就像大伯母当初用茶叶有毒一事儿来陷害我一样!分明,我们之间没仇,我也不曾得罪过你。可你就因为祖母让我学习了如何掌管中馈,便心里吃味儿,而出手陷害于我。 呵……大伯母可真不愧是长辈。以身言教,扶摇佩服得很呢。” 第119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 “大伯母,你是你,我是我。” 沈扶摇看着气结的大夫人刘氏,眼里很是冰冷:“你所做的那些事儿,我都不屑做。所以,你也别拿你的看法,来衡量我。 我不会因为嫉妒,便去害人。更不会为了给我以后的孩子铺路,而去杀一个无辜的稚子。我知道‘天道轮回’的道理,更知晓如何为我将来的孩子积福!” 言毕,沈扶摇又道了句:“再说了,我与止湛的孩子,不需要与任何人争,更不需要跟任何人抢。该是他的,自然是他的。不是他的,不仅他不会惦记,便连我与止湛这对做父母的,亦不会惦记。 还望大伯母,以后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 “祖母!” 沈扶摇收回目光,再不搭理大夫人刘氏:“除夕那夜,扶摇只给弟弟妹妹和孩子们准备了红包,却并没有备下贺礼。那块金锁,是扶摇自己戴在脖子上的。 后来小公子瞧见了,喜欢得紧,怎么都不肯撒手。扶摇见小公子讨人喜欢,便将那金锁送给了他。倘若说,我早有预谋,要害小公子,在那块金锁上抹了毒液。那么,我为何要将金锁戴在脖子上?难道我不怕死吗? 咱们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胆大包天不怕死,那么我又如何能得知,小公子会喜欢那块金锁呢?既然无法算计,自然不可能在金锁上下毒。” “当时没下毒,不代表后来没动手脚!” 大夫人刘氏反驳道:“谁能说得准,你沈扶摇在被我陷害了以后,没有怀恨在心?偷偷在金锁上抹毒液?” “大伯母,你是真的蠢呢还是装傻啊?” 这一次,还不等沈扶摇开口,便瞧见莫慎儿站了出来。 她看向大夫人刘氏的眼神,很是不解:“这长辈陷害晚辈的事儿,人人都觉得不耻。如此不耻的事儿,你不仅做了,还三句不离口。你是真不怕丢大伯父的人,还是想让府中上上下下,都记住你的歹毒?” “慎儿,休得无礼!” “慎儿,还不快退下!” 庄眉宁与莫皖北瞧见莫慎儿说出了这一番话,不约而同开口呵斥。 然,莫慎儿却根本不在意:“母亲,四哥!慎儿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最见不得别人以强欺弱了。大伯母身为长辈,不仅没有以身作则,给晚辈们做典范。反而还一次二次找二嫂的麻烦,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了!” 说罢,又朝着太夫人撒娇道:“祖母,您是知晓慎儿这张嘴的!慎儿只捡事实来说,从不担心得罪了谁。 方才大伯母说,二嫂有可能是在赠了骁景金锁后,才下的毒。这说法,可当真好笑。 二嫂从来就没去过勤善房!也不曾跟勤善房的任何人,打过交道。既是没有过接触,又如何下得了毒? 哪怕要下毒,也不会傻到在自己送的金锁上下吧?当初二嫂赠骁景金锁的时候儿,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赠的。” 言毕,莫慎儿又朝着大少夫人覃氏看了一眼,道:“再说了,骁景是咱们北定侯府里唯一的一个小公子。平日里看护的人,可不少。就连大嫂,也因为疼爱这个儿子,恨不得做到寸步不离。 既然骁景如此喜爱那块金锁,日日拿在手里玩耍。那么,但凡有人接近了那块金锁,必定就会被人发现。二嫂不是长房的人,也没去过勤善房。她若是要下毒,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是啊。” 大少夫人覃氏点了点头,想都没想便道:“二弟妹……她确实没有来过勤善房。” “那就对了!” 莫慎儿转过眼去,白了大夫人刘氏一眼:“既然,二嫂在赠骁景金锁之前,没有下过毒。金锁赠出去以后,更没有去过勤善房,没与勤善房的人接触。那么,二嫂就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儿! 大伯母与其在这里冤枉二嫂,不如早点用心去抓凶手,去问问骁景身边儿伺候的那几个婢女。这一阵子,谁曾接近过骁景。” 说罢,莫慎儿又叹了口气儿:“二嫂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要随便送人东西了。你把自己喜爱的金锁送了出去,别人不仅不感激你,反而还要诬陷你呢。想想啊,都觉得心寒。” 莫慎儿依旧是那副刁蛮模样儿。 看着天真无辜,有话直说,像个没心眼的。 可不知为何,她今日这般站出来,总让沈扶摇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倒不是说,以她们二人的交情,不值得莫慎儿站出来为她说话。 而是莫慎儿说的那些话…… 有些怪! 可到底怪在了哪儿,沈扶摇来不及细想。 因为此时,太夫人已命人传来了莫骁景身旁伺候的那几个婢女。 “都仔细想想!” 太夫人素来温和,慈祥。 可一旦动起怒来,极有威望:“从除夕那日起至今,究竟谁曾接近过小公子!” “回太夫人话。” 那几个婢女中,其中一个较为沉稳的站了出来,应道:“小公子平日里虽然讨人喜欢,见谁都要伸手求抱。可除夕至今,天气儿寒冷。大公子与大少夫人怕小公子会着了风寒,所以鲜少让奴婢们将小公子带出来。 这阵子,除了平日里照顾小公子的人以外……便只有大老爷,大夫人,以及大公子大少夫人接近过小公子。” “那块金锁呢?可曾到过谁的手里?” 蒋妈妈听言,在一旁代替太夫人开口。 “并无!” 那婢女恭敬回答:“自从金锁到了小公子的手里以后,小公子便格外喜爱。平日里不仅要拿来玩耍,就连睡觉也时常抓着。 奴婢们见小公子对金锁着实喜欢,也都十分小心收着,不曾给过外人啊。” “你确定,那金锁不曾让旁人碰过?” 太夫人半眯着眼,略带威胁。 “回太夫人话,奴婢并未将金锁给过外人。” 那婢女回答得很是肯定,没有半点虚假。 “既然没有假以人手……” 太夫人轻轻抚着自己手中的手镯,道:“那么下毒之人,想来就在你们几个当中了。” 第120章 :毒是我下的,她是冤枉的 “太夫人,奴婢们冤枉啊!” 众婢女听言,纷纷磕头:“奴婢们从大少夫人嫁进侯府起,便伺候在大少夫人身边儿了!小公子出生以后,又被派发去照顾小公子。 这些年来,奴婢们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懈怠。小公子讨人喜欢,年纪虽不大,却时常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奴婢们心疼小公子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毒害小公子呢!” “是啊太夫人!奴婢们冤枉啊!” “人人都喊冤枉,难道小公子不冤枉吗?” 太夫人眼神如刀,刺在众人身上:“纵使下毒的人不是你们,你们也依旧照顾不佳!来人啊,将这些婢女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好让众人看看,不仔细照顾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太夫人!” 突然,后头有一个婢女慌张跪了出来:“奴婢想起来了!奴婢想起来了!” 众人听言,纷纷朝她望去。 而那婢女,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王姨娘:“有……有一次,王姨娘她……王姨娘她曾抱过小公子。还曾……还曾拿过小公子的金锁!” “王姨娘?” 众人面面相窥,问:“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回太夫人话,这事儿奴婢也是方才才想起来的。” 婢女浑身发抖,被吓得不轻:“大概是……大概是一个月以前!有一次,小公子闹着要见大公子。奴婢无法,只得带着小公子去了大公子的书房。 小公子天性活泼,奴婢是抱不住的。从大公子书房出来以后,他一路小跑玩闹。却不曾想,撞上了前去书房的王姨娘。 小公子被撞到在地,手里的金锁也掉到了地上。王姨娘将公子抱了起来,还帮公子捡起了金锁。 那时候儿,奴婢怕小公子冲撞了王姨娘,忙把小公子抱了回来。但那块金锁,却在王姨娘手里停留了好一会儿。王姨娘还说,金锁打造得很是精致,着实漂亮。” “你所言,可属实?若有半句虚假,你知道后果!” 大公子莫泽善是记得那一日的。 因他不喜自己办公时被人打扰,所以特地吩咐了下头的人,不让莫骁景这小魔王出入书房。 那一日,莫骁景哭闹着要找爹爹抱。 婢女们被闹得无法,这才将莫骁景抱了过去。 而就在莫骁景离开不久,王姨娘便来了。 故而,对于那婢女的话,莫泽善多少是信的。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扯谎!” 那婢女忙磕头:“大公子,还请您明察!奴婢们对主子们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啊。” “王氏。” 太夫人将目光转到了王姨娘身上,朝她问道:“你怎么说?” 王姨娘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神色很是淡然,并不因为婢女的那一番话,而有半分激动。 反而是在经过莫泽善身旁时,身子微颤,似是在惧怕什么。 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如常。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之时。却不曾想,她竟开口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太夫人。” 王姨娘并没有下跪,而是直直站在沈扶摇身旁,道:“金锁上的毒,是我下的,与二少夫人无关。” 说罢,只见王姨娘朝沈扶摇看了一眼,道:“二少夫人是被冤枉的。” 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不已。 “你说什么!” 莫泽善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姨娘的手腕:“你说这毒,是你下的?” “没错!” 王姨娘被莫泽善凶狠的眼神吓得浑身发颤。 可嘴里,却依旧坚定应道:“是我下的毒!是我要害骁景!” “你再说一次!” 莫泽善面露青筋,所有的怒气儿都化成了力气儿。只要稍稍转动一下自己的手,便能将王姨娘的手腕活活折断。 “为什么啊!” 大少夫人覃氏哭着质问:“香儿,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覃氏酿跄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扯住王姨娘的衣袖,却又收回了手:“香儿,你可是我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成了姨娘,我从不嫉妒。有好的,处处都紧着你。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居然要这般毒害我的儿子!” “你做错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王姨娘语气儿十分冰冷。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眼神中竟闪过了一抹怨恨。 胆怯与小心翼翼,消散不见。 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想要绝地反击的可怜人。 “放开我!” 王姨娘转过头去,盯着莫泽善:“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骁景下手吗?你们不是好奇,素来胆小不喜出门交际的我,为何会如此狠辣,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你们不是认为,我是莫泽善的宠妾,所以就该爱屋及乌,对骁景好吗?你们不是疑惑,为何我身为大少夫人的贴身婢女,后被抬为姨娘,却依旧恩将仇报吗? 呵……放开我,我告诉你们!我一字一句,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们!” 莫泽善从未见过这个模样儿的王姨娘,一时之间,不免也有些呆了。 他渐渐松手。 王姨娘瞥了他一眼,便往前走了两步,离太夫人更近一些。 “太夫人。” 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毒害亲人,是死罪。今日,既然我承认了自己毒害骁景,那么我便不怕死。但在临死之前,能拉莫骁景下水,也便不遗憾了! 虽说莫骁景命大,没死!但那百生草乃极寒之物,就连一个常年习武的大人未必都能受得了,更何况一个孩子? 或许,百生草能解莫骁景的毒,让他捡回一条命。可如此极寒之物入肚,长大了还能不能有后,就另当别论了。” “你这个贱人!” 大夫人刘氏听言,猛然起身,便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给了王姨娘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儿,响彻了整个内屋。 “骁景他还那么小,他做错了什么!你竟要这般对他!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么忍心啊!” 第121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 王姨娘捂着脸,不哭反笑。 仿佛,那一记响亮耳光,根本就不疼似的。 “我不过一个奴婢,只想伺候好主子,博得主子的欢心。待到了年纪,能跟主子讨个恩典,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我做错了什么?” 她死死盯着大夫人刘氏,问:“你去问问你的儿子,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你去问问你那温婉贤良的好儿媳妇,她为何要如此对我?天道好轮回!他们夫妻二人犯下的错,还在他们儿子身上,难道不对吗?” 说罢,王姨娘就像疯了一般,朝着大少夫人覃氏望去:“呵!人人都说你贤良,说你温婉,说你体贴,还说你大度!在这京都之中,你占尽了好名声儿。 无论是尚在闺阁之中,还是嫁来了北定侯府,你都能将自己抬到最高的位置!呵……你真的像旁人说的那般贤良吗?真的一点厉害之处也没有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的私心吗?不! 纵使你可以瞒骗过所有人,却无法瞒骗我!我跟随了你那么多年,怎会不知道你的秉性?从前在覃府,你便最擅长推波助澜,借刀杀人!你可以在无形之间,打压别的公子小姐,让自己成为覃府里最受老爷宠爱的孩子。 表面上看,你何其善良?但凡有兄弟姐妹受到了老爷夫人的责罚,你总会第一个上前安慰。你处处表现得体,大度。覃府里人人都以你为表率,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长姐。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以前所受到的责罚,其实都是因你而起。你时不时在老爷与夫人面前吹风,看似无意却有意的说上一些兄弟姐妹的小秘密。呵……这些看似极小极小的事儿,却一次又一次把别的公子小姐往‘顽劣’那一条路上推!而你,则越发‘乖巧’。” “够了!” 大少夫人覃氏朝王姨娘奔来,一把抓住了王姨娘那瘦弱的肩膀:“我问你为何要害我的儿子,你提起府中旧事儿做什么?你是心虚了,还是害怕了?” 说罢,大少夫人指着床榻上昏睡不醒,却依旧不满冒汗的人儿,质问:“你看看!你看看那个孩子!他才三岁!三岁大的人儿,被你害成了这般模样儿!你可是他的姨娘啊!” 大少夫人覃氏自打嫁入北定侯府以来,便一直以温婉贤良的形象示人。 她做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纵使是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抢走了夫君的宠爱,亦不妒不恨。 像今日这般如此激动,倒还是众人头一回见。 “呵。” 王姨娘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儿,从大少夫人手中挣脱。 紧接着,她又是往后退了两步,恨不得离大少夫人远远的。 就仿佛她与大少夫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至少,在沈扶摇看来,这个王姨娘厌恶极了大少夫人。 “够了?这便够了吗?你与莫泽善让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不过才刚刚开口说了两句,你便听不下去了? 试图用你儿子中毒的事儿,来博取同情,转移大伙儿的注意力?呵!我告诉你!没门!” 说罢,王姨娘放缓了语气儿,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你与莫泽善人面兽心!在临死之前,不彻底将你们的真实面目公之于众,我怎能甘心?” “你疯了!” 大少夫人覃氏捂着胸口,一副受了伤的模样儿:“香儿!你疯了!” “来人啊!” 莫泽善在一旁,冷眼听了一会儿,终是开口喊人:“王姨娘毒害小公子,罪该万死!拉出去,给我活活打死!” “怕了吗?” 王姨娘身子微颤,可却依旧倔强地抬起了下巴:“怕我拆穿了你们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儿?呵!要我说,你们夫妻二人可真是极配啊!一样的人面兽心。 方才,不是你们口口声声问我,为何要害你们的心肝儿宝贝吗?怎么?我如今开了口,你们却又怕了?” 说罢,王姨娘突然朝着众人望去,道:“我王香儿自幼为奴为婢,身份低微,没念过什么书。但,有一句话,我早早便已知晓。到了今日,更是亲身体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自知我再无活下去的可能,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挣扎苟且!我只是不甘心,想将我多年来所受的苦,与大伙儿诉诉!” “如此,你便放心大胆的说吧。” 庄眉宁朝王姨娘望去,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你所言是善也好,是别有目的也罢。你既说是苦衷,那自然得倾述干净。 残害人命,是死罪。就算咱们北定侯府饶了你,官府那头,也不会放了你去。与其含恨而终变为厉鬼,倒不如让你走得安稳一些。” 言毕,庄眉宁又朝着太夫人望去,询问道:“太夫人,您觉得呢?” 太夫人凉凉瞟了庄眉宁一眼,并不说话。 庄眉宁见此,也不慌张。 反而将目光收了回来,再度放在王姨娘身上。 “多谢太夫人,二夫人成全!” 王姨娘勾唇冷笑,身上那仅有的一丝怯意荡然无存:“大少夫人!你还记得三小姐吗?三小姐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她虽比你小了两岁,可却天资过人。不光是容貌还是才情,都要比你出色。 在你们尚未出阁的时候儿,京都人人都说,覃家两朵姐妹花,定是从小便被老天爷眷顾。否则,怎会这般聪慧? 可纵使是同时被老天爷眷顾,纵使是姐妹花儿,二人之间也总有比较!而在姐妹二人的比较中,你总是处于下风。” “够了!” 大少夫人握紧了拳头:“香儿!够了!” “大少夫人性情温良,三小姐古灵精怪。你适合当长姐,当别人的妻。可三小姐,更懂得如何撒娇,如何去做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两个女儿,老爷和夫人虽嘴上说一样疼爱。可更宠着的,其实是三小姐。 大少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明面儿上什么都不在乎!可事实上呢?却早已生了妒忌之心!” 第122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二) “这都是覃府的陈年往事了!你在北定侯府提起,究竟是何用意?” 大少夫人覃氏死死盯着王姨娘,紧握的拳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的愤怒:“更何况,三妹如今不在这里!你再如何诬陷我都没用! 主仆一场,我劝你善良!就算你即将要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名谢罪,也该为自己的家人想想!” “劝我善良?呵!难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因为我还心怀善良吗?倘若我不提这些陈年往事儿,大伙儿怎么能看清楚你的为人呢?若看不清楚你的为人,再不慎中了你的阴损招数去,岂不是冤枉? 我已经被你害得这么惨了,哪里还忍心让旁人也遭遇一遍我的痛苦!至于我的家人,我哪里还有家人啊?我的家人,不是早早就被你给打发了吗?” 王姨娘可不受大少夫人覃氏的威胁,继续冷笑道:“大少夫人!你明明是覃府的嫡长女,地位无人可越。但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三小姐下手。 你表面上,对三小姐嫉妒宠溺。不管三小姐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她。可背地里呢?每每当老爷和夫人说三小姐太过调皮儿时,你总会假装为三小姐说好话,来衬托你的温良。每每当三小姐犯了错时,你更假装说漏了嘴,将她所犯之事透露给老爷与夫人。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你成了那个最心疼妹妹的长姐,三小姐却成为了孺子不可教的小顽皮儿!你一点一点的剥掉三小姐的可爱,将她引导上了一条顽劣乖张的路。 到了及笄之时,为了自己能嫁个好夫家,不让三小姐的风头高过你去。你更联合了表公子,对三小姐下手!” “住嘴!” 大少夫人覃氏这一回,终是再隐忍不住自己的怒火,再度朝王姨娘奔来:“王香儿!这里是北定侯府,不是覃家!你自己要死便罢了,非得拖着覃家的名声儿吗!” “表公子家世不过尔尔,可却为人顽劣,表里不一,多情风流!” 王姨娘身子一偏,躲开了覃氏:“为了能攀上覃家这高枝,表公子时常往覃府跑,对大少夫人你频献殷勤。大少夫人从小就心思敏锐,自然能明白表公子的意思!于是,便偷偷对表公子说,三小姐属意于他。” “你胡说!” “我胡说?哈哈哈!” 王姨娘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大少夫人!我至今,还记得你当年与表公子说的话呢。你呀……呵!你先是将表公子夸赞了一番,言语之间皆是对他的倾慕之情。而后,又端出了一副好大姐的模样儿,道,三小姐属意表公子,你身为三小姐的亲姐姐,不愿与她争夺。 更何况,老爷与夫人疼三小姐比疼你多。如若三小姐执意要嫁给表公子,你是无论如何也抢不过的。 哼!表公子想要的,只是与覃家亲上加亲罢了!至于娶谁,根本就无所谓!三小姐比大少夫人你俏皮儿,又更得老爷夫人的宠爱!表公子在听了你这番话后,自然弃你而去,转而去纠缠三小姐。” “够了!” “三小姐虽然调皮儿,但却与表公子的顽劣不同!她对表公子,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其他!表公子放荡惯了,久缠无果,自然生了邪念。你发现了他心思不纯,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还推波助澜,告诉他,三小姐到底是女子,害羞。 你说,三小姐从小便到老爷与夫人宠爱,自然也比别人高傲一些。哪怕心里念着谁,亦不会说出口。与其浪费时间猜测心思,倒不如想个法子将这桩婚事儿订下来!” 王姨娘话说到此,越发笑得开了:“呵!订下来?表公子听了你的话,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八月十五,中秋夜宴!表公子为了能将生米煮成熟饭,竟将年仅十四,还尚未及笄的三小姐,硬生生给玷污了! 事后,三小姐寻死觅活。而表公子,只一句醉酒,便脱了罪!可怜了聪慧俏皮儿的三小姐,死也没死成。最后,只得下嫁去了张家,成为了表公子的妻。 如今,表公子夜夜笙歌,妻妾成群。而三小姐呢?终日与青灯相伴,不问世事。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心如死灰。这一辈子,怕是都不能过得随心了。 呵……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都能下如此毒手。现如今,又凭什么来质问我,为何要对你儿子下手?那是你儿子,与我毫无血缘关系!我啊,只跟着你学了皮毛而已!” 王姨娘所言,虽与要毒害骁景的事儿没有半点关系。但听在众人耳里,却依旧如此刺耳。 特别是莫泽善。 此时此刻,他顾不得自己的儿子,才刚刚被王姨娘毒害。 反而,满脑子都是王姨娘的话。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妻子如此陌生。陌生到,他仿佛从未与她相识。 不过说起那覃家的三小姐,莫泽善与她倒有过几面之缘。 还记得当年,莫泽善尚未娶妻。 有一次,就在六荣街,他曾遇到了女扮男装出去玩耍的覃家三小姐。 那时候儿,他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女儿身。可她呢?却还放低了声音儿,假装自己是个男人,要与莫泽善争抢一把折扇。 莫泽善觉得那姑娘有趣,不免让人打听了一番。 后来,长辈们为他选定了覃家为岳家。他想娶的,亦是那古灵精怪的三小姐,而非乖巧温顺的大小姐。 可那时候儿,覃三小姐尚未及笄,不能说亲。而莫泽善,却是莫家长孙。身为长孙,到了成家的年纪,可万不能拖。 况且,北定侯府门第高,规矩多。温良乖巧的覃大小姐,更得长辈们的欢心。 于是,莫泽善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终是娶了现如今的大少夫人覃氏。 而那覃三小姐,后来也嫁了人。 覃三小姐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曾被莫泽善倾慕过。 但莫泽善…… 第123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三) 但莫泽善…… 却知道,自己曾对覃三小姐感兴趣过。 只是那种兴趣,在后来娶了她的姐姐以后,渐渐变淡。 加之,与覃大小姐成亲后,也曾陪同回过几次覃府。每每瞧见覃三小姐,她总是跟个孩子一样,确实不适合为人妻。 于是,便只将她当成自己的小姨子了。 不过…… 说到这覃家三小姐。 莫泽善还记得,覃三小姐嫁人时,他还十分不解。 像覃三小姐这般聪慧可爱的人儿,怎的会下嫁给了张家? 哪怕张家与覃家原本就是亲家关系。 但由于近十几年来,张家末落,早已不能与覃家相较。 覃家如此心疼这位三小姐,怎会舍得? 如今想来,那门亲事儿举行匆匆,难不成真有什么猫腻? “呵……” 王姨娘提起往事儿,眼睛里我的神情越发不屑:“大少夫人在府中的时候儿,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后来到了北定侯府这样高门第的家族,又能老实本分到哪里去? 对了!大伙儿应该还记得吧?当初咱们这位大少夫人还没有嫁入北定侯府时,莫泽善便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丫头!那两个通房丫头,皆是伺候了他多年的丫鬟。可后来,无缘无故便没了,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吗? 好端端的两条人命,竟都死在了‘风寒’上!最可笑的是,死于‘风寒’的这种理由,偏偏还是莫泽善自己编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大夫人刘氏的脸色越发阴沉,恨不得立即便将王姨娘的脖子扭断。 可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又实在不敢造次。 “胡说?大夫人,我真的是在胡说吗?” 王姨娘这一次,并没有躲着大夫人走。 而是一步步朝着她逼近,问:“你儿子的那一点怪癖,难道你会不清楚吗?不!你清楚得很!只可惜,你身为他的母亲,不仅没有让他改邪归正,反而还纵容他的怪癖!让他折磨了一个又一个可怜的女人!” 说罢,王姨娘仰头大笑:“哈哈哈!这些年来,府中的人,人人都觉得奇怪!奇怪我王香儿为什么如此得宠,却没有身孕!奇怪我究竟,是怎么爬上莫泽善的床,从而成为了他的女人! 更奇怪,咱们的大少夫人,为何在遭遇了我的‘背叛’后,可以如此隐忍!不仅不责怪我半分,反而还待我如此之好! 呵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啊!因为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莫泽善他们夫妻策划的!而我得宠,对咱们的这位大少夫人有利!既然有利,她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你险些害死了我的骁景不说,如今竟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大少夫人覃氏的脸色越发差了:“你且去问问这天底下的女人,谁甘心别人与自己共同分享一个丈夫?我没怨恨你的背叛,没与你计较你的失礼,无非是因为你曾是我最看重的婢女!我心里记着往日情分,故而对你要宽恕几分!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恩将仇报的家伙!你背着自己的主子,爬上了姑爷的床不说,如今竟还拿我的宽容当成利剑,狠狠朝我刺了几刀!王香儿,你果真是没有良心啊!” “没有良心?没有良心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王姨娘的怨气儿,实在是太大了:“我王香儿六岁被卖进你们覃府!在覃府里,整整陪伴了你十年!后来,你嫁入北定侯府,我随着你一道过来,又伺候了你两年! 十二年啊!这十二年来,我尽心尽力的伺候你。但凡是你的吩咐,我从来都没有怠慢过!我忠心不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求什么?你说说,我求什么? 我只希望可以一辈子伺候在你身边儿!若你仁慈,也可成全我与我的心上人,让我跟他结为连理!我心上人是个老实人,你是见过的!在覃府的时候儿,他伺候你,亦十分尽心! 然而你呢?你表面上安抚我们二人,说会一辈子都记得我们对你的付出!你说,待时机成熟,便让我们成亲。你说,你会风风光光把我这个婢女嫁出去!但实际上,你为了不让自己受苦,便将我推给了莫泽善! 那一夜,电闪雷鸣!莫泽善喝多了酒,去到你屋里,要与你行周公之礼!你害怕,便在茶水里下了药,赏赐给我喝下!我满心欢喜,以为是主子奖赏我,才会将那等好的茶水给了我。可谁知……一杯茶水下肚,我竟再无半点知觉。 再度醒来,我已与莫泽善有了肌肤之亲!素来对你忠心耿耿的我,被阖府上下传成了一个勾引主子丈夫的狐狸精!而你?则装成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好人!不仅没有怪罪于我,反而还力劝莫泽善,纳我为通房! 你当着一应下人的面,对我极其和善。还安慰我,说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你偷偷抹眼泪,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了天大委屈,却只能隐忍不发,宽宏大度的正妻。你把一切的坏都推给了我,自己应承下了所有的好。 你为了断我念想,悄悄将我失身的事儿,告知了我的心上人。让我心上人误以为,我为荣华富贵背叛了他,而远走他乡。 你怕我不尽心伺候莫泽善,便特地将我的父母接到了你郊外的一座宅子里。美其名曰:他们的女儿既然已经成为了莫家大公子的妾,那他们便不可过得太寒酸。你说你会替我照顾我的父母,可实则,不过是将他们当成了威胁我的人质! 只要你的手里,紧紧握着他们的性命,就不怕我不去争宠,不怕我不尽心伺候你的丈夫!” 王姨娘话说到此时,眼神中皆是绝望:“一切遂你所愿。我努力讨莫泽善的欢心,跟别的妾侍争宠!从一个通房,变成了一个姨娘!可你呢?你连一天都不肯让我歇!但凡我有半点违抗之意,你便拿我父母出气儿! 你不断让我瞧见你的厉害,让我只能屈服于你!可我父母年纪大了,以前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哪里经得起你三番四次的折磨?” 第124章 :莫家长孙的特殊癖好(一) 王姨娘绝望地摇了摇头,苦笑道:“终于,在年前!他们双双撒手人寰。而你,却还一再欺骗我,说他们过得很好! 你瞧瞧,你的心多狠毒啊!我当真不知你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竟能下如此毒手?你难道,就不怕老天爷瞧见吗?” “王姨娘!” 庄眉宁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人。 她从王姨娘的口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忙开口试探:“你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我竟一点也没听明白!” 说罢,庄眉宁装作好心,提了几个问题:“这善哥儿与你家小姐是夫妻!他们二人要行周公之礼,不是合乎常理的事儿吗?更何况,男欢女爱……” 庄眉宁话说到此,瞥了瞥身后脸红的几个未婚孩子。 于是,适时转了话题:“怎的,你家小姐还会害怕呢?能够得到自己夫君的宠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为何这等宠爱她不要,非得让你来承? 另外,你之前提到过的,善哥儿的那两个通房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她们的死还有什么猫腻?” “二婶,你问的未免也太多了!” 莫泽善狠狠瞪着王姨娘,可话却是对庄眉宁说的:“咱们现在要追究的,是王氏毒害骁景一事儿!别的事情,与此事儿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 庄眉宁瞟了一眼莫泽善,道:“覃氏身为咱们北定侯府莫家的媳妇儿,她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莫家!她的秉性,可直接影响到咱们侯府的名声儿。 而你之前那两个通房的死,若只是死于风寒倒也罢了!但如果真的另有内情,难道不需要调查清楚吗?就算她们只是通房,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两条人命啊! 咱们北定侯府虽得皇家宠爱,是京都人人称赞的世家!可也不能做了那草芥人命的事情来!否则,不仅对不起咱们莫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朝廷的信任! 倘若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没人有任何异议,我也便不说什么了。但是现在,既然有人站了出来,我就必须得问个清清楚楚!” 言毕,庄眉宁整个人都端了起来,道:“善哥儿!今日,咱们不以长辈晚辈论事儿!你只需要记住,这里是北定侯府!而我,是当今的北定侯夫人!为我夫君与我家族的名声儿,这件事儿,必须得问个明白!” “二婶!” “二夫人问得好!” 王姨娘见素来在府中没什么实权的庄眉宁,竟当着太夫人的面拿出了北定侯夫人的身份来压人。而太夫人,只静静坐着,并不反对。 于是,心中越发有了底气儿:“这天底下的女人,的确没有任何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丈夫的宠爱,拱手让人!除非,她的丈夫,有什么难言之隐。” “够了!香儿!你别再说了!” 大少夫人覃氏的身子微颤,显然是有些怕了。 而她的反应,让众人越发相信了王姨娘的话! 明明是王姨娘毒害了小公子啊。 按道理来说,言语铿锵在这里发难的,应该是她覃氏才对。 怎的现在倒反了过来? 覃氏不仅没有成功向王姨娘问罪,反而还被王姨娘句句质问,步步紧逼。 “不!我为何不说!你是怕了吗?” 王姨娘冷笑,道:“你是怕,莫泽善丑事儿败露,会恼羞成怒,波及了你吧?” “香儿,算我求你了!你别再说了!” 大少夫人覃氏,此时早已没了方才那怒火冲天的样子。 她卑微得很,连声音儿都低沉了不少。 “你果真怕了!” 王姨娘十分乐于见到这样的效果。 只是可惜啊…… 她人都要死了! 有些话,不得不说! “呵……那又与我何干?你当初将我推给莫泽善的时候儿,可曾想过我害不害怕?现在……你再如何害怕,再如何受苦,皆是你的事情!” 说罢,王姨娘再不搭理大少夫人覃氏。 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掀起了衣袖。 只见那小小的手上,布满了一块块紫青色的伤痕。 细白小巧的手,竟无一块是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天啊!王姨娘的手……” “看到了吧?你们眼中的长房宠妾,其实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王姨娘将那双手举着朝众人绕了一圈,好让每个人都看见,自己手上的伤:“而这些伤,只是我身上我的一星半点罢了! 我的背,我的胸,我的腹,我的腰,我的腿!没有一处是好的!就连我的手指!也都被莫泽善用银针插过!只是银针细小,根本留不下伤痕罢了! 可那种十指连心钻心的痛,会因为没有留下伤痕便毫无知觉吗?” “王氏!我看你是疯了!” 莫泽善冷冷瞥着王姨娘,道:“你毒害了小公子不说,竟还冤枉于我!看来,你这癔症不轻啊!” “冤枉?” 王姨娘又是一声儿冷笑。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她扯掉了自己的腰带,用力撕坏了自己腰间的衣裳:“看看!这是冤枉吗!” “你这是做什么!” “王氏!你竟敢当众……”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人都要死了,难道还会在乎名节这种东西吗!” 王姨娘打断了众人的声音儿,指着自己腰间与腹部的伤痕,问:“看到了吗?我身上的这些,可都是鞭伤!一鞭一鞭打在我的身上,皮开肉绽!旧伤未去,又添新伤!这是冤枉吗?是冤枉吗? 宠妾?哈哈哈……宠妾?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宠妾!我只是,他莫泽善的一个玩偶!一个任由他凌虐,任由他摆布的可怜虫罢了!他根本就不是男人!他的周公之礼,与你们所认为的周公之礼,可完完全全不一样!” “住嘴!” 莫泽善脸色变得铁青,一个箭步上来,便要掐住王姨娘的脖子。 庄眉宁见此,忙高声儿喊道:“快拦住他!” 莫皖北听言,急忙上前将王姨娘拉开,躲过了一劫。 第125章 :莫家长孙的特殊癖好(二) 而下头的人,见太夫人与莫止湛都没反对。 于是,只得听从庄眉宁这位侯夫人的吩咐,立即上前将莫泽善扣住。 庄眉宁起身,朝着莫泽善道:“善哥儿!王氏毒害骁景,自是活不成了!她既有话要说,你便让她说完就是。 待她将话说完,你清白与否,自有太夫人来断定,你急什么?” “她这根本就是诬陷!” 莫泽善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应道:“流言蜚语最是难克!我若不阻止她,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坏我名声儿吗!” “如果你什么都没做过,太夫人自会还你清白!相反,若你现在阻止了她,岂不是要被人说成心虚吗?” 庄眉宁放轻了语气儿,看起来就像一个极其温和大度的长辈:“好了!你也别急!有这么多人在这呢,难道真能冤枉了你不成?” 说罢,便朝着王姨娘望去,道:“你且继续吧。” 王姨娘听言,冷笑地朝莫泽善望去,道:“众人都说,莫泽善是个仪表堂堂的谦谦君子!他不仅容貌长得好,还颇有才华。又是北定侯府莫家的长孙,有着大富大贵之命。 可谁又能想到,表面上斯文有礼的他,暗地里却喜凌虐女人!旁的男人,恨不得对自己的女人柔情似水。可他,却极度喜欢女人跪拜在他的脚下,高声儿求饶! 不管是我,还是他那两个死去的通房,亦或是咱们的大少夫人,无一人能够幸免!” “你……” “别的女人,得到了自己夫君的宠爱。哪怕再炙热,也不过是身上多几个小小的唇痕罢了。可我们呢?我们作为莫泽善的女人,一旦被他点了名儿伺候。那么,身上少不得皮开肉绽。 那两个死去的通房,其实就是被莫泽善活活凌辱没的!一开始,她们其实倒还是能熬的。只是后来咱们的大少夫人来了,她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大少夫人原本以为,嫁入了北定侯府,就高人一等,能过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日子。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夫君居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在外头对自己温柔以待,可回到了屋里,却是如此凶狠。 她怕极了莫泽善,想尽办法推脱伺候!为此,没少被莫泽善毒打!于是,她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一个可以让莫泽善耗尽精力,不再来折磨她的法子! 其中一个通房丫头玉儿倒还好!她死了以后,莫泽善夫妻二人,倒还给了一些银子出去,安顿好了她的家人。银子虽然不多,可玉儿的家人节俭,想必也能安然过一生,如此,玉儿倒也不算死得冤枉。 可另一个通房丫头兰儿就可怜了。她自幼便是孤儿,人死了以后被丢去了城外的乱葬岗!逢年过节,连个烧香的人都没有。” 王姨娘说完这一番话,又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哈哈……那两个可怜的女人!也许,死,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了!只是不知,午夜梦回时,她们有没有来跟大少夫人你谢恩啊?” “王香儿,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大少夫人覃氏跌坐到了地上,不敢再看王姨娘的眼睛。 而是不断摇着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一家人,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毒害我的儿子,诋毁我的夫君,毁坏我的名声儿!你好恶毒!好恶毒!” “我疯没疯,你还不知道吗?” 王姨娘咬着唇,一字一句质问:“我对你们夫妻二人是不是诋毁,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不管那两个通房丫头在午夜梦回时有没有回来找过你,都不重要。反正在她们死了以后,你又重新得到了莫泽善的宠爱,不是吗? 正是因为你得到了他的宠爱,所以才怀上了孩子。也是因为这个孩子,你才真正觉得,自己站稳了脚跟!在你看来,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管有没有莫泽善的宠爱,都不重要了! 因为你已经为他生下了嫡长子!你有儿子傍身,又是他的正妻!以后,不管他有多少女人,给别的女人多少宠爱,都威胁不了你! 于是……你又开始想着法子,去躲避莫泽善的折磨!而这一次,你将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 王姨娘脸上的苦涩,当真让人心疼。 她的眼泪就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完似的,不断从眼眶流出:“你实在太过扭捏了!莫泽善,对你的矜持十分不喜!他在你身上得不到满足,便开始背着你,对别的丫头动了心思。 你怕别的丫头会恃宠而骄,会不尊敬你。也怕她们嘴不严实,保守不住莫泽善有怪异癖好的秘密,从而让莫泽善丢了脸面儿。毕竟,不管莫泽善有千般不好,他依旧是你所要仰仗的男人!所以,你便对自己最亲近的婢女下手!” 王姨娘话说到此,眼神开始变得恍惚。 她似是在回想着什么,道:“是从什么时候儿起的呢?你开始算计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第126章 :莫家长孙的特殊癖好(三) “绝对不是莫泽善醉酒的那一次!” 王姨娘十分肯定,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要做一件事情之前,必定是事先谋划过的!你这人要么不动手,要么,就得做到万无一失! 莫泽善他有着这样的癖好,性情冲动暴戾。你若不慎惹了他不快,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你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王姨娘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儿,灿烂极了。 可眸子里的荒凉,却让众人看得心惊:“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呢? 大概是那一次,我伺候你们用膳,正巧穿了一件新衣裳!那衣裳,偏巧不巧,还是你赏赐下来的。衣裳上绣的是紫竹,而紫竹,又是莫泽善最喜欢的。 他瞧见我身穿了绣有紫竹的衣裳,不免便多看了几眼。你顺水推舟,在他面前没少夸奖我听话能干。 后来没过多久,他来你屋里。你让我拿出了你收藏了好几年的美酒,趁机将他灌醉。随后,又假装好心,赏了我一杯茶水!呵……瞧瞧,你多会算计啊!” 说罢,王姨娘又冷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大伙儿想必还不知道吧?我深得宠爱,却至今怀不上一个孩子,是为何?原因有三! 其一,是因咱们的这位大少夫人,已有了儿子。骁景小公子是大少夫人的倚仗,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为莫泽善生下孩子的!所以,早在我最初伺候莫泽善时,她便已命人在我的膳食里下了避子汤药!” “你胡说!” 自古以来,每一个家族都求人丁兴旺。 避子汤药这东西,莫说是女人了。就连是当家家主,都不会轻易赏赐下来。 大少夫人覃氏虽是莫家长孙媳妇儿,可她依旧没有资格,将避子汤药这种东西,用到妾侍身上。 一旦用了,那便是弃家规于不顾! 这般大的罪名,大少夫人覃氏怎么会认? “我从未给你下过避子汤药!你怀不上孩子,是你自己没福分!” 说罢,大少夫人覃氏又道:“再说了,你的膳食从来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我如何能插得了手?” “呵!” 王姨娘听言,笑得好生讽刺:“当我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以后,你自然是无法再在我的膳食里下手的。可最初呢? 我最初伺候莫泽善时,时常被莫泽善折磨得死去活来!你没少带着大夫过来给我诊脉,上药!早在那个时候儿,你就已经在我的药膳里下过避子汤药了。等到我发现过来,为时已晚!我因终日服用避子汤药,身子早便坏了! 所以,哪怕你再无法在我的膳食里动手,我也不可能怀得上孩子!” 言毕,王姨娘摇了摇头,笑道:“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你不对我动手,我也不可能会有孩子,不是吗? 你给我下避子汤药,是我无法怀上孩子的原因之一。而莫泽善前些年,因常年被你暗地下了助兴药物,身子早已被掏空了!此乃原因之二。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嘛……呵,想必大少夫人你也亲身体验过吧?‘后庭开花’的滋味儿,是不是一言难尽呢?莫泽善的千军万马,我一个都没能得到,又怎能怀得上孩子?” 王姨娘在说这些话时,一只满是伤痕的手,不住在自己的小腹上画着圈。 而她口中的那些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 堂堂莫家的长孙,竟有着如此难言的癖好!堂堂莫家的长孙媳妇儿,既然会让自己的心溃烂至此! “你,竟对我下药?” 此时此刻,莫泽善早已顾不上自己儿子的死活。 他死死的盯着大少夫人覃氏,一字一句问:“我的枕边儿人,竟会对我下药?” “不!不是的夫君!” 大少夫人摇头否认,急急解释:“我是你的妻,是你儿子的母亲!我怎么可能对你下药呢?你不要听信王香儿的谗言! 她……她刚刚才害了咱们的儿子,诋毁了咱们的名声儿。现在,竟还妄想着挑唆咱们二人的关系!夫君,你怎么能相信她呢?” “那你告诉我!为何……” 莫泽善想质问眼前的女子,若王香儿所言都是假的,那他这些年来,为何身体一年比一年差! 当他渐渐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之时,他也曾有过怀疑! 他怀疑是以前那两个通房为了争宠,对他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也曾怀疑…… 怀疑自己太过放纵,所以身子才会日渐掏空。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直认为的贤惠妻子,竟也会对他下手! 是! 他承认! 他自个儿也曾主动吃过一些助兴的药丸,只为了能够感受那欲仙欲死的感觉! 可他自己心甘情愿吃下的东西,与被别人设计,又怎能一样? 莫泽善气啊! 额头与手臂上的青筋毕露! 他死死握住了拳头,努力囚困住自己体内的怒火。 倘若此时,他的身边儿没有长辈在。想来,他早便对覃氏动手了! 但他不能! 就连那一声儿质问,他都得活活憋在嘴里。 因为一旦问了,他便再也洗不干净了。 只见莫泽善转头朝王香儿望去,冷笑了声儿:“说完了吗?若说完了,我便亲手送你上西天!” 言语之间凶狠至极,哪里还有半点谦谦君子的模样儿? “莫泽善。” 王姨娘笑道:“你恼羞成怒了?呵……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说罢,只见王姨娘缓缓朝着太夫人的方向走了两步,道:“如今,我可算是痛快了!他们夫妻二人算计我,凌辱我,让我生不如死!我便下毒毒害他们最疼爱的独子,也不算亏。 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二人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哪怕我不能全部还回去,至少也能还回一半!而他们,虚伪面具下的那副真容,在场的各位且好好看着吧! 毕竟那么精彩的好戏,可不多了!” 言毕,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只见王姨娘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朝着自己的胸口插去…… 第127章 :死不瞑目,大抵如此 王姨娘的位置寻得极准。 一刀刺下来,正是毙命之处。 鲜血,四射。 她‘嘭’的一声儿倒在地上,软绵的地毯,一片鲜红。 她呼吸渐渐变弱,可一双眼睛却依旧瞪得极大。 死不瞑目,大抵就是如此了。 在场的众人,纷纷掩住了双眼。 胆子小一些的公子小姐们,更是发出了声声儿惊叹。 莫止湛第一时间挡在了沈扶摇面前,试图将这一幕隔绝在沈扶摇的世界之外。 可沈扶摇的眼里,脑海里,却依旧都是王姨娘躺在血泊中,满目荒凉与绝望的模样儿。 太夫人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脸色并未有任何改变。 而是抬起手,扬起了声儿:“还不快将王姨娘的尸首抬下去?平白吓坏了各位主子!” 下头人听言,忙上前将王姨娘的尸首抬走。 本就挤满了人的屋子里,血腥味四散。 莫泽善的脸色极为难看! 对于王姨娘的死,他自是不会有任何遗憾和心疼的。他只恨不得,没能在王姨娘身上亲自刺上几刀,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大少夫人覃氏,此时脸色苍白。 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想揪出那个毒害她儿子的幕后黑手! 莫骁景可是她的命啊! 正如王姨娘所说,莫泽善的身子早就已经空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儿让她怀上身孕,都说不准!就算是他还能有那能力,凭着他的性子,再度生个孩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丈夫薄情,性格暴戾。 她所能依仗的,就只有这个儿子了! 身为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出事儿。身为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她不想失去自己所能依靠的东西! 这有错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偏偏发展到此等地步? 不行! 今日这王香儿所说的话,绝对不能让人听信了去! 否则,以后我在北定侯府里,该如何立足? 我多年来所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儿,如论如何都不能毁在王香儿的手上! “祖母!” 大少夫人覃氏爬到了太夫人身边儿,哭成了一个泪人。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儿,使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让人瞧起来越发心疼:“祖母!还请您为骁景,为夫君,为孙媳妇儿做主啊! 王氏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皆是诬陷!如今她死得干净,可却毁坏了孙媳妇儿与夫君的名声儿!此事儿若传扬出去,咱们这一家子可还怎么活啊?” “你既说王姨娘是诬陷,那还担心什么?” 庄眉宁似看好戏一般,开了口:“现在人才刚刚被拖走,你便急着要太夫人为你做主!这难道不是心虚吗?” “二婶!” 大少夫人覃氏言语微急:“我敬你是个长辈,方才种种挑唆我都不与你计较!可现在,你非要拿一些口说无凭的事情来给我与夫君定罪,究竟是何居心?” “口说无凭?”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慵懒开口:“倘若真的是口说无凭,王姨娘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对你们夫妻二人的怨恨,又是怎么来的? 我若没有记错的话,王姨娘最初跟你来我们侯府的时候儿,可是一个极其活泼开朗的人啊。后来她成为了善哥儿的姨娘,纵使话不再多,鲜少出门,也从未听说她有过什么坏心思。 眼下毒害骁景这般大的事儿,若没有深仇大恨,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是做咱们莫家的姨娘,不够荣华富贵吗?还是她王香儿嫌弃自己的命太长,无缘无故的竟要毒害一个三岁的孩子?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夫妻二人失了分寸,把王姨娘逼上了绝路?” 说罢,庄眉宁极其遗憾地摇了摇头:“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活生生一个人呢?” 言毕,庄眉宁朝着太夫人轻轻福了福身,道:“太夫人!方才,王姨娘口口声声指控善哥儿夫妻的时候儿,他们二人倒是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现如今人死了,便开始出来喊冤枉。 若不是因为与王姨娘对质毫无胜算,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凭着善哥儿夫妻的性子……哦,不!咱们暂且不提善哥儿夫妻了。就光是大嫂,怕也是不能忍到现在的。” “庄眉宁,你少在那里上眼药水!” 今日,长房大老爷不在。 大夫人刘氏在面对着孙子被毒害一事儿时,本就慌了神。如今王姨娘的指控,庄眉宁的咄咄逼人,更是让她头疼得紧。 “那王氏以前背叛主子,爬上了自家姑爷的床,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谁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毒害了孩子的性命不说,更企图毁坏我儿的名声儿!要我说,她根本就是承受不住自己父母的死,得了病!所以今日才会……” “大嫂平日里伶牙俐齿不说,就连脱罪都这般厉害,我可真是佩服啊。” 庄眉宁连话都没让大夫人刘氏说完,便径直讽刺道:“只是,大嫂你的理由寻得这般牵强,难道就不觉得尴尬吗?” “你……” “够了!” 太夫人冷冷开口,将妯娌之间的舌枪口战打断:“这一日日的,没有一刻安宁!侯爷舍命在边疆,保家卫国!可你们呢?成日里只会惹是生非!” 说罢,又将目光转到了莫泽善身上,道:“别人家的男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公务上!不仅为家族挣得荣耀与名声儿,更懂得如何维系家宅和睦! 咱们莫家的男人呢?一次又一次,卷入后院的裙带之中!长期以往,莫家的脸面要是不要?这整个家族,你们是要毁得一干二净才罢休吗!” “祖母恕罪!” 莫泽善身为莫家的长孙,自然不会蠢到连‘敲打’的话都听不出来。 于是,赶忙跪下,恭恭敬敬请罪:“此番事件,皆是因孙儿没能管好自家后院所引起!以后,必定时刻记住今日的教训!绝不重蹈覆辙!” 说罢,斜眼瞟了瞟大少夫人覃氏,道:“至于覃氏……” 第128章 :装聋作哑看闹剧 “至于覃氏方才的言行,不过是怕今日王氏的胡言乱语传扬出去,会毁坏了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故而,才会哭闹着请祖母做主!还望祖母,能体谅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言毕,莫泽善又继续道:“覃氏嫁入咱们北定侯府多年,为人究竟如何,众人有目共睹!孙儿相信,她绝非是王氏口中的那等恶人!” “奇怪!当真是奇怪!” 莫慎儿听了莫泽善的话,竟挠着脑袋站了出来:“祖母,母亲!这大哥的话,慎儿是越发听不明白了! 方才王姨娘在指控大嫂的时候儿,大哥还曾气冲冲的质问大嫂,是否给他下了药。可见,大哥对大嫂,也是存有怀疑的。 可是现在……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子的功夫,大哥又相信大嫂了呢?人人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可依慎儿来看,男人变起脸来,速度也不慢啊!” 说罢,莫慎儿又满脸担忧的朝莫泽善望去,道:“大哥,我可没有半点挑唆你与大嫂关系的意思!只是……你是慎儿的大哥嘛,平日里对慎儿极好,慎儿很担心你! 毕竟方才,王姨娘在说起大嫂的坏话时,一板一眼的,不像撒谎!而大嫂又是你的枕边儿人,平日里与你最为亲近。倘若她没个好心眼,岂不是会害了你?” “慎儿。” 人人都当莫慎儿是‘口直心快’,‘童言无忌’。 可莫止湛,却冷冷扫了她一眼,道:“大人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莫慎儿在北定侯府里,最怕的便是莫止湛这个二哥。 如今莫止湛开口,她自然不敢再多言。 只吐了吐舌头退回去,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儿。 太夫人并不责怪莫慎儿,可却将矛头转到了庄眉宁身上:“慎姐儿再过几月,便要及笄了。你这个做母亲的,可得仔细教导才是。别平白无故的,传出个不知礼数的名声儿出去。” “是,太夫人!” “祖母……” 莫慎儿见太夫人将注意力从长房那头挪开,转而训斥起庄眉宁来,连忙撒娇:“慎儿也是为了大哥好嘛!” “你年纪不小了,等到及笄以后,就该说亲事儿了。” 太夫人语气儿稍软,道:“记住!你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言行举止,该大方得体。” “祖母……” “好了!” 太夫人将目光挪开,冲着在场的众人道:“小公子被毒害一事儿,现在已经彻查清楚了,凶手也就地自缢,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接下来,就劳请张大夫好好为小公子医治!咱们北定侯府,必定不会亏待你半分!” 说罢,话锋一转,又道:“至于王氏临死之前,所说的那一番话。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大伙儿心里有数就行。 倘若你们长房那边儿,觉得善哥儿与覃氏有错。那么,便等昌穹回来,关起门来自己教导。我老太婆年纪大了,不愿多管! 但……咱们北定侯府有北定侯府的规矩!似今日王氏所言的这些事儿,若再让我听到半个字儿,家法伺候,绝不轻饶!” 言毕,又添了句:“而这件屋子所发生过的事儿,倘若谁敢拿出去当成谈资,透露半分。无论是谁,皆赶出侯府,逐出莫家家谱!” 忙活了半日,骁景小公子被毒害一事儿,总算有了个了结。 沈扶摇回到星辰阁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沉闷。 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手中抱着的,正是当日在中花园里,王姨娘所抱过的那个小手炉。 沈扶摇回想起自己,嫁入侯府大半年,与王姨娘只见过三次。 第一次,王姨娘给她的印象并不大好。 怯怯的,不敢说话,做事儿小心翼翼。哪怕是个宠妾,却时时刻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二次,王姨娘是温婉的。 她说话的声音儿很柔。 一张清秀的脸并不惊艳,可嘴角那淡淡的弧度,好看极了。 沈扶摇想与她交个朋友,她却处处疏离。 第三次,王姨娘是勇敢的。 她露出了骨子里的倔强,也赶走了骨子里的弱懦。 她的勇敢,源自于她的绝望和荒凉。 当她掀起自己的衣袖,撕坏自己的衣裳,将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暴露在众人眼前时。沈扶摇根本无法想象,这个瘦弱的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在勤善房时,人人都在‘否认’王姨娘的话。 可沈扶摇却相信,她所言字字属实! 大公子莫泽善,是有特殊癖好的!而一直以来,让沈扶摇觉得温柔大方的大少夫人覃氏,也定是有自己私心的! 王姨娘…… 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会有此选择! 而以前,人们口中的那位,善于言谈,活泼开朗的她。大抵,也是因为这些年来受尽了凌辱和折磨,才会渐渐变得沉闷与懦弱吧? 只可惜…… 北定侯府家世显赫,最经不起名声儿受损。 所以,哪怕大伙儿都知道,王姨娘所言属实,也定不会有人为她做主! 像这等传出去便能让人时刻当成谈资,让莫家世世代代都蒙羞的事儿,怎么能承认啊! 今日,纵使王姨娘不死,也总是要被灭口! 而自缢,于王姨娘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侯府里的其余人,只能装聋作哑,当自己看了一出闹剧。 庄眉宁后来的销声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想要对付长房,所以就拿着王姨娘说过的话,处处挤兑大夫人刘氏与莫泽善夫妇。 可当太夫人开了口以后,她便适可而止,再不穷追猛打。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儿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她越是纠缠不休,那么在太夫人的眼里,便越不懂事儿。 反正,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让大伙儿都记住这一回事儿。记住莫泽善的特殊癖好,记住大少夫人覃氏的歹毒。让太夫人明白,谁是好,谁是坏。 至于莫泽善那头,有没有受到惩处,谁在乎呢? 他,可是莫家的长孙啊! 而今日所死的人…… 第129章 :将计就计 而今日所死的人…… 往高了说,是个姨娘。往低了说,不过是个死得其所的奴婢罢了。 北定侯府的人不因她毒害小公子而将她浸猪笼,倒是便宜了她。 只不过…… 太夫人却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她虽是这侯府后院的掌权人,可对于莫泽善夫妻的事儿,却甩手不管。 何必去管呢? 倘若真如王姨娘所言,莫泽善的身体被掏空了,以后极难再有孩子。那么这一件事儿,对于大夫人刘氏与莫泽善而言,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惩罚。 而大少夫人覃氏,她对自己的夫君下了药,处处机关算尽。就算莫泽善念在夫妻之恩的份上,饶恕了她,怕也不会再与她交心,不会信任于她。 更别提,大夫人刘氏对儿子极其疼爱。 是啊。 刘氏对莫泽善,期望太大了! 莫泽善是长房的嫡长子,是莫家的长孙。不出意外,以后大老爷莫昌穹逝世,勤善房这头,便是莫泽善当家。若再幸运些,斗垮了二房。那么整个北定侯府,便都是莫泽善说了算。 大夫人刘氏对莫泽善有着如此大的期待,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将这儿子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伤他半根汗毛!然而如今,这覃氏说下药便下药。 甚至,还伤了莫泽善的身子! 以后…… 大少夫人覃氏就算还是莫家长孙媳妇儿,可这日子好不好过,也早便有了定数。 至于大夫人刘氏。 呵,她本就不受大老爷莫昌穹的宠爱不是吗? 没了丈夫的宠爱,没了掌管勤善房内务的大权。现如今,儿子与儿媳妇又出了这样的丑事儿。 最重要的是,莫泽善只得了莫骁景这么一个儿子。而莫骁景,就算没了性命之忧,身子也被极寒之药伤得差不多了。 小小年纪便受了如此大的伤害,往后余生,怕也是个药罐子。 莫泽善呢? 若还能生个儿子,便罢了。若没得生,一切又另当别论。 毕竟,莫昌穹可不止一个儿子啊。 出了莫泽善这个嫡长子,他还有莫谦言呢。 哪怕莫谦言是个庶出,可只要品行得当,有本事儿。那么终有一日,定能越过子嗣稀薄,丑事儿缠身的莫泽善去。 再加上,莫谦言才说了一门好亲事儿。近两年来,越发得到大老爷莫昌穹的重视。 一旦让莫谦言母子站了起来,大夫人刘氏的日子,比起她那儿媳妇覃氏,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总而言之,这一家子啊,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沈扶摇是个旁观者。 她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倒不是说,她有多同情王姨娘。 只是,随着王姨娘的死,她的心里也越发荒凉了起来。 她…… 似乎越发能体会到,这深宅大院里的阴谋诡计了。 明面儿上,谁都好说话,谁都好相处。 那些不好亲近的,再如何不济,旁人也不过是说一句‘性子耿直’罢了。 可实际上,谁不是笑里藏刀,心怀鬼胎? 一家人? 这哪里是一家人啊! 这分明,就是前世的仇人,今生凑到了一块儿。 你要报仇,他也要报仇。 最后,谁跟谁都有着怨,有着恨。 而她沈扶摇…… 从嫁到北定侯府的那一天起,至今,似乎从未主动招惹过是非。 可是…… 她却一次又一次的,遭到了众人的为难! 庄眉宁企图吞她嫁妆,在生意上欺负她。大夫人刘氏为了利益,陷害她售卖有毒的茶叶。因为喜欢骁景这个小公子,所以将金锁赠予了他。 却不曾想,又因此险些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北定侯府…… 莫家! 看起来多么光鲜的家族啊! 可实际上,却肮脏至极。 王姨娘最后,被拖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听闻,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她的尸首,是随着恭桶一道出城的。 人活着的时候儿,受尽了凌辱与折磨。死了以后,还被丢入了恭桶里,浸泡在粪水之中,运往乱葬岗。 城门的守卫,都听从三房三老爷的差遣。 加上那恭桶奇臭无比,出城门时自不会受人仔细检查。 而对外,北定侯府只说,这王姨娘是得了疾病,不治而亡。 王姨娘的死,就像是一块小石子,丢入了湖中央。 在府中下人之中,只泛起了一阵涟漪。随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一切如常。 就仿佛,王姨娘这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她姓什么,名什么,待人如何,曾发生过什么事儿,再无人提起。 沈扶摇与王姨娘算不上有交情。 但瞧见王姨娘的下场以后,依旧为此伤感唏嘘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趣儿那头传来了新的消息,才得以转移注意力。 说到趣儿。 当初,锦绣有意拉拢趣儿,挑唆趣儿与沈扶摇之间的关系。 沈扶摇脑子一转,决定将计就计。 于是,不断上演冷落与责罚的戏码,将趣儿‘越推越远’。 锦绣是庄眉宁指派过来的人,虽表现得像个狗腿子一样,但野心却写在了脸上。 为了不引起锦绣的怀疑,沈扶摇与趣儿等人,可算是费了不少心思。 在历经了趣儿不断被罚跪与杖责的事儿以后,她终是取得了锦绣彻彻底底的信任。 在沈扶摇不在府中之际,得以随着锦绣前去青黛院,见了庄眉宁一面儿。 庄眉宁倒没直接吩咐趣儿,让趣儿为她做什么事儿。 只是透过锦绣,允诺了趣儿一些好处。 说…… 只要趣儿忠心为青黛院办事儿,总不至于亏待了她。 趣儿装作十分高兴的模样儿,就仿佛她终于要迎来自己全新的人生一般。 可一回到星辰阁,便立即寻了个锦绣不在的空档,将整件事情细无巨细地,都汇报给了沈扶摇。 沈扶摇早便知道,锦绣是庄眉宁派来盯着她的。 但以前…… 她只以为,庄眉宁之所以派人盯她,无非是想知道她这个儿媳妇究竟是个好的,还是坏的。 想知道她沈扶摇有没有好好的伺候莫止湛! 当然,也不缺乏自己的私心。 譬如,在利益这一块儿。 总之,不管为何,庄眉宁只是想知道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罢了,并无什么伤人的坏心眼。 却不曾想…… 第130章 :奉陪到底 却不曾想…… 这庄眉宁,似乎有着更大的野心在。 “小姐!您真的要千万小心二夫人了!” 这是趣儿回到星辰阁后,与沈扶摇说的第一句话:“今日,奴婢跟着锦绣去了青黛院给二夫人请安时,亲耳听到锦绣的保证! 她说,奴婢虽是小姐您的陪嫁丫鬟,可却处处受到小姐您的苛待与冷落。近些日子为了二公子的事儿,更是闹得极其僵。为此,奴婢早便寒了心,想要在北定侯府里另寻个靠山! 她还对二夫人说,奴婢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只要二夫人能给我这个机会儿,以后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会愿意去做!但凡是二夫人吩咐下来的事情,奴婢都不会推迟!哪怕,是要与旧主撕破脸皮儿。 小姐,您想想,倘若二夫人只是想安插一个眼线在您的身边儿,哪里用得着上刀山下火海?又哪里用得着,跟您撕破脸皮儿? 再说了,锦绣虽处处讨好奴婢,却极其疑心,小心谨慎!原本奴婢就怀疑,她目的不纯。今日单独见了那二夫人后,看着她们的态度,更确定二夫人对咱们星辰阁有不可告人的私心!” 趣儿是真心为沈扶摇感到担忧的。 于是,不仅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更气得满脸通红:“奴婢早先还以为,二夫人是个好的。至少一开始,她对小姐您十分关怀! 后来,瞧着她为了利益为难小姐,奴婢便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这几次,小姐被陷害,她都没有为小姐说过话。如今,又将主意打到了小姐近身婢女的身上。可见,她真是坏到透了!” “青黛院那头,究竟给你开出了什么好的条件?” 沈扶摇太了解趣儿了。 这个丫头,素来爱恨分明。 以前,她在察觉出了庄眉宁对沈扶摇不是真心的疼爱以后,虽也愤愤不平。可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气得口无遮拦。 能够让她如此,想必是庄眉宁那头开出了极大的好处。让趣儿越发确定,庄眉宁要对自己的主子不利。 于是,便笑着问道:“竟能够让你生了如此大的戒备之心,气成这般模样儿?” “小姐当真想听?” 趣儿垂了垂眼,问。 “难道,你这丫头跟锦绣混了一阵子以后,竟也学会了隐瞒主子不成?” 沈扶摇不答反问。 趣儿一急,跺了跺脚:“小姐!奴婢哪里是那样的人?奴婢只是怕说出来以后,小姐您会不高兴。”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沈扶摇无奈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卖主求荣的人。自然,也不会为了别人所给你开出的好处,而有任何的不快。” “这可是小姐说的!那奴婢……那奴婢就坦白了。” 趣儿抬头看了沈扶摇一眼,便道:“二夫人倒没亲口给奴婢许下什么承诺!她只是对锦绣说,倘若奴婢真是个好的,能为她办事儿,那么她必定不会亏待奴婢。 后来,二夫人就把奴婢打发出来了,只留下了锦绣在屋子里。奴婢等了约摸有半刻钟,锦绣便笑嘻嘻走了出来。 在回星辰阁的路上,锦绣说,只要奴婢好好听话,真心实意的为二夫人办事儿。那么,二夫人定会将奴婢当成自己最亲近的婢女来对待。 还说,倘若奴婢不想做丫鬟了,就让奴婢去做主子!反正……反正奴婢生得也好看,给二公子当姨娘,也是当得的!” 趣儿话说到此,先是打量了会儿沈扶摇的脸色。 见沈扶摇丝毫不在意,才又继续道:“锦绣说,小姐您嫁入侯府都大半年了,这肚子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要二夫人拿孩子的问题来为难小姐,小姐您便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 所以,只要奴婢能为二夫人办好事儿,讨了二夫人欢心。那么成为二公子的姨娘,当人上人,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届时,就更别提什么宅子,良田了。 哪怕二夫人没有掌管府中的中馈,可她名下的嫁妆却不少!若奴婢能让她高兴,她随意从嫁妆里拿出点东西来赏赐给奴婢,亦不是什么难事儿。” “如此说来,咱们这位二夫人可真算是下了血本了。” 沈扶摇听着趣儿的话,心里稍稍有些难过。 倒不是因为莫止湛。 而是她突然想起,最初入府时,庄眉宁那温和好亲近的模样儿。以及,她一心认为,自己得了个好婆婆的错觉。 除此以外,她还想起了以前,庄眉宁为了跟她合伙做生意时,所说的那一番话。 庄眉宁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身为侯夫人,朝廷的一品诰命。可在北定侯府里,却没有半点地位。 她没有掌管中馈的实权,嫁妆也经营得不好。 之所以想跟沈扶摇合伙做茶叶生意,不过是为了多攒一些钱财。日后,待莫慎儿出嫁时,好给莫慎儿添一副好嫁妆。 瞧瞧。 那时候儿的庄眉宁,可真是一个慈母啊。 哪怕当时沈扶摇答应与她合伙做生意,也是为了财。但不得不承认,她是动容的。 如今呢? 如今才过了多久? 那个一心想挣钱财为自己女儿置办嫁妆的妇人,竟可以许诺出如此大手笔的好处。 良田,宅院,以及主子的身份。 随手捡一件,都足以让人心动。 花这么大的代价,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安插一个眼线! 只怕,更大的手笔,还等在后头呢。 “是!正是因为二夫人表现得如此‘大方’,所以奴婢才怀疑她憋着坏呢!” 趣儿点了点头,道:“虽然,锦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告诉奴婢,二夫人想让奴婢为她做些什么。但锦绣却交待了奴婢,要开始懂得隐忍。 说是,以后不管小姐您对奴婢多差,多坏。奴婢都得想尽办法讨您欢心,重新取得小姐您的信任。 因为,只有重新得到了小姐的信任。以后办起事儿来,才能得心应手。” “取得我的信任?” 沈扶摇微微眯了眼,打起了精神:“看来,我的这位好婆婆,是打算在我身上干一件大事儿了。” 第131章 :酒楼出了人命 庄眉宁既然憋着坏招,那么沈扶摇自然没有理由不去配合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涉身其中,又怎会知道庄眉宁的具体招数? 既然已经将计就计,与青黛院那头演戏。 那么,便奉陪到底吧! 往后的日子,趣儿果真开始变得狗腿子起来。 而沈扶摇,依旧处处刁难,冷落于她。 直到有一次,沈扶摇在湖边儿喂鱼。一个‘不慎’,竟落了水。 趣儿‘正巧’路过,不顾性命跳入湖中,将沈扶摇救起。 沈扶摇心怀感激,这才‘摒弃前嫌’,再度重用起趣儿来。 她开始带着趣儿出入北定侯府,开始安排一些近身的事儿,给趣儿去做。 然而,还未等趣儿摸清楚庄眉宁究竟想做什么。辣锅子酒楼那边儿,便出了事儿。 说到辣锅子。 沈扶摇所开的那家辣锅子酒楼,生意一直极好。 哪怕天气儿渐渐回暖,可酒楼里却依旧没有虚座。 沈扶摇从辣锅子酒楼里,挣了不少的银子。 直到…… 这一日,下头人匆匆来报。 说是有人抬了一具尸首到辣锅子酒楼门前放着,哭喊辣锅子吃死了人! 而辣锅子的掌柜,不仅没有辩解,反而还当着众人的面儿,与对方谈起了赔偿事宜。 众人见此,纷纷丢下手中的碗筷,自挖喉咙催吐。 企图,将自己所吃下的东西,一并吐出,以免丢了性命。 一时之间,原本生意爆棚的酒楼,空无一人。 反而是酒楼外边儿,里里外外不知围了多少的人。 有一些,是在看好戏。 有一些,哪怕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也依旧横插一脚,要掌柜的赔钱。 掌柜的瞧见引起了众怒,一时慌了神。 于是,但凡是伸手要赔偿的,他一并应下! 沈扶摇听闻消息,急得跳脚。 她顾不得自己身为女子,已为人妇的身份,连忙从侯府赶了过去。 然而,经过了时间的发酵,以及掌柜的慌乱与懦弱。整件事情,似乎都脱离了掌控。 “怎么回事儿!” 沈扶摇挤入人群,看着掌柜不断从账台里将银子取出,气得心肝儿都疼。 她一把打掉了掌柜的手,将银子全部推回账台的抽屉里,道:“为什么要将银子都拿出来!” “少……少夫人!” 李掌柜瞧见沈扶摇过来,越发没了主意:“这……我……我也不想将银子拿出来啊!可是您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都要赔偿,我顶不住啊!” “赔偿?凭什么赔偿?” 沈扶摇皱紧眉头,瞪了李掌柜一眼。 随后,又朝着外头的众人高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吗?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问题出在哪里? 什么都没有调查清楚,就赔偿!这冤大头,谁愿意当谁当!” 沈扶摇是气急了,语气儿也躁了不少。 “呀!她这是不认账啊!” 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她这辣锅子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把人都吃死了!现在居然还不想赔偿?” 紧接着,人人都发声儿,要讨个公道:“就是!不赔偿,就拉去官府去,让青天大老爷为咱们老百姓做主!” “可不是吗?仗着自己有北定侯府做靠山,就可以随意欺负人了?” “哎呀!我平日里瞧见沈家人做生意,还是挺有信用的!怎么这沈家的女儿,做人这般没有良心?她家的东西吃死了人,她居然还这般嚣张!” “要我说啊,以后别说是这辣锅子酒楼了!就是沈家的生意,还有北定侯府的生意,咱们都一并不去关照!看他们还欺负人!” “就是!方才那掌柜明明答应了会赔偿的!怎么现在来一个娘们,说不赔就不赔了? 这都吃死人了,还不认账!哎哟……不行了!我肚子疼!我肚子开始疼了……” 说罢,那人便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耍赖撒泼:“怎么办?我这该不会是要死了吧?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快救救我!” “少夫人!” 李掌柜见此,连忙擦了把汗。 他不仅没有反思自己出事儿不当,反而还力劝起沈扶摇来:“少夫人!咱们的辣锅子吃死了人,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要我说,咱们干脆就认下来,赔点银子得了!要不然这些人闹到了官府那头,莫说少夫人吃不了兜着走。就连整个北定侯府,都会受到牵连啊。” 沈扶摇听言,冷冷剜了那李掌柜一眼。 随便,便扬声儿道:“大伙儿安静!听我说两句!大伙儿放心!我沈扶摇既选择开门做生意,那么便会有所承担! 倘若今日,真是我们辣锅子酒楼出了问题,那么不管是赔偿也好,赔罪也好,我们都认!” 说罢,沈扶摇趁着众人安静听她说话,又道:“方才这位客官说,他肚子疼。来人啊,赶紧将他扶到一边儿躺好,再去请个大夫来! 不!一个大夫不够,得把整个京都之中,所有好的大夫都请过来才行!让他们好好给这位客官诊治。” 言毕,又问:“现在还有谁是吃了我们辣锅子不舒服的,都往我左手边儿站!待会儿大夫来了,一一给大家诊脉。 等确保了大伙儿的性命无忧以后,咱们再来谈赔偿的问题,大伙儿意下如何?” 沈扶摇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窥,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终是有一人站到了沈扶摇的左边儿。 紧接着,又出来了一人。 众人虽想要钱,但都是怕死的。 如今,有了一人带头,自然便开始涌着过来排队。 “那些还活着的人,可以有大夫诊脉,医治!那我的夫君呢?” 那个死了丈夫的妇人,瞧见大伙儿都不闹了。 于是,不禁越哭越大声儿:“我的夫君平日里最好你们酒楼的辣锅子!一个月里,总要来吃上两三次!现在,他在你们酒楼里丢了性命,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否则……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酒楼面前!好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你们是怎样的黑心!” 第132章 :这个妇人有问题(一) “这位夫人。” 沈扶摇看着眼前的妇人,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也十分痛心。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 说罢,又道:“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们酒楼一定会调查清楚。倘若真是我们酒楼的责任,那么我们一定不会推卸。但是……若此事儿,是一个误会儿!那么我们酒楼,也绝不会背上如此大的黑锅!任由别人冤枉!” 沈扶摇后头的这一句话,说得很是坚定。 便连语气儿,都冰冷了不少。 按道理说,她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儿,表现出自己的冷漠。毕竟众目睽睽,那妇人哭成了一个泪人,是个十足的弱者。 沈扶摇此言一出,不仅显得她冷酷无情。反而,还很容易让众人觉得,她有推卸责任之心。 可不愿意背黑锅,被人冤枉,是沈扶摇的心里话。 特别是当她看到眼前那副担架旁,只跪着一个妇人的时候儿,便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夫人,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你可能老实回答我?” “你想问什么?” 那妇人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与沈扶摇四目相对,没有半点胆怯的模样儿。 “我夫君人都没了!你还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夫人方才所说的话,是否都是真实的?” 沈扶摇看着那妇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儿,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理智:“您的丈夫,真的极其喜欢吃咱们酒楼的辣锅子吗?他每个月,都会来我们酒楼几次?” “是!” 那妇人想也没想,便点了头:“我夫君并非京都人士,口味极重,素来最喜吃辣!可偏偏,咱们京都饮食清淡,鲜少有极其辛辣的食物出现。 自从这间酒楼开了以后,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去处。所以,每个月,他总会来你们酒楼吃上几次辣锅子!” 说罢,那妇人又开始放声大哭:“呜呜……我……我知道,吃辛辣食物过多,对人不好。可他喜欢,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只得由着他去! 但我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吃一顿饭罢了,竟能吃出一条人命来!倘若我……我早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就算是死,我也得拦着他,不让他来你们酒楼才对! 现在……现在他去了,留下我们母子二人!往后……往后的日子,我们母子该怎么过啊!” 沈扶摇听言,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位夫人,是想以自己死了丈夫为由,在众人面前示弱。 所以,她三句话里,总有一句话是在提醒众人,她夫君没了! 她一个弱女子,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正是最痛苦的时候儿。可辣锅子酒楼,到了这种时候儿,却依旧不肯拿出一个肯定的态度来。 她想利用自己的眼泪,博取大众的同情。从而,让这件事情发酵得越发严重。 倒不是沈扶摇没有同情心。 明明看着别人死了丈夫,还能如此理智的分析别人是否藏着坏心。 实在是近些日子,沈扶摇经历的事儿太多了。 让她不得不,多生出一个心眼来。 更何况,辣锅子开业那么久,从来便没有出过任何问题。莫说是吃死人了,就连让人拉稀,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儿。 如今突然说她的辣锅子吃死了人,沈扶摇自然觉得冤枉。 再说眼前的这位夫人……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丈夫最爱吃辣锅子。每个月,总要来酒楼吃上两三回。 如此…… 疑点便多了! 一来,既然每个月都得来吃两三次的辣锅子,那么为何以前从来都没出事儿? 二来,辣锅子的售价可不低。 当初,沈扶摇在决定开辣锅子酒楼的时候儿,便仔细想过了定价的问题。 首先,辣锅子做为新鲜出炉的一种吃食,口味极佳,必定能得到大众的喜欢。其次,酒楼开在六荣街里。繁华之处,怎能出现廉价之物? 再说了,这铺子是莫止湛的,开门做生意的人是她沈扶摇。哪怕她用尽全力去证明,这酒楼是她一人在经营,旁人也会将酒楼与北定侯府扯上关系。 所以…… 有着北定侯府的名声儿在,又有着极其新鲜美味儿的口感,再加上地段的定位。 哪怕客人进来,点的是最便宜的锅底,选的是最便宜的菜式,也少不得要花上个五两十两银子,才能勉强吃饱。就更别提,要吃个痛快了! 倘若这个妇人所言,句句属实。 那么只能证明,这家人家境殷实。 可偏偏,眼前这妇人的穿着,实在是普通。 衣料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哪怕请了最好的裁缝来裁制衣裳,这一套下来,怕也花不了五两银子。发髻梳得很整齐,可头上的头饰却十分简单。 一支纯银的百合发簪,两朵米黄色的珠花。耳朵上虽然戴了镶玉的耳环,但那玉……远远瞧着,成色也一般。 妇人的手搭在担架上,看着有些粗糙,不似大户人家的夫人那般,细嫩修长。想来,府中很多的琐碎事儿,需要劳驾她亲自动手。 如今,躺在那副担架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 一家之主没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儿。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更是沉重的打击。 可从头到尾,沈扶摇只看到了一具尸首,与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这女人身边儿,没有亲人陪同。甚至,没有一个婢女在侧。 如此种种,若沈扶摇还不起了疑心,岂不是太过蠢笨? “我知道,夫人痛失丈夫,心里一定很疼,很苦。但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儿,我不得不出口,纠正夫人的一个观点。否则,就算查清楚您丈夫的死与咱们酒楼无关。恐怕,以后也没几个人敢来关照我的生意了。” 自从沈扶摇在心里将眼前的妇人分析清楚以后,她的语气儿便越发清冷了。 原先的关怀与同情,渐渐被理智替代:“方才夫人说,吃辛辣食物对身子不好。其实,不然。” 第133章 :这个妇人有问题(二) 沈扶摇知道,妇人是想将她丈夫吃了辣锅子而亡的事情,越闹越大。 故而,便越发理智处理此事儿,不急不躁。 看起来,似乎不将别人的死放在了眼里。说话做事儿,不紧不慢的,好生让人恼火。 可实际上,正是这种态度,更显得她问心无愧。 民以食为天。 做餐饮这一块的买卖,本就比做别的买卖要困难,要敏感。 从事情发展到现在,沈扶摇所能获取的有用信息实在太少。 说实话,她一开始心里也犯怵,生怕真是自己的辣锅子出了问题。 赔偿,道歉,是小事儿。甚至,毁掉了名声儿,都不重要。但如果真的是因为辣锅子而害了一条人命,沈扶摇定是要内疚一生的。 可后来,当她仔细分析了眼前的妇人以后,心便渐渐开始安定了。 她相信自己的辣锅子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这个妇人!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顺着这妇人的话走。 她要学会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 “有些人肠胃不好,吃了太多辛辣的时候儿,容易胃疼与腹泻。有些人肝火旺盛,若还吃辛辣食物,便如同火上浇油。但这些,都不代表辛辣食物是个坏东西! 倘若你体内有湿气儿,辛辣食物能帮你祛湿。天气儿寒冷时,可为你驱寒。有些人体质特殊,还可借此养颜。所以,夫人方才的那一番话,未免太过片面了。” 言毕,还不等那妇人开口反驳,沈扶摇又紧接着道:“其次,咱们再来说说您丈夫的死。” 那妇人瞧见沈扶摇将话题扯到了她男人身上,也不去管什么辛辣食物是好是坏了。 只道:“我夫君的死,就是你们酒楼的辣锅子造成的!” “夫人为何如此肯定?” 沈扶摇听言,问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方才才与我说过,您丈夫每个月都得来我们酒楼好几次。既然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吃坏身体,那便说明咱们辣锅子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次第二次没有问题,难道第三次第四次还是没有吗?” 妇人见沈扶摇竟想为此事儿开脱,忙将眼泪收起,质问:“这辣锅子,每一份都是你亲自做的吗?如果不是,你凭什么如此肯定,你的辣锅子没有问题呢?” “因为我相信我的厨子。” 沈扶摇淡淡看了那妇人一眼,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他们不仅仅有着极好的厨艺,更有着一颗善良温暖的心! 辣锅子的用料,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汤底里每一种材料,也都曾让医术高明的大夫看过,没有任何相克!辣锅子本身没有问题,我的厨子也没有任何动机,对你丈夫下手……” “你相信你的厨子,可我不相信!” 那妇人还不等沈扶摇将话说完,便扬声儿打断:“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亲眼看到我的丈夫口吐白沫,倒在我的面前!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般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你只用一句‘相信’,便想推脱责任,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算你的辣锅子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可人心难测!你是你,你的厨子是你的厨子!你怎么就能肯定,你的厨子没有坏心思呢? 这世上,多的是肮脏的心,多的是你无法猜测的事情!也许,你酒楼里的厨子,不满你所给的工钱,想要报复你!也许,某些厨子只因为遭遇了一些难过的事儿,便心理失衡,在辣锅子里动了手脚!” “既然这世上,多的是咱们无法猜测的事情,那么夫人您又何苦生出这么多的猜测来?” 沈扶摇瞧着这妇人说得头头是道,越发肯定了她心怀鬼胎:“老实讲,我还真是佩服夫人您呢。我自幼便做买卖,见惯了各种抢夺生意的小手段与阴损的招数。 如今这酒楼,不过是出了一件暂时无法确定下来的意外,便足以让我着急上火。可夫人呢?失去了最最亲近的枕边儿人,逻辑却依旧还能如此清晰,果真令人钦佩! 不过……” 沈扶摇话锋一转,问道:“就着方才夫人的质问,我倒也想问夫人一句。夫人,您凭什么一口咬定,您丈夫的死,与我们酒楼有关?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您丈夫死被我们的辣锅子毒死的?” 人非草木,皆有七情六欲。 任何人,只要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想必脑子都是混沌的。 沈扶摇承认,妇人方才哭成泪人的样子,十分令人动容。 可仅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这转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沈扶摇本不愿牵扯其他。 但为了自证清白,还是选择用言语来提醒众人,这妇人死了丈夫后,脑袋竟还能如此清醒,可真是不简单啊。 哪怕她的这一番话,不能立即便起到作用。 但至少,也能让在场的众人心里多了一些判断。 妇人听了沈扶摇的话,眸子先是微微一闪。 随后,便又很快隐去,道:“我夫君近些日子胃口不好,就想吃一顿你们酒楼的辣锅子!所以今日晨起时,连早饭都没用,便直奔你们酒楼来了。 他在你们酒楼待了一个多时辰,回去后也没再吃过别的东西。若不是因为你们酒楼的辣锅子出了问题,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从您丈夫出门到他回府,夫人您是否一直如影随形?不曾离开过半步?” “男人是天!他要出门,我身为妇人怎能时刻缠着?” 妇人微微一愣,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只得老实回答:“更何况,我对辣锅子并不热衷,所以……” “所以,您并没有时时刻刻待在您丈夫身边儿,对吗?” “是!” “既然您没有时刻看着他,那么您又怎么知道,他除了在酒楼里吃过辣锅子以外,再没吃过别的东西?” “这是他出事儿之前告诉我的!” 妇人回过神来,连忙解释:“他从你们酒楼回去以后,才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便觉得腹痛难忍!我问他吃了什么,他说只吃了你们酒楼的辣锅子!除此以外,再没碰过别的东西。” 第134章 :这个妇人有问题(三) 说罢,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太过强势。 于是,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我……我担心他,便赶紧命人去请了大夫!可谁知……谁知我这可怜的夫君,还没等到大夫赶来,便一命呜呼了!” “哦?如此说来,夫人并没有亲眼看到您丈夫,只吃了辣锅子,没过吃任何别的食物!” 沈扶摇来了一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您方才对我们酒楼所有的猜测,都是听您丈夫说来的。那么,您又凭什么如此肯定,您丈夫没有欺骗您呢?” “他是个老实人!” 那妇人想也没想,便道:“更何况,我是他的结发妻子!当时他腹痛难忍,都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儿,他没有理由骗我!” “好!我暂且相信您的丈夫是个老实人。但,就算您的丈夫没有欺骗您,您又会不会欺骗大伙儿呢?” 沈扶摇认真地盯着妇人的眼睛,道:“反正您丈夫已经没了,死无对证。您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不是吗?”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般没有良心啊!” 那妇人见沈扶摇步步紧逼,忙绝望地摇头,道:“我夫君人都没了!你不仅不肯承担责任,反而还这般欺辱我!冤枉我为了拿赔偿款诬陷你们!” “我可没这意思。” 沈扶摇这阵子在北定侯府里,见惯了众人戴着面具的虚伪模样儿。 故而,对于惺惺作态的人,越发没有好感:“我只是想以此告诉您,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要随意下定论!我不过是质疑您的丈夫或是您撒了谎,您便觉得自己受了冤枉,受了委屈! 那么,您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便当着大伙儿的面儿将您丈夫的死按到了我们酒楼头上,又算什么?您猜测我们酒楼的厨子,怀了坏心思,又算什么?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不清不楚的便背上了,难道我们就不冤枉吗?” “可……可我夫君就是吃了你们的辣锅子以后才出的事儿啊!” 妇人明显有些急了:“难道……难道我还说不得了?我只是一个深宅妇人,比不得你们这些生意人精明,能说会道!我只是想为我夫君讨一个公道,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 “还是那句话,您且放心就是。倘若真是咱们的辣锅子出了问题,公道自然会还给你,赔偿款也不会少!这家酒楼,更没有继续开下去的必要! 我没有半点欺负你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儿。不仅仅是给你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言毕,沈扶摇又道:“还劳烦夫人仔细想想,这几日您丈夫的身子是否有什么不好的症状?您方才不是说,他是因为胃口不佳,所以才想吃辣锅子吗?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胃口不佳了?是否是因为身体本就出了什么问题,所以……” “不可能!” 妇人急急打断:“我夫君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每个月,也总会请大夫上门把一次平安脉! 每一次,大夫都说我夫君身体健朗。近几日虽没有什么胃口,可精神却是极好的!” “既然是每月都会上门给你们请平安脉,那么想必那位大夫,一定深得你们信任吧?” “那是自然!” 妇人吸了吸鼻子,应道:“韩大夫的医术与医德,在京都都是出了名的!不信任他,又能信任谁?” “信任便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我方才已命人去请京都的诸位大夫。这位韩大夫既有着好医术与好医德,那么必定也会在受邀当中。 待会儿他人到了以后,我便让他与别的大夫一起,去后厨将所有的菜与锅底都检查一遍,看看是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说罢,又道:“为了能够彻底打消大家的顾虑,我也会让大夫将我们酒楼的所有碗筷盘碟,甚至是茶壶茶杯,一并检查一遍。以免,出了什么纰漏。 对了,我还派人去请了仵作。到时候儿,就让韩大夫当着众人的面儿,与仵作一起,亲自给您丈夫检查尸首。以求,做到公平公正。” “这……” 妇人眸子再度泛起了一丝波澜:“这人都死了,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儿被检查尸首……” “怎么?您不愿意?” 沈扶摇问道。 “我只是怕对死者不敬。” 妇人咬着唇,又露出了一副要哭的模样儿:“毕竟,我夫君最好面子。倘若让他知道他死了以后,还被当众检查。岂不是……” “当众检查尸首,有利无弊!” 沈扶摇看着妇人那迟疑的模样儿,开口道:“一来,是为公平起见,给您一个交代。二来,夫人您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倘若不当着众人的面儿把真相弄清楚,怕日后会落得一个愚弄大众的名声儿。” 言毕,又道:“再说了,此事儿事关重大,不能什么都是您说了算。您口口声声指责我们酒楼的辣锅子。肯定您的丈夫,是吃了辣锅子而亡。 那么,我作为酒楼的主子,肯定是要查清楚您丈夫的死因的。如若不然,以后谁家没了个人,都拉到我面前,说是吃了辣锅子吃死的,那该如何是好? 届时,别说是做生意了!就连做人,恐怕我都做不下去。” 沈扶摇话音方落,趣儿便带着十几个大夫赶了回来。 “小姐,人都请来了。” 趣儿‘重新’得到了沈扶摇的重用,做事儿十分‘殷勤’:“这些,都是咱们京都排的上号的大夫。其中韩大夫、张大夫、李大夫等人,不仅医术高明,还极有医德。在京都之中,名声儿甚好。” “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道:“那便有劳诸位,为大伙儿诊诊脉了!” 说罢,又吩咐道:“让韩大夫和张大夫带头,分别领上几位大夫到后厨去,检查检查咱们的汤底和食材。” 言毕,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于是又添了句:“对了!锅碗瓢盆、茶壶茶杯、就连洗碗的水盆,也一并请他们检查清楚,别落下了。” 第135章 :这个妇人有问题(四) 吩咐完这一切以后,沈扶摇便命人抬来了一张太师椅。 她静静坐在太师椅上,镇定自若地喝着热茶。 只安心等着后厨的结果,并不着急。 左手边儿,大夫们分成了好几波,给众人诊脉。 一连好几个,身体都倍儿棒。 至于那死了丈夫的妇人,此时依旧守在她丈夫身边儿。 她时而抹泪,时而喃喃与她丈夫说着什么。 沈扶摇淡淡看着,却根本不觉得心疼。也并未让人,给她拿一把椅子,送过一杯热茶。 对于这些一心想要往你身上泼涨水,想尽办法把你弄臭的人,你根本不需要生出任何慈悲! 许是因为,嫁入北定侯府以后,见了太多虚伪的东西。沈扶摇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比以前坚硬了不少。 等待结果期间,宋祁来了。 说是莫止湛公务缠身,一时还走不开。故而,让他先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儿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一开始,沈扶摇倒还想说莫止湛多余。 宋祁这个时候儿才过来,很多事情的原委都不曾知晓,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虽说被人惦记,有个靠山撑腰的感觉,着实安稳。 可二人成亲以来,她已经麻烦了莫止湛一次又一次。说到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但后来…… 当沈扶摇听到了宋祁带来的消息以后,竟又在心里庆幸了起来。 好在莫止湛派了宋祁过来! 否则,她还不知道这妇人竟生了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陷害她沈扶摇。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那些害怕自己身体吃出问题的客人,皆在沈扶摇的安排下,诊完了脉。 而去后厨检查食材和汤底等物的韩大夫、张大夫几人,也都回到了前厅。 “韩大夫、张大夫。” 沈扶摇缓缓起身,冲着两位大夫点了点头:“你们检查得如何?” 说罢,又交待道:“你们不必有所顾忌。趁着今日大伙儿都在,便将检查的结果大胆地说出来吧。” “我与张大夫、刘大夫几人,将酒楼后厨里的食材、汤底、以及锅碗瓢盆全部都检查了一遍。” 出来回话的,便是妇人口中所信任的韩大夫。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那就奇怪了。” 沈扶摇朝门外的夫人望去,道:“外头的客人都诊过脉了,身体皆无恙。后厨的所有东西,也全部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既是如此,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说罢,又道:“还劳请几位大夫,跟着仵作一起,去给死者仔细检查检查吧。” “不!不检查了!” 你妇人听了沈扶摇的话,连忙一把那具尸首抱住,道:“我夫君人都没了,就让他好好的去吧!这检查来检查去的,会惊扰到他的!” 说罢,他将那尸首越抱越紧:“不检查了!不检查了!” “你既当着大伙儿的面指控我的酒楼害死了你的丈夫!那么,今日这尸首无论如何都是要检查一遍的!” 沈扶摇瞧见那妇人如此,心中多少有些恼火。 也越发确定了,这妇人是存心要陷害她:“否则,不仅你丈夫的死因查不明白,我沈扶摇的名声儿更不清不楚!” 倘若以后人人都有样学样,人人都来冤枉她沈扶摇一把!那么她沈扶摇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沈扶摇对辣锅子酒楼,一直都是有信心的。 一来,这酒楼里的人。不管是厨子还是伙计,都是经过自己层层挑选来的。 二来,她给的工钱比别的地方都高。平日里逢年过节,也没少派发红包利是。对待下头的人,素来也十分暖心。 谁家出了点事儿,但凡是她知道了,总要帮上一把。谁若有了困难,只要开口,她总会想个办法。 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待别人好,别人便不会对她差。 三来,她的手底下还有着一个医清呢。 每个月,医清与霓裳都会亲自过来辣锅子酒楼,将所有的东西检查一遍儿,确保食材的安全。 而后厨的那些厨子,也都是沈扶摇或医清她们信任的人。 每天在做事情之前,一样会仔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她沈扶摇都已经如此谨慎了,怎么可能还会出如此大的岔子呢?若不是有人陷害,还能是什么? 可就算要陷害她,手段也应该高明一些。 如此拙劣的演技,也不知是在浪费谁的时间! “我不要公道了,不要了!” 妇人死活都不肯让仵作和韩大夫靠近,她高声儿喊着:“人死不能复生,我就算得到了赔偿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夫君他不会再活过来!我们家的日子,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让他走得舒坦一些……”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道:“污蔑完我们酒楼以后,随便一句不追究就想了事儿?呵!你未免也太小瞧我沈扶摇了吧?” 说罢,沈扶摇步步朝那夫人走去。 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道:“最开始,抬着尸首来我们酒楼里大哭大闹的人是你!怂恿得众人人心惶惶,使得大伙儿都逼着我们赔偿的人,也是你! 满口肯定说我们辣锅子有问题,吃死了人的,是你!当着众人的面儿,指责我们不负责,不愿意承担的人,也是你! 现在,我让人去检查你丈夫的尸首,而死活拦着不让动的人,还是你!我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彼此一个交代。你呢?却百般阻挠!夫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做!” 妇人拼了命的摇头,道:“我只是想让我夫君走得安稳一些!我不愿意有人检查他的尸首,让他当众出丑!” “出丑?” 沈扶摇嗤笑不已:“不过是检查一下尸首,看他有没有中毒而已,又不是对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能出什么丑? 呵……夫人啊!说句不尊重死者的话!你丈夫,如今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他的尸首,哪怕是被扒干净了检查,也不会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到底是不吉利的事儿,你未免也太庸人自扰了!” 第136章 :砒霜之毒 “随你……随你!” 妇人依旧拼了命的摇头,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她与她的丈夫:“随你怎么说!这公道我不要了,不要了!” “由不得你!” 这一次,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她身旁的宋祁便已站了出来:“今日,这公道就算你不要,北定侯府也是要的!” 说罢,顿了顿,又添了句:“既然你如此不识大体,那就休怪我们北定侯府不客气儿了! 来人,赶紧去衙门那头击鼓!今日这一桩事儿,如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衙门!” 妇人听到衙门二字儿,身子不免颤抖了起来:“逝者已逝,就不能让他好好安息吗?我不过是不想我夫君死后折腾罢了,你们何必逼我去衙门啊!” 那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仿佛真是被沈扶摇几人欺负了一般:“我知道,你们北定侯府是权贵门阀,我们老百姓轻易招惹不得。可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啊。” “公道自在人心。” 沈扶摇淡淡开口,道:“在场的诸位,也不是个瞎子。今日究竟是谁欺负了谁,大伙儿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莫名其妙拉了一具尸首过来,说要讨公道!闹得京都上下人尽皆知。我现在要查明真相,还你公道,你却又不愿意了。怎么?这公道是你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的吗? 你莫名往北定侯府身上泼脏水,没凭没据便污蔑我们的辣锅子有毒,害死了你丈夫。这一笔账,该怎么算? 你今日这般言行,知晓的,会说你心虚,不敢让我调查你丈夫的死因!不知晓的,怕是会一辈子都说我们北定侯府赚黑心钱!” 说罢,沈扶摇又将事情夸大,道:“我们北定侯府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平白无故的,竟被你扣上这般大的罪名? 你污蔑我沈扶摇也便罢了!偏偏,还让整个北定侯府跟着受别人怀疑!你可知道,边境如今战乱不断。咱们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的过日子,皆是因北定侯爷镇守边疆! 宫里头的熹妃娘娘,乃是莫家的女儿。三皇子殿下,亦是莫家的外孙!就算我不要名声儿,北定侯府也不要名声儿。可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的名声儿,难道也是你随便可以损毁的吗?” “我……” 妇人脸色越发苍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这事儿倘若论到这,可就真的闹大了!” 人群中,终是有人啃了声儿:“这沈家小姐如今已经是莫家二少夫人!北定侯府又是皇亲国戚!冤枉了二少夫人,便同等于冤枉北定侯府,冤枉了熹妃娘娘与三皇子殿下!这般大的罪名,可不知要怎么罚啊。” “仔细想想,好像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有着颇多疑点啊!要我说,如果不是因为心虚的话,怎么就检查不得尸首了?” “可不是吗?既然已经指控了,那就干脆把事情调查清楚!免得到时候儿说不清楚!自己公道没讨回来不说,还拖累了莫、沈两家。” “眼下,可不是这位夫人讨不讨公道这么简单的事儿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肯定没有退路的。如果她不愿意配合,把事情查清楚,那么官府那边儿肯定是要插手的。万一再往大了闹,指不定连皇上都要出来过问呢。” “还查什么?我看着这莫家二少夫人如此淡定自若的模样儿,就知道辣锅子没问题了!” “是啊!刚刚大夫们都检查过了,辣锅子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莫家无非就是想彻底洗清这夫人泼在他们身上的脏水罢了。” 经过沈扶摇的一番动作,此时的局势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皆是为沈扶摇说话。 哪怕那妇人此时看起来楚楚可怜,无助极了,却依旧没人愿意站在她的身边儿。 沈扶摇见那妇人久久不肯撒手,也懒得再继续跟她耗下去。 只道:“好!既然夫人不愿意私下将事情解决清楚,那么咱们便让官府的人过来好了。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官府那头可是说理说法不说情的地方!一旦去了,就公事儿公办,再也回不了头了。 倘若情节严重,还有可能会闹到皇宫里,引起皇上和熹妃娘娘的重视。” “我……我……” 妇人许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于是,越发惊慌。 她死死抱住尸首的手,渐渐松开。 眼眶通红,却再也流不出任何眼泪。 她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个软瘫在地上。 沈扶摇见此,给下头的人使了个眼神。 下头人会意,立即将妇人拖开。 仵作也是个聪明人。 一看到这种阵仗,忙叫了几个大夫一起,上前掀开了那块白色的丧布。 只见担架上,那具尸首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他双目瞪得很大,面容狰狞,可见死前受了痛苦的折磨,死不瞑目。 沈扶摇半眯着眼,稍稍将目光挪开。 众人不免惊叹:“天啊!这是……这是死得多惨啊!” “毒!肯定是中毒了!” 妇人被沈扶摇口中的官府与衙门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待她终于从众人的猜测中回过神时,一切已经晚了。 仵作与韩大夫几人,早已检查完了尸首,上前回禀:“少夫人!经过草民与几位大夫的检查,基本可以判断,死者是中毒而亡! 瞧着他这死状,倘若猜得不错,应该是食用了大量的砒霜。” “砒霜?” 沈扶摇微微蹙眉:“你确定吗?” “草民当了二十多年的仵作,验过不少的尸首,也见过很多毒发而亡的死者,应该是砒霜不错了。” “韩大夫,你也这么认为吗?” 沈扶摇点了点头,朝韩大夫望去。 韩大夫微微垂头,道:“回少夫人话。看死状,是砒霜无疑。” “这位夫人说,韩大夫你时常去她府上给他们请平安脉。想来,你应该能记得她是哪家的夫人。” 第137章 :说不清楚的‘事实’ 沈扶摇将目光转到了妇人身上,道:“而她,之所以会让你时常去请平安脉,对你亦算得上信任。如今这般结果,还劳请韩大夫亲口告知于她。” 沈扶摇的声音儿虽然很轻,可那妇人却听得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韩大夫从中转达。 而那妇人,在得知自己丈夫是中了砒霜之毒以后,并未表现出半分惊讶!而是慌乱爬回了尸首旁,怒视着沈扶摇:“莫少夫人!如今这尸首你也检查了,我夫君的亡魂也被你惊扰了,你可还满意?” 说罢,又将目光朝在场的众人望去,道:“我不过一介妇人,没那么多的坏心眼,去陷害谁,诬陷谁!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没了!他是在吃了这家酒楼的辣锅子以后,才丢的性命! 我不让仵作和大夫来给我夫君检查尸首,并不是因为我心虚!而是我不愿意他临了临了,还被当成笑话一般,让大伙儿看热闹!” 妇人话说到这的时候儿,满目绝望:“我原本以为,哪怕我没什么本事儿,也依旧可以凭着民意,为我夫君讨回公道!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惧怕北定侯府的权势!眼睁睁看着我一个妇人被莫家如此欺负! 砒霜!那可是砒霜啊!只要食用了砒霜,谁还能活?” “怎么?听夫人你这意思,还是认定了你丈夫的死,与我们酒楼有关,是吗?” 沈扶摇纵使脾气儿再好,也被这妇人气得不轻啊。 “哼!看来,你还是想去官府走一趟啊!” 说罢,沈扶摇便朝着那妇人走去,用极其轻松的语气儿,道:“按道理说,今日的事儿,该处理的我都处理了。大伙儿担心自己吃了辣锅子身子会出问题,我便请来了大夫给大伙儿诊脉,好让大伙儿安心。 这位夫人,口口声声说咱们辣锅子有毒,害死了她的丈夫。那么,我便让大夫去后厨,仔细检查了我们的所有器具与食材。一来,是让大伙儿以后能吃得放心!二来,也是不愿背锅。 无缘无故背上了一条人命,不仅仅是对我们酒楼的生意有所影响,更是让我与我的家族蒙羞!为了能够将事情彻底弄清楚,不让大伙儿存有疑虑,我甚至还让大夫与仵作当众检查了死者的尸首!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证明,我问心无愧。倘若我有半点的心虚,必定不敢如此光明磊落的行事儿。” 沈扶摇的眼睛,略过众人的脸:“通过检查死者的尸首,咱们大伙儿得以知道,死者中的是砒霜之毒!我承认,我们酒楼后厨里的食材与器具,虽然被证明毫无问题。 但是,我依旧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死者体内的砒霜,跟我们酒楼毫无关系!只要有心人想借此将事情闹大,那么她便可以说出千千万万种的猜测,来蛊惑人心! 譬如,她可以说,死者所吃的辣锅子汤底,早便被我们处理了。大夫们现在所检查的,是新的汤底。譬如,她可以说,死者与我们酒楼的某个厨子或伙计结了仇,那人想要报复,所以便对死者下了毒手! 反正死者,人已经没了!从后厨到上菜,再到死者将东西吃进肚子里,中间可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虽然,死者的家人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死者是因辣锅子而死。但是我们酒楼也一样没有证据证明,砒霜不是出自我们之手。 所以,我们双方各执一词!有罪没罪,全凭一张嘴!坏就坏在,我们酒楼是做生意的,身后还有着北定侯府莫家做靠山。而死者为大!只要死者的家人多掉一些眼泪,那么大伙儿便都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是啊!丈夫说没就没了,多可怜啊!故而,不管她说了多少没有证据的话,胡乱生出了多少的猜测,究竟是不是诬陷,都一样有人听进了心里! 哪怕今日大伙儿不说,明日也依旧会将此事儿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纵使没人敢说我们酒楼害死了人,可我们酒楼依旧逃脱不了嫌疑。只要这件事情一日没有弄清楚,那么不管我们酒楼做什么,都是以强欺弱!” 沈扶摇懒得跟那妇人再浪费时间。 所以,便一口气儿断掉了那妇人所有的后路。把她有可能用来挣扎的猜测,一律说了出来。 “但是,我希望大家在看热闹,听笑话的同时,也能保持一些理智,多一些头脑。不要随随便便的,就被谁牵着鼻子走。侮辱了自己的智商不说,还冤枉了不该冤枉的人。” 沈扶摇尚未出阁之前,在京都名声儿便不好。 她也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 说她口舌如簧也好,说她言语刻薄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儿也罢! 都已经被别人逼到这个地步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更何况,激怒对方,是寻出破绽的最好办法。 这妇人如此诬陷于她,她难道还要彬彬有礼吗? “牵着众人鼻子走的人是你!” 妇人听出了沈扶摇的言外之意,气得猛然起身,指着沈扶摇的鼻子骂道:“你们酒楼吃死了人,是事实!如若不然,你告诉我,我的夫君是怎么没的?他什么都没碰,就只吃了你的辣锅子便与我阴阳两隔! 你呢?你不仅没有心怀内疚,没有对我有过半句安抚!反而,还要将我往绝路上逼!你蛊惑众人,让他们以为我是在诬陷你!呵……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哈哈……” 沈扶摇听了这一番话,不怒反笑:“大伙儿瞧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死者的家人,哪怕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者的死与我们酒楼有关,却还是可以满口胡言。 事实?什么是事实?随便拉了一具尸首过来,说是我们酒楼毒死的,是事实。那方才诸位大夫的检查,难道就不是事实了?她口口声声肯定,死者只吃了我们的辣锅子,是事实。那我们酒楼说自己是清白的,难道就不是事实?” 第138章 :邓家的隐晦事儿 沈扶摇用一种接近玩笑的语气儿,回击那妇人:“要我说啊,其实都是事实!只不过,有些‘事实’,是事情真相。有些‘事实’,却是凭空捏造的。 我瞧着大伙儿今日兴致不错,不如……就让我来说说,我所知道的事实。” 说罢,沈扶摇缓缓转身,朝那妇人望去。 嘴角带着那一抹淡定自若的浅笑,竟让妇人莫名心慌:“这位夫人,夫家姓邓。府上,早已没了公婆。膝下,只得了一个儿子。 邓府并不在城内,而是位于京都郊外的十里屯。府邸是一座不大的二进院,府中除了死者与邓夫人母子以外,便只还剩下一个打杂的小厮和一个贴身丫鬟。” 沈扶摇笑着将方才宋祁打听回来的消息,说予众人知:“邓家有七八亩的良田,平日里靠出租家中的那些良田,与邓夫人做些针线活度日。对了,邓公子念过几年书,天气儿好的时候儿,偶尔也会进城来摆个小摊儿,替别人写写家书,买卖字画。 邓家家境算不得殷实,可日子却还能过得下去。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死者邓老爷,他好吃懒做,还偏爱女色。为此,邓夫人没少与死者哭闹。夫妻二人的感情,一度闹得很僵。 特别是在两年前,当邓夫人发现死者跟府中唯一的一个丫鬟暗渡陈仓,有了私情以后,更是对死者恨之入骨。死者见邓夫人发现了自己与丫鬟的私情,却拿他根本毫无办法。于是,越发不将邓夫人放在眼里。 邓夫人日日独守空房,以泪洗面。最后,竟与自家的打杂小厮,生了情!对此,死者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好几次,都写了休书。可最后,这休书都被邓夫人撕成了碎片。 邓夫人为邓家生育了独子,又操持邓家琐事儿多年。她不愿意走,死者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人各自度日,互不干扰。 平日里,连多与对方说句话都会心生厌恶……” “你胡说!” 那妇人脸色惨白,连忙否认:“这些都是没有的事儿!你莫要诬陷我!” “究竟是有还是没有,邓夫人心里最清楚。” 沈扶摇依旧气淡风轻,沉着冷静的样子,倒有些像莫止湛了:“倘若谁对这些隐晦之事儿感兴趣,也可以去十里屯走上一走。想必很快,便能打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事儿。 我没有精力,去管别人的家事儿。之所以提起这些事情,不过是好奇罢了。” 说罢,沈扶摇勾唇嗤笑:“死者与邓夫人关系僵硬,彼此又都跟别的人有了苟且之情,早便分房而眠,连说一句话都不愿。 那么……死者又怎么会在临死之前,告诉邓夫人,自己只吃了辣锅子,而没吃过别的东西呢。邓夫人与死者早便有名无实,是一个被死者休弃了多次的女人。死者没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又怎么会哭得这般伤心? 那位与死者有着私情的婢女,为何至今都没有出现?行,婢女也便罢了!死者中毒而亡,他的儿子,竟连面都没露,难道不奇怪吗? 大伙儿且说说,在这种情况下,死者没了,该真正为死者伤心,会是谁呢?这打从心底里想让死者死的人,又是谁呢?” 提完这一连串的问题以后,沈扶摇又添了句:“砒霜呢!如此凶狠的毒药,可不就是想对方死吗?” “你……你胡说!你胡说!” 妇人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被气的:“我与我夫君夫妻多年,虽有过吵闹,但关系却从未像你说的这般糟糕!”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们十里屯的人说的。” 沈扶摇挑了挑眉,便道:“对了,韩大夫不是每个月都要去给你们府上的人请脉吗?不如,咱们问问韩大夫好了。” 说罢,沈扶摇便转过身去,朝着韩大夫的道:“韩大夫,不知你对这位邓夫人可有印象?每每去邓府出诊的时候儿,他们府中的气氛如何,你应该能感受一二吧?” 韩大夫见沈扶摇朝自己问话,便缓缓站了出来,道:“倒也不是每个月都去请平安脉。十里屯在郊外,离京都有一段路程。我平日里病人较多,不能时常出城出诊。 只是最近两年,邓府的芳儿姑娘身子虚弱。邓老爷生前拜托我为芳儿姑娘调理身子,所以每隔三两个月,我便会去邓府,给芳儿姑娘诊脉。 偶尔,若是遇到了邓夫人,也会被邓夫人留下,顺道请个平安脉罢了!” 说罢,韩大夫朝邓夫人望去,眼神十分坦荡:“草民与邓夫人接触不多,不知邓夫人的秉性。但草民多次前往邓府为芳儿姑娘诊脉时,邓老爷都在。 可是草民……却鲜少见邓老爷与邓夫人,同时出现。就算偶尔有那么三两次,在院子里碰到,也从未见过他们夫妻二人说过什么话。 这……这本该是邓家的家事儿,草民不该多嘴。可今日既然莫少夫人问起,草民也便只有如实回答了。” “芳儿姑娘?” 沈扶摇挑眉,又问:“韩大夫口中的芳儿姑娘,可是我方才说的那位婢女?” “这……草民就不敢肯定了。” 韩大夫垂着头,道:“草民只知道,草民只在邓府里见过五个人。除去邓老爷和芳儿姑娘以外,邓夫人、邓公子、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厮,都不常看到。 至于那芳儿姑娘,穿着虽是一个婢女的模样儿,但却极得邓老爷喜欢。邓老爷之所以让草民给芳儿姑娘调理身子,也是为了能早日让芳儿姑娘为他生下个一儿半女。” “多谢韩大夫,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毫不吝啬地告诉大伙儿。”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又转而朝着妇人道:“邓夫人!关于你的家事儿,与你的私情,我是不感兴趣的。我只是凭着你们邓府的一些事情,与你的所作所为,生出了很多的疑惑。” 言毕,沈扶摇特地扬起了语调,道:“譬如……你的夫君邓老爷,真正的死因!” 第139章 :邓夫人的怨气儿 沈扶摇一双明亮的眸子,死盯着那妇人不放。 语气里,虽充满了探究,但看在众人眼里,却是无比坚定的陈述。 那妇人身子明显一颤,神色慌张:“不!事情不是你说的这般!我没有害我夫君!我没有!” “我说的哪般?” 沈扶摇微微勾唇,声音儿不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我只是对邓老爷的死因好奇罢了,何时说过他是你害的?邓夫人这般激动做什么?” 说罢,沈扶摇又添了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邓夫人你心虚呢。” “你!你是故意的!” 妇人猛然起身,指着沈扶摇,道:“你!你想害我!” “大庭广众之下,我如何害你?” 沈扶摇知道,这邓夫人被她接二连三的质疑,心里早已虚得不行了。 于是,再度转了语气儿,逼问:“邓夫人说话,可要有点根据!” “是你!是你一再误导众人,让众人以为我夫君是受我所害!” 邓夫人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是你话中有话,企图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 “误导?” 沈扶摇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罢了,何来的误导?你若什么都没做过,别人就算有再多的脏水,怕也泼不到你的身上!” “你是商人,伶牙利齿,鬼点子也多!我不过一介普通妇人,如何能说得过你?你三番四次给我下套,我竟是半点法子都无!我不过是想为我夫君讨一个公道罢了!我做错了什么,你竟要这样逼我!” 邓夫人的眼泪,可真是多啊。 断断续续的,竟怎么都流不完一样。 她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哽咽:“我夫君明明就是吃了你酒楼的辣锅子,才出的事儿!你寥寥数语,便要将罪推到我的头上!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就这么苦啊!” “呵……” 沈扶摇听言,不禁冷笑:“你是不及我伶牙俐齿,但胡搅蛮缠的功夫,却也是无人能比的。” 说罢,又道:“不过,我不是傻子,在场的诸位亦不是瞎子。这是非黑白,不能全凭你一人说了算。” “那也不能由你说了算!” 邓夫人急急反驳:“否则,我夫君这条性命,岂不是白白丢了?” “当然!” 沈扶摇没有半点慌乱:“邓老爷今晨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如今才过了多久?便被砒霜毒死,与亲人好友阴阳两隔。就算邓夫人你对他的死视若无睹,这世上,也不缺为邓老爷讨公道的人。” 说罢,沈扶摇便提高了音量,道:“既然你方才说我乃商人,鬼点子最多。而你我二人,又各执一词。那么,咱们也不必再此多浪费时间了。且一道去官府走一趟,是非黑白,自有判断。” 言毕,还不等邓夫人开口,沈扶摇便邀请诸人:“若大伙儿无事儿,不妨也跟着前去看看热闹,好当个见证。若此事儿,真与我这酒楼有关,我必定负责到底。若是别人蓄意诬陷,也望大家能为我们酒楼说句公道话,莫要以谣传谣。” “你放心!若你们酒楼真是无辜的,我们必定会为你们酒楼正名!” “是啊!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我们必须得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这么大的戏,我们怎么能不看?快!直接去官府去!” “不!我不去!” 邓夫人见众人如此,忙退后摇头:“我不去官府!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沈扶摇神色一冷,便朝宋祁点了点头。 宋祁见此,跨步上前,一把将那邓夫人拽起:“邓夫人,请吧。” 邓夫人到底是个普通妇人。 也许,她可以在大伙儿面前颠倒是非黑白。可以在沈扶摇跟前,胡搅蛮缠。但是面对着青天大老爷和种种证据,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脱罪。 更何况,官府那头素来最惯用的手段,便是用刑。 没罪的,可屈打成招。有罪的,就更不必说了。 沈扶摇与宋祁才将这邓夫人带到官府没多久,邓夫人的心理防线便彻底崩塌。 她不仅承认,邓老爷的死与沈扶摇酒楼无关,更招出了,砒霜乃是她所为。 “那个挨千刀的,凭什么要休弃我?” 在认罪以后,许是知晓自己犯下的是杀人偿命的大罪,于是,也不再畏畏缩缩。 反而,将所有的怨气儿,一并发泄了出来:“我十五岁与他有婚约,十六岁嫁予他作妻。十七岁,为他生下一子。这么多年来,我勤俭持家,孝敬公婆,教导孩子,从未有过任何错处!若说有什么地方,让他不满,也不过是唠叨了些! 可我唠叨他,又有什么错?他好吃懒做,眼高手低。我公公婆婆还在时,尚且还知道顾忌,咱们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可自从公公婆婆相继走了以后,他便越发不愿意踏实度日了!我累死累活补贴家用,到头来还不够他去一次赌坊,喝一次花酒! 我唠叨他,是想让他明白生活不易。我想让他老实下来,多攒一些银子好给我儿娶门媳妇儿。可他呢?他嫌弃我啊!” 说罢,邓夫人苦笑不已:“他嫌弃我唠叨,嫌弃我人老珠黄!可他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我买回来的丫鬟!那死丫鬟,比不得我年轻时候半分!然而他呢?却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呵……那丫鬟做事儿笨手笨脚的,可勾引人的本事儿却不小!就因为她,那负心汉与我分房而眠,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话! 我忍!为了儿子,我什么都可以忍!他抱着别的女人睡,我就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可是你们知道吗?他竟然不在乎!哪怕我把别的男人带到了我的床榻上,他都不恼不怒! 夫妻近二十年啊,他居然如此轻看我!他要与那贱人生孩子,要休弃我,想将我赶出邓家!呵……我偏不!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经营的家,凭什么让别人生个孩子来与我的儿子分?凭什么得我走?” 第140章 :终是不对劲儿 “呵!他想跟那死丫头生孩子,我偏不让他如意!事已至此,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那死丫头至今怀不上孩子,都是因为我!我早就在她还没与那负心汉好上之前,便在她的饮食里动了手脚!” 话说至此,邓夫人竟仰头大笑:“哈哈哈……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肯定在骂我!骂我恶毒!说我是个疯子!不!我告诉你们,这不是恶毒,这是防患于未然。 我知道那负心汉是个花花肠子,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东西。为了不让自己太被动,我早早动了手。没想到,我的担忧成了真!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否则,若让那贱人生下了邓家的孩子,我儿子该如何是好?哼!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让他活到了今天,已经是格外仁慈! 不过现在好了!负心汉死在了我的手里!那死丫头也再没有留在邓家的理由。以后,不会再有人去跟我儿子争,跟我儿子夺了! 我儿子像我,不像他爹!他勤奋,上进,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 说罢,邓夫人又看着沈扶摇,道:“至于今日这一出,哈哈哈……我知道杀人是大罪,如果我不出声儿,那么势必会引人怀疑。 既然如此,不如就把这罪推到别人的身上。我不必负责,又能给我儿子留下一大笔的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邓夫人在说这话时,眼中的怨恨已经渐渐被绝望替代。 沈扶摇不知,她究竟是绝望于她丈夫对她的无情,还是绝望于她杀夫一事儿东窗事发。或许,两者都有吧。 可当沈扶摇渐渐发现不对,想让人拦下邓夫人时,邓夫人已疾速朝青天桌奔去。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头撞死在桌角,一命呜呼了。 沈扶摇处理完琐事儿回到北定侯府时,已接近晚膳时分。 在回侯府的这一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那妇人,说她聪明,倒又有些蠢笨。至少在陷害酒楼的这一条道上,她的心思并不缜密。从头到尾,只胡搅蛮缠这一个手段。试图,让舆论偏向。 可是…… 若说她蠢笨,那么到了官府以后,她的那一番话又如何解释呢?一个能看清自己夫君面目,并且懂得未雨绸缪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小聪明? 沈扶摇总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不明白,为何一开始邓夫人如此坚定的咬死酒楼。哪怕是仵作检查出邓老爷死于砒霜,她还是不肯认罪。可一到了官府,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便什么都招了! 当然,邓夫人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干了坏事儿心虚的人。在种种证据面前,由不得她不认罪。 但…… 她后来所说的那些话,未免太过仔细了。 从承认邓老爷乃是她杀开始,再到作案的细节,再到杀夫的缘由,最后,再到为何选择栽赃陷害的解释。 这一桩桩一件件,还没等上头发话去问,她便一一诉来。 这等做法,看起来像是因为无力回天而太过绝望。可细细想来,总觉得是想掩盖什么东西似的。给沈扶摇一种,大事儿化小的感觉。 是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就算邓夫人想要脱罪,上演一场栽赃陷害。那么,她也完全可以选择别人,而非是辣锅子酒楼。 这京都之中,谁人不知辣锅子酒楼是她沈扶摇的嫁妆? 在她尚未出嫁之前,或许沈家在京都毫无靠山。可如今,她既然嫁给了莫止湛,那么身后站着的,便是整个北定侯府。 莫家,那可是皇亲国戚啊!这北定侯府里,就连小厮丫鬟都比别人高出一等。就更别提,是她这个莫家嫡孙媳妇儿了。 且不说今日的事儿,是被人栽赃陷害。就算是酒楼真的吃死了人,北定侯府也定能将黑的洗成白的。 倘若邓夫人真的想脱罪,而不想将事情闹大,那么她应该去选一个好欺负的主儿。而不是直接拖着邓老爷的尸首,来到酒楼门口大闹。 这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只输不赢的事儿。 除非…… 除非那邓夫人,一开始就做好了被人识破的准备。而明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识破,却依旧往酒楼这头撞,想来也是抱持着侥幸的心理。 只是这侥幸逃脱的几率,微乎其微罢了。 邓夫人此举,不仅仅很大程度的将自己往死路上逼。更能迅速摸黑辣锅子酒楼的名声儿,从而影响到她沈扶摇,以及整个沈家。哪怕连莫止湛和莫家,怕也会受到牵连。 如此推算,细思密恐。 沈扶摇以前,从未认识邓家的人,就更别提与邓家结仇了。 既没有仇,没有怨,邓夫人为何要这般陷害酒楼呢? 难道,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脱罪? 亦或…… 为了别的东西? 恍惚入了府,便立即被下头的人拦了路:“少夫人,出事儿了!” “何事儿?” 沈扶摇脊梁微挺,整个人都回过魂来:“竟值得你这般慌乱。” “是二夫人。” 尚未跟出府去的霓裳,小声儿在沈扶摇耳边儿道:“今日酒楼的事儿,不知怎么的竟传到了侯府里头来。二夫人进了世安院,已有半个时辰了。 我听世安院那头的丫鬟说,二夫人在太夫人面前,道了您的不是。” “她都如何说我?” 沈扶摇朝霓裳瞥去,问:“是不是又说,我坏了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少夫人英明。” 霓裳点了点头,又道:“二夫人那头,确实是说您败坏了侯府的名声儿。还说……还说您言行不端正,若继续跟着太夫人学习掌管中馈事宜,恐怕不能服众” “不是我英明。” 沈扶摇接二连三被人栽赃陷害,心境早已与前段时日不同。 如今的她,开始学会冷静理智的分析事情始末。而非一昧的忍让,以及换位思考,为旁人寻找理由。 “我虽不是出身大户人家,但言行端不端正,众人都能看在眼里。我沈扶摇自从嫁入莫家以后,从未做过任何失格的事儿。” 第141章 :心生怀疑 顿了顿,沈扶摇又极其肯定地添了一句:“她们瞧我不顺眼,能拿来说事儿的,除了我的出身,便只有败坏名声儿这一说了。” 今日酒楼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沈扶摇就是用脚拇指也能想到,庄眉宁要如何道她的不是。 只是…… 就算酒楼那件事儿再大,庄眉宁又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呢? 她早已被太夫人禁足于北定侯府之中。 不仅不能随意进出侯府,就连外界的消息,太夫人也曾下过令,不许任何人传递到庄眉宁耳里。 深宅大院里的人,大多都是踩低拜高,见风使舵的主儿。 以往庄眉宁尚未被禁足之前,在侯府之中便不大服众。如今被太夫人亲口下令禁足,自然更无人敢冒险给她传递消息。 除非…… 除非是莫皖北与莫慎儿兄妹! 否则,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将她沈扶摇的事儿捅到庄眉宁的面前。使得庄眉宁以此‘把柄’,来对付她? 沈扶摇并不认为,自己嫁入侯府未满一年,便能得到众人十足的尊重与敬畏。但眼下,莫止湛对她‘宠爱入骨’,太夫人也将她当成了一个开心果,捧在手心。 但凡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都不会选择已经失势……不!是从未得过权得过势的庄眉宁! 庄眉宁明知太夫人已经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却依旧在得到消息后,冒险前往世安院告状。可见,庄眉宁对她沈扶摇,早已抱有必毁之心。 而之所以想毁掉她,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这个儿媳妇不够乖巧听话,没能对婆婆百依百顺吧? 更多的,是太夫人对她的信任与偏爱,是那人人都想拿到手的中馈大权。 所以,庄眉宁为以防万一,早早便安插了一个锦绣在星辰阁里。又因锦绣不得信任,故而盯上了趣儿。 她亲自接见趣儿,却暂时按兵不动。 可见,憋着的坏招不小。 倘若不是因为趣儿忠心耿耿,足以让自己信任。只怕,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受到致命的一击。 沈扶摇想到此,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那念头只滋生了一瞬,却让沈扶摇周身感觉到了冰寒。 紧接着,也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问了句:“慎姐儿今日可曾出过侯府?” 这话才堪堪问出,沈扶摇心里又有些愧疚。 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开始怀疑起慎儿了。 “回少夫人话,未曾。” 霓裳对沈扶摇的突然发问,并不觉得疑惑。 反而,眼神中还多了几分清明。 她微微摇了摇头,道:“自从少夫人您出去以后,奴婢便派人盯紧了各房。这期间,并未见任何人出过侯府大门。只有二夫人,急匆匆去了世安院。” “那北哥儿与慎姐儿的贴身奴仆呢?” “没有。” 霓裳再度摇了摇头,道:“以二夫人现在的处境,府中的奴仆怕是不敢给她传递消息的。就算有胆子大的,也不可能那么快便得到酒楼出事儿的消息。 至于四公子,他前两日便出城办事儿去了。身边儿值得信任的奴仆,也一并跟了去,想来也应该不是他。六小姐除了昨日与少夫人您一道出去吃过一次辣锅子外,也没再出府,所以……” “所以,这件事情就更不简单了!” 沈扶摇现在想要弄明白的,可不仅仅是谁给庄眉宁传递了消息那么简单。 她所思考的,是自己的身边儿是否已经出现了内鬼。若是,那内鬼会是谁?若不是,那么邓老爷这整个事件,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的? 事实,或许并不像邓夫人说的那般,仅仅只是因为怨恨。毕竟邓夫人前后做法,实在是相差甚大。就仿佛,她早就把一切结果都在心里演练了一遍。所以不管事情最后的走向如何,她都能有所解释。 甚至…… 沈扶摇还开始怀疑起了莫慎儿。 哪怕那种怀疑,只仅仅一瞬。 可经过了这诸多的事情以后,她不免也变得有些多疑。 既然从一开始,庄眉宁就能将锦绣安插。进来,更打起了趣儿的主意。那么素来与自己交好的莫慎儿,会不会也是庄眉宁的手笔? 不! 自己还未嫁入莫家的时候儿,莫慎儿就与自己交好了。倘若说莫慎儿对自己别有用心,那未免也太过牵强。 沈扶摇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罢了!先去世安院看看吧。” 沈扶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庄眉宁对她已经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 因为不曾顺庄眉宁的意,因为中馈大权。 或许…… 还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总而言之,庄眉宁早已下定决心要将她毁之。 既然如此,她便不能掉以轻心。 人总得争口气儿。 哪怕她对权势并无贪恋,但也容不得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 更何况,沈扶摇总有一种直觉。 直觉这邓老爷的死,与青黛院有关。 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直觉罢了。 没有证据,她不会胡乱诬陷旁人。 而现下,她需要亲自去一趟世安院。 一来是得将事情解释清楚,不能让太夫人担心,失望。二来,更想弄明白,酒楼吃死了人的这件事儿,庄眉宁究竟知道了多少。 沈扶摇带着霓裳几人,一路来到了世安院。 这还未曾进入内厅,便听到了庄眉宁哭哭啼啼的声音儿:“太夫人,儿媳妇知道,您素来不喜欢儿媳妇。觉得儿媳妇不是嫡出,不如姐姐贤惠也不如姐姐能干。 所以这些年来,儿媳妇活得战战兢兢,连一句‘母亲’都不敢当众去唤。 可是太夫人啊,您未免也太偏爱扶摇了。扶摇自从嫁入咱们侯府以来,接二连三的闯祸,就从未安生过。 儿媳妇之所以有此提议,不仅仅是为了侯府的名声儿着想,更是为了您好啊!她资历尚浅,面儿上看起来文静,可实则却十分活泼倔强。 如今她所经营的酒楼又发生了命案!若您再让她学习府内中馈的事宜,下头人会如何说您?” 第142章 :最好收起你的野心 “会如何说我?” 太夫人的声音儿很缓,却又很是冰冷:“下头人如何说我,我这老太婆是听不见的。可今日,从你的话里,我倒是听出了一些东西。” 言毕,太夫人顿了顿,才又继续道:“阿宁啊,你是想说我老糊涂了,说我识人不清,看上了一个惹事儿精,对吗?” “儿媳妇不敢!” “哪里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太夫人叹了口气儿,道:“自上一回的茶叶事件以后,我便命令禁止你出入侯府,更不允许任何人向你传递外界的消息。 可你呢?何其神通广大。即使被禁足于侯府之中,依旧能对外头的事情一清二楚。” “太夫人恕罪!” 屋内传来了一阵悉索,想来是庄眉宁起身下跪的声音儿:“自从太夫人下令让儿媳妇禁足以后,儿媳妇便再没踏出过侯府一步。对外头的消息,也从不关心。只一心闭门反省,求太夫人原谅。 扶摇酒楼出了人命的这一桩事儿,并非儿媳妇特地命人盯着。而是慎姐儿!慎姐儿今日外出,经过酒楼时正巧瞧见大伙儿在那讨公道。 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一时被吓坏了。再加上,慎儿昨日才同扶摇一块去过酒楼,吃了辣锅子。这今日,便瞧见辣锅子吃死了人。回来以后不免担心受怕,跑到儿媳妇跟前哭诉,让儿媳妇给她寻个大夫。” 话说到此,庄眉宁的哭腔越发严重:“儿媳妇见事态严重,顾不得其他,这才急匆匆跑来世安院!儿媳妇……” “好了!” 太夫人开言打断,语气儿毫无温度:“你不必拿慎姐儿来为自己说情,企图让我为了慎姐儿迁怒扶摇!若扶摇的辣锅子真有问题,慎姐儿早便没了,如何能活到现在?” 说罢,太夫人又道:“阿宁啊,你总是说我不喜欢你。心底里,总觉得我不将中馈大权交给你,是瞧不起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你足够好,我又怎会瞧不见?” “太夫人……” “你身为侯夫人,言行举止不够端庄大度。凡事儿斤斤计较,与大房争斗不断。身为儿媳妇,你对婆婆充满了算计。每一次侍奉,都是冲着我手中的大权。 身为母亲,你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对待湛哥儿与北哥儿,有失公平公正。身为婆婆,你做不到心怀宽容与迁就。 你且说说,我如何放心将中馈大权交由于你?” 庄眉宁听言,神色一愣:“原来在太夫人眼里,儿媳妇竟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来,倘若不是大房的人招惹二房,儿媳妇怎会反击? 儿媳妇将湛哥儿视为己出,无论做什么都迁就着他。只要他喜欢,儿媳妇就绝不反对!还有太夫人您,儿媳妇也是尽心侍奉……” “一个人用心不用心,是能感觉得到的。” 太夫人叹了口气儿,道:“你以为你做得很好,所有的人都挑不出错来。可事实上,那不过都是一些表面的东西罢了。 你对我的侍奉,并非因为你身为儿媳。而是因为,这等侯府之中,乃我当家。你对湛哥儿的迁就,不是爱,而是溺! 你从不约束他,不管教他,任由他随性的活,是因为你怕他成长成为另一个莫昌海。湛哥儿与他父亲太像了,你怕他会遮掉同样身为嫡子的北哥儿的光芒。 你看似公平公正,实则总偏着北哥儿。这一点,不仅仅是我,就连大房与三房都瞧得出来。甚至,连湛哥儿都能感觉得到。 偏你!偏你啊!自以为演技得当。” 太夫人话说至此,语气儿略微有些疲惫:“阿宁,有些话,我这老太婆本不想明说。你我同为女人,你的小心思我深有所感。 你虽是湛哥儿的姨母,与湛哥儿多少有着血缘关系。可这姨母最后啊,到底还是成为了继母。在亲生儿子与非亲生儿子之间,你多偏向北哥儿,我亦不怪你。 这么多年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伤害湛哥儿,你这把侯夫人的椅子,便能坐得稳稳当当。 可是今日,既然你将话与我挑明,我便不再给你留脸面。你只需要记住,但凡我老太婆还活着,你的那点野心,便给我老实收好。以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夫人所言,儿媳妇不解!” 庄眉宁的声音些许颤抖:“儿媳妇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太夫人对儿媳妇生出如此深的误解,儿媳妇……” “不解?” 太夫人原以为,只需要将事情挑明,那么庄眉宁自然能懂自己的意思。 却不曾想,事到如今,她竟还在惺惺作态:“阿宁啊!从你方才踏入世安院大门的那一刻起,你的心思便众人皆知了。 扶摇是湛哥儿的妻子,她出了事儿,湛哥儿也会深受影响。你这个做母亲的,在知晓了扶摇的酒楼出了人命后,不仅没有去调查事情的真相,没有想法子去为湛哥儿与扶摇善后。 反而,在第一时间跑来世安院与我告状。让我收回扶摇学习掌管中馈的大权,控诉扶摇接二连三惹事儿,不能服众! 为了能够达到目的,从不肯轻易示弱的你,竟在我这世安院哭哭啼啼。你是何居心,还用我说明吗?” “我……” “你近些时日,情绪总难自控。想问题,做事情,似乎都大不如前了。” 太夫人认真盯着庄眉宁,道:“以前没将中馈大权交给你,是因我还年轻,你也难赢众心。这几年我年纪越发大了,倒是有了放权的想法。 你身为二房嫡妻,这中馈大权本该交到你的手上。可你如今,越发不见理智。对孩子,对下人,都不似曾经。扶摇聪明伶俐,我有心让她跟在一旁学习。 一来,她是湛哥儿的妻子。二来,她更是咱们二房的人。你自己不出息,还容不得别人掌权。难不成,你是想将这府中的中馈大权,交到大房的手里吗?” 第143章 :你开始掌权吧 庄眉宁听了太夫人的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是啊。 最近这一两年来,自己是怎么了? 脾气儿越发急躁,难以自控。 一点点的小事儿,便能让她愤怒不已。 一颗心,犹如被火烧了一般,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似乎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很难冷静,思虑也不够周全。 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隐藏得很好。可当太夫人将此事儿提起时,她才骤然发现,她那突然就会爆发的脾气儿,原来早已入了太夫人的眼。 喜怒无常的人,怎么可能掌管中馈大权呢? “太夫人,儿媳妇只是担心咱们侯府的名声儿!” 庄眉宁脑子转动了许久,才终是又将话题绕回到‘名声’二字儿上:“侯爷常年镇守边疆,儿媳妇身为他的妻子,自当为他守好他的家! 儿媳妇承认,扶摇酒楼出了人命的事儿,是儿媳妇欠缺考虑。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多为扶摇着想。可无论如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降低损失才是。 咱们莫家乃皇亲国戚,平日里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今日的事儿,就算咱们帮了扶摇脱罪,旁人也会说是咱们仗势欺人,花钱消灾啊。” “没有罪,何来的脱?” 沈扶摇站在门外,终是听不下去。 对于庄眉宁这个婆婆,沈扶摇失望至极。 “扶摇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她礼仪周全朝太夫人与庄眉宁行了礼,还不等二人发话,便笑道:“都是扶摇不好,让祖母与母亲担心了。” 太夫人瞧着沈扶摇如此淡定自若的模样儿,自然知晓她无事儿:“来,好孩子。过来与祖母说说,今日酒楼发生了什么趣事儿?” 沈扶摇听言,笑着朝太夫人走去:“这事儿若细说起来,倒说来话长了。” 说罢,又朝庄眉宁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才道:“无非就是一个妇人,用砒霜谋杀了自己的亲夫,却还妄想着脱罪。 正巧,她那亲夫平日里最喜吃咱们酒楼的辣锅子。所以啊,她便生了邪念,冤枉了咱们酒楼,说她丈夫是吃了辣锅子才丢了性命。” “哦?天底下还有这等女子?不仅心思歹毒,还能做出如此好笑的事儿来?” 太夫人满面慈祥,与方才面对着庄眉宁时,判若两人。 庄眉宁在一旁看着二人,脸色难看极了。 有失公平公正? 这侯府里,究竟是谁有失了公平公正? 这老太婆说我偏心北哥儿和慎姐儿。 她呢? 她又何尝不是? 她不仅心疼莫止湛!就连同莫止湛的媳妇儿,都一并偏爱了去。 酒楼的辣锅子吃死了人,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儿?纵使北定侯府权势再大,那也是一条人命不是? 可到了这老太婆的嘴里,竟成了一件‘趣事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沈扶摇注意到了庄眉宁的脸色,却假装不曾看见。 她笑了笑,很是乖巧:“只可惜啊,那妇人太小瞧了我。我先是安抚了民心,接着顺从了民意,最后将那妇人直接架去了官府。” “去了官府?” 庄眉宁听言,蹙眉开口:“扶摇!你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去官府呢?如此做为,难道就不怕别人说咱们莫家仗势欺人吗?” 说罢,又道:“咱们莫家在京都的地位是何等显赫?莫家的案子,官府那头哪里敢真判!你将人带去了官府,无非就是告诉京都众人,咱们莫家心里有鬼!” “母亲多虑了。” 沈扶摇微微垂头,言语轻淡:“只有以权压人的家族,才会仗势欺人。咱们莫家在天启国多年屹立不倒,靠的不完全是权势,更不完全是战功。而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八个字! 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北定侯府的言行做派如何,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既然咱们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又何惧被人诟病? 更何况,若我不将人带去官府,岂不是心虚?一旦往后退了一步,那才是真真的万劫不复,丢了莫家的人呢。” 说罢,沈扶摇又故作轻松,道:“好在那妇人知道审时度势,还没等大人用刑,便将该招的,都招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扶摇到现在恐怕还回不来呢。” “她招了?” 庄眉宁微愣,问:“她都招了什么?她亲口承认,是丈夫的死与酒楼无关了吗?” “母亲您怎么了?” 沈扶摇见此,面上如常,可心却一点点变冷:“怎么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难道她主动招供,对咱们侯府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是,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儿!” 庄眉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掩藏了去:“我只是担心,她招供不彻底,最后反咬咱们侯府一口。 扶摇啊,你到底还太过年轻了。所有有些事情,母亲不得不为你多加思虑。” “扶摇多谢母亲。” 沈扶摇听言,心中难免冷笑:“以后扶摇定会多加注意,不让祖母与母亲担心。” “好了好了!没事儿就好。” 太夫人瞟了庄眉宁一眼,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庄眉宁那一番‘虚情假意’的关怀。 她朝沈扶摇招了招手,道:“酒楼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儿。虽说这只是一次栽赃陷害,可你却不慌不乱,处理得极好。可见啊,祖母并没有看错人。 这事儿若换作旁人,恐怕早便自乱阵脚。莫说为自己洗涮冤屈,怕是连整个北定侯府,都得深受影响。偏只有你,不吭不响的,就将这般难缠的人命案子给解决了。” 说罢,太夫人又当着庄眉宁的面儿,道:“扶摇啊!你跟着学习掌管中馈,也有一阵了。今日酒楼的事儿,更加向我证明,你是一个临危不乱,能干大事儿的人。 从今儿个起,你便开始掌管府内发放月钱与用度这两件事儿吧。大方、二房、三房、诸位主子以及奴仆的月例银子和一应用度,以后都由你来发放。” “祖母……” “这可是最简单的事儿了,你且先好好管着。待以后熟悉了,再掌管别的。” 第144章 :变脸 庄眉宁一心想将沈扶摇毁之而后快,企图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让沈扶摇在太夫人跟前失宠。 却没料到,今日这一闹,不仅没能将沈扶摇给闹衰,反而还让她开始真正掌权。 而自己…… 却越发惹太夫人厌恶。 她心里不甘啊! 总觉得这沈扶摇像是有着什么邪术一般,如何打都打不死! “以前慎姐儿总说你心思单纯没有心机,如今瞧瞧,倒是她看走眼了。” 太夫人乏了。 沈扶摇是与庄眉宁一起出的世安院。 “最初选你做湛哥儿媳妇的时候儿,竟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手段。” “母亲在说什么?扶摇竟半句也听不明白呢。” 这是要撕破脸皮儿了吗? 沈扶摇笑着回应,样子十分卑谦:“扶摇不知什么是心机,也不知什么是手段。只知道,别人如何对我,我便如何还回去。 是我犯下的错事儿,我定会承认。不是我的,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罢,沈扶摇缓缓抬起眼,朝庄眉宁望去:“做人本就该如此,不是吗?只有这般,才不会被人肆意欺负,母亲您觉得呢?” “随意选来的儿媳妇,竟如此有主见有能耐,我这做母亲的有何看法,还重要吗?” 庄眉宁冷冷地盯着沈扶摇,那眼神就仿佛在看着一个叛徒。 是啊。 她心里怎还能不气? 之所以选择沈扶摇,无非就是因为沈扶摇出身不高,好拿捏。 青黛院试图将沈扶摇发展为自己的棋子,让沈扶摇对他们言听计从。 可现在呢?一年不到,沈扶摇竟成为了他们迫在眉睫想要除掉的人物! 呵……真真是可笑! “母亲始终是长辈,若有任何建议和看法,扶摇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会斟酌一二。” 沈扶摇面色如常,并不为庄眉宁的这一番‘阴阳怪调’而改变神色:“扶摇自嫁入侯府以来,一直将母亲视为表率。母亲如何孝敬祖母,儿媳便如何孝敬您,绝不敢失了分寸。” 说罢,又笑道:“今日酒楼的事儿真真是让人头疼,偏巧,祖母又将府内的琐事儿交待了下来。这会儿,扶摇正苦恼着呢。 打算回去歇会儿,便开始着手处理下月的各房的用度。所以……便不能陪母亲了,还望母亲莫怪。”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开口,沈扶摇便盈盈行礼,携着霓裳几人退了下去。 庄眉宁看着沈扶摇渐行渐远的背影,怎么看都如此招摇与得意。 她死死抓住了身旁于妈妈的手,咬牙切齿道:“你瞧瞧她!你瞧瞧她!她现在是演都懒得跟我演,直接要骑到我这个当婆婆的头上了!” 说罢,深吸了口气儿,努力压下了火气儿:“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贱人竟还如何懂得一语双关?哼!说是要以我为表率,不会失去分寸。 实则,不过是在讽刺我对世安院那老太婆不够真心罢了!” “夫人,这可不是青黛院!” 于妈妈小心看着四周,忙轻声儿提醒:“若方才您那一番话被人听了去,恐怕……” “怕什么!怕怕怕,终日就只知道怕!” 庄眉宁明知道,于妈妈所言有理。 可眼下,她再如何努力,都难以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我这侯夫人,当着有什么劲儿?二十年了,最后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夫人,眼瞧着天色都暗了,咱们还是先回青黛院去吧?” 说罢,想了想又劝道:“小姐还在等着夫人用晚膳呢。” “回去!” 庄眉宁听到于妈妈提起了莫慎儿,立即便微微抬起下巴:“今日的事儿,慎姐儿脱不了干系!” 于妈妈听言,忙点头哄道:“是是是,小姐还嫩着呢,少不得办事儿不力。” 谢天谢地。 这主子的情绪,是越发难以自控了。 只要能回青黛院去,别在外头发作,怎么着都行。 否则,莫说是拿中馈大权了。就是这侯夫人,怕都当得不稳当! 青黛院内。 莫慎儿身穿了一件粉蓝色相间的衣裙,宛若一个精灵,坐在桌旁翘首以盼。 可就是这么一个仿若精灵一般的女子,此时脸上,却布满了忧愁。 当她发现庄眉宁归来,忙朝庄眉宁奔去:“母亲,您可回来了!” 说罢,便急急拉住了庄眉宁的手,道:“我听说嫂嫂回来后,便立即往祖母那头去了。怎么样?嫂嫂没事儿吧?酒楼出了人命的事儿,最后究竟是如何处理的?祖母有没有……有没有责怪嫂嫂啊!” “你放心吧,你嫂嫂没事儿。” 庄眉宁强压着怒火,咽下了喉中的唾沫:“你祖母,也没责怪她半分。反而还将府中的内务,分了她一份。” 说罢,庄眉宁面目带笑,可却怎么看怎么狰狞:“我们慎姐儿的眼光当真不错!为咱们莫家选了这么一位能干的媳妇儿。” 莫慎儿眸子有一丝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初:“没事儿就好!方才啊,可真真是吓坏女儿了。” “好了,布菜吧。” 庄眉宁深深看了莫慎儿一眼,便吩咐下头人上菜。 待桌子上的菜好不容易齐了以后,她才又道:“这儿有于妈妈伺候便成,你们都下去吧。” 众奴仆听言,纷纷垂头退下。 而就在饭厅门被关上那一刻,原本满目欣喜,如同一个孩子般的莫慎儿,便立即沉下了脸:“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儿?” “败了!” 庄眉宁放下手中的银筷,道:“那贱人不仅没遭到责罚,反而被受到了你祖母的夸赞。说她临危不惧,是个干大事儿的人。这不,就连府中发放月例银子和分配用度的活儿,都交到她手上了!” 说罢,庄眉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度燃起:“本还期盼着能借此事儿让她彻底失宠,乖乖做个无用的人。可没想到,竟还帮着她上了位!” “母亲……” “慎儿,你素来看人最准。怎么这一次,竟走了眼?给咱们招来了这么大的一个祸患?” 第145章 :你看走眼了 庄眉宁火气儿虽大,可却始终舍不得对自己的女儿动怒:“早知道她手段这般高明,心机藏得这般深,我们就不该让她入莫家的大门! 你看看现在!就连出了人命这样的大祸,都被她躲了过去!她没为此受到影响,反而因祸得福。这口气儿,你让母亲如何咽得下去!” “怎么可能!这可是出了人命的大事儿啊!她竟躲过去了?” 莫慎儿神色越发难看,眸子里也少不的震惊。 “谁说不是呢?” 庄眉宁看着满桌的佳肴,硬是没有半点胃口:“若换作是别的酒楼,别说吃死了人,就是吃坏了肚子,也得蒙受偌大的损失!偏巧是她,处处与旁人不同!” 说罢,庄眉宁又添了句:“慎儿!你且说说,她的手段究竟有多高?这一次,终究是你看走眼了。” 莫慎儿年纪虽小,可鬼点子却多得很。 这么多年来,她看起来单纯无辜,可却没少为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出谋划策。 沈扶摇是她观察了许久的人,如何能够看走眼? “母亲。” 莫慎儿垂眸,想了想:“慎儿与沈扶摇相识也有几年了,她有没有手段,难道慎儿还不知道吗? 要慎儿说,这一次她之所以能逃过一劫,不是因为运气儿好,就是因为后头有人相助!” 莫慎儿快速在脑海里,回想起了自己与沈扶摇相识的整个过程。 她实在找不出,沈扶摇有半点心机之处。 只觉得,沈扶摇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傻子。 “运气儿?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儿好,可每一次都能让她化险为夷,还会是运气儿吗?” 庄眉宁心中有气儿,纵使再如何隐忍,也终是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声儿:“慎儿!你仔细想想。从母亲试图开口问她要铺子,再到合伙卖茶叶。空茶有毒,辣锅子酒楼出事儿。这一桩桩一件件,若全都发生在你的身上,你能否一应应付妥当? 倘若她沈扶摇真的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傻子,她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一个寻寻常常,且没有大智慧的商宦之女,突然嫁入了门第显赫的侯府。若是你,为了能够站稳脚跟,你会如何?” 庄眉宁看着莫慎儿皱起的眉头,一字一句道:“会努力讨好侯府的众人,迅速寻找一个靠山。” 庄眉宁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述出:“莫止湛早已没了生母,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我带大的。你与沈扶摇又是好姐妹,她之所以能嫁入侯府,少不得你的功劳。 初入侯府的她,尚未明白侯府暗地里的牵扯与纠葛。最直接的表现,难道不是与咱们青黛院亲近吗。我是她婆婆,你是她的小姑子,更是好姐妹。为了讨好我,她应该时常陪伴在侧,阿谀奉承。当我问她要嫁妆时,更不会推三阻四。 可事实上呢?自从我透露出了需要一间商铺以后,她便处处提防着我。倘若说,这乃是商人本性,不愿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倒也能理解。 但后来,她越发讨好世安院,而冷落咱们青黛院。就连你,现在想要见她一面,她也总以没得空闲推脱!” “或许……是母亲您想太多了。” 庄眉宁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在告诉莫慎儿,她莫慎儿看错了人。 沈扶摇并不蠢笨,也不是没有心机。她有着大智慧,有着高手段。 只是,这些智慧与手段,被她藏得极深罢了。 莫慎儿从小到大,最懂得看人脸色,最会讨人欢心。也最知道,如何去抓住一个人的弱点。 譬如太夫人。 虽说不喜欢庄眉宁,可对她莫慎儿与莫皖北,却还是好的。 在与太夫人相处时,只要牢牢抓住自己是她孙女儿的这一点,便够了。少提庄眉宁,多撒娇卖乖,自能得宠爱。 再譬如莫止湛。 为人虽然冰冷,不好亲近,可他更多时候,却懒得与人计较。只要不过分缠着,倒也相安无事儿。 而沈扶摇。 或许有些小聪明。 毕竟,是从小学生意经的人,总不至于太蠢。 可她心底善良,容易轻信旁人。 因为没有兄弟姐妹,一人长大很是孤独。所以只要稍稍在她面前撒撒娇,示示弱,她总会像一个长姐一般去心疼着别人。 再加上沈扶摇这人,也算得上直来直去。 只要在她面前不矫情,不扭捏,装出一副不拘小节的大做派,便很容易与她亲近。 从莫慎儿利用沈扶摇的那一刻起,莫慎儿便做好了要将沈扶摇耍得团团转,完全掌控在自己手心的打算。 可是现在…… 庄眉宁却逼着她承认,她看走了眼!逼着她承认,一直被她当成小白兔的的沈扶摇,极有可能是只沉睡的老虎。 这…… 着实让莫慎儿难受。 “母亲,您先别急。这沈扶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慎儿自有法子去辨别。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善后!” 莫慎儿听了庄眉宁一阵埋怨,心烦意乱:“我们要查清楚,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沈扶摇,又是如何脱身的!” 说罢,许是怕庄眉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于是又添了句:“母亲!眼下四哥不在府中,咱们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倒不清楚。” 庄眉宁被沈扶摇气得不轻,一时脑袋竟糊涂了!重要的事儿未做,反倒先埋怨起了人来。 如今听莫慎儿如此一言,自也有些后怕:“只是在世安院时,沈扶摇说那妇人已经被抓去官府了,并且把该招供的事儿,都招供了!还说那邓老头是死于砒霜,与她那辣锅子酒楼无关。” “该招供的都招供了?” 莫慎儿神色一闪,便立即道:“不好!那妇人见过青萍,可别让她招出了什么来!” 说罢,便立即起身,吩咐青萍先寻个地方躲躲。随后,又命人去官府那头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萍是莫慎儿的贴身丫鬟。 为能彻底毁掉沈扶摇,不出任何差错。莫慎儿在动手时,特地吩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盯着。 倘若青萍被指认,那么她莫慎儿还能洗涮的干净吗? 第146章 :突如其来的母女争执 “慎儿,你此举不妥!” 庄眉宁看着莫慎儿的处理方式,忙道:“青萍从小到大便伺候在你左右,从未离开过你半步!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她却突然失踪了!这事儿若放在别人眼里,怎么说都是咱们青黛院心虚!” “母亲,管不得那么多了。” 莫慎儿那张原本天真灿漫的脸,此时尽显阴沉与恶毒:“官府那头的惯用招数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妇人是见过青萍的!倘若她顶不住严刑逼供,将青萍供了出来,那咱们所做的事儿,就会被众人皆知!” 说罢,莫慎儿深吸了口气儿,又道:“再说了,青萍是回乡探望病中的祖母,与辣锅子酒楼的命案有什么关系?沈扶摇得以脱身,只能证明辣锅子酒楼是无辜的。却不能证明,在后头陷害她的人是咱们母女。” 言毕,莫慎儿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沈扶摇所谓的‘招供’究竟是不是框咱们,还说不准呢。我之所以让青萍避一避,不过是给母亲您留一条后路。” 庄眉宁听言,顿时脊梁一软。 是啊。 这条后路,是给她庄眉宁留的,而不是给莫慎儿留的。 这么多年来,莫慎儿一直都是一个‘单纯无辜’、‘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她性子率真,颇会讨人欢心。 莫说是北定侯府的众人。 就算是整个京都,也都流传着莫家六小姐的美名。 这整个天下,除了她庄眉宁自己与莫皖北外,还有谁能知道莫慎儿真正的模样儿呢? 倘若那妇人当真供出青萍。 那么,所有人的目光便会放在她庄眉宁身上。 莫慎儿还尚未及笄啊,谁会相信她有如此恶毒的心思?倒是庄眉宁这个做母亲的,像是个始作俑者。 再加上,她庄眉宁本就不得众人待见。这事儿一旦被人披露,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说到底,都赖莫固安!每每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 庄眉宁浑身发寒,哪怕心里的那一团怒火,都不足以让她暖上半分。 “你提他做什么!” 莫慎儿的眼神,在庄眉宁的话音落毕以后,便得格外冰冷与不屑:“区区一个管家,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慎儿!” 庄眉宁蹙紧眉头,对莫慎儿此时的神情,既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莫固安是管家没错!可你也不看看,他是哪个家族的管家?咱们北定侯府的管家,是那么容易就当上的吗? 这些年来,倘若没有莫固安在后头庇护着咱们青黛院,恐怕咱们青黛院的日子会比现在难过万分!” 说罢,庄眉宁又道:“你且看看近两年便好了!以前莫固安在的时候儿,大房那头何以敢如此嚣张?府里一旦有了进账,咱们青黛院何时不能偷偷拿上一份? 但凡咱们母女俩要做什么事儿,他总会在后头为咱们出谋划策。就算败了,他也能移花接木,把罪名落到别人的头上。 可自从他被派出去收账,顺道往边疆那头去看望你父亲以后,咱们青黛院便……” “够了!” 莫慎儿在庄眉宁面前,素来算得上是个听话的女儿。 但眼下,听着庄眉宁不断念叨着‘莫固安’,心中竟厌烦极了:“莫固安再好,也不过是个管家,是个奴才!母亲身为侯夫人,居然还要靠一个奴才来庇护,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说罢,莫慎儿又冷笑了声儿,道:“以后这样的话,母亲还是少说为好!以免传出去贻笑大方,让四哥也跟着抬不起头!” “你……” 庄眉宁见自己素来最疼爱的女儿,竟如此反驳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阵心酸:“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知礼数了?莫固安是个奴才,可却也是在北定侯府里当了二十余载的管家啊。 我记得你小时候儿,最喜欢黏着他,让他给你买外头的糖葫芦,还……” “母亲!我看你当真是糊涂了!” 莫慎儿脸色越发难看。 她抬眸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以前我还小,不知尊卑之分,看着谁能给我点好吃的,我便黏着谁,这是孩子的天性。可自从我长大以后,便越发明白主仆之分。 母亲,您身为慎儿的生母,又是这侯府的嫡系夫人。难道您不知道,您方才的那一番话会坏了慎儿的名声儿么?一个嫡出小姐,与府中的奴才亲近,那算怎么回事儿?” 言毕,莫慎儿顿了顿,又添了句:“您糊涂至此,难怪祖母宁愿让沈扶摇掌权,都不愿意相信您!” “你!你倒是有出息了!” 庄眉宁头一回被莫慎儿气得如此厉害。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胸口此起彼伏:“姑娘家家,尚未及笄,就知晓如何踩你母亲的痛楚!” “母亲若言行得当,任凭我再厉害,也踩不痛您!” 莫慎儿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今日这晚膳,母亲还是一个人好好享用吧!女儿天生就是操心的命,还得去收拾烂摊子呢,就不陪母亲了。” 说罢,缓缓起身,连礼都尚未给庄眉宁行一个,便离开了饭厅。 本就怒火中天的庄眉宁,瞧见连自己的女儿都要给自己气受。一时没能忍住,竟将满桌子的饭菜,一并甩到了地上。 “夫人!” 于妈妈见此,忙跪地劝阻:“夫人,小心伤了身子!” “我这身子是好是坏,还会有人在意吗?” 庄眉宁再度抬起眼时,眼眶里已布满涟漪:“嗯?还会有人在意吗!” “夫人,您莫说胡话了!怎么会没有人在意您呢?” “那你告诉我,谁会在意我?是远在边疆的侯爷?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亦或刚刚才忤逆完我的女儿?” 庄眉宁绝望地盯着于妈妈,道:“谁都不会在意我!谁都不会!他们只关心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从来不会有人,站在我这一头,为我着想! 我的处境如何,我过的是何等日子。我寂寞不寂寞,孤独不孤独,我背负了多大的枷锁,无人知晓!” 第147章 :最让人心寒 说罢,庄眉宁嗤笑了声儿,道:“莫昌海只想要一个妻子,给他教导孩子,孝敬老母!北哥儿只想要世子之位,想要做莫家的当家人!慎姐儿?呵……慎姐儿最让人心寒!” “夫人啊!小姐还小,不懂事儿。您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怎么舍得让您心寒呢?依照奴婢看,小姐只是不喜欢您总是提起莫管家。” 说罢,于妈妈思虑了会儿,才又添了句:“既然小姐不喜欢,夫人以后便别提了吧。免得平白无故的,倒伤了母女之间的感情。” “我这不是没忍住,念叨了会儿吗?以前莫固安在的时候儿,咱们青黛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庄眉宁无奈摇了摇头,对莫慎儿的激烈反应很是不解:“你说这慎姐儿也是怪!她还小时,最喜欢黏着莫固安了。可现在怎么就……就跟个仇人一样呢?别说见了,就是听也听不得!” “夫人。” 于妈妈看着怒气冲冲的庄眉宁,终是开口劝道:“其实小姐的话,也没错。她毕竟是侯府的嫡出小姐,与一个管家亲近得跟亲人一样,对名声儿不好。 还有……还有夫人您,到底是个主子。莫管家能帮得上忙,不是坏事儿。可若您一昧的依赖他,只怕以后会适得其反。” “你胆子肥了!” 庄眉宁冷冷横了于妈妈一眼,道:“竟敢教训起自己的主子来了!” “夫人……” “罢了!” 庄眉宁死死握住拳头,仿佛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怒火:“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星辰阁那头!” 说罢,庄眉宁更为烦乱:“我本以为,这次出手这般重,足以将沈扶摇打得个措手不及!可谁曾想,她没事儿便罢了,竟还能因祸得福!轻而易举的,便得到了我二十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就是掌管府内各房的用度罢了,夫人您且别急。” 于妈妈眼睁睁看着庄眉宁的脾气儿,一日比一日暴躁。 可她呢? 除了说一些苍白的话来安慰庄眉宁以外,完全没有别的办法,让庄眉宁平静下来。 “这侯府的琐事儿如此之多,她想要全部掌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就算咱们能忍,大房那边儿怕也不能忍啊!就更别提,大房那头现在还因为这沈扶摇,在禁足呢。 以大房那头的脾气儿,定不会就此放过沈扶摇的。夫人与其在这伤神,不如坐收渔翁之利?” “大房是个不中用的,我们能靠她什么?” 庄眉宁不屑地瞟了于妈妈一眼,道:“她若能干一些,现在也不至于被禁足了!就连手中的权,还得被一个姨娘尽数拿走。” 说罢,又道:“再来说说这沈扶摇!你别看她如今只管用度,那可是一笔肥差!府中上上下下的吃穿与月钱,哪一个不需要经过她的手? 这里克扣一些,那里克扣一些,就够她肥一年半载!” “夫人别担心!咱们手上,不是还有一颗棋子吗?” 于妈妈瞧见庄眉宁对沈扶摇如此嫉恨,也不再帮着去劝了。 左不过是要对付的人,不如早早对付了了事儿。 于是,终是在庄眉宁耳旁低语了几句。 庄眉宁勾唇,眼神变得极为恶毒:“哼!这一回啊,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跟我斗!” 相对于青黛院那头的‘鸡飞狗跳’,沈扶摇这边儿倒显得平静得多。 才堪堪从世安院回来,沈扶摇便命人去盯着官府与邓府,就连青黛院那头也没放过。 她只说邓夫人招供,却从未说邓夫人已死。 为的,无非就是想打草惊蛇。 她要看看,究竟是谁被惊着了,按耐不住而有所行动。 这一招,还是跟莫止湛学的呢。 安排好了一切后,沈扶摇便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全然不受事件影响。 倘若说…… 在尚未去世安院之前,她只是对邓夫人的言行有所怀疑。觉得一切,都转变得太过突然。 那么在世安院出来以后,她便明朗了不少。 特别是在与庄眉宁有过三言两语的‘言语交锋’后,更为笃定! 她笃定,她所有的猜测都会得到证实。她所想要看清的真相,也会有一个答案。 只是…… 她沈扶摇素来不招惹人! 但若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她也不会跟个傻子一般,任由人对付。 倘若一切都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那么,她也不会再顾着脸面。 该忍的,她都忍了。 该给的脸面,也都给得差不多了。 管你是姨母还是养母,管你是侯夫人还是婆婆。 总之,你若对我不仁,我必定对你不义! 次日。 沈扶摇方起身,蝴蝶便入了屋。 说是昨夜晚膳时分,最先开始离府的人,乃是青黛院的青萍。 “青萍?” 沈扶摇心下一沉,竟有些发寒:“你确定看清楚了,是青萍?” “回少夫人话!青萍是六小姐身边儿最得力的大丫鬟,奴婢不会认错。” 说罢,蝴蝶抬眼看了看沈扶摇,才又继续道:“原本,奴婢想早些回禀少夫人。可又怕此事儿,会生出什么误会儿来。故而,等到了今晨。” “青萍去了哪儿?” 沈扶摇当然知道,青萍是莫慎儿最信任的丫鬟。 按道理说,并非每一个离府的人,都有嫌疑。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沈扶摇,打从心底里就已经开始怀疑莫慎儿了。 或许是因为庄眉宁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当初在柠溪房,听到了一些八小姐的‘童言无忌’。 又或许…… 是她沈扶摇变了。 在接二连三的栽赃陷害以后,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多疑,也变得缜密了。 “回少夫人话,青萍连夜出了城,一路朝南去了。” 蝴蝶恭敬答道:“奴婢恐城内的事儿旁人盯不紧,已派下头人去跟着青萍了。今晨让人去青黛院那头打听了会儿,那头人说,青萍的祖母病危,青萍赶回去探望。” “偏巧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病危了?” 第148章 :麝香 沈扶摇当然希望,青萍是真的回乡去了。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莫慎儿没有参与其中。 莫慎儿这丫头在她的脑海里,依旧是个尚未长大的小姑娘。是她喜欢,且疼爱的小妹妹。 可她的心……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变成奢望。而有些人,也只有越往深处了解,才能看得见骨髓里的东西。 “少夫人。” 蝴蝶知晓,沈扶摇与莫慎儿之间的感情。 对于沈扶摇的问题,她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只得转移了话题,道:“除了青萍以外,青黛院的小厮阿忠,昨夜也出了府。” 说罢,蝴蝶又顿了顿,才道:“他去了官府。” “他打听到了什么?” 沈扶摇看着蝴蝶,淡淡问道。 心中明明气恼得很,可面上却极其荒芜。 “邓夫人的死,想必是瞒不住了。” 蝴蝶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老实回答。 “瞒不住便不瞒。” 沈扶摇亲自挑起了一根钗子,往梳好的发髻上别去:“打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讲邓夫人的死瞒着。反正,该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不是吗?” 沈家人待人,素来亲切得很。总是是做买卖的,也不曾得罪过谁。沈扶摇呢,小小一个女子,更不会结下什么仇家。 以前沈家尚未与莫家结为姻亲时,沈家的买卖便不曾被同行排挤与打压过。现在有了北定侯府莫家这样高门楣的亲家,就更不必说了。 旁人就算想动沈扶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儿不是? 排除了外头同行的打压,还有可能要对沈扶摇动手的,无非就是侯府里的人了。 大房大夫人如今被禁足,连权都被妾室夺走了,自顾不暇。 只有青黛院那头。 因为常年不得掌权,心思早便扭曲了。 如今瞧着她沈扶摇才嫁入侯府不久,便深得太夫人信任,哪里还能坐得下去? 以前只觉得青黛院贪婪。 如今想想,哪里是‘贪婪’二字儿便能形容的?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猜测得以印证,但苦于没有证据。故而,只有按兵不动,继续候着。 春日,众人皆忙。 莫止湛自命宋祁来帮过沈扶摇一次以后,便去了临城,至今未归。 沈扶摇也不怪他。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酸楚。 若说他对她毫不用心,他倒也知晓帮她盯着。每每到了关键时候,他总能挺身而出,给她帮助。 可更多的…… 她竟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只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二人之所以成亲,不过各取所需。莫止湛帮她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她怕自己开了口,会给莫止湛带来麻烦。 更何况,庄眉宁还是莫止湛的养母。 如此想想,她似乎也不能要求什么了。 又过了一日。 清晨起身时,趣儿小声儿在沈扶摇耳旁道了句:“小姐,奴婢昨夜去了青黛院。” 沈扶摇心下一个‘咯噔’,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她要对我动手了?” 沈扶摇语气儿很淡。 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陌生。 “是。” 趣儿声音儿很轻,可却不难听出她的咬牙切齿:“她给了奴婢一瓶药丸,让奴婢以后每隔三日,就下一粒药丸到小姐的膳食里。” 说罢,趣儿随手拿起了梳子,假装在给沈扶摇梳发:“那药丸,昨夜半夜回来时,奴婢就已经拿去给医清了。医清说,那药丸里含有少量的麝香。 倘若只是吃个几粒,对身子倒没多大的的害处。但若长期服用,必定有损您的身子!” “麝香。” 沈扶摇中指在梳妆台上画圈打转:“她这是想让我此生都无所出啊。我的这位好婆婆,真是打了一副如意算盘。” 说罢,沈扶摇勾唇笑了笑,笑容再不如以往温柔明朗:“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莫说是掌权了。就是莫止湛的正妻,怕也当不得。” “小姐!这二夫人也太恶毒了!” 趣儿听了沈扶摇这话,吓得不轻。 她对庄眉宁的厌恶,更是只增不减。 若不是怕外头的人看见,趣儿早就恨不得朝青黛院的方向吐口唾沫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二公子的母亲啊,您是二公子的正妻!她为了自己的私欲,竟要如此害您与二公子,真真是恶心极了!” “这药丸,就按照她的吩咐,下到我的膳食里吧。” 沈扶摇仿佛没有听到趣儿的话一般,朝她吩咐道。 “小姐,您疯了!” 趣儿脸色突变:“您明知这药有损身子,竟还要……” “医清不是说,只吃几粒是没多大损害的吗?” 沈扶摇看了趣儿一眼,便道:“这是青黛院交给你办的第一件事儿,你总不能办砸了吧?” “咱们直接去太夫人那告她吧!” 趣儿想法简单,道:“太夫人如此心疼二公子与您!若她老人家知晓青黛院那头要害您,必定会为您做主。” “证据呢?” 沈扶摇挑了挑眉,问:“你如何证明,这药丸是青黛院给的?有证人吗?” “奴婢……”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便放长线钓大鱼。” 沈扶摇拍了拍趣儿的手,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让青黛院的人对你信任有加。你记住了!这药,你一定要下。并且,要不偏不巧,下给锦绣看! 待锦绣亲眼瞧见你在我的膳食里放了这药丸,而我又亲口吃下了那份膳食。那么,她必定会对你越加信任。” 说罢,沈扶摇略有失神,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有得到了别人的信任,你才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儿。” 趣儿似懂非懂。 可既然主子已经发话,她自不敢忤逆:“是,一切都听小姐的。” 言毕,又突然道:“对了小姐!奴婢昨夜离开青黛院时,瞧见阿忠带了两个男子,偷偷摸摸进了青黛院。” “男子?” 沈扶摇神色微愣,忙问:“你是说,昨儿个夜里,阿忠带了两个男子去了青黛院?” 第149章 :可疑的李掌柜 沈扶摇在听了趣儿的话后,不免有些震惊。 莫家的家风素来是极其严格的,规矩也多。 平日里就算是沈扶摇的父母过来拜访,也得按照规矩递上门帖,经过层层通报。哪怕入了北定侯府的大门,门房那头也是会有备案的。太夫人的世安院,自也会有下人去通报。 对待外来者,白日里尚如此严苛,就更别提入了夜以后了。 趣儿昨儿个去青黛院时,已是半夜了。 青黛院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竟敢在这等时辰,放两个男子入院? “私自带男子入后院,可是有辱家风家规的大罪。” 沈扶摇沉思了片刻,再度开口问道:“趣儿,你可莫看花了眼。” “小姐!” 趣儿微微有些着急:“趣儿就算再莽撞,也知晓此事儿胡说不得!三更半夜私会男子,何止是有辱家风家规?这是连整个北定侯府的名声儿都搭上去了呀!” 说罢,趣儿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 于是,又压低了声音儿,道:“昨夜奴婢随着锦绣从青黛院出来时,已接近丑时了。那会儿夜色虽深,但阿忠带来的那两人身材高大,步伐紧急! 其中,有一个男子从侧面看着,还有些像李掌柜!奴婢觉得奇怪,所以多看了两眼,将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李掌柜!” 沈扶摇心下又是一沉。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你确定,是李掌柜?” “奴婢不敢确定,只是隐隐约约看着有些像。” 这一次,趣儿并不敢给沈扶摇一个肯定的回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老实道:“昨儿个夜里,锦绣盯奴婢盯得紧。奴婢生疑时,倒想跟上去看看的。 可锦绣说,若奴婢想活命,就莫要多管闲事儿。奴婢怕锦绣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好作罢。” “霓裳!” 沈扶摇听了趣儿这话,面上儿虽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私底下,却立即唤来了霓裳,让她前去辣锅子酒楼,想办法问询问询李掌柜昨夜的去向。 当初,在开辣锅子酒楼时,为了方便做买卖,赢得人心。沈扶摇便在酒楼里,专门空出了几间屋子。 酒楼上到李掌柜,厨娘,下到伙计,都住在酒楼里。 好在莫止湛的这栋屋子不小,酒楼的伙计们住着也不觉得拥挤。 如今趣儿既提到了昨夜的男子似是李掌柜。 那么,沈扶摇就必须得调查清楚。 倒不是她对趣儿信任成痴。 而是事发当日,李掌柜的处事儿方法实在令人费解。 只是这几日沈扶摇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青黛院,故而忽略了酒楼的李掌柜。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李掌柜大有问题! 李掌柜是沈扶摇亲自挑选的人。 当初之所以选他,无非是因为这个人给沈扶摇的感觉,还算精明。 不仅处事儿大气儿,在下头人面前有威严,能够帮沈扶摇打理好酒楼。就连那一副算盘,也打得啪啪作响,至今尚未出过错。 可就是这样一个能干精明的人…… 在酒楼出事儿的当天,却完全镇压不住一个妇人。 他不仅没及时派人去求助沈扶摇,更没想办法,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旁人说要赔钱,他便掏钱! 倘若不是下头人怕出了大事儿,急急忙忙越级去北定侯府传递消息。只怕沈扶摇那辣锅子酒楼吃死人的事儿,早便被李掌柜的‘赔偿款’给坐实了! 倘若说,这李掌柜平日里的沉稳大气儿都是装模作样。真正遇到了紧急的事儿时,难免慌乱。 可为何,后来当沈扶摇现身时,他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儿,觉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 反而,还要开口规劝沈扶摇花钱了事儿,息事宁人呢? 先前因着庄眉宁的事儿,倒没用心去推敲这些细节。如此仔细想想,果真越发不对劲儿了。 “少夫人。”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霓裳终是带了消息回来:“奴婢方才偷偷询问了下酒楼的伙计,大多数人都摇头说睡得早,不知李掌柜昨夜是否离开过酒楼。 奴婢也在暗地里观察了李掌柜一阵,没发现他有任何心虚之处。 唯有一个伙计阿尘,他一口咬定,昨夜李掌柜出过酒楼大门。” “阿尘?” 沈扶摇蹙眉,仔细回想着酒楼里的这一号人物。 记忆不大深刻,但对方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男子。 “印象倒不深了。” “这阿尘长得瘦瘦小小的,当初是个乞儿。” 霓裳见沈扶摇想不起来,便在一旁提醒道:“酒楼刚刚开业不久时,他曾来过酒楼行乞,还饿晕在了酒楼门口。” “是他?” 沈扶摇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一说,倒记起来了。” 这阿尘,原本是一个乞儿。 有一次,他由于太过饥饿,昏倒在了辣锅子酒楼的大门口。 沈扶摇瞧着可怜,便命人救下了他。可谁知,这孩子填饱了肚子后,怎么都不肯离开,非要留下来报恩。 沈扶摇问了他一些问题,脑子倒不傻,还挺机灵。于是,便将他留了下来。 他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儿,叫阿尘。 说是他身份卑微,从早到晚,满身都是灰尘,叫阿尘正合适。 沈扶摇听着心疼,但由于琐事儿较多,也没空闲管他,只得随着他去。 没想到,这孩子最后还真管自己叫‘阿尘’了。 “少夫人。” 霓裳垂着头,道:“奴婢已经将阿尘带回来了,少夫人可要见见?” “既然都带回来了,自然要见的。”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道:“让他进来吧。” 霓裳领命出去,才不过一会儿,便带进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那男孩约摸十二十三岁的模样儿,脸色有些蜡黄。一看,便是长期吃不饱饭的缘故。他身材又瘦又小,却偏生穿了一件宽大的工衣。 领口很大,露出了里头发黄的破旧毛衣。衣袖很长,被他挽起了一层又一层。 粗略看一眼,倒像是个唱戏的。 再仔细看,又觉得有些滑稽。 第150章 :小伙计阿尘 第一次步入如此华贵的地方,他却并不显得拘束与害怕。反而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看着沈扶摇,用稚嫩的声音道:“奴才阿尘给少夫人请安!” “起来吧。” 沈扶摇微微抬起素手,便问:“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这般瘦小?可是在酒楼里待不习惯吗?” “回少夫人话,奴才待得习惯!” 许是怕沈扶摇会将他赶走,阿尘连忙摇头否认:“是奴才自己不长个儿,酒楼很好!真的很好!” 沈扶摇瞧着阿尘那慌张的模样儿,心中微酸,一时竟不知该与这孩子说些什么。 于是,只得点头,问:“我听闻,你与霓裳说,昨夜李掌柜曾出过酒楼大门?” “出过!” 阿尘使劲儿点头,道:“少夫人,奴才绝对没有扯谎!昨夜李掌柜出去了好久好久,接近天亮时才回的酒楼。” “哦?” 沈扶摇微微挑眉:“你可是亲眼所见?” “是!奴才亲眼所见!” 阿尘无比肯定的点着头,道:“昨夜李掌柜很早便歇下了,在回屋子里歇息之前,还曾大声儿询问过我们,有没有琐事儿需要他处理。 那模样儿,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就寝了一般。 奴才觉得奇怪,所以就多了一个心眼,一直没有熟睡。果然,到了半夜,我隐约听到隔壁屋子有动静。” 阿尘在说这些话时,十分来劲儿。 就仿佛,在说着什么有趣儿的故事儿:“我悄悄爬起身出去,正巧看到李掌柜出了开了酒楼大门。 奴才原本想跟上去的,可是怕被他发现,就又折了回来。所以李掌柜去了哪儿,奴才不知道。 但后半夜奴才一直没有睡觉,接近天亮时,才又听到了隔壁屋子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儿。” “你为何要如此留意李掌柜?” 阿尘年纪虽小,可却还算机灵。 沈扶摇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他便仔细将自己昨夜所瞧见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诉出。 可见,他心底里如明镜儿一般,知晓此事儿并不简单。 “回少夫人话,奴才……奴才有自己的私心!” 阿尘挠了挠头。 虽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承认得痛快:“奴才之所以留意着李掌柜,就是为了抓到他的把柄,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哦?” 沈扶摇微微有些惊讶,问:“你这家伙,倒是坦诚。” 说罢,又好奇问:“前些日子,我曾在酒楼里问过他们。他们人人都说,这李掌柜行事儿有魄力,待下头人也亲和,是个极其难得的头儿。 怎的,如此好风行的人,竟招惹到了你?还值得你如此咬牙切齿,非得抓住人家的把柄。” “呸!呸呸呸!” 阿尘年纪还小,又没受过什么教导,性子自然有些急躁。 他听沈扶摇如此夸赞那李掌柜,立即开口反驳:“如若那李掌柜也算得上好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此话怎讲?” 沈扶摇微微将身子往前倾去,问:“难不成,这酒楼里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少夫人事多,酒楼里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李掌柜管。少夫人不在的时候,李掌柜便是酒楼里的老大!他想做什么,谁能阻拦了他去? 再说了,咱们酒楼里的那些哥哥大娘们一个个都怕事儿,哪里敢在背地里说李掌柜的不是?少夫人派人去问话,自然都是捡好的来说,生怕日后遭到李掌柜的为难。”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再问,这阿尘便又道:“反正今日少夫人也让霓裳姐姐将奴才给带来了,奴才也不必再顾忌着旁的!所幸,就豁出去,把那李掌柜的真实面目都拆穿好了。” “既是如此,你有话便直说吧!” 霓裳在一旁听着,总怕阿尘这孩子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惹了沈扶摇心烦。 毕竟,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主子这头已经够闹心了。 “李掌柜在酒楼里再大,也总还有少夫人压着他。” “就是这个理呢!” 阿尘一听霓裳这话,越发来劲儿:“别人都怕他,唯独我不怕!他就算再嚣张,上头也总还有少夫人压着呢!” 说罢,方才起身不久的阿尘,竟‘噗通’一声儿跪下,给沈扶摇正正经经的磕了一个响头。 紧接着,在众人惊讶之际,道:“少夫人!奴才年纪不大,却知晓感恩!少夫人曾救过奴才的性命,赏了奴才一口饭吃,那么奴才这一辈子就都是少夫人的奴才! 奴才虽然不知道少夫人为何要派人去酒楼里,打听昨夜李掌柜的下落。但奴才也不傻!能够使得少夫人如此重视的事儿,必定不是小事儿。 李掌柜本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虽说……虽说奴才私底下也怀有私心,可如果能帮得到少夫人,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好了!你这孩子,倒是将话越说越远了。” 沈扶摇听阿尘这孩子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儿上。 于是,终是开口问道:“你长话短说,你与那李掌柜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恩怨。若是他做得不对,我自当为你做主。” 说罢,想了想,又道:“你且放心!今日霓裳既将你唤来了,那么不管你在我面前说了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不会让旁人因此事儿而报复了你去。” 阿尘年纪虽小,可却精明得像个小滑头。 他身为酒楼的打杂伙计,平日里能瞧见主子的机会儿不多。 如今好不容易能踏入侯府,亲自拜见主子,自然是不能兜圈子,惹主子不快的。 他之所以将话绕得这般远,无非就是想在沈扶摇面前讨个好印象。届时,不管李掌柜的事情会有个怎样的结果,他在酒楼里的日子都不至于太难熬。 毕竟…… 他现在所要‘状告’的人,可是每日盯着他的头儿呢。 沈扶摇看穿了阿尘的心思,自然免不得要给他吃一粒定心丸。 再加上,这孩子本就是她救回来的。 那情分,与其他伙计又不一样。 第151章 :酒楼背地里发生的事儿 “奴才多谢少夫人!” 阿尘得了沈扶摇的金口,一颗心总算安了不少。 于是,忙直奔正题,道:“其实……其实说起来也没多大的事儿。只是因奴才本是孤儿,多年来又一直行乞,身份卑微,所以在酒楼里不得李掌柜看重而已。” 说罢,阿尘的眸子略微变得有些失落:“前些日子,酒楼里出了一桩失窃事故,不知少夫人可曾知晓?那一天清晨,酒楼刚刚发了工钱。可才到了响午,阿力哥和阿翔哥的荷包就不见了! 阿力哥家里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和刚刚出生的儿子,阿翔哥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这两人,都是等着用银子哩。一个月辛苦挣来的工钱说没就没了,自然心里不好受。 奴才跟阿力哥、阿翔哥的关系好。自从奴才到酒楼以后,两位哥哥对奴才很照顾。奴才知道他们的工钱丢了,心里着急得很。一时没有多想,就拉着他们去找李掌柜,想让李掌柜为我们做主。 酒楼里别的大哥哥大娘们知道了这事儿,一样十分不安,死死抓住自己的荷包,生怕再被谁偷了去。于是,也跟着我们一块去找李掌柜。” 话说到此,阿尘的神色渐渐变得委屈:“可谁知,这李掌柜就是个小人!一开始,我们说阿力哥和阿翔哥的工钱丢了,想让他帮忙查一查谁是第三只手时。他居然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不归他管。我们的工钱丢了,是我们自己没看紧,与他何干? 他还搬出了少夫人!说是少夫人把那么大的酒楼交给他打理,他成日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来管这些小事儿?他让我们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将工钱看好就行。” 言毕,阿尘咬了咬唇,才又继续道:“可是阿力哥和阿翔哥每个月那么卖力的干活,就等着发工钱的那一日,好给家里人捎钱哩!现在工钱就在咱们酒楼无缘无故的没了,连一个交代也没有! 那个每天都高喊着,酒楼上下要一心的人,不仅没能给我们撑腰,反而还要我们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阿力哥怕招惹了李掌柜,以后日子不好过,奴才可不怕!奴才当众就跟李掌柜吵起来了!说他……说他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有失少夫人您的信任! 李掌柜拿奴才没办法,又怕奴才将事情闹大,所以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说会为阿力哥和阿翔哥做主,查出酒楼里的第三只手!” 此时此刻的阿尘,双目通红:“奴才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总算有人管了,心里高兴着呢。但谁能想到,因为奴才的当众顶撞,让李掌柜丢了颜面。李掌柜表面上说是要为奴才几人查清工钱的下落,可实际上,却在背后里阴了奴才一把! 他根本就没有去查真正的窃贼!他冤枉奴才,陷害奴才!他说阿力哥和阿翔哥的工钱,是奴才偷的!” “那你究竟有没有偷?” 霓裳早已是沈扶摇身边儿最信得过的红人,平日里没少随着沈扶摇一块去酒楼视察。 可对于酒楼的这一桩子事儿,她竟是半点都不曾知晓。 “当然没有!” 阿尘连忙否认:“如果奴才真的偷了两位哥哥的工钱,奴才为什么还要拉着他们去找李掌柜?又为什么还敢在少夫人面前状告那李掌柜!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吗!” 说罢,阿尘气呼呼的盯着霓裳,可见是委屈极了:“奴才不仅没有偷他们的工钱,奴才还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偷!” “是谁?” 沈扶摇眼里揉不得沙子,可不会容许自己的酒楼里,有这样肮脏的存在。 “就是李掌柜!” 阿尘斩钉截铁,道:“就算不是他,他也一定知道那个小偷是谁!因为在当初他陷害奴才的时候儿,奴才的枕头下莫名就藏了两个荷包!而那两个荷包,正是阿力哥和阿翔哥的。 可奴才明明没有偷过东西,两个哥哥的荷包,又是怎么出现在奴才枕头下的呢?从两个哥哥丢了工钱起,到发现荷包在奴才枕头下时,一共就两天! 那两天,奴才根本就没有出过酒楼的大门。但偏偏,只见荷包不见工钱。如果荷包是奴才偷的,那么工钱去哪儿了?酒楼就那么大,奴才能把工钱藏到哪儿去?” 言毕,阿尘又咬牙切齿道:“最可气的是,李掌柜就凭着那两个荷包,匆匆给奴才定了罪!他说奴才是个孤儿,从小没人教导,多手多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他还说奴才本来就是个吃不饱饭,险些饿死的小乞丐!奴才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银钱!一时之间起了歹心,也能理解! 他说看在奴才这人,是少夫人留下来的份上,不带奴才去见官。但偷一罚十,是历来的规矩!他让奴才分别偿还阿力哥和阿翔哥十个月的工钱,否则,就要剁下奴才的手脚。” 阿尘到底是个孩子。 他将话说到这时,原本就通红的眼,终于没能忍住,哗啦啦流下了眼泪:“好在大力哥和阿翔哥相信奴才,为奴才求了情。要不然,就李掌柜那脾气,恐怕真能把奴才手脚给剁了。 可大力哥和阿翔哥相信奴才,又有什么用?自那以后,整个酒楼的人都以为奴才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平时对奴才十分防备,看到奴才恨不得都绕道走。 奴才吃的,永远都是他们吃剩的饭菜。盖的,也是破破烂烂的被子。耳朵里听的,都是一些难听的话。” 说罢,阿尘用力抽了抽鼻子,又道:“奴才很透了那个李掌柜!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少夫人的信任!他就是一个伪君子! 自从奴才被他诬陷了以后,奴才就发誓,一定要抓到他的把柄,让他好看!” 阿尘在说这话时,既委屈又愤怒,看起来多少有些赌气儿。 可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也真是难为他了。 第152章 :我要知道真相 “你今日所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平静的酒楼,竟发生了这般龌蹉的事儿:“酒楼你暂且别回去了,先留在侯府里学学规矩吧。” “啊?” 阿尘目瞪口呆:“那怎么行!大力哥和阿翔哥的工钱奴才还没还完呢!酒楼里的人要是发现奴才不见了,岂不是都觉得奴才跑路了?” 言毕,又吞吐道:“少……少夫人是不是觉得奴才不够听话,太惹事儿了!所以才让奴才学规矩?” “你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霓裳掩嘴而笑,道:“方才看你,倒觉得你还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脑袋就跟木鱼似的?” 说罢,霓裳又上前敲了敲阿尘的脑袋,道:“你既没有偷过别人的工钱,何来的偿还一说?” “可是大力哥和阿翔哥……” “你放心吧!酒楼那头的事儿,少夫人自有主张!你只需要记住,少夫人让你学规矩,是学侯府的规矩。 少夫人看重你,肯让你入侯府来伺候,是你的荣幸,你可得好好抓住机会儿,莫让少夫人失望。” 霓裳认真看着阿尘,道:“至于酒楼,以后若谁还敢说你手脚不干净,你霓裳姐姐第一个上去抽他大嘴巴子。” “霓裳姐姐的意思是……奴才以后要在侯府里伺候了!” 阿尘不可置信。 就在方才,他还拼了命的绕话题,说好听的话,想给沈扶摇留一个好印象,以此讨得个平静。 可谁曾想,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要来侯府伺候了! 这可是北定侯府啊! 以前,就算是讨饭,都不敢讨到这条街来。 现在…… 现在他居然得到了主子的看重,要入侯府里伺候了!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天大的殊荣啊! “奴才谢主子抬爱!” 阿尘脑子转得快,立即便又磕起了响头:“奴才愿生生世世当牛做马,为主子尽忠!” “你这话是从谁那学来的?” 沈扶摇无奈摇了摇头,道:“生生世世倒谈不上!你呀,且把这一辈子过好吧。” 说罢,想了想才又继续开口:“我留你在侯府,是见你机灵,不愿让旁人再欺辱了你去。但你要记住,侯府里的活儿不比酒楼轻松。侯府里的规矩,也不比酒楼里的少。 我让你踏入了侯府的门,却不代表你从此能高枕无忧。以后你能否在侯府里风生水起,全凭你自己的造化。 若能踏实学规矩,将性子沉稳下来,自是好事儿。若不能,我亦不强求,只将你送回酒楼便是。”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踏踏实实跟侯府里的哥哥姐姐学规矩,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阿尘已不再唤沈扶摇为少夫人了。 在他看来,叫一声儿主子,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命人将阿尘带了下去。 而霓裳,则在阿尘离开后,小声儿问道:“少夫人可是信了阿尘?” “他年纪不大,方才那一番话又说得真切,想来不会扯谎。” 沈扶摇淡淡饮了一口茶,应道:“至于事情的真相是否如他所说无二,派人去问问那大力与阿翔就是。反观李掌柜,倒是越发惹人怀疑了。” “撇开失窃一事儿不谈!倘若一切真如阿尘所言,李掌柜昨夜离开过酒楼,那么李掌柜便大有问题!” “少夫人!” 霓裳话音方落,只见蝴蝶疾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下头的人来报,说是昨夜邓府那头有动静儿。” “邓府?” 沈扶摇微微眯眼,问:“何事儿?” “回少夫人话!少夫人可还曾记得,邓府里那与邓夫人有着不寻常关系的小厮?他昨夜,悄悄从后门离开了邓府,上了一辆马车!” 说罢,蝴蝶抬起头来,认真看着沈扶摇:“那马车一路进城,在辣锅子酒楼停了片刻。随后,又驶向了咱们北定侯府。” “马车在辣锅子酒楼门口,接上了李掌柜。” 沈扶摇心下了然,淡淡接过了蝴蝶的话,道:“随后,又由人带着进了侯府,去了青黛院。” “少夫人英明!” “蝴蝶。” 沈扶摇勾唇而笑,眸子变得格外平静:“去把李掌柜和邓府的那个小厮给我绑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听实话。” “是!” 是夜。 蝴蝶已将沈扶摇吩咐的事情办妥。 沈扶摇亲自前往关押李掌柜与邓府小厮的小屋。 也不知事前,蝴蝶给二人吃了什么药。 沈扶摇来到小屋时,李掌柜与那邓府小厮,早已受尽了苦楚。 他们的双手双脚被绑得死死的,但身子却一直在柱子上来回磨蹭。 两人满脸通红,露在外头的肌肤,起满了一颗颗透红的痘子。 “好痒啊!好痒啊!” 李掌柜一边儿磨蹭着,一边儿喊:“蝴蝶姑娘,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让……让少夫人不满意了?你竟然要……要这样折磨我啊……” 他的语气儿一会儿气愤不已,一会儿又软弱无力:“我……我求你了,求你了,先给我解药吧!” 蝴蝶素来清冷,自不愿意回答李掌柜的明知故问。 倒是刚刚跟着沈扶摇跨入小屋的霓裳,冷声儿应了句:“都说李掌柜最懂审时度势。怎么?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自己还会不清楚吗?” 说罢,又道:“哪怕再蠢笨!看看你身边儿的那个小厮,也该明白你为何会被抓到这来!” 李掌柜听到动静,忙转头朝沈扶摇这边儿看来:“少……少夫人!少夫人您可来了!少夫人救救奴才啊!奴才不知是不是做……做了什么事儿,竟惹得蝴蝶姑娘误会……” 李掌柜使劲往主子上磨蹭,恨不得自己能将身上的皮都给蹭下来:“少……少夫人,奴才为您打理酒楼,没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蝴蝶姑娘对奴才下……下毒……奴才……奴才好生寒心啊!” “给他们喂了什么?” 沈扶摇缓缓走到李掌柜面前,却并不给李掌柜任何回应。 而是朝着一旁的蝴蝶问道:“竟能让他们如此窘迫。” 第153章 :百挠散 “回少夫人话,是百挠散。” 说罢,蝴蝶又添了句:“这百挠散是奴才昨夜亲自问医清要来的,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百挠散。” 沈扶摇笑笑,语气儿极其慵懒:“听闻,这可是一种药性如其名的好毒呢。” “少夫人说的是。” 霓裳有着一颗玲珑心。 才听沈扶摇开了口,便立即顺着她的话,道:“这百挠散之所以叫百挠散啊,便是因为中了此毒以后,浑身上下会奇痒无比。就算中毒者长了一百双手,不间断地挠着痒痒,挠得它皮开肉绽,也不会得到半点的缓解。” 说罢,霓裳深深朝李掌柜望去,道:“中了百挠散的人,除了吃下解药以外,再不会有任何解脱之法。” “哦?仅仅如此么?” 沈扶摇微微挑眉,道:“若是这般,也算不得什么好毒。不过是痒一痒罢了,又没什么性命之忧,无碍。” “少夫人此言差矣。” 霓裳笑笑,应道:“倘若一直这么痒下去,能活命倒也罢了。毒就毒在,这百挠散不仅能让人奇痒无比,生不如死,还能夺人性命呢。” 说罢,霓裳远远指了指李掌柜与邓府小厮身上的红痘痘,道:“少夫人您瞧,这二人身上,现在长满了红色的痘痘。这中了百挠散的人啊,起初是不会长这些东西的。 可若一直任由身子发痒,而得不到解药,那么毒性便会蔓延到中毒者的每一寸肌肤。当中毒者的肌肤都布满了毒时,毒性无处可去,便会形成一粒粒通红的痘痘。 这些痘痘,会越长越大,最后自裂流脓。到了这个时候儿,可就不是痒那么简单了。它会让中毒者奇痛无比,就仿若被烈火焚烧了一般。” 话说到此,霓裳又看着沈扶摇,问:“少夫人!这先是如千万蚂蚁在骨子里啃噬,后是如烈火烧身般的疼痛。最后,七窍流血,体无完肤的死去。倘若这样还算不得好毒的话,那什么样的毒,还能称为好毒呢?” 言毕,只见霓裳一双眼,缓缓朝邓府小厮投去:“难道……这世上只有砒霜,才能称之为好毒吗?依照奴婢看,也未必! 砒霜能让人暴死,可咱们的百挠散,却比砒霜更折磨人。” 沈扶摇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对面二人的神色。 她发现,当霓裳在细细解释百挠散时,二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特别是砒霜二字儿从霓裳口中吐出时,那邓府小厮,竟被吓得连痒都不敢挠了。 “那怎么办?” 沈扶摇心中有数,淡然坐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蝴蝶这一次,做事儿也忒不可靠了!喂李掌柜什么不好,非要喂百挠散。若咱们手中没有解药……那岂不是害了他们?” “少夫人,医清的医术,可是人人都称赞的。” 霓裳与沈扶摇一唱一和,倒极其来劲儿:“百挠散是医清给的,又怎么会没有解药呢?只不过……” 霓裳的一双眼,不住在李掌柜和邓府小厮身上打转。 就连语气儿,也越发婉转了起来:“李掌柜和这小厮的毒,都已经发作到了这个份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脑子清醒不清醒? 若他们脑子糊里糊涂的,说不出一些有用的话来。那奴婢手里的这些解药,是给也给不甘心的。” “既不甘心,便不必给了。” 沈扶摇云淡风轻的坐着,丝毫不将对面那被吓得面如土灰的二人放在眼里。 李掌柜不管有多么道貌岸然,多会伪装。 既能在最初,能入沈扶摇的眼,成为辣锅子酒楼的掌柜。便证明,他是有一定本事儿的。 至少,他识趣儿啊。 倘若说,一开始他还能装傻充愣,当作自己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那么当他瞧见沈扶摇的态度以后,便立即不敢再造次了。 沈扶摇啊。 多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平日里对他,也十分看重。 可如今,从进门到现在,竟是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口中所说的话,皆是威胁。 “说!说!奴才全都说!” 这世上,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呢? 为了活命,李掌柜终是不敢再强撑下去。 而是通红了眼,高喊道:“少夫人!奴才求求您,求您给……给奴才解药!奴才什么都说,只要少夫人饶了奴才一名,奴才什么都说!” “哦?” 沈扶摇听言,到底还是抬头看了李掌柜一眼:“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蝴蝶误会了你,给你下毒,让我为你做主。 怎么?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竟又什么都知道了?” 说罢,沈扶摇脸色突然一冷,语气儿也变得凌厉几分:“我这人不喜欢听废话!倘若你胆敢再动别的心思,我有千百种法子,让你比现在更生不如死!” “奴才不敢!奴才……奴才不敢!” “说!” 沈扶摇盯着李掌柜,一字一句道:“邓老爷的死,你参与了多少!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让你背叛酒楼,背叛我!” “不关奴才的事啊!少夫人!邓老爷……邓老爷的死,跟奴才没有半点关系啊!奴才……奴才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谋财害命啊!” 李掌柜此时,一样被吓得浑身发颤,却根本不敢再挠半点痒痒:“邓老爷……邓老爷究竟是怎么死的,您……您应该问问他们邓家的人啊。 奴才……奴才就是最近家里缺银子使,所以才一时走了岔路,听从了莫六小姐的吩咐!奴才……” “你说谁?” 沈扶摇听到‘莫六小姐’四字儿的时候,险些没能坐住。 “昨夜你去青黛院,见的是谁?” “是……是莫六小姐!” 李掌柜从未见过沈扶摇这般模样儿,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了:“是莫六小姐吩咐奴才,让奴才在酒楼出事儿的时候,莫要多管闲事! 是她……是她吩咐奴才,让奴才花钱消灾!奴才……奴才不是有意要背叛少夫人的! 奴才只是觉得……觉得莫六小姐与少夫人您极好,又时常来咱们酒楼走动。她吩咐奴才花钱消灾,奴才也没有多想。” 第154章 :耍起阴招来比任何人都心狠 说罢,李掌柜又道:“奴才……奴才知道少夫人聪慧能干,不管酒楼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得圆满。所以……所以当莫六小姐吩咐奴才,让奴才别多管闲事的时候,奴才就……奴才就答应了。 奴才也没有祸害酒楼啊!奴才真的……真的只是家里缺了银子使,所以……” “所以,大力和阿翔的工钱是你拿的吧?” 沈扶摇瞟了一眼李掌柜,肯定道:“因为你缺银子,所以你拿了底下人的工钱。为了能够蒙混过关,你不顾下头人的死活,不肯为别人做主。 因为不想引起众怒,你将大力和阿翔的荷包塞到了阿尘的枕头下,让阿尘给你背黑锅。 你可是一个酒楼的掌柜啊!居然为了银子,栽赃陷害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为了银子,你背叛自己的主子,背叛自己的酒楼!” “奴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掌柜满头是汗:“奴才知错了!少……少夫人,奴才知错了!” 沈扶摇看着那不断认错的李掌柜,心冷至极。 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再一次问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果真没有冤枉莫六小姐?” “没有!绝对没有!奴才发誓!” 李掌柜许是想伸手起誓。 可挣扎了片刻,却毫无作用:“最开始来寻奴才的,是莫六小姐身边儿的贴身丫头青萍姑娘!莫六小姐时常带青萍姑娘来咱们酒楼,奴才……奴才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更何况……更何况昨夜!昨夜奴才去了一趟侯府,所面见的人,也是莫六小姐!” “她寻你做什么?” “也没说……没说什么!莫六小姐就是让奴才不要乱说话,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说罢,李掌柜深深吸了口气儿,极其痛苦:“否则……否则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奴才的家人! 对了,家人!少夫人!少夫人您一定要救救奴才的家人啊!” “你呢?” 沈扶摇得到了李掌柜的答案以后,再没搭理过他。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邓府小厮,问:“你想不想活?” “想……想!当然想!” 邓府那小厮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 方才沈扶摇没开口问他,他不敢乱说话。 如今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他自然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只要少夫人肯给草民……草民这个机会,草民一定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你为何要去青黛院?你去青黛院见的人,是谁!你与邓老爷的死,有什么关系。在酒楼吃死人的这件事儿中,你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沈扶摇冷冷看着邓府小厮,一字一句问道。 邓府小厮瞧着沈扶摇的气场,明显颤了颤:“草民……草民昨夜去青黛院,见的是……见的是莫六小姐。” “莫六小姐?” 沈扶摇微微眯眼:“呵……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你半夜造访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她没法做人,你也不必活了。” “少夫人,草民不敢扯谎啊!” 在生死面前,邓府小厮自然是不敢撒谎的:“草民去见的,确确实实就是莫六小姐!” “你去见她做什么?” 沈扶摇浑身发麻,就连脑袋也嗡嗡作响。 “是……是莫六小姐派人来将草民接过去的!莫六小姐她……她……” 邓府小厮似有难言之隐。 可在挣扎了片刻以后,终是咬了咬牙,道:“罢了!反正事已至此,横竖都得罪人!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吧!” 说罢,邓府小厮便道:“少夫人……少夫人不是一直都对邓老爷的死怀有疑虑吗?没错!邓老爷……邓老爷的死,跟草民脱不了关系!他服下的砒霜,是草民亲手交给那娘们的。” 邓府小厮口中的‘娘们’,想必便是邓夫人了。 毕竟,邓夫人与这小厮的私情,村里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当日在官府里,邓夫人也曾亲口承认,邓老爷是她杀死的。 “但是……但是草民不过一介奴才,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祸害自家的老爷?邓老爷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都是他自己作孽!” 邓府小厮被‘百挠散’折磨得痛苦极了。 他一边儿磨蹭着身后的柱子,好让自己的不适能得到半点缓解。 一边儿,则咬牙切齿道:“倘若不是他对芳儿起了色心,强行占有了她,让芳儿成为了他的女人,我也不会为了报复他,勾搭上他的娘们。 倘若他能对他那娘们好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那娘们也不会对他心生怨恨。 倘若……倘若他能不跟他娘们闹得那么难看,别人也不会知晓他的家丑!那么……莫六小姐也不会利用那娘们对他的怨恨,挑唆那娘们去谋杀亲夫!”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莫六小姐在后头操纵?” 沈扶摇一直都不敢相信,那个像个孩子一般,又吵又闹的莫慎儿,竟有着这么大的本事儿。 明明是一个未曾及笄的姑娘家,言行举止,孩子气儿十足。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一个率真、讨人喜欢的主儿。 就连沈扶摇自己,也一直将莫慎儿当成妹妹般看待。 在沈扶摇眼里,莫慎儿既坦率,又天真。既淘气儿,又可爱。 除了有些缠人,哪哪都好。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 然而如今…… 发生在眼前的这一件件一桩桩,却又不得不让沈扶摇相信,自己看走了眼。 “少……少夫人啊!” 邓府小厮见沈扶摇这般问他,还以为是沈扶摇不信他口中的话。 于是,连忙解释:“草民都……草民现在连命都要没了,实在……实在没有理由骗您啊!这一切,的的确确是莫六小姐指使的! 您别瞧着莫六小姐看起来单纯无害的样子,可她要耍起阴招来,比任何人都心狠。 那娘们虽然对姓邓那人渣怨恨得很,可到底还顾念着他是自己的丈夫。后来之所以狠下心来谋杀亲夫,全都是因为听了莫六小姐的挑唆啊。” 第15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罢,邓府那小厮又道:“如……如果不是因为……不是因为莫六小姐派人来说,说芳儿的身子虽然虚弱,但终日这般调养着,终有一日会怀上邓家的种。 还说,现在邓老爷已经动了休妻的念头。倘若那娘们这个正室还不有所行动的话,她迟早会被赶出邓家。就连她唯一的儿子,也不会有好下场!” 邓府小厮话说到此,竟咧开嘴笑了笑:“呵……呵呵……那娘们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她听了莫六小姐的话以后,便陷入了挣扎之中。 莫六小姐知道草民与那娘们有私情,所以又跑来游说草民。草民承认,自己也一样恨透了邓老爷。现下瞧见有机会借刀杀人,自然不会放过。 草民不过吹了吹枕头风,那娘们就下定了决心!因为怕在外面的药房买砒霜,会被官府的人查出。所以莫六小姐身边儿的贴身丫鬟青萍,亲自拿了砒霜给草民。” 邓府小厮笑得越发狰狞了:“呵呵……这邓老爷,与其说是那娘们害死的,倒不如说是草民与芳儿联手毒死的。 邓老爷……邓老爷早就瞧不得那娘们了,那娘们是自然不可能给邓老爷下砒霜的。 所以,当草民把砒霜交到那娘们手里时,那娘们只是看了看,确认了砒霜的真假后,便又将砒霜还了回来,让草民自己想办法,将她丈夫毒死!” “你拿了砒霜后,便将砒霜交到了芳儿的手里。” 沈扶摇听那小厮说了这般多。 若还猜不透其中的故事,怕就真是个傻子了:“芳儿此时正得邓老爷盛宠,想要往邓老爷的膳食里下点什么东西,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人人都以为,你是邓夫人圈养的小男人。芳儿,则是邓老爷最宠爱的新欢。可实际上,你与芳儿早便相互看对了眼。” 说罢,沈扶摇微微摇了摇头,眸子里竟透出了几分无奈:“邓老爷没了,邓夫人也一头撞死在了官府里。 看起来,这无疑就是一件怨由心生的杀夫事件。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可谁又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在后头谋划一切的人,或许是莫六小姐。但渔翁得利的,却是你与芳儿。” “呵呵……” 邓府小厮听了这话,越发笑的可怕:“是啊!一开始……一开始草民也是这般想的!草民与芳儿能联手弄死邓老爷,间接送走邓夫人,就一样也能联手害死他们的儿子! 反正邓家到了这一代,早已没什么亲戚。只要邓家的人都死了,我再与芳儿珠胎暗结,生个孩子。就说,孩子是邓老爷临死之前留下的血脉。那么,邓家所有的家产,就都是草民与芳儿的了。 呵呵……那娘们以为,她给芳儿下过药,芳儿就真的不能再有孕了。她以为她早早做了准备,厉害得紧。却不曾想,芳儿的身子早就在大夫的调理下,越发见好。 她之所以迟迟怀不上孩子,无非是因为草民!芳儿与草民,早就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一对。她说……她说她此生,只愿意为草民一人生孩子。 我们早便商量好,待除掉了邓家人以后,我们便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们会卖掉邓家的宅子,去一个小地方生活。我们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连以后该……该如何去过这一生,都想好了! 呵呵……可谁能料到……谁能料到少夫人您,竟如此聪慧啊!” 邓府小厮的神色,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倘若您没有追查这件事儿,或许草民与芳儿真能不在意彼此的过去,幸福过一生。可偏偏……偏偏您看透了一切!” 话说到此,邓府小厮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我……我……少夫人!草民求求您,草民求您了!您想知道的一切,草民都告诉您了。您留草民一条贱命吧! 还有芳儿!草民求您不要报官,不要讲草民和芳儿一道抓起来!” 言毕,又紧张道:“对……对了!昨夜莫六小姐寻草民,无非就是威胁草民,让草民管好自己的嘴巴。莫六小姐对草民与芳儿的事儿,最是清楚。 草民实在是担心……担心若她知晓了草民背叛她,她会对芳儿下手!少夫人……少夫人您行行好,救救草民与芳儿吧!” “救?” 沈扶摇微微挑眉,一颗心冷得毫无温度:“救倒谈不上!但我这人素来言而有信。既答应了你们,会给你们解药,便不会食言。” 说罢,沈扶摇缓缓起身,连看都懒得多看二人一眼:“百挠散的解药,待会儿蝴蝶会给你们。吃了解药以后,就当今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我没派人抓过你们,也不曾从你们口中听到过什么消息。但你们得记住了,我沈扶摇不是个菩萨。 以后无论是谁,若再想利用你们的手来祸害我,与我身边儿的人时,还望你们能多加考虑。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言毕,又道:“对了!从今儿个起,没有我的吩咐,你们最好不要随意离开京都。必要的时候儿,我还需要你们帮忙呢。” 回侯府的路上,沈扶摇一直都没有说话。 她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由霓裳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蹙。 “少夫人,对于六小姐所做的一切,您打算怎么办?” 霓裳从未看过如此伤神的沈扶摇。 于是,便连问句话,也变得小心翼翼:“难道……真的要就此放过她吗?” 沈扶摇听了霓裳的话,缓缓抬起眼。 沉默了许久,终是道了句:“她是止湛的妹妹。” 究竟是因为,莫慎儿是莫止湛的妹妹。还是因为,她沈扶摇一直将莫慎儿将成自己的好朋友。 这一点,沈扶摇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眼下,也不知是该说,她不愿意相信,莫慎儿是一个如此心狠的人。还是不愿意承认,她曾将莫慎儿当成了如妹妹般的好友。 她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是就此打住,还是…… 第156章 :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沈扶摇需要时间。 她需要时间去过这么一道坎儿。 一道,被亲近人背叛和欺骗的坎儿。 “少夫人……其实……其实二公子对六小姐,也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般宠溺与疼爱。” 霓裳身为奴婢,自是不该过问主子的决定。 从她被莫止湛分拨到沈扶摇身边儿,伺候沈扶摇的那天起。她的义务,便是照顾好沈扶摇。 所有僭越的事儿,她都做不得。 所以很多时候儿,她将一切看在眼前,却只能旁敲侧击,不得直讳。 就好比莫慎儿这一桩事儿。 霓裳在侯府多年,又是个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多多少少能看清一些。 可这么久以来,她在沈扶摇的面前,依旧没有开过半句口。 一来,是因自己的身份。 二来,是因沈扶摇太过疼爱莫慎儿。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所说的任何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挑唆。 如今不同了。 沈扶摇已将莫慎儿看得清楚真切。 她身为沈扶摇的贴身婢女,若是再不说点什么,如何对得起主子? 她小心翼翼道出了莫止湛对莫慎儿的兄妹之情:“这么多年来,二公子之所以由着六小姐的性子,无非是懒得与青黛院那头计较罢了。” 言毕,又添了句:“这侯府里的关系,看似简单,但却复杂得很。少夫人虽初入侯府时日不长,但也总该有所察觉的。” “所以呢?” 沈扶摇听言,缓缓抬起素手,打断了霓裳为她按摩的动作:“你早便知道慎姐儿的秉性,是吗?” 说罢,又问:“不仅仅是你。就连医清,蝴蝶几人……不,甚至连莫止湛,其实对青黛院都早有防备。 只有我!至始至终像一个傻子一般,将青黛院那头当成好婆婆与好妹妹。” “少夫人。” 霓裳收回了手,跪坐一旁:“还请少夫人恕罪!奴婢等人,对六小姐的秉性看得并不透彻。但却都知道,二公子不喜欢六小姐。 咱们这些做奴婢的,素来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儿。主子喜欢谁,咱们就多与谁亲近。主子不喜谁,咱们便也跟着多防备几分。 以前跟着二公子时,公子为人淡泊清冷,不喜与旁人多打交道。哪怕是青黛院那边儿,也都只是做好该做的礼仪,鲜少来往。故而……奴婢们也便学着二公子,对那头的人多有几分疏离。 后来跟了少夫人,少夫人对二夫人极为尊敬,对六小姐又甚是疼爱。奴婢们虽先有了防备,但也不得不尊敬几分。” 言毕,霓裳想了想,又添了句大实话:“况且……况且有些事儿,是在经历过后,才会有所成长。有些人心,也是日子久了,才能看得透彻。 与其听从旁人的提醒,不如自己亲身体会。只有这般,才能更深刻几分。” “这话……” 沈扶摇想也不必想,便知道了此番话的来由:“是莫止湛交代你们的吧。” “少夫人,二公子其实也是为了您好!您可千万别与他置气儿……” “我怎会与他置气儿?” 沈扶摇笑了笑,神色无奈且苦涩:“我只是与自己置气儿。” 气自己为何如此容易轻信别人! 气自己看人,只懂得看表面,而不会去品别人骨子里的东西。 气自己明明知道了莫慎儿的为人,还狠不下心来反击。 气自己满腔的心思,换来了好姐妹的背叛! 辣锅子酒楼是她开的! 她的酒楼若真的坐实了吃死人的罪名,那么她这个酒楼主子,就算不被抓去偿命,也定会被北定侯府休弃。 呵…… 她对莫慎儿这般好! 可莫慎儿呢? 竟要如此摧毁于她! 她…… 她气! 更心痛! 没有不甘心! 只有无限的荒凉与疼痛。 想到此,沈扶摇觉得闷极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抬手便将马车的车帘掀起。 却不曾想,此时的马车,正摇摇晃晃从官府门口驶过。 不知为何,沈扶摇突然想起了邓夫人。 想起那日在酒楼门前,那拼了命栽赃陷害她的邓夫人。 想起了官府里,那无助而绝望的眼神。 想起大殿上的血迹,和瞪得大大无法闭合的双眼。 有一瞬间,沈扶摇竟觉得,自己和邓夫人是同病相怜的人。 不同的是,她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姐妹背叛。而邓夫人,却是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圈套之中。 邓夫人…… 她的丈夫,背叛了她。 她的婢女,背叛了她。 她的情人,也背叛了她。 她为了能让儿子继承家业,一头撞死在官府里。可却不知,在她死后,他的儿子身边儿,还有着两个恶狼一般的仆人。 最悲哀的是…… 她为了报复自己的丈夫,勾搭上了府中的小厮。 她与小厮有着私情,以为那小厮对自己专一不二。 但临了临了,那小厮却只肯唤她一句:“那娘们。” 呵…… 沈扶摇不知道,人死以后,是否还能看到世上的一切。九泉之下的亡魂,是否还会七情六欲。 若有…… 那么邓夫人,有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半分后悔? 罢了。 邓家的事儿,与她沈扶摇何干? 反正辣锅子酒楼,算是度过了一劫。 而她沈扶摇,也因为此事儿,看清了人心,成长了不少。 虚惊一场,亦有收获,该是满足的。 回到星辰阁时,莫止湛竟侯在了花园的凉亭里。 他一袭淡紫色的长袍,慵懒坐在石桌旁品茶。 微风拂过,亭子上挂着的白纱随风而起,将那抹紫色的身影衬得若隐若离,犹如谪仙。 “回来了。” 他没抬头,却缓缓开口。 路过的沈扶摇抬步迈上台阶,在莫止湛身边儿坐下,却并不说话。 只认真盯着他看,无半点羞涩。 几日不见,莫止湛似乎又消瘦了一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看起来好像生了病一般。 “事儿都处理妥当了吗?” 许是见沈扶摇不说话,莫止湛终是将眼神从茶杯上挪开:“抱歉,这一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也没能在你身边。” 第157章 :为夫什么也没做,何来节制 说罢,一时没能忍住,竟当着沈扶摇的面儿咳了两声儿。 “你怎么了?” 沈扶摇下意识心中一紧,便连脸上那淡漠的神色,也起了几分波澜:“是不是哪儿不爽快?” “无碍。” 莫止湛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不过是前日淋了点雨罢了,喝两剂药便好。” 说罢,便又将话题绕了回来:“且说说你酒楼的事儿吧,处理得如何了?” “好在有宋祁在关键时刻送来了消息。” 沈扶摇将眼神挪开,只谢宋祁却并不谢莫止湛:“我才不至于太过被动。” 莫止湛听言,又问:“听闻,你命人绑了李掌柜和邓府那小厮。” “是。” 沈扶摇回答得很是干脆:“绑了,又给放了。” “可曾得到了答案。” 莫止湛又问。 沈扶摇缓缓抬起眼,朝莫止湛望去,不答反问:“你说呢?” “知道了也好。” 莫止湛神色微微有所闪动,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也瞬间收起:“以后,凡事儿都多个心眼,总不会错。” “你早便知道。” 沈扶摇依旧认真地盯着莫止湛,问:“为何不告诉我?” “亲身经历,总比耳听旁人要深刻。” 莫止湛没有半点内疚,反而十分坦荡:“更何况,以你的性子,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会听得进别人的逆言吗?” “你倒是了解我。呵……你说的对!我太信任她了。” 沈扶摇无奈笑笑,道:“倘若这一次,不是趣儿事先撞到了青黛院半夜有人出入,而我又亲耳听到了李掌柜和那小厮的话,恐怕任何人来与我说她不好,我也不会全然相信。” 说罢,沈扶摇想了想,再度开口:“不过,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你旁敲侧击了我好几回。是我太过固执,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她。” “我做了什么?” 莫止湛听言,终是再度扬起了浅笑:“你可要数数?” “我会感激你的。” 沈扶摇哪里会听不出,莫止湛是在讨赏呢? 于是,白了莫止湛一眼,便道:“从你让我多与三房的人亲近,多去陪陪彤姐儿开始。再到后来,你提醒我莫要太过纵容慎姐儿。 每一次,你在关键时刻的挺身而出,和宋祁那及时带来的消息,我都会记在心里。” 说罢,沉思了片刻,又道:“你放心,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 “呵呵。” 莫止湛笑了。 这一次,竟是笑出了声儿。 沈扶摇微微有些惊讶,问:“你……你笑什么!我可是与你说认真的!” 言毕,又极其不服:“难不成,你还瞧不起我了?” “夫妻本该同心同力,哪里有帮与不帮之说?” 莫止湛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说出的话竟有些暧昧:“你方才那一番话,听着活像江湖人士相互奉承,怪好笑的。 若不慎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得如何取笑咱们夫妻。” 莫止湛一口一句‘咱们’,一口一个‘夫妻’,竟说得沈扶摇有些害羞了。 她暂时忘了莫慎儿的背叛,也暂时抛下了今日的不爽。 整个人,显得有些小姑娘家的娇态:“节制些!什么夫妻来夫妻去的?这些话当众说说就算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便不必演戏了。” “夫人,你说什么呢?” 莫止湛这几日在外头,亦劳忙碌了。 他不仅得时刻注意着府中的动向,生怕沈扶摇受了委屈。还得拖着自己的病体,将手中的公务处理妥当。 若说不劳累,那自是逞强。 可不知为何,当他瞧见沈扶摇时,所有的疲惫竟烟消云散。 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为夫什么都没对你做过,何来的节制一说?” “你!” 沈扶摇脸突然一热,就仿佛被火烧了一般。 都是个大姑娘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能听不清楚? “色坯子!” 以前在屋子说说这些话也便罢了! 现在可是在花园里呢!竟也敢调戏她? 这个莫止湛,哪里像是一个正人君子了? “夫人,你竟脸红了?” 莫止湛见此,又是一阵调侃。 沈扶摇咬了咬唇,脸蛋儿被气得越发通红:“我只是看清了某些人的人心,被气的浑身发热而已!” 说罢,为了赶紧能摆脱这等‘羞涩’的现状,沈扶摇聪明的决定,转移话题。 “对了,有些话,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想了许久。今日既然你回来了,便与你坦白吧。” 莫止湛听出了沈扶摇话中的那份认真,于是立即收起了玩闹,道了句:“洗耳恭听。” “莫止湛。” 沈扶摇看着莫止湛的眼神,极其严肃与认真:“在名义上,我虽然是你北定侯府的少夫人,需要与你一起,孝敬长辈,爱戴兄弟姐妹。 但事实上,你我不过各取所需。你给了我北定侯府少夫人的身份,让我不再是京都人口中那‘嫁不出去’的抛头露面之人。我也让你免了受长辈逼人的苦恼。 咱们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很感激你,在每次我需要的时候儿,都能出手相助。也很感激,你能给予我自幼,给我尊敬。 但……” 沈扶摇话说到此,稍稍有些迟疑。 可仅仅只是片刻,她便再度开口:“但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懒得计较,是我大度,并非我好欺负。我与人交好,是我不喜争夺,并非怕事儿。 从我嫁入你们侯府那日起,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儿,从没间断。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小打小闹。可到了后来才发现,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能摧毁我的大事儿。 我念及她们是你的家人,也寻思着,自己与你并不是真正的夫妻。故而,多有包容,也有忍让。 可我的包容和容忍,并没有让她们就此停手。反之,越发变本加厉!” 沈扶摇越往下说,心便越寒,眸子里的神色,便越发冰冷:“这一次酒楼的事儿,若不是有你让宋祁送来的消息,恐怕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此脱身。” 第158章 :我们是夫妻 言毕,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终是将最后的话说出了口:“这一次,我暂且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是莫止湛,若以后青黛院再对我出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那人是你姨母也好,是你妹妹也罢。只要伤了我,便都是我的仇人。” “好。”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的眼神,没有半点责怪。 反而,还多出了几分欣慰:“不必顾及我。” 说罢,又道:“做我的妻子,你只需要随心所欲便好。剩下的,有我在。” 沈扶摇听言,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做我的妻子,随心所欲便好。 有我在。 轻飘飘的几句话,听入沈扶摇的心里,竟如此暖心。 “抱歉。” 莫止湛盯着沈扶摇:“是我将你拖入了漩涡之中。”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再问,莫止湛便又道:“倘若不是我以‘各取所需’为由娶了你,你亦不必承受这么多的苦楚。 现如今,你所遭受到了所有冤枉,皆因你是我莫止湛的妻子。” 沈扶摇看着莫止湛的神色,突然便想到了方才在马车上,霓裳的那一番话。 北定侯府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莫止湛不喜莫慎儿,与青黛院的关系,也点到为止,多有疏离。 仔细想想,都是猫腻。 “你与青黛院那头,是否……” “是。” 莫止湛承认得很干脆。 干脆到,沈扶摇的问题尚未问出,他便给出了答案:“正如你所想一般,没那么简单。” 言毕,莫止湛将目光挪开,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你只需要好好做我的妻便成。别的事情,不需要知晓太多。 但现在,既然她们已经接二连三对你下手。那么有些事情,你还是明白的好。” “你说。” 沈扶摇看着莫止湛这般模样儿,心中一沉,竟有些许疼痛。 “恩怨太长,三言两语倒说不清楚。” 莫止湛的眼神越发缥缈。 仿佛,在想着什么遥远的事儿一般:“以后有机会儿,定细细诉予你知。现下,你只需要知道,青黛院与咱们星辰阁,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说罢,沉默了会儿,又道:“世子的位置虽还空着,但上到万岁爷,下到祖母与父亲,皆属意于我。 青黛院那头,同样是嫡出。甘心与不甘心,你可清楚?” 沈扶摇听至此,瞬间了然。 也终于明白,为何青黛院那头会屡屡出手对付她。 哪里是单纯为了吞占嫁妆? 哪里又仅仅是为了,中馈大权? 青黛院想要的,分明就是整个北定侯府啊! 因为想要北定侯府,所以想要世子之位。因为窥视世子之位,所以想要更多的财力与权力。 因为心有私欲,故而不能让星辰阁强上加强。 莫止湛已经手握了外头的公务大权。 若她沈扶摇再将莫家的内务大权握在手里,那么这侯府中哪里还有青黛院母子三人的事儿? “你说的对,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莫止湛见沈扶摇陷入了沉思,便再度开口:“无论我们成亲的原因为何,你是我莫止湛的妻,这是此生都无可改变的事实。 你如今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皆由我,由你现在的身份所起。” 说罢,莫止湛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沈扶摇身上,深深道:“所以,扶摇,你得好好利用你的身份。它既能给你招惹麻烦,也能给你带来便利和好处。只看,你究竟要如何用它。” 言毕,又添了句:“记住,无论发生何事,我们是夫妻。” 记住,我们是夫妻。 短短几个字儿,却足以表明了莫止湛的态度。 他是在让沈扶摇安心啊。 他要让沈扶摇知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都会与她一条心。 无论沈扶摇要反击的人,是庄眉宁还是莫慎儿。莫止湛,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儿。 比起权势,比起财力,莫止湛的做法,更能让人动容。 这是一种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 是给予了对方,满满的安全感。 与莫止湛通过气儿后,沈扶摇心里踏实多了。 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顾及莫止湛的感受。 但在她知晓莫慎儿的真实面目以后,在反击与不反击之间挣扎时,她首先考虑的,确实是如何去面对莫止湛。 如今在得知了莫止湛与青黛院之间,并不是同一条心以后。自己竟觉得,她与莫止湛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就仿佛,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秘密。 她与他好像真的是夫妻了。 而青黛院,则是他们夫妻二人需要共同去防备的毒蝎。 对于莫慎儿,沈扶摇是失望的。 一直以来,莫慎儿在她的心里,只有一种样子。 那便是单纯无邪的模样儿。 如今所有的美好都被现实无情拆穿,沈扶摇眼中的妹妹变成了一个手段了得的蛇蝎美人。 这,如何能不叫她难过啊。 沈扶摇是个顾及情分的人。 不管莫慎儿有没有真心拿她当过姐妹。 也不管莫慎儿眼中,她这个‘扶摇姐姐’,究竟是不是棋子。 一日做了姐妹,沈扶摇便百日记着这个情。 原本,沈扶摇想着,这一次酒楼的事儿,就全当是自己买个教训。 所幸被她避过了。 看在以往真心疼爱过这个‘妹妹’的份上,何苦再去计较? 然而谁曾知晓,沈扶摇有心息事宁人,但青黛院那头,却率先心虚。 仅仅只是次日。 沈扶摇才刚刚梳洗完毕,正打算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 不料,人尚未走到门口,便瞧见下头人急急忙忙朝这边儿奔来:“二公子!二少夫人!大事儿不好了!” 说罢,还不等莫止湛与沈扶摇开口去问,来人便又急匆匆道:“太……太夫人……太夫人不好了!” “什么!” “你说什么?” 莫止湛与沈扶摇异口同声:“祖母怎么了?” “回二公子,二少夫人话!太夫人……太夫人今晨起来就说自己胸闷气短,早膳都没用几口……” 第159章 :太夫人突然病倒 来人正流着汗,打算细细回禀。 可话才堪堪说了一半,莫止湛夫妇便连人影儿也没了。 二人急匆匆赶到世安院时,柠溪房与青黛院的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而勤善房的大老爷与萧姨娘,也紧随其后。 “怎么回事儿?” 大夫人尚在禁足之中,也丢失了掌管勤善房的权利。 如今能跟在大老爷身边儿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萧姨娘:“这太夫人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昨儿个我和言哥儿过来请安时,太夫人的身子可还好着哩。” 话音方落,只见蒋妈妈正巧送了叶大夫从里屋出来。 众人忙上前,问询:“叶大夫,太夫人的身子怎么样?” 那叶大夫是个懂得识人脸色的。 他一双眼在众人脸上环视了片刻,随即便朝着莫止湛作揖,应道:“二公子,太夫人现下已无大碍,只要好生调养便是。 不过……太夫人年事已高,又有旧疾在身。不仅平日里饮食需要注意,多以清淡为主。就连这屋里的香味儿,也不宜太过浓烈。” 说罢,叶大夫又看了看四周,继续道:“若屋里头想要去味儿,不如多摆放一些新鲜的瓜果。” 沈扶摇早在踏入花厅时,便闻到了屋子里有一股浓烈的香味儿。 那香味儿初闻,似是月季。再闻,又似是桂花。 只闻一小会儿,倒有着百花之香的新奇与舒适。可若闻得久了,竟觉得有些刺鼻。 “叶大夫的意思是说……” 沈扶摇能闻到的味道儿,萧姨娘自然也能闻到。 她伶俐上前,问:“太夫人此次病倒,皆是因闻了不该闻的东西?” “回萧姨娘话,草民不敢全然肯定。但这屋子里的香,确实能令太夫人不适!” 叶大夫时常来北定侯府给诸位主子诊脉。 故而,对侯府里的夫人小姐,很是熟悉:“太夫人此次发病,症状乃是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呕吐不止。 但草民方才已在蒋妈妈的带领下,仔细检查过了太夫人今日的膳食,以及近些时日的用度,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唯有这屋子里散发的香,闻久了,倒让人有些发晕。” 说罢,叶大夫又道:“这屋里的香,似乎是各种花香混合到一块儿的,故而香味儿十分浓烈。咱们这些身强体壮的人闻久了,尚且不适。更何况,是太夫人呢?” 话说到此,叶大夫又转过头去,冲着莫止湛道:“太夫人年纪大了,最是闻不得奇异浓烈的味儿。再加上,平日里太夫人用来调理身子的药,性属温补,喝了以后容易乏力犯困。 所以,太夫人理应保持平和的心情,不可受到任何刺激,以免相冲。此刺激,既是情绪,也是药性。既是膳食,也是气味儿。” 言毕,更是大胆进言,添了句:“草民何其有幸,能得北定侯府看重。多年来,一直为太夫人以及各位主子诊脉。 今日,且容草民多一句嘴。若想太夫人身子健朗,还望各位夫人小姐们来看望太夫人时,能避免气味儿过浓的胭脂香粉。” “有劳叶大夫。” 莫止湛礼貌作揖,派人将叶大夫送了出去。 萧姨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 是啊。 莫说是太夫人了。 便连她们这些年轻人,闻到了那‘百花香’都有些受不了。 如此错误,自己不去防着,竟还需要一个外人来提醒她们。 这丢的,岂不是整个莫家的脸面儿? 太夫人此时,尚在昏迷之中,不宜有过多的人进去探望打扰。 莫止湛放心不下,只身进了里屋。 沈扶摇掩了掩鼻,朝一旁的庄眉宁与莫慎儿望去。 那浓烈的香儿,是从那个方向散开的。 方才,众人不语,是因叶大夫在,故而要给她们留个脸面儿。 如今叶大夫已经离开,众人自然是需要一个解释的。 “慎姐儿。” 素来不爱掺和到是非之中的三夫人秦氏,此次竟破天荒地开了口:“平日,倒没见你喜香喜到这般地步。” 说罢,又接着道:“祖母年纪大了,又有病痛在身,最是闻不得这些浓烈的气味儿。你这丫头,未免也太大意了!” “我……我……” 也不知是因为太夫人昏倒而内疚,还是因为三夫人秦氏的当众训斥。 素来像个混世小魔王的莫慎儿,竟红了眼眶,哭得梨花带雨:“我不是有心的,三婶儿!我……我只是想讨祖母欢心。” 说罢,莫慎儿又将目光先后投到了大老爷、三老爷和沈扶摇身上,道:“大伯……三叔!嫂嫂!我……我真不是有心的! 是祖母……祖母这几日似乎有些烦心。我昨儿个过来给她请安时,瞧着她笑容比以前少了。我担心祖母,所以就想逗她开心。 我特地派人去买的百花香,还命人抓来了好多的蝴蝶。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想在祖母面前变个戏法。利用自己身上的香味儿,吸引百蝶,好让祖母开心。” 言毕,莫慎儿哭的越发汹涌:“祖母平日里最心疼我,我也最喜欢祖母!我怎么可能会害祖母呢!” “这事儿不怪慎姐儿。” 庄眉宁素来是个爱争口气儿的人。 可今日,却难得软下了性子,道:“大哥,三弟,是我的错。昨天夜里慎姐儿说太夫人似乎有烦心事儿,她很是担心。想要在今日,给太夫人一个惊喜。 慎姐儿的性子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是爱闹了些,但也没闯过什么祸。她这丫头,鬼心思最多。 我寻思着,若她能有什么主意逗太夫人开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于是,也就没管束她。 可谁曾想……这一次,竟让她闯下了如此大祸!” 言毕,又自顾自为莫慎儿开罪:“好在此次只是虚惊一场!太夫人已无大碍!否则,就是将这丫头活活打死,也不足以赎她的罪!” “娘亲!” 莫慎儿软绵绵唤了庄眉宁一句,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慎儿……慎儿错了!真……真的错了!是慎儿不好……娘亲……” 第160章 :母女唱戏 “你不该与我认错!” 庄眉宁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拍开了莫慎儿的手:“你今日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祖母!你该去与你祖母认错!该与你大伯,三叔,和你那远在边疆的父亲认错!” “大伯!三叔!” 莫慎儿听了庄眉宁那一番话,‘噗通’一声儿便跪了下来:“慎儿错了,慎儿……慎儿错了!” 长房大老爷从未见过莫慎儿这般模样儿,一时之间也不好发难。 更何况,他乃一个男子,又是一个长辈。 训斥晚辈这种事情,点到为止便好。 而三房老爷,对这些事情素来就不热衷,自也没有多言。 就连沈扶摇,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庄眉宁母女二人演戏。 是啊。 这可不就是在演戏吗? 庄眉宁是一个多么疼爱闺女的人啊。 当初,就因为莫慎儿在星辰阁里受了委屈。庄眉宁便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沈扶摇身上。 她护短是出了名儿的。 如若不然,莫慎儿也不至于被宠成这般模样儿。 莫说是害了太夫人病倒。 就算是莫慎儿亲手拿刀架在她庄眉宁的脖子上,恐怕庄眉宁都舍不得责怪这个女儿半句。 现在这般假惺惺的,又是闹哪样儿? 花厅里,众人皆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除了莫慎儿的抽泣声儿外,再没有任何声音儿。 直到莫止湛从里屋出来,瞧着眼前的一切,冷冷道了句:“出去。” 莫慎儿的哭泣声儿,才戛然而止。 “二……二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止湛,无助摇着头:“二哥,慎儿不是有心的……” “既知晓自己身上染了不该染的东西,还留在祖母这做什么?” 莫止湛淡淡看了莫慎儿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转到了庄眉宁身上:“是个快及笄的人了,名声儿比什么都重要。母亲若闲来无事儿,不如多将心思放在慎姐儿身上。 以免,莫名多出了个克祖的罪名。既对不起她自己,也对不起莫家的名声儿。” 庄眉宁听言,神色微愣。 旋即,便叹了口气儿:“还是你这个做哥哥的,考虑得周到!” 说罢,又道:“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今日,是慎姐儿的不是。回去以后,母亲必定严加管教。 至于世安院这头,湛哥儿,你与扶摇还是要多费心才是。” 言毕,也不等莫止湛与沈扶摇回应。庄眉宁便狠狠剜了莫慎儿一眼,道:“还不快回去换身衣裳!是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吗!” 莫慎儿见此,抹着眼泪便往外跑。 而庄眉宁,则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众人见此,纷纷问询了一番太夫人的状况。莫止湛淡然作了简单的回答后,便将长辈送离。 待沈扶摇进到里屋,去探望太夫人时,太夫人已经醒了。只是神志,略有不清。 她脸色苍白,稍稍凌乱的发,使得她看起来没有半点精神。 眼睛半开着,眸子有些浑浊,与平日里那个精明能干的老夫人相较,多了几分脆弱。 她无力的躺在榻上,便连饮一口水,都得蒋妈妈小心翼翼喂着。 沈扶摇才看了一眼,便酸了鼻子。 “祖母……” 沈扶摇与莫止湛之间,虽是‘各取所需’。但她对太夫人,却是真心实意的。 那么大个人了,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不至于看不明白。 明面儿,她是太夫人的孙媳妇儿。 可实际上呢? 说是孙女也不为过。 太夫人的偏爱与包容,沈扶摇是要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如今瞧着太夫人病倒,她心疼极了。 “祖母……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扶摇跪坐在床榻旁,小心握住了太夫人的手。 她将声音儿放得很轻,问道:“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是……是莞惠啊!” 太夫人张了张嘴,半响才吐出了几个字儿:“莞惠啊……” “祖母?” 沈扶摇微微惊讶,便道:“祖母,我是扶摇。” “莞惠啊……” 太夫人仿佛没有听到沈扶摇的声音儿一般,但那一双手,却紧紧握住了沈扶摇:“你……你终于回……回来看母亲了。” “太夫人。” 蒋妈妈见此,于心不忍:“是二少夫人来看您了。” “莞惠啊……” 太夫人依旧声声儿唤着‘莞惠’,眼中渐渐布上了涟漪:“你……你放心,湛哥儿……湛哥儿很好。” 莫止湛站在沈扶摇身后,神色虽淡,但却别过了头,不敢多看太夫人一眼。 莞惠。 那是他生母的闺名。 “莞惠……” 太夫人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真的没认出沈扶摇来,还是太过思念儿媳妇的缘故:“湛哥儿娶媳妇儿了!他……他的媳妇儿……很好,很好!” 沈扶摇听了心里难受。 也知道,身后的莫止湛,一样心酸得很。 她想要打断太夫人的话,告诉太夫人,自己不是莞惠,而是扶摇。 可看着太夫人那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此时多了几分欣慰的神色。一时,又于心不忍。 只得任由太夫人抓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 沈扶摇不知道,莫止湛的生母庄莞惠在世时,与太夫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也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儿,去听庄莞惠生前的事迹。 但自从她嫁给莫止湛以后,凭着丞相府那些舅母们对这位已逝小姑子的疼爱。凭着太夫人,对这位儿媳妇的怀念。凭着莫止湛的秉性,与众人对原侯夫人的尊敬。 沈扶摇也能猜想得出,这庄莞惠是个何等蕙质兰心的女子。 有时候,她也会想。 倘若庄莞惠还在…… 想必也定会是个很好的婆婆吧? 每每思及此,总觉得格外心酸与无奈。 特别是当下。 太夫人在半昏半醒之际,依旧心心念念着那逝世的儿媳妇。莫止湛虽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却沉默得让人心疼。 就连蒋妈妈…… 也流露出了惋惜。 哪怕…… 对于太夫人在昏迷时提起庄莞惠的事儿,大伙儿什么也没说。 可沈扶摇却依旧能感受到,此时此刻屋里沉重的气氛。 是怀缅,亦是无奈。 第161章 :杀人灭口 从世安院出来,莫止湛的神情一直很难看。 当然,沈扶摇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二人只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但彼此心里,对于今日青黛院那头的所作所为,却早已看得透透彻彻。 “公子,少夫人。” 宋祁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他突然出现在莫止湛与沈扶摇身边儿,眼神似有话要说。 “何事。” 莫止湛问。 “回公子话。” 宋祁在回话之前,下意识看了沈扶摇一眼:“李掌柜和邓府的那个小厮,没了。” 沈扶摇身子一震,忙抬头朝宋祁望去:“你说什么!” “少夫人,这是下头人刚刚传回来的消息。” 宋祁垂下头,躲开了沈扶摇的目光:“李掌柜的尸首,在城东郊外的一条臭水沟里。邓府小厮与那芳儿姑娘,双双死在了邓府厢房的床榻上。” 说罢,又添了句:“三人的死看起来,似是醉酒与殉情。” “哼!” 沈扶摇听言,冷哼了声儿:“好一个醉酒与殉情!这世上,哪里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我前脚才将那两人抓了起来,后脚他们便上赶着去见阎王?呵……醉酒!李掌柜来酒楼那么久,我从未见过他饮酒!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 至于那邓府的小厮!他做梦都想活着,与他的芳儿双宿双飞!如若不然,昨日何苦将实情都告知于我?” 说罢,沈扶摇心越发冰寒:“这才过了多久?她们便这般按耐不住了! 她们心虚,害怕事情败露,将李掌柜和邓府小厮杀人灭口也便罢了!可祖母是她们的亲人啊!她们竟也能下得了手!” “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她们?” 莫止湛冷笑了声儿,显然是与沈扶摇想到了一块儿:“以往,倒是我小瞧了这对母女。如今看来,她们胆子越发大了!竟敢对祖母下手!” “那头儿一心认为,少夫人是一个好拿捏的主儿。所以处处压着少夫人,把少夫人当成软柿子捏。” 宋祁垂着眼,在一旁分析道:“可如今,这个软柿子突然变成了铁球。她们不仅捏不动,反而还砸了自己的脚。为了能护自己周全,杀人灭口算什么?” 说罢,又道:“不过……让属下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头儿如此狠心!为了能不让咱们继续深究此事儿,竟对太夫人下手!以此来告诉咱们,太夫人的身子,经不起刺激。” “是!” 沈扶摇咬了咬唇,对宋祁的话十分认同:“祖母的身子,看似健朗,可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今日,不过就是一份百花香,就能让祖母受这般折磨。 倘若祖母知晓了,她素来看重疼爱的孙女,竟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言毕,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道:“所以辣锅子酒楼这一件事儿,我只有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事实上…… 就算庄眉宁和莫慎儿没有杀人灭口,没有对太夫人动手。沈扶摇,也早便决定不再深究此事儿。 不仅仅是为了息事宁人,更是为了当初自己与莫慎儿的那一份姐妹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扶摇的不计较,并没有让庄眉宁母女就此停手。反而,她们的心虚,使得她们越发变本加厉。 最后,竟发展到了如斯地步! 李掌柜贪财,背叛主子!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皆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邓府小厮和芳儿,一样不是好东西。他们的身上,本来就背负了人命。如今他们死了,倒也是自食恶果。 但太夫人…… 太夫人何其无辜? 庄眉宁和莫慎儿,竟能将主意打到太夫人身上。 这一点,沈扶摇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 且不说沈扶摇。 就是莫止湛,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祖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莫止湛转头看向沈扶摇,道:“真正要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的人,终有一日是她们自己。” “此话何意?” 沈扶摇微微蹙眉,问。 “自作孽,不可活。” 莫止湛没有正面回答沈扶摇的问题,只淡淡说了六个字儿。 沈扶摇很是识趣儿,没有追问。 但莫止湛的眼神却告诉她,该反击了。 莫止湛已经接连好几夜,都没在沈扶摇屋子里歇着了。 只说自己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儿给沈扶摇,独自搬去了书房宿。 一开始,沈扶摇倒也没在意。只吩咐初凝按时给莫止湛熬些姜汤,驱寒。 可后来日子久了,莫止湛却依旧未见好转。反而,病情越渐加重。 有一日,沈扶摇尚未与莫止湛打招呼,便私自去了书房。 而这一去,正巧撞到莫止湛在饮药。 那药有一股怪味儿。 似血腥,又似土腥。 总而言之,与一般的风寒汤药,极其不同。 莫止湛瞧见沈扶摇过来,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喝药的速度,却不再斯条慢理。 他将汤药一饮而尽后,便顺手拿了一旁的盖子,将药碗盖了起来。就连拿手帕擦拭嘴角的动作,也行云流水。 沈扶摇看不见药碗里的东西,也瞧不见残留在莫止湛嘴角的药色。 但眼尖的她却发现,那块原本雪白色的手帕,在擦拭过莫止湛的嘴角后,竟染上了几丝鲜红。 是鲜血的红,红得刺眼。 沈扶摇心下一个‘咯噔’,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这风寒,都已经好几日了,怎么一点儿也不见好。” 沈扶摇闻了闻心神,便在莫止湛身边儿坐下:“都说医清医术高明,怎的竟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你倒是冤枉她了。” 莫止湛勾唇而笑,没有半点心虚之色:“是我自己没听从医嘱,耽误了自个儿的身子。” “衣裳没见你少穿,汤药也没见你少喝,哪里又是没听从医嘱?” 沈扶摇一双眼若有若无飘向药碗。 那股浓烈的腥臭味儿,扑鼻而来。 “她让我多歇息。” 莫止湛的神色,依旧云淡风轻:“可我公务这般多,哪里又能歇息得了?” 言毕,只见他扬声儿喊道:“来人,将东西收下去。” 第162章 :付四小姐入门 守在外头的宋祁亲自进来,将药碗收走。 这一举动,让沈扶摇越发肯定,莫止湛的身子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过,莫止湛不愿意说,她倒也不好问。 只是心里…… 隐隐滋生出了担忧。 辣锅子酒楼的事儿,随着邓夫人的死,很快便被大家遗忘了。 因着本身味道儿就好,又有北定侯府作为靠山。 辣锅子酒楼的生意,很快便恢复如初。 李掌柜走了以后,沈扶摇便将阿尘又调回了酒楼去。 在尚未找到合适的掌柜人选以前,酒楼的琐事儿便暂时由阿尘负责。 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酒楼的掌事。这一点,没少让人羡慕。 说起来,阿尘那小子虽然只在侯府学了几天的规矩,但整个人竟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只不过,到底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也许很多事情,他处理起来还不够得心应手。 但他心怀善良,待人真诚,便是最难得的。 太夫人的年纪大了。 这一次,虽没什么大碍。但整个人依旧恍恍惚惚的,没什么精神。 萧姨娘许是迫不及待要为自己的儿子增添势力。 于是,主动提起要更改莫谦言的婚期。 说是,正好趁着此番婚事儿,给太夫人冲冲喜。 长房大老爷那头,对莫谦言与付家的这一门婚事儿,是极其看好的。萧姨娘提出了想法后,他便第一个点头答应。 而付家那头,对北定侯府也十分尊敬。 于是,两家人一拍即合,便重新说定了婚期。 付家四小姐嫁入北定侯府的那一日,京都极其热闹。 莫谦言与付家四小姐的婚宴虽比不得当初莫止湛和沈扶摇,但却也是不输给一般的世家。 成亲的第二日,付四小姐便先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了安。 太夫人对付四小姐极为看好。 瞧见莫谦言提前将人娶了回来,精神大好。 “按照原本的安排,你与言哥儿的婚宴,本该更隆重盛大一些的。” 太夫人穿着喜庆,饮下了付四小姐的茶:“只可惜为了我这老婆子,终究是仓促了些。” 说罢,太夫人给蒋妈妈使了一个眼色。 蒋妈妈得令,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付四小姐跟前。 锦盒里,装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一看,便是极其难得的上乘之物。 “这玉如意,是当年老侯爷打败了敌国,敌军奉上的。传言,玉如意有养颜的之效。若长期用此按压面部,可保青春不老。 只可惜,我这老太婆天性懒惰,对容颜保养一事儿从不上心。将这玩意儿留着,也是浪费。 如今你既嫁给了言哥儿,那这柄玉如意交到你的手里,也属应当。只是……早早便嫁了过来,着实委屈了你。” “祖母言重了。” 付四小姐生得端庄好看。 容貌算不得艳丽,一眼看过去也不惊艳。 但她身上那温婉大气儿的气质,倒很招人喜欢。 “从婚事儿定下来的那一日起,莫家与付家便是一家人。早进门和晚进门,其实都是一样的。” 说罢,付四小姐羞涩抬眸,看了看一旁的莫谦言,道:“更何况……孙媳妇儿与夫君这门亲事儿,是祖母定下来的。孙媳妇儿还未感谢祖母赐缘,让孙媳妇儿能与夫君结为夫妻呢。” “哈哈哈……” 太夫人老了。 她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小姑娘羞涩的模样儿。 特别是付四小姐看向莫谦言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就仿佛,是当年的她与老侯爷一般。 “你这小嘴儿,甜得很!与咱们扶摇,倒有得一拼。” 说罢,太夫人又冲着莫谦言道:“言哥儿如今也成亲了,是个大人了。以后,可得好好心疼媳妇儿才是。” 言毕,又开起了莫止湛和沈扶摇的玩笑:“就像湛哥儿一样!把媳妇儿当成宝贝一样疼着,才是咱们莫家的男儿郎。” 莫止湛在一旁听着这话,并无太大的反应。 只是神色柔和,朝沈扶摇看了一眼。 沈扶摇当作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只看着付四小姐好笑。 倒是莫谦言。 终究是刚刚成亲的人。 竟一下也跟个姑娘家一般,羞红了脸:“祖母为孙儿选的媳妇极好,孙儿必定好好疼她。” 付四小姐害羞垂下了头,满满都是小姑娘的娇态。 莫慎儿自太夫人出事儿以后,已经鲜少再往世安院跑了。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为了旁的原因? 总之,定不会是闭门思过就对了。 如今新媳妇入门,来给当家主母请安。她身为小姑子,自然不能缺席。 只是…… 从付四小姐到世安院请安至今,莫慎儿一直都没有说话。 整个蔫蔫的,就仿佛她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一般。 沈扶摇看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付四小姐身上。但却依旧能感觉到,莫慎儿投来的目光。 于是,偶尔也会朝莫慎儿望去。 然后,在莫慎儿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点头,微笑。 既然莫慎儿不愿意撕破脸皮儿,那她沈扶摇也懒得去做这个恶人。 反正都已经知晓对方的真实面目了。 你若想唱戏,我便陪你好了。 “对了。” 太夫人是真的很喜欢付四小姐。 这不,才刚刚将玉如意赏了下去,便又立即指了指沈扶摇,道:“这一位,你方才已经见过了,是湛哥儿的媳妇儿,你该唤她一声儿二嫂。 她这丫头,有趣得很,本事儿也大。你初入侯府,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星辰阁找她。倘若在吃穿用度上,有什么要求,也别跟她客气儿。” “是。” 付四小姐听言,缓缓朝沈扶摇行了个礼:“以后,还请四嫂多多照顾。” “不必客气儿。” 沈扶摇在经历过了许许多多的事儿以后,已经越发懂得看人了。 都说,一个人的眼睛,最是不会扯谎。 就算那人手段再高,能短暂将自己的心思瞒骗过去,也终不长久。 沈扶摇在付四小姐的眼里,没瞧见心机。 只看到了,满满的尊敬与欣喜:“大家都是妯娌,相互照顾才是真。” 第163章 :依旧一副天真无辜的做派 付四小姐虽是付家三房的孩子,但终究是嫡出。 哪怕她的父亲并非付家当家家主,可身份却一样高贵。 既嫁入了莫家,那么便与沈扶摇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哪怕太夫人没有开口为她引荐,她也一样会认识沈扶摇。 但偏偏,太夫人当众开了这个口。 为的,可不仅仅是引荐二人相识这么简单。 太夫人是想告诉众人,她对沈扶摇的看重与疼爱。更想告诉这新入门的孙媳妇儿,沈扶摇在侯府里的地位。 而付四小姐,明明知晓沈扶摇出身商宦之家。但眼神中,却没有半点不屑与轻视。反之,还透出了亲近与尊重。 这一表现,让太夫人十分满意。 也让沈扶摇,初步对付四小姐生了印象。 “祖母,您光给五嫂引荐四嫂,却不引荐慎儿,慎儿不依。” 沉默了许久的莫慎儿,终是逮住了机会儿,撒了个娇。 “五嫂人生得好看,说起话来又软又柔,一看就温柔得很,慎儿也喜欢!” “好好好,你喜欢!” 太夫人对庄眉宁虽不看重,可对自己的孙子孙女儿,却是心疼得紧的。 她并没有因为莫慎儿的‘百花香’而对莫慎儿有所责怪。 反而,还亲自劝导莫止湛,说莫慎儿也是好心,让莫止湛莫要因自己而伤了兄妹之情。 “这府里的人,你哪个不是喜欢?” 说罢,太夫人便又冲着付四小姐道:“这丫头,是慎姐儿,排行老六,是二房唯一的一个千金。 她性子闹腾,心也野得很,是咱们侯府里出了名儿的小霸王!改日,若她缠上了你,你且随意应付应付便好。若应付累了,不搭理也成。她心大,不会与你置气儿。” “祖母!” 莫慎儿瞪大了眼,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做派:“祖母可真偏心!说起二嫂的时候儿,都是好话!说起慎儿,就成了小霸王! 就算慎儿真是小霸王,您也不能这般拆台呀!五嫂这才刚刚进门呢,还没来得及真正认识我!您可别把她吓唬到了。” 言毕,莫慎儿又看向了沈扶摇,道:“再说了,慎儿这不叫闹腾!慎儿是真性情!这话,可是二嫂说的。” “是。” 沈扶摇见莫慎儿将她扯了进来,自然不会抹了莫慎儿的脸:“咱们慎儿,是真性情。祖母刚刚啊,根本就是胡说!” “慎儿妹妹可真有趣儿。” 付四小姐掩嘴而笑,待人很是亲和:“以后若慎儿妹妹闲了,尽管来寻我玩耍。我性子虽沉闷,但却最喜欢热闹。” 一行人在世安院里,说说笑笑,倒也打发了好长的时光。 待太夫人困乏,将众人打发走时,已接近正午了。 沈扶摇与莫止湛并肩在前头走,莫慎儿距离他们两三步远,不紧不慢跟着。 “你怎么了?” 走了一段以后,沈扶摇特地停下脚步,回头朝着莫慎儿问道:“今日倒静了许多。” 莫慎儿下意识朝莫止湛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沈扶摇假装了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儿朝莫止湛道:“夫君,你先回去吧。我与慎儿有些日子没见了,正想说说体己话呢。” 莫止湛点了点头,连看都没看莫慎儿一眼。 只轻轻应了一声儿:“嗯”,便跨步离去。 莫慎儿见此,忙小跑过来,道:“嫂嫂……二哥真的好凶,慎儿害怕。” “他是你二哥,你怕什么?”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心中竟有一股厌恶油然而生:“再说了,我也没瞧见他凶你呢。” “嫂嫂,您说这话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 莫慎儿看着沈扶摇,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于是,跺了跺脚,便撒娇道:“前阵子在世安院,二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慎儿赶走!那样子,难道还不凶?” “你竟还记着这事儿?” 沈扶摇面露惊讶,道:“你二哥恐怕早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可能!” 莫慎儿咬着唇,可怜兮兮道:“二哥现在对慎儿,越发疏离了。就连嫂嫂你……你与慎儿也没以前那般亲近了。” “你在说什么呢?” 沈扶摇不明就里,伸手摸了摸莫慎儿的脑袋:“你二哥这人,性子本来就冷。不仅仅是对你,就连对我,也是一个样啊。你瞧瞧他方才那模样儿,我与他说话呢,他不也一样爱搭不理吗? 那日之所以让你离开,倒不是赶你走。而是因你身上的百花香,味道实在太过浓郁了些。 祖母是因百花香而病倒,一直昏迷不醒。若你不走,那屋子里的香味儿便不散。香味儿不散,祖母自然醒不来。所以啊,他才会让你先回青黛院去。” 说罢,沈扶摇又耐心哄道:“只不过你二哥这个人,说话做事儿一直都淡淡的,看起来有些冷酷罢了。你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难不成你忘了?整个北定侯府,无人敢在他面前撒娇。唯有你,不管做什么,他都多了几分迁就与纵容。若这还不是疼爱,那是什么?” “那……那你呢?” 莫慎儿小心翼翼看着沈扶摇,问。 “我?” 沈扶摇一副听不懂这话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你最近……都不爱寻我玩耍了。” 莫慎儿很是委屈,声音儿也变得越来越小:“嫂嫂!你是不是夜因为百花香的事儿,生我的气啊? 我知道,祖母心疼你,你对祖母也孝顺。看到祖母突然病倒了,心里肯定很着急,很难受。但是慎儿真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慎儿的气,好不好?” “傻丫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倘若不是因为,沈扶摇曾亲耳听见李掌柜和邓府小厮的证词。若不是,青黛院心虚得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祸害亲人。若不是彻底看清莫慎儿的真实面目。 就凭着莫慎儿此时那副无辜的神情,沈扶摇必定会被她耍得团团转:“我何时生过你的气了?我只是近些时日事情太多,心里也苦恼着呢。” 第164章 :相互试探,相互唱戏 “什么事儿啊?” 莫慎儿看似十分关心沈扶摇。 可实则,无非就是想套套沈扶摇的话罢了。 “还不是酒楼的事儿吗?” 沈扶摇原本想着,既然莫慎儿不与她撕破脸皮儿,她也懒得去挑事儿。 可现在,是莫慎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黏上来。 那么,她也不介意花费一些时间与心思,陪莫慎儿唱戏。 你不是想打探消息吗? 那我便都告诉你好了。 “前阵子不是有一个妇人,跑到辣锅子酒楼门口,说她丈夫吃我的辣锅子,吃出了人命吗?这事儿,母亲也知道。” 沈扶摇拉着莫慎儿来到一旁的凉亭坐下,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儿,着实令人头疼:“后来,我仔细想想,总觉得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 一来,我那辣锅子没理由出事儿。我也曾找京都的大夫去检查过,都说没问题。二来,那妇人的言行,着实令人生疑。 事实证明,那妇人说了假话。因事情败露,她一头撞死在了官府里。” “这件事情,后来不是了了吗?” 莫慎儿盯着沈扶摇,看似十分好奇:“我听闻,那妇人谋杀亲夫。因为想讹到一笔银子给她的儿子,所以才陷害酒楼的。后来妇人死了,这件事情就过了。反正酒楼的清白也回来了,不是吗?” 说罢,莫慎儿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神神叨叨问:“难不成这事儿,还没完?” “哎!别提了,这事儿本来是完了!” 在莫慎儿仔细盯着沈扶摇,试图套沈扶摇话的同时,沈扶摇也怀揣着一样的心思,在套莫慎儿的话。 在沈扶摇看来,莫慎儿能那么及时便杀人灭口,定是有所察觉。 莫慎儿肯定知道,李掌柜和邓府小厮,曾被她沈扶摇绑走的事儿。 所以现下,莫慎儿是不信任她的。就像……她也不信任莫慎儿一样。 沈扶摇想知道,莫慎儿究竟察觉了多少? 这个丫头,现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已经暴露了? 只有摸清楚了莫慎儿的心思,这出戏才能唱得下去,不是吗? “本来是完了?我不明白!” 莫慎儿摇了摇头,对此十分上心:“嫂嫂,你越说越糊涂了。” “本来,我也以为这只是一出为了银钱,而栽赃陷害的闹剧。” 沈扶摇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道:“可后来,那邓府的小厮,竟派人来给我传递消息,说是此事儿的背后,另有操纵者。” “邓府的小厮?他不是死了吗?” 莫慎儿满目惊讶:“这件事情,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咱们侯府里的奴仆,都说得有板有眼!说是这邓府的小厮跟那个叫芳儿的姑娘,其实有一腿! 邓老爷和邓夫人死了以后,他们以为没人能约束他们了,便想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可谁知,邓家那个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来二去的,硬是逼得他们双双殉情了!” 话说到此,莫慎儿突然变得神秘兮兮:“我最初听咱们侯府里的奴仆说起这事儿时,还唏嘘得很呢。 怎么到了嫂嫂你这里,事情又有变故了?这邓家,故事会不会太多了点啊?” “我怎么知道呢?” 沈扶摇亦如当初尚未成亲时,十足的小女子说书姿态:“那邓府的小厮派人传了话以后,我便去见他了。本以为,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可谁知,这家伙一开口就是要银子!要得还不少!” 说罢,沈扶摇夸张地竖起自己的手掌:“十万两呢!十万两的白银,我得赚多久啊!他一开口就是十万两,可真够胆子的。” “你没答应他?” “傻丫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那么多银子,总得让我考虑考虑吧?” 沈扶摇敲了敲莫慎儿的脑袋,道:“我跟那邓府小厮说,让他给我几天时间,我考虑清楚。毕竟,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诓骗我银子呢?我这人视钱如命,怎么可能说给就给!” 说罢,沈扶摇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儿:“哎!后头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我这边儿都还没考虑清楚呢,他那头就出事儿了。说是殉情,谁知道呢? 指不定啊,是被别人杀人灭口了!要真的想殉情,他要那十万两白银做什么?” 言毕,还不等莫慎儿开口再问,沈扶摇又拍了拍莫慎儿的手,道:“还有我们酒楼的李掌柜,你还记得吧?他也死得太离谱了!” “李掌柜又怎么了?他不是喝多了,掉进臭水沟淹死的吗?” 莫慎儿见沈扶摇主动提起,顿时来了劲儿:“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他是喝多掉臭水沟淹死的?” 沈扶摇挑了挑眉,问:“你这丫头,这些日子没见你出府啊!怎么这消息,竟如此灵通。” “这事儿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没往邪乎那边儿传就不错了!” 莫慎儿没有半点心虚,很快便寻到了理由:“再说了,咱们侯府那么多的奴仆,最是喜欢嚼舌根。随便听听,就精彩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 “嫂嫂!你还没告诉我,李掌柜怎么回事儿呢!” 莫慎儿摇晃着沈扶摇的手,不断撒娇。 沈扶摇摇了摇头,无奈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这李掌柜,背地里没少干坏事儿,说起他我就来脾气儿!” “怎么了?” 莫慎儿神色微变,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我们酒楼的阿尘,你是见过的。” 沈扶摇说着,便将阿尘被冤枉偷荷包的事儿,拿出来添油加醋了一番。 随后,又道:“你说说,他一个掌柜,居然欺负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气不气人?我那天为了这事儿,气得心肝疼。 于是啊,便派人将李掌柜请了过去,想给他一个教训!毕竟是我手底下干活的人,若手脚不干净,岂不是丢我脸面? 可谁知,仅仅只是第二日,李掌柜也没了!什么喝多了醉酒?李掌柜这人,滴酒不沾!想让他饮酒,就跟让他饮下毒药一般!有问题,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第165章 :半真半假的话 说罢,沈扶摇自顾自点了点头:“恩!没错!一开始,我倒没往李掌柜的身上多想!可自从李掌柜死了以后,我便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李掌柜这人,慎儿你也是见过的。能力虽然算不得有多出众,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庸俗之辈。可当日邓夫人拖着邓老爷的尸首来酒楼时,他的反应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不仅没想法子去解决问题,反而自作主张掏银子,二话不说便给人赔偿,企图让酒楼坐实了吃死人的罪名!” “这……会不会是嫂嫂你多想了?” 莫慎儿小心翼翼的盯着沈扶摇,迟疑道:“也许……是因为李掌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被吓坏了呢? 我虽然只见过李掌柜三两次,但瞧着他那人,也不像是个坏的呀。” “我说慎儿,你怎么这么单纯!” 沈扶摇瞪了莫慎儿一眼,道:“一个人是好是坏,难不成会写在脸上让你知晓吗?人的秉性,是在骨子里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你可得牢牢记住了!” 说罢,又道:“不过……说实在的。若那李掌柜若不死,我倒也不会如此多疑。可偏偏,我头一天才找过他,后一天他人就没了!你说说,世上难道真的会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吗? 我见了一个邓府小厮,邓府小厮殉情了。见了一个李掌柜,李掌柜醉酒摔死了。你若说,后头没人操纵,我是如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按照我说,这分明就是幕后黑手心虚了!所以,才兵行险招,杀人灭口!” “天啊!” 莫慎儿惊讶地捂住嘴,看起来害怕极了。 沈扶摇这半真半假的话,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拿定主意。 她不知道,沈扶摇有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于是,只有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演戏:“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岂不是太可怕了?” 说罢,又忙问:“嫂嫂!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究竟是谁要这么害你,你查出来了吗?” “李掌柜和邓府那两个人都死了,就算我有心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沈扶摇摇了摇头,极为无奈:“不过,我这人也没跟谁结仇。左思右想,若真的有人对我动手,那人恐怕就是同行了。 现在这些人,为了做买卖挣点银子,连最基本的良心都不要了。瞧着我们酒楼的生意好,便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当真让人唾弃。” 言毕,又叹了口气儿:“你瞧瞧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别平白无故的,将你吓坏了。” “嫂嫂是将慎儿当成亲妹妹才会与慎儿推心置腹的嘛。” 莫慎儿虽然没有全然相信沈扶摇的话。 但瞧见沈扶摇将疑心转到了同行身上,也不免松了口气儿。 “嫂嫂,慎儿不怕!慎儿只怕,有人要害你!” “没事儿。” 沈扶摇轻轻拍了拍莫慎儿的手背,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咱们没做坏事儿,就不怕鬼怪来敲门!” 天知道,沈扶摇此刻有多想将莫慎儿的手给扭断。 亲妹妹? 你倒还知道,我将你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也知道,一直以来,我对你推心置腹,从未有过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 可你呢? 你是怎么对我这个姐姐的? 沈扶摇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究竟能不能让莫慎儿放松警惕。 她只知道…… 李掌柜和邓府那小厮没了,太夫人现下又受不得刺激。 莫慎儿此番的举动,她只能忍! 但就如同莫止湛所言。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以前,是莫慎儿以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儿,出现在她沈扶摇身边儿。现如今,也该轮到她沈扶摇扮猪吃老虎了。 转眼,已是五月。 这一年,京都的天气儿格外奇怪。 才不过五月中旬,便已热得人头昏脑涨。 沈扶摇正与太夫人商议着,是否要提前给各房主子供冰。 却见宋祁亲自来了世安院,道:“太夫人!七皇子殿下来了,现如今正在星辰阁与公子对弈。公子一时走不开,怕是不能过来陪太夫人用午膳了。” 说罢,又转身朝沈扶摇行礼,道:“公子说,少夫人乃是他的贤妻。这会儿,就请少夫人多花点心思,劝太夫人多进些吃食。” “这孩子!” 太夫人听着宋祁的话,竟笑得眼都眯了起来:“自个儿不能过来便罢了,这传的又是什么话?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是个孩子么?竟还得要扶摇丫头哄,才肯多吃几口?” 说罢,又无奈摇了摇头,朝着沈扶摇道:“七皇子殿下已经有一阵子没来过侯府了!眼下过来,怕不会着急离开。 也罢!便让湛哥儿陪着七皇子殿下吧。有你陪我用膳,一个顶两!” “祖母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打对劲儿呢?难不成,是祖母觉得扶摇性子太闹了?” 沈扶摇从未见过那七皇子。 但却从霓裳的口中听说过,七皇子乃是莫止湛的好友。 以前七皇子尚还念书时,莫止湛曾是他的伴读。 只是这七皇子天性洒脱自由,喜游山玩水。这些年来,并不常待在京都之中。莫止湛也因此得了空闲,处理侯府公务。 如今七皇子归来,故友相见,自是免不得要促膝长谈的。 如此,今日这顿午膳,只能她一个人陪着了。 “你这性子刚刚好!” 太夫人瞧见沈扶摇开始‘问罪’,忙笑着哄道:“咱们这侯府里啊,善哥儿媳妇是指望不上了。言哥儿媳妇性子虽然温婉端庄,但未免有些太恪守着规矩。 彤姐儿小小年纪,就跟个老小人儿似的,没半点儿生气。慎姐儿倒是活泼,可惜又有些失了分寸,越发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儿。 唯有你!该活泼时活泼,该端庄时端庄,最是难得!” 言毕,又添了句:“也最是深得我心!” “以前尚未出嫁时,母亲总说扶摇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如今难得祖母喜欢,扶摇倒不觉得自己不好了。” 第166章 :三天两头被催生 沈扶摇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给太夫人布菜。 她细心将太夫人喜欢的菜肴,一一夹到太夫人的碟子里。 什么菜好消化,什么菜不宜多吃,也都仔细做了区分。 好消化的,可多夹。不好消化的,尝尝味道儿,给太夫人解解馋便好。 太夫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甚是欣慰。 “你母亲心疼你,与你玩闹呢。” 她放下筷子,认真看着沈扶摇:“你这性子,刚柔并存,若以后有了孩子,必定能将孩子教导得极好。” 沈扶摇布菜的手一顿,明显感觉到后背一凉。 果然。 清晨那会儿,太夫人派人去星辰阁,说是想与莫止湛和沈扶摇一道用个午膳时,沈扶摇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只是因着供冰的事儿,正巧要与太夫人商讨,所以也便没有过多在意。 又因莫止湛手头上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干净,于是她就自己先过来了。 如今想想,她果真还是太嫩了些。 太夫人是个极喜清静的人。 也知晓,儿孙自有儿孙的琐事儿要干。平日里,鲜少留人在世安院用膳,就更别提主动派人去请了。 今日一请就是两个,岂不是有目的么? 七皇子过来,拖住了莫止湛的脚,让莫止湛逃过一劫。 可沈扶摇就没那么幸运了…… “祖母,您尝尝这个素菇。” 沈扶摇假装没有听到太夫人的话,将素菇夹到了碟子里:“这素菇瞧着不错,应当很好吃呢。” “扶摇啊。” 太夫人活到了这份上,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跟着别人心思走的人? 沈扶摇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她也一样可以假装没听见沈扶摇的话。 “转眼,你嫁入咱们侯府也快有一年了。这一年来,祖母待你如何?湛哥儿那孩子,待你又如何?” “回祖母话,祖母待扶摇如同亲生孙女儿,这是扶摇前世修来的福分。” 旁的话,或许沈扶摇可以直接忽视。 可太夫人既如此问了,她自然得开口回答:“夫君他……他对扶摇百般疼爱,亦是一个极好的丈夫。” “既是如此,那为何你这肚子迟迟不见有动静啊!” 太夫人满怀期待地盯着沈扶摇,道:“我知道,湛哥儿公务在身,是忙了些。但他身边儿只你一个女人,每每回府,也总是宿在你的屋里。 转眼,一年都过去了,你们夫妻恩爱,怎么说都不该没动静啊!” 说罢,又道:“再说说我这老婆子!我年纪越来越大了,还不知能多久。你看看,我对你这般好,你就加把劲儿,早点让我抱个曾孙如何?” “祖母……” 沈扶摇脸如同被火烧了一般,滚烫得很:“这事儿,我一个人怎么努力得来嘛。” 我跟莫止湛连房都没圆,有孩子那才是见了鬼呢。 “祖母啊,其实……其实夫君他……他……” “湛哥儿怎么了?” 太夫人见素来坦率的沈扶摇,今日竟吞吐了起来。 神色一个紧张,忙问:“是不是湛哥儿在私底下,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儿,祖母。” 沈扶摇之所以吞吐,倒不是因为在酝酿什么大招。 只是想着,三天两头被催生孩子,着实不是个办法。 可是…… 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在不刺激太夫人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呢? “那湛哥儿究竟是怎么了,你莫要让我这老婆子着急!” 太夫人这回严肃了不少。 她盯着沈扶摇,追问:“难不成,湛哥儿的身子……” “祖母,您想哪儿去了!” 沈扶摇没料到,太夫人会将事情往那个方向想。 于是,忙胡乱扯了个理由,应道:“夫君的身子没问题!您是他的祖母呢,可不能跟外头的人一样,胡乱猜测。” 说罢,又道:“其实……其实我是一直都想要孩子的。只是夫君觉得,咱们才刚刚新婚,两个人还没腻够呢。突然多一个孩子,不大好。” 言毕,沈扶摇羞涩垂下头去,就连声音儿也小了不少:“更何况……夫君公务缠身。有时候身在侯府,也总是宿在书房里。他担心若扶摇太早有了身孕,他照顾不周。 所以……” “这个湛哥儿!” 太夫人一听,整颗心都放松了不少:“都二十来岁的人了,他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你们都已经成亲一年了,还要腻到什么时候儿? 再说了,谁成亲以后,不事先赶紧要个孩子?我瞧着言哥儿夫妻二人,整日都腻在一起,只怕不出几日,就要有好消息了!你们倒好,只顾着自己! 到时候,若言哥儿媳妇的肚子,先比你的大了起来,我看你们二人要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你们可是莫家的嫡系,做事儿不能如此随意。” “夫君是怕自己太忙,照顾不了我……” 沈扶摇看着太夫人念叨莫止湛,心里竟有一些小窃喜。 莫止湛,这可怪不得我啊。 谁让你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只管朋友不管我的? 我就不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会预感不到祖母让咱们来用膳的真实目的! 你不拦着我也就算了,竟还把我一个人丢在世安院里。 好! 你不仁我不义。 接下来的事儿,你自个去跟祖母交代吧。 “咱们北定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孕妇不成?” 太夫人摆了摆手,不置可否:“说到底,还是湛哥儿不懂事儿!” 说罢,太夫人又问:“扶摇!你且老实告诉祖母,你是怎么想的?” “我?” 沈扶摇微微一愣,没想到太夫人会有如此一问:“我……我还能怎么想……” “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太夫人认真盯着沈扶摇,苦口婆心地劝道:“扶摇啊!我虽是湛哥儿的祖母,但也是将你当成亲生孙女儿来疼的。祖母我是过来人,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 身为人妻,最大的责任就是为家族延绵子嗣。你乃正室,在传宗接代这件事儿上,更是义不容辞! 一个女人,若是没有孩子傍身。那么不管她出身多高贵,容貌多艳丽,最后,依旧不会有好下场!” 第167章 :七皇子慕容恒宁 说罢,太夫人便朝沈扶摇招了招手。 沈扶摇忙放下筷子,乖巧来到太夫人身边儿。 太夫人让沈扶摇在一旁坐下,亲昵拍着沈扶摇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祖母不是说湛哥儿不好!湛哥儿这孩子,是祖母亲眼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如何,祖母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为人淡泊,生性清冷,但却绝对不是三心二意之辈。你们夫妻二人能举案齐眉,同心齐力,祖母很是欣慰。 可是扶摇啊,湛哥儿毕竟是北定侯府的嫡长子。无论是朝廷还是他父亲,都属意让他当世子。所以,孩子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也许你们新婚不久,尚觉得孩子累赘,想多些自己的好时光。但他是男人,你是女人。他若想要孩子,随时都可以。 然而你是女人!一生的好光景,也便这么几年。倘若不抓紧时间,待年纪渐长,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太夫人的担忧,沈扶摇心里如明镜儿一般。 一来,太夫人年纪大了,确实是想看着莫止湛的孩子出世。 二来,她真心心疼沈扶摇。所以才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沈扶摇,孩子对于女人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太夫人之所以将话说得如此严重,不过是怕莫止湛和沈扶摇这两个小年轻,太过洒脱散漫,对未来的事儿不够上心。 莫止湛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 父亲远在边疆,常年都不曾得以相见。 倘若,连她这个做祖母的都不帮忙盯着的话,那莫止湛何时才能有后? “扶摇啊!祖母与你说了这么许多,你可都听进去了?” 太夫人知晓莫止湛的性子,所以便打算从沈扶摇这里下手。 她生怕沈扶摇跟着莫止湛学得一身的无所谓,于是早早便开始叮嘱:“你是女人,与男人不同!所以在生孩子这一块儿,可不能由着湛哥儿来。” 言毕,又突然道:“对了!湛哥儿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你就真的没怀上。该不会……是偷偷喝了什么药吧? 哎呀!那玩意儿可不能随便乱喝!伤身子的!” “祖母,我没有!” 沈扶摇看着太夫人那着急得像孩子的模样儿,竟有些哭笑不得。 “我……我自然是想要孩子的!可夫君说时候还不到,我也不好拂他的意不是?” 说罢,沈扶摇垂下了头,道:“出嫁从夫,夫君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你想要孩子便好!” 太夫人只听见了沈扶摇语气儿里的失落,却没能瞧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还以为,沈扶摇是因为太在意莫止湛的缘故,所以才会在这件事儿上有所退让:“湛哥儿那头,且有我去说!别的,你不必担心。” 沈扶摇离开世安院时,太夫人亲手将一个食盒交到了她的手里。 说是,那里头有莫止湛最喜欢的吃食,让沈扶摇顺便给莫止湛带回去。 沈扶摇乖巧拎着食盒回了星辰阁。 来到书房时,七皇子尚未离开。 这是沈扶摇,平生第一次见到七皇子,慕容恒宁。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的男子。他高挑俊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贵气儿。 看起来,是一个谦谦君子。 只是不知在沈扶摇过来以前,他与莫止湛谈到了什么。 二人脸色有些严肃与难堪。 书房里的气氛,很是沉重。 “你怎么来了?” 瞧见沈扶摇过来,莫止湛率先起身,迎上前:“今日午膳用得可好?祖母胃口怎么样?” “你说呢?” 沈扶摇朝七皇子慕容恒宁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随后,便当着七皇子的面儿,白了莫止湛一眼:“这是祖母让我带给你的吃食,说是你喜欢。” 莫止湛接过锦盒放在一旁,却并不打开。 而是牵过沈扶摇的手,来到七皇子面前,道了句:“阿宁,这是扶摇,我夫人。” 言毕,又冲着沈扶摇道:“这是七皇子殿下,你随我一道唤他阿宁便好,他不会在意。” 七皇子挑了挑眉,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二人:“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会在意?” “你若在意,咱们便连朋友都做不成。” 莫止湛口中的话,虽是冲着七皇子说的。但一双眸子,却一直深深地盯着沈扶摇:“你若将我当好友,自当护她如护我。” “你这见色忘义的东西!” 七皇子勾唇而笑,如三月暖阳:“扶摇!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阿湛这般在意一个女子。” 沈扶摇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 于是,盈盈福身,给七皇子行礼:“臣妇见过七皇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你以后唤我阿宁便好。” 七皇子的声音儿很是柔和,完全没有皇家子弟的架子:“不必拘礼。” 说罢,他甩扇起身,动作行云流水:“棋也下了,饭也吃了。这时辰,正好回宫去给母妃请安。” “不留。” 莫止湛淡淡瞟了七皇子一眼,硬是一点也不客气儿:“门在那儿,你且慢走。” 七皇子听言,也不与莫止湛计较。 只自顾自扇着扇子,笑着交代:“今日与你说的事儿,仔细放在心上。” “我自会筹谋。” 莫止湛点了点头,便算答应。 七皇子见此,不再多言。只与沈扶摇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祖母给我带了什么?” 莫止湛看也没看那远去的背影,随手拿过食盒,开口问道:“竟劳驾你亲自送来。” “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沈扶摇未曾打开过食盒,自然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故而,当她凑着脑袋过来,目光随着莫止湛的手,渐渐看清食盒里的东西时,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 这……这是啥玩意儿? 石榴? 一个精致的食盒里,什么也没放,只放了一个被掰开的石榴! “我不曾记得,我爱吃石榴。” 莫止湛深深抬起眸子,瞅了眼沈扶摇,问:“这石榴,恐怕是祖母特地给你准备的。” 第16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石榴石榴,多子多福。 这是旁敲侧击,变相催生啊。 “呃……” 沈扶摇尴尬看着食盒里的石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莫止湛的问题:“这……这会不会是祖母记错了?” 说罢,忙挠着头,尴尬道:“祖母年纪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兴许,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石榴,长大后自己不记得了呢?” 祖母誒! 您这又是什么招数! 就算您想催生,也该让别人送这玩意儿才是,怎么可以让我眼巴巴提着个石榴回来? 这知道的,说是您老人家抱曾孙心切。不知道的,还不得说是我求子? “祖母又催你了。” 莫止湛瞧着沈扶摇这模样儿,无奈摇了摇头。 他随后拿起了那个石榴,细细端详:“看来,她老人家的病是好得差不多了。”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精神头儿不错。” “没少听她念叨吧。” 莫止湛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石榴掰开,随手便丢了沈扶摇一半。 沈扶摇张手便接住了石榴,道:“尚能承受!怕就怕,你没那么好蒙混过关。” “何意?” 莫止湛抬眼看着沈扶摇:“难不成,你拿我做了幌子?” “你与我,本来就是彼此的幌子。” 沈扶摇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扬了扬手中的石榴,道:“谢了,你最爱吃的石榴。” 言毕,潇洒转身离去。 莫止湛看着那屁颠屁颠的背影,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下了套。 但由于方才七皇子所说的话,依旧声声在耳。 事有轻重缓急,莫止湛倒没过多的心思,去琢磨沈扶摇的深意。 说起七皇子…… 莫止湛与他可是多年的好友了。 从小到大,莫止湛便是七皇子的伴读。 二人虽说一君一臣,可实际上却与兄弟没什么区别。 这么多年来,每每与七皇子言谈,总十分轻松惬意。 可这一次,七皇子归来,却着实令人头疼。 人不自争,却沦入别人的争斗之中。 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偏又被旁边溅起的污泥,染得不干不净。 七皇子与莫止湛一样,皆是无可奈何之人。 七皇子随性自由,根本就不愿意将心思,放在朝政上。他只想云游四海,做一个闲散皇子。 若能得天子厚爱,封为王爷,得到一块封地,倒也是一桩美事儿。 可偏偏,他有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母妃。又有一群,忌惮他势力的兄弟。 他不去争,不去夺,却屡屡受到生命威胁。 万不得已之下,只得筑起围墙,手握自保的能力。 原想着,只要人不犯我,我便不去犯人。 却没料到,一昧的忍让,终让对方变本加厉。 到了最后,竟连自己身边儿的人,都惨遭连累。 莫止湛便更不必说了。 他虽不是皇家的孩子,但北定侯嫡长子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一切。 二人相似的经历,让他们惺惺相惜。 而七皇子伴读的身份,也注定让他此生都与七皇子绑在一起。 此番游历,行至巫山之时,险些被刺杀身亡。若不是因为得一农家医女所救,恐怕你今日再见不到我。 三皇兄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知。他虽是你的表兄,但却没继承半点莫家的品行。 我如此言他,你莫要气恼。我只怕,你对这位表兄不设防。 安插在三皇兄身边儿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近些时日,三皇兄要开始动手,清除我的党羽。 北定侯府虽是三皇兄的外祖家,可你却自幼是我的伴读。你是他的表弟,却也是我的好友。 若他没将你算作我的党羽,那么你与北定侯府暂且可以逃过一劫。可若他一心觉得北定侯府站到了我的身后,结果会如何,你自己思量。 我以前,从没心思争夺太子之位,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北定侯府是一股足以抵抗数个世家的势力!你是北定侯的嫡长子,你的选择,太重要了。 我此番回京都,是有心要争上一争的。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能活命,也为了身边人安好。 三皇兄的势力越发大了,其手下的党羽,关系错综复杂。父皇虽心疼我,却也开始渐渐忌惮三皇兄。 倘若有一日,连父皇也镇压不住三皇兄,那么咱们天启国,便是真正乱了套。 三皇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秉性,从小便体现得淋漓尽致。咱们几人,自幼一块念书,想必你也看的清楚。 早做防备,为你,为太夫人,也为北定侯府。 莫止湛在回想起七皇子的话时,握着石榴的手竟不自觉发力。 待他回过神来,原本好端端的石榴,早已流了汁,狼藉不堪。 三皇子慕容清乐的狼子野心,莫止湛如何不知? 从小到大,三皇子便展露出了自己独有的本领。 他行事儿果断,有王者风范,魄力非凡。 皇上虽一直尚未册立太子,可许多大臣在暗地里却没少猜测,太子之位恐怕会落到三皇子的身上。 一来,是因三皇子的外祖,乃北定侯府莫家。 二来,也是因三皇子不是平庸之辈。 最开始,莫止湛和七皇子也抱着如此看法。觉得,三皇子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他和七皇子对这位兄长,都十分尊敬。 可后来,时日久了。 三皇子在权利的支配下,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开始贪恋权势,想要得到更多。为了能得皇上的器重,不惜牺牲任何代价。 他不懂得以民为本,不会为百姓着想。 他所做的一切,皆只为了他自己。 堂堂一个皇子,为了手中的那点权利,一次又一次沾染上血腥。明明无人去与他争,他却为了排除异己,而大开杀戒。 明面儿上,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 可暗地里,却是一个心无天下,心无百姓的恶人。 为了能够稳稳坐上太子之位,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为了能够扩张势力,他亲手将滑胎药灌入了姬妾的嘴里。只为了,能让正妻先生下嫡长子,从而越发得到岳家的支持。 第169章 :那今夜就生个孩子吧 如此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七皇子说得对。 这世上,不是你不去争,便可安然无恙的。 莫家如今在天启国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一股强大的势力,人人都想拽在手里。又怎么可能还有,保持中立的可能? 在三皇子眼里,他莫止湛是七皇子的伴读,又与七皇子交情颇深。所以,便极有可能会投向七皇子的阵营。 而在七皇子与旁人的眼里,莫家是三皇子的外祖。他的母妃,可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啊。 手握北定侯府内务大权的太夫人,乃是三皇子的亲外祖。镇守边疆的北定侯,亦是三皇子的亲舅舅。 莫家的势力,不用言明也都是三皇子的。 如此可见,无论莫家最后表态,站谁的队,都难以做到明哲保身。 因为从一开始,莫家就从未从夺嫡的漩涡中,走出来过。 七皇子是一个明白人。 他知道莫止湛帮理不帮亲。 也知道,就算莫止湛不站在他这一边儿,也定不会站到三皇子那头。 可三皇子就不同了。 他若得不到的东西,势必是会毁掉的。 如此看来,莫家这一次倒是碰上了大麻烦。 若站到七皇子那头,三皇子必定会与莫家离心。可若站在三皇子那头……不仅仅是莫止湛,就连远在边疆的莫昌海,怕都不想助纣为虐。 这般仔细推敲,着实是左右为难。 只盼着,往后的日子能走一步算一步。 七皇子看得开,三皇子不逼迫。 如此,方能得以喘息。 是夜。 沈扶摇堪堪在霓裳的服侍下上了床榻。 可谁知,还未曾睡熟。 房门便‘砰’的一声儿被人踹开。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儿扑鼻而来。 “是谁!” 守夜的霓裳忙从地上爬起,想要护在沈扶摇跟前。 却不曾想,人还未站稳,便被那黑影一把拎起,丢了出去:“关门!” 霓裳一惊,忍着疼痛爬起,酿跄往后退去:“是,公子。” “你喝酒了?” 沈扶摇见惯了淡定自若的莫止湛。 像今日这般‘粗暴’的他,她还是头一次见。 “扶摇。” 莫止湛直逼床榻,脚步有些不稳:“我有话要与你说。” 沈扶摇略微受惊,正想从榻上爬起。 却不料,被莫止湛欺身而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你……你做什么!” 沈扶摇心跳仿佛停了一拍,身子突然变得极其僵硬:“莫……莫止湛!你喝多了!” “石榴好吃吗?” 莫止湛离沈扶摇很近,说话时哈出的气儿,不偏不倚正巧打在沈扶摇的耳垂上。 他的声音儿柔和缓慢。 黑暗中,那隐约看不真切的眸子,慵懒迷离。 二人紧贴的身体,暧昧至极。 酒味儿浓郁,熏得沈扶摇都要醉了。 “我……我没吃!” 沈扶摇脸如火烧,滚烫极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与莫止湛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喝醉的莫止湛,比清醒时的他更可怕。 “你……你压疼我了,快起来!” 说着,便动手推了推莫止湛的胸膛。 莫止湛是个习武之人,胸口的肌肉结实得很。 沈扶摇乃一个弱女子,如何推得动? 哪怕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儿,在莫止湛看来,也不过就是女子娇态。 “我听祖母说,你想要个孩子。” 莫止湛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看起来与平时不同,可说出来的话,却又能给沈扶摇重重一击:“不如,就今夜吧。” “我没有!” 沈扶摇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仅仅是因为阴了莫止湛一次,被莫止湛抓包。 更因为莫止湛的那一句‘就今夜吧’。 就今夜…… 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莫止湛打算假戏真做,把她给强要了? 这怎么行! 虽然…… 虽然她并不讨厌莫止湛,也知晓此生自己都是他的妻子。 但这种事情,就不能清醒的时候做吗? 现在都醉成这样了,第二日翻脸不认人那该怎么办? “你没有什么?”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那惊恐的小脸蛋儿,着实好笑:“没有与祖母说,你想生孩子,还是……” “我那是权宜之计!” 沈扶摇挣扎了片刻,最后终是坦白从宽:“今日祖母命人请我们过去用膳,本就是要催咱们要孩子。你不在,我一人应付不过来。 所以……所以只好将问题先推到你的身上!你聪明绝顶,又是祖母的亲孙子,自然有办法应对!” “是吗?” 莫止湛听言,微微挑眉。 一双大手轻轻抚在了沈扶摇的脸蛋上:“原来,你竟如此信得过为夫。” 说罢,又笑了笑:“为夫想要应对的法子了,你可要听听?” “什么……什么法子?” 沈扶摇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莫止湛的声音儿,实在太慵懒了。 慵懒到,让沈扶摇听出了满满的算计。 “既然……” 莫止湛凑近沈扶摇的耳朵,一字一句道:“祖母想要抱曾孙,那咱们便生个孩子吧。” “什么!” 沈扶摇一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她手脚并用,想挣脱莫止湛的束缚。 却不知,她越是挣扎,莫止湛的身体便越发滚烫。 “我说,我们生个孩子。” “我们成亲是‘各取所需’,你可别忘了!” 沈扶摇用力掐了一把莫止湛,道:“做人是要有原则的!怎么能别人想要你生孩子,你就生孩子呢!” “若我也想生呢?” 莫止湛柔声儿,问。 “我不想生!” “不。” 莫止湛勾唇,竟借着酒劲儿与浑身的灼热,含住了沈扶摇的耳垂。 他喃喃开口,道:“你想。” “我想你个头啊!” 沈扶摇浑身犹如触电一般,就连开口吐出的话,都微微发颤:“我那不过是在哄祖母开心!” “我的头在这……” 莫止湛晃了晃脑袋,便直接将头靠在了沈扶摇的肩膀上:“你想要,便要吧。只要你舍得,你拿去踢蹴鞠都成。” 言行举止,犹如一个孩子,让沈扶摇哭笑不得。 第170章 :莫皖北的婚事儿 沈扶摇被压得生疼,不免又挪了挪身子。 莫止湛察觉到她的动静,翻身而下,在一旁躺着。 可一双手,却依旧仅仅将沈扶摇抱在怀里,死活都不撒。 沈扶摇浑身燥热,试图掰开莫止湛的手。 莫止湛缓缓睁开眼,道了句:“再动,就把你吃掉。” “你……唔……” 莫止湛根本不给沈扶摇开口说话的机会儿。 只抬起头,在沈扶摇的唇边印上一个深深的印记。 紧接着,道了两个字儿:“睡觉。” 不能再动了。 再继续让这小妮子挣扎下去,只怕会真忍不住,将她要了去。 莫止湛是个男人。 且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他无法做到对沈扶摇,无动于衷。 就在方才。 好几次,想要借着酒劲儿,坐实了这段夫妻关系。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不是没动心,也不是不想对沈扶摇负责。 而是…… 今日七皇子的那番话,让莫止湛真切的意识到,他随时有可能会被支开,前往战场。 刀剑无眼。 若他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儿,沈扶摇总不能一辈子为他守寡。 留住她的清白之身,她往后还能有个好归宿。 莫止湛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可沈扶摇…… 却一夜未眠。 为了那印在嘴上的唇,为了那彻夜拥她入睡的莫止湛。 莫谦言的婚事儿解决了以后,便开始轮到莫皖北了。 太夫人那头,虽不喜欢庄眉宁。但对莫皖北这个孙子,却还是十分看重的。 对于莫皖北的婚事儿,她免不得要亲自做主。 而庄眉宁,哪怕再厌恶太夫人的压制,也免不得要靠太夫人的权势,来为自己的儿子谋得一门好亲事儿。 总是莫皖北身为北定侯的嫡次子,根本就不缺好姑娘的高攀。 但太夫人所选的人,又其实她庄眉宁能比的? 于是,这几日庄眉宁跑世安院,跑得格外勤快。 前日谈谈京都尚未出嫁的世家小姐,谁的品行好,谁的容貌佳。昨日拿来了好一些画像,只等太夫人挑选拍板。今日,才刚刚用了早膳,便又过来相商莫皖北的聘礼。 太夫人瞧着庄眉宁如此上心,也不忍拂了她的脸面儿。 只将早早便列好的聘礼清单拿出给庄眉宁过目,又道:“这些聘礼,与当初湛哥儿迎娶扶摇时送去沈家的聘礼,是一样的。 我是祖母,自不会厚此薄彼。他们兄弟二人,谁也不高,谁也不低!只看看最后说定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届时,再酌情添几样好的送去,也不至于失礼。” 说罢,又道:“你派人送来的那几位世家小姐画像,我都一一看过了。刘家的千金今年才十三,就算能定下来,北哥儿也不好再等她几年。 陈家的千金,比北哥儿还要大上一岁。家世好是好,但到底是被付家退过亲的。如今,付家又是言哥儿的岳家,于情于理,都不妥! ” 言毕,想了想,又道:“终于丞相府家的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佳人。我也理解,你想将娘家侄女娶进门,亲上加亲的心思。 只是……你父亲是个老顽固。只怕,你这番心思,是一厢情愿了。” “那依照太夫人的意思,北哥儿的婚事儿……” 庄眉宁瞧见自己所选的人,一个个被太夫人否定。 还以为,是太夫人有意打压莫皖北。 于是,脸色越发难看。 “我原本选定的,是张家的张三小姐。” 太夫人瞧出了庄眉宁的心思,却并不发作。 只将自己心中属意的人选说出,好让庄眉宁做个准备:“张三小姐乃是张大人的嫡次女,她的长姐,如今又是皇上的德嫔娘娘。 德嫔娘娘的位分,虽比不得熹妃娘娘。恩宠,也比不得贵妃娘娘。但她入宫四年,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前两年,这张三小姐入宫参加夜宴时,还得到过太后娘娘的赞赏。说她性情温婉,蕙质兰心。更因此,封她为了县主。 今年,张三小姐刚刚及笄。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可张大人,却至今没有表态。我寻思着,不如让北哥儿去试试,你觉得如何?” 言毕,又道:“北哥儿虽尚未有官职,但到底是北定侯的嫡次子,又生得一副好容貌。这两年来,他跟在湛哥儿身边儿做事儿,也越发沉稳。 若能抱得美人归,也是美事儿一桩。只看,你这个做母亲的,愿意不愿意。” 张三小姐! 那可是个人人都想求娶的好姑娘啊。 张大人乃内阁大学士,家教是出了名儿的好。 若莫皖北真能娶张三小姐为妻,无疑是给青黛院增添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只不过…… 这张三小姐是嫡出,有德嫔这个亲姐姐不说,还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县主。 如此高的身份,也不知是何等性情? 若太过傲气儿,以后不服管教,可如何是好? 沈扶摇这一个儿媳妇,就够她头疼的。若再来一个不听话不乖巧的,她恐怕是连日子都过不好了。 “张三小姐好是极好,但……但就是不知,她性情如何?” 庄眉宁吞吞吐吐,将自己的疑虑问出:“北哥儿这孩子,虽日渐沉稳,但到底还有些小孩子气儿。倘若张三小姐是个烈性的,那么……” “你忘了,张三小姐这个县主是如何当上的?就连太后娘娘都说,她蕙质兰心,性情温婉。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太夫人说的是!” 庄眉宁垂下头,小声儿道:“倘若这张三小姐真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是个性情温婉的主儿,那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只是儿媳妇担心……张家的眼界高!若咱们北哥儿前去求亲被拒,那以后……以后岂不是要变成京都的笑话?” “你儿子在你眼里,便是如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公子哥吗?” 太夫人最见不得别人说她的孙子不好。 不管是莫止湛,还是莫皖北。 哪怕是长房和三房那边儿的孩子,她都不允许旁人说半个不字儿。 如今瞧着庄眉宁有如此担忧,难免觉得她没出息。 第171章 :母女之间的别扭(一) 庄眉宁微微尴尬,忙开口请罪:“太夫人教训得是!是儿媳妇太过妄自菲薄了。” 她哪里是担心自家儿子不好啊。 若真能为莫皖北争取到一门好亲事儿,她自是比任何人都高兴的。 她真正所担心的,是对方的性情。是怕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压制不住新媳妇儿。 虽说…… 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家儿子差。 甚至,在她看来,莫皖北比莫止湛更要优秀几分。 可那张三小姐,到底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县主!张家闺女在后宫的位分虽然不高,却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倘若张三小姐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儿,仗着自己有太后娘娘的册封,有个当妃嫔的姐姐,那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得敬着她? 所以啊…… 张家这一门亲事儿,好与坏都在那张三小姐身上。 若她是个好的,这门亲事儿自然使得。莫皖北呢,也会因为有这么一个岳家,而多了一块垫脚石。 可若张三小姐是个烈的,张家的势力便会成为莫皖北日后最大的拦路虎。 一番权衡之下,庄眉宁终是听从了太夫人的意思,打算让媒人去张家提亲。 毕竟京都之中,如此多的世家千金,张家三小姐的条件算是最好的。 至于丞相府家的小姐…… 庄眉宁之所以列入考虑范围,不过是想亲上加亲。一来可讨好自己的母族,二来也可减少莫皖北与莫止湛的差距。三来,亦是对自己那侄女的脾性,多有耳闻。觉得,那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哪怕她知道,丞相府的人都瞧不起她,但还是想要赌上一把。只为了,能给自己的儿子,挑选一个贤妻。 但显然,如今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既如此,便不必拉下脸皮儿,去丞相府丢人了。 是夜。 庄眉宁与太夫人商讨完毕以后,便立即回了青黛院。打算将太夫人与自己的决定,告诉莫皖北。 一来,让莫皖北高兴高兴。二来,也可让他早做准备。 可谁知,庄眉宁从午膳等到了晚膳,又从晚膳等到了就寝时分,却依旧未见莫皖北的身影。 “四哥又不是个孩子了,用得着你这般苦苦候着吗?” 莫慎儿瞧见庄眉宁等得焦急,不免上前说了两句:“不过就是一门亲事儿罢了,也值得母亲上心至此。” “那是你四哥!你亲四哥!” 庄眉宁蹙眉,朝莫慎儿瞪了一眼:“他的婚事儿,比天还大,我怎能不上心?” 自从上次,母女二人为了侯府管家的事儿发生了争执后,莫慎儿的性子便越发古怪了。 从表面上看,她依旧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儿。但庄眉宁却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女儿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也似乎,越发不够尊重了。 “你瞧瞧你二哥!娶了一个什么媳妇儿?成日只知道与咱们青黛院作对,弄得咱们母子几人鸡飞狗跳! 若你四哥的媳妇儿再出了差错,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不要过日子?” “母亲这意思,是在责怪慎儿了?” 莫慎儿倚靠在窗沿旁,对庄眉宁的话极不满意:“怪慎儿没给你挑了一个好儿媳,没让沈扶摇对你毕恭毕敬。”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跟带刺一样?” 庄眉宁近些时日,情绪也不大稳定。 不管是长房那头,还是星辰阁那头,她总是节节败退,被压得喘不过气儿来。 现在好不容易谈到了莫皖北的婚事儿,且女方那头家世条件处处优胜,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儿。 却不曾想,自己素来疼爱的闺女,竟好像变成了仇人:“我不过是瞧着那沈扶摇并非省油的灯,提醒你多加注意罢了!何时又有责怪你的意思?你……” “她是怎样的人,用不着母亲来告诉我。” 莫慎儿淡淡看了庄眉宁一眼,心里气恼得很:“我只知道,我莫慎儿从小到大,看人就没看错过!她不过就是运气儿好了几分罢了,没什么可担忧的。 这一次我扳不倒她,不代表永远就赢不了!” 说罢,莫慎儿又想起了前两日,自己偷听来的话,道:“母亲与其在这里责怪我,倒不如多担心担心您自己吧!您当真以为,莫管家回来以后,您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么? 哼!您可是北定侯夫人啊,身份何其高贵?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管家身上,难道不嫌丢人吗?” “你!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 前些日子,庄眉宁收到了远在外地的莫管家书信。 说是外头的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回府。 对此,庄眉宁很是欣喜。 但由于前一阵子因为莫管家的事儿,她曾与莫慎儿发生过口角。所以,在莫慎儿面前,她对莫管家即将回京都的事儿,闭口不提。 如今瞧着莫慎儿不仅知晓了莫管家即将回京都的消息,更拿此事儿来膈应于她,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莫慎儿只要一想起莫管家,心里便有一团火熊熊烧起:“母亲!作为女儿,我奉劝你。不管手中握没握住中馈大权,你都该好好当着你的侯夫人。 为你自己,为二哥,也为我!谨记你的身份,莫要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慎儿!” 以前,庄眉宁对莫慎儿的心机与手段,素来觉得欣慰。甚至,还以此为骄傲。 觉得莫慎儿出身侯府世家,多点心机手段对她总没坏事儿。 所以,这些年来莫慎儿所做的那些事儿,庄眉宁一一默许。 但如今…… 也不知是庄眉宁心虚,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她……居然有些害怕莫慎儿了。 她怕莫慎儿的咄咄逼人,怕莫慎儿的不尊敬! 于是,她只得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压制莫慎儿,道:“我是你母亲!你怎能这般与我说话!” “母亲?” 莫慎儿勾唇冷笑,再没当初对庄眉宁低眉顺眼的讨好:“是啊,你是我的母亲!可若有得选择,我倒不愿意做你女儿呢。” 第172章 :母女之间的别扭(二) 庄眉宁知道,近些时日因为莫管家的事情,莫慎儿与她闹了别扭。 但她一直觉得,莫慎儿之所以不喜欢她与莫管家交往过密,完全是因为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缘故。 莫慎儿这孩子,在外人看来,率真可爱,单纯无害。可骨子里,却是极其骄傲的一个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所以便高人一等。 这些年来,纵使庄眉宁这个侯夫人没有实权,可北定侯府里的诸人对莫慎儿,却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的。 所以,莫慎儿不懂庄眉宁的处境,更瞧不起庄眉宁与身为奴才的莫管家来往过密。 庄眉宁一直都在纵容莫慎儿。 在与莫管家联系这件事儿上,也极其小心翼翼。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是,莫慎儿的反应,竟会如此过激。 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自己不是你的女儿。 听听! 这话,竟是从莫慎儿口中说出的啊。 “我做错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庄眉宁在北定侯府里如履薄冰。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让自己与两个孩子过得随心所欲,扬眉吐气儿。 她一再隐忍,悉心筹谋。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讨好侯府里的管家,只为能在关键时刻,用兵一时。 今日! 今日,她满心欢喜的想与莫皖北分享他的婚事儿。 因为在她看来,一旦莫皖北娶了张三小姐。那么他们母子三人,便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然而,儿子儿子苦等不来也便罢了。这素来贴心的女儿,竟还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来。 庄眉心痛! 心痛至极! “慎儿!你从出生起便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受到你祖母和父亲的疼爱!就连那最难接近的莫止湛,对你也比对别人多出几分的包容。 你养尊处优,高高在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你不懂得我的苦楚,不会为我设身处地的着想,我不怪你!但是咱们青黛院现在是何等处境,你能否睁开眼看看?” 说罢,庄眉宁苦笑了声儿,指着院门,道:“是啊!我是北定侯夫人!我住在上房的青黛院里,吃喝不愁!可你瞧瞧外头的人,谁曾将青黛院放在眼里过? 莫说是外头别的世家,也暂且不提你的外祖。就光是侯府里的这些奴仆,他们有真正尊敬过青黛院吗?没有!”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身子微微发颤,显然是被莫慎儿的话伤得不轻:“在他们眼里,侯府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是世安院和星辰阁。就连三房那头,也因为得你祖母喜欢,分得了几分的尊重。 而咱们青黛院呢?不过就是侯府里用闲钱养着的废人罢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庄眉宁这两年来,情绪越发不可自控。 一旦脾气儿上来,那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 她扬高了语调,丝毫不顾及外头还有婢女守着:“我可以不要丈夫的宠爱!可以不要婆婆的信任!也可以,不要世人的尊重。 可是慎儿,我要你和你四哥都过得好!我要你们成为人上人,不再受任何人的压制!所以,我必须去争,必须将权利握在自己的手里。 哪怕,为此需要付出很多的代价!需要费尽心思去筹谋!需要做一些,我根本就不喜欢做的事情! 但只要你和你四哥能得到该得的一切,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然而你呢?你方才说了什么?你说,你不愿意做我的女儿? 呵……是啊!摊上我这么个母亲,你受委屈了!不愿意做我的女儿,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你的代价,便是降低身份去讨好莫管家?” 莫慎儿听了庄眉宁那一番话,不是没有动容。 只是每每想起莫管家时,几年前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幕幕,便犹如皮影儿戏一般,回放在脑海。 “你所谓的付出和筹谋,竟离不开一个奴才?难道这些年,我背地里为你所做的事儿,都比不得一个奴才吗?” 莫慎儿死死盯着庄眉宁,只盼着自己的话能让庄眉宁有所感触:“我不喜欢莫止湛,却依旧去讨好他。我不爱陪太夫人,还是得时常承欢膝下。 你说要找一个家世不强的女子给莫止湛做媳妇儿,这才能免了咱们的担忧,打消太夫人的疑心!我就不顾自己的身份,屈尊与沈扶摇交好。 你要中馈大权,怕沈扶摇成为你的绊脚石,我就想方设法除掉她!我做了那么多,你看见了吗?莫管家呢?他为你做了什么?给你一些小恩小惠?呵……” 莫慎儿冷笑着摇头,极其不解:“怕只怕,你与莫管家私交,是为了自己吧?” “讨好?” 庄眉宁心寒至极:“你以为所有的管家,都是奴才?你以为莫固安是一个没用的人?倘若他真的没用,他能稳坐侯府管家之位二十来年吗? 倘若他没本事儿,他能独自外出,去巡视莫家在外的那么多生意?你只看到我讨好他,却不曾看到我将他当成了妻子! 你以为,他只给了我们小恩小惠。却不知道,在以后的道路上,他的举足轻重!” “是吗?” 莫慎儿挑了挑眉,眸子里极其不屑:“听母亲这意思,是不打算与莫管家断关系了。” “慎儿!莫管家是咱们青黛院的人!他与咱们,是站在一头儿的!” “好!母亲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莫慎儿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道:“我这个当晚辈的,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只求你与莫管家能稍稍避嫌。别忘了,你儿子的婚事儿还没说定,你女儿,也尚未及笄。 若有朝一日,你与莫管家的事儿不慎被旁人知晓。可千万,不要连累了四哥与我才好!否则,母亲这么多年的筹谋,恐怕就要白费了。” “慎儿!你胡说什么!” 庄眉宁神色一闪,总觉得莫慎儿的话不大对劲儿:“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若让旁人听见,还真以为我与莫管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第173章 :母女之间的别扭(三) “有与没有,别人说了不算。” 莫慎儿看着庄眉宁那闪躲的眼神,心中越发失望:“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罢,莫慎儿再懒得与庄眉宁多言。 只是在即将离开之前,又给庄眉宁添了添堵:“对了,我的好母亲。再过两月,我就该及笄了。 待四哥的婚事儿说定以后,还望母亲也能尽心为女儿挑选一位好夫婿。” 言毕,免不得又是一声儿冷笑:“此事儿,越早越好!省得以后你被传出什么闲话来,还得连累了我的名声儿。” “你!你这个死丫头!” 庄眉宁被气得浑身发颤,一个箭步上来,便狠狠甩了莫慎儿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儿,打得莫慎儿都懵了。 有那么一会儿,莫慎儿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眼神里,陌生至极。 “你打我?” 莫慎儿从小便被宠惯了,连不好听的话都没听过几句,更别说被掌掴:“你居然打我?” “我若不打你,便枉为你母亲!” 庄眉宁极力忍住自己的怒火,故而说起话来,咬牙切齿:“以前,是我太过纵容你,才使得你养成这个性子!什么胡说都敢说! 好在你尚未出嫁,我还能教你!如若不然,以后到了夫家,不慎忤逆了公婆,可就不是挨打那么简单了!” “我的性子?我的性子怎么了!” 莫慎儿捂着脸蛋儿,越发对庄眉宁失望:“纵使我有千般不好,也都是跟你们学的!这世上,多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吗?” 说罢,莫慎儿又冷笑了声儿,道:“呵!亏得我尚未出嫁?若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离你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为净! 哪怕随随便便嫁一个人,也总好过日后受你们连累!” 言毕,更是握紧了拳头,道:“有一个不懂得避嫌,不知分寸的母亲,就够我受了!现在,就连哥哥也变成了一个流连青楼,彻夜不归的风流公子。 呵……你说,我这侯府的嫡出小姐,是不是一个笑话?” “你说什么?” 庄眉宁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儿,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全身。 她下意识朝外头漆黑的院子望去,却依旧未见莫皖北回来。 于是,忙问:“你说谁流连青楼,彻夜不归?” “你心里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莫慎儿见庄眉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莫皖北身上,对她这个女儿的委屈和担忧,竟没有丝毫关注。 心下一冷,当真恨不得没了这个母亲才好。 于是,便连说话,也都带着攻击性:“难不成,莫止湛如此洁身自好的人,还会去青楼不成?” 言毕,只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便转身离去。 “北哥儿!北哥儿怎么可能会去青楼呢!” 庄眉宁听了莫慎儿那一番话,不免着急:“青楼那种地方,他最是去不得的啊!” “夫人,您先别急!也许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儿呢?” 于妈妈从头到尾都守在庄眉宁身边儿,自是将方才庄眉宁母女二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庄眉宁与莫慎儿都是脾气儿固执的人,她不好贸然上前相劝。但身为旁观者,究竟谁对谁错,她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与其在这着急,还不如等四公子回来,您亲自问一问。” 说罢,又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六小姐。” “慎姐儿?” 庄眉宁转头看了于妈妈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这丫头,现在是越发不懂事儿了!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你可听见了?她这分明是要气死我啊!” “夫人!” 于妈妈倒不这么看:“六小姐的性子,虽固执,但对您却素来尊敬。她是您的亲生闺女,多年来也还算贴心。 如今突然变了一个模样儿,奴婢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罢,于妈妈先是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直到确定没人偷听墙角,这下继续开言:“夫人……您说,这六小姐该不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儿了吧?” “你是指……” “夫人,您且仔细想想。六小姐上一次,是为了什么与您起的争执?” 于妈妈看着庄眉宁,谨慎开口:“是莫管家啊!” “可自从那次以后,我已十分小心谨慎。就连这次莫固安来信,我都藏着掖着,没让她察觉半分!” “是,奴婢自然是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 于妈妈点了点头,道:“可奴婢发现,只要涉及到莫管家,六小姐的情绪便十分激动。奴婢担心……担心六小姐是对您与莫管家的事儿,有所察觉……” “不可能!” 还没等于妈妈将话说完,庄眉宁便冷声儿打断:“我与莫固安行事儿,素来小心谨慎!更何况,莫固安已离开侯府将近两年。 这两年来,除了偶尔有书信往来,我们再无联系。慎姐儿就算长了一百双眼睛,也断然不会发现什么。” 言毕,庄眉宁又深深看了于妈妈一眼,道:“再说了,我与莫管家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为了能得他的相助,来往过密了一些罢了!” “是!是奴婢多言了。” 于妈妈微微一愣,旋即垂下头去:“奴婢只是担心,六小姐误会儿罢了。” “她若要误会儿,我也解释不清!” 庄眉宁扶额,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我只寒心,这孩子为何要这样伤我!她所说的话,字字句句犹如刀子剜心!我痛啊,痛啊!” “六小姐还小,年轻气盛,您莫与她计较。” 于妈妈给庄眉宁倒了杯茶,安抚道:“她是您的亲生闺女,又怎会与您离心?待过些时日,她想明白了,便好了。” “但愿吧。” 庄眉宁身心疲惫,总觉得自己多年来如履薄冰,过得辛苦不说,还无人理解。 内心,一片荒芜:“她若能想明白,自是好事儿。若不能……也顾不上她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北哥儿的婚事儿!在婚事儿尚未敲定之前,可不能出了什么乱子。” 第174章 :付四小姐有喜了 自上次太夫人‘催生’,沈扶摇将所有的‘罪’都推到莫止湛身上以后,她倒得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也不知莫止湛后来是如何与太夫人保证的 只知道,太夫人虽时常命人给星辰阁送滋补的药膳,却再没逼过他们夫妻二人生孩子。 而青黛院那头,近些时日忙着给莫皖北提亲,倒也没什么时间来找沈扶摇的麻烦。沈扶摇一心只处理好自己该处理的事儿,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直到这日…… 勤善房那头欢天喜地,派人四处报喜。这北定侯府的日子,才又起了几分波澜。 “外头何事儿,竟如此吵吵嚷嚷的?” 今儿个天气儿不错,凉风习习。 沈扶摇命人搬来了贵妃榻,在院子里小憩。 听见外头传来的动静,不禁问了一句:“大响午的,竟这般不消停。” “回少夫人话,外头是勤善房的人,正在报喜呢。” 霓裳从院门口回来,于是便闷闷应了一句。 “报喜?” 沈扶摇挑了挑眉,却问得慵懒:“报什么喜?” “也没什么。” 霓裳眸子微微闪烁,正巧瞧见趣儿亲自从小厨房端来了一碗绿豆汤,便转移了话题,问:“趣儿!你手里端的什么?” “霓裳姐姐,是绿豆汤呢。” 趣儿回话时,下意识朝右前方的锦绣看了一眼:“趣儿方才亲自熬的,正好给小姐消暑。” 沈扶摇抬眼,瞥了瞥不远处正在监工的锦绣,扬手喊道:“正好饿了,端过来吧。” 说罢,又冲着霓裳问:“怎么?勤善房的喜事儿,我还听不得了?” 言语之间,趣儿已将绿豆汤递到沈扶摇手里。 沈扶摇随手接过,一勺一勺将绿豆汤送入自己嘴中。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锦绣,总该放心了吧? 霓裳想起方才听到的消息,又看沈扶摇有将绿豆汤全部用完的意思,心下不免着急。 于是,忙开口劝道:“少夫人,您还是少喝些吧!” 说罢,又道:“这绿豆汤虽然消暑,可却是凉性的东西。偶尔喝喝还行,若喝得多了,总觉得对身子不好。” “我在问你话呢,怎的?竟也学会顾左右而言他了?” 沈扶摇知晓那绿豆汤有问题,自是不愿多喝的。 如今霓裳给了她放下汤碗的理由,她自然顺着而下。 “也没什么喜事儿!” 霓裳咬了咬唇,道:“不过就是五少夫人有了身孕,勤善房的人四处报喜罢了。” 说罢,又添了句:“听闻,那头已经派人去过世安院了。太夫人听到这消息,高兴得不得了。” “不就是有喜了吗?” 趣儿在一旁听着,也略有不甘:“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偏就是她,非得奔相告知!大响午的,自己不歇着,还扰别人的清静。” “说够了没有?” 沈扶摇瞟了趣儿一眼,道:“说够了,就把碗端下去!” 说罢,又转头朝着霓裳吩咐道:“你素来最会挑东西!去库房捡个好的,当作贺礼,给勤善房送过去吧。” 言毕,想了想又添了句:“入口的东西与带香的玩意儿,还是别送了,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整个北定侯府,曾孙辈就只有一个莫骁景。 可偏偏,莫骁景自上次被王姨娘下了毒以后,虽逃过一劫,身子却也大不如前。 这大夏天的都能着凉不说,咳嗽声儿也从不间断。 小小的一个人儿,浑身冰凉,脸蛋儿上毫无血色。用伺候他的奴仆的话来说,能活到几时,还说不定呢。 偏巧,莫骁景的父亲莫泽善,又被王姨娘爆出了如此癖好。就连大夫人刘氏,也因此丢了勤善房的内务权。 长房嫡出这一头,这阵子倒越渐低调。 如今付四小姐才嫁入侯府几月,便有了身孕。这对整个北定侯府而言,可是莫大的好消息。 太夫人高兴,当即便下令,要办个家宴。 沈扶摇身为府内用度的掌权人,自然免不得得操持宴席。 在北定侯府举办家宴的这一日,不仅仅侯府上下的人,全部出席。就连付四小姐的娘家人,也带了贺礼过来。 最让人意外的是张家。 因前些日子,侯府已请了媒人上门,去给莫皖北提亲。张家的人虽没一口应下,但依旧将张三小姐的生辰八字儿,交到了媒人手里。 太夫人知晓张家人心疼爱女,故而对张三小姐的婚事儿,极为谨慎。 于是,借着这次家宴的机会儿,便将张家的人一道请了过来。 说是,不仅能让宴席更热闹一些,更能让张家人多了解了解莫皖北。 张家的家世虽好,可比起北定侯府来,终究还是差那么一截。对于北定侯府的这门亲事儿,自然也是放在心上的。 张大人有心想要了解莫皖北的秉性与人品,却也只有侧面打听。如今有机会儿坐在一起,正面了解,当然最好不过。 所以,宴席这日,便也带着贺礼登门。 庄眉宁与莫慎儿之间的别扭,至今都没闹完。 心情本就抑郁不已的她,还得时刻紧盯着莫皖北,着实疲惫得很。 现下瞧着张大人与其夫人,竟亲自登门,心里别提有多开怀了。 坐桌时,她对张夫人极其亲热。一口一句妹妹的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多年好友,姐妹情深呢。 “来,妹妹。” 庄眉宁命人将桌上的一道蒜香骨架挪到张夫人跟前,道:“你该不会介意我这般叫你吧?实在不是我失礼,只是我与妹妹你一见如故,着实欢喜。” 说罢,又道:“对了,你且尝尝这道蒜香骨架。这菜,是湛哥儿院子里的厨娘亲手所做,味道极好。 我瞧着你偏喜欢吃酥香类的食物,想来也会喜欢这一道菜。” 张夫人既能做张家的当家主母,自也不是个傻子。 她当然明白庄眉宁与她亲近的原由。 于是,也不推辞,便道:“能得侯夫人眼缘,是我的福分,哪里又有介意一说?” 言毕,又笑道:“更何况,姐姐观察入微,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能知道!能结识如此细心的姐姐,我欢喜都还来不及。” 第175章 :家宴 “说什么客气儿话?” 庄眉宁听言,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似的:“你喜欢便好。” 太夫人对庄眉宁的做法,其实是不喜的。 在太夫人看来…… 张三小姐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但不管那张三小姐是县主也好,郡主也罢,都不值得庄眉宁如此降低自己的身份,去巴结讨好。 哪怕庄眉宁至今都没有掌管侯府的内务,但到底也是北定侯夫人,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不是? 张夫人是德嫔的嫡母,但至今也不过是三品诰命,哪里又能让庄眉宁如此亲近奉承? 庄眉宁今日所举,可实实在在是丢了侯府的脸面儿。 好在张家也是个书香门第,家教极严。 若换了旁的家族,还不知要怎样上纲上线,自抬身价呢。 不过…… 今日的家宴,是为庆贺付四小姐有孕。 如此喜事儿,不好触了霉头。 再加上,庄眉宁所举,亦是为了莫皖北的亲事儿。所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夫人也便懒得计较了。 在座的众人,也都跟明镜儿一样。 对于庄眉宁的那点小心思,再清楚不过。 她们瞧着太夫人没曾开口,自然也不好做了出头鸟。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任由庄眉宁与张夫人二人,你来我往,相互奉承。 不过…… 这一顿饭下来,奉承的话听得多了,倒也显得无趣儿。 这不。 因为付四小姐有孕而被放出勤善房的大夫人刘氏,便最先耐不住性子。 “来,言哥儿媳妇。” 大夫人刘氏抓住了一个空档,瞧见庄眉宁与张夫人停了对话,便立即给付四小姐夹了一块开胃的酸萝卜:“我瞧着你,似是胃口不好。这酸萝卜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你可适当吃一些。” 说罢,又道:“女人怀孕啊,虽然是大喜事儿,可说到底,最是受折磨。 为了肚子里的小东西,茶不思饭不想,吃什么吐什么也便罢了。待到了月份大时,更是连睡也睡不香!” 言毕,又笑道:“我想起以前自己怀你大哥时,就是这样!每当吃不下东西时,就命人腌些酸萝卜。偶尔吃上一两根,胃口便好上一些。” 付四小姐微愣,却依旧乖巧应道:“是,儿媳谢母亲。” “我是言哥儿的嫡母,便也是你的嫡母,这般客气儿做什么?” 大夫人刘氏笑了笑,又道:“你且先吃着,若喜欢这味儿,让下头人多准备一些就是。” 说罢,又道:“如今你有了身孕,那可是咱们北定侯府的大喜事儿。你切记,要好好养胎,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 趁着骁景也还小,正好让两个孩子有个伴。如若不然,就一个孩子自己长大,着实是太孤单了些。” “是,儿媳妇谨遵母亲教导,定好生养胎,为夫君生个健康的孩子。” 付四小姐虽有了身孕,但与莫谦言到底是新婚燕尔。 说个三两句话,便总忍不住朝隔壁桌看去。脸蛋儿红扑扑的,别提多惹人怜爱了。 “说到孩子们一道长大,湛哥儿媳妇可得加把劲儿啊。” 大夫人刘氏见付四小姐乖巧听话,一时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更何况,付夫人如今也在坐在一旁。她这个当‘婆婆’的,只有对付四小姐好的份,哪里又能去为难她呢? 于是,只得将目光转到了沈扶摇身上,道:“你瞧瞧言哥儿媳妇,这才入府多长时间,便有喜了。你与湛哥儿成亲,已经一年了吧?怎么这肚子,还不见有好消息呢?” 说罢,不等沈扶摇开口应她,她便又道:“湛哥儿可是侯爷的嫡长子,开枝散叶最耽误不得。如今趁着言哥儿媳妇有孕,你也得抓紧抓紧。 若一道有喜,一道生子,那么两个孩子也能有个伴,一道长大不是?” 沈扶摇一人准备家宴,忙活了好几日。 为了能将事情处理得妥当,今日连午膳都没用。 现在好不容易开席,瞧见庄眉宁忙着应付张夫人。太夫人呢,又忙着夸赞付四小姐,心里正是高兴。 悠哉啊悠哉! 从她嫁入侯府以来,每每家族人到期,总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现在呢?有人帮她‘分忧’,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儿了。 可谁知…… 才专心吃了多久的东西,这大夫人刘氏又将话题绕到她沈扶摇身上了! 你绕就绕吧,为什么偏偏要说孩子? 大伯母,我才被祖母催生没几日,您能放过我吗? 我与您无冤无仇,您别老盯着我行不? 若是不经意间,我招惹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吗? “扶摇,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倘若说,大夫人刘氏对沈扶摇的‘关心’,是幸灾乐祸。 那么三夫人秦氏,便是真情实意了:“你这孩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力求做到最好。跟湛哥儿那孩子一样,固执得很! 若只是三两件事儿,便也罢了。长期如此下去,身子怎么能吃得消?” 说罢,又劝道:“你们夫妻二人啊,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必要时候儿,也让下头人为你们分分忧。否则,终日这般忙忙碌碌的,何时才能有好消息?” 言毕,又小声儿道:“女人啊,就跟花朵一样娇贵,最不能累。这一累,就不容易有喜脉!” “三婶……” “三婶可不是危言耸听!三婶是过来人。所以今日这话,你可得听到心里去,知道没?” 言毕,又笑着朝付四小姐望去,道:“你看看言哥儿媳妇?跟言哥儿成亲到现在,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娇羞脸红。一看啊,就是受言哥儿百般疼爱。 倒不是说湛哥儿不疼你!只是湛哥儿这孩子,有时候不如旁人解风情。再加上,他公务繁多,很多事情顾暇不及。这时候儿,你这个做妻子的,就该主动一些了! 多将心思放在夫君身上。手里头的买卖,大可交给信得过的人,你觉得三婶说得有没有道理?” 第176章 :北郎,你不要我了是吗 “呃……” 我可以回答没有道理吗? 沈扶摇优雅放下筷子,努力维持着自己端庄的一面儿。 可对于三夫人秦氏的那一番话,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婶啊三婶,您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大伯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总想招惹点什么事情出来,她才能高兴。 可您呢? 您这关心,也太不分场合了!让我很下不了台啊! “扶摇,怎么了?” 三夫人秦氏见沈扶摇半响不说话,还以为沈扶摇身子不舒服了:“是不是哪儿不舒坦?” “三婶,我哪里那么娇弱了?” 沈扶摇小声儿应道:“我刚刚……只是在思考三婶的话呢。” 说罢,又道:“其实人与人之间,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得看缘分。五弟与五弟媳能结为夫妻,是缘分。五弟媳腹中的孩子,能来到咱们北定侯府,也是缘分。 缘分这东西,没来求不得,来了赶不走。大伯母与三婶的话,扶摇都记住了。也十分期待,我与夫君能早些有个孩子。” 言毕,又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五弟媳!我虽还没有孩子,但也见过身怀六甲的辛苦。五弟媳以后若缺了什么,定要及时派人来告诉我,莫要让自己与孩子受了委屈。” “是。” 付四小姐笑了笑,很是温和:“多谢二嫂。” “也是。” 大夫人刘氏见沈扶摇这般会说话,也不会再明着说她没孩子。 于是,便又换了个策略,道:“这人与人之间啊,不管是什么关系,的确都是有缘分的。要不然,怎么说扶摇讨人喜欢呢?随随便便一开口,就都是真理。 不过……想来你与湛哥儿的好消息,应该也快了!这些日子,太夫人不是时常命蒋妈妈给你和湛哥儿送滋补的药膳吗? 怎么样?吃了一阵子,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回应,便又道:“你与湛哥儿都还年轻,随便补补就回来了,别担心!” 听听! 这话,说得可真漂亮呀!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的这个大伯母,是真心实意关心晚辈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误导众人。说莫止湛与沈扶摇二人的身子,至少有一人是有问题的? 倘若只是当着侯府人的面说说,也便罢了。 可今日,付家的人在,张家的人也在。 大夫人刘氏如此话中有话,可就不应该了。 “夫君公务缠身,终日忙得像个骆驼一样。扶摇又刚刚开始打理府中内务,偶尔也手忙脚乱。” 沈扶摇礼貌笑了笑,便反击道:“祖母心疼夫君与我,怕我们太过劳累。故而,才让厨房那头多熬了些补气的膳食。若严格论起来,算不得是药膳。 再说了,我与夫君平日里除了忙碌一些以外,身子倒是好得紧,实在不需要用药物调养。只是祖母派人送膳食时,也没交代清楚。 下头人以为是药膳,以一传十十传百,这才让大伯母担忧,着实是我与夫君的不是。” 言毕,又紧接着问:“对了,骁景最近如何?我瞧着大嫂前些日子领取的用度,药材占了大半。怎么?是不是骁景又不好了?” “这……” “骁景也怪可怜的!” 沈扶摇无奈叹了口气儿,摇头道:“小小年纪,便受到了长辈们的波及,实在让人心疼。” 大夫人刘氏原本是想借着付四小姐怀有身孕一事儿,来让二房难堪的。 却不曾想,沈扶摇这伶牙俐齿的丫头,竟拿骁景还了回来! 骁景为何会中毒,又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儿?其中原故,付家人和张家人不知道,难道侯府的人还不知吗?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桩丑事儿。 这桩丑事儿关系甚大! 若今日,不慎再扯了出来,那恐怕整个京都的人,都要看莫家的笑话了。 “骁景那孩子调皮儿贪凉!不仅爱玩水,晚上睡觉也不老实。 这不,大热天的,竟着了凉,也没什么大碍,有劳你这个做婶婶的关心了。” 大夫人刘氏尴尬笑笑,便又将话题圆了回来:“对了!今日是言哥儿媳妇的好日子,咱们也别老说一些有的没的。 言哥儿媳妇这般乖巧温雅,当真讨人喜欢。我倒想问问亲家,这如何教导出一个这般出色的女儿来!” 言毕,免不得又是一番恭维,顺利将话题绕了过去。 沈扶摇见此,也乐得清闲。 管你们谈什么呢!只要不招惹我,都与我无关。 宴席接近尾声时,付四小姐以身子困乏为由,率先回了勤善房。 莫谦言心疼娇妻,生怕下人照顾不好。于是,也匆匆跟了回去。 主角不在,大伙儿自然也没了什么兴致。 只随意闲扯了几句,便打算各自散去。 太夫人高兴,多喝了两杯,眼下正有些微醺。 于是,便命莫止湛与沈扶摇夫妇,将付大人与张大人送出去。 庄眉宁为表自己对莫皖北这桩婚事儿的重视,也带着莫皖北跟了上来。 长房大老爷和大夫人刘氏,许是想亲自送一送亲家,故而也一道行至门口。 一行人有说有笑,客气儿道别。 守在外头的马夫见此,忙各自牵了马车过来。 付大人与张大人朝莫止湛几人作揖,便要离去。 人人都以为,今日的宴席,已算得上圆满。 特别是庄眉宁。 她能明显从张大人与张夫人的眼里,看出了这桩婚事儿的希望。 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可谁知,这头张大人才扶了张夫人上了马车。那头角落,便突然冲出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娇媚女子! 那女子青丝散落,衣裳凌乱不整,满脸泪痕。 才一出现,便死死盯着莫皖北,喊道:“北郎,你当真要负了我么!” 声音儿微颤,就连沈扶摇听了,都免不得要生怜爱之心。 “北郎!他们都说,你要与张家的三小姐定亲了,这是真的吗?” 那娇媚女子一步步朝莫皖北走来,丝毫不顾及众人在场:“你这几日都没去看我,是因为不要我了,对吗?” 第177章 :我怀了你的骨肉 莫皖北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朝自己越走越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原本打算就此离去的张大夫与张夫人,纷纷回过头来。 庄眉宁心下一个‘咯噔’,暗叫不好,忙扬声儿道:“哪里来的疯子,竟开始胡乱认人!来人啊,还不快将这姑娘轰走!” 门口守卫听见吩咐,忙跑上前,架住那姑娘就要拖走。 姑娘哭得撕心裂肺,道:“北郎!你不能这么对我!北郎!我怀了你的骨肉啊!” 北郎,我怀了你的骨肉。 只这一句,便彻底让庄眉宁和莫皖北输得一塌涂地。 “来人!快堵住她的嘴!” 庄眉宁心下一慌,忙命人将那姑娘的嘴堵住:“如今这世道,当真是越发乱了!什么人都敢来北定侯府闹事儿!” “唔……唔……” 那姑娘拼了命的挣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哀伤。 她死死的盯着莫皖北,泪珠一粒粒从脸颊滑落。 似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张大人与张夫人对视了一眼,终是重新走了回来:“将那姑娘放开,老夫有几句话要问问她。” 庄眉宁忙解释:“张大人,这丫头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挑这个时候来侯府闹事儿,指不定是别有用心,实在不值得咱们浪费时间。” 说罢,又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张大人与张夫人还是先回去吧。今夜的事儿,我们侯府必定会调查清楚,给张家一个交代。” “时辰还早,不急。” 张家是京都之中,出了名的疼爱女儿。 这些年来,前往张家提亲的人不在少数。可张大人与张夫人,却挑选得格外谨慎。 对他们而言,一个女人一辈子,跟对一个男人很重要! 别的事儿若做错了,或许尚有挽回的余地。但夫君若是选错了,这一生也就完了。 北定侯府的家世,京都之中无人能敌。 通过今日的观察,莫皖北给张家夫妇的印象,也还算不错。 倘若,张家人没瞧见这个姑娘,没听见这姑娘口中所说的话,或许真的会将女儿嫁过来。 但偏偏,他们看见了,也听见了。 既是如此,该弄清楚的事情,总要弄清楚。 否则,不管这桩婚事儿是成还是不成,都不明不白。 “侯夫人,还请原谅老夫的冒失。” 张大人虽与庄眉宁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可口中的话,多少有些咄咄逼人:“我们张家与莫家,是有亲事儿在身的。 倘若今日这姑娘所寻的,是莫家的其他公子,老夫必定不会多问。但她口口声声唤四公子北郎,又言自己怀上了四公子的骨肉。如此,老夫便不得不问清楚了。” “这……” 庄眉宁心虚,根本就不敢让张大夫问那女子话。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实在拒绝不了。 于是,只得转头朝莫止湛望去,问:“湛哥儿,你看……” “无风不起浪。” 莫止湛的神色很是淡漠,极其有兄长的风范:“既然这位姑娘来了,那总得问清楚缘由。倘若她真与四弟相识,那么我们莫家定要给别人一个说话。 若她别有用心,想要讹了四弟,我们莫家也不会任由别人冤枉。” 说罢,又道:“今日的事儿,虽是家事儿,可张家与莫家毕竟有亲事儿在身,心中担忧,实属正常。” 言毕,只见莫止湛朝那几个守门看了一眼:“还不快将那姑娘放开。” “是,二公子!” 守卫得了令,忙松开手。 那姑娘身子一软,便重重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姑娘身上。 而沈扶摇,却将莫皖北眼中的那抹担忧,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 是担忧没错! 当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摔到在地时,莫皖北的身子明显一顿。 他拳头握得很紧。 也不知,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儿,才能忍住没冲上前去。 沈扶摇见此,微微握了握莫止湛的手,小声儿道:“此事儿怕是不好解决。” “嗯。” 莫止湛稍稍偏过头,应了一声儿。 随后,又添了句:“与我们何干?” 沈扶摇深深看了莫止湛一眼,没再说话。 是啊。 与我们何干? 眼下,该着急的人,应该是庄眉宁才对。 “我瞧着这姑娘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沈扶摇看着众人都站在门口,着实难看。 于是,终是上前开口,道:“不如,先将人扶进去,待她情绪稳定了,再问也不迟。” 说罢,又道:“张大人与张夫人,也再进去坐坐吧。” 张大人听了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庄眉宁见事已至此,再没别的法子挽回。只狠狠剜了莫皖北一眼,便带头先回了侯府。 付家的人见此事儿与他们无关,自懒得去看人家家丑。 简单与长房大老爷道别后,便坐上马车回了付府。 太夫人此时已经回到世安院歇下了。 莫止湛和沈扶摇担心太夫人的身体,便勒令不许让任何人去惊扰了她老人家。 大夫人刘氏虽有心想要看热闹,可奈何,大老爷却借故,说这是二房的家事儿,他们长房不好插手。 于是,只得侥幸而归。 三房那头,早早便回去了,自然也不知道眼下的事儿。 偌大的花厅里,如今只坐了莫止湛、沈扶摇夫妇和张家人,以及庄眉宁、莫皖北母子。 沈扶摇瞧着那姑娘衣裳不整,着实难看,便让霓裳给她寻来了一件披风披上。 待她情绪稳定之后,才开始问话:“姑娘,你可知道,这是哪儿?” “是北定侯府。” 那姑娘咬着唇,忍着泪,道:“是北郎的家!” “少一口一句北郎的唤着!” 庄眉宁生怕自己儿子的名声儿被毁,恨不得直接将眼前的姑娘给撕了:“快说!你如此冤枉我们北哥儿,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我没有……” 那姑娘被庄眉宁凶了一阵,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没冤枉他!他是我的北郎,是我的北郎啊!” 说罢,只见她可怜兮兮朝莫皖北望去,声声哀求:“北郎,你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第178章 :四公子的风流韵事 “姑娘,你是谁?” 张夫人瞧着那姑娘如此,实在不忍:“你与莫家四公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又是怎么得知,莫家四公子与我们张家,正在谈亲事儿?” 说罢,想了想又问:“你方才说,腹中已怀有莫家四公子的骨肉,此事儿是真是假?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口中所言,没有半句假话?” “我叫沁雅,是醉红楼的头牌。” 那姑娘见张夫人开口问她,也没半点隐瞒:“我从十三岁起,便被养父卖入了醉红楼。十五岁及笄时,开始登台献艺!仅仅只用一年,便凭着琴艺成为了醉红楼的当红姑娘。” “我倒是谁家姑娘,这般不知检点!” 庄眉宁听言,不屑道:“原是一个青楼女子!” “我虽是青楼女子,但却卖艺不卖身!” 沁雅微微抬起下巴,看了庄眉宁一眼,解释道:“就连平日里恩客想要听我弹奏一曲,也得我点头乐意!我被卖入烟花之地,是因我没有好的家世。但不代表,我不干净!” 说罢,又道:“北郎极懂音律。我第一次见到北郎时,就被北郎的才华折服了。而北郎……北郎说他鲜少瞧见像我这般,琴艺出众的女子。 那时候儿,我还不知道北郎的身份。只明白,我与北郎之间,是有情意的!” 沁雅话说到此,终是缓缓将眸子朝莫皖北挪去。 她的目光温柔又多情,看得众人心都化了:“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子。一开始,我只想与北郎两情相悦,风花雪月。可后来,越与北郎相处,我便越想与他天长地久。 我知道我出身卑微,不可能做北郎的妻。但哪怕只是做一个妾,我也心甘情愿! 北郎说过,他会为我赎身,会给我一个名分。我们在一起时,永远都是开心的。可是……” 沁雅咬着唇,极其隐忍,看起来痛苦极了:“可是自从前一段时间,北郎从我那里离开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再也没有去找我!妈妈说我太天真,妄想着不该妄想的人!我以前的那些恩客,人人都嘲笑我,说北郎是侯爷的嫡子,怎么会对一个烟花女子动情? 北郎要迎娶张家的三小姐了!张家三小姐冰清玉洁,温婉高贵,是最适合北郎的人。而我!而我不过是个肮脏至极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北郎! 可是……可是我怀上了北郎的骨肉啊!这是我和北郎的孩子!妈妈逼我……逼我滑胎!逼我去接客!我做不到!北郎,我做不到!” 沁雅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莫皖北爬去。 她抓住了莫皖北的裤脚,哭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任何男人碰!让我去接客,不如让我去死!可我的肚子里,有我们的骨肉啊北郎!我若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在等你去找我!可是……可是你没来! 妈妈安排了别的恩客去我屋里,打算强行逼我就范!你……你知不知道,我险些连命都没有了!我敲晕了那恩客,偷偷跑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所以只能来侯府门口碰运气儿!我去哪儿都会被抓回去!只有来找你,我只有来找你啊!” 言毕,沁雅又道:“妈妈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她……她最厌恶别人忤逆她,最厌恶别人不听话!若我被抓回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北郎……你可以不顾我的死活,甚至可以不承认认识我!但我们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骨肉啊!你真的忍心……忍心让他还没出生,就……就……” 沁雅哽咽,再没勇气儿将后头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一昧的哭,哭得在场的人,百感交集。 “四弟。” 莫止湛缓缓抬眼,朝莫皖北望去:“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们,身为男儿郎,要有所担当。 方才,这位沁雅姑娘所说的话,你认还是不认?” 众人随着莫止湛的话,将目光投向莫皖北。 这才发现,一直不曾吭声儿的莫皖北,竟红了眼眶。 沈扶摇微微有些惊讶,心中暗叹,果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哪怕这莫皖北算不得英雄。 可风流多姿如他,却一样在女人的身上,绊住了脚。 “男子汉大丈夫,有就认,没有就说没有!” 莫止湛语气儿冰冷:“你是北定侯的儿子,莫丢了北定侯的脸面儿。” “我……” 莫皖北艰难张嘴,声音竟沙哑至极:“我……” “北哥儿!” 庄眉宁见莫皖北就要开口,忙在一旁给他暗示。 生怕,莫皖北一个心软,便认了下来。 她以为,只要莫皖北不认,那么他与张三小姐的婚事儿,便还有得救。 可谁知,正是因为她的举动,让张大人与张夫人寒了心。 “时辰不早了。” 张大人率先起身,道:“我们便不过多逗留。” 说罢,又朝着庄眉宁道:“小女福薄,怕是与令公子无缘。莫家和张家的这桩亲事儿,便到此为止吧。” “张大人!” 庄眉宁猛然起身,忙道:“张大人,这事儿定有误会儿!北哥儿还没承认……” “男儿郎嘛,哪有不犯错的时候儿?” 张大人看了一眼庄眉宁,坦白道:“不怕大伙儿笑话的,我自己在年轻时,也曾被旁的姑娘迷了眼。四公子正是青春正茂的年纪,与别的姑娘生了情愫,也属正常。 可是,身为男人,理应敢作敢当,而不是一昧的逃避与推卸责任。” 说罢,张大人又作揖,道:“告辞了!” “张大人!张大人!” 庄眉宁见此,连忙追了上去。 见无果,更是直接抓住了张夫人的手:“妹妹,你看看这事儿……” “侯夫人。” 张夫人轻轻推开了庄眉宁的手,道:“小女性情温婉,不够强势。这些年来,我与她父亲,一直放心不下。 故而,希望能够为小女寻到一个勇于担当,明事理的夫家。但今日所见……还望侯夫人莫怪!小女与令公子,没有缘分。” 第179章 :沁雅姑娘 张夫人的语气儿温和,可却又带着些许疏离。 手上的动作,更是直接让庄眉宁死了心。 庄眉宁眼睁睁看着张大人与张夫人离去,一双眼竟不免有些通红。 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 眼瞧着就要成的亲事儿,全被搅和了! “你这个贱人!” 庄眉宁咬牙切齿回来,抬脚便要往沁雅身上踹。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不曾吭声儿的莫皖北,竟急急扑到了沁雅身上:“娘!您息怒!” “北哥儿!” 庄眉宁来不及收回的脚,狠狠踹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她不可置信看着莫皖北,失望至极:“你这是在做什么!” “娘,沁雅身上现在怀着我的骨肉……” “谁知道她怀的是谁家野种!” 庄眉宁恶狠狠盯着莫皖北身后的沁雅,一字一句道:“像她这等出身的女人,本来就不干不净!她说她怀上了你的骨肉,你便信了? 自古烟花女子最是无情!她们的眼里,有的不过就是权势与钱财。你怎知道,这个女人没背着你,在后头接别的恩客?你又怎能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咱们莫家的血脉?” 说罢,庄眉宁更是一把拽向了莫皖北,道:“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这个逆子,莫不是疯了?竟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活生生毁掉了这般高门楣的亲事儿!” “娘!我信沁雅!” 莫皖北死死护着沁雅,再不如方才那般难以抉择。 而沁雅姑娘,也因莫皖北口中那短短的一句话,再度哭得梨花带雨。 “北郎!” 她拽着莫皖北的衣角,看起来既卑微又小心翼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负我。” 言毕,许是知晓求庄眉宁无用。 沁雅姑娘竟直接转了身,朝莫止湛爬去。 “莫二公子!” 她一把抓住了莫止湛的脚背,哀求道:“莫二公子!我求求您,您为我和北郎说句话吧! 莫二公子!北郎……北郎曾与我多次说过,您是一个明事理的兄长。我和北郎是真心相爱的!或许……或许我的出身不好,可我也并非肮脏之人! 我……我至今只有北郎一个男人!这一点,北郎是知道的啊。” 莫止湛淡淡瞥了沁雅姑娘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挪到了她那双紧紧握着他脚背的手上。 眸子,渐渐布上了一层冰霜。 沈扶摇细心察觉到了一切,忙蹲下身子将沁雅姑娘扶了起来:“沁雅姑娘?你现在有身孕在身,莫要动不动便跪着。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说就成。” “二少夫人……” 沁雅姑娘见沈扶摇语气儿温和,更是鼻子酸涩:“二少夫人,我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吧!我当真不是什么肮脏的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确实是北郎的骨肉啊。 我……我原本当真……当真不求能入莫家的门!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一直觉得,只要能当北郎的一个红颜知己,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可是现在……现在我有了北郎的骨肉,又惹怒了醉红楼的妈妈。若……若莫家也不肯收留我,我与这腹中的孩子,恐怕都活不成!” 话说到此,沁雅姑娘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一双原本漂亮至极的眼睛,此时早已肿成了核桃:“我……我不敢有别的奢求!只求莫家能给我一个安身之处!做妾也好,做奴婢也罢。只要能平安为北郎生下孩子,能留在北郎身边儿……” “你做梦!” 庄眉宁恶狠狠盯着沁雅姑娘,道:“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就凭你?也配入我们莫家的门,守在我儿子身边儿?” 说罢,又冷笑道:“呵……你能骗得了北哥儿,但却骗不了我!同是女人,你心里想着什么,难道我会不知? 倘若你真的不曾动过入我们莫家大门的心思,一心只想做北哥儿的红颜知己!那么,你为何不主动饮下避子汤药?为何要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跑过来搅局? 你知不知道,你这不是爱他,是毁他!” 庄眉宁只得了莫皖北这么一个儿子! 她心里对莫皖北的期望,实在太高了。 这一辈子,她所受过的委屈和不公平待遇,都想通过这个儿子讨回来。 她努力了这么久,费尽心思! 本想利用莫皖北的亲事儿,再为她们母子几人增添一股势力!可谁知,事情竟发展到了这等地步! 呵! 毁了又如何? 就算莫皖北与张家三小姐的亲事儿毁了,这京都之中也还有别的世家小姐! 她庄眉宁,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尚未成亲,便先有姬妾!不允许自家儿子尚未有嫡子,便先与别的女人生下孩子!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个烟花女子! “二夫人……” 沁雅姑娘楚楚可怜,拼了命的摇头:“我……我不知今日是莫家与张家相聚的日子!我……我拼了命地从醉红楼逃出来,真的是无路可去了……” 言毕,沁雅姑娘又转过头去。 这一次,她死死抱住的是沈扶摇:“二少夫人,我求您了!求您和二公子帮帮我和北郎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 “北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的事儿由我这个当母亲的做主,你求谁都没用!” 庄眉宁口中的那一番话,虽是冲着沁雅姑娘说的。 可她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沈扶摇。 就仿佛是在警告沈扶摇:今日的事儿,你最好别插手! 沈扶摇挑了挑眉,缓缓朝莫止湛望去。 见莫止湛一脸清淡,倒也懒得去多管闲事儿。 只不过…… 她沈扶摇生来任性! 方才,庄眉宁的言外之意让她沈扶摇十分不爽。 所以,就算她不开口为沁雅姑娘说话,也定要小小反击回去。 “沁雅姑娘。” 沈扶摇满面为难,看了看庄眉宁,又看了看莫皖北,道:“我虽是北哥儿的嫂嫂,有着为他着想分忧的责任。但……我却也是母亲的儿媳妇。 身为晚辈,母亲的意思大过天。有母亲在,我这个做嫂嫂的,怕是为你做不得主。” 第180章 :她确实是我的相好 “二少夫人……” 沁雅姑娘听言,眸子中失落尽显。 而庄眉宁,则不屑勾唇,露出了丝丝得意。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沈扶摇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腹中既已怀了北哥儿的骨肉,若咱们莫家再不给你一个说法,只怕是太欺负你了。” 说罢,沈扶摇缓缓朝莫皖北望去,道:“方才,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在了心里。在你的口中,你与北哥儿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 但是,事实究竟如何?北哥儿却从未说过。你是做妾也好,做个奴婢也罢,总得问问北哥儿的意思吧?毕竟男女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事儿,容不得女人自己做主。 倘若北哥儿愿意将你留下,那么这莫家必定有你的位置。而母亲,也必定会尊重北哥儿,接纳你与你腹中的孩子。但若北哥儿不愿意留你,你就算冲着我与夫君磕破了头,亦是无用。” “沈扶摇!” 庄眉宁的神色越发僵硬:“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 一直尚未开口的莫止湛,终是接着庄眉宁落毕的话音,道:“难道今夜所发生的一切,还不够丢人吗?” “湛哥儿!北哥儿可是你的亲弟弟!” 庄眉宁没想到莫止湛会突然开口,于是微微一愣:“在人生大事儿上,你可得仔细为他把关!” 说罢,庄眉宁又将目光转到了沈扶摇身上:“别让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毁了你弟弟的前途!” “前途是自己的,他若掌握得好,谁也毁不掉。” 莫止湛淡淡应了一句,并不给庄眉宁面子:“今日这一桩事儿,你总得问问四弟的意思。” 说罢,只见莫止湛缓缓起身,朝莫皖北走去:“四弟,沁雅姑娘所言,究竟几分真几分假?现下这里并无外人,你可给个答案。” 言毕,又添了句:“莫家的男儿郎,素来都是敢作敢当的。没有任何一个,是孬种。” “沁……沁雅所言,句句属实。” 莫皖北或许,是真的动了情了。 素来潇洒风流,极有主见的他,今日竟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婆婆妈妈。 “她跟我时,确实是清白之身。我对她,也有倾慕之情。” “北哥儿,你疯了!” 庄眉宁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恨不得将眼前的莫皖北狠狠打上一顿,好让他清醒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疯!” 许是沁雅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太过惹人怜。 又许是,莫止湛那一句‘敢作敢当’,彻底刺激到了莫皖北。 “方才,张家的人还在,我不敢开口说话,是怕娘亲太过丢人!也怕,辜负了祖母与娘亲对我和张家三小姐这桩婚事儿的期盼。 可是现在,张家的人已经走了。我与张家三小姐的婚事儿,怕也是黄了。既然如此,儿子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说罢,莫皖北终是走到了沁雅姑娘身边儿,牵住了沁雅姑娘的手:“沁雅确实是儿子的相好!” “混账东西!” 庄眉宁心痛至极,跨步甩手,便狠狠给了莫皖北一个耳光:“你乃堂堂北定侯的嫡子,去烟花之地本就够让丢莫家的人了。现如今,竟还招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二夫人……” 沁雅姑娘瞧见莫皖北挨打,忙从莫皖北身后出来,护在了莫皖北跟前:“千错万错都是沁雅的错!您要打要骂,沁雅都认了。 可是北郎……北郎也是您的儿子啊!我求求您,求求您别打他……” “沁雅,我无碍!” 男人最是见不得女人楚楚可怜。 更何况,沁雅姑娘连自己都护不住,却还要冲出来护莫皖北? 只短短几句话,莫皖北便心疼不已。 他将沁雅姑娘拽到身后,盯着庄眉宁,坚定回答:“我已经不是个小孩了,我自己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 说罢,更是死死握住了沁雅姑娘的手,道:“娘亲,我要纳沁雅做妾。” “什么!” 庄眉宁瞪大了眼,胸口此起彼伏很是激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纳沁雅做妾!” “你糊涂!” 庄眉宁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这沁雅是什么身份?你告诉我,她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青楼女子,怎能入莫家大门?怎能做北定侯嫡子的妾?” 说罢,又道:“北哥儿啊,你还没成亲啊!尚未成亲便先纳妾,还让一个烟花女子怀上了你的骨肉,这是何等丢人的事儿!这事儿若传了出去,你的名声儿要是不要? 以后,哪家的好姑娘敢嫁给你?你告诉我,谁家姑娘敢嫁给你!” “事已至此,我已顾不得其他。” 莫皖北垂下眸子,不敢再多看庄眉宁一眼。 他是一个要跟自己兄长争夺世子之位的人,又怎能不知晓庄眉宁口中所言? 可他也是一个凡人!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更何况,如今沁雅还怀上了他的骨肉,他怎能弃沁雅不顾? “先纳妾后成亲虽有损我的名声儿,可总比做一个负心人要好!倘若我不对沁雅负责,将沁雅赶到门外,那么我与那些抛弃妻子的负心汉又有什么区别?” “你……你……” “便按照四弟的意思去办吧。” 莫止湛见庄眉宁气了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终是淡淡开口,道:“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我们莫家的血脉,无论嫡庶,都不可流落在外。 至于四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多加注意,莫要冲到负责,一再犯错。” “湛哥儿!” 庄眉宁对莫止湛的决定,自然是不赞同的:“你这是在毁了他!” “毁?原来在母亲心里,我便是这么一个人?” 莫止湛依旧寡淡,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而他,所处理的也不过是外人的事务:“四弟若不承认这沁雅姑娘与他有关,倒也罢了。可偏偏,四弟认了,且对这沁雅姑娘动了情。 倘若这般,我们还要棒打鸳鸯,那才是真正的毁了他!” 第181章 :姨娘的身份她担得起 言毕,莫止湛又添了句:“一个抛弃妻子,没有担当的男人,才会令天下众人嗤笑。” “好!好!” 庄眉宁眼眶通红。 她指着在场的众人,一字一句道:“好一个莫止湛!好一个沈扶摇!好一个莫皖北!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将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了!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说罢,又死死盯着沁雅姑娘,道:“好!不愧是青楼出身的女人,本夫人斗不过你! 但,你且别得意太早。北哥儿是本夫人的亲生儿子,本夫人的良苦用心他总有一日会知晓。而你,不过就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今日,就让你入了莫家的门,做了北哥儿的妾!但明日,待北哥儿的正妻过门,且看她容不容得下你!” 言毕,庄眉宁又仰头笑了几声儿,才继续道:“呵……张家三小姐可是太夫人亲自挑选的孙媳妇儿。今日,因你沁雅的缘故,而让这桩亲事儿黄了。 呵……莫说本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不会承认你,就连太夫人,怕也不会让你好看!” 庄眉宁在丢下一番狠话后,便拂袖而去。 沈扶摇看着庄眉宁的背影,竟头一次感觉到了她的荒凉。 纵使那背影渐行渐远,可沈扶摇却依旧能感受到,庄眉宁身上的颤抖。 呵…… 莫皖北的亲事儿,可是关系到青黛院的权势。 如今这么一搅合,就算还能寻到好的世家姑娘,怕也不如当初了。 而莫皖北的所作所为,在庄眉宁看来,早已不仅仅是丢人、丢权。 那是一种背叛。 一种来自最亲近的人的背叛。 至少在沁雅姑娘和她这个做母亲的之间,莫皖北选择了自己的心上人。 呵…… 庄眉宁啊庄眉宁,机关算尽的庄眉宁,竟然也有这么一日! “好了。” 沈扶摇看着那终于停止哭泣的沁雅姑娘,温和道:“闹了一天,大伙儿也累了。 今夜,就先将沁雅姑娘安排到北边儿的厢房里住下吧。待明日清晨,见过了祖母,我在亲自给沁雅姑娘挑选几个可靠的奴仆送去。” 说罢,又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我方才所说的话,到底是惹母亲恼火了。所以青黛院那头,还得四弟你自己多斟酌斟酌。 究竟让沁雅姑娘住在哪个院里,是给她姨娘的位分,还是通房,皆由你自己定,我与你二哥总不好插手。” “沁雅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少夫人。” 沁雅姑娘盈盈拜倒,给沈扶摇与莫止湛磕头。 “这可使不得!” 沈扶摇连忙虚扶了一把,道:“你到底是个有身孕的人,可不能胡来。” “沁雅怀上了我的骨肉,自然是要做姨娘的。” 莫皖北将沁雅姑娘扶到自己身边儿,道:“咱们侯府里的奴仆,哪个不是踩低拜高的主儿?沁雅的出身本就惹人争议,若再不给她一个身份,岂不是人人都要唾弃于她? 她腹中有我的长子,姨娘这个身份,她担得起。” 言毕,又道:“只是祖母那头,恐怕还是得劳烦嫂嫂多美言几句。” “你自己有主意便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今夜便早些歇着。明日一大早,可别忘了去给祖母请安!” 说罢,朝着沁雅姑娘道:“虽说是个姨娘,可到底身怀莫家的血脉。祖母那头,你总得见的。” 言毕,又叮嘱了几句:“只不过……方才母亲有一番话,倒是说对了!北哥儿与张家三小姐的亲事儿,是祖母一心要撮合的。张家三小姐,得祖母眼缘许久。 如今因为沁雅姑娘的事儿,造成这般结果。只怕,祖母知道了以后,心里头会难过。这一难过,不免会迁怒于人。沁雅姑娘……还是早早做了准备才是。” “是,沁雅明白。” 沁雅姑娘说话的声音儿柔柔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 莫皖北牵着沁雅姑娘的手,也跟着说了句:“还请嫂嫂多加美言!” 送走了莫皖北与沁雅姑娘,莫止湛与沈扶摇总算能清静一些了。 二人只相互看了一眼,便极有默契地抬步,往星辰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皆是沉默。 直到行走至半,沈扶摇才开口问了句:“你觉得,今日的事儿蹊跷不蹊跷?” 莫止湛听言,转头看了沈扶摇一眼,只应了三个字儿:“太凑巧。” 是啊。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未免也太凑巧了。 所以,庄眉宁不甘心,亦是对的。 “那你觉得,沁雅姑娘……哦不,是沁雅姨娘。” 沈扶摇笑了笑,给沁雅姑娘改了口:“你觉得沁雅姨娘,这人怎样?” “我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 莫止湛没正面回答沈扶摇的问题,但口中所说出的话,却让沈扶摇不禁脸红。 我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 所以,沁雅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人,与他莫止湛何干? “这沁雅姨娘从最初出现时,便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能惹人心疼。看起来,单纯无害,是个极其容易受伤的女子。” 沈扶摇挑了挑眉,便开始分析:“不过……她倒也聪慧!方才我仔细观察了她很久,我发现,她有着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 “可有你聪明?” 莫止湛笑了笑,问。 “自是比不得我的。” 沈扶摇微微抬起下巴,倒是回答的很是得意:“不过,我心眼没她多。 她啊,在知道二夫人不喜欢她以后,便转向来哀求你与我。看起来,她是逼不得已。可实际上,她却是在拉拢人心。 当然,她拉拢的不仅仅是你与我,更是北哥儿。 当她看到二夫人教训北哥儿时,第一反应便是出来护着北哥儿。北哥儿对此很感动,也十分愧疚。故而,与二夫人起了更大的争执。” 话说到此,沈扶摇无奈笑了笑:“你瞧瞧,这沁雅姨娘是个会撩拨人心的女子呢。” “嗯。” 莫止湛淡淡应了声儿,又道:“我倒没有察觉。” 说罢,又添了句:“既你察觉到了,以后多加小心便是。” 第182章 :有坐收渔翁之利的嫌疑 莫止湛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不管在沈扶摇口中,那沁雅姨娘是个多么会撩拨人心的女子,他皆不认。 撩拨的又不是他的心,他认什么? 再说了…… 在莫止湛的心里,这世上最会撩拨的女子,恐怕非沈扶摇莫属了。 而沈扶摇呢? 倒没觉得莫止湛有多强的求生欲望,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当真无趣极了。 “我有什么可小心的?” 她挑了挑眉,全然不在意:“这沁雅姨娘的出现,至少能让我过上好一阵的安稳日子。二夫人那头,接下来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沁雅姨娘了。而沁雅姨娘这人,若当真不简单,也定会把心思放在二夫人身上。 这两个女人,不管是谁,恐怕短期内都不会来打扰我了。” 说罢,又不禁疑惑:“只不知……这沁雅姨娘的满腔心思,是与旁人早有预谋,还是不慎被人利用呢?” 沈扶摇口中的‘旁人’,自然是指长房那头了。 长房那边儿,莫谦言才刚刚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妻。且付四小姐在入莫家的门以后,颇得人心。 长房大老爷如今越发看重莫谦言。 勤善房的事儿,现下至少有三成,归莫谦言管着。 莫谦言在外头争气儿,付四小姐在后院争气儿。 勤善房因着这对夫妻,越发得太夫人欢心。自然,就不可能让张家三小姐进门,分了这一股子的劲儿。 毁掉莫皖北与张家三小姐的亲事儿,不仅能暂时保住长房那头在侯府里的地位,更能避免让莫皖北增添更大的势力。 沈扶摇在嫁入莫家以后,经历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至少,她也算看明白了,各房的心思。 勤善房虽是庶出,但却占了个长子的名头。 有了这长子的名头,自是免不得多出一些野心来。 在天启国,侯爷逝世以后,大多由儿子承袭爵位。若儿子无能,也可由兄弟或侄子承袭爵位。 当年,老北定侯爷逝世以后,嫡子莫昌海被封为北定侯。 如今,莫昌海只得了两个儿子。 一个儿子,在成亲之前,名声儿便不甚好听。哪怕后来成了亲,所娶的妻子,也不过是个商宦之女。 哪怕这儿子再得祖母和北定侯的宠爱,再如何有能力,亲事儿这一块也已无法改变。 唯有另一个儿子。 虽说能力平平,可却尚未成亲。 光是北定侯嫡次子这个身份,便能够让他多出一个可靠的岳家。 那可是一个家族啊! 京都之中,官官相护。 一个家族牵扯着另一个家族,关系盘综复杂。 若勤善房那头打定主意要以兄弟或侄子的身份,来承袭爵位。那么,他们所要做的事儿,便是一步步瓦解莫止湛与莫皖北的势力。 所以…… 莫皖北的亲事儿一旦被毁,那么整个侯府之中,最得意的,莫过于勤善房。 再加上,勤善房今夜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令人惊异。 按照往常,别说是大事儿了。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勤善房那头也会添油加醋,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这可是一条足以让二房丢人现眼的小辫子啊,勤善房的人又怎会不牢牢抓住呢? 但偏偏,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今夜却是连热闹都没留下来看。 如此,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胜券在握,早已知晓事情的结果吗? “与人预谋也好,被人利用也罢。” 莫止湛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不曾因沈扶摇的话,有半点情绪上的变化:“今日这事儿,殃及不到你我。” “何止是殃及不到你我?” 沈扶摇笑笑,倒是越显狡黠:“咱们星辰阁这一次,多少有点坐收渔翁之利的嫌疑。” 莫止湛听言,缓缓朝沈扶摇望去:“就数你最机灵,看得最通透。” 言语里,七八分的宠溺,两三分的无奈。 次日一早,沈扶摇便去了世安院请安。 以往,这前往世安院请安的人,她总是头一个。 可谁知今日,竟还有人赶到了她的前头。 “太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今日的庄眉宁,身着了一件暗红色祥云长裙。她梳了一个如意发髻,髻上别了一朵江南所制的牡丹绢花。整个人看起来既大气儿,又沉稳。 只是脸上挂着的那两行泪水,却怎么看,怎么显得小家子气儿。 “这沁雅就是个烟花女子,哪里能配得上咱们的北哥儿?北哥儿虽不如湛哥儿有本领,但到底是侯爷的嫡次子! 且不说他的正妻是谁!就是一个姨娘,一个通房,那出身也得清清白白才是!将一个青楼女子纳入府中,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说罢,庄眉宁抹了把眼泪,才又继续:“都说沁雅怀上了北哥儿的骨肉,北哥儿理应对她负责!可纵使如此,这沁雅也未免太不懂事儿了!她这丫头,就根本不是为了北哥儿好!” 庄眉宁一边儿控诉着沁雅姨娘的不是,一边儿咬牙切齿道:“那张家三小姐,可是太夫人您亲自挑选的孙媳妇儿啊。 昨夜的家宴,张家人一直都在观察北哥儿。眼瞧着,这门亲事儿就要定下来了!可谁知临了临了,却被沁雅给毁得一干二净! 太夫人!您说说,若她真的爱北哥儿,她会这般毁掉北哥儿的前程吗?” 言毕,许是怕太夫人因厌恶她,而不站在她这一头。 于是,庄眉宁又道:“北哥儿与张家三小姐的亲事儿不成,丢的不仅仅是侯爷和我这个做母亲的脸,更是太夫人您的脸啊! 这京都之中,谁不知晓那张家三小姐,是太夫人您属意的孙媳妇儿人选?倘若是别人家的姑娘出了什么差错,咱们瞧不上也便罢了!但偏偏这一次,是北哥儿他……” “你倒还知道,问题是出在北哥儿身上?” 太夫人昨夜还欢喜得很,以为北定侯府这次能双喜临门。不仅仅多了一个曾孙,更会多出一个门当户对的孙媳妇儿。 为此,她甚至贪饮了几杯。 可谁知…… 第183章 :为儿女操碎了心 可谁知一觉睡醒,事情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大清早的,没一个省心。 “阿宁啊,你口口声声说,北哥儿是侯爷的嫡次子。可见,你对北哥儿的身份,是时刻铭记于心的!既如此,为何不早早看紧了他? 反而要等到他酿下大祸,丢了莫家的脸面儿,才做出一些于事无补的挽救?” 说罢,太夫人浅浅抿了一口茶,才又继续道:“你方才振振有词,只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别人的身上。却从不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更不在北哥儿的身上看问题! 怎么?事到如今,你倒还有脸面来我这哭?我给北哥儿挑了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儿,难道就是为了这般结果?” “太夫人!” 庄眉宁一心只想控诉沁雅姨娘,试图将沁雅姨娘赶出莫家。却不曾想,自古以来,便有‘慈母多败儿’一说。 儿子不好,母亲自然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儿媳妇自然知道自己有错!儿媳妇近些日子,只顾着北哥儿的亲事儿,却不曾想到北哥儿会闯下如此大祸!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儿媳妇错的时候儿,而是要挽回北哥儿的名声儿啊!” 庄眉宁鲜少在旁人面前落泪。 就算偶有眼泪夺眶而出,亦少不得做戏的成分。 可今日,为了莫皖北这儿子,她竟哭得有些难堪了:“就算北哥儿与张家三小姐的亲事儿毁了,这京都之中也还有别的世家小姐。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青楼女子不是?” 言毕,庄眉宁眸子一闪,又道:“儿媳妇知道,权贵门阀里,有不少男子都是先纳妾后成亲。近些年来,这种行为越发猖狂!纵使传了出去,也不过是被人拿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是太夫人,那些先纳妾后成亲的,都是什么门户?真正家世显赫门楣高的家族,从来都是以此为耻!就更别提,咱们北定侯府了! 我们莫家的男儿郎,上到老侯爷下到湛哥儿,没有一个是先纳了姨娘后娶正妻的啊! 哪怕在老侯爷那里,先得了一个庶出的长子,也都是以前大哥的生母,偷偷倒掉了避子汤药,又隐瞒了自己有孕的消息,才得以让大哥苟活的缘故。” 庄眉宁提起当年的旧事儿,企图以此,来勾起太夫人心中的痛,好让太夫人彻底站在她这一头,将沁雅姨娘赶出侯府。 “可纵使如此,大哥生母的出身也是干干净净的!而这沁雅,她是烟花女子!一个青楼的姑娘,突然跑过来闹事儿,当众说自己怀上了北哥儿的骨肉! 这事儿若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咱们莫家沦为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天启国的笑柄? 这京都之中的权贵门阀,或许有深宅里的女人运气不佳,在年老色衰以后,免不得要与不干不净的人一块儿伺候夫君。 但儿媳妇敢问太夫人一句!谁家的小姐,愿意先让一个青楼姑娘进门?谁家的小姐,会在得知了对方纳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姨娘后,还心甘情愿嫁过来为妻?” “你想如何?” 莫家数百年来,确实从来没有一个男儿郎,是先纳妾后娶妻的。甚至,没有一个庶出长子! 莫家的家规里,长子必须得是嫡出。 在正妻尚未怀上身孕,诞下嫡子之前。不管这男人有多少的妾侍,也不管那妾侍有多么受宠,皆不能先比正妻怀上身孕。 而长房大老爷这里,则是一个意外。 当年,太夫人嫁入莫家以后尚未满半年,便被诊断出了喜脉。只可惜那孩子福薄,最终未能来到人世。 小产过后,太夫人身子虚弱不堪。老太夫人生怕太夫人耽误了自家儿子开枝散叶,便张罗着给老侯爷纳了两房的姬妾。 其中,长房大老爷的生母,是老太夫人的远方侄女。 她在老太夫人的庇护下,公然违抗莫家家规,偷偷倒掉了避子汤药。并在怀有身孕以后,寻了个理由出府,前往城外的尼姑庵小住祈福。 而所谓小住,无非就是‘避难’罢了。 转眼,十月一过。 长房大老爷的生母顺利为老侯爷诞下长子。 老太夫人大喜,连忙派人将长房母子接了回来。且以太夫人身为正妻,却迟迟没能为老侯爷延续子嗣为由,将长房大老爷的生母,抬为了副妻,比起那姨娘来,位分更为尊贵。 后来,太夫人虽为老侯爷连续诞下一儿一女,可她的儿子莫昌海,却也只能排行老二。 太夫人身为正妻,自是不能与下头的小妾计较。身为嫡母,也自不能与一个孩子置气儿。 多年来,她虽无法将长房大老爷视为己出,可却也从未有过半点苛待。 每每旁人提及此事儿时,她总表现的从容大度。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桩事儿,的的确确是她一生中都无法释怀的。 庄眉宁本意,是想告诉太夫人,莫要让莫皖北重蹈了老侯爷的覆辙。却不曾想,她当着晚辈的面儿提及此事儿,无疑是在戳太夫人的痛楚。 太夫人面儿上依旧淡定从容,仿佛没有半点波澜。 可语气儿,却不自觉又冷了几分:“一碗落子汤药,将这丫头的孩子打掉?让北哥儿从此背上一个比沾花惹草更黑的罪名?” 太夫人一边儿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儿盯着庄眉宁,问:“阿宁,这丫头腹中怀的,是你的亲孙儿。” 太夫人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她当然知道,先纳妾后娶妻,对莫皖北来说意味着什么。 心中更明白,莫皖北现下所要纳的妾,身份有多么不堪。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便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倘若沁雅姨娘只是莫皖北的相好,那么庄眉宁想要如何处置这个女人,太夫人都不会插手。 可偏偏,沁雅姨娘腹中已有了莫家的骨血。 哪怕莫家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先纳妾后娶妻的先例。就连庶出长子,也都只有长房大老爷莫昌穹这一例。 但身为莫家的媳妇儿,如今后院的当家主母。太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莫家的骨肉,因旁人的利益而流产。 第184章 :太夫人的决定 更何况…… 同意将沁雅姑娘留下,纳为莫皖北姨娘的人,是莫止湛。 太夫人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了莫止湛的面子着想啊。 莫止湛身为莫皖北的兄长,既给莫皖北做了主。那么她这个祖母,就没有驳回的理由。 否则,便是在削弱莫止湛的威严。 “太夫人啊!” 庄眉宁万万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许多,太夫人竟还生出了留下沁雅姨娘的意思。 于是,忙‘噗通’一声儿跪下:“太夫人,您就当儿媳妇求求您了,为北哥儿多想想吧! 儿媳妇知道,太夫人在两个孙子之间,素来更心疼湛哥儿一些。儿媳妇不怨,也不怒!只因湛哥儿能干更强,大伙儿有目共睹!可是……可是北哥儿也是您的孙子不是吗?他是侯爷的嫡次子啊!” 说罢,庄眉宁更是哭着朝太夫人磕起了头:“儿媳妇……儿媳妇知道,太夫人是个顾念骨肉亲情的人!您舍不得……舍不得赐死北哥儿的孩子! 而咱们莫家,也是有庶出长子先例的。但是太夫人啊,这沁雅姑娘的出身,与大哥生母不同! 若换了别的女子,儿媳妇定二话不说,将她接入府中。纵使让北哥儿担上‘先纳妾后娶妻’的名声儿,亦无怨无悔。毕竟儿媳妇……儿媳妇的心,也是肉长的。 可偏偏这沁雅姑娘是烟花女子,这……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一旦被传了出去,那北哥儿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毁了?” 言毕,庄眉宁看着那跪在地上,低头沉默的莫皖北与沁雅姨娘,终是道了句:“不如……不如这样!咱们把沁雅姑娘送走!就在城郊!在城郊给她准备一处宅子,再安排几个奴仆伺候着。 一来,不怕别人家的小姐介意,不耽误了北哥儿的前途。二来,也可让沁雅姑娘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 三来……三来,沁雅姑娘既当了母亲,不必再回醉红楼艰难度日,又依旧是北哥儿的红颜知己,也算不得北哥儿‘抛妻弃子’! 以后待北哥儿的正妻入了门,再如何强势,也为难不了沁雅姑娘。只要……只要不将沁雅姑娘留在莫家就成!” “你是想让沁雅做北哥儿的外室?” 太夫人听了庄眉宁这一番话,微微蹙眉:“阿宁,你怎能这般糊涂!” “太夫人!” 此时此刻的庄眉宁,哪里有半点侯夫人的样子? 她狼狈至极! 为了莫皖北的前途,哪怕当众难堪,也在所不惜。 她的儿子要纳一个烟花女子为妾啊。 这是她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事儿! “阿宁!沁雅这事儿,若是假的也便罢了。但偏偏,北哥儿认下了。” 太夫人依旧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相较于二夫人的歇斯底里,太夫人表现得波澜不惊:“咱们莫家的男儿郎,素来都是有担当的。 你将一个怀有莫家骨肉的女子,赶出去做外室?这事儿若让外人知道了,北哥儿怕是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 “可是北哥儿的前途不能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 “什么是不干不净?” 太夫人打断庄眉宁的话,冷声儿问道:“你出身高贵,就无法想象别人自幼过得艰难。你有幸嫁入莫家做莫家的媳妇儿,便瞧不得别人为了活命,身不由己? 且不管沁雅的出身如何,她的清白之身给了谁,北哥儿清楚就好!” 言毕,太夫人又添了句:“再说了,一个男人的前途,何时要与女人扯上关系了?真要靠女人才能有前途的男人,那脸面还能要吗?” “太夫人……” “阿宁!没了张家的三小姐,还有李家的二小姐,陈家的大小姐。京都之中,家世显赫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数不胜数! 北哥儿是咱们天启国北定侯的嫡次子,想要嫁入咱们莫家的姑娘不计其数!你又何苦妄自菲薄,将自己儿子的前途,寄托在他以后岳家的身上?” 庄眉宁被太夫人的一番话堵塞得发愣。 是。 她是将莫皖北的前途,寄托在了他未来岳家的身上。 可这有错吗? 哪个做母亲的,不会为了自家的儿子着想?谁不想自家的儿子,能娶到一个对他前途有帮助的女子? “好了!” 太夫人将茶杯稳稳放下,道:“一大清早的,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 说罢,难得又多说了两句,安慰道:“北哥儿如此有担当,能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你这个做母亲的应该高兴才是。 更何况,方才我已为沁雅请来了叶大夫。叶大夫说,沁雅的喜脉很是强健,可见她腹中的孩子十分健康。不出几月,你就可以做祖母了,值得欢喜。” 一直默默垂着头不曾说话的莫皖北,在听到太夫人这一番话后,终是抬起头,开口道:“孙儿与沁雅,多谢祖母成全!” “沁雅谢太夫人成全!” 沁雅姨娘见此,忙朝太夫人磕起了头。 “好了,跪也跪得差不多了。” 太夫人将目光挪向沁雅姨娘,神色冷淡,语气儿平缓:“如今你有孕在身,且先起来吧。” 言毕,又冲着后来的沈扶摇吩咐:“府中多了个有孕的姨娘,一应的用度,你得多费些心。” 沈扶摇起身,一口应下:“祖母放心,扶摇知道。”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再度将目光挪向了沁雅姨娘身上:“从今儿个起,你便是北哥儿的姨娘了。往后,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应当有数。” 说罢,又道:“北哥儿他母亲对你言行虽激烈了些,但到底也是为了北哥儿好。你即将身为人母,当知晓她的用苦良心。入住青黛院后,要学会迁让与孝顺,明白什么叫安分守己。 我今日为你说话,是看在你腹中孩子,与你对北哥儿情意的份上。倘若以后,你在侯府里招惹是非,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太夫人放心!” 沁雅姨娘听到这,忙磕头表态:“只要能跟北郎在一起,要沁雅做什么都行!沁雅一定会安分守己,不给北郎招惹麻烦!” 第185章 :母女关系越发僵硬 太夫人乃北定侯府的当家主母。 她既亲自开了口,让沁雅留下,且给了她姨娘的位分。那么庄眉宁哪怕再不甘愿,也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份。 至于莫皖北的亲事儿,暂时是搁浅了。 而沁雅姨娘,也如愿以偿留在了莫家,留在了莫皖北的身边儿。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以前莫皖北时常去醉红楼与沁雅姨娘相会时,京都之中便早已有了非议。现下沁雅顺利进了莫家的门,外头的流言蜚语便更多了。 只是这些流言蜚语,莫皖北是听不进了。 眼下,他的心里只有沁雅和沁雅腹中的孩子。 就连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事务,也都懈怠了不少。 莫止湛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而长房那头,只要能让二房消沉一时,便已是胜了。 沈扶摇与沁雅姨娘虽算不得亲近,但由于掌管了用度,倒也有所往来。 莫慎儿那头,近些时日倒是消停了不少。 整个北定侯府,唯有庄眉宁一人,沉浸在自己那无法平复的情绪里。 庄眉宁的情绪,越发难以自控了。 她时常像个疯子,患得患失。 于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 在于妈妈看来,庄眉宁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怎么临了临了,竟走了回头路? 想当年,庄眉宁还只是丞相府一个不得宠的庶出小姐时,便已有了旁人所没有的心机与智慧。 她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入了北定侯府,成为了北定侯夫人。 二十年了。 哪怕再不得北定侯的宠爱,再如何受到侯府里众人的冷待,她的情绪也不曾有过这么大的波动。 可近几年…… “夫人。” 于妈妈夺掉了二夫人手中的酒杯,心疼至极:“您这又是何苦呢?” “我做错了什么?” 庄眉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儿,将于妈妈夺走的酒杯再度夺了回来:“为何我这一生,就过得如此不如意!” “夫人!” “我的婆婆不喜欢我,我的丈夫不宠爱我!我的女儿不理解我,我的儿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背叛我……” 庄眉宁双眼朦胧,似醉非醉:“我不顾尊严,付出了一切,到头来竟落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夫人,您莫要胡思乱想了。” 于妈妈看着庄眉宁如此,于心不忍:“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哪里又是众叛亲离呢? 小姐那头,你且与她冷静冷静。待她想通了,自然便会与你和好如初。公子那边儿,既已成了定局,您再如何伤神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投其所好,爱屋及乌。” “投其所好,爱屋及乌?” 庄眉宁皱紧了眉头,问:“于妈妈,你竟让我去讨好一个烟花女子?” “那烟花女子,是公子的妾,是您那尚未出生的孙子的生母!” 于妈妈紧紧握住了庄眉宁的手,分析道:“眼下她刚入莫家的大门,又有孕在身。公子的新鲜劲儿还在,定会对她百般疼爱。 男人么,哪有不喜新厌旧的?待以后日子久了,公子迎娶了正妻,这青黛院哪里还有沁雅姨娘的事儿?且不说公子还喜不喜欢她,您对不对付她。就光是公子以后的正妻,怕也是容不下她的。 这一点,夫人您昨夜不是也看得很清楚吗?” “对……对啊!” 庄眉宁恍然大悟:“这话,我昨夜……我昨夜才跟那贱人说过!怎的到了今日,竟又忘了呢?我这是怎么了!” 她一把反抓住于妈妈的手,言语之间竟有些慌乱与颤抖:“于妈妈!你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我!” “夫人!” 于妈妈忙按住庄眉宁:“您冷静些,冷静些!” “不!” 庄眉宁捂住了脑袋,仿佛脑子里有千万的虫蚁,正在吞噬着她的骨血:“我冷静不下来!疼!于……于妈妈,我头疼!” “夫人您怎么了?” 于妈妈吓得脸色都白了,夺门而出便高喊:“来人啊!来人啊!快,快去请个大夫来!” “请什么大夫啊。” 莫慎儿迎面走来,语气儿既散漫又不屑:“她不过就是饮酒饮得多了,没什么大碍。” “小姐,你!” “多大个人了,怎的还输不起呢?” 此时此刻的莫慎儿,哪里还像是以前的那个贴心闺女? 她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特地跑来催庄眉宁的命:“不过就是输给一个青楼女子罢了,有什么打紧的?你若不喜欢她,便想个法子将她处置了就是。 先爱屋及乌,对她好上几天。待四哥放下芥蒂,与你和好如初以后,你再随意寻个黑锅,让那女人背了就是。 反正……你有的是手段,不是吗?” 莫慎儿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在庄眉宁的身边儿坐下。 她看着庄眉宁捂住脑袋痛苦不堪的样子,不仅没有半丝心疼。反而,还嗤笑了声儿,问:“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竟头疼得这般厉害? 咿?莫管家呢?他不是快回京都了吗?这都过去多少日了,怎么还没回到啊?将您一个人丢在侯府受苦,他竟也舍得?” “你……” 庄眉宁头疼欲裂,虽听不真切。 可莫慎儿口中的讽刺,却如同刀子一般,刀刀刺向她的心口:“你这……你这个混账东西!” “再混账,亦是你生的女儿。” 莫慎儿猛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庄眉宁:“再不堪,也都是受了你的教导!” “小姐!六小姐!” 于妈妈生怕莫慎儿的话,会惹得庄眉宁越发严重。 于是,忙上前将莫慎儿往外头拉:“夫人近两年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眼下这情形您也瞧得真切,又何苦气她?” 庄眉宁情绪难以自控,身在其中看不真切。可于妈妈,却多少能猜出莫慎儿突变的原因。 她放低了声音儿,劝道:“奴婢不知小姐心里有何等委屈,竟要与夫人闹到这般地步!但无论如何,就请您看在夫人多年来视您为掌上明珠的份上,先消停会儿吧!” 第186章 :三皇子殿下 “消停?” 莫慎儿听言,不免冷笑:“于妈妈,真正该消停的人是我吗?” 她深深看了一眼于妈妈,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跟随我母亲多年,自然该帮她,护她。可你扪心自问,如今你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为了她好? 眼瞧着那莫固安就要回府了,你可曾用心去劝过母亲,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言毕,莫慎儿又嗤笑了声儿,添了句:“父亲常年镇守边疆,的确不知府中琐事儿。可父亲英明神武,并非是个傻子!若母亲继续任意妄为愚弄父亲,恐怕下场不见得好看。” “六小姐!” 于妈妈心中‘疙瘩’一声儿响,忙严肃了一张脸:“侯府人心复杂,奴婢望您谨言!” “谨言?” 莫慎儿的眼神,嘲讽极了:“于妈妈有空闲在这劝我谨言,不如进屋去,劝你主子慎行吧。” 言毕,又是勾唇冷笑,懒散离去。 于妈妈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竟头一次生出了无助之感。 这六小姐的性子,与年轻时的主子真像! 她们母女二人,素来只顾着自己的前程与感受,都是一意孤行的主儿。 可是…… 若主子现在还能像以前那般,为了前程思虑周全就好了! 这两年,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主子的脾气儿,越发古怪,也越发难以控制了。就连脑子里所想的东西,也肤浅得很。 偏巧,自己身为奴婢,只能尽到劝导的责任,却不能插手干预主子的任何事情与决定。 三皇子殿下来了。 在世安院,沈扶摇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那雄姿英发,品貌非法的三皇子殿下。 虽说,在沈扶摇嫁给莫止湛以后,三皇子殿下也曾来过三两次北定侯府。但每一次过来,都挑在晌午以后。所待的时间,也不长。 故而,沈扶摇倒是一次也没能见着。 只知道,太夫人对三皇子殿下这个外孙,是极为疼爱的。 再加上,三皇子殿下的生母,乃是太夫人的嫡女莫绾岚。 莫绾岚虽已贵为皇上的熹妃娘娘,但却到底身居深宫。太夫人与莫绾岚母女,常年都见不到一面。哪怕趁着宫宴得以一见,却也是遥遥望着,说不上什么体己话。 倒是三皇子殿下,得闲时能常来侯府走动走动。 他性子虽冷,可对太夫人却敬爱得很。容貌上,与熹妃娘娘有五分相似,多少也能解了太夫人的思女之苦。 在太夫人跟前,莫说是莫皖北比不得他,就连莫止湛这个亲孙子,也只能与这位三皇子殿下打个平手罢了。 唯一不同的,便是三皇子殿下流着皇家人的血,从小亦不在太夫人身边儿长大。太夫人对他宠爱之余,自也多了几分尊敬。 又因三皇子殿下来一趟侯府不易,也难免会多一些客套。 而莫止湛,则是实实在在的疼爱与亲近。 沈扶摇之所以能有幸见上三皇子殿下一面,倒也是托了付四小姐与沁雅姨娘的福。 因着侯府之中,一下便多了两个有孕之人。而这两人,一个才堪堪嫁入府中没几个月。一个,则是带着肚子入府。 沈扶摇入府时间最长,却被落在了后头。太夫人来了兴致,自然少不得念叨几句。 这一念叨起来,便开始没完没了。 若是往常,沈扶摇早便请了安,回星辰阁了。可今日,因着被太夫人留下来‘说话’,竟硬生生迎来了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身材欣长且健壮。 暗紫色的腰带上用金丝线绣了盘龙,腰间别着的玉玦通透明亮。束发冠上的紫色宝石,与暗紫色的腰带相应,让三皇子殿下的贵气儿尽显。 刀削般的五官,大方而轮廓分明。 乍看,容貌与莫止湛倒有几分相似。 细品,却又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虽说,三皇子殿下与莫止湛,都是冰冷如霜的人物。 可这三皇子殿下,身上的气焰太盛了。 那种皇家的威严和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难受得很。 相比之下,莫止湛虽冰冷,可却随意得多。 “殿下怎么来了!” 一直拉着沈扶摇的手,絮叨个不停的太夫人,在瞧见三皇子殿下的那一刻,便立即面露笑意:“平日里,倒鲜少见你这个时辰过来。” “昨儿个与父皇夜谈,饮得多了些,怎么都睡不安稳。清晨想起前几日母妃曾念叨过外祖母的身子,故而过来瞧瞧。” 三皇子殿下朝太夫人作揖,答得随意,问得也随意:“外祖母近些时日可还安好?” “好好好!” 太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湾,可见对三皇子殿下的到来是十分欢喜的:“只要殿下和熹妃娘娘安好,我这老太婆便什么都好!” “外祖母还是叫孙儿小名为好。” 三皇子殿下自顾自在太夫人下首坐下,道:“这也没有外人,何须这般客气儿?” 说罢,便将目光挪向沈扶摇,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湛哥儿的媳妇儿。” 太夫人见此,便为二人引荐:“算起来,你们今日倒是第一次见。” “见过三皇子殿下,殿下万安。” 沈扶摇朝三皇子殿下福身,行礼。 “嗯。” 三皇子殿下淡淡点点头,道了句:“表弟也是好福气儿。” 随后,便又朝太夫人道:“母妃近段时日总提起外祖母,夜里每每睡下,也总是梦见外祖母。说外祖母小时候待她极为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 孙儿寻思着,母妃这是太过思念外祖母的缘故。正巧,下月是母妃的生辰。孙儿昨夜跟父皇求了个恩典,想让内务府好好给母妃办个生辰宴。 届时,还请外祖母赏脸,带上侯府的家眷与舅舅、表弟们一起,入宫与母妃相见。” 言毕,又添了句:“此番母妃的生辰宴,按照家宴来办,没有王公大臣和闲杂人等。外祖母,定能与母妃好好说些体己话。” “好!好!” 太夫人眼眶有些发红,可见对此安排十分暖心:“仔细想想,我也有好多年没给熹妃娘娘过过生辰了!” 第187章 :一生都过得身不由己 人人都说,嫁入权贵门阀里的女子,一生都过得不易。 看似荣华富贵,实则清冷孤寂。 而嫁入深宫里的女子,比起深宅妇人,所要承受的更甚。她们的一辈子,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就譬如莫绾岚。 她虽贵为熹妃娘娘,膝下得了一个三皇子。在外人看来,是何其的荣耀与风光? 可事实上…… 她就连想见自己家人一面儿,都得奏请圣上。 且在奏请时,还得事先寻好由头,再掂量掂量自己的位分。最后,更得揣度圣心,挑了皇上高兴时开口。 太夫人虽并非宫中之人,但活了那么多的年岁,什么东西看不清? 更何况…… 北定侯府里的规矩虽然没有皇宫多,可却也是一样的让人无可奈何。 如今得知自己下月即将能与女儿相见,且还有机会儿说上一些体己话时,太夫人自是欢喜不已。 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也已有一年了。 这一年来,她看见过面目慈祥、笑容亲和的太夫人。也看见过决策果断、雷厉风行的莫家当家主母。亦看见过老人躺在病榻,虚弱不堪的模样儿。 但唯独,没见过她欢喜至激动、激动至无措的样子。 眼眶微红,却极力忍着。 脸上挂满了欣慰与慈祥的笑,但眸子里的惦念却如此之深,如此之浓。 素来极有主意的太夫人,此时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要么紧紧闭着嘴唇,掩饰自己的失态。 要么,每每开口,都省不得连声儿都颤抖。 “母妃也说,已有许多年没跟外祖母一块过过生辰了。身为子女,不能常伴母亲身边儿尽孝,到底是她不孝。” 三皇子殿下看着太夫人这般模样儿,倒也不觉惊异。 只仍旧是一副好儿子、好孙儿的样子,在中间传着话:“前几日御膳房那头给母妃送糕点时,母妃还说想念侯府里从小吃到大的桂花糕。” “这熹妃娘娘!” 太夫人听言,不禁无奈摇头。 言语之间,多是宠溺:“都多大个人了?竟还是这般嘴馋!” 说罢,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熹妃娘娘自幼最爱吃的,便是桂花糕了。说是桂花糕清香扑鼻,甜而不腻。小时候,每每只要她顽皮儿,我便拿桂花糕来做名堂。 她一听说没得桂花糕吃,立即便乖巧得很。这么多年来,也多亏了桂花糕,才能炼就出她那沉静柔和的性子。” 言毕,太夫人眸子一闪,略显失落:“只可惜,熹妃娘娘出嫁得早。以前在府邸的时候儿,还能让人回来取个糕点。如今入了宫,倒也难了。 再加上,那做糕点的师傅年事已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早些年请辞回乡后,倒还有过三两封书信,感念侯府给的安置银,让他可以安度晚年。 但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的,竟是没得消息了。” 话说到此,太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儿:“他家乡远在江南,也不知寻不寻得到?来不来得及?甚至……不知他是否尚在人世?” “母妃不过是回想起了尚未出阁的日子,随口一说罢了。而孙儿就是一个传话的,顺口提了这么一嘴子,外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又道:“倘若外祖母当真因为这么一句话,而费尽周折、劳心劳力,那便是孙儿的不孝了!莫说母妃会责怪孙儿,就连孙儿自己,亦过意不去。” 三皇子殿下话虽如此说,可面儿上却不见有半点愧疚之色。 只是寻寻常常与太夫人闲聊,纯属给太夫人解个闷。 “熹妃娘娘是我亲生的闺女儿。” 太夫人宠溺看了三皇子殿下一眼,道:“她说的话无论是大是小,我都会放在心里。” 沈扶摇听着祖孙二人的对话,觉得无趣儿,正想着是否该寻个什么由头离开。 却不曾料,三皇子殿下突然将目光转到了沈扶摇身上,道:“不过就是桂花糕罢了,谁做还不是一样的?母妃不愿吃御膳房送来的糕点,不过是因那东西没有家的味道儿。 孙儿听闻,弟妹乃是一个经商奇才。京都之中最出名的糕点铺‘回味阁’,便是弟妹的产业?孙儿虽没吃过‘回味阁’的糕点,但却也听过它的名声儿。 若外祖母执意要给母妃带些糕点过去,不如就直接在‘回味阁’拿上两份好了。” 说罢,又道:“母妃素来心疼表弟,将他视如己出。如今表弟成婚已有一年,母妃却从未见过弟妹。偶尔,也免不得念叨两句。 倘若母妃生辰时,弟妹能带上自家铺子的桂花糕前去给母妃祝寿,想必母妃定比吃了蜜饯儿还开心。” “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太夫人点了点头,对此十分赞同:“你母妃身为姑姑,也确实是该见见这位侄媳妇儿的。” 说罢,还不忘夸赞沈扶摇一番:“你弟妹那‘回味阁’的糕点,味道儿连我都挑不出错来。熹妃娘娘素来嘴馋,想来定会喜欢。” 言毕,转头朝沈扶摇问道:“你说呢?扶摇。” “承蒙祖母与三皇子殿下厚爱。” 沈扶摇缓缓起身,行礼道:“这桂花糕,扶摇定让‘回味阁’好生准备着。” 三皇子殿下听言,将目光从沈扶摇身上浅浅挪开,再不看她一眼。 只又东扯西扯的,跟太夫人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沈扶摇大清早便被太夫人念得有些头疼,如今对三皇子殿下与太夫人之间的对话,倒不那么上心。 只静静坐着,偶尔听几句入耳,偶尔又自个儿神游。 直到接近午膳时分,太夫人命人准备了膳食。沈扶摇这才以不打搅太夫人和三皇子殿下说体己话为由,退了出来。 太夫人年轻时便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如今历经了岁月的沉淀,更能看穿旁人的心思。 她瞧着沈扶摇无意她与外孙的对话,又见三皇子殿下话里话外扯的都是家常。 心知,三皇子殿下是有要事要与她商讨。故而,便点了点头,让沈扶摇先回去。 第188章 :真是好一副心思 沈扶摇回到星辰阁时,莫止湛已从外头回府许久了。 瞧见沈扶摇回来,便随口问了句:“今日怎的这般晚?” “祖母留我说了会儿话。” 沈扶摇应得随意,道:“碰巧,三皇子殿下过来了,一时便走不开。” “慕容清乐?” 莫止湛对三皇子殿下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他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话罢了。” 沈扶摇没将莫止湛的问题放在心上,反而对太夫人今日的反应,有些好奇:“对了!以前熹妃娘娘还没出嫁时,祖母是不是特别疼她?” “自然。” 莫止湛挑了挑眉,道:“祖母只得了姑母和父亲两个孩子,当然疼爱得紧。” 言毕,不免问了句:“怎的无缘无故,问起了这事儿?” “倒也没什么。” 沈扶摇轻轻摇了摇头,下意识便坐到了莫止湛身边儿,喝起了莫止湛的茶。 举止自然,看起来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模样儿。 “只是瞧见祖母对三皇子殿下的到来很欢喜,言语之间所提及的,也大多都是关于熹妃娘娘的事儿。” 言毕,便又将熹妃娘娘要过生辰的事儿提了一嘴。 顺口,还将桂花糕的事儿说了。 “桂花糕?” 莫止湛稍稍坐直了身子,态度也严谨了不少:“姑母确实喜欢吃桂花糕没错。但皇宫里的御厨,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儿。 他们手中做出来的糕点,不敢说无人能及,但也不至于差到入不了姑母的口。三皇子殿下大老远跑来让‘回味阁’做糕点,倒是安了一副好心思。” “说是御厨做的桂花糕没有家的味道儿。” 沈扶摇也不是个傻子。 若说一开始她不曾细想过三皇子殿下的‘家常话’,那么在看见莫止湛的态度后,心中便立即起了孤疑。 毕竟前一阵子,七皇子殿下才刚刚来过啊。 莫止湛是七皇子殿下的伴读,与七皇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而三皇子殿下,骨子里留着莫家人的血脉,又是莫止湛的表兄弟。 倘若这关系按照正常推算,倒都是美事儿。 可偏偏,当下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就是三皇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 如此一推算,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你说……三皇子殿下大清早便来侯府!好端端提起熹妃娘娘的生辰便罢了,提起桂花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当真只是话家常那么简单?” “祖母最是心疼姑母和父亲这双儿女。” 莫止湛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似解释非解释:“尤其是父亲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以后,常年镇守边疆。祖母对宫里头的姑母,便越发思念与依赖。 这一点,莫说是北定侯府上下人人皆知。就是皇宫里伺候姑母的人,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你以为,三皇子殿下身为姑母唯一的儿子,会不清楚这一点吗?” 说罢,莫止湛将目光挪开,看向门口的神情极淡:“他明明知道,祖母对姑母的事儿,素来上心。哪怕只是区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祖母亦会想尽办法,为姑母办好。” “倘若他真的不想让祖母劳心劳累,自是不会提及熹妃娘娘惦记着府中绿豆糕一事儿。可偏偏,他心里明明清楚,却依旧说出了口……” 沈扶摇将茶杯放下,神色也开始便得严肃了起来:“咱们府中给熹妃娘娘做桂花糕的糕点师傅,早已回乡多年。三皇子殿下来侯府的次数虽不勤快,但也不算疏离,不可能不知晓这一桩事儿。 所以……他看似随意的‘顺口’,指不定是别有用心!又或者……” 沈扶摇自从嫁入北定侯府以来,光是生意场上的事儿,便已经被人阴过好几回了。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看任何人任何事儿都觉得美好的姑娘了。 反倒有些像惊弓之鸟。 要么想不通,一旦想出了点眉目,便提心吊胆:“他想利用‘回味阁’做些什么!” 言毕,又突然摇了摇头:“不!也不对!若‘回味阁’一切谨慎,把东西做得无可挑剔,那么他也利用不了什么。 就算百密一疏,让他动了手脚。那……那桂花糕也是呈上去给熹妃娘娘的!熹妃娘娘是他母亲,他总不至于……” “若他一定要在桂花糕上做名堂,那么就算你再如何提防,也一样会出事儿。” 莫止湛能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已然是在告诉沈扶摇,三皇子殿下与他不在一个阵营里。 “从他今日踏入侯府大门开始,你便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我与他不过第一次相见,也从未招惹过他。” “你不过是受了我的连累罢了!他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你。” 说罢,又垂下眸,轻声儿道:“甚至……也不是我。”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回话,莫止湛便勾唇笑了笑,调侃道:“扶摇,你怎么老不长记性?” “嗯?” 沈扶摇听了后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略微一愣:“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糊涂事儿?” “是啊!傻瓜。” 莫止湛将身子往后靠去,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慵懒了起来:“你是我的妻,你出事儿,便是我出事儿,这点,以后可别再忘了。” 沈扶摇听了这话,顿时羞红了脸。 你是我的妻,别再忘了。 是啊。 她是莫止湛的妻子。 从她嫁给莫止湛的那一刻起,她和莫止湛便是一体了。 三皇子殿下不能直接打压莫止湛,却可以利用她来打成目的。 所以…… 三皇子殿下不管是对‘回味阁’动手,还是对她本人动手,皆不需要原因。 因为,她是莫止湛的妻! 只这一点,便够了! 而她? 却傻乎乎的说出那一句:我又没招惹过三皇子殿下。 招惹? 旁人要动你,你招惹不招惹,又有什么关系? 就譬如,莫止湛何时招惹过三皇子殿下?他和这位三皇子殿下,还是表兄弟呢。可因着莫家的势力,因着莫止湛与七皇子交好,莫止湛也一样没能逃过,不是吗? 第189章 :北定侯府莫家的处境 因为要打压七皇子,所以便要打压莫止湛。因为要打压莫止湛,所以便对她沈扶摇动了心思。 “你是他的表弟。” 沈扶摇脸红了一阵,便立即又被三皇子殿下的作为给唤醒。 她没心思跟莫止湛调笑儿女私情,只认真道:“再说了,七皇子殿下虽与你交好,但却常年游历在外,不问朝中大小事务。 这么多年来,纵使七皇子殿下再得皇上宠爱,三皇子殿下也没见有所动作。” 说罢,又添了句:“更何况,你是祖母最心疼的嫡孙。后头站着的,可是整个莫家。三皇子殿下他……他就算是现下动了坏心思,应当也不会过分才是。” “你没瞧见他有动作,不代表他什么也没做。而你口中的莫家权势,便是他此时最想得到,也最忌惮的东西。” 一开始迎娶沈扶摇时,莫止湛只想着寻一个自己不讨厌的人,度过余生,也好了了太夫人的心愿。 后来瞧着沈扶摇心性自由,便又想着,只要她自己过得开心便成,别的事情不需她太过忧心。 可现在……他才真正看清。 沈扶摇自嫁给他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天起,便再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她需要的,不是他背地里无微不至的保护。而是,越发强大自己。 生而为人,心怀善良,保持天真,自然是好事儿。 但身在权贵之家,懂得自保,更为重要。 他不再一昧的保护着沈扶摇了。 而是适当让她明白,有些事情,并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自古以来,贤能者得天下。我虽是女子,又出身商宦之家。但外头人对两位殿下的评价,我多少也有所耳闻。” 沈扶摇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 心中有了疑惑,自是要弄得明明白白。 否则,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无缘无故的,便掉入了别人挖的陷阱里。 “三皇子殿下杀伐果断,行事儿极有魄力。这些年来,他为皇上办了不少的事儿,立过不少的功。撇开他那孤傲冰冷,不易亲近的性子,众人对他的评价还算不错。 而七皇子殿下,常年在外游离。民间对他,大多是潇洒自在,风流倜傥之言。于政务上的评价,几乎没有。 纵使是有,也都是因七皇子殿下的生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出身商宦之家,母族财力雄厚,倒是为朝廷解决了不少银钱上的难题。” 沈扶摇分析到此,稍稍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三皇子殿下的生母熹妃娘娘,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外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舅舅是现任北定侯爷,常年镇守边疆。 他身后还有你们这些表兄弟,若是攀扯起来,连舅母的母族都是丞相府庄家! 而七皇子殿下……除了更得皇上宠爱与贵妃娘娘手中的财权以外,着实没有别的优势,能将三皇子殿下比下去。 既是如此,三皇子殿下又为何会这般着急。甚至,不惜要从我这里开始下手?” “外祖是莫家又如何?” 莫止湛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反问:“难道,莫家是那等只帮亲情血脉,而不顾朝纲大局的家族?” 说罢,莫止湛又将目光从沈扶摇身上挪开,自答道:“祖母虽然待晚辈们和蔼慈祥,可骨子里却傲气得很。父亲身为天启国的北定侯,一生也只会为朝廷效力。 莫家的权势再大,也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当今圣上。除此以外,无论旁人与莫家多亲,是否血脉相连,皆不能成为莫家暗自拥戴的理由。 不管圣上属意谁继承皇位,也不管这天启国,以后是谁的天下,莫家世代,都会誓死效忠。” “话虽如此,可……” 沈扶摇纵使是商宦之女,可嫁入莫家久了,多少也能知晓权贵门阀的无奈。 “可莫家在天启国的势力深根蒂固,哪里又能独善其身?” “你说的对。” 莫止湛看向沈扶摇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这一次,三皇子殿下将目光放到了你的‘回味阁’上,便是北定侯府不能独善其身的最好证明。” 说罢,又无奈笑了笑:“其实,咱们的这位表兄,实在无需多费周章。倘若他当真是一心为民,能得臣心民心。那么北定侯府,定会在朝堂上为他助力。 但若他心怀邪念,并非一心为国为民。纵使他是姑母的亲生儿子,莫家亦不会出声儿支持。” 言毕,莫止湛又添了句:“他今日来侯府,看似寻常,却怀揣他意。也不知是自己心虚,担心莫家支持了旁人。还是对权势太过贪恋,迫不及待。” “他名声儿比七皇子殿下更甚,政绩也比七皇子殿下高。七皇子殿下,似乎并没拦住他的路。” “有些人,只要活着便是阻碍,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儿。” 莫止湛嗤笑了声儿,也不知是在说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还是在说自己:“更何况,有时候被过分疼爱,倒也算不得好事儿。反而,还会变成一道催命符。” 沈扶摇缓缓垂下眸子,越发明白了莫家的不易,也明白了莫止湛的处境。 也难怪,自上次七皇子殿下来了侯府以后,这莫止湛便比以前更忙碌了起来。 就连原本冰冷得吓人的脸色,也更加严峻。 七皇子殿下多年在外游离,不问朝中事务,只求洒脱快活过一生。按理说,本不该被别的皇子嫉恨。 可偏偏,他深得皇上疼爱。他的母妃,更是后宫中最得圣心的妃子。 旁的皇子担心他会成为拦路虎,自然有所防备。 而七皇子殿下…… 这些年来,待在京都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此番回来,却再不见离开。想来,亦是被逼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人到了绝处,便会想法子反击。 沈扶摇不敢确定,七皇子殿下是否有了与人争夺的心。但他留在京都,势必会让别的皇子疑心。 尤其是处处出挑的三皇子殿下,想来更为忌惮。 如此一来,莫家的这一股势力,便被盯得更紧了。 第190章 :熹妃娘娘生辰(一) 北定侯常年镇守边疆,太夫人到底是个女子。 莫止湛身为北定侯的嫡长子,虽尚未被封为世子,却已然是莫家的当家主子。 他的每一个决策,无论大小,皆会影响到整个莫家的命运。 “想什么?” 莫止湛见沈扶摇许久没动静,便稍稍扬了语气儿,问。 “没什么。” 沈扶摇回过神来,笑道:“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若夹杂了利益,那么无论何等关系,皆会变味儿。” “便是如此,人活着才有滋味儿。” 莫止湛对于沈扶摇的感慨,倒不那么在意。 只是认真叮嘱,道:“桂花糕你是逃不过去了。为今之计,唯有一切小心。” “桂花糕是熹妃娘娘爱吃的。” 沈扶摇心下有些发颤:“就算三皇子殿下要在我这里下手,怕也不会做出太过的事儿。” 譬如,投毒。 除了投毒,沈扶摇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手段是可以借桂花糕,来下到她与莫止湛身上的。 “姑母是喜欢吃桂花糕。”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的神色,既有些调侃,又有几分认真:“但有问题的桂花糕,未必会进姑母的嘴。” 说罢,又道:“你且小心应对就是。” 言毕,少不得安慰一句:“别怕,一切有我。” 别怕,一切有我。 短短的几字儿,却仿佛给了沈扶摇莫大的勇气儿。 世安院这头,似乎与往常不同了。 倒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只是自从三皇子殿下来过以后,太夫人的眉宇之间,便多了几分淡淡的忧思。 这股子忧思,或许旁人瞧不出来。 可沈扶摇平日里跑世安院跑得最勤快,陪伴太夫人的时间,也最多。 太夫人纵使隐藏得再好,沈扶摇依旧能感觉得到她与往日的区别。 只是…… 身为晚辈。 太夫人不愿开口说,沈扶摇自然也不会主动问。 既然太夫人的忧思,是三皇子殿下来过以后才有的。那么这事儿的中心,便与三皇子殿下脱不开关系。 事关重大,只当自己什么也瞧不出就是。 倒是莫止湛。 在听了沈扶摇带回来的话以后,一下便猜测出了太夫人的忧虑。 “祖母是个聪明人。” 他轻轻拍了拍沈扶摇的手,道:“她如今多了忧思,想来也是因三皇子殿下那日在她面前,说了什么旁敲侧击的话。 祖母听懂了,自也明白莫家的处境。她一生都在护着莫家,哪里又有不担心的道理。” 沈扶摇听言,心下顿时了然。 难怪…… 难怪那日,自己提前离开,太夫人会如此爽快便放人。 若按照往常,以太夫人的性子,定是会派人将莫止湛一道请去,好让表兄弟几人陪着她,一道用膳,也算享了天伦之乐。 想来,以太夫人的机智,怕也是瞧出了三皇子殿下有要紧事儿想与她说吧。 熹妃娘娘的生辰日,很快便到了。 因着有三皇子殿下开口,又有太夫人的时常叮嘱。再加上,沈扶摇早已明白了莫家的处境。于是,对这一份小小的‘桂花糕’格外重视。 桂花糕所要用到的粉,是沈扶摇亲自挑选了上好的糯米,研磨而出。就连桂花,也是沈扶摇亲自挑选了芬芳茂盛的桂花树,采摘而来。 从用料到制作,沈扶摇皆小心谨慎。 纵使是到了入宫当日,那份小小的‘桂花糕’,也依旧紧紧捧在了霓裳的手中。 直到入了宫,一路随着下头人来到储秀宫,这才将桂花糕交到门口的总管太监手里。 由于熹妃娘娘此次生辰,办的乃是家宴。 故而,侯府中除了太夫人与二房的人外,便连长房与三房的嫡系,也一道来了。 这一日的太夫人,显得格外精神。 素来穿着优雅沉稳的她,难得穿上了一件极为喜庆的衣裳。 紫灰色的蜀锦面料,绣着朵朵淡色的芍药,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富贵。 而沈扶摇,则身着了一袭米色打底的长裙,裙摆处与胸口处,皆绣上了深紫色的睡莲与碧玉色的莲蓬。袖口处,则是片片荷叶。 她梳了一个如意发髻,发髻上别了一朵紫色睡莲步摇。 既不失高贵优雅,又不奢靡老气儿,让人看了着实欢喜。 莫慎儿与莫彤儿两人,因着年纪还小,自然是穿得鲜艳喜庆。 至于长房的莫谦言,由于是新婚,且付四小姐初有身孕。所以熹妃娘娘那头特地交待,让他们夫妇也一道跟着。 萧姨娘听了这消息,早早便命人给莫谦言夫妇准备了新衣裳和贺礼。纵使她不能入宫,却也为自己的儿子儿媳妇高兴坏了。 大夫人刘氏对此虽心中不悦。 可熹妃娘娘的懿旨,她也不敢不听。 储秀宫宽敞大气儿。 熹妃娘娘着了一身暗红色的祥云仙鹤服,既雍容华贵,又多了几分仙气儿。 她长得极美。 容貌有五分,与太夫人相似。 虽贵为熹妃,可眸子却尽显亲切,没半点凌厉。 说起话来,亦极其柔和。 因着皇上正在接待临国使者,不得空闲过来。熹妃娘娘又许久不曾与家人相聚,未命旁的妃嫔作伴。 故而,整个储秀宫里,除了莫家的人外,便只有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 厅内歌舞升平,一行人有说有笑。纵使尚有拘束,也多了几分君臣之礼,但却依旧轻松得很。 太夫人被熹妃娘娘请到了上座。 许是因为极少陪伴在太夫人身边儿尽孝,所以便连布菜这等小事儿,熹妃娘娘也得亲力亲为。 沈扶摇瞧着上头的母女二人,心里竟微微有些酸楚。 太夫人哪里还像是莫家的当家主母啊。 此时的她,根本就是寻常人家的母亲。许久不曾与出嫁在外的闺女相聚,难免动容得很。 而熹妃娘娘,也不似宫中妃嫔。 瞧着她喜上眉梢的,十足的乖巧女儿模样儿。当着下头人的面撒起娇来,竟让沈扶摇也险些忘记,她是三皇子殿下的生母。 至于三皇子殿下慕容清乐,虽一如既往的难以亲近。 但那张脸,却多多少少布上了暖意。 第191章 :熹妃娘娘生辰(二) 他时不时代替熹妃娘娘招呼其他家人。 长房与庄眉宁那头,也巴结得得心应手。 只不过,今日的主角,到底还是熹妃娘娘。 待她好不容易与太夫人说完话,偶有空隙将目光放到众人身上时,长房大夫人刘氏,便立即开了口:“多年未见熹妃娘娘,熹妃娘娘不仅跟以前一般,年轻貌美。就连性子,也没半点改变。 这跟太夫人撒起娇来,还似待字闺中一样,瞧了都让人欢喜。” “大嫂也跟以前一样,格外会说好听话。” 熹妃娘娘勾唇而笑,道:“本宫哪里还算得上年轻貌美?大嫂当着一应晚辈的面儿这般夸本宫,也不怕本宫害臊。” 说罢,又笑道:“本宫这些年为太后娘娘协理后宫,琐事儿缠身,见老了不少,倒是不敢自诩年轻。只是许久不曾见到母亲,总想与母亲多说些体己话。 不曾想,一时竟有失了分寸,让大伙儿见笑了。” “女儿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儿,终究是母亲的小心肝儿。” 三夫人秦氏听言,顺着熹妃娘娘的话开口:“熹妃娘娘与太夫人母女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三弟妹羡慕什么?” 熹妃娘娘掩嘴而笑,便朝着三夫人秦氏与八小姐莫彤儿望去:“三弟与三弟妹伉俪情深,儿女双全,才是最令人艳羡。 更何况,承哥儿念书用功,懂事儿孝顺。彤姐儿年纪虽小,却乖巧娴静。说起来,三弟妹才让人羡慕。” 说罢,又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连彤姐儿都要九岁了。” “可不是吗?” 大夫人刘氏恨不得能讨得熹妃娘娘欢心,好让自家儿子得熹妃娘娘与三皇子殿下照拂,借此打压萧姨娘母子。 所以,但凡是她能接得上的话,她都抢着回答:“时间过得真快!臣妇还记得,臣妇入侯府大门时,熹妃娘娘还尚未出嫁。这转眼间,咱们的孩子都成亲了!” 说罢,又道:“二十来年,臣妇早已老得见不得人了。善哥儿这孩子,也不大让人省心。 认真说起来,还是熹妃娘娘让人羡慕。多年来不仅容颜常驻,便连三皇子殿下,也如此得皇上器重。”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你和善哥儿了?” 自王姨娘毒害了骁景,自缢过后,太夫人便对大夫人刘氏有着诸多不顺眼。 一来,是觉得大夫人时常招惹是非,让家族不睦。二来,也是认为她没能力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与儿媳,让众人看了笑话。 “熹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子,帮着太后娘娘协理后宫。三皇子殿下乃皇上的皇子,受众人爱戴。岂是咱们莫家人,随意便可攀扯的?” 太夫人的话,说得极其直白。 无非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告诉大夫人,她不可与熹妃娘娘相较。莫泽善,也不可与三皇子殿下相较。 动不动便拿自己与上头的主子作比较,无疑失了礼数。 “母亲教训得是!” 大夫人刘氏只一昧顾着讨好熹妃娘娘,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莫说她的夫君与熹妃娘娘不是出自一房。 就算是同父同母,亦有着君臣之别。从没有像她这般,任意相较的道理。 “是臣妇失礼,还望熹妃娘娘恕罪!” “不碍事儿。” 熹妃娘娘笑道:“今日是家宴,大嫂莫要拘束。” 说罢,又朝太夫人看了一眼,言语之间尽是小女儿的姿态:“母亲还是这般,惯会吓唬人的。” “是。今日是你生辰,你说了算。” 太夫人意味深长看了大夫人一眼,便无奈道:“不过这到底是储秀宫,君臣之礼还是得有。” “是是是,母亲说得对。” 熹妃娘娘挽着太夫人的手,全然没有一宫主位的模样儿。 许是怕太夫人逮着大夫人刘氏不放,熹妃娘娘安抚了太夫人后,便立即看着众人,道:“这些年来,本宫身居深宫,想见家人一面不易。 二弟常年镇守边疆,更无法照顾家里。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儿,也亏得各位兄嫂弟妹们帮着母亲料理。今日,趁此机会儿,本宫得好好敬你们一杯。” 众人听言,忙纷纷举杯起身。 言语之间,多的是阿谀奉承。 “这些年,说来也忏愧。” 一杯酒饮毕,熹妃娘娘又道:“本宫身为女儿,没能在母亲身边儿尽孝。难得相见,也总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母亲年纪大了,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本宫也不在身边儿。以后,还得多劳烦各位兄嫂弟妹们,多带着孩子承欢膝下,让母亲安享晚年。” 说罢,又朝诸位晚辈们道:“身为姑母,也一样没能给晚辈们几分疼爱。 本宫虽看着善哥儿出生,却没能多抱上几次。湛哥儿出世那会儿,本宫已经出嫁。他成亲时,本宫更没能亲自到场。 北哥儿出生到现在,本宫也就见过他们三次。还有彤姐儿,若非今日一见,以后若是碰上了,怕也不知她生成何等模样儿。” 熹妃娘娘这话,说得有些心酸。让在场的众人听了,皆苦涩不已。 若非今日一见,以后若是碰上了,怕也认不得。 仔细想想,难道不是熹妃娘娘对宫墙外的向往吗? 一日入宫门,终身处深宫。 六小姐莫彤儿若入了宫,自然要来拜会姑母的。若没入宫,熹妃娘娘也没机会儿见到她。 之所以说出那么一句话,无非是将自己比喻成了寻常人。 一个,能在旁的地方偶遇家人的寻常人罢了。 “对了,本宫这里备了两份见面礼。” 熹妃娘娘扬了扬手,便有宫婢端着两个沉香木盘上来。 木盘上,分别拜访了一尊送子观音与一颗又大又圆的夜明珠。 “今日,是本宫第一次与湛哥儿媳妇和言哥儿媳妇相见。身为姑母,总得有所表示才对。 否则啊,本宫这姑母真真是当得太不尽责了。” 沈扶摇与付四小姐听言,纷纷起身谢恩:“侄媳妇儿谢熹妃娘娘赏赐,愿熹妃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192章 :熹妃娘娘生辰(三) “这颗夜明珠,乃东海明珠,是夜明珠中的上品。” 熹妃娘娘看了夜明珠一眼,道:“言哥儿媳妇有孕在身,有孕者夜里起身最是频繁。本宫就将这颗夜明珠赠予你,也不枉费它的用处。” 说罢,又指着送子观音,冲着沈扶摇道:“湛哥儿媳妇,闺名可是‘扶摇直上’的‘扶摇’?” “回熹妃娘娘话,正是。” “嗯,倒是个好名字儿。” 熹妃娘娘点了点头,柔声儿道:“说来,本宫倒不期盼着你能扶摇直上。只是,愿你能早日给大伙儿带来好消息,为湛哥儿生下嫡子。” 言毕,又道:“这尊送子观音,是当年本宫初嫁给皇上时,太后娘娘亲赐之物。据说这送子观音,是太后娘娘苦求来的。只要诚心供奉,定能早日怀上孩儿。 今日,本宫将这尊送子观音赠于你。也望,能把当年的好运气儿,一道转赠到你身上。” 沈扶摇见熹妃娘娘竟当着众人的面儿,如此催生,脸蛋儿不免红了起来。 这……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在侯府里被太夫人催生也便罢了。 如今入了宫,竟还被头一次见面的熹妃娘娘催生。 生孩子这种事情,是需要两个人合作的好吧? 她一个人…… 怎么可能生得出来嘛! 虽说沈扶摇心中别扭,也极其不愿接下这份‘见面礼’。 可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是。” 她朝熹妃娘娘行礼谢恩,乖巧道:“扶摇谢熹妃娘娘赏赐。” “我记得,这尊送子观音,当年可给熹妃娘娘带来了极好的福气儿。” 太夫人一开始瞧见熹妃娘娘准备的两份‘见面礼’时,还曾误会了熹妃娘娘。 以为,那尊送子观音,是要赠予已有身孕的付四小姐。 却没想到,是她自己想岔了。 如今见送子观音转到了沈扶摇的手,熹妃娘娘更是帮着自己催莫止湛夫妇生孩子。 心下,不免松了口气儿。 “熹妃娘娘最初嫁给皇上时,也跟扶摇你一样,将近一年都没有好消息。可后来啊,太后娘娘亲赐了这尊送子观音。 熹妃娘娘视若珍宝,仔细供奉,每日参拜。不出三月,便有了身孕。怀胎十月,虽辛苦了些,但却无病无痛。临盆时,也极为顺利,一举得男。” 说罢,太夫人又深深看了莫止湛夫妇一眼,道:“不仅如此,这三皇子殿下的身子骨啊,也极为健壮。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更不喜哭闹,可算是让熹妃娘娘得了个好儿子。 如今熹妃娘娘将这等吉祥有福气儿的好东西给了你们星辰阁,你们可莫要让熹妃娘娘失望才是。” “话就是如此说的呢。” 大夫人刘氏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故而许久不敢吭声儿。 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儿,自然是要巴结巴结的:“这般好的福气儿,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熹妃娘娘肯将这福气儿给了湛哥儿媳妇,亦是因为疼爱湛哥儿夫妇。” “熹妃娘娘疼爱我们湛哥儿,又不是头一天的事儿了,大嫂怎么好像才知道似的?” 庄眉宁淡淡瞥了大夫人刘氏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莫止湛与沈扶摇:“今日虽是熹妃娘娘的生辰,但说句不见外的话,亦也是家宴。 当年,熹妃娘娘嫁给当今圣上时,圣上身边儿还有别的娘娘小主。可自从得到了太后娘娘赐的这尊送子观音后,仅仅才过了三个月,便怀上了三皇子殿下。 扶摇啊,湛哥儿如今尚未纳妾。星辰阁里,只你一人服侍。想来,自是用不了三个月,便能让大伙儿听到好消息了。” 大夫人刘氏与二夫人庄眉宁,素来是不对付的。 可不管平日里如何,一到了关键时刻,这两人似乎总能瞬间达成共识,形成统一战线。 再加上,这‘催生’话题,乃熹妃娘娘和太夫人先提起的。故而,不管大夫人刘氏与庄眉宁的话有多刺耳,沈扶摇都只能听着。 “熹妃娘娘福泽恩厚,又深得皇上宠爱,有子嗣乃是早晚的事儿。” 沈扶摇接下送子观音,乖巧应了庄眉宁的话:“扶摇谢熹妃娘娘赏赐,回去以后定虔诚求子,日夜供奉。但,若说到福气儿,扶摇自是不敢跟熹妃娘娘相较的。” 说罢,又皮笑肉不笑地朝莫止湛望去。 那挤眉弄眼的,可不就是让莫止湛出言救她么? 开玩笑呢吧。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儿,又不是她沈扶摇一个人能决定的! 若这事儿能一人完成,沈扶摇生上他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也好堵堵那众人的嘴,好让她们少唠叨。 要不然啊,这话里话外,总将她说得无地自容。就仿佛她沈扶摇身子出了什么毛病一样,冤是不冤? 再者…… 平日里在府中催催也便罢了。 如今入了宫,还是免不得被念叨。 成! 叨叨便叨叨吧,莫名还出来一个三个月的期限…… 三个月,她上哪儿去给莫家添个孩子?到路边儿捡,到河里捞,不都还得碰运气儿? 莫止湛瞧着沈扶摇这般模样儿,竟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以往,他必定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甚至,可以不加以理会。 这么多年,他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以前尚未成亲时,太夫人和熹妃娘娘每每催婚,他的心里都能做到毫无波动。如今所遭遇的,不过是跟以前一样的事儿,又有什么可上心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牵扯到了沈扶摇。 瞧着沈扶摇挤眉弄眼的样子,看似委屈,又似愤怒,着实可爱得紧。 “姑母是当今熹妃,自然福泽恩厚。” 莫止湛在桌下轻轻握住了沈扶摇的手,指尖敲打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可你我能结为夫妻,也是另一种福气。” 说罢,又朝着熹妃娘娘道:“是侄子不孝,终日忙于公务,倒冷落了扶摇,也惹得长辈们担忧。竟使得大伙儿在姑母的生辰宴上,操心起了我们晚辈的事儿。” 第193章 :熹妃娘娘生辰(四) 言毕,只见莫止湛松开沈扶摇的手,举杯而起:“侄子先干为敬,就当赔罪了。” 莫止湛在北定侯府,威信极高。 大伙儿都知晓,他这人素来说一不二,且事事随心。 若他不想做的事儿,谁逼了也没用。 更何况,今日确实是熹妃娘娘的生辰宴。大伙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与沈扶摇身上,着实说不过去。 于是,众人也便顺着台阶下,再不为难沈扶摇了。 “湛哥儿所言有理!”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太夫人:“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今日熹妃娘娘所提之事儿,你们夫妻二人记在心里就好,切不可敷衍。 我们身为长辈,自都是为了你们好。” 言毕,又道:“好了!咱们一家人难得相聚一堂,理应尽兴!” “对了。” 一直只管看戏的三皇子殿下,突然开了口:“方才瞧见母妃送出去的见面礼,本殿下才想起今日母妃生辰,诸位长辈与表兄弟妹们,都准备了贺礼带来。 旁的贺礼,倒可以留着待会儿再细看。可其中湛弟妹递上来的礼,怕是要当众呈上来了。” “哦?” 熹妃娘娘本就心疼莫止湛,对沈扶摇这个侄媳妇儿,自然多厚看了几分。 如今听三皇子说起沈扶摇的贺礼需当众呈上,一时也来了兴趣:“扶摇给本宫准备了什么?竟让清乐你都跟着上了心。” “回熹妃娘娘话。” 才消停了不到一会儿的沈扶摇,见三皇子殿下点了自己的名儿。 于是,只得再度起身回话:“扶摇听祖母与三皇子殿下提起,熹妃娘娘以前最喜吃府中糕点师傅所做的桂花糕。奈何,那糕点师傅早已年老返乡,再寻不得。 正巧,扶摇的糕点铺子里,有一糕点师傅手艺不错。故而,便投您所好,制了一份桂花糕。” 言毕,又添了句:“或许……味道儿与以前的不同,但还望熹妃娘娘莫要嫌弃。” “你这孩子,说的哪里话?” 熹妃娘娘在听到‘桂花糕’三字儿时,眸子一闪,竟流露出几分惊奇:“你能有这份心,本宫就已十分开心了,又怎么会嫌弃?” 言毕,忙吩咐下头人,将沈扶摇的贺礼呈上。 大殿之中,众人脸色各异。 熹妃娘娘翘首以盼,对这份贺礼十分期待。 三皇子殿下依旧静静坐着,嘴角略带浅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儿。 长房和庄眉宁几人,则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沈扶摇是投机取巧,所赠之礼也上不得台面。 而莫止湛和沈扶摇二人,却相互对望了一眼。打算仔细瞧瞧,三皇子殿下想玩什么把戏。 桂花糕被装在一个喜庆的食盒里,一路从外头端了进来。 直到宫婢行至熹妃娘娘的桌旁,才将食盒打开。 白瓷食碟装着精致的糕点,每一块糕点上,都印有不同的图案。 或美人望月,或芍药成团。 每一个图案,都印有两行寓意吉祥如意的小诗词。 阵阵桂花香扑鼻而来,竟连坐在下首的众人,都能闻得这沁人的香。 糕点呈碧黄色,烛光下竟显得通透发亮,仿若一块上乘好玉一般。 熹妃娘娘只瞧了一眼,便欢喜得紧。 沈扶摇心跳微微有些加速,盯着那桂花糕的眼,不敢多眨一下。 直到蝴蝶悄然出现在身旁,小声儿道了句:“请公子和少夫人安心。” 沈扶摇这才松了口气儿。 为避免出了差错被人利用,这桂花糕,从用料到制作,沈扶摇一直都亲自盯着。 就连今日入宫,将食盒交到了旁人手里,也都有蝴蝶随身。 如今蝴蝶让他们安心,自是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这桂花糕做得可当真好!” 熹妃娘娘本就家世显赫,后久居深宫,膝下又得了三皇子殿下。这么多年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旁人准备的贺礼就算再珍贵,亦不如自己的心头所好。 “不仅模样儿精致,就连香味儿也如此浓郁。” 说罢,便要捻起一块,当众食用。 “娘娘!” 熹妃娘娘身旁的大宫女见此,轻声儿提醒:“这入口的东西,还是先寻人来试一试吧?” “无碍!” 熹妃娘娘听言,神色微变:“这桂花糕是家里人带来的,无需紧张。” “兰芳姑姑,你如今的差事儿当得越发好了!” 就连三皇子殿下,也在一旁开了口:“今日是何等日子,何等场合?竟也由得你如此不知分寸?” “还是试试吧。” 三皇子殿下话音方落,莫止湛便紧了紧沈扶摇的手,道:“兰芳姑姑伺候姑母多年,对姑母忠心耿耿。有此一虑,亦是为姑母着想,表哥又何必斥责于她? 再说了,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今日这宴席上,虽只有咱们一家人,但也不能废了宫规。” 说罢,只见莫止湛牵起了沈扶摇的手,缓缓走到殿中央:“姑母,容侄子不懂事儿,倒想向姑母讨要一块桂花糕尝尝。” “哦?” 熹妃娘娘见惯了淡泊随性的莫止湛。 如今瞧着他如此,竟不知他要闹哪一出:“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主动向本宫讨要过什么东西。如今一开口,竟是为了块桂花糕?” 莫止湛勾唇浅笑,语气儿洒脱滑稽:“说出来倒不怕姑母笑话!姑母眼前的这份桂花糕,可是扶摇特地跟糕点师傅学了方法,亲自制成的。 因着这桂花糕是姑母的生辰礼,亦是见面礼。所以,她十分看重。侄子昨日嘴馋,问她讨要一块想先替姑母尝尝,可谁知,这丫头硬是不同意,小气儿得紧。” 言毕,莫止湛深深朝沈扶摇看了一眼,又道:“没关系,扶摇小气儿,姑母总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儿让侄子难堪。只一块桂花糕,想必姑母也不会舍不得。” 沈扶摇听了莫止湛这话,佯装害羞垂头:“你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拿出来说!我哪里是小气儿不让你吃了?不过是怕桂花糕太香,你吃了停不住嘴! 这桂花糕是特地给熹妃娘娘做的,若都让你吃完了,岂不是糟蹋?” 第194章 :熹妃娘娘生辰(五) 经过近一年的相处,沈扶摇与莫止湛之间,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 所以,当莫止湛一开始牵着她往外走时,沈扶摇便能猜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桂花糕从用料到制作,都没有假以人手。就连入宫以后,也一直都有蝴蝶盯着。 蝴蝶是莫止湛和沈扶摇的亲信,她开口让二人安心,那么桂花糕自然便是好的。 既然在自己这头,糕点是没问题的。那么,若三皇子殿下想通过这桂花糕来算计莫家,也只能从他们那头动手。 兰芳姑姑跟随熹妃娘娘这么多年,不至于连分寸都不懂掌握。 哪怕皇宫里有着规矩,这兰芳姑姑亦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在熹妃娘娘的生辰家宴上试毒。纵使她再如何为了主子着想,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除非…… 兰芳姑姑得到了谁的吩咐。 而三皇子殿下方才的行径,就更意味深长了。 兰芳姑姑陪在熹妃娘娘身边儿的日子,比三皇子殿下的岁数还大。就算三皇子殿下是主子,可看在熹妃娘娘的面儿上,也总不至于当众斥责老仆。 从兰芳姑姑突然提起要寻人试毒,再到三皇子殿下的斥责,一切都太过怪异。 沈扶摇猜测…… 倘若不是因为莫止湛早早起身打断了兰芳姑姑与三皇子殿下,恐怕现在,他们二人就要一唱一和开始演戏了。 虽不知他们一老仆一少主的,究竟会将戏唱得多么精彩。但最终的结果,想必都是让人出来试毒的。 一来,是因熹妃娘娘的身子,绝对不能有事儿。熹妃娘娘在后宫里,虽不如贵妃娘娘得宠,可却手握重权,又是北定侯府的嫡女。 三皇子殿下能有如今的威望,至少有大半的功劳,来源于北定侯府这个显赫的外祖家。 若熹妃娘娘出了什么事儿,无疑是削减了三皇子殿下自身的势力。 二来,试毒的人乃是宫中之人。 三皇子殿下既要利用‘桂花糕’做名堂,那么必定会有一个万全的准备。 桂花糕无毒,但若想栽赃莫家,便要坐实了它有毒的罪名。 可偏偏,莫止湛与沈扶摇盯得紧,他根本无从下手。 想要万无一失,只有让那试毒的人,先服下毒药。而若想进一步坐实桂花糕有毒,唯一一个法子,便是让那试毒之人在试毒时,将相同的毒药撒到桂花糕上。 所以…… 试毒可以,但试毒的人,绝对不能是皇宫的人! 沈扶摇越往下想,便越觉得心惊。 好在莫止湛早一步有了动作,而熹妃娘娘的声音儿,也随之传来:“你们这小两口子,日子过得还当真是有趣儿。看着你们,便让本宫想起,本宫与皇上年轻时的模样儿。” “也便只有姑母觉得有趣儿。” 莫止湛浅笑,道:“您都不知道,扶摇这丫头平日里对侄子有多嚣张。就是方才当着您与诸位长辈的面儿,都能如此嫌弃侄子。” 说罢,莫止湛将目光投到了那盘子桂花糕上,道:“这桂花糕给姑母您吃,便是值得的。给了侄子吃,便是糟蹋了。 倘若今日在姑母这讨不得一块桂花糕,恐怕侄子往后这一生啊,都休想再品尝到扶摇的手艺了。” “哈哈哈……” 熹妃娘娘听了这话,竟掩嘴笑了起来:“古人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们都说,一个人跟何等样子的人待在一起久了,难免便会变成那等模样儿。 先前府中有消息传来,说你娶了一个伶俐有趣儿的妻。那时候本宫还担心,你们夫妻二人能否合得来。如今一看,倒真是天生一对了!” “是啊。” 三皇子殿下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道:“湛弟成亲以后,确实有了些许改变。以前沉默寡言,现在话竟也多了。” “何止是话多了?” 熹妃娘娘笑脸盈盈,便连声音儿也温柔得很。就像软软的棉花飘到了人的肌肤上,轻轻的,柔柔的。 “你湛弟现在啊,倒有了几分油腔滑调的意思。” “姑母这是夸侄子呢,还是贬侄子呢?” 莫止湛敲了敲手中的折扇,一番话说得既随意又洒脱:“‘油腔滑调’这词,怎么听都不像好的。” 言毕,又追问道:“姑母,那桂花糕您究竟赏不赏给侄子?侄子都候了许久了。” “湛弟。” 三皇子殿下率先开口:“现成的糕点师傅就在你的身边儿,何苦要跟母妃抢这一口?” 说罢,三皇子殿下略带玩笑道:“你可知,母妃念叨桂花糕念叨了多久? 眼下这桂花糕虽不是当年侯府的糕点师傅所制,却也是出自侄媳妇儿的手。于母妃而言,可是极难得的东西。” “扶摇小气,哪里能有我的份?” 不过区区一块桂花糕罢了。 三皇子殿下越阻拦莫止湛,莫止湛便越要将桂花糕拿到手:“怎么?听着表哥的意思,是也舍不得了?” “怎会!” 三皇子殿下皮笑肉不笑,应道:“本殿下与湛弟从小一块儿长大,又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给你的? 只是这桂花糕乃弟妹赠给母妃的生辰礼,又是她第一次所制。母妃喜欢,本殿下身为儿子,自得多说上几句。” 说罢,想了想又道:“弟妹是你的枕边儿人,瞧着也不像个小气儿的人。你若真的想吃,哄上两句就好。比不得母妃,常年不得与娘家人相聚。” “表哥这话,前前后后听来,还是舍不得啊。” 莫止湛笑了声儿,便朝着熹妃娘娘道:“姑母,这表哥怎的比扶摇还小气儿了?” 熹妃娘娘听言,微微一愣。 便连下首的众人,也都面面相窥,面露惊异。 实不知两人为何会因区区一份桂花糕,而言语争执了起来。 纵使那桂花糕出自沈扶摇之手,也不见得珍贵至此。 能使得原本都寡言冰冷的表兄弟二人,竟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如此失礼。 虽看着只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 但实际上,却各执一词。 “好了好了。” 熹妃娘娘似也察觉到了兄弟二人的不对劲儿,终是开口道:“两个大男人,为了一块桂花糕,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第195章 :突然中毒的太监 “是儿臣扰了母妃的兴致。” 三皇子殿下微微垂头,道:“儿臣只是……” “好了。” 熹妃娘娘瞥了三皇子殿下一眼,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多大点事儿?湛哥儿素来与本宫亲近,今日也不过是跟本宫开个玩笑。怎的,清乐竟当真了?” 说罢,再不搭理三皇子殿下。 只朝着莫止湛笑道:“扶摇亲手做的糕点,你自然是有福气儿品尝的。” 三皇子殿下到底还算个孝子。 瞧着熹妃娘娘发了话,倒也不好再反对。 莫止湛见此,自是作揖道谢:“侄子多谢姑母!” 随即,便当真上前,管熹妃娘娘讨了块桂花糕,当众吃下。 并且,还大胆给太夫人与熹妃娘娘各自夹了一块。 太夫人是个极聪慧的人。 早在莫止湛为了一块桂花糕大费周章时,便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如今又瞧着莫止湛如此积极,自是细细将糕点送入口中。 熹妃娘娘品尝过桂花糕后,更是惊叹不已:“这桂花糕又软又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果真好吃极了!最主要的是,香味由口入鼻,沁得人心都醉了。 本宫吃桂花糕这么多年,倒还是头一回吃到如此好吃的桂花糕。” “不错。” 太夫人点了点头:“我以前最喜吃‘回味阁’的绿豆糕,却不晓得他们的桂花糕也做得这般好。香味扑鼻,比起别的桂花糕,更为浓郁。” “扶摇,你这用的是什么法子?” 熹妃娘娘许是想暂时岔开话题,好让莫止湛与三皇子殿下缓解缓解尴尬。 于是,竟揪着一块桂花糕刨根问底:“怎么能让它如此之香?” 沈扶摇见熹妃娘娘问她话,便往前走了一步,应道:“回熹妃娘娘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只是采用了新鲜的桂花,将其捣成桂花汁,与糯米面揉成面团。 中间的馅与表面再撒上晒干的桂花花瓣,自然香味浓郁,且持久。” “只这么简单?” 熹妃娘娘微愣,又问了句。 “是……” 沈扶摇微微垂头,正想着要不要再添几句,以破了眼前的尴尬。 却不曾想,大殿角落处突然传出一‘噗通’声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太监蜷缩在地。 “怎么回事儿?” 熹妃娘娘神色微变,问。 “医清!” 莫止湛见此,及时开口:“快过去瞧瞧,是什么问题!别平白无故扰了姑母的生辰宴。” 三皇子殿下见此,开口去拦:“不过一个太监罢了,抬出去命人来瞧瞧就是,无碍!” 却不曾想,医清得令后,以极其飞快的速度来到太监身边儿。 当三皇子殿下话音落毕,她的手也刚刚搭上了那太监的脉搏。 “既然都已经瞧上了,就仔细看看吧。” 莫止湛满脸淡然:“就当是姑母生辰,给这太监一个恩典。” 三皇子殿下神色微沉,再不说话。 只是回头望向那太监的眼神,竟多了几分阴郁与暴戾。 “如何?” 那一头,医清才堪堪收回了手,给小太监吃下了一粒药丸。 这一头,莫止湛便率先开口问道:“这太监要不要紧?” 医清恭敬退到大殿中央,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儿应道:“回各位主子话,这太监的情况,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这是何意?” 沈扶摇佯装听不明白:“这轻与重,总得有个区分不是?说得不清不楚的,平白让人恐慌。” “回主子们话。这太监身子骨倒是硬朗的,只是不慎中了毒,故而腹中难忍,才会支撑不住倒地。” 说罢,医清又解释道:“好在这毒也不是什么烈性毒。方才奴婢已经给他喂下了解毒丸,现下已无大碍。” “中毒?” 熹妃娘娘的神色,越发难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说罢,只见她亲自起身,朝那太监走去。 众人见此,免不得都跟了过去。 只见那太监脸色苍白,唇色发紫。 他似是十分怕冷,死死抱住自己的手臂。又因小腹剧痛,而蜷缩成了一团。 “既是中毒,便将人抬下去吧!” 兰芳姑姑扶着熹妃娘娘才一过来,便开口道:“别惹得众人惶恐,扰了主子的生辰宴。” “等等!” 开口叫停的,是熹妃娘娘:“这太监本宫认识!” “娘娘……” “兰芳,你且仔细看看,他是不是咱们储秀宫的试毒太监。” 熹妃娘娘仿若没有听到兰芳姑姑的叫唤一般,只认真盯着那太监的脸,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 “娘娘,这……这方才您不说,奴婢倒还瞧不出来。如今一说,好像……确实是咱们储秀宫的试毒太监。” 兰芳姑姑被熹妃娘娘问得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儿回答:“是啊!好端端的,他怎么中毒了?” 说罢,又忙着分析:“今日殿内的吃食,都一一试过了,且不止他一人出来试毒。怎的别人没事儿,便他有事儿?” 言毕,又环顾着众人,道:“这诸位主子们也没瞧见有哪里不爽快啊!” “怕是吃的东西太杂了,食物相克吧。” 三皇子殿下上前,安抚着熹妃娘娘:“母妃莫慌!只要咱们殿内的人无事儿便好。” 说罢,又朝下头人下令,命他们将那太监抬了下去。 “试毒太监每日要试的食物太多了,难免会吃到相克的东西。只要咱们一家人相安无事儿,母妃就不必太过担忧。” “是啊。” 太夫人眼睛贼得很,只稍稍多观察了几眼,便能猜出个大概。 兰芳姑姑与三皇子殿下,眼下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身为长辈,又怎可不顾及大局? 今日的事儿,若真查出了什么,最后丢的还是她自己的脸啊。 毕竟,女儿是自己的,孙子与外孙也是自己的。 “因食物相克而中毒的例子,数不胜数。眼下既然熹妃娘娘无事儿,大伙儿也都平安,便不必过分担忧。” “外祖母说的是。” 三皇子殿下见太夫人给了他台阶下,立即便顺着爬了下来:“母妃,您今日难得与外祖母相聚。想必,还有很多贴心的话未说。 不如……” 第196章 :没料到他会对外祖家动手 “对对对!” 太夫人听言,忙接过三皇子殿下的话:“我还有许多体己的话未曾与熹妃娘娘说!今日既得以一聚,自得述一述衷肠!” 言毕,便拉着熹妃娘娘的手,又回了上座。 众人心中虽多少有些恐慌。 可上头的人不发话,他们自也不敢多言。 只纷纷怀揣着心思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将这场‘家宴’进行下去。 莫止湛深深看了三皇子殿下一眼,便也牵着沈扶摇的手回了座。 至此,不管是桂花糕还是试毒太监中毒,皆被众人‘抛之脑后’。 时辰一到,太夫人终是告别了熹妃娘娘,携着众人回府。 因着有太夫人的吩咐,回府的路程,莫止湛与沈扶摇一直陪在太夫人身边儿。 微微摇晃的马车上,太夫人显得格外疲惫。 雍容华贵下的那张面孔,尽是无可奈何。 “湛哥儿啊。” 马车行驶至一半,沉默不语的太夫人终是开了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儿起,开始疑心三皇子殿下的?” “或许是从他那日在世安院,无故提起姑母爱吃桂花糕开始。或许,是将姑母的生辰宴办成了家宴。” 莫止湛没得半点迂回,只径直回答:“又或许,是我从没相信过他。” 说罢,莫止湛又道:“天启国开国以来,鲜少有后妃拿自己的生辰日,来举办家宴。 纵使有格外得宠的妃嫔,跟圣上求得了恩典,允母族人入宫庆生。也绝不会出现像今日这般,无宫中妃嫔现身的情况。” 当今皇上的后宫,妃嫔众多。 熹妃娘娘虽然不如贵妃娘娘得宠,但皇上对她却十分敬重。 更何况,熹妃娘娘不仅有着显赫的母族,有太后娘娘垂爱,手握后宫大权。膝下,更有一个前途似锦的三皇子殿下。 她在后宫之中,虽算不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地位,却无人撼动。 如此人物的生辰日,怎会无人过来道贺? 纵使皇上再忙,后宫的其他妃嫔,也不该无一人现身。 除非…… 是储秀宫关起门来不待客。 因着先有皇上同意,让莫家人入宫给熹妃娘娘庆生。想来,旁的人就算碰了壁,也多有谅解。 但凡是个懂事儿的,都知晓深宫女子见一眼家人不易。自是不会打扰到熹妃娘娘与母族人,相聚一堂的珍贵时光。 生辰宴上没了外人,办起事儿来就容易得多了。 譬如…… 生辰宴上出了什么中毒事件,消息也不会传到外头去。 消息既传不到外边儿,那么‘下毒者’自然不会被问罪。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就拿今日三皇子殿下与桂花糕的事儿来说吧。 倘若莫止湛没有及时站出来解了这一次的劫,让三皇子殿下得逞。 那么,整个莫家便会担上一个摘也摘不掉的罪名。 纵使莫家没有理由去害熹妃娘娘,但呈上去的桂花糕,却是实实在在要送到熹妃娘娘手里了。 桂花糕一旦出了问题,莫家的人都别想逃。 当然,三皇子殿下的本意,可不是毁掉莫家。 毁掉位高权重的外祖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他想要的,不过是通过这一桩事儿,来敲打莫家,以便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想要莫家的权,想要莫家站在他这一头,为他谋得江山! 莫止湛和沈扶摇都能懂的道理,太夫人怎会不懂? 从她意识到整件事情有问题开始,便已将所有的利弊都在心里分析得一清二楚了。 太夫人缓缓闭上了眼,道:“清乐这孩子,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生在帝王家,多有不易。行事儿的魄力与野心,也是旁人所不能及。 于他而言,他需要莫家做助力。于莫家而言,他与熹妃娘娘亦是咱们的倚仗。” 说罢,太夫人重重叹息:“咱们莫家,世世代代忠于朝廷。若清乐果真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子,不需他开口,莫家自会站在他这一头。 纵使皇上现在还没松口要立下储君,可清乐是咱们莫家的外孙,咱们莫家怎会帮着别人对他下手?” “祖母所言极是!” 莫止湛垂着睫毛,应道。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是这孩子,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率先对他的外祖家动手!” 太夫人素来疼爱三皇子殿下。 今日三皇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她到底还是失望了。 “在其位谋其政。” 莫止湛自然不是为了三皇子殿下说话。 只是怕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打击,安抚道:“三皇子殿下自有他的苦衷。” 言毕,又添了句:“但,若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一再对莫家动手,我们莫家定也得学会自保才是。” “今日储秀宫所发生的一切,岚儿都看在眼里了。想必这会儿,他们母子二人定也会推心置腹一番。以后会如何,且再看看吧。” 说罢,太夫人又道:“只是……清乐这孩子,虽素来有野心,但对我这老婆子和莫家,还算孝敬。 这一次之所以行差走错,恐怕也是因为瞧见你与七皇子殿下走得太近。而七皇子殿下,这一次回到京都也有些日子了吧?他可曾与你透露过,何时离京?” “孙儿乃是七皇子殿下的伴读,自幼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怕是疏离不了的。若三皇子殿下只因自己的猜测,便有了对莫家动手的理由,未免也太过荒唐。” 莫止湛抬眸看了一眼太夫人,也不打算瞒着她:“至于七皇子殿下,此番怕是不会离京了。” “不离京了?” 太夫人眸子一闪,多少有些惊讶:“这七皇子殿下素来不拘惯了,他能在京都待得住吗?” “只得保全了性命,才能潇洒随性的度日,不是吗?” 莫止湛深深看着太夫人,话里话外别有一番深意:“孙儿听七皇子殿下的意思,他这些年在外头,经历了几番死里逃生。 此番回京都,或许是想作一些旁的打算吧。” “竟是如此!” 太夫人聪慧,顿时便明白了莫止湛的意思。 第197章 :逼得太紧容易适得其反 这些年来,七皇子殿下在外游历,从未久留京都。 任是当今圣上再疼爱他,众人也瞧出了他无心皇位。 如今突然回来,且没有再走的意思。难不成,不是三皇子殿下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了吗? 说到底,无非是三皇子殿下自作自受罢了。 七皇子殿下无心皇位之时,他忌惮皇上对七皇子殿下的疼爱。怕终有一日,这当今圣上会犯了糊涂,将皇位传给自己的爱子,而非贤能者。 像他这般有野心的人,为了除掉威胁者,背地里恐怕没少做什么阴损事儿。 如今将七皇子殿下逼回京都自保,他却越发感觉到了威胁。以至于,需要莫家早早表明态度,才能心安。 “你父亲不在京都,你旁的兄弟,又指望不上。” 太夫人看着莫止湛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眼下北定侯府里的一切,都得你拿定主意。也难怪,清乐会从扶摇身上下手。 只是不知,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岚儿知道多少?” “姑母心性善良,性子柔和,素来最不屑做一些阴损之事儿。” 莫止湛见太夫人提起了熹妃娘娘,便开言安抚:“更何况,姑母素来将母族看得极重,又怎会舍得对莫家动手?想来,此番事件皆是三皇子殿下自己的手笔。” “但愿吧。”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岚儿这丫头,性子确实柔和。可她这么多年在宫中屹立不倒,你以为,全是靠莫家的势力吗? 不!她有她自己的本事儿!我与她母女连心,对她了解得很呢。” 说罢,又适时打住了话题,转而问了句:“七皇子殿下既有了旁的打算,那么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孙儿没别的心思。” 莫止湛见太夫人主动停了熹妃娘娘的话题,也不再追问。 而关于后头的问题,他自然也能明白,太夫人这是在询问自己,莫家以后该如何自处:“只求问心无愧,遵循祖训,一心只效忠朝廷,效忠圣上,为国为民。” 言毕,又深深看了太夫人一眼:“倘若三皇子殿下能得君心、臣心、民心、军心,他自能攀上那把龙椅。我们莫家,也自会是他手底下最大的助力。 但若他没那能力,坏事儿干尽,做出了对莫家不利的决定。那么饶是我们之间有着血亲关系,孙儿亦不会作出半点妥协。” “好!” 太夫人听言,眼中满是欣慰:“不愧是咱们莫家的好儿郎!有你在,就算是天塌下来,莫家众人也能安心了。” 说罢,又叮嘱道:“清乐那头你不必顾忌我!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但你一定要切记,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要记住,你的每一个选择,所代表的都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北定侯府数百年的基业,与兴衰!” 宫外头,太夫人和莫止湛几人为了储秀宫所发生的事儿,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宫里头,熹妃娘娘也对三皇子殿下的所作所为,极其不满。 “你知不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熹妃娘娘将众人遣散,只余下三皇子殿下与兰芳姑姑二人在殿内:“那是你外祖家!今日那满头银发的老夫人,是最疼爱你的外祖母。 坐在下头给你敬酒的,是你舅舅的嫡长子!也是本宫最疼爱的侄儿! 这些年来,若没有你外祖家的势力,你以为咱们母子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里活多久? 还有前朝的那些老臣!你以为他们是真的臣服于本宫这个深宫妇人吗?还是臣服于你这个羽翼未满的皇子!” 此时此刻的熹妃娘娘,早没了方才的小女子姿态。 她懂大局会筹谋,眼里多的是这些年来的无奈:“本宫告诉你!他们真正臣服的,是北定侯府莫家!是你那远在边疆保家卫国的舅舅北定侯! 你别瞧着今日一个个的,都对你俯首称臣。若有朝一日莫家倒下了,你且瞧瞧,谁会将你看在眼里? 你以为,你是皇上的皇子,便比别人金贵?比别人高上几分?呵……你父皇儿子众多!那些没有实力的皇子,在深宫里过得如同蝼蚁,连一个得势的太监都不如。 你出生皇家,其中有多少的苦楚和无奈,难不成你还看不明白?怎的今日竟犯起了糊涂,对自己的外祖家动手!” 言毕,凤眼一瞥,便又冲着兰芳姑姑问罪:“你跟随本宫多年,最该知晓本宫的脾性!什么事儿清乐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你心里不清楚吗? 身为本宫身边儿最得力的大宫女,不仅不帮着本宫规劝清乐,竟还敢瞒着本宫替这臭小子做如此不孝不敬的事儿!本宫看,你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安逸,想吃些苦头!” “娘娘恕罪!” 兰芳姑姑跪下请罪,却不显慌忙:“奴婢知道,娘娘对母族极为看重,今日之事儿,是奴婢欠缺考虑。娘娘若要罚奴婢,奴婢定无怨言。 但今日,是娘娘的生辰日。还望娘娘莫要动怒,以免伤了凤体。” “你倒还知晓今日是本宫生辰!” 熹妃娘娘生得柔美,声音儿也是软软的,糯糯的。 如今就连恼怒,也不显过分凌厉:“你们二人,一个是本宫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本宫最信任的婢女。可到头来,却给本宫送上了如此一份大礼!” 在后宫里活得久的女人,或多或少都能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熹妃娘娘能有今日的地位,自也不可能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可不管变成何等模样儿,她对母族的心,总是不变的。 对太夫人这个母亲,更是敬爱得很。 虽说,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太子之位,继承大统。 如此,不仅能确保她们母子二人平安,更能光宗耀祖,荣耀莫家满门。 但…… 她更担心慕容清乐的所作所为,会寒了莫家人的心。 一来,怕少了助力。 二来,怕家人多想。 三来…… 她自问,自己可以对任何人下手。但对家人,却万万不能。 第198章 :莫家是最大的助力 “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也不知母亲会作何感想。” 熹妃娘娘重重叹了口气儿,道:“她年纪大了,若再因为这等事儿扰了心,岂不是本宫不孝?” 言毕,熹妃娘娘眉头蹙得更紧了:“哥哥已经多年未曾回过京都了,只得本宫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儿,还终日见不着面儿。 若母亲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如何对得起仙逝的父亲?如何对得起莫家的列祖列宗!” “母妃。” 三皇子殿下一直未曾开口为自己辩解。 直到熹妃娘娘满脸疲惫止住了嘴,才道:“这事儿是儿臣的主意,你也不必怪罪兰芳姑姑。兰芳姑姑之所以从中助儿臣一臂之力,不过是不敢违抗儿臣的命令罢了。” 说罢,又道:“儿臣知道,咱们母子二人能有今日的权势和地位,自少不得莫家这个外祖。儿臣今日行事儿,确实有些鲁莽。 但正因儿臣知晓莫家对咱们母子有多重要,才会出此下策!” “你既知晓是下策,又何苦……” “母妃!” 三皇子殿下打断了熹妃娘娘的话,解释道:“老七这回返京,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若咱们储秀宫还不早早做了打算,岂不是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父皇对延禧宫那头如何,母妃难道不知?这么多年来,宫里进了多少新人?后宫三千佳丽,各有千秋。可父皇的眼里,却十年如一日的只有延禧宫那一位。 老七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偷懒耍滑头。但在父皇眼里,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众位努力上进的兄弟们给比下去!儿臣为国忧心,鞠躬尽瘁,每一点政绩都是拼了命换来的。 可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常年游历在外的老七更受待见!” “清乐啊……” 熹妃娘娘听了三皇子殿下这一番话,头疼得紧。 她一边儿揉着太阳穴,一边儿道:“你父皇看重延禧宫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么多年,难不成你还不惯?你既知晓自己有政绩,又何苦这般着急! 天下是慕容家的天下,却也是黎民百姓的天下。老七闲散惯了,再得宠也不过是个王爷。你手中握着权势握着政绩,握着民心,还怕自己会落后于他?” “母妃这番话,是在安抚儿臣,还是自欺欺人?” 三皇子殿下深深看了熹妃娘娘一眼,道:“‘天下是黎民百姓的天下’,呵……这一句话,用来诓骗诓骗别人就罢了。怎么?难不成母妃也信了? 若有朝一日,父皇真的被贵妃吹了枕边风,要将太子之位给了老七!你以为,朝堂上的那些老臣能冒着性命之忧,为儿臣说话吗?那些黎民百姓,最终又能帮到儿臣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得咱们母子早些筹谋。” 说罢,三皇子稍稍垂下眸子,咬着牙又道:“儿臣知道,儿臣这一番话或许会伤到母妃的心。可眼下的时局,就是如此,容不得咱们有半刻犹豫。 后宫妃嫔无宠便无余生,宫中皇子没有权势与地位,便活得犹如蝼蚁。众多兄弟里,只有儿臣问鼎皇位,才可保莫家与咱们母子平安。 否则……换作任何一个人,咱们母子都活不了!就连莫家,也定会因功高盖主,而被削减势力,直至彻底铲除。 母妃心怀善意,儿臣佩服!亦十分想保护好母妃心中的纯良。但是母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所言,字字句句皆有理,本宫明白!” 熹妃娘娘身居深宫多年。 对于皇室里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再清楚不过。 她虽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高贵的出身。但伴君如伴虎,半点轻松不得。 这么多年来,熹妃娘娘也是从无数的算计与鲜血中走过来的。三皇子殿下所说的话,她自不会否认。 “但你自保也好,谋划也罢,都不能伤害莫家半分!这是为人子孙该尽的孝道,亦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与品德。” 说罢,熹妃娘娘稍稍软了语气儿:“母妃当然希望你能君临天下!但是清乐啊,母妃不愿看你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儿臣从未想过要害莫家。” 三皇子殿下见熹妃娘娘言语柔和了下来,也稍稍松了语气儿:“今日所为,不过是想借此得到莫家的助力。” 说罢,又道:“湛弟从小就是老七的伴读,与老七关系匪浅。儿臣瞧着这阵子,他与老七来往过甚。总觉得,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今日的事儿既已经发生了,咱们也没有后悔药吃。” 熹妃娘娘知晓自家儿子的顾忌,也不好继续怪罪于他:“但你得切记,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打莫家的主意!” 言毕,又慎重叮嘱:“你要记住你外祖母与舅舅的性子!莫家世代只效忠朝廷,刚烈得很。 你越是对莫家动歪心思,便会将莫家推得越远。今日的事儿,纵使你外祖母与表弟没与你计较,也定会记在心里。时日一长,终究是你吃亏。” “是!” 三皇子殿下本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响。 却不曾料到,竟败得这般彻底。 他垂着头,一副孝顺模样儿:“儿臣知错,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糊涂事儿。” 言毕,又道:“母妃您看……今日的事儿,儿臣是否要前去侯府一趟,给外祖母赔罪?” “明日便去。” 熹妃娘娘点了点头,倒是没打算给三皇子殿下留半点面子:“不仅要去世安院给外祖母赔罪,还得去一趟星辰阁。” “母妃让儿臣去给湛弟赔罪?” “你外祖母虽手握侯府后院重权,但到底年纪大了。她又是你的长辈,素来对你极为宽容与疼爱。你只需过去说上几句骨肉亲情,她自不会与你计较。 但湛哥儿那边,你定要拿出诚意来。” 熹妃娘娘对莫家的人,极为了解:“他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以后莫家还得靠他。无论你是谋江山还是登基称帝,他都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第199章 :莫管家莫固安的背景 三皇子殿下这人野心虽然大了一些,可到底还是孝顺的。 熹妃娘娘私底下的一番教导,或许不能让他甘心。但明面儿上,总得往北定侯府多跑一趟。 只不过…… 太夫人虽然是个妇人,却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纵使再疼爱这个外孙,也容不得他对莫家人耍手段。 故而,这三皇子殿下接连往北定侯府跑了两次,也未能踏入世安院的院门。 为了不让三皇子殿下难堪。 蒋妈妈只说,是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劳累。自从从宫里回来以后,便病倒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但却需要静心调养。是以,不能见客。 三皇子殿下自然明白,这是太夫人在教导于他。又因自己理亏在先,便不好强求。只得命人将滋补的东西不断往北定侯府抬,做足了表面儿功夫。 至于星辰阁这头,莫止湛倒是见了三皇子殿下一面。 细细谈了什么,倒不得而知了。 北定侯府里的人都是人精。 熹妃娘娘生辰宴上所发生的事儿,太过出乎平常。以至于各房自危,心里多少也有了猜测。 三房原就老实本分,就算有了担忧,也只是为了莫家。长房与二房庄眉宁这头,野心极大,且鬼心思最多。 他们在生怕惹上事端的同时,又想冒险从中牟利,分一杯羹,着实是矛盾极了。 而外表看似平静的北定侯府,也终在迎回了一个莫固安后,再度波涛暗涌。 莫固安乃是北定侯府的大管家,本姓为李。 只因他是莫家的家生子,祖辈父辈都效忠于莫家先人,且忠心耿耿。故而,莫家便给了他们一个‘莫’姓。 京都莫家,门楣光耀。 李氏能得到‘莫’字为姓,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儿。 至此,更是愿意当牛做马,为莫家人效力。 莫固安的祖父,曾跟随过两代北定侯。且因功夫了得,而贴身跟着,出入战场。后因能力出众,而封了校尉。 莫固安的父亲,年少有为。比起祖父,更早上了战场。可谁知,战场上刀剑无眼。 使得莫固安的父亲在一次敌军突袭的战役中丧了命,只余尚未出生的莫固安,和一个体弱多病的结发妻子。 老侯爷年轻时最信任的,便是莫固安的父亲。亲信战死沙场,他自是痛心疾首,且满怀内疚。 于是,便下令将莫固安的母亲从独耳房挪到了北边儿院落去住。平日里不仅命大夫悉心给莫固安的母亲安胎、医治。待莫固安出生长大后,更让其跟着现任的北定侯莫昌海一起,念书习武。 只可惜,莫固安的祖辈父辈虽个个身强体壮,是天生习武的好材料。但到了莫固安这,却是身子孱弱得很。 老侯爷为此,没少寻医问药,试图为莫固安调养好身子。可莫固安的母亲本就体弱多病,怀上莫固安时,又因丈夫战死沙场而痛心过度,从而伤到了腹中的胎儿。 这世上,什么病都好治。 唯独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是怎么治都治不好的。 于是,老侯爷只命人教了莫固安一些防身之术,便再不盼着他能跟他祖父与父亲一样了。 莫固安的母亲虽遗憾自己的儿子,没能如他父亲般有出息。但更多的,却是一份安心。 不识武也好。 不识武,便不必上战场。不去战场,便能保平安。 莫固安这人啊,除了身子孱弱,不能干重活以外,脑瓜子倒是聪慧。 他虽是奴才,但念书却念得比府中的小主子们还好。 特别是那一副算盘,打得极顺溜。 老侯爷见他有天赋,免不得着重培养。待他成年后,又亲自给他许了门亲事儿,为他买了座四进院。更将侯府上下的琐碎事儿,都交给他管。 明面儿上,这莫固安不过是北定侯府的管家,是个奴才。 可侯府里的老人们都知道,莫固安是个有背景的人。莫说他自己有本事儿!纵使没有,也能靠着祖辈与父辈生前积攒下来的功劳,安安稳稳活一辈子。 说他是半个主子,倒也不为过的。 只是莫固安这人,命不好。 十六岁那年,老侯爷才刚刚给他许了亲。媳妇儿还没过门,便死了娘。 守孝三年,终在十九岁时迎娶娇/妻入门。 却不曾想,那妻子又是个薄命的。 才过门两年,就因难产而亡。不仅自己去了,就连腹中那足月的孩子,都没能生产下来。 至此,莫固安便成了‘孤家寡人’。 老侯爷常年在边疆,顾不得他。太夫人心疼这苦命的孩子,倒是给他寻过几个姑娘。可莫固安总以自己命数不好,不合适成亲为由,给挡了回来。 久而久之,太夫人也便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后来,莫固安又说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多有不便。于是,又搬了回来,住在成亲之前的北边儿小院里。 管家这身份,他一拿便是二十多年。北边儿小院,自也是住到了现在。 莫家家大业大。 不仅是皇亲国戚,更是镇国之族。名下的产业,遍布天启国各地。 莫家世代,有着十年一大账,五年一小账,两年各地掌柜上京总汇的规矩。 前两年,各地掌柜上京总汇后,恰巧轮到了十年一大账。 莫止湛尚未成亲,手中的公务也多,太夫人不肯放他出去。只得命莫固安离府,亲自负责大账事宜。 后因北定侯莫昌海在边疆受了伤,太夫人听到消息后心急如焚。不能亲自去探望,便又命在外的莫固安前去边疆探亲。 如此一来,便耗费了不少时间。 以至于莫固安一去,便是两年。 莫固安在北定侯府里的威望,可谓是极高的。 莫说是府中的几位公子小姐对他尊敬有加,就连长房那头,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背地里人人都说他是奴才,但当着面儿,谁又敢说他半句不是? 他的祖辈父辈,可是为莫家先人挡过刀枪的!老侯爷待他,像待半个儿子。就连当今侯爷,对他也似兄弟一般。 试问,谁会脑子犯浑,去冲撞这么一位爷呢? 第200章 :青黛院母女起争执 对于莫固安的归来,星辰阁倒很是平静。 莫止湛那人嘛,永远都是一副‘与我何干’的性子。沈扶摇从未见过莫固安,自也没有上心。 但青黛院那头,可就不一样了。 莫固安的祖辈与父辈,所效忠的都是莫家嫡系一脉。到了莫固安这里,亦是如此。 他不仅得老侯爷的厚待,更从小与北定侯莫昌海一道念书。 在侯府之中,他得太夫人信任,也格外尊重二房的人。 对庄眉宁这个侯夫人,更是极其照顾。 如今他回来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庄眉宁。 “于妈妈!” 庄眉宁头疼了好几日,吃不香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现下听到了如此好消息,竟顿时来了精神:“你方才所言可当真?莫固安他……他当真回来了?” “是!夫人!” 于妈妈看着庄眉宁高兴,竟喜极而泣:“莫管家回来了!现下,人就在世安院呢! 您放心,待他给太夫人请完安,回禀了公务以后,定会来青黛院给夫人您请安。” 说罢,又欣慰道:“这下好了!莫管家回来了,再也没人敢给夫人您脸色瞧了。” “是!只要莫固安回来,咱们青黛院的日子便能好过得多!” 庄眉宁频频点头,眼神中的欢喜竟有几分苦尽甘来之意。 “对了于妈妈!我现在脸色好不好?是不是很难看?” 庄眉宁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道:“快!快给我梳妆!” 言毕,又吩咐道:“对了,还得给我挑一件艳丽点的衣裳。莫固安已经两年没回来了,我可得精神着些!” “两年没见了,甚是想念吧?” 突然,一记尖锐高昂的女声儿,从门外传来。 庄眉宁主仆二人心中微颤。 循声望去,竟是莫慎儿提着裙摆,高傲而来:“瞧瞧你们二人!一个个都欢喜成什么模样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回来的不是管家 ,而是北定侯爷呢。” “莫慎儿!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近些日子以来,庄眉宁最怕瞧见的人,便是莫慎儿了。 只要一看到她,庄眉宁便脑瓜子疼。 特别是莫慎儿那一双审视的眼睛,总像能看穿什么似的,害得庄眉宁心虚得很。 “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便罢了!如此态度与我说话,可还将我当作你母亲?” “我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母亲你难道听不明白吗?” 莫慎儿瞧着震怒不已的庄眉宁,没有半点害怕。 反而,越发变本加厉,道:“瞧瞧你那欢喜的劲儿,哪里像是一个主子要见奴才啊!分明是个寂寞久了的妻子,终于等回了自己的丈……” ‘啪’的一声儿。 还未等莫慎儿将口中的话说完,庄眉宁便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这个逆女!” 庄眉宁死死盯着莫慎儿,一字一句道:“如此口无遮拦,没规没矩!也不知你是想毁掉自己,还是想毁掉我和你四哥!” “呵……母亲心虚了?” 莫慎儿冷笑了声儿,也不与庄眉宁大吵大闹。 “若母亲打女儿一巴掌,便能将所有的事情解决干净,女儿倒也不亏。怕只怕,母亲你问心有愧吧?” 说罢,莫慎儿伸手将嘴角的鲜红擦去,眼神越发冰冷绝望:“你说是我想毁掉你和四哥?呵……这话,母亲倒也说得出口!” “你……” “如若可以,我倒想求一求你,莫要毁掉我和四哥的前程才是!你别忘了,咱们青黛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你的身上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那我和四哥,恐怕一辈子都休想抬得起头吧?” 莫慎儿将目光渐渐转移到了于妈妈身上,又道:“还有你!亏你还是母亲的陪嫁。母亲犯了这等糊涂,你不仅不劝她,反而还跟她一样,尽做些没脑子的事儿。 你们活了大半辈子,若不想过了,便自己寻个死法。别平白无故的,拉扯上我。” “你……你这个逆女!” 庄眉宁听着莫慎儿的这番话,当真是气得心肝都疼。 她不明白,原本好端端的女儿,怎么说变就变了。 更不明白,莫慎儿口中的那些话,究竟是由何而生。 “我怀胎十月,冒着性命危险将你生下!这么多年来,对你悉心教导,万般疼爱,没有一件事儿是对不住你的! 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即可。不需要三天两头在我跟前闹,说一些阴阳怪调的话!” 说罢,庄眉宁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疼。 几番咳嗽下来,手绢上竟染了鲜红。 “六小姐!” 于妈妈见此,急得额头冒汗:“夫人这些日子以来身子本就不好!今日难得精神了些,您何苦又来招她!” “我招她?” 莫慎儿到底还是个姑娘家。 瞧见庄眉宁竟咳了血,难免有些慌张。 可只要一想起莫固安回府,庄眉宁竟如此喜上眉梢。这心里头,便愤怒得很。 “我不过是提醒她,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罢了!她自己忧思过度伤了身子,与我何干!” 莫慎儿将下巴抬得极高,满脸都是倔强:“呵……嫌我说话阴阳怪气儿?母亲,你便这般想让我直话直说吗?” “你……你给我滚!” 庄眉宁气得胸/口直疼,根本无暇分出精神来,再应付莫慎儿这个缠人精。 只得颤/抖着指着门口,道:“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给我……给我好好……好好回去,面壁思过!” “是啊。” 莫慎儿本以为,庄眉宁在经过自己接二连三的发难后,能稍作收敛。 却不曾想,她不仅越发期盼莫固安归来,反而还要将自己的女儿禁闭! 如此一来,难免满腔怒火:“只有将我禁闭了,你才能清静!才能继续瞒着众人,去干一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 “六小姐!” 于妈妈忙上前制止莫慎儿:“你可莫再说了!” “你算什么东西!” 莫慎儿一想起于妈妈帮着庄眉宁掩护,便越发心寒:“本小姐在与母亲谈话,何时有你这奴才插嘴的份?” 第201章 :用不着一个奴才来教训我 于妈妈可是庄眉宁的陪嫁! 自庄眉宁成为了侯府的侯夫人后,她便再没受过大的委屈。 纵使青黛院在北定侯府里不受上头待见,可却从未有人敢当面叫她一句奴才! 就连莫止湛见了她,也会尊敬点点头,唤一声儿于妈妈。 如今,莫慎儿一句‘奴才’脱口而出,于妈妈心里百般滋味。 “奴婢知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插手主子的事儿。但眼下夫人身子不爽快,六小姐若再说错了旁的话,岂不是伤了夫人的心?” 于妈妈垂着头,隐忍劝道:“六小姐您如今还尚未出嫁,若将夫人给气倒了……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儿也不好。” “你是在威胁本小姐吗!” 莫慎儿素来性子高傲。 纵使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天真做派。但私底下,却没少端着她那侯府嫡出小姐的架子。 “区区一个奴才,竟也配在本小姐面前耍心思?你别以为,自己是我母亲身边儿的陪嫁,我便要高看你几分!” “够了!” 于妈妈这些年,没少为庄眉宁办事儿。 对庄眉宁而言,于妈妈是她在侯府里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莫说是莫慎儿。 就是莫皖北与莫止湛,都不得无缘无故冲于妈妈动怒。 “于妈妈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么说也是长辈!你……你这逆女,竟……” “少一口一个逆女的唤我。” 莫慎儿委屈极了。 在她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黛院好。 可庄眉宁呢? 为了莫固安与她离心,为了于妈妈教训于她。 这怎能不让她委屈。 “我这逆女就算再不好,也还有父亲疼着。就算父亲远在边疆,亦有祖母和二哥教导我!实在用不着一个奴婢,在我跟前倚老卖老!” 言毕,莫慎儿又冷笑了声儿,道:“再者,她算哪门子的长辈?我们莫家究竟是从何时起,门楣竟这般低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下流东西,都能做本小姐的长辈!” “你……” “这些日子,我既敢开口与母亲说这么些话,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儿!” 莫慎儿见庄眉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竟还想训斥自己。 于是,便径直开口,道:“相较于与母不和而言,母亲所做的事儿,更让人恶心百倍!” 说罢,尚未等庄眉宁与于妈妈开口,她便又压低声音:“都说莫固安身子孱弱,连重活都干不了。学了几年的防身之术,最后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怎么样?母亲与他首尾欢好时,可还尽兴?” 言毕,又突然话锋一转,便连眼神也变得凌厉:“尽兴之余,是否有半点愧疚?” “你……你说什么!” 庄眉宁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于妈妈的脸色苍白,更是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只搀扶着庄眉宁,强行让自己镇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此时此刻,莫慎儿爽快极了。 当她瞧见庄眉宁满脸震惊与惊慌的模样儿时,心中竟十分得意。 也不知是证明了自己的手段,还是对生母起了报复心理。 只知道,每每当庄眉宁认为她无用的时候儿,她的心里总十分不甘。 她想要做更多的事儿,让庄眉宁知道,她这个女儿是有用处的!甚至,会比莫皖北那个儿子更有出息! 她希望自己对于庄眉宁来说,能有所价值,而不是连一个身份低贱的奴才都不如。 “母亲,为了整个青黛院着想。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还是放在心上为好。” 言毕,又添了句:“这莫固安回府,也未必是好事儿。” 庄眉宁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颗心仿佛停止了心跳一般。 脸上所显现出来的神色,是一种东窗事发后的恐惧。 “于妈妈……” 庄眉宁慌张抓住了于妈妈的手,整个人就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慎姐儿……慎姐儿是怎么知道的!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您在说什么?” 于妈妈脸色与庄眉宁一样难看。 可稳定心神后,立即便装傻:“您什么也没做啊!您跟莫管家之间是清白的! 也不知哪个混账的东西,竟胆敢在后头乱嚼舌根,让六小姐误会了夫人去!夫人您放心,奴婢定会将后头那长舌人寻出来,好好惩治惩治!” “是!是!” 庄眉宁听言,忙顺着于妈妈的话,道:“若让本夫人知道,究竟是谁嚼了舌根,定饶不了他!” …… 沈扶摇嫁给莫止湛时,莫固安并不在府中。 又因着莫家的规矩甚严。 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沈扶摇都不知莫家还有一个管家在。 后来听身边儿的人无意提起,也没多想。只以为那莫固安,与寻常人家的管家一样。 却不曾想,现实中的莫固安,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 沈扶摇第一次见莫固安,是莫固安到星辰阁给莫止湛请安。 身材高高瘦瘦的,周身都是书生气息。 身为男子,皮肤却白皙得很。 四十来岁的年纪,温润,儒雅。 一双眸子很真诚,若不说他是管家,恐怕许多人都要将他当成富家老爷了。 “给二公子,二少夫人请安。” 莫固安对莫止湛,倒还算尊敬。只是尊敬之余,那不卑不亢不讨好的态度,竟让人觉得有些疏离。 而莫止湛呢? 对眼前的这位管家,似乎也不大亲近。 只是客客套套问了几句话,让他明儿个过来将公务禀清楚,便算了事儿了。 “前阵子有消息说莫管家要回来时,下头的人曾在私底下议论过他,说咱们这位莫管家是个温润如玉的儒雅君子。” 看着远去的莫固安,沈扶摇摇着团扇调侃:“那时候儿,我还不信。以为全天下的管家都跟我们沈家一样,是个精于算计,满目狡黠的人。 如今一见,倒不免感慨。果真是北定侯府的人,便连一个管家,都如此气宇不凡。” “温润如玉、气宇不凡、儒雅君子。” 莫止湛微微勾唇:“原来,下头的人都是这般评价莫管家的。” 第202章 :识人不能靠皮相 言毕,又抬眼朝沈扶摇望来:“怎么?夫人也认为,这莫管家是个谦谦君子吗?” “是与不是,倒不好说。” 沈扶摇挑了挑眉,也不敢回答得太绝对。 毕竟人心隔肚皮儿。 自从经历了莫慎儿一事儿后,她早已不敢凭着外表识人:“但比起以往所见过的那些管家,倒是出众得多。” 言毕,又添了句:“我是说,气度与容貌这一块。” “与夫人成亲至今,竟不知夫人是如此好/色之徒。” 莫止湛瞅了沈扶摇一眼,调笑道:“便连识人,都先识人皮囊。” 言毕,又添了句:“只是不知夫人的眼神,是否有损?如此美男坐在你跟前,你连夸都不曾夸过一句。却对那年过四十的莫管家,赞赏有加。” “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你怎的就如此计较?” 沈扶摇心中微微一动,总觉得莫止湛哪不对劲儿。 说话的语气儿酸溜溜的,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在吃味儿呢。 嗯? 吃味儿? 沈扶摇想到此,不禁眨了眨那一双大眼睛:“莫止湛!你该不会是吃味儿了吧?” “嗯?” 莫止湛下意识将身子端正,脸色有微微发懵:“夫人,你越发爱胡思乱想了。” 沈扶摇看着素来寡淡的莫止湛,竟也会有当众失神的时候儿。 顿时,觉得他可爱至极。 “是我胡思乱想了吗?” 她将身子往莫止湛那头挪了挪,调侃道:“你当真……没有吃味儿?” “没。” 莫止湛闻着沈扶摇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竟有片刻的失魂。 “没有吗?” 沈扶摇认真盯着莫止湛,道:“若没有,我怎么会闻到满屋子的醋味儿?” 说罢,还佯装嫌弃,用手扇了扇风:“哎哟,好浓的酸臭味儿呢。” “该死!” 莫止湛低声咒骂,旋即伸手,将沈扶摇拽了到了怀中。 “啊!” 沈扶摇只想调皮一会儿,看看莫止湛被她气得无可奈何的模样儿。 却不曾想,莫止湛会突然有此举动。 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莫止湛!” “怪不得我。” 莫止湛手朝沈扶摇头上抚去,将发髻上的固发钗拔下。 手指伸入青丝之中,再慢慢撩起:“是你在玩火。” 沈扶摇被莫止湛死死钳制住,头皮儿有些发麻:“我!我玩火,总好过你玩我头发!” “嗯?” 莫止湛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郎,哪里经得起沈扶摇这般‘撩拨’。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与你一起玩火吗?” 莫止湛一边在沈扶摇耳边哈气儿,一边用手指卷着她的长发:“若是的话……” “没!没!” 沈扶摇僵硬着身子,忙开口服软:“我只想逗逗你而已!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一次吧?” 那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儿,别提有多狗腿了。 “祖母催咱们要孩子,已经催了无数次。” 莫止湛只当没听到沈扶摇的话,自顾自道:“不如,咱们便顺了她的意,早些将孩子要了吧?” “啊?” 沈扶摇身子微微发烫,心脏狂跳不止:“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 莫止湛垂眸盯着沈扶摇,竟有一种要将她往榻上丢的冲动。 沈扶摇感觉到了莫止湛的炙热,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四目相对,既尴尬,又略带几分甜蜜。 然而…… 府中多的是不长眼的人。 譬如宋祁。 偏巧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公子……七皇子殿……殿下……他……他……” 素来跟个面瘫似的宋祁,因撞破了主子的好事儿,此时竟显得有些滑稽。 他步步往后退去,声音也越来越弱。 只恨不得,两位主子当他从未来过。 “何事?” 莫止湛听到动静,迅速从温柔乡出来。 宋祁顿时止住脚步,垂头应道:“回公子话,七皇子殿下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说罢,又添了句:“七皇子殿下今日……似是饮多了酒,有些胡言乱语。” “人都清干净了吗?” 莫止湛边问,边松开了沈扶摇的手。 沈扶摇趁此机会儿起身,与莫止湛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都清干净了。” 宋祁恭敬应道:“只余了两个亲信陪着。” “好。” 莫止湛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行至一半,又突然停住脚步,道:“识人不能看皮囊,亦不能看他的表面身份。” “什么?” 沈扶摇尚为回过神来,还有些发懵。 莫止湛见此,觉得有些好笑:“莫管家虽是管家,但却是祖父祖母,以及父亲都眷顾的人。气质出众些,也不足为奇。 至于他是不是谦谦君子,日久见人心,谁也别着急下定论。” “哦。” 沈扶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但,却一直等莫止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彻底回魂。 什么嘛! 这莫止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与他说莫管家的时候儿,他说我玩火!我不小心沉迷男/色的时候儿,他又和我说莫管家。 呵呵…… 男人的心思,比女人的还要难猜。 这话题的转变速度,更是比女人变脸的速度还快。 不对! 我这是怎么了? 沈扶摇挠了挠自己的头,对方才的思想很是不满。 我…… 我莫不是疯了吧? 我与莫止湛本就是假夫妻。 他方才对我如此失礼,我该生气才对。 可为什么,竟会带着些许期盼和窃喜? 甚至…… 甚至对他的突然离开,还有几分失落! 沈扶摇快要被自己的情绪给折磨疯了。 一时之间,各种滋味儿涌上心头。 她一再告诫自己,她与莫止湛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假夫妻。 一年以来,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但让她无法理解的是…… 她似乎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告诫中迷失了心。 她不敢确定,自己对莫止湛的感觉,是否是喜欢。 但莫止湛这个人,却已扎扎实实的住进了她的心里。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想着彼此相安无事儿的过日子了。 心里多了期待,也多了对以后,夫妻之间更多、更美好的幻想。 第203章 :莫慎儿及笄礼(一) 莫慎儿及笄了。 转眼,那个在外人心里,‘天真无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莫慎儿及笄礼的这一日,太夫人精神格外好。 她身为北定侯府里年纪最长的女长辈,自是要主行笄礼的。 而前来给莫慎儿加笄的女宾,竟是前些日子才过了生辰不久的熹妃娘娘。 熹妃娘娘生辰时,才以生辰家宴的形式,召见过自己的母族人。按道理说,自是没有这般快,便再次相聚的。 更何况,此番相聚,并非将母族人召入宫中。而是亲自出了宫门回侯府,只为给一个小姑娘行及笄之礼。 但…… 也不知熹妃娘娘用了何等法子,竟风风光光的回了府,当了此番莫慎儿及笄礼的女宾。 她亲自为莫慎儿梳头,将幼年的发式,梳成了髻。 并当众教导莫慎儿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品德礼仪。更指导了这位侄女琴棋书画以及女红等技艺。 到底是北定侯爷的嫡女。 及笄礼,也比寻常千金更为隆重。 按着规矩,主行笄礼人,应当是及笄者双亲。 但因着北定侯爷常年镇守边疆,而府中尚有老母亲在世。 故,莫慎儿的主行笄人除了庄眉宁外,还有太夫人。 正宾是人人称赞其德才兼备的熹妃娘娘。 有司是三房夫人秦氏。 赞者,莫慎儿选了沈扶摇。 说沈扶摇不仅仅是她的亲嫂嫂,更是她最要好的姐妹。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沈扶摇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最要好的姐妹? 呵…… 你莫慎儿若将我沈扶摇当成了姐妹,又何故对我做出那般寒人心的事儿来? 可后来…… 罢了吧。 既然别人愿意将她当成‘好姐妹’,那她便顺势将这场戏唱下去。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不撕破脸皮儿也是好的。 再来说说这及笄礼。 除了主人、正宾、有司、赞者以外。 就连一些观礼宾,皆是京都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丞相府庄家,来了好几个舅母。姻亲覃家、付家、刘家、也少不得派出几个女长辈来。 除此以外,更有萧家、柳家、欧阳家等权贵门阀,带着贺礼前来祝贺。 从清晨开始,身为主人的太夫人与庄眉宁,便身着喜庆的站在东面的台阶上等候宾客。 三房夫人秦氏端着托盘站在西面的台阶下,前前后后来到的客人,则立于两旁等候。 莫慎儿早已沐浴完毕,换好采衣等候在新搭建的东房里。 乐师开始奏乐,熹妃娘娘从正面徐徐走来。 太夫人与庄眉宁一前一后上前迎接,相互行了揖礼后,由下头人引着熹妃娘娘先行入座。待正宾入座后,再到观礼宾入座。 太夫人身为祖母,自得率先开口致辞。 简单致辞过后,就算开礼了。 沈扶摇作为赞者,先于莫慎儿入场。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再到莫慎儿,缓缓走到场地中央。面相南,朝在座的观礼宾客作揖行礼。 随后,再面朝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按照规矩,此时身为赞者的沈扶摇,该走上前去,为莫慎儿梳头了。 可由于事先熹妃娘娘有言,要亲自为这个之女梳头。故而,沈扶摇只捧着一把梨木梳上前,在旁恭敬候着。 熹妃娘娘亲自从正宾座上走下,洗净双手,为莫慎儿梳头。 素来俏皮儿的莫慎儿,今日显得格外娴静端庄。 一抹浅浅的微笑挂在脸上,既温暖又动人,全然瞧不见她及笄之前的顽劣。 熹妃娘娘满目含笑地为莫慎儿梳头,一袭青丝又长又顺,倒为莫慎儿增添了几分柔和之美。 长发梳顺,莫慎儿转而朝东边儿正坐。 有司三夫人秦氏奉上罗帕与发笄。 熹妃娘娘走到莫慎儿正对面,高声儿颂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言毕,便跪坐为莫慎儿梳头加笄。 熹妃娘娘虽身为宫中妃嫔,可却梳得一手的好头。 众人只见她伸出素手,轻轻为莫慎儿挽发。行云流水间,将头发盘旋叠压,前后两股微微让其翘起,中间插上发笄固定。 待发髻梳好,沈扶摇便上前,轻轻抚了抚莫慎儿的发,当作正笄。随后,再将莫慎儿扶起,道一句:“恭喜姑娘了。” 莫慎儿听言,勾唇而笑。 嘴角的弧度,越发柔美。 她转过身去,静静站着。观礼宾客一一朝她作揖祝贺,大多望她贤良淑德,嫁得良婿。 一番祝贺过后,终是由下头人搀扶着回了东房。而沈扶摇,则接过三夫人秦氏手中的衣裳,一道入了屋内,为莫慎儿换上与头髻相配的素衣襦裙。 这素衣襦裙才上了身,莫慎儿又出了东房。 她来到场地中央,先是朝着众位宾客展示了一番。再转身对着太夫人与庄眉宁行正规的跪拜大礼。 此礼,本该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 但由于北定侯爷不在京都。 这第一拜,便由太夫人代着受过了。 一拜过后,莫慎儿再度朝东跪坐。熹妃娘娘再洗手,再复位。三夫人秦氏再端上发钗,在旁敬候。 熹妃娘娘上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话音一落,沈扶摇又上前将莫慎儿的发笄去掉。熹妃娘娘跪坐,为眼前的姑娘插上了发钗。 紧接着,沈扶摇再装模作样的正正发钗。莫慎儿再端着娴雅起身,接受众人新一度的贺词。 她重新回到东房,沈扶摇取衣协助,去房内帮着莫慎儿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衣裳加上以后,又出来了一次。 此番展示过后,便朝着正宾行跪拜大礼,此乃二拜,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敬意。 随后,各司其职,再度复位。 熹妃娘娘喊着:“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沈扶摇再为莫慎儿去掉发钗,熹妃娘娘加上钗冠。往后的一切,都如前两次一般。 第204章 :莫慎儿及笄礼(二) 沈扶摇取衣协助,陪着莫慎儿去房内更换了与她头上幞头相配套的大袖长裙。 这一次,莫慎儿穿着大袖长裙钗冠出房,一番展示后,便朝着挂图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三拜。 挂图挂的是天启国大好江山。 此拜,在寻常人家中,乃表示传承文明报效祖国的决心。在北定侯府里,更是表示了莫慎儿对远在边疆的父亲的挂念。 行笄礼进行到此,三夫人秦氏终是撤去了行笄礼上的陈设。随后,又在西边儿摆好了酒席。熹妃娘娘邀请莫慎儿入席,莫慎儿站在酒席西侧,面朝南边儿,乖巧得很。 熹妃娘娘见莫慎儿如此得体,欣慰点了点头。她接过沈扶摇奉上的酒杯,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莫慎儿行拜礼,接过醴酒,入席,下跪,将酒洒在地上,当祭酒。 随后,又沾酒涂唇,再象征性吃口米饭。 熹妃娘娘为莫慎儿取字,又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淑敏甫。” 淑敏。 呵…… 沈扶摇笑看着莫慎儿,心中百般滋味儿。 淑敏淑敏。 既贤淑又机灵。 如此好的字,她如何担当得起! 沈扶摇知晓‘淑敏’二字儿有多好,莫慎儿自也不傻。 对于熹妃娘娘所取的字,她很是喜欢:“侄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言毕,再度行揖礼。 待熹妃娘娘回礼复位后,莫慎儿才又跪到了太夫人与庄眉宁面前,聆听长辈的叮嘱与教导。 事儿,莫慎儿朝着在场的诸位宾客一一作揖感谢。 姿态优雅,着实是大家风范。 庄眉宁对莫慎儿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 笑着起身,道一句:“小女莫慎儿笄礼已成,谢各位夫人盛情出席。” 至此,行笄礼算彻底完成。 当然,诸位宾客登门,自没有空腹而归的道理。 沈扶摇早在行笄礼开始之前,便命后厨准备了宴席。 如今行笄礼一过,便邀各位前来参礼的夫人们入了厅,一道用膳。 笄礼严谨而庄重,规矩甚多。 无论是一个动作,一句话,乃至微笑的弧度,都有严苛的要求,以免失礼。 但笄礼过后的宴席,则轻松得多。 府中有姑娘及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这及笄,可不仅仅是换身衣裳,换个发髻那么简单的事儿。它更象征着一个姑娘家从孩童蜕变成了少女,到了可谈婚论嫁的年纪。 若有谁对这姑娘有意,即可上门提亲。 诸位宾客皆是京都之中有头有脸的权贵门阀。 此番过来参加莫慎儿的行笄礼。 一来是因莫家家世显赫。 二来,则也是为了自己府中那尚未成亲的男儿郎,前来瞧个究竟。 至于北定侯府。 之所以将请柬发到这些宾客手里,自然也是为了给莫慎儿多一个选择。 于是…… 酒桌之上,你来我往,相互奉承与恭维,欢声笑语不断。 …… 莫家兄弟三人。 长房、二房、三房,皆有正室夫人。 按理说,庄眉宁身为母亲,做不得有司。这行笄礼的有司,若不找外人,便理应由长房大夫人刘氏来当。若大夫人刘氏推脱,实在没得法子,才可轮到三房夫人秦氏。 可偏偏,莫慎儿及笄,长房那头却丝毫没有收到任何让大夫人刘氏来当有司的请求。 萧姨娘对此,自是不在意的。 她本就是个妾室,再如何得宠,也绝当不了北定侯爷嫡女行笄礼上的有司。 在看她来,只要手里牢牢握着长房的内务大权,便比什么都重要。 柳姨娘呢?素来行事儿低调,谁及笄谁当有司,与她何干? 倒是大夫人刘氏,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儿。 总觉得二房这头,是故意让她难堪。 呵…… 大夫人刘氏当然知道,自己与庄眉宁就像猫跟狗,是合不来的。庄眉宁不喜她做莫慎儿的有司,也说得过去。 但今日这么重大的场合,就算心里再如何瞧不起对方,面儿上也得和和气气才对。 北定侯的嫡女及笄啊。 就连熹妃娘娘也亲自出宫,来为莫慎儿当正宾。 这般有脸面的事儿,竟撇下了他们长房。 若被多舌妇传了出去,以后他们莫家长房在京都,还有何颜面见人? 大夫人刘氏心中不爽,宴席上说起话来自然泛酸:“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便连慎姐儿都及笄了。” 说罢,又掩嘴笑道:“话说起来,今日的慎姐儿可真是招人喜欢。文文静静的,娴雅温柔,这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呢。 不像往常,俏皮儿得很!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还带着烈性。” 大夫人刘氏的话,听起来似在夸赞莫慎儿。可实际上,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莫慎儿不过贤淑温良。 是啊。 性子顽劣俏皮儿的人,又怎么能贤淑温良呢? 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的人,又怎么能做好别人的妻子? 果然,大夫人刘氏的话音方落,众人的脸色便多少有些尴尬。 特别是庄眉宁,那副神色难堪极了。 偏巧大夫人刘氏还像不懂事儿似的,仿佛根本不知自己言语之中,何处有失。 竟还似开着玩笑,道:“不过像个孩子一般也好!吵吵闹闹的,倒热闹。” “大夫人这番话,倒是在夸赞六小姐呢。” 一旁的沁雅姨娘听言,也跟着开口:“咱们六小姐是个知晓礼数的人。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事儿,她最清楚不过。” 庄眉宁眸子一闪,朝沁雅姨娘瞥了一眼。 沁雅姨娘假装看不见,继续道:“这京都之中,谁人不知咱们家的六小姐性子坦率?越是这样的人,越天真单纯。美好得像一块通透的玉玦,谁看了都会喜欢。” 言毕,又道:“最难得的,是六小姐的大气儿!虽心底善良,性子耿直,但在重大场合上,却绝不会怯场失去礼数。 要妾身说啊,以后不管六小姐嫁到谁家,都定是一个好妻母!” 第205章 :莫慎儿及笄礼(三) 沁雅姨娘这话,说得倒比大夫人刘氏要深几分。 听起来似乎是在帮着庄眉宁与莫慎儿,可实际上,却是将莫慎儿抬到了一个众矢之的的位置。 今日可是莫慎儿的及笄礼啊。 谁人都能夸莫慎儿! 哪怕是长房和三房的人想要恭维,也不会有人在意。 但偏偏,她们二房的人不能开这个口。 莫慎儿就是二房所生。 若二房的人还将莫慎儿赞成一朵花儿的话,那么岂不是自卖自夸了? 如此一来,不仅太显小家子气儿,更丢尽了二房的脸面儿。 “沁雅姨娘这一张嘴啊,可真会说话。” 大夫人刘氏深深看了沁雅姨娘一眼,便道:“我本还以为,这夸赞人的功夫,我是最厉害的。却没想到,咱们沁雅姨娘的嘴,甜过蜜饯儿呢。” “大夫人说得哪里话?” 沁雅姨娘垂头微笑:“沁雅不会夸人,只会说实话。沁雅方才所言,皆是因六小姐担得起……” “好了,夸得这般过分,也不害臊。” 庄眉宁心里明明对沁雅姨娘恼火得很。 可当着众人的面儿,又不好发难。 毕竟沁雅姨娘如今身怀六甲。 而今日,又是莫慎儿及笄的大喜之日。 她身为北定侯夫人,莫慎儿的嫡母,自不能太过扫兴。 于是,只得背地里牙痒痒,表面儿上和和气气:“慎姐儿虽及笄了,可到底也只有十五岁。很多人情世故,她都还得去学呢。” 说罢,又意味深长看了沁雅姨娘一眼,道:“今日诸位夫人都在,好与不好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哪里用得着你们这般夸奖?” 言毕,便端起酒杯径直起身,冲着熹妃娘娘道了句:“熹妃娘娘!臣妇代替远在边疆的侯爷,敬您一杯。谢您今日不辞辛苦出宫,做小女的正宾,为小女的行笄礼费心。” “客气儿了。” 熹妃娘娘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道:“慎姐儿是本宫的亲侄女。她及笄,本宫自是要亲自祝贺的。” 众人见熹妃娘娘与庄眉宁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倒渐渐忘了方才的尴尬。 是啊。 好与不好,都在大家眼里呢。 熹妃娘娘是什么人物儿? 既亲自出宫为莫慎儿举行了行笄礼,那么不管莫慎儿是顽劣也好,俏皮儿也罢。 光凭着她行笄礼正宾乃是当今熹妃这一点,便足够让京都男子为之疯狂。 北定侯嫡女,庄丞相的外孙。 熹妃娘娘行笄礼时亲自梳的发髻,给的教导。 当今女子,谁人能有莫慎儿这般的好福气儿? 呵…… 权势啊。 最是挠人心了。 有了如此显赫的家族,如何多的权势。谁还会在乎,莫慎儿的品性呢? 人们所瞧见的,只有利与弊,不是吗? “二嫂……” 付四小姐性子虽温雅娴静,但却还是个好奇的年纪。 论起来,她其实比莫慎儿大不了多少。 再加上初入北定侯府时,太夫人曾亲自为她引荐了沈扶摇。在这府中,她与沈扶摇关系最好。 所以,此刻心中有了疑问,自然最先冲沈扶摇开口:“你说,熹妃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就出宫了呢?” 当日熹妃娘娘的生辰宴,付四小姐也是一道去了。 对于储秀宫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看在眼里。 “按道理说,前些日子才举行过生辰家宴,见过母族众人。哪怕再圣宠,也难求得恩典出宫。更何况,此番熹妃娘娘出宫,只是为了六妹的行笄礼。” “熹妃娘娘是天子的妃嫔,算君。咱们是臣子的夫人,算臣。君要做什么,动机为何,臣子怎可妄自揣度?” 沈扶摇对付四小姐从一开始,便不讨厌。 故而,对于付四小姐的提问,自然也耐心回答:“或许,她当真就是心疼六妹,所以才特地出宫来当六妹行笄礼的正宾呢? 又或许,是上次生辰家宴时,试毒太监中毒一事儿,让祖母受了惊。熹妃娘娘素来孝顺!想出宫探探祖母的身子,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了…… 每个人的人心,都是深藏在皮肉底下的。 众人表面上所看到的事儿,未必就是别人真正的动机。 就譬如这熹妃娘娘。 她以参加莫慎儿行笄礼为由,出宫回了北定侯府。但沈扶摇却知道,咱们这位熹妃娘娘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安抚莫家人心罢了。 生辰家宴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儿,她不好深究太监中毒一事儿。但众人走后,聪慧如她,又怎会不知晓谁才会幕后黑手? 倘若她什么都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后来为何两次三番前往北定侯府?为何在见不到太夫人之后,却还拼了命将好东西往北定侯府搬? 熹妃娘娘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儿子就是她所有的倚靠。 如果沈扶摇没猜错的话,熹妃娘娘只是为三皇子殿下着了急。瞧见太夫人多次将三皇子殿下拒之门外,故而特地回府。 而莫慎儿及笄,便成为了熹妃娘娘回府的唯一理由。 不仅可以借着行笄礼安抚莫家人心,更能以此讨好太夫人,好让太夫人消气儿。 毕竟母女本就没有隔夜仇,再加上伸手不打笑脸人。莫慎儿是太夫人唯一的嫡出孙女,她回来给莫慎儿的行笄礼当正宾,太夫人哪里会拒绝? 果然。 太夫人笑脸盈盈的迎接了熹妃娘娘。 对熹妃娘娘来当莫慎儿行笄礼正宾的事儿,坦然接受。 如此,彼此也算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只是看得清归看得清。 沈扶摇身为晚辈,总不好卖弄自己的聪明,将这一层关系细细分析给付四小姐听。 付四小姐本只是因为好奇,也没特地往深处想。 如今见沈扶摇所言虽然有所保留,但也不无道理。 于是,终是点了点头:“说得也是。熹妃娘娘素来孝顺,而祖母也心疼这个女儿。 且不管熹妃娘娘是如何求得恩典出宫,出宫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她们母女得以相见,便都是好事儿。” 言毕,又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今日的六妹还真是温柔可人。与以往,大不相同呢。” 第206章 :莫慎儿及笄礼(四) 沈扶摇听言,浅浅一笑,正想开口应上两句。 却不知,宴席上谁说了好笑的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紧接着,便瞧见下头人抬上了古琴。 莫慎儿身着一袭及笄礼服缓缓起身,朝大伙儿行了个礼。后,便当众抚起了琴。 一曲高山流水,谈得炉火纯青。 莫说是在场的诸位夫人。 便连上座的熹妃娘娘,也满脸欣赏与陶醉。 “是啊,确实是不一样了呢。” 沈扶摇直到这时,才点了点头,朝着身旁的付四小姐道了句:“以往,你我何曾见过她如此安静地抚上一曲?更不知,她琴艺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平日里好玩,哪里有功夫去练琴呢? 这一曲《高山流水》,也不知花费了多少时日。为的,怕也是应付今日的及笄之礼吧。 沈扶摇托着下巴仔细观赏莫慎儿的表演,不知怎的,竟越看越觉得恶心。 许是因为沈扶摇本就是个直爽的性子,所以极度厌恶伪善之人。又许是,因为莫慎儿以前所做的一切,太过让人寒心。 故而,莫慎儿表现得越是纯良温驯,沈扶摇便越觉得此人虚伪至极。 偏巧众人不知,还一昧的阿谀奉承。 一曲终毕,众人竟还将目光投到了沈扶摇身上。 “六小姐这一曲《高山流水》,弹得可真是极妙!让我仿佛置身其中。 听着六小姐的琴音,闭上眼。脑海里所呈现的,皆是高/耸的山与飞流直下的瀑布!鸟语花香,花草芬芳,果真是美不胜收。” 此时开口说话的,当是欧阳家的夫人。 欧阳家虽不如莫家,世代都是朝廷重臣。但欧阳家的当今家主,近几年来越发得到皇上的信赖。 因此,欧阳家近些年来在京都之中的地位,也有所上升。 欧阳夫人是欧阳大人的结发妻子,膝下只得了一儿一女。 女儿早两年已出嫁,成为了礼部尚书的尚书夫人。 儿子今年刚满十六,尚未说亲。 传言中,欧阳公子英俊潇洒,博学多才,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欧阳夫人今日能出现在此,且这般夸赞莫慎儿。想来,也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谋得一个好印象罢了。 “欧阳夫人过奖了。” 庄眉宁举杯朝欧阳夫人表示感谢:“不过就是一曲曲子罢了,哪里就有欧阳夫人说的这般妙不可言? 实是欧阳夫人抬举,才能让大伙儿透过小女的琴声儿,瞧见了如此美不胜收的画面。” “侯夫人谦虚。” 欧阳夫人举杯饮下一口暖酒,便道:“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可没有半分恭维。” 说罢,又道:“再说了,北定侯府家才子才女辈出,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儿。莫说府中的各位公子小姐学识渊博,便连莫家的媳妇儿,都是多才多艺的。” 言毕,只见欧阳夫人将目光渐渐挪到了众人身上,道:“听闻,大少夫人最擅长长袖舞。一曲长袖舞,将大公子的心都给迷了去。 五少夫人温柔娴雅,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小小年纪,便得到了佳人帖,着实令人艳羡。只可惜,五少夫人如今身怀有孕,倒是不能一见其技艺了。 至于……” 欧阳夫人话说到此,渐渐将目光落到了沈扶摇身上:“至于这二少夫人……听闻最擅经商。其手底下的产业,遍布整个天启国,实在令人佩服。” 众人听言,纷纷将目光投向沈扶摇。 那一道道目光,就犹如刀子一般,使得沈扶摇难受极了。 是啊。 大少夫人覃氏擅舞,五少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沈扶摇呢? 她会什么? 唯一能拿得上台面儿的,也就只有经商之道了。 但偏偏…… 她嫁的是京都之中权势最大的家族。 所接触到的,也都是权贵门阀。 在这些权贵门阀的眼里,商宦是上不得台面儿的。 而琴棋书画等技艺,才该是女子所需要具备的技艺。 “二嫂出身商宦之家,自然最擅长经商。” 就在宴席气氛陷入尴尬之时,今日的主角莫慎儿,却突然开口:“自从二嫂嫁给二哥以后,可为星辰阁添了不少的营收呢。” 说罢,莫慎儿又柔声儿道:“不过啊,二嫂除了极懂经商之道以外,所擅长的东西也不少。” 言毕,她如数珍宝,字字道来:“譬如说,二嫂的书法,那是极好的。平日里就连抄写账簿,也是极其认真。那一手的好字儿,连慎儿都自愧不如呢。 还有二嫂的舞姿,格外婀娜,是慎儿怎么学都学不来的。就连琴艺,也极为难得。” “哦?” 众人听言,皆惊讶不已。 就连熹妃娘娘,也跟着好奇了起来:“慎姐儿此言当真?” “当着姑母的面儿,侄女怎敢扯谎?” 莫慎儿起身回话,模样儿当真是乖巧得很:“人人只道二嫂是商宦之女,又见她精通生意。故而,便以为她只懂做买卖。但事实上,二嫂会的东西可多了呢。” “若是如此,果真让人惊喜!” 熹妃娘娘最疼爱莫止湛。 虽说,她爱屋及乌。 因着疼爱莫止湛,所以对沈扶摇也格外厚看。 但说到底,对于沈扶摇商宦之女的身份,熹妃娘娘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她生怕沈扶摇只懂得做买卖,却不懂得琴棋书画等技艺。怕日子久了,莫止湛会对沈扶摇生厌。 如今听莫慎儿说沈扶摇会这么多的东西,哪里还能坐得住? 只恨不得让沈扶摇当众表演一番,好解了自己的馋,也让众人对莫止湛的媳妇儿,刮目相看。 “慎姐儿不是说,扶摇的琴艺出众吗?” 熹妃娘娘笑看着沈扶摇,指着那尚未收起的古琴,道:“既如此,想来今日本宫有耳福了!” 琴艺? 沈扶摇哪里有什么琴艺啊。 她从小就是野着长大的。 旁人的姑娘在苦练琴棋书画等技艺的时候,她正跟在沈家夫妇身边儿,到处跑着要账呢。 虽说沈家财势颇大,并不是缺银子请先生的人家。 但不拘小节的沈家夫妇,却从来没觉得女子天生就该去学一些文绉绉的东西。 如今…… 第207章 :求我,叫我夫君 如今…… 莫慎儿竟当众夸赞起沈扶摇什么都懂。 这…… 看起来似乎是为了沈扶摇的面子着想。 可实际上居心何在,不需细想。 最可怕的是,熹妃娘娘对莫慎儿的话,极其信任。不仅当真以为沈扶摇琴艺高超,更亲自开了口,让沈扶摇前去抚琴。 沈扶摇头皮儿发麻,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若起身去了,只怕会丢人丢到她老母亲的家! 去抚琴? 就她那笨拙的琴艺,上去搞笑还差不多。 不去? 当众回绝熹妃娘娘,让熹妃娘娘下不了台,这事儿她可没胆子做。 “喂,帮我。” 于是,咬了咬牙,终是轻轻扯了扯莫止湛的衣袖,小声儿请求。 莫止湛挑挑眉,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沈扶摇汗颜,恨不得能咬死这厮:“是!” “哦……” 莫止湛轻声儿道:“我还以为,你打算这辈子都不搭理我了。” 呃……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自从前几日被莫止湛撩拨,不幸让宋祁撞见以后,沈扶摇暗自下了决心,再也不要搭理莫止湛了。 这男人,简直就是个祸害! 他如今对沈扶摇的影响,就仿佛青/楼里的姑娘,对好/色之徒的影响一般! 当然,沈扶摇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好/色之徒。但莫止湛太过妖/孽,却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所以…… 为了自己的脸面儿,还是少搭理为妙! 但…… 眼下的事情又不一样了! 大殿之内,如此多人。 就连付四小姐都满目期待,等着沈扶摇过去弹奏一曲。 开玩笑呢吧! 古琴? 她若能坐下三口茶的功夫,碰上一碰那古琴,都是个奇迹! “莫止湛!” 沈扶摇咬牙切齿:“怎么办!” “你求我。” 相较于沈扶摇的急切与难堪,莫止湛倒淡定得很:“我若高兴,自然帮你。” “你……” 沈扶摇想要发怒,可又怕被旁人察觉。 那一股气嘟嘟却又隐忍的劲儿,把脸都憋得通红:“好!求你!莫止湛,我求求你!” “叫夫君。” 莫止湛看向沈扶摇的眼神,带着几分调侃:“嗯?” 沈扶摇气得鼻孔都险些冒火,却又根本无法:“夫……夫君!” “乖。” 莫止湛浅浅勾唇,反手便摸了摸沈扶摇的脑袋:“你去弹吧。” “什么?” 沈扶摇低声儿惊呼。 莫止湛,你可以姓莫,但你莫要开玩笑好吧。 我沈扶摇若会弹琴,我还对着你这头牛瞎求救个什么劲儿? 合着刚刚给你低头,唤你夫君,都白搭了!到头来,你跟别人一样,都想看我笑话! “乖,去吧。” 莫止湛给了沈扶摇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她起身弹奏。 可奈何,沈扶摇此时哪里还看得懂莫止湛的眼神? 莫说是暗示她放心。 就是满目哀求,沈扶摇怕也当成是狡黠与奸诈。 “混/蛋!” 沈扶摇微微瞪了瞪莫止湛一眼,便小声儿道:“你给我记住!” 言毕,便猛然起身,极有气势。 “只要祖母与姑母不嫌弃,扶摇便能献丑了。” 她勾唇而笑,语调柔和。 努力掩盖着自己不擅音律的事实,言语之间落落大方。 罢了。 既开口说了献丑,那么便去献丑!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如此想着,沈扶摇终是迈步,想要朝那古琴走去。 可谁知,这人才刚刚跨过案桌,却突感身子失重,整个人被扯着往后倒去。 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怎么?夫人想要食言吗?” 鼻间传来淡淡的翠竹香,耳边儿是莫止湛那欠揍的嗓音。 “你忘了你曾答应过为夫,此生只为为夫一人弹琴。” 莫止湛的声音儿轻轻的,淡淡的。 然,却字字句句霸道得很。 “我……” 沈扶摇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莫止湛不是不帮她。 他之所以让她起身,不过是为了开口时,不显得如此突兀。 倘若她连站都不敢站出来…… 那么就算莫止湛帮了她这一次,别人也还会设计她第二次。 可现下这情形,便不一样了。 一出手,就永绝后患。 “我不过不想让祖母和姑母失望……” 嫁到莫家久了,沈扶摇的演技,都变得炉火纯青。 在明白莫止湛意图的瞬间,她便立即佯装出一副孝顺且无辜的模样儿,让任何人都怪罪不得她:“夫君,你应当不会这般小气儿的,对吧?” 莫止湛微微一愣。 这小妮子,也太记仇了。 方才自己不过是调皮了一会儿罢了,她现在便开始报仇了? 小气儿? 倘若自己要帮她,不让她出去弹奏,便只能承认自己小气儿。 倘若不想当那小气儿之人,便只得放她去弹奏。 而一旦她去了,那么后果便不堪设想。 届时,不仅她丢了人,莫家丢了人。就连莫止湛自己,也会被沈扶摇当成一个言而无信,见死不救的人。 一番‘权衡’之下,莫止湛终是决定不跟着小妮子计较。 于是,淡淡道:“为夫素来小气,怎么?你是第一日才知道吗?” 言语之间,皆透露着痞子之气儿。 “坐下!” 莫止湛瞧着沈扶摇那双乌黑贼亮的眼睛,轻声儿呵斥:“没我的允许,你的琴音谁也不能听。” 沈扶摇微微得意,众人却惊呆了下巴。 这…… 还是那个寡淡孤傲的莫家二公子吗? 怎么…… 不过就是成了个亲而已,竟变成了一个又小气儿又霸道的无赖了? 沈扶摇乖乖站着,一会儿看看莫止湛,一会儿又看看太夫人与熹妃娘娘。那表情,别提有多无辜了。 她‘不知所措’、‘踌躇不安’,十足的受气儿小媳妇。 “湛哥儿,你这是何意?” 沈扶摇有几斤几两重,难道太夫人还会不知道吗? 只不过,今日的莫慎儿的行笄日。 主角先开了口,后又有熹妃娘娘当了真。她这个做祖母的,倒不好再插嘴了。 只稳稳坐着,看莫止湛夫妇如何应对。却从未为二人,有过半分的担心。 在她看来,她的孙子机智过人,孙媳妇儿更是古灵精怪。 若说得夸张一些…… 第208章 :莫家二公子护短 若说得夸张一些…… 二人‘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素来只有他们忽悠别人,哪里又有自己吃亏的道理? 如今见二人有所‘行动’,她自然得开口打破僵局。 “熹妃娘娘难得回一趟侯府!她既开口要听扶摇的抚琴,你又何苦拦着?” “是啊。” 庄眉宁见太夫人开了口,自己也笑道:“在场的众人谁不知,熹妃娘娘的琴艺在京都之中,是鲜少有人比得上的。 扶摇,你便去弹上一曲吧。也好让熹妃娘娘听听,哪有不足。熹妃娘娘素来不吝赐教,定能给你指导一二。” “扶摇的琴艺还算不错,便不劳驾姑母指导了。” 莫止湛一把将沈扶摇摁下,让她牢牢坐回了椅子上。 “实在是侄儿小气儿,不愿扶摇锋芒太露。” 说罢,竟破天荒笑了笑,道:“再说了,今日是六妹的行笄礼。六妹还有很多的技艺,没来得及展示给大伙儿。扶摇这个做嫂嫂的,怎能跟六妹争奇斗艳?” “二哥,这话就是您的不对了。” 莫慎儿笑了笑,便大方道:“难道在二哥眼里,慎儿竟是个如此小气儿之人?竟连自家的二嫂,都得防着不成?” 说罢,莫慎儿又冲着太夫人道:“祖母!今日是慎儿的行笄礼,于慎儿而言可是大喜。 如此大好的日子,就该热热闹闹的才对!慎儿才不会觉得,二嫂是要与慎儿争奇斗艳呢。” 太夫人听言,宠溺道:“你啊,这般急切想听你二嫂的琴音,莫不是觉得自己的琴艺还不够好,想要偷师学艺?” “祖母总是这样,一眼就看穿了慎儿。” 莫慎儿垂眸低笑,好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儿。 此时,若沈扶摇再无动作,只怕会被人诟病。 于是,只得再度起身。 莫止湛倒是淡定得很。 轻轻将沈扶摇摁下,便道:“六妹不小气儿,是二哥小气儿。二哥怕你二嫂展现出来的东西越多,越遭人喜欢。” 说罢,便将所有的罪都揽到自己身上:“二哥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六妹你笑话。实在是你二嫂太过聪慧能干,既擅长各种技艺,又精通生意经。 不仅能在空闲时陪我风花雪月,诗情画意。还能在我忙碌时,帮我分担肩上的担子。 无论是在外经商,还是打理府中内务,都井然有序。如此能干的娇/妻,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放在自己的荷包里,不让她出来见人才好。” 言毕,更是丝毫不害臊,道:“至于琴音……恐怕大伙儿是没福分听了。 早在扶摇第一次为我抚琴时,我便曾与她约定。此生,她的琴音只许我一人听了去。” 莫止湛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扶摇。 若不是沈扶摇尚还保持几丝清醒,恐怕早便被莫止湛那双‘桃花眼’给迷得神魂颠倒。 呵…… 好一个莫家二公子啊。 扯起谎来,那是一套接一套,半点不脸红。 “二哥……” 莫慎儿见莫止湛如此,心知他是有心要护着沈扶摇了。 于是,只得以退为进,道:“慎儿今日才刚及笄,还没成亲呢!您跟二嫂相亲相爱自然是好,可也得顾及顾及慎儿呀! 如此当众恩爱,慎儿都觉得脸红红呢。” 言毕,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儿添了句:“再说了,慎儿又没让二嫂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只是听说二嫂琴艺好,想见识见识嘛。” “这件事儿,的确是湛哥儿扫兴了。” 自从莫固安回了北定侯府后,庄眉宁说话倒比以前硬气儿了不少。 因着有莫固安在,后头的人也不敢对青黛院有半分的怠慢。 日子好过了,情绪便也有所控制。 人一旦冷静下来,就开始仔细思考,自己该如何与莫慎儿缓和关系。 前思后想,唯有站在莫慎儿这一头,为莫慎儿说话,才是最最有效的法子。 “扶摇琴艺出众是好事儿。今能有熹妃娘娘、太夫人与诸位夫人同在,亦是一个展现技艺的好机会儿。” “今日是六妹的及笄日,她抚琴起舞展示技艺,乃是笄礼中该有的规矩。” 莫止湛护短。 他性格虽冷,但却最见不得旁人说他身边儿人半句不好。 庄眉宁口中,虽言他扫了众人的兴。但实际上,不过是暗指沈扶摇小家子气儿,上不得台面儿罢了。 沈扶摇是他莫止湛的妻。 上不上得了台面儿,用不着旁人去说。 哪怕这人,与他有着血缘关系。但只要所言带着恶意,亦不成。 “但扶摇是我的妻,不是府中的乐师舞姬。她没有义务当众卖弄技艺,博取诸位欢心。” 莫止湛在说这一番话时,神色极其冷淡。 莫说是庄眉宁,便连太夫人与熹妃娘娘,亦察觉到了他的不快。 “我与扶摇成亲至今不过一年,有着约定在先,还望诸位海涵。 当然,若祖母与母亲、姑母对扶摇的琴艺实在感兴趣。那么得闲时,倒也能为长辈们抚上一曲。” 言毕,莫止湛一双眼缓缓从众人脸上划过,又道:“可今日,只是六妹的行笄礼,而非传统佳节。莫名献艺,一来失了礼数,二来也夺了六妹风头。” 莫止湛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 让在场的诸人,皆寻不到理由反驳。 是啊。 无缘无故,又不是传统佳节。当众献艺博取众人一笑的,不是乐师与舞姬,又是什么? 京都之中,但凡大户人家的千金,有谁能随随便便便将自己的技艺展露出来? 莫慎儿今日抚琴起舞,是因她及笄。 除此以外,若非贺寿或佳节,想讨长辈们欢心。那么无论是闺阁小姐还是深宅妇人,皆得娴雅持重。 如此简单易懂的道理,众人愣是没加以注意。 反而让莫止湛这个男子,亲自开了口。 按道理说,堂堂男子汉,当众为了一个女子开这样的口,着实有失男子的风度。 但不知为何,莫止湛护短时,口中的话虽冷漠不近人情,却让人心生敬佩。 更让在场的诸位妇人,对沈扶摇艳羡不已。 第209章 :我的女人,只要开心就好 自古以来,男子为天女子为地。 在一个家族里,永远都是男子在先,女子在后。 不管那个男人有多宠爱一个女人,到了重大决策时,女人永远都会被安排在后头。 特别是权贵门阀中。 那些深宅里的妇人,越发能懂得里头的无奈。 若运气儿好,成为正妻。就算不得恩宠,男人也会为了家族脸面儿,而保留女人正妻的位置。鲜少,会有宠妾灭妻的丑闻传出。 若不够幸运,成为了姬妾或通房。 那么当一个男人腻了女人时,将女人赠予旁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就更别提,在宴席上让自己的女人表演技艺了。 是啊。 像莫止湛这般,知晓护着自己妻子,不让她像乐师舞姬一样的在众人面前取乐的男人,可是绝少有的。 在权贵门阀里,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喜乐与面子,而将女人推出去的丈夫。 “咱们莫家这位二公子啊,素来最是心疼媳妇儿,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之际,大夫人刘氏竟意外开口,为莫止湛与沈扶摇说了两句好话。 只是,这好话,也仅仅只限两句罢了。 这不? 尴尬的气氛还没缓解,便又听她开口道了句:“不过……湛哥儿啊,你这小子也太偏心了。一心只护着自己的媳妇儿,却全然不顾刚及笄的妹妹! 扶摇不当众献艺没事儿,但你也不能如此肯定地,就断定扶摇会抢了慎姐儿风头啊。”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嫌事儿还不够大,继续道:“慎姐儿方才的那一曲《高山流水》,可谓是出神入化。你一句担心扶摇会夺慎姐儿风头,便将慎姐儿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 是!既然慎姐儿说扶摇琴艺出众,而你又这般在意。那么想必,扶摇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但传闻总归传闻,扶摇到底是没有当众展示过技艺不是? 所以啊,今日这事儿若传了出来,莫说对慎姐儿不好,就连扶摇,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言毕,大夫人刘氏又环顾众人,掩嘴而笑:“这知道的,倒说是湛哥儿你心疼媳妇儿,不忍她劳累。不知道的,岂不是得在背地里诟病扶摇?说她什么都不懂,却还装模作样。 如此一来……琴艺高超的慎姐儿,竟连什么都不懂的扶摇还不如。以后,你让慎姐儿如何自处?” “母亲常说伯母年轻时伶牙俐齿,如今年纪大了,倒逐渐稳重。” 莫止湛淡淡抬眸,瞥了一眼大夫人刘氏,道:“可依照侄儿看来,伯母倒越发活回去了。 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罢了,何苦值得伯母牵扯出那么多的是非来?” 言毕,莫止湛又冷笑了声儿,道:“旁人如何评论,于我和扶摇而言,都不重要。 琴艺出众也好,什么都不懂也罢。扶摇是我的妻,是莫家的二少夫人,此身份一生都不会变。” “是。” 沉默了许久的莫慎儿见莫止湛如此一说,终是跟着开口:“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的言论不重要。二嫂会什么,不会什么,与外人何干? 再说了,二哥的话中,压根便没有诋毁我的意思。我与二嫂情同姐妹,自也不会计较那些虚的东西。” 莫慎儿再不懂事儿,也明白自己与莫止湛同为二房中人。而大夫人刘氏,则处处与二房作对。 方才大夫人刘氏的那一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可实际上,不过是想挑拨离间罢了。 莫慎儿又不傻。 莫止湛乃是她兄长,同为嫡出。纵使对自己有些冷淡,也终究是同根所生。那大夫人算什么东西?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拿她莫慎儿当成一个打压二房的棋子罢了。 再说了,自己讨好讨好莫止湛有什么不可? 诸位夫人都在呢。 其中,指不定便有她未来的婆婆。 就算没有,那又如何? 只要她乖巧懂事儿,大度贤良的名声儿传扬了出去,还怕寻不着好夫婿吗? 大夫人刘氏多少能知晓二房的内部关系。 像庄眉宁这般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儿子与女儿着想? 她不会乖乖栽培莫止湛,让莫止湛坐上世子之位。 不是亲生的,总归有隔阂。 哪怕这个儿子,是她亲姐姐的血脉,也到底比不得自己怀胎十月所生。 正是因知晓了这一层事儿,大夫人刘氏才妄想挑唆挑唆青黛院与星辰阁的关系。 可谁知,莫慎儿人小鬼大,竟选择紧抱莫止湛的大/腿。 “湛哥儿与慎姐儿不愧是兄妹,所言极是。” 为了让自己能有个台阶下,大夫人刘氏不得不以退为进,道:“我这个做伯母的,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怕旁人说咱们府中的二少夫人无一技艺傍身,所以……” “我的女人,只需要每日过得开心便好。纵使当真什么也不会又如何?” 莫止湛尚未等大夫人刘氏将话说完,便径直打断,道:“莫家难不成还会缺她一口饭吃,缺她衣裳首饰?” ——我的女人,只需要每日过得开心便好。纵使当真什么也不会又如何?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在座的女子,都惊得瞪圆了眼。 这该是有着何等的福气儿,才能得到一个男子如此宠溺? 只求你开心,旁的都不求。 必定是爱到极致了吧? 更让人惊讶的,是莫止湛对大夫人刘氏的态度。 当真是只护妻,旁的都不管了。 哪怕对方是长辈。 若言语失格,亦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好了。” 太夫人看着大夫人刘氏被噎住的样子,心中十分快意。 倒不是说太夫人偏心,偏得严重。 而是大夫人刘氏太过好胜,言行举止时常失格,根本不懂得分清场合与拿捏分寸。 莫家是何等显赫的家族? 竟出了刘氏这样一个,爱扯事生非,斤斤计较的主儿。 她性子泼辣,鲜少有人能给她教训。 如今莫止湛既不嫌浪费口舌,愿意与她周旋一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第210章 :几次三番的试探 繁琐的一日,终是结束了。 沈扶摇随着太夫人、庄眉宁一起,陪着及笄的莫慎儿,一道将宾客送走。 在返回上房的路上,莫慎儿主动小跑上前。 一开口,便是声声儿抱歉。 “嫂嫂,慎儿方才在宴席上,当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怪慎儿啊。” “怎么了?” 沈扶摇装作不知,一副极其担忧的好姐姐模样儿:“好端端的,我怪你做什么?” “嫂嫂……” 莫慎儿牵起沈扶摇的手,不住摇晃。 “方才那欧阳夫人,明显是在挤兑你,嘲讽你!慎儿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开口扯谎,说你什么都会。却不曾想,姑母当了真,硬要你当众献艺。 为此,不仅惹恼了二哥,还得罪了大伯母。更让你在诸位长辈与夫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儿。” 话说到此,莫慎儿又抬起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声儿道:“可是嫂嫂,慎儿当时当真是好意,没别的意图。你……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儿与我离心啊。” “真是个傻丫头!” 沈扶摇敲了敲莫慎儿的脑袋,语气儿宠溺道:“满脑子尽胡思乱想什么?你究竟是个什么性子,难不成我还不知道吗?自是清楚你是为了我好的。 只不过,今日是你的及笄之礼。你如此为我出头,倒是让你晦气儿了。” “你是我的亲嫂嫂,又是我的好姐妹,我自然不能听别人说你不好。” 莫慎儿见沈扶摇当真没有生气儿,终是松了口气儿:“若能忍受别人当着我的面儿,说你哪哪不是,那我就不叫莫慎儿了。” “你呀!又是何苦?” 沈扶摇微微摇头,极其无奈:“你明明知道,祖母宴请过来的夫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儿。她们府中,或多或少都有尚未成亲的青年才俊。 特别是那欧阳夫人!她的女儿已经出嫁,如今府中只有一个年满十六岁的儿子,再无别的兄弟姐妹。 我听闻,这欧阳公子年少有为,博才多学,就连容貌亦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更何况,欧阳大人近几年来,越发深得圣心。他手底下所握着的权,日渐增加。若你能嫁到欧阳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言毕,沈扶摇又佯装担忧:“可你今日,却为了我……” “这有什么?好姐妹,不就是应当相互帮着对方吗?” 莫慎儿拍了拍沈扶摇的手,打断道:“再说了,欧阳家就算如今再得圣心,也比不得咱们莫家。 她们的气度若如此小,只因我说了几句你会的东西多,便对我生了意见,那我倒要谢她们公子不娶之恩。” 言毕,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忙‘呸’了几声儿,又道:“瞧瞧我,都糊涂了!什么谢她们公子不娶之恩?就算她们想娶,我还未必会嫁呢! 我们莫家的姑娘,可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是是是!咱们家慎姐儿是何等佳人?岂是旁的男子随随便便就能迎娶的?” 沈扶摇瞧着莫慎儿又恢复了以往的‘天真’作派,不禁觉得好笑。 一个做悲哀的样子,应该是怎样的? 沈扶摇想了想…… 大概就是,对方察觉出了你的机关算尽,却依旧陪你装傻充愣去演戏。 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一滴眼泪一个笑容,哪怕是蹙一眉头,都不值得对方再去信任。 当下,莫慎儿与沈扶摇,便是如此境地。 二人皆在演戏。 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不同的是,莫慎儿以为自己聪明得很,能将沈扶摇玩弄在手掌之中。可沈扶摇呢?却早已看透了莫慎儿的心。 “嘻嘻……嫂嫂!” 莫慎儿见沈扶摇不仅什么事儿都由着她,宠着她,还如此夸赞她,且句句真诚,不禁越发相信沈扶摇没发现她做的那些龌蹉事儿。 “话又说回来!今日啊,我才真正见识到二哥的护妻本领呢。倘若以后我也能嫁一个像二哥一样的男子,处处将我捧在手心,那也便心满意足了。” “你如此讨人喜欢,还怕觅不到如意郎君吗?北定侯爷的嫡女,熹妃娘娘的侄女,如此显赫的家世,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若有朝一日娶了你,定会好生捧在手心护着,不舍得让你皱一下眉头!” 沈扶摇知道,莫慎儿自是没什么要紧话要跟她说的。 之所以死死缠着,不过是想一再试探她,对当初辣锅子的事儿,究竟知晓几分罢了。 所以,沈扶摇纵使再厌恶她,也只得耐下性子,对她又哄又宠。 就像以前一样,傻傻的将她当成妹妹来对待。 只有这般,莫慎儿才会放松警惕。 呵…… 从相识开始,一直都是莫慎儿扮猪吃老虎,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如今,也该轮到沈扶摇了。 “嫂嫂。” 莫慎儿一路随沈扶摇走着:“你已经许久没来过青黛院了!要不……明日清晨你过来吧?我教你弹琴。这样,以后若再遇到像今日的事儿,你也能应对一二。” “弹琴?” 沈扶摇一听,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可别闹了!让我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琴?这跟让你拿着账簿,去打算盘有什么区别?” 开玩笑呢吧? 青黛院的人,恨不得将我沈扶摇除之而后快。 先是你莫慎儿虚情假意与我结交,后是你母亲庄眉宁收买我的婢女趣儿,给我下避子药。 我若去青黛院,还能安然无事儿的出来吗? “嫂嫂……那你总得会一两样东西吧?” 莫慎儿也不知抱了什么心思,一心想将沈扶摇拉扯到青黛院去。 沈扶摇依旧摇头拒绝,说什么也不答应:“我会做买卖,会打算盘,便够了!什么琴棋书画的,先一边儿待着吧。” 说罢,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素来没什么志向。再说了,这些日子为了准备你的及笄礼,我已经够累了。 就算当真要学点什么技艺,也得等我先缓缓不是?待我缓过神来,你若还愿意交我,我再学。若不愿,我便让你二哥寻了别的师父教我,总不至于再丢人。” 第211章 :沁雅姨娘可不是简单人 莫慎儿到底是北定侯的嫡女,总不好一直求着沈扶摇去她那里学琴。 于是,只得蔫下来点点头:“好!既然嫂嫂累,那我就不勉强嫂嫂了。” 说罢,又道:“今日,还多谢嫂嫂给我当赞者,陪着我进进出出换衣裳。这如此多的规矩,自己当初从头到尾遵了一次也便罢了,今日还的陪我受过。” 沈扶摇听言,勾唇笑笑:“这是我该做的。” 自己受一次? 不。 沈扶摇当初及笄时,可没有这么麻烦。 虽说沈家不缺银子,根本不在乎花钱弄排场。 但沈老爷是个随性的人,沈夫人又不拘规矩。 一家子上到主子下到奴才奴婢,都是懒懒散散的。 故而,沈扶摇及笄的那一日,不过只是请了几个长辈随意过了个及笄礼罢了。 并不如今日莫慎儿这般,什么都得小心谨慎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京都权贵门阀里的千金小姐,才貌双全者,并不在少数。 每一个小姐及笄之日时,或多或少都请来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宾客。以此,传扬她们的好名声儿。 然而如此多的小姐里,却无一人,有莫慎儿这般殊荣。 且不说莫慎儿的家世如何。 光凭着熹妃娘娘肯出宫,亲自担任莫慎儿及笄礼的正宾,便足以让旁人望尘莫及了。 这般高的起点,以后该嫁给怎样的人家,才算配得上她啊? “嫂嫂,你觉得沁雅姨娘这人如何?” 突然,也不知莫慎儿想起了什么,竟突然提起了沁雅姨娘。 沈扶摇微微一愣,旋即应道:“我与沁雅姨娘不过只见过几面,并无深交。她为人如何,我还当真不知晓。” 言毕,便问:“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提起她来?” “没什么,就是不大喜欢她。” 莫慎儿拉着沈扶摇来到凉亭坐下,遣退了身旁跟着的下人:“总觉得她这个人心机颇深,是个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主儿。” “心机颇深?” 沈扶摇微微睁大了眼,略微惊讶:“小丫头!这沁雅姨娘,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儿?如若不然,怎么惹得你这般厌恶她? 我虽与沁雅姨娘只有几面之缘,也不好随意评判她的品性。但瞧着她那楚楚可怜,说话细声细语的模样儿,倒不似个坏的。” “嫂嫂,你该不会觉得她是好人吧?” 莫慎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扶摇,道:“嫂嫂,你莫要太单纯了!这沁雅姨娘啊,可是烟花女子。若不是因为她肚子里怀了四哥的孩子,她怎么能进莫家的门?” 说罢,只见莫慎儿身子微微朝前倾,小声儿道:“嫂嫂,你我关系甚好,我也不怕告诉你!前些日子这沁雅姨娘要入咱们莫家大门时不是说过了吗?她说她在跟四哥之前,是清白之身,从未有过任何男人。” “嗯……” 沈扶摇想了想,便点有应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都是骗咱们的!” 莫慎儿神秘叨叨:“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母亲派人去打听过她!据说,她在与四哥相识之前,早便有相好的了!” “这怎么可能?” 沈扶摇不是一个喜欢道听途说的人。 更不喜欢在人身后,扯事生非。 但莫慎儿说得言之凿凿,神神秘秘。沈扶摇闲着没事儿,倒也想知道这丫头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于是,便假装十分感兴趣,问:“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当日沁雅姨娘初来咱们侯府时,我们可都是问过北哥儿的。北哥儿亲口承认,沁雅姨娘与他在一块儿时,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 “四哥的话,嫂嫂也信?” 莫慎儿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对莫皖北已经失望至极:“我虽没与谁风花雪月过,但也知晓人一旦陷入爱河,便会彻底失去自己。 如今的四哥,恐怕再难找回自己的魂了!” “此话何意?” “前天夜里,我以我即将及笄为由,让四哥陪我饮酒。四哥的酒量素来不好,再加上那日,母亲特地在四哥的酒里下了点药。所以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四哥便烂醉如泥。 人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四哥便是在自己喝醉了以后,亲口告诉我与母亲,他欺骗了大伙儿。” “北哥儿亲口告诉你们,沁雅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儿,并非清白之身?” 沈扶摇听了这话,多少有些惊讶。 她不知莫慎儿的话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毕竟莫慎儿这人,在她面前的信任度,早已清空。 可…… 若莫慎儿撒了谎,她的目的是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牵扯沁雅姨娘?还提起沁雅姨娘的清白一事儿? 若这事儿,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那么沁雅姨娘未免也太有手段了。 能将莫皖北这个风/流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你说呢?” 莫慎儿认真盯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道:“若不是四哥承认,沁雅姨娘与他同房时,根本没有落红。我这个当妹妹的,又怎么敢如此诋毁自己沁雅姨娘? 纵使她是个妾室,出身再低贱,算不得我的嫂子。但她肚子里,好歹有个孩子!就算为了她腹中的胎儿,我也不会冤枉于她。” 言毕,莫慎儿又道:“正是因为有了四哥亲口说出的话,再加上暗地里打听到的消息,我才敢提醒嫂嫂你,让你对这个女人多加注意!” “若事实真如你所言……” 沈扶摇垂头沉思,道:“那么真正该对她多加注意的,应该是北哥儿啊。北哥儿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竟为了她痴迷到这等地步! 明明知晓对方不是清白之身,却心甘情愿为她对家人扯谎。若长期以往,只怕北哥儿会彻底失去自己。” “谁说不是呢?” 莫慎儿皱紧了眉头,神色十分担忧:“四哥显然已经是被鬼迷了心窍!现下我与母亲担心的,是沁雅姨娘腹中的胎儿! 像她这般不干不净,且如此有手段的女子。也不知,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咱们莫家的血脉。 若是,那么咱们也便认的。可如果不是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第212章 :那女人为的是荣华富贵 言毕,莫慎儿又拉过了沈扶摇的手,小声儿道:“嫂嫂,这沁雅姨娘一开始入府时,可是求过你跟二哥的。 那时候儿我虽不在场,但听母亲说,你曾开口为四哥和沁雅姨娘说过话。” “也算不得为他们说话。” 沈扶摇垂下睫毛,开始在心底里分析莫慎儿的深意:“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母亲又骂又闹,沁雅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我与你二哥无法,只得问询北哥儿的意见。” “是。” 莫慎儿点了点头,看似乖巧极了:“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旁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再加上,如今祖母的年纪越来越大,府中的内务,都已经开始交到你手中打理了。你虽没有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却有当家主母的权利与职责。 更何况,二哥是父亲的嫡长子,你乃嫡长媳妇,责任更是重大。若沁雅姨娘当真生下了一个野种,混淆了莫家的血脉……嫂嫂,你第一个难逃其责!” 言毕,又略作为难:“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 沈扶摇话听到此,多少能够明白莫慎儿的意思了。 于是,只得装作不明,安慰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做不得数!没有证据的话,以后少说,以免惹得府内不睦。” “这只是其中之一!” 莫慎儿见沈扶摇这般淡定,又道:“我之所以让你对沁雅姨娘多加注意,一来是她口中的话,没一句是真实的。 二来,是因她这人看着楚楚可怜,像个单纯无害的小兔子。但实则,不知有多深的心机。嫂嫂你心地善良,可不能被她利用啊。 这三来……三来,我前几日亲眼瞧见她勾/搭二哥……” “噗……” 沈扶摇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儿:“你这丫头!这还没出嫁呢,便这般能攀扯是非了?以后若让你嫁了人,那该如何是好?” 言毕,又道:“咱们且不管这沁雅姨娘跟北哥儿在一块儿时,是不是清白之身。也不管她腹中胎儿,究竟是谁的骨肉。 你且瞧着她,如今正大着肚子呢!又是为了北哥儿,才闹出如此阵仗入的北定侯府。说她勾/搭你二哥,这话着实好笑。” “嫂嫂这是不信我了?” 莫慎儿眼中带着几分受伤的神色:“我可都是为了嫂嫂好,才出言提醒嫂嫂的! 嫂嫂方才说,沁雅姨娘是为了四哥才入的北定侯府?慎儿倒不以为然!这沁雅姨娘,哪里是为了四哥?她分明是为了荣华富贵!” 言毕,又正正经经道:“嫂嫂,你可别怪慎儿没提醒你!这沁雅姨娘与二哥,已经被我撞见过两回了!你是不知道,那沁雅姨娘说起话来娇滴滴的,着实勾人心魂。 若不是看在她怀了孩子的份上,就以我这脾气儿,定上去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身为女子该有的本分!” “她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出身不高。倘若是为了荣华富贵,那么成为北哥儿的姨娘,已是极大的荣耀与福分。又何苦,再来勾/搭你二哥?” 沈扶摇微微摇头,依旧没将莫慎儿的话放在心上:“要知道,无论如何,她现在都是北哥儿的姨娘,是你二哥的弟妹。 她若真对你二哥存了心思,难道就不怕落人笑柄?最后,一无所有吗?” “她那样出身的人,还会害怕被人笑话吗?” 莫慎儿白了沈扶摇一眼,便道:“再说了,二哥与四哥虽然都是父亲的嫡子。但嫡长子与嫡次子,谁更高贵几分,嫂嫂心里应当清楚。 倒不是我瞧不起我四哥!只是在二哥与四哥之间做比较的话,自然是二哥更优秀更引人注目。沁雅姨娘本就是个浪/荡胚子,哪里能耐得住寂寞?” 言毕,又轻飘飘加了句:“更何况……在咱们京都之中,姬妾相互赠予一事儿,又不是没有过……” “胡说!” 沈扶摇忙伸手捂住了莫慎儿的嘴,道:“你这张小/嘴,切记闭得严实一些吧!这些凭空猜想的事儿,以后再不可多言了。” 说罢,又叮嘱道:“你如今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行了及笄之礼以后,便是个随时都能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夫家,会喜欢一个巧舌如簧的媳妇儿!” 言毕,又小声儿道:“更何况,你身份高贵家世显赫。别说是一般的权贵门阀,就是当今王爷皇子,你亦是嫁得起的。” “当今王爷皇子?” 莫慎儿一听,顿时愣在原地。 她从未想过,要嫁给皇室中人。 纵使以她北定侯嫡女的身份,嫁入皇室绰绰有余。 但莫慎儿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自卑的。 至于为何会自卑,原因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如今突然听沈扶摇提起怎么一茬,不禁心涌澎湃:“嫂嫂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话来了?” “没什么。” 沈扶摇轻轻勾唇,神秘一笑:“只是觉得,若有朝一日我们慎姐儿做了皇妃,必定十分瞩目。” “皇妃?” 莫慎儿心脏砰砰直跳,十分窃喜:“祖母与母亲从未说过……” “祖母没告诉你吗?” 沈扶摇微微惊讶,便道:“还是说……三皇子殿下那头还没下定决心?” “清乐表哥?” 莫慎儿眸子一闪,忙追问:“清乐表哥怎么了?什么决心不决心的?” 莫慎儿是真的急了。 可见,她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儿,倒十分上心:“嫂嫂,你这人现在说话怎么尽说一半留一半呢?” “没什么。” 沈扶摇好笑地拍了拍莫慎儿的手背,安抚道:“不过就是前些日子,三皇子殿下过来拜见祖母时,曾吐露出想要迎你为妃的意思。 只是,七皇子殿下那头,似乎对你也有意思……” “什么?” 莫慎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清乐表哥和七皇子殿下……” “你小声儿些!” 沈扶摇见莫慎儿如此激动,忙扯了扯她的手:“到底是待嫁姑娘,就不能矜持一些吗?” 第213章 :编排皇子 “嫂嫂!” “好了好了,当真是怕了你了。” 沈扶摇朝莫慎儿勾了勾手指头,小声儿道:“这事儿,只是有了个苗头,还没真正确定下来呢。所以啊,祖母那头特地将消息压着,没告知于你,省得你白高兴一场。 今日既然你好奇,那么便与你说说。不过,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可千万别跑去祖母跟前问询仔细。否则,不仅我会受到祖母责骂,便连你也会落得个猴急不矜持的名声儿。” 说罢,沈扶摇又道:“据我所知,三皇子殿下那头,似有要与咱们莫家亲上加亲的意思。而现如今尚未出嫁的莫家小姐里,唯有你最为合适。 再者,你是嫡小姐。咱们的父亲与熹妃娘娘又是同父同母所出,情分自是不同。若三皇子殿下当真要与莫家联姻,你便是最适当的人选。 祖母那头,对亲上加亲自是十分欢喜。但……” “但是什么?” 莫慎儿急急问道。 “但三皇子殿下早已迎娶了正妃,只余下侧妃的位置,至今空悬。若三皇子殿下要与你联姻,你岂不是只能做侧妃? 慎姐儿啊!侧妃虽也是妃,但终究是妾室,要矮人一截。你身为北定侯爷的嫡女,出身高贵家世显赫。嫁给皇子做正室,绝不是高攀 祖母生怕侧妃的位置委屈了你,故而许久没有点头答应。而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那头,想必也考虑到其中的原因。 所以,亲上加亲的事儿,只提了个开口,便至今没再有下文了。” 言毕,眼瞧着莫慎儿的神色渐渐变得失望。 莫慎儿又赶紧开口:“对了,除了三皇子殿下,还有七皇子殿下呢。” “七皇子殿下?”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罢了!反正都已经告诉你了,便不如好人做到底,将我知道的消息都说予你知。 这七皇子殿下,素来与你二哥交好。前几日,为了你及笄的事儿,我忙得不可开交。正巧,七皇子殿下前来府上拜访。 他听闻你即将及笄,倒曾与你二哥提起过,想与莫家结亲。还说,若此事儿能成,他便亲自奏请圣上,为你们赐婚。” “让皇上赐婚!” 莫慎儿虽已及笄,但却还没到怀春的时候。 在她的心里,没有喜欢与不喜欢之分。 甚至,没有因为谁生得风/流倜傥,便多几分心跳。 而是对权势,地位,格外热衷。 所以,不管是三皇子殿下也好,七皇子殿下也罢,都是皇室中人。若能嫁予他们二人的其中之一,那么往后余生所能拥有的,必定比嫁给寻常权贵门阀更多。 “是啊。” 沈扶摇早已拿捏准了莫慎儿的心性:“若能得到皇上亲自赐婚,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不过,眼下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都对你有意。他们兄弟二人,怕是有一番考量了。” 言毕,沈扶摇又开言提醒,道:“你这头呢,自己也得仔细权衡权衡利弊! 三皇子殿下虽是你表哥,与咱们亲近。但毕竟,他已有正妃。你若嫁过去,出身比正妃还要高贵。那正妃日后能不能容得下你?你与她之间,能否和谐相处? 而七皇子殿下这头,正妃确实尚未迎娶。若他真有意娶你,你过去以后便是当家主母。只是……七皇子殿下虽然最得皇上疼爱,却多年游历在外,在京都势力不如三皇子殿下的深。 所以……罢了!眼下说这些,为时过早。我只希望你能自己多加权衡利弊,莫要让人担心。”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你这身份……有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儿啊。” “身在侯王将相之家,哪里由得了自己?” 莫慎儿心里乐开了花,可当着沈扶摇的面儿,却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这求自己日后能嫁得一个有心人,对自己好便足够了。 旁的,倒也不奢求。” …… 好不容易应付了莫慎儿,沈扶摇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儿,回星辰阁去。 蝴蝶一直跟在沈扶摇身后,似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沈扶摇看着她如此憋着,都提她累得慌:“有什么话便说吧,我又不是听不得教训的人。” “奴婢不敢。” 蝴蝶垂眸,应道:“只是隐约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沈扶摇瞥了蝴蝶一眼,道:“担心我方才对慎姐儿所说的话,会东窗事发?” “还请少夫人恕罪。” 蝴蝶态度恭敬,可语气儿却不见卑微:“方才少夫人与六小姐所说的话,奴婢在外头一字不落都听入耳了。” “嗯。” 沈扶摇点点头,应得很淡:“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既听了便听了吧。” “少夫人。” 相对于沈扶摇的坦荡,蝴蝶倒略微有些担忧:“奴婢担心,您方才所言若被两位皇子知晓了,指不定得闹出多大的误会儿来。 七皇子殿下这头,倒还好说话,可三皇子殿下那边儿……三皇子殿下素来最讨厌被旁人利用。倘若他知晓您在后头这般编排他,他定会……” “慎姐儿就算再不识数,也还是有着脸皮儿在的。” 沈扶摇勾唇而笑,道:“光是在选择三皇子殿下还是七皇子殿下这件事儿上,就够她苦恼好一阵了。 一个姑娘家家,总不至于会跑到两位皇子殿下面前,去问别人何时娶她吧?” 说罢,又嗤笑了声儿:“难不成,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是慎姐儿说了算?她可以胡编乱造,利用旁人达成目的,我便不能顺势还回去?” 言毕,更道:“如今,她都将主意打到莫止湛与我的头上了。若我再不反击,岂不是成了任人拿捏的主儿?不过是随意给了她一点希望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有了希望,才会有失望,甚至于绝望。 人生嘛,短短几十载。 总得什么感觉都集齐了,才不枉此生。 莫慎儿生来就是富贵家族里的小姐,从小到大过得太顺了。既然如此,沈扶摇也不介意给她的生活增添一些波澜。 否则…… 第214章 :借刀杀人 否则…… 只有莫慎儿一人使阴谋诡计,而无人与她棋逢对手。那,该是一件多么无趣儿的事情啊。 都说,一个人被捧得越高,摔下来时才会越疼。 沈扶摇还真想看看,莫慎儿摔下来的时候儿,会是何等惨状。 倒不是沈扶摇心狠手辣。 而是这个莫慎儿,简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从及笄礼宴席上的推波助澜,再到挑唆她与沁雅姨娘的关系,试图借她的手,去除掉沁雅姨娘与腹中的胎儿。 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冲着她沈扶摇来的啊。 呵呵…… 什么沁雅姨娘与莫止湛勾勾搭搭?什么沁雅姨娘腹中的胎儿并非莫家骨肉?什么沈扶摇掌管了北定侯府的内务,便首当其冲,要为沁雅姨娘的事儿负责? 说起来,还不是为了挑起沈扶摇的嫉妒之心与自我保护意识? 倘若沈扶摇没猜错的话,定是那沁雅姨娘太过得莫皖北的宠爱。从而,使得庄眉宁与莫慎儿有了危机感。深怕莫皖北最后,会被沁雅姨娘牵着鼻子走。 至于沁雅姨娘先前究竟是不是清白之身,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不是莫皖北的骨肉,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沈扶摇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庄眉宁和莫慎儿母女,对那沁雅姨娘,生了坏心思。 她们想利用沈扶摇的手,去铲除沁雅姨娘。 又或者…… 是沁雅姨娘的肚子。 莫慎儿虽然贵为北定侯爷的嫡女,也时常自诩自己出身高贵,家世显赫。 但纵使如此,她对权势与地位的追求,却丝毫不亚于她的母亲。 她想要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要一个能够让她一辈子都荣华富贵,风光无比的夫家。 不管以前,这莫慎儿有没有想过嫁入皇家。现如今,只要沈扶摇开了这个口,她必定会有念头。 并且,还会在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之间权衡,选择。 呵…… 莫慎儿不是不肯放过她沈扶摇吗? 纵使沈扶摇步步后退,可莫慎儿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紧随其后,对沈扶摇加以利用。 沈扶摇忍受够了,只得反击。 而将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牵扯进来,无非就是一瞬间的念头罢了。 …… 莫慎儿及笄不久,便到了沈扶摇的生辰。 这是沈扶摇第一次,在莫家过生辰日。 因着是晚辈,又掌管了北定侯府的用度琐事儿。 不喜麻烦的她,最终还是选择将此事儿压了下来。 于沈扶摇而言,生辰不过就是吃一碗长寿面罢了。 越简单越好。 举办什么生辰宴,说什么阿谀奉承的话,都是虚的。 到头来,累的还是自己。 所以…… 今年的生辰,沈扶摇一声儿也不吭。为了不落下话柄,她连自己的母族沈家都没回。 只让趣儿亲自去小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面。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莫止湛竟如此有心。 不仅将她的生辰日记在了心里,更在半道截下了趣儿,亲自将煮面的任务揽下。 趣儿见此,眼睛都笑成了月牙湾。 “不愧是咱们家的姑爷,还真是有心。” 她安分候在一旁,看着那动作粗苯的莫止湛,笑道:“若小姐知道姑爷您亲自为她煮长寿面,必定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感动便好,不必糊涂。” 素来寡淡冰冷的莫止湛,今日也难得调皮儿了起来:“扶摇这人脑子本就不好使。若再糊涂下去,我可就得考虑休妻了。” “姑爷这话在奴婢面前说说还好,可不敢在小姐跟前儿提起。” 趣儿见莫止湛今日心情甚好,不禁比以往更大胆了些:“要不然,小姐耍起泼来,可不是人人都能招架的。” “哦?” 莫止湛转眼瞥了瞥趣儿,道:“你家小姐……她也会担心我将她休弃吗?” “休弃?” 趣儿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姑爷,您怕是误会儿奴婢的意思了。 小姐可不怕您休了她!小姐啊,是讨厌别人说她没脑子。” 言毕,趣儿掩嘴而笑,咯咯的笑声儿如同银铃。 莫止湛挑了挑眉,倒不显尴尬。 只道:“嗯,她最怕别人说实话。” 说罢,又问:“对了,你是扶摇的陪嫁,应当最了解她。你说……若我给她准备了生辰贺礼,她可会高兴?” “自然高兴!” 趣儿想都没想,便道:“这天底下,有谁会不喜欢收礼?” “那……她会喜欢什么?” 莫止湛想了想,又问。 “您可是小姐的夫君,您送什么,她都会喜欢。” 趣儿确实是最了解沈扶摇的。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莫止湛与沈扶摇之间,不过是演戏罢了。 但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她也早便看透,莫止湛与沈扶摇二人的心里,都是有彼此的。 只是双方二人都傲娇,谁也不肯开口先表达心意。 于是…… 只得这么别扭着。 如今莫止湛不仅亲自为沈扶摇下面,更为她准备了生辰贺礼。沈扶摇要想不高兴,那才是难呢。 “玉镯如何?” 莫止湛听言,一边儿将鸡蛋敲到面条上,一边儿问:“前几日倒得了个成色不错的玉镯。” “玉镯好!” 趣儿急忙点头,道:“姑爷送小姐玉镯,小姐戴在手上,二人便永远都不分开了!” 玉镯? 哪里是玉镯好啊。 是送生辰贺礼的这个人好! 只要是莫止湛,别说是玉镯了,就是随便挑选一串葡萄送到沈扶摇屋里,趣儿都会说好。 “那,我该如何将玉镯给她?才能让她惊喜?” 莫止湛是头一次下厨,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将一碗长寿面煮好。 只是曾经幼童时,见过他的生母亲自为他煮面。 将水烧开,长长的面条下到锅里。 故而,便寻着那模糊的记忆,为沈扶摇做长寿面。 而趣儿呢? 一心只想着如何将莫止湛与沈扶摇的夫妻关系坐实,倒也没在意莫止湛的动作。 待她将目光转移到锅里时,只见那原本长长的面条,早已失去了韧性,烂得不成样子。 敲下去的鸡蛋在莫止湛的‘掌控’下,变成了蛋花,简直惨不忍睹。 第215章 :一碗惊喜的长寿面 于是…… 趣儿只得‘呵呵’笑了两声儿,指着锅中的那一碗‘长寿面’,道:“这就挺惊喜的……” “这?” 莫止湛从小出生在富贵家族,懂的东西很多。 但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却是一个小白兔。 当他发现,他自己开始越来越在乎沈扶摇的感受时,便想要更加深入的去了解她的一切。 故而,他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入了厨房。更不惜改变多年的作风,跑来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打探。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不耻下问的求学者。 但凡有半点疑惑,都得得到百分之百的解答:“你确定……这碗长寿面是惊喜?” “是……是惊喜!” 趣儿挠了挠脑袋,头疼极了:“那个……小姐这人吧,虽然在太夫人和诸位长辈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端庄娴雅的。但实际上,她骨子里调皮儿得很。 从小到大,小姐最喜欢出其不意的东西,也喜欢别人给她制造惊喜!姑爷,您这一碗长寿面,绝对是惊喜!” 言毕,便忙寻了借口,道:“那个……您自己先慢慢煮着,煮好了再叫奴婢!奴婢去那头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是可以煮了送去给小姐的。” 惊喜惊喜,定是有惊无喜了! 既然如此,自己干嘛还不跑得快些? 只不过待会儿…… 这姑爷和小姐二人,究竟是谁会比较可怜呢? 是给小姐煮奇异‘长寿面’的姑爷,还是得吃下‘烂面条’的小姐? 罢了罢了! 管他们谁惊谁喜呢。 反正只要姑爷心里也有小姐,那就万事儿大吉啦! 趣儿丢下那一句话后,便溜之大吉。 从厨房里出来时,正巧碰到锦绣在外头探头探脑。 于是,故作羞答一笑,喊了句:“锦绣姐姐。” “怎么?二公子在里头?” 锦绣看着趣儿这般模样儿,心下越发认定了趣儿有着攀龙附凤的心思。 “在呢。” 私底下,趣儿倒是会唤莫止湛一声儿姑爷的。 但当着旁人面儿,终是唤一声儿公子,才不会失了礼数:“今日是那位的生辰日,二公子在里头给她准备长寿面。” 说罢,又小声儿道:“这长寿面原本该是我来准备的!却不曾想,二公子半道将活劫了去。” 言毕,又偷偷从腰间掏出了一颗药丸,道:“眼下,这东西看来只有另寻机会儿了。” 锦绣看了一眼那药丸,点了点头:“你如今依旧近身伺候在她身边儿,有的是机会儿,不急。” 言毕,又朝着厨房里头偷瞄了两眼,道:“怎么样?我见你方才在里头,跟二公子有说有笑的……” “锦绣姐姐!” 趣儿心里对锦绣厌恶得很,可却依旧跺了跺脚,看起来犹如怀春少女害了臊:“你可莫要取笑趣儿了!” “好好好,姐姐哪里敢取笑你呢?” 锦绣见趣儿这般着急,心安得很:“姐姐只是为你感到高兴!” 说罢,又道:“你瞧瞧,二公子对你,还是很好的。放眼望去,整个侯府里,谁敢在二公子面前这般随意?也便只有你了!” 言毕,又交待了句:“好好为二夫人办事儿!以后啊,这好处定少不得你的。 届时,你成为了人上人,可千万别忘记提携提携我啊。” “锦绣姐姐,您说什么呢?” 趣儿伸手抓住锦绣的手,认真承诺:“我趣儿是那般忘恩负义的人吗?你放心,以后不管我过得是好是坏,都会记得姐姐你的大恩大德。 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一定会双倍还给你。莫说是提携你了,就是你要与我一同伺候二公子,我都心甘情愿,不敢有半分怨言。” 锦绣没想到趣儿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竟有些惊讶。 对权势和地位毫无向往?那怎么可能! 锦绣之所以对庄眉宁言听计从,不也是因为心中有所求吗? 若能够做主子,谁愿意当奴才? 若能活得荣华富贵,谁又愿意如同蝼蚁?连自家人的性命,都匡护不住。 “你在胡说什么呢?” 锦绣心微微一动,却佯装毫无心思:“之所以觉得你能摆脱现在的命运,皆是因二公子喜欢你,肯对你说上几句话。 像我们这样的人,二公子平时连看都懒得看两眼,哪里又会有机会儿去伺候他呢?” “二公子其实并不如我们外表所看到的那般冰冷。” 锦绣在猜测趣儿的心思时,趣儿也一样在猜测锦绣。 她从锦绣眼中的欲/望与那心虚不已的话中,早便听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于是,便顺着这心思,道了句:“只是你平日里胆子太小,不敢跟他亲近罢了!若你胆大一些,并且知道怎么去顺遂他的心意,就一定可以吸引他的注意!” 言毕,又添了句:“锦绣姐姐别急!倘若趣儿我真有那鱼跃龙门的一日,必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一定会帮你,让你也跟我一样,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咳!” 锦绣听了这话,心里可乐开花儿了。 但自认为聪明的她,自是不可能在趣儿面前表现出分毫的喜悦:“只要你能达成所愿啊,姐姐便心满意足了!哪里,又敢有那么多的奢想?” 言毕,又道:“对了!我昨日夜半去青黛院时,又听到二夫人提起那位了。说是她嫁入侯府那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还不如青/楼来的那个姨娘呢。 二夫人打算近些日子寻个由头,为二公子纳妾。你啊,可得仔细准备着。说不定,过不了几日,你就能一跃成为二公子的姨娘了。” “锦绣姐姐此言当真?” 趣儿假装对此很感兴趣:“可莫要框我!” “我框你做什么?” 锦绣敲了敲趣儿的脑袋,一副十分宠溺的模样儿:“我所言,句句属实!” “太好了!” 趣儿惊喜拍着手掌,像个孩子一般:“既然如此,我们都不要放过这次机会儿!” 说罢,又道:“锦绣姐姐,你也要大胆一些!以后看到二公子,可不许再绕路了。你得迎难之上,吸引二公子的注意。 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得到成为姨娘的机会儿,伺候在二公子身边儿!” 第216章 :好奇特的长寿面 趣儿这一番话,说得极其真诚。 就仿佛,她真的很希望锦绣去勾/搭莫止湛一样。 可事实上…… 身为沈扶摇的贴身婢女,她怎么可能会如此蠢笨? 平白无故的,就去给自己的主子寻麻烦? 她啊,无非是因为了解莫止湛的脾气儿。所以才会鼓动锦绣,往莫止湛身上贴。 哼! 让你坏!让你挑唆我与小姐的关系!让你心怀叵测,想鱼跃龙门!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还这般痴心妄想。 你且去吧。 赶紧往姑爷身上贴吧。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小命。 …… 趣儿这丫头鬼点子多。 她撇下莫止湛以后,在外头与锦绣来了一场‘暗斗’,好不欢乐。 而莫止湛…… 素来寡淡的他,此时竟像一个孩子般,站在锅旁。 他一会儿看看手中的玉镯,一会儿看看刚出锅的长寿面,神色纠结得很。 “这……会很惊喜?” 扶摇那丫头,当真如此奇特,喜欢这些出其不意的东西? 罢了。 既是趣儿所言,那定是有所依据的。 再者,扶摇那丫头在长辈面前乖巧懂事儿,可实际上却古灵精怪得很。 喜欢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惊喜’,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莫止湛如此想着,越发觉得有道理。 迟疑片刻后,终是将手中那通透无比的玉镯,丢入了长寿面中。 …… 沈扶摇正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账簿。 一本账簿尚未对完,趣儿便将长寿面端到了沈扶摇面前。 “小姐,长寿面给您做好了。” 声音儿很小,还带着几分颤/抖。 沈扶摇埋首于账簿里,只觉得奇怪。 平日那说话都恨不得像唱歌一样,高昂着语调的趣儿,今日怎么有点怂了? 于是,抬起头来匆匆一瞥。 当目光触及到那碗长寿面时,顿时没了进食的欲/望。 “趣儿,你的厨艺怎么越发不如从前了?” 沈扶摇将目光收回,再不去瞅着那惨不忍睹的面条:“瞧瞧你做的什么玩意儿?不知晓的,还以为你要谋害主子呢。” 趣儿主动提出要给沈扶摇做长寿面时,沈扶摇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这丫头长大了,懂事儿了。 纵使再无饥饿之意,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可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可以让沈扶摇重新选择。 沈扶摇一定! 一定不会让趣儿这家伙浪费粮食。 “小……小姐。” 趣儿见沈扶摇误会了自己,心中别提有多冤了:“奴婢的厨艺就算再差,也不至于惨到这种地步啊!” 说罢,又添了句:“再说了,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等东西给您?若说到谋害,怕是咱们姑爷要谋害亲妻呢。” “姑爷?” 沈扶摇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你是说莫止湛?” “难道……奴婢有很多个姑爷吗?” 趣儿本就调皮儿。 如今为了能够让沈扶摇‘消消气儿’,更是口不遮拦:“怎么?奴婢却不知道?” “别嘴贫!” 沈扶摇放下账簿,玉/腿一转,便坐直了身子:“这长寿面,该不会是莫止湛做的吧?” “小姐英明!” 趣儿点了点头,忙将面糊糊放到了沈扶摇身旁的案桌上:“这可是姑爷特地给您准备的惊喜!” 言毕,又少不得要帮莫止湛说上几句好话:“奴婢瞧着姑爷那下面的模样儿,不像是个有经验的。想来,也是第一次给人下厨呢。”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沈扶摇瞟了趣儿一眼,道:“有经验的人,能将区区一碗长寿面做成这个鬼德行?” 言毕,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赶紧给我撤下吧!就当今日,不是我的生辰日。” “小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趣儿哪能让沈扶摇这般轻易的,就把莫止湛的心意给糟蹋了呢? 虽说…… 这碗长寿面,早就已经让莫止湛糟蹋过了。面糊糊的样子,也确实让人难以下咽。 可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一番苦心不是? “姑爷这么辛苦做出来的长寿面,您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啊。” “究竟是他做面辛苦,还是我吃面辛苦?你心里没点数的吗?” 沈扶摇扶额,脑瓜子疼得厉害:“这哪里是长寿面啊,分明就是要催命的。” 沈扶摇一边儿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在面糊糊里搅动着。 “咿?” 只觉得,面糊糊似乎不仅仅是面糊糊。里头,还藏着东西呢。 “这是什么?” 紧随着沈扶摇的声音落毕,她终是从面糊糊里夹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看着是个镯子!” 霓裳在一旁盯了会儿,应道。 “不会吧!” 趣儿半弯着腰,将眼睛瞪得极大:“这姑爷也太……太……” 太傻了吧? 趣儿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可以当众形容莫止湛的傻气儿。 于是忙将自己的手绢掏出,仔细擦拭着那个‘神秘’的玩意儿。 不出一会儿,一个通透的玉镯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沈扶摇捂着胸/口。 莫说是心脏,就连肝脏都跟着疼。 而霓裳几人,则面面相窥,问:“趣儿!你确定,这碗面糊糊是二公子煮的?” “是……是啊……” “我看着不像。” 医清凑过脑袋,道:“趣儿!这长寿面该不会是你自己没煮好,所以特地赖到咱们公子身上吧?毕竟这玉镯……可是女子的物件儿。” “对!” 初凝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趣儿,以后入厨房时,一定要将首饰过干净。玉镯这么大的东西落入了面碗里你都不知,着实是失责。” “你们……你们可别冤枉我!我能有几条命啊,敢将罪过赖到姑爷头上?” 趣儿被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急得都跺脚了:“再说了,这玉镯一看就不是凡物,我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 言毕,突然想起今日在厨房时,莫止湛问自己的话。 于是,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是姑爷!这玉镯,是姑爷特地放到长寿面里的。” 这笨姑爷! 此惊喜非彼惊喜啊! 原本一碗长寿面被煮成了面糊糊,就已经够吓人了。现如今,竟还在面糊糊里发现了一个玉镯…… 这孩子,莫不是缺心眼吧? 第217章 :这个惊喜不惊喜 “趣儿所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霓裳十分嫌弃地看着趣儿手中的玉镯,道:“只不过……公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玉镯放到面糊糊里?” “这是长寿面!” 趣儿纠正。 “分明是面糊糊。” 霓裳摇了摇头,直接驳回:“你见过谁家的长寿面,长这个模样儿?” “以前……以前没见过,现在见了。” 趣儿挠了挠脑袋,道:“如果可以,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到这样的惨况。” 说罢,又自言自语道:“这个姑爷,平时看着倒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链子掉到城门外去了?” “你说什么?” 众人眨巴着眼,等着她的解释。 趣儿见此,实在无法。只得将今日在厨房里,自己与莫止湛的对话一一述之。 结果…… 一番话下来,霓裳几人早已憋红了脸,想笑而不敢笑。 沈扶摇呢? 则一直扶着脑袋,一句话也没说。 趣儿见大伙儿这般反应,只得鼓足勇气儿,问了句:“小……小姐?” “嗯?” 沈扶摇没抬头,却疲倦不堪地应了一声儿。 趣儿见沈扶摇有了反应,终是松了口气儿:“小姐!这长寿面您不吃也成。但这玉镯,却是姑爷的一番美意。 不如您瞧瞧,要不要戴上?” “玉镯?” 沈扶摇淡淡瞥了眼:“长寿玉镯吗?还是面糊糊玉镯?” 惊喜…… 或许谈不上。 惊吓…… 又太过夸张。 总而言之,当沈扶摇知道眼前这碗惨不忍睹的面糊糊,是出自莫止湛的手时,心中其实是有些窃喜的。 只是…… 莫止湛在她心里,素来是个能将所有实情都处理好的奇才。 如今的这一碗‘长寿面’,着实有点不尽人意啊。 更何况,将玉镯丢到长寿面里,是什么手笔?也不知是他脑袋被门给夹了一时想不开,还是…… 趣儿脑袋使劲往后头缩,打死都不敢再轻易开口去劝了。 只怕再劝下去,自己这个出馊主意的人,就会被牵扯进来。 呃…… 也不算是馊主意。 她只是皮儿了一会子,调侃了一句莫止湛的长寿面。接下来的蠢事儿,都是莫止湛自己做的,与她何干? “面如何?” 趣儿正在脑子里想着,该如何让自己置身事外。 门口,却传来了莫止湛的声音儿。 众人循声望去,见来人一袭紫色,手握折扇,极其潇洒快意。 “呀!奴婢方才从小厨房过来时,好像看到那边长了很多杂草,得赶紧去处理了才对。” 趣儿脚底抹了油,无论何时都能逃之夭夭:“霓裳姐姐,医清姐姐,你们帮不帮我是啊?” “帮!自然得帮!” 霓裳与医清等人反应极快。 趣儿这头话音方落,她们便连忙点头,跟着去了。 只一会子的功夫,原本围着沈扶摇七嘴八舌的丫头们,如今连影儿都没有了。 偌大的厅里,只有沈扶摇与莫止湛大眼瞪小眼。 面怎么样? 面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这面,是你亲自做的?” 沈扶摇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个‘人模人样’的男子,竟能做出如此惨不忍睹的东西来。 于是,不禁开口问道:“趣儿那丫头,没骗我吧?” “嗯。” 偏偏,莫止湛还不自知。 在他看来,虽说那面煮得难看了点。味道儿嘛,他没试过。 但所有的步骤,都是按照脑海里那模糊的记忆去做的。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太差。 至于那玉镯,又是依照着趣儿口中的‘惊喜’来办,想来,也不会错。 故而,他一心认为,沈扶摇是要夸奖于他。 于是,极有自信道了句:“是我做的。” “这玉镯呢?” 沈扶摇心肝颤了颤,又问:“玉镯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 “我放的。” 莫止湛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与犹豫:“这玉镯是前些日子别人赠给侯府的。我瞧着成色还行,就给你拿来当作生辰礼了。” 玉镯,是莫止湛精心挑选了好几个月,才挑选到的上乘之物。 可不像他所说的一般,乃旁人所赠。 只是于他而言,过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玉镯戴在谁的手里。那人,对他所挑选的东西,究竟喜不喜欢。 “呵呵。” 沈扶摇呵呵冷笑了两声儿,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莫止湛的‘迷之自信’。 她沉默了半响,才道:“你……你这生辰贺礼不错,我挺喜欢。” “喜欢便好。” 莫止湛见沈扶摇如此满意自己挑选的生辰贺礼,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可得意之余,又不免有些难为情。 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莫名送出一份如此让人喜欢的礼物,实在失礼与突兀。 于是,想了想又道:“不过喜欢归喜欢,也不必太感谢我。送你玉镯,只是因为不想被有心人抓到了把柄。” 言毕,又添了句:“妻子生辰,丈夫送个生辰礼,是应当的。” 沈扶摇聪慧。 只瞬间的功夫,便明白了莫止湛的话。 送你玉镯你喜欢就成,但也不必太过在意。 我送你玉镯不是因为在意你,也不是因为惦记你。只是因为你我名义上是夫妻,总该做做样子。 否则,若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去,只怕会有麻烦上身。 毕竟这一年以来,他们夫妻二人在外头,处处表现得恩爱和睦。倘若如此恩爱的夫妻,丈夫在妻子过生辰时,没有半点表示,岂不是太过奇怪? “哦,我知道。” 沈扶摇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虽然也知道,莫止湛有此想法,再正常不过。 可最开始收到贺礼的窃喜,却已渐渐开始消散。 “我只是好奇,你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将长寿面煮成了面糊糊便罢了,戴在手里的玉镯,还能往面糊糊里丢?” 沈扶摇心里不痛快,自是要寻莫止湛出气儿的:“你这送贺礼的方式,未免也太奇特了吧?” “夫人不是喜欢惊喜吗?” 直到这时,莫止湛才微微察觉到了沈扶摇的情绪。 于是,开口问道:“这等收礼方式,应当是第一次。” 第218章 :夫妻之间的小小别扭 “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沈扶摇白了莫止湛一眼,又道:“对了,这玉镯太过贵重,我怕是消受不起,就不要了。您啊,自个儿留着吧。” “夫人不是喜欢吗?” 莫止湛伸手接过沈扶摇丢过来的玉镯,问:“这玉镯通透明亮,触手生温,最是称你。” “不。” 沈扶摇皮笑肉不笑道了句:“它与你的长寿面糊糊更称。” 说罢,又亲自将那碗面糊糊端到了莫止湛跟前,道:“这面糊糊极其好吃,我不舍一人独食。不如,剩下的这些,就由你把它吃完吧。” 莫止湛瞧着沈扶摇那犹如小老鼠般狡诈的样子,心下暗叫不好。 可面对着沈扶摇清澈的大眼,他又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煮的长寿面不差。他只好当着沈扶摇的面儿,夹了一大夹……一大夹的面疙瘩。 随后,细嚼慢咽地,将面疙瘩吃了个干净。 “这还有呢,别急。” 沈扶摇像看好戏一样,看着莫止湛:“这一大碗,可都是你的。” 言毕,又添了句:“没人和你抢。” 莫止湛虽出身富贵家族,但却也是习武之人,吃过苦的。 区区一碗惨不忍睹面糊糊,如何能难得倒他? 只见他当着沈扶摇的面,一口口将面糊糊吃下。 看得沈扶摇,那是目瞪口呆。 “喂。” 沈扶摇光盯着莫止湛看,也着实尴尬。 突然想起那日莫慎儿的话,便没忍住问道:“你觉得,沁雅姨娘这人怎么样?” 虽说,沈扶摇已经断定,莫慎儿是想利用她。但不知为何,还是心里酸酸的,想弄明白莫止湛心里的想法。 “沁雅姨娘?” 莫止湛放下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儿:“是谁?” 沈扶摇心脏‘咯噔’一下,险些没承受住。 先是长寿面糊糊,后是面糊糊捞出玉镯,现在又来个打死不认账? “沁雅姨娘!” 沈扶摇认真盯着莫止湛,道:“你四弟的那个妾室!” “哦。” 莫止湛抬眸看了眼沈扶摇,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 沈扶摇将眼挪开,不敢直视莫止湛:“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她的。” “那人初入府的时候,你不是与我分析过她了吗?且不管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只要不祸害星辰阁,皆由了她去。” “哦……” 沈扶摇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你不觉得她坏。不觉得她坏,便是觉得她不坏。如此……” “你一个人在絮絮叨叨什么?” 什么坏不坏的? 这丫头,怎么越发古怪了。 “莫止湛。” 沈扶摇想了想,又认真问:“我听说,你们这些富贵公子哥儿,暗地里会转赠妻妾,有这事儿吗?” “何以问这个?” 莫止湛坐直了身子,看向沈扶摇的眼神越发正经。 “只是无意中听别人说起了,所以好奇嘛。” 沈扶摇才不会承认,自己现在吃起了干醋呢。 “我们商宦之家的孩子,可没见过这个。” “转赠妻妾,是见不得光的事儿,时常出现在不入流的家族里。” 莫止湛见沈扶摇好奇,便也认真回答:“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在官宦家族。就连商宦之家,也十分普遍。 只是转赠妾室的人多,转赠妻子的,却少之又少。京都鲜有的那么几个,也因此被人诟病,成为了一桩丑事儿。” 言毕,莫止湛眸子一闪,突然问道:“夫人,你该不会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吧?” “我?” 沈扶摇以为自己的心思被莫止湛看穿,多少有些心虚:“我能有什么心思。” “你……是不是背着我,看上了谁家的公子哥儿?” 莫止湛突然起身,跨步上前,一把便将沈扶摇逼到了贵妃榻的角落里:“所以,这才起了赠妻的心思,想让我将你转赠出去?” “我……” “你休想。” 莫止湛神色渐渐变冷:“纵使你愿意担上二嫁的名声儿,我们莫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 “打消你的念头。” 莫止湛伸手抚/摸着沈扶摇的脸蛋儿,道:“我们莫家,从来就没有互赠妻妾的先例。” “你胡说什么!” 沈扶摇越往下听,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儿将莫止湛推开:“我才没有看上谁家的公子哥儿呢!” 说罢,脸颊因为气恼,而显得红扑扑的:“我与你虽是没有夫妻之实,但却有着夫妻之名。还不至于如此不知检点不守妇道,让莫家和沈家都丢了人!” 言毕,又极其不甘:“倒是你!才有可能……” “你又听说了什么?” 沈扶摇素来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莫止湛对这点,极其清楚。 能让沈扶摇如此在意地开了口,必定是心中有所疑惑了。 “也……也没什么。” 沈扶摇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于是忙平静了下来:“只是听说……听说你最近与沁雅姨娘走得有点……有点近。” “是吗?” 莫止湛听言,不怒反笑:“不过是在后花园里碰见了两次罢了。” “你承认了?” 沈扶摇瞪了瞪眼,问。 “承认什么?与她有私情?” 莫止湛最喜欢瞧着沈扶摇为了这些事儿着急。 特别是她气嘟嘟的样子,极其可爱:“你觉得,我会是一个窥视弟媳的人吗?” “倒也不像……” “我……”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可爱的模样儿,正想多调/戏她一会儿。 却不曾想,胸/口处突然一疼,竟让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莫止湛!” 沈扶摇等了许久,没等来莫止湛的后话。 抬眸望去,却见他的额头早已步满汗珠,神色痛苦不堪:“你怎么了?” 说罢,忙从他怀中钻出,试图将他扶到贵妃榻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止湛,你别吓我!” “没……没事!” 莫止湛忍着痛,往贵妃榻上躺去。 却不曾想,才刚刚道了一句‘没事’,便觉得喉中涌出一股腥甜。 紧接着,再忍不住,喷出大口鲜红。 第219章 :莫止湛的病情 “莫止湛!” 沈扶摇从未见过莫止湛这般样子,顿时心急如焚:“莫止湛你别吓我!” 说罢,便忙朝着外头喊:“医清!医清!” “别怕……” 莫止湛握着沈扶摇的手,安慰道:“我……我没事。” 力道很紧,握得沈扶摇生疼。 但沈扶摇知道,真正痛苦的人,其实是莫止湛。 他握她握得越用力,便表示他越隐忍。 “医清!” 沈扶摇用力掰开莫止湛的手,朝门外跑去::“医清!霓裳!” “少夫人,出什么事儿了?” 众人听到动静,忙跑上前来。 “快!快去看看莫止湛!” 沈扶摇来不及细说,便将医清拉到莫止湛跟前。 对于莫止湛的状况,医清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相对于沈扶摇的慌张,她格外镇定。 只见她迅速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将里头的黑色药丸塞入莫止湛嘴里。随后又命人给莫止湛翻身,用随身携带的银针,给莫止湛针灸。 吃下药丸后的莫止湛,总算有所缓和。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便连同嘴/唇,也没有任何血色。 医清每每给他扎上一针,他便痛苦皱紧眉头。直到满背都是银针,沈扶摇才发现,有黑色的血,从莫止湛的手指处流出。 人的血,都是红的。 只要中毒之人,才会有发黑发紫的血。 沈扶摇虽从小到大活得安逸,没受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不至于,连如此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她一直守在医清身后,安静地等着。 纵使心里早担心不已,也不敢轻易开口,扰了医清给莫止湛医治。 直到半刻钟后,莫止湛手指处的黑血越流越少。医清松了口气儿,将额头的汗珠擦去,道:“少夫人放心,公子已无大碍。” 沈扶摇这才急急问道:“莫止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说罢,又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儿,直呼莫止湛的名字儿,太过惹人疑心。 于是,想了想又改口,道:“夫君他……是何时中的毒?要不要紧?” 医清下意识先朝莫止湛看了一眼,见莫止湛此时已经昏沉睡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扶摇通过医清的小动作,多少也猜到一些,道:“你们都退下吧,医清留下。” 说罢,又交待:“今日的事儿,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儿。否则,定严惩不贷!” “是,少夫人。” 众人面色严肃,忙退了下去。 待屋内只剩下主仆三人,沈扶摇才又问:“夫君的毒,怕是中了许多年了吧?” 医清微微垂头,不语。 “他有心要瞒着众人,是不是?” 沈扶摇并没因此打住,而是继续问:“隔三差五便偷偷摸摸地喝药,所入口的汤药,只你一人经手。 偶感一次风寒,大半个月都不见好。世安院那头请了旁的大夫来问诊,却一次又一次被挡了回去。” 沈扶摇想起莫止湛有许多次,都曾背着她饮药。 心下,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你们总以为,自己能守住秘密。却不知,有心人总能有所察觉。 今日,他都已经在我面前发病了。若你还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去太夫人那问问。” 言毕,又道:“太夫人与夫君的感情,素来深厚。孙子出了什么事儿,她老人家总不会不知道吧?” 沈扶摇不蠢。 自然不会将眼前的这件事儿闹到世安院去。 但当着医清的面儿,她还是把话说得极其冰冷。 医清咬着牙,沉默了半响才道:“回少夫人话,公子是中了毒没错。” 说罢,又道:“但公子所中的毒,是能解的,您不必担心。”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我,是吗?” “请少夫人恕罪!” 医清依旧垂着头,回答得不卑不亢。 “恕罪?你是有罪!” 沈扶摇知道,医清不肯将事情的始末说出,是因为得到了莫止湛的命令。 没有莫止湛允许,想让医清开口,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你一心侍二主,是一罪。你侍奉了主子,又不能为主分忧,是二罪。你顾此失彼,对主子有了欺瞒,是三罪!” “少夫人,奴婢知罪!” 医清认罪认得干脆,险些让沈扶摇气结。 沈扶摇盯着医清,问:“既你口口声声说你知罪,那么今日,便趁此机会儿与你仔细说道说道。 我知道,你是夫君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对他好,效忠他,亦是应该的。 但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婢女。早在我嫁入北定侯府时,你就已经被夫君拨给了我。既是我的人,我要求你只忠于我,似乎也不过分。 平日里,我对你们四人效忠二主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你们所效忠的人,乃是我的夫君。 但今日,我与夫君之间,你只能选一人为主。若你选他,以后便不必再跟着我。若你选我,那么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言毕,沈扶摇又一字一句问道:“夫君是何时中的毒,中的是何毒?这毒,要紧不要紧?现下他的身子,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少夫人……” 医清见沈扶摇如此咄咄逼人,终是抬起头来,道:“您又何苦为难奴婢?您明明知道,不管是对您还是对公子,奴婢都是忠心耿耿的。 您与公子乃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 “可今日,这夫妻之间有了秘密,便不是一体了。” 沈扶摇瞟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莫止湛,径直打断了医清的话:“你且仔细想想,你是继续跟我,还是跟着他。” “奴婢……” 医清是当真为难了。 一来,她是府上除了宋祁外,唯一一个知晓莫止湛病情的人。 这些年来,莫止湛的身子一直都是她在调理。她曾得到过莫止湛的命令,不可将他的病情,告知第四个人知晓。 这么久以来,纵使星辰阁其他近身伺候的人,对此多有疑心,但却未有一人提起过这茬。 二来…… 她现在的主子,毕竟是沈扶摇。 早在莫止湛将她们四人拨到沈扶摇身边儿时,她们的主子,便只有沈扶摇一人了。 第220章 :身中剧毒的莫止湛 这一年以来,莫止湛处处以沈扶摇为先,对沈扶摇极度信任。纵使偶有命令她们盯紧沈扶摇,也都是因为太过担心她的缘故。 按道理来说,医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主子有所隐瞒的。 可偏偏…… 这新主与旧主碰到了一起,她便为难极了。 “少夫人!” 医清想了许久,终是咬牙开口:“奴婢自从被公子拨到您身边伺候以后,便只有你这么一个主子了。且,也只认您这么一个主子! 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对您有所欺瞒。但公子给奴婢下达命令时,少夫人您还尚未嫁入侯府。 所以……所以奴婢并非有心欺瞒少夫人。奴婢只是在遵从旧主的吩咐,替旧主保守秘密。 这事关奴婢的品性,与对少夫人忠臣与否无关。” “好一张伶牙俐嘴!” 沈扶摇勾唇笑得很浅,也很冷。 “一番话下来,我倒是拿你没得办法了?” “还请少夫人恕罪!” 医清再度将头埋下,道。 “若我不愿意恕了你这罪呢?” 沈扶摇半眯着眼,与平日那好相处的模样儿不同,竟显得有几分刁难人:“你又能如何?” “奴婢……” “说你不能一心侍奉二主,你便与我区分出了旧主和新主?呵……既如此,我这个新主便点醒点醒你的木驴脑袋!” 沈扶摇不介意与医清浪费口舌。 她只介意,自己连自己丈夫的身子坏到了何等地步,都不知道! “我与你的旧主,乃是夫妻。夫妻之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夫君中了毒,我却连他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你说说,我这个妻子当得失败不失败?” 说罢,又是一声儿冷笑:“你既说,夫君吩咐你为他保守秘密时,我还尚未入府。那么现在我活生生站在你的面前,且是你的新主。 你觉得,以夫君对我的疼爱,他会将我当个外人一般防着吗?” 沈扶摇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让素来还算能保持理智头脑的医清,都左右为难。 如今莫止湛正处于昏迷之中。 按照医清对莫止湛的了解,他自是不愿将自己的病情告诉旁人的。 特别是,最亲近的人。 越是被莫止湛信任与在乎的人,他便越会瞒着,以免对方的担心。 可沈扶摇方才那话…… 似乎是在告诉医清,倘若医清胆敢再瞒着她,那么她沈扶摇在莫止湛以及医清众人眼里,便是一个外人了。 女人啊,心里的想法总是古怪得很。 医清并不意外沈扶摇能有此曲解,但她必须得小心处理此事儿。 否则,待莫止湛醒来,发现小娇/妻与他闹了别扭,那自己岂不是罪过? 于是,思前想后,终是咬牙道:“少夫人……公子的毒,是从小便有的。此毒乃是慢性之毒,所以一直拖了近十年,都未曾发现。 倘若不是有一次,公子在练剑的时候受了伤,又恰巧敷了一种可以快速引发此等慢性毒发作的草药,恐怕直到现在,公子都不知道自己神含剧毒。” “从小便被下了毒……” 沈扶摇听言,不免心惊:“慢性之毒是不可能一次两次便侵入体内的!若想让人身中慢性之毒,须得长年累月投毒。 夫君是北定侯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自幼便受长辈的保护与疼爱。究竟是谁,能在他身边儿下如此之毒?” “下毒之人是谁,奴婢不敢随便猜测。” 医清许是见识到了沈扶摇的厉害,回起话来越发的认真:“所下之毒,究竟会如何损害公子的身子,奴婢也不敢随意透露。若少夫人想知道答案,待公子醒来,可亲自去问公子,想来公子也不会隐瞒。 奴婢所能告诉少夫人的,便是公子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如大伙儿所瞧见的那般轻松、安逸。他所需要承受的痛苦,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像今日这般毒发,对于公子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而奴婢,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没有根治的法子么?” 沈扶摇紧盯着医清,问。 医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根治的法子倒是有,只是比较难罢了。” 言毕,许是怕沈扶摇问得更多,她无从招架。 于是,忙道:“现如今奴婢能做的,便是帮公子缓解痛苦。” “那……” “太夫人、二夫人,您们怎么来了?” 沈扶摇心急如焚,正想继续询问医清。 却不曾想,门外竟传来了宋祁通报的声音儿。 沈扶摇心下一震,忙与医清对视而望。 目光才堪堪触及,二人便彼此领会。 莫止湛中毒一事儿,绝对不能传扬出去! “宋祁,你怎么守在外头了?湛哥儿呢?” 门外最先开口询问的,是庄眉宁。 那急切的问询声儿,仿佛自己有多么疼爱这个儿子一般。 “回二夫人话!公子与少夫人现下,正在里头。不如……太夫人与少夫人先到正厅去坐会儿,属下这便去禀报二位主子!” “哪里还能坐得下!” 太夫人的声音儿微颤,忙道:“我听闻湛哥儿突然腹痛不止,便连扶摇都被吓得不轻。心里着急,特地将叶大夫带了过来,给湛哥儿好好诊断诊断!” “这……” “让祖母与母亲进来!” 沈扶摇见素来寡言的宋祁,根本应付不了门外的二人。 于是,忙起身开了门:“扶摇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扶摇啊!” 太夫人瞧见沈扶摇出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湛哥儿如何了?” 说罢,又伸头往里探去。 当她瞧见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莫止湛时,一下便红了眼眶:“湛哥儿啊!湛哥儿啊,我的好孙儿,你这是怎么了?” “老天爷啊!湛哥儿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庄眉宁假装抹了抹眼角,忙推开沈扶摇跟了上去:“叶大夫,你快来给湛哥儿瞧瞧,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母亲,不用劳烦叶大夫了!” 沈扶摇生怕莫止湛中毒一事儿,会被捅破。 于是,忙上前阻拦:“方才医清已经给夫君诊过脉,喂过药了。现在夫君的身子已无大碍,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醒来。” 第221章 :庄眉宁的异常 “没有大碍?” 还未等太夫人开口,庄眉宁便道:“扶摇,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对你发难!而是你这个做妻子的,对丈夫的身子太不重视了!” 说罢,庄眉宁便指着莫止湛的脸,冲沈扶摇道:“你瞧瞧湛哥儿的脸色,多难看啊!你说没有大碍便没有大碍?若他真出了什么事儿,你能跟莫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吗?” 言毕,更是放软了语气儿,对太夫人道:“太夫人,依照儿媳妇看,还是让叶大夫把把脉要好。” “医清是夫君最信任的医女,医术连宫里头的太医都未必能及。她既说了无碍,便是无碍,又怎会是我对夫君不上心呢?” 自从沈扶摇被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接二连三的阴过以后,她对青黛院的人便越发生了戒备之心。 从莫止湛病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 庄眉宁便能得知了消息,寻到太夫人一块到此。 如今,又如此坚持让叶大夫给莫止湛诊脉。 若说其中没有问题,沈扶摇打死都不信! 眼下,莫止湛正在昏迷之中,无法醒来跟青黛院抗衡。沈扶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庄眉宁得逞。 “沈扶摇!现在湛哥儿还在昏迷之中,我身为他的母亲,为他担心,有问题吗?不过是让叶大夫给湛哥儿把个脉罢了,你何故如此紧张?” 庄眉宁显然是有备而来。 沈扶摇不过只说了两句与她对立的话,她便死死咬住沈扶摇不放。 “母亲多虑了,扶摇没有紧张。” 沈扶摇瞧着庄眉宁如此,越发觉得她像条被惹急的疯狗:“扶摇不过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眼下,这屋子里有的,可不仅仅是咱们莫家自己人,更有着叶大夫呢。母亲一来,便说扶摇对夫君不上心。如此,岂不是在诋毁扶摇?说扶摇并非贤妻? 扶摇自从嫁到莫家以后,孝敬长辈,尊重丈夫,从无有任何失了分寸之举。今日夫君突然身子不适,扶摇也很担心。 但这般平白无故被母亲诋毁,扶摇实在无法接受。” 言毕,又道:“母亲可以让叶大夫给夫君诊脉,看看扶摇是否撒了谎。但,您不能说扶摇对自己的丈夫疏忽照顾! 扶摇是一个女人,可受不得这般难听的名声儿!” “你!” 庄眉宁一心想将沈扶摇给踩到尘埃里去。 故而,说起话做起事儿来,处处与她作对。 却不慎忘了,沈扶摇看着端庄娴雅,但实际上伶牙俐齿极了。 不管自己将什么样的‘罪名球’给沈扶摇丢过去,她都能原封不动,甚至加倍地还回来。 “你这伶牙俐齿的丫头!这都什么时候儿了,你不关心关心湛哥儿的身子,反而在这里与我争辩谁对谁错……” “夫君信任医清,我亦信任医清!医清既说夫君的身子已无大碍,那么我自是要将这消息告诉祖母与母亲的。 母亲可以不信,但却不能剥夺我自证清白的权利!我对夫君的真心,天地可鉴……” “没人说你对他不真心!” “那母亲方才说扶摇对夫君不上心,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我……” 庄眉宁被沈扶摇挡在跟前,气恼极了。 莫止湛素来难对付。 她必须得在莫止湛醒过来之前,找人将莫止湛身子有恙的事儿,给彻彻底底的拆穿。否则,待莫止湛清醒,再加上太夫人对他的疼爱。 恐怕,她又得另择机会儿了。 “我嘴拙,说不过你!但眼下湛哥儿的脸色难看至极,我必须得让叶大夫再给湛哥儿诊断一次!” 说罢,庄眉宁便再懒得去搭理沈扶摇。 只径直朝着太夫人道:“太夫人,让叶大夫再给湛哥儿诊断一次吧。儿媳妇瞧着湛哥儿的脸色,实在难看,儿媳妇心里着急啊!”、 说罢,又道:“侯爷在边疆保家卫国,儿媳妇在京都孝敬婆婆教导孩子,是有着责任在的。 湛哥儿是咱们莫家的嫡长子!若湛哥儿出了什么事儿,儿媳妇该如何跟侯爷交待?如何跟莫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言毕,又下意识看了看医清:“儿媳妇倒不是说医清不好!她是湛哥儿信任的人,自是错不了的。 只是叶大夫也是太夫人您信任的人!多一个人为湛哥儿诊断,也好多一份保障不是?” “嗯!” 庄眉宁所言,字字句句皆在太夫人的心坎上。 太夫人点头答应,自在意料之中:“叶大夫,那便有劳你了。” “是,太夫人。” 叶大夫恭敬应下,便开始放下随身携带的药箱。 沈扶摇见太夫人都开了口,便只好默默退道一旁。 医清笔直站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沈扶摇一瞧,便知道莫止湛这身子,但凡是个有点医术的人,都能诊断得出来的。 一切,只有听天由命。 叶大夫给莫止湛诊脉时,十分仔细。 一不小心,便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一盏茶的时间,对于沈扶摇和医清、乃至在门外守着的宋祁来说,都格外漫长。 沈扶摇倒还算稳得住。 只静静候着,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倒是宋祁与医清。 此时的二人,额头早已布满了汗珠。 由此可见,莫止湛的身子,眼下究竟有多糟。 “怎么样?叶大夫!” 庄眉宁瞧见叶大夫收回了诊脉的手,第一个便开口问询:“我们家湛哥儿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叶大夫没立即回答庄眉宁的问题。 而是仔细将手上的东西收拾好,这才道:“回各位夫人,二公子的身子并无大碍。” 沈扶摇与宋祁主仆三人一听,顿时微愣。 只有庄眉宁,似是不信:“叶大夫,你确定湛哥儿的身子无碍吗?” 说罢,许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突兀。 于是,又添了句:“湛哥儿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更何况,你方才给他诊脉诊得那么久,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诊出来?” “回二夫人话,二公子的身子,确实没什么大碍。” 叶大夫垂着头,从头到尾,态度都十分恭敬:“草民之所以给二公子诊得如此仔细,亦是因不想误诊。” 第222章 :不如,就纳妾吧 “不可能!” 庄眉宁反驳得极其干脆:“湛哥儿的脸色这般差,怎么会身子无碍呢?” “二夫人莫急!” 叶大夫见此,忙道:“请各位夫人容草民问医清姑娘一句话!这二公子的身子是否有恙,便有答案了。” “什么问题?” 庄眉宁转过头去,看向医清。 医清身子微微挺直,道:“叶大夫请讲。” “敢问医清姑娘!您在给二公子诊脉时,可曾诊出过什么问题来?二公子此番突然腹痛,究竟是何原因?” 医清见叶大夫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略微心虚,将目光朝旁望去。 偏巧不巧,正见案桌旁那一碗空了的面糊糊。 于是,便道:“公子这小半个月来,因为公务繁多,一直劳心劳累,几近夜夜无眠,身子本就虚弱。 再加上……今日公子吃下了一碗自己亲手煮的面糊糊。许是那面糊糊不干净,故而吃坏了胃,所以才会腹痛不止。” 说罢,又想了想道:“至于二夫人所说的昏迷,不过是因奴婢给公子喂下了止疼药。止疼药中,有一味药多少带着安眠的药性。 再者,公子已许久未曾好好睡过一觉了。故而,睡得沉了一些。” 医清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是否能够让叶大夫信服。 但眼下,她所能寻到的最好的理由,便是这一个了。 “如此,那么草民的诊断便没错了。” 令人惊讶的是,叶大夫竟完全赞同医清的观点,道:“各位夫人!草民方才在给二公子诊脉时,确实诊断出二公子的胃有些虚。不过,并不碍事儿。 倘若只是医清姑娘,或草民一人得出诊断。或许,倒是误诊。可如今,二人的诊断乃一致。那么便能完全确认,二公子的身子并无大碍。” “无碍便好!” 太夫人听到了叶大夫的话,终是松了口气儿:“如若不然,还真能将人给吓坏!” 说罢,又突然想起了医清方才的话。 于是,忙问:“对了,方才医清说起的面糊糊,是什么东西?好端端的,吃什么面糊糊?” 言毕,又问:“还是自己亲手煮的?” “这……” 医清略微为难,但想着最难应付的都已经应付过去了。 如此,便也不算难题。 “回太夫人话!今日,乃是咱们少夫人的生辰。公子心疼少夫人,便想亲自为少夫人下一碗长寿面。” 说罢,又下意识朝沈扶摇看了一眼。 见沈扶摇并无阻止之意,才又道:“可谁知,公子从外下过厨。一碗长寿面,被他煮成了面糊糊不说,还……还为了能给少夫人惊喜,往里头丢了一块玉镯! 奴婢想着,定是那玉镯不干净。所以,才会惹得公子腹痛不止。” “往长寿面里丢玉镯?” 庄眉宁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玉镯,怎么能往长寿面里丢呢?” 这…… 这可不像莫止湛平日的行事作风啊。 罢了罢了! 眼下,可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儿。 今日的第一仗已经败了。 既是如此,不如顺便将沈扶摇给推出来,也不算白忙一场! “你不是说,那长寿面是给少夫人吃的吗?最后,又怎么会是湛哥儿腹痛?” 庄眉宁将目光投到了沈扶摇身上,原本剑拨弩张的神色,此时已变得柔和了不少:“扶摇,你没事儿吧?要不,让叶大夫也给你诊诊脉。” “不必了。” 沈扶摇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对庄眉宁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作为,十分不屑。 “母亲不必担心。那碗长寿面,扶摇一口也没吃。倒是夫君,素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他瞧见扶摇嫌弃他将长寿面煮成了面糊糊,心中不甘。 为了证明他的面糊糊能吃,便一口气儿将面糊糊都吃了。这不,才惹下了这般大的事端,让祖母与母亲担心了。” 说罢,又穿过头去,朝着太夫人解释:“祖母,待夫君醒后,您还是赶紧下个令,禁止他出入厨房吧! 这第一次入厨房,就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来,以后还不知会捅多大的窟窿呢。扶摇知道,夫君是心疼我,才会想着给我煮一碗长寿面。 但夫君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你倒还知道,湛哥儿为了这碗长寿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庄眉宁见沈扶摇又一次,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她的算计。 于是,心中难免不快。 也罢。 既然她没吃长寿面,自也不必如此着急的,便逼着她诊脉。 以免,目的太过明显,惹了太夫人怀疑。 不过…… 沈扶摇没给她庄眉宁好日子过,她庄眉宁自也不会让沈扶摇过得安逸。 脉,是不诊了。 但膈应膈应沈扶摇心的本事儿,她还是有的。 “身为妻子,不仅没将自己的丈夫照顾好,反而还让丈夫为你下厨房,做如此粗的活儿,你可真有本事儿!” 庄眉宁微微瞪了沈扶摇一眼,便当众冲着太夫人开口:“太夫人,您瞧瞧现在星辰阁的样子……男主子不像男主子,女主子不像女主子!” 说罢,又瞥了眼医清:“就连奴才,也不像奴才,真真是没了规矩。” “你想说什么?直言就是。” 太夫人最不喜别人拐弯抹角,于是问话都问得冰冷。 “太夫人……” 庄眉宁心中微颤,却依旧鼓足了勇气儿开口:“儿媳妇是想着,也是时候儿给湛哥儿纳妾了!” “纳妾?”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惊讶之色。 “是。” 庄眉宁点了点头,一脸的慈母模样儿:“太夫人,你瞧瞧扶摇,如今嫁入侯府都一年了。可这肚子,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而湛哥儿呢?与扶摇的感情极深。倒不是说夫妻感情和睦不好!但湛哥儿到底是侯爷的嫡长子,有着身份在呢。 上次慎姐儿及笄时,他当众如此护着扶摇,不知得罪了多少的权贵夫人。外头,亦不知将他传成了什么样儿。 这次,又因为给扶摇煮长寿面,而将自己给吃出了毛病!所以……所以儿媳妇想着,这会不会是湛哥儿妻妾太少的缘故?” 第223章 :婆媳争论不休 “女人太少,自会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可若给他纳了妾,那就不一样了。” 庄眉宁仔细盯着太夫人的神色,见太夫人并没半点不耐,才又继续道:“自古以来,谁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哪一个男人到了湛哥儿这个年纪,还没一个孩子唤句爹爹? 湛哥儿身为北定侯的嫡长子,肩膀上不仅要为侯爷担着国家重任,亦要为莫家延绵子嗣。 他能在成亲一年里都如此疼爱正妻,已是十分难得了。现如今若给他纳几房妾室,想必扶摇也会赞同。” 言毕,只见庄眉宁将目光渐渐转移到沈扶摇身上。 看似十分尊重地朝沈扶摇问道:“扶摇,你认为呢?” 赞同你个鬼哦! 纳妾? 还纳几房的小妾? 你怎么不上天呢! 若上天麻烦,那麻烦你给远在边疆的侯爷,也纳几个妾吧! 若不是当着太夫人的面儿,怕失了礼数,沈扶摇真想直接给庄眉宁翻上一个白眼! 你见过哪个妻子,会心甘情愿给自己的丈夫纳妾? 那些表面上宽容大度的女人,暗地里指不定哭湿了几个枕头。 “纳妾不纳妾的,好像也并不由我说了算。” 沈扶摇直视着庄眉宁,应道:“在这屋子里,若论孝,扶摇得听祖母的话。若论贤,扶摇得看夫君的意思。 倘若祖母也认为,扶摇无能,伺候不好夫君。那么纳妾一事儿,自由祖母去跟夫君谈。倘若夫君心悦了旁人,想要纳妾,我身为正妻,自亲自为他布置好妾室的新房。” “你这话里话外,便是不愿了?” 庄眉宁皱紧了眉头,也不顾太夫人在场,便道:“你拿太夫人的辈分与湛哥儿的意愿来压我!却忘了,我是湛哥儿的母亲!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去害自己的儿子!纵使在你们眼里,湛哥儿并非我生。但他是我夫君的嫡长子,是我嫡姐的亲生骨肉! 这么多年来,我将他视如己出。所做的决定,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好!” 若换作往常,庄眉宁定不敢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如此对待沈扶摇。 今日,之所以振振有词,不过是仗着太夫人也想早日抱上曾孙罢了。 沈扶摇嫁入莫家一年,肚子毫无动静。这下头人多了口舌不说,就连太夫人心里也十分着急。 特别是当新入府的付四小姐,不过几月便有了喜以后,太夫人对沈扶摇便催得更紧了。 庄眉宁清楚地知晓这一点,自紧紧握着它,冲沈扶摇发难:“湛哥儿如今都什么年纪了?连一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他的两个弟弟,言哥儿与北哥儿,马上都是要当爹的人。可湛哥儿身为嫡长子……” “母亲所言,句句在理,扶摇清楚明白得很。扶摇不过是觉得,纳妾并非小事儿,不是今日母亲随口提起,便能定下来的。 再者,扶摇也没说母亲您对夫君不好。您又何苦大吐苦水,力证自己待夫君视如己出呢?”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想着通过苍白的言语,来证明自己。 真正问心无愧的,就算自己不开口,旁人也挑不出她的坏来。 今日,是沈扶摇的生辰。 之所以不愿意大费周章告之众人,不过就是想安安静静的过。 可谁知,这青黛院的人,还真是不省心。 陷阱一套接着一套来,着实让人厌烦:“现下,母亲是要给夫君纳妾。既是给夫君纳妾,那么自然要征求夫君的意见。 想要早日有子,哪怕不是两情相悦,也得相看两不厌啊。倘若夫君自己不愿,可母亲却硬要给他塞人…… 届时,莫说是延绵子嗣了。只怕那姑娘的一生,都会因此而被耽误。至于母亲与夫君的母子之情,恐怕也会受到波及。” “胡说八道!” 庄眉宁一听,想都没想便道:“你无非就是一人独占湛哥儿独占久了,才会如此霸道! 自己肚子不争气儿,伺候不好丈夫,便连纳妾这么一件小事儿都不舍答应。” 说罢,又瞅了眼昏睡不醒的莫止湛,道:“你就是拿准了湛哥儿现在醒不来,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全然,没有半点贤妻的模样儿!” “母亲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若母亲要拿夫君暂且醒不来做理由,那么扶摇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母亲是想趁着夫君昏睡之际,强行给他塞人呢? 若是如此,那母亲可就得小心仔细些了。千万莫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放到我们星辰阁来! 夫君的脾气儿,您可是知道的。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勉强都没用。 否则,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才将我娶进门。” “你……” “母亲。” 沈扶摇看着情绪越发激动的庄眉宁,心下不屑极了:“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纳妾不纳妾的,我说了不算。 只要夫君自己愿意,莫说是一房两房,就连十房二十房,我都没半点意见! 可您自己方才也说了,夫君还没醒呢!他的事儿,我做不了决定。您,也无须在这与儿媳妇争论。 以免,自己落了个恶婆婆的罪名不说,还连累我担上一个善妒的名声儿。” 沈扶摇早已不愿再跟庄眉宁装模作样。 纵使是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她也不再委曲求全。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故而,这话便说得有些难听了。 不过,太夫人明事理,自能体谅。沈扶摇哪怕稍失了礼数,亦不害怕。 “好了好了!湛哥儿如今还病着,你们吵吵嚷嚷的,是存心不让他好受吗?” 太夫人素来是个拍案定板的人。 在庄眉宁与沈扶摇的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她早便有了定论:“再听听,你们这一个个的,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什么叫十房二十房妾室?什么又叫湛哥儿身为北定侯的嫡长子,疼爱发妻一年已十分难得? 我们莫家的男儿郎,个个都是钟情的主儿。不管是老侯爷还是昌海,哪一个不是心疼结发妻子的好丈夫? 怎的到了湛哥儿这,你们便这般看轻他了?” 第224章 :庶出不可出长子 太夫人的一番话,竟让庄眉宁变了神色。 是啊。 不管是老侯爷还是现任的侯爷,都是深爱结发妻子的好丈夫! 正因为如此,太夫人才会在莫家迅速扎根,且有了今日,连说句话都无人敢反驳的地位! 而庄眉宁的嫡姐庄莞惠,也正是因为得莫昌海的惦记,才会死了近二十年,依旧被众人牢牢记在心里。 可她呢? 她也是莫昌海的妻子啊! 她得到了什么? 她为莫昌海生了养育孩子,孝敬父母!得到的,却是无休止的冷落。 京都之中,但凡有点权势的家族,都知晓莫家的侯夫人乃是一个摆设。北定侯府里至今,都是太夫人当家! …… 庄眉宁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儿,想将沈扶摇手中的权给分掉一些。可谁知,她接连发招,却依旧不曾撼动沈扶摇分毫。 从星辰阁出来以后,庄眉宁一直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 那隐隐颤/抖的拳头,无时不在告诉身边儿的于妈妈,她心中的愤怒。 于妈妈安静跟在一旁,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敢说。只怕她一旦开口,庄眉宁便有了地方发泄,从而引起旁人的注意。 直到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入了青黛院的院门。 回到自己地盘的庄眉宁,这才开口咒骂:“这个沈扶摇,也不知她究竟是走了什么运气儿,竟能次次逢凶化吉! 她也不瞧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仅拦着叶大夫去给莫止湛把脉,还敢将我要给莫止湛纳妾的提议,给打了回来!” 言毕,言语之间又多了几分对太夫人的不满:“那个老东西也是!沈扶摇身为莫止湛的妻,自然不愿意莫止湛纳妾。那她呢?她也跟着糊涂了? 她不是做梦都想抱上曾孙的吗?为此,都不知道催沈扶摇催了几次!怎的现下,倒不乐意给莫止湛纳妾了?” “夫人莫急……” “我怎能不急?” 于妈妈那头才刚刚开口,想要安抚庄眉宁的情绪。 这头庄眉宁便径直打断了她的后话,道:“要我看,她这就是冲着我来的!若今日,跟她提起给莫止湛纳妾意见的是三房,恐怕她早便点头答应了!” “夫人多虑了。” 于妈妈给庄眉宁倒了杯热茶,安慰道:“兴许,太夫人只是不想莫家再出一个庶长子罢了。” 庄眉宁听到‘庶长子’三字儿时,脸色越发难看。 可奈何,于妈妈在给庄眉宁倒了热茶后,又亲自从下头人手里端过了点心,硬是没瞧见自家主子变了神色。 “夫人啊!莫家有多重视嫡出长子,您也是知道的。二少夫人嫁入莫家的时间说短不短,可要说有多长,倒也不至于。 太夫人那头,虽日日催着二少夫人给二公子延续香火。可终究还是不愿意让妾室的庶出,先比正室的嫡出先面世的!” “你是在提醒我,北哥儿给莫家丢人了?” 庄眉宁时至今日,依旧无法放下莫皖北与沁雅的事儿。 故而,现下才会如此敏/感:“是啊!北哥儿连正妻都没娶,便先纳了一个身怀有孕的妾!光是这一点,他便比不得莫止湛了。” “夫人恕罪!” 于妈妈心中暗叫不好。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只得咬牙,道:“奴婢所指,并非四公子!而是长房!” 说罢,又忙解释:“夫人难道忘了,当初长房老爷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妾室捷足先登,所以咱们的侯爷才排在了后头? 这一桩事儿对于身为侯爷亲生母亲的太夫人来说,可谓是一生的痛。如今,她这般心疼二公子,又怎会让二公子重蹈覆辙?” 言毕,于妈妈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道:“奴婢知道,夫人这些年在太夫人那,受了不少的委屈。 但在庶长子这一件事儿上,其实夫人您和太夫人,是同病相怜之人。您身为母亲,担忧四公子。而太夫人当年,是身为嫡妻,却无能为力! 现下,她不同意给二公子纳妾,也是情有可原!” 言毕,于妈妈又道:“今日二公子都已经昏迷不醒了,夫人您冲着二少夫人发发难便好。又何苦,提起纳妾一事儿?” “发难?你以为我不想冲着她继续发难吗?” 庄眉宁见于妈妈提起了长房大老爷的出生,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不过,想起沈扶摇这个儿媳妇,不免又咬牙切齿:“那个死丫头,每每都能见招拆招,也不知是她邪门还是我邪门!” “夫人,还望您恕奴婢多嘴!在奴婢看来,您就不该提纳妾一事儿!那会儿,二公子还昏迷着呢! 就算您想趁此机会儿给他塞人,也不该当着二少夫人的面啊。” 于妈妈见此,微微叹了口气儿:“二少夫人牙尖嘴利,您在嘴皮子上根本就讨不到半点好处。 还不如,坚持让叶大夫给她诊脉!若诊断出个好歹来,纳妾不纳妾,可就由不得她了!” 言毕,又道:“一个身子有损,难以受孕的女人,在北定侯府能有什么话语权?届时,别说是要给星辰阁堂而皇之的塞人。 就算是直接夺了她掌管内务的大权,也无人敢为她说半句好话。” 只要沈扶摇被诊断出难以受孕。 那么为了莫止湛这一脉的香火着想,太夫人是务必要给他纳妾的。 届时,庄眉宁完全可以以沈扶摇需要调理身子,不可琐事儿缠身为由,削掉她手中的权利。 且不管削掉的权,最后会到谁的手里。 只要那人不是沈扶摇便好。 太夫人掌权,也总有动不了的时候儿。 而大房和三房,皆不是嫡出。 在身份上,谁人能和庄眉宁比肩呢? 也唯有这个误打误撞入了北定侯府的沈扶摇,最是惹人心烦! “你懂什么?” 庄眉宁虽信任于妈妈,但却容不得于妈妈这个奴婢,如此否认自己。 只见她瞥了于妈妈一眼,便道:“若能以此压制她,剥削她手中的权,我又怎会不愿? 只可惜,事情根本就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第225章 :每一步都认真筹谋 “夫人是在担心……二少夫人身上的毒,未中得够深?” “那毒是慢性的,非得长年累月才起作用。” 庄眉宁点了点头,认了于妈妈的猜测:“如今那趣儿,不过才给她下了几个月的毒,又能有什么用? 你瞧瞧莫止湛,身子都已经跨成这样了,叶大夫不也一样什么都没诊断出来?” “奴婢听锦绣说,那趣儿一直按时给二少夫人下药。想来,多多少少也能起些作用了。纵使那药性再慢,二少夫人的身子也不可能与正常女子无异。” “那又如何?终究是要诊断得出来,才能彻底将她踩到尘埃里!” 说罢,庄眉宁又叹了口气儿,道:“当初,之所以让趣儿给她下药,为的不就是要让她从此再无翻身之日吗? 既然如此,那便一次到位,达成目的!别时候儿还没到,便打草惊蛇。” 莫止湛的身子如何,别人或许不知晓,但庄眉宁却是一清二楚的。 早在庄眉宁生下莫皖北后,便已经开始为莫皖北筹谋了。 她是庶出,受够了庶出的苦。 后来好不容易成为北定侯的女人,再一跃成为北定侯的正室,这对庄眉宁而言,可谓人生之大转机。 是的。 她的儿子是嫡次子了。 但次子,终究排在长子的后头。 若想让次子有出息,手握重权,那么便只有将长子除掉。 可是长子,该如何去除呢? 莫家上下,无一人不重视着莫止湛这个嫡长子。北定侯在将她抬为了续妻以后,又把莫止湛交给了她抚养。 若莫止湛突然出了事儿,她难逃其咎。 唯一的法子,便是等待时机。 反正来日方长,她有儿有女,又怕什么呢? 这不? 莫止湛的身子,早已是一副空壳。 一个无法生育的空壳,如何能承袭爵位? 现在庄眉宁不将此事儿捅破,是因时机未到。待时机到了,定要打星辰阁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什么时候儿,才算是好时机? 那便要看看,太夫人何时病卧在榻了。 否则,就凭着太夫人的手腕,再加上三房那走狗般的追随。一旦莫止湛的身子出了问题,只怕他们会立即下令查明幕后黑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庄眉宁自己做过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已善后得干干净净。 怕只怕,自己的手段不如世安院那头高明,让她老人家察觉出了不对。 届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再说那沈扶摇嘛…… 不过是受莫止湛连累罢了。 因着莫止湛身子有损的事儿,暂不能用来制衡星辰阁。而偏偏,沈扶摇又深得太夫人宠信,手握重权。 庄眉宁给她下药,一来是想彻底压制于她。二来,更是透过她,来压制星辰阁。 庄眉宁这么多年来,每一步都算计得仔细。 唯一算错的,便是听信了莫慎儿的话,将沈扶摇引线给了太夫人。 从此,无异于引狼入室。 本想多一份助力。 却不曾想,多了个敌人! …… 庄眉宁离开后,太夫人倒留在星辰阁守了莫止湛许久。 直到接近晚膳时分,这才带着蒋妈妈与叶大夫离去。 沈扶摇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榻上依旧昏睡不醒的莫止湛。 心下,倒越发不安了起来。 “医清。” 她轻声儿开口,似怕扰了莫止湛一般:“我曾听闻,叶大夫是莫家多年来最信任的一个大夫。他在京都之中,专替大户人家诊脉,极有威望与名气儿?” “回少夫人,您的听闻无误。” “既是如此,那他的医术定十分高明了。” 沈扶摇听到了医清的回答后,僵硬转过身子,朝医清望去:“这叶大夫,平日里最长诊的,便是祖母的脉象。” “是,少夫人。” 医清垂着头,言语之间不无担心:“看来,公子的病情是瞒不了太夫人了。” “祖母最是心疼夫君。” 沈扶摇深深叹了口气儿,担忧道:“按道理说,让她知晓夫君的病情,并无什么不妥。 可坏就坏在,祖母年岁已高。若她承受不住打击,岂不是要坏事儿?” 沈扶摇虽还不清楚,莫止湛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就就着方才他的症状,与叶大夫那小心翼翼的周旋看来,此毒恐怕不轻。 太夫人这一年来,已卧床几次,恐是经不起打击的。 沈扶摇越往深处想,便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于是,也没再有心思继续追问医清,墨质子中的究竟是何毒。只能期盼着莫止湛能早日醒来,也好稳住局面。 毕竟,就方才庄眉宁的作为来看,她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 太夫人是老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 叶大夫虽然不是北定侯府里供养的大夫,但却也为北定侯府诊脉多年。 特别是世安院,隔三差五便寻他来诊平安脉。 对于叶大夫,太夫人是极其信任的。 今日在星辰阁里,太夫人只凭着着叶大夫朝医清问的那一句话,便能断定,莫止湛的身子,恐怕是真出了问题了。 于是,这才出了星辰阁,便又借口自己胸/闷,将叶大夫带回了世安院。 “眼下这里并无外人。” 太夫人回到花厅,才堪堪坐下,便开口询问:“叶大夫,湛哥儿的身子究竟如何,还望你莫要隐瞒,诚实告知。” 叶大夫朝太夫人作揖行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儿。 只见他事先道了句:“二公子的情况有些复杂。还望,太夫人能稳定心神,做好准备才是。” 随后,才小声儿将自己所诊断到的实情,一一告知。 太夫人的脸色越发苍白难看。 她大口大口呼吸,用力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关节,阵阵发白。 脑子晕眩不已,耳朵嗡嗡作响。 如若可以,她真想一头栽下去,好止了这令人痛心的折磨。 可她不行啊! 她得稳稳当当的坐着! 越到这种时候儿,她越不能倒下! 她还得替莫家的列祖列宗,好好守着莫家啊。还要替自己的儿子和死去的儿媳,好好守着莫止湛! 第226章 :没想到她如此蛇蝎心肠 是! 她不能倒,她不能倒! 太夫人的双眼,已经布满了涟漪。 她眼前的叶大夫逐渐变得模糊。 但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眨一眨眼。 她是莫王氏! 是老侯爷的嫡妻,是一品诰命夫人! 几十年了。 什么苦什么难她没经历过? 眼下,哪怕是天塌下来,她也不能流一滴眼泪! “湛哥儿的毒,你可能解?” 太夫人仔细听着叶大夫的回禀。 许久之后,唯一能开口问的,便只有这么一句话。 叶大夫额头早已布满汗珠。 常年替权贵门阀诊脉的他,深知其中的严重性。 “回太夫人话,草民不敢保证。” “你是京都之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之一。若连你都无法替湛哥儿解毒,那湛哥儿的性命……” 太夫人话说到此,终是再说不下去。 叶大夫见此,忙道:“太夫人莫急!草民虽不能保证能解二公子的毒。 但这些年来,医清姑娘却将二公子的身子调理得不错。 只要二公子按时服药,便可免性命无忧。” “如此,跟个药罐子又有什么区别?” 太夫人心痛至极,不愿接受眼前的结果:“难道凭着你的医术,也不能让他彻底根治吗?” “太夫人……” 叶大夫稍稍有些为难:“二公子中毒的时间太长,并且他体内,如今有多种毒性相互博弈。想要彻底根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草民瞧着二公子这些年来,依旧文武双全,精神抖擞。便知晓,医清姑娘给二公子调理的药丸,都是不伤身的。 如此,就算是续命,也总好过无药可救啊。” “他是昌海和莞惠唯一的儿子!” 太夫人拍了拍案桌,无奈极了:“我这老太婆,还等着他让我抱上曾孙啊!” “太夫人莫急!” 叶大夫当然知道,太夫人想要的是什么。 她要孙子身体健康,要孙子延续香火,要孙子承袭爵位。 若莫止湛的身子当真不行了,那她老人家也便彻底垮了。 “只要二公子现下能按时服药,保住性命。那么草民与医清姑娘,必定会想尽办法,为二公子根治!” 言毕,又添了句:“只要人还在,便一切都有希望啊,太夫人。” ——只要人还在,便一切都有希望。 是啊。 只要人还在。 “那便……有劳叶大夫了!” 太夫人艰难开口,强逼着自己接受眼下的现实。 而事实上,除了接受,她也别无选择。 …… 莫止湛一/夜未醒,沈扶摇亦一/夜没能睡好。 次日。 当她踌躇不安地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时。 果然,瞧见太夫人神色憔悴。 还未等她想好,该如何开口试探太夫人的意思。 便见太夫人屏退了众人,只余下沈扶摇在侧。 “孩子,当真是苦了你了。” 此话一出,沈扶摇便立即知道,太夫人再瞒不住了。 甚至,太夫人所知道的,将比她自己所知道的,更多。 “祖母,您在说什么,扶摇听不懂。” 沈扶摇眼神略微闪躲,不敢直视太夫人的眼睛。 她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情,只怕太夫人问起话时,她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你这孩子,都到什么时候儿了,还想瞒着我?” 太夫人一说起这事儿,立即便红了眼眶。 她拍了拍沈扶摇的手,安慰道:“都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够尽心,连自己孙儿的身子有损,都不知情! 这事儿,想必你也一样痛心。可我却接二连三,变着法子催你们生孩子,当真是为难你们了。” “祖母……” 沈扶摇心下微惊,多少能猜到一些:“您……叶大夫都跟您说了?” “他敢瞒我!” 太夫人语气儿微微严肃,道:“不过扶摇啊!好在叶大夫睿智,也知晓咱们莫家,谁当家做主,没被别人收买了去! 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言毕,又交待道:“湛哥儿身为北定侯的嫡长子,身子有损的事儿,必然是不能传扬出去的。” “是,扶摇明白。” 沈扶摇点了点头,应得极其乖巧。 其实…… 关于莫止湛身子有损一事儿,京都之中早有传言。 只是那些传言,到底没凭没据。 就因着莫止湛二十来岁仍旧未曾成亲,也不见沉迷女/色。于是,便人人在暗地里疯传。 北定侯府是大世家,对这些没有实据的事儿,从不作出回应,亦不会去制止谣言。 外头的人对这些谣言传得久了,也便日渐消散了。 再加上一年前莫止湛娶了亲,这些话便越发没人提及。 但无人提及,不代表无人深记于心。 ‘北定侯嫡长子身子有损’一事儿,只要再度有人开头,便定会疯传京都! “哎,也罢了!” 太夫人身为女人,自诩最了解女人的心思。 她瞧着沈扶摇垂着脑袋,还以为她是为了莫止湛的身子着急。 于是,也不忍再提及这事儿。 只道:“孩子总会有的,你也要放宽心。以后啊,我不再催你们夫妇就是。 但你要记住,今日的事儿万不可再发生了!我已命叶大夫去寻良方,好让他跟医清一块,为湛哥儿解毒。 湛哥儿这孩子素来懂事儿,不肯让我过多操心。又因公务缠身,时常忘记服药。 你身为他的妻,得时刻叮嘱他才是。” “是,扶摇记住了。” 沈扶摇见太夫人还算撑得住,只是脸色异常难看。 心下多少也有些酸楚:“这一次都是扶摇的错,没能照顾好夫君……” “与你无关。” 太夫人见沈扶摇主动认错,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要怪,只能怪那人太过阴毒!” “祖母知道是谁害的夫君?” 沈扶摇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但却不敢断定。 如今听太夫人这么一说,自是惊讶得很。 太夫人冷哼了声儿,道:“放眼整个北定侯府,还能有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儿?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给湛哥儿下毒! 呵……我与昌海信任她,原想着她是湛哥儿的姨母,与湛哥儿有着血缘,这才将湛哥儿交给她抚养! 却不曾想,她竟是这般的蛇蝎心肠!” 第227章 :被逼到了绝路 “祖母是说……” 沈扶摇迟疑了片刻,终是没将那人名说出口。 纵使在她心里,已经清楚明了。 可在太夫人面前,身为晚辈的她,依旧不好直言。 “自古以来,权利与地位是多少人过不去的坎!我早该想到,她有自己的儿子,又怎会真的将湛哥儿视如己出?” 太夫人后悔极了。 可再后悔,亦是二十年前做出的决定。 二十多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只我想着,她是莞惠最疼爱的妹妹。莞惠那丫头,在弥留之际,都还曾开口,让我与昌海照顾好她! 又念着她是湛哥儿的姨母。总觉着,如果一定要给湛哥儿寻个母亲,那么她定会比别的女人尽心! 毕竟血脉亲情,是最难割舍的东西!” 太夫人凭着一己之力撑起莫家,靠的不是抱怨。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跟任何人抱怨过,谁人不好。 今日,用如此直白的话来评论庄眉宁,倒是真真被气急了。 “昌海对她虽没有爱,但却也尊敬得很。从她当上了北定侯夫人的那一天起,除了没将内务大权交给她外,她该得到的东西,一样不差! 我这个当婆婆的,虽不大喜欢她。可只要她言行不过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不曾想,她的歪心思竟然动到了我的宝贝心肝儿上!她……她这妇人,是要催我的命啊!” 言毕,太夫人又拍了拍胸/口,继续道:“她也不想想,若没有湛哥儿,她如何能成为昌海的续弦? 不过是丞相府一个不得宠的庶出罢了!倘若没有莞惠的照顾,她恐怕连活都活不下来!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入莫家的门?最后还一跃成为了昌海的正房!” “祖母,您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沈扶摇见太夫人情绪激动得很,忙上前安抚:“今晨我过来时,夫君还没醒呢。倘若您再倒下了,我该如何是好?” “是!你说得对!” 太夫人连连点头,道:“我不能倒下!我若倒下了,那么咱们祖孙三人,岂不是要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太夫人人虽老,可却精明着呢。 对于北定侯府的局势,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北定侯府里,人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看似和睦,实则污/秽不堪! 这些人,没一个会惦记着远在边疆的昌海!没人会感念,是昌海拿命去保卫我天启国,才换得北定侯府的安宁与荣耀。 大房那头,仗着自己是老侯爷的长子,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三房倒是老实诚恳,可却没什么志向。 至于你们二房……呵,好端端的一个二房,倒也分成了两派! 人人都盯着那世子之位,恨不得自己能立即承袭爵位。他们……他们这是要置昌海于何地?” 说罢,只见太夫人紧紧握着沈扶摇的手,交待道:“扶摇啊!现在这侯府里,只你我祖孙三人,能相互倚靠和扶持。 我年纪大了,也不知能匡护你们到何时。你一定得迅速成长起来,我才能放心啊。” “祖母,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天塌下来,还有夫君和我扛着呢。您啊,就放宽心好了。” 从最初开始决定要嫁给莫止湛的时候儿,沈扶摇还曾乐呵过一阵子。 觉得自己终于嫁了个有财有权的主儿,可以在父母面前出一口恶气了! 毕竟,每日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嫌弃嫁不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体会。 然而现在…… 她突然觉得莫家的媳妇儿不好当了。 不仅日日琐事儿缠身,便连身边儿出现的人,都得时刻防备。 “哎……” 太夫人越听沈扶摇这么说,心下越觉得忏愧:“祖母知道你们孝顺!祖母现在,只恨当初选错了人,做错了决定。 以至于,现在就算知晓了她的狼子野心,也不能光明正大除了她去!说到底,她毕竟还是北定侯夫人。 纵使手中毫无实权,膝下也还有一儿一女。且,她当了二十年的北定侯夫人,也不是白当的。 她之所以敢如此胆大,手中怎会没权利?只是现如今羽翼未满,所以才诸多忍耐与暗中算计罢了!若待她羽翼丰/满,只怕……” “那咱们便在她羽翼未满之前,先斩了她的翅膀!” 沈扶摇轻轻拍着太夫人的手背,安抚道:“总而言之,老天有眼!绝不会让心思歹毒之人,继续为非作歹。” 沈扶摇直到现在才明白,有些人不讨喜,是注定的。 譬如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 心机叵测,手段阴毒。 这样的人,连多看一眼都让人厌恶! 也难怪,太夫人和莫止湛一直都不待见她们。 当然,莫慎儿体内留着莫家的血,境况总是要比庄眉宁好一些。但如果莫慎儿从小便不在庄眉宁身边儿长大,想必也不会是这副德行。 沈扶摇请一个安,请了一整个上午。 在世安院里的这两个时辰,沈扶摇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青黛院对自己,以及对莫止湛的所作所为。 从窥视嫁妆,到做买卖的不道义。从三番五次的陷害,到莫止湛体内深藏了十几年的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非都是为了权利! 人嘛。 有谁不喜欢财,不喜欢权? 为了财与权,多做一些努力,无可厚非。 可无缘无故主动伤及旁人性命,便是不对!更别提,庄眉宁和莫慎儿所伤的人,还是自己的亲人! 沈扶摇将青黛院的伤害,一律接纳到怀里。纵使明白了庄眉宁与自己不可能再有好的婆媳关系,也看清了莫慎儿的为人。 但她,从未有过大手笔的反击。 无非就是多了防备之心罢了,伤人的事儿她依旧做不出来。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早已心悦莫止湛。 哪怕,她自己不承认。 但此番莫止湛毒发,牵出了他身中十几年老毒的事儿,依旧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死死的…… 死死的将沈扶摇,逼到了绝路。 她深深地感觉到,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第228章 :我不会耽误你 回到星辰阁时,莫止湛已经醒来。 此时的他,正在医清的服侍下,堪堪喝完一碗汤药。 精神头瞧着还不错,只是有些慵懒。 脸上有了血色,眼神也清明得很。 瞧见沈扶摇回来,便伸出手,示意她过去:“祖母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解释,也没有问候。 开口第一句,便问到了要害。 可见,这个睿智的男人,是多么担心自己的病情,被亲人知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沈扶摇并无半点隐瞒,而是径直应道:“倒是我,至今还稀里糊涂的,也不知晓你究竟中了什么毒,现在身子的状况究竟如何。 好在我演技不错,没在祖母面前路出马脚。” “祖母是怎么说的?” 他十分自然地牵过沈扶摇的手,让沈扶摇在他身边儿坐下。 而沈扶摇,也极其乖巧应道:“你的毒,是不是青黛院下的?” 莫止湛眸子微微一闪,随后便道“这是祖母猜测的,还是你猜测的。” “自然是祖母。” 沈扶摇可不敢居功:“我心中虽有猜测,但却不敢妄下定论。倒是祖母,十分肯定。” “嗯。” 莫止湛轻轻应了声儿,道:“祖母素来敏锐。但凡有点苗头,她总能瞬间推敲出前因后果。” “我就知道,你一定早就查清了幕后黑手是谁。” “祖母现在如何?” “还好。” 沈扶摇老实交代:“这一回,她老人家还能扛得住。除了憔悴了些,心中怨怒了些,倒没病倒。” “好在她扛得住。” 莫止湛苦涩笑了笑:“也怨我,一忙起来便忘了服药。醒来才知道,闹出了如此大的事。” 言毕,又开玩笑问:“听闻那头要给我纳妾,你据理力争给拒了?” “你是怨我坏了你的好事儿?” 沈扶摇挑挑眉,问。 “为夫不敢。” 莫止湛好笑:“为夫只是想知道……在庄氏提出要给我纳妾时,夫人的心里可有半分吃味儿?” 自太夫人与沈扶摇都知道,莫止湛中了庄眉宁的毒后,他便再懒得唤庄眉宁一声母亲了。 便连莫庄氏,都不肯。 只简单一个‘庄氏’,算是给她的一个‘尊称’。 “都什么时候儿了,竟还有心思在这玩闹!” 沈扶摇是真的急了。 她满脑子,都是莫止湛发病时,疼得满头是汗的模样儿。 “以前你瞒着我,我不知道也便罢了!现如今,我既已知晓你身子有恙。那么你总该让我知晓个透彻! 纵使是假夫妻,也不该有所欺瞒。” “是啊。” 莫止湛也不知是真听进了沈扶摇的话,还是被‘假夫妻’三字儿刺激了魂。 只见他微微收起了笑脸,变得严肃且认真:“也好在是假夫妻。如若不然,可真就毁了你一辈子。” “莫止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扶摇蹙眉,问。 “没什么。” 莫止湛垂着眼,浓密而长的睫毛,将他的眸子彻底隐去。 “你说的对,我确实该让你知晓我的身子状况。” 说罢,他终是缓缓抬起眸,朝沈扶摇看来。 而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句,都如同刀子一般,刺在沈扶摇的身上。 特别是最后那一番话:“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今日醒来,我曾认真想过。我这身子,怕是给不了你一生幸福的。 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都耗在这深宅大院里。扶摇,你再等等。 待过一阵,时机成熟,我们便和离。我会担下所有过错,不让世人说你半句不是。” 和离…… 莫止湛说,要和离。 莫止湛说,在他生母逝世后,他便被交到了自己的姨母,庄眉宁手中抚养。 他跟庄眉宁时,庄眉宁还只是莫昌海的一个姨娘,并无身孕。 太夫人与莫昌海为了能达成他生母的遗愿,也为了能让侯夫人一位不空悬,更为了让庄眉宁照顾好这个儿子,而将庄眉宁抬为了正房。 一开始,庄眉宁待他倒是极好的。 把他当成自己的命/根子,冷了暖了,饿了病了,皆事事上心。 莫止湛还记得,有一次自己练武时不小心,被长/枪刺伤了手臂。庄眉宁自责不已,竟抱着他那包扎好的手臂,哭了整整一/夜。 言语之间,皆是一些对不住嫡姐与莫家人托付的话。 那时候儿,莫止湛以为,自己的母亲又回来了。 他以为,从此以后的路,会有姨母像母亲一般,陪着他一起走。 可谁知…… 自从庄眉宁有了身孕后,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更在意自己的肚子,对莫止湛渐渐怠慢。 莫止湛不是个喜欢吃味儿,心存嫉妒的人。在他知晓自己即将要多一个弟弟妹妹时,心中其实是欢喜的。 却不曾想…… 庄眉宁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男丁。 至此,北定侯有了嫡次子。 庄眉宁有了自己的儿子,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亲生骨肉上。对莫止湛,也少了一份亲近。 莫皖北出生那会儿,莫止湛才五岁多,年纪尚小,不懂记仇。 每每自己受到冷落,跑去跟庄眉宁撒娇时,庄眉宁总说:弟弟还小,母亲自然得多顾着弟弟一些。你是哥哥了,要让着弟弟。 莫止湛受着庄眉宁的教导,果真对莫皖北极好。小小年纪的他,不仅会跑去逗莫皖北笑,还会人小鬼大的,用大哥的身份,教导莫皖北懂事儿。 两年后,莫慎儿出生。 七岁多的莫皖北,便越发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跟庄眉宁的关系都极好。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发现自己体内含有慢性之毒。 素来睿智的他,很快便猜到了,幕后黑手。 十五六岁的他,没哭没闹,没寻人告状。而是暗地里,开始着手调查。 庄眉宁啊。 这个他曾经无比信任的‘母亲’,竟早早便在他的膳食里,下了一种可以让人断子绝孙的慢性药。 这一下,便长达十年! 十年,再慢的药性,都锲入了骨子里。 莫止湛能文能武,精神抖擞。从表面上看,与常人无异。甚至,比旁人更要出众。 可事实上…… 第229章 :莫止湛所受过的苦 可事实上…… 在他无恙的外表下,身子早已被药性伤透了。 莫止湛在知晓了一切后,第一时间便寻了借口,搬到生母生前所住的星辰阁。 从此以后,他渐渐变得寡淡,冰冷。甚至,还暗自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纵使不求得到什么,也拥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再像从前一般,做庄眉宁的乖巧儿子。 那时候儿,庄眉宁其实是有过疑心的。 可后来等了许久,却发现莫止湛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便渐渐安了心,只当莫止湛长大了,不再想要依赖母亲。 男子嘛,到了一定年纪,总会格外别扭。 声音会变,性情会变,就连与什么样子的人亲近,都会变得古怪且让人无法理解。 再加上,庄眉宁膝下还有着莫皖北与莫慎儿需要照顾。 那时候儿,莫皖北正是顽皮儿的年纪。而莫慎儿,大小姐脾气儿也不容小视。 庄眉宁上头受着太夫人的压制,下头还要管着两个小魔王,自是身心疲惫。哪里又还有多余的功夫,来盯着莫止湛着? 只觉得,莫止湛已经被她下了十年的药。就算是神医华佗在世,怕也无药可救了。 而莫止湛呢? 则趁着这个功夫,渐渐强大自己。 再加上身后有太夫人的疼爱,又有北定侯嫡长子的身份当护身符。所以,纵使性子越发让人难以理解,也渐渐有了话语权。 当庄眉宁开始注意到,莫止湛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听她的话。反而,像足了一个可以撑起天地的男子汉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也便是庄眉宁为何,会忌惮莫止湛的原因。 只可惜,莫止湛虽有了自保的能力,却根本无法解身上的毒。 他培养了医清,让医清为他医治。 但多年来,任凭他试过了多少种法子,喝了多少的药,哪怕以毒攻毒,也未能将自己变成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不仅如此,他的身子,还在各种汤药的药性冲突下,变得越发难以诊治。 以前不过是生不了孩子。 现在能生孩子了,却……却不敢生孩子。 只因他体内的毒太杂,太烈。 一旦有了孩子,那孩子亦是携毒者。 运气儿好一点的话,或许会顺利降生。只是健全与否,谁也不敢保证。 可若运气儿不好,兴许便会滑胎儿,小产,难产,血崩。 基于种种原因,莫止湛一直未曾成亲。 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 他身为北定侯爷的嫡长子,一旦成亲,便意味着要生个孩子。 一个没有男丁为后的人,是极难承袭爵位的。 莫止湛知晓的道理,想必也是庄眉宁早早便看透的事实。 庄眉宁年轻时十分聪慧。 她知道莫止湛在她手底下抚养,是绝对不能出事儿的。 所以,她便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下药。慢慢地,毁坏莫止湛的身子。 只要莫止湛没有生育能力,那么世子的位置,便不由他坐。 嫡长子成不了世子,自然便由嫡次子顶上。 庄眉宁啊,可真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 京都之中的男子,大多都是十六七岁成家立业。而他,却一拖再拖。直到最后毫无办法,这才选择与沈扶摇成亲。 与沈扶摇成亲后,哪怕再冲动,再喜欢,也总是忍着。 怕只怕,稍有不忍,便让沈扶摇受了伤害。 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身子,他怎敢随意要了沈扶摇的清白之身? 不过是少一个时辰没服药罢了,便这般严重。若以后……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只是本着最负责的态度。 莫止湛在将自己的身子调养之前,是绝对不会与沈扶摇圆房的。 纵使,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对沈扶摇动了心。 …… 沈扶摇心情烦闷,免不得要出去走走。 她曾无比想知道的事实,在倾数入脑后,竟变成了烦恼。 沈扶摇自问,自己从不是一个感春悲秋的人。 但当她亲耳听了莫止湛的那一番话后,终是觉得心疼极了。 原来……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最难熬的阶段。 以前沈扶摇以为,自己出生在一个不正常的家族里。 母亲不正经,父亲妻管严。 所有的世家小姐,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她,总是被父母赶出去做买卖。 名声儿坏了没人娶,还遭到父母的联合嫌弃。那种苦恼,无人能懂。 可现在…… 当她真真切切明白了莫止湛所承受的东西以后,才觉得,自己简直是无病呻/吟。 她无法感同身受。 她不知道,小小年纪的莫止湛在失去了亲身母亲以后,是如何的无助。也无法感受,当他知晓自己身体被最信任的人掏空时,是如何的绝望。 他是北定侯的嫡长子。 所肩负的责任,本就比旁人更重。 可偏偏,他身后无盾。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却一声儿不吭。不敢让自己的祖母与父亲,知晓分毫! “少夫人,您瞧瞧那头。” 沈扶摇脑子乱糟糟的,心烦意乱。 身旁霓裳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那不是二夫人与沁雅姨娘吗?” 说罢,又添了句:“好像六小姐也在。” 沈扶摇顺着霓裳的手指望去。 只见凉亭里,此时正坐着三个女子。 那有说有笑,一团和气的模样儿,可当真是像极了一家人。 “少夫人……” 霓裳小声儿开口:“二夫人对沁雅姨娘,不是已经恨透了吗?想当初,沁雅姨娘可是毁了四公子的婚事儿呢。 怎么现下,倒好像冰释前嫌了?” “何止是冰释前嫌啊。” 沈扶摇勾唇冷笑,嘲讽道:“简直就是一家亲啊。” “前一阵还说沁雅姨娘心思不纯,腹中的胎儿也来路不明呢。” 霓裳低喃:“今日,就又把人当菩萨一样供着了。若论翻脸的速度,侯府里恐怕是没人敢和二夫人比了。” 言毕,又添了句:“就算比,也比不赢呢。” “就你话多。” 沈扶摇瞥了一眼霓裳,便笑道:“你且想个法子,怎么去跟沁雅姨娘套个近乎吧。” 说罢,不痛不痒添了句:“我倒想看看,青黛院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第230章 :我没她们说的这般脏 沈扶摇瞧见庄眉宁与莫慎儿便心烦。 于是,特地走了原路,绕一个大圈,避开了她们二人。 再散心回来时,凉亭里却只剩下了一个沁雅姨娘,再无旁人。 “沁雅给二少夫人请安。” 瞧见沈扶摇过来,沁雅姨娘挺着已经四个月的肚子,就要行礼。 沈扶摇忙虚扶了一把:“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得仔细保重才是。” 说罢,示意对方坐下,又道:“随北哥儿唤我一句二嫂便好,无需见外。” “那怎么行?” 沁雅姨娘梨涡浅笑,模样儿极美:“您是二公子的正房,妾身不过只是四公子的一个姨娘。尊卑有序,切不可乱。” “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不兴那些虚礼。” 沈扶摇倒不是一个多嘴多舌之人。 若换作往常,她必定会绕着沁雅姨娘走。就算绕不过,也只会点点头示个意。绝对不会像现在一般,坐下闲谈。 “再说了!正房也好,妾室也罢,不都是莫家的媳妇儿吗?既是妯娌,就该亲近一些,不必客套。” 说罢,沈扶摇又将目光挪到了沁雅姨娘的肚子上,问:“我与你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你在青黛院里可好?” “好。” 沁雅姨娘点了点头,脸上皆是羞涩之色:“夫君他……哦不,是四公子。四公子待妾身极好,很是疼爱。 还有二夫人与六小姐,这阵子对妾身也亲近了不少。再不像最初那般,将妾身当成仇人看了。” 说罢,沁雅姨娘面露感激,冲着沈扶摇道:“说起来,妾身还没好好谢过二少夫人呢。 入府那夜,幸得二公子与二少夫人为妾身说好话。否则,妾身哪里能有今日?可以日夜陪伴在四公子身边儿。 妾身这腹中的孩子,又怎能像现在这般好好养着?如今,妾身感觉十分满足。只待腹中孩子出生,从此一家人在一块。” “瞧着你好,我也便开心了。” 沈扶摇见沁雅姨娘如此,倒多少有些欣慰:“我虽嫁入莫家才一年多,但对北哥儿这小子多少还是了解的。 我啊,还是第一次瞧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呢。可见,在他的心里,是十分在乎你的。” 说罢,又道:“至于母亲和慎姐儿那头,如今能待你这般好,定也是因为北哥儿在她们面前为你说好话的原因。 否则就以当初母亲的那种态度,再加上慎姐儿的脾气儿,可有你苦头吃。” “是啊,四公子确实待妾身很好。” 沁雅满脸幸福,眼睛灼灼生辉:“而二夫人……她虽然一开始对妾身极其不喜,甚至还要将妾身赶出府去。 可最近这几日,她倒与妾身说了不少心里话。经过一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后,妾身倒觉得,二夫人极其和善。 还有六小姐!她人也很不错的。只是有些小俏皮儿,傲慢了一些罢了。” 言毕,还兴致勃勃为莫慎儿辩解:“不过啊,六小姐是侯爷的嫡女,更是唯一的女儿。她在二房这边儿,年龄最小。 性子傲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倘若妾身也有如此好的福气儿,投胎到了大户人家,指不定会比她更傲慢呢。” “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笑道:“慎姐儿这人,其实是挺好的。只是性子顽劣俏皮儿,又好玩胡闹。所以有时候儿啊,让人难以招架。” 说罢,掩嘴笑道:“你都不知道,她前几日有多胡闹。竟跑到我跟前,说你腹中的孩子并非莫家骨肉。 还直言,这话是母亲亲口告诉她的。你说说,这丫头是不是该狠狠揍一顿?” 沁雅原本幸福羞涩的脸色,渐渐僵硬:“什……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扶摇,问:“二夫人说……说妾身腹中的孩子,不是莫家的骨肉?这……” “哎呀!你瞧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沈扶摇佯装拍了拍自己的嘴,忙道:“慎姐儿玩闹时说的胡话,做不得数!我听听也便罢了,怎么还能拿来扰了你的心情?” “二少夫人!” 沁雅姨娘听了沈扶摇的话,并未松上一口气儿。 而是倾身上前,握住了沈扶摇的手:“二少夫人……不,二嫂!二嫂,你告诉沁雅,六小姐还与你说了什么?” “沁雅,你怎么了?” 沈扶摇假装不明,忙问:“你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二嫂你……你能不能告诉沁雅,六小姐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沁雅姨娘上了心,定要问个清楚。 沈扶摇见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得摇头:“哎,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一些胡话罢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想来,也是慎姐儿日子过得太苦闷了,想找点乐子吧。” “二嫂,沁雅想知道!” 沁雅姨娘楚楚可怜地盯着沈扶摇,定要沈扶摇说个明白。 沈扶摇无法,只得叹了口气儿,道:“这……你既想知道,那我便都告诉你。 但咱们有言在先!这话,都是慎姐儿告诉我的。她那人素来好玩,你也别当真。切记,不能动了胎气儿。 否则啊,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言毕,沈扶摇便将当日,莫慎儿与她说过的话,添了几分油,加了几勺醋,给转到了沁雅姨娘这边儿。 其中,包括沁雅姨娘并非清白之身。包括莫皖北如何在酒后,说自己与沁雅姨娘在一块儿时,沁雅姨娘已不是黄花大闺女。 包括…… 沁雅姨娘腹中孩子,是一个野种。 “不!” 沁雅姨娘的脸色越发苍白,她不敢相信,这府中竟还有人这般传她:“四公子每夜都在妾身的屋里,他何时饮过酒了?又何时,与她们说过那样的话?” 说罢,又道:“妾身虽出身卑贱,人人践踏。但妾身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容不得别人这般污蔑!” “好了沁雅。” 沈扶摇瞧着沁雅姨娘这般激动,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不过是几句胡闹的话,你又何苦较真?” “二嫂!妾身是清白的!妾身没有她们说的那般脏!” 第231章 :这样的好,我消受不起 沁雅姨娘红了眼眶,忍得极其痛苦:“您可别跟二夫人与六小姐一样误会妾身啊!妾身在这侯府里,真正的朋友不多。 虽与二嫂您相处不久,但您却是妾身的恩人!若连您也疏远了妾身,那妾身以后在侯府里,岂不是孤立无援了?” “我只当她是玩笑话,算不得真。” 沈扶摇无奈摇头,道:“沁雅啊,你呢,也别在意!这话,我就与你说了,并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外头,必定不会有什么传言。 再说了,慎姐儿的性子的确胡闹,你别当真。倘若母亲和慎姐儿当真觉得你有问题,又怎么会跟你这般亲近呢? 你自己方才不是还说,她们这几日待你特别好吗?既待你好,那你便受着。” “这样的好,恐怕沁雅消受不起!” 沁雅姨娘到底是在青/楼里待过的人。 人心这种东西,她怎会不懂? 前几日才诬陷她不清不白,甚至,连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没能幸免。 这才过了多久,便如此亲热? 事出突然必有妖! 经过沈扶摇这么一提醒,沁雅姨娘想不疑心庄眉宁都难。 此时此刻,沁雅姨娘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当初她入府时,庄眉宁的脸色。 又哭又闹,甚至连侯夫人的威仪都不要。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阻止她入门,毁了莫皖北的名声儿吗? 还有那莫慎儿! 第一次瞧见她时,那刁蛮的大小姐便满脸不屑。哪里有及笄礼上的端庄娴雅?又哪里有旁人口中所说的天真无邪? “是我太天真,一心想要与婆婆和小姑子处好关系,省得四公子为难。” 沁雅姨娘的愤怒,渐渐转化为悲凉:“却不曾想,我的忍让与讨好,竟换得她们变本加厉。” “你莫激动。” 沈扶摇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提醒沁雅姨娘,莫要遭人暗算。 “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别到头来,动了胎气儿。” 沈扶摇叹气儿,继续道:“我方才也说了,慎姐儿这人口不遮拦的,开玩笑也没个度,你别在意。” “不在意?妾身怎么能不在意!” 沁雅姨娘皱紧了眉头,委屈极了:“二嫂!你总说六小姐口不遮拦,性子胡闹。可你见过,谁开玩笑,会拿一个人的清白来开? 更何况,妾身腹中的孩子可是她的侄儿!妾身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便遭到了她这般诋毁。以后孩子出世,又该怎么见人? 是!你是不会跟旁人提及这些传言。可六小姐呢?她也不会吗?若她能不传谣言,这些话你又如何得知? 说到底,还是她们瞧不起妾身!” “沁雅……” “今日,沁雅多谢二嫂提醒!” 沁雅姨娘情绪不大对劲儿,自是不愿再在花园里过多逗留。 她没等沈扶摇那安慰的话说出口,便起身道:“二嫂的大恩大德,沁雅来日再报。” 言毕,扶着婢女的手,缓缓离去。 “少夫人又何苦蹚这浑水?” 霓裳见沁雅姨娘走远,终是开了口:“您都不知道,方才奴婢可为您捏了把汗。 您所说的话,对于沁雅姨娘而言,打击实在太大了。倘若她一个顶不住,腹中的孩子出了事儿,那该如何是好?” “是我欠缺考虑了。” 沈扶摇不愿过多解释,只装作是自己太过冲动:“我不过是不愿瞧见小人得志,无辜者遭殃罢了。” 言毕,沈扶摇也撑着桌子起身,道了句:“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回去吧。” 是该回去了。 至少,就今日的事儿,青黛院那头休想害到沁雅姨娘。 毕竟…… 沁雅姨娘虽然瞧起来柔柔弱弱,楚楚可怜。可说到底,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 北定侯莫昌海,已有一阵子没让人传过家书回来了。 自从莫昌海承袭了老侯爷的爵位,被派往边疆以后。每月一封的家书,从不会间断。 纵使偶有延迟,也是战事吃紧的时候儿。 像现在这般,家书整整迟了一个多月未来,且边疆那头又毫无动静的情况,二十多年来只有过两次! 第一次,是莫昌海大战匈奴,险些丢掉性命。那一次的战役,让他整整半年下不了床。 莫慎儿便是那时候儿,怀上的。 庄眉宁听闻莫昌海出了事儿,非要前往边疆去探夫。 太夫人担心儿子,却因年事已高有心无力,只得点头同意,让莫固安陪着庄眉宁前去。 京都与边疆,距离甚远。 庄眉宁这一个来回,便用了将近四个月。 再加上在军营照顾了莫昌海一个月,竟是接近半年没在京都。 那一次,太夫人又要担心儿子,又要担心儿媳妇,硬是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现如今,再度发现莫昌海晚了家书,心下越发不得安宁。 她终日将自己关在小佛堂里,为莫昌海念经祈福。 而沈扶摇,也撇开了所有的事儿,守在一旁抄写经书。 “祖母,您用些点心吧。” 莫止湛身子稍稍调养好了一些,便又开始处理大小公务了。 今日好不容易抽了空闲回来,却瞧见他最在乎的两个女人,将自己关在小佛堂里。 “孙儿听蒋妈妈说,您今日早膳与午膳都没吃。再继续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 “湛哥儿啊。” 太夫人停下敲打木鱼的手,满目担忧:“我担心你父亲啊。” “父亲一生为国为民,自会有好福气。” 莫止湛如何不懂太夫人的心思? 他身为儿子,也一样担心着莫昌海。 可担心,没用。 与其在这不吃不喝瞎担心,还不如保重身子,做些有意义的事儿。 如此,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也还能顶得过去。 “倘若让父亲知晓,祖母您为了他这般折损自己的身子,他如何过意得去?” 言毕,又安慰道:“不过就是家书晚了一个月罢了,许是信鸽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呢?您且再等等,说不定过几日,父亲的家书便送回来了。 边疆那头,现在正是太平之时,没听闻有什么战乱的消息传来。祖母,您就别操心了。” 第232章 :沁雅姨娘上吊自尽了 “就是因为太平静,我这心里才越发发慌啊!” 太夫人捂着胸口,道:“这天高皇帝远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忙!” “既帮不上忙,便安心将自己的身子照顾好。” 莫止湛柔声儿安慰:“对于父亲来说,您的身子骨硬朗,便是帮了他大忙。” “湛哥儿啊……” “太夫人!二公子,二少夫人。” 太夫人这头,似是还有什么话要与莫止湛说。 却不曾想,蒋妈妈急步从门外进来,小声儿道:“青黛院那头,出事儿了。” 沈扶摇抄写经书的手,微微一顿。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沁雅姨娘。 而太夫人,在听到青黛院三个字儿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不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回太夫人话,是沁雅姨娘。” 蒋妈妈小心翼翼应道:“沁雅姨娘她……上吊自尽了!” “什么?” “上吊自尽?” 沈扶摇手中的笔,墨晕染了一片。 她与太夫人同时开口,惊讶不已。 倒是莫止湛,依旧淡淡的,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好端端的,怎么就上吊自尽了!” 太夫人扶着蒋妈妈的手艰难起身,手中的佛珠也不知是扯到了哪儿,竟‘哗啦’一声儿,撒了一地。 “造孽啊!” 太夫人见此,眸子里闪过了几分慌乱:“我莫家这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儿,竟惹得菩萨动怒!” “祖母,您莫慌。” 沈扶摇这阵子,日日陪在太夫人身边儿抄写经书。对于太夫人的向佛之心,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她瞧见佛珠撒了一地,忙上前安慰:“这佛珠断了,是好事儿!说不定,是佛主和菩萨,为咱们莫家挡了一桩灾呢!” 说罢,为避免太夫人胡思乱想。 沈扶摇又忙问身旁的蒋妈妈:“蒋妈妈,沁雅姨娘她……” “沁雅姨娘没事儿。” 蒋妈妈忙回过神,道:“太夫人,这二少夫人说得对!佛珠断了,许就是佛主和菩萨在提我们侯府挡灾呢? 您瞧瞧,沁雅姨娘这不是没事儿吗?” “好端端的,闹什么劲儿!” 太夫人扶着蒋妈妈的手来到椅子旁坐下,神色极其难看:“肚子都已经四个月了,便如此不惜命吗!” “祖母,您莫恼。” 沈扶摇亲自给太夫人倒了茶,安抚道:“且先听蒋妈妈说,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说!” 太夫人倒还真听沈扶摇的话。 硬生生忍下了怒火,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多大的事儿,竟让她连活都不想活了!” 自个儿不愿活,也不会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这一尸两命的若传了出去,还不知外头的人会如何诟病莫家! “这……其中缘由,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外头的人传,说是青黛院里的奴才奴婢们,都说沁雅姨娘腹中的胎儿是野种。 还说……还说沁雅姨娘早在没与四公子相识的时候儿,便不是清白之身了。 沁雅姨娘本就出身低微,自卑得很。如今听了这话,哪里又能承受得住?所以啊,一时想不开便上了吊。” 言毕,又道:“好在四公子今日没出去,听见动静立即便将她救了下来,这才没酿成大祸!” 沈扶摇听了这话,没敢开口。 而是将目光转到了太夫人身上。 她才不会傻到以为,沁雅姨娘是因承受不住流言蜚语,才上吊自尽。 毕竟这些话,沁雅姨娘早便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如若真想不开,当日便上了吊,又何苦等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便是沁雅姨娘想以此作为反击,彻底与庄眉宁和莫慎儿‘决裂’。 “并非清白之身……腹中胎儿是野种?” 太夫人半眯着眼,道:“这些话,究竟是谁放出来的!目的何在!” “会不会青黛院里的人?” 蒋妈妈下意识看了眼太夫人,道:“毕竟这样的话,若在整个侯府里盛传,那么咱们世安院不可能收不到半点消息。 就连长房那头,也不会如此安静。” 长房那头,素来跟青黛院不对付。 沁雅姨娘腹中所怀的,不是莫家骨肉。 这样大的消息若让长房的人知晓了,怎么可能不闹? “青黛院。” 太夫人神色冰冷:“这青黛院,还真是不消停!明知有孕之人,最是敏/感!怎还能传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说罢,便起身道:“扶摇,陪祖母走一趟。” 沈扶摇听言,点头跟上:“是,祖母。” …… 莫止湛是男子,不喜掺和后院里的琐事儿。故而,没有跟上。 太夫人在沈扶摇的陪伴,来到了青黛院。 这沁雅姨娘的人还尚未见着,便远远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儿。 “我只是不想活了,难道也有错吗!” 沁雅的声音儿听起来,绝望极了:“你们谁知道我现在的痛苦!我的孩子还没出生,他还没出生啊,便被你们这般诋毁! 以后……以后你们还让他怎么做人!怎么在侯府里长大!” “你若不想活了,就死外头去!” 庄眉宁的声音儿紧随而来:“别平白无故,脏了我的青黛院!” “母亲,你怎能这般冷血无情!” 莫皖北显然是护着沁雅姨娘的。 庄眉宁的话音方落,他的指责便随之而来:“沁雅腹中怀的,可是你的亲孙子!她如今被谣言重伤,你不去查明传谣者,反而还责怪她……” “她怎么可能会去查传谣者!” 还不等莫皖北将话说完,沁雅姨娘便又哭着打断:“说我不是清白之身,说我府中胎儿不是北郎骨肉的人,分明就是她! 北郎!你见过这世上,贼捉贼吗!” “沁雅,你说什么?” 莫皖北微愣,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庄眉宁,则立即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沁雅!你别以为北哥儿宠爱你,你便可以信口雌黄!” 说罢,庄眉宁又冲着莫皖北道:“儿子啊!你且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宠爱的女人! 你说说你,方才救她做什么?不如让她直接去了,那才叫干净!省得留了一张脏嘴,四处胡说八道!” 第233章 :沁雅姨娘的指控 “信口雌黄?若我只是信口雌黄,二夫人你又在担惊受怕什么?竟恨不得,我真的死了才干净!” “你……好一个卑贱的丫头!” 庄眉宁也不管莫皖北多护着沁雅姨娘,张口便骂:“我本以为,你成为了北哥儿的妾室以后,多少会丢掉你身上的那股子低贱。 纵使是个妾室,也当明白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得处处得宜! 却不曾想,你竟企图用苦肉计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来离间我与北哥儿之间的母子之情? 好!好!你既口口声声说,我是造谣者。那我问问你,你可有证据?” “二夫人何苦一口一个贱丫头的叫我?妾室,很上不得台面儿吗?” 沁雅姨娘半点退路也没给自己留,话有多难听,便说得多难听:“你别忘了!当初你入北定侯府时,也是一个妾室。 若不是因为原侯夫人临走时,给你留下了一个儿子,你以为自己能有今日的地位吗?说到底,不过就是捡了别人的东西罢了,又有多荣光?” “你……你这个下贱的坯子!” 庄眉宁最嫉恨别人拿她庶出的身份,与做过姨娘的历史来说事儿。 如今沁雅姨娘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戳到了她的痛楚。 “北哥儿,你瞧见了?这便是你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初到侯府时,装模作样的,多惹人怜爱。 现在呢?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便露出真实面目了?” “你不必转移话题为难北郎!动不动就让北郎做决定,你不心疼这个儿子,我倒心疼我的夫君!” 沁雅姨娘语气儿强硬,果真没有半点当初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二夫人。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你诋毁我也便罢了,竟还要诋毁我尚未出世的孩子!倘若连这个我都能忍,我就不配做这孩子的母亲!” 说罢,沁雅姨娘又苦涩笑了声儿:“哈……哈哈……你想让我如何楚楚可怜?你都过分到了这般地步,还想让我逆来顺受吗? 你也是一个母亲!倘若有人,质疑北郎或者六小姐并非侯爷的骨肉,你会如何!” “贱人,你胆敢这般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巴!” 庄眉宁近两年来,情绪虽越发难以自控。 可却还不至于,发展到当众与人厮打到一起的地步。 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个有孕在身的人。 可今日,也不知沁雅姨娘哪句话刺激到了庄眉宁,竟惹得庄眉宁不顾身份,冲上前便要动手。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莫皖北自然护在沁雅姨娘跟前。 庄眉宁见莫皖北如此,更是气得失去了理智:“让开!” “母亲!” “你这小妾,没脸没皮儿惯了!既你舍不得教训,那便由我来给你调/教!” 说罢,便要推开莫皖北。 门外的太夫人终是听不下去,推门而入。 “够了!” 孔雀拐杖用力往地上敲了三下:“长辈没长辈的样,晚辈没晚辈的样!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将我这老太婆活活气死吗!” 厅内的动静,顿时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放到了太夫人脸上。 随即,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儿。 “北哥儿,还不将她扶起来。” 太夫人连看都懒得多看庄眉宁一眼,便冲着莫皖北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们是当真不想要了么?” “太夫人!” 沁雅姨娘一见沈扶摇随着太夫人过来,顿时心安了不少。 她挪开莫皖北的手,跪着爬到太夫人跟前:“太夫人,还请您为妾身做主啊!妾身知道,自己出身卑贱,被旁人说了闲话也无可厚非。 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有什么错?尚未出生便被诋毁成了这般模样儿,以后让他如何在侯府里立足啊!” “你先起来。” 太夫人淡淡看了一眼沁雅姨娘,便扶着沈扶摇的手,直接绕了过去。 待她稳稳在上首坐下,才又道:“方才你们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各有说辞,也不知谁真谁假。” “太夫人,若能活着,谁愿意死?更何况,还是带着自己腹中的胎儿一块寻死路!” 沁雅姨娘再度慢慢爬了过来,一字一句可歌可泣:“实在是……实在是被逼到了绝路,不想活了啊!”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太夫人最不喜欢的,便是哭哭啼啼的女子。 楚楚可怜那一套,男人吃,女人可不吃。 “你既口口声声说,造谣者是北哥儿她娘。那么,你便得拿出点证据来。 否则,你这就是诬陷!诬陷朝廷诰命夫人,可是大罪。就算咱们莫家能饶了你,朝廷也饶不了你。” 庄眉宁听太夫人发了如此狠话,竟不知觉将下巴抬高。 眼睛死死盯着沁雅姨娘,看看她能说出朵什么花儿来。 “是!” 沁雅姨娘听言,也变得有了底气儿:“妾身虽出身低微,却也知晓规矩二字儿怎么写。妾身不敢随意诬陷好人,也不会扯谎! 妾身知道,二夫人对妾身一直都极其不喜。她觉得妾身是烟花女子,又毁掉了北郎正儿八经的婚事儿,让北郎和她都丢了脸面儿。 可妾身身怀有孕,能有幸得太夫人抬举,入府伺候北郎后,便处处恪守本分。对二夫人这个婆婆言听计从,对六小姐这个小姑子,也十分尊重。 却不曾想,她们二人的心竟是石头做的!不仅从未感动过半分,反而还出言重伤妾身与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说罢,沁雅又转过头去,质问庄眉宁:“二夫人啊!你自诩是丞相府的小姐,高傲得很。妾身本以为,你是干干净净的。 倘若……倘若不是妾身亲耳听见……亲耳听见六小姐身边儿的青萍姑娘,在青黛院里四处散播流言。 妾身一定不敢相信,那个在背地里乱嚼舌根,说妾身不清白,腹中所怀乃野种的人,竟是你!” “你胡说什么!” 庄眉宁慌了。 在她听到‘青萍’二字儿时,便有些失了底气儿。 第234章 :当场对质(一) 青萍是谁? 那可是莫慎儿身边儿最信任最得脸的婢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萍代表着莫慎儿。 这北定侯府里,懂得看脸色的人都知道,青萍在青黛院里的地位,跟于妈妈那是不相上下的。 她与于妈妈之间的区别,不过是一个伺候夫人,一个伺候小姐罢了。 在青黛院里,最不可得罪的是主子。其次,便是主子身边儿这些得脸的人物。 沁雅姨娘虽不是卑贱的奴婢,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不受婆婆与小姑子待见的妾侍。 旁人面儿上唤她一声儿姨娘,可私底下,到底是不如于妈妈和青萍的。 如此浅显的道理,旁的奴才能懂,沁雅姨娘又怎么会不知? 这沁雅姨娘啊,好不容易才从青/楼那种地方脱身,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她没那么傻,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青萍这个丫头扯入其中。 毕竟,牵扯了青萍,就同等于招惹了莫慎儿。 莫慎儿乃侯爷的嫡女,岂是轻易能够招惹的? 庄眉宁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是的。 她是瞧不起沁雅姨娘。 也的确,直至今日都怀疑沁雅姨娘腹中的胎儿,并非莫家的血脉。 甚至,她从没相信过,沁雅姨娘在跟莫皖北之前,是清白之身。她早便生了邪念,想除掉沁雅姨娘,更有心除掉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可…… 这些事儿,她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近些日子以来,北定侯府确实出现了一些关于沁雅姨娘的流言蜚语。这对于本就不喜欢沁雅姨娘的庄眉宁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儿。 只要这流言不从自己的口中传出,那么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不由她负责。 然而现在,沁雅姨娘无端端将青萍牵扯了进来。 如此,便不得不引起庄眉宁的重视了。 毕竟…… 这些日子以来,莫慎儿那个丫头因为莫固安的事儿,没少与庄眉宁闹。 以前的贴心小棉袄,如今早已变得跟个仇人一般。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不见有半点的商量。 庄眉宁担心啊! 担心此事儿,是莫慎儿在后头捣的鬼。 许是因为自己受了太多的委屈。 又许是,因为腹中的胎儿,使得她越发坚强。 总而言之,沁雅姨娘再不似当初那般柔弱。 而是在面对庄眉宁的狡辩时,处处反驳,势要求个公道。 庄眉宁被青萍一事儿乱了心神,哪里还能仔细去听沁雅姨娘说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胸腔有股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于妈妈早已见识过情绪失控的庄眉宁,所以一直悄悄地,拉住庄眉宁的衣袖。深怕她当着太夫人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对沁雅姨娘那头,便也顾不得了。 直到太夫人震怒,命人将莫慎儿与青萍传了过来,庄眉宁这才稍稍缓和过来。 “咿?这是怎么了?” 莫慎儿一脸天真无辜的做派。 才跨过门槛,便开口问到:“祖母,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说罢,又道:“四嫂,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是不是我四哥欺负你了?” 言毕,还不等众人答话,她便又道:“四哥!你怎么回事儿啊?四嫂这还大着肚子呢,你怎么能欺负她呢?” 莫皖北对沁雅姨娘,那是真真正正上了心的。 纵使沁雅姨娘已经得救。 可只要一想起她上吊自尽时的情景,莫皖北便后怕不已。 如今沁雅姨指控青萍,而青萍又是莫慎儿的人。 再加上,莫慎儿的本性究竟如何,莫皖北最清楚不过。 所以,莫慎儿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无非是自讨没趣。 “莫慎儿,你少在我面前唱戏!” 莫皖北死死盯着莫慎儿,一字一句道:“你既然知道你四嫂腹中怀有孩子,就该老实本分些。 我警告你!从今日起,管住你的嘴。否则,休怪我不顾兄妹之情。” 莫皖北素来跟莫慎儿同声同气。 对这个妹妹,也极为疼爱。 像今日这般,丝毫留情面,倒还是头一回。 莫说是莫慎儿,就连太夫人,都因莫皖北的举动诧异不已。 “北哥儿!” 太夫人微微蹙眉,略显不悦:“这件事儿尚且没有查清,你怎能这般怪罪慎姐儿?也不怕传出去闹了笑话。” 言毕,又淡淡瞥了沁雅姨娘一眼。 对沁雅姨娘闹出来的事儿,极为头疼。 “四哥……” 莫慎儿小脸惨白,看起来仿佛真被吓坏了:“你这是怎么了?慎儿做错什么了吗?竟值得你这样凶我!” 说罢,大大的眼睛,竟然流下了两行清泪:“我……我一直在屋里看棋谱,根本就不知咱们青黛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言毕,转身就朝太夫人望去:“祖母……”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当真是惹人心疼。 只可惜…… 这所有的一切看在沈扶摇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就更别提,那看破不说破的太夫人了。 沁雅姨娘上吊自尽这件事儿,都传到世安院了。莫慎儿人就在青黛院里,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就算没人去知会她,光是这哭天喊地的声音,她能听不见? “青萍。” 果然,太夫人并不理会试图撒娇的莫慎儿。 而是径直朝着青萍开了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传你过来。” 青萍下意识瞥了瞥莫慎儿,随即佯装镇静:“回太夫人话,奴婢愚昧。” “青萍!我问你,你可曾散播过沁雅姨娘的谣言?” 太夫人还未开口,为证清白的庄眉宁便激动问道:“近日青黛院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可与你有关?” “没……” 方才还一脸镇静的青萍,在听见庄眉宁的问话后,立即慌了神:“回太夫人,夫人话!奴婢从……从未散播过沁雅姨娘的谣……谣言……” “不是你?” 沁雅姨娘一听,顿时便凌厉了起来:“难不成,是我耳聋眼瞎了吗?还是青萍你记性不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说罢,沁雅姨娘又道:“昨夜在院子里,分明就是你说三道四!被我当场捉住了以后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对我诸多诋毁!” 第235章 :当场对质(二) 沁雅姨娘可不与众人绕弯子。 一逮住青萍,便立即直捣要害:“青萍!你好歹也是六小姐身边儿的人,理应敢作敢当!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难不成能转眼便忘?” 言毕,又径直逼问:“还是说,我生了天大的胆子。敢在太夫人和二夫人面前扯谎,搬弄是非!” “奴……奴婢……” 青萍也不知是怎么的了。 原本还算伶俐的她,今日竟然吞吞吐吐的。看起来,好似被沁雅姨娘唬住了一般。 “你既知晓有太夫人与本夫人在,又何苦这般咄咄逼人。难不成太夫人与本夫人是瞎子,不会明辨是非吗?” 早在庄眉宁回过神时,便已在心里打定主意。 不管沁雅姨娘如何指控,她都会比青萍先一步,矢口否认。 侯府之中谁不知晓,太夫人是最看重子嗣的。倘若青黛院里的流言真与莫慎儿扯上了关系,而流言又险些害得沁雅姨娘一尸两命。 那么,庄眉宁母子几人的境遇,恐怕会越加难堪。 最可怕的是…… 她庄眉宁这一生,只得了一儿一女。 如今女儿不知着了什么魔,与她离心。儿子,又为了一个青/楼里的女子,跟她闹得不可开交。 她一人在侯府里,真真是孤立无援啊。 如今瞧着青萍那心虚的样子,她更为不安:“眼下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便一口一句地要将罪推到青萍身上,你究竟居心何在?” 言毕,庄眉宁半眯着眼,细细朝沁雅姨娘望去,道:“你可知,青萍是慎姐儿最得力的婢女。你如今给青萍定罪,就同等于给慎姐儿定罪! 慎姐儿才及笄没几日,整个京都的人都在盯着她。今日,若因为你,而让她的名声儿受了损害,本夫人倒要看看,你如何担待得起。” 庄眉宁这一番话,多少有些威胁的意味。 她企图用莫慎儿这北定侯嫡女的身份,来警告沁雅姨娘。 若想日后好好在北定侯府里过日子,就该懂得适可而止。 然…… 却不曾想,沁雅姨娘这一次,就跟彻底转了性一样,丝毫不显畏惧。 “二夫人在外,身为侯夫人。在内,身为长辈。可今日,却说出如此有失公平的话,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沁雅姨娘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肚皮儿,双眼死死盯着庄眉宁,道:“六小姐的名声儿是名声儿,沁雅的名声儿,就不是名声儿了?还是沁雅我在二夫人的眼里,天生就卑贱? 我被下头的人造谣,就连这腹中的胎儿也没能幸免。我想讨回一个公道,有什么错? 我从没冤枉过青萍!如果不是因为我亲耳听见青萍诋毁我!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了那人是她!我也不会如此笃定! 可是二夫人您呢?就算您不喜欢我,不想认我腹中的胎儿为孙,也不用偏心偏到丢了良心啊! 我不过才刚刚问了青萍几个问题,青萍自己都还没开口,二夫人就反过头来问我的罪,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说罢,沁雅姨娘竟冷笑了声儿。 那模样儿瞧起来,像极了被逼到绝路的绝望:“损坏侯爷嫡女名声儿这样的罪名,我沁雅担不起,也不想担! 我只是想为我腹中的孩子讨一个清白罢了,别的人,别的事儿,与我无关,您也无需跟我牵扯其他。” 沁雅姨娘字字句句铿锵,势要讨一个说法。 “您若是问心无愧,就让我将事情问个清楚!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您无需害怕!” 言毕,又添了句:“除非,二夫人您心虚!所以,才处处如此紧张!” “胡说八道!” 哪怕庄眉宁早就笃定沁雅姨娘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处处设防。 但眼下,面对着沁雅姨娘的这一番番质问,依旧免不得冒了冷汗。 “本夫人不过是担心此事儿起了误会,会……” “是啊!您怎么能不担心呢?” 沁雅姨娘根本没给庄眉宁将话说完的机会儿。 她咬了咬唇,便打断道:“您自己做了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心里定是慌的!” “你在说什么!” 庄眉宁脸色越发难看,就连口中的语气儿,也变得咬牙切齿:“你身为媳妇儿,竟企图诬陷婆婆!光此一条,就够让北哥儿将你休弃!” “媳妇儿?婆婆?呵……” 沁雅姨娘脸颊挂着泪珠,道:“怎么?原来二夫人也曾将我当过儿媳妇吗?呵……既如此,那沁雅就更不明白了!” 说罢,沁雅姨娘突然挺直了腰杆,语气儿变得极为尖锐:“既然二夫人都将我当成儿媳妇了,又为何要出言诋毁我呢? 自己身为长辈,为老不尊也便罢了,竟还拖着六小姐一起说三道四! 六小姐才刚刚及笄,还没说婆家呢。你这般教导六小姐,也不怕她以后吃亏!” “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问问青萍就知道了!太夫人将青萍传来,不就是为了将这件事情问清楚么?二夫人倒好,比青萍还急。” 说罢,沁雅姨娘忙将目光转向了太夫人,道:“太夫人,您一定要为沁雅做主啊! 那一日,沁雅亲耳听见,亲眼看见,那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人,就是青萍!” 言毕,沁雅姨娘又朝青萍看了一眼,才继续道:“青萍身为婢女,却在背地里到处嚼舌根。 不仅仅说沁雅出身卑贱,在跟随北郎之前,并非清白之身。更四处传谣,说沁雅腹中的孩子,是个野种!” 沁雅姨娘越往下说,便越发激动:“沁雅自知,身份低微。旁人瞧不起我,我也没有怨言。 可我是个即将做母亲的人,孩子是我的一切。这些下人一口一句,说我的孩子是野种,我如何能忍? 我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冲上前去要与青萍理论。却不曾想,青萍仗着自己是六小姐的丫鬟,对我诸多羞辱。 她……她甚至搬出了二夫人和六小姐来压我!说那些谣言,都是从二夫人与六小姐那头听来的!” 第236章 :当场对质(三) “不可能!” 庄眉宁心下一个咯噔,忙开口反驳:“你休要在这胡说八道,往本夫人与慎姐儿身上泼脏水!” “胡说八道?” 沁雅姨娘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道:“二夫人!事到如今,你除了不断用‘胡说八道’四字儿来反驳我以外,又还能用什么话来为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你以为,你一句轻飘飘的‘胡说八道’,就能盖过自己所犯下的错吗?” “本夫人有何错?竟要你如此着急给本夫人定罪!” “真正着急的人不是我,而是二夫人你!” 沁雅姨娘许是真急了。 以往处处忍让。 就连方才,也依旧对庄眉宁使用敬语,称呼她一声儿‘您’。 可现在,字字句句充满了不屑与质问。可见,庄眉宁真真是将沁雅姨娘逼到了绝路。 “受委屈的人是我,被人在后头诟病的是我。我想要一个公道,想求一个清白,有什么错?竟也能惹得你恶人先告状!” “别一口一句恶人的叫!” 莫慎儿从出现至今,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倒是庄眉宁,像是被咬了的兔子,急得有失了仪态:“眼下事实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 青萍是慎姐儿身边儿的人,平日里性子最为沉稳,她怎么可能会在背后乱嚼舌根?你就是想泼脏水,也该寻一个合适的人!” “是啊!事情还没有定论!” 沁雅姨娘冷冷盯着庄眉宁,道:“正是因为它还没个定论,所以我才要问个清楚!可二夫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阻挠,甚至不惜冤枉我,又是为何呢?” “好了!” 太夫人一双凌厉的眼,在庄眉宁与沁雅姨娘身上来回打量:“老太婆我还坐在这呢,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我没了吗? 沁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一时难免不甘。但阿宁再怎么说,也是你婆婆。慎姐儿,亦是你的小姑子。 你们这一桩事儿,究竟是不是胡说八道,该如何定论,只要问一问便知。 你们啊你们,一个身为侯夫人,一个身为姨娘,如此相互指责,着实有失/身份。” 说罢,太夫人便盯着青萍,问:“青萍,你自幼便跟随在你家小姐身边儿。这些年来,倒也服侍得还算尽心。 看在慎姐儿的面儿上,我现在便给你一个机会儿。你且告诉我,沁雅的话,是真是假?” 言毕,又添了一句:“记住,我只问你一次!若你连这一次机会儿都抓不住,休怪我老太婆心狠。” “奴……奴婢……” 青萍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颤:“奴婢不敢扯谎!” 她一双眼睛,不住地瞟着莫慎儿与庄眉宁。 整个人看起来,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奴婢……奴婢深知自己是小姐身边儿的人,责任重大。 自……自沁雅姨娘进侯府以后,奴婢没说过沁雅姨娘的半句不是!更别提……更别提诋毁沁雅姨娘的名声儿了。” 说罢,青萍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 她将头埋得极低:“沁雅姨娘她……她初入侯府日子不久,想来是认错了人!所以……所以才会对奴婢和主子生了误会儿!” “认错人?” 沁雅姨娘一听,便急了:“青萍,你这借口未免也太牵强了! 倘若你是别的丫鬟,或许我还能承认自己眼拙。可偏偏,你是六小姐身边儿的人。我就算眼再拙,也不至于连侯府里的红人都认不清!” 说罢,沁雅姨娘竟捧着肚子上前两步,指着青萍道:“青萍!你若问心无愧,就告诉大伙儿,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奴婢……奴婢……” “你不敢说!” 沁雅姨娘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青萍的手。 她掀起青萍的衣袖,将青萍的手腕暴/露在众人眼前:“你手上的伤,是那日,我用指甲抓伤的! 你与众人毁我名声儿不慎被我听见,我一时气恼,便上前抓住了你的手!你试图挣扎,却被我的指甲划伤! 那一日,是你亲口所说!你说,让我别得意太早。别以为自己进了侯府,就是主子了! 你说像我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就算得以伺候在北郎身边儿,也不过是那一日两日的事儿。 你说,我腹中的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的 !因为,我腹中的孩子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野种!莫家是不会让一个野种出世,自毁名声儿的。” 沁雅姨娘字字句句都说得极有底气儿,将那青萍整得一愣一愣的:“我受你诋毁,自要辩解。可你却说,这些话都是二夫人和六小姐所言!你不过是听了几嘴子罢了! 你还说,我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连婆婆和小姑子都认为我不清不白,身怀野种,我这个姨娘又还能当多久呢?” “奴婢……你……你胡说!奴婢没说过这样的话,没说过!” 青萍越发慌张。 可纵使她再如何狡辩,她手腕上的伤,依旧被众人看在眼里。 而事实究竟如何,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 青萍啊。 那可是莫慎儿身边最得脸的人了。 她平日里做事儿虽比不得于妈妈老谋深算,可却也是沉稳大气儿的。 今日,如此表现,岂不是心虚? 更何况,她寻什么借口不好,非得说沁雅姨娘认错了人。 如此,不是自讨苦吃吗? “沁雅,快放手!” 莫皖北从小就被庄眉宁给护着,实在护得太好了。 他除了会在背地里与莫止湛耍一些心机外,对后院的争夺,倒是一点也不擅长的。 故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为谁说过几句好话。 可如今,眼瞧着沁雅姨娘死死拽住了青萍的手。心下,不免着急。 生怕青萍挣扎过甚,会伤及沁雅姨娘与她腹中的孩子:“仔细着肚子!” 沁雅姨娘见莫皖北终是担心她的,便放下了一身的伶俐,楚楚可怜唤了句:“北郎……” “沁雅,有我在!” 沁雅姨娘双目泛起涟漪的模样儿,连沈扶摇看了都不免心疼,就更别提莫皖北了。 他紧紧握住了沁雅的手,将她扶到一边:“你放心,谁也欺负不了你!” 第237章 :当场对质(四) 莫皖北在说这话时,竟带着几分狠劲儿。 使得那原本就心虚的青萍,越发颤颤发抖。 “青萍,本公子问你!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如此诋毁沁雅的名声儿!” “没有!没有!” 此时的青萍,略显激动:“四公子,奴婢没有诋毁沁雅姨娘啊,奴婢没有!是沁雅姨娘……她……她自己认错了人!”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莫皖北一脚便踹了过去,道:“沁雅都是一个要当母亲的人了,难不成还会为了冤枉你,搭上自己与孩子的性命吗!” 说罢,又抬起脚,狠狠踹了过去:“仗着自己是六妹身边儿得脸的人,就无法无天了!在背后编排主子不说,竟还企图诬陷母亲和六妹!”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 “有或没有,你说了不算。” 沈扶摇瞧着莫皖北发如此大的火,还以为事情能有所进展。 却不曾想,他这人倒还不笨。 纵使心疼沁雅姨娘,要为沁雅姨娘做主,也依旧懂得摘干净庄眉宁与莫慎儿身上的污点。 他那几番话下来,听着像是在为沁雅姨娘讨公道。实则,多少也有威胁青萍,让青萍自己担罪的嫌疑。 为了不让庄眉宁等人继续嚣张得逞,沈扶摇想了想,终是缓缓起身,朝太夫人开了口:“祖母。这青萍到底是慎姐儿身边儿的体己人,今日这事儿,务必是要调查清楚的。 否则,不清不白的,对沁雅姨娘没有交代。对咱们慎姐儿,亦不是好事儿。” 言毕,又道:“其实,这件事儿要想弄清楚,很简单。 谣言既是在青黛院里流传,那么青黛院的下人们,定都有所耳闻。咱们只需要将青黛院的人都聚集起来,仔细问问,便可知晓谣言是从谁的口中流出。” “嗯。” 太夫人许是累了,便连点头都没得精神:“来人啊,让下头的人都过来回话。” “太夫人,如此不妥啊!” 庄眉宁一听,忙出言阻止:“青黛院上上下下,怎么也有五十号下人。若将这些人都传了过来,耽误了他们手中的活事儿小,让流言越传越邪乎才是事儿大! 更何况,今日的事儿,还牵扯到了青萍,青萍又是慎姐儿身边儿的人。倘若哪个不长眼的,将不切实际的话说了出去,岂不是毁了慎姐儿的名声儿?” “你想如何?” 太夫人淡淡瞅了一眼庄眉宁,问:“想继续各执一词,在此争论不休?还是就此作罢,让慎姐儿与沁雅都不明不白,任旁人诟病?” 说罢,又道:“你倒还知晓这谣言丢人!我且问问你。你们青黛院里,关于沁雅的谣言,究竟传了多久? 你作为青黛院的主子,难道连半点风声儿都听不见吗?今日这事儿发展到这般田地,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再度开口。 太夫人便凌厉道:“等什么?还不快将人都集来!” “是,太夫人。” 蒋妈妈鲜少见太夫人动怒,故而点了头,亲自出去办事儿。 庄眉宁见事已至此,她再无力回天,只得暗暗瞪了莫慎儿一眼。 莫慎儿脸色有些难看,但却一直没敢开口说话。只是那一双看似清澈无害的大眼,时不时盯着青萍,竟有几分怨气儿。 蒋妈妈很快便将青黛院的下人都聚集到了一块。 紧接着,恩威并施,硬是让人说出了实话。 “回……回太夫人的话。关于沁雅姨娘的谣言,奴才也是最近才听到的。 奴才不知谣言究竟出自谁口,但……但奴才确实亲耳听到过青萍姐姐,对沁雅姨娘不敬。” “是……奴婢也曾听到过青萍姐姐说了沁雅姨娘的坏话。为了这一件事儿,沁雅姨娘还与青萍姐姐起了冲突。” “关于沁雅姨娘肚子的谣言……奴婢……奴婢七八日前便有所耳闻。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但那人说,话是从六小姐屋子里传出来的……” “青萍。” 太夫人听着下头人的这些话,冷冷将目光投到青萍身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噗通’一声儿,青萍腿软跪下。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她一改方才誓死不认的态度,连连求饶:“是奴婢多嘴多舌,诋毁了沁雅姨娘的名声儿,奴婢知错!” 说罢,又朝着太夫人磕起了头:“还望太夫人与各位主子看在奴婢伺候六小姐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饶了你?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沁雅姨娘急急站了出来,指着青萍道:“倘若今日不是苍天有眼,还了我一个公道。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就算是死也不得清白! 你一张嘴一闭嘴,说的都是丧尽天良的话!现在轻飘飘一句知错,就想全部揭过吗?” “奴婢……奴婢……” 青萍急得直哭,丝毫不像平日里那般,仗着自己是莫慎儿身边儿的大丫鬟,便处处春风得意:“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帮帮奴婢吧!” 莫慎儿见青萍惹了那么大的麻烦,竟还敢来让自己为她求情。 忙将身子侧了侧,道:“青萍,不是本小姐不帮你!而是你此番作为,实在让人心寒! 嫂嫂是主子,你是奴才!你这般编排嫂嫂,不仅毁了她的名声儿,丢了本小姐的脸面,更间接挑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如此大错,你让本小姐如何替你跟嫂嫂求情?本小姐只盼着,嫂嫂莫要与本小姐生份,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你……” 莫慎儿稍稍停顿了会儿,才继续道:“怎么也得打上十个板子,才算解气儿!” 说罢,只见莫慎儿忙转过身去,朝太夫人撒娇,道:“祖母!要慎儿看,就得狠狠打上青萍十个板子! 一来,可以让她长点记性,知晓自己的身份。二来,也能杀鸡儆猴,让府中诸人看看,乱嚼舌根是个什么下场。 您可千万不能因为她是慎儿身边儿的人,就轻易放过了她!不然的话,旁人定要说祖母偏心了。长期以往,也是害了她。” 第238章 :好一个先入为主 莫慎儿这一番话,说得好生‘公道’。就仿佛,她是一个多么大公无私的人一般。 你瞧,我的婢女做错了事儿,我也没包庇她。该罚的罚,该骂的骂。 作为主子,也算尽责了。 然…… 就是这么一番话,听在沈扶摇耳里却如此可笑。 这莫慎儿,可当真会将自己摘得干净啊。 难不成,在她的眼里,诋毁旁人名声儿,险些害得别人一尸两命,是一件小事儿? 一件随随便便责怪两句,再打几个板子便能揭过去的小事儿? 还是她以为,只要她先入为主,便能在摘干净自己的前提下,保护好青萍? 只可惜啊,这莫家不是她当家做主。 而她那一番‘责罚’,在众人看来,实在没有份量。 “是,是!” 青萍听了莫慎儿的话,忙磕头道:“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多嘴多舌,自作自受。 只要小姐肯原谅奴婢,奴婢甘愿领罚!” “等等!” 今日的沁雅姨娘,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儿。 她一瞧见莫慎儿与青萍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便立即开口:“青萍!你诋毁的是我和我腹中胎儿的名声儿,怎么最后,竟跑去请求六小姐的原谅?” 说罢,又朝莫慎儿望去,问:“六小姐!沁雅胆敢问你一句,你现下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处罚青萍? 在这屋子里,上有太夫人,下有二少夫人。她们都还没有开口定罪,你怎么就如此着急呢?” 言毕,更直接责问莫慎儿,道:“青萍是有错!她在背地里妄议主子,给主子泼脏水,罪大恶极! 但沁雅认为,那最初开始造谣的人,才更让人恶心!” “嫂嫂若觉得十个板子太轻了,不如就打二十个板子。” 莫慎儿见惯了楚楚可怜的沁雅姨娘,倒还是头一次瞧见她如此咄咄逼人。 到底还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心思再深再毒,一时之间也难免错愕。 “只是……青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二十个板子,一个男人都未必能熬得住,刚何况是她?若真打二十个板子,只怕会要了她的性命。” 言毕,莫慎儿咬了咬唇,又道:“不过……若嫂嫂真要夺了青萍的性命才肯解恨,那也是青萍罪有应得。” 最初撇下青萍不管,只求摘干净自己的人,是莫慎儿。 最开始说要打青萍板子,试图先入为主的人,也是莫慎儿。 可偏偏到了最后,她竟能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沁雅姨娘身上。 沁雅姨娘不过是想追究到底,她却给沁雅姨娘冠上一个要夺人性命的帽子。 眼下屋里屋外那么多人。 倘若沁雅姨娘不反击,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便会成为一个众人唾弃的毒妇了。 如此张冠李戴,怕也只有莫慎儿才能做得出来了。 “你不必曲解我的意思。” 沁雅姨娘可不上莫慎儿的当:“我从未说过,要青萍性命!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的那些不实传言,究竟是不是出自六小姐你,和二夫人的嘴。 毕竟,青萍是你的大丫鬟。那日,是她亲口告诉我,这些话都是从你们嘴里听来的。 做主子的是什么样,身边儿的奴才自然就学什么样。青萍的性命我不要,我只要一个公道!” “沁雅,差不多就得了。” 庄眉宁瞧着沁雅姨娘不太好对付,只想赶紧将此事儿了结:“你要的公道,太夫人自会还你! 现在既已经弄清楚,所以的事情都是青萍在后头捣鬼,便按照侯府的规矩,将青萍处罚了就是! 难不成,你还当真信了一个奴婢的话。以为本夫人和慎姐儿,真说了你哪里不好?” 言毕,庄眉宁又以退为进,道:“本夫人承认,你初入侯府时,本夫人确实不大喜欢你。 可这也怪不得本夫人!你的出现,毁了北哥儿的婚事儿不说,也着实太过突然。再加上你原本的身份……” 庄眉宁话说至此,又适时打住:“罢了罢了!以前你是什么身份,咱们就不提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但咱们说句良心话!近些日子本夫人与慎姐儿待你如何,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你是北哥儿心尖尖上的人,腹中更有莫家的血脉,本夫人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二夫人这脸,变得可真真是快。” 沁雅姨娘不上莫慎儿的当,也不吃庄眉宁的这一套。 只道:“我沁雅可不是个傻子,记性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方才,二夫人跟沁雅,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非沁雅这么一提醒,大伙险些忘了方才庄眉宁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儿。 莫说是太夫人与沈扶摇还没出现前,她那些难听的话,有多么的不堪入目。就光说说她不断狡辩反驳沁雅姨娘时所说的话,就算得上是恶言相向了。 如今眼瞧着青萍兜不住了,便开始说些软声儿软语的话。这变脸的速度,可不要太快呢。 “你……” 庄眉宁本想寻个台阶下,了结了此事儿。 至少在她看来,只要沁雅姨娘还想在侯府里有好日子过,就不会蠢到与她彻底撕破脸皮儿。 却不曾想,如此‘和解’的方式,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人家沁雅姨娘,压根就不领她的这个‘情’。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庄眉宁用尽全部的力气儿,将自己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且不说本夫人是你婆婆,慎姐儿是你小姑子。就说我们二人的身份,再怎么也不至于在背地里说你的不是。 更何况,你肚子里怀的可是北哥儿的孩子。我们如此看低你,对北哥儿,对孩子有什么益处?” 庄眉宁话说到此,重重叹息:“是!我们与你相处的时间不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对你确实不大了解,也诸多误解。 可北哥儿是本夫人的儿子!他如此偏爱你,如此信任你,本夫人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又怎么会去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儿? 再说了,本夫人最近待你如何,青黛院的人,可都是瞧见的。我若不喜欢你,我何苦去关心你,生怕你吃不好,穿不暖?” 第239章 :拔舌之刑 庄眉宁这一番话,说得可着实动容。 若是心有不定的,恐怕早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偏沁雅姨娘,现下心冷得很。 许是以往庄眉宁做的事儿,实在过分。许是沁雅姨娘明白,庄眉宁母女不是什么好货色。 故而,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之势:“二夫人免了!你对沁雅的好,沁雅恐怕消受不起! 从今以后,还望二夫人能离沁雅远些!沁雅左不过就是个姨娘,也算不得二夫人的儿媳妇。 没有婆媳的情分,二夫人也不必在沁雅面前委以虚蛇。” “你!” “沁雅!你莫不是被青萍气糊涂了?这是母亲!” 沁雅姨娘的那一番话,着实是有些过了。 纵使她心里当真这么想,也不该毫无保留,一并脱口而出。 再怎么说,庄眉宁也是侯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堂堂侯夫人如此下不来台,着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哪怕莫皖北再宠爱沁雅姨娘,这宠爱也是有分寸的。 沁雅姨娘受了委屈,他心疼。 但…… 庄眉宁是他的母亲。 在这偌大的侯府里,莫皖北还得与庄眉宁一起相互依偎,共谋大业。 “青萍有错,让青萍去受。我知道你委屈,但再委屈,也不能与母亲和六妹生了误会!” 莫皖北的声音很轻。 但一字一句,却着实严厉。 沁雅姨娘微微一愣,旋即便咬牙,道:“好!一切都听北郎的。青萍有错,就罚青萍。并且,一定要罚得众人皆知。 否则,以后我们的孩子,该如何在侯府里立足?” 言毕,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十个板子对于青萍来说,也不知是重还是轻。方才六小姐不是说了吗?二十个板子,男人都熬不过。 青萍一直都伺候在六小姐身边儿。身为大丫鬟的她,可鲜少干粗活。说她是丫鬟,可实际上,那日子过得跟半个主子一样。 如此养尊处优,想来十个板子也是顶不住的。我不想背上一个‘夺人性命的毒妇’之名,故而,这十个板子就算了。” 众人听言,不免惊讶。 也不知这沁雅姨娘,究竟想做甚。 毕竟,方才闹得要死要活的人,可是她啊。 然,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 沁雅姨娘便再度开口:“二夫人也说了!青萍有错,理应按照侯府里的规矩,来处罚青萍。今日,便听二夫人一次,按规矩来处罚吧。” 言毕,沁雅姨娘神色微微变得冷淡。 她死死地盯着青萍,一字一句道:“沁雅虽入侯府日子不长,但为了不触犯侯府规矩,曾熟读过侯府里的各项家规。 像青萍这般,妄议主子,诋毁主子名声儿,胡乱嚼舌根的人……当,处以拔舌之刑!” 沈扶摇听言,心下了然。 原来,这沁雅姨娘在这等着庄眉宁母女呢。 拔舌之刑,可谓是酷刑了。 将一个人,硬生生摁倒在地上,用钳子把她的舌/头用力往外拔,直到将舌/头拔断为止。 比起用匕首将其舌/头割断,此酷刑更令人闻风丧胆。 “拔舌之刑!” 青萍听言,面如死灰。 她整个人呆呆跌坐在地上,双目空洞无比:“不!我不要被拔掉舌/头,我不要!小姐……小姐您救救奴婢吧,小姐!” “沁雅嫂嫂!” 莫慎儿一脸惊恐的模样儿,看起来也被吓得不轻:“这……这拔舌之刑可是酷刑!光是听着,就够慎人了。 您……您怎么能……怎么能有这般恶毒的想法!” “恶毒?” 沁雅姨娘将目光投到了莫慎儿身上,缓缓道:“她背地里诋毁我与我孩子时,六小姐怎么不说她恶毒? 她当众出言羞辱我,让我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恶毒? 现如今,我不过是让她得到她该得到的惩罚,怎么就恶毒了?” 说罢,沁雅姨娘又冷笑了声儿,道:“拔舌之刑,是莫家定下来的规矩。若你说我恶毒,那莫家祖宗岂不是比我更恶毒?” “可她是我的大丫鬟啊!” 莫慎儿被沁雅姨娘堵得有口难言,只得道了句:“若对她也用拔舌之刑,以后旁人该如何看我?” “正因为青萍是六小姐身边儿的大丫鬟,所以才要更严格相待。” 沁雅姨娘捂着肚子,稍稍将语气儿放软:“今日,因为多嘴多舌,她伤害到的是我。可明日,指不定就冲撞了别的贵人。 届时,旁人可不会说是青萍不对。他们只会说,是六小姐教导下人不妥。” 言毕,沁雅姨娘又冲着太夫人道:“太夫人!六小姐可是北定侯爷的嫡女!她刚刚及笄,就已吸引了全京都青年才俊的目光。 以后,无论她嫁予谁,都是去做正室嫡妻的。倘若她连自己下人都管教不好,以后如何有威严管教整个后院?” “嗯,有些道理。” 太夫人倒不是有心要站在沁雅姨娘这边儿。 而是沁雅姨娘的话,确实在理。 不管庄眉宁这人在太夫人的眼里,究竟有多么不好。但莫慎儿这个嫡孙女对于太夫人而言,却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青萍跟随莫慎儿多年,却还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确实该罚了。 “祖母!” 莫慎儿跺跺脚,唤道:“您不会真要……” “太夫人。” 沁雅姨娘此时的脑子,十分清醒。 她打断了莫慎儿的话,道:“既然您也觉得沁雅分析得有理,那不如便给沁雅一个交代吧!也当是,为六小姐着想。” 言毕,沁雅姨娘又转而对着莫慎儿道:“六小姐方才还说,青萍做错了事儿,理应处罚她。就连十个板子这样的建议,也是您提出来的。 六小姐这般明辨是非,大公无私,真真是众人的楷模。” “我……” 莫慎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沁雅姨娘将话堵得太死了。 只要莫慎儿出言反对,便有包庇之嫌。 如此,便也只有闭嘴,当作是哑巴吃了黄连。 “来人啊。” 太夫人见此,也懒得再消耗时间。 只道:“将青萍拖下去,处以拔舌之刑。好让下头的人瞧瞧,乱嚼舌根是个什么下场。” 第240章 :狗急了跳墙 “不!不!” 青萍一听自己要被拔掉舌/头,吓得整个人的都像疯了一般。 她跪着爬到莫慎儿脚步儿,苦苦哀求:“小姐!小姐!您救救奴婢啊,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奴婢还想陪在小姐身边儿,给小姐解闷。奴婢不要被拔舌/头,不要啊!” “我……” “慎儿。” 庄眉宁轻轻唤了莫慎儿一声儿,道:“自己做的事儿,她自己得担。” 言下之意,便是让莫慎儿别再开口,早些让这件事儿了了,才算是好。 要说莫慎儿有多着急青萍,那倒未必。 她之所以想让青萍免了拔舌之刑,无非是不想自己丢了脸面。 青萍可是她的大丫鬟啊。 她的大丫鬟犯了错,她连护都护不了,那她这个主子未免也太没用了。 若说对手是别人,那也便罢了。 可偏偏,对手还是一个出自青/楼的姨娘。 她堂堂一个侯爷嫡女,输给了一个姨娘。 这…… 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正是因为抱着如此想法,莫慎儿才会这般着急。 但如今,庄眉宁这么一提醒,倒让莫慎儿觉得,将青萍的舌/头拔了也不错。 把舌/头拔了,她就不能再胡说八道了。 那些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儿,就再没人能知道了。 于是,思量片刻,终是道:“青萍,不是本小姐不帮你。而是你自己犯下了大错,理应受到惩处。” 说罢,又道:“今日,不过是拔掉你的舌/头,让你再不能说话罢了,你忍忍,也就过了。 但你要记住,以后再不能伤害旁人!否则,就算本小姐再如何看重你,也护不了你的性命。” 言毕,莫慎儿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再不理会青萍。 青萍见此,忙又转而爬向了庄眉宁:“夫人!二夫人!” 她哭得鼻涕众横:“二夫人您不能不救奴婢啊!奴婢这些人伺候小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走开!” 于妈妈瞧出了庄眉宁的厌恶,忙上前将青萍的手掰开:“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吃! 趁着二夫人与小姐还没怪罪你挑唆了她们与沁雅姨娘的关系,早早领了罚了事儿吧!否则,可就不仅仅是丢根舌/头那么简单了。” 言毕,于妈妈垂头,也不知跟青萍说了句什么。 只见青萍发疯似的将于妈妈推开,喊道:“丢了性命又如何!我连舌/头都没有了,要性命做什么!” 说罢,青萍再不似方才一般,跪坐在地上。 而是酿酿跄跄站了起来,指着莫慎儿与庄眉宁道:“你不帮我!你也不帮我!我青萍在青黛院伺候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你们……你们母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眼看我要受拔舌之刑,不仅不帮我,还要威胁我!” “你这丫头,莫不是被吓疯了?” 庄眉宁一听,暗叫不好。 她忙朝于妈妈使了个眼色,道:“于妈妈,快!快将这丫头给拖下去,别让她惊吓到了太夫人!” “是,夫人!” 于妈妈听言,忙上前要将青萍捉住。 青萍往后退了几步,灵活躲过了于妈妈伸过来的手:“我才没疯!就算是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说罢,她又哭又笑:“我为什么要被拔掉舌/头?还不是因为你们母女啊! 是你们!是是你们说沁雅姨娘在与四公子相识之前,就不是清白之身!是你们说,沁雅姨娘怀的是野种!” “于妈妈,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庄眉宁脸色难看至极:“污言秽语的,别辱了各位主子的耳!” “我……唔……唔……” “走!别在这瞎说八道。” 于妈妈年纪虽大了,可却比青萍灵活。 青萍情绪激动,自是跑不过于妈妈的。 故而,很快便被于妈妈抓住,并捂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扶摇看了一番好戏,都还没过瘾。 眼瞧着主角便要被拖出去了,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好在沁雅姨娘不肯罢休,捧着肚子便挡住了于妈妈的去路:“于妈妈稍等!” 于妈妈心里着急,可又怕冲撞了沁雅姨娘腹中的孩子,左右为难。 “还请于妈妈松开青萍的嘴!” “这……” 于妈妈眉头紧蹙:“沁雅姨娘!这青萍怕是疯了,说出来的话有辱……” “她有没有疯我不知道!但她方才所言,却涉及到了我。” 沁雅姨娘此刻,显得极为强势:“所以,不管她的话有多难听,我都要听。” 说罢,只见沁雅姨娘上前,一把握住了于妈妈的手,示意于妈妈放开青萍。 于妈妈不愿,又不敢当众与沁雅姨娘起冲突。生怕,会不慎伤及了沁雅姨娘的胎儿。 一番权衡下,终是将手放开。 而青萍,在重新得到自由后,先是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儿。 随后,才满足笑道:“事到如今,我青萍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二夫人,小姐!既然你们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说罢,她又道:“你们母女二人心思歹毒!打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沁雅姨娘。除去方才我所说的以外,你们还合谋,说要除掉沁雅姨娘的孩子!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四公子对沁雅姨娘太过疼爱。因为沁雅姨娘的出身卑微,身份尴尬!因为沁雅姨娘的出现,害得四公子丢失一段好姻缘!” 言毕,青萍又看着莫慎儿,道:“人人都说,莫家六小姐天真无害,单纯善良。可谁又能知道,那些都是表象! 在她小白兔的外表下,隐藏的其实是一颗肮脏不堪的心!别瞧着她小小年纪,其实坏事儿干尽! 她……” “青萍……你这是存心报复!” 莫慎儿完全没想到,青萍会突然反咬她一口:“我……我不帮你说情,是因你着实做得过分,伤害到了沁雅嫂嫂! 你……你跟随我多年,怎么可以如此诋毁于我!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话若传了出去,足以毁掉我的一生! 你……青萍啊青萍,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我待你如何?你……你怎么能如此让我寒心!” 第241章 :青萍没了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又道:“我本想着,你就算做错了事儿,也依旧还是我的大丫鬟。 只要你肯改过自新,哪怕你被割掉了舌/头,我也会好好善待你!只要你愿意,你一辈子都可以伺候在我身边儿。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只因为我不肯为你说情,便如此胡言乱语,企图诬陷于我!” 莫慎儿闭上眼,看起来好像真是受了极大的伤害:“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再为你着想!待会儿,你服了拔舌之刑以后,就走吧! 我的身边儿,容不得你这样的人在!” “青萍,当真是让人寒心了!” 庄眉宁见此,也跟着道:“太夫人,还望您明鉴,莫要听信了小人的……” “太夫人,奴婢没有胡说!” 还不等庄眉宁将话说完,青萍便立即开口,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并非是因为怀恨在心,才将事情全盘托出! 而是因为,奴婢看清楚了二夫人和六小姐的真面目。奴婢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这么久以来,奴婢助纣为虐,是奴婢不对!但二夫人和六小姐,的的确确做了不少恶事儿! 就连这一次,青黛院里流传的沁雅姨娘的谣言,也都是她们让奴婢散播的!为的,就是弄臭沁雅姨娘的名声儿,好让沁雅姨娘离开四公子!” 言毕,青萍又道:“就在方才!就在太夫人和二少夫人还没来之前,二夫人都还恨不得沁雅姨娘早早死去! 她只有怪沁雅姨娘没自尽身亡,哪里又有半点心疼?” “青萍!” 庄眉宁见青萍越说越离谱,忙道:“青萍!你虽自幼在侯府长大,可却也是有父母生有父母养的! 你父母养你那么大,便是让你变成没有良心的东西吗?如此胡说八道,诬陷主子,难道就不怕遭雷劈吗!” “你都不怕被雷劈,我怕什么!” 也不知是沈扶摇看岔了眼,产生了错觉,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东西。 沈扶摇总觉得,自从庄眉宁提起了青萍的父母以后,青萍的眼里,便充满了恨意:“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天都会帮我!” “你凭什么说自己说的是实话!” 庄眉宁冷冷质问:“就凭你这一条即将要被拔掉的舌/头吗?你以为,你的话会有人信吗?” “凭我这条命,可行?” 青萍双目通红,问:“我以这条性命担保,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言毕,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青萍便突然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儿。 只见青萍一头撞到了红柱上。 她的脑袋,顿时鲜血四溅。 “如此,我的话,大伙可信了?” “你……” “够了!” 太夫人稍稍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懒得多看青萍一眼:“来人啊!趁着这丫头还没断气儿,拖出去,将她舌/头拔了,以儆效尤。” “是,太夫人。” “太夫人……” 沁雅姨娘急忙上前,道:“青萍所言,涉及到沁雅……” “够了。” 太夫人扶着蒋妈妈的手起身,缓缓道:“今日这事儿,闹得还不够大吗?要死要活的,血溅四方。” 说罢,太夫人深深看了沁雅姨娘一眼,道了句:“沁雅啊,适可而止吧。” 言毕,又朝庄眉宁与莫慎儿望去。 “阿宁,你身为青黛院的主子,可得管好你这院子。否则,我老太婆不介意多分出一点精神来,帮你盯着这所小院子。” “是!太夫人的话,儿媳妇必定记在心里!” “蒋妈妈。” 临走至门口,太夫人又交待道:“去寻个靠谱的人来,伺候慎姐儿。万万不能再让她身边儿出第二个青萍!平白无故的,伤了神。” “是,太夫人。” “慎儿多谢祖母……” “太夫人……” 沁雅姨娘见此事儿,就这般算了。 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沈扶摇瞧着她那模样儿,深怕她再惹了太夫人不快。 于是,忙上前道:“沁雅今日也累了,早些去歇着吧。” 说罢,暗暗握了握沁雅姨娘的手,示意她莫要冲动。 沁雅姨娘得到了沈扶摇的暗示,果真不再说话。 太夫人见她还算识相,也便扶着蒋妈妈的手走了。 而青萍。 此时,早已被拖到了院子外头行刑。 沈扶摇几人尚未离开,很快便听到了青萍的惨叫声儿。 这叫声儿,凄惨无比,声声入耳而立寒毛。可见,活生生被拔舌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儿。 最可怕的,并不是被拔掉舌/头。 而是那一次又一次被撕扯的疼痛! 倒还真不如,直接给她一把匕首来得痛快。 青萍的惨叫声儿,持续了约摸半刻钟。 从一开始的凄惨叫喊,到渐渐无力,再到只能发出几声儿唔唔,着实让人百感交集。 沈扶摇带着霓裳从屋子里出来时,青萍早已没了性命。 行刑的人拖着她的尸首出去,一路上皆是红色的痕迹。 沈扶摇只快速扫了一眼,便被那鲜血淋淋的脑袋与嘴给惹得阵阵恶心。 “沁雅姨娘这回,可算是倒大霉了。” 主仆二人出了青黛院,霓裳才无奈开口:“她本可以利用自己上吊自尽这件事儿,博取众人同情,惹得四公子怜爱。可偏偏,她估了二夫人与六小姐。 她以为,用一个青萍便可扳倒那对母女。却不曾想,现在落得如此下场!彻底与二夫人母女撕破了脸皮儿不说,就连四公子看她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现在青萍没了,虽留了一些话,却空口无凭。瞧瞧今日太夫人的态度,想必也是不喜她的。 如此看来……她肚子里虽有孩子,但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言毕,霓裳还道:“少夫人。不如,以后咱们也离沁雅姨娘远些吧?奴婢怕……怕你们走得太近,会惹太夫人不高兴。” “沁雅姨娘今日,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道:“今日过后,咱们侯府里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远离她。她在侯府里本就不受待见,若咱们也如此,岂不是让她难过?” 第242章 :母女二人间隙增大 “可是……” “更何况,当初是我将慎姐儿告知我的话,转给她听的。 倘若我也怕事儿,与她疏远。那……岂不也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主儿?” 对于今日的结果,沈扶摇早有预料。 而太夫人的作为,沈扶摇也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里是北定侯府,不是寻常家族。 庄眉宁再不是,也依旧是侯夫人。莫慎儿再不懂事儿,也还是嫡出小姐。 她们是二房的人,是莫家的嫡系一脉,是正室。 她们若是做了什么丑事儿,对莫家,以及北定侯莫昌海,还有莫止湛的名声儿,都是莫大的打击。 也许,太夫人是相信青萍的。 她也一定知道,沁雅姨娘的委屈。 但那又能如何呢? 为了一个丫头,为了一个姨娘,便掀开庄眉宁的老底吗?让北定侯成为京都的笑话? 太夫人还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哪怕太夫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线, 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沁雅姨娘呢? 她企图用这一桩事儿,来让庄眉宁母女吃个教训。 太夫人不会让她如愿的! 哪怕太夫人再如何慈祥,深明大义,她也还有一个身份。 那便是,莫家的太夫人! 她要担起的责任,实在太大了。 而一个大家族里,其实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 这些东西被隐藏着,一旦有人企图挖出,便会遭大殃! 沁雅姨娘还不明白这一点。 沈扶摇呢? 却因为对太夫人的了解,因为掌管了后院,渐渐摸出了头绪。 至于霓裳所言…… 莫皖北对沁雅姨娘,似乎也有了看法,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莫皖北是偏爱沁雅姨娘。 他为了沁雅姨娘,可以做出许多曾经没有做过的事儿。 但…… 庄眉宁是他的母亲啊。 这么多年来,莫昌海不在身边儿。说莫皖北与庄眉宁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莫皖北可以为沁雅姨娘做主。 但这个主,也得看怎么做。 再加上,沁雅姨娘一直都是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儿。 任人看了,都不免心疼几分。 然而今日,却太过强势了些。 莫皖北想必也是第一次瞧见沁雅姨娘强势的一面,故而不大习惯,也是有的。 也罢。 今日,说起来也不算毫无收获。 至少,庄眉宁与莫慎儿总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哪怕没受到处罚。 可在太夫人的心里,恐怕要重新审视这对母女了。 而青萍…… 她的死,想必也能让莫慎儿老实一阵。 毕竟,太夫人今日可是亲口/交待,要让蒋妈妈给莫慎儿寻人呢。 莫慎儿失去了一个亲信,得到了一个眼线。 算起来,也算是有颗钉子钉在青黛院。钉在,莫慎儿的心口处了! …… 青黛院。 众人才刚刚离开,莫慎儿便吃了庄眉宁的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儿,可别提有多响亮。 “你这个逆女!” 庄眉宁掌掴完莫慎儿,手掌处竟传来阵阵麻意。可见,这一耳光是用尽了力气儿。 “我知道,你近些日子对我生了误会儿。不管做什么事儿,说什么话,都要与我对着来! 可是莫慎儿,你再如何任性,也该记住,咱们是一家人!在我面前,你想怎么闹都行!但离开了我的眼,你做什么事儿都得三思而后行! 否则,你不仅会自作自受,反而还会连累你四哥和我!” “我怎么了?” 莫慎儿捂着脸,一滴滴泪从眼眶落下:“我又做错了什么,竟值得劳驾你,给我吃那么响的一记耳光!” 说罢,莫慎儿又苦笑道:“噢!是了!是为了今日的事儿? 呵……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做出那么蠢的事儿吧!” “不是你还有谁!” 庄眉宁看着莫慎儿那倔强的样子,立即抬起手,恨不得再给她一个耳光。 可手抬到一半,却又重重放下。 她到底还是不舍。 自己宝贝到大的女儿,她到底还是心疼啊。 “青萍是你的丫鬟!这么多年来,她对你言听计从,尽心尽力。如果没有你的吩咐,她怎么敢出去说那样的话! 定是你!成日的惹是生非!” “我若说我没有,你信吗?” 莫慎儿死死盯着庄眉宁,问。 庄眉宁想都没想,便应了句:“不是你还有谁?” 说罢,又道:“莫慎儿!我看你最近是魔障了!言行举止,处处令人心寒!” “呵……” 莫慎儿苦涩笑了笑,正想反驳几句。 却在下一个转眼间,瞧见门口那匆匆赶来的男子。 于是,道了句:“你既有了定论,那我们之间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言毕,她果真没再解释,只丢下一句:“你自己保重吧!” 便扬长而去。 庄眉宁见此,气得浑身发/颤。 至此,母女二人的嫌隙,倒是越发大了。 匆匆赶来的人,是莫固安。 他瞧出了庄眉宁与莫慎儿之间的不对,不免开口安慰:“二夫人还是莫要与六小姐计较的好!六小姐从小就这性子,过一阵就好了。” “只怕她好不了啊!” 提起莫慎儿,庄眉宁是当真头疼的。 “你……你都不知,最近慎姐儿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开始,我也以为她只是使使性子,过几日便好。可谁知……” 话说到此,又摆了摆手:“罢了!不提她了!今日这事儿,就够让人头疼了……” “奴才正是为了这事儿而来。” 莫固安朝于妈妈看了一眼,道:“倒想问问二夫人,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 “时辰也差不多了。” 于妈妈最懂看人脸色,忙退了两步,道:“夫人,奴婢去小厨房看看您的药膳。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下头人。” “去吧。” 庄眉宁紧蹙的眉头终是松了松。 于妈妈见此,小心退了出去。 临走前,还顺道关上了门。 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四周。在确认没有外人以后,才往外走去,守在了院门口。 却不曾想,方才拂袖而去的莫慎儿,并没有离开。 而是躲在了回廊的拐角处。 第243章 :相互利用 当她瞧见于妈妈离开,而莫固安却留在屋子里与庄眉宁单独相处时。 一双手,竟紧紧握成了拳头。 “臭不要脸的。” 她恶狠狠盯着那禁闭的门,道:“世风日下,还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言毕,又盯着于妈妈的背影,道:“终有一日,我母亲会被你这奸婢给害死!” …… 沈扶摇再次见到沁雅姨娘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儿了。 此时,沁雅姨娘的肚子,已有五个月大。 可沈扶摇瞧着沁雅姨娘的身形,反倒比以前更瘦了一些。 于是,言语之间不免多了几分关怀:“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下头的人伺候得不尽心?怎么我看着,你倒瘦了?” 沁雅姨娘腼腆笑了笑,应道:“下头的人伺候得还算尽心,二少夫人莫担心。” 说罢,又添了一句:“近些日子,吃得也多,睡得也香,没什么不好的。” “既是如此,怎的还瘦了?” 沈扶摇又不是瞎子。 她哪里看不出,沁雅姨娘的那股子憔悴? “按道理说,你现在的肚子都已经五个月了,该更圆润一些才是。” 说罢,又道:“还有你这脸色,未免也太差了。” “有吗?沁雅倒没发觉呢。” 沁雅姨娘不承认,笑道:“可能是最近,孩子总在肚子里踢我的缘故吧。长辈们不是常说,多动一动,人就会瘦吗? 沁雅虽然懒,可这孩子却闹腾得很。想来,是托了他的福呢。” 言毕,又温和笑笑:“其实瘦点也好!以后生了孩子,倒不必害怕自己丑陋了。” “你这样的美人儿,哪里会有丑陋的时候儿?” 沈扶摇听着沁雅姨娘的话,倒觉得好笑。 又想起沁雅姨娘说,孩子老踢她。 于是,一时好奇,便下意识伸出了手,道:“孩子现在会踢你了吗?快让我摸摸!” “别!” 沁雅姨娘神色一变,忙转过身躲开了沈扶摇的手。 随即,许是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 故而尴尬笑笑,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二少夫人莫怪。我……我只是害怕……” “无碍。” 沈扶摇尴尬收回手,道:“是我唐突了!原只是想沾点喜气儿。” “是。” 沁雅姨娘的手,一直死死护住自己的肚皮儿。 虽说与沈扶摇道了歉,但却没半点让沈扶摇触碰的意思。 只道:“二少夫人与二公子如此恩爱,想必怀上孩子也是早晚的事儿。” “但愿吧。” 沈扶摇觉得空气儿都要凝固了,但又不好就此离去。 想了想,终是转移话题,问:“沁雅……我听闻,北哥儿自从那日过后,便再没去过你屋里了。 你与北哥儿之间,莫不是……” “二少夫人多虑了。” 沁雅姨娘虽不愿说实话,可言语之间却颇为失落:“北郎只是最近的琐事儿比较多,所以一时顾不得我。 其实……他虽没来我屋里,但东西却是从来不断的。” “如此便好。” 沈扶摇见此,也不逼她。 只道:“那日的事儿,你到底用力过猛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对她们……多少有了怨气儿。 可她们一个是北哥儿的母亲,一个是北哥儿的妹妹。就算你再难过,也不该如此操之过急。” 言毕,又添了句:“更何况,青萍口说无凭……” “嫂嫂。” 这一次,沁雅姨娘没再唤沈扶摇二少夫人。 而是亲切唤了句嫂嫂:“我知道,那日是我心太急。可我难得利用一次青萍,如何甘心就此放过她们母女? 嫂嫂尚未怀有孩子,不知道为孩子着想。也不曾有过受人诋毁的经历,自然也不懂沁雅心里的苦。 那日,沁雅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想要一个清白!想要那对母女,再不敢轻易欺负我!” “利用?” 沈扶摇极其懂得抓住别人话语里的重点,问:“你是说,你利用了青萍?” 早在那一日,沈扶摇便觉得奇怪。 素来还算沉稳的青萍,怎的如此反常。看起来,就像一个胆小如鼠的笨猪。 不管是口中说出的话,还是后来的举动,都让人疑心得很。 如今听到沁雅姨娘说‘利用’二字儿,顿时觉得其中存在猫腻。 “是。” 沁雅姨娘也不瞒着沈扶摇。 而是承认得干脆利索:“我利用了她!也可以说,我们相互利用。” 说罢,沁雅姨娘便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而沈扶摇,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何青萍会突然反口,指控庄眉宁母女。 原来…… 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局。 沁雅姨娘自尽,是假的。 她知道莫皖北在府里,也知道莫皖北什么时候会过来看她。 她算计好了时间,让自己‘死’在莫皖北面前。在她看来,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将事情闹大! 因为她的自尽,引来了太夫人。从而牵扯出青黛院的那些流言。 流言自然也是假的。 或者说,半真半假。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是出自青萍的口没错。青黛院里谣言满天飞,也是事实。 沁雅姨娘当众与青萍发生了争执,甚至拉扯到一起,也是真实存在的事儿。 只不过,这些事儿,都是青萍背着庄眉宁和莫慎儿干的。 青萍是莫慎儿身边儿最得力的大丫鬟。 那日,又口口声声说,这些话是庄眉宁与莫慎儿闲聊时所说。故而,下头的人就算听见看见了,也不敢去庄眉宁和莫慎儿那里嚼舌根。 正是因此,对这件事儿,庄眉宁与莫慎儿,其实是被蒙在骨子里的。 至于沁雅姨娘。 她之所以能跟青萍相互利用,一起演了出戏。不过是因为,青萍也恨极了庄眉宁与莫慎儿。 听说,青萍对庄眉宁母女心生怨恨,是因她的父母,双双死在了庄眉宁母女的手里。 而青萍的父母为何会被庄眉宁母女杀害,沁雅姨娘是不知的。 她只说,当她知道了这件事儿时,唯一能选择的便是相信。 因为青萍眼里的恨意,太浓烈了。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第244章 :青萍叛主的事情原委 青萍对庄眉宁与莫慎儿心怀怨恨,早便不再是那个尽心尽职的丫鬟了。 只可惜,她自己能力有限,无法为父母报仇。而沁雅姨娘,一步步被庄眉宁母女逼上绝路,亦想尽了办法要做出反击。 这两人,在窥视了彼此的心思后,一拍即合,相互利用。 哪怕不能将庄眉宁与莫慎儿一次击毙,也定要让她们母女心悸一回。 沁雅姨娘和青萍做到了。 经过了这一件事儿,庄眉宁与莫慎儿不仅颜面尽失。就连在老夫人面前,怕也不如从前了。 只是…… 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青萍丢了性命,沁雅姨娘失了宠爱。 而庄眉宁和莫慎儿呢? 依旧高高在上。 至于青萍父母的死因…… 沁雅姨娘不知道,但沈扶摇却多少能够猜到一点的。 早在之前辣锅子酒楼闹出人命,而青萍又恰巧失踪的时候儿,沈扶摇便让人去调查过青萍。 表面上看,青萍并没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青黛院的人说,青萍是家中有人生病,回去探亲。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 一切风平浪静以后,青萍回来了。但下头人却穿来了消息,说青萍的父母,意外身亡。 那会儿,沈扶摇虽看清楚了莫慎儿的为人。但因顾念着旧情,所以并没有打算跟莫慎儿算账。 对于青萍父母的死,也是在知晓了消息后便点到为止,再不上心。 如今突然听沁雅姨娘这么一说,倒也能联想出一些东西了。 想必。 莫慎儿早便对青萍有所防备。 毕竟,青萍是她身边儿最亲近的人。这么多年来,她做过的那些阴损事儿,想必青萍都有经手。 而青萍呢? 虽是从小伺候在莫慎儿身边儿,可却是有亲人的。她对亲人,格外孝顺。 莫慎儿对青萍的父母下手,想来也是怕青萍会对自己的父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另外,青萍离开侯府的那一阵,莫慎儿似乎给了她一笔银子。而那笔银子,最后出现在了青萍的父母手里。、 莫慎儿看似天真无辜,可其实却将每一步都算得极其精准。 也许,是害怕旁人会将目光放到青萍带给父母的那笔银子身上。也许,是害怕乡下的妇人知晓了什么秘密,又承受不住旁人的威胁。 总而言之,青萍助纣为虐,祸害了自己的家人。 莫慎儿机关算尽,恨不得处处都将别人踩踏,而保持住自己的一身‘清白’。 她的无情,换来了青萍的醒悟。 醒悟后的青萍豁出性命,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然,到底是不值得的。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沈扶摇在听完了沁雅姨娘的那一番话后,不免有些唏嘘:“你与青萍二人若是真心想报仇,便再隐忍一段时日又如何? 青萍跟随慎姐儿多年,尽孝尽责。可慎姐儿母女呢?竟然连青萍的父母也要杀害!可见平日里啊,她们也没少干坏事儿。 一个人,只要做了坏事儿,就必定会留下破绽。倘若你们能忍,倒是可以等到一个更好的时机。再如何,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青萍的父母没了,她自己都不想活。” 沁雅姨娘看着沈扶摇,道:“我曾劝过她的,让她莫急。 可她亲口告诉我,说自从她知晓自己的父母,是死在莫慎儿母女手里以后,她时时刻刻都活在内疚之中。 更觉得,伺候在莫慎儿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身边儿,着实是一件恶心至极的事儿。” 言毕,沁雅姨娘又道:“我也没想要她们母女的性命!她们是什么身份,我还是知晓的。我明白,我和青萍就算再有证据,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更何况,她们还是北郎的亲人。我就算不看在她们的面儿上,也得看北郎面儿。 只不过……我无法改变她们对我的看法。从我入北定侯府的第一日起,她们便瞧不起我。 这种瞧不起,并非只是放在心里那么简单。倘若我不自保,她们便会害我,害我的孩子。 为了不继续被动,我选择主动出击,哪怕撕破脸皮儿。纵使不能让她们受到多大的损失,也能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好让她们知道我沁雅也不是好惹的。” 沈扶摇听言,又是一阵摇头:“有时候撕破脸皮儿,可不是一件好事儿。这世上,有一个词叫‘打草惊蛇’。 青萍死得有点可惜了!她原本,是可以继续伺候在慎姐儿身边,瞧瞧她们母女想如何对付你的。” “青萍来寻我的时候儿,情绪已是十分不稳了。我瞧着她那个样子,也忍不了多久。” 沁雅姨娘笑了笑,极其明媚动人:“与其让她自己没头没脑去对付那对母女,还不如与我一块,也有得商量。” 说罢,想了想又道:“再说了,青萍虽处处将自己说成一个受害者,但为人也不见得多光彩。 这些年,阴损的事儿她也没少做。死了,倒也不可惜。” 言毕,又认真看了沈扶摇一眼,道:“每一件事儿,都有因有果。每一个人,也都需要承担属于她的因果报应。 这就是青萍的报应,或早或晚,都会来。” 沈扶摇没想到素来柔柔弱弱的沁雅姨娘,竟能说出这般清醒的话来。 不免有些吃惊。 沁雅姨娘见此,又道:“嫂嫂不必惊讶,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就像莫慎儿,她在众人面前素来天真无害。可实际上,肚子里却装满了坏水。 还有二公子。人人都说他是冷面公子,冰冷如霜。可沁雅却听说,他对嫂嫂格外温柔与宠溺。” 言毕,又举了几个例子:“北郎在外人眼里,是个长不大,时时刻刻需要靠母亲护着的孩子。可在沁雅这,却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男儿。” 沁雅姨娘在说到莫皖北时,好看的眸子不禁闪了闪。 可很快,又听她道:“我知道,我性子柔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这阵子的作为,想来也让大伙儿大吃一惊。 但人嘛,骨子里总有自己的倔强之处。若被惹急了,也一样是会筑起坚固的围墙。” 第245章 :众人心如明镜 在与沁雅姨娘经过一番推心置腹以后,沈扶摇越发觉得,这侯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旁人看不见的一面。 其中,也包括她,包括莫止湛。 她突然想起,沁雅姨娘刚刚入侯府的时候儿。 那会儿,她还曾问过莫止湛,觉得沁雅姨娘如何? 莫止湛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说,不祸及到星辰阁便成。 如今看来。 莫止湛定是早早便看透了,沁雅姨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莫止湛这人,素来不主动惹事儿。 只要沁雅姨娘没做出损害星辰阁的事儿,他都不会插手去管。 譬如沁雅姨娘自尽的那一日。 莫止湛明明就在太夫人与沈扶摇身边儿,也将下头人的传话,听得一清二楚。可最后,却借口说自己还有公务,回了星辰阁睡大觉。 对青黛院那头的事儿,一概不管。 然而沈扶摇呢? 可就没那么清闲了。 太夫人如今越发信任她了。 有着太夫人的这一份信任,沈扶摇手中所要管的琐事儿,也便越发多了起来。 纵使她不想管,也不行。 …… 沁雅姨娘承受不住谣言而带着腹中胎儿上吊自尽的事儿,其实早便在侯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有关于庄眉宁与莫慎儿因瞧不起沁雅姨娘而胡乱散播谣言的事儿,众人也越传越邪乎。 毕竟是死了一个青萍的,哪里又能瞒得了侯府里的这帮人精? 只是这一次,有太夫人在上头压着。 谣言传得再厉害,也只是在暗地里。就连素来与庄眉宁最不对付的大夫人刘氏,也没敢当众给予青黛院的人难堪。 怕事情闹大了,会惹太夫人不快。 但在背地里,莫说是她们这些主子。就连下头的奴才奴婢们,都瞧不起庄眉宁的作为。 庄眉宁表面上依旧受众人‘尊敬’,可事实上,名声儿却早已臭得不行。 敏锐如她,自也能有所察觉。 无奈的是,她现如今自顾不暇。 不仅要防着沁雅姨娘,讨好莫皖北。还得时刻受莫慎儿的小脾气儿与挑衅,日子过得惨巴巴。 年轻时,她总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现在越发到了这个时候,她便越开始怀疑,自己搭上的一生,究竟值不值得? 从她入北定侯府的那一天起,身为妾室的她,便算不得一个正经的主子。 那时候儿的北定侯莫昌海,心里只有她的嫡姐莫莞惠。倘若不是她使了一些手段,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她连莫昌海的姨娘都当不成。可想而知,当时她的境况。 哪里像现在的那个沁雅姨娘?区区一个妾,竟能得自己儿子如此宠爱。宠到恨不得将他能的一切都给她,才算满足。 如果当年,莫昌海也能像莫皖北现在这样对待自己的妾室,她庄眉宁哪里还会受委屈受到现在? 是的。 在庄眉宁心里,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这委屈,从她入北定侯府的那一天起,便有了。 那时候儿的她,只是一个妾室。 像北定侯府这样高门楣的家族,一个下人都要比寻常富贵人家的主子金贵。她区区一个姨娘,除了身边儿带来的于妈妈是真心实意待她以外,旁人都只是委以虚蛇。 甚至,从来就没将她当成一个主子看待。 哪怕她跟庄莞惠一样,都是丞相府的小姐。 但庶出与嫡出,便是有着天壤之别。 就更别提,嫡出的那一位,是正室。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姨娘。 有时候儿,庄眉宁倒也是感激庄莞惠的。 她初到侯府的那几年,连一个孩子都得算计来算计去,才能怀上。 没有莫昌海的宠爱,也不得太夫人待见。长房那头的人,嘴/巴更是毒辣。 一直以来,是庄莞惠这个嫡姐,小心翼翼护着她。就像未出嫁之前,在丞相府里护着她一样。 可庄眉宁不甘心啊。 每每感激完庄莞惠后,她又嫉恨庄莞惠的一切。 凭什么庄莞惠出生就是嫡女,而她只是庶出? 凭什么庄莞惠从小到大备受宠爱,是所有人眼中的大家闺秀。而她,只是一个不受待见,不受尊敬的奴婢之女。 凭什么庄莞惠嫁人,都能嫁得这般好。她呢?算计了一切,哪怕甘心做妾,却日日夜夜独守空房。 凭什么温婉贤惠,能得太夫人欢心的永远都是她的嫡姐?凭什么所以的美好,都不曾发生到自己的身上。 这些凭什么,没日没夜的吞噬着庄眉宁的心,让庄眉宁越发魔障。 而在这种病态的矛盾下,每当庄莞惠做一件好事儿,她便觉得,庄莞惠虚假无比。 她想摆脱庄莞惠,自己过日子了。 不想要庄莞惠的庇护,不想永远活在这个嫡姐的光环下。 她想离庄莞惠远远的。 然后告诉所有的人,她不必庄莞惠差。 琴棋书画,她也会。 纵使她不得宠,也只是一个庶出。可身为丞相府的小姐,这些东西自是不会亏着她去学。 更何况,未出嫁之前,还有庄莞惠护着。想学一些技艺,自然不难。 而在技艺这一块,她虽不如庄莞惠有天赋。但却一直学得很努力,也算小有陈就。 她越发想证明自己了。 可命运,却好像在跟她开玩笑一般。 无论什么东西,她都比不过庄莞惠。 不甘,渐渐变成了憎恨。 如果无法跨过这道坎,那就除掉她。 后来…… 庄莞惠没了。 弥留之际,留下了一个儿子。 庄眉宁凭着自己是莫止湛的姨母这层身份,顺利坐上了侯夫人的位置。 当然,这也离不开莫昌海对庄莞惠太过痴情的缘故。 因着莫昌海心中只有庄莞惠,在庄莞惠去世后,根本不打算再娶妻纳妾。 所以,庄眉宁才如此顺利,便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 那时候儿,她多年轻啊,也多少有些天真。 她以为,只要自己成为了正室,她的人生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是正经主子了。 她的孩子,也不是庶出了。 从她当上侯夫人的那天起,她的子孙,都会是高贵的存在。 第246章 :沁雅姨娘见红了 她可以像庄莞惠那样,掌管着整个北定侯府。 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所有的人见了她,都点头哈腰,尊敬无比。对她的孩子,也都只有讨好的份。 她不必再对谁殷勤。 只安心相夫教子,出席各式各样的宴会,替莫家打好关系。 像庄莞惠…… 对。 就像庄莞惠一样。 雍容华贵,优雅大方地做侯夫人,受尽京都女子的羡慕。 然而…… 她错了。 她不是庄莞惠,也得不到庄莞惠曾经得到过的待遇。 太夫人不喜欢她。 从她入府做妾到成为继妻,太夫人都不喜欢她。 莫昌海不喜欢她。 从她伺候莫昌海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两人待在一起的次数,屈指可数。 侯府后院的权,不属于她。 从她风华正茂,到美人迟暮,都不曾触碰过中馈一次。 下人们不尊敬她。 这些狗奴才,一个个都跟猴精一样。 侯府里谁徒有虚名,谁是真正的主子,分得一清二楚。 庄眉宁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很寂寞。 这么多年来,她所以坚持的动力,都是自己那一双儿女。 只要女儿听话,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现在呢? 儿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儿子。 女儿,更像是一个仇人。 这让她不禁回想,她这一生都做错了什么,竟落得这般下场。 也让她不得不怀疑,她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 就在众人都以为,青黛院自从出了沁雅姨娘上吊的事儿以后,至少会消停一阵子。 聪明人都不会选择一直闹腾。 瞧瞧长房。 前阵子闹得多乐呵? 大夫人刘氏连权都被萧姨娘夺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 近段时间,她不也是乖乖等待时机? 可谁知…… 频频出事儿,备受关注的青黛院,并没有安静几日。 而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儿。 霓裳踏着雨水急匆匆跑来,敲响了莫止湛与沈扶摇的门:“公子,少夫人,青黛院出事儿!” 莫止湛与沈夫人刚刚拌完嘴,尚未睡熟。 一听到敲门的声音,立即便打了个激灵,爬了起来:“好像是霓裳,说青黛院出事儿了!” 果然,还未等莫止湛与沈扶摇开口询问,霓裳的声音儿再度传来:“公子,少夫人。青黛院沁雅姨娘那头说是见红了,整个青黛院都是哀嚎!” “让医清过去。” 莫止湛起身,顺手便把披风取来,披到了沈扶摇身上:“祖母那头可听到消息了?” “还没传到那头。” 霓裳老实应道:“不过青黛院那边儿动静极大,奴婢怕……” “把消息拦住。” 莫止湛自己也披上了衣裳,道:“今夜雨大风大,莫让祖母着急。” “是,公子。” …… 沈扶摇与莫止湛冒雨来到青黛院时,医清已经在屋子里头救治了。 外头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雨水打在屋檐上,再顺下而流,打再青砖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沁雅姨娘现在是特殊情况,所以不能受凉。 纵使外头风雨大作,可屋子里却窗户紧闭。 散不出去的血腥味儿,弥漫在屋子里,令人闻了作呕。 莫皖北焦急在原地来回走着,像一只被人鞭打的陀螺。 庄眉宁与莫慎儿虽稳稳坐在椅子上,但脸色却难看至极。 前阵子沁雅姨娘因承受不住谣言而上吊自尽的风头,尚未散去。 现在她的肚子,是最不能出事儿的。 因为一旦她的肚子出了问题,所有人都会将怀疑的目光放到庄眉宁母女身上。 这一点,旁人清楚,庄眉宁更清楚。 也正是因此,庄眉宁现在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正是因此,她才会将沁雅姨娘的肚子,交到医清手上。 哪怕医清是星辰阁的人,可她信医清的医术。更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星辰阁的人不敢动什么手脚。 天知道,庄眉宁曾经有多希望沁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产。 可现在…… 当沁雅姨娘的肚子真正出了事儿,庄眉宁才发现,这一出来得太不是时候儿了。 又或者说,来得太巧合了。 “啊!疼……好疼……北郎……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孩子!” 沁雅姨娘在里头哭天喊地。 莫皖北着急,想进去瞧她,却被莫止湛拦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沁雅!” 莫皖北定盯着莫止湛,道:“我怕我不在,她会……” “让你嫂子进去看。” 莫止湛一把将莫皖北拽到一旁,道:“女子见红,男人最是忌讳,别平白无故让祖母和母亲担心。” “我……” “北哥儿。” 庄眉宁见莫止湛说的话倒是真的为了莫皖北好,也跟着开口:“听你哥的话。” 沈扶摇稍稍觉得哪不对劲儿。 今日的莫止湛,似乎有些奇怪。 以前的他,哪里会去管这些琐事儿?更别提会以‘男子不能见红’为由,将莫皖北拦下了。 “你放心,有我在呢。” 虽心有孤疑,可沈扶摇还是极其配合地走上前去,道:“我进去看看沁雅。” 说罢,便掀起帷幔往沁雅姨娘的床榻走去。 帷幔一掀一放,里头更浓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让莫皖北的脸色越发苍白。 “怎么样了?” 沈扶摇看着满头是汗的医清,问。 “不大好。” 医清头也没抬,只顾着给沁雅姨娘止血。 沈扶摇在沁雅姨娘的哭喊声儿中,看着医清不断将干净的纱布塞到沁雅姨娘身下。 只瞬间的功夫,那雪白的纱布便被鲜血染红。 一块又一块。 堆成了一座小山。 “嫂……嫂嫂……” 沁雅姨娘的声音越发虚弱了。 可她在半昏半醒之间,依旧看到了沈扶摇。 她伸出手,想握住沈扶摇。 可手才伸到一半,还未等沈扶摇抓住,便又垂了下去。 “沁雅。” 沈扶摇忙到沁雅姨娘身边儿蹲下,握住沁雅姨娘的手:“沁雅,没事儿的。” “我……我的孩……孩子……” “没事儿的。” 沈扶摇不住安慰着她:“医清的医术极好,她会帮你,嗯?” “我……我好累……” 第247章 :胎死腹中 “别睡!” 沈扶摇掐了掐沁雅姨娘的手:“沁雅,千万别睡!你放心,有医清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儿的!” 沈扶摇在说这番话时,其实是心虚的。 她知道,沁雅姨娘的肚子恐怕保不住了。 那么多的血,能保住沁雅姨娘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 哪里还敢奢望保得住孩子? 更何况…… 医清现在的表现太明显了。 素来淡定自若的她,连衣裳都湿了。 倘若不是因为情况太过复杂,医清何故如此? “沁雅……沁雅……” 眼瞧着沁雅姨娘就要睡过去,沈扶摇不免有些焦急。 说到底,她跟沁雅姨娘之间是没多少交情的。 但或许是同为女子。 当她看到满床的鲜血时,依旧忍不住揪心。 “少夫人,您让她睡吧。” 医清缓缓起身,用手肘抹了把汗:“她睡下以后,或许还没那么痛。” 说罢,又见医清对身旁的小丫鬟吩咐道:“去准备好落胎药。” 那小丫鬟脸色微微一震,随即点头:“是,医清姐姐。” “什么落胎药!” 沈扶摇一把抓住医清的手,也顾不得她手上的鲜血:“为什么要给沁雅喝落胎药!” “少夫人。” 医清脸色略显疲惫:“沁雅姨娘的胎,已经没了。奴婢反复给她把过脉,已经没有喜脉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床榻:“六个月,孩子已经成型了。可沁雅姨娘流了那么多血,依旧未见有东西落下。可见,那孩子已经死在沁雅姨娘腹中了。 如今,沁雅姨娘已经血崩。倘若不及时将死胎打下,恐怕沁雅姨娘也会因此丢掉性命。” 沈扶摇听言,吓得脸都白了。 倒不是觉得有多可怕。 只是认为,女人太不容易。 她的手慢慢滑落,不再逼问医清。只摇了摇头,道了句:“是她们母子没缘分。” 说罢,便掀起帷幔走了出去。 原本就焦急万分的莫皖北,发现里头再没动静以后,就变得更急了。 他坐立不安,像一个疯子。 躁动不已。 直到沈扶摇出来。 他盯着沈扶摇手上的鲜血,才顿时安静了下来:“怎么样了?” 他小心翼翼问:“嫂嫂……沁雅她怎么样了?” “孩子胎死腹中。” 沈扶摇走到莫皖北面前,道:“沁雅血崩。” “什么!” 莫皖北一把抓住沈扶摇的肩,一字一句问:“你再说一遍!” “放手!” 莫止湛怕莫皖北弄疼沈扶摇,死死抓住了莫皖北的手。 莫皖北吃疼,却始终不愿意松开沈扶摇。 沈扶摇觉得自己肩膀的骨头都要碎了,却依旧道:“孩子保不住了,沁雅血崩。医清命人熬了落胎药,打算将沁雅腹中的死胎打下来。” 说罢,又艰难道:“说是……只有这样,才可保住沁雅姨娘的性命。” “孩子没了……呵呵……” 莫皖北渐渐松开了沈扶摇的肩,一下笑,一下哭:“没了……好端端的,说没就没了!” 沈扶摇终于获得自由,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好在莫止湛眼疾手快,一把将沈扶摇扶住。 沈扶摇的手下意识抓住了莫止湛的衣裳。 白色的衣裳上顿时染了鲜红。 莫止湛微微皱眉,却一动不动让沈扶摇扶着。 庄眉宁此时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哪怕在她听到沁雅姨娘那哭天喊地的声音时,心中就有了准备。 可当她真正听到沈扶摇说沁雅姨娘的孩子保不住时,心里依旧咯噔了一声儿。 该死的! 早不出事儿,晚不出事儿,偏在这种时候出事儿。 不知为何,庄眉宁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于是,下意识朝身旁的莫慎儿望去。 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莫慎儿见此,不屑哼了声儿。 意思是:瞧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动的手? 庄眉宁见不得莫慎儿这嘲讽的样子,微微挑眉,气得不行。 莫慎儿又是一声儿冷笑。 这边儿,母女之间用眼神闹了次别扭。那边儿,医清却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满身的血腥,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医者。反而,像是一个夺人性命的恶魔。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莫皖北一见医清出来,便立即抛下了莫止湛,上前问:“就在前几日,沁雅还亲口告诉我,说孩子很好,总是在里头踢她! 大夫说她的胎位很正,像个男婴儿!” “回四公子话,沁雅姨娘怀的,的确是个小公子。” 医清神色淡淡,应道。 “是个儿子……呵呵……是个儿子!” 莫皖北其实是想要个儿子的。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嫡出,他都想要一个儿子! 他是北定侯的嫡次子啊! 在莫家,除了嫡长子,他的二哥莫止湛以外,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承袭爵位的人。 现如今,莫止湛虽已成亲,但却没有孩子。刚何况,因着莫止湛的年纪,外头对他的流言只增不少。 倘若他莫皖北能比莫止湛先一步生了孩子,且还是个儿子。那么,他的胜算便会更大一些。 “医清,你可瞧出什么名堂?” 莫止湛看着莫皖北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是开口问道:“沁雅姨娘的胎儿,是有什么问题吗?” “回公子话,沁雅姨娘的胎儿,原是极好的。” 医清见莫止湛问起,便老实回答:“奴婢给她喂药时,摸过她的肚子,胎位很正。” 说罢,又道:“只是……奴婢方才过来时,沁雅姨娘一直喊疼,下身血流不止。奴婢给她诊脉,发现她早已没了喜脉。” “这是何意?” “回公子话。有孕者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像是被人下了滑胎药。” 医清慎重道:“有孕者胎像正常,胎心强健,却突然腹痛难忍,血流不止,胎死腹中。除了被下滑胎药以外,没有其余的可能。 倘若有孕者月份小,误食了滑胎药以后,会立即见红,胎儿也会化为血水流出。 可月份大了,胎儿成型,胎儿就会死在腹中,需要服用更强药性的落胎药,才能将孩子打下。” 莫皖北一听,脸色顿时阴郁了不少:“你的意思是说,沁雅是被人害的!” 第248章 :母子心生嫌隙 “奴婢不敢。” 医清是莫止湛培养出来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该如何去规避责任。 “奴婢身为医者,只是说出了奴婢所知晓的事实。至于沁雅姨娘是否被旁人所害,具体又是如何被害,奴婢不知。” 莫皖北听着医清这时而委婉,时而直白的话,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他立即派人去将以往负责给沁雅姨娘安胎的大夫寻来,仔细盘问。得到的答案,竟跟医清所言相差无几。 莫皖北气极了。 忙让那大夫与医清一起,将沁雅姨娘屋里的东西给检查了个遍。 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皆没放过。 终于…… 医清等人在沁雅姨娘尚未喝完的茶叶里,寻出了名堂。 那茶叶尚未煮开,便清香扑鼻。除此以外,就连茶叶的形状,也格外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茶叶上混了些白色粉末。那白色粉末在沉青的茶叶里,略显突兀。 仔细一闻,还稍稍带着一些药香。 那些药香的味道很淡,被茶香所覆盖,若不是医清与那大夫精通医术,又仔仔细细反复去闻,倒也是闻不出来的。 “竟是这茶叶!” 莫皖北怎么也不敢相信,害死他儿子的,竟是那些茶叶! “呵……这茶叶……这茶叶极好,是我……是我前些日子去邻城时,亲自带回来的。” 此时此刻的莫皖北,极其懊恼:“沁雅一直很喜欢品茶,有孕后,怕饮茶过多会伤着孩子,便一直忍着。 我把这茶叶带回来的时候儿,正巧大夫也在,说是用膳后稍稍饮上一点也无妨。我见沁雅实在喜欢,便也没拦着她。 以为……只要节制,总不会出问题。可谁知……到底是我害了她们母子。” 莫皖北是内疚的。 他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沈扶摇一直静静观察着整个屋子里的人。 瞧着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此时竟一言不发。心中不免酸酸的,为沁雅姨娘不值。 “有问题的不是茶叶,而是茶叶里的滑胎药,是那下/药的人。” 医清和那安胎大夫回话的时候儿,沈扶摇是听得真真的。 那茶叶,被下了滑胎药。 “沁雅素来把孩子看得比自己还重,如今孩子没了,无疑是夺走了沁雅的半条命。” 说罢,沈扶摇又道:“这一次,沁雅虽捡回了一条命,可身子也伤得差不多了。 你没进去瞧过她,不知道她床榻上都是鲜血的样子,有多骇人。也不知道,她是经历了怎样的一番痛楚,才能从鬼门关上回来。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沁雅,就给她一个公道,将那害死你们儿子的人寻出来。否则,待沁雅醒了,你亦不好交待。” “是啊。” 莫皖北听了沈扶摇的话,恍然大悟。 可很快,他便又笑了起来:“呵呵……我能如何?我也不能如何啊! 要怪,只能怪我和沁雅的命不好!” 莫皖北的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 可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椅子上的庄眉宁。 庄眉宁一直都将莫皖北当成孩子。 当成一个,可以让她掌控,随时都会听她话的好孩子。 可现在…… 她突然发现,莫皖北的眼神如此的冰冷。 纵使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这双儿女离自己越来越远。 但像现在这般,被自己的亲生孩子,当成陌生人来看着的感觉,依旧不大好受。 “北哥儿,你盯着我做什么!” 哪怕莫皖北没有开口责怪庄眉宁一句,庄眉宁也知道,莫皖北误会她了:“我是你母亲,难不成还会真的害你的孩子吗?” “有没有做,你心里清楚。” 莫皖北比莫慎儿懂事儿。 他从小就知道,他的母亲不容易。 所以纵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不愿意当众指控庄眉宁。 母亲? 正是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所以才更有理由去害沁雅啊! 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沁雅是我的孩子,不是吗? 你嫌弃沁雅的出身,你怀疑她接近我别有目的。你散播谣言,你恶语相向,你要赶她离开。 宠溺背地里对沁雅做过什么事儿,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说罢了。 可是母亲。 我真的没想到,你竟会狠毒到这种地步。 莫皖北看向庄眉宁的眼神,越发冷漠了。 庄眉宁轻轻摇头,为自己辩解:“北哥儿,你要信我,我不会害她!” 说罢,又道:“哪怕我再不喜欢她,再不愿意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儿,我也不会去害一个孩子!” 言毕,庄眉宁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小,很轻:“那只是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我何苦害他? 莫说他是你的骨肉,就算不是,我也不会去伤害一个孩子啊!” 庄眉宁这话说得极其真诚。 可听在莫皖北的耳里,却如此讽刺。 是吗? 你不会伤害一个孩子吗? 那莫止湛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儿? 他从小可是跟着你一起长大的。 他喊你母亲的时候儿,也还是一个孩子。他是你的外甥,是你的继子,是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 可纵使如此,你还是害了他。 现如今,你与我说你不会伤害一个孩子! 母亲啊母亲! 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你,或许我真会被你骗了去。 但偏偏…… 我亲眼见过你的狠辣,也知道你的心机。 你对莫止湛都能如此,对沁雅的孩子,自然也能如此。 别再拿那孩子是我儿子,是你孙子这样的话,来为自己辩解了。 你忘了吗? 口口声声说沁雅不清白,说她怀上野种的人,是你啊。 这些话,莫皖北只能在心里喊着,却不能与庄眉宁说。 就算庄眉宁再不对,也是他的母亲。 而莫止湛,却是他的拦路虎。 “二哥。” 莫皖北这辈子最不愿的,便是让莫止湛看他的笑话。 他瞧着自己母亲那‘无辜’的模样儿,心下越发烦躁:“大半夜的,辛苦你和二嫂跑这一趟。” 言下之意,便是赶人了。 沈扶摇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还没为沁雅姨娘讨公道呢。 但…… 第249章 :鲜红的一切 但莫止湛这人,却是极其不愿意掺和别人家事儿的。 哪怕莫皖北是他弟弟。 但星辰阁与青黛院,终究是两个家。 “节哀。” 莫止湛只淡淡对莫皖北说了两个字儿,便伸手将沈扶摇牵住,道:“快天亮了,趁着雨小,先回去吧。” 沈扶摇早已不是初入侯府了。 亦不是,第一天认识莫止湛。 现在的她,知晓如何去看人脸色。也知道,莫止湛话中的深意。 于是点了点头,交待了句:“好好照顾沁雅,她不容易。” 说罢,便随莫止湛走了。 莫皖北依旧瘫软的坐在椅子上。 许是因为瞧见莫止湛与沈扶摇牵手离去的画面,太过恩爱美好。 又许是,沈扶摇离开前的那一句‘沁雅不容易’。 莫皖北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沁雅姨娘是这几年来,最深得他心的女子。 看起来楚楚可怜,柔柔弱弱的。 但,她最懂他。 很多时候儿,沁雅姨娘就像是一朵解语花。但凡他有半点的不开心,沁雅姨娘都能察觉,并很快给他一个中肯的建议。 也正是因此…… 哪怕她是青/楼出身,他依旧视若珍宝。 可现在…… 他视若珍宝的人,竟被他的亲生母亲害成了这样!连同他那尚未出生的孩子,也一并遭了罪。 “北哥儿!” 庄眉宁瞧着现下的莫皖北,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连续喊了他几声儿得不到回应后,竟径直走到莫皖北跟前,将莫皖北摇醒:“莫皖北!” 莫皖北缓缓收回了涣散的目光,却并不说话。 他这模样儿,让庄眉宁与莫慎儿害怕。 “四哥!这事儿,应该不是母亲做的。” 莫慎儿鲜少见庄眉宁如此。 她这个母亲,的确是一言难尽了些。 可在自己和哥哥面前,只要是做过的事儿,基本都会承认。 因为在庄眉宁的眼里,她自认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做了就是做了,我害了她就是害了她,还不值得费心去找借口。 就像一开始…… 庄眉宁不喜欢那个叫沁雅的女人。 所以,就算莫皖北再喜欢,庄眉宁也依旧当着莫皖北的面儿,说沁雅姨娘不是个好人。 当然,除了莫固安那件事儿以外。 撇开那件事儿不说,庄眉宁还真没像过今日这样,如此委屈与冤枉。 “你素来与她同一个鼻孔出气儿,自然会为她说话。” 一直不肯开口责怪庄眉宁的莫皖北,终是在莫止湛与沈扶摇离开以后,道:“慎儿,女孩子有点心机没错。至少以后在深宅大院里,你足以保护自己。 但现在,我真担心!担心你以后也会变得跟她一眼,六亲不认!” “我……” 莫慎儿一下就被莫皖北的话堵得死死的。 六亲不认。 这词,倒没用错。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庄眉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女儿将自己当成仇人也便罢了。 就连儿子,也这般误会自己。 “莫皖北,你给我清醒一些!” 她不断摇晃着莫皖北,一字一句道:“在你眼里,难道你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吗? 你别忘了!前一阵子,沁雅才因为谣言一事儿,闹了一出上吊自尽!现在整个北定侯府的人,都在背地里说我是个恶婆婆!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 我是不喜欢她,甚至恨不得她死!可再不喜欢,再厌恶,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你明白了吗?” 说罢,又道:“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那人想害我,更想害咱们母子离心!” “你终于承认,你想让沁雅死了。” 莫皖北的话,淡淡的,没什么波澜。但听在庄眉宁与莫慎儿的耳里,却是愤怒极了。 “你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是想告诉我,或早或晚,你都会害死那孩子?” “北哥儿……” “既是如此,你动手与不动手又有什么区别?我儿子没了。沁雅现在,还躺在里头。你这个做母亲的,很高兴吧。” 莫皖北似是没听见庄眉宁在唤她,只自顾自道:“是啊!自从上次谣言一事儿,惹得沁雅上吊自尽以后,侯府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对准了你。 按道理来说,你是不会动手的。因为只要沁雅出了事儿,任何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便是你。 可是母亲,你素来懂得利用局势耍手段。这一次,焉知你不是险中求胜?” “你……” “快天亮了,你们走吧。” 莫皖北懒得再跟庄眉宁多言。 只是酿跄着起身,道:“这一次,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沁雅那头,我也会寻个借口,让她吃了这哑巴亏。 但是以后,别再动她。” 言毕,便丢下庄眉宁母女二人,入了帷幔。 女子临盆或小产时的血,乃是污/秽之物。 对于男人来说,是大忌。 自古以来,无论是帝王之家,还是寻常百姓之家。女子临盆或小产时,男人都是侯在外头的。 就怕那见了那污/秽之物,会坏了男人的气运。 所以,方才莫皖北想冲进去时,莫止湛才会在一旁拦着。而庄眉宁,也难得跟莫止湛说一样的话。 可现在,莫皖北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又或者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想见沁雅。 只想见她。 然…… 当他进了帷幔,真正看到那躺在床榻上的沁雅时,却再也迈不动脚了。 沁雅的脸是那样白。 额头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至今都没干。 床榻上与身下,是丫鬟还未处理完的血。 还有那地上…… 地上那个被裹得严严紧紧的,正是被打下来的死胎。 鲜血淋淋,腥味弥漫。 莫皖北很想去看一眼那孩子。 那可是个儿子呢。 是他莫皖北今生的第一个孩子。 是他和沁雅的孩子。 可是真奇怪啊。 他那么想去看他的儿子,那么想去抱一抱那婴儿。但一双脚,却怎么也动不了。 他只能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盯着那鲜红的一切。 他的沁雅。 他的儿子。 还有…… 还有,他那愚昧的母亲,所犯下的罪孽。 第250章 :太夫人的借口 沈扶摇从青黛院出来后,情绪一直不高。 她静静走在莫止湛身边儿,一脚一脚踩在石头路上,像是在泄愤。 莫止湛看了她几眼,道:“还在为四弟的那个姨娘不平?” 沈扶摇听了这话,身子往外挪了挪。 什么叫四弟的那个姨娘? 人家有名字儿,还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儿,叫沁雅。 沈扶摇有些小脾气儿,与莫止湛保持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此时的雨,已经比来时小了不少。 但打在人的身上,依旧凉飕飕的。 莫止湛伸手揽住了沈扶摇的肩,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小心着凉。” “为什么要走?” 沈扶摇问。 “那茶叶,是北哥儿带回来的。平日里,沁雅又喜欢得很。能够在那茶叶里下/药的,必定不是外人。” 沈扶摇经过了诸多深宅手段后,早已经学会分析每一件事儿背后的阴谋。 “而青黛院里,能够将这件事儿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 “不管是谁,都与我们无关。” 莫止湛先一步开口,将沈扶摇的话打断:“沁雅不是我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我的骨肉。她受了委屈,自有老四心疼。” 说罢,莫止湛又道:“老四看着不如其他兄弟沉稳,但却也是个好面子的。他骨子里倔强固执,不服输,从来都不愿别人插手他的事。” “那沁雅怎么办?” 沈扶摇明白,就算她不将那幕后凶手的名字儿说出来,莫止湛心里也清楚得很。 于是,也不点名带姓:“祖母年纪大了,不能打扰。那人虽是长辈,可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儿。 如果连我们都不为她做主,谁又能给她一个公道?北哥儿吗?你这兄弟素来没什么主见,对那人极为宽容与迁就。 这件事情如果我们放任不管,盼着北哥儿去掌事儿。只怕,沁雅到死都不能得到一个交待。”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交待。” 莫止湛当然知道沈扶摇的意思。 只是这世上,哪里能事事都能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交待呢? “沁雅那孩子,确实是死得可惜了些。我相信,以老四的性子,以后不管有多少妻妾,都依旧会对沁雅好。” 言毕,又默默握住了沈扶摇的手,道:“你放心。” 莫止湛握沈扶摇的手,已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了。 一开始,沈扶摇不习惯。 可莫止湛总能寻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 譬如:“我们是夫妻。” 又譬如:“你身子弱,今日天凉。” 总而言之,再牵强的理由,只要是从莫止湛口中说出,都觉得充满了道理。 久而久之,沈扶摇也便习惯了。 她与莫止湛之间,已经同床共枕许久了。 他们牵过手,亲过小/嘴,也相互拥抱过对方。 除了行周公之礼以外,别的夫妻会做的事儿,他们也都做全了。 对于沈扶摇而言,他们与真实的夫妻无异。 每每莫止湛握住她的手,她总觉得格外安心。 就像现在。 天蒙蒙亮。 雨势虽然见小,但风却吹得极其起劲儿。 花园里的大树这风吹得左右摇摆。 影子倾斜在小道上,像极了发作的厉鬼。 可莫止湛的手,是那样的暖。 暖得沈扶摇竟冒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若这条路,一直走不完就好了。 沈扶摇真的‘放心’了。 她不再去问沁雅姨娘该怎么办,也不再去声讨庄眉宁,要让她付出代价。 只静静走着,一直走着。 而事实上,她清楚的知道,庄眉宁是莫皖北的母亲。 亲生母亲。 就算莫皖北真的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庄眉宁面前,也不会拿庄眉宁怎么样。 只因庄眉宁是一个母亲。 就像前一阵子,青萍的死。 纵使大伙儿对这件事儿都心知肚明,太夫人那头也知道庄眉宁有多么不堪。 可庄眉宁到底是侯夫人,是她的儿媳妇。 故而,总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沈扶摇就算再想为沁雅姨娘不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 因着有莫止湛的交待,青黛院那头的事儿,沈扶摇便真的不管了。 侯府之中,人人都知道沁雅姨娘小产,被打下了一个死胎。也都猜测,这孩子死得冤枉。 但由于太夫人那头不仔细过问,星辰阁这边儿也没见有所动静。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也便只能在暗地里嚼嚼舌根。 只是…… 再没人管,莫家没了一个孩子的事儿,也不是一件小事儿。 许是为了安抚沁雅姨娘情绪,太夫人接连三次,命蒋妈妈抬了补药、首饰、绸缎等物,去了沁雅姨娘屋里。 听闻,还曾让蒋妈妈传话。说是希望沁雅姨娘好好调养身子,来年好再为莫家添丁。 莫皖北那边儿,对沁雅姨娘也越发好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沁雅姨娘屋子里搬。必要没有公务,必定会留在府中陪伴在沁雅姨娘左右。 再不似前阵子那般,时时躲着不见人。 而庄眉宁。 太夫人没发落她,甚至没传她去问过一句话。 只对众人说:“我年纪到底大了,不喜热闹。以后你们这些媳妇儿孙媳妇儿的,也不必日日过来请安。 有新鲜事儿时,到世安院给我说说,我便心满意足了。” 说罢,更是着重点了青黛院的名儿:“青黛院近来的事儿多,好好打理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许庄眉宁踏入世安院一步了。 其他的夫人主子们,多少有些受到牵连的意思。 太夫人不想见庄眉宁,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毕竟,庄眉宁还是侯夫人,是嫡系这脉的母亲。若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恐怕会有损二房的威名。 太夫人事事思虑周全,故而有了不喜热闹一说。 别的夫人主子们倒也没太大的意见。 不需每日过来请安,倒也省了事儿。只是背地里,难免又将庄眉宁编排了一番。 庄眉宁知道自己被人阴了,但苦于寻不到证据,所以只能受着。 不能来给太夫人请安算什么? 现在让她更头疼的,是莫皖北与莫慎儿这对儿女的态度啊。 第251章 :侯爷阵亡,举国哀鸣 莫昌海每月那雷打不动的家书,依旧没到。 算算日子,北定侯府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收到过北定侯的消息了。 太夫人着急,又丝毫没有法子。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她一个老妇人,除了终日在小佛堂里念念经,祈祷儿子平安无事儿以外,倒什么也做不了。 沈扶摇接手了更多的后院内务。 琐事儿缠身的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给太夫人抄写经书了。 又是一年秋。 早晚都凉飕飕的。 偏这一日,阳光明媚。 沈扶摇想起前两日去给太夫人请安时,老人家清瘦了不少。 便亲自炖了一锅老鸡汤,前去世安院探望。 太夫人今日没在小佛堂敲打木鱼念经。 而是扶着蒋妈妈的手,站在回廊处,望着院子里的柳树。 沈扶摇给太夫人请了安后,顺着太夫人的目光望去。 秋天的柳树,叶子开始渐渐泛黄。 秋风吹过,看似阿娜多姿,又似美人迟暮。 粗粗望去,只觉得美不胜收。 可仔细一瞧,却发现,那柳树上,竟被乌鸦筑了巢。 乌鸦,素来被视为不祥之物。 如今世安院的柳树上,突然被乌鸦筑巢,也难怪太夫人会死死盯着不放。 老人们都说,乌鸦象征着死亡。 它能闻到死尸和腐烂的味道,能预知一个人的生死。 沈扶摇是不信的。 不过是飞禽罢了,哪里这么厉害? 可太夫人信,并深信不疑。 “太夫人,奴婢命人去将它端了吧。” 身边儿的蒋妈妈实在不忍,终是开口。 而就在蒋妈妈话音落下的时候儿,那巢上的乌鸦,竟开始一声声叫了起来。 “老鸦叫,祸事儿到。” 太夫人没回答蒋妈妈的话,而是自顾自道 :“看来,我莫家是要有白事儿了。” “呸呸呸。” 沈扶摇忙开口:“祖母,莫要瞎说。” “说是我莫家真有人要亡,我只愿那人是我。” 太夫人像是没听见沈扶摇的声音一般,继续道:“也只能是我。” 言语之间,已红了眼眶。 她还记得,老侯爷走的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儿,也跟今天一样。 太阳当头,照得人暖暖的。 那一天,她也瞧见乌鸦了。 没有筑巢。 而是成群结队的,在自己的院子上空盘旋。 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侯爷阵亡’的消息。 从此,她一个妇人,挑起了整个莫家。 你听。 那声音又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阵亡了!” 呵呵…… 看来真是老了。 老侯爷都走了多少年了? 她竟还会因为几只乌鸦,便仿佛回到当日。 “太夫人,大事儿不好了!侯爷在战场上遭遇敌军算计,不慎战死沙场!”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好了,侯爷阵亡了。 ——太夫人,侯爷战死沙场了! 太夫人! 是太夫人,不是夫人! 太夫人突然回过神来。 一双饱经沧桑的眼,浑浊一片。 老侯爷走的那年,她还是侯夫人。 府里上下唤她,都是唤夫人。 太夫人…… 太夫人这词,是老侯爷走了以后,她儿子承袭了爵位,才得来的。 太夫人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 蒋妈妈下意识便扶住了太夫人,沈扶摇亦在第一时间,便抓住了太夫人的手。 北定侯莫昌海战死沙场了! 一时之间,北定侯府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 北定侯去了。 举国哀鸣。 他的结局,与他父亲一样。 生为国,死为国。 圣上下令,举国上下痛哀百日。 百日之内,家家户户悬挂白纱。不得穿戴红、紫等等鲜艳衣物儿,更不得操办喜事儿。 北定侯府里,一片雪白。 人人披麻戴孝,屋内的一应鲜艳物件儿,都被替换了个遍。 太夫人受不住打击,终日躺在床榻上。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何时能好。 庄眉宁与莫慎儿哭得最凶。 莫皖北静静跪着守灵,也不知在想什么。 莫止湛周身都是冰冷的。 他没想到,父亲会走得这样早。 甚至,连最后一面儿都没见到。 其实…… 何止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啊! 莫昌海战死沙场,连尸首都被匈奴抢走,悬挂到了城墙之上。 副将拼死夺尸,却次次空手而归。 如今莫家的棺材里,根本就没有人。 有的,只是莫昌海生前的衣裳罢了。 总是要为他衣冠冢的。 否则,后人连祭拜,都不知去哪儿祭拜。 …… 莫止湛日夜都守在棺材前。 吃得少,喝得少。 不眠不休,整整七日。 沈扶摇吓坏了。 宋祁也吓坏了。 生怕莫止湛的身子受不住,扛不起整个莫家。 于是商量之下,宋祁终是将莫止湛敲晕,抬回星辰阁歇了几个时辰。 沈扶摇不敢睡。 看着莫止湛那憔悴的样子,沈扶摇只觉得心疼至极。 莫止湛是从来不哭的。 但现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竟流了眼泪。 “父亲。” 他一边儿摇头,一边儿大喊:“父亲回来!不要!不要!” 许是做了噩梦了。 沈扶摇紧紧握住莫止湛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生疼。 “父亲!” 莫止湛猛然惊醒。 瞧见自己竟回到了屋子里,眼神阴郁:“我怎么在这。” “你太累了。” 沈扶摇拍了拍莫止湛的背,也不回答莫止湛的问题,只道:“父亲去了,祖母病倒了。这个莫家,现在只能你扛着。” 言毕,重重加了句:“你可千万不能倒!” 莫止湛深深闭上眼,想要再去为莫昌海守灵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我不会倒。” 他松开了沈扶摇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若倒了,父亲该多失望。” 从小到大,莫昌海就对莫止湛抱有无限的期望。 不仅仅是嫡长子。 刚是与心爱女人,生下的唯一结晶。 莫止湛都懂。 只是身为男子,又自小失去了母亲,所以还多时候都是淡淡的。 他不想莫皖北,喜欢缠着莫昌海教着习武。也不像莫慎儿,可以撒娇让莫昌海陪。 他总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 别人进不来,他也不愿意出去。 可哪怕是这样,莫昌海依旧最疼他, 他…… 也依旧最敬佩莫昌海。 第252章 :交叉重叠的影子 其实莫止湛是有许多话,想与莫昌海说的。 只是因为他是长子,又是男儿,所以什么都喜欢憋着。 这么多年来,莫昌海一直都觉得他对不起莫止湛这个儿子。 没能保护好妻子,让莫止湛从小就失去了亲娘,是莫昌海一生的痛。 莫止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假装不知。 可倘若还有机会儿,他一定会告诉莫昌海:父亲,儿子从来都没怪过您。 莫止湛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但眼下,面对父亲突然离世,他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父亲依旧许多年没回过家了。 父亲还没见过扶摇这个儿媳妇呢。 父亲还没抱上孙子啊。 父亲依旧还久,没去看过母亲了。 不…… 父亲是去看母亲了。 这一次,他们夫妻二人可以把酒言欢了。 一人抚琴一人舞剑,多让人羡慕啊。 可是为什么…… 莫止湛的心里,还是这般难受。 他总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他还记得,他和扶摇成亲的时候儿,父亲的那封家书。 说是特地和皇上请了旨。 皇上答应,只要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有了孩子,他这个做祖父的,便能回一次京都,探望家人。 孩子…… 莫止湛想到孩子,整个眸子都暗了下来。 父亲…… 我知道,我与扶摇的孩子,不仅仅是祖母的期盼,更是您的期盼。 可儿子不孝。 直到您走,也没能让您抱上孙子。 莫止湛愣愣坐着不语的样子,沈扶摇担心极了。 也不是第一次瞧见莫止湛静静坐着不说话。 可以往,他是精神奕奕的。 而今日,却是死气沉沉。 沈扶摇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夫君。 纵使她知道,亲人离世,是何等的痛苦。甚至每每想到自己的父母离世,都鼻子泛酸。 但…… 再如何痛,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伸手去抱他。 将他的头,轻轻摁到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莫止湛太累了。 再坚强的男人,也终有撑不住的一天。 在沈扶摇的安抚下,他再度迷糊了起来。 呼吸还算均匀,只是睡得不大安稳。 也罢。 必要能睡上一会儿,也总是好的。 …… 莫昌海出事儿后,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太夫人便病倒了。 沈扶摇接过了侯府后院的所以内务,更将一部分内务权,分到了三房夫人的手里。 只说,自己忙不过来,需要三婶婶帮上一阵。 三房夫人是个不喜争夺的。 原本,倒不想管这一茬子事儿。 但莫止湛与沈扶摇这两个孩子,他们夫妻又喜欢得紧。如今瞧着侯府乱成这样,也只有点头应下。 如此一来,长房和青黛院那头,就不平衡了。 长房大夫人刘氏倒还好。 念念叨叨了几次,被大老爷训了以后,便也安静了。 “二房青黛院那头都没捞到好处,你急也没?” 就连萧姨娘,也冷嘲热讽:“夫人连咱们长房的权都掌不住,怎的竟还惦记上二少夫人手里的权了?” 大夫人刘氏气得发疯。 可转念一想。 青黛院的庄眉宁,可是死去侯爷的正妻啊!在这种时候儿,她说的话都不作数,那自己在这眼红什么劲儿? 心里不舒服的人,不该是他们长房,而是青黛院不是? …… 再说青黛院这头。 庄眉宁心里确实是不得劲儿的。 虽然莫昌海是死是活,于她而言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可对自己的孩子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以前莫昌海还在的时候儿,她还盼着自己的儿子莫皖北能好好表现。 只要争取名气儿盖过莫止湛,本事儿大过莫止湛,那么一切就好说了。 实在不行,就除掉莫止湛这只拦路虎! 总而言之,只要给她机会儿,她一定要扶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 可是现在呢? 眼瞧着她事事不顺,莫止湛还好好的活着,莫皖北又还不够火候。 莫昌海这一走,可就不是时候儿了。 他走了,北定侯的位置总要有人顶上去。 两个儿子,莫止湛是嫡长子,名声儿又响。 如此一看,胜负已分。 待莫止湛承袭了爵位,莫皖北这个兄弟还能做什么? 等莫止湛死吗? 是! 如果承袭爵位的不是莫皖北。 那么,他们青黛院能做的便是等莫止湛归西了! 莫止湛生不了孩子。 一旦他归西,侯爷的位置自然是莫皖北的。 可纵使如此,庄眉宁还是不见高兴。 一来是莫止湛不好除。 二来,是这后院的权,始终没落到她的手里。 那该死的沈扶摇! 宁愿将权分给三房的人,也不给她这个婆婆! 沈扶摇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全天下的人,都来嗤笑她庄眉宁吗! 呵…… 莫说是别人笑话她了。 现在,就连庄眉宁自己,都想笑话自己啊。 侯夫人当了多少年了? 二十来年了! 从当上侯夫人那头起,到现在北定侯人都死了,她依旧没能掌权! 太夫人那老不死的。 自己手握中馈大权也便罢了。 如今说自己年纪大要放手,竟还越过了自己的儿媳妇,直接跳到孙媳妇身上了。 这是什么道理? 是哪门子的道理! 庄眉宁一生气,便无法自控。 这不,才刚刚觉得自己心里不舒坦,便又开始摔东西了。 这一次,她竟花房里所以的花,都摔得稀巴烂。 于妈妈劝她。 她只说:“那赏花的人都没了,这些花要来还有什么用!” 于妈妈见此,不敢再说话。 只由着庄眉宁一盆一盆的摔。 直到大管家莫固安过来,道了句:“夫人节哀。” 庄眉宁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于妈妈见此,识趣退下,守在了门外。 此时,正是夜里。 花房里头的人影,在烛光的照印下,时而分开,又时而交叉在一起。 尚未关紧的窗户缝里,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儿。 纵使是于妈妈这等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依旧脸红到了耳后根。 就更别提,时刻关注着庄眉宁,而躲在回廊角落的莫慎儿了。 第253章 :莫慎儿要权 莫慎儿最近所有的功夫,都放在了庄眉宁身上。 她鲜少再去招惹沈扶摇。 一来,是因她分清楚了轻重,知道什么对她更重要。 二来,更庄眉宁太让她心寒了。 以前算计沈扶摇,是因为想对付莫止湛。对付莫止湛,是因为想让莫皖北上位。 后来对付沈扶摇,是因为沈扶摇挡了庄眉宁夺中馈大权的路。 可现在…… 庄眉宁自己都破罐子破摔,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能如何? 还不如早点经营好自己的名声儿,再寻个如意郎君。 如此想着,莫慎儿便越发厌弃庄眉宁了。 特别是知晓庄眉宁与莫固安不清不楚以后,她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恶心。 思前想后,终是在次日,去了一趟星辰阁。 “嫂嫂最近似乎很忙。” 莫慎儿一来到星辰阁,便主动牵起了沈扶摇的手:“都不大与慎儿来往了。” 沈扶摇终日忙着处理内务,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应付莫慎儿。 正巧,莫慎儿母女近些时日似乎把目光放到了沁雅姨娘身上。 沈扶摇为沁雅姨娘担心的同时,也暗自为自己送了口气儿。 可谁知,这才过了多久? 莫慎儿便又寻上门来了。 “哪里是不与你来往?” 沈扶摇言语之间,皆是疲惫。 她不着痕迹从莫慎儿那抽回了手,懒懒道:“最近咱们府中发生了多少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先是沁雅姨娘,后是父亲。现在祖母还病着,你二哥精神又不好。 府中上上下下,皆由我管,实在是身心疲惫。” “也是。” 莫慎儿听言,倒也挑不出错处儿。 她虽然没打理过府中内务。 但因着自己是北定侯的嫡女,从小便是被当做富贵人家的正妻来教导的。 掌管中馈有多累,她能想象得出来。 “连素来不喜多管闲事儿的三婶都帮嫂嫂的忙,可见嫂嫂是真忙的。” “好了,别光顾着说我。” 沈扶摇摸不准莫慎儿此番的来意。 于是,笑了笑,道:“你且说说,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母亲?” 莫慎儿一脸不耐,道:“唠唠叨叨的,让人心烦。” “母亲?” 莫慎儿与庄眉宁,素来同声同气。 倒也难得,听见莫慎儿抱怨她母亲:“母亲怎么了?” 说罢,又道:“是不是因为父亲走了,母亲太难过,所以情绪有些不对?” 言毕,又安慰道:“父亲常年不在府中,母亲一个人将你们兄弟三人抚养大不容易。现在父亲说没就没了,母亲自然难过。慎姐儿,你要体谅体谅母亲才是。” “她难过?” 呵! 我倒瞧不出她哪里难过! 父亲七七还没过,她就在花房里与莫家众人最信任的管家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儿,哪里是难过的样子? “是!母亲是难过!只是,她难过的不是母亲,而是嫂嫂你!” “我?” 沈扶摇微愣:“我怎么了?” 我活得好好的,又没死,你娘她难过个什么劲儿? 哦,不对。 是该难过的。 因为我还活得好好的…… “还不是因为你将后院内务的权,分给了三婶婶的缘故!” 今日的莫慎儿,也不知为何,竟开始用自己母亲的事儿,来讨好沈扶摇了。 这一点,让沈扶摇瘆得慌。 总觉得,对方似是有什么阴谋一样。 “分给三婶怎么了?” 沈扶摇假装不懂,问。 “嫂嫂。” 莫慎儿认真看这沈扶摇,一字一句道:“母亲才是侯夫人啊!她是父亲的正妻!按道理说,府中的中馈,该是她掌管的。 这么多年来,祖母不肯放权,母亲也就当自己躲了清闲。后来祖母将权利给了你时,母亲多多少少有些微言。 奈何你是她儿媳妇,是祖母和二哥喜欢的人,她也认了! 但是现在……祖母病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让她帮手也就算了,为何又偏偏将权分到三婶婶手里?” 言毕,莫慎儿又道:“三婶婶那人虽没有大伯母讨人厌,可平日与母亲走得也不近。母亲从嫁给父亲做侯夫人开始到现在父亲离世,她都没能掌管过一天的中馈。 嫂嫂!若换作你,你心里可甘愿?” “原是这事儿!” 沈扶摇点了点头,怀然大悟:“母亲为此事儿,怪我了?” “多少有些意思吧。” 莫慎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总之就是唠唠叨叨的,让人听了烦心!” “我也是为母亲好。” 沈扶摇见莫慎儿挺能扯的,也跟着扯了起来:“父亲敢走没几日,祖母病不好,你二哥担子也大。 母亲是父亲的妻,想来心里也不好受。倘若这时,我再让她来管着这些琐事儿,未免也太不孝顺了。 倒是三婶婶,深得祖母欢喜,又不似长房那边儿,心思野。权给她几日,等忙完了再收回来就是。 至于我,还年轻。能多操心,就多操心吧。” “我也年轻呢。” 莫慎儿突然一笑,道:“不如,嫂嫂也让我帮帮忙吧。” 言毕,又道:“我都已经到说亲的年纪了,也是时候该管管这些琐事儿了。 毕竟不知以后会嫁到谁家,那家人复杂不复杂。能早早练练手,总是好的。” 沈扶摇心下微愣,面儿上却好笑得很:“你这丫头,今日来寻我,便是为了这事儿?” “也不全是。” 莫慎儿摇摇头,道:“只是这事儿也算是个事儿吧,嫂嫂觉得如何?” “你有心要练手自然是好的!毕竟以后要做别人的正妻,迟早要管着这些事儿。” 沈扶摇也没一开始便拒绝莫慎儿,而是以退为进:“只是……因着父亲的事儿,咱们莫家已经乱作一团了。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若再换你去管着,只怕又得乱上一阵。 你是知道咱们府中现在的情况,经不起折腾!否则,祖母恐怕要气着了。” 言毕,又道:“不过,各个院子里的一些小事儿,你倒是能先试试的。 只是勤善房那头,虽是萧姨娘管着,但素来刁难。不管你管了什么,涉及了她们,她们总不会服气儿。 毕竟,你还没有经验。” 第254章 :狗咬狗 “柠溪房那边儿倒是好说话,可三婶婶自己都有权,你再插一脚,也是多余。” 沈扶摇当然知道,各院落的具体事务,都是由各院落去管的。 譬如长房大夫人刘氏和庄眉宁,哪怕没能沾染半点侯府的内务,却也依旧有权掌管她们的勤善房和青黛院。 所以,沈扶摇方才的那一番话,是没道理的。 别人院子里的琐碎事儿,你怎么能管呢?就算要管,也由不得一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片子来管啊。 这一点,莫慎儿也明白。 故而,也不恼。 只是想了想,道:“勤善房与柠溪房那头,慎儿自是不能插手的。 慎儿不是长房和三房的人,又不是祖母亲点的掌权人。 倘若慎儿贸然去插了一脚,只怕会落得个坏名声儿。” 说罢,又道:“不过……青黛院这头,慎儿应当还能做主。” “青黛院?” 沈扶摇微愣:“你这丫头,若只是想掌管青黛院,又何苦来跟我说?” 言毕,更是笑得无奈:“青黛院里的人,人人以你六小姐为尊。就算我没开口,也没人敢对你不敬。 平日里,哪个下人如何发派。用什么样的绸缎布匹做衣裳,购入什么首饰,你也能说得上话。”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也是没掌权。” 莫慎儿微微抬头,看着沈扶摇:“嫂嫂方才不是说,父亲敢走,怕母亲忧思,心力憔悴吗? 慎儿想了想,既然我有心要学打理内务,而母亲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便直接将青黛院的事儿接手过来。” 说罢,许是怕沈扶摇不敢得罪庄眉宁。 于是,莫慎儿又添了句:“一来,青黛院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我也熟悉。二来,我是母亲的女儿,母亲也不会有所怨言。” “这事儿,你可与母亲商量过了?” 沈扶摇心中孤疑。 也不知莫慎儿这丫头,现在究竟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跟庄眉宁闹别扭了? 看着像。 反正最近一阵日子,总觉得庄眉宁和莫慎儿这对母女,不大对劲儿。 庄眉宁那人,将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她不从别人手里夺权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将权分出来?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女儿。 沈扶摇腹议,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是了。 倘若庄眉宁真想让莫慎儿学习如何打理后院琐事儿,大可去太夫人面前求个情,让太夫人分点权出去。 一来,能让莫慎儿有了学习的机会儿。二来,青黛院也多握些权利在手。 再如何,都不至于动自己手里的东西。 如今庄眉宁还没动静,莫慎儿却主动跑到了星辰阁。 可见,她们母女二人,出了问题! 果然,沈扶摇的想法才刚刚落定。 莫慎儿便笑了笑,道:“还没和母亲说呢!这想法,也是方才才有的。” 说罢,又道:“慎儿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到了,也该学习学习了!否则以后真嫁了人,丢的岂不是咱们北定侯府的脸? 更何况,母亲最近这是越发唠叨了。倘若我掌了青黛院的权,她定能乖乖闭嘴,专心教我打理内务。 如此,我的耳根子也能清静不少。” “这事儿,你要不还是先回去与母亲商量商量?” 沈扶摇可不想当一个靶子。 “还商量什么呀?母亲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莫慎儿微微有些着急,道:“我又不是一辈子都管着青黛院!只是出嫁之前,先拿来练练手嘛。”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儿,有没有事先与她商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沈扶摇拍了拍莫慎儿的手,安抚道:“这是你对她最基本的尊重!” 说罢,又道:“嫂嫂不想你因为一个疏忽,便让母亲与你离了心。” 离心? 她早便与我离心了,哪里还用等今日! “我们是母女,不会离心的。” “可我和母亲不是母女啊。” 沈扶摇蹙眉,一脸苦恼的将自己的烦恼说出:“慎儿!母亲与我之间的误会儿,你是知道的。 去年因为‘青辰茶行’的事儿,她对我诸多不满,直到现在,也没与我亲/热起来。倘若我再……” “嫂嫂,这点你不必担心!” 莫慎儿明白了沈扶摇的担忧后,稍稍松了口气儿:“大不了,便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我的身上。” 说罢,又十分兴奋道:“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不知道! 若母亲问起,就说是我说的,已经与她商量过了。她同意了,你才点头答应的!” 言毕,更是撒起了娇:“好嘛,好嫂嫂。” “这可是你说的。” 沈扶摇用芊芊细指指了指莫慎儿:“你是与母亲商量过的,母亲已经同意了!你现在过来,不过是跟我打声招呼。” “嗯!” 莫慎儿点了点头,慎重道:“就是这么回事儿。” 怕什么? 先将特权拿到了再说。 届时,整个青黛院都由自己说了算。母亲就算想反悔,也得顾及青黛院的脸面儿。 想着,又道了句:“嫂嫂真好!” 沈扶摇笑笑不说话,只静静喝着自己的茶。 好? 算好吧! 也不好。 反正…… 狗咬狗这种事儿,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对了嫂嫂。” 第一个目的达到后,莫慎儿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个目的:“有件事儿,倒是想问一问你。” “嗯?” 沈扶摇挑了挑眉,就说莫慎儿的心思没那么简单吧。 “就是之前,你说过的那件事儿。” 莫慎儿将声音放得很轻:“祖母那头,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三皇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那边儿……” “嘘!” 原是为这个! “眼下这节骨眼,你提这事儿,是想受责骂吗?” 沈扶摇一脸的紧张,道:“父亲去了,举国哀鸣。 全国上下,莫说是说亲成婚!就是过个生辰,都不能喜色言于表! 你这丫头倒好,竟惦记起这事儿来了。” “这不是在自己的府里嘛。” 莫慎儿被沈扶摇这么一说,也有些后怕。 不过很快,她便撒娇道:“父亲去了,我也很伤心。可父亲素来疼我,定希望我早日寻到一个如意郎君。” 第255章 :死了爹还那么高兴 “更何况,眼下父亲没了,新的北定侯还没选定。咱们莫家,现在说是群龙无首,也没错。” 莫慎儿要是瞎扯起来,那可是不得了的。什么理由,都能成她开道。 “祖母是厉害,可她病倒了。长房和三房是靠不住的了,毕竟都是庶出。咱们二房这头,四哥已经被一个沁雅嫂嫂给祸害了。 整个北定侯府,如今只有二哥和嫂嫂你抗着。倘若慎儿能与三皇子殿下或七皇子殿下攀上亲……” “别胡说了!” 沈扶摇微微摇头,示意莫慎儿闭嘴:“咱们天启国的时局本就复杂!现在父亲去了,就更不见得安稳。 莫说是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就是京都之中随意一大臣人家,也不能随便能嫁的! 如今这时局,只要站错了队,便万劫不复!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 说罢,沈扶摇又道:“你是北定侯府的嫡女,是与莫家系在一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得仔细了。” “按照嫂嫂这么说,慎儿这一生就要孤独终老吗?” 莫慎儿听言,稍稍有些气恼。 纵使她明白,沈扶摇所言不无道理。 可心里还是别扭得很:“这个要仔细,那个不能嫁!敢问嫂嫂,难道做北定侯的嫡女,就是这个命运吗?” “傻丫头,我何时说过你不能嫁了?” 沈扶摇无奈:“我只是告诉你,选人要仔细!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都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若你对他们动了心思,那必定得二选一。你选中的人,若登上皇位,你自然荣华富贵!可若他登不上皇位呢? 新帝登基,会放过那与自己争夺天下的人吗?” 沈扶摇话说到此,再不愿多言。 只道:“你自己且回去想想吧!眼下父亲的丧礼还未过,你也莫急。” 言毕,又说了个极其打击莫慎儿的事实,道:“双亲去世,儿女理应为双亲守孝三年,这是天启国自古以来的规定。” 三年内,莫皖北不能娶正妻。莫慎儿,也不用考虑出嫁。 三年! 莫慎儿紧紧将手握成了拳头。 三年后,我都十八岁了。 女子十七,就已是老姑娘了。 十八岁再出嫁,哪怕我家世再显赫,怕也比不得后来的小姑娘! 莫慎儿心里不爽快,也不再说话。 沈扶摇见此,起身去给她写了一份批文。 所谓批文,倒不是男人办公务的批文。 大户人家的后院,掌权者是有权书写批文,将权分给旁人的。 这权,也包含了各个院落。 譬如当初,太夫人一怒之下,便将长房大夫人的权也撤了,交到萧姨娘手里。 虽说没有写批文,但太夫人的话,便是批文。 如今太夫人卧病在床,沈扶摇当家。 她威严比不得太夫人,批文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莫慎儿拿了批文,便走了。 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的事儿,她也没再提。 倒是霓裳和趣儿,对莫慎儿的做法格外不屑:“侯爷这才走了多久,她便如此着急自己的亲事儿!” “可不是吗?” 趣儿盯着那渐行渐远的倩影,道:“饶是我没见过侯爷,这心里也极不好受。光是听着侯爷的丰功伟绩,都觉得侯爷走得这么早,实在可惜。 咱们这位六小姐呢?可是侯爷唯一的女儿啊!自己的父亲才走了多久,就开始为自己的亲事儿打算!也不知她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压根就不在意侯爷的死活。” “大抵都是吧。” 霓裳一直都在星辰阁伺候,自是不喜欢青黛院的。 “侯府里因为侯爷的事儿,人人都瘦了一圈,憔悴不已。唯独咱们的六小姐,面色红润,能说能笑。 这若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侯府现在办的不是丧事儿,而是喜事儿呢。” “好了。” 沈扶摇当然知道,两个丫头的话,说得没错。 可背地里如此议论主子,到底有失规矩:“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儿,咱们只需要管好自己便成。” 言毕,又添了句:“两个小姑娘长得如此标志,说出来的话可不要太刻薄了。” 沈扶摇看似在教训奴才,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凌厉。 两个丫鬟知晓自己有错,忙吐了吐舌/头认错,但心里却一点怨恨也没有。 说起来,沈扶摇倒是极会管教下人的。 …… 莫慎儿带着沈扶摇的批文回到青黛院时,庄眉宁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在捣腾她的花房了。 摔坏的花,被一一换了新的。 整个花房看起来,品种比以前更多了。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莫慎儿拿到了批文,心情格外好。瞧见庄眉宁时,也知晓唤她一句母亲了。 庄眉宁微微一愣,随即道:“先前不慎摔坏了几盆花,今日得空便都换了。” 说罢,又道:“你父亲生前,最爱咱们青黛院的花房。如今他人走了,花房可不能败。只要这花房好好的,我总觉得他还在。” 瞧瞧。 庄眉宁这一番话,说得多好听啊。 倘若不是亲眼瞧见那花房里交叉重叠的影子,倘若当年,自己没有听到那所谓‘真相’,恐怕,莫慎儿早便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只可惜,莫慎儿什么都知道。 如此一来,庄眉宁的这一番话,便让人厌恶极了。 “父亲人都没了,保留这花房还有什么意思?” 莫慎儿只站在花房门口,并没进去。 于她而言,那花房真真是肮脏极了。 “难不成,是为了让母亲有所宣泄吗?” 莫慎儿将‘宣泄’二字儿,咬得极重。 听在庄眉宁的耳里,总觉得有不一样的意味儿。 方才因为一句‘母亲’而稍稍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莫慎儿,问。 “母亲紧张什么?” 莫慎儿好笑的看着庄眉宁,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花房要不要,似乎都不打紧。 母亲心情不好的时候儿,就跑来花房剪花,摔盆。待情绪过了,又命人送新的花来。如此反复,传出去不好听,也着实劳民伤财。” 第256章 :谁给你胆子来和我争权 “再说了,如今父亲的丧事儿还没过呢。” 莫慎儿看着里头那又红又艳的花儿,道:“圣上严令,举国上下不得出现大红大紫等鲜艳物件儿。莫说是穿着,就是咱们府中平日用的瓷器,碗碟,都换了个色。 母亲倒好,将花房布置得像个新房一样。花团锦簇,好生鲜艳啊。” 言毕,莫慎儿又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这知道的,说是母亲舍不得父亲,要为父亲打理好花房,留个念想。 不知道的,岂不是要说母亲早便还不得父亲死?如今父亲没了,母亲正好落得个轻松自在。” “休得胡言!” 庄眉宁自从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后,便开始努力取悦自己了。 很多时候儿,她只凭着自己的心情做事儿,倒是鲜少有考虑周到。 就像现在。 她不高兴了摔花,高兴了再添花。且添的,还都是牡丹,芍药这类鲜艳的花儿。 看着舒心。 却全然没想到,自己夫君死了还不到百日。 更没想到,跑来她面前提醒她的,竟是她的女儿:“我只是不忍这花房跟你父亲一样,人走花落,故而……” “这个借口如此牵强,就连母亲自己都不信吧?” 莫慎儿微微挑眉,道:“依照我看,母亲这花房还是别弄了。反正父亲也走了,花房留着,难免惹母亲伤心。” 说罢,又道:“今儿个去星辰阁的时候儿,在二哥的书房待了会儿。回来再看看四哥的那个书房,竟觉得小气儿得很。 四哥可是要做大事儿的人,怎么能在那么小的书房里办公务呢?我瞧着这花房不错,也够大。不如,就把花房改成书房吧。” 言毕,又道:“花房外的这个小院子也不错,修缮修缮,倒也能下下棋,练练剑。” “好端端的,你去星辰阁做什么?” 庄眉宁没将莫慎儿要改造花房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又要胡闹。 倒是对她去星辰阁一事儿,极其上心。 “现在的沈扶摇,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别自己送上门去,让人算计。” “蔷薇。” 莫慎儿仿佛没听到庄眉宁的话一般,而是冲着身后的丫鬟吩咐:“去,寻几个可靠的,把花房里的花都处理了。” 言毕,又添了句:“记住,夫人背地里偷偷养花的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咱们青黛院吃不了兜着走。” “是,小姐。” 蔷薇是太夫人身边儿的蒋妈妈,亲自挑选出来的人。 她虽伺候在莫慎儿身边儿,可却极其听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不喜欢庄眉宁,蔷薇自然知道。 如今见庄眉宁竟私自置办了这么多鲜艳的花儿回来,心里早便有了想法。又见莫慎儿‘大义灭亲’,心里自然有底气儿得很。 只见蔷薇朝身后带来的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随即便亲自入了花房,把最名贵的一盆牡丹抬了出来。 紧接着,用力丢到了院子中央。 ‘砰’的一声儿,花盆四分五裂。 “反了!” 庄眉宁怒火中烧,一个反手便要给蔷薇耳光。 岂料,蔷薇是练过家子的。 只轻轻一转身子,便将庄眉宁的手给抓住,且死死扭在了身后。 “啊!” 庄眉宁吃疼,忍不住呻/吟。 “夫人!” 于妈妈见此,忙上前要帮自己的主子。 可谁知,她越是拉扯蔷薇,蔷薇便越使劲儿,庄眉宁便越疼。 “小姐!六小姐,你莫不是疯了吗!” 于妈妈见此,只得松手跑向莫慎儿:“这可是夫人啊!你怎么能对夫人不敬呢!” “是她对死去的父亲不敬,对祖母派来的人不敬。” 莫慎儿神情很是冷淡:“我让下头的人将这些花儿处理干净,是为了她好。” 说罢,又道:“蔷薇,干活去。” 蔷薇听言,顿时松手。 庄眉宁一个酿跄,险些没能站稳。 屈辱! 天大的屈辱! 庄眉宁满脸通红,就连脖子和耳根子,都如同被火烧了一般。 她是谁? 她可是堂堂的北定侯夫人,朝廷一品诰命! 可是现在呢? 竟沦落到被一个贱婢当众擒打的地步! 而这个贱婢,居然还是她的亲生女儿带来的。 “莫慎儿!” 她努力抬起骄傲的头颅,一步步朝莫慎儿走去:“你如今真是越发不知好歹了!” “母亲想说什么?” 莫慎儿脸不红心不跳。 那寡淡的模样儿,像极了她的二哥莫止湛。 庄眉宁看着来气:“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莫慎儿冷笑了声儿:“我从来都不敢忘!” 正是因为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才要努力去争取一切! 不管那些东西,属不属于我! “滚!” 庄眉宁指着小小的院门,道:“从今日起,好好给我回去反省!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该反省的人,是你,不是我。” 莫慎儿瞟了一眼庄眉宁,道:“母亲。你在父亲丧事儿期间,违抗圣旨,置办鲜艳花草。 你该庆幸,发现这一切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否则,恐怕整个青黛院都会被你连累。” 说罢,莫慎儿又笑了笑,道:“母亲年纪大了,有时候儿是会做些糊涂的事情。今日,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处理干净了也便罢了。 但从现在起,母亲还是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吧。实在不行,多为父亲抄写一些往生经也是好的。” 言毕,更一字一句道:“这青黛院里的一应大小事务,以后就有我来暂时管着了。不劳母亲,你大驾。” “什么意思!” 庄眉宁险些被莫慎儿的话击倒。 “你来掌权?呵……你是要告诉我,以后这青黛院,由你说了算?” “是!” “谁给你的权利!” 庄眉宁瞪大了眼,恨不得能将莫慎儿撕成碎片。 莫慎儿是她的女儿! 可眼下,这个女儿怎么变得这么陌生,这么让人厌恶啊。 “你父亲是没了,可你母亲我还活着!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谁给你胆子来与我争权!” “盖有莫家家玺的批文啊。” 莫慎儿扬了扬手里的批文,笑得极其明媚。 第257章 :谁家的女儿像你一样不敬不孝 庄眉宁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曾几何时,她最希望看到的,便是自己女儿那明媚的笑容。 只要女儿一笑,她便觉得,自己付出再多都值得。 今日,莫慎儿笑了。 笑得比以往还要好看。 可这样的笑容看在庄眉宁的眼里,却犹如前来讨债的恶魔。 “你说什么?” 庄眉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什么批文?” “母亲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慎儿依旧满脸带笑:“母亲不是自诩才华无双吗?比起我那死去的大姨母,还要厉害。 怎么?今日不过一纸批文,母亲竟看不明白了?” 莫慎儿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批文塞到了庄眉宁手中。 庄眉宁垂头,将手中的批文一字一字看得仔细。 那是让莫慎儿掌管青黛院内务的批文。 批文的右下角,有莫家的家玺。 而莫家的家玺,现在在沈扶摇手里。 “混账东西!” 庄眉宁将批文丢到地上。 再抬起头来看莫慎儿时,已是极其陌生:“你今日去星辰阁,便是去拿这批文了? 呵……莫慎儿啊莫慎儿,你这是要将你母亲我的脸面丢尽了,才算满意是吗!” “我没去给你丢人,我是去给你长脸了。” 莫慎儿没有半点内疚。 她就是要架空庄眉宁,就是要让庄眉宁一无所有。 她要掌管青黛院,禁止莫固安随意出入青黛院的院门。 “母亲年纪大了,打理内务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父亲这一走,母亲伤心过度,更是没心思打理青黛院了。 这不?瞧瞧这花房!瞧瞧这些鲜艳的花儿,着实不像是母亲你的手笔啊。” “呵……” 庄眉宁可算是明白了。 自己百般疼爱的女儿,现在已经是一个白眼狼。 一个为了一点点小权,便要将自己母亲逼到绝路的白眼狼。 “你想要权?还想要我庄眉宁手里的权?你做梦!” 说罢,只见庄眉宁高傲的扬起头颅,从莫慎儿身边儿走过:“你以为有了沈扶摇那小贱人的批文,你就可以拿下青黛院了?真是天真! 我是北定侯夫人,朝廷一品诰命。这青黛院,是我的居所。我管了它二十来年,是因有我,才有了你! 倘若不是我住在青黛院里,你能有机会在青黛院里长大吗?我告诉你!纵使你是北定侯的嫡女,也依旧是我生出来养到大的女儿! 没有的同意,任何人休想夺走我的权!” 言毕,又添了句:“沈扶摇那贱人,在没有我点头的情况下,竟敢开出这样的批文!她还当真以为,这个侯府是她在做主吗!” “母亲不必去寻嫂嫂的麻烦。” 莫慎儿转过身,冲着即将离去的庄眉宁道:“我今日去星辰阁时,就已经跟嫂嫂讲清楚了。 我说,是母亲觉得我年纪到了,想让我学着如何打理内务。我还告诉嫂嫂,竟青黛院让出来给我打理,是母亲你的决定。 这一件事儿,母亲前前后后都是知道的。嫂嫂听了我这么一说,立即便给我写了批文。 我回来那会儿,嫂嫂正要去世安院看望祖母。我听闻,祖母这几日虽还起不来,但精神却还行。想必,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吧。” “你!” “母亲别急。” 自从莫慎儿与庄眉宁离了心以后,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庄眉宁气急的样子。 只要庄眉宁怒火中烧,她便觉得心里舒坦。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母亲好。” “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 “怎么会呢?” 莫慎儿掩嘴而笑,丝毫不将庄眉宁放在眼里:“我可是你的女儿啊,怎么会气死你呢?我帮你,都还来不及呢。” 说罢,又一一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解释:“父亲没了,母亲伤心,我作为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为母亲分担的。 而母亲主动将青黛院交到我的手里,让我拿来练手,学习打理内务。如此通情达理,挣尽了美名。 一旦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母亲是个好岳母。而我呢?能得母亲如此疼爱,以后嫁了人,在夫家也必定受人尊敬。 我在夫家受人尊敬,母亲在这头,也多一份倚仗不是?星辰阁那头,母亲是靠不住的。四哥这边儿嘛,还没定数。 且不说沁雅姨娘!就光说说四哥以后的正妻,指不定和沈扶摇是一路货色。届时,若她们都不孝顺,至少母亲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啊。 左思右想啊,总不会亏了母亲,你说是与不是?” “你……” 庄眉宁听着莫慎儿的这一番‘强词夺理’,险些没被气吐血。 “你少拿你父亲来压我!你父亲走了才多久?你现在的年纪才多大?便成日想着寻夫家! 如此恬不知耻,就不怕被旁人笑话吗?” 说罢,又道:“嫁人?呵!你别忘了,你父亲刚走!三年内,你休想婚嫁。” “是啊!三年内我休想婚嫁。” 莫慎儿听着庄眉宁的话,笑容越发冷漠:“所有的人,都说我死了父亲,所以得守孝三年。却没有一个人体谅过我只是一个女子! 三年……呵,三年后,我十八岁了。京都之中,有几个姑娘十八岁还尚未出嫁? 我命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没了父亲!纵使及笄礼再盛大再轰动,三年后怕也没几个人能记得住。 我忍了!因为父亲的死,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但你是我的母亲啊!你不为我担心也便罢了,竟还跟着别人一道笑话我。”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庄眉宁以往,一直都宠着莫慎儿,让着莫慎儿。 可今日,许是因为心里憋得慌。又许是,因为权力于她而言,大过一切。 她死死盯着莫慎儿,一字一句道:“你瞧瞧这京都之中,有哪家的女儿像你这样?不敬、不孝! 谁家的女儿,会算计自己母亲的权。谁的女儿,又会终日和母亲大吵大闹,丝毫不能理解母亲的用苦良心!” 庄眉宁指着地上的批文,质问:“莫看看那批文?你偷偷摸摸去找沈扶摇要批文时,想过我是你的母亲吗?” 第258章 :忍气吞声 “我都是为了母亲好。” 莫慎儿见庄眉宁如此激动,终于冷笑开口:“父亲走了,母亲就是一个人了。若按照寻常百姓所言,母亲你现在是寡/妇呢。” “你……” “母亲虽在深宅大院里度日,但也应当听过‘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吧?母亲若要继续掌管青黛院,就得时常和莫管家相见。 莫管家的年纪,与母亲相仿。若走得太近,慎儿怕旁人会多想呢。” 莫慎儿在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庄眉宁的脸。 她发现,当她在提起莫固安时,庄眉宁的表情越发不自然。 见此,心下更是不屑:“谣言害死人!慎儿也是不愿意母亲扯上是非,这才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要帮母亲分担。 至于慎儿自己嘛,身份与年纪摆在这,倒是不怕的。” 言毕,又道:“再说了,不过三年罢了。三年后,就算慎儿自己不想嫁,祖母也一定会让慎儿嫁人的。 届时,青黛院还不是一样得母亲来管?母亲方才也说了,这青黛院,本就是你的居所。既是如此,母亲又害怕什么呢?” 话说至此,莫慎儿又朝庄眉宁走了几步。 随后,附耳道:“难不成,是怕以后与莫固安首尾不方便吗?” “你!” 若说先前,庄眉宁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因为莫慎儿的话,而瞬间凝固。 那么现在,她的血液已经开始逆流了。 逆女! 逆女啊! 她说什么? 她说我……我和莫固安首尾! 她……她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庄眉宁心中有气,下意识便扬起手,要给莫慎儿一个响亮的耳光。 可谁知…… 如今莫慎儿身边儿跟着的人,可不是青萍了。 而是,练过家子的蔷薇。 她箭步上前,死死抓住了庄眉宁的手:“还请夫人自重。” “放肆!” 庄眉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儿,想将蔷薇甩开。 但蔷薇力气儿太大,素来养尊处优的庄眉宁,根本不是对手:“贱婢!你竟敢以下犯上!” “奴婢是太夫人亲选的人,只知道伺候好六小姐!别的,一概不知。” 蔷薇一边儿应着,一边儿将庄眉宁往后推了两步:“夫人若要欺负六小姐,得先过奴婢这关。若要管教女儿,也得先问问太夫人的意见。” “你……” “好了,蔷薇。” 莫慎儿瞧着庄眉宁被气得满眼通红,顿时觉得爽快:“把该做的事儿做了,咱们便走。” 说罢,又道:“母亲因父亲的事儿,已经伤心糊涂了,不必与她计较。” “是,小姐。” …… 莫慎儿终是带着蔷薇扬长而去。 原本好不容易打理好的花房,现在一片狼藉。 上好的花儿,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可偏偏,庄眉宁还不能发作! 是啊,她不能! 纵使莫慎儿夺了她的权。 纵使莫慎儿说她和莫固安有首尾。 纵使莫慎儿将她的花房拆得七七八八。 纵使莫慎儿,现在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为了自己的脸面儿,她依旧不能发作! 否则,她便会落得一个一无是处的名声儿。 可不是一无是处吗? 堂堂侯夫人,二十年都为能掌管中馈。好不容易抚养大的孩子,竟还变成了这站模样儿! 她…… 她庄眉宁,丢不起这个人啊! 与其如此,还不如忍气吞声儿。 至少,还能得一个美名。 …… 青黛院那头,果然是莫慎儿做主了。 庄眉宁再不愿,在该有家玺的批文面前,也得低头。 许是觉得丢人,她鲜少出门。 而是对外称,自己身子抱恙,实在不好打理内务。 而莫皖北,尚未迎娶正妻。故而,必得将青黛院的琐事儿,交到了莫慎儿这个女儿的手上。 一来,是因莫慎儿性子活泼,得磨磨她的耐性。 二来,也是出于对莫慎儿的一种信任。 莫慎儿如愿以偿拿到青黛院的内务权,往星辰阁跑得更勤了。 纵使沈扶摇有时候总说忙,不搭理她,她也总往那头挤,乐此不疲。 倒也懒得去搭理她那母亲。 至于青黛院,她只是下了一道命令。 说是,以后青黛院没有她的同意,不许旁的男子随意进出。 莫说是莫固安了,就连长房和三房的老爷要来,也得提前打个招呼。 至于莫止湛…… 呵,莫止湛无事儿,是不会来青黛院的。就算是来了,莫慎儿也不敢拦。 所以,只当他是个例外。 …… 而这一日,几乎从来不曾在星辰阁出现的大少夫人覃氏,竟意外的出现在了沈扶摇面前。 “大嫂怎么来了?” 如今的沈扶摇,已经比过去圆滑了。 再加上掌管了侯府的中馈以后,她总是需要有所顾忌,而非像个孩子一样,不喜谁,便不搭理谁。 不过,笑脸相迎,却一点也不影响她记仇。 她可没忘记,当初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 庄眉宁不是个好东西,长房那头也不是好东西。 纵使事情都是大夫人刘氏做的,与这大少夫人覃氏没多大关联。 但沈扶摇只要一想起当初死去的那个王姨娘,便觉得大少夫人覃氏,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大少夫人覃氏今日看起来,倒还有几分精神。 与沈扶摇说起话的时候儿,多了一些欢乐,而少了些当初的柔和。 “近些时日事儿多,倒没去勤善房走动。” 沈扶摇摸不清大少夫人的意图,只得耐下性子来与她闲扯:“这一来二去的,倒让大嫂惦记了。” “我倒还好!” 大少夫人覃氏笑了笑,说得十分坦白:“虽是妯娌,可也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啊!如若不然,二弟岂不是得防着我? 倒是骁景那孩子,时常惦记着你呢,总说要跟二婶一起玩耍。” 说罢,又无奈摇了摇头:“你说,若是以前,他爱怎么玩便怎么玩。 可是现在,他的身子如此虚弱,我连带他出一次门都胆战心惊,哪里又敢随意让他玩耍呢?” “骁景的身子,还是那样吗?” 沈扶摇微愣,没想到大少夫人覃氏一来,便与她提起了孩子:“前些日子,听闻大哥给骁景寻来了个名医,医术很了得?” 第259章 :真正无辜的只有孩子 “什么名医呀!” 说起自家的孩子,大少夫人覃氏总是格外忧愁:“外头将他的名声儿吹嘘得如何如何厉害,可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调养不好骁景的身子?” 言毕,又重重叹息:“骁景如今才几岁,便如此孱弱。往后的日子,也不知要怎么过才行。” “大嫂莫急。” 沈扶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大少夫人覃氏,只得软了语气儿,柔和道:“你自个儿都说了,骁景还小。 他以后的路啊,还长着呢。咱们一边儿寻医,一边儿治,总有好的那一日。” “话是这么说,可谁又知道能不能好?” 大少夫人覃氏抹了抹眼泪,楚楚可怜:“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而我的孩子,却连喝药都不能有所保证。这心里头,就跟被刀子剜了一般。 我也不求骁景文武双全,意气风发,有多大的出息。只望他能免了病痛,待年纪大了,再娶个门户相当的姑娘过日子,便是好的了。 可现在……哎……莫说是走路,便是说话,都柔柔弱弱,喘不过气儿来。” 说罢,又道:“夫君就得了这么一个孩子,长房也就这么一个嫡长孙。现下,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已经发生的事儿,再如何懊恼都没法逆转。” 唏嘘归唏嘘,但沈扶摇到底不心软。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做过母亲,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或许,因为沈扶摇早早便对长房那头的人有了防备,觉得覃氏这次过来,是带着目的的。 又或许…… 是因为王姨娘临死之前的那一番怨言,让沈扶摇看清了大少夫人覃氏那柔和面孔下的阴暗。 她不能以大少夫人覃氏的痛,为自己的痛。以大少夫人覃氏的无奈,为自己的无奈。 再加上,沈扶摇平日与长房那头的关系,也不大亲近。 纵使是‘一家人’,可心思却分了许多种。 哪怕是近些日子以来,很得太夫人喜爱的莫谦言媳妇儿付四小姐,与沈扶摇也不大走动。 因此,沈扶摇在安慰了大少夫人覃氏几句后,终是不知该如何继续安抚她的情绪。 反而恨不得,能让她早早将自己的目的说出,也省得彼此劳累。 沈扶摇一心认定,大少夫人覃氏此番前来,是有事儿要说的。 奈何,对方东拉西扯,就是不肯开门见山。 沈扶摇想了想,到底开了口:“再说了,那王氏……也已经为自己所犯下的错,付出了代价。人啊,或者总比死了强。” 果然,大少夫人覃氏是不喜听到旁人提起王姨娘的。 沈扶摇这话才堪堪落毕,大少夫人覃氏便道:“若用她的那条命,来换我儿身子康健,那么她死不足惜! 坏就坏在,她临了临了,却还拉上了我的孩子!” 大少夫人覃氏那柔和的面容,此刻便得极为锋利:“今日,若你不提起她倒还好。一说起她来,我这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再怎么说,也是骁景的姨娘啊!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她竟也舍得!” “人的选择,或许会有一念之差。但人的怨气儿,从来不会一时而生。” 沈扶摇见大少夫人覃氏到了今日,还如此憎恨王姨娘。心里,不免染上了一层悲哀。 “人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其实,可怜之人又何尝没有可恨的地方?” 说罢,沈扶摇微微叹气儿,惋惜道:“可惜,大人们的恩怨,最后落到了一个孩子身上。从头到尾,骁景最是无辜。” 大少夫人覃氏听了沈扶摇这一番话,倒是不敢轻易开口了。 能够嫁入北定侯府的人,能又能多愚钝? 她如何不知道,沈扶摇话里的深意? 方才,她如此埋怨那死去的王姨娘,字字句句都在表明王姨娘的可恨。 但…… 再可恨,不也是被逼的吗? 沈扶摇那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是在提醒,她和大公子莫泽善的所作所为罢了。 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便是她了。 当年,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婢女推向了深渊。 都说,父母行善,是给孩子积福。 她和莫泽善都算不得善类,他们的孩子自然得代父母受过。 沈扶摇说的对。 从头到尾,真正无辜的只有骁景那孩子一人。 “我……” 沉默了许久,大少夫人覃氏在吞吐开口:“你瞧瞧我,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这了?到底是长房的事儿,有辱了二弟妹的耳。” “都是一家人,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只是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当是让骁景健康快乐的长大。 至于那些大人们的事儿,还是少说的为好。孩子虽然还小,可也能听得懂话。若时不时拿到嘴边儿说上一两次,只怕孩子会记在心里。” 沈扶摇知道也没叫点到为止,也不继续那话题,只道:“你放心,骁景也是我和夫君的侄子,是咱们北定侯府唯一的小公子。 大哥大嫂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脱。” “这……说起来,倒是有件事儿要求二弟妹的。” 沈扶摇适时给了覃氏一个台阶,覃氏自然得下。 她看似为难,可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也知道,夫君前一阵子,给骁景寻了个名医。 那名医……医术如何,我倒是不好妄评的。只是他来了以后,骁景夜里到底能睡得安稳一些了。 你不知道,骁景自从上回中毒以后,身子虚得很。小小年纪,说话有气无力也便罢了,就连夜里睡着都是浑身抽搐,短短一个时辰便要醒好几回。 我们做父母的,如今能看到孩子安安稳稳睡上一宿,别提心里有多安慰了。” 说罢,覃氏又紧蹙了眉头:“只是……那名医虽有两下子,可要求却是稀奇古怪的。开一副药,药倒好抓,咱们府里都有。 只是那配药所用的药引子,不是毒蝎子,就是毒蜈蚣,着实让人为难。” 第260章 :突如其来的红色寝衣 “不过啊,那些毒蝎子毒蜈蚣的,只要给得起价钱,都能买得回来。为难是为难了些,到底也不缺。 但前两日,那名医给出的药引子,我和夫君就是肯花再多的银子,亦是买不到的。” 话说至此,覃氏下意识朝沈扶摇看了一眼,道:“偏巧,那东西刚好二弟妹你这里有。所以……所以我便厚着脸皮儿,过来找你讨要一些。” “大嫂尽管开口就是。” 沈扶摇见覃氏终于开了口,也松了口气儿:“能给的,我定给你。” “我记得前阵子慎姐儿及笄,熹妃娘娘回府时,曾给你带了一支千年人参,说是给你补身子用的……” 覃氏言语之间,带着些许试探:“不知,能否给我一些?” 言毕,又急忙解释:“那名医说了,骁景的身子太虚,得适当补补!可偏偏,骁景中了毒,能吸收的滋补汤药太少。 若能得到百年人参或千年人参,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对骁景的身子有好处。 我寻思着,你这是有千年人参的,所以……” “我道是什么事儿呢。” 沈扶摇好笑,道:“别的东西我若没有,你问,也给不了你。但巧在这人参我留着也没用处,便给骁景补补身子好了。” 说罢,又道:“不过……前些日子祖母因为父亲的事儿病倒,夫君便将那千年人参拿去世安院了。 虽没用完,可却也失了完整。还望,大嫂莫要嫌弃。” “怎会!” 覃氏一听,忙摇头:“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肯拿出来给骁景,是骁景的福气儿!我原也是想要一点点!毕竟是药引子,一个小角便够了。” 饶是大户人家,千年人参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更别提,那千年人参还是宫里头赏赐的东西。 在确认了太夫人那头,已不需要千年人参后,大少夫人覃氏终是放心让身旁的人将4人参收下。 许是为了不失礼貌,收下人参后的覃氏,又与沈扶摇闲扯了会儿。 而这一次闲扯,倒又扯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 “那是什么?” 突然,覃氏指着架子上的一个白玉花瓶,道:“怎么花瓶里,竟有一抹红?”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开口,覃氏便起身朝架子走去。 只见她亲手拿下了那白玉花瓶,随后便在花瓶里扯出了一块红绸。 待她将红绸全部展开,沈扶摇这才发现,那竟是一件红色的寝衣。 举国同哀,禁任何鲜艳物件儿! 这句话,几乎是瞬间便回响在沈扶摇的脑海里。 “二弟妹!” 覃氏先是将红色寝衣敞开,让沈扶摇看了个清楚。随后,才慌慌忙忙收起,来到沈扶摇跟前:“你不要命了!怎能在屋子里藏这东西?” 说罢,又道:“二叔去了,天启国上上下下,一同哀悼。莫说是咱们府里,就是千里之外的江南小户府中,都不可出现任何鲜艳的物件儿。 你……你是还年轻,喜爱艳/丽的东西没错。但……但你是二叔的儿媳妇,更要小心谨慎,不得出现任何差错啊!” 沈扶摇伸手将那寝衣接了过去,虽知道避嫌,但也没任何心虚的表现:“我从不穿红色的寝衣。” 说罢,又添了句:“除去成亲的那日,再没穿过红色的里衣就寝。而成亲时的那件寝衣,早便被我处置了。” 言毕,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件寝衣,道:“这衣裳小巧得很,我可穿不了。” 覃氏一听,面露尴尬。 她看了看寝衣,又看了看沈扶摇。 的确。 沈扶摇虽面容精致,可身段高挑,并不属于娇/小玲珑。 眼下的那件红色寝衣,一看就不是沈扶摇能穿的。 “都怪我!” 覃氏小心翼翼道:“心下一急,便问也不问就误会了你。” “大嫂也是关心则乱。” 沈扶摇笑笑,只将红色寝衣递给了一旁的霓裳,看似并不在意。 覃氏见此,尴尬笑道:“你不怪大嫂就好!” 言毕,又叮嘱了几句:“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莫要嫌弃我唠叨。 这件红色寝衣既不是你的物件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咱们退哪怕一万步,就当这寝衣是星辰阁的东西,它也该在里屋才对。为何就这么巧,出现在了花厅的白玉花瓶里?” “倒是个诡异的事儿。”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大嫂放心,我必定会好好调查。” “是得好好去查的!” 覃氏着急叮嘱:“那白玉花瓶的摆放位置这样显眼,红色寝衣虽只露出了一点儿,可我还是一眼便瞧见了。 现下,正是二叔丧期,容不得出任何差错。你又是二叔的儿媳妇,若是这件事儿被传了出去,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届时,莫说是侯府的人会误会你,只怕天下的百姓都会给你和二弟施加压力。祖母的病还未见好,可受不得打击了。” 言毕,又道:“也好在今日发现这件寝衣的人是我,我自是相信二弟妹你的。若是换成了旁人,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所以啊,这件事儿你必须好好查查。究竟是谁,在吃里扒外! 必要的时候儿,还得让信得过的人将整个星辰阁好好检查一次,莫再让人钻了空子。” “大嫂说的对。” 沈扶摇听着有理,忙朝着立于一旁的蝴蝶吩咐道:“蝴蝶,你素来动作最快。下去好好查查,这几日谁进出过花厅。” 说罢,又对着一旁的霓裳和趣儿道:“你们二人,去寻宋祁。让他带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帮着将整个星辰阁都检查一遍。” 大少夫人覃氏见沈扶摇上了心,也渐渐松了口气儿:“你懂得自保,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咱们都是莫家的媳妇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莫家也不好待。外人看着一团和气儿,里头是个什么样子,只有咱们自己清楚。 无论什么时候儿,都得小心行事儿,保护好自己最为重要。” 言毕,又以大嫂的身份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那一半千年人参离去。 而沈扶摇,则起身坐到了覃氏先前所坐的位置上,朝架子上的白玉花瓶望去。 显眼?倒也不是特别显眼。 第261章 :诡异的红色寝衣 霓裳、趣儿联合了宋祁一起,将整个星辰阁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除去大少夫人覃氏在花厅瞧见的那一块红以外,再没有任何鲜艳的物件儿。 莫说是大紫大红的衣裳、头饰。便连一朵带颜色的花儿,都早早被处理得干净。 蝴蝶奉命调查出入过星辰阁与花厅的人,最后却一无所获:“少夫人,奴婢已仔细盘问过下头的人,并未发现有所不妥。” 说罢,想了想又道:“咱们院子里的规矩,素来便比其他院子要多。公子与少夫人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星辰阁里什么地方该进,什么地方不该进,下边儿伺候的奴才们心里皆有数。特别是侯爷仙逝以后,众人行事儿越发小心翼翼。” 言毕,又道:“奴婢已将近半个月来往星辰阁,以及出入过花厅的人,都仔细捋了一次。 除去平日里近身伺候的人外,便只有青黛院的六小姐和方才的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只来过一次,且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怕是动不了手脚的。 倒是六小姐,她最近三天两头便往咱们星辰阁跑。这次数多了,难免就有看不住的时候儿。” “在没有证据之前,哪怕心中有疑,也不好直接点名道姓。” 沈扶摇的脑海里,不住出现两个人的容貌。 莫慎儿,以及大少夫人覃氏。 怀疑莫慎儿,是因这人在沈扶摇的心里,早已没有任何的可信度。莫慎儿是个什么德性,沈扶摇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莫慎儿近些日子确实老往沈扶摇这边儿跑。那次数,比起当初二人交好时,更为频繁。 再说那大少夫人覃氏。 怎么就那么巧? 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偏她看见了? 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时候儿? 沈扶摇在大少夫人覃氏离开后,静静坐在覃氏坐过的椅子上,待了一刻钟之久。 白玉花瓶,摆放在架子最右侧,最高的那个位置。说起来,并不明显。 莫说是只露出了一个红角角。 就是那里插上了一朵火红色的月季,不仔细去盯着,都难以发现。 大少夫人覃氏此番过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求千年人参。 一个母亲,心急如焚来为自己儿子求得药引,又怎么还会有多余的心思,打量花厅里的物件儿? 可纵使心中有疑,在这紧要的关头,沈扶摇依旧不好轻举妄动。 北定侯去了。 太夫人卧病在床。 若是侯府里再出什么幺蛾子,谁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儿来? 于是,想了想,终是道:“虽说白日里,出入花厅的都是咱们自己人。但这并不代表,咱们花厅夜里无人造访。” “是啊!” 趣儿一听,忙点头:“夜里咱们都歇下了,谁知会不会有吃里爬外的东西,冒险过来? 霓裳姐姐!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咱们清扫的时候儿,才刚刚换过这白玉花瓶的位置。那时候儿,可没瞧见有什么红色寝衣啊。” 言毕,又道:“会不会……这东西会不会是青黛院那边儿的? 寝衣面料如此之好,一看就是得宠的主子们穿的。而且,这衣裳的大小,跟那一位的身形,很是接近。” 趣儿口中的那一位,说的便是莫慎儿了。 莫慎儿生得娇/小玲珑,出生将门却从不习武。若不是因她住在侯府里,怕是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北定侯的女儿。 “少夫人,若这衣裳真是六小姐的……” “慎姐儿最近的确时常来星辰阁走动,但她自诩高贵。哪怕心思不纯,也不见得会亲自动手,做这些下作的事儿。” “咱们院子里,不是还有一个锦绣吗?” 一直立于旁,不曾开过口的医清,道了句:“那锦绣,可是二夫人的人。” “锦绣!” 趣儿一听,立马点了点头:“对对对,还有一个锦绣!那丫头一肚子坏水,不容小视!” 说罢,又道:“今夜,我就去探探她的口风。看看这件事儿,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倘若是她所为,看我不弄死她!居然敢害我们家主子!” 原本因红色寝衣而压抑的氛围,被趣儿这一番话击得七零八落。 沈扶摇第一个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儿。 下头的丫鬟们见主子如此,更是不必苦忍,跟着笑了起来。 “你自己都被拽在人家手里呢,还大言不惭要弄死别人?趣儿妹妹,你如今可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莫止湛指派给沈扶摇的四个丫鬟里,医清淡泊,蝴蝶冰冷,初凝稳重,唯有霓裳,最为活泼。 故而,跟趣儿的关系也最为亲近:“可别怪姐姐们没提醒你!那青黛院里的人,也不好惹。你呀,还是得小心一些才是。” “霓裳姐姐这话,趣儿就不爱听了。” 趣儿撇了撇嘴,道:“什么叫我被别人拽在手里啊?这是我主动过去,让她们拽的好吗? 我如此牺牲自己,还不是为了大伙儿好。这叫深入敌营,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趣儿挠了挠脑袋,始终想不出词来。 于是,干脆甩了甩手,道:“算了算了,管她什么和什么呢。 反正……反正现在弄不死,以后也能弄死!早弄死,晚弄死,都是死! 我……我宽宏大度,先饶了她们的小命!” “噗”的一声儿,众人又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倒没人再开口取笑趣儿了。 趣儿这丫头虽然心思粗了一些,可她对沈扶摇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们都相信。 到了关键时刻,趣儿是真的会为了沈扶摇,豁出性命去的。 而沈扶摇。 虽希望下边儿的人都忠心不二。 但亦不希望,有人为了她真的丢了性命。 下头的人对她好,她也会对下头的人好。 人这一辈子,永远都是以心交心的。 自打她嫁入了侯府,有这一堆的人相伴后。她便暗自发誓,往后的日子,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身后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这一次的红色寝衣…… 沈扶摇总会想法子,将它还回去。 第262章 :朝廷有意让我承袭爵位 夜里,莫止湛回来了。 他神色疲惫,与以往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儿,有着极大的出入。 沈扶摇见此,忙吩咐初凝去将煮好的宵夜端来。 莫止湛摆摆手,便道:“方才在宫里,姑母已经留我吃过了。” 说罢,便上前握住了沈扶摇的手:“我看你今日脸色不大好,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沈扶摇原是想如实告知莫止湛的。 可眼下瞧着莫止湛的神色,比自己的更为 难看。 于是,便笑了笑,道:“不过一桩小事儿,我自己能处理。” 说罢,又问:“倒是你,今日突然被传入宫,可是朝廷有何要事儿?” 自北定侯莫昌海没了以后,莫止湛与沈扶摇夫妇便包揽了莫家上下所以的大事儿小事儿。 沈扶摇管着后院,莫止湛掌管各类公务。 夫妻二人都有事儿忙,白日里基本是见不上的。到了夜里好不容易瞧见,倒多了几分心心相惜的感觉。 今日一大早,莫止湛突然被传入了宫。便连晚膳,都没回府来用。 沈扶摇一颗心七上八下,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有意让我承袭父亲的爵位。” 莫止湛拉着沈扶摇的手,到一边儿坐下:“姑母那头,对此也十分赞成。” “你是父亲的嫡长子,承袭爵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沈扶摇听言,点了点头:“再者……无论是文还是武,你都比北哥儿要强。这一点众人看在眼里,朝廷自也不是瞎的。” “我知道。” 莫止湛从出生起,便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是北定侯的嫡长子。 是世子的第一人选。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不喜与人去争。 若有朝一日,莫皖北比他更强,他倒不介意将这位置让出来。 然,可惜的是,他和莫昌海都没能等到莫皖北成长。 而北定侯的位置,亦不是人人都能坐的。 为了天启国,为了莫家的荣耀,莫止湛别无选择。 其实…… 若要认真说起来,莫止湛的心里,是早早便有所准备的。 早到还未与沈扶摇相识,早到自打懂事儿的那一天起。 所以,当皇上与诸位大臣提议,让莫止湛来承袭爵位时,莫止湛立即便明白,自己的责任是什么。 唯一让他担心的,想来便是沈扶摇了。 如今边疆战乱,老北定侯战死沙场。 新的北定侯,自要奔赴边疆,为国退敌。 刀剑无眼,敌军来势汹汹。 莫止湛此番前去,便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沈扶摇该怎么办? 莫止湛对她,既有怜爱,又有疼惜,也有不舍。 各种滋味儿涌上心头,倒也说不明白个原由。 只知道,如今自己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人。 …… 莫昌海没了,边疆战乱。天启国属于多事之秋,莫家也不见得太平。 纵使人人都知道,莫止湛身为北定侯的嫡长子,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是最好不过的新北定侯人选。 可在权势面前,依旧有人想要出来分一杯羹。 长房那头还算聪明。 知晓没了莫止湛,后头还有一个莫皖北。就算要轮,也还暂时轮不到他们。 于是,长房大老爷便将目光放在了莫家的公务上。 如今,莫家的一切公务都由莫止湛说了算。其中,商务也好,国事儿也罢,莫止湛与太夫人都揽得严严实实的。 平日里…… 除了莫止湛与太夫人分出来的一些东西外,长房想要从中谋取点利益与权势,比登天还难。 现下不一样了。 莫昌海死了。 一旦莫止湛这个嫡长子承袭了爵位,他便会远赴边疆守国。 届时,他手中的那些财与权,都要放手,交到旁人的手里。 太夫人现在卧病在床,何时能好还说不准。又或者,稍有不慎再闹出点事儿来,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二房的庄眉宁出嫁前是不得宠的庶出,入府后是个不得宠的妾,抬正后是个不得权的侯夫人。 她在府里的素来没什么威严。 只要随便派个女人出去闹闹,就够她受了,不是个威胁。 莫皖北身为北定侯的嫡次子,莫止湛的弟弟,定是能分到一点权的。只是他手里的权,能不能握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沈扶摇是女人,再能干,手也不能伸到外头来。再说了,她不过是个商宦之家出身的闺女,休想成为第二个太夫人! 三房那头好说,不容易拿捏,也不会随意滋事儿。 如此一来,他们长房只要稍稍用点心,难道还怕掌管不了莫家? 北定侯? 名声儿是好听,身份也尊贵。 可需要付出的代价,着实太大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京都,做人上人,尽享太平与荣华。 长房那头满腹心思,倒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不愿付出劳动去种种子,却又恨不得能将所有结出来的好果子,都装入自己的腰包。 可笑至极。 …… 相较于长房,青黛院那头倒还没缓过神来。 一是因庄眉宁近些时日,被莫皖北与莫慎儿气得不轻,心思一直没能放到正事儿上。 待她回过神时,似乎一切都有了定数。 二是因莫皖北自己,也终日为了那死掉的孩子和莫昌海伤神。他的前程他自己不在意,自会受到折损。 三来…… 以前青黛院母子三人,乃是一条心。 庄眉宁一心为儿为女,莫皖北想要问鼎爵位,莫慎儿要显赫的依靠。 可现在…… 心早便散得不成样子了。 庄眉宁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莫管家莫固安的归来,而得到半点缓和。该不安时,她一样不安。该暴怒的时候儿,更是无法自控。 当她知道莫止湛入了宫,渐渐意识到莫皖北已经离北定侯的位置越来越远时,她几乎在一瞬之间,便想出了无数种法子,要令莫止湛暴毙。 或投毒,或刺杀,或纵火! 最后,能将沈扶摇和那碍眼的老太婆一并除去! 倘若不是因为莫固安看出了端倪,并拦住了她,她或许真的就动手了。 她恨啊! 恨这世上的所有不公,也恨莫家带给她的种种不幸。 第263章 :除掉他 “你疯了!” 莫固安在知道了庄眉宁的念头后,便立即严声儿骂道:“阿宁,你当真以为侯爷一死,太夫人一病,莫家就没人了吗?” 紧闭着大门的屋子里,莫固安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般儒雅与恭敬。 他对庄眉宁的态度,像是故友,又像是恋人。 总而言之,不像主子。 “眼下莫家看着还算平静,可实际上早已是多事儿之秋。莫家的人,人人都想趁乱分一杯羹。 他们恨不得能排除异己,以保证自己手握重权! 倘若你只是为了让四公子上位,而杀害了二公子。那么那些有心的人,会如何?” “我是北定侯夫人!只要没有证据,他们便拿我没办法!” 庄眉宁恶狠狠盯着莫固安,眼中既愤怒又厌恶。 她是不喜莫固安对她的事儿指手画脚的。 可偏偏,她又离不开莫固安的帮助。 “你忘了吗?这么多年来,我犯下的事儿不少!太夫人不是瞎子,她都瞧着呢。可那又能如何?为了莫家的颜面,她一样得忍着!” “侯爷去了,你已经不是北定侯夫人了。” 莫固安不是看不见庄眉宁眼里的厌恶,可他依旧耐心劝道:“颜面,也永远比不得孙子重要。 你现在要杀害的,是太夫人的宝贝疙瘩,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侯府里的某一个奴才、贱婢。” “那老东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她又能如何?” “太夫人管不了事儿,还有大老爷三老爷,还有二少夫人,有宫里头的熹妃娘娘。” 莫固安认真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还有朝廷!” “朝廷……” 庄眉宁微微一愣,神色恍惚。 “你为何要置二公子于死地?因为你知道,朝廷有意他承袭爵位。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轻举妄动? 你难道不知道,二公子如今受众人瞩目。一旦他出了事儿,势必会引起轰动! 届时,莫说是朝廷,就连长房和三房那头,为了夺取更多的利益,也定会将凶手揪出。” 莫固安到底是男人,看待问题可比庄眉宁周全多了:“北定侯的位置,你想要,别人一样想要。 二公子之所以能被大伙儿看重,不仅仅因他是嫡长子,更是因他有能力,有本事儿。 若他死了,轮到四公子上位。你可敢保证,四公子能服众? 今天,你可以为了上位对二公子动手。明日,别人也可以为了权利,对四公子下手。届时,四公子能应对得过来吗? 现如今,别人要想问鼎北定侯之位,除了二公子,中间还隔着一个四公子。 但一旦二公子出事儿,四公子上位,那对别人而言,可就轻而易举了。” “莫止湛莫止湛!” 庄眉宁都要疯了:“莫止湛要承袭爵位,你们都不敢去争去抢。我儿子要承袭爵位,别人动手就轻而易举。 呵……在你们眼里,莫止湛就如此好吗?你们都没给过北哥儿机会,又怎么知道北哥儿不行!” 庄眉宁此生,最恨别人说她儿子不如莫止湛。 哪怕这就是事实。 哪怕她心里也一清二楚。 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她依旧免不得发怒:“我的儿子,从来都不差!” “好!四公子不差!” 莫固安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庄眉宁的逆鳞,道:“但这并不是你要冒险对二公子动手的理由。” “只要是为了北哥儿,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纵使事情败露,我为此都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庄眉宁说完这话,语气儿软了不少:“固安,北哥儿是我全部的希望!我必须要让他成为北定侯! 我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活在他二哥的影子下,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庄眉宁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才是被人夸赞的那一个。 他不必活在莫止湛的影子下,不用做一个附庸品。 他可以决策所有的事儿,手握天启国重权! 哪怕…… 哪怕她知道,儿子一旦做了北定侯,就得上战场。 可这就是北定侯的责任! 她想让莫皖北上位,成为北定侯。 一来,儿子有前途,她也可以扬眉吐气。 二来,儿子走了,她便可以对付沁雅那个小贱人了。 “所以你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死,也要除掉二公子?” 莫固安无奈摇头,打断了庄眉宁的思绪:“阿宁,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杀了二公子,再一己揽下所有的罪名,便可以让四公子上位?” “当然!” 庄眉宁瞪大了眼,看起来既兴奋又认真:“他是莫昌海的嫡次子!只要嫡长子一死,嫡次子自然……” “够了!” 莫固安死死盯着庄眉宁,打断了她的话:“你有没有想过,纵使四公子什么也不知道,可一旦你败露,那些有心人一样可以将四公子牵扯其中。 届时,莫说是你和四公子,就连慎……就连六小姐,都没有好日子过。” 说罢,莫固安上前,将手搭在了庄眉宁的肩膀上。 庄眉宁挣扎了会儿,却被莫固安死死摁住:“阿宁,再忍忍吧。” “忍?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庄眉宁自然是觉得自己委屈的。 倔强的她,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从我入莫家门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忍!这么多年来,你也一直告诉我要忍! 可我忍了那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的吗?她们说,我是天启国历史上,最可悲的深宅夫人。 我从当上侯夫人开始,到我的丈夫去世,都没碰过后院中馈。我空有虚名,没有实权,是个需要夹着尾巴过日子的一品诰命! 我受够了!好不容易莫昌海死了,我等来了这个机会,我为何不能试一试!” “试一试?” 莫固安无奈笑出了声儿:“呵……这种事,是要搭上你们母子三人性命的啊!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试?” 说罢,又道:“你就不能再等等吗?兴许,用不了几年!甚至,用不了一年! 好的东西,永远值得等待。你只需要耐下性子等等,便能毫无风险的坐收渔翁之利,难道不好吗?” 第264章 :你且耐下性子等吧 “阿宁,你知道的。现在边疆战乱,一旦成为北定侯,就要上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连侯爷都没能幸免,死在了敌军手里。可见,匈奴是有多凶残。 你平日最心疼四公子,你舍得让他去涉险吗?” 莫固安看事情,看得极其透彻:“要我说,你便静下来等着吧,等二公子上战场! 他若本事不足,死在了战场上。那么北定侯的位置,自然会到四公子手上。” “可他若不死呢。” “那就更好了。” 莫固安眼里高深莫测:“他若不死,自会将匈奴击退。届时,四公子上位,纵使要前往边疆镇守,也能太平许多年。” 言毕,又饶有意味问:“阿宁,你忘了二公子身上,还有咱们下过的毒吗?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子孙了。等他平定了边疆,击退了匈奴,咱们就利用他无后一事儿,大做文章。 届时,他就算不想交出北定侯的位置,也由不得他!” 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倘若天启国的镇国将军没有生育能力,那该是多大的笑话啊。 “是啊,我怎能将这事儿给忘了!” 莫固安所言,字字句句有理。 庄眉宁无法反驳,只得点头:“他是个没有后的人!” 说罢,又问:“那眼下,咱们该怎么做?” “一来,是得让四公子振作起来,培养自己的势力。二来,是要分权!” 莫固安有着一张谦谦公子的无害脸庞,却又有着一颗不忠于主子的心:“朝廷看重二公子,有意要让他承袭爵位。 二公子一走,他的财权必定要分到旁人手里。现在侯府里,人人对此虎视眈眈,咱们也得多加注意才是。” 说罢,又分析道:“三房那头不好说,长房势必会插上一脚,还有二少夫人那头……” “那个女人好对付。” 庄眉宁一听到莫固安提起沈扶摇,竟瞬间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我早早就收买了她身边儿的人!如今,也算能用得上了。” “还有六小姐。” 莫固安见庄眉宁如此自信,没再在沈扶摇身上纠结。 只是转念一想,又想到了莫慎儿:“你还是得多花些心思,为她寻门好亲事儿。 一来,可为四公子增添势力。二来,也莫要耽误她的幸福。” “哼。” 庄眉宁冷哼了一声儿,道:“就知道你心里想着她!你放心吧,她是我的女儿,我自是会为了她好。 只是,这丫头最近越发过分了!夺权,竟敢夺到我的手上!偏为了颜面,我还得装作心甘情愿!” “她总有一日是要出嫁的。” 莫固安当然知道莫慎儿夺权一事儿。 庄眉宁为了这件事儿,可没少发脾气儿。 “待她出嫁以后,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再说了,她是你的女儿,你又和她置什么气儿?” “哼。” 庄眉宁听言,又是一声儿冷哼:“是我的女儿,却半点没有我的风采。”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 莫固安见庄眉宁总算消了气儿,便连忙哄道:“是我不够好。” “哼……” 屋子里,庄眉宁与莫固安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连语气儿都姿态万千。 却不知,门外早已来了一个偷听墙角的莫慎儿。 莫慎儿对此,恶心不已。 她才不会因为莫固安为自己说了几句好话,便对他放心成见。反而,越发厌恶莫固安与庄眉宁了。 …… 红色寝衣的事儿,沈扶摇一直命人调查着。 本以为,这会是一件极其难的事儿。可谁知,才不过两日,下头的人便说,在花园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所谓消息,不过是丫鬟们嚼舌根。 这个说说哪个主子好,哪个主子不易伺候,那个说说院子里发生的新鲜事儿,以增添生活的乐趣。 这不。 在霓裳和趣儿去花园为沈扶摇采摘晨露时,偏巧不巧,就听见一个丫鬟说,最近莫慎儿有些奇怪。 有人问,奇怪在哪儿。 那丫鬟便答:“你们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六小姐啊,性子虽然直爽,平时大大咧咧的,看起来什么都不懂! 可事实上,她也还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明白侯府里的规矩。” 说罢,便小声儿道:“前阵子因为侯爷的事儿,皇上不是下了圣旨,要举国齐哀,禁鲜艳物件儿吗? 偏巧,六小姐在侯爷还没出事儿的时候,命人做了一件红色的寝衣。那寝衣的布料丝滑,样式好看,六小姐喜欢得不得了。 可谁知,她一次也没穿上,皇上便下了这样的圣旨! 侯府里,人人都将鲜艳的物件收了起来,不敢再用。六小姐因太喜欢那件寝衣,实在不舍封入箱子底,便将它偷偷压/枕头底下。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我去好几次,去给六小姐送洗脸水,都看到蔷薇姐姐将寝衣收着呢。 可后来再去的时候,那寝衣没了。我私下打听过,都说寝衣丢了。但你们想想,如果真的丢了,为何六小姐面上儿却一点也不急? 她那么喜欢那件寝衣,为了多看一眼,都舍不得封箱。如今说丢就丢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难过? 再说了,那玩意儿如此被外人发现了,可是要出大事儿的。但好几日了,六小姐都面色如常。 你们是知道的,六小姐虽然及笄了,可性子还是个孩子。她现在这样沉稳,难道不奇怪吗?” 趣儿的模仿能力还强。 她不仅一字不落的将那丫鬟的话背了下来,就连表情都极其到位。 绘声绘色,仿佛在唱戏一般。 沈扶摇掩嘴而笑,多日来压/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趣儿见沈扶摇竟难得的笑了,一时也露出了娇态:“小姐!趣儿可不是故意要如此扭捏的!实在是那丫鬟,她本就是这般模样儿。 趣儿学得不像,也就只有六分吧!若换了那丫鬟来,只怕更让人好笑! 趣儿还没见过,哪个丫鬟敢拿这样子要紧的事儿,来嚼舌根。 举国齐哀,她倒也是知道的!既是六小姐的人,为何还要陷六小姐于不义?” 第265章 :心虚,没法治 “因为她不是莫慎儿的人。” 沈扶摇笑笑,应得极其轻淡。 “不是六小姐的人?” 趣儿微微一愣:“可那丫鬟……奴婢在青黛院见过。” “你见过的,未必便是真的。” 沈扶摇总觉得,趣儿太单纯了。 她爱恨分明,忠心不二,但却少了一份心机。 “就好像,在青黛院那头,你是我的人,却也不是我的人。” “噢!” 趣儿一点便透:“主子是说,那个丫鬟虽伺候在青黛院,但却未必忠于六小姐!” “她的那番话破绽百出。” 蝴蝶冷冷开口,算是解释:“少夫人聪慧,一听便明白了。” “你也明白了?” 趣儿眨了眨眼,朝蝴蝶望去。 蝴蝶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霓裳,道:“不是蝴蝶明白了,是我们都明白了。” 言毕,又好笑添了句:“只有你不明白。” “所以……” 趣儿迟疑了会儿,道:“蝴蝶方才是说我不够聪慧? 不够聪慧的意思,就是说我笨咯!” “噗……” 众人一听,难免又是一顿笑:“也不算特别笨。” 至少,还能明白自己脑子不太够用啊。 趣儿见大伙儿如此,少不得又跺脚。 看起来气急败坏,可也没往心里去。 笨就笨吧。 再笨,也没耽误她伺候自家小姐啊。 “少夫人,眼下要怎么做?” 霓裳众人只笑了趣儿一会儿,便立即正经了起来。 红色寝衣突然出现在星辰阁,且还不是沈扶摇的尺寸。 偏巧不巧,从不上门的大少夫人覃氏,突然上门求药引子。又偏巧不巧的,瞧见了最不显眼的白玉花瓶里的红色寝衣。 那丫鬟…… 那丫鬟说,她接连好几次给莫慎儿送洗脸水,都瞧见蔷薇在整理红色寝衣。 呵…… 蔷薇是太夫人派去的人。 莫慎儿若真有什么红色寝衣,蔷薇怎么会帮着收拾? 再说了,那丫鬟说自己负责打洗脸水。能给莫慎儿打洗脸水的,说明她乃近身伺候。 纵使不是再得脸的,也应该知道莫慎儿的真实面目。 可她却说,莫慎儿性子直爽,大大咧咧。可见,她在撒谎!她看到的,只是莫慎儿的表象罢了。 其次,莫慎儿如今已经掌管了青黛院。 倘若她真是莫慎儿的人,又怎么敢拿如此重要的事儿,出来嚼舌根? 且,还是在人多口杂的花园里? 最让人觉得可笑的,是那件寝衣。 用的是上好的绸缎,的确丝滑。样式也新,手工精细。 可莫慎儿是谁? 北定侯的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就那件红色寝衣,沈扶摇都瞧不出个稀奇来。 莫慎儿如此骄傲自大,自诩清高的人,怎么会爱不释手,竟到了日夜要枕着入睡的地步? 呵…… 依照沈扶摇看,那丫鬟,真正的主子,恐怕是长房那头吧。 “蝴蝶。” 沈扶摇淡淡然饮了口茶,便交待道:“把那件红色的寝衣,完完整整的,放到大少夫人的床榻上。” 说罢,又道:“只放回去便好,不必有其余的动作了。骁景还小,又病着,可不好没了母亲。” “少夫人仁慈,只当给她一个教训。” 蝴蝶应下,又道:“只是……大少夫人虽在王姨娘那件事儿上,动了坏心思。但与咱们星辰阁,却没什么过节。 此番她的作为,恐怕是有人授意。” “大哥,或是大伯母。” 沈扶摇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大伯父虽有不该有的心思,可也不屑于,要利用自己的儿媳妇。” 说罢,沈扶摇又叹了口气儿:“如今人人都盯着夫君,想要他手里的权。 长房的人先下手为强,挑唆星辰阁与青黛院的关系,也算是极其用心了。” 言毕,又笑了笑:“有如此对手,倒也不算无趣。只可惜,我的这位大嫂啊,思虑问题的时候儿还是不够周全。” 既不想让二房的人团结起来,就该将活儿做得滴水不漏。 如此破绽百出,多少有些好笑。 …… 蝴蝶得了吩咐,便下去办事儿。 她武功高强,在侯府里来去自如。让她去办这事儿,最适合不过。 沈扶摇的意思,是让她偷偷将红色寝衣放入大少夫人覃氏的床榻上,给那覃氏一个教训便好。 蝴蝶没打算违抗沈扶摇的意思,只是换了一个时辰罢了。 对。 沈扶摇只让她放到覃氏的床榻上,又没说什么时候放,也没说怎么放。 所以,她就选了一个好时辰。 这个好时辰,足以让覃氏心悸。 …… 蝴蝶打听了消息,得知大公子莫泽善去寻乐子了,屋里只剩下大少夫人覃氏一人。 她等覃氏睡着以后,悄悄潜入覃氏的屋里。将那件红色寝衣,盖在覃氏身上。 紧接着,寻了个地方躲好。一个鹅卵石飞速从她手指中打出。 ‘砰’的一声儿,打在覃氏的床沿上。覃氏被这动静惊醒,忙唤了下人进来。 贴身丫鬟掌灯而来,一眼便瞧见覃氏身上的红色寝衣。 “啊!” 惊叫声儿尖锐刺耳。 覃氏大惊,顺着丫鬟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望去。 只一瞬间,便脸色苍白如纸:“这……这件衣裳,怎么会在这里!” 丫鬟平稳了心神,急匆匆将门关上:“少夫人,会不会是二少夫人那头发现了什么?” 蝴蝶听言,知道了沈扶摇的猜测没错。 于是,神色一冷,对勤善房的人越发不屑。 紧接着,又是一颗鹅卵石飞速从手中滑出。 直直将燃烧的蜡烛击灭。 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覃氏与那丫鬟,免不得抱团惊叫,立即陷入恐惧之中。 蝴蝶冷哼了声儿,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 勤善房那头传出了消息,说是大少夫人覃氏病倒了。 满口的胡话:“饶了我,饶了我。” 不知晓的人,都以为是她照顾骁景小公子入了魔。而知晓的,则觉得她罪有应得。 倒是沈扶摇,微微好奇:“大嫂看起来虽然柔了些,可也不至于胆小到这种地步吧?不过是还了件寝衣给她罢了,便吓病了?” 蝴蝶听言,说了句:“心虚,没法治。” 第266章 :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 蝴蝶这人,其实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只是生性/冷淡,不如霓裳几人活泼罢了。 沈扶摇听了她的那一句话,忍不住掩嘴而笑。 她知道,蝴蝶定用了别的法子,狠狠教训了大少夫人覃氏一顿。 只不过,她并没开口去问,也没半句责骂。 甚至,还在心里给蝴蝶竖起了大拇指。 这丫头,不错。 …… 北定侯府的日子,在表面平静与暗自波澜中交织。 转眼,又过了半月。 大少夫人覃氏的病,在这半个月里,越发严重,不曾见好。 听闻,大公子莫泽善自覃氏病了以后,便再也没踏入过覃氏的房。便连一句问候,都没让人带去。 覃氏本就心虚受了惊吓。 莫泽善的作为,又让她心寒至极。 一来二去的,难免久不见好。 其实若严格说起来,大少夫人覃氏在病了五六日以后,倒是有好转的迹象。 只是…… 自沈扶摇与莫慎儿结伴去看过她一次后,她便又不好了。 请来的大夫说,这是心中郁结,还是要有心药医。 可这世上,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心药? 说到底,还是覃氏自作自受。 …… 朝廷那头终于还是下了圣旨。 命莫止湛承袭北定侯的爵位,并封他为永安大将军,手握十万精兵。 册封北定侯夫人沈扶摇为一品诰命夫人,并赏赐了诸多金银与首饰。 太夫人加封为德嘉夫人,虽依旧是一品诰命,但朝廷却以‘德嘉’二字,在城外建了一座贞德庙。 庄眉宁持一品诰命,额外加封了‘康安’的名号。 莫皖北被钦点入朝为官,成为了兵部侍郎。 莫慎儿也因有莫昌海这位父亲,而为册封为了县主。 莫家众人加官进爵,一时风头吹得极其劲。 可手握虎牌,身为北定侯的莫止湛,却半点不见喜色。 一来,是因他三日后便要远赴边疆,而太夫人的身子,却还未见好。 二来…… 则是因沈扶摇。 沈扶摇虽是他的妻子,可二人至今没有夫妻之实。 此番一去,生死未卜。 能不能活着回来,他根本不敢做出保证。 他担心会耽误了沈扶摇的余生。 可该死的是……他又不甘心放手。 不管人走多远,心里总希望有人在家乡等着自己的。 这是莫止湛的私心。 莫止湛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身体里似乎有两个小人,不断拉扯,左右着他的大脑。 一个小人说: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何苦耽误一个女人的一生? 一个小人说:作为男人,若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要赶走,算什么男人? 反反复复,闹得莫止湛极其揪心。 “若是你,你怎么选?” 他看着一旁候着的宋祁,问。 宋祁神色一闪,实在拿不定莫止湛的主意,揣测不透主子的心思。 于是,思前想后,给出了一个最为中肯的答案:“属下会让她选。” 让她选。 莫止湛微愣。 她会怎么选? …… 夜里,莫止湛与沈扶摇并肩躺在床榻上。 气氛微冷。 二人都知道,离别在即,彼此都有很多话要与对方说。 可一片沉默之中,谁也没有开口。 烧得极旺的烛火,被尚未闭紧的窗外风吹得左右摇摆。 就像一个妖冶的舞姬,翩翩起舞。 “你……” “你……” 二人突然同时开口。 “你先说。” 沈扶摇竟然有些紧张。 “你先说。” 莫止湛素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可今夜,却显得有些婆婆妈妈的。 沈扶摇听言,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儿。 千言万语,终是汇集成了一句:“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 莫止湛心里咯噔了一声儿。 ——活着回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会等他? 心里,有一股喜悦,如同春天的野草,肆意生长。 “你是如何打算的?” 莫止湛不敢任凭自己的喜悦疯狂蔓延,只得压下了声音,道:“留在府里,还是……” 离开? 那两个字,莫止湛始终不敢说出口。 沈扶摇心里突然一阵荒凉。 他是要赶她走吗? “什么意思?你不妨直说。” 沈扶摇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让眼泪流出。 只死死盯着床顶的帷幔,问:“如此婉转,可不是你的性格。” “哪怕我不说,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 莫止湛不敢转过头去看沈扶摇,只强迫自己冰冷起来。 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一直做不到冰冷如霜。 可在别人面前,他总是可以的。 “我们是假夫妻,你我至今都是清白的。” 说罢,莫止湛艰难咽了咽口水:“匈奴这一次的进攻,显然与以往不同。父亲身经百战,一样败在他们的手里。 我此番前去边疆,早已视死如归。倘若你继续留在府里,恐怕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寡/妇。” 寡/妇是什么? 会失去很多的欢乐和陪伴,一生都会过得艰难。 与寂寞过日子,孤灯常伴。 “你天性善良,是个奇特的女子。你总是很容易,便得到众人的喜欢。 若你离开的侯府,缘分一到,自会觅得良人。 我会向世人宣告,错在我。定不会让人在你背后,诟病你半分。” “若别人非要对我说三道四呢?” 沈扶摇哑着嗓子,问。 “我割了她舌/头,断了她手脚,再夺了她性命。” ——若有人敢说你是非,让你难过。我莫止湛必定割了她的舌,拔了她的筋,夺了她的命。 沈扶摇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流入了耳朵。 “你既有功夫做这些事儿,不如便活着回来吧。” 莫止湛身子微颤。 说他不动容,自是假的。 可为什么? 沈扶摇越是如此,他便越担心自己会误了沈扶摇的终身。 “我未必能活着回来。” 莫止湛虽上过战场,可到底不如莫昌海。 他不敢随意许诺,怕让等他归来的人失望。 “你若等回的,是我的衣冠冢……” 话说到此,莫止湛便不敢继续了。 只好又转了话,道:“倘若你真成了寡/妇,那该如何是好?别人家的寡/妇或许好当。但莫家的,就格外难了。 更何况,我没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承欢膝下。说起来,连个期盼都没有。” 第267章 :等我回来 莫止湛是舍不得沈扶摇的。 如若可以,他希望沈扶摇能等他。而他,也会竭尽全力活着回来。 可他……又实在怕耽误了沈扶摇。 在他看来,沈扶摇生性洒脱。 将她囚在侯府里,已是十分对不住她了。 她出了侯府后,会有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必去应付各式各样复杂的人,不需要去匡护家族。 她可以随心的活着,定十分快乐。 “你能得到的,或许只是一块贞洁碑。可你付出的,却是你的一生。” “你给我吧。” 沈扶摇紧紧握着拳头,在心里挣扎了许久。终是转过身去,认真的看着莫止湛:“给我一儿半女。” 莫止湛身子僵硬,脑袋嗡嗡作响。 ——你给我吧,给我一儿半女。 他曾抱着沈扶摇的身子,幻想过无数次,他们之间的开始。 假戏真做,延续血脉。 或是他意乱情迷,或是他饮多了酒。 她会将拳头挥向他,大骂他下流坯子。 但无数次的幻想了,从来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沈扶摇认真的看着自己,说:你给我吧,给我一儿半女。 “我……” 莫止湛沙哑着喉咙,绝望道:“我给不了你。” “是体内的毒吗?” 沈扶摇觉得自己脸都被烧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胆的一天。可她又害怕……害怕自己不开口,他就真的赶她走了。 “当年,她下的是让我绝后的毒。” 莫止湛一字一句应道:“扶摇,抱歉。” “那毒不是已经被医清解了吗?大夫也说,原本的毒已经解了。虽然转换为了另外一种毒,可并不影响你要孩子!” “是。” 莫止湛承认得极其干脆:“可若那孩子,也中了我身上的毒呢?” “我不懂!” “当年,医清以毒攻毒,确实已经将那绝后的毒给解了。虽没彻底清除干净,可也不是毫无效果。 但毒与毒相生相克,我体内早已众毒并存。在没解毒之前,莫说是让你生下一个健全的孩子,就算是让他在你腹中待上三五个月,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毒会从我的身体,进入你的身体,再过道孩子身上。若不幸运,他会早早便胎死腹中。若幸运,熬过了十个月,也未必能平安诞生。 纵使生下来了,又能如何?你能接受孩子缺胳膊少腿吗?我不能!莫家也不能!” 言毕,莫止湛又道:“女子有孕,产子,从来都是一件冒险的事。我不能让你险上加险。” 我不愿对不住你。 沈扶摇知道莫止湛体内有毒。 她亲眼见过莫止湛毒发。 也亲眼见过他最痛苦的模样儿。 可她万万没想到,莫止湛的身子,竟如此复杂。 其实她不怕。 为了生个孩子,她倒不怕冒险。 可她怕…… 怕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全,最后,让整个莫家沦为笑话。 “所以……” 沈扶摇笑了笑,泪水却越流越凶。 所以,这便是二人成亲至今,他从不碰她的原因吗? “莫止湛。” 也不知,是想要一个交代,还是固执的想知道答案。 沈扶摇突然握住了莫止湛的手,问:“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莫止湛微颤,却不说话。 “沁雅说,喜欢一个人,彼此靠近的时候,心跳是会加速的。 她还说,喜欢一个人,是见到了想待在一起,见不到便会想着他。” “扶摇……” “你现在心跳快吗?” 沈扶摇问:“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扶摇……” “让我留在侯府吧。”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扶摇渐渐在意莫止湛了。 她既期待从莫止湛的口中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终于还是打断了莫止湛的话,没让他将答案说出口。 而是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儿,道:“祖母现在还病着,需要人照顾。我也在侯府里过惯了,不想挪窝。 再说了,你北定侯都不要的女人,以后谁还要呢?你若休了我,才是误我终生。” 说罢,又轻轻道:“你忘了吗?我们最初决定成亲,是因为什么? 因为外头的人,对你,对我,都诸多诟病。你为了让家里人安心,我为了躲避流言蜚语。你我之间,各有所需。 倘若我离开了侯府,那一切不又回到了以前吗?不!后果会比当初更严重!” 言毕,沈扶摇又添了句:“再说了,祖母那么喜欢我。倘若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扶摇。” 莫止湛突然转过身来,一把将沈扶摇揽入怀中。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动心了。 我不想和你做假夫妻。 千言万语,终只简洁成了一句:“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短短四字儿,是沈扶摇的选择,也是莫止湛的选择。 …… 三日很快便过了。 这一日,莫止湛早早便整装出发。 侯府的人,一个不落的出来送他。 就连太夫人,也坚持起身,打扮得精精神神去送自己的孙子。 众人心绪万千。 大夫人红了眼眶,也强忍着没落下泪来。 沈扶摇一路追着送到城外。 城门上,她拼了命的朝莫止湛挥手。 莫止湛一身戎装,遥遥回头。 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挥动着双臂。 莫止湛走了。 带着莫家的荣辱,肩负着天启国的安危,离开了京都。 沈扶摇成为了北定侯夫人,留在侯府。 唯一遗憾的是,二人心里都系着对方,却没有明明白白的与对方说一句:“我喜欢你。” …… 莫止湛离开后,太夫人许是料到府中的人会为了权利生事儿。 她怕沈扶摇镇压不住,终是打起了精神,好好休养,身子渐好。 而宋祁。 则被莫止湛留了下来。 莫止湛生怕太夫人和沈扶摇在府里受了委屈。 特地将宋祁和两百暗影留下,只为护祖母与妻子安全。 当然,随着宋祁一块留下的,还有莫止湛的虎书。 所谓虎书,便是盖有北定侯虎玺的书信。此书信,与家书不同。 它传达的不是家长里短与思念,而是下达命令。 违抗虎书,便是违抗北定侯。 若严格处置,所要用到的可不是家法,而是军法。 第268章 :莫家众人分权 虎书里明确指出,自莫止湛离开京都起,侯府的中馈大权,将交到沈扶摇手里。各院落所以内务,皆得请示沈扶摇。 而太夫人身为上一任掌权者,应当给予沈扶摇协助。 三房三老爷负责侯府的安全,侯府上下所有护卫包含私兵,皆听从三房三老爷号令。 当然,私自圈养私兵,是朝廷所不允许的。故而,私兵的事儿,并没写在虎书上,但大伙心知肚明。 莫皖北因已任兵部侍郎,故而拿不到半点的侯府的商业大权。 长房那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莫止湛只将部分的事宜交到了大公子莫泽善与五公子莫谦言手里。 甚至连管家莫固安,都揽到了收租之权。 当然,莫止湛不会让莫固安一人接触到莫家的所以收支。 宋祁留在京都,一来是为保护太夫人和沈扶摇。二来,也是为了分莫固安的权。 而莫止湛之所以给莫固安如此大的权利,不过是因莫固安还算有些本事儿。且,他的祖上也为莫家付出多诸多。 至于莫家公务的所有大权,莫止湛则交到太夫人手里。更申明,若太夫人劳累,则可交到沈扶摇手上。 太夫人对莫止湛的安排,倒是十分满意的。 所以的权,依旧掌控在直系血脉手里。 可长房那头,就不乐意了。 “祖母。”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莫泽善:“不是孙儿要违抗侯爷的虎书,亦不是孙儿质疑祖母的能力。 只是,咱们莫家又不是没有男人在。这府中内务的权,交给侯夫人也便罢了。怎么外头的事儿,还得交到女人手里管? 倘若这些事儿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莫家?” “笑话什么?” 太夫人眼下虽还病着,可人却清醒精明得很。 长房那头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在你祖父去世以后,到当今侯爷掌权之前,莫家的事儿,不一直都是由女人管的吗?怎么以前不怕被笑话,现在倒怕了?” 说罢,太夫人挪了挪目光,看着长房大老爷:“莫说当今侯爷掌权之前,莫家的事儿是女人做主。就是他掌权后,重大的决策也依旧是我说了算。 怎么?这么多年来,我让莫家败落了吗?” “母亲,您误会善哥儿了。” 长房大夫人刘氏脸色看似为难,可口中的话却不饶人:“善哥儿说的不是您!” 说罢,大夫人刘氏看了沈扶摇一眼,又道:“湛哥儿……哦不,侯爷!侯爷的虎书上说,若母亲您劳累,那莫家外头的事儿,便可交到侯夫人手里。 这……侯夫人到底年轻,出身也……也不高。若她掌权,怕是难以服众吧?再说了,母亲您年纪大了,大伙儿也总不好让您太过劳累……” “我年纪是大了,可我还没死。” 太夫人盯着大夫人刘氏,一字一句道:“这莫家的权我还能管,谁也没想打这主意!” 说罢,又道:“纵使当真有一日,老太婆我一命呜呼了。我相信,扶摇也能担起大任。” “母亲。” 一直不曾开口的长房大老爷,终是开了口:“您这一辈子,为了咱们莫家勤勤恳恳,功劳咱们都看在眼里。 您的付出,没人否认。可侯夫人嘛,连府中内务都是刚刚学会处理,又如何能担得起别的重任?” 说罢,又道:“侯爷虎书里交待的事儿,也着实欠缺考虑。这莫家的产业有多大?数都数不尽!要想妥善打理,可得费不好的心思。 当初侯爷在的时候儿,尚且管得费劲。现在侯爷不在京都了,北哥儿也因身有要职而不能分担。 如此一来,莫家的琐碎事儿便越发难打理。可侯爷吧?却将权放到一个管家和一个侍卫身上。 这……恐怕不妥吧?” 言毕,又抬起了下巴,道:“我们长房这,有三个男人,愿意多分担一些。” “侯爷打理莫家诸事儿的时候,费劲不费劲我是不知道的。” 沈扶摇如今已经是侯夫人了,更是朝廷一品诰命。 她的身份,可比长房那些人高贵得多。 这威严,也自然得有。 “但这么多年来,侯爷没让莫家亏损过一分钱,也没让莫家的名声儿,受损。更没让莫家的荣耀,消散一星半点儿。 侯爷既下达了命令,咱们遵守便是。不管是宋祁,还是莫管家。既然侯爷信任他们,便说明他们是有本事儿的。 至于大伯父与大哥、五弟。你们手中的事儿本就不少,就不劳烦你们费心了。” “哼!别以为自己是一品诰命,就有资格教训起长辈来了!在我面前,你还嫩着呢。” 长房大老爷本就是个贪恋权势的人。 他身为长房,却因不是嫡出而丢了承袭爵位的机会儿。 这件事儿,是他一生的痛。 再加上,当初他的由来,实在是意外。他的生母与太夫人,也不可相较。 太夫人虽是他嫡母,却没养育过他一天。他与太夫人之间,实在没什么母子之情可言。 如今莫昌海死了,莫止湛不在京都。 大老爷仗着自己是莫家如今最年长的男人,终是渐渐露出真面目:“我是莫家的长子!莫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自有权分担!” “敢问这位莫家的长子,你现在脚底下踩着的这块地,是什么地?门口挂着的牌匾,是莫府,还是北定侯府?” 从莫止湛离开起,沈扶摇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守护侯府。 任何人,都休想动歪心思:“这里,是北定侯的府邸。所有的一切,都是北定侯的。 北定侯是你的侄子没错,可他也是祖母的孙子,是我的夫君!其中亲疏,你自己掂量,不需我说得太过直白,打了你的脸面。” 言毕,沈扶摇又添了句:“对了!自古以来,先有国后有家。我既是朝廷的一品诰命,身份便大过了你去。 以后,对我们这些夫人放尊敬些吧,别那长辈那一套来压人。论长,你比不得祖母。 在祖母面前,咱们都是晚辈。做晚辈的,孝顺最重要。莫动不动呢,就惹长辈心烦。” 第269章 :你算哪门子的长子 “这是北定侯府,却也是莫家!” 长房大老爷瞧着一个丫头片子,竟敢在众人面前如此给他难堪。 心下,对沈扶摇越发恨之入骨:“我身为莫家的长子,所思虑的都是如何去为莫家好! 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当家!你年纪轻轻的,好好做好你的侯夫人就是,休想与太夫人相较!” 说罢,又道:“说句不好听的,你到底是姓沈!侯爷去边疆去得急,没能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自有我这个伯父为他安排。 至于你?好好守着你的中馈大权吧!外头的事儿该由谁管,你最好少插手!否则,莫家若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不起!” “呵……” 沈扶摇早就知道,长房的人狼子野心。 可却从没想过,他们竟会如此着急。 莫止湛这才离开京都几日? 这长房的人便如此急不可耐。 身为长辈,说出这般肤浅的话,也不怕被人诟病。 “也不知,究竟是我沈扶摇活的日子不够长,还是大伯父你老糊涂了? 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嫡系血脉的正室媳妇儿,竟还得看庶出大伯的脸色过日子?” 说罢,沈扶摇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长房大老爷留:“你说我姓沈,是外人,对莫家的事儿负不起责。 可大伯父你也别忘了,自我嫁入莫家的那日起,便是莫沈氏了。在沈字儿的前头,还有你们莫家的姓氏呢。 我与侯爷可是拜过天地的!这一品诰命,也是朝廷给的。怎么?今日大伯父你一句外人,便想让我当一个傀儡吗?” “何时让你做傀儡了!这罪名,我们长房可担待不起。” 大公子莫泽善,可不是个善类。 早在莫止湛还在京都时,他便时时刻刻盯着莫止湛手里的权。如今莫止湛走了,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看着这些权落入太夫人和沈扶摇两个女人手里? 更何况,这两个女人,一个已经掌权掌到老!算算时间,也够本了。 一个,则出身商宦之家。 且不管她现在身份如何,家世就是卑贱。 “这后院的中馈,不是已经让你掌管了吗?怎么?难道你掌管中馈还不满足,竟还妄想将手伸到前头来?” “自从勤善房的姨娘王氏走了以后,大哥似乎也没再动纳妾的念头?” 莫止湛在马背上的遥遥回眸,至今还历历在目。 沈扶摇下定决心要守护好莫家,就不会食言。 长房大老爷与大公子莫泽善,步步紧逼。 惹得沈扶摇浑身上下皆是怒火。 “再加上最近,大嫂的身子好像也不好。大哥的某些癖好,没有得到适当的释放,憋坏了脑子,我能理解。 只是……还是奉劝大哥一句,早些纳个小妾回来,泄泄火才是。否则,憋坏了脑子事小,憋坏了心,才是事大。” 说罢,瞧着莫泽善那铁青的脸,硬是半点机会儿也没给他,又接着道:“我身为北定侯的正妻,天启国的北定侯夫人。身为莫家的嫡长孙媳妇儿,掌管中馈乃是理所应当。 这中馈之权,本就是我的,与你们长房没有半点关系! 可奇怪的是,怎么在你们长房的口中,这中馈之权倒像是你们看得起我,才给到我手里一样?” 言毕,又是一声儿冷笑:“另外,这莫家的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侯爷临走之前安排下来的。根本就不存在,我将手伸到前头的说法。 你若不满,大可修一封家书,去问询侯爷的意思。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在府中寻女人的麻烦,算什么男人? 侯府之所以做出现下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无论是莫管家,还是宋祁,皆是有能力的人。 我不认为,他们不如你。想来,侯爷也不这么认为。” “不愧是商宦之女,牙尖嘴利!” 莫泽善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极了:“可你再如何狡辩,都不能否认我父亲是莫家的长子!既是长子,便有权……” “长子?哪门子的长子?” 沈扶摇最厌恶长房的天,终日将‘长子’二字儿挂在嘴边儿。 于是,话都没让莫泽善说完,便径直打断:“自古以来,莫家的家规言定,莫家所有的一切,皆由嫡系血脉继承。 莫家世世代代,都只有嫡长子!到了大伯父这,虽出了一个庶出长子,但嫡系血脉继承莫家家业的规矩,一直不曾变过。 莫家祖宗留下的产业、爵位、财富、权利,就连你们庶出长房一脉所住的勤善房,若认真说起来,都与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话说到此,沈扶摇也不再坐着。 她缓缓起身,一步步朝长房的人走去,道:“这些年来,祖母与侯爷将一些事务交到你们手里,是觉得大伙儿都是一家人,有些事儿你们也能帮着分担。 作为报酬,长房暗自里贪下的财,与私自安插的人马,我们嫡系一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们呢?越发得寸进尺!吃着我们的,住着我们的,用着我们的!最后,却还妄想骑到我们的头上?” “你……” “祖母顾着你们长房的脸面儿,难听的话从来不说。可我不一样,我就是个商宦之女,为人刻薄着呢。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有些事儿你们既做得出,我便也说得出。” 沈扶摇语气儿慵懒,却将长房众人的心,打得措手不及:“放眼望去,整个京都。无论是哪一个家族,庶出一脉,都会在父母离世后,搬出府邸另立门户。 当然,嫡系一脉与庶出一脉在父母离世后,依旧共同住在祖屋的名门望族,也不是没有。 只是那些家族,可从来没有像咱们侯府现在一样,为了点破权,竟闹得如此明目张胆。” 沈扶摇嗤笑了声儿,将声音拉得极长:“大伯父!你的父亲,已经仙逝许多年了。就连那能容着你的二弟,也已经战死沙场。 如今,你能依靠的只有你的二侄儿,当今的北定侯!可你呢? 却在他离开京都以后,对他的祖母、母亲、妻子以及兄弟姐妹下手!妄想夺权!” 第270章 :想要夺权,妄想 沈扶摇虽没出身在名门望族,可对这些世家的规矩,却是学得清清楚楚。 她所说的那些话,其实长房的人都明白。 只是这么多年来,太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昌海常年在外,莫止湛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一来二去,他们也便习惯了。 再加上,莫家的情况与别的家族不同。 男人们都死的死,走的走。 如此一来,自会有人生了邪念。 如今长房的人听沈扶摇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有些犯怵。 可面对着权势,又心有不甘。 莫泽善是瞧不起沈扶摇的。 一来是因沈扶摇的出身,二来也是红寝衣事件,所结下的怨。 然,就在他打算再度开口,反驳沈扶摇时,沈扶摇却又问道:“你们扪心自问,在这侯府里,除了你们生母留下来的东西…… 哦,对了,还有长房外来媳妇儿带入门的嫁妆,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们的?” 言毕,突然收起了笑。 便连慵懒的语气儿,也变得凌厉起来:“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虽然不中听,可却句句在理。故而,还希望大伯父与大哥能好好考虑考虑。 若大伯父与大哥,实在觉得长房的人在侯府里,受了委屈。不如,便去祠堂给列祖列宗请个安,当作告别。 京都里的宅子,你们且仔细选选,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若有,我便做主赠一座宅子给你们,做府邸。” 沈扶摇这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 无论是德还是理,长房都不占优势。 若长房的人再闹,那就搬出去,另立门户。 长房的人可不傻,哪里舍得搬呢? 莫家之所以昌盛至今,皆是因有北定侯。他们是旁系,若离了北定侯府,那身份地位,可就大不如前了。 纵使在京都之中,依旧能够受尽尊重。可在侯府里所享受到的尊荣,又其实自立门户能比的? 他们是庶出啊! 光是这一点,就差了好几截。 长房的人再不说话了。 只将气死死压/在胸/口。 在没有寻到完全之策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庄眉宁那头,至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话。只静静看着长房的人与沈扶摇互相指责,就像看戏一样。 莫皖北被皇上直接接到朝堂为官,对庄眉宁而言,根本就是意外。 且,还是兵部侍郎如此重要的位置。 在庄眉宁看来,莫皖北这样的年纪,能入六部就已是难得。更何况,还是一个侍郎,兵部侍郎。 侍郎上头,便是尚书。 如今的兵部尚书,已有五十来岁了。再用不了几年,恐怕就会告老还乡。 只要莫皖北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能快速成长。那么再加上莫家的家世,兵部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 有了兵部做后盾,北定侯的位置,不就更措手可得了吗? 由于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所以……哪怕莫止湛的虎书里,并没给莫皖北任何的权,她也毫无意见。 怕什么呢? 莫皖北手里没有莫家的权,可莫固安的手里有啊。 莫固安有,便是青黛院有。 至于沈扶摇? 且让她和长房的人斗去吧。 …… 长房那头的野心,或许从未熄灭过。 但由于沈扶摇的打压,他们也只有一忍再忍。 太夫人虽有些精神,可到底尚未痊愈。 她盯了侯府几日,待沈扶摇将长房的人打压下去以后,便又闭门谢客,安心休养。 这一次,她连沈扶摇都很少再见了。 每每沈扶摇过世安院请安,她总让蒋妈妈把沈扶摇打发走。 一来,是因沈扶摇处理诸多琐事儿,她不愿让她分心。 二来,亦是迟迟走不出丧子之痛。 …… 莫止湛走后,七皇子殿下倒来过侯府两次。 一次,是来取莫止湛临走前,给他留下的东西。 一次,是来归还莫止湛先前放在他那头的兵书。 按道理说,两次入府,皆是宋祁接待的他。 七皇子殿下的身份虽然高贵,可到底是男子。 沈扶摇不是寡/妇,但丈夫不在府中,亦得多加注意。 可饶是再小心翼翼,不该有的传闻,还是传了出来。 ——你听说了吗?七皇子殿下和侯夫人,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就是见不得人的呗!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奇怪。七皇子殿下,虽然素来跟咱们侯爷关系极好。可以前,来侯府来得也不勤。 怎么现在侯爷都去边疆了,七皇子殿下倒在一个月里,来了咱们侯府两回?而且回回去的,都是星辰阁! 现在侯爷不在,星辰阁里,可就只有侯夫人啊!难不成…… ——胡说什么呢?我听说,七皇子殿下这两回过来,是来拿东西和还东西的。而且接待他的,还是宋哥呢! ——都说了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可不得找到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看,这一来一回的,又是拿东西又是还东西,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不会吧?宋祁可是侯爷的人啊…… ——以前是侯爷的人,但现在人家宋祁不是守在侯夫人身边儿了么?如今啊,他可是侯夫人的人。 ——要我说啊,宋祁可能都被蒙在鼓子里呢。以前宋祁可是近身伺候侯爷的!对七皇子殿下,也极其尊敬。 ——可是七皇子殿下和侯夫人又没什么交情…… ——男女之间的事儿,彼此看对眼就行,哪里用交情?再说了,多见几次面,交情不就出来了么? ——呀!你个姑娘家家,怎么说话都不害臊的呢? ——我害什么臊?要我说啊,要害臊的人是侯夫人才是。 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待传到沈扶摇耳里时,已发酵得极其难听了。 蝴蝶冷着一张脸,道了句:“待奴婢查出了幕后造谣的人,看奴婢不撕烂她的嘴!” “把舌/头割了都不为过!” 趣儿气得浑身发颤:“七皇子殿下来了两次,咱们主子见都没见过! 就连七皇子殿下送来的贺礼,如今也都堆在库房里,拆都没拆! 如此小心谨慎,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暗度陈仓了?” 第271章 :突如其来的造访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到了我这,恐怕是寡/妇都不敢相较了。” 沈扶摇嗤笑了声儿,便道:“去查查吧!如今府里,不过就是三派。这件事儿,若不是长房的人作祟,就是青黛院不甘寂寞。” “是,夫人。” …… 沈扶摇原本以为,只要还有人在传这谣言,那么,找到谣言的源头,并不是一件难事儿。 可谁知,这一次,对方似乎很小心。 每个人都说,是听别人说的。可究竟听了谁说,又说不明白。 谣传的人太多,沈扶摇不好一一用刑。 只怕动了手,便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要么说她恼羞成怒,滥用私权。要么,说她做贼心虚,严刑逼供。 总而言之,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儿,到了最后反而不好处理。 哪怕沈扶摇知道,那背后的人,不是丈夫便是青黛院。当然,也很有可能,是那要与七皇子殿下夺权的三皇子殿下。 可她能力有限,总不好对三方人马都动手吧? “夫人,八小姐来了。” 恍惚之间,外头传来了霓裳的声音儿。 说是八小姐莫彤儿,过来给她请安。 沈扶摇微微一愣,倒有些意外。 八小姐莫彤儿,是鲜少外出的。 她年纪不大,可却温婉得很。表面上看,性子像极了三房夫人秦氏,温文尔雅,娴静大方。 可实际上,她对谁都不爱搭理,极少说话。 旁人都说,那是八小姐性子沉闷。可只有三房老爷和三房夫人知道,那是八小姐小时候受过伤,有了阴影。 而沈扶摇,在多次接触了八小姐以后,才下了判断。 八小姐,是对人生了戒备之心的。 所以,她和谁都不亲近,与谁都不撒娇。 纵使后来,难得喜欢与沈扶摇待在一起,也鲜少登门拜访。 今日,突然来了星辰阁,沈扶摇多少有些吃惊。 “彤儿给二嫂请安,二嫂吉祥。” 莫彤儿方踏入了花厅的门槛,便盈盈拜倒,给沈扶摇行礼。 声音儿柔柔的,软软的,糯糯的,着实惹人怜爱。 “彤姐儿怎么来了?” 沈扶摇朝莫彤儿招了招手,让莫彤儿在自己身边儿坐下。 随后,又吩咐趣儿去给莫彤儿热了奶,端些点心。 莫彤儿乖巧与沈扶摇道了谢,又瞧见沈扶摇脸色不太好看。 于是,小声儿问道:“嫂嫂近些时日过得可还好吗?二哥不在,嫂嫂要自己照顾自己啊。” 两年过去了。 莫彤儿已经十岁了。 这两年,莫彤儿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 像一朵清香的莲花,又静又雅。 在与沈扶摇相处的这两年,她变得活泼了一些。虽在外人看来,没多大的变化。可在沈扶摇面前,她倒是健谈了不少。 “我很好。” 沈扶摇摸了摸莫彤儿的头,问:“倒是你,近些日子如何?” 说话间,趣儿正巧端了点心上来。 沈扶摇随手捻起一块绿豆糕,递给了莫彤儿:“这一折,我忙得很,倒没空往柠溪房跑了。也不知你这丫头,过得是好是坏?” “有父亲母亲还有七哥在,彤儿当然过得好了。” 莫彤儿笑了笑,眼睛像月牙湾一样。 “也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笑道:“有三叔三婶在,你自然是好的。” “嫂嫂变笨了。” 莫彤儿略微有些调皮儿,与以往不大一样:“肯定是最近事儿多,所以才忘了彤儿。” “人人都说彤姐儿的话最少!殊不知,咱们彤姐儿若是挖苦起人来,可半点不饶人呢。” 沈扶摇嗔了一眼莫彤儿,便取笑道:“若再任其发展下去,还不知会厉害成什么样子。” “彤儿再厉害,也没有六姐厉害!” 莫彤儿在说这话时,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六姐,可是要嫁给七皇子殿下的呢。” 沈扶摇微微一颤,问:“彤姐儿,你在说什么呢?” 莫慎儿,怎么会嫁给七皇子殿下? 关于两位皇子要与莫家结亲的这件事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况且,这事儿还是沈扶摇捏造的。 莫彤儿在三房,鲜少出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 “彤儿说六姐啊!” 莫彤儿看着沈扶摇,眸子闪闪发光:“前几日彤儿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儿,在花园里听到六姐和七皇子殿下说话了。” “彤姐儿,偷听别人说话可是不对的!” 沈扶摇心下一惊,却又怕吓坏了莫彤儿。 于是,伸手刮了刮莫彤儿的鼻子,道:“答应嫂嫂,以后可不能乱听墙脚了。” “嫂嫂,彤儿才没偷听。” 莫彤儿摇了摇头,可不承认自己偷听了墙角:“花园那么大,又不是只有六姐一个人能去! 更何况,她和七皇子殿下说话时,声音也不小。我路过花园,自然就听到了。” “哦?竟是这样!” 沈扶摇点了点头:“既不是偷听,那我就不叨叨你了。” “嫂嫂,六姐喜欢七皇子殿下呢。” “你怎么知道你六姐喜欢七皇子殿下呢?” “我听到,也看到了呀!” 莫彤儿虽才十岁,可因着三房老爷与三房夫人恩爱,早便知晓什么是喜欢了。 她小声儿与沈扶摇道:“母亲说,女子要矜持,不可丢了贤德。可那日,六姐却在花园里,亲口对七皇子殿下说,她心悦他。 如果不是格外喜欢,六姐怎么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呀!” 莫慎儿…… 竟在花园里,对七皇子殿下说她心悦于他? 莫慎儿是疯了吗? “彤姐儿。” 沈扶摇压住心惊,柔声儿吩咐:“这事儿除了我,你还告诉了谁?” “我就告诉了嫂嫂啊!” 莫彤儿睁着大大的眼,道:“与旁人,我也不说话。” “那就好。” 沈扶摇松了口气儿,道:“这事儿,事关你六姐的清白与名声儿,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说罢,又问:“对了!当日在花园里,你六姐可发现你了?她知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 莫彤儿一听沈扶摇如此说,神色立即黯了下来。 她轻轻摇着头,声音儿越来越小。 看起来,似乎是在忌惮什么:“我……我听到这些话后,就……就不敢动了。我……我害怕六姐。” 第272章 :她若生气,就会死人 “你怕什么?” 沈扶摇轻轻握住了莫彤儿的手。 直觉告诉她,莫彤儿此番前来,肯定是想透露出什么消息。 “怕……怕六姐生气。” 莫彤儿垂下头,小声儿道:“六姐生气的时候,很……很让人害怕。” “六姐生气?” 沈扶摇越听,便越觉得不对劲儿。 莫慎儿并非善茬,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可纵使如此,莫慎儿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好。 莫慎儿似乎从未在众人面前发过脾气儿。 就算是有,也只能称得上胡闹,与生气还差很远。 “你六姐为什么会生气?她以前在你面前,是不是吓着你了?” 沈扶摇轻轻问道。 “嗯。” 莫彤儿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没……也没有……” 说罢,沉默了一会儿,又咬牙道:“嫂嫂,我听到别人说你坏话了。” 沈扶摇心微微一颤,问:“听到什么了?” “都是一些很坏很坏的话。” 莫彤儿没将那些肮脏的话说出口,而是坚定道:“不过嫂嫂,你是好人,我信你!”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她又道:“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六姐!六姐生气的话,是会死人的!” “彤姐儿!” 沈扶摇忙捂住莫彤儿的嘴,叮嘱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有人说我的坏话,与你六姐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小心你六姐?你六姐动过怒吗?为何你会说,你六姐生气,是会死人的?” 这一刻,沈扶摇没再将莫彤儿当十岁的孩子来看。 在莫彤儿开始不安,开始惧怕莫慎儿的时候,沈扶摇突然想起了一桩事儿。 那便是当年,莫彤儿落水险些丢掉性命的事儿。 那一年,莫彤儿是跟莫慎儿在一起的。 莫彤儿出了事儿,莫慎儿却好好的。 后来莫彤儿转了性,可每每提到要她去寻莫慎儿玩耍,她总格外激动。 如今…… 莫彤儿又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难免让沈扶摇多想。 “彤姐儿,别怕。” 沈扶摇认真看着莫彤儿,一字一句道:“你若信我,就告诉我,你为何如此害怕你六姐?” 莫彤儿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她咬着唇,很久,才说了一句:“母亲不让我说六姐不好。” 说罢,又道:“母亲说,六姐是嫡女。如果我说了六姐的坏话,是会惹出大事儿的。” “现在,你母亲不在呢。” 沈扶摇越发肯定莫彤儿知道了什么真相,于是,忙问:“我答应你,我也不将你与我说的话,告知你母亲,如何?” 莫彤儿静静的看着沈扶摇,似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她才点了点头,道:“好!” 紧接着,她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 沈扶摇知道她的顾忌,忙把下人都遣了出去。 一时间,花厅里只有沈扶摇与莫彤儿二人。 直到这时,莫彤儿才道:“六姐……六姐要杀我!” ‘要杀我’三个字儿,莫彤儿吐得极轻。 可是,却极其肯定。 沈扶摇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她没质疑莫彤儿的话,而是径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落水,是她推的!” 莫彤儿认真盯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道:“因为,在众姐妹里,我的年纪最小。父亲是祖母带大的,虽然不是亲生,却跟亲生一样。 祖母爱屋及乌,心疼我这个老幺。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分给我和六姐。 六姐表面上看着很高兴,也很喜欢我。可她一直觉得,我是旁系的女儿,她是嫡系血脉。她比我高贵,不该和我有一样的待遇。” “所以,她便对你下了手?” 沈扶摇想了想,又问:“那一年,你才多大……” “不大,但是我记事儿了!” 许是怕沈扶摇不信她,她便紧紧握着沈扶摇的手:“嫂嫂,我以前最喜欢和六姐玩耍。她趁乱退我下水时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 可她是天之骄女,母亲不想惹事儿,也没有证据!而且……而且母亲觉得,是我受了惊吓,所以才会疑心六姐。 因为六姐看起来单纯无害,那年,她年纪也不大! 我一开始,是真的怕极了。所以我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和别人亲近。可是嫂嫂,你不一样。” “我有何不同?” 或许,沈扶摇要重新认识莫彤儿了。 这个八小姐,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啊。 她只是懂得用最好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罢了。 “你是二哥看重的人,天生就注定与别人不同。” 莫彤儿极其仰慕莫止湛。 总觉得,莫止湛的眼光,不会错。 “还有,六姐和你亲近的模样儿,与当初和我亲近的时候儿,是一样的!所以,我相信你,也要提醒你。” 许是说到了要点,莫彤儿一改方才的柔弱,快速说道:“那日在花园里,六姐和七皇子殿下言明了自己的爱意后,七皇子殿下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六姐性子急,想要个说法。可七皇子殿下,却说他还有事,得先来一趟星辰阁! 我瞧见了!七皇子殿下朝星辰阁的方向走去,六姐在后头气得直跺脚! 我还听见了!听见六姐说,二哥都不在府里了,七皇子殿下为什么还会去星辰阁?难不成,是……是……” “是什么?” 沈扶摇问。 “没什么。” 莫彤儿垂下头,不敢再看着沈扶摇:“那些话,彤儿实在说不出口,还望嫂嫂莫怪。 不过,嫂嫂聪慧,想来也知晓六姐说了什么。” 言毕,又道:“总之,嫂嫂要记得彤儿的话。六姐若是生气的话,是很可怕的。她天生高贵,却也善妒。 嫂嫂……还是小心为好。” “彤姐儿……” “嫂嫂若信彤儿的话,那彤儿这次也没白来。” 莫彤儿再度抬起头,认真盯着沈扶摇:“若嫂嫂不信,觉得彤儿是在挑拨离间,那彤儿也无话可说。” “谢谢你。” 沈扶摇听了莫彤儿的话,心里百味聚集,只得重重叹息,道:“你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说罢,又道:“我会小心,也会调查。” 第273章 :毫不吝啬的夸赞 莫彤儿离开后,沈扶摇便立即命蝴蝶专心调查莫慎儿。 在她看来,莫彤儿没有理由骗她。 更何况,对于莫彤儿当年落水一事儿,她早便问过霓裳几人了。 莫慎儿的疑点,很多。 再加上,莫慎儿在沈扶摇心里,早就已经烂透了。 善妒,善于伪装。 恶毒,心机颇深。 …… 用一己之力,去调查三方势力,是不容易的。 可若将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起来,只调查一方的话,多少还是能调查出端倪。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是做过的事儿,总会有破绽。 七日! 蝴蝶用了整整七日,才撬开了一个丫鬟的嘴。 而沈扶摇,也从那丫鬟口中得知,一切的谣言,皆是莫慎儿在捣鬼。 莫慎儿…… 可真是好算盘呢。 想要嫁给七皇子殿下,奈何七皇子殿下没表态。 为了逼七皇子殿下娶妻,又因为嫉妒七皇子殿下往星辰阁跑,所以便造谣生事儿。 一来,可以毁了沈扶摇的名声儿。 二来,倘若七皇子殿下想推翻谣言,那么便只有寻个人成亲。 放眼京都,没人比她莫慎儿更适合做七皇子殿下的正妻了。 容貌,家世,她都是一顶一的好,不是吗? 而沈扶摇…… 倘若沈扶摇的名声儿毁了,那么青黛院的好处,可就多了。 “呵……” 沈扶摇细细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道:“我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你,你却变本加厉。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儿了。” 说罢,又道:“你不是总想毁我的名声儿吗?那我便让你尝尝,名声儿受损的滋味儿。” …… 经过接近两个月的调养,太夫人的身子总算见好了。 沈扶摇见太夫人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心里高兴。 她借口太夫人的寿辰在即,正好可以办个寿宴,宴请京都各名门望族的夫人、小姐们,过来热闹热闹。 太夫人身子虽好了,可心里却还是为自己儿子的死,感到难以释怀。 对于沈扶摇的提议,她一开始倒是拒绝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过什么寿辰?平白无故的,给你添麻烦。” “祖母过寿,自然是要贺的,哪里又添麻烦了?” 沈扶摇娇嗔,道:“再说了,咱们侯府冷清了好一阵子,是该热闹热闹了。” 说罢,又拿几个兄弟姐妹来说事儿,道:“一来,北哥儿还没有正妻呢。慎姐儿的年纪,也到了。 虽说他们得为父亲守孝三年,咱们莫家的门楣也高。可婚事儿,还是得早早定下来的。 还有承哥儿!今年也有十五了呢。他是三叔唯一的儿子,三叔对祖母也孝顺,总是该早些留意的。 您的寿宴,京都各大家的夫人与公子、小姐都会到。届时,您且多看看。” 说罢,顿了顿又道:“彤姐儿虽只有十岁,可却鲜少外出。我瞧着她现在活泼些了,也是时候多出来走动走动。 这二来嘛,祖母也许久没见三皇子殿下与出嫁的惠姐儿了。现在,不如趁此机会儿,好好团聚团聚。” 太夫人一听,觉得沈扶摇这一番话也在理。 于是,只好点了头,道:“你若不说,老太婆我倒想不起来了。 还好他们有你这个嫂子!如若不然,可就耽误咯。” “哪里能耽误呢?” 沈扶摇见太夫人同意,喜笑颜开:“今日就算扶摇不说,明日祖母也还是能想起来的。若实在想不起来,还有母亲和三叔三婶呢。” “倒是我年纪大了,顾不上这许多。” 太夫人点了点头,对沈扶摇诸多赞赏:“也因你,办事儿妥当,我放心。” “其实,慎姐儿办事儿也不错。” 沈扶摇见时机差不多,终与将莫慎儿搬了出来:“前几个月,她拿了青黛院的权。我还以为,她第一次管事儿,总得出点什么岔子呢。 可谁知道,那丫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打理起琐事儿来,倒挺有法子。青黛院里的人,如今对她是越发钦佩了。 前一阵,为了让她能多历练历练,我还特地将今年买卖小厮,丫鬟的事儿也交给了她。 她呀,不负众望,把这件繁琐的事儿,也办得漂漂亮亮。” “嗯……” 太夫人满目带笑,道:“这些事儿,我都听蒋妈妈说了。慎姐儿这丫头,的确有两把刷子。 想来,阿宁那权就算放得再不情愿,也无话可说。” “可不是吗?有如此能干的一个闺女,母亲引以为傲还来不及呢。” 沈扶摇一边儿给太夫人捶背,一边儿道:“祖母,这次您的寿宴……” “嗯?” “这次您的寿宴,我想让慎姐儿来操办。” 沈扶摇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一来,是因慎姐儿确实有本事儿。 二来,也想让京都的各夫人公子们瞧瞧,咱们莫家六小姐名不虚传。” “你觉得她能行吗?” 太夫人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问了沈扶摇这么一句。 沈扶摇笑了笑,道:“不让她试试,咱们知道她行不行?” 说罢,又道:“她可是咱们莫家的嫡女呢,能差到哪里去?” “嗯……” 沈扶摇说的话,太夫人爱听。 于是,也没多想,便问:“这事儿,是慎姐儿求到你身上的吧。” 沈扶摇不解释,算是默认:“那您同意与否?” 这事儿,确实是莫慎儿求到沈扶摇身上的。 沈扶摇前几日,不过稍稍透露了几句,说太夫人的寿辰要到了,该办寿宴了。 可是她手里事儿多,忙得很。也不知能不能将寿宴办得妥帖。 莫慎儿一听,立马便说:“不如,让我试试吧?” 沈扶摇略微为难,却也没拒绝。 只说,得看看太夫人的意思。 “既她求到了你,便由她去吧。” 太夫人的话,打断了沈扶摇的思绪。 不过,太夫人已经点了头。那于沈扶摇而言,多少算得上件喜事儿。 至于莫慎儿,且自求多福吧。 有些事儿,可不是揽到手就能风风光光的。还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儿。 体面这种东西,素来有风险。 第274章 :莫慎儿的小心思 饶是表面上再亲近,再尊重。暗地里,莫慎儿对沈扶摇亦是不服气儿的。 她想不明白,沈扶摇不过区区商宦之女,怎的就能得到太夫人的信任?让太夫人将侯府里如此多的权利,全部交到沈扶摇的手上。 而她身为太夫人的嫡孙女,到头来想要个什么权,还得经过沈扶摇点头同意。 要知道,沈扶摇当初,可是因为她莫慎儿的缘故,才能有如此福气儿,得以嫁入侯府啊。 如若不然,就凭着沈扶摇的出身与名声儿,这一辈子能不能嫁得个好夫家都是问题,更别提嫁给莫止湛,成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 这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在莫慎儿看来,沈扶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莫慎儿给的。 如果没有莫慎儿当初为沈扶摇说的那些好话,没有莫慎儿从中费了小心思周旋,哪里又会有沈扶摇的今天? 虽说,沈扶摇入了侯府后,并没有按照莫慎儿母女所设想的方向去走。可时至今日,在莫慎儿看来,沈扶摇就是欠了她的。 所以,不管她开口问沈扶摇要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不过话说回来。 不服气儿归不服气儿。 对于沈扶摇在太夫人跟前的地位,莫慎儿还是极其羡慕的。 那不仅仅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肯定,是一种疼爱。 太夫人对沈扶摇的这种疼爱,与对莫慎儿不同。 莫慎儿是孙女,太夫人心疼她,天经地义。但沈扶摇呢?不过是个孙媳妇儿罢了,哪里又有莫慎儿这个孙女亲? 可偏偏,太夫人就是一门心思的,将沈扶摇当成了下一个自己。 而莫慎儿这个孙女,大抵是因为终要出嫁。又因为,有庄眉宁这么个不得宠的母亲。所以,处处比不得旁人。 莫慎儿并非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她喜欢你,却也可以利用你。 她厌恶你,也一样可以与你亲近。 就譬如,她对沈扶摇早已有诸多不满。甚至在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的坏心思,想夺沈扶摇的性命。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一样能挽着沈扶摇的手臂,撒娇唤一声儿:“嫂嫂。” 这一次,之所以敢毛遂自荐。除了自身的野心与欲/望在作祟外,也有对沈扶摇的利用。 因为她知道,就算为太夫人举办宴席这样大的事儿,她莫慎儿做不了主。可只要沈扶摇开口,太夫人就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从过了一日。 星辰阁便传来了消息,说是那事儿成了。 莫慎儿心里欢喜,忙放下手头上的事儿去星辰阁道谢。 去时,还带了一盘精致的点心。 “什么时候起,咱们的六小姐也变得这般客气儿了?” 沈扶摇依旧笑脸相迎,看不出任何不耐烦的模样儿。 莫慎儿乖巧得很,嘴/巴也甜:“不过就是一盘子点心罢了!慎儿吃着觉得不错,就给嫂嫂拿上一些,哪里又算是客气儿?” 说罢,又道:“谁不知咱们京都里,最出名的点心铺子‘回味阁’,就是嫂嫂的产业?慎儿就算要与嫂嫂客气儿,也不敢班门弄斧,拿了点心来寻嫂嫂开心。” 言毕,随手拿起了丫鬟刚刚端长的热奶,馋猫似的喝了一口,才道:“再说了,嫂嫂若一定要当这盘子点心是客气儿,那也是慎儿应该的! 要不是因为嫂嫂,慎儿何时才有机会儿真正操办宴会?” “你可慢着些喝吧,小心烫!” 沈扶摇无奈摇了摇头,便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我不过才说了你一句,你倒好,长篇大论等着我呢。” 说罢,又笑了笑:“说起来,侯府也是你的家,祖母也是你的祖母。你身为侯府的嫡女,操办一场宴席名正言顺。” 沈扶摇的这一番话,正巧说到了莫慎儿的心坎里。 是啊。 莫家是她家,太夫人是她祖母。而她,又是莫家嫡系一脉唯一的嫡女。 自己祖母的寿宴由她来操办,不是名正言顺是什么? 只是…… 心里虽认了沈扶摇的意思,可嘴上却虚伪道:“也就是嫂嫂好说话,才肯将这权给到慎儿手里呢。 放眼望去,京都之中谁家嫂嫂像你一样,这站疼爱小姑子。” 沈扶摇听言,勾唇笑了笑,不语。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热奶,轻轻抿了一口。 是啊。 放眼整个京都,谁家的嫂嫂会跟她沈扶摇一般,对小姑子百般疼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 可话又说回来。 京都里,恐怕也没有像莫慎儿一样的小姑子吧? 口口声声说嫂嫂是自己的好姐妹,可背地里,却没少干一些阴损的事儿。 “这是你第一次操办宴席,可有什么头绪了?” 沈扶摇轻轻将热奶咽下,开口试探:“祖母的寿宴,非同小可。历来,都是要宴请京都之中各王公贵族的家眷们前来。 再加上,这一次寿宴,祖母有意给你挑个好夫家订下。北哥儿和承哥儿那头,也不容耽搁。 所以啊,不仅仅你要出挑。就连你办的事儿,也得出挑。万不能,辱没了侯府的威名。” “给咱们兄妹几个挑夫家与岳家?” 莫慎儿心里,其实早有预感。 侯府里,除去莫彤儿年纪还小以外。莫少承与莫皖北,还有她莫慎儿,年纪都已经到了。 莫皖北与她虽刚刚没了父亲,得守孝三年。可婚事儿,也应当早些订下的。 而莫少承,今年也要十六了。 是该好好准备的。 “嫂嫂……不知在祖母的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四哥和七弟那头,我就不问了。到底是男儿郎,可容易着呢。 只是我这头……祖母有没有和你说些体己话?” 莫慎儿这话,无非是想探探太夫人究竟是中意三皇子殿下,还是七皇子殿下罢了。 她自然是更喜欢七皇子殿下的。 七皇子殿下还没娶正妻,人也比三皇子殿下好相处。更何况,如今七皇子殿下最得圣上宠爱。 若她嫁过去,成为了七皇子妃。待七皇子殿下荣登宝座,她可不就是妥妥的皇后娘娘了吗? 第275章 :你有没有好主意 那可是皇后娘娘啊。 后宫之主。 她的姑母莫绾岚,不过位及熹妃,就已给莫家带来了如此大的荣耀。若她成为了中宫皇后…… 想到这,莫慎儿不免有些担忧。 自从上次沈扶摇提醒了她以后,她便仔细在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二人之间,做了考虑。 几次三番的衡量,自是心悦七皇子殿下的。 毕竟正室与妾室,差距实在太大了。 可三皇子殿下…… 一来是自己的表兄。 二来,有莫家这个外祖和熹妃这个母亲。 三来,他的功绩,比七皇子殿下不知要多出多少。 所以,对于莫家以后究竟会支持谁,莫慎儿还是拿不定主意。 纵使她已与七皇子殿下表明了心意。 可眼下,她还是想知道太夫人的看法。 她已经没有莫昌海这个父亲了。 而莫止湛这个二哥,如今又去了边境。 她那母亲庄眉宁是个说不上话的。 唯一能对她的婚事儿负责的人,只有太夫人。 “关于……关于……” 莫慎儿有些吞吐:“关于那两个人,祖母是如何做抉择的?” 沈扶摇如何能不知道莫慎儿的心思? 她故作为难,迟疑道:“这……许是最近父亲敢走,祖母烦心事儿多,所以并没提起这茬子事儿。” 说罢,又道:“更何况,边疆战事儿吃紧。咱们京都里的时局,也不如往常了。这两个人之间,以后究竟是谁说了算,还未见明朗。 依照我看,祖母是不会轻易点头的。与其讨好一个,而得罪另外一个。倒不如,择中选旁人。” “选旁人!” 莫慎儿听了这话,不免大惊:“他们二人,一个是咱们莫家的外孙。一个,是皇上宠妃的儿子。 无论哪一位,都是人中龙凤。旁人?哪一个旁人,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慎儿,你莫急。” 沈扶摇瞧着莫慎儿着急的样儿,倒半点看不出她是莫家的嫡女:“纵使无人能与这两个人相提并论,祖母也定不会给你挑差了。” 说罢,又道:“再说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得慢慢来。你乃北定侯的嫡女,还怕挑不到好的夫家?” “可是……” 再好的夫家,也没有中宫皇后的位置引/诱/人啊。 “别可是了!” 沈扶摇打断莫慎儿的话,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祖母的寿宴办好! 慎儿,祖母寿宴的操办大权,我可是为你求来了。你千万不能因为别的事儿,辜负了祖母对你的期盼。” 说罢,又道:“且不管你心里是否住了人,也不管你想嫁给谁。你要明白,这次寿宴要来的人,可都是京都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你事事办得妥当,旁人对你的评价自然便高。只要有了好名声儿,还怕嫁不到如意郎君吗?” 莫慎儿听了这话,知晓沈扶摇是不愿在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的话题上继续了。 于是,只能见好就收:“是,多亏嫂嫂提醒。” 说罢,又道:“这一次,是慎儿第一次操办宴席。有许多地方,恐怕也思虑不周到。 今日过来,一来是想感谢嫂嫂的信任。二来,也是想问问嫂嫂,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倒是没有,只要用心便好。” 沈扶摇想了想,道:“你是知道的,我虽掌管后院大权,可像祖母寿宴这样大的宴席,我也没单独操办过。” 说罢,又突然道:“之前倒没想这许多,只因我手头上的事儿多,便应了你去。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又觉得将寿宴这事儿交由你一人操办,实在太辛苦你了。 不如……我让三婶来帮帮你?实在不行,把言哥儿的媳妇儿叫上,也好给你……” “不必了嫂嫂!” 莫慎儿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独揽大权。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表现的机会儿,她怎么能分到别人手里? “三婶事儿多,五嫂那边儿要生了吧?哪里能劳烦她们? 再说了,把她们都叫来了,但凡有个意见不统一,究竟是听谁的呢?左不过是多辛苦些,我乐意。” 说罢,又连忙转移了话题,问:“嫂嫂,我知道你素来最疼我了!你就与我说说,倘若这寿宴是由你来操办,你会怎么办?” “我?” 沈扶摇见莫慎儿定要问她,也不推脱:“我倒是没想出什么别出心裁的法子,只求办的稳妥,不出差错。 在饮食这一块,先打听清楚诸位贵客的喜恶。每个人的喜好,其实都是不一样的。 譬如这位夫人喜甜,而那位夫人喜酸。若你将酸的食物放在了喜甜的那位夫人桌上,多少会让人难以下筷。 当然,宴席这种事情,都是客随主便。没人会因为你放了她不喜欢的食物,而否定你的努力。 但如果,你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喜好,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旁人会觉得你很用心不是?”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莫慎儿双眸发亮,道:“果然,还是嫂嫂有主意!” “我这哪里算得上主意呢?” 沈扶摇笑着摇了摇头:“我啊,只不过是有这么一个想法罢了。若你觉得可行,便按着这个法子去做。 只是……我空有想法,但还没去打探消息呢。你也知道,咱们府里虽多少知道一些各府主子的喜恶,但却并不全面。 再譬如周家,老夫人喜爱酸甜,夫人却酷爱酸辣。而新入门的那位少夫人,只喜清淡。倘若她们三人都来,又该如何周全?” “这事儿就不劳嫂嫂费心了!” 莫慎儿有了方向,自然信心十足。 她素来自负。 可不认为,自己不如沈扶摇。 “具体的事儿,慎儿自己会安排的。” 说罢,又小心看了看四周。 见屋里的人都是沈扶摇信得过的人,这才开口,问:“嫂嫂……你说我这来也来了,有一个问题,也不知该不该问。” “嗯?” 沈扶摇微微挑眉。 每每莫慎儿到了这种时候儿,总没好事儿。 “就是……” 莫慎儿故作为难,可咬了咬牙,还是道:“最近府中的传言,说你和七皇子殿下……究竟是真是假?” 第276章 :明知故问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沈扶摇深深看了莫慎儿一眼。 这事儿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嫂嫂!你不会……”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沈扶摇一看莫慎儿端起了样子,就要演戏。 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的心特别累。 于是,忙打断道:“再说了,你方才自己都说,那是传言。既是传言,自不可信。” 说罢,沈扶摇又道:“我与你二哥感情甚好,用不着冒着让莫家和沈家都万劫不复的险,去与别人暗渡陈仓。” 沈扶摇的语气儿极为认真,严肃。 莫慎儿虽嫉妒七皇子殿下不与她多言,却前后两次往星辰阁跑。 可说到底,终究没有证据。 所有的脏水,不过都是她自己泼的。 如今瞧着沈扶摇的脸色不好,亦不敢招惹了她。 只感叹:“是啊!二哥和嫂嫂的感情,素来是极好的。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头,竟如此编排嫂嫂。” 说罢,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哥和嫂嫂的感情,当真让人羡慕。 也不知我有没有嫂嫂这样好的福气儿,可以遇到一个像二哥一样好的夫婿。” “你如此天真可爱,心地善良,怎会遇不到一个好夫婿呢?” 沈扶摇从未见过,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嫡女,竟会为了自己的婚事儿如此着急。 纵使是出身商宦的她,终日被父母催促,也未见得成日的将‘夫婿’二字儿挂在嘴边儿。 “慎儿,你要记住。老天爷是公平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绝对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善良的人。 再说了,你可是莫家的嫡女。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都是极好的。倘若连你都寻不到好夫婿,那老天爷岂不是瞎了眼?” 莫慎儿几乎是一瞬间,便白了脸。 “多谢嫂嫂吉言。” 说罢,便缓缓起身,道:“慎儿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去吧。” 沈扶摇也不留她:“从现在开始到祖母寿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是,慎儿明白了。” 言毕,又乖巧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只是…… 不管莫慎儿的言行举止再如何得宜,她脸上的苍白,依旧入了众人的眼。 天真可爱,心地善良? 她莫慎儿自然是担不起的。 莫家嫡女,容貌秀丽,怕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呸!” 趣儿在莫慎儿离开以后,第一个发出了声儿:“人人都说,做贼心虚!她倒好,做了坏事儿还如此猖狂。 我们主子与七皇子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可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么?偏生还要来问这么一句!” “好了。” 沈扶摇看了趣儿一眼,道:“她喜欢问便让她问!到头来,丢人的也不是咱们。” “也是!” 趣儿点了点头:“瞧她方才那脸色,怕也是知晓自己担不起‘天真灿漫’、‘心地善良’这几个字儿的。” 说罢,又想起了莫慎儿带来的点心,问:“主子,那盘子点心……” “扔了吧。” 沈扶摇想也没想,便道:“咱们星辰阁,还不缺一盘子点心。” …… 自从莫慎儿得到了操办太夫人寿宴的大权后,便鲜少再来星辰阁走动了。 沈扶摇见她不来,也乐得清静。否则,还得抽出功夫陪她唱戏,也着实劳累。 据说,莫慎儿这阵子可忙坏了。 先是拟定了寿宴宾客名单,又派人去打探了诸位贵客的喜好。最后,为了别出心裁,竟还请了民间的杂技团子到府里,秘密训练。 沈扶摇好几次派人去问莫慎儿,可需要什么帮助。可每一次,莫慎儿都说,一切顺利,望沈扶摇放心。 沈扶摇见此,也懒得多管,只让莫慎儿折腾。 “夫人。” 宋祁是男子,不好频繁出现在沈扶摇面前。 平日里,他总是躲在暗处。若没什么要紧事儿,是鲜少出来的。 这一次,因着手里有重要的账簿要交给 核对,又因莫慎儿操办寿宴一事儿,他不大放心。 故而,前来给沈扶摇请安。 “关于太夫人的寿宴,属下有一事儿想要禀报。” “嗯?” 沈扶摇翻着手里的账簿,问得漫不经心:“宋祁,你竟还关心这事儿?” “属下奉侯爷的命,保护太夫人与夫人。任何对太夫人和夫人不利的事儿,属下皆需上心。” 说罢,宋祁又道:“夫人。属下听徐七说,六小姐为了太夫人的寿宴,请来了民间的一个杂耍团子。 为了保密,那杂耍团子,如今被安排在青黛院的耳房里居住。” “你那徒儿,消息倒挺快的。” 徐七,是宋祁的徒弟。 那小子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办事儿却十分利落精明。 据说,他自七岁那年起,便被莫止湛买下,跟在宋祁身边儿学本领。 六年的时间,他一直十分努力。 不仅仅让宋祁对他刮目相看,就连莫止湛,看他的眼神也极为欣慰。 徐七作为宋祁的徒弟,一直都是在暗地里为星辰阁卖命。 在莫止湛没去边疆以前,沈扶摇甚至不知道徐七的存在。 其实,莫说是沈扶摇。 便连霓裳、蝴蝶几人,对徐七都是极其陌生的。 直到有一日…… 宋祁与徐七碰面,不慎被沈扶摇撞见,这才让徐七给沈扶摇行了个礼。 至此,徐七这个人,在沈扶摇这头,算是见了光。 而霓裳和蝴蝶几人在提起徐七时,只说:六年前,莫止湛确实是救了一个不大的小孩回来。 不过那孩子又瘦又黄,还不会开口说话,是个哑巴。莫止湛没说将他留下,往后的日子里,众人也没再见过他。 沈扶摇听言,没再多问。 在她看来,莫止湛与宋祁既要将徐七隐藏起来,便有他们的打算。 只是……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沈扶摇发现徐七确实机灵。 于是,也免不得多加夸赞。 “徐七的消息再快,也不如蝴蝶的消息快。” 宋祁看了一眼蝴蝶,随即又道:“属下不明!既然夫人已经知晓了这事,为何不拦着六小姐。” 第277章 :宋祁的担忧 “你跟随侯爷多少年了?” 沈扶摇不答,反问。 宋祁微微一愣,应道:“属下自小就跟随在侯爷身边,至今有二十年了。” “如此说来,你是看着慎姐儿出生的。” 沈扶摇深深看了宋祁一眼,道:“她的性子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要做的事儿,我又如何拦得住?” 宋祁垂着头,很是恭敬。 并没有因为主子不在身边儿,而沈扶摇乃一介女流,便流露出不耐。 “六小姐的性子看似率真,但实则倔强,确实不大好拦。” 他老实回答:“只是……太夫人寿宴的操办大权,是夫人您交到六小姐手上的。属下担心,若这事儿出了什么差池,会祸殃到夫人。” 说罢,想了想又道:“按照侯府的规矩。但凡有外客到,皆安排在北边儿的小院住下。 那伙杂耍团虽算不得什么客人,可到底是外头来的。且里头,男丁众多。 六小姐私自将人带回青黛院,着实不合规矩。” “是啊。” 沈扶摇点了点头,关于这一层,她早便想过了:“莫说是外头来的杂耍团子。平日里,就是丞相府那头有亲戚来了,也得顾忌自己的身份,非女不得入后院。 慎姐儿此番安排,确实不大妥当。”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只是,她性子倔强。这事儿我已派人通知了她两回,也未见她另作安排,着实令人头疼。” “没将那伙人的住处安排妥当,乃是其一。” 宋祁想了想,又道:“在太夫人的寿宴上,请来这些身份未经严格调查的人,乃是其二。” “你是担心那杂耍团子会出什么差错?” 沈扶摇挑眉,问。 “回夫人话,侯府这么多年来,所办过的宴席不少。但请杂耍团子这样的主意,却是鲜少有人出的。 一来,是因外头的人身份混乱。二来,杂耍团子的表演虽然精彩,但却危险。 京都之中,因在宴席上请杂耍团子助兴而引起的意外,不在少数。” “宋祁如此一说,奴婢倒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儿来。” 医清在旁接过宋祁的话,道:“前几年,周家老夫人的寿宴上,也曾请过一个民间的团子,前来助兴。 只是那团子,耍的并非是杂技,而是铁花。” “对!” 霓裳听言,也点了点头:“以前咱们侯府做宴时,也是打过铁花的。 奴婢亲眼所见,那打铁花的人用花棒,用力击打烧过的铁水,让火星在空中飞扬、绽放,姹紫嫣红,如梦如幻,着实好看。 只是后来,因为周家的那一桩事儿,咱们侯府就再没请过人来打铁花了。” 说罢,又道:“周家的那位少夫人,据说被伤得极惨。奴婢没能瞧见,但医清却是瞧见了的。” “周家,是有人在宴席之上受了伤吗?” 沈扶摇听宋祁说了几句,又听医清说了几句。如今,霓裳又出来插话。 你一言我一语的,倒说得模糊。 “回夫人话。” 宋祁见沈扶摇见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只得再度开口:“那一次,确实有人在宴席之上受了伤。而受伤的人,则是周家新入门的媳妇儿。 那位新媳妇儿被铁水溅了一身,背、手臂、耳朵乃至半边脸,都受到了损伤。” 说罢,又道:“当时属下与医清一同陪侯爷前去赴宴,因医清懂得医术,所以便负责给那位新媳妇儿查看伤势。” 宋祁话说到此,将目光缓缓投到了医清身上。 医清见此,紧接着道:“奴婢见那位主子伤势严重,立即给上了药。可打铁花的铁水,被烧得沸腾。一旦接触到人的肌肤,哪里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位主子的伤口,在外人看来鲜血淋淋。可只有身边儿的人才能闻到,一股子的烧焦味儿。 她的肉,全都被烧熟了。刀子划下去,一片腐烂。纵使是华佗在世,也只能剔肉留骨。” “最后呢?” 沈扶摇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许是在大宅子里闷久了,听什么都像是故事儿:“那位主子熬不过去,没了。” 说罢,又道:“至此以后,京都之中再没人敢请人来打铁花。就连逢年过节,皇宫里也没有主子敢轻易开口,要看铁花。 而周家,更是接连三年没办过一场宴席。” “好端端的,那铁花怎么就打到人的身上了?” 沈扶摇好奇得很,忙问:“周家的家世,在京都可不低。他们若请人来打铁花,必定是经过层层选拔,层层排练的。 难不成,这排练时没出的差错,在宴席上倒出了?那打铁花的师傅,还能技艺不精?” “自然不是。” 宋祁清冷应道:“若是技艺不精,也上不得周家的台面儿。” “人为的。” 沈扶摇听言,肯定道。 “没错!” 宋祁点了点头:“此事儿,涉及到周家家主的一些隐秘事儿。如今京都之中,早已没什么人在传了。” 说罢,宋祁又适时打住,不再继续旁人的是非,转而道:“宴席之上,所坐的宾客皆尊贵无比。 六小姐所请的杂耍团,舞刀弄枪,喷火玩火的玩意儿不在少数。 属下担心,若出了什么差池,夫人难逃其咎。” “如此说来,倒也有理。” 难逃其咎? 这权已经交到莫慎儿手里了,且还是太夫人亲自点了头的。 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沈扶摇又能担什么罪? 就算长房的人想抓她的小辫子,怕也是抓不住的。 只不过…… 有些事儿,若能避免,还是避免了好。 沈扶摇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莫慎儿一点教训。 莫慎儿越是想办好事儿,赢得一个好名声儿,她便越不让莫慎儿如愿。 可若那杂耍团子真有出问题的可能……那沈扶摇倒是不愿意瞧见的。 “慎姐儿这,我怕是说不动的。且等明日,去给太夫人请安时,与太夫人说说吧。” 说罢,又吩咐道:“至于青黛院那头,你和徐七多留个心眼,莫出了什么大事儿才好。” “是,夫人。” 第278章 :周家凉薄 “是,夫人。” 宋祁见沈扶摇对自己的提议上了心,便行礼告退。 而沈扶摇,则对周家的事儿,格外感兴趣。 她记得,周家的夫人也在这次宴请当中。 于是,难免又问了医清一些关于周家的事儿。 医清自被指派到沈扶摇身边儿后,便对沈扶摇忠心耿耿。 沈扶摇想知道的事儿,她自娓娓道来。 据说,那打铁的师傅,其实是周家家主在外头与旁人所生的儿子。 周家家主年轻时极其风/流,将那师傅的母亲要了以后,转眼便忘了。 幼年时的铁花师傅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格外艰苦。 而就在这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艰苦日子里,铁花师傅对周家家主,渐渐生了恨意。 终于,铁花师傅的母亲病倒了。 因为没有银子医治,区区一个风寒,竟夺去了他母亲的性命。 铁花师傅不甘心,时常幻想着,倘若他和他母亲一直生活在周家,那又会如何?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 周家人,是不会认他的。 铁花师傅为了活下去,跟别人学着怎么打铁花。 这一打,便是十年。 十年,他从一个学徒变成了有名的铁花师傅。 许许多多的大户人家,都请他们去打铁花。 财主们喜欢看那万紫千红的铁花。 而他,则喜欢那金灿灿的金子。 终于有一天,周家的人来了。 说是周家的夫人过生辰,要请他们去打铁花。 铁花师傅一口应下,却暗自想好了报仇计划。 周家的夫人过生辰? 她日子到过得舒坦!可他的母亲,却连染了风寒,都没钱医治! 铁花师傅怀着一颗嫉恨的心,入了周家的门。 他在打铁花时,将方向对准了周家家主与周家夫人。 一连两个铁花,急急朝周家夫妇飞去。 周家家主是个懂武功的,察觉到不对,立即便闪躲开了。可周家夫人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将身旁的人拉过来挡着。 可怜那周家新入门的媳妇儿,当时,就坐在周家夫人身边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到周家夫人怀里。紧接着,一阵阵灼痛感,让她生不如死。 周家夫人是躲过了一劫,可她那儿媳妇,最终却丢了性命。 周家新媳妇儿的母族,权势与周家无法相较。哪怕眼睁睁看到自家女儿受了苦,也无法为女儿讨个公道。 更何况,女儿都已经嫁到周家,是周家的人了。为婆婆挡点铁水,又算得了什么? 据说,当日在场的人,皆看见了周夫人的所作所为。可周夫人事后,却依旧能睁着眼说瞎话。 ——我儿媳妇那人啊,可是真的孝顺。铁水飞过来的时候儿,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奔来为我挡灾!这一辈子,我们周家都欠她的。 众人听着周夫人这话,也只能面作惋惜,夸赞那周家媳妇儿是个好孩子。 心里头的鄙夷,却都忍着呢。 沈扶摇将事情的经过听完,微微勾唇,笑道:“他们周家,可不就是欠着别人的吗?” 说罢,又问:“对了!那铁花师傅,最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霓裳接过话,道:“周家家主不认,非说这是一个误会,说他没这个儿子。” 言毕,又道:“儿子不认吧,也就罢了,还把人暗地里处置了。不清不楚的,还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霓裳提起周家的人,满是不屑。 沈扶摇笑道:“瞧瞧你那视恶如仇的模样儿。不知晓的,还以为你与周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医清几人听了沈扶摇的话,倒憋不住笑出了声儿。 只有霓裳,咬牙切齿道:“周家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说罢,又瞪了一眼医清几人,道:“自周家的那个新媳妇儿,被强行拉来挡灾以后,京都里的人,谁不知道周家人凉薄? 再加上周家的公子随了他父亲,风/流得很。妻子才因他母亲死了没三个月,他便接连纳了好几个妾! 如今,周家公子已经有二十五六了,却还是没有人肯嫁到周家给他做续弦。 他这人啊,小妾是多了,可碍于‘嫡长子’的规矩,硬是没敢要孩子。” “人家有没有续弦,有没有孩子,与你何干?” 沈扶摇看着气嘟嘟的霓裳,越发觉得其中又故事儿。 于是,少不得打探:“难不成,你与那死去的周少夫人有什么交情?亦或是……你与那周家公子……” “夫人!” 霓裳见沈扶摇往偏了猜,忙跺跺脚:“奴婢与那周家公子才没有什么关系呢!” 说罢,又呢喃了声儿:“他倒是想!” “好了好了,霓裳。” 医清见霓裳有些失态,忙开口劝道:“你那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再说了,侯爷当时不是也没答应吗? 现在你跟了夫人,夫人又如此护短,更是不可能让周家公子得逞了。” “我便说吧,霓裳与周家公子定有故事儿。” 沈扶摇笑了笑,便问:“且说予我听听,看看我以后要如何护短?” “医清!” 霓裳咬着唇,朝医清瞪了眼。 随即,见沈扶摇眼巴巴等着,又不好拿乔。 于是,只得老实巴交道:“还不是那周家公子!也不知去哪里算了一卦,说是周家少夫人人是没了,可魂魄还在。 那魂魄,日夜都在周家徘徊,把他的气运都赶跑了。他的那些小妾,一个个都是看着强悍,实则柔弱,也斗不过那魂魄。 要想将周家少夫人的魂魄赶走,就得找一个命中带火的人。否则,只要那魂魄还在一日,周家便一日不得安宁。周家公子,也休想娶到称心如意的续弦。 偏巧,那一年中元节,我和医清几人去河边儿放灯。为了灵验,奴婢们不仅在灯里写了自己的心愿,还加了生辰八字。” 说到此,霓裳越发咬牙切齿:“那天杀的周家公子,看着仪表堂堂,却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也不知是奴婢怎么得罪他了,他竟将奴婢的灯勾了起来。又找算命先生一算,说奴婢不仅命中带火,且八字还与他极为相配!” 第279章 :霓裳被缠了好几年 “他看上你了?” 沈扶摇憋着笑,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 紧张什么呢? 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可见那位周公子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呸!” 霓裳可不是一般的丫鬟。 自幼跟在莫止湛身边儿,眼界可高着呢,哪里是区区一个风/流公子就能俘获的? “他哪里是看上奴婢啊?他看上的,分明是奴婢的八字儿!” 说罢,还气嘟嘟添了句:“还有奴婢的那把火!” “噗……” 沈扶摇掩嘴而笑,可笑声儿却没能掩藏好:“你伺候我这么久,我怎么没发现你有一把火呢?” “夫人!” 霓裳委屈,又不能发作:“奴婢就知道,这事儿若让夫人知晓了,必定会笑话奴婢! 可今日,既然医清开了口,那奴婢也不好隐瞒。侯爷已经不在京都了,奴婢只能依靠夫人。 以后,还望夫人能站在奴婢这边儿,莫让那周公子得逞才是。” 说罢,又道:“奴婢虽出身不高,可心性却是不低的。要奴婢去给那种人做妾,奴婢还不如去死呢。” “傻丫头,说的什么话?” 霓裳性子虽比趣儿沉稳一些,可到底还是活泼的。 又因一直深受莫止湛信任,沈扶摇对她也颇为宽松。 故而,这霓裳有时候说起话来,倒十足的孩子气儿。 “我可是你的主子,自然要站在你这一边儿的。莫说像你这般聪明伶俐的姑娘,我舍不得放手。 就算有朝一日,要给你许个人家,也必定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咱们侯府里的丫头,怎么能轻易就许配了旁人?” “是呢,夫人跟侯爷一样,看得明白。” 霓裳倒不觉得沈扶摇的话是夸赞,反而安心了不少:“奴婢在此,多谢夫人庇护!”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儿不是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吗?” 沈扶摇鲜少见霓裳紧张。 可这一次,提起周家公子,她竟有些不安。 哪怕表面上,再如何咬牙切齿。 但眸子里的那股惶恐,沈扶摇却看在了眼里。 “怎么?难道那周公子还没死心?对你,还有想法不成?” “周家原本的那位少夫人,门楣虽然不高,至少是书香门第。她嫁入周家,虽算不得门当户对,但也不能说是高攀。 可就是这样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亦被周家人说成命不够硬。再加上,她死得冤枉,道士又说她的魂魄还在周家不肯散去。 所以,周家一心想找个家世好,门楣高的女子,来做周公子的续弦。 一来,能增添周家的势力。二来,也能对抗盘旋在周家的魂魄。” 霓裳在解释这番话时,神色已变得严肃了不少:“可周家太过凉薄,京都的人都看在眼里,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入虎口? 门楣低,不顾闺女幸福的人家,周家人看不上。周家人看上的,人家又不乐意。如此一拖,就拖了好几年。 最后,那周家人只得将目光放到奴婢的身上。一来是因奴婢的八字儿与周公子相配,二来,是因奴婢命中带了一把火! 周家的人相信,只要纳奴婢为妾,就能赶走周少夫人的魂魄。周少夫人的魂魄散了,周公子的气运才能回来……” “气运回来了,才能娶到称心如意的妻子。” 沈扶摇缓缓开口,接过霓裳的话。 “呵……这周家的人,也不知是说他们愚昧,还是说他们精明。” “关于纳奴婢为妾的事儿,以前周公子跟侯爷提过好几次。侯爷不愿与周公子为伍,更不愿奴婢羊入虎口,自然次次拒绝。 可现在,侯爷不在京都。若那周公子再动了什么心思,奴婢只怕……” 话说到此,又适时转移了话题,道:“前一阵子,奴婢去‘回味阁’给夫人拿点心时,还撞见周公子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风/流得很。左拥右抱的,丝毫不顾场合。他瞧见奴婢,还想让下头的人来拦。 好在奴婢跑得快,又遇到了外出打探消息的蝴蝶。周公子欺软怕硬,武功不如蝴蝶,自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蝴蝶见霓裳提起了她,只得点了点头,迈出一步,道:“回夫人话,确有其事。”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也难怪这周公子,死死盯着霓裳不放。 这世上,或许命中带火的人不少。可既能做到命中带火,又能与他八字相配的人,却着实不多。” 言毕,又叹了口气儿:“好了,你放心吧。” 沈扶摇没想到,因为一个小小的杂耍团子,最后竟挖出了周家那么多的事儿。 于是,承诺道:“霓裳,不管你命中有没有那一把火,你都不是羊。周家公子,也当不了那威风的老虎。 你家主子我,自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说罢,脑子一闪,竟突然想起了个主意,道:“周家不是想要一个门楣高的媳妇儿吗?咱们给他就是。” 言毕,又道:“八字儿相配,命中带火。若他想要,就都给他。” “夫人说得简单!” 霓裳不是不相信沈扶摇,只是这世上,哪里又有那么容易的事儿:“若八字儿相配,命中带火的人那么好找,那周家人就不会盯着奴婢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了。” 说罢,又道:“再说了,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人,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到周家去啊。 现在京都的诸位主子瞧见周家的人,依旧肯笑脸相迎,不过是看在周家家主近年来得皇上看重的份上。 若没有皇上的那份恩宠,周家指不定早倒了。” “少有,不代表没有。” 沈扶摇意味深长的看着霓裳,一字一句道:“就算没有,咱们也能给他造出来。” “造出来?” 霓裳睁大眼睛,惊异得很。 “好了,此事儿不急,可慢慢来。” 沈扶摇心中有了主意,便安定了不少:“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去劝劝咱们的六小姐。” “夫人又不是没劝过她。” 霓裳听沈扶摇提起莫慎儿,更是不屑了。 那股子嘲讽比起周家,更浓了几分:“她自个儿不听,夫人也没法啊。” 第280章 :有欠稳妥 “都已经劝过两次了,再劝一次也不是难事儿。” 沈扶摇抚/摸着手腕上的碧玉手镯,道:“至于听不听,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需尽到我需要尽的责任便好。” 说罢,又道:“这一次,倘若她还是一意孤行,我便只有去一趟世安院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告诉太夫人的。一来,可免责。二来,也好让太夫人心里有数。” “是,夫人。” 霓裳听到这,立即便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太夫人寿宴的操办大权,虽然是莫慎儿开口要的。可这件事儿,按照道理,本该由沈扶摇负责。 莫慎儿是个尚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根本就没接触过宴席的事儿。纵使平日里妈妈们有教,也只是纸上谈兵。 倘若沈扶摇像丢烂摊子一样,将寿宴的操办权给丢了出去,却不闻不问。那么到头来,寿宴若出了什么差池,还得沈扶摇负责。 可若沈扶摇接二连三的关注着寿宴的事儿,凡事儿做到多叮嘱一二。那么,纵使寿宴当天发生了杀人放火这样的大事儿,也与沈扶摇无关。 至少,沈扶摇尽心尽责了。 当然,这种责任,是不能悄悄去尽的,得大张旗鼓的来。 并且,还得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儿,谁说了算? 霓裳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便立即领了命,亲自往青黛院去了。 当然,前两次也是她去的。 莫慎儿高傲,自认为手握了大权,便得意得不得了,丝毫没将霓裳放在眼里。 霓裳接连去了两次,回来后都发誓再也不要去青黛院看莫慎儿的脸色了。 可到头来,一想到要为沈扶摇规避责任,还是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这一次,与前两次无异。 莫慎儿依旧高高在上,对霓裳带来的话,丝毫不给予感激。 只道:“嫂嫂既将寿宴的操办大权给了本小姐,就该对本小姐放心才是。 本小姐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安排,还望你能给嫂嫂带话,让嫂嫂莫担心。” 霓裳只是来走个过场,才懒得去劝莫慎儿呢。 听了莫慎儿的这一番话,便立即笑道:“是,奴婢定会将六小姐的话带回去。” 言毕,便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沈扶摇从未对莫慎儿抱过希望,愿她能听从自己的意见。 反之,她不听才是好的。 沈扶摇当然不愿意在宴席上,看到大的意外。但像弄巧成拙这样的小事儿,她倒是期待得很呢。 否则,她将寿宴的操办大权给莫慎儿做什么? …… 次日。 一大早,沈扶摇便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 顺道,也提了提莫慎儿与杂耍团子的事儿。 说是…… 那杂耍团子来自民间,身份复杂。所表演的东西,又危险得很,所以自己心中难免担忧。 又说,莫慎儿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将杂耍团子的人安排住在青黛院。 杂耍团子里男人众多,如此安排实在欠妥。 “你可提醒过她了?” 太夫人脸色严峻,对莫慎儿的做法,极为不快。 “这……” 沈扶摇言语吞吐,道:“慎姐儿还是孩子心性,有些话是听不进去的。 扶摇已经与她说过好几回了,可那丫头为了给祖母办好寿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扶摇也是怕出了差错,这才来叨扰祖母。” “慎姐儿这丫头,平日里与你最是亲近。怎么这一次,竟听不进你的劝?” “姑娘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 沈扶摇低眉顺眼,道:“更何况,寿宴的操办大全既已经给了她,就该她说了算。扶摇几次三番的插手,难免会让慎姐儿以为扶摇信不过她。” “若想让人放心,她也该做出让人放心的事儿来!” 太夫人重重叹息,道:“青黛院里住着的,到底是寡/妇与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哪里由得她随意带了人往里住? 她自己的名声儿不想要,莫家的名声儿呢?难道也跟着不要吗!” 说罢,太夫人又道:“你且放眼望去,这个京都之中,谁家似她一般胡闹?后院就是后院,怎么能让男子入内呢!” 言毕,重重将手中的佛珠掷在案桌上,气得不轻:“蒋妈妈,你去!立即去青黛院!我要你亲自过去,将那伙人迁到北边儿的院子里!” “是,太夫人。” 蒋妈妈见太夫人来了脾气儿,忙领了命要走。 可谁知,这才走了一般,太夫人又道:“还有!吩咐下去。寿宴上,杂耍团子可以有。但任何过于危险的杂技,都不许演!” “是,奴婢遵命。” “慎姐儿从小被宠着长大,难免失了分寸。” 太夫人瞧着蒋妈妈出去,又转过头来冲着沈扶摇道:“这一次,好在你及时竟事儿告知了我。否则,还不知她会惹出多大的是非来。” 说罢,又道:“也管我!什么都由着她。一时糊涂,竟点了头,让你把寿宴的大权给了她。 她做事儿没轻没重,只顾着自己的心意,实在难登大雅。” “祖母,且莫要这般说罢。” 沈扶摇拍了拍太夫人的手背,安慰道:“慎姐儿已经及笄了,又是侯府的嫡女。有些事儿,还是越早上手越好。 她自己有觉悟,想要练手,便由着她吧。” “也只能由着她了。” 太夫人无奈摇头,道:“这寿宴的事儿,她都处理了大半。若这个时候儿将权收回来,你不好接手不说,就连下头的人,恐怕也会嚼她舌根。 届时,不仅给你添了麻烦,还损了她的威名,何必呢?” 话说到此,又免不得担忧:“有时候啊,我都免不得要怀疑。昌海在这个时候走,对慎姐儿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慎姐儿已经及笄了。守孝三年,或多或少都耽搁了她的亲事儿。可话又说回来,慎姐儿如此不稳妥,这三年,正好练练她的性子。 如若不然,无论嫁给了谁,都是一个笑话。 堂堂北定侯府出去的嫡女,连中馈都打理不好,还怎么做别人的正妻?” 第281章 :像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杂耍团子到底还是在蒋妈妈的监督下,搬去北边儿的院子住下了。 除此以外,蒋妈妈跟将太夫人的吩咐,一字不落的传达到了莫慎儿的耳里。 莫慎儿心有不甘,可又不敢忤逆太夫人的意思。 最后,只得将这笔账,都记在了沈扶摇的身上。 而沈扶摇,自从在世安院里‘告了一状’以后,便再也懒得搭理莫慎儿的事儿了。 只交待了宋祁,让他多多盯着杂耍团子。 又让霓裳与初凝那头,多注意莫慎儿在饮食这一块的安排。 除此以外,但凡有点多余的空闲时间,沈扶摇都拿来做春秋大梦。 至于莫慎儿? 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 …… 小小半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 转眼,便是太夫人的寿辰。 这一日,北定侯府从清晨起,便开始忙碌起来。 莫慎儿穿着一身粉紫色的长裙,配上一件米色的披风。 披风摆上绣了朵朵白色与粉色相间的睡莲。 瀑布般的长发,一半盘起,梳了如意髻。一半,则披在肩后。耳朵两旁的长发,分别编了一根小辫子。 额前的刘海,编成了更细的小辫,从中间一分为二,固定在两旁。 发髻上,左右两边分别是一支海棠发钗,与一支鎏金步摇。中间别了朵淡雅的珠花。 耳上戴的是海棠耳环,就连手腕上白玉镯子,也都雕刻了海棠花儿的图案。 整个人看起来,既高雅又俏皮儿。 她精神极好。 凡事儿亲力亲为。 不管是侯府的装扮布置,还是厨房里正在准备的食材,皆要一一过目。 沈扶摇远远瞧着,倒没觉得莫慎儿是个尚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反而,像是一家主母。 气势,是有了。 只是不知,能否能如愿,将事儿办得完美。 “瞧瞧她那春风得意的劲儿。” 以前,霓裳几人只是因为青黛院那头对莫止湛有坏心。又因莫止湛这人,不喜与人亲近。而莫慎儿,又极其胡闹。 所以,几个婢女对她皆不喜欢。 每每看到沈扶摇与莫慎儿亲近时,总是欲言又止。想开口提醒青黛院的人不简单,又怕说得太多,让沈扶摇疑心。 可现在…… 自从有接二连三的证据证明,莫慎儿不是个好东西以后,霓裳几个丫鬟对莫慎儿,可谓是极其厌恶的。 特别是莫慎儿三番五次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要夺取沈扶摇的性命。却又在事情失败过后,妄想将沈扶摇当成傻子一样利用以后。几个婢女对莫慎儿,便越发瞧不起了。 如今,看着莫慎儿像个当家主母一样,在众人面前显摆,哪里又有不开口酸上几句的份? “要不是咱们夫人把这操办大权给了她,她哪里又有现在这么风光? 她倒好!不仅不感谢夫人,反而还记恨夫人在太夫人面前说了她的不是! 现在瞧着咱们星辰阁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似咱们星辰阁的人,欠了她的一样!” “她是侯府的六小姐。” 沈扶摇深深看了霓裳一样,道:“哪里容得你在背后说三道四?” 霓裳心微微一紧,垂头道:“是奴婢多嘴,奴婢知错。” “对于恶人而言,风光这种东西,又能延续几时?” 沈扶摇仿佛没听到霓裳认错一般,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忙碌不已的倩影,道:“你且耐心等等,总有她哭的时候儿。” 言毕,又道:“届时,所有的委屈,都不再是委屈。所有的不甘,也都会变成痛快。” 沈扶摇自问,在嫁入北定侯府之前,哪怕再被父母‘嫌弃’,也依旧是沈家夫妇的掌上明珠。 她在温暖与爱的家族里长大,自是不懂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更不懂,也没是憎恨。 可在侯府的这两年,她见识到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人际关系。 更明白…… 有些人天生善于伪装,喜欢作恶。 无论她沈扶摇是否与人交恶,都逃不过别人的嫉妒与编排。 因为这些嫉妒与编排,沈扶摇学会保护自己。也第一次,发现‘以牙还牙’的乐趣。 霓裳方才所言,确实没错。 莫慎儿现在,对星辰阁的人的确没有什么好脸色。 一来,是星辰阁前些日子管她管她得太多。 二来,也是因为沈扶摇在太夫人跟前说的那一番话,让她多日来的努力,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莫慎儿当然也知道,太夫人是为了她好。怕她如此安排,会毁了她的名声儿。 可她一心想标新立异,别出心裁。以此,来获得更大更好的名声儿。让京都,乃至天启国更多的人,知道她的芳名。 莫慎儿的野心太大了。 她的眼睛,她的心脏,都被自身的野心和欲/望所吞噬。 她看不见别人的好,也无法更周全的‘从长计议’。 “初凝呢?让她安排的事儿,可安排妥当了?” 沈扶摇见莫慎儿一心扑在布置上,也懒得再在此多站。 秋季末尾的风,已经很凉了。 沈扶摇今日穿得不多,倒觉得有些冷。 霓裳见沈扶摇转身离开,忙在一旁跟上:“夫人放心!老厨房那头的人,是早早便安排好的,各个都机灵得很。 因平日里鲜少与咱们星辰阁联系,倒无人知晓那些丫头是咱们的人。”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既安排好了,便安心给祖母贺寿吧。” 沈扶摇从正厅一路走回星辰阁。 所踏的路,无一不铺满了喜庆的红毯。 红毯两旁,摆满了一盆盆的万年青。 万年青寓意长寿。 又不似一般的鲜花,姹紫嫣红,惹太夫人难过。 看来这一次,莫慎儿是真用了心。 院子的假山与大树上,皆挂满了心愿绸。一条条红绸上,写的都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吉祥的祝愿。 凉亭处,挂着红色与金色相间的帷幔。 四角之处,更挂上了四个大大的红灯笼。 而红灯笼上,少不得又写了四个‘寿’字儿。 据说,这每一个‘寿’字儿,都是莫慎儿亲手所写。 字体娟秀。 虽不够苍劲有力,却也是一番孝心了。 第282章 :铺张浪费 “夫人。” 霓裳见沈扶摇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似乎是对莫慎儿所布置的宴席,很感兴趣。 于是,小声儿在旁问道:“夫人觉得,六小姐这宴席,办得如何?” “寿宴还未开始,倒不好评价她办得是好是坏。” 沈扶摇笑了笑,便加快了脚步,往星辰阁走去:“只是瞧着眼下的场景,不免有些心疼罢了。” “太夫人素来提倡节俭。” 霓裳聪慧,一下便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夫人接手中馈大权后,也不曾有过半点铺张浪费。 只是这一次……六小姐的这场寿宴,似乎太过奢靡了些。” 说罢,又道:“咱们侯府虽说家大业大,可以前太夫人办宴席时,也未曾见过像今日这般,红毯遍地。 不管是两年前侯爷与夫人您成亲,还是前阵子六小姐及笄,熹妃娘娘回府。再盛大的宴席,也只将红毯从正门铺到了花园里。 可如今轮到六小姐,她倒是铺张得很。从正门到后门,从正厅到各个院落。哪怕是厨房出来的那条回廊,都被铺上了红毯。” 霓裳话说至此,又想了想,才继续道:“其实……就算宴请的宾客再重要,那些宾客离开了宴席,所到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咱们的中庭花园罢了。 像后花园这样的地儿,实在无须铺张浪费。” “连你都知晓的道理,偏偏她不知晓。” 沈扶摇深深看了霓裳一眼,言语之间颇为无奈:“祖母因为父亲仙逝的事儿,本就没有要办宴席的心思。 若不是因为替府中几位兄弟姐妹的婚事儿着想,哪里有今日的宴席?” 说罢,沈扶摇又看了看沿路的红,道:“你看看,这遍地的红,可不是喜庆过头了吗?祖母若是见了,不知心里得有多难过。 对于父亲这个儿子,祖母总是觉得愧疚的。如今父亲才走了大半年,侯府便举办如此隆重的寿宴,祖母心里如何能好受?” 言毕,沈扶摇又叹了口气儿:“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初为了让慎姐儿好好去办这个寿宴,我给了她莫大的权利。 就连一应的支出,都允她办完了寿宴再报。如今你瞧瞧,这布置上所用的物件儿,哪件不是顶好的? 就连那凉亭上的帷幔,都是用了最新的天丝所制。” “奴婢还听说,今年太夫人寿宴上的一应器皿,都被六小姐换了新。金盘,玉碗,银筷,无一不奢靡至极。”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说心疼呢。” 沈扶摇无奈摇头,道:“只希望明日,慎姐儿来报账时,那数目莫要太惊人。” “奴婢听说,六小姐以要给太夫人惊喜为由,一直让太夫人待在世安院里呢。” 霓裳扶着沈扶摇回到星辰阁,道:“太夫人素来疼爱六小姐,想着必定会按照六小姐的意思,乖乖待着。 对于府中的一应布置,太夫人或许还尚未知晓……” “你是想问我,要不要去世安院走一趟?” 主仆之间待得久了,总会有些某种说不清楚的默契。 就像现在。 霓裳才开了口,还没奔向主题。 沈扶摇便笑着摇头,道:“你忘了前几日,咱们去世安院‘告状’的事儿了? 方才自己不是还说,慎姐儿对咱们星辰阁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沈扶摇轻轻抿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前往世安院告她一状,乃是逼不得已。 因怕她做事儿太过,会祸殃到我,所以才做了一次‘卑鄙小人’,多了舌根。 可这一次,既然慎姐儿有心要让祖母欢喜一回,那咱们便成全她,莫去坏了她的好事儿。” “欢喜?” 这一次,轮到趣儿噘起小/嘴:“只要不让太夫人受了惊吓,就万事大吉了!” “是啊夫人。” 霓裳此时,已不再抱着嘲讽莫慎儿的心了。 只隐隐担忧,道:“太夫人多年来简朴度日,一是她不喜奢华,二是因北定侯府在咱们天启国,地位太过显赫。 若稍有不慎,被有心人抓了小辫子,那将会是件极其麻烦的事儿。 此番六小姐遍地红毯、天丝帷幔不说。就光是那金盘、玉碗、银筷子,就足以让人诟病了。 外人说侯府财大气粗不打紧。怕就怕,有心人说咱们比皇宫里的主子们还要奢靡……” “无碍。” 这一层,早在霓裳提起莫慎儿准备了金盘等器皿时,沈扶摇便已经想过了。 “既然咱们的六小姐要出风头,所幸就让她出个够。 她喜好奢靡这一件事儿,不仅仅要让祖母知道,更要让京都各大家族知道。 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六小姐的安排?” 说罢,沈扶摇又笑道:“以祖母的性子,定是不会让这些器皿在府里多留的。 此番寿宴过后,慎姐儿所准备的一应器皿,皆会被祖母暗中处置得干干净净。 既是如此,咱们又何苦费心?” 言毕,又添了句:“倘若真有有心人,想在这些器皿上做文章,那也无妨。 只说那些器皿是假的便成。” “假的?” “假的!” 霓裳与趣儿异口同声,道:“夫人!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 此番前来参加宴席的,都是火眼金睛。真金假金,难不成还认不出来?” “以假乱真行不行?” 沈扶摇俏皮儿眨了眨眼,道:“你忘了,我名下可是有一家金店的。金店里的师傅手艺高超,不管是烂铜还是废铁,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变废为宝。 我倒希望有人借此机会儿出来为难侯府呢。届时,我只需将那师傅推出来。金店的生意,肯定忙得不分昼夜。” “这……这都行?” 趣儿结结巴巴,朝沈扶摇看看,又朝霓裳看看。 而霓裳,心里虽然还忐忑。 可瞧着沈扶摇如此淡定自若的模样儿,倒也说不出什么了。 只直直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行。 可真有您的。 不管多难多大的事儿,到了您的手里,最后都会变成好事儿。 且…… 每一件事儿,都能让你赚得金钵满盆。 第283章 :令人失望至极 申时。 侯府所宴请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 按道理说,女子不宜抛头露面。 莫说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就连想沈扶摇这样的深宅妇人,都该有所回避。 可偏偏。莫慎儿这一次,却亲自站在门口,对每一个宾客笑脸相迎。 众人心里好奇,但却没人吭声儿。 只按照规矩将贺礼奉上,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由下头的人引入正厅。 太夫人早已被莫慎儿安排的人,从世安院里接出来了。 当她第一眼看到侯府里的布置时,就知道,莫慎儿是花了大价钱来办这个寿宴的。 待她想寻莫慎儿来问话,却得知莫慎儿在门口迎客时,将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迎客?” 太夫人重重掷着手里的孔雀拐杖,气得脸色发白:“我北定侯府是没人了吗?怎的,竟轮到她去迎客? 她自己是什么身份,她不知道吗?还端端的一个大小姐,竟要如此作践自己!” “母亲,今日是您的生辰,您又何苦置气儿?” 大夫人刘氏眸子带笑,可脸上却紧张得很:“慎姐儿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将此次寿宴办好。 更何况,慎姐儿一直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她能有此作为,也不奇怪。” “你身为慎姐儿的大伯母,既知晓她在外头迎客,为何不让她进来?” 太夫人凌厉瞥了大夫人刘氏一眼,便再不搭理她:“蒋妈妈。你赶紧去将慎姐儿那丫头叫回来,少在外边儿丢人现眼!” 说罢,又瞪了庄眉宁一眼:“不过是没了父亲,怎么就像没人管教了野孩子一般?身为慎姐儿的母亲,你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庄眉宁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太夫人责怪。 莫说是太夫人对莫慎儿现在的行径不满。 就连她这个母亲,也觉得莫慎儿太过出格。 可她又能如何? 莫慎儿现在见了她,就像见了仇人一样。 她如今,是有苦难言啊。 “是儿媳妇的错。” 庄眉宁垂下头,将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只是太夫人也知道,慎姐儿素来倔强。自从她接手了青黛院后,儿媳妇的话,她倒是也听不进了。” “二弟妹这话说的,怎么听都觉得委屈。其实啊,若认真计较起来,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大夫人刘氏唯恐天下不乱,逮了谁就是谁:“自古以来,除了家中无人支撑的家族,需要尚未出阁的小姐掌管琐碎以外。别的世家,倒还没有此等先例。 特别是咱们侯府!母亲身子还健朗,二弟妹你也不是管不了事儿。 好端端的,何苦让慎姐儿这么一个还没说定亲事儿的人,来掌管院子里的琐事儿?” 说罢,又略作担忧,道:“现在可好了!慎姐儿初尝到了权利的甜,一发不可收拾。 不仅不将你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就连自己的名声儿,都不管不顾了……” “善哥儿最近可还好?” 太夫人虽不满莫慎儿的做法,更不满庄眉宁的无能。 可不管怎么说,庄眉宁与莫慎儿都是二房的人,是莫家嫡系一脉。 大夫人刘氏洋洋得意的那一番话,太夫人听着极为刺耳。 于是,不免开口打断,问:“还有骁景,身子怎么样?” “母亲……” 大夫人刘氏微微一愣,忙尴尬一笑,想要回应。 可太夫人根本没给她机会儿。 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又道:“善哥儿是老大的嫡长子,你可得盯紧了。切莫再出什么丑事儿,毁了长房的名声儿。 王姨娘的控诉,只有一次便罢了。若再有第二次,恐怕整个莫家都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言毕,又道:“至于骁景,他何其无辜?要承受大人们的恩恩怨怨?” “是……母亲的话,儿媳妇都记住了。” “别记在耳朵里。” 太夫人语气儿慵懒,可却让人紧张得很:“秋天的风大,一吹就没了。你得记在心里,记在骨子里。 自己的家事儿还没处理妥当,就插手去管别人院子里的事儿。你这毛病,何时才能改?” 话说到此,又朝不远处正在与付四小姐说话的萧姨娘望去,道:“你那一房的权,萧氏已经管得够久了。 你有功夫去盯着阿宁,不如多费心讨好自己的夫君。” 言毕,又添了句:“言哥儿媳妇儿快生了吧?那是萧氏的第一个孙儿,萧氏必定上心得很。 她既要分心照顾儿媳妇与孙儿,自会对勤善房的事儿有所懈怠。你的机会儿来了,自己瞧着吧。” 大夫人刘氏一听,脸上的喜色根本无法隐藏:“是!儿媳妇多谢母亲提点。” 说罢,便喜滋滋朝萧姨娘望去,再不与庄眉宁为难。 沈扶摇只顾扶着太夫人,什么话也没说。 她知道,太夫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儿提起长房内务大权一事儿。 是因长房大老爷这一阵子不大老实。 太夫人想让长房的后院先乱起来,以此扰乱长房大老爷的心。 当然。 自古以来,也从没有妾室手握大权的道理。 萧姨娘拿权,拿得的确太久了。 也是时候儿,还给大夫人了。 只是…… 对于莫慎儿的所作所为,沈扶摇如何都想不明白。 莫慎儿是北定侯的嫡女。 哪怕她什么也不做,一样可以嫁得一个好夫婿。 可偏偏,莫慎儿喜欢自己去谋取。 为了谋取她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 她想要的,明明就是好名声儿。 然而她现在所做的事儿,无一不对她的名声儿有所威胁。 沈扶摇有些看不明白莫慎儿了。 总觉得,莫慎儿现在太过着急了些。 着急想离开侯府,着急要寻一个好夫家。 她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争分夺秒,生怕自己会输。 可是…… 她不过才十五岁,究竟有什么好急的呢? 再加上莫昌海的死,让她不得不守孝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三年,足以让她慢慢挑选。 但…… 这三年,对于莫慎儿而言,好似是一个枷锁,重重将她囚困。 难道,是因为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吗?沈扶摇越发不明了。 第284章 :连个女儿都管教不好 再看看庄眉宁的神色。 眉头紧蹙,看着倒是着急得很。 可她眸子里的无可奈何,又似是对莫慎儿充满了绝望。 不该啊。 庄眉宁这人,可谓算得上纠/缠不休了。 且不说当初她为了铺子,处处找自己的麻烦。就是这侯府后院的中馈大权,她不也窥视了二十年吗? 莫慎儿是庄眉宁唯一的女儿。 自沈扶摇与莫慎儿相识以来,便没少听莫慎儿提起庄眉宁的好。而自嫁入侯府以后,也亲眼瞧见了庄眉宁对莫慎儿的迁就与疼爱。 换句话说,莫慎儿是庄眉宁的希望。 庄眉宁就算再上不得台面儿,也该懂得莫慎儿现在的所作所为,对青黛院而言并无益处。 可为什么,她竟连拦也不拦呢? 难不成,她们母女二人的感情,也会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受到损害? 因为莫慎儿夺了青黛院的权,所以…… 还是说,她们母女二人,在秘密筹划着什么阴谋? 不! 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你自己的女儿,自己可得上心。” 许是见了大夫人刘氏的欢喜劲儿,又见庄眉宁一直杵着不语,太夫人心中颇为不快。 她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皱眉道:“到底是昌海唯一的闺女,又是嫡出!今日的这番作为,你难道就不为她感到脸红吗?” “太夫人教训得是。” 庄眉宁将头微微垂下,对太夫人的话已是十分赞同。 这种赞同,并非是权利之下的追捧与讨好。也不是怕自己在这样重大的场合,丢了脸面。 而是真真正正的无奈。 若换作往常,她必定会费劲心思为莫慎儿说好话。 然如今,她又能说什么呢? “慎姐儿是侯……是先侯爷唯一的女儿,又是莫家的嫡系嫡女。言行举止,确该小心谨慎,进退有度。 可……慎姐儿自小就被大伙儿捧在手心里宠着。她性子坦率,做事儿也从不懂迂回婉转。 以前她年纪还小,儿媳妇只觉着,姑娘家家性子直率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说罢,庄眉宁缓缓抬起头,看着太夫人道:“儿媳妇记得,以前夫君还在时,最喜欢的便是慎姐儿那天真灿漫,有话直说的性子。说是不扭捏不矫情,极为讨人喜欢。 都怪儿媳妇大意,只瞧着慎姐儿开心,也能让太夫人和夫君开心,更让府里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于是,便任由她胡闹。 待她到了年纪,真正开始掌权的时候儿,儿媳妇才发现,慎姐儿言行举止,有着诸多不妥。” “你身为她的亲娘,都觉得她言行举止欠缺妥当。那么旁人呢?又当如何?” 太夫人见庄眉宁搬出了已故的莫昌海,心里百感交集,也不愿太为难庄眉宁。 只道:“无论以前她被宠成了什么模样儿,现如今,都得一一纠正。否则,外头的人会如何看待她? 她是我们莫家的宝贝疙瘩!我舍不得旁人在她身后诟病。” 言毕,又道:“你是她的母亲,这事儿,你责无旁贷。” 深宅大院里,多的是无可奈何。 若一个姑娘,能保持善良,处事儿聪慧。那么偶尔俏皮儿,也不是不可。 在太夫人眼里,沈扶摇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她不爱与人争与人夺,却也懂得自我保护。 能时刻端起当家主母的风范,又不拘小节,不矫揉造作。 进退有度,知晓分寸。 这…… 便是太夫人喜欢沈扶摇原因之一了。 而莫慎儿是自己的孙女。 如果能让莫慎儿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事事皆随她意,太夫人又何尝不愿? 毕竟她的儿子莫昌海是个武将,素来不爱拘束。 他在世时,虽鲜少与儿女相聚,可对莫慎儿这个女儿,却是极为疼爱的。 他只管莫慎儿开心快乐便好。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举止得宜? 但凡让莫慎儿不快的事儿,他那个做父亲的,可都不允许。 若是莫昌海还在,想必是不会责骂莫慎儿的吧? 反而,还会说他的闺女不拘小节,能独当一面呢。 只是…… 这世上能有几个莫昌海? 如今,连庄眉宁这个时刻都护着莫慎儿的亲生母亲,都开始担忧起莫慎儿的行径。 那么以后,待莫慎儿嫁作人妇,夫家又会如何看她? 婆婆到底是婆婆,不是亲娘。 夫家是夫君的家。 哪怕莫慎儿以后会冠上别人的姓氏,或许,还会说出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的话。 可儿媳妇就是儿媳妇,终究难被宽容以待。 “太夫人所言,儿媳妇都明白。” 庄眉宁许是对莫慎儿真没办法了,只得求助于太夫人:“只怪儿媳妇素来溺爱慎姐儿,以至于儿媳妇在慎姐儿面前,并无什么威严。 现如今慎姐儿长大了,越发不将儿媳妇的话放在心里,儿媳妇这也是……” “难得你承认自己没有威严。” 太夫人本想给庄眉宁留一点脸面儿。 却不曾想,庄眉宁居然当众告知太夫人,她无法管教莫慎儿。 长房的人就站在身旁,她倒也不嫌丢人。 “连个女儿都管教不好,也难怪府中的下人,皆不服你。” 说罢,太夫人又看了一眼沈扶摇,道:“阿宁。如今你明白与否?为何你当了二十年的侯夫人,我也没将侯府的中馈大权给你。 反而,是让扶摇这个丫头来接了手?”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回话,太夫人又道:“你且瞧瞧侯府里,下头人对你与对扶摇的恭敬之度,便能知晓答案。 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愿放权!而是你这个侯夫人,没威严!” 庄眉宁只想借此机会儿,让太夫人管教管教莫慎儿。 为此,她连脸面都不要了。 更不怕在长房面前,矮上一截。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是…… 太夫人竟会因此,而提起了掌管中馈一事儿。 不仅否认了自己管教不好女儿,更否认了自己二十来年‘侯夫人’的身份。 她心如刀割,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极其不甘。 可再不甘,又能如何? 眼下积压着她的事儿太多了!她不能一下将这些事儿都解决掉,只得一件一件,慢慢的来! 第285章 :同为一家人,心思却各异 而头一件所要解决的事儿,便是莫慎儿了。 如今的莫慎儿,实在太难管教了。 不仅夺走了青黛院的内务大权,更时刻盯着她与莫固安二人。 此时此刻的庄眉宁,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儿来。 她不想与莫慎儿斗。 不管怎么说,莫慎儿到底是她女儿。 可莫慎儿不理解她这个当母亲的用苦良心,处处与她对着干。 庄眉宁无法,只得想办法将莫慎儿支开。 一来,是想拿回青黛院的内务大权。 二来,也是为逃避莫慎儿的眼。 三来,更想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莫皖北身上,好为自己与儿女谋得一个更好的将来。 “太夫人说的对,是儿媳妇无能!” 庄眉宁隐忍了所以的不甘与脾气儿,一字一句道:“扶摇如此年轻,却能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然有序,着实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忏愧。 儿媳妇知道,自己半辈子都在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为此,惹下了不少的是非。 可现如今,夫君已逝。湛哥儿那孩子,也依旧承袭爵位前往边疆。扶摇能干,太夫人身子康健,我已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唯一担心的,便是北哥儿与慎姐儿的婚事儿。” 说罢,又无奈摇头,道:“北哥儿是个男儿,又已有了沁雅这个姨娘,倒算有人陪伴了。况且,北哥儿虽不如湛哥儿,但也懂事儿得很,不用过多操心。 只有慎姐儿,着实让儿媳妇头疼得很。” 言毕,庄眉宁满眼期盼地看着太夫人,道:“如今慎姐儿的样子,太夫人也瞧见了。纵使她并非有意,可她的性子实在……” 话说到此,庄眉宁叹了口气儿:“唉……按理说,今日是太夫人的寿辰,我本不该说这些话来惹太夫人心烦。 可儿媳妇无能,实在是拿慎姐儿无法……” “好了。” 太夫人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道:“慎姐儿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她只是心性未定,不大懂得人言可畏罢了。” 说罢,又道:“你既然无法管教她,便让我这老婆子来管。所幸近些日子身子也还算健朗,也有精神。” 庄眉宁方才那一番话,可谓是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了。 莫说是大夫人刘氏与沈扶摇,就连太夫人自己,都无法相信那些话是从庄眉宁口中说出来的。 庄眉宁的野心,谁人不知? 若不是有太夫人压着,恐怕今日的她,掌管的就不是侯府的内务那么简单了。 只是野心虽大,庄眉宁却从未承认过。 今日她如此迂回,可不大像她的作风。 当然,众人也不会傻到完全相信她说的话。 一个费了二十年心思,想要夺取大权满足私/欲的人,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不过关于莫慎儿的那一番话,听起来倒是真的。 莫慎儿那丫头,确实让人头疼。 “母亲身子虽日渐健朗,可还是得小心养着才是,莫要过度劳心劳力。” 大夫人刘氏看了眼太夫人,又看了眼庄眉宁,脑子一转,便道:“至于慎姐儿,性子直率却也倔强,怕是不会轻易听从长辈的意思。 儿媳妇心中有一主意,自己想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母亲和二弟妹如何作想?” “且说来听听。” 太夫人拍了拍沈扶摇的手,随后走到椅子旁缓缓坐下:“若有道理,自是要采纳的。” “是。” 大夫人刘氏柔和一笑,便点了头:“其实咱们啊,都是过来人。这孩子到了一定年纪,便极其在意自己的想法。 他们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而长辈呢?纵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说罢,便提起了莫皖北纳妾的事儿:“譬如之前,北哥儿纳妾那一桩事儿。 张家是多好的亲事儿啊!在咱们看来,只要北哥儿娶了张家的小姐,那么对他而言百益而无一害! 可北哥儿呢?偏偏只喜欢沁雅那丫头!最后,哪怕他如愿以偿纳了沁雅为姨娘,但为此,还是与二弟妹闹得极不愉快。 若不是当初,有侯爷和侯夫人出面,恐怕北哥儿现在心里还郁结着呢。” 大夫人刘氏这一番话,不仅仅让庄眉宁难堪,更显得沈扶摇‘多事儿’。 让早已过去的旧事儿,再次如同鱼刺一样,哽在庄眉宁的喉咙里。 而当初,莫止湛与沈扶摇的举动,更会勾起庄眉宁的怨恨。 毕竟在当时,庄眉宁可是一心认为,沁雅姨娘之所以得入莫家的门,皆是莫止湛和沈扶摇作名堂。 后来,青黛院所闹出的诸多是非,也都是拜莫止湛与沈扶摇所赐。 “都是旧事儿了,大伯母提它做什么?” 沈扶摇淡淡开口,道:“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平白惹祖母与母亲伤神。” “可不是吗!瞧瞧我这嘴/巴!总说些不该说的话。” 大夫人刘氏微微挑眉,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之所以提起那事儿,不过是觉得,像慎姐儿这个年纪啊,还是与同辈的人更亲近一些。 有些话长辈们与她说,和同辈们去与她说,效果是不一样的。” 大夫人刘氏阿谀奉承这活儿做得极好,可却鲜少有真心为旁人着想过。 如今七拐八弯说了这么大一通,必定有她的私心在里头。 太夫人心知肚明,道:“依你之见,我这个祖母倒也是管不得她了?” “母亲,儿媳妇可没有那意思呢。” 太夫人讨好似的笑了笑,又道:“您是慎姐儿的祖母,慎姐儿素来尊敬您。您说的话,她肯定要听的。 只是这‘听话’,分两种。一种是受到了压迫,不得不听。而另外一种,则是觉得有理,听得心甘情愿。 所以啊,这长辈与同辈,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同辈与同辈之间好说话,而且说的都是心里话。” 言毕,许是见大伙儿都不说话。 于是,她便渐渐将目光投到了沈扶摇身上,道:“依我之见,眼下最适合去说教慎姐儿的,怕只有咱们的侯夫人了。" 第286章 :三小姐莫惠儿 大夫人刘氏盯着沈扶摇,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肯定:“一来,年纪相仿,是同辈,好说话。 二来,侯夫人是慎姐儿的亲嫂嫂,慎姐儿对她也破为尊敬。 三来,她们二人还是好友!这劝起话来,事半功倍。” 大夫人刘氏都已将话说好这份上了,若沈扶摇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未免也太过愚昧。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给沈扶摇寻麻烦罢了。 莫慎儿可是侯府里的小魔王啊。 除了对莫止湛有一些畏惧之心外,她何曾怕过谁? 倘若太夫人真点了头,让沈扶摇管教莫慎儿,那沈扶摇的活,可就多了。 并且,这活不大好干。 莫慎儿这般高傲的人,怎么会愿意让沈扶摇来管教她呢? 纵使表面上二人关系再好,可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啊。 大夫人刘氏所打的主意,无法有三。 一是想给沈扶摇寻麻烦,让沈扶摇自顾不暇,好在打理后院的事儿上,出了纰漏。 二是企图利用这件事儿,挑唆沈扶摇与莫慎儿之间的关系。 三是让庄眉宁对沈扶摇越发厌恶! 而这厌恶的来源,实在简单。 如果莫慎儿真在沈扶摇的手里,转了性子。那么无法就同等于告诉众人,沈扶摇这个嫂嫂,比庄眉宁这个母亲,更懂莫慎儿。 莫慎儿宁愿去听沈扶摇的话,也不愿意听庄眉宁这个亲娘的话。 如此一来,庄眉宁心里怎会平衡? 当然,如果莫慎儿的性子改不了。那么沈扶摇在众人面前的威严,自会有损。 若运气儿不好,再让莫慎儿闯点什么祸,那庄眉宁岂不是会怨恨沈扶摇,教坏了她女儿? 所以啊,这件事儿横竖一看,都不是件好事儿。 沈扶摇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应承下来的。 只是沈扶摇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也没一口绝了大夫人刘氏的念想。 反而,轻轻点头,柔声儿道:“大伯母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祖母,孙媳妇儿认为,可以一试。” 说罢,还不等大夫人刘氏露出欢喜的面容。 只听沈扶摇又道:“只不过……孙媳妇儿手里的事儿多,恐怕是无法将慎姐儿教好的。 为了不耽误慎姐儿,也为了不拂大伯母的一番好意。扶摇认为,同辈教导这一件事儿,可行! 但那教导慎姐儿的人,需换一换。” “换谁?” 大夫人刘氏一个机灵,忙开口道:“放眼望去,可没人比侯夫人更合适了。” “怎么没有?” 沈扶摇笑着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 随即,便缓缓伸出手指,朝不远处那与柳姨娘、萧姨娘谈笑的年轻妇人指去:“那头儿,可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众人顺着沈扶摇的手指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裳的妇人,正捧着自己那几个月大的肚子,笑得明媚。 那妇人看似不过二十来岁,可身上的气质,却极为优雅沉稳。 或许是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她的脸上,皆是慈爱。 妇人的容貌并不十分出众,但却清雅秀丽,与她身旁的柳姨娘有几分相识。 “惠姐儿!” 大夫人刘氏神色一震,忙道:“那怎么行?惠姐儿是嫁出去的女儿,都已经嫁到陈家五年了。 教导慎姐儿,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如果要让惠姐儿来教导慎姐儿,那么惠姐儿势必得留住侯府。 惠姐儿她虽是咱们莫家的女儿,但也是陈家的媳妇儿!这……哪里有将别人媳妇儿,长留娘家的道理?” “娘家也是家!再说了,咱们莫家是何等世家?譬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说法,在咱们莫家是站不住脚的。” 沈扶摇才不听大夫人刘氏的那一番说辞。 你不是想让莫慎儿来给我添乱吗? 那我便送你一个莫惠儿好了。 这莫家三小姐莫惠儿,虽性情温婉,但却极为孝顺。 她的生母柳姨娘在你们长房,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只可惜莫惠儿已经出嫁,不能长留娘家,所以对此无可奈何。 但是…… 如果我给了她机会儿,让她回来小住。 你且瞧瞧,你们长房是否会好戏不断? “祖母。” 沈扶摇笑着朝太夫人道:“扶摇虽然没跟惠姐儿有过太多的接触,但却听侯爷提过,说惠姐儿性情温婉娴静,贤良淑德。 除此以外,不仅极懂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与陈家公子恩爱和睦。更知晓如何打理内务,把陈家上下打理得井条有序。 才嫁入陈家第二年,便拿稳了陈家后院的中馈,陈家老爷和老夫人对惠姐儿,极为看重,颇多赞赏。 扶摇认为,倘若能让惠姐儿回来,教导慎姐儿,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言毕,又添了句:“慎姐儿聪慧,想必不出个三两月,必定能学得惠姐儿的精髓,沉稳住性子。” 三小姐莫惠儿虽是长房的妾室柳姨娘所生,但因着自小懂事儿,倒颇得太夫人喜欢。 “习得惠姐儿精髓?” 太夫人好笑摇了摇头:“慎姐儿那丫头啊,若有惠姐儿三分的沉稳,我这老婆子也就放心咯!” 说罢,又不免担心:“扶摇啊!惠姐儿人是不错,可到底是出嫁女。她如今手握陈家中馈,所需要打理的事儿本就多。 你让她回侯府教导慎姐儿,多有不妥。” “母亲所言极是!” 现在的长房,已经够乱了。 更何况,柳姨娘是个好拿捏的。大夫人刘氏心情不爽快时,没少拿柳姨娘出气。 她可不想多个大小姐回来跟她作对。 于是,连连点头,顺着太夫人的话道:“更何况,惠姐儿如今肚子里又怀了孩子。她先前所生的老大和老二,现在都还小呢,离不开娘亲。” “正是因为惠姐儿腹中又有了骨肉,所以才要留她长住侯府啊。” 沈扶摇笑得极其柔和大方,比起大夫人刘氏那一脸的私心状,不知让人舒服了多少。 “祖母也知道,女人有孕生孩子,乃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惠姐儿五年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怀上了。说得好听,她与夫君恩爱和睦,为陈家开枝散叶。 第28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 “可……站在咱们女人这边儿来说,惠姐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调理好自己的身子。五年生三个孩子,那得消耗多少的元气儿? 陈家的人再看重她,也不会和血脉过不去。到头来,也只有咱们这些娘家人,是真心实意关心她的身子。” 说罢,沈扶摇又道:“惠姐儿这一胎,已经有四个月了。都说女人有孕时,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最为要紧。 惠姐儿既已过了头三个月,想必胎像也依旧稳固了。” 言毕,沈扶摇又提起了柳姨娘:“柳姨娘就惠姐儿这么一个女儿。自惠姐儿出嫁以后,柳姨娘便不大爱出门,时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每每想要见惠姐儿一面,还得等到逢年过节。每次相见,不过就说上那几句话,便又得送女儿离开。 扶摇虽还没做母亲,可瞧着这般情景,倒也心酸得很。就像是……就像是姑母与祖母一样!柳姨娘和惠姐儿的母女之前,也深厚得很。 只是……姑母嫁的是帝王家,不如惠姐儿在外头,行事儿方便。姑母与祖母母女二人,就算想见,也见不着。 如今惠姐儿和柳姨娘二人既有机会儿多相处一阵,何不成亲了她们?” 沈扶摇这一番话,可算是击中了太夫人的心。 太夫人与熹妃娘娘母女情深。 可奈何,熹妃娘娘入了后宫,身不由己。 而莫惠儿,虽一样是出嫁女,但到底还有些自由。 既是如此,倒不如寻了机会儿,让她们母女二人朝夕相处一阵。 更何况,近些年来,柳姨娘的身子大不如前。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撒手人寰。 倘若莫惠儿也像熹妃一样,身处宫墙之中,没有机会儿与自己母亲相处,那便罢了。 可偏偏,她是有这个机会儿的。 若白白让她们错过,岂不是一大遗憾? 如此想着,太夫人终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母亲,这可万万使不得。” 大夫人刘氏生怕太夫人会同意了沈扶摇的建议,忙开口劝道:“惠姐儿现在是陈家的媳妇儿!咱们怎么能说让她回来,她就回来呢? 万一陈家那头有了意见,往后就此为难惠姐儿,该如何是好? 惠姐儿在侯府里陪伴柳氏,日子是过得惬意了。但一辈子那么长,她终究还是要在陈家过日子的。陈家人的心思,咱们不得不顾。” 说罢,想了想又道:“再说了……咱们的这位陈家女婿,可是个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君子,不知有多少姑娘家仰慕。 这些年来,惠姐儿盯得紧,孩子接二连三的生,对公公婆婆也孝敬,这才没让女婿纳了妾。 可女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儿,与惠姐儿分别太久,焉知不会懂了歪心思?别惠姐儿回府几日,那女婿便纳起小妾!” “胡说!陈康的品性,众人皆知,哪里会做这些糊涂事儿?” 太夫人喜欢莫惠儿,便连同她的夫君陈康也一道喜欢得紧。 陈家的家主在京都,虽只是四品朝臣。但陈家的名声儿,却是极好的。 书香门第,大户人家。 特别是攀上了北定侯府这门亲事儿后,更是让人另眼相看。 而这陈康。 年纪轻轻,却十分有自己的主张。 就在两年前,还因见解独到,被当今圣上纳贤,成为了朝堂正五品官员。 他不仅模样儿,性情也极好。 尚未成亲之前,就已是京都名声儿在外的才子。之所以能娶到莫惠儿,攀上北定侯府,也是因他与莫止湛有几分交情。 莫止湛见他性子与莫惠儿相投,便从中牵了线。 故而,陈康与莫惠儿二人,根本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两情相悦,两家欢喜。 太夫人信得过陈康,也信得过陈家,这才点头把莫惠儿下嫁到陈家。 否则,哪怕莫惠儿是旁支庶女,亦是陈家高攀不上的。 “祖母说的是。” 沈扶摇听说过莫惠儿与其夫君的故事儿,心里极为有底气儿:“这夫妻之间若想永久恩爱和睦,靠的不是用一双眼睛去盯,也不是死缠着不放,更非以色侍人。 而是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且知晓张弛有度。这一点,惠姐儿可拿捏得极好呢。” 言毕,沈扶摇又笑道:“再说了,不过是让惠姐儿回来住上三两个月罢了,又不是杜绝他们夫妻二人往来。 若姑爷念着惠姐儿,便随时来侯府瞧她。若孩子离不开母亲,也一并搬来好了。 咱们侯府有的是地儿,如果勤善房住不下,就到星辰阁去。对于惠姐儿这个小姑子,我亦是喜欢着呢。” 想着,沈扶摇又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太夫人身上:“祖母,想必您也十分想念惠姐儿的那两个孩子吧? 虽是陈家的,却也是您的重孙子。咱们侯府的小公子,就只得了一个骁景。现在骁景的又病恹恹的,侯府倒冷清得很。 若能将陈家那两个小公子也一道接来,那咱们侯府可就热闹了!加上宁儿不是要生了吗? 以前老人家说,府中若有孕者临盆,多与别人的孩子亲近亲近总是好的。据说……据说这是叫招安? 府中越是热闹,生下来的孩子就越容易养活,越有福气儿呢。” “是有这么个说法。” 太夫人见沈扶摇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就知道,这丫头是存了心思要跟大夫人刘氏对着干了。 于是,笑了笑道:“咱们这侯府啊,确实是不够热闹。如果陈家那两个小子能来,自然是极好的。” 大夫人刘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不当初。 一开始,她只是想给沈扶摇找点麻烦事儿。好从中看看,能不能牟点利。 可谁知到了最后,竟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柳姨娘最近几年的身子,确实不大好。 自从莫惠儿出嫁后,柳姨娘反反复复的,大病小病不断。 这其中,多多少少有点人为的意思。 否则,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总是得病? 并且,那身子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如此折磨人啊。 第28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 虽说柳姨娘也不爱争宠,性子柔和。 可正是因为她那性子,长房大老爷才觉得安心。 哪怕不是三天两头去柳姨娘屋子里,也总不至于忘了她。 谁还没个心烦的时候儿呢? 作为一朵解语花,柳姨娘总是有她的手腕,能将长房大老爷抓得牢牢的。 伺候男人这活,柳姨娘干得不多。 可勤善房里但凡有点什么好的东西,总也少不得她。 每每大夫人刘氏有什么地方儿做得不妥当,长房大老爷总会说:你看看柳氏…… 如此一来,大夫人刘氏的心里,难免不快活。 人的嫉妒之心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而恨意这种东西,也并不是你招惹了我,我才会将其滋生。 萧姨娘那头对柳姨娘如何,大夫人刘氏说不清楚。可她自己对柳姨娘,却是没少动手脚的。 莫惠儿这丫头,虽然性子随了她生母,一样的娴静温雅。 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她的骨子里,有一股眦睚必报的劲儿。 这一点,大夫人刘氏从小便从莫惠儿身上看出来了。 所以,大夫人刘氏不愿意莫惠儿回来。 毕竟…… 光是对付一个萧姨娘,她就已经够累了。 再来一个莫惠儿? 勤善房成什么了? 如此想着,大夫人刘氏终是抬眼朝庄眉宁望去。 虽没说话,但眼中的意味儿,却十分明了。 那可是莫惠儿,是我们长房的庶出! 你当真愿意让她回来,教导你女儿? 你别忘了,你女儿是嫡系嫡出! 要让一个庶女来教导,岂不是贻笑大方? 庄眉宁淡淡望向大夫人刘氏。 面对着大夫人刘氏的‘秋波’,竟说了句:“其实扶摇的建议,倒是极好的。若能让惠姐儿来教导慎姐儿,儿媳妇也能放心。 只是……惠姐儿腹中有孕,怕精力会有所不足。如若可以,不知能否劳驾太夫人,也帮着管教一二?” 言毕,又道:“如果太夫人不嫌慎姐儿闹,不如就让慎姐儿住到世安院去?一来,惠姐儿可时常去世安院走走,陪伴太夫人。 二来,有太夫人盯着,慎姐儿也许会老实一些。” 大夫人刘氏没想到,庄眉宁竟真的甘心让一个庶女,来管教自己的嫡女。 一时之间,将觉得自己的算盘大错特错。 可转念一想,这莫慎儿入住了世安院。青黛院的内务大权,不是又得回到庄眉宁手里了吗? 原来,庄眉宁打的是这个主意? 顿时,又对庄眉宁不屑万分。 然…… 大夫人刘氏到底不是话事儿的主。 她的‘不想’、‘不愿’、‘不屑’,根本无法改变现实。 这一头,还没等她想到反驳的理由。 那一头,沈扶摇便已命人去将柳姨娘和莫惠儿请了过来。 说是要,问询她们母女二人的意见。 “妾身见过太夫人,愿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柳姨娘身为妾室,是不能直接给太夫人行贺寿礼的。 能出现在宴席上,已是侯府的开明。 按照规矩,身为妾室,哪怕距离太夫人只有几丈远,也不得私自出来,单独给太夫人请安。 唯有太夫人传了她过来,她才能说上几句话。 故,现下才来到太夫人面前,便立即行了祝寿礼。 而莫惠儿,早早便已给太夫人行过礼了。 如今见太夫人竟命人换她与柳姨娘一起过来,心下不免孤疑。 只是面上儿,并不作疑惑。 “祖母。” 她柔声儿给太夫人行了常礼,又分别朝大夫人刘氏与庄眉宁、三夫人秦氏望去:“母亲,二婶,三婶。” 最后,才将目光放到沈扶摇身上:“二嫂。” 沈扶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太夫人则笑看着莫惠儿与柳姨娘,问:“你们母女二人,怕是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吧? 我瞧着你们在那头有说有笑的,心里竟也跟着欢喜得紧。” “正是托了祖母的福,才能在今日与姨娘多说上几句话。” 莫惠儿笑得明媚,声音柔柔的:“惠儿见姨娘今日气色还不错,想来也是祖母在府里多加照拂的缘故。 所以不免多叮嘱了姨娘,让她代替惠儿勤去给祖母请安。” “哦?如此说来,你们母女二人方才是在谈论我这老婆子了?” “可是呢。” 莫惠儿一直笑着,让人看着心里舒坦:“姨娘自己懒,非说祖母喜静,时常闭门谢客,连儿孙前去请安都不理了。 我笑问姨娘,什么时候学会扯谎了?祖母以前,可是喜欢热闹的。定是姨娘太懒,想诓骗惠儿。” 莫惠儿极其会说话。 且不管那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听着就是让人舒服。 “你倒是冤枉你姨娘了。” 太夫人笑了两声儿,道:“我年纪打了,还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这阵子,不大喜见晚辈。 闭门谢客这事儿,倒是有的。躲懒的不是你姨娘,而是我啊。” “还当真有这事儿?” 莫惠儿微愣,便道:“可是姨娘伺候得不够妥当?” “是我自己想多静静,不想见他们!” 太夫人此时,像极了一个孩子:“你是不知,他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话倒不少。这个叮嘱我按时用膳,那个叮嘱我药不能停,极其唠叨。” 言毕,太夫人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啊,若是你能常来给我请安,我倒愿意听你念叨我呢。” 莫惠儿听了太夫人这话,先是好笑,后又无奈得很:“祖母,这便是您调皮儿了!大伙儿叮嘱您,皆是为了您好。” 言毕,又道:“说来,也是惠儿不孝,出嫁太早,没能承欢膝下,多陪陪祖母。” “眼下可不就能了?” 沈扶摇看了一眼太夫人,便笑道:“若你愿意,不如回侯府小住一阵?一来可陪陪祖母。二来,也能与柳姨娘话话家常。” “二嫂的意思是……” “还不都是因为慎姐儿吗?” 沈扶摇上前,拍了拍莫惠儿的手背,道:“方才过来时,想必你在门口也看到慎姐儿了……” 沈扶摇知道太夫人年纪大了,不喜讲话。 于是…… 第289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一) 于是…… 便代替太夫人将方才大伙儿商量的事儿,又重新说了一遍。 莫惠儿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因尊重夫家,便说要先与陈家的人商量商量。 柳姨娘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心里可念着呢。 她的眸子一直闪闪发光,十分期待。 这在众人看来,倒是少有的。 …… 宾客渐渐多了,祝寿的人,也一波一波的来。 太夫人几人说话已不大方便,便停了下来。 柳姨娘欢喜,也知道自己不配站在太夫人这头。于是,便拉着莫惠儿到一旁,又说起了体己话。 莫慎儿到底还是从门口回来了。 她再倔强,终是害怕惹太夫人不快的。 更何况,今日的宴席乃由她主办。出风头的机会儿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 太夫人只得了一个嫡孙女,自然十分疼爱。 她既希望莫慎儿能独当一面,有莫家嫡女的风范,又不愿意过分责骂莫慎儿。 于是,自莫慎儿回来以后,便一直让莫慎儿陪伴左右。对莫慎儿擅自去门后迎客的事儿,只字不提。 面对着一应前来祝寿的人,更是慈祥相迎。 莫慎儿见太夫人如此模样儿,还以为太夫人对她的表现极其满意。 于是,少不得沾沾自喜。 时辰一道,众人入席。 今日,前来给太夫人祝寿的,除开京都诸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带了家眷外,更有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是太夫人的外孙,自是该来的。 而七皇子殿下呢? 不过是因自己与莫止湛的交情罢了。 可他的到来,却再一次让莫慎儿以为,他们二人有希望。 …… 自古以来,男女有别。 深宅里的女子,从来不能抛头露面。 当然,沈扶摇是个例外。而世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成为沈扶摇。 北定侯府的待客厅极大。 光是待客厅的门,就足足有八扇。 为了能让大伙儿观赏歌舞,也为了能周全礼仪。莫慎儿命人将待客厅的八扇门全部打开。 她将若隐若现的天丝帷幔,挂在房梁上,将待客厅一分为二。 左边儿这四扇门对应的面积,用来接待男宾。 右边儿这四扇门对应的面积,则用来接待女客。 女客这头,在最上方设置了主位。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太夫人。 主位左侧边儿,是沈扶摇的位置。右侧边儿,是庄眉宁和莫慎儿的位置。 再下来,是两排排得整整齐齐的长矮桌,分布于两侧。按照身份的贵重亲疏,安排了女客的位置。 中间原本空着表演歌舞的地儿,被莫慎儿置放了六个大熏炉。 一排熏炉,皆烧上了银炭。 哪怕此时是秋季末,凉风大作。待客厅的八扇大门齐开,也为觉得寒冷。 只是尚未入冬便已烧长银炭,北定侯府怕是头一家了。 男宾那头的布置,除了没设置主位外,与女客这边儿几乎一致。 稍显身份的上方两侧,安排给了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 只是两位皇子殿下并未就坐,而是将位置让给了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至于他们自己,则坐到两位莫老爷的下首。 说什么客是客,主为主,让长房大老爷与长房三老爷惊讶不已。 一个,坐得心安理得,将自己彻底当成了男宾这头的正主儿。 一个,则倍感压力。 虽说,在这一次宴席上,莫慎儿原本的安排就已出了差池。 两位皇子殿下的做法,也挑不出错。 可对于三房三老爷而言,看着两位皇子殿下在自己的下首端坐,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倒不是三房三老爷胆怯,怕事儿。 而是这位置,本就不该他与长房大老爷来坐。 更严格来说,既然莫止湛不在府里,男宾这头,就不该设下上座。 三房三老爷自问,他与长房大老爷都是旁系,还没资格在如此重大的场合里,坐在这位置上。 至于莫慎儿,虽不在男宾这头露面,可光在坐席的安排上,在众人眼里,却早已失了分寸。 就地位而言,北定侯府不比两位皇子殿下低。只是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乃皇室血脉,故而身份更为尊贵一些罢了。 但身为北定侯府的主人,再如何安排,也不至于将客人安排到上头的位置去。 …… 待客厅外的院子中央,早已搭好了台子。 此时,台子两旁各自分布了五位乐师。 一琴、一瑟、一筝、一萧、一笛、一埙、一二胡、一编钟、一琵琶、一箜篌。 竟是将十大乐器全部集齐。 十个乐师配合得极为默契,将十种乐器的声音儿,融为一体。 时而柔绵,时而空灵,时而清脆,时而婉转。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震撼。 十大乐器齐鸣。 台子中央几名少女正翩翩起舞。 舞的是剑,但难免有些缠/绵。看起来似武功功底不足,身子力度不够,却又故作阴柔。 如此表演,若是糊弄寻常人,倒还说得过去。可今日前来给太夫人贺寿的人中,有不少的武官。 这些人,常年习武,一眼便能看出其中滑稽之处。 说起来,倒有些失了北定侯府的风范。 偏莫慎儿不自觉。 看着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台子看,还以为自己办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儿。 沈扶摇倒没什么感觉。 她将寿宴操办大权交给莫慎儿的那一刻,便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并且十分期待这种结果的出现。 倒是太夫人,辛苦了一些。 明明对莫慎儿的安排,颇多不满。可当着众人的面,却还是得露出和蔼慈祥的笑,稳住局面。 也亏得太夫人见多识广,能隐忍不发。 若换了庄眉宁或大夫人刘氏,甚至是沈扶摇,恐怕都无法做到不动声色。 众人已入席,表演也已开始。 厨房那头的菜肴,也陆陆续续开始往众人桌上端。 一时间,待客厅内飘香四溢。 沈扶摇静静坐着饮茶,一双眼却暗暗打量着诸人的脸色。 初凝这一回的差事儿,的确办得不错。 瞧着女客们脸上的神色便知,她们对自己桌上的菜式,并不十分满意。 第290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二) “蒋妈妈,我大概是老眼昏花了。” 正观察之际,沈扶摇突然听到一旁的太夫人,在轻声儿询问着蒋妈妈:“你瞧瞧林夫人和林家丫头的桌子上,那碟通红剔透的菜肴,究竟是什么东西?” 蒋妈妈听言,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小声儿应道:“回太夫人话,像是糖醋丸子。” “糖醋丸子?” 太夫人皱紧眉头。 只一瞬,又隐藏了下去。 沈扶摇见此,在一旁笑道:“祖母,正是糖醋丸子呢。” 说罢,又轻声儿道:“慎姐儿这次,将初凝也叫去大厨房帮手了。糖醋丸子是初凝的拿手菜,做得极好。 您瞧,您的桌子上不也有一份?可莫眼馋了旁人。” 林夫人喜辣。 在林府里,每每用膳无辣不欢。 就连林府办个宴席,也都是以麻辣菜式为主。 之前沈扶摇的辣锅子酒楼开业时,林夫人可算是头一个到酒楼里光顾的贵妇。 后来,也因着辣锅子合她口味,时常命丫鬟过来请厨娘回府现做。 林小姐随了她母亲,亦是无辣不欢。 当然,爱吃辣并不奇特。 可怪就怪,这对母女对甜食敬而远之。 说是吃了甜的食物,会恶心反胃。严重的话,更会呕吐不止。 故而,林府鲜少有甜食出现。就连点心,都是咸的。 如今下头人将糖醋丸子放到林夫人与林小姐的桌子上,可不是摆明了不让人吃好吗? 再看看林夫人旁边的那一桌,正是欧阳老夫人与她的宝贝孙女儿。 欧阳老夫人和太夫人,可是有着极深的交情。虽算不得手帕交,但却比旁人更要亲近几分的。 这些年来,欧阳老夫人已逐渐放权给了儿媳妇,只一心教导她的宝贝孙女儿。 若非是太夫人的生辰,恐怕怎么去请,欧阳老夫人都是不会出府的。 可偏偏,人家好不容易出来参加一次宴席,这桌子上,竟没几样是能下筷的。 香煎酥肉、香辣排骨、炸丸子…… 摆在欧阳老夫人桌上的,皆是一些香脆爽口的食物。 欧阳老夫人年纪大了,哪里能吃得动这些?只面容祥和的坐着饮茶,并不动筷。 再说那欧阳小姐。 年纪虽然与八小姐莫彤儿一样大,但身子却孱弱得很,更是碰不得这些东西的。 还有陈家。 陈家,便是三小姐莫惠儿的夫家了。 陈家的夫人喜甜、喜酸,莫惠儿又身怀有孕。 可她们的桌上,却摆了一桌子的辣菜。 陈夫人无法动筷便罢了,莫惠儿也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 虽说,她也能吃辣。 可酸儿辣女的说法,却让她不得不避讳。 哪怕她已生下两个儿子,陈家也是书香门第,开明得很。 可莫惠儿还是想多生几个男儿,好让陈家以后繁荣兴茂。 女儿到底是要嫁出去的。 她不愿以后老了,也像自己的生母一样,时常盼着闺女回来。 倒不如做个婆婆,与一堆的儿媳妇生活在一起。或许会有诸多是非,可儿子终归是在自己身边儿的。 “真是乱了套了!” 太夫人小声儿呢喃了句,随即便问莫慎儿:“慎姐儿?这每桌上不同菜肴的主意,是谁出的?” 莫慎儿笑得明媚,甜甜应道:“祖母,是慎姐儿想出来的。慎姐儿觉得,以往大伙儿的宴席,都是一两种口味,统一的菜式。 可人各有所好,统一的菜式虽然方便,却不讨巧。所以啊,慎姐儿便按照每个客人的喜好来作了安排。 虽然麻烦了些,不过为了祖母的寿宴,亦是值得的。” “你倒是用心。” 太夫人暗自叹息,语气儿淡淡。 奈何,莫慎儿并没能听出太夫人的话外之音。 反而还笑着道:“祖母如此说,慎儿可就当作是表扬了!” 那语气儿,那神情,可不是十足十的撒娇吗? “扶摇。” 太夫人没再搭理莫慎儿,而是朝一旁的沈扶摇望去:“我听说,你手里有一个名厨叫初凝。她做的菜,味道极好。” 那声音虽柔和,可却丝毫没有隐瞒。 让在座的众人,皆听入耳里。 “回祖母话,孙媳妇儿手下确实有个丫头叫初凝,原是伺候侯爷的,厨艺还不错。” 沈扶摇垂着头,极为乖巧:“不过她可算不得什么名厨!只是喜爱研究菜肴罢了。” “伺候过湛哥儿的,想必手艺不差。”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道:“今日乃我寿辰,难得大伙儿都来侯府给我贺寿。 不如,你便让那初凝辛苦一遭,给大伙儿做一顿别出心裁的菜肴如何?” “祖母……” 莫慎儿听言,微微有些奇怪。 她想说,今日的菜肴,有一半都是出自初凝的手。 可一句祖母才唤了出来,沈扶摇这头便应道:“这是初凝的福气儿,哪里能说辛苦?” 言毕,又俏皮儿道:“只要祖母待会儿啊,别望了赏她就是。” “瞧瞧你这丫头,着实是护短!” 太夫人‘噗呲’笑出声儿来,神色极为轻松:“这活儿还没干呢,就开始替下头人讨赏了?” 说罢,又笑道:“你素来不是个小气儿的!就算我不赏她,你还能不赏?” 沈扶摇见此,调皮儿眨了眨眼:“是!今日是您的生辰,自然由您说了算。无论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可好?”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有错呢?” 太夫人眉眼带笑,与沈扶摇你一言我一语,倒将宴席上的尴尬气氛给缓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太夫人,不大像一个手持了几十年中馈的雷厉妇人。 而是一个返老还童的小孩,可爱得紧。 众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瞧见沈扶摇,竟难免有些惊讶。 哪怕以前,听过太多太多沈扶摇的传言。 可她们对沈扶摇,还是有诸多误解的。 譬如…… 沈扶摇出身商宦,只懂生意经而目不识丁,没有规矩。 譬如…… 沈扶摇抛头露面,没有分寸,不知避嫌,名声儿极差。 譬如…… 沈扶摇凭一己之力化解了自家酒楼的危机,言行举止泼辣,丝毫没有大家风范。 诸如此类,各有各的看法。 第291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三) 当初,沈扶摇嫁给莫止湛时,可是轰动了整个京都。 不仅仅是因为盛大的婚宴,更是因为沈扶摇的高攀。 在众人看来,不管莫止湛的名声儿如何,年纪如何,他到底是北定侯的嫡子。 更何况,莫止湛除了年纪偏大却‘不近女色’,让人浮想联翩以外,也并无什么不妥。 他容貌俊俏,手腕了得。风度翩翩,芳华绝代。家世显赫,高雅富贵。在京都,可谓是闺阁少女的梦中人。 倘若不是怕嫁到莫家会受无‘夫妻乐趣’之苦,这京都的姑娘们,还不知要怎样把莫止湛扑到。 可就是这么一位人物,最后却落入了沈扶摇这丫头片子的手,岂不是可惜? 只是…… 事已至此,也是沈扶摇有福气儿。 可纵使如此想着,大伙儿心里还是瞧不起沈扶摇。 总觉得,沈扶摇是个上不得台面儿的。 也正是因有如此想法,所以众人都以为,沈扶摇在侯府里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 莫家毕竟是大家,哪里能真正瞧得起沈家呢? 然而如今…… 瞧着太夫人和沈扶摇之间的对话,哪里像是一个祖母和孙媳妇儿? 这分明,就是亲祖母和亲孙女儿啊。 不! 甚至,比亲孙女更为亲近。 于是,众人举杯的举杯,奉承的奉承。 口中说的,无一是太夫人或沈扶摇好福气儿之类的话。 莫慎儿见自己辛辛苦苦操办的寿宴,最后众人的目光,却都到沈扶摇的身上。 心下,难免不甘。 于是,趁着众人聊得正欢,突然问了句:“嫂嫂,您看现在祖母这般高兴。不如,便将您的惊喜拿出来吧?” 惊喜? 沈扶摇微微一愣。 她哪里有什么惊喜? 莫慎儿见沈扶摇如此,心里乐开了花儿:“就是您的贺礼呀!您不是说,您给祖母准备了一份极大的贺礼吗? 慎儿问您很多次了,您就是不肯给慎儿瞧瞧,说时候未到! 您看,现在这时候儿,可是到了?” 贺礼? 原是这事儿。 只是…… 自己何时与她说过,自己准备了一份极大的贺礼了? 莫慎儿想瞎猫白撞死老鼠,让我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慎姐儿这话,真是越发夸张了。” 沈扶摇半点也没应承莫慎儿的话,反而道:“贺礼自是备有的!只是那贺礼算不得什么大礼。不过是讨个意头,希望祖母能福寿安康罢了。” “才不管它大不大呢!” 莫慎儿笑了笑,只道:“现下啊,慎姐儿只想看看嫂嫂给祖母准备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既然慎姐儿提起了,那便拿出来瞧瞧吧。” 太夫人不知莫慎儿又在打什么主意。 只觉得,自己这孙女鬼心思越发多了。 “扶摇给我准备的寿礼,我亦十分期待。无论是什么,都欢喜。” “回祖母话。” 沈扶摇缓缓起身,道:“孙媳妇儿准备的寿礼,并不稀奇。今日献丑,还望祖母莫要嫌弃。” 说罢,便朝霓裳使了个眼色。 霓裳得令,缓缓端着一个长方形锦盒,带着趣儿与医清一起,走到了正中央。 三个丫鬟,一个手捧锦盒,一个则负责将锦盒打开。 而另外一个,小心翼翼把锦盒里的东西拿出。 霓裳退后两步站着,趣儿与医清一起,将手中那红色的织锦缓缓打开。 只见如人高般的红色织锦上,呈现出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儿。 那个‘寿’字儿,乃是隶书。 大大的‘寿’字儿旁,又布满了各式各样小小的‘寿’字儿。 有小楷,有宋体,有小篆等等。 每一个‘寿’字儿,皆用金丝线绣成。字体娟秀却苍劲有力。 看起来,根本就不像绣的,反而像书写出来的一般。 “百寿图!” 宴席之上,有人惊呼。 “是百寿图,亦是长生经。” 沈扶摇看了那夫人一眼,便朝太夫人道:“祖母,请看。” 太夫人本就惊异,如今听沈扶摇这么一说,忙顺着她的手望去。 只见趣儿与医清二人,此时已将‘百寿图’翻转了过来。 那一面,是一百个各式各样的‘兽’字儿。 这一面,乃是密密麻麻的长生经。 “竟然是双面绣!” “不仅是双面绣,绣的还是不同的字儿。” “这北定侯夫人,当真有一套。” 沈扶摇听着众人的赞赏,并不得意。 而是朝着太夫人道:“祖母,这百寿长生图里,整整有一百个‘寿’字儿。一卷《长生经》。 里头的每一个字儿,皆是扶摇自己亲手所绣。 扶摇的女红不好,这‘百寿长生图’,是扶摇用了半年时间,一点一点绣出来的。远瞧着,似是还行。可若尽管,难免有些粗糙。 扶摇知道,祖母最喜欢用心的东西。故而投机取巧,还望祖母莫要取笑扶摇。” 言毕,又道:“扶摇愿借此‘百寿长生图’,祝祖母福寿安康,洪福齐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 正如沈扶摇所言,太夫人最喜欢的便是用心做出来的东西。 最喜欢的,自然也是用心的人。 她对沈扶摇的这一份生辰贺礼,极为满意。 更当着众人的面,道:“扶摇方才说,她这一份寿礼,并不稀奇。可在老婆子我看来,这一份寿礼啊,却是放眼天下的唯一一份!” 说罢,言语之间难免感慨:“孩子,辛苦你了。” “扶摇是祖母的孙媳妇儿,孝敬祖母不是应该的吗?” 沈扶摇笑得柔和,旁人一看,便觉得她通情达理:“再说了,今日这般重大的日子里,侯爷也没能在京都陪伴祖母。 扶摇身为孙媳妇儿,更该替侯爷把他那一份孝道给尽了。如此,侯爷在边疆才能安心退敌。” “好!好!好!” 太夫人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儿,可见对沈扶摇是有多满意。 而众宾客见此,也纷纷点头,给沈扶摇极高的评价。 莫慎儿不甘风头被沈扶摇夺去,免不得又出来插话:“嫂嫂可真是能拿得准祖母的心思呢!祖母喜欢什么,嫂嫂就能送祖母什么。 不像慎儿,总是惹祖母生气儿。” 第292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四) “慎姐儿此言何意?” 沈扶摇假装不明,道:“你素来是祖母的宝贝疙瘩,祖母心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惹祖母生气儿呢?” 想起莫慎儿今日在宴席上,处处都想要与自己比较。 而方才,又主动提起了贺礼一事儿。 于是,笑着问道:“我的贺礼大伙儿都已经看过了。现在,该轮到你了吧?” 言毕,掩嘴而笑,言语之间皆是宠溺:“咱们六小姐最是孝顺,也不知道今日给祖母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当贺礼。我这头,可是好奇得很呢。” “嫂嫂真坏。” 莫慎儿看了沈扶摇一眼,娇滴滴道:“您给祖母的贺礼这般用心,慎儿就算准备了再好的贺礼,此时怕是也不起眼了。” 说罢,又唯恐天下人不知,今日这寿宴是她主办的一般,笑嘻嘻道:“慎儿呢,也没嫂嫂细心。像‘百寿长生图’这样好的贺礼,慎儿是拿不出来的。 往年祖母的寿辰,慎姐儿不是送字画就是摆件,着实没有新意。所以今年啊,慎姐儿干脆什么都不送了。 只当今日这一场寿宴,便是祖母的贺礼吧!祖母平日最是心疼慎儿,必定不会怪罪慎儿小气儿!” 太夫人精明得很。 才一听莫慎儿这话,便知晓莫慎儿是想邀功了。 为了不让大伙儿将注意力放在莫慎儿身上,太夫人只淡淡笑道:“嗯!你不小气儿,你也有心了。” 说罢,便不再多看莫慎儿。 然而谁知,莫慎儿实在太着急证明自己了。 她见太夫人反应淡淡,生怕旁人会以为太夫人不喜欢她,从而看轻了她去。 于是,忙道:“人人都说,这世上母女连心。要按照慎儿看啊,其实祖孙也是连心的呢。 慎儿都还没跟祖母细说,祖母便知晓慎儿用心了。” 说罢,又用众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儿,道:“其实……慎儿才及笄不久,以前也没打理过什么事儿。 府中的内务该如何处理,宴席该如何操办。妈妈们虽教了我,但也只是纸上谈兵。 今日,是慎儿第一次操办寿宴。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自问,也是用心的。” 言毕,莫慎儿又朝沈扶摇看了一眼,道:“慎儿没有嫂嫂的绣工,也没有嫂嫂的耐性。所以绣不出那‘百寿长生图’。 但为了给祖母贺寿,慎儿亲手在红灯笼上,给祖母写了一百个‘寿’字儿呢。那些红灯笼挂在了府内的各个屋檐与凉亭上,也不知祖母瞧见了没? 慎儿字儿写得不好,还望祖母莫要见怪。” 话说到此,又急忙添了几句:“不过祖母放心!今日的寿宴,都是慎儿一人操办的,不曾假以人手。 不管是菜式还是歌舞表演,都是慎儿层层筛选的呢。为了能让祖母看热闹,慎儿还特地请了一个杂耍团子入府。 那杂耍团子表演的杂技,可新奇了,祖母一定会喜欢的。慎儿只愿祖母能开开心心的过个生辰。” 莫慎儿说得神采飞扬,便是旁边的男宾,听了都不免皱起眉头。 蠢货! 几乎是莫慎儿话音落毕之时,庄眉宁心里便冒出了这两个字儿。 蠢货!真是个蠢货! 我庄眉宁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如猪一样的东西!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儿如此愚钝?竟还以为她聪慧,懂得周旋。 可现在看来…… 这宴席办得如何,她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么?太夫人都已经息事宁人,压了她的表现欲。可她到好,竟还敢邀功! 自以为聪明,可以操办一场别出心裁的宴席。可到头来,却弄巧成拙,丢尽了脸面。 “好。” 太夫人脸上依旧带笑,可眼里的失望,却极其明显:“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祖母很是欣慰。” 而在场的众人,也算是彻底明白,莫慎儿才是今日宴席的操办者。 在座的人,身份非富即贵。 以前,多多少少都参加过北定侯府的宴席。 在她们看来,北定侯府的宴席素来极有办得极好。 不仅懂得拿捏分寸,更能让人舒心。 可今日…… 着实是一眼难尽啊。 不仅仅是菜肴没安排妥当,就连那表演,也不像是用过心思的。 再者…… 纵使是皇亲国戚,也不该如此铺张浪费。 从布置到所用的器皿,甚至是那十大乐师。都不难看出,此次宴席有多奢靡。 别说是京都之中无人能比,就是皇宫里的娘娘小主们的宴席,怕也没那么大的排场吧?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这次的宴席是沈扶摇操办的。 毕竟现在的北定侯夫人,可是沈扶摇啊。 而太夫人那头,前阵子身子一直不大好。早便有传,她已将侯府的中馈大权交到沈扶摇手上了。 那时候儿,众人私底下还说,北定侯府怕是得乱套。 一个商宦之女懂什么是中馈?这权她如何能拿得稳? 这不。 今日这寿宴,与往常大不相同。 就连最基本的分寸都掌握不好。 大伙儿心里头都有想法,寻思着回去以后又有得编排了。 却不曾想,一切竟是莫家六小姐的手笔。 如此,倒有趣多了。 倘若今日的宴席,是沈扶摇所办,倒还说得过去。 毕竟出身不高嘛。 可莫家六小姐是上任侯爷的嫡出女儿。 如此没有规矩,可就难得一见了。 众人心思各异,待客厅再次陷入了尴尬之中。 男宾那头的两位皇子殿下,一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位,则饶有意味朝莫慎儿的方向望去。 红色帷幔下,莫慎儿的脸若隐若现。 她神色飞扬,沾沾自喜。 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儿出了差错。 好在这时,初凝重新做的菜肴已经陆续被端上来了。 而之前的那些菜,也都全部都被撤下。 为了不引起众人疑心。 这一次的菜肴,沈扶摇没让初凝投其所好。 而是尽可能将大众口味的菜,做得好吃,可口。 酸甜咸辣,都有一些。均匀端到各个宾客跟前。 饿了一阵的客人见此,纷纷动筷。 随即,赞赏声儿自是不断。 太夫人见气氛有所缓解,心下高兴,不免又给了初凝重赏。 第293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五) 有口舌多者,瞧着桌上的盘子与碗筷,不禁赞叹:“京都之中,人人都说小女年纪轻轻,便极会鉴赏宝物儿。 要我看,小女倒是比不得莫六小姐的。瞧瞧莫六小姐今日办的宴席,连一应的器皿都如此出彩。可见,是个深藏不露的。” “杨夫人过奖了。” 莫慎儿认得那个说话的妇人。 她是杨家老爷的续弦。 这位杨夫人膝下一共一儿一女。儿子没多大名气儿,女儿却极爱鉴赏文物儿。 且她女儿鉴赏的东西,价值都很大。故而,在京都之中人人都知道,杨家的女儿不简单。 如今突然开口夸奖莫慎儿,让莫慎儿好生得意。 “本小姐对古玩文物儿并不甚懂,只知晓美丑之分。 今日宴席上的这些器皿,皆是本小姐瞧着样式好看,命人赶制出来的,算不得什么宝贝。” “莫六小姐谦虚了。” 杨夫人笑了笑,便拿起手中的玉碗端详起来:“这玉碗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上等好玉,怎会不是宝贝呢?” 呵…… 小小丫头,口气儿极大。 金盘玉碗银筷子。 如此奢靡,也不怕扯北定侯府下深渊。 “莫六小姐今日的这场宴席,办得极其讲究,也十分气派。 我曾参加过不少宴席,就连宫中娘娘的生辰宴,也去过一两次。 莫小姐的做派,与宫里的排场,倒是能媲美了。” 杨夫人是个老人精。 她自然不会说,北定侯府的这场宴席,比皇宫里的宴席还要奢靡。 凡事儿留个情面。 无论是宫里头还是北定侯府,她都招惹不起。 “杨夫人说笑了。” 早在今日宴席一开始,太夫人便注意到这些器皿了。 金盘、玉碗、银筷! 如此财大气粗,慎姐儿倒真敢做! 只是当时,这些器皿已经装了食物端到客人面前。 若她命人撤下,难免让人疑心。 于是,只得装作问心无愧,心安理得的将寿宴继续。 但谁知…… 最怕什么,便来什么。 杨夫人虽没说北定侯府的宴席比皇宫的更讲排场,可拿来与之相较,却是事实了。 为了不让今日的事儿传出去,惹皇上疑心。 太夫人只得拉下脸,道:“君是君,臣是臣。不过一场宴席罢了,可莫要拿来与皇家比。” 说罢,又添了句:“否则,这话若不慎传到了皇上与诸位娘娘小主耳里,那该如何是好? 宫里头的主子,是该说我北定侯府铺张。还是该说,杨夫人你小题大做呢?” 太夫人话说到此,缓缓挪眼,朝莫慎儿望去。 一双眸子,严肃至极。 莫慎儿突然就怕了。 她害怕太夫人的那种眼神。 也终于明白,北定侯府再显赫,也比不得皇宫啊。 如今有人将她操办的寿宴拿来跟皇宫的比较…… 若这事儿当真让宫里头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得说他们莫家没规矩?仗着自己有军功,便肆意妄为! 莫慎儿神情都变了。 她不敢去看太夫人,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只是垂着头,再没有方才的洋洋得意。 沈扶摇鲜少瞧见太夫人如此对待一个外人,知晓太夫人是恼了。 于是,忙笑着道:“这事儿,怕是有什么误会儿。” 说罢,便拿起了自己手中的玉碗,缓缓起身。 她一步步走到正中央,举着玉碗道:“说到排场,怕是要让大伙儿看笑话了。咱们北定侯府,素来最不讲究的,便是排场。 大伙儿都知道,从祖父到父亲,再到我的夫君莫止湛。莫家的男人,只要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就得上战场。 这么多年来,北定侯府都是祖母一人撑着。她一个女人,撑起莫家的天,着实不易。平日里,吃斋念佛,极为节俭。 故而,咱们这些后辈也都从来不会浪费铺张。杨夫人方才说,今日宴席的排场,足以跟宫里头娘娘小主举办的宴席相媲美,实在让扶摇惶恐,让莫家惶恐。 今儿个,是祖母的大好日子。诸位前来给祖母贺寿,也着实难得。按道理,这件事儿不过就是杨夫人随口一提,扶摇不该计较。 可奈何,此事儿事关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亦关乎皇家的威严。如此,我便不得不站出来,作出解释。 倘若我的言行有所欠妥,让诸位客人不爽快,还望诸位海涵。” 说罢,沈扶摇笑得越发明媚了。 她道:“众所周知,今日是祖母的六十岁大寿。与往年的五十八,五十九,皆不相同。故而,今年的寿宴,我们便办得好看了些。 但好看,并不代表铺张。大伙儿今日入门所走的红毯。入眼所见的帷幔,红绸,虽用量大,遍布广,但却是咱们侯府在前年置办的。 前年,是我嫁入侯府的日子。祖母为迎接新妇,特地置办了不少喜庆的物件儿。那些物件儿用完以后,并未丢弃。 而是由下人清洗干净,从新入库。每每宴席需要用时,拿的总是旧物儿。今年,亦是同样。” 沈扶摇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道:“置办一次红毯,一用便是两三年,甚至五年,八年。只要清洗干净,便可循环使用。 这并不是寒酸,也不是小气儿。只是最大限度的,节俭持家。至于这些器皿……” 话说到此,沈扶摇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玉碗。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狠狠将玉碗摔下。 “砰”的一声儿。 玉碗虽然落地,但却并未破损。 众人面露惊异,纷纷朝沈扶摇望去。 沈扶摇指着地上的玉碗,道:“玉,是会碎的,但石头不会。我如此失礼,只是为了告诉大伙儿,你们所瞧见的器皿,其实真不是什么宝贝。 金盆,其实是铜盘。玉碗,其实是石碗。银筷,更是铁做的。只是因打造得精细,看起来像金银玉器罢了,哪里来的铺张一说? 更何况,这些器皿摔不坏。只要爱护得当,用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今日,只是因我们六小姐喜欢漂亮的物件儿。而恰巧,又逢太夫人六十岁寿诞。 所以啊,这才特地打造了一批看起来富贵满堂的器皿。” 第294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六) 言毕,沈扶摇又解释道:“毕竟闪闪发亮的东西,大伙儿看了喜欢,也能给祖母填写福气儿。谁知,竟惹出了那么大的误会儿。” “石碗?” 杨夫人不可置信的拿起手中的玉碗,左瞧瞧右看看:“夫人是说,这碗竟是石头做成的?” 言毕,又惊叹:“如此剔透的物件儿,怎么会是石头呢?” 杨夫人自是不信的。 要知道,她方才才说过,这碗是晶莹剔透,是上等的好玉制成。 倘若真是石头做的,岂不让人笑话她? 堂堂杨家夫人,连石头和玉都分不清! “杨小姐不是最会鉴赏古玩文物了吗?想必,平日里没少接触金银玉器吧?” 沈扶摇并不回答杨夫人的话,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杨小姐身上:“不如扶摇有没有幸,能请杨小姐帮瞧瞧这些器皿? 一来,能解了众人的惑。二来,也清了这误会儿。” 杨小姐因会鉴赏物件儿,故而心气儿极高。换作平常,她定不会答应。不管冲她开口的人,是谁。 可今日,事关她母亲,她便不得不出手了。 更何况,方才她虽没仔细去看这些器皿。但粗略一摸,也能感觉到不是寻常之物。 然而眼前的北定侯夫人却说这些都是假的。 如此,她就越发感兴趣了。 “当然没问题。” 杨小姐缓缓起身,道:“我很乐意为大伙儿解惑。” 沈扶摇听言,笑着让出了位置。 可一旁的霓裳几人,就有些紧张了。 这些器皿,可是六小姐花大价钱置办的呢,怎么会是假的呢? 杨小姐是鉴赏高手! 倘若让她查出了此乃真金白银,那咱们夫人岂不是骑虎难下? 除了霓裳,莫慎儿的脸色也白了。 开什么玩笑! 这可都是我花钱买的,怎么会是假的? 这个沈扶摇! 就算想救场,也不必如此扯谎。 而太夫人,此时正在静静等着沈扶摇的处理结果。相较之下,庄眉宁似乎最为紧张。 紧张到,额头竟冒出了虚汗。 “确实是假的。” 杨小姐仔细看了好几遍,终是得出了结论:“金盘乃是铜做的,玉碗和杯子,都是石头。银筷,其实是铁…… 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既都是铜铁石头所制,为何会跟真金白银如此相似?倘若不是夫人让我仔细查看,想必我也会误以为此乃金银玉器。” “不过是手底下得了一奇才,能将各种器皿、首饰,打造得精美绝伦罢了。” 沈扶摇谦虚,并未说出那奇才的下落。 不曾想,杨小姐眉头一皱,见当众问道:“敢问夫人,那位所谓的奇才,可是‘珍宝阁’的不朽师傅?” 沈扶摇微微一愣,没想到这杨小姐竟然还知道不朽。 “正是。” “‘珍宝阁’?不朽师父?” 众人议论纷纷:“我们只知道不朽师父首饰打得极好,却不知他还会制器皿?” “只要是金银铜铁,奇石玉器,不朽都懂。” 沈扶摇并未像众人一样,唤不朽为师傅。而是直呼其名,唤他不朽。 师傅什么师傅? 那不朽,可是她沈扶摇的人。 只是…… 沈扶摇如何认识不朽的呢?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总而言之,不朽是京都里突然风起的一个人物。因为他手艺极好,能打错别人打不错的首饰。 所以,‘珍宝阁’虽然只开了短短半年,但不朽的名气儿便已遍布京都。 而这个名气儿遍布京都的不朽师傅,则是沈扶摇的人。 这也便是,为何沈扶摇会如此有信心。 众人都听出了沈扶摇对不朽的称呼。 心下,不禁有了想法。 “夫人与不朽师傅,可是有什么渊源?” 敢于开口问询的,自然是杨小姐。 她对有价值的东西,素来极为上心。 “没什么渊源。” 沈扶摇摆了摆手:“不朽是我请来给‘珍宝阁’看门的。” 什么? 看门的? 手艺如此精湛的师傅,到了北定侯夫人口中,就是一个……一个看门的? 等等! 给谁看门? 给珍宝阁看门? “珍宝阁是夫人的产业!” 杨小姐惊讶不已。 众人都知道,沈扶摇是个商界奇才,极其精通生意经。 出生商宦之家的女儿会挣钱,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珍宝阁…… 若珍宝阁是沈扶摇的产业,那可就厉害了。 要知道,珍宝阁的首饰,可是千金难求啊。 虽然才开业半年,但因为不朽的手艺,就连宫里的娘娘小主都为之神往。 不朽有个怪癖。 一天,他只打造一件首饰。 若那首饰复杂,可能半个月都不打新的物件儿。 故而,想要找不朽打首饰的人,排队都排到十年后了。 当然,珍宝阁里也还有别的师傅。 首饰打得没有不朽好,可做出来的东西也是精美绝伦的。 可纵使想买……也一样得排队。 据说,其他师傅的单,也已经接到手软。 人人都在好奇。 好奇珍宝阁的主子,究竟是谁。 如今杨小姐这么一问,倒让众人竖起了耳朵。就连隔壁的男宾们,也洗耳恭听沈扶摇的答案。 “严格来说,应该是我们侯府的产业。” 沈扶摇回答得极为卑谦,道:“珍宝阁现在占地的那间商铺,其实是侯爷母亲的嫁妆。 一开始打算开珍宝阁,亦是因侯爷在离开侯府前,曾将我婆婆最喜欢的发钗交给了我。 侯爷说,母亲生前最喜欢收藏首饰。她对首饰,也极有一番鉴赏力。 我瞧着那发钗淡雅独特,便萌生了开珍宝阁的想法。” 众人当然知道,沈扶摇口中的‘婆婆’是谁。那是一个芳华绝代的女子,是庄家的嫡女。 只可惜红颜薄命…… 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人都走了这么多年,后辈还如此有孝心。竟能为了她的发钗,开出一个珍宝阁来。 “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被我耽搁了。” 沈扶摇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若大伙儿对珍宝阁的物件儿感兴趣,欢迎大伙儿多去光顾珍宝阁的生意。 珍宝阁不仅有不朽,还有好几位师傅,手艺都是顶好的。” 第295章 :寿宴上的弄巧成拙(七) 解决了北定侯府铺张浪费的问题,还顺道为自己的‘珍宝阁’说了好话。 沈扶摇此举,不仅给了莫慎儿一个下马威,赢得太夫人的信任,更潜在的给‘珍宝阁’做了广告。 只是…… 众人表面上乐呵呵,对她恭维不已。 但心里,却苦涩得很啊。 你们家珍宝阁的东西有多难买你自己心里没数? 老娘为了买你们珍宝阁一对耳环,都排队排到六年以后了!你现在还让我们多光顾你的生意。 光顾是没问题,可你那宝地儿也得有地方给我们落脚啊。 不然,我们盘着双膝飘在上空呗? …… 沈扶摇回到自己的座位以后,宴席继续。 此时,早已没人去关心台子上的表演了。 只顾着相互闲扯,恭维。 算是为自己的家族,拉近势力。 莫慎儿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她表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可看向沈扶摇的那一双眼睛,却有一抹恶毒划过。 沈扶摇当然能感受到莫慎儿的怨念。 但此时,她只当瞧不见。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左边儿下首的周夫人身上。 周夫人,便是周家那将儿媳妇拉去当灾的人了。 她年纪看起来要比庄眉宁大上一些。 虽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可眼角处的褶子,终究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眼睛很闪亮,看着是个极其精明的人。 不过她似乎有些高傲。 只与家世毕竟尊贵的夫人小姐们说话。对于家世比周家要低的夫人小姐,倒也不是不搭理,只是没那么热忱罢了。 许是感受到注视的目光,只见她转过头,朝沈扶摇的方向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那一刻,周夫人的眼里闪过了几分诧异,又夹带了几分的惊喜。 她笑着朝沈扶摇点了点头,沈扶摇一样,轻轻点头回应。 “夫人。” 突然,耳旁传来了蝴蝶的声音儿。 沈扶摇心里一惊,暗叫不好。 果然,还没等沈扶摇询问。 蝴蝶便轻声儿开口:“出事儿了。” 早在半个月前,沈扶摇便命宋祁与徐七盯紧杂耍团子。 今日人多,宋祁与徐七不方便来见沈扶摇。故而,沈扶摇便让蝴蝶在外头守着。 若杂耍团子无事儿便好,一旦出了事儿,总得有个人先压着。 “怎么回事儿?” 沈扶摇压低了声儿,询问蝴蝶。 蝴蝶面色如常,道:“杂耍团子那头要入场时,出了意外。宋祁在两个男子的身上,发现了硝石与硫磺。” “硝石与硫磺?” 沈扶摇微微蹙眉,对此并不大懂。 “硝石与硫磺混合在一起,便是火药。” 蝴蝶见沈扶摇存疑,解释道:“火药素来都是军用的,旁人不得留存与私制。” 火药! 一个杂耍团子,如何会有这些东西? “人呢?” “已经被宋祁扣下了。”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如此,便别让那杂耍团子上台了,先将人都扣着吧。” 说罢,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台子,吩咐道:“杂技表演没了,就得用别的表演代替。你下去周旋周旋,别让宾客瞧出什么不妥来。” “是,夫人。” “等等。” 沈扶摇见蝴蝶就要下去,突然想起库房里头似乎还有一些许愿灯。 于是,忙道:“你去库房那头瞧瞧,看看上次中元节置办的许愿灯还剩多少? 若够的话,就在花园里准备些笔墨纸砚。今日这天气儿,放灯祈福正合适。” “是,夫人。” 蝴蝶领了命退下,沈扶摇脑海里想着的,却还是那硝石与硫磺。 难不成,还真让宋祁给说中了? 杂耍团子里的人,身份复杂。 谁也不知道,里面混淆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太夫人是个极其敏/感的人。 早在蝴蝶来寻沈扶摇时,她便已多了个心眼。 如今瞧着沈扶摇似有心思,不免开后询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扶摇知道自己无法瞒过太夫人,只得点了点头,将方才蝴蝶禀报的事儿,告知了太夫人。 莫慎儿在一旁听了这话,对沈扶摇的怨恨更深了:“不可能!那杂耍团子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怎么会出事儿? 什么硝石?什么硫磺?那些东西,指不定是他们杂耍团子表演杂技要用的呢?” 莫慎儿对火药不懂,可太夫人却是极其了解的。 “什么样子的杂技,需要用到火药?” 她严肃盯着莫慎儿,道:“我不是吩咐过,但凡有危险的杂技表演,都不能上台吗?怎么现在,竟能搜出硝石和硫磺?” “火药……” 莫慎儿一愣,刹那间有些心慌。 “祖母莫急。” 沈扶摇怕莫慎儿闹起性子来,对将这件事情闹大。 于是,忙轻声儿劝道:“那杂耍团子的人,都已经被宋祁控制住了。 孙媳妇儿瞧着今日天气儿不错,方才已吩咐蝴蝶去库房查看许愿灯。若许愿灯有余,还请祖母挪步到花园,好带大伙儿一块放灯祈福。” “嗯。” 太夫人点点头,对沈扶摇的补救方法极为满意。 至于莫慎儿…… 终是在沈扶摇的对比下,越发拿不上台面儿了。 …… 库房的许愿灯倒是够的。 蝴蝶早已按照吩咐,在花园里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沈扶摇起身说了一些客套话,便邀请诸位宾客前去花园放灯祈福。 在深宅大院里,多的是无法满足的心愿。 放灯祈福这样的事儿,对于众人而言,算得上是个期盼。 许多女儿家不方便说出口的心愿,都能随着许愿灯,留给自己一个念想。 如今能借着太夫人寿辰的由头,得以放灯祈福,大伙儿自然是愿意的。 男宾们瞧见自己的家眷们兴致如此之高,自是随着一道过去。 更何况,客随主便。 主人家如何安排,客人便随着去就是。 再者,北定侯府在礼仪这一块,素来是个楷模。 纵使是男宾女客一道到了花园,亦是被分为两拨。 一拨,由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等莫家男子招待。 一拨,则随着太夫人与沈扶摇。 中间虽没再隔着什么帷幔、帘子。 可两拨人还算有些距离,倒也不算失礼。 第296章 :那丫头命中带火呢 太夫人年纪大了,自是不喜与众人凑热闹的。 她在晚辈们的陪伴下写好心愿,放了许愿灯后,便与欧阳老夫人一道去一旁聊天了。 陪同的,还有三房的三夫人秦氏。 沈扶摇知道,太夫人与欧阳老夫人的情分不一般。而欧阳小姐在京都之中的名声儿,亦是极好的。 如今点名让三夫人秦氏陪同,想必是为了莫少承的亲事儿吧? 那欧阳小姐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虽没仔细了解,亲近接触。 单就着宴席上她的表现,也不难看出此乃大家闺秀。 沈扶摇不好打扰太夫人与欧阳老夫人,便带着霓裳独自坐在凉亭里。 而来到花园后的莫慎儿为了挽回颜面,早已端起了‘主子’的姿态,招待着诸位女客。 “侯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 身后,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儿,听着倒让人有些许不舒服。 沈扶摇稍稍回过头去,只见周夫人不知何时,已带着丫鬟入了凉亭。 来者是客。 沈扶摇只得笑道:“我素来不爱热闹。” 说罢,又朝莫慎儿望去,道:“倒是慎姐儿,极其喜欢与人交好。周夫人若觉得无趣,我让慎姐儿作陪如何?” “侯夫人客气儿了,妾身可不敢劳驾莫六小姐。” 周夫人笑笑,便恭维道:“以前总是听说,莫六小姐性子直爽。还以为,她行事儿会与个孩子一般。 可今日真正见了,才发现她办起事儿来,竟是个雷厉风行的。” “可见,传言不可全信。”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冲着周夫人道:“每个人都是多面的,得切身接触了才知道。” 说罢,又笑道:“慎姐儿这丫头,性子直爽没错。办起事儿来,也有自己的主意。 只是她命中带火,有时候做事儿火急火燎的,也不知是好是坏?一方面,果断不犹豫,一方面,又怕她会出了错。” “命中带火?” 周夫人微愣,忙问:“怎么莫六小姐……她竟是个命中带火的人么?” “可不是吗?” 沈扶摇无奈摇了摇头:“慎姐儿的八字儿奇特,命中不仅带火,还不止一把呢。故而,性子直爽,少了一些柔雅。” “原是如此!” 周夫人点了点头,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莫六小姐性子耿直些,倒没什么不好。姑娘家嘛,也不全是温柔可人的。” 说罢,又试探问:“妾身记得,莫六小姐已经及笄了吧?听闻,莫六小姐的及笄礼,极为盛大。就连熹妃娘娘,都出宫回府了。 也不知,莫六小姐的亲事儿说定了没有?是哪户人家,这般有福气儿?竟能娶莫六小姐为妻?” “还未曾说定。” 沈扶摇极有耐性,道:“这事儿,也不急。咱们慎姐儿啊,还得为父亲守孝三年呢。婚姻大事儿,得慢慢来。” “是是是,正是这个礼呢。” 周夫人一听说莫慎儿命中带火,哪里还顾得上周家配不配得了莫家? 只恨不得能让自己儿子娶了莫慎儿,好将周家原本那阴魂不散的儿媳妇亡魂给赶走。 如若不然,她当真是夜不能寐,时常被噩梦惊醒。 周夫人只与沈扶摇说了一会儿子话,便借口要去放灯祈福,往莫慎儿那去了。 沈扶摇看着周夫人渐渐靠近莫慎儿,与莫慎儿搭话。言语之间,想必多是恭维之余。否则,莫慎儿的脸上,何以会有如此得意的神色? 霓裳咬着唇,小声儿道:“夫人,您之前说,要找个命中带火的人来替代奴婢。那人,莫不是六小姐?” “你说呢?” 沈扶摇转头,笑着看向霓裳:“既然她如此着急要寻夫家,咱们为何不成全她?” “周家不是好人家,她……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将他们凑在一块儿,自然是好。只不过,夫人咱们知道她命中带火?” 说罢,又担忧道:“六小姐的八字儿,与那周家,会相融吗?” “她有没有火我不知道,会不会相融,我更不知道。” 沈扶摇语气儿云淡风轻,看起来极有信心:“但哪怕她命中带水,咱们也要把她的水变成火! 至于八字儿?即使相克,也能变成绝配。” 沈扶摇可不是瞎扯的。 莫慎儿的八字儿,仔仔细细记录在家族的谱子上。 沈扶摇身为掌权人,自然能瞧得见。 莫慎儿的生辰,与霓裳不过只差两天而已。既如此,为何霓裳命中带火,莫慎儿就带不得? “我已经私底下调查过周夫人了,对她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沈扶摇轻轻拍了拍霓裳的手,让她莫要担心:“如今她已经知道慎姐儿命中带火,那么必定会对慎姐儿感兴趣。 接下来,若不出差错,便是慎姐儿的八字儿了。你让蝴蝶那头注意着些,一旦周家派了人来打探慎姐儿的八字儿,你们便顺水推舟给出去。” 言毕,又道:“再命人盯着周家,瞧瞧他们寻了谁去府里。莫家嫡出小姐的八字儿,可是不宜张扬的。 这八字儿来得不光明,他们也不敢轻易请了别人去算字儿。要请,只会请一些神棍。而神棍,欺软怕硬,最好收买。” “是!” 霓裳听到这,已经彻底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她身心轻松,喜滋滋道:“奴婢明白了,必定死死盯着周家!” “明白就好。” 沈扶摇笑了笑,笑容里,意味深长。 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害人的。 可现在,她正在做害人的事儿。 一开始,沈扶摇为自己寻的借口,是为了就霓裳。 但后来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私心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救霓裳,将谁推出去都可以。 为何偏偏是莫慎儿呢? 莫慎儿性子高傲,身份尊贵。而周家……一言难尽。 想将莫慎儿与周家捆在一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为何,还是选择莫慎儿呢? 是因为,沈扶摇厌极了莫慎儿。 是因为莫慎儿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沈扶摇的逆鳞。 沈扶摇终于要反击了! 并且,这一次反击,得让莫慎儿拿终身幸福做代价。 第297章 :我何错之有 北定侯府的寿宴一直持续到戌时初才结束。 可宾客的离开,并不意味着侯府能消停。 长房大老爷在送走诸位宾客以后,立即便卸下了笑脸。 他满脸阴郁的盯着莫慎儿,显然是对莫慎儿今日的安排,极为不满。 只是…… 莫慎儿的安排,纵使多有不妥。可在太夫人眼里,她依旧是嫡女。 就算要问罪,要教导,也该由她这个祖母来。 故而,长房大老爷即使想开口训斥一二,也终是没有机会儿。 太夫人只留了二房的人在侧。 长房与三房的人,无论男女,皆被打发回去歇息了。 也罢。 今日的寿宴虽出了一些名堂,可到底还是没犯大错。 太夫人既没让旁人管,那他们也懒得多事儿。 反正莫慎儿自己做的事儿,自己担着,也祸殃不到别人。 …… 夜里风大,难免凉。 因顾着太夫人的身子,大伙儿便就近随太夫人回了世安院。 众人方才落座,太夫人便凉凉朝莫慎儿望去:“慎姐儿,你可知错?” 莫慎儿早便从不寻常的气氛里,感觉到了什么。 此时的她,懦懦站着,并不敢坐。 但你若问她,错在何处,她倒是答不上来的。 她只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寿宴,似乎太夫人并不满意。 而她今日的风头,也尽数被沈扶摇抢去。 她还没责怪沈扶摇,插手多管闲事儿。怎的现在寿宴结束,自己倒成了罪人? “慎儿愚昧。” 莫慎儿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老老实实回答:“慎儿知道,自己经验不足,没将此番寿宴办好。 但从头到尾,慎儿都是极其用心的。慎儿自问无愧,并不知哪儿有错。” “你!” 太夫人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可如今,听了莫慎儿的那一番话后,竟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慎儿说错了吗? 似乎没有。 这一场寿宴虽操办得不好,可谁又能说莫慎儿不用心呢? 若说莫慎儿有错,似乎也没什么大错。 可这一场寿宴在她的操办下,又的的确确弄得一团糟。 “混账!” 庄眉宁见莫慎儿到了太夫人面前,竟还不肯认错。 于是,忙上前扯了扯莫慎儿的衣袖,一副要教女的模样儿:“你怎么能如此跟你祖母说话?” “慎儿所言句句属实!” 莫慎儿不喜被庄眉宁教导,更厌恶庄眉宁的触碰。 但碍于太夫人在场,她不敢造次。 于是,只用力将庄眉宁的手甩开,道:“难不成母亲想让慎儿撒谎,说知道自己错了?若祖母再问慎儿,哪里错了,你让慎儿如何回答?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认错?这不过是慎儿第一次操办宴席,若有不周全的地方,以后再改就是!” “你!” 庄眉宁见莫慎儿竟如此倔强,一气之下,竟抬起了手掌。 莫慎儿不躲,反而将下巴抬起,把脸凑了过去:“若母亲一心觉得慎儿有错,那慎儿敢问一句,慎儿错在了哪儿?” “你……你……” 庄眉宁的手愣在半空,随即狠狠垂下:“你错在不知廉耻,自毁名声儿!” 庄眉宁咬着牙,也顾不得众人在场。 道:“身为北定侯的嫡女,尽做一些抛头露面的事儿。你难道不知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吗?不知女子的名声儿有多重要吗? 纵使今日的寿宴是你亲自操办,你也不该如此作践自己,跑到门口去对那些宾客笑脸相迎!” 说罢,庄眉宁又喘着粗气儿,道:“偌大的北定侯府,难道还找不出一个人来迎客吗? 你若觉得莫管家不行,随便请了一个兄弟去便好!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出马?” 庄眉宁到底还是护犊子的。 莫慎儿如此多的不是,她只挑了一个最轻的来说教。 本以为,自己的女儿自己先教,是为了让她有个台阶下。 也顺便,将那些较重的事儿掩盖过去。 可谁知,莫慎儿不领情啊。 “不知羞耻?” 莫慎儿冷笑了声儿:“若论不知羞耻,谁能比得上你呢?” “你胡说什么!” 庄眉宁吓了一跳,生怕莫慎儿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而就在此时,莫管家及时赶到:“太夫人,诸位主子万安。” 说罢,又小心询问:“太夫人,杂耍团子那头,已经招了。” “招了什么?” 太夫人淡淡朝莫固安望去,问。 “回太夫人话。” 莫固安下意识看了庄眉宁与莫慎儿一眼,才道:“那杂耍团子的团长,倒没什么问题。只是那两个携带了硝石与硫磺的人,是来报仇的。” “报仇?” 太夫人又问:“报的是何仇?仇人又是谁?” “回太夫人话。那两个男子,乃是两兄弟。” 莫固安垂着头,恭敬应道:“他们的仇人,是周家家主与周夫人。” “周家?” 众人听言,不免蹙眉。 而沈扶摇这一阵子,一直都在关注周家。 故而,当她听到‘周家’二字儿,立即便竖起了耳朵。 怎么又是周家? “正是周家。” 莫固安点了点头,道:“奴才已经与宋祁侍卫一道审过那两兄弟了!他们之所以要找周家人麻烦,皆是因几年前的一桩旧事儿。” 说罢,又道:“几年前,他们的好兄弟前往周家打铁花,却被周家人处置。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报仇。 可奈何,自从几年前周家打铁花出了事以后,便变得十分谨慎。 再加上,京都的大户自那之后,就鲜少再有人请他们去打铁花,他们人少势薄,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 于是,便改了行。从一个铁花师傅,变成了杂耍团子里的学徒。这一次,也是正巧遇到咱们侯府请了杂耍团子。 而那周家家主与周夫人,又正巧在受邀的名单之中。” 接下来的话,不许莫固安多说,众人已经明了。 说到底,周家人也是作孽。 只是好在,这一次沈扶摇盯得紧,才没让那两兄弟得逞。 否则,恐怕周家夫妇这一次,也落不得什么好。 自然,北定侯府也无法推脱责任。 第298章 :这个管家未免太伶俐了 “慎姐儿啊。” 太夫人强颜欢笑了一日,头疼得很。 也不让莫固安将杂耍团子的人押来,只转过头去,对莫慎儿道:“方才莫管家的话,你可听见了?” 莫慎儿倒想不听呢。 对于莫固安,她厌恶得很。 可有些话,哪里是她不想听就能不听的? “回祖母话,慎儿都听见了。” “听见了便好。”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开始说教:“咱们京都各大家族举办宴席,向来都不会请这些民间团子。 不管是打铁花,还是杂技。也不管,这些表演有多精彩。但凡有危险的,都该避之又避。 你是第一次举办宴席,经验不足,不是你的错。但说到底,终究是你不够谨慎。 不顾侯府以往举办宴席时的避讳,执意要将杂耍团子请入府,是你第一个思虑不周全。 没仔细调查杂耍团子众人的身份与过往交情,就把他们往侯府里领,是你第二个思虑不周全。 让杂耍团子的人入住青黛院,不顾及自己与你母亲的名声儿。甚至,不顾及整个莫家后院女人的名声儿,乃是你第三个不周全。” 太夫人仔细看着莫慎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身为侯府嫡女,本该心细如丝,顾全大局。 但你为了能让众人惊喜,却将自己与家人的名声儿置之不顾。对你二嫂几次三番的劝告,置之不听,实在让祖母失望。” 言毕,又道:“方才莫管家的话,你也听了。你所请的那个杂耍团子里,有两个男子,是为了报仇而来。 他们携带的硝石与硫磺,若混合到一起,那便是足以夺人性命的火药! 倘若这一次,不是你二嫂多了个心眼,为确保寿宴万无一失,命宋祁去盯着杂耍团子。恐怕现在,咱们北定侯府早已乱作一团!” 许是为了让莫慎儿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素来不喜多言的太夫人,竟又接着道:“且不说周家人会不会在寿宴上出事儿,会不会祸殃到旁人。 光说说那火药!只能军用。一旦出现在了咱们北定侯府里,纵使我们莫家人有一千张嘴,去证明火药与咱们无关,亦是无用! 我们莫家,世代都是武将。兵器与火药这些东西,这就该有所避讳! 更何况,不管周家的人与那两兄弟有多少恩怨。只要他们在咱们侯府里出事儿,便是咱们的错!” 言毕,又语重心长道:“这一次,你务必要吸取教训!这治理国家难,打理好一家琐事儿,也不容易。” “是……” 莫慎儿应得极其小声儿,也不知她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应付了事儿:“慎儿知道了。” “太夫人。” 莫固安见莫慎儿蔫蔫的,忙又开口询问:“眼下事情已经大白,那杂耍团子,该如何处置?” “给些银子,将他们送走吧。” 太夫人缓缓抬起眼,看了莫固安一眼。 总觉得,这莫固安未免也太伶俐了。 “至于那两个私自携带了硝石与硫磺的人,给他们一点苦头,长个教训就是,不必多费什么心思。” “是,奴才领命。” 莫固安恭敬应下。 退出去之前,更深深看了庄眉宁与莫慎儿一眼。 太夫人心烦,许是没瞧见。 可沈扶摇立于一旁,倒是看得真真的。 心下,顿时有一种莫名的疑惑。 莫固安是侯府的管家。 按道理说,他效忠的该是整个侯府。 但沈扶摇却总觉得,这莫固安更像青黛院的人。 特别是对莫慎儿,他格外关护。 “祖母……” 莫慎儿见莫固安已经离开。 世安院里,此时并无外人在。 于是,忙撒娇道:“慎儿知道,自己思虑不周,给祖母带来麻烦了。慎儿保证,以后一定会长记性,小心谨慎办事儿!” 说罢,又道:“今日是祖母的寿辰,祖母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莫在祖母面前撒娇。” 太夫人舍不得责骂莫慎儿,但为了莫慎儿好,还是决定将今日莫慎儿所做的事儿,都说上一遍。 “我这还有许多话,没与你说呢。” 说罢,也不等莫慎儿开口,太夫人便道:“方才,你母亲的话,你也得听到心里去!纵使你父亲去了,你二哥也上了战场。可咱们莫家还是有男人的。 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能跑到前头去迎客?这岂不是闹了笑话吗?你自己的名声儿,得你自己抓着,切莫轻易毁了。” 言毕,又道:“对了,方才在寿宴上,我隐隐约约瞧见男宾那头,你给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安排了上座? 慎姐儿啊!自古以来,客随主便。你乃是主,给客人准备上座,又是何意?纵使他们贵为皇子,也不该逾越了宴席的主人。 你这安排,看似是尊敬。实则是讨好,极失礼数。” 紧接着,太夫人顿了顿,才继续道:“再有。无论咱们莫家,如今在皇上面前多么得脸,也该谨记自己是个臣子。 要朴素节俭度日,莫让朝廷忌惮!这天底下,看似人人都尊敬莫家,以莫家马首是瞻。可实际上,多的是想取莫家而代之的人! 今日的寿宴,着实太过铺张。若让有心人惦记上,只怕莫家百年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祖母……” 莫慎儿虽一心想掌权,但并没有远大的目光。 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愚蠢,也不知自己的言行举止,将会给莫家带来多大的影响。 “哪里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啊?慎儿也是瞧着今日是您的寿辰,所以才想布置得精致一些……” “慎姐儿!” 庄眉宁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发现太夫人虽然不快,但却并没有真的责怪莫慎儿。 她生怕莫慎儿继续没头脑下去,会将太夫人惹怒。 于是,忙在一旁道:“祖母说什么,你好好听着就是!” 说罢,又讨好朝太夫人道:“太夫人,有您的教导,想必慎姐儿已经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太夫人先好好歇着?待明日,儿媳妇再让慎姐儿过来请罪……” 第299章 :母女二人所顾忌的不同 “等等!” 沈扶摇见庄眉宁到了现在,还想将莫慎儿带走,心中不免疑惑。 宴席开始之前,庄眉宁还一副恨不得能立马将莫慎儿从青黛院赶走的模样儿。 口口声声说莫慎儿只听太夫人的话,希望太夫人能让莫慎儿住在世安院里,时刻教导。 怎么现在…… 又急着带走莫慎儿呢? 难不成,是因为那金盘玉碗的事儿? “母亲如此,怕是不妥。” 沈扶摇缓缓走了出来,道:“现下,祖母是在帮母亲教导慎姐儿。知错没知错,怕只有慎姐儿知道。 更何况,今日的事儿非同小可,其实三言两语便能揭过去的?” 莫慎儿的态度,哪里是知道错啊? 庄眉宁如此,未免也太愚弄众人了。 “依照扶摇的意思,慎姐儿究竟要如何,才算知错呢?” 庄眉宁盯着沈扶摇,倒不怕在太夫人面前与沈扶摇对着干。 “慎姐儿自小聪慧,纵使嘴上要强,可心里头也知道,自己哪儿出了差错。 该说的,太夫人都已经说了。如今天色不早,太夫人劳累一日,难道不该早点歇息吗?” “祖母如今还精神着呢,母亲何必这般着急?” 沈扶摇朝太夫人点了点头,恳请太夫人多给她一些时间。 太夫人虽没说话,可目光却投到了庄眉宁身上。 沈扶摇见此,笑问:“扶摇知道,母亲心疼慎姐儿。但扶摇与祖母,又何尝不心疼她? 只是心疼归心疼,该调查清楚的事儿,还是得调查清楚,不是吗?” 说罢,只见沈扶摇朝霓裳望去。 霓裳领会,立即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本账簿,呈到蒋妈妈手里。蒋妈妈见此,又忙将账簿转到了太夫人手上。 “扶摇并非存心要劳累祖母,也不想与谁作对。只是现下有一件事儿,扶摇不太清楚,故而想弄个明白。” “何事儿?” 庄眉宁还没说话,莫慎儿倒开了口。 只是语气儿…… 倒不见得好。 沈扶摇也不介意。 她知道,在莫慎儿的眼里,她今日抢走了不少风头。 莫慎儿不甘心,也情有可原。 “我想查清楚,今日宴席上所用到的器皿。” 沈扶摇盯着莫慎儿,一字一句道:“那些器皿,它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太夫人翻阅账簿的手,微微一顿。 此时,她的目光正放在置办物件儿支出的那一页纸上。 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新置器皿所支出的数额。 那可不是铜铁石头的价格啊。 “真的!” “自然是假的!” 莫慎儿与庄眉宁同时开口,语气儿微急。 只是她们母女二人,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在同一时间回答沈扶摇的问题。 “那些器皿是真的!” 莫慎儿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是我吩咐下头的人,用真金白银制成的!” 说罢,又道:“我虽不知今日在宴席上,为何会被查出那是假玩意儿。但我敢拿我的性命起誓,我置办的东西都是真的!” 言毕,莫慎儿看了一眼账簿,又道:“就连那些红毯红绸,都是新置办的。” “傻孩子,那些都是假的!” 莫慎儿那一番话,让庄眉宁听得心惊肉跳。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女儿愚蠢得不可救药。 事到如今,难道莫慎儿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吗? 沈扶摇死死抓住莫慎儿铺张浪费,莫慎儿却还要一昧说自己置办的物件儿,都是新的,真的! 如此,就算神仙想来捞一把莫慎儿,怕也捞不起来! “今日在宴席上,你没听见扶摇说吗?她说了,红毯等物是以前用过的。还有那些器皿,都是用铜铁打造出来的。 那杨小姐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你……”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非得这般冤枉我吗?你可是我的母亲啊!” 莫慎儿的顾忌,与庄眉宁的顾忌,完全不同。 今日,为了能让众人刮目相看,知晓她的本事儿。早在宴席开始之前,莫慎儿便已经将账簿送去给沈扶摇过目了。 莫慎儿自幼被宠着长大。 纵使青黛院在侯府里,并不十分受待见。可侯府里的人就算委屈了谁,都不敢委屈莫慎儿这个嫡出的小姐不是? 在她看来,此次寿宴所支出的银两,不过是个小数目罢了。可偏偏,她就是拿着这小数目,办出了一个极有体面与派头的宴席。 莫慎儿虽然不知,宴席上沈扶摇唱的是哪一出。可她敢保证,那些物件儿都是新鲜置办的。那些器皿,也都是真金白银。 是! 莫慎儿是觉得,此番宴席的支出是个小数目,算不得什么大钱。 但这个小数目,是在‘货真价实’的情况下所计算的。 如果按照庄眉宁的说法,一切东西都是假的。那么这个‘小数目’,就成了一个‘惊天大数’。 新置办的红毯是需要花银子的。 还有那些天丝制成的轻纱帷幔,哪一个不需要银子? 可若按照庄眉宁的说法,是直接从库房里拿的旧物儿。那么,便是一文钱都不需要花的。 既不需要花钱,那么账簿上的数字,又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那些器皿。 金子银子的价钱和铜铁的价钱,怎么可能一样? 再者…… 人人都说好玉无价。 石头与玉,就更不用比了。 在莫慎儿看来,一旦她顺了庄眉宁的意思,承认那些东西并非‘货真价实’。那么,她亲自记录的那本账簿,便不好解释了。 难不成,她要说自己是个中饱私囊的主儿? 呸! 自家的银子,还用得着她去贪吗? 莫慎儿知道,当着太夫人的面儿,若她继续跟庄眉宁‘强硬’下去,只怕会落得个不懂事儿的印象。 于是,终是改了方才的犟劲儿,哭得梨花带雨:“今日,乃是我第一次操办寿宴。又因这是祖母的寿宴,故而我处处用心,想把宴席办得最好。 一来能让祖母……能让祖母开心。二来,也不至于丢了咱们北定侯府的脸面儿。 我知道,我经验不足,有许多事儿都没操办好,我不敢推卸责任!但是……” 第300章 :二十多年的侯夫人白当了 莫慎儿哭了一会儿,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但是……我真的很用心!更不会中饱私囊! 那些物件儿,明明就是新置办下来的,为何母亲要逼女儿承认那是旧物儿?那些器皿,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女儿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又是侯府的嫡小姐,难不成真的会在宴席的一应支出上做手脚吗?” “我……你……” 饶是多年来,最擅长狡辩的庄眉宁,此时也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不单单是因莫慎儿不肯接自己的话,将此事儿小事化无。更是为了莫慎儿的愚昧,气得脑瓜都疼。 “慎姐儿!你究竟还想怎样!” 庄眉宁实在无法,只得咬牙切齿,装出了一副‘孝敬儿媳妇儿’的模样儿。 “你祖母今日都已劳累了一整日,难道就不能让她早些歇息吗?寿辰寿辰!口口声声说寿辰,你又何时让你祖母安安心心过了这寿辰?” 庄眉宁原没想到,莫慎儿会如此快便将账簿上交到沈扶摇手里。还以为,她们青黛院所做下的事儿,能有回转的余地。 后来,当她发现那本账簿时,已来不及了。 她亦顾不得那本账簿上,写的究竟是什么数额! 只一心想让莫慎儿承认,那些东西都是旧物儿,是假货! 唯有这样,今日寿宴上的事儿,才算真的了了。 至于账簿…… 大不了,便随意寻个理由。 只说莫慎儿是被下头人蒙蔽,用了真金白银去换得了烂铜烂铁。 而那所谓的‘下头人’,虽不存在。但青黛院有的是人,就在青黛院里随便拉一个出来当替罪羊就好。 届时,莫慎儿不过是在太夫人面前,落了个‘奢靡’且‘毫无分寸’的名声儿。可青黛院,却能从此事儿中脱困。 太夫人如此疼爱莫慎儿,纵使莫慎儿成风,做事儿没得分寸,那又如何? 她总归还是莫家的嫡女。 庄眉宁抱着如此想法,看向莫慎儿的眸子越发深沉。 只望莫慎儿,能摒弃对自己的误解,懂了她的心思。 可谁知,这一次莫慎儿还没开口,沈扶摇便道:“祖母,您瞧瞧这该如何是好?母亲与慎姐儿本是母女。可现在,却各执一词。” 说罢,沈扶摇又道:“慎姐儿说,今年寿宴所用到的一切物件儿,皆是新置办的。那些器皿,也都是真金白银。 可是母亲却一口咬定,那些物件儿是旧物儿,器皿更是假货。如此一来,扶摇心里的不解,便更深了几分。 依照扶摇看,这件事儿还是得调查清楚。否则,岂不是会坏了母亲与慎姐儿的母女之情?” “事情定是要调查清楚的!” 庄眉宁皱眉,死死盯着沈扶摇:“可再怎么调查,也不急在此时。天色不早了,你身子能顶得住,太夫人难道……” “这事儿,还是趁早结了吧。” 太夫人看了一眼庄眉宁,淡淡开口将她打断:“既然你与慎姐儿各执一词,扶摇丫头心中也有疑惑。 倘若不早些将事情问个明白,你们三个,今夜如何能睡得着?” 言毕,只见太夫人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认真朝庄眉宁望去。 庄眉宁心中一紧,再不敢说话。 只觉得,这一次是要大祸临头了。 太夫人多精明的一个人啊? 她冷眼瞧着三人如此周旋,怎会不知其中有猫腻? 更何况,庄眉宁的反应实在太过激动。 太夫人是不信任她的。 从她踏入北定侯府的那一日起,太夫人便不信她! “祖母,扶摇不明。” 沈扶摇见太夫人发了话,便步步走到了正中央,道:“扶摇完全掌中馈大权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替祖母分忧打理府中琐事儿,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当初接手中馈大权时,为了能够更细的记录咱们府中的一应库存与银钱,扶摇曾命下头的人,将侯府的库房清点了一次。” 沈扶摇话音方落,便瞧见蝴蝶抱着一沓记录簿上前。 “清点侯府库房的活,是蝴蝶负责的。蝴蝶手里抱着的,正是记录簿。” 说完,沈扶摇朝蝴蝶望去。 蝴蝶领会,将记录簿一并交到了蒋妈妈手里:“太夫人!之前清点库房时所记下的所有记录,都在这了。 奴婢为不辜负太夫人和夫人的期望,也为了能更方便的查出库房是否出现纰漏。所以奴婢在清点库房的库存时,还对应了前些年库房里,一应物件儿的归入与提出。 侯爷与夫人大婚那会儿,婚宴乃是太夫人亲自安排的。所置办的喜庆物件儿虽还剩下一些,但数量却不多。” 言毕,想了想又添了句:“纵使是加上后来五公子与五少夫人大婚时的喜庆物件儿,亦不足今日的用量。” 蝴蝶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你庄眉宁不是说,这些红毯啊,帷幔啊,都是以前的旧物吗?可咱们侯府库房里所有的旧物儿,都不足你女儿今日的用量。 红毯和帷幔值几个银子? 竟也能让你如此慌张! 二十多年的北定侯夫人,你是如何当的? “用量既不够,又如何有‘今日所用皆是旧物儿’一说?” 沈扶摇顺着蝴蝶的话,道:“再者,我已经仔细看过今日宴席上所用的置办物件儿了。无论是红毯还是轻纱帷幔,乃至门口挂着的红灯笼,皆与咱们府内库房的不同。 就光是那轻纱帷幔,都是天丝所致!咱们库房里,纵有天丝,亦不足量。就算那些轻纱帷幔所用到的天丝,乃是库房里的天丝。 可慎姐儿上交上来的簿子里,并未有所说明。而库房里的那些天丝,数量也丝毫未减。” 言毕,沈扶摇又道:“这本账簿里清楚写明,每一种物件儿的置办费用。慎姐儿也一口咬定,这些物件儿皆是新的。 而我……今日在宴席上所说的那一番话,不过为了侯府好。今日的寿宴太过奢靡铺张,难免会惹众人猜忌。 我实在没得法子,才会扯谎说出‘此乃旧物’的话来。想必,我的这番苦心,祖母与慎姐儿也能理解。 但……按照记录簿与账簿,慎姐儿的意思,以及今日寿宴上的那些物件儿来看。这些东西,的的确确是这阵子新置办的。 不知母亲……为何要口口声声冤枉慎姐儿?慎姐儿可是你的女儿啊。” 第301章 :猪一样的队友,神一样的对手 “我何时冤枉慎姐儿了?扶摇!你如今虽是侯夫人,可也莫要挑唆我与慎姐儿之间的母女之情!” 庄眉宁早便知道,她所说的话经不起推敲。 只要下头一查,什么都能查得出来。 但事态紧急,她顾不得许多。 之所以如此否定莫慎儿的话,不过是想早些将莫慎儿带走。只要她能将莫慎儿带走,那么便有机会儿与莫慎儿统一口径。 可谁知,莫慎儿不顾念她的苦心也便罢了!沈扶摇这里,竟还早早做了准备蹲守着,着实是气人。 如此想着,庄眉宁终是承认:“我当然知道那些物件儿是新置办的!方才之所以说那些是旧物儿,不过是为了契合你在寿宴上所说的话罢了。 一来是怕隔墙有耳!若咱们侯夫人扯谎的事儿传了出去,受损的还是莫家的名声儿。 二来,也是自己的一点私心!今日慎姐儿在寿宴上出了这么多的差错,我身为母亲,不想让她多受责备。 所以,才想早些将这事儿给了了!可谁知道,慎姐儿这丫头实诚,我这做母亲的,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言毕,漂亮的眸子一转,便凉凉朝沈扶摇看去:“不似你,这般有心计。早早的,便将所有事儿查得一清二楚。” “依照母亲这意思,扶摇恪守本职也是错了?” 沈扶摇勾唇笑了笑,多少有几分嘲讽:“扶摇身为现任北定侯夫人,掌管府中中馈,自当对侯府上下的事儿尽心。 此番寿宴,虽不是扶摇操办,但扶摇还是得事事上心不是?” 沈扶摇从不觉得,自己掌管了北定侯府的中馈,就多么了不起。 但眼下听了庄眉宁的那一番话,竟越发瞧不起庄眉宁了。 “说句不中听的,慎姐儿只负责这一次宴席。可我沈扶摇,却是终身掌管着侯府后院。倘若真出了什么差错,该出来担责的是谁? 再者,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故而,该小心谨慎的事儿,我从不会粗心大意。” 言毕,又添了几句:“你说我有心机也好,有意抓你们青黛院的把柄也罢,那都是你的想法,我不认。 我只恪守本分行事儿,不辜负祖母,不辜负侯爷,不辜负整个北定侯府。而非像母亲,出了半点差错,都想着法子要逃避。 这,便是扶摇与母亲的差距。” 事到如今,沈扶摇也不怕得罪庄眉宁了。 哪怕是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她也做不到步步忍让。 不过话又说回来。 得罪与不得罪,又有什么区别呢? 庄眉宁早就与她沈扶摇撕破脸皮儿了。 这事儿,外人不知,可北定侯府的人定是知道的。 不管庄眉宁素日里多会表演,可长房和三房那头,必定能够感觉得到二房的不齐心。 至于太夫人,更不必说。 这侯府里,活得最老的人精,可不就是太夫人吗? “随你怎么说!” 庄眉宁见沈扶摇死死缠着自己不放,心里厌恶极了。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不仅没能把慎姐儿教好,反而还在她犯错时,想为她脱罪。 我也承认,我不是一个好儿媳妇。为了自己的女儿,竟扯谎欺瞒了自己的婆婆。 这些罪,我认了!但慎姐儿年纪还小,你作为她的二嫂,又怎能如此?死死咬着她不放!” “死死咬着慎姐儿不放?” 沈扶摇笑了。 笑得明媚,又笑得不屑于顾:“是啊!慎姐儿年纪不大,又能犯多大的错呢?说到底,不过是母亲没教好,所以她的性子不够稳妥罢了。 但母亲,你年纪够大了吧?怎么说话做事儿,还是如此浮躁呢? 今日寿宴尚未开始之前,是谁口口声声说慎姐儿不懂事儿,要祖母将慎姐儿带来世安院教导? 又是谁点头同意,让惠姐儿回母家来,多教教慎姐儿礼仪? 怎么这才过了几个时辰?母亲就又变了一个模样儿?这人是你,鬼也是你!你且说说,是谁咬着慎姐儿不放?” “你……” “我为何要到世安院来?” 莫慎儿听了沈扶摇的话,忙转头问庄眉宁:“我在青黛院里住得好好的,到世安院来做什么?还有三姐!为何要她来教我礼仪!” 此时的莫慎儿,简直红了眼。 凭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掌了青黛院的权,凭什么要来世安院住? 更何况,她才刚刚操办完了太夫人的寿宴。隔天,便立即丢了权利搬到世安院来住!最后,还得由一个庶出的女儿来教导她礼仪! 这若是传了出去,她莫慎儿的脸面还要不要? 庄眉宁!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 “这事儿回去以后再与你说!” 庄眉宁看着莫慎儿那张充满质问的脸,稍稍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沈扶摇的咄咄逼人,又忙道:“侯夫人现在若是没什么事儿,那我与慎姐儿就不奉陪了!” 说罢,拉起莫慎儿的手就要走。 “等等!” “放开我!” 沈扶摇与莫慎儿同时开口,一个叫住了庄眉宁。一个,则甩开了那抓着自己的手。 “母亲当着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纵使你不是现任的北定侯夫人,但也是老北定侯夫人啊。在世安院里说走就走,可将祖母放在眼里了?” 沈扶摇今日注定是要给青黛院母女厉害瞧瞧的。 自然,没那么容易便将二人放走。 她给蝴蝶使了个眼色,蝴蝶立即便将厅门给关了起来。 沈扶摇步步走到庄眉宁面前,道:“再说了,我心中的疑惑还未解完呢。慎姐儿的冤屈,也还未曾洗涮。 母亲这般着急,又是为何?” “你……” “那些器皿是怎么回事儿?” 沈扶摇懒得再与庄眉宁周旋。 她还没等庄眉宁将话说出口,便立即收起了笑容,严苛质问:“慎姐儿说是真的,报上来的数目也极大。可母亲,你却一口咬定是假的?” “你这是要与我耍赖吗?” 庄眉宁怒瞪沈扶摇,道:“我怎么知道那些器皿是真是假?之所以和慎姐儿说那些玩意儿是假的,不过是因听见你在宴席上所说的那一番话罢了! 更何况,你不是让杨家的那个女儿当场验过了吗?她都说是假的,我能不信吗?” 第302章 :中饱私囊的罪我可担 “可是慎姐儿,却口口声声说是真的呢。” 沈扶摇绕着庄眉宁走了一圈,一双眼睛不住打量着庄眉宁:“你是慎姐儿的亲生母亲,对她维护有加。 就在方才,为了能推卸慎姐儿所犯下的差错,你还不惜扯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谎!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女儿无错。 怎么这次,竟又要将慎姐儿往死路上逼呢?” “你胡说什么!什么是往死路上逼!”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真想将沈扶摇碎尸万段:“她是我的女儿,我能害她吗!我不过是因听你说,那些器皿是假的。 为了不让众人说慎姐儿奢靡,所以才顺着你的话,告诉慎姐儿那些玩意儿是假的!” “可这件事儿是慎姐儿自己操办的,是真是假难道她自己分不清吗?得用你来告诉她?” 沈扶摇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你对自家人扯谎,说那些喜庆的物件儿是旧物儿也便罢了。 不过是一些红毯红绸红灯笼,能值得几个银子?你说是旧物儿就是旧物儿吧!慎姐儿报上来的数目,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当,那多余出来的银钱,是给慎姐儿的辛苦费!操办一个宴席,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但那些器皿,数目未免也太大了!且不说今日来了多少客人,就光是为了讨一个吉利数字。慎姐儿便让人制了一百二十八套金盆玉碗。 一个金盘,得熔多少金子,才能打造得出来?一个玉碗,得用多少的好玉,才能雕琢得出来? 纵使母亲你没掌管过中馈,也该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说罢,沈扶摇又道:“大家都是一家人,若要中饱私囊,我也不会追究到底。 可再贪,也该有个分寸不是?贪得太多,可就是你们青黛院的不对了。” “我没贪!” 莫慎儿比庄眉宁反应快多了。 而她的表现,也让沈扶摇十分满意。 沈扶摇之所以说莫慎儿中饱私囊,不过就是为让莫慎儿一口咬定,那些器皿是真金白银罢了。 果然,莫慎儿不负所望:“整整一百二十八套器皿,都是真金白银!账簿上的数目没错!我没多拿侯府一个铜板!” “那就怪了……” 沈扶摇略作思考:“慎姐儿说,那些器皿都是真金白银。可一番检验下来,又都是假的。说没贪,银子又都花出去了。” 说罢,又笑了笑,道:“祖母,有一件十分凑巧的事儿,扶摇正想在这说说呢。也不知祖母有没有兴趣听听?” “你若想说,我自是要听的。” 太夫人看了看沈扶摇,道。 “这事儿,说起来也凑巧。” 沈扶摇转眼朝莫慎儿与庄眉宁望去:“就在前一阵,我们‘珍宝阁’收到了一笔订单。那笔订单,说巧不巧,刚好是一百二十八套铜盘石碗铁筷子。 还要求,一定要做得跟金盘玉碗银筷一样逼真。” 说到此,沈扶摇笑了笑:“我们‘珍宝阁’自从开业以来,生意一直都不错。因着师傅们手艺好,订单量那是源源不断。 原本,掌柜的并不想接下这笔单子。毕竟一百二十八套的铜盘铁筷耗时不说,还赚不了几个银子。 而其他‘珍宝阁’的客人,所打造的东西各个都是极品,能挣不少的钱。 可谁知,那客人倒也大方。出价,竟十分爽快。掌柜的见那客人只要求将器皿打好,却不指名要‘不朽师傅’,于是,便给应了下来。” 话说到此,沈扶摇的眼神越发认真了。 而庄眉宁,则多少有些虚浮。 “那一百二十八套器皿,在打造完成以后,我曾亲自检查过。所以,对那些器皿的花纹,极为熟悉。 最开始看器皿时,只觉得十分精致,足以以假乱真。心里,亦是十分喜欢。 只可惜,那是客人下的订单,师傅们也只做了那一百二十八套。连多余的一套,都没有。 我虽遗憾,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事实。可你们猜猜怎么着?后来啊,我竟在自己的府中,在祖母的寿宴上,再度见到了那些器皿。” 言毕,沈扶摇转身朝太夫人望去,道:“祖母!正因扶摇知道,那些器皿是假的。所以,才敢在众人面前请了杨家小姐,来鉴定器皿的真假。 按道理说,能用最少的银子,办出最气派的宴席。而我的‘珍宝阁’,还能从中赚上一笔,乃是极好的事儿。 可坏就坏在,慎姐儿账簿上的数额,与物品价值不相符。而慎姐儿口口声声说那些器皿是真金白银所制,也不像扯谎。 更何况,慎姐儿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做出这等中饱私囊的事儿来? 扶摇心里疑惑,自想查个明白。如若不然,不仅扶摇办事儿不利。就连慎姐儿的名声儿,也会因此受损。” “竟还有这事儿!” 太夫人身子坐得笔直,看向庄眉宁的目光极为冰冷。仿佛,立即便要给庄眉宁定罪一般。 “你方才这一番话,究竟想说明什么?”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庄眉宁费尽心思想拉莫慎儿走,不就是为了不让这事儿暴/露出来吗? 如今倒好!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便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无凭无据的,就光凭你那一番话,就想定慎姐儿的罪,说她中饱私囊?”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道:“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那一百二十八套器皿,去哪里打造不行,偏巧在你的产业下打造? 又那么巧,让你将花纹都看了去?最后,还让你在太夫人的寿宴上大出风头?现在,又让你以此来冤枉慎姐儿,说她贪了侯府的银钱?” 庄眉宁是豁出去了。 今日,不是你担罪,便是我担罪。 “你是商宦出身,最懂做生意。一张小/嘴伶俐得很,什么话说不出来?如今就凭着你一张嘴,就想诬陷慎姐儿?没门!” 说罢,又道:“若这世道,当真是凭着一张嘴便能给人定罪。那我也一样可以怀疑,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捣鬼! 或许,慎姐儿真的给了足够的银子,让你们‘珍宝阁’去办差事儿。可你们‘珍宝阁’的人,难道就没有可能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吗? 你看看那些器皿!若没人说,谁会知道是假的?要我说,分明是你们‘珍宝阁’的人,拿了银子不办事儿! 你们用烂铜烂铁代替了真金白银,将多余的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甚至,还拿此事儿来诬陷慎姐儿,企图毁掉慎姐儿的名声儿! 沈扶摇啊沈扶摇,你可真真是恶毒!你是慎姐儿嫂嫂,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慎姐儿!” 第303章 :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瞧瞧? 瞧瞧庄眉宁的修行? 可真真是高啊! 都到了如此地步,还能‘绝处逢生’,将所有的罪推到我沈扶摇的身上。 如此‘聪慧’的人,可真是世间难得! 莫慎儿是她的女儿! 但她呢? 方才,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口中一字一句说的,都是‘慎姐儿’。 说我沈扶摇陷害的是莫慎儿,说不慎中圈套的也是莫慎儿。 整件事儿从头至尾,似乎都没有她庄眉宁的份! 厉害! 可真真是厉害! 但偏巧,姑奶奶我还真就不吃你这一套。 “母亲所言也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竟对庄眉宁的话,表示出了极大的赞同:“这没凭没据的,光凭一张嘴,如何证明自己所言就是真相? 要我看啊,还是得拿出点证据来!否则,事情的真相弄不明白就算了,还平白无故的毁了一家人的和睦。” 说罢,沈扶摇便朝莫慎儿望去,道:“慎姐儿,我且问你一句,你得老实回答。 你打造器皿的这活儿,是你亲自去办的,还是命下头人去办的? 打造器皿的那些金银好玉,是从库房里拿了好东西去熔的,还是直接给了银子了事儿,让‘珍宝阁’全权负责?” 莫慎儿今日对沈扶摇,一直都是有意见的。 可眼下,她对庄眉宁的意见,比起沈扶摇来更大一些! 对于沈扶摇的问题,她虽不想回答,可涉及到自身清白,也不得不开口。 只道:“是我让下头的人去办的!” 说罢,又道:“至于打造器皿的金银好玉……因我怕‘珍宝阁’的东西不好,所以都是从库房拿的。 金用的是金条,银用的是银锭,玉用的玉石。” “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又道:“你派去处理此事儿的人,是谁?又是个什么背景?她现在何处?” “那人名唤阿宝,是咱们青黛院的一个丫鬟。阿宝在青黛院伺候了好几年,却一直只是一个二等丫鬟。 自从青萍没了以后,我身边儿只有一个蔷薇。掌管青黛院的内务以来,琐事儿较多,深感身边儿的人不够。 有一次,我瞧着那丫头还算机灵,便让她做了一等丫鬟,近身伺候。” 说罢,莫慎儿又道:“阿宝现在……应该在青黛院里。因为今日也是阿宝的生辰,所以我并没有让她伺候。” “定是那阿宝!” 莫慎儿话音方落,庄眉宁便开了口:“想来,定是那阿宝从中作祟!” 说罢,又责怪道:“慎姐儿,你说说你也是!实在太不谨慎了!那阿宝才伺候你多久,你竟能将这么大的活儿交到她的手里?” “母亲这翻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沈扶摇看着庄眉宁如此,不禁开口道:“从不承认慎姐儿置办了真金白银的器皿,到指控我在暗中动手脚,陷害青黛院。 再到把所有的罪,都推给一个咱们素未谋面的丫鬟阿宝……这速度,可比冬日里吹的北风还快呢?” 说罢,还不等庄眉宁说话,沈扶摇便神色一变,道:“蝴蝶!去一趟青黛院,将那个名唤阿宝的丫鬟带来。” 言毕,又道:“对了,现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为了节省时间,顺带就带人将青黛院上上下下搜一边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紧着,还特地叮嘱:“让宋祁与莫管家一起去搜,莫失了公正。” 沈扶摇在提莫固安时,特地深深看了一眼庄眉宁母女。 庄眉宁脸色倒还好,只那莫慎儿,眸子里立即闪现出了一抹厌恶。 厌恶? 莫慎儿…… 厌恶莫固安? 可莫固安对莫慎儿,似乎极为关心呢。 “凭什么搜我青黛院!” 还未等沈扶摇推敲出一个所以然来,庄眉宁便厉声儿道:“没凭没据的,就如此大张旗鼓去搜我的住所,这是哪门子道理?” 说罢,又转而朝太夫人道:“母亲!” 一句母亲,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 母亲? 这么多年来,庄眉宁是从不唤太夫人母亲的。 不管是私底下,还是还着众人的面儿。 一来,是因她不敢。二来,她也知道太夫人不喜欢她。 所以,哪怕长房和三房的人都唤太夫人母亲,她也未曾唤过一句。 可今日…… 她竟…… “儿媳妇从未唤过您一句母亲!无论在哪儿,都尊称您一声儿太夫人!因为儿媳妇知道,儿媳妇是庄家的庶出! 嫁入北定侯府以后,又是个妾室。纵使被抬为正妻,也是因姐姐仙去,我得担起照顾侯爷责任的缘故! 但是今日,儿媳妇唤您一句母亲。儿媳妇想让母亲知道,就算儿媳妇再如何上不得台面儿,也依旧是您的儿媳妇! 夫君是走了没错!可他就算是没了,也依旧是纵容心里最尊敬的北定侯爷!儿媳妇身为他的遗孀,总该还是要有脸面儿的啊! 沈扶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派人去搜青黛院。这岂不是在告诉众人,侯府里再无咱们母子三人的位置吗? 儿媳妇倒是无所谓了。这把年纪的人,也没什么期盼。可北哥儿还没娶正妻!慎姐儿还未嫁得如意郎君。您让他们兄妹二人怎么见人?” 言毕,更是‘噗通’一声儿跪下,道:“母亲!就当儿媳妇求您了!为了北哥儿与慎姐儿,请您三思啊!” “扶摇。” 太夫人见庄眉宁如此,并未心软。 而是将决定权交到了沈扶摇的手里,问:“你如何看?” “回祖母话!正是因为要为北哥儿与慎姐儿好,这青黛院才更要搜得干干净净!” “你这是什么谬论!” 庄眉宁狠狠盯着沈扶摇,丝毫与太夫人说话时的楚楚可怜。 那眼睛就好似刀子,要把沈扶摇割成一片片的碎肉。 “母亲,这并非谬论。” 相对于庄眉宁的失控,沈扶摇倒淡然得多:“当一件儿有了争端,唯一的办法便是解决它! 当你的名声儿受到了损害,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事情调查清楚,不是吗?” 沈扶摇认真盯着庄眉宁,不放过庄眉宁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祖母的寿宴,是慎姐儿办的。寿宴出了差错,自得慎姐儿第一个走出来承担责任。 慎姐儿是青黛院的人,我们当然得从青黛院查起。一来,是要体现青黛院众人问心无愧,封了众人的嘴。二来,也是为了青黛院众人着想。” 第304章 :你要证据,我给你证据 “为了青黛院着想?”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方设法的来陷害青黛院!” 说罢,又道:“什么叫堵住众人的嘴?什么又叫还慎姐儿清白?器皿这事儿,倘若不是你死死抓着不放,谁人能知道慎姐儿出了纰漏? 若没人知道慎姐儿出了纰漏,又怎么会对青黛院说三道四!” “母亲都这般年纪的人了,如此说话难道就不觉得良心痛吗?” 沈扶摇盯着庄眉宁,觉得眼前的女人可笑至极:“我掌管侯府中馈,有权过问所有的银钱收支! 账簿出了问题,慎姐儿的事儿不清不楚,难道我连调查清楚的资格都没有了?还是在母亲眼里,我就该哑巴吃黄连,认了这罪? 宴席上受人发难,我不该站出来解困。银子与货品的价值对不上,我不该多嘴问上几句?若是如此,偌大的侯府岂不是得乱了套?” 说罢,沈扶摇便朝太夫人道:“祖母!扶摇没有半点想要陷害青黛院的心思!之所以让蝴蝶去搜青黛院,无法是想早点将事情弄明白! 母亲说我口说无凭,需要证据!我现在所做的,就是去寻找证据。此事儿本就与青黛院脱不了关系,既要调查,自然得从青黛院开始。 母亲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着实有失.身份,更寒了扶摇的心!扶摇全心全意为侯府着想,希望将所有的账目都核对清楚。 可在母亲眼里,扶摇却是在多管闲事儿,陷慎姐儿和北哥儿于不义!” “好了!” 太夫人自然知道,此事儿谁有理谁没理。 “阿宁确实太过激动,不仅失了做长辈的分寸,更丢了做主子的威严。” 说罢,便朝蝴蝶摆了摆手:“去吧,将青黛院好好搜清楚,也好还了众人一个真相。” “母亲!” 庄眉宁大惊:“母亲,您要三思啊!北哥儿与慎姐儿……” “够了!” 莫慎儿实在见不得庄眉宁如此。 不仅丢人,更让人恶心。 “不就是搜个院子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莫慎儿气呼呼站着,道:“寿宴是我在操办,一应的物件儿都是我在置办!青黛院现在,也是我在管着。 我都没反对二嫂去搜青黛院,母亲急什么?更何况,又不是蝴蝶一个人去搜!一同去的,不是还有宋祁侍卫和莫管家吗? 就算你对二嫂有意见,怕蝴蝶不公。可宋祁侍卫是二哥留下的人,莫管家更是祖辈在咱们莫家当差,你总不会信不过吧?” “是啊。” 沈扶摇听言,也顺着莫慎儿的话道:“莫管家素来最为公平,母亲稍安勿躁。” 太夫人累了。 折腾了一天,她难免有些顶不住。 可她了解沈扶摇。 若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她必定不会将事儿闹得如此大。 于是,只得忍住困乏,端坐在厅里候着。 好在蝴蝶与宋祁的动作极快。 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青黛院搜完,回来复命。 “阿宝呢?” 沈扶摇看着来人,问。 “回太夫人,夫人话。” 蝴蝶看了沈扶摇一眼,道:“阿宝,没了。” “没了?” “什么时候儿的事!” 沈扶摇与莫慎儿异口同声,随即相互看了一眼。 紧接着,莫慎儿道:“我今日带着蔷薇离开青黛院时,她还在青黛院里的!” “蝴蝶。” 沈扶摇看了一眼蝴蝶,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夫人话!具体怎么回事儿,尚未得知。只是,奴婢终究去晚了一步。 奴婢到青黛院时,那阿宝已服毒自尽!想来,是猜测到世安院里发生的事儿了。” “服毒自尽?” 太夫人皱眉。 在她的寿诞之日服毒自尽,真是忌讳! “服毒自尽!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莫慎儿神色慌张,问:“难不成,真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要陷害我不成?” “六小姐,这话,您就得问问二夫人了。” 蝴蝶倒是半点不惧怕庄眉宁与莫慎儿的。 一番话说得冰冷毫无情绪。 “问二夫人?” 莫慎儿神色一震。 随即,看向了庄眉宁:“我的好母亲!蝴蝶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看着我做什么?” 庄眉宁眸子一闪,略微心虚。 可一想到方才的‘服毒自尽’四字儿,便又安心了不少:“我是你母亲!难不成,我会害你吗?” “二夫人会不会害六小姐,属下不敢多言。” 这一次,开口说话的人是宋祁。 他拍了拍手掌,下头便有人抬来了三箱金银玉器:“但这些东西,却是属下等人在二夫人的屋里寻到的。” 说罢,又意味深长朝莫固安望去:“莫管家,还劳请你做个证。” 莫固安看了眼宋祁,又看了眼庄眉宁。 最后,终于往前迈了一步,道:“回太夫人话,这几箱子东西确实是从二夫人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太夫人,夫人!属下已经查看过这三箱金银玉器了。” 宋祁边说着,边让徐七将箱子打开:“正是库房里被六小姐拿走的那些物件儿。” 说罢,又朝着莫慎儿道:“六小姐若是曾亲自去过库房,也可来看看,是否对得上。” 莫慎儿听了宋祁这话,终是将怒视的目光从庄眉宁身上挪开。 她步步酿跄走到三个箱子旁,只看了一眼,便绝望道:“没错。这些金银玉器,正是库房里的东西。” 说罢,更亲自将里头的一块玉石拿了出来:“这块玉石,下头还雕刻了一个‘莫’字儿,是咱们莫家的物件儿没错了。” 北定侯府有个规矩。 但凡是自己寻来的东西,只要归档入库,必定会印上莫家的印记。 那玉石上有‘莫’字儿,便证明那是库房的东西无疑了。 “这就奇怪了。” 沈扶摇适时出声儿,道:“一个伺候青黛院多年都未曾出挑的二等丫鬟,偏巧就在慎姐儿操办寿宴期间,得了慎姐儿的眼。 慎姐儿将库房里的金银玉器交到阿宝手里,让阿宝去打造器皿,以供寿宴所用。可最后,寿宴上的器皿都是铜铁所制。 慎姐儿交到阿宝手上的好东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母亲的屋里。而那阿宝,说巧不巧,又在蝴蝶等人去寻她时服毒自尽。 如此多的疑点,可真是值得深思啊。” 第305章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还有什么可深思的!” 莫慎儿双目通红,哽咽道:“事实现在就摆在眼前不是吗?” 说罢,她步步朝庄眉宁走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可是我的母亲啊!为什么要陷害我!” “慎姐儿……我……我没有!我是你的母亲啊,我怎么会陷害你呢!” 庄眉宁早就在沈扶摇要搜青黛院时,生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知道,她的屋子里正躲着几箱子好东西,还没寻到买家! 那些铜盘铁筷,是她命人去‘珍宝阁’造的!要求要以假乱真,也是她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莫慎儿要打造新的器皿。而那些器皿,皆是真金白银。 她没有中馈大权,又丢了青黛院的内务之权。莫皖北已经没握多少莫家的公务了!一个侍郎,俸禄能有多少? 庄眉宁缺银子! 所以,只能从莫慎儿这里想办法。 她用假货替代了金银,中饱私囊。 本以为,以‘珍宝阁’的手艺,和莫慎儿的粗心,定不会被人察觉。 可谁知…… 庄眉宁她千万万算,竟算不到‘珍宝阁’是沈扶摇的产业! 她不愿青黛院被搜! 故而,不惜下跪恳求太夫人。 但该来的总会来。 太夫人什么都听沈扶摇的。莫慎儿呢?又处处与她作对。 她无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莫固安莫管家的身上。 然而…… 莫固安终是要先护住他自己啊。 “你不会陷害我?是吗?” 莫慎儿是处处与庄眉宁唱反调。 庄眉宁要往东,她非要往西。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知晓了庄眉宁与莫固安之间那见不得人的感情! 她厌恶庄眉宁,对庄眉宁的所作所为不耻。 但她是庄眉宁生的。 她怨这个母亲,却不恨这个母亲。 她再如何不听话,自私去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也没想过要动手害自己的母亲。 可庄眉宁呢? 庄眉宁从没想过她这个女儿死活吧? 莫慎儿心里难受极了。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遭受到了背叛。 “我的好!母!亲!” 莫慎儿一字一句,将‘好母亲’三字儿咬得极重:“你若没陷害我,眼下的这些如何解释? 以前我一心想做出一番成绩,好让祖母高兴!所以,还多细节上的东西都没有加以考虑。 可现在……我不得不问你几句!阿宝为什么突然来讨好我?一个小小的二等丫鬟,为什么能给我出那么多的主意? 她所说的话,怎么就能句句对了我的心思?就好像,她对我了如指掌一般! 她为什么会死?我的器皿怎么会是铜铁所制?从库房里拿出去的三箱子东西,最后为什么在你的屋子里寻到?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认,我置办的物件儿都是旧的,假的?你是想让我担罪吗?为什么二嫂要搜青黛院的时候,你如此激动? 每当有罪名要落下时,你为什么总提我的名字儿,而不是你?也不是青黛院? 你回答我!回答我!” “慎姐儿……” “好了!” 太夫人见沈扶摇已将事情办妥,也懒得再听庄眉宁母女争执。 只道:“哭哭啼啼,你争我闹的,成何体统?” 说罢,又问:“阿宁!现下证据就在眼前。对于慎姐儿的问题,你可能回答得出来?” 庄眉宁不想承认自己输了。 可现在,证据就摆在这,她又能如何? 最后,只得哭着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心,设计了慎姐儿。是我见钱眼开,在慎姐儿操办的寿宴里动了手脚。” “够了!” 莫慎儿捂住耳朵,喊道:“你莫再说了!那些答案,你不必一一回答,我也能猜想得到!你这个贪心的女人!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这是我第一次操办宴席!你……你竟也能下得了手,毁我名声儿!” 说罢,又道:“今日,倘若没有二嫂执意要解她心中的惑。那么我中饱私囊的罪名,岂不是担定了吗? 我还没出嫁呢!我的好母亲!你可曾想过我?啊?你可曾想过我啊!” “慎姐儿,我……” “阿宁。” 太夫人对庄眉宁很是失望。 哪怕从头到尾,她也没对庄眉宁抱过希望。 可眼瞧着庄眉宁一日比一日没了分存,不免会为自己那死去的儿子遗憾。 遗憾莫昌海如此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摊上了庄眉宁这个正妻? “你所做的事儿,实在令人失望。我原本以为,你是二房的夫人,就算再如何不济,也知晓自己的身份,明白分寸。 可眼下看来,你竟是连长房的刘氏都比不得了!” “母亲……” “回青黛院去,面壁思过吧。” 太夫人重重叹息,道:“从今日起,你就在青黛院里好好反省,为我抄写佛经。每隔三日,蒋妈妈会去青黛院收。 对外,你便称病。至于那病何时能好,我自会看你表现。” “母亲,母亲你这不是要禁儿媳妇的足吗?母亲……” “怎么?禁你足你倒不乐意了?” 太夫人凉凉看着庄眉宁,问:“我让你称病修养,给足你脸面儿,不让外界诟病于你。 让你此等杂心之人抄写佛经,恳求佛主、菩萨给你机会儿。怎么,你竟还不知足吗? 非要我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你是如何做母亲的?哼!你丢得起这脸面儿,我北定侯府可丢不起! 莫家的列祖列宗,更丢不起!” 言毕,又转而朝莫慎儿道:“慎姐儿!且不管你母亲在背地里如何动了手脚。 你性子不够沉稳,思虑不够周全,皆是事实。 从现在起,你就留在世安院里,由我教导。你二姐莫惠儿,过几日也会从陈家回来。届时,你好好跟着她学规矩!” “祖母!” 莫慎儿哭着摇头:“她禁足了,我又来世安院住着。青黛院那么大,却再无一人掌管内务,岂不是要乱套吗? 还有那莫惠儿……我……我的二姐!她是长房的庶出!一个旁支庶出,如何能教导我礼仪!” “如何就不能了?” 太夫人拍了拍案桌:“就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就不配教导你规矩礼仪了吗?” 第306章 :你这个贱人 “英雄不问出处!” 太夫人耐下性子,对莫慎儿道:“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只要她身上有值得你学习的东西,就容不得你瞧她不起!” 说罢,又苦口婆心道:“你总说你三姐是庶出!可你瞧瞧,你这个庶出的三姐,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儿,让夫家人对她尊敬有加! 她操持内务,掌管中馈。成亲五年,夫君都未曾纳妾!你还真别瞧不起她是庶出!这京都之中,有多少的嫡出小姐,都比不过她?” “祖母……” “好好学着,自有你过好日子的时候儿。” 说罢,又道:“青黛院那头的内务,你且不必操心了。北哥儿没有正妻,姨娘却是有的。 我瞧着这阵子,沁雅姨娘还不错,就让她先管着吧。” “太夫人!” “祖母!” “至于慎姐儿你!你大放异彩的地方不是北定侯府,而是你未来的夫家。 现如今,你只需将自己变得更好。以后,自有你掌权的时候儿。” 说罢,太夫人便扶着蒋妈妈的手起身:“好了!闹也闹够了,都回去歇着吧。” 末了,又免不得盯着庄眉宁,警告了句:“回去好好反省!若再生是非,我可顾不得昌海和你那死去的姐姐了!” …… 庄眉宁从世安院出来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任凭于妈妈如何安慰她,她也打不起精神来。 唯在瞧见沈扶摇也出了世安院,才猛然冲上去,骂了句:“贱人!” “母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骂起人来了?” 沈扶摇挑了挑眉:“方才祖母还让你回青黛院好生反省呢。现在人还在世安院门口,母亲倒全望了。” 言毕,又道:“若是母亲心有不甘,不如趁着祖母还未睡下,再进去闹上一闹?看看,究竟谁才是贱人?” 贱人? 贱人骂谁? “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是不是!” 庄眉宁死死盯着沈扶摇,道:“‘珍宝阁’是你的,你们‘珍宝阁’接了青黛院的订单,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当时不说,非得留到现在,就是因为想要对付我!” 说罢,又咬着唇质问:“还有慎姐儿!她性子本就不沉稳,做事儿纰漏多得很! 可你让她掌了青黛院的权不说,还让她去操办太夫人的寿宴。 慎姐儿脑子简单,觉得这是你给她的机会儿!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让慎姐儿出丑,好悔她名声儿!” “是又如何?” 沈扶摇在庄眉宁的面前,是一点都不愿伪装的。 “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算计好的。 莫慎儿来找我要权,我顺水推舟做了人情。她说要操办太夫人的寿宴,我便特地去太夫人面前,为她说情。 因为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将寿宴办好。还有那些器皿,我的确早就得到了消息。 但我为什么要提醒她呢?你可是她的母亲啊!我提醒了她,她会信吗?我没那么傻,无事儿还惹一身骚。 这种事情,只有证据确凿才行!我留到现在才指控你,不仅是想讨回那些银钱。也是为了挑唆你们母女之前的感情。” 话说到此,沈扶摇不禁笑了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莫慎儿之间,想必是早就出了问题吧? 否则,像莫慎儿这般,如此听你话的女儿,怎么会想着来和你夺权呢? 我瞧着你们关系不如往常,有些许唏嘘。故而,火上浇油,帮你们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你!你果然是下贱!” “我可不下贱。” 沈扶摇掩嘴而笑,十分娇羞:“倒是你?贪钱贪到自家女儿身上。为了能夺回青黛院的权,不惜将女儿送到世安院去住着…… 你说说,这一回莫慎儿与你,还有几分重修旧好的可能性?你在她想要立威扬名的时候儿,狠狠的拖了她的后腿。 你贪了她宴席的银钱,险些让她担上中饱私囊的罪名。你说,她会不会记恨你一辈子?” “你!” “中饱私囊啊!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罪名?这罪名一旦背上了,谁家还敢娶她?” 沈扶摇不顾庄眉宁脸上那青得如铁一般的神色,道:“不过说来也怪不得我!倘若不是你贪财,而莫慎儿贪权。我就算有再多的手段,也无法用到你们身上不是? 偏偏有其母必有其女。莫慎儿与你,实在太过相似。所以,你们二人才会两败俱伤,留我坐收渔翁之利。” “沈扶摇!你给我记着!” 庄眉宁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陌生极了。 她还记得沈扶摇初入北定侯府时的模样儿。 态度卑谦,言行乖巧。 对她也是毕恭毕敬。 可现在…… 呵! 沈扶摇就是一只狐狸! “沈扶摇啊沈扶摇!你费尽心思害我又能如何?到头来,我不过就是禁足反省罢了!而你?你得到了什么? 太夫人人如此聪慧!你别以为,你的私心她瞧不出来。我失去的是自由,你失去的,却是太夫人的信任。 你等着吧!太夫人能二十年不让我掌权,也能将你手里的权利收回去!侯夫人又怎么样呢?这个莫家,还是那个老太婆说了算!” “你不害我,我如何害你?” 沈扶摇对庄眉宁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口口声声说我害你青黛院,却不曾记得,你们当初险些要我性命! 一次,两次,三次!我几次三番放过你们,你们却变本加厉!我若不反击,岂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沈扶摇冷笑了声儿:“我失去的信任,自有法子寻得回来,不劳母亲费心了。母亲若有功夫,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吧! 母亲失去的,可不仅仅是自由。你失去的,还有权利!有众人对你的尊敬,有你身为夫人的威严。 哦,对了,还有尊严吧?” 沈扶摇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当初长房那头,萧姨娘拿了刘氏的权,你是不是笑了很久?” 第307章 :一双儿女都靠不住 “你什么意思?” 庄眉宁死死盯着沈扶摇,问。 “没什么意思。” 沈扶摇耸耸肩:“只是觉得,现在该轮到长房的人笑话你了吧? 青黛院的权被自己尚未出阁的女儿夺走,本就够好笑了。现在,竟还将权落到了沁雅姨娘手里。 你说……是不是贻笑大方?” “你!你……” “时候不早了,儿媳妇告退。” 沈扶摇笑着福身,给庄眉宁行礼:“母亲身子不好,还是早点回青黛院喝药去吧。” 言毕,待沈扶摇站直身子时,又淡淡添了句:“好好回味我给你行的礼。回去以后禁足反省,可就没那么多人满足你的虚荣心了。” 是的,虚荣心。 庄眉宁与莫慎儿的虚荣心太强了。 正是因为这种叫虚荣心的东西,才会驱使她们步步走错。 现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倒是她们自己活该。 …… “夫人,您也太神了!” 霓裳看着沈扶摇今夜一直都在‘打小人’,看得不知多么痛快。 “难怪奴婢与您说起六小姐奢靡时,您一点都不见担心。原来,是您早早就已知道了这件事儿,并且有了对策! 您可不知道,今日您可厉害极了!” “不是我厉害,而是有些人啊,多行不义必自毙。” 沈扶摇笑着拍拍霓裳的头,心情十分愉快。 只有医清,略微担忧:“夫人方才又何必说出那些话来击二夫人? 二夫人虽犯了错,受到了禁足,可这并不是她最终的结局。倘若有一日,让她翻了身。只怕夫人会受她为难。” “这样的恶人若能翻身,那必定不是老天爷瞎了眼。而是老天爷见我过的日子太无趣儿,所以让她再蹦跶一段时日,给我解闷!” 沈扶摇倒是看得极开:“再说了,青黛院与我的仇,在便结下了。这个仇,可不是我说几句好听的,就能解得了的。 既是如此,我为何不能让自己痛快些?她能骂我下贱,我便能怼得她心脏疼。 人生难得我乐意!只要我痛快,管她那么 多做什么?” 言毕,又道:“医清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受她为难。但你想想啊,她是什么样子的人? 难道我不说这些话,她就能放过我吗?显然不是嘛。” 不知为何。 看到沈扶摇的笑容,医清就格外轻松。 于是,再也憋不住笑,道:“好像夫人说的也有道理。”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既然有道理,那就使劲儿骂!自己快活最重要!” …… 沈扶摇的私心,太夫人自然是能看得见的。 在众人走后,太夫人并未立即就寝。 而是询问了蒋妈妈,如何看待今日的事儿。 蒋妈妈是个实在的。 只道:“六小姐并不是个管事的主儿,她出的纰漏在先。 二夫人不是个善茬,不仅处处为难侯夫人,还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做了不少错事儿。 侯夫人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倘若六小姐与二夫人没有留下空子,侯夫人也钻不得。” “你所言极是。” 太夫人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青黛院的不是。” 说罢,又道:“不过扶摇那头,倒让我有些惊喜。” “是因为侯夫人也懂得自我保护了?” 蒋妈妈笑着给太夫人宽衣,道:“以前太夫人总觉得侯夫人性子太好,怕吃了亏。现如今,可能安心了?” “嗯……” 太夫人笑着点头:“可安一半的心!” “能得一半安心,已是不易了。” “是啊。” 太夫人感慨:“莫家祖业在这,因得朝廷看重,反而步步如履薄冰。自从莞惠那丫头去了以后,我便再没安心过了。 如今她的儿媳妇,倒颇有几番小本事儿。心地善良,知晓进退,又学会了保护自己。 我瞧见她如此,越发觉得当初没选错人。” “太夫人的眼光,能有错吗?” 蒋妈妈笑着迎合:“更何况,那些年太夫人没少给侯爷选姑娘,侯爷是看也不看。倒是侯夫人,能让侯爷点头。 现在看来,也是缘分。” “嗯。” 太夫人想起远在边疆的莫止湛,道:“若是湛哥儿能早些调养好身子,回来与扶摇生个重孙给我,那这缘分就更圆满了。” “会的,总会有那一日的。” …… 这一/夜,沈扶摇睡得极其香甜。 自莫止湛前往边疆以后,她还未曾睡得这么安稳过。 许是因给了莫慎儿教训,又让庄眉宁吃了瘪,心里十分快活。自然,连睡觉都做了美梦。 世安院这边儿,太夫人睡得也算不错。 莫慎儿自己与自己置完了气儿以后,又开始埋怨庄眉宁。 心里对庄眉宁这个母亲的怨气儿,是越发重了。 她一/夜未眠,想的都是如何能回青黛院,重新揽权。 权势这东西,没拿的时候想要。 拿了以后,便更不愿意放下了。 纵使终有一日,自己也会出嫁。到了夫家,一样能手握中馈大权。 可莫慎儿还是一刻都不想等! 她怕! 怕夜长梦多,怕自己手里的东西握不住,从而变得什么都不是。 至于为何会怕…… 那就是后话了。 莫慎儿一/夜未眠,倒也没闹。 安安静静的,只自己流泪。 反而是青黛院那头,一/夜鸡飞狗跳。 自己不怕丢人,倒也不在意旁人睡不睡了。 莫皖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想去安慰庄眉宁,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他而言,这件事儿终是庄眉宁做错了。 到了最后,只得命人去劝庄眉宁,说是让庄眉宁消停一会儿。 否则这事儿传了出去,莫说青黛院丢人。满朝文武,恐怕都要笑话他这个兵部侍郎了。 眼瞧着莫慎儿已经靠不住。 莫皖北,是庄眉宁唯一的期盼。 他让人来传话,庄眉宁自然不敢再闹。 可转念一想,心里又痛苦极了。 之前,儿子为了妾室与娘作对。 现在,儿子为了名声儿,让自己闭嘴。 没有人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就连莫固安! 那个时刻劝她隐忍的莫固安。 到了最后,也一样是个靠不住的东西! 第308章 :各有事儿忙 三小姐莫惠儿终是与陈家商定,回北定侯府暂住两月。 只是她那两个儿子,到底还是没能一同跟来。 陈家虽算不得什么显赫世家,但却也是书香门第。 对莫惠儿所生下的两个嫡孙子,极为重视。 莫惠儿要回娘家教导小妹,且这事儿,还是太夫人亲自开了口。陈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自是得点头同意。 可若要让孙子一起来,便是为难陈家了。 好在北定侯府与陈府也不远。 莫惠儿只是在北定侯府住上两个月罢了,又不是不能回去。 只要她愿意走动,每日清晨回去给陈家老人请安都成,就更别提回去看儿子了。 太夫人虽希望北定侯府能够热闹一些,但也知道各府有各府的规矩。 陈家那两个小公子若是年纪大些,倒也无妨。可偏偏一个个都是半小的人儿,陈家老人不同意,老夫人自也能理解。 再者,老夫人一开始对此,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故而,当她知晓陈家那两个小公子不能一同过来时,也不觉失落。 莫惠儿被安排住在了勤善房。 她出嫁前的那个小院,一直还空着。再加上柳姨娘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心疼万分。 自莫惠儿出嫁后,柳姨娘隔三差五便到小院里收拾。 哪怕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出了嫁的女儿即使能回娘家,也过不得夜。但每每坐在莫惠儿的小院里,她总觉得女儿就在她身边儿一样。 这不?有了柳姨娘的那一番心思,莫惠儿此次回来,正巧可以入住。 莫慎儿自太夫人寿诞的那日起,便在世安院住下了。 她没有机会儿再回一次青黛院。 甚至,连衣物等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蔷薇去给她收拾的。 沈扶摇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时,曾碰见过莫慎儿两次。 现在的莫慎儿,看起来倒温婉了不少。 据说,她每日都得按时起身,陪太夫人礼佛、念经。 待用了早膳后,莫惠儿也该到了。 还没来得及喘息,又得跟着莫惠儿学规矩。 晌午过后,便随着教书先生念书、习字、弹琴。 这一日一日的,做的皆是一些磨她性子的事儿。 短短半月,便有了不小的‘成效’。 衣着的色彩,不再如往常一样俏皮儿,看起来淡雅了不少。就连发髻,也都梳得大气儿了许多。 说话开始变得细声细语。 走路步步生莲,下巴微垂,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儿。 太夫人对莫慎儿的表现很是满意,对莫惠儿也更为欣赏。 可她知道,莫慎儿最大的问题,是不够七窍玲珑,鼠目寸光。而非表面上的仪态够不够端庄,优雅。 故而,纵使莫慎儿极力想表现好,讨太夫人欢心。太夫人那头,依旧不敢懈怠。 而沈扶摇…… 她对莫惠儿,或许是欣赏的。也相信,莫惠儿教导谁,都能教导出一个好的结果来。 但偏偏这莫慎儿,恐怕不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莫慎儿这人,是坏到了骨子里的。莫说是两个月,就是两年,都不能够让她改邪归正。 …… 青黛院那头,倒没有大伙儿意料中‘乱了套’。 原本,人人都以为,青黛院没了正主儿当家,必定会鸡飞狗跳。 沁雅姨娘再得莫皖北宠爱又如何? 到底是个妾室,且还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 可谁曾想…… 就是这么一个青/楼姑娘,竟将青黛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且不拿来与庄眉宁比。 但与之前的莫慎儿相比较,倒是不差的。 沁雅姨娘做事儿有条理。 看起来柔弱的她,但颇有威严。 说她是仗着莫皖北的宠爱也好,说她本就有手段也罢。 总之,那些时刻盯着青黛院,想瞧青黛院笑话的人,是大失所望。 而想借口沁雅姨娘掌管不好青黛院的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也大吃一惊。 …… 勤善房那头,大夫人刘氏自顾不暇。 一是因勤善房的内务大权。 二是因莫惠儿回来小住,发现了不少的名堂。 关于内务大权…… 大夫人刘氏本以为,那日在寿宴上,太夫人如此开口,算是支持她了。 可谁知,太夫人虽提醒了她她自己的身份。也认为,身为正妻,不可将权放任到妾侍手中太久不管。 但若想真正将内务大权拿回来,还得她自己动手。 偏偏,萧姨娘不是个好惹的。 这内务大权,岂是她刘氏想拿回就拿回的? 萧姨娘又没做错什么事儿。 当初这勤善房的内务大权,也是因刘氏自己做错了事儿,才被太夫人交到萧姨娘手上的。 现下…… 纵使太夫人认为,内务大权不好在妾室手中停留太久。 可只要萧姨娘没犯事儿,太夫人没当众让她让权,萧姨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权还回去的。 开玩笑呢吧? 手握大权,那日子过得可有滋味儿多了。 且不说下头人见风使舵尊敬有加。 就是每日的吃食,每月的用度,那也是自己说了算。 萧姨娘在大夫人刘氏手底下憋屈了这么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儿翻身,她怎么能心甘情愿把权还回去? 瞧瞧莫谦言。 自从萧姨娘掌权后,他都扶摇直上了!虽没有九万里,但也有九千里吧? 媳妇儿娶了,门当户对。 就连孩子,也马上要生了。 勤善房的公务,掌得没有那嫡出的长子多,但也越来越受到大老爷的重用。 他们母子二人,一人主外一人主内,别提日子过得多潇洒。 现在大夫人刘氏一句:“我乃正室。”就想将权拿回去?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还说什么…… “当初内务大权不过丢给你玩玩。现下,该是时候还了。” 玩玩? 你是丢给我玩玩。 但我萧氏玩上瘾,不想还了! 至于莫惠儿那头…… 可惜是个庶出! 否则,凭着她的那股子聪慧劲儿,许能嫁得更好。 但话又说回来。 哪怕只是庶出,嫁的是陈家。 莫惠儿回到北定侯府后,也一样能将柳姨娘那反反复复的身子病因,给查得一清二楚。 第309章 :表面上的平静 莫惠儿看着端庄温婉,可却是个有主意的。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赢得陈家众人的人心。 一个家族的中馈大权,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拿到手的?且看看庄眉宁便知!那中馈大权,乃是她求了一辈子也求不来的。 便是沈扶摇…… 这个嫁入北定侯府两年便手握中馈大权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倘若不是因庄眉宁不得人心,不受太夫人待见。 那么,现在北定侯府的中馈大权,也未必会轮到她来掌管。 如此了不得的女子,纵使不是个坏的,也必定会为自己的生母讨回公道。 据说,莫惠儿在察觉出柳姨娘的身子有毛病后,便立即彻查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不管是柳姨娘平日里吃的用的还是穿的,皆请了陈家最信得过的大夫来瞧。又专门命人去请来了萧姨娘,要求查看每月柳姨娘的用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此一查下来,多少能查出点问题。 大夫人刘氏前有萧姨娘这座山跨不过去,后又来了莫惠儿这只老虎,别提有多头疼了。 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儿,付四小姐又临盆了。 才是头一胎,就为莫谦言生了个儿子。 旁人生孩子,刚刚生下来时,总是面皱皱的,脸黄黄的。 可莫谦言与付四小姐的儿子,却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着实可爱得紧。 太夫人对这孩子喜欢得很,更亲自给他起了个名儿,叫:云峰。 莫云峰。 云巅之上,登峰造极。 真真是好寓意。 至此,莫家可就不只有莫骁景一个小公子了。 以前,大夫人刘氏仗着自己的孙子,乃是莫家唯一的小公子,又是长房嫡出,别提有多神气儿。 每每宴席,总恨不得让她那儿媳妇将莫骁景抱出来,显摆一番。 也难怪。 莫家百年基业。 到了莫止湛这一代,竟只有莫泽善生了个儿子。别的兄弟,要么成亲得晚,媳妇儿肚子里还没好消息。要么,便是年纪好小。 前些日子青黛院的沁雅姨娘不是有了身孕吗? 纵使是个妾室,可肚子里的孩子不也一样是二房那头的孩子? 然而到头来呢?怎么着?还不是一样没有福气儿。 现下…… 呵呵。 现下,莫骁景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且不说能不能养得大!就算千辛万苦养大了,也是个绝后的主儿。 在这种时候儿,让莫谦言得了个儿子。无疑,是将莫骁景这个小公子的福气儿与宠爱,一并夺了去。 …… 柳姨娘是个不惹事儿的,如今好不容易闺女回来了,忙着与闺女谈心都来不及,自不会给谁寻了麻烦。 萧姨娘虽小心眼多,但也只对大夫人刘氏。她忙着握紧自己手中的权与新得的孙子,哪里有闲工夫管外头的事儿? 唯一一个会惹事儿主儿,此时已自顾不暇,自也没人给沈扶摇添堵。 青黛院那头…… 莫慎儿被太夫人和莫惠儿看得紧紧的,捣腾不起什么事儿。 庄眉宁每日都在抄写佛经,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过房门了。 至于三房那头,本就是老实的主儿。他们只有帮沈扶摇的份,哪里又会给沈扶摇捣乱呢? 自莫止湛走了以后,沈扶摇便开始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侯府后院的内务上。 先是处理老北定侯莫昌海的后事儿,后是稳定莫止湛离开后的局面。再是莫慎儿操办太夫人寿宴,她虽放权,却依旧担责。 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她时时刻刻盯着,半点马虎不得。 现如今,好不容易逮了个机会儿,人人都有自己的顾及,正想放松放松心情。 却不知…… 有些人,虽表面看着没有动作。可暗地里,却满腹坏水。 譬如庄眉宁。 才安分了几日?便又开始联系了锦绣,让锦绣将趣儿带过去一趟。 趣儿得到了锦绣的吩咐,忙点头应下。 但在离开前,终是给沈扶摇通了口气儿。 “也不知这二夫人还有什么歪心思!都这时候儿了,不好好面壁思过,反倒要见起奴婢来!” 说罢,趣儿‘呸’了一口,又道:“想来,必定是没有好事儿的。” “有好事儿,也轮不到咱们不是?” 沈扶摇好笑着喝茶,道:“只不过,坏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此番,还得辛苦趣儿姑娘去青黛院走一趟,好瞧瞧那人究竟想怎么个坏法。” “这是自然!” 趣儿点了点头,极其认真:“这种事儿,不用主子吩咐,奴婢也必定会尽心的!” 言毕,这才又意识到自己被沈扶摇打趣儿一番。 于是,不免跺了跺脚:“主子又取笑奴婢!奴婢不依!” “哪里是取笑你?” 沈扶摇依旧面带笑容:“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说罢,又吩咐道:“记住,你去的地方虽是青黛院,离咱们星辰阁不远。但住在青黛院里头的人,心思万千。 咱们利用了锦绣接近二夫人,无疑是与狼共舞。不管什么时候儿,都得小心谨慎。切记,要保住自身。” 这些年来,庄眉宁虽处处表现得太过急切,可沈扶摇依旧不敢小瞧了她去。 庄眉宁安排锦绣在星辰阁,又利用锦绣想要重用趣儿。通过趣儿,不断往沈扶摇的身子里下药。 如此心思,实在可怕。 倘若不是因为趣儿忠心,沈扶摇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儿就会着了庄眉宁的道! 这两年来,沈扶摇屡屡险胜。 不是因为庄眉宁心思不够深沉,而是青黛院的运气儿不佳。再加上有莫慎儿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主子在,沈扶摇自然能事半功倍。 但这不代表,庄眉宁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沈扶摇一直都在思考。 对于趣儿,庄眉宁究竟信了几分? 若说她不信任趣儿。 那么她为何会把如此重要的事儿交到趣儿的手里? 可若说她信任。 为何,又处处得经过锦绣? 庄眉宁明明知道,锦绣在星辰阁不受重用。 甚至,她还知道,沈扶摇与莫止湛,从来就没信任过锦绣,没将锦绣当过是星辰阁的人。 再有…… 第310章 :彼此的顾虑 再有…… 当初庄眉宁与锦绣许诺过趣儿。 说是只要趣儿乖乖听话,按照她们交待的去办。那么,总有一日,趣儿将不再是侯府里的丫鬟。 还说…… 趣儿生得好看,性子也讨喜。要想做个姨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也正是因此,沈扶摇才特地安排了几次。让趣儿多去书房走动,给莫止湛送点汤汤水水。 好让锦绣看个明白,坐实了趣儿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可现在…… 莫止湛已经去边疆了,何时能回来还是未知。 庄眉宁没了‘稳住’趣儿的法宝,又怎么肯定趣儿还会为她卖命呢? 沈扶摇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担心突然有一日,庄眉宁来个出其不意。 沈扶摇倒是不怕她。 只怕趣儿会因此受到伤害。 怕趣儿去了青黛院,便回不来了。 于是,越发叮嘱得仔细:“去了青黛院后,若二夫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你得想法保护自己。 实在不行,便弄出动静来!让大伙儿都知晓,二夫人要对你下手。” 说罢,又道:“现在的青黛院,是沁雅姨娘说了算。她与咱们关系还算亲近,与二夫人又如仇人一般。若你闹到她出来了,她必定会帮你。” “好了好了!” 趣儿心中一暖,险些泪目:“二夫人那头对趣儿,还信任得很呢!趣儿不过是去瞧瞧,她究竟又在弄什么名堂,又不是去赴死……” “呸!” 沈扶摇指了指趣儿的脑袋:“尽说这些不吉利的。” “嘻嘻。” 趣儿笑笑,没再说那些不中听的。 只一心服侍沈扶摇,待夜深以后,才蹑手蹑脚随锦绣出去。 …… 自趣儿离开以后,沈扶摇便心神不安。 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硬是无法入眠。 直到两个时辰过后,趣儿回来,这才安心。 “如何?” 沈扶摇翻身而起,小声儿问道:“青黛院那头可为难了你?” “主子放心,她可为难不了奴婢!” 趣儿得意道:“奴婢就知道,主子不瞧见奴婢回来,定是睡不着的。 要怪就怪那锦绣,回来后还去奴婢屋子与奴婢说了好一会儿话。 若不是奴婢借口太累,怕第二日没精神,被主子您看出什么不妥来,她恐是不会轻易放过奴婢呢。” “哦?回来后,锦绣竟还去你屋子里与你说话了?” 沈扶摇微微挑眉:“她自知自己不得我的信任,平日里不知如何躲着你走呢。只怕我会因为她的亲近而疑心了你去! 这一次,竟如此不避嫌入了你的屋?想来,是有要紧话要说了。” “什么要紧话?还不是受了二夫人的吩咐,来探奴婢虚实的?” 趣儿虽大大咧咧的,心思也不够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蠢笨的主儿。 对于青黛院那头的心思,她可清楚着呢:“今日二夫人寻奴婢说完话后,便让奴婢自个儿出来了,还留这锦绣在里头呢。 才一回来,锦绣便入了奴婢的屋。顾左右扯其他的,无非就是想看看奴婢是否还忠心青黛院!” 屋里虽没点灯,趣儿的声音也极小。 可沈扶摇还是从趣儿那小小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得意。 于是,也不紧张,只问道:“你是如何应付她的?” “也没费什么心思……” 趣儿有些不好意思,应道:“就按照以前主子教的!她越不愿意听什么,奴婢便说什么。 奴婢这一次啊,可没有一股脑门的表忠心。而是反问她:这侯爷都去边疆了,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呢! 再说了,边疆刀剑无眼,匈奴凶残。侯爷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你们光会给趣儿我画大饼,让我去办事儿,却从未见过半点好处。 而且……这大饼也不充饥啊!我这忙活来忙活去,到头来还是一个奴婢!” 说罢,趣儿又贼兮兮道:“主子!您不是说了吗?二夫人就不是个谈情分的人。在她眼里,以利相交,才能足以让她放下戒备之心。 奴婢想过了!倘若奴婢一昧的表忠心,连自己的好处是什么都不问一句的话,反而会引起她的疑心。 但如果在这个时候儿,奴婢主动提起她们之前许诺的东西,那就不同了! 不仅能让她们暂时放下疑心,还能让她们在短期内,越发信任我,让我把手头的事儿办完! 所以啊,今日奴婢去青黛院时,态度稍稍有了些许变化,不如以往上心了。想必二夫人是瞧出了端倪,特地让锦绣来问奴婢来着。” “你这个小机灵。” 沈扶摇‘噗哧’笑出了声儿:“倒学会引人上钩了?” 不得不承认,趣儿的这一招用得极好。 当初庄眉宁许诺给趣儿的,是莫止湛身边儿的姨娘之位。趣儿表现给庄眉宁看的,也是对莫止湛有意。 青黛院那头给了趣儿许诺,趣儿又有意‘叛主’。这才让彼此达成了协议,一方给好处,一方去卖命。 可现在,莫止湛远在天边儿。 趣儿是个姑娘家,芳华难留。 既一开始,就将自己设定成了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见利忘义’的主儿。那么,这个设定就该一直背下去。 倘若趣儿还是一昧的为青黛院办事儿,而不提要求,未免也太诡异了。 但庄眉宁到底是老侯爷的遗孀。 纵使被禁足了,也还是有自己的一方势力在。 趣儿身处庄眉宁的地盘,自然得先保护自己,不敢过分造次。 故而, 只稍稍转变了态度。 庄眉宁如此多疑的人,步步都想算得谨慎,又怎么会错过趣儿的转变? 她必定会让锦绣来试探趣儿。 而在锦绣面前,趣儿的回应,也没出差错。 庄眉宁那头,想必是可以对趣儿放心了。 “这还不是跟主子学的嘛。” 趣儿笑了笑,忙转了话题,道:“主子,这回奴婢去青黛院,可发现了不少的事儿。” 沈扶摇见素来正经不了的趣儿突然变得严肃,不免也提起了心:“何事儿?竟值得你如此?” “除了二夫人吩咐奴婢办的事儿外,还有莫管家……” 第311章 :深夜出现的莫管家 莫管家! 沈扶摇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莫管家怎么了?” 这阵子以来,沈扶摇心里本就有疑惑。 这莫固安表面上看起来,是为整个北定侯府卖命。给他下达指令的,也是莫止湛。 后来莫止湛走了,莫固安也曾来给沈扶摇请过安。谦谦君子,文雅大方,态度诚恳尊敬,看起来是个可用的人。 可日子一久,沈扶摇总觉得,莫管家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北定侯府里的人尊敬他,是因他的父亲与祖父,都曾是历任北定侯最信任的人。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 当然,莫管家自己也是个有本事儿的。 莫固安一家人到了莫管家这,虽只能文不能武,却也并非一个孬种。 他有着一颗聪明的脑袋,有着掌管莫家大小事务的魄力。 北定侯府的人对他另眼相待,也是有道理的。 但怕就怕,莫固安被这些尊敬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叛主的事儿来。 譬如他与青黛院…… 沈扶摇虽没有证据,但莫固安时常前往青黛院,倒是事实。 一开始,沈扶摇觉得,莫固安就算对青黛院多照顾几分,也不打紧。 莫固安毕竟是老北定侯莫昌海的伴读。莫昌海上战场时虽然没有带上他,但却将莫家的事儿交到他的手里,可见莫昌海对莫固安是何等的信任。 这么多年来,莫昌海镇守边疆,留下庄眉宁母子三人。莫固安念这‘兄弟情’,难免多加照拂。 再说了,莫固安对莫止湛也不错。只是莫止湛太有主意,也太过有担当。故而,莫固安对莫止湛,颇为尊敬。而对莫慎儿与莫皖北,倒多了几分长辈的疼爱。 可后来日子一长,沈扶摇心里总觉得格外别扭。 特别是太夫人寿宴的那一日。 莫慎儿出了差错,太夫人要发问责。莫固安,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儿出来说话,试图为莫慎儿解围。 倘若莫固安真的只是站在‘兄弟’或‘管家’的立场上,来看待莫慎儿的事儿。那么,他应当恪守本分,不去插手主人家的事儿才对。 一来,是因身份有别。 二来,他如此有见解的人,怎么会不知太夫人之所以问责,全是为了莫慎儿好? 沈扶摇什么都不担心。 只担心…… 这莫固安与青黛院走得太近,从而跟庄眉宁达成了什么协议。 庄眉宁走到现在这一步,已是极其窝囊了。若她许诺了莫固安什么东西,莫固安动了心。 届时,再做出有损莫家的事儿来,那该如何是好? “主子?主子!” 趣儿扬着手,在沈扶摇面前晃了晃,问:“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哦……” 沈扶摇收回思绪,不禁有些尴尬。 方才,只顾着去分析莫固安与庄眉宁的事儿。倒一时没能注意,趣儿说了什么。 于是,不免又问了句:“莫管家怎么了?” “莫管家的事儿,且待会儿再说罢。” 趣儿只将手打开,手心里赫然躺着几包药粉:“主子,您且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沈扶摇见此,伸手便将那几包药粉拿了起来:“这是青黛院那头方才给你的?” 说罢,又闻了闻:“可是与上次的一样?” “定不一样!” 趣儿想也没想,便道:“上次二夫人让锦绣拿给奴婢的药,奴婢手里还有呢。今日奴婢过去时,二夫人先是问了问主子您最近的情况。 到了后头,才将这药粉拿出来,让奴婢一日三餐的往主子膳食里加。” 说罢,还添了句:“二夫人还特地交待奴婢,之前的那些药得停了。以后,就只给主子加这个药粉就好。 还说……一日三餐的加,得加整整两个月!” “如此说来,这药粉与上次的药,定不是同一种药了。” 沈扶摇将药粉还到了趣儿手里,又道:“不然,她也不会让你将之前的药停掉。” “奴婢也这么想呢。” 趣儿点了点头:“只可惜医清已经睡下了,奴婢不好扰她。待明日清晨,主子让医清来瞧瞧就是! 也不知道二夫人在搞什么鬼,突然要换药!旁的倒也罢了。奴婢只怕,这药性要比之前的强,没得伤了主子的身子。” 言毕,趣儿又添了句:“主子可是还没生育过的呢!若真被二夫人伤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生育…… 沈扶摇微微一愣。 她倒是想给莫止湛生个孩子的。 可莫止湛的身子…… “好,这药你且留着,明日再让医清瞧吧。” 沈扶摇收回心思,不敢再惦记莫止湛。 只怕自己惦记得深了,心里难过。 如此,这一/夜就更不必睡了。 “方才你说莫管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莫管家?” 趣儿发现,沈扶摇对莫固安的事儿极其上心。 于是,丝毫不敢撒谎,道:“回主子话,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奴婢方才在外头等着锦绣时,瞧见莫管家了。” “你瞧见莫管家了?” 沈扶摇微微蹙眉,越发觉得事态严重。 在庄眉宁看来,趣儿是她见不得光的棋子。 因为需要靠趣儿来‘扳倒’沈扶摇,所以每每要与趣儿联系,都是极为小心的。 庄眉宁要见趣儿时,总会等到众人歇下。 所以,趣儿去青黛院的时候儿,天色已经不早了。 莫固安身为男子,就算白日里需要报账而出入后院,都得有人时刻跟着,才好避嫌,不让人说了闲话。 怎么现在…… 竟在这个时候儿,出入青黛院? “你可看清楚了?” “回主子话,奴婢看得真真的呢。” 趣儿慎重点头,应道:“身着了月牙白的长袍,腰间还系了一块白玉玉玦,不是莫管家是谁? 再说了,奴婢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了。而且啊,今日白日莫管家才来咱们星辰阁报过账!他穿什么衣裳,奴婢记得真真的。” 说罢,趣儿又道:“莫管家进了二夫人院子,先是在门外头转了一圈。见二夫人与锦绣在里头,许是不方便见他。于是,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模样儿,就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第312章 :一块‘凑巧’的汗巾 趣儿那句‘逛自家后花园’说得无意。可听在沈扶摇耳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别瞎说。” 沈扶摇轻轻拍了拍趣儿的手,在微弱的烛光中问:“许是莫管家寻二夫人有什么事儿呢。” “一个夫人一个管家,能有什么事儿是得在这个时辰说的?难不成青天白日的,就说不得?是怕人多口杂,还是有什么事儿见不得光?” 趣儿心思虽不细,但好坏却还是能分得清的。 “奴婢虽不如侯爷分拨给主子的四个姐姐能干,但也知道,只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龌蹉事儿,才得在这种时辰干。 譬如二夫人给奴婢药粉,让奴婢来害您这事儿,不就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吗?莫管家看着文质彬彬的,谁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说罢,趣儿又猜测:“指不定啊,这莫管家就不是莫家的奴才,而是她青黛院里的人。 要奴婢说,他这个时候儿去青黛院,准没好事儿。再说了,瞧他那就着夜色还如此熟悉青黛院的样儿,定是没少去的!” “好了!” 趣儿所言,沈扶摇何尝不知? 只是没凭没据的,光凭趣儿的一张嘴,又怎么能让人信服。 “没凭没据的,还是少说两句罢!若不慎让旁人听了传出去那该如何是好?平白无故的,辱了二夫人的名节。” 说罢,沈扶摇又担心问道:“对了,我且问你。今夜你瞧见莫管家的时候儿,他可瞧见你了?” 莫管家是个有本事儿的。 纵使他表面上看起来再如何忠诚无害,手段却是在的。 他既能如此帮着莫慎儿,又在这种时辰出入青黛院。 想必,与青黛院的关系定不简单。 倘若他信不过趣儿,那趣儿可就威胁了。 “主子放心吧。” 趣儿知晓沈扶摇的担忧,忙应道:“今夜风大,奴婢才不会傻傻站在门口吹冷风呢。 奴婢瞧见莫管家那会儿,正躲在转角处避风。转角处没灯,下头又有一盆如人高般的迎客松。黑漆漆的,他哪里瞧得见奴婢?” 说罢,又道:“若是他能瞧见奴婢的话,也不会大摇大摆转到别处去了。” 沈扶摇听言,觉得多少有几分道理。 于是,心里总归是安心了不少。 “没瞧见你便好。” 说罢,又吩咐道:“你在青黛院瞧见莫管家的事儿,切记不可再与旁人提起,以免惹了事端。” “是,主子。” 趣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汗巾,递给了沈扶摇。 “主子您瞧瞧这个。” 沈扶摇微微蹙眉,将汗巾接了过来。 那是一块灰色的汗巾,算不得什么好面料。面巾一角,赫然绣了一个‘七’字儿。 绣工还算不错,只是略显小气儿了些。 “七……” 女子多用鲜艳或月牙色。 灰色,且样式简单,什么都没绣,只独独绣了个‘七’字儿,可见是男子的物件儿。 “你从哪里得来的?” “在青黛院。” 趣儿应道:“就是今夜,奴婢在转角处避风时捡到的。那转角过去,是一条回廊,走几步到底,算是死路。 不过那里极黑,这汗巾又是灰色的。若不是奴婢脚下踩着了,只怕也瞧不见。” 府中这一辈的公子哥儿姑娘家,排行老七的是莫少承。 可莫少承是三房的儿子,又是三房嫡出公子。 一来,怕是不会去青黛院。 二来,也不会用此等面料的汗巾。 再说了,庄眉宁每次让趣儿去见她时,都是秘密叫去的。 且见趣儿的地点,都是在庄眉宁自己的屋子里。 莫少承纵使是去了二伯母院子里请个安,也断不会去到内屋。 “既不是承哥儿,那么府里还有谁是与‘七’字儿有关的呢?” 沈扶摇喃喃自语。 “怕是徐七。” 趣儿见沈扶摇如此,小声儿道:“主子,‘七’字儿未必是排行,也有可能是名字儿啊。 这块汗巾的面料虽然不差,但也算不上好。七公子是三房那头的嫡长子,不知多得宠爱,怎么会用这样的汗巾?” 说罢,趣儿又有些迟疑,道:“奴婢其实……其实心里倒疑心了一人,只是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在我面前,你还需要有所顾及的吗?” 沈扶摇看着趣儿这样子,不禁又拍了拍手:“有外人在,你得守着一些规矩,只因这到底不是沈府。 北定侯府人多口杂,又是极高的门第。有时候我总训你不是,也是因要护着你。 可到了私底下,只咱们二人的时候儿,总不必去顾着那些虚的东西。” 趣儿听了沈扶摇这一番话,心里好生感动。 眼眶热热的,险些没落下泪了。 “主子……” “好了!” 沈扶摇是又无奈又好笑:“都多大的人了?等再过两年,我彻底在侯府站稳了脚,也是时候儿给你寻个如意郎君了。 还是如以前那般动不动就哭鼻子,岂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主子!” 趣儿听言,不免发急:“好好的说这块汗巾,您打趣奴婢做什么?奴婢要一辈子都留在主子身边儿,哪里也不去,谁也不嫁!” 说罢,许是怕沈扶摇继续说这婚嫁的话题。 于是,忙将话题转到了汗巾上:“主子,其实奴婢疑心的人是徐七。” “徐七?” 沈扶摇微微一愣:“他的名字儿里,倒是有个‘七’字儿。” “何止是有‘七’字儿?他最爱的颜色,可不就是灰色吗?” 趣儿看了一眼沈扶摇,道:“虽然咱们见徐七的机会儿不多,可每每见他,他总是着一身灰色的衣裳。 就连那腰带与发带,都是灰色的!唯一能区别他换没换衣裳的,也就只有那灰色是深是浅。 如今就这么巧?一块汗巾,正好是灰色。这汗巾的一角,又正好绣了个‘七’字儿?” “徐七是宋祁的徒弟,他没理由去青黛院。” 沈扶摇沉默了片刻,终是道:“更何况,这汗巾还是在二夫人内屋外被你捡到的。好端端的,徐七去那里做什么?” 第313章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主子说得也对。” 趣儿听沈扶摇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的疑心是多余的。 “宋祁是咱们侯爷最信任的人,徐七又是宋祁的徒弟。好端端的,他怎么可能跟青黛院有什么牵扯?” 说罢,又突然道:“不对啊!徐七是宋祁的徒弟,又不是侯爷的徒弟。宋祁忠于侯爷,不代表徐七也忠于侯爷。 再说了,徐七的年纪小,难免经不起诱/惑。若他为什么好处而背叛了咱们星辰阁,那……” 话说到此,趣儿又连忙摇头:“不对不对!霓裳姐姐说过了,徐七当初是被侯爷救下,安排在宋祁手里学本领的。 如此说来,徐七虽是宋祁的徒弟,但主子却还是侯爷。而侯爷的眼光,素来是最毒的,且看着四位姐姐和宋祁几人就知道了。 总不至于,到了徐七这里就掉阴沟里了吧?”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说话,只见趣儿又自言自语道:“也说不准啊!以前侯爷还在京都,徐七这小子自然忠心。 现在侯爷离得天边儿远,他为了别的好处和前程而走了糊涂路,也不是不可能……” “好了!” 沈扶摇见趣儿一下一个念头,不禁打断道:“徐七年纪虽小,但却是个有主意的。否则以宋祁这样性子的人,必定不肯收他为徒。 就更别提侯爷,能如此看得起他,肯让他跟在宋祁身边儿学本领。” 说罢,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条汗巾,确实出现得蹊跷。待明日,定要好好查个清楚。 否则,若是有心人想利用这事儿来诬陷徐七,那咱们可就被动了。”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但那汗巾出现在青黛院,又绣有一个‘七’字儿,难免让沈扶摇忧心。 不怕徐七对星辰阁有二心,就怕有人想从徐七这下手,陷害星辰阁。 莫止湛已不在府里了。 沈扶摇身为他的正妻,自当要为他看好这个家的。 将事儿回禀完了以后,趣儿便趁着天还灰蒙蒙,尚未完全亮透,回了自己的屋。 沈扶摇心下有事儿,更是无法入眠。 只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便又起身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了。 再回来时,医清已将趣儿带回来的药粉,仔细做了检查。 就连蝴蝶,也已经出门,去调查那块灰色汗巾了。 “如何?” 沈扶摇堪堪回到星辰阁,便瞧见医清候在厅外头。 于是,缓缓上前,道:“进来说话。” 医清垂头应了声儿‘是’,便随沈扶摇入了花厅。 方陪着沈扶摇一道去世安院请安的霓裳,则识趣儿守在了门外。 “夫人。这药,确实跟以往的不同了。” 医清垂着头,极其恭敬:“以往,青黛院给趣儿的药,是避子的慢性药。女若是常吃,时日一久,定无法有孕。 可这一次,青黛院那头给的,却是假孕药。” “假孕药?” 沈扶摇微微蹙眉。 只一瞬,便明白了庄眉宁的意思。 “看来,她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夫人。这假孕药,不如那慢性的避子药伤身子,且不需长期服用。 只要夫人服用上一两个月,便会有葵水推迟,恶心反胃等类似有孕的症状。就连大夫过来请脉,恐怕请出来的都是喜脉。” “她倒是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这套路一个接着一个,果真是好手段!” 沈扶摇盯着那几包药粉,心里越发的寒。 “侯爷跟她时,她便早早谋划了一切,害得侯爷的身子至今含毒未清! 因时候儿没到,怕侯爷自小中毒一事儿会被祖母查出,又为了北哥儿能承袭爵位,便收买趣儿,给我下避子药。 斗不过侯爷,便想先将我斗垮!企图让我无孕,从而担不起这掌管府中内务的大权!” “夫人息怒!” “医清!且不将她当成一个母亲。就是一个姨母,也没有她这般狠心的啊。” 沈扶摇自幼是在一个极其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 对于北定侯府那些暗地里的污/秽事儿,她从不解到不屑,从不屑到寒心。 以前人人都说,女子出嫁后,又是另一番天地。沈扶摇只以为,那‘天地’自是好的。 特别是在当初的那种情况下。 父母一条心,深怕沈扶摇嫁不出去。 沈扶摇本以为,嫁到北定侯府,便能让父母安心。从而,也让自己摆脱终日都被碎碎念的生活。 殊不知,未出阁时的日子,才是真的逍遥快活。 想起以前,旁人都说莫家的媳妇儿好当。 好当? 那怎么不见你来! 斗婆婆斗小姑子,斗伯父斗伯母,斗下人斗外族!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从没消停过! “她算计来算计去,唯独没有算计到父亲会如此早便撒手人寰!父亲的死,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想推儿子上位,偏巧儿子又上不得台面儿。 侯爷承袭了爵位去边疆,她知道此时那药对我而言,不如现下这药更具威胁了,便又要用假孕药来陷害我!” 沈扶摇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儿,道:“侯爷不在京都,我却怀有身孕!她想要的,哪里还是中馈大权?分明是我的性命,是侯爷的名声儿!” “母亲也好,姨母也罢。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哪里又还顾得了这些?” 医清是个明白人。 她也愿意,推心置腹将自己的看法告诉沈扶摇:“朝廷里,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的后院里,又何尝不是权多一分,便风光体面一分?” “她以前已是北定侯的正妻,又有一儿一女傍身!更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如此,还不够风光吗?” 沈扶摇素来只对钱财感兴趣。 可如今,却被逼得牢牢握住手里的权势。 权势,带给她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倒没发现哪里风光了。 “说到底,二夫人还是不甘心。” 医清本不该在背后妄议主子。 可庄眉宁所做的一切,实在连她一个奴婢都瞧不过去:“身为侯夫人,却没能掌过一天权。 因这事儿,她不知被外头的夫人们笑话了多少年。偏巧夫人您入门,又掌管了中馈。” 第314章 :如她所愿 “她入府多年却一直没能如愿掌管中馈,乃是她人心不足,威望不够!又与我何干?” 沈扶摇紧紧握住了拳头,道:“祖母掌管侯府多年,眼睛可是比谁都要亮的!她既信不过青黛院的人,便证明青黛院那头无法胜此重任。” 言毕,沈扶摇想了想,又道:“祖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啊。其实她的心里,比谁都希望北定侯府好。 倘若青黛院能安分守己,争点气儿,祖母也未必会自己辛辛苦苦撑到如今! 青黛院那头,只觉得祖母厚此薄彼,让她们受了委屈。又何尝想过,自己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 被人耻笑纵然不好受,可凡事儿不从自己身上寻原因,便一昧想去害旁人,又是个什么理?” “夫人息怒。” 医清身为奴婢,都觉得庄眉宁太过病态,就更别提沈扶摇了。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二夫人这么多年没能掌权,受尽众人耻笑,看着的确是有些可怜。可她的所作所为,又岂是让人寒心如此简单? 利欲熏心,丧尽天良。这天底下,最恶毒的妇人怕也是如此了。 只可惜她一直端着一个侯夫人的身份,每每做事儿,虽让人明白得赤/裸,又难以抓住她的证据。想要扳倒她,实在是难。” 言毕,医清许是怕沈扶摇会太过冲动,于是又道:“再加上,她是老侯爷的正妻,膝下还有一儿一女。 纵使威严再不够,太夫人再不喜欢她,也终是要为维护侯府的颜面,而对她诸多宽容的。” “这我知道。” 如何能不知? 这两年来,庄眉宁惹是生非,搅得北定侯府鸡犬不宁。 可太夫人呢? 该罚的罚,该训的训,却从未有一次是真的能压垮庄眉宁的。 庄眉宁就像是那被大火烧过,却又烧不赶紧的野草一般。春风吹吹,便又生得茂盛了。 “颜面与名声儿,大于一切。”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道:“只要庄眉宁在做那些事儿的时候儿,没留下人证与物证。那么想要扳倒她,犹如天方夜谭。” “可得看是何事儿。” 医清接过沈扶摇的话,道:“就拿现在,二夫人让趣儿给夫人您下/药一事儿来说。 即便是我们设计抓了个现行,二夫人也能寻到理由,将罪都推到下头人身上。而这首当其冲的,除了锦绣以外,就是趣儿。 二夫人在府里的地位虽有些难看,但却是轻易撼动不得的。如若不然,侯爷也不会隐忍她到现在。” “是啊。” 沈扶摇听言,越发沉重:“侯爷受的委屈,可比我多多了。” 然而,即便是莫止湛,也不能一下便将沈扶摇扳倒,她又能如何? 只有学着莫止湛,韬光养晦的份。 “夫人,恶人自有天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医清见沈扶摇已冷静了不少,终是道:“眼下,咱们该想想,这药粉该如何处理?” “这药粉对身子的损伤,大是不大?” 沈扶摇抬眼看了看医清,问:“我若连续吃着它,会如何?” “损伤倒不大。” 医清老实应道:“只是会有有喜的迹象。” “那……” 沈扶摇想了想,又问:“倘若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吃了,又会如何?可会遮掉她的清白之身?” 沈扶摇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每一个女子,若还是清白之身。那么,手腕处便会有一守宫砂。秘密之处,更会有一麦齿。 沈扶摇需要弄清楚,那药会不会让人的守宫砂与麦齿消失。 “只会有假孕的迹象,不会对身子有损害。” 医清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 沈扶摇听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她的守宫砂,一直都是在的。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特地用水粉掩盖了去。 这事儿,一开始只有趣儿知道。 可后来,莫止湛病发时,沈扶摇便也不瞒着医清了。 医清是最知晓莫止湛身体状况和脾气儿。 自然,也能猜到沈扶摇还是清白之身。 “既如此,那便让她如愿吧。” 沈扶摇想了想,终是抬起头道:“这药粉,我吃。” “夫人是想引君入瓮,打得青黛院措手不及。” 医清眸子微微一闪,道。 “既然她招数如此之多,那咱们便见招拆招。” 沈扶摇点了点头:“她将这药粉给到趣儿手上,不就是想陷害我吗?有了淫/妇,自然还得有个奸/夫。 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拉水下水。顺便,也瞧瞧能不能反击一二,顺势扳倒她。” “夫人既做了决定,奴婢便给夫人再开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 与此药粉不起冲突,又能调理夫人身子。”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话音方落,沈扶摇正想再跟医清打听打听徐七。 毕竟在四个丫头当中,医清擅长医术,是最长伺候在莫止湛身边儿的人。 想来,对于宋祁与徐七,应该要比霓裳几人了解得多。 可谁知,偏在这时,霓裳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哎呀!这不是沁雅姨娘吗?今日风如此大,沁雅姨娘怎么得空过来?” 语调扬得极高,是在通风报信呢。 “刚从太夫人那头请了安,路过星辰阁便进来瞧瞧,也给侯夫人请个安。” 沁雅姨娘的声音依旧是柔柔的,听着极其舒服。 “不知侯夫人现下可得闲?劳霓裳姑娘帮传个话。” “得闲着呢。” 霓裳笑着应道:“医清正在里头给夫人把平安脉,知道沁雅姨娘过来坐客,必定十分欢喜。” 说罢,便引着沁雅姨娘入厅。嘴里,还极为讨喜道:“这府里头,咱们夫人最心疼的就是沁雅姨娘了。 只是近些日子沁雅姨娘掌了青黛院的权,想必琐事儿繁多,这才没好去扰您呢。” “霓裳姑娘嘴可真甜,难怪得侯夫人喜欢。” 沁雅姨娘笑笑,脸颊两个梨涡好看极了。 “这丫头的嘴啊,怕是整个侯府都没人胜得过她的。” 沈扶摇瞧着沁雅姨娘进来,便也顺着她的话打趣道:“你见怪不怪,莫与她计较。” 第315章 :话里有话(一) “霓裳姑娘的嘴是厉害的,但也讨喜不是?” 沁雅姨娘笑着应了句,随后快走两步,给沈扶摇行礼:“见过嫂嫂,嫂嫂安康。” “且起来吧!快快过来坐下。” 沈扶摇笑着招呼:“霓裳,去给沁雅姨娘端碗桃胶燕窝羹来。” 说罢,又道:“今日初凝新熬的桃胶燕窝羹,对咱们女子最是滋补不过。” “那便多谢嫂嫂了。” 沁雅姨娘也不推迟。 虽说庄眉宁与沈扶摇关系不好,但沁雅姨娘却还是十分喜欢沈扶摇的。 即便是莫皖北,一心想要与莫止湛争个爵位。但他心悦沁雅姨娘,至今都记着莫止湛夫妇对他和沁雅姨娘的相助之恩。 故而,对沁雅姨娘与沈扶摇多走动,没生多大意见。 “本是过来给嫂嫂请安,却又蹭了顿吃的。”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青黛院缺了你的吃食一样。” 沈扶摇掩嘴而笑,打趣儿道:“如今青黛院的内务大权都归你管,旁人是欺负不了你的。” “沁雅到底是个妾室,这内务大权又能掌管到几时?” 沁雅姨娘倒没半分得意:“人人都想要的权,于沁雅而言不过是块烫手的山芋。拿得名不正言不顺的,总怕出点什么差错。 但愿二夫人或六小姐能早些将这内务大权拿走,沁雅这才安心。” “自古以来能者多劳。” 沁雅姨娘虽是妾室,出身也不好,但沈扶摇却从未小瞧过她:“你瞧瞧大房那头,现在不也是萧姨娘管着吗? 再说了,母亲如今被下令禁足,慎姐儿又在世安院那头学规矩。北哥儿心里头只你一人,青黛院交给你管,是最好不过的。” 说罢,沈扶摇又关怀问道:“是不是下头的人嚼舌根子了?若有人不敬你,你且大胆告诉我,我有的是法子治她们。” “哪里呢。” 沁雅姨娘笑笑,笑得好生温暖:“只是沁雅自己觉得不配罢了。” 说罢,又道:“沁雅听闻,前几日太夫人的寿宴,本是不想办的。 可奈何府中的公子与小姐还有尚未婚配的,这才借办个寿宴,来瞧适合的对象。 那日在花园里放灯的时候儿,沁雅远远瞧着,太夫人与三夫人在陪欧阳老夫人及欧阳小姐说话。想来,三房那头是中意欧阳家的。” “你倒是个明白人。” 沈扶摇点了点头:“欧阳老夫人与祖母关系素来密切,欧阳小姐又是个知书达理的。 承哥儿是三房的嫡长子,又生得一副好容貌好性子,与欧阳小姐极配。” “是啊。” 沁雅姨娘点头表示赞同:“沁雅瞧着欧阳小姐也是个好的,与七公子倒是般配。” 说罢,又小声儿道:“只是不知……太夫人为北郎选了哪家的姑娘?是不是个好相处的?” 沈扶摇一听这话,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这沁雅姨娘,今日竟是老套话来了。 “北哥儿那头,祖母还未有瞧中的。” 沈扶摇不介意卖沁雅姨娘一个人情,于是老实道:“只不过那日,杨小姐出了不小的风头,倒得了祖母私下的几句夸赞。 但杨夫人嘛,看着倒是个善于搬弄是非的主儿。祖母最不喜的,便是惹是生非的人。 娶妻,不仅仅是娶一个姑娘回来,更看重对方家族的品行。想来,机会儿也不大。” “那杨小姐,倒是个精明的。” 沁雅姨娘当日虽远远坐在后头,可还是属意到了那位杨小姐。 故而,脸色微有担忧:“性子……看着也有些傲。” “熬不熬的又有什么打紧?也未必会入咱们莫家的门。” 沈扶摇安抚道:“再说了,北哥儿与慎姐儿还得为父亲守孝呢!这一守,便是三年。 且不管以后如何,这三年,你总是有安稳日子过的。” 言毕,又笑道:“北哥儿对你的心意,莫说是青黛院。就连整个北定侯府,都是知晓的。你有夫君的疼爱,更是不必怕了。” 言语之间,霓裳已将桃胶燕窝羹端了上来。 沈扶摇指了指那碧玉的碗,道:“你且将这桃胶燕窝羹喝了!待会儿啊,再让医清给你把把脉,瞧瞧你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提到身子二字儿,沁雅姨娘多少有些惆怅:“身子好与不好的,又有什么用?即便是调理好了,也不能为北郎生个孩子。” 沈扶摇听言,微微一愣。 是啊。 莫家有规矩摆着呢。 嫡子未出,不可先出庶子。 长房大老爷的出生是场算计。 沁雅姨娘带着肚子入莫家的门,是个意外。 太夫人不忍杀生,这才三番五次护着沁雅姨娘的肚子。 可偏偏沁雅姨娘无福儿,没能将那孩子生下。 如今,就算将身子调养好了,也得等到三年后,正妻入门。再待正妻生下嫡长子,才可为夫君开枝散叶。 “怎会无用?” 沈扶摇不能无视莫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又不愿伤沁雅姨娘的心。 只得安慰道:“女子的身子若受了损伤,短则三两年,长则八五年。这调理身子,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 你如今将身子调理好了,待三年以后,才好为北哥儿生几个健健康康的娃不是?” “嫂嫂……” 沁雅姨娘听言,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您就别打趣儿我了。” 说罢,便接过了桃胶燕窝羹,细细吃着。 沈扶摇见此,也不再说话。 待沁雅姨娘吃了几口,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其实嫂嫂说的对。北郎要为老侯爷守孝三年,这三年想来是能过些安稳日子的。 不过六小姐那头,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三年。” “何出此言?” 沈扶摇微愣,道:“慎姐儿是父亲的嫡亲女儿,不管什么原因,总是要为父亲守孝的。” “这……其实也没什么。” 沁雅放下桃胶燕窝羹,小心道:“只是觉得,六小姐是女子,又近十六了。若她守孝三年的话,岂不是成大姑娘了?” 说罢,又道:“而且六小姐似乎……似乎也挺着急的。 今日沁雅去世安院给老夫人请安时,瞧见六小姐在花园里……” 第316章 :话里有话(二) 沁雅姨娘话说得有些吞吐,但又极为认真:“六小姐在花园里绣荷包,听闻还是个鸳鸯荷包。 再加上她寿宴上如此出风头,可见……心里是着急了。” “慎姐儿已经及笄了!二八芳龄的姑娘,哪里有不思/春的?” 沈扶摇笑了笑,道:“不过就是个鸳鸯荷包罢了,你只当她绣着好玩吧。” “一开始沁雅也是这么想的。” 沁雅姨娘脸色微微有些着急:“嫂嫂是知道的,六小姐与二夫人素来看我不顺眼。我今日路过花园瞧见六小姐时,可是恨不得绕道走的。 可奈何三皇子殿下在,我不得不过去请个安。否则,岂不是失礼? 虽说后院女子不得与外男走得过近,但三皇子殿下一是太夫人的外孙,二又是皇子殿下。 沁雅听北郎说,皇上最近有意要将兵部交给三皇子殿下掌管。若是如此,他便是北郎上头的人。 沁雅是北郎的妾,若偷偷走了又被瞧见,恐怕会让北郎日后为难。” “三皇子殿下?” 沈扶摇微微蹙眉:“怎么?三皇子殿下今日来侯府了?” “说是来给太夫人请安的。” 沁雅姨娘点了点头:“来得较晚,可能与嫂嫂您去请安的时辰对不上。” 说罢,又道:“就连那荷包上绣了鸳鸯,也是听三皇子殿下说的呢。否则,沁雅怎么会知道那荷包上绣了什么?” 言毕,沁雅姨娘又小声儿道:“那荷包……不仅仅绣了鸳鸯。听三皇子殿下那话,荷包上还绣了男子的名讳呢。 沁雅只听三皇子殿下问六小姐,是何时心仪上七皇弟的。七皇弟……想来是七皇子殿下了。” 沈扶摇身子微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莫慎儿,居然沉迷到了这等地步? 尚在为父亲守孝,便绣了鸳鸯荷包要赠予七皇子殿下? 为了能了解得更具体,沈扶摇终是问了世安院花园里的事儿。 沁雅姨娘一一应着,并无隐瞒。 原来,莫慎儿在后花园里绣荷包时,恰巧三皇子殿下去了。 瞧见莫慎儿绣荷包绣得出神,便站在后头盯着。 待莫慎儿回过神时,所绣之物皆被看了干净。 小脸一红,便责怪三皇子殿下偷/摸不吭声儿。 三皇子殿下打趣儿莫慎儿,问莫慎儿可是心里有了如意郎君。 否则,怎会绣起鸳鸯了。 说话之间,便伸手将荷包夺了过去。 莫慎儿没料到三皇子殿下会有此动作,丝毫没有防备。 而三皇子殿下端详荷包时,瞧见了七皇子殿下的名讳。 沈扶摇听完了沁雅姨娘的话,只说莫慎儿思/春,让沁雅姨娘莫要多想。 沁雅姨娘是个聪慧的。 听沈扶摇如此说,也不再纠结。 只安安分分吃完了桃胶燕窝羹,又随意扯了些有的没的,便借口青黛院还有事儿回去了。 而沈扶摇呢? 瞧着沁雅姨娘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沁雅姨娘是来报信的。 先是透露三皇子殿下有可能接手兵部,后是透露三皇子殿下知晓了莫慎儿的心意。 可沁雅姨娘并不傻,为什么要透露这些消息给沈扶摇呢? 虽说她与沈扶摇不是敌对,但这些消息若瞒着星辰阁的话,对青黛院自是有好处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霓裳便已开了口:“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素来就是竞争的敌对!对于咱们北定侯府的权,人人都盯着。 现如今六小姐心仪七皇子殿下的事儿露了出去,三皇子殿下定是要疑心咱们北定侯府站到了七皇子那边儿!” “是啊。” 医清也重重叹息,道:“原本对于两位皇子夺位的事儿,侯爷是不想掺和的。可如今六小姐这……这不是给侯府寻麻烦吗? 谁都知道,最好的联手方式便是结亲。六小姐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她与谁成亲,便是站到了谁那一头。 三皇子殿下为人果断、冷酷、阴险。如今让他知道了六小姐的心思,只怕会生出许多事端了。” “慎姐儿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寻常人定看不上。而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是眼下最有可能荣登太子之位的人选,她必定心仪。 两位皇子之间,七皇子殿下还未迎娶正妻。三皇子殿下虽是表亲,但嫁出去只能是侧妃。她想与七皇子殿下攀关系,也是正常。” 沈扶摇脑子飞速转动,分析道:“但她的傲气与虚荣,绝不能拖累侯府!” “除非……” 医清想了想,道:“六小姐谁也不嫁。” 言毕,又添了句:“就算要嫁,那人也不能站队在两位皇子殿下那头。” “父亲没去的时候儿,侯爷就已经为这两位皇子的储君之争头疼了。” 沈扶摇揉了揉脑袋,道:“父亲走了以后,慎姐儿需守孝三年。被以为,这三年多少是个时间,好让侯爷仔细去想对策。 却不曾想,慎姐儿如此大胆,竟主动出击。” “依照三皇子殿下的性子,怕是要夺一夺六小姐了。” 医清道。 “要么强夺慎姐儿,以此得到北定侯府的支持。若得不到,必定会毁之而后快。” 沈扶摇虽与三皇子殿下没多少交集,但却没少听说他的事迹。 这个三皇子殿下,不是个省油的灯。 “眼下事态严重,侯爷又不在京都。看来,只得去寻祖母商量了。” 说罢,又问霓裳:“上次交待你的事儿,办得如何?那周家,可曾命人来要慎姐儿的八字儿了?” “夫人料事如神!” 霓裳见沈扶摇突然问起此事儿,忙应道:“不过是寿宴的第二日,周家便命人来了。奴婢已按照夫人的吩咐,让人收了银子将生辰八字儿给出去了。 那周家对此事儿确实不敢张扬,命人悄咪.咪请了个人号称神卦子的道长。那道长贪财得很,收了咱们的银子,很快便将事儿办好了。 现在那周家啊,对六小姐定是十分渴望。” 说罢,又道:“这事儿本该早早回了夫人的。只是夫人近日琐事儿繁多,奴婢见也不是什么急事儿,便先自己记着了。 想着待再有进展时,一并回禀了夫人。” 第317章 :暗中帮上一把就好 “生辰八字儿给出去了便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也不在意霓裳有没有及时禀报:“周家家主近两年虽得了皇上一些宠幸,但在京都各大世家之中,依旧算不上出挑的。 据我所知,三皇子殿下对周家,态度平平。而七皇子殿下,似乎也无心拉拢。” “夫人的意思是,要利用周家来解眼下的难题。” 医清蹙眉,问道。 “周家人需要生辰八字儿相配,又命中带火的女子。而慎姐儿,着急寻如意郎君。用周家解围,也不是不可。” 沈扶摇笑了笑:“一来能让两位皇子殿下暂且安心,二来能让霓裳摆脱周家的纠/缠。” 这主意,倒不是现在才有的。 早在沈扶摇决定要让周家人就此放过霓裳时,便已下定决心了。 霓裳虽然只是一个丫鬟。 但她的八字儿与命中带火的命格,以及她是莫止湛亲自培养出来的这一层身份,却不百里挑一的。 要想让周家放过霓裳,只有寻一个身份更为高贵,八字儿与命格更为出挑的女子,来做替代。 莫慎儿的生辰,与霓裳同为一个月。 出身高贵,容貌出挑。 周家不是什么好夫家,莫慎儿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她们若斗上一斗,倒也精彩。 三皇子殿下这事儿,不过是横生出来的枝节。若能一并解决了,也不是坏事儿。 “可是周家在京都的名声儿……着实不大好。六小姐是嫡出女儿,又是太夫人心尖尖上的孙女。 周家人高攀不起,太夫人也定瞧不上。” 医清分析得十分透彻。 沈扶摇对此,也表示赞同:“你说得对。周家对于莫家来说,确实入不得眼。她们的名声儿,也不好。 想要将慎姐儿与周家凑在一起,就得用特殊手段。” “夫人可有主意了?” “什么手段?” 医清与霓裳同时问道。 沈扶摇笑笑,只道:“周家人高攀不起莫家,不代表她们不想高攀。周家那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若想迎娶慎姐儿,必定会自己想法子。咱们只需要紧紧盯着周家便好。待周家人有动静时,帮上一把,便万事大吉了。” …… 沈扶摇心里有了主意,便知晓往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次日去给太夫人请安时,不免就提起了三皇子殿下与莫慎儿在后花园的事儿。 “这事儿,本不该来扰祖母的。但兹事体大,扶摇心里不安。” 沈扶摇乖巧给太夫人煮茶,道:“三皇子殿下虽是咱们莫家的外孙,但却也是当今皇上的儿子。 对于朝廷站位的事儿,咱们侯府素来都是不表态的。哪怕置身事外太难,却也奢望夹缝求生。 扶摇倒不是觉得慎姐儿配不上七皇子殿下。咱们莫家的女儿,定是极好的。 只是眼下这种时候儿,无论慎姐儿心仪了哪位皇子,对侯府来说都不是好事儿。” “这个慎姐儿!” 太夫人拍了拍案桌:“这几日见她越发沉稳内敛,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却不知,她的胆子还是这般大! 姑娘家家,难免对青年才俊有心思。可再如何心仪一个人,都不该拿到台面儿上才是!” 说罢,又问沈扶摇:“这些话,都是沁雅那丫头与你说的?” “是。” 沈扶摇不敢扯谎:“沁雅姨娘虽是个妾室,但也是个识大体的。 别的事儿她管不着,但昨日的事儿正巧被她碰上,她若不提醒提醒扶摇,倒是过意不去的。 沁雅姨娘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来扰了祖母。倒是平日里与我还能说上几句,便去提醒我了。 没明着说,只也是为了慎姐儿的名声儿。毕竟,她若算起来,也是慎姐儿的嫂嫂了。” “北哥儿这个女人倒是个聪慧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可惜只是个姨娘。” 说罢,又道:“三皇子殿下这人啊……他是咱们莫家的外孙,更是熹妃娘娘唯一的孩子。熹妃娘娘往后能倚靠的,便是他了。 但若说句良心话!这孩子太过冷酷,戾气儿也大。他擅于用权威让人低头,却缺少了博爱之心。这样的性子,让他很难赢得人心。” “祖母的意思是……” “我当然知道,现在两位皇子殿下在夺位。人人都说,我们莫家会站在三皇子殿下这头。但我们莫家,素来只效忠于天子。 三皇子殿下并不适合做储君!至于七皇子殿下,是个心怀黎民百姓的主儿。但性子,又太过懒散。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表态的原因。” 说罢,太夫人又道:“置身事外也好,夹缝求生也罢。这队,可是不能随便站的。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让整个莫家万劫不复! 七皇子殿下不会因为湛哥儿十数年的陪读之情,便放过一个不支持他的世家。三皇子殿下也不会因为咱们莫家是他外祖,就放过莫家的背叛。 更何况,我们莫家手握重兵,权势滔天!所以慎姐儿这件事儿,确实不好办。” 背叛? 可不是背叛吗。 太夫人的词,用得算是极对的了。 在三皇子殿下的眼里,莫家是他的外祖。理所应当的,就该支持他。 在众人眼里,也认为莫家会支持三皇子殿下。如今莫家还没表态,不过是时间问题。 待到了关键时刻,必定会挺身而出。 所以,既是莫家对三皇子殿下不是背叛。可一旦支持了旁人,那么在三皇子殿下与那些支持三皇子殿下的人眼里,这就是背叛无疑。 叛军,是最不能原谅的。 “可慎姐儿对七皇子殿下……” “无论慎姐儿什么心思,她都休想!” 太夫人打断了沈扶摇的话,道:“这京都之中,好男儿郎不仅仅只有皇家的儿子。 再说说那慎姐儿的性子,能成为皇家的儿媳妇吗?只怕才嫁过去不久,就被旁的女人闹得命都丢了!” 太夫人倒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孙女。 只是莫慎儿那性子,在太夫人眼里,实在过于单纯。 太夫人心疼她,担心她,自然不肯由着她自己胡来。 第318章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沈扶摇摸准了太夫人的意思后,便算是彻底安心了。 有太夫人盯着莫慎儿,短期内自是出不了大问题的。 从正厅出来,正要回星辰阁时。 却偏巧不巧的,碰到了莫慎儿。 “哟?这不是二嫂吗?” 莫慎儿定定站着,对沈扶摇极为不满。 在她看来,她如今被关在太夫人的院子里,都是拜沈扶摇所赐。 “天气儿是越发冷了,但星辰阁不至于没有炭火吧?竟值得二嫂在祖母这里待上这么久!” 沈扶摇只当听不懂莫慎儿的话,道:“你这丫头,竟还有心思来打趣儿我?若不是因为你,我早便回星辰阁去了。” 说罢,还下意识望了望正厅的方向,道:“你这丫头哟,整日就知道惹祸!” “我又怎么了?” 莫慎儿听言,忙软了语气儿,打算从沈扶摇这里套话。 沈扶摇见莫慎儿如此,不禁暗暗给她竖起。 小丫头不错呀! 能屈能伸的。 “还不是你与七皇子殿下的事儿!” 沈扶摇上前拉住莫慎儿就往外走,急切道:“我且问你,你回我一句真心话。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你究竟心仪谁,想嫁谁?” 莫慎儿听沈扶摇这么一问,看了沈扶摇一眼,却不说话。 沈扶摇见此,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三皇子殿下已有正妻,七皇子殿下尚未娶亲。你自然是心仪七皇子殿下的! 如若不然,你也不会在花园里给七皇子殿下绣鸳鸯荷包了。” “你怎么知晓!” 莫慎儿惊呼:“是哪个小贱蹄子!竟……” “好了好了,你也别嚷嚷了。” 沈扶摇微微瞪了莫慎儿一眼,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说罢,又道:“你现在住的地方可是世安院,不是青黛院!世安院里,到处都是祖母的眼线。 昨日在花园里,你与三皇子殿下的事儿,早被偷听的丫鬟们告知祖母了。” “祖母已经知道了?” 莫慎儿咬着唇,问:“那祖母有没有告诉你,她是什么意思?” “祖母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如此主动有失颜面。” 沈扶摇入侯府久了,别的没学会。 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却日益见长。 “这事儿啊,你若悄悄的也便罢了。偏巧,还让旁人知道了去。 你是知道的,两位皇子之间究竟选谁,或是谁都不选,祖母与你二哥还没想清楚呢。毕竟这站队问题,关系到了莫家生死存亡。 你昨日的事儿,三皇子殿下十分心急。已命人与祖母说了,想纳你作妾!祖母没同意,也没反对,想必也有考量。” 沈扶摇故意将‘侧妃’二字儿说成了妾。 莫慎儿一听,果然急了:“不!我怎么能去做妾呢!我堂堂老北定侯的嫡女,现任北定侯的妹妹,怎么能做妾!” 说罢,忙要去寻太夫人:“我得寻祖母问个清楚!” “站住!” 沈扶摇一把拉住莫慎儿,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找祖母问清楚!” “你现在这个样子过去,不是让祖母闹心吗!” 沈扶摇死死拽住莫慎儿,道:“祖母本就为寿宴的事儿,头疼得很。现在又因你绣了鸳鸯荷包一事儿,而恼火着呢。 你就这样去找她,岂不是给她添堵?三皇子殿下可不好打发,若是祖母被你气病了,谁还能为你做主? 你二哥在边疆,母亲她……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呢。我又是个人微言轻的,更帮不了你! 再说了,祖母最疼谁?不是你吗?难不成,她忍心让你去做妾?” “那祖母为何不拒绝他!” “他是皇子,如何拒绝?” 沈扶摇温柔看着莫慎儿,安抚道:“与其撕破脸皮儿拒绝,不如等候时机。” 言毕,又叮嘱道:“你呢,也要记住!乖乖学规矩,莫再惹祖母生气儿。只有你学出了个模样儿,才能出这世安院的门啊! 世安院可是三皇子殿下常来的地方,而七皇子殿下就算来得再勤快,也入不得祖母的门。 你若一直被关在世安院里,如何能见七皇子殿下?” “你……这是要帮我?” 莫慎儿咬了咬唇,问。 “傻丫头,我不帮你帮谁?只要是个女子,都是想做正室的! 你身份如此高贵,与七皇子殿下极配!” 沈扶摇专捡了莫慎儿爱听的话说。 果然,莫慎儿欢喜极了。 她点了点头,不再闹着要去找太夫人。 只道:“也是!我便听你的。” “这就对了。” 沈扶摇笑了笑:“祖母总说你性子直,不够隐忍。担心你嫁入皇家后,会管不好那些姬妾。 若你能凡事儿隐忍,端出当家主母的风范,那么定能如愿。” “对!祖母说的对。” 莫慎儿已经下定决心,定要成为七皇子殿下的女人。 自然,什么都是对的。 沈扶摇见她已经听信了自己的话,便笑笑告辞。 回去的路上,霓裳百思不得其解。 “夫人,六小姐被关在世安院里不好吗?她不能出来的这些日子,侯府都静了不少,夫人也不需要操那么多的心了。” 说罢,喃喃责怪:“夫人又何必提醒她,让她凡事儿隐忍?讨太夫人的欢喜? 若她真出来了,还不是第一个就寻夫人麻烦?六小姐这人,可不是个记恩的!” “傻丫头。” 沈扶摇笑笑,拍了拍霓裳的脑袋:“世安院是什么地方?三皇子殿下来都要通传,更别是旁人了。 她若不出来,如何与那周家公子相见?若无法与周家公子相见,周家又怎么有机会儿,攀上莫家这门亲?” 霓裳一听,恍然大悟。 “夫人,奴婢明白了!” 说罢,忙竖起大拇指:“高!夫人实在是高!” 夫人这一次,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反击了! 而反击的第一步,就是要误六小姐的终身! 可怕!太可怕了。 以前只以为侯爷是最腹黑不过了。 现在看来,夫人也是个腹黑的主儿。 不过这腹黑的算盘,真是可爱! 想来大事儿得成的时候儿,也一定会很解气儿! 毕竟这一切,都不是夫人的错。 而是青黛院那头自作自受! 第319章 :灰色汗巾的主人 又过了半月。 趣儿捡到的那块灰色汗巾,才算真正弄清楚了背后的主人。 原来,那块灰色的汗巾是青黛院一个小丫鬟香莲所绣。 那个小丫鬟,是伺候在庄眉宁身边儿的人,更是于妈妈的干女儿。 只是因为其年纪还不算大,性子也柔弱,所以平日里庄眉宁鲜少带她出门。 有什么活儿,也都是大丫鬟们做得多。 故而,很少有人知道香莲的存在。 只是她活做得虽然少,但因为是于妈妈的干女儿,所以在青黛院里倒也过得惬意。 出入自由不说,也颇得众人的信任。 按理说,这么一个小丫鬟,自是对庄眉宁忠心不二的。 可偏偏,姑娘家到了一定年纪,便向往男/之情。 香莲被保护得太好,平日又闲空。一来二去的,便被徐七给迷上了。 那块灰色的汗巾,便是她绣给徐七的。 只是不知为何,送出去的东西,又掉在了庄眉宁内屋的外头。 “如此说来,这只是一桩下人暗度陈仓的风月事儿了?” 沈扶摇看着那块汗巾,笑道:“徐七与青黛院于妈妈的干女儿!是谁不好,偏得是她?” “夫人息怒!” 霓裳等人自也知晓事态严重,忙跪下道:“这事儿,兴许还有什么误会呢?” “我倒希望是个误会儿!” 沈扶摇看了一眼那汗巾,便道:“去把宋祁和徐七请来,我倒要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丫鬟们跟着沈扶摇时间久了,也知晓沈扶摇的脾气儿。 沈扶摇倒不是不希望手底下的人得到幸福。 只是那香莲是庄眉宁的人。 徐七与她…… 多少让人不放心。 可别中了美人计才好! …… 宋祁今日正巧在府里,与徐七商讨事宜。 沈扶摇派人来请时,二人立即便去了。 方才入厅,便觉得气氛不对。 再走近请安,只见一块灰色汗巾便被呈到了二人眼前。 “听闻这块汗巾是徐七的。” 沈扶摇慵懒开口,但却让人心肝儿发颤:“正巧,下头的丫鬟捡到了。现如今,物归原主。” 宋祁瞟了一眼那汗巾。 灰色。 汗巾绣了‘七’字儿的一角,整整齐齐被叠在最上头。 于是,朝徐七瞥了一眼,并不说话。 徐七心下一颤,忙跪下道:“属下谢夫人!” “谢我?” 沈扶摇撑着手腕,将身子坐直:“这么说来,你承认这块汗巾是你的了?” “夫人既然已经如此笃定,又何苦再问属下。” 徐七的性子,与宋祁多少有些相似。 不卑不亢的,倒让人生气儿得很。 “不愧是宋祁的徒儿,倒得了几分宋祁的傲气儿。” 沈扶摇看了宋祁一眼,道:“就是不知,你有没有宋祁的那一颗忠心了。” 说罢,又道:“你可知,这块汗巾是在哪儿捡到的?” 徐七听言,又是一颤:“属下去的地方多,实在不知落在了何处。” “噢。” 沈扶摇点了点头,又道:“既不知落在了何处,那总该知道是谁为你绣的汗巾吧?” 徐七下意识看了一眼宋祁,不语。 “于妈妈的干女儿香莲,是个长得标志的。”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道:“我瞧了都喜欢,就更别提你了。” “属下知错!” 徐七一听,忙磕头,俯身于地:“还请夫人恕罪!” “承认得倒干脆!” 沈扶摇一拍案桌,言语凌厉:“徐七!你别以为你是侯爷救下的人,我便不敢处置了你! 你既跟在宋祁身边儿学本领,年是咱们星辰阁最亲近的人。星辰阁与青黛院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 你与青黛院的香莲生了情愫,夜里出入青黛院,着实荒唐!” “是!属下知错!” 徐七并不否认,也没有抬头去看沈扶摇一眼。 只说自己知错。 沈扶摇见此,心下难免来气儿:“你既知错,我也不好为难你。但你要知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你与谁在一起都好,唯独与青黛院的人不行!香莲那丫头,我会寻个法子将她发卖出去。至于你,该如何责罚……” 沈扶摇话锋一转,朝宋祁望去:“宋祁,你说?” 宋祁垂着头,还未应答。 不曾想,徐七却道:“夫人!求夫人开恩,饶了香莲!” “你说什么?” 沈扶摇半眯着眼,问。 “属下甘愿受任何责罚!还望夫人能放过香莲,莫要将她发卖出去!夫人!” 徐七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直视沈扶摇:“夫人,属下从未求过任何人!只求夫人这一次,夫人!” “那香莲是于妈妈的干女儿!” 沈扶摇盯着徐七,一字一句道:“平日里,她在青黛院受尽保护,连重活都不曾做过。可见,青黛院那头待她多好! 你是星辰阁的人,她会真心待你吗?你不怕她用美人计害你,我倒怕他们来祸害咱们院子里的人!” “夫人!” “徐七,你也莫怪我迂腐不讲情面。” 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那香莲,我信不过!你若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可以。 我可将你与她一同打发了,也算成全!” “万万不可!” “师父!” 这一次,宋祁与徐七一同开口。 不同的是,宋祁在与沈扶摇说话。而徐七,求助的则是宋祁。 “夫人!这香莲与徐七,谁都不能走!” 许是因为渐渐了解了沈扶摇,知道沈扶摇性子倔。 一旦被惹怒,所下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宋祁只得开口,道:“香莲和徐七这两个人,缺了谁都不行!他们二人的事,属下是知道的,亦是属下默许的。” “你疯了!” 沈扶摇盯着宋祁,道:“纵使他是你徒弟,也不该如此冒险!” “事出有因,还望夫人谅解。” 宋祁是下定决心要保徐七的。 只见他朝徐七看了一眼,道:“好好的汗巾被你丢了,到底是你不小心! 这一次若不是夫人捡到了,后果不堪设想!还不出去自领二十棍子!” “是!徒儿领罚!” 徐七应完,又朝沈扶摇磕了个头,退下了。 沈扶摇没说话,却一直盯着宋祁。 第320章 :不出五年,她定会发疯 宋祁知道,这是沈扶摇在等一个交待。 于是,沉默了半响,终是道:“夫人!属下有一事儿,要跟夫人禀报。只是滋事体大,还望夫人能屏退旁人。” 沈扶摇挑挑眉,便朝霓裳几人望去。 霓裳等最会识人眼色,忙行礼退下。 “屋里头的那几个丫头,都是侯爷亲赐的。你连她们都要防着,可见是有要紧事儿了。” 说罢,沈扶摇又道:“只望你待会儿说出来的话,能解释你对徐七的纵容。否则,纵使有侯爷护着我,我亦是要罚的!” “属下不敢。” 宋祁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儿:“侯爷既将徐七交到属下手里,属下便要对他的一切言行负责。 徐七此番所犯的错,并非是属下有意纵容。而是事出有因,这才惹了夫人误会。” 说罢,又道:“属下之所以让夫人屏退旁人,并非是信不过霓裳几人。而是侯爷早有吩咐,有些事儿,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 “哦?” 沈扶摇稍稍将身子往后靠去,道:“究竟是何事儿,竟连侯爷都被搬出来了。” 言毕,又添了句:“眼下花厅里已无第三个人,你且放心大胆的说吧。” “是!” 宋祁垂着头,解释道:“夫人方才有一话,说得没错。徐七与香莲之间,恐怕是有美人计的。 只是这用美人计的人,不是香莲,而是徐七。” “徐七?美人计?” 沈扶摇微微蹙眉,竟没想到这上头。 “正是!” 宋祁态度恭敬:“徐七之所以暗地里出入青黛院,与香莲交往过密,皆是因有任务在身。 ” 说罢,宋祁又问:“不知夫人可曾注意过二夫人?二夫人这两年来,情绪越发不可自控。 每每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总是要第一时间发泄一番。也正是因此,二夫人这两年来出了不少的差错,也惹出了不少的笑话。” “情绪难以自控……” 倒是有这么回事儿的。 沈扶摇垂下眼,仔细想了想。 不可否认,庄眉宁这人心思多,手段多。且招招狠毒,丝毫不将别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她想的念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利益。 但她,又似乎太过浮躁了些。 不如旁人会隐忍。 有时候儿,更像一个火烛,一点就燃。 曾几何时,沈扶摇也曾有过一番疑惑。 庄眉宁再不济,也是北定侯夫人,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 她能在北定侯府里安然无恙度过二十来年,将一双儿女养得这般大。且,还能对莫止湛下这样重的手,可见是有真本事儿。 既有真本事儿,为何久久拿不定中馈大权?既能安然无恙在深宅大院里活到今日,怎么这两年来,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会如此浮躁? 俗话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就一番大事儿。 沈扶摇不能说庄眉宁没忍。 只是…… 庄眉宁的忍,未免太过肤浅了些。 而现在的庄眉宁,与沈扶摇初入北定侯府时的庄眉宁,又大为不同了。 她变得更没有理智,更不知分寸与深浅了。 “我听闻,以前的二夫人,虽算不得喜怒不形于色。但至少,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外放,让人看了笑话去。 只可惜我入侯府入得晚,倒没能瞧见她那模样儿。” “夫人所听到的,倒也不差的。” 宋祁点了点头,便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医清亲自去配的药,再有香莲的帮助。二夫人的情绪,恐怕是好不了了。” “你是说……” 沈扶摇微微惊讶:“这一切都是侯爷命人干的!” “回夫人话,正是!” 宋祁也不隐瞒,反而承认得十分大方:“侯爷的身子,想必夫人也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侯爷身为老侯爷的嫡长子,有责任和义务维护好莫家的名声儿。侯爷知道,二夫人虽是续弦,但却是他的姨母。膝下,又养了一儿一女。 不管二夫人做错了什么事儿,莫家都不可将这些丑事儿外扬。再者,很多事情,侯爷虽断定是二夫人的手笔,但却苦于没有证据。” 说罢,宋祁顿了顿,又道:“由于没有具体的证据在先,又因二夫人是乃侯爷继母与姨母在后。侯爷无奈,根本无法惩治于她。 可若毫无行动,二夫人只会越发猖狂,不可收拾。于是,侯爷便为二夫人选了一个最为体面的结局。” 言毕,宋祁抬起头,但却始终没有看沈扶摇一眼。 他一字一句道:“那便是,让她患上失心疯,以此安度晚年。” “失心疯……” 沈扶摇呢喃:“二夫人受不得刺激,情绪一次比一次差。听闻她在青黛院发难时,像极了一个疯子。” “只要坚持给她用药,不出五年,她必定会疯。” 宋祁知道莫止湛对沈扶摇动了心,也知道莫止湛对沈扶摇,是极其信任的。 故而,在说起这些事儿时,丝毫没有半丝防备。 “青黛院那头难道就没有察觉吗?” 沈扶摇皱眉,不免有些担忧:“还有那个香莲!她可是于妈妈的干女儿。 于妈妈又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你们怎么就能肯定,香莲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 说罢,沈扶摇又想起了趣儿。 趣儿是她身边儿的人。 庄眉宁设计让锦绣给了趣儿一些‘好处’,便以为趣儿能对青黛院言听计从。 殊不知,趣儿不过是个双面的细作。 在青黛院那头,趣儿表面上是为星辰阁卖命,可实际上,却听从青黛院的吩咐。 可在星辰阁这头,趣儿委屈自己,以身涉嫌,不过就是为了去看看青黛院想弄什么名堂。 如此想来,香莲有没有可能也跟趣儿一样呢? 看似是对徐七生了情。 实则,不过是想借此拿到一些星辰阁害青黛院的证据。 “这太冒险了!” 沈扶摇想着,终是道:“倘若事情败露,侯爷便会被扣上一个投毒弑母的罪名! 百善孝为先。 这儿子害母,可比母亲害儿子,罪名要重得多!侯爷他与二夫人的关系本就磨人,可担不起这罪名。” 第321章 :香莲的身世 “夫人放心!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美人,也一样难过英雄关。 再说了,那香莲与于妈妈之间,还有一段隐秘的关系呢。” 宋祁对徐七还是很信任的。 对香莲,也十分有把握。 “说起来,这事儿原本也落不到香莲身上。二夫人服用那药,都已服用了五年有余。以前,一直是属下与青黛院的一个老妈妈接头。 惠夫人生前,给过那位老妈妈恩。老妈妈是个记恩的,一直想有所回报。五年前,侯爷决定要下手时,便寻上了那位老妈妈。 老妈妈知道二夫人不是个好主儿,所以纵使伺候在青黛院,也不畏生死将这活给接了下来。” “五年!” 沈扶摇不免惊讶:“这药,二夫人都已经服用了五年!” “正如夫人所说,投毒弑母的罪名,侯爷担不起。所以在配药时,医清十分小心。为避免被旁人发现,配的都是慢性药。 药性起来时,也是循环渐进的,并不会太过突兀,让人起了疑心。” 说罢,宋祁又道:“自古以来,女子到了一定年纪,情绪便会变得古怪,难以伺候。 二夫人如今正巧到了这个岁数,即使情绪变化大了些,恐怕旁人也不会起疑。” “如此便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终是松了口气儿。 已服用了五年! 且再过五年,才会真正变成一个疯子。 如此慢的药效,可见医清是经过一番斟酌的。 而且宋祁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女子到了一定岁数,总会变得格外难伺候。 特别是那些与夫君感情不睦者,更是怨气儿十足。 庄眉宁如今已到了这个节骨眼。 且她与沈扶摇的公公,又常年见不着面。再加上近两年,庄眉宁屡屡出招,都被沈扶摇给拆了。情绪受到刺激无法自控,倒也‘正常’的。 “对了,再说说香莲的事儿。” 沈扶摇收回思绪,又问:“怎么这活儿,最后就落到香莲身上了?” 在沈扶摇看来,这一件事儿倘若她不知,倒罢了。眼下既然知道了,就该处处小心谨慎。 香莲毕竟是于妈妈的干女儿,沈扶摇哪里能百分之百的相信呢。 “是。” 宋祁听言,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老妈妈活干得不错,一连给二夫人投了三年的药,都没被人发现。 只可惜,老妈妈在青黛院里,地位不如于妈妈。于妈妈仗着自己是陪嫁,在青黛院多为强势。 那老妈妈年纪虽与于妈妈不相上下,可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终是在两年前,病故了。” 说罢,宋祁又接着道:“老妈妈病故,便没了给二夫人下药的人。为此,让二夫人停了半年的药。 直到半年以后,于妈妈的干女儿香莲在花园里采莲子时,不慎十足落水。属下认出她是青黛院的人,便让鲜少露面的徐七,出手将香莲救下。” “所以,徐七于香莲而言,是有救命之恩的。” 沈扶摇轻轻点头,道。 “夫人说得没错。” 宋祁应道:“香莲虽是于妈妈的干女儿,说起来也是个奴婢。但因为于妈妈得二夫人宠,所以连同着这个干女儿,也格外受厚待。 香莲在青黛院里虽不需要干什么重活,但亲近二夫人的本事儿,还是有的。再加上她年纪不大,见徐七不顾危险救了自己一命,便十分感激。 徐七顺势与香莲亲近,待取得香莲信任后,这给二夫人下药的活,便落到了香莲的身上。” “可这香莲,真的可靠吗?” 沈扶摇还是担忧得很:“咱们都知道,香莲是于妈妈的女儿。你方才也说了,她在庄眉宁面前,也多得厚待。 既是如此,她为何要帮徐七?就算是再简单的人,也该知道偷偷下药这种事儿,定是害人的。 难道只因为徐七救过她,她便心甘情愿去害自己的主子?” “也不全是。” 宋祁应得十分干脆:“香莲之所以和徐七联手,一是因徐七对她有救命之恩。二是因她心仪徐七,愿为徐七付出。三,是因她与二夫人有仇。” 言毕,又添了句:“有杀母之仇。” “杀母之仇!” “是!” 宋祁见自己既然已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那不如一次解了沈扶摇的疑心,也好让沈扶摇安心。 “香莲的生母,曾也是二夫人的婢女。只因那婢女容貌太过标志,受了二夫人的嫉妒。二夫人生怕香莲的生母会狐媚惑主,爬上老侯爷的床榻。 于是,早早便寻了个人,将香莲的生母给许了出去。岂料,那人是个不中用的。银子没得几个,却偏偏好/色嗜赌。 在娶了香莲的生母后,不仅时常流连温柔乡,更在赌钱输了以后,将香莲的生母卖入了勾栏。 香莲的生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逃出来,跑到侯府请二夫人做主。可二夫人,却嫌弃香莲的生母晦气,丢了她的脸面儿。 于是,悄悄命人将香莲的生母给打发了。” 打发…… 大户人家的打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发卖。 而是鲜血淋漓的夺人性命啊。 “香莲那时候虽还小,但也有六岁多了。” 宋祁继续道:“她清楚的知道是谁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心里一直记着仇。” “这些话,是她告诉你们的,还是你们调查出来的?” 沈扶摇还是不大放心,问:“既然香莲的生母是被二夫人打发的,那最后她怎么又成了于妈妈的干女儿了? 二夫人,又怎么会同意把香莲放在青黛院里呢?” “当年领命去打发香莲生母的人,正是于妈妈。许是因于妈妈良心未泯,见小香莲可怜。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服从主子的吩咐。 所以,这才在处置了香莲的生母后,收养了香莲,认香莲做了干女儿。 收养香莲以后,于妈妈一直将她养在一个农妇家里。只说自己有个干女儿,定时给寄了银钱去,并未亲自带在身边儿。 后来那农妇也去了,香莲年纪也大,实在无法托付别人。这才带入了侯府,安置在青黛院。” 第322章 :暗度陈仓的人会是谁 说罢,宋祁又道:“至于于妈妈是如何说服二夫人的,便不得而知了。” 言毕,许是怕沈扶摇多心。 于是,又添了句:“这些事儿,一开始是香莲说的。为了安全起见,属下曾去调查过。发现香莲并未撒谎,这才安心用了她。” “好。” 沈扶摇是十分相信宋祁的办事儿能力的。 宋祁都放心的事儿,她自然也能放心了。 只是感情这种事儿,素来对人的影响极大。 末了,不免多问了句:“不过徐七和香莲那头,你也要多看着些。 那香莲究竟是想利用徐七复仇,还是真的心仪了徐七?而徐七,对香莲又是什么感情? 若他们两人对彼此都有意,那香莲又实在是个好的。待大仇得报,便允了他们成亲,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儿。” “是!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说罢,宋祁又道:“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一开始侯爷便吩咐过,不许扰了夫人。 徐七这孩子实诚,这才死死咬着不说。还望夫人莫要怪罪徐七,给他一次机会。” “既是为侯爷办事儿,我又如何忍心怪罪于他?” 沈扶摇笑笑,道:“倒是你。将事情的始末都兜出来给我,怕是要与侯爷好好交待一番了。” “侯爷与夫人本就是一家,又有什么是不可说的?” 宋祁伺候沈扶摇有一阵了,连人都便得沾染了烟火:“以前侯爷交待属下,不让属下多嘴,是因怕夫人担心。 可眼下夫人聪慧,自己察觉出来了,属下总不好欺瞒主母。 若侯爷问起,恐怕还得求夫人帮忙多说几句好话。” “以前我倒不知,你宋祁的嘴也能这般甜。” 沈扶摇挑眉笑道。 “都是跟夫人学的。” 宋祁又恢复了不卑不亢的模样儿,但话里话外,可都是‘脱罪’之意。 “那真正有难的人,该是我吧?” 沈扶摇摇头打趣儿,道:“你才被指派来护着我多久,便变得油腔滑调的。若侯爷回来,要我还他一个宋祁,我该如何是好?” 说罢,又摆了摆手,示意宋祁退下。 一个侍卫,单独与主母关在屋子里说话,终究不成体统。 更何况,二人待在一块儿的时间,也太长了。 宋祁知道沈扶摇已经没有疑惑,此时正要避嫌呢。 于是,行了个礼,便也退了下去。 沈扶摇命霓裳与医清几人进来,只说那灰色汗巾的事儿,就这般过了。 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有了主子的吩咐,下头人自是点头称是。 而趣儿那头,锦绣来给她回话了。 也不知锦绣那丫头何时又去见了庄眉宁,动作倒是极快。 只可惜,一身的机灵,没跟对主子,也没用对地方。 锦绣见了庄眉宁后回来,说让趣儿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说是青黛院那头答应过的事儿,肯定不会食言。 还说,莫止湛虽是侯爷,身份尊贵。可上了战场的男人,谁知以后是死是活。且看老侯爷那么厉害的人物,不也说没就没了吗? 女子青春有限,不随莫止湛也罢。 现在莫皖北只得了沁雅姨娘一个女人。 若趣儿愿意,跟了莫皖北也是一样的。 说莫皖北如今才一入朝,就是兵部侍郎了,以后前途无量。 与其做莫止湛的姨娘,独守空房,终日与沈扶摇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跟了莫皖北,也好有人疼。 只要趣儿能将她吩咐的事儿办妥了,一切都好说。 趣儿已渐渐是个有心思的姑娘了。 可不是傻大个儿等着别人来诓骗。 她没立即答应,只推脱说考虑考虑。 于是,又过了半月。 才开始有意无意的,让锦绣发现她往沈扶摇的膳食里下药。 锦绣见此,以为趣儿动了心,于是又悄悄去了青黛院回话去了。 青黛院那头,也终是放下心来。 …… 沈扶摇早就知道庄眉宁想陷害她偷人。 如若不然,也不会让趣儿来给她下药了。 只是庄眉宁究竟要陷害她与谁暗度陈仓呢? 七皇子殿下? 之前莫慎儿倒是传过沈扶摇与七皇子殿下的谣言。 只是七皇子殿下的身份太过贵重,一旦与他扯上了关系,还有了孩子。那么,事情可就不能简单处理了。 庄眉宁胆子没那么大,她不敢! 侯府里的公子? 小叔子与嫂嫂之间若发生了什么,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可莫皖北,她定不是动的。 长房那头不依不挠,三房那头虽不争不夺,可也不好欺负。 只怕,庄眉宁就算有那个胆子,也得多斟酌几番。 如此想来,便只能从星辰阁里的人入手了。 沈扶摇已贵为侯夫人,一般的小厮侍卫,怕是看不上的。 几次三番的推测,能让庄眉宁动心思的,只有宋祁与徐七了。 只是徐七鲜少露面,庄眉宁知不知道他存在还是一回事儿呢。再说了,徐七年纪又小,终是不像。 如此说来,便只有宋祁了。 宋祁可是侍卫里的头儿。 他如今虽守着沈扶摇,但却自幼跟着莫止湛。那性子与魄力,可不是一般侍卫能比的。 心里大概有了人选后,沈扶摇便命蝴蝶时刻盯着宋祁。而她自己,也十分注意与宋祁之间的往来。 宋祁知晓蝴蝶时常跟踪自己,虽不曾询问过沈扶摇,但也青亲口问过蝴蝶原由。 蝴蝶与宋祁都是习武之人,也没少一起比试。见宋祁问起,也不好瞒她,只好简单将沈扶摇如今的状况说了一些。 宋祁心里有数,也有了提防。 所以…… 这一日。 当宋祁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竟怎么也找不着的时候儿,立即便警惕了起来。 为不拖沈扶摇后腿,他终是将自己玉佩丢了的事儿,报了上去。 沈扶摇听言,便让宋祁将那块玉佩的模样儿描绘了出来。后又忙让‘珍宝阁’的不朽师傅按照那样式,打了一块新的玉佩。 为了更有说服力。 那块玉佩不仅样式与丢的那块一模一样,就连络子也是一样的。 且,还特地让不朽师傅将玉佩做旧了不少。比先前宋祁丢的那块还要旧一些,以显示它的年头。 第323章 :又有好戏看了 转眼,两个月已过。 此时的京都,虽白雪皑皑。但因着新年方过,北定侯府里倒一片祥和。 今日,恰巧是元宵佳节。 许是因莫慎儿近段时日的表现还不错,太夫人心情甚好,竟主动提起,想要听戏。 沈扶摇投其所好,请来了京都最好的戏班子。 此时,已入夜。 戏班子正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正欢。 莫家一家人,按照嫡庶长幼之分,坐落在暖厅里。 暖厅里的吃食极为丰盛。 虽是晚膳后的听戏活动,桌上摆的也都是一些小/嘴。 但今年的小/嘴比起往年的瓜子儿花生,大不相同。 酱牛肉、卤鸡腿、酸辣凤爪,极为开胃。 眼下,戏台上唱的正是《西厢记》。 唱戏的角儿在京都火了近八年,将角色拿捏得极好。 暖厅的人,几乎人人都被那角儿带入了情绪去。 就连素来最不喜‘咿咿呀呀’的沈扶摇,如今也坐在太夫人身边儿,静静陪着太夫人听戏。 只有庄眉宁一人,似是有满腹的心思。 她看着是在吃小/嘴,打发时光。 可眸子的余光,却时刻紧盯着沈扶摇。 故而,当下头人将一碟卤蹄儿端上来时,沈扶摇那一阵反胃的反应,立即便让庄眉宁给瞧了去。 “哟?扶摇,你这是怎么了?” 庄眉宁惊呼了一声儿。 声音儿尖锐而高昂。 一下,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可是胃不舒服?” 说罢,也不顾自己是否扰了大伙儿的兴致,继续道:“我瞧着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最近操办府里的杂事儿,太累了?” 众人听言,不免疑惑。 特别是长房的人,更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可不是吗? 庄眉宁什么时候儿这般关心过沈扶摇? 就算沈扶摇当初初入侯府,尚未知晓她庄眉宁的真实面目时,也未见庄眉宁露出过如此真切的关怀面容啊。 “没……” 沈扶摇当然知道,庄眉宁一直盯着自己,只为等这一刻。 于是,故意将原本那一双闪着光的眸子躲开,给庄眉宁造成了一种她在心虚的错觉。 “没……没什么。大抵是昨夜没睡好,让母亲担心了。” “没睡好?” 庄眉宁胜券在握,怎么能轻易放过沈扶摇呢? 她满脸关怀,道:“也是!如今侯府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你管着。除夕家宴才过了没几日,又得操办元宵家宴。 这心里有了事儿,自然睡不好。你呀,以后可得注意些,千万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说罢,又破天荒的看向了长房的大夫人刘氏,道:“若是侯府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你也可以让你大伯母与三婶婶帮帮忙嘛。 还有言哥儿的媳妇儿,素来是个知书达理懂分寸的。想必很多当家做主的事儿,她也知晓一些。” 庄眉宁可没那么好心,会劝沈扶摇将权分给长房与三房的人。 这北定侯府里,最想夺沈扶摇权的,难道不是她庄眉宁吗? 之所以当众做好人,不过是为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做个铺垫,卖个虚假的人情罢了。 “母亲说的什么话?” 沈扶摇见太夫人此时虽还淡淡笑着,但眸子里已略显不悦。 于是,忙笑道:“不过就是一些琐事儿罢了,儿媳妇哪里好麻烦各位长辈? 再说了,各院落有各院落的事儿要忙。儿媳妇既掌了侯府后院的权,就该尽职尽责的。” 说罢,又道:“再说了,儿媳妇连母亲都不敢打扰,哪里又有脸面去打扰大伯母与三婶婶?” 言毕,更是将太夫人抬了出来,道:“今日是元宵佳节,咱大伙儿能托祖母的福一块听戏,母亲还是莫要担心儿媳妇了。 如若不然,各位长辈与兄弟姐妹们错过了什么好戏,可要说儿媳妇不是了。” “扶摇你就是太懂事儿了,处处为旁人着想。” 庄眉宁以为沈扶摇的‘欲擒故纵’,是‘心虚逃脱’。 于是,更不可能让沈扶摇‘如愿’。 “但你如今啊,可是北定侯夫人了。还得留着一个好身子,等着侯爷回来,为莫家开枝散叶呢!哪里,又能如此辛劳? 再说了,你的为人如何,侯府里的人都知道。难不成,大伙儿还会因为这些个儿小事儿便责怪了你去? 戏嘛,想听随时都能听。过节不过节的,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热闹。但你若真的病了,可不许强撑。”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应她,她便又问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对了,你不是没睡好吗?怎么的,竟会反胃呕吐?” “我……” “是不是桌上的吃食上出了什么问题?” 庄眉宁今夜,可是比谁都上心的。 “还是最近吃坏了肠胃?要不……咱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你把把脉吧?也好放心!” “不可!” 沈扶摇略微有些慌张。 待发现自己表现太过以后,才又假装冷静,道:“我是肠胃有些不适,但不碍事儿。 今日是元宵佳节,是个好日子!万不可请了大夫来,坏了咱们莫家今年的气运。” 说罢,沈扶摇便不再去看庄眉宁。 而是冲着太夫人道:“祖母,听戏吧。”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戏台上。 可谁知这时,偏巧不巧,沈扶摇又来了一阵干呕。 “呕~”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将身子侧到一旁。 霓裳见此,忙帮着沈扶摇顺了顺背:“夫人,您没事儿吧?” 说罢,又特地将声音儿放低了一些,急急道:“夫人,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呕~” 沈扶摇一副忍不住的模样儿,脸蛋儿红得像是晚霞。 “回……回去!” 沈扶摇眼里闪过一抹惊慌,忙扶着霓裳的手起身。 随后,趁着那股恶心劲儿下去的功夫,道:“祖母恕罪!孙媳妇儿……孙媳妇儿身子不适,想先行退下。”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庄眉宁见此,忙跟着站了起来:“扶摇这样子,看是病得不轻。还是莫要私自回去了,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才是对的!” 第324章 :那样子,像是有身孕了 庄眉宁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莫慎儿望去。 “如若不然,在半道上出了什么事儿,谁也担待不起!” 莫慎儿与庄眉宁之间,早便不如以前了。 对于庄眉宁这个母亲,莫慎儿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两眼的。 可如今,瞧着庄眉宁主动出击,且还死死抓着沈扶摇不放。 这莫慎儿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怕什么呢? 多说一句话,也不会闯下多大的祸。 如此想着,终是面露关怀,跟着庄眉宁一起劝道:“嫂嫂,母亲说得有理。” 言毕,又朝着太夫人道:“祖母!慎儿瞧着嫂嫂的样子,似乎很难受。 不如命人去给嫂嫂请个大夫来,若有病便治病,若没病,也好图个安心。” “不必了!” 沈扶摇推脱,道:“我身边儿还有医清呢,她医术素来不错,用不着另外去请大夫。我且先回去,再让医清诊诊脉吧。” 说罢,又略带歉意,朝着大伙儿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大伙儿可别让我扰了兴致。” 言毕,给太夫人行了个礼,便要退下。 “扶摇可莫要太过疏忽了自个儿的身子。” 庄眉宁着急地站了出来,势要将沈扶摇留下:“我瞧着你方才那模样儿,着实是担心。你留我们大家伙儿在这听戏,却让你一人回星辰阁,我们如何能放心? 再说了,湛哥儿现在远在边疆,为国为民。若咱们这些做家人的,连他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以后他回来了,我们如何解释?” 说罢,庄眉宁不惜将目光投放到了太夫人刘氏的身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需要大夫人刘氏,暂时与她统一战线,站在她这一边儿。 可谁知,大夫人刘氏才与三小姐莫惠儿斗了两个月。现在,萧姨娘手中的内务大权,都还没夺回来呢。 得到了一番历练,又惦记着长房大权的大夫人刘氏,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 又或者说,她比以前沉得住气儿了。 眼瞧着庄眉宁便是有目的在身。 大夫人刘氏为何又要去趟浑水? 虽说,长房那头也十分不满沈扶摇掌权。但眼下,就算沈扶摇出了事儿,府中的内务大权也未必能到长房手里。 再者,沈扶摇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被打倒的。 通过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事儿来看,大夫人刘氏对沈扶摇,多少有些忌惮。 故而,她是不愿意掺和庄眉宁与沈扶摇之间的破事儿的。 只当自己没看见庄眉宁的挤眉弄眼,硬是默默坐着不吭声儿。 “二夫人。” 于妈妈见此,实在没得办法。 她急急扯了扯庄眉宁的袖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儿道:“还是别拦着侯夫人了!奴婢瞧着侯夫人那干呕的模样儿,有些熟悉。 总觉得,二夫人若是再坚持下去,莫家是会出大事儿的。” 言毕,许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儿太大。 于是,又压了压:“还是让侯夫人回去吧。别让别人以为,您的关心是别有用心。” “这……” 庄眉宁微微一愣,还瞧不出于妈妈的真实意思。 “这不是为了扶摇好吗!你瞧瞧她方才,连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 “二夫人!您糊涂呀!” 于妈妈用力将庄眉宁拉回位置,道:“奴婢瞧着方才侯夫人干呕的模样儿,像极了当年二夫人您有孕时的样子! 侯爷已经离开京都多时,若侯夫人真被查出了什么不好的,岂不是咱们二房的不是?” 说罢,于妈妈一脸紧张,朝着众人看了几眼,才继续道:“二夫人若真想知道什么真相,悄悄的来就好。不必当着大伙儿的面兴师动众,让二房下不来台!” 于妈妈的那一番规劝,头几句话大伙儿还是听得清楚的。可后来,她越来越紧张,声音儿也便越来越小。 大伙儿虽听不见,可心里的想法却越来越多。 特别是大夫人刘氏。 一开始,她可是时时刻刻叮嘱自己,不能多管闲事儿,不能被庄眉宁利用。 可现在…… 因着她的位置与庄眉宁的位置不远。 而于妈妈的声音到了后来虽越来越小,可最紧要的几个字眼儿,她还是听见了。 有孕? 干呕? 是了! 方才沈扶摇那反胃干呕的样子,不就是女子有孕后…… 天啊! 这…… 这事儿若是真的,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庄眉宁与沈扶摇这对婆媳,若论起年岁,是庄眉宁要长。可若论起本事儿,大夫人刘氏却觉得沈扶摇要厉害几分。 但如果,沈扶摇真是有了身孕。那么,下场显然易见。 击倒沈扶摇,将不费吹灰之力! 先将沈扶摇毁了,再集中精力对付庄眉宁。 如此一来,可就简单多了。 “于妈妈在说什么?” 大夫人刘氏突然‘啪’的一声儿,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到桌上。 众人本就没有心思听戏。 如今见大夫人刘氏如此,更是竖起了耳朵。 “于妈妈怎么说也是二嫂身边儿伺候的老人了!又是随着二嫂,一同从丞相府来的。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了?” 说罢,只见大夫人刘氏好不威风,朝于妈妈问罪:“扶摇年纪再轻,也是北定侯夫人! 她辛辛苦苦操持内务,身子稍有不适,养好便成,岂容你一个贱婢在后头生是非!” 言毕,又深吸了口气儿。 用极其严厉的声音儿质问:“不过就是反胃干呕了两声儿罢了,你竟敢在二嫂面前嚼舌根子,说扶摇是因有了身孕才会如此! 你这个老婢子,不是存心要坏扶摇名声儿吗?侯爷离家都多久了?扶摇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你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知道的是你不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北定侯府出了个偷/人的侯夫人呢! 若不慎传扬出去,咱们莫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脸面,要是不要?侯夫人年纪轻轻的,活是不活? 大过年的,尽整这些幺蛾子!依照我看,也别管你年纪是否大了,伺候二嫂伺候得好不好! 只拖去外头,乱棍打死才是!否则,还不知我们侯府要有多少人,有样学样,不成体统!” 第325章 :借刀杀人,借题发挥 大夫人刘氏这是借刀杀人,亦是借题发挥。 若换作以前,她就算再厉害,不敢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将话骂得如此刻薄。 可今日,纵使是于妈妈,也成了她口中的‘贱婢’。 真真是好不爽快! 庄眉宁与于妈妈暗暗对视了一眼,心里虽对大夫人刘氏不满,但却觉得刘氏发难发得正是时候儿。 于是,不免又要感激上她一番。 “啪”的一声儿。 这一次拍案而起的人,变成了庄眉宁:“大夫人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跪下!” 说罢,又紧接着道:“于妈妈!枉你是我身边儿的老人!怎么做事儿,如此不着边儿? 侯爷已离开京都多时,扶摇怎么可能会怀有身孕?你如此猜测扶摇,真是该死!”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望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于妈妈慌忙跪下求饶:“奴婢也是关心则乱,并非有意毁侯夫人名声儿啊!实在是侯夫人方才那模样儿,与孕妇害喜太过相像……” 说罢,又忙止了话,转而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侯夫人怎么会有孕呢!侯夫人不可能……” “啪”的一声儿。 竟是太夫人动了怒。 “好端端的一个元宵家宴,竟被你们闹成了这般模样儿!” 太夫人稳稳坐着,可桌上的酒杯,早便被丢到了地上。 “你们这是嫌戏台上的戏不好看,所以要自己亲自上阵啊。” “太夫人息怒!” 众人见此,纷纷起身下跪。 沈扶摇站在一旁,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只得慌忙走到下头跪下,道:“祖母息怒!这一切是非,都因扶摇而起……” “因你而起?” 太夫人心里恼火,便是平日里最疼爱的孙媳妇儿,都受到了她的冷言冷语。 “扶摇啊扶摇,你竟是如此当家的吗?” “祖母……” “腰杆子挺不直,不硬气儿!难怪连个下人都敢生你是非!” “祖母。” 莫慎儿没想到,这好端端的过个元宵,竟还能有如此一个大戏。 于是,心里想了想后,终是开了口:“慎儿愚昧!但今日在座的,都是咱们莫家自己人。这事儿啊,其实怪谁都怪不着。 嫂嫂身子不适,母亲身为婆婆,担忧是该的。二哥不在,咱们自然要照顾好嫂嫂。否则待二哥回来,岂不是咱们的不是? 于妈妈见嫂嫂干呕的模样儿,像是害喜。心中担心,又不敢明说。她见母亲一再要求嫂嫂请大夫来诊脉,怕真应了她的想法。 所以,这才力劝母亲莫要坚持。一来,是尽了自己为奴的本分。二来,也是为莫家留颜面。 大伯母听见了于妈妈的话,误将于妈妈的担心,理解成了诋毁。为了维护嫂嫂,这才指责了于妈妈。” 说罢,莫慎儿又为难道:“大伯母的性子,大伙儿都是知道的。素来啊,便是风风火火,肠子直,不懂迂回。 但大伯母的一颗心是好的呀!她也是在为嫂嫂打抱不平,更是怕侯府里的下人,都学着连嚼舌根。 所以啊,祖母莫要恼怒。左不过就是一个误会儿罢了!既是误会儿,解释清楚便好,犯不着祖母置气儿。” 言毕,又添了句:“再说了,今日暖厅里坐着的都是咱们莫家的人。有事儿也好无事儿也罢,都传不到外头去。” 莫慎儿这一番话,可谓说得十分大体。 一来将眼前尴尬的局面稍稍化解,二来也把众人的失态都化小了。 可偏偏,她没为沈扶摇说上半句好话。 反而,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沈扶摇干呕这件事儿上。 更一再提醒了大伙儿。 无论是庄眉宁还是大夫人刘氏,亦或是于妈妈。她们没了分寸失了规矩,都是因为沈扶摇的‘反胃干呕’。 “慎姐儿不愧是在老夫人身边儿养了几个月。现如今的见解,可是越发全面了。” 大夫人刘氏见莫慎儿也掺和了进来,越发对沈扶摇的肚子好奇了。 于是,忙开口哄道:“说起来,可不就是慎姐儿那个意思吗?大伙儿啊,也都是因为担心扶摇,这才起了误会儿。” 说罢,为了不让自己的下台阶下得太突兀,不免又添了句:“不过于妈妈方才的那一番猜测,以后可莫要有了。 你若猜测善哥儿媳妇儿有喜,或言哥儿媳妇儿有喜。哪怕,是你们北哥儿的沁雅姨娘有喜,那都是一件好事儿。 可猜测咱们的侯夫人?那岂不是害人吗!” “大伯母说的是。” 莫慎儿点了点头,顺着大夫人刘氏的话道:“纵使于妈妈的本意是好的,可到底还是给二嫂添了麻烦!于妈妈,你该罚!” “是!” 于妈妈见莫慎儿主动与她说话,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看。 哪怕小姐再如何与二夫人闹,最后还是跟二夫人站在一块儿的。 “奴婢知错!不管主子们怎么责罚,奴婢都领罚!” “你是领罚了,可侯夫人咱们办呢?” 大夫人刘氏挑了挑眉,便将话题引到了正道上:“辛辛苦苦操持内务,累得身子都出了差错。 可到头来,却还被人说成是有了身孕害喜!” 大夫人刘氏用手绢轻轻掩了掩嘴角,瞧着于妈妈的眼色越发不屑:“虽说,今日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可咱们身后站着的奴才奴婢们,难免就有胆大的!” “奴才(奴婢)不敢!” 众下人听言,忙开口表态。 “不敢?嘴里说着不敢,谁知心里如何作想?” 大夫人刘氏斜眼道:“别今日怕权,明日嘴痒!平白无故的,倒害了侯夫人去!” “老大媳妇儿。” 太夫人年纪虽大了,但心里精明着呢。 今日这一出,明显就是冲着沈扶摇来的。 “依照你这么说,你觉得,该如何解决此事儿?” 大夫人刘氏之所以开口帮腔,无非就是想将事情闹大,借刀杀人罢了。 谁能想到,太夫人今日会亲自问她,如何处理此事儿为妥? 于是,心下不免一个激动,忙道:“母亲!儿媳妇愚昧,倒也没什么好法子。 只觉得,若想不让谣言起,那便只有断了那谣言的根本!” 第326章 :请个大夫来把脉吧 断了谣言的根本? 这意思,不还得是要沈扶摇给个交待吗? 所谓无中生有,指的是本没有的事儿,被旁人添油加醋硬说成了有。 而沈扶摇…… 若想证明自己没有身孕,解决谣言的根本。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大大方方让人将大夫请来,当众把个脉。 “扶摇啊。” 太夫人自然知道大夫人刘氏的意思。 于是,也不用大夫人刘氏将话说明,便转而朝沈扶摇望去:“你怎么说?” “孙媳妇儿冤枉!” 庄眉宁今日要唱的,是一出栽赃陷害的戏。而沈扶摇要唱的,则是请君入瓮。 庄眉宁本事儿大。 能请来如此多的配角。 无论是大夫人刘氏,还是莫慎儿,皆在一旁帮着咿咿呀呀。 可沈扶摇呢? 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竟如此单薄,可怜极了。 沈扶摇转过头,看着庄眉宁眼中那势在必得的神情,心里好笑。 便如此胜券在握吗? 好啊。 我便让你再多得意一阵。 “祖母!” 沈扶摇朝着太夫人磕了个头。 再度抬起头时,眼眶早已发红:“自从扶摇嫁到莫家以来,便没少过谣言。 从一开始,众人说扶摇是商宦之女,上不得台面儿,为钱财可做的事儿不少。到酒楼摊上人命,受众人指责。 甚至在前一阵,侯爷方离开京都之时。也不知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竟就因七皇子殿下去了两次星辰阁,便传言扶摇与七皇子殿下不干净!” 说罢,沈扶摇犀利朝众人望去,道:“这些话,大家明面儿上虽不敢说。可背地里,都传得不亦乐乎吧? 我心中无畏,只因自己从未做过那些伤天害理与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沈扶摇笑了笑,看起来冷酷极了:“现下倒好!不过是因太过劳累,身子略有不适!可到了旁人嘴里,便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沈扶摇将‘荡/妇’二字儿咬得极重。 听在众人耳里,就仿佛千斤的火药,同一时间被点燃炸毁一般。 “我原本还不知,以前那些谣言究竟是怎么来的。现在瞧着,倒是多少有些懂了! 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也敢仗着自己伺候主子伺候了那么几年,就胡乱编排旁人的清白!” 说罢,沈扶摇凉凉瞟了于妈妈一眼,又道:“这还只是扶摇今日亲眼见到的!那些没见到的呢? 扶摇真不敢想象,偌大的北定侯府里,究竟有多少个于妈妈!” 言毕,又磕了一个头,道:“扶摇冤枉!还望祖母能为扶摇做主!” “太夫人。” 跪在末尾的沁雅姨娘见此,竟也跟着开口:“沁雅知道在这个时候,沁雅没资格说话。但沁雅宁愿受责罚,也得为侯夫人说一句公道话。 侯夫人的为人秉性,沁雅是看在眼里的。沁雅初入侯府时,也见过侯爷与侯夫人几次。他们二人的感情极好,恩爱和睦。 像这等莫须有的谣言,简直就是害死人不偿命!还望太夫人做主,能还侯夫人一个清白!” “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话,还开什么口!” 庄眉宁对沁雅姨娘本就不满。 现在见沁雅姨娘竟冒险为沈扶摇说话,更是恨极了她。 “太夫人定会还扶摇清白,自不必你在这里多嘴!” 说罢,庄眉宁又换了一副嘴脸,好人一般,道:“扶摇啊!于妈妈素来是个稳妥的,今日犯下如此大错,说起来也是为了咱们二房着想,你也莫要见怪。 事到如今,这该说的不该说的,到底是都说了。唯一能还你清白的法子,便是给你请个大夫来诊诊脉! 一来,可以将此事儿了结。二来,也能看看书你身子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别往大了去……” “母亲这话说的,扶摇可就不明白了!”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冲着庄眉宁道:“听母亲这意思,是相信扶摇的。可既然相信扶摇,为何又一定得给扶摇请个大夫呢?” 说罢,又道:“还有那于妈妈!你是她主子,都知晓她犯了大错。 可见,于妈妈这个舌根,的确是嚼错了!既是错了,为何又要让我莫与她见怪? 倘若今日,说这话的人不是于妈妈,而是我身边儿的霓裳。被中伤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母亲你,你会如何? 辛辛苦苦操持内务,纵使身子不适也依旧欢天喜地的与一家人共度元宵佳节。可到了最后,身子不适不能回屋歇着也便罢了,还被霓裳说成是有了身孕害喜。” “扶摇!你这话可胡说不得!” 庄眉宁自以为胜券在握,对沈扶摇说出的这些话,打心底里不屑。 可为了不让众人疑心,她还是急急忙忙应道:“老侯爷如今虽然没了,可在天有灵听着这话……” “你也知道要脸!” 沈扶摇这一次,可是半点面子也没给庄眉宁:“母亲都活到这岁数了,还知道要留脸面! 难道我沈扶摇就不需要脸面了?我就得任由你们随意胡说八道,却不可有半点责怪之心是不是?” “哎哟哎哟,我的侯夫人啊。” 大夫人刘氏许是听不下去这话,忙帮着打圆场:“这大过节的,您何必如此动气儿?于妈妈自然有错,待会儿让太夫人做主罚了就是!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您的名声儿!这屋子虽都是自家人,可还是稳妥一些为妙!早早请了大夫来把脉,早早了结了此事儿,也好处置了于妈妈不是?” “依着大伯母这意思?我若不让大夫来把脉,便是我有鬼了?我若不把这个脉,于妈妈就不用处置了? 倘若如此,这偌大的北定侯府还有什么规矩可言?人活人死,都凭这一张嘴!” “哎!我哪里又是这个意思?” 大夫人刘氏瞧着沈扶摇如此激动,不免觉得自己惹上了个刺猬。 忙道:“我这……我这不是为了您好吗?” 说罢,一个抬眼。 正巧瞧见太夫人略微不耐的神色。 于是,又道:“罢了罢了!我也不多嘴了!这事儿,左不过是二房的事儿。连二弟妹都管不了你,我如何能劝得了你?” 第327章 :煮熟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 要说大夫人刘氏蠢笨,她现在倒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不仅知道要借刀杀人,借力打力。更知道如何审时度势,看人脸色。 眼瞧着太夫人就要发话,她不好再继续多嘴。 临了临了,还能顺势挑唆二房一把。 什么叫‘二弟妹都管不了你,我如何劝得来?’ 说到庄眉宁,大夫人刘氏用了一个‘管’字儿。 说到自己,用的却是‘劝’字儿。 可沈扶摇如今是谁? 她可是北定侯夫人,莫家如今的当家主母! 庄眉宁纵使是婆婆,也比沈扶摇低了几分去。既低了几分,如何能管? 一个简简单单的‘管’字儿,不仅可以激起沈扶摇的不甘之心。 更能时刻提醒庄眉宁,她虽是沈扶摇的婆婆,但在身份这一块,到底压不过这个儿媳妇。 想要压制沈扶摇? 简单啊! 将沈扶摇斗垮了,那不就好了。 “我哪里还敢管她呢?人家到底是侯夫人,我算什么东西?” 庄眉宁是个极其会顺着杆子便往上爬的人。 纵使她听出了大夫人刘氏的那一番话,别有用心。可眼下如此要紧的时候儿,竟也是顾不着了。 她叹了口气儿,道:“身边儿的老妈子关心则乱,说了一句错话。便引得侯夫人将那番丑陋难听的话,往我身上引。 我若再多嘴,只怕更多不难听的话还在后头呢。” 言毕,庄眉宁又道:“罢了罢了!左不过是侯夫人自己的名声儿!她自己都不上心,我们又能如何? 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想来也不会传到外边儿去。只是侯夫人身为北定侯夫人,手握北定侯府中馈大权,凡事儿都得靠威严。 不知这事儿若不清不楚的,会不会对她有影响?” 后面这一番话,庄眉宁倒不是说给沈扶摇听的。而是在简介提醒太夫人,倘若这件事儿不弄清楚的话,那么众人对沈扶摇掌管后院的事儿,必定是要有意见的。 太夫人如此看重沈扶摇,必定是舍不得沈扶摇就此被毁。 所以,她一定会开口,给沈扶摇请个大夫。 果然,庄眉宁还是有几分揣度人心的本事儿。 她话音才落没多久,太夫人便做主,道:“蒋妈妈,你亲自去!把叶大夫请来。” “祖母不可!” 沈扶摇一听,忙惊慌了起来:“今日乃是元宵佳节!这新年,还没算过完呢! 倘若这个时候儿叫了大夫来,岂不是会坏了咱们北定侯府一年的气运?” 说罢,沈扶摇又道:“扶摇知道,今日的事儿非同小可。祖母要请个大夫来给扶摇把脉,好还扶摇的清白,扶摇亦感激不尽! 只是若因扶摇一人,而影响了整个莫家人的气运,那这责任,扶摇实在担当不起!” “气运不气运的,都没你身子重要。” 太夫人素来最心疼沈扶摇。 之所以叫大夫,倒不是真的怀疑沈扶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而是想早早将此事儿解决干净,好堵住众人的嘴。 “再说了,现在事关你的名声儿。这气运,纵使全府上下的人都不要,也值得!” “是呢,母亲说的是!” 大夫人刘氏听言,忙应和了声儿。 庄眉宁见此,也跟着道:“太夫人说的对。” “祖母……” 沈扶摇咬了咬唇,装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不如等明日如何?” 说罢,沈扶摇解释道:“每年的新年,从腊八开始,到元宵结束。新年期间,最是忌讳请药问医。 可若过了年以后,一切也便没那么忌讳了。不如待今夜过后,再请大夫前来。 一来,可免了大伙儿的气运受损。二来,也不至于这大晚上的就去扰了叶大夫一家。” “不妥!” 庄眉宁怕夜长梦多,哪里肯让沈扶摇等到第二日? 再说了,沈扶摇身边儿还有一个医清呢。 倘若医清有什么法子,能将那虚假的喜脉给去了,那该如何是好? 沈扶摇是个聪明的。 她吃那药,也吃了一阵子。今日又呕吐成这样,可见假孕的迹象不是一日两日了。 医清那丫头医术高明,时刻都陪在沈扶摇身边儿。瞧见沈扶摇出现了这些迹象,难道会不疑心? 一旦疑了心,必定会想法子化解。 沈扶摇之所以不肯请大夫,不过是那法子还没想着罢了。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如此紧张? 明日? 待到明日,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庄眉宁可不愿意! “太夫人,儿媳妇有一担忧,不知该不该说。” “说。” “太夫人。倘若今日这谣言,是从别人的口中传出来的,儿媳妇也就不那么上心了。 毕竟扶摇的为人,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想来也不会真的疑心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可偏偏,那不堪入耳的话,是从我身边儿的老妈子口中说出来的。如此,就不得不盯着了。 依照儿媳妇看,这件事儿还是早早了了的好。一来可以还扶摇清白,二来也好给于妈妈一个教训。 否则,若生出了什么枝节,那儿媳妇如何过意得去?” “不过就是晚一日罢了,又能生出什么枝节来?” 沈扶摇回头,瞥了一眼庄眉宁:“母亲,您如此着急让我把脉,又是为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 说罢,又嗤笑了声儿,道:“从母亲您发现了我的身子不适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要求找个大夫来给我把脉。 而那口口声声说我的怀了身孕的人,又是你房里的人。你若说只是单纯关心我的身子,我倒是难以相信!” 言毕,又道:“呵……也不知我沈扶摇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祸从天降。好端端的害喜不说,还要在大吉利的日子里被大夫诊脉! 我真还奢望着,今年能有个好运气儿。好日夜念经祈福,祈求侯爷能平安归来。母亲倒好,坏了我的气运不说,还要拖全府的人下水! 今日,于妈妈说我有了身孕,我就得请大夫来力证清白。 那么明日,若我为侯爷生了孩子,又有人说孩子不是莫家的骨肉。我是不是还得请上全家人做个见证,给孩子来个滴血认亲?” 第328章 :你是心虚,害怕了吧 沈扶摇可不怕把脉。 她跟莫止湛之间,连夫妻之实都没有。至今仍是清白之身,乃是她最后的王牌。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不过是为了让庄眉宁能够更安心些。 只要庄眉宁安下心,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那么她便会叫嚣得越发厉害!届时,待沈扶摇反击起来,才会更让人爽快。 “如今这世道,也不知是怎么了!随便被人说上一两句不好听的,便逼着我去证明自己!真是好笑! 你自己吃了屎,觉得屎是臭的,就得让我也吃上一回?完全没有依据的事儿,就因你们自己多嘴多心,就得让我陪着你们一块儿闹? 若是如此的话……母亲,我现如今疑心你在外头偷了汉子。不知,你是否能拿得出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你……” “对了!说句不恭敬的话,我不仅怀疑你,我还怀疑北哥儿与慎姐儿,根本就不是父亲的骨肉!请问,你是否能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们与祖母滴血认清?” “沈扶摇!你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 庄眉宁猛然从地上起来,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指着沈扶摇,道:“我们如今讨论的是你的事儿,你扯上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扯上北哥儿和慎姐儿? 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你这话若传了出去,还让他们如何做人!” “是啊!” 沈扶摇笑了笑,道:“你也知道,这些话若传了出去,他们没脸见人。你也清楚,我方才不过就是胡说八道! 所以,你现在可能体会,被别人用一张嘴诋毁的痛苦了? 今日,不管是北哥儿与慎姐儿证明自己的身份也好,不证明也罢。只要我疑心过他们,他们身份遭受质疑的事儿,便再也无法抹去! 于他们而言如此,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纵使我当真请大夫来把脉,证明了我自己的清白! 但现如今我被诬陷一事儿,就能当成没发生过吗?能保证,不被传出去半个字儿? 传出去时,人人都能还我清白吗?若有人传着传着,就传错了话该怎么办?外头人都以为我背着侯爷偷了人,有了孽障!如此,我还活不活?” “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庄眉宁最厌恶别人拿莫皖北与莫慎儿的身份来说事儿。 一是因怀莫皖北时,她使了手段。 那时候儿,莫昌海心里只有庄莞惠。为了能怀上莫昌海的孩子,庄眉宁偷偷给莫昌海的酒下了药。 不得不承认,庄眉宁的运气儿极好。 只那一次,便怀上了。 但也是因为那样的好运气儿,背地里没少被人说闲话。 有说她心思叵测的,也有说莫皖北不是莫家的孩子。要不然,怎么可能一次就中? 到了莫慎儿这,就更让人疑惑了。 莫慎儿是庄眉宁前往边疆探望莫昌海时怀上的。 从京都到边疆,再从边疆回京都。那么远的路程,那么长的时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前一直不待见庄眉宁的莫昌海,怎么就在军营里与庄眉宁发生了那些亲密的事儿?还一举有喜,怀了个身孕回来? 难不成,真是莫昌海被庄眉宁给感动了?意乱情迷? 当然,疑惑是有的。 流言,自也是有的。 只是没人敢拿出来明说罢了。 可纵使众人传得再小心,庄眉宁还是能听到只言片语。 所以…… 对于莫皖北与莫慎儿的身世,她最是看重,也最厌恶别人的编排! “沈扶摇!我自问,我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今日发生的事儿虽让你不爽快,也让大伙儿看了笑话,可却也是关心则乱。 而你呢?你不尊敬我也就罢了,何苦连你的弟弟妹妹也编排得如此不堪?” 说罢,庄眉宁苦笑了声儿,终是道出了憋了许久的话:“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害怕!你害怕被大夫瞧出些什么来,毁了你的前程!” “害怕?”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道:“我什么时候儿害怕过?难道我有说过,不请大夫了吗? 不过是为了大伙儿的运道,所以迟一个晚上罢了!之所以将你拿出来说事儿,也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什么叫冤枉,什么叫委屈! 要不然,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编排我?毁我名声儿?呵!母亲眼下这是什么意思?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原本还好奇,怎么于妈妈这般年纪了,还能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原来,都是因为有你这个主子的缘故! 我为了大伙儿的运道着想,所以想要推迟一/夜诊脉。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心虚,害怕? 若我真有了身孕,难道能在一/夜之间毫无痕迹的流掉吗!” 言毕,沈扶摇又嗤笑了声儿,道:“母亲倒还有脸说没任何地方对不起我?呵……有是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诸位主子莫吵!” 于妈妈素来还算精明。 今日见庄眉宁豁了出去,又见沈扶摇如此‘心虚’。 不免,有些心急。 为了能早些将此事儿了了,好解庄眉宁的心头恨。 于妈妈眸子一闪,倒也不介意弄个鱼死网破:“今日的事儿,说到底都是因为奴婢!倘若不是奴婢多嘴多舌,诸位主子也不至于闹成这副模样儿。” 说罢,于妈妈又道:“奴婢既已犯了错,定是要受到责罚的!但在受责罚之前,奴婢倒想说句公道话!不为了自己,不为了二夫人,也当为了北定侯府!” 于妈妈跪着挪到了最前头,咽了咽口水,道:“敢问侯夫人,奴婢为何会有如此疑心?难道是奴婢天生心思歹毒吗?还是奴婢闲着没事儿干,想给太夫人献唱一出好戏? 若是唱戏,奴婢为何不诬陷旁人,而来诬陷侯夫人您呢?奴婢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儿,有半句张扬吗?可曾是真的要害您?” 言毕,于妈妈又问:“奴婢之所以疑心了您,难道不是因为您方才的那一阵反胃干呕的模样儿吗? 在座的诸位主子,上到太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下到诸位少夫人,姨娘小主,怀过身孕的,难道害喜害得还少吗?” 第329章 :愿者上钩 “奴婢自个儿虽没生过孩子,但却伺候二夫人生下了四公子和六小姐。二夫人害喜时的样子,奴婢记到了今日! 奴婢虽不敢保证,侯夫人就是害喜!但奴婢瞧着像,又见二夫人如此担忧侯夫人,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丢了莫家的脸面儿。所以,这才多了一句嘴!” 于妈妈字字句句说得‘真诚’,好像她没在诬陷旁人,而是满心赤诚一般。 “奴婢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还陷害谁,毁谁的名声儿!却不曾想,侯夫人误会儿了奴婢不说,还如此给二夫人泼脏水! 奴婢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从伺候二夫人的那日起,便发誓过,不让任何人欺负主子!今日,侯夫人这般冤枉二夫人,奴婢也就斗胆,说几句不中听的!” 说罢,于妈妈抬起了下巴,一字一句道:“侯夫人若真的觉得奴婢是在陷害您,为何如此害怕请大夫把脉? 侯爷远在边疆,您却被误会有了身孕。这是多大的诋毁啊!若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想必都恨不得立即能证明自己,把自己摘个干净。 可是为什么?侯夫人却一再推脱?真的只是因为怕坏了诸位主子小主们的气运吗?还是侯夫人心虚,另有了安排? 方才侯夫人说,奴婢凭一张嘴就造谣了您,您也可以凭一张嘴,便怀疑四公子与六小姐的身世。 那么套用侯夫人的想法……侯夫人如此推三阻四,奴婢是不是可以认为,奴婢瞎猫撞到了死耗子,言中了什么事儿?” 言毕,于妈妈又道:“当然了!按道理说,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没资格自以为是。但巧就巧在,今夜的事端是由奴婢而起。 既是由奴婢而起,那么奴婢就有权利协助诸位主子将事情弄得水落石出!否则,奴婢平白无故挨了罚,又怎么能甘心?” “平白无故?” 瞧瞧? 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子的仆人。 那推卸责任的功夫,比谁都要到家。 “从你开始妄言陷害我的那一刻起,你就算是死,都不是平白无故!” 沈扶摇死死盯着于妈妈,道:“你既承认自己有错,又何必再多说如此多的废话为自己狡辩?” “奴婢何时为自己狡辩?奴婢知错!” 于妈妈见向来伶牙俐齿的沈扶摇,现下也被气得不轻。 心下,越发有了信心:“奴婢只是想为自己,寻求一个甘心罢了!奴婢之所以疑心侯夫人,不过是因侯夫人的症状与害喜一模一样! 奴婢是多嘴多舌,但所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如果真被奴婢言中,侯夫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么奴婢的多嘴多舌,纵使再不好,也是为莫家立了功!倘若没将事情弄明白,便罚了奴婢,那奴婢就是死,也不得瞑目! 相反!若侯夫人没有身孕。那么奴婢也会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代价,任凭侯夫人处置!” 言毕,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凉凉道了句:“这一切,不过是看侯夫人问心有愧,还是问心无愧了。” “呵……”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道:“我竟不知,我的身份已经变得如此低微!得拿自己的威严,去向一个下人证明清白!” 说罢,见时候儿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又道:“母亲。方才只顾着听于妈妈慷慨激昂,倒忘记问母亲您的意见了。 于妈妈的意思,可否能代表您?她逼着我现在请大夫请脉,给她一个交代。这事儿,母亲您可同意?” “于妈妈没逼你。” 因着沈扶摇之前的话说得太过难听,庄眉宁对她并没有好脸色:“让你把个脉,不过是想还你清白罢了。” “行。” 沈扶摇笑得有些僵硬:“听母亲这话……是同意于妈妈的意思了。我且将它理解为,这一切都是母亲您的意思吧。 母亲既是于妈妈的主子,如今又让于妈妈代表了您。那么,这事儿的一切后果,母亲也该一起担着才是。 否则,于妈妈不仅不是母亲您的奴婢,还能当母亲您的主子呢。” 说罢,沈扶摇又用凌厉的目光,朝于妈妈望去:“你想要一个交待,受罚也受得心甘情愿,是吗?好!我成全你!” 言毕,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若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那么你,可就不仅仅是受罚那么简单了。 自古以来,长舌妇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儿去。诬陷主子,当众逼迫主子,致使主子为难,也都是大罪! 数罪并罚,我夺了你的性命都是说得过去的!” 沈扶摇的语气儿十分坚定。 但眼神,却略显飘忽。 于妈妈一开始,倒险些被沈扶摇给唬住了。 可到了后来想想,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沈扶摇有一千张嘴,都无法为自己开脱。 于是,终是大声儿应道:“于妈妈我虽是奴婢,但也知道规矩! 倘若奴婢真冤枉了侯夫人您,奴婢任凭侯夫人处置!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但若奴婢猜中了!还请诸位主子能饶了奴婢不死!” “何止饶你不死?” 沈扶摇见于妈妈这般肯定,终是笑了笑:“若你真说中了,自有赏赐!但若冤枉了我,莫说是你,就连母亲,我也是一并要罚的!” 说罢,沈扶摇又一字一句道:“届时,我可不会顾及什么婆媳之情。更不会因为她是长辈,便轻易饶了她去! 毕竟今日的事端,也不是你一个奴婢能挑得起来的。” 庄眉宁见沈扶摇如此不给她留情面。 心下,也着实气恼得很。 她一心当自己胜券在握,哪里还会将沈扶摇放在眼里? 只道:“你放心!这点脸面儿我还是要的。 奴仆有错,主子自然逃不过!如果你是清白的,不用你说,我也会自行领罚!” “但愿到时候儿,你能心甘情愿的领我的罚!而不是自己随意捡了个不痛不痒的自罚,把众人都当成傻子!” 言毕,沈扶摇便朝众人望去,道:“今日,都是扶摇的不是。无端端的,竟遭遇了如此麻烦,恐怕要惹诸位亲人与我一道,坏了气运。” 第330章 :两个月的喜脉 “另外,今日的事儿,从头到尾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诸位亲人也都瞧见了。还望大伙儿能帮着做个见证! 倘若我沈扶摇,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诸位是赐我死也好,拉我浸猪笼也罢,我都没有任何怨言。 但若我是清白的,还请诸位莫说我欺负了二夫人。” “这是自然!” 大夫人刘氏一听,心里乐呵极了。 哟? 这不是狗咬狗吗? 二房自己先斗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且不管庄眉宁赢还是沈扶摇赢,他们长房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咱们莫家啊,不容许任何人败坏门风。也不容许,任何人颠倒是非黑白!” 说罢,一个转眼,瞧见太夫人正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 于是,大夫人刘氏又赶忙讨好道:“母亲,您说是吧?” 太夫人淡淡将目光挪开,便吩咐了下去:“去,把叶大夫请来。” …… 因这是元宵佳节。 北定侯府又闹到了这个时候儿。 叶大夫那头早便用过了晚膳,携着妻儿老小上街猜灯谜去了。 蒋妈妈派去的人没在叶府寻到叶大夫,又上街去找了许久。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才将叶大夫带到了众人面前。 叶大夫专为京都世家诊脉,又是北定侯府的专用大夫,什么阵仗没见过? 人还没踏入暖厅,便知晓北定侯府这是出事儿了。 待请了安,太夫人让他去给沈扶摇请脉时,更明白事态严重。 当霓裳将丝绢盖到沈扶摇的手腕上,叶大夫轻轻一把。 顿时,便冒起了冷汗。 这…… 这竟是喜脉! 瞧着这喜脉,像是有两个月了。 不! 不对! 北定侯都已去了边疆半年了,北定侯夫人哪里来的两个月喜脉? 叶大夫倒不是一般的大夫。 他懂得审时度势,也知晓太夫人最看重沈扶摇这个孙媳妇儿。 于是,丝毫不敢马虎。 在他诊出沈扶摇有了喜脉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便回禀太夫人的话。 而是仔仔细细的,又重新诊了一次。 不对。 又再来一次。 可不管他如何静下来来给沈扶摇诊脉,从脉象上看来,沈扶摇就是有了身孕。 “叶大夫,如何?” 庄眉宁见叶大夫满头冷汗,还以为是叶大夫不敢惹事儿。 心下,越发欢喜。 她小心开口,问道:“这侯夫人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反胃呕吐?” 庄眉宁将‘反胃呕吐’四字儿说得极慢,听在叶大夫耳里,就跟催命似的。 叶大夫无法,只得收回手指,问:“敢问夫人,这个月的葵水,可按时到了?” 沈扶摇只装什么都不知,应了句:“按时来了,前两日才刚刚走。” 说罢,又问:“叶大夫何以如此发问?” “葵水正常,那便有些蹊跷了。” 叶大夫朝太夫人看了一眼,再没往下说去。 太夫人一瞧,事情有些棘手。 再看看众人,此时正一个个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就怕错过了什么话似的。 “叶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回太夫人话,侯夫人的脉象,着实有些奇怪。” 叶大夫只是一介医者,着实不好隐瞒。 “按照脉象来看,侯夫人是有了身孕。且这身孕,已有两个多月了,脉象强健。但侯夫人又说,葵水刚走。 若葵水按时来了又走,喜脉从而何来?若那葵水是侯夫人身子虚弱,见了红,为何脉象又如此强健?” 说罢,叶大夫又将目光放到了医清身上,道:“草民虽是大夫,但并不是千金一把手。这些疑问,也不知医清姑娘可懂?” “不必问医清了!” 庄眉宁听了叶大夫的话,早已按耐不住:“医清是沈扶摇的人,自然是帮着沈扶摇说话! 葵水?她的葵水是否真是按时来了,谁说得准?兴许根本就没来呢?” 说罢,庄眉宁又朝着太夫人道:“太夫人!如今真相大白,还望太夫人能早些处置了沈扶摇! 一来为莫家清理门户,二来可及时制止莫家名声儿受损,三来也能给儿媳妇与于妈妈一个说法!” “不可能!” 沈扶摇猛然起身,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儿。 若不是趣儿与霓裳几人知道沈扶摇是在演戏,恐怕也早被蒙骗了去! 那种惊慌,那种心虚,实在太到位了! “叶大夫!肯定是你诊错脉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呢?我……” “沈扶摇!” 庄眉宁不知何时,已挤出了几滴眼泪:“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如果不是于妈妈眼尖,发现你干呕的样子像极了害喜! 如果不是叶大夫医术高明,诊断出了你有喜脉!那么我们整个北定侯府的人,还不知得被你蒙骗到什么时候儿!” 说罢,庄眉宁又开始哭天喊地:“可怜我的侯爷啊!他如此看重你!你才入了星辰阁,便将院子里的事儿交给你打理! 还有太夫人!她将你当成亲孙女一样对待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糟蹋我们的心意! 我的湛哥儿啊,他才离开京都多久?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的背叛他!他在战场上为国为民,保家平安。而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这……这都是真的吗?二嫂!” 莫慎儿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也知道自己母亲占了上风。 连身怀有孕都被诊断出来了,难不成沈扶摇还能翻身? “二嫂!我的好嫂嫂!” 莫慎儿哭着来到沈扶摇面前,道:“你告诉慎儿,这都不是真的!二哥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二哥啊!” “叶大夫,你确定你诊断的没错吗?” 沁雅姨娘见事情一边儿倒,忙不管不顾出来问:“会不会……会不会是个误会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误会儿?” 大夫人刘氏心里也跟着乐,但表面上依旧担忧得很:“叶大夫可是给太夫人诊脉诊了十数年了!多少次太夫人卧病在床,都是叶大夫给医治的? 难不成,医术如此高明的叶大夫,连一个喜脉也会诊错吗?” 说罢,又朝沈扶摇那头望去:“你们再瞧瞧那沈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像是冤枉了她?” 第331章 :事实摆在眼前 沁雅姨娘听言,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沈扶摇,确实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 她软瘫在地上,满眼通红。 再没有方才那般的凌厉与理智。 她嘴里不知在呢喃什么,众人听不见。 但众人却能看见,她不住摇头的样子。 那不是委屈,也不是受了冤枉。 而是一种事情败露后,无法接受的表现啊。 长房的长辈们,乐于坐收渔翁之利。晚辈们知晓家庭里的内斗,自然不敢多说话。 庄眉宁与莫慎儿今日难得统一意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三房自始至终都没开过口。 没疑心过沈扶摇,也没站出来帮她说话。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哪里能轻易开脱呢? 就连太夫人,此时也只是一脸严峻的坐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沁雅姨娘倒想为沈扶摇说法。 可才说了几句,便被莫皖北拉扯着阻止了。 一时之间,暖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最后,趣儿哭哭啼啼抱着沈扶摇,道:“你们……你们这是联手陷害我们小姐! 我们小姐从嫁入北定侯府起,就没有一刻不守着侯府的规矩!她每日忙得像陀螺,不是在商铺里转,就是在后院里转,哪里有功夫去偷人! 我们小姐的葵水,前几日才来过!脏了的物件儿,还是我亲自清洗的!你们……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小姐老实,又是商宦之家的女儿,这才联手陷害她!” “我们陷害她?你这丫头,还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庄眉宁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儿,道:“我儿子都已经去边疆去了半年!你家小姐若不偷人,哪里来的身孕? 若她没有身孕,哪里会害喜!又哪里能诊断出两个月的喜脉?” 说罢,庄眉宁又小心朝太夫人看了一眼,才继续道:“今日被请来给你家小姐诊脉的可是叶大夫!叶大夫素来只给太夫人诊脉,只听太夫人吩咐。 难不成,你要说太夫人陷害你家小姐吗?” “可不是?来的是别的大夫也就罢了!可今日来的,却是叶大夫。就算有人要陷害你家小姐,也买通不了叶大夫啊。” 大夫人刘氏与庄眉宁关系再不好,此时也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你方才自己都说了,你家小姐不是在商铺里转,便是在后院里转。谁知道,你家小姐这转来转去的,转到谁的怀里去了?” 大夫人刘氏说话,可是不堪入耳,粗俗得很。 “再说了,你们家小姐未出嫁之前,名声儿似乎也不好吧?终日抛头露面的,全京都的人都知道。 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意外。” “你胡说!” 趣儿哭喊着:“好歹你也是长房的大夫人,说话竟如此难听!如此粗俗!你们……你们都欺负我们小姐!” “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怪旁人说话粗俗。”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沈扶摇!你若肯主动交代出,那奸/夫是谁。兴许,我们莫家还能从宽处置!” “没有奸/夫……没有奸/夫!” 沈扶摇摇着头,不住往后退去。 趣儿死死将沈扶摇抱在怀里,心疼极了。 “没有奸/夫?那你肚子里的孽障究竟是谁的!” “威风耍够了吗!” 太夫人见庄眉宁的话说得越发过分,终是拍了拍案桌:“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是当我这老太婆不在了?” “太夫人息怒!” 众人听言,忙又跪下。 “好好一个元宵佳节,竟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我瞧着你们,倒是挺热闹!” “母亲……” 大夫人刘氏有些怂,但还是硬着头皮儿道:“儿媳妇们也不想惹事儿。只是眼下这事儿……您瞧瞧?叶大夫都将喜脉诊断出来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总得拿出个主意才是。” “还能怎么办?” 庄眉宁顺着大夫人刘氏的话,道:“自然是找出那奸/夫,然后一并处置了!该让沈家的人来接人就接人,该处死的就处死。 总之,咱们莫家的脸面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的!” “没有奸/夫……没有奸/夫……” 沈扶摇脸色苍白,喃喃道。 “听到没有!没有奸/夫!” 趣儿抱着沈扶摇,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又道:“你们若不信,大可去查好了!若查出什么东西来,这罪名我们也就认了!” 庄眉宁正愁没有人开这个口呢。 如今趣儿提起,她更是暗暗赞叹趣儿识时务。 “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了!” 庄眉宁说着,便朝太夫人道:“太夫人,不如咱们先派人去搜搜星辰阁。这沈扶摇既已与旁人有了孩子,那必定是会有什么定情信物的。 就算没有,恐怕院子里也总有旁的东西。不如先搜上搜,再看看如何定罪?” “是啊母亲,此事儿,还是得认真查清楚,才能服众。” 大夫人刘氏也开了口。 “老大,老三。” 太夫人见众人都踩踏沈扶摇,也是实在无法。 这件事儿本就来得蹊跷。 太夫人就算心里觉得沈扶摇是被陷害的,也不好开口帮她。 到底是叶大夫诊断出来的,她能说什么呢? 只得朝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望去,问:“你们觉得,该当如何?” “一切听从母亲的意思。” 三房三老爷作揖,应道。 而长房大老爷,则道:“此事儿,事关我们莫家的颜面,也事关侯爷的清誉,是该好好查查的。”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道:“既是如此,便去搜搜星辰阁吧。” 说罢,又道:“为了公平起见。蒋妈妈,你和老大媳妇儿,老三媳妇儿一起去。” “太夫人,那儿媳妇……” 庄眉宁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道。 “你想做什么?” 太夫人凉凉看了庄眉宁一眼,道:“此事儿都是你们惹起的,还不懂得什么叫避嫌吗?” 庄眉宁听言,不敢再坚持。 只垂头道了句:“太夫人教训得是。” “去吧。” 太夫人将目光挪开,朝三夫人秦氏看去:“仔仔细细的搜!别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也别莫名其妙多出些什么来。” 第332章 :证据确凿 蒋妈妈几人去了近半个时辰,才面色凝重的回来。 太夫人瞧着蒋妈妈的神色,立即知晓事情已不好办。 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徇私枉法。 最重要的是,沈扶摇的肚子里,现在可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啊! 除非她那身孕是假的! 否则,就算自己再心疼沈扶摇。莫止湛离开前,再如何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照顾好沈扶摇,她这老婆子也做不到啊。 再者,沈扶摇背叛的可是自己的亲孙子! 纵使沈扶摇讨人喜欢。 可手心手背的都是肉,她实在不好偏袒了谁。 只得站在‘理’与‘德’这一边儿,听天由命。 “如何?” 太夫人看了一眼蒋妈妈,问。 蒋妈妈缓缓走上前,伸手呈上了一块玉佩:“回太夫人话,在侯夫人枕头底下,寻出了一块玉佩。” “母亲。” 大夫人刘氏见此,接着道:“这块玉佩是用红色丝绸包着的,看起来沈氏极为珍视。 玉佩上还刻了字儿!并非是沈氏的闺名儿,也不是湛哥儿的名字儿。儿媳妇瞧着蹊跷,就带了回来。” 庄眉宁听了大夫人刘氏的话,不仅暗暗笑了笑。 果然。 就算自己这边儿没人过去,这玉佩那刘氏也能寻得到。 谁让沈扶摇树敌太多,以至于人人都想踩上一脚呢? “这……这玉佩慎儿见过!” 庄眉宁正寻思着,该如此开口置沈扶摇于死地。 那头,莫慎儿竟惊呼了起来:“这玉佩是宋祁的! 祖母!这块玉佩是宋祁的。以前慎儿去星辰阁寻二哥时,亲眼见过宋祁将这玉佩系在腰间!” 太夫人边儿听着,边儿仔细看着那玉佩。 果然,玉佩上一个‘祁’字儿,刻得龙飞凤舞,极为大气儿。 “扶摇,你可有话要说?” 太夫人深吸了口气儿,将玉佩放到一旁。 沈扶摇见玉佩也已经被寻出来,便强撑着跪直身子,道:“扶摇冤枉!” 说罢,便哭着道:“祖母!扶摇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吗?扶摇深得祖母您与夫君疼爱,又怎么会做这些对不起你们的事?” “那这玉佩,你如何解释?” 太夫人盯着沈扶摇,问:“宋祁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枕头下?你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 “祖母!扶摇是冤枉的啊!” 沈扶摇拼了命的摇头:“扶摇……扶摇的葵水,当真是才来过不久。而且扶摇从未与别人有过肌肤之亲,又怎么会有身孕呢? 至于宋祁的玉佩,扶摇就更不知道了! 是!夫君在离开之前,的确把宋祁留了下来,听从我的使唤。 可扶摇与宋祁之间清清白白,除了主仆关系外,再无半点别的关系!每每宋祁到院子里报账,也都是选在白日里人最多的时候儿! 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夫君的事儿?怎么会给莫家蒙羞啊!” 说罢,沈扶摇又磕起了头:“祖母!扶摇是冤枉的,您要为扶摇做主啊祖母!” “荒谬!” 庄眉宁见此,忙不屑开口:“难怪人人都说,商人的嘴能说会道,最是信不得!现在看来,倒真是这么回事儿! 沈氏!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竟还有脸说自己是冤枉的?你如此祖母能对得起太夫人,祖母对得起远在边疆的湛哥儿!” “我没有!” 沈扶摇猛然回头,盯着庄眉宁:“我是被陷害的!” “陷害?是不是陷害,将宋祁传来就知道了!” 说罢,庄眉宁便指着那块玉佩道:“慎姐儿方才说,那玉佩是宋祁的。且她亲眼见过,宋祁佩戴了那玉佩。 可见,那玉佩是宋祁的随身之物。除了慎姐儿外,定还有别的人能证明玉佩的主人是谁。 而如今,玉佩又在你的枕头下被搜出来!咱们只需将宋祁找来,一切便能真相大白!” “好主意。” 大夫人刘氏想个应声虫:“母亲,快传宋祁吧!” 太夫人朝蒋妈妈看了眼:“去唤宋祁来。” “太夫人,宋祁就在外头呢。” 宋祁哪里还用去传? 早在蒋妈妈几人搜查星辰阁时,大夫人刘氏便多了一个心眼,将宋祁给带上了。 “方才奴婢去星辰阁时,正巧遇到了宋祁侍卫。大夫人说宋祁侍卫是星辰阁的人,该带到这边儿来等候问话的。 所以啊,现在宋祁就在门口候着,随时等太夫人您传话。” “既是如此,便传他进来吧。” “是,太夫人。” 蒋妈妈亲自出了暖厅的门,将宋祁传了进来。 宋祁依旧是一身玄衣,器宇轩昂。 他腰杆子挺得很直,不曾有半点做了亏心事儿的模样儿。 “请太夫人安,诸位主子安。” 宋祁作揖,不卑不亢。 “宋祁,你可知罪!” 庄眉宁实在是太过心急了。 太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率先质问。 “敢问二夫人,宋祁何罪之有?” 宋祁是个有本事儿,有傲骨的人。 他只服从莫止湛,听从沈扶摇。 旁的人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坨屎罢了。 “枉我儿如此信任你,栽培你多年!你倒好,竟在我儿背井离乡的时候儿,与沈氏苟且!致使沈氏怀上孽障,竟还不知罪?” 庄眉宁对冷冰冰的宋祁,素来是有些害怕的。 但现在‘证据确凿’,庄眉宁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你如此作为,对得起我儿吗?对得起莫家吗?” “二夫人何出此言?” 宋祁依旧是淡淡的,冷冷的:“宋祁一身清白,一生忠于侯爷,实在听不懂二夫人的话。” “听不懂?你与沈氏可真是天作之合啊!打死了不认账吗?”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极为不屑:“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有一块玉佩,从不离身?” 说罢,又指着太夫人边儿上的玉佩,道:“你再看看,那块玉佩是不是你的!” 蒋妈妈见此,上前将玉佩拿了下来,递到宋祁面前。 “这块玉佩,可是在沈扶摇的枕头下被找出来的。” 庄眉宁一副小人得知的模样儿,真令人厌恶:“而现在,沈扶摇身怀有孕,已足足两月! 玉佩素来是最亲近最重要的物件儿!其中细节,想必不需要我过多猜测!你且自己说说,你有错没错?” 第333章 :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庄眉宁将这话说完以后,便挺直了腰杆子等着宋祁回话。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宋祁,连眨都不眨。 但眸子里的神情,却是如此不屑。 在庄眉宁看来,这一仗她是赢定了! 沈扶摇反胃呕吐,心虚拒医,却还是被查出了有两个月的身孕。 内屋的枕头底下,更是搜出了刻有宋祁名字儿的玉佩。 如今证据确凿,无论宋祁与沈扶摇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庄眉宁如此想着,便越发自信。 瞧着宋祁一直盯着那块玉佩不出声儿,还以为宋祁心虚了。 于是,又道:“怎么?有胆子偷了自己主子的妻,就没胆子认了? 平日里,湛哥儿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宋祁侍卫若还没糊涂,就早早认下了吧。” 大夫人刘氏也跟着开口:“那玉佩我可亲眼瞧过了,还刻有你的名字儿呢。 眼下证据确凿,早早认罪方能从宽处置。” “两位夫人慎言!” 宋祁冷冷开口,往后退了两步,与蒋妈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蒋妈妈手里的这块玉佩,虽与属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一样,但却并非是属下之物。” 宋祁不卑不亢说着,便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来。 “属下的玉佩的虽不值什么银子,但却是当年父亲临死之前所赠。 属下感怀父亲,对这块玉佩素来重视,从未离身!” 说罢,宋祁深深看了大夫人刘氏与庄眉宁一眼,又道:“方才两位夫人,一人咬定属下与侯夫人有奸/情,一人则说亲眼瞧见那玉佩上,刻有属下的名字儿。 既是如此,属下倒是十分好奇。若蒋妈妈手里的那块玉佩,是属下的。那属下手中的这一块,又是谁的?”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两块一模一样儿的玉佩?” 太夫人见此,忙朝蒋妈妈吩咐:“来!快将宋祁手里的那块玉佩拿上来,让我瞧瞧。” “是,太夫人。” 蒋妈妈得了命令,便朝宋祁示意。 宋祁大方将玉佩交了出去,还不忘叮嘱:“蒋妈妈可别记岔了。您左手拿的那块玉佩,是大夫人寻来的。现在右上的这块玉佩,才是属下给您的。” “宋祁侍卫放心,蒋妈妈我还不至于老糊涂。” 蒋妈妈知道宋祁的用意,于是将两个手离得极远。 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是做不得什么名堂的。 太夫人先是将大夫人几人搜到的那块玉佩拿到手里看了看,才又将宋祁的玉佩接了过去。 细细看了许久,才道:“一模一样的材质,一模一样的络子,一模一样的字儿!唯一不同的,是这块玉佩看起来略显有些年头,络子也旧了许多。” 说罢,又拿起另外一块:“而这一块,虽说不是新物,但相比之下却干净得很。” “回太夫人话!” 宋祁作揖上前,道:“属下年幼丧父,而这块玉佩,乃是属下的父亲所赠!那络子,是母亲亲自为属下打的。 这么多年过去,属下将玉佩随身携带,一直都佩戴在腰间。因怕将玉佩弄丢,所以平日鲜少摘下。” 说罢,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玉佩,道:“再加上属下是习武之人,终日不是风吹日晒便是为侯爷办公务。 这玉佩跟着属下时日长了,看起来难免要旧一些。” “你说这玉佩你从未离身,一直携带在腰间?” 庄眉宁懵了半响,总算回过神来。 “哼!宋祁啊宋祁,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欺骗大伙儿吗? 你若一直携带在腰间,方才进来时为何没瞧见你佩戴了这玉佩?” 不可能! 自己命人偷来的玉佩,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庄眉宁敢用性命发誓,那就是宋祁的玉佩! “二夫人这是何意?” 宋祁看也没看庄眉宁一眼,便道:“属下自己的玉佩,难不成连放在何处都得经过二夫人点头同意吗?” 说罢,宋祁又朝太夫人望去,解释道:“太夫人。这玉佩对属下来说极为重要,属下的确尚未离身。 只因那络子实在年头太长,已被磨断了大半。属下原本想着,过几日出去时好买根新络子,可奈何一直不得空。 为避免将父亲给的遗物弄丢,属下只好将玉佩守在怀里。” 言毕,还不等太夫人说话,宋祁又道:“只是让属下万万没想到的是,府中竟会出现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宋祁将目光慢慢挪到了庄眉宁那,一字一句问:“这,应当不是巧合吧?” “来。” 太夫人将那两块玉佩分别交到了蒋妈妈和身旁一个丫头春喜的手里。 吩咐道:“将这两块玉佩分别拿下去,给两位老爷瞧瞧,也好让大伙儿心里有个数。” 蒋妈妈与春喜领命,拿着玉佩便来到了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跟前。 两块玉佩,一块略新一块陈旧,倒是事实。 长房大老爷纵使想从中谋取一些利益,也无话可说。 太夫人见此,又命蒋妈妈将玉佩还给了宋祁。 大夫人刘氏见事情闹到了这地步,只得赶忙撇清自己:“今日这事儿,看来倒是个误会儿。” 说罢,又道:“谁也没想到,府里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误会儿?” 太夫人冷笑了声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慈祥之态? “这哪里是误会儿?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说罢,太夫人半眯着眼问:“你们自问,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哪怕是一胎两子,一棵树上的树叶,也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偏生就这么巧?在搜扶摇屋子的时候儿,就搜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不仅刻的字儿一样,玉的材质一样,就连络子都是一样的! 焉知,这不是有人早早谋划好,要陷害宋祁与扶摇吗?” “太夫人,这事儿是有些怪。” 庄眉宁本以为自己撒下的网,很快就能捞上一条鱼。 正想用这条鱼熬了汤,给自己补补呢。 却不曾想,竟又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于是,忙迂回道:“好端端的玉佩,怎么会有两块呢? 但若真的是陷害,为什么不陷害旁人,只陷害沈扶摇与宋祁?焉知,不是他们之间有事儿,被人瞧出了端倪?” 第334章 :你这是强词夺理 庄眉宁这一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沈扶摇扳倒的。 否则她费了那么大力气儿,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闹一场,再把自己推到众矢之的的位置上吗? “再说了,就算是假的玉佩,那也是从沈扶摇的枕头底下被搜出来的。 既如此,不管如何,沈扶摇都不能置身度外。” 说罢,庄眉宁又道:“太夫人,儿媳妇的猜测也许不好听,但为了咱们莫家的颜面,儿媳妇也只有大胆猜测一二!” 言毕,庄眉宁看了沈扶摇一眼,缓缓分析:“关于这玉佩,儿媳妇认为,有两个方向可以去查。 一是有人察觉出了沈扶摇与宋祁之间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而那人与沈扶摇或是宋祁,怕是也有些过节。 所以,便想利用这块玉佩,将事情闹大。不仅可以解恨,也能拆穿了他们二人的奸/情。 二来嘛……也有可能这玉佩,是沈扶摇命人打造的。诸位可莫要忘了,沈扶摇名下可是有一个‘珍宝阁’的。 那‘珍宝阁’既能用铜铁打造金银碗筷,打造得如此逼真。一块玉佩,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许是沈扶摇与宋祁情到浓处,想留一件贴身的物件儿在身边儿。但那玉佩,又是宋祁时常佩戴着的,若突然不见了,难免惹人疑心。 所以,便多打造了一块。不仅可以解了相思之苦,还能避免麻烦……” “二夫人慎言!” 宋祁依旧淡淡的:“此事儿不仅关系到了侯夫人的名节,更关系到侯爷与北定侯府的颜面。 您若想污蔑属下,属下倒无所谓。左不过就是一个侍卫,比不得主子们尊贵。但您如此不负责任的冤枉侯夫人,倒不是大家风范。” “大家风范?二夫人还要什么大家风范?” 玉佩已经出场,庄眉宁也越发当众肯定她沈扶摇有孕。 既是如此,沈扶摇也没必要再装柔弱与心虚了。 她冷笑着接过话,道:“难不成你以为,丞相府出来的女儿,就一定得知规矩懂进退吗? 良心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与家世的高低无关。纵使丞相府的家教再严,也教不好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说罢,沈扶摇更是直捣重点,道:“于妈妈方才光凭一张嘴,便说我沈扶摇有孕。 二夫人现在呢?又是光凭一张嘴,便坐实了我沈扶摇与宋祁有染! 猜测?二夫人的猜测倒真是有趣儿。这块多出来的假玉佩,不管是别人用来陷害我的,还是我命人打造的,都直指我与宋祁不干不净。 呵……” 沈扶摇嗤笑,继续道:“既然二夫人如此猜测了,我也就问问你。你怎么就能将这两个猜测说得如此仔细呢? 旁人如何放玉佩陷害我,为何要这般对我,这般对待我以后解气儿还是不解气儿,你怎么就能如此清楚? 且不说我跟宋祁之间有没有事儿!就光说你分析的东西,便问你一句…… 难不成,那将玉佩放到我枕头底下的人,是你不成?” “你!你少胡说八道!” “怎么?只许你诬陷我,便不许我反驳你吗?” 沈扶摇半点也不畏惧庄眉宁,一字一句怼了回去:“二夫人方才说,我名下有个‘珍宝阁’,能用铜铁将物件儿打造得跟金银一样。 怎么?就因为这个,你就可以诬陷我让‘珍宝阁’打造宋祁的玉佩吗? 你这跟强词夺理有什么区别?改明儿城外死了个人,而你青黛院正好有把柴刀,我便说,那人是你杀的。 如此,你可恼火?” “你……” 庄眉宁握紧拳头,怒骂道:“果然是商宦小户出生,一堆的歪道理!” “我是商宦小户没错。” 沈扶摇也不恼,只道:“但你别忘了!就是我这商宦小户,初嫁入侯府时,也没少费力气儿去护住自己的那点嫁妆。” 言毕,沈扶摇又不屑笑道:“二夫人应该还记得吧?当初,你是如何算计我的嫁妆,想要占为己有的?” “休得胡言!” 庄眉宁越发弄不明白沈扶摇的套路了。 说的明明就是她偷/人的事儿,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那些旧黄历去了? “事有轻重缓急!以前的事儿,你如何胡说我不与你争辩! 与你苟且的男人是谁,你与宋祁之间究竟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也稍后再说。” 这件事儿闹得越久,庄眉宁的心就越慌。 她想要快刀斩乱麻,早早将沈扶摇给逼上绝路。 “但是现在,你不得不承认,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湛哥儿不在府中,你这两个月的身孕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你以为,这般大的事儿,你还能躲得掉?” “呵……哈哈哈……” 沈扶摇听言,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你笑什么!” “笑什么?” 沈扶摇笑够了以后,终是停了下来,道:“我笑你庄眉宁机关算尽,却终是不能如愿!我笑你心思歹毒,没有为人母的资格! 放眼望去,莫说咱们北定侯府。就是整个京都,各房的事儿,哪怕再丑,也都会烂在肚子里,不曾外扬! 可你倒好?将我们二房的名声儿丢得一干二净。只为自己考虑,却从没有想过整个二房!” “丢人的是你!” 庄眉宁颤/抖的指着沈扶摇:“你背着湛哥儿与旁人偷/欢,还怀上了野种!你……你竟还不承认!” “我不会承认,也不会不承认!” 沈扶摇缓缓走到庄眉宁面前,勾起嘴角冷笑:“因为,我从没做过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今日,莫说是叶大夫诊断出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就是有了六个月,七个月,哪怕八个月!我的肚子大如锣鼓,即将临盆,我也还是一句话!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我沈扶摇虽是商宦之女,但也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我沈家,更不是人人都能欺负得了的! 我没做过的事儿,就算你拿刀架到我的脖子上逼着我承认,那也没用!” 第335章 :力证清白 “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庄眉宁见沈扶摇只会说自己没做过,却又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于是方才生起的不安之心,又渐渐平复了下来。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认!” “是吗?” 沈扶摇笑得极其不屑:“我原本还要为大局着想,一再隐忍。可却没想到,二夫人你身为母亲,竟一再将我往死路上逼! 既如此,我也顾不得许多。有些事儿,今日恐怕是要与诸位亲人交待清楚了!” 说罢,沈扶摇便转身朝太夫人往去,道:“祖母!事已至此,为了莫家的颜面儿,为了不辜负祖母的疼爱,为了不让某些人的阴谋得逞。 孙媳妇儿决定,将一件埋藏在心里许久的事儿,全盘托出! 只是事关重大,不便让多余的人知晓。还望祖母能下令,让诸位兄弟姐妹以及诸位亲人随身的奴仆们,都到外头候着。 只与长辈们在此便好。” “有什么事儿,竟还要清人?” 庄眉宁拿不定沈扶摇要搞什么鬼,只知道沈扶摇‘玷污’了莫家门楣的事儿,得让更多的人知晓。 “难不成你也知道,自己太过丢人!” “二夫人放心!” 沈扶摇瞥了庄眉宁一眼,道:“其他长辈的随身奴仆是要出去的,可你家的于妈妈早已深陷到是非之中。就算她想出去,我还不乐意呢。” 言毕,又道:“与其有功夫在这些说闲话陷害我,还不如仔细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办吧? 到底不是一个人的!你膝下,还有北哥儿与慎姐儿呢。可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影响了女儿的前途。” “你……” “好了!” 太夫人不爱说话。 每每府中发生大事儿小事儿,她总喜欢静静看着。 待到了众人闹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儿,才会出来打断。 表面上看,她年纪大了,渐渐不爱管事儿了。 可实际上呢? 在众人争执不休的时候儿,太夫人却在默默观察。 她啊。 早已将众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了。 “既事关重大,那么就按照扶摇说的办。同辈们都领着人出去吧。” 言毕,又道:“外头冷,也不必候着。尽管回自己院子里歇下。” “是,太夫人。” “是,祖母。” 叶大夫听言,也随着众人行礼,想要告退。 沈扶摇见此,开口喊道:“叶大夫留步!还请叶大夫多留片刻,待会儿,还许劳请叶大夫费心。” 叶大夫微愣,随即又站了回去。 而其余人呢? 皆纷纷退下。 太夫人发了话,众人自然是不敢多留的。 哪怕是最关心事态进展的莫慎儿,也只能乖乖回了屋子。 一时间,偌大的暖厅里,只剩下太夫人、长房夫妇、三房夫妇,以及庄眉宁主仆,沈扶摇主仆几人。 “人都出去了。” 长房大老爷坐着,语气儿冰冷至极:“你有什么话,便赶紧说。” “大伯父莫急。” 沈扶摇朝长房大老爷行了个礼,算是对长辈的尊敬。 “在扶摇要道清事情始末之前,得劳烦大伯母亲自帮扶摇倒一盆水来。” “倒水?” 大夫人刘氏微微一愣,实在不知沈扶摇想做什么。 “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劳请大伯母亲自给扶摇打一盆清水。” 说罢,又朝大夫人秦氏看去,道:“再请三婶婶去寻两个既有经验,又公正的妈妈来,为扶摇验身。” 言毕,见众人眼里皆有疑惑,又解释道:“扶摇知道,如此劳烦大伯母与三婶婶,是扶摇不该。 定事关重大,须得让公正的人经手。大伯母与三婶婶都是最公正无私的人,这事儿交由二位去办,想来大伙儿都放心。 一来不会偏袒扶摇,二来也不会偏袒了旁人。” 三夫人秦氏听言,倒是点了点头,亲自去寻了两个看起来极为稳重的妈妈。 而大夫人刘氏,虽被沈扶摇的那句‘公正无私’说得脸红。 但还是亲自起身,出去打了一盆清水。 庄眉宁与于妈妈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 沈扶摇这是要做什么? 请妈妈来验身? 可转念一想,有孕的事儿都被检查出来了,还怕什么? 于是,也不打断沈扶摇。 只看看这手下败将,究竟要作什么妖。 ……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很快便将事儿办妥了。 沈扶摇缓缓走到水盆旁,说:“今日,我沈扶摇莫名其妙被指控偷/人。又莫名其妙的,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事儿,不仅诸位长辈心里疑惑。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为了不让家族蒙羞,今日的事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沈扶摇对不起的不仅仅是莫家与沈家,更对不起我自己!” 说罢,沈扶摇便命霓裳上前,给自己挽起了衣袖。 细嫩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以及宋祁,皆纷纷将脸转开。 “大伯父与三叔果真是君子。” 沈扶摇笑了笑,道:“但今日,还望两位长辈能暂且撇下‘男女有别’的观念,只当扶摇是一个力求要还自己清白的晚辈,看上扶摇这手一眼!” 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听言,皆有些惊讶。 太夫人虽不知沈扶摇在唱哪一出,但却越发相信沈扶摇了。 “既然扶摇都开口了,那看看也无妨。又不是同辈,眼下这里也没外人,不打紧。” 这样的话,若换做以前,太夫人是肯定说不出口的。 但如今事关沈扶摇的清白与莫家的颜面,就得特殊处理了。 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见太夫人表了态,也不好再僵着。 只将脸转了过来,朝沈扶摇望去。 沈扶摇见此,高高举起手臂,道:“众人都知道,女子从出生起,手腕上方便会被涂上‘守宫砂’。那‘守宫砂’经年不消,如烙印一般跟随着姑娘。 直到姑娘大婚,与男子欢好,‘守宫砂’才会消失。所以,验证一个姑娘是否还是处子之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检查她的‘守宫砂’。” 说罢,沈扶摇将手臂左右摇了摇,又冲着大夫人刘氏问道:“大伯母。敢问一句,眼前的这盆水,可是您亲自打来的清水?” 第336章 :成亲多时仍是清白之身 “是我亲自打的水。” 大夫人刘氏蹙眉,应道。 “这水没加什么东西吧?水盆是干净的吗?” 沈扶摇又问。 “自然!” 大夫人刘氏应道。 “还是请叶大夫和二夫人过来检查一遍吧。” 沈扶摇看了一眼叶大夫,又朝庄眉宁望去:“看看这水是否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扶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夫人刘氏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道:“水是你让我打的,我也去打了。 我堂堂一个长辈亲自给你打水,你不知道感激也便罢了,竟还疑心我?” “大伯母莫误会儿。” 沈扶摇好脾气儿道:“扶摇哪里是疑心大伯母呀?若疑心大伯母,何苦让您去? 扶摇只是怕,会有人对待会儿我做的射穿表示不服。故而,想让人再检查检查。” 大夫人刘氏听言,有些尴尬。 于是,便坐着再不说话。 叶大夫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自是战战兢兢去检查了沈扶摇眼前的那盆水。 倒是庄眉宁,就是再迷糊,也知道沈扶摇要反击她了。 特别是看着沈扶摇那满脸自信的样子,她总觉得设套的人不是她,而是沈扶摇一般。 庄眉宁不愿意去检查那盆水。 说什么:“既然叶大夫都说没事儿了,那我就不去检查了。” 沈扶摇没那么容易放过她,道:“别呀!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二夫人还是来查查的好。 您那么喜欢猜测,又总用一张嘴伤人。若不让你亲自检查,岂不是堵不上你的嘴? 等我忙活半日,得出了个结果,你又说这水有问题,那我岂不是白搭?” 说罢,沈扶摇便朝太夫人求助:“祖母,要不您来检查检查?” 太夫人见沈扶摇扯上了她,便点了点头。 蒋妈妈亲自将水端了过去,让太夫人检查。 庄眉宁脸色越发难看。 沈扶摇叫她,她没去。 叫太夫人,太夫人去了。 如此一来,众人岂不是得编排起她来?说她庄眉宁比太夫人还傲气儿呢。 这头,庄眉宁正想着如何补救眼下的困局。那头,太夫人已经将清水检查完毕。 沈扶摇当众洗了手,在手腕上方不听擦拭。 约摸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只见原本那白皙细嫩的手臂上,竟有了东西。 “那是什么!” 大夫人刘氏最先开口:“那……那是‘守宫砂’!” 说罢,又免不得惊讶:“怎么会!扶摇都已经嫁给侯爷如此久了,怎么还会有‘守宫砂’!” “扶摇,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夫人坐直了身子,问。 “祖母莫急。” 沈扶摇安抚道:“这确实是‘守宫砂’!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待会儿自会向祖母好好解释。 如今,虽说扶摇已经将‘守宫砂’亮了出来。但为彻底绝了谣言,还是得更谨慎才是。” 说罢,又道:“扶摇想请大伯母、二夫人、三婶婶,以及蒋妈妈一起,随着扶摇与那两位妈妈到更房(更衣的屋子)去,不知祖母可能答应? 一来是为显公正无私!二来,也显我毫无半点心虚!” “准了!” 庄眉宁脑袋疼极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沈扶摇竟还留了这么一手。 又是‘守宫砂’,又是验身。 硬生生的,把她计划的一切都给弄乱了套。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沈扶摇是将每一步的步骤都想好了啊! 无论是倒水还是寻验身妈妈,她都做得极其严谨,丝毫没有缝隙可钻。 沈扶摇不仅叫上了长房与三房的人,还叫上了世安院的蒋妈妈和她庄眉宁! 如此一来,就算事情有了别的定数,她庄眉宁也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猜测’来扰乱人心。 磨磨蹭蹭之间,庄眉宁已被大夫人刘氏给拉走了。 大夫人刘氏眼瞧着事情又有另一番说法,料定沈扶摇怕是扳不倒了。 于是,灵机一动,便站在沈扶摇这头,来扳倒庄眉宁。 她将毫不情愿的庄眉宁拖去了更房。 而沈扶摇,则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心虚的让两个妈妈给她验身。 沈扶摇虽嫁给莫止湛近两年半了,但却一直没圆房。 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庄眉宁在听说沈扶摇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时,双脚一软,栽倒在地。 最后,还是由那两个妈妈一起,一人一边儿的架着她出来的。 “如何?” 太夫人问。 蒋妈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太夫人,道:“回太夫人话,侯夫人还是清白之身。” “不!不可能!” 庄眉宁没了那两个妈妈扶着,早就软瘫在地上了。 她拼了命的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可能!她都嫁入侯府多久了,怎么还是清白之身!不……不是的。” “人会撒谎,但‘守宫砂’不会。” 沈扶摇冷冷站在庄眉宁身边儿,高高在上的瞥着她:“方才在更房,你也是亲眼瞧见我验身的。” 说罢,沈扶摇便‘噗通’一声儿跪了下去。 “诸位长辈明鉴!” 她垂着头,一字一句道:“这事儿,我本是想继续瞒着,不愿让大伙儿知晓的。但现在事态紧急,逼得扶摇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还望诸位长辈能原谅扶摇与侯爷的欺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长房大老爷率先开了口:“你和侯爷都成亲多久了?怎么会至今还是清白之身?你与侯爷二人,难道没圆房吗?” “是!” 沈扶摇承认得极其干脆:“我与侯爷成亲至今,从未圆房!” “为何!” 大夫人刘氏急急问了句:“难不成是你身子有什么隐疾?还是……还是侯爷他……” “谁的身子都没有隐疾。” 沈扶摇半真半假解释:“只是侯爷在迎娶扶摇之前,曾不知怎么的,就中了一种毒。 据说那毒是匈奴人传过来的,厉害得很,解药在咱们天启国也难寻。 只要是中了那毒的人,得时刻保持着清心寡欲,不得与任何女子行合/欢之礼,不得有情绪高昂之时。 否则,那毒便会蔓延到中毒者的五脏六腑。最后,暴毙而亡。” 第337章 :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叶大夫在听到沈扶摇这话时,微微有些惊讶。 莫止湛的身子他不是没瞧过。 中毒是对的。 保持平静的心,自然也没错。 但若说不能近女色,倒是有些夸张了。 说到底,也只是不能生孩子罢了。 可此事儿终究是北定侯府的家事儿,自己一介郎中,还是少插手为妙。 叶大夫正在细细思量沈扶摇的话。 沈扶摇却已再度开口,道:“这么多年来,想必诸位长辈对侯爷的性子,也是极其了解的。 侯爷对什么事儿都寡淡得很,不喜与人争与人抢。就算下人犯了再大的错,他也总是冷冷的。 这……其实多少也是因为他那身子!” 说罢,沈扶摇又继续编着他的故事儿:“在扶摇还为嫁入侯府之前,侯爷一直不大愿意说亲。不管长辈们如何催促,他都一拖再拖。 为此,京都之中没少传他的不好。那些话虽都在背地里传着,但诸位长辈应该也有耳闻,难听着呢。 侯爷不愿家里人操心,什么事儿都自己忍着,自己担着。到了后来,祖母催得紧了,他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娶了扶摇过门。 一开始,扶摇倒是有些委屈的。总觉得侯爷娶我只是为了应付了事儿,而非真的对扶摇有意。 但后来日子久了,扶摇才发现,侯爷是好的。他为人坦荡,孝顺,也好相处。对扶摇,也是没得话说。 渐渐的,我们夫妻二人也有了感情。但我们彼此虽惺惺相惜,却因顾及着侯爷的身子,所以一直没有圆房。 这也便是为何,扶摇至今仍旧是清白之身的原因。” “按你这么说,你与侯爷之间岂不是没有……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大夫人刘氏沉默了片刻,终是吞吞吐吐道:“那可是侯爷啊!他若没有后,那以后世子之位岂不是……” “这事儿不急。” 沈扶摇对大夫人刘氏说话,倒还算温和:“那毒是匈奴人才有的,解药自然也要找他们那头的人要。 侯爷这次正巧去了边疆,寻找解药的机会儿多着呢。一旦找到解药,孩子总会有的。” 说罢,又道:“再说了,哪怕做了最坏的打算,那解药寻不到了,又能如何?到底还是有兄弟在的。 侯爷出发前曾与我说了,莫家兄弟众多。 无论是大哥,北哥儿,言哥儿,还是承哥儿,大家都是一颗心的。 我们没有孩子,兄弟们总会有的。届时,便让侄子们当了世子,也是一样的。” 沈扶摇这一番话,让三房的人惊讶不已。却让大房的人,面露喜色。 莫止湛的毒若不能解,便立侄子为世子? 那感情好啊! 现在北定侯府里的两个小公子,都是长房这头的儿媳妇生的。 从年纪上来说,就已经占据了优势。 哪怕莫骁景的身子不好,不也还有付四小姐的孩子吗? 再说了,莫泽善还年轻,再生几个就是了。 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心意了然。 这个时候儿,可不能再继续为难沈扶摇了。 一来,是事情已经越发明朗。眼瞧着庄眉宁那头已经没什么胜算,何必再去招惹沈扶摇呢? 二来嘛,莫止湛的身子,看来是真的了。 否则怎么可能成亲那么久,都不曾碰过沈扶摇一下? 既然莫止湛已经中了毒,那么他们还计较什么? 倘若这一次在边疆,真让莫止湛寻到了解药,那再从长计议。 若没有解药…… 对于长房来说,无疑是一次机会儿。 总好过让莫皖北得势吧? 一旦莫皖北成为了北定侯,他哪里会如此大方?别说自己有子!就是他生不出,也定然不会让侄子成为世子的道理。 如此想着,大夫人刘氏终是顺水推舟问了句:“既然扶摇你还是清白之身,那这身孕一事儿又怎么解释?” “是呢。” 沈扶摇见大夫人刘氏主动将话题转了回来,也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我还是清白之身,这‘守宫砂’也还在。怎么好端端的,就害喜了呢?还被诊断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说罢,又说了句:“难不成,是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言毕,笑了笑,又道:“可若只是如此,二夫人与于妈妈,又怎么能如此笃定,我偷了人?” 庄眉宁缓了许久,才在于妈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结果! 怎么会! 怎么会啊! 明明算计好了一切!明明如此小心谨慎。明明……明明眼瞧着,就要成功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眉宁说不出话,但于妈妈还是镇定的。 “我们夫人不过只是猜测罢了!可从来没有诬陷您的意思!” “猜测?”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于妈妈?是我方才说过的话份量太轻了吗?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有听在耳里? 事到如今还敢拿‘猜测’二字儿说事儿,你们青黛院的人究竟是多没良心! 凭着一张嘴来‘猜测’,就要毁我名节,甚至要夺我性命!现在又一句‘猜测’,便想就此揭过,让我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吗?” 说罢,沈扶摇连连摇头冷笑:“如此,那我的‘猜测’,不知有没有一样的效果? 我也猜测二夫人偷/人。至于偷谁……” 沈扶摇迟疑了片刻,笑道:“不如就莫管家吧?” 沈扶摇这话,倒是有意说的。 一来是她疑心了莫固安与庄眉宁,想看看庄眉宁的反应。 二来,也算是一个反击。 庄眉宁身子一颤,便指着沈扶摇大骂:“沈扶摇,你个目无尊长的东西!竟连自己的婆婆都敢编排!” “哟?二夫人这便恼了?” 沈扶摇冷笑,道:“最开始编排人的,难道不是你吗?只需你编排我却不许我开个玩笑,那谁能乐意?” 有事儿! 庄眉宁一定有事儿! 否则,她定不会这般激动。 如此想着,沈扶摇便再懒得去理庄眉宁。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呢。 只见她转过身去,朝叶大夫道:“叶大夫。这些年来,你一直为祖母诊脉,调理身子,医术了得。 今日这事儿,我且问你,我当真是有了两个月的喜脉吗?” 第338章 :难道是我吃错药了吗 若换作旁人,事情闹到了这等地步,且又突然被沈扶摇如此一问,心里必定忐忑不安。 可唯有叶大夫。 许是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许是相信此事儿另有真相。 他面色如常,应道:“回侯夫人话。从脉象上看,确实是喜脉。”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并未为难叶大夫:“叶大夫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叶大夫说是喜脉,那自然就是喜脉。” 说罢,又道:“只是不知,我既是清白之身。那么,这喜脉又从何而来? 难不成……是远在边疆的侯爷对我思念如狂,用意念让我怀上了身孕?还是送子观音瞧着我沈扶摇可怜,特地给了我一个恩赐?” 言毕,沈扶摇又笑了笑:“明明葵水如期而至,脉象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儿。总不至于,是我吃错了什么药,将身子吃坏了吧?” 沈扶摇一句‘吃错药’,让庄眉宁身子再度微微一颤。 而此时,叶大夫似也想起了什么。 “等等!” 叶大夫突然开口,朝着沈扶摇问:“方才侯夫人说,自己吃错了药,将身子给吃坏了? 不知侯夫人最近,都服用了哪些药?可否让草民看看?” 沈扶摇听言,微微挑了挑眉:“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最近并没服用什么药。” 说罢,又道:“怎么?叶大夫这是想起了什么?” “叶大夫的意思是,有人偷偷给我们夫人下药了?” 一直没开口的医清,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就像是开了窍一样,道:“我们夫人是不慎吃了药后,才会将身子吃出了一个喜脉?” 叶大夫点了点头,道:“这只是草民的一个猜测!医清姑娘也是个医者,应该知道,这世上有救人的药,便有害人的药。 有令人滑胎的药,也又帮人安胎的药。自然,也会有假孕的药!” “叶大夫所言,医清自然知道。” 医清面色严峻,道:“可是我们夫人的饮食,素来是身边儿最亲近的人做的,应当出不了什么问题。 前些日子夫人总说睡不安稳,反胃干呕。医清也曾给夫人诊过脉,却没诊断出什么来。怎么今日……” 医清突然出来说这一番话,自然不是真的诊不出脉象。 只是为了避免庄眉宁突然反咬沈扶摇一口…… 说沈扶摇的身边儿本就有个懂医术的,身子不舒坦时,为何没让身边儿的人把脉? 避免庄眉宁指控沈扶摇,早便知道自己假孕的事实,却利用此事儿来作妖。 如今沈扶摇做事儿,可比庄眉宁仔细多了。 她会把任何一个缺口都填得满满的,不会让旁人有机会儿插她一刀。 “会不会是因为葵水的原因?” 沈扶摇顺势接过医清的话,道:“前几日诊脉时,我的葵水还没走呢。因着葵水还在,我又是清白之身,咱们自然是不会往有孕这一块想。 而女子来葵水时,情绪多变,身子也多有不适。你没诊断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说罢,沈扶摇便冲着叶大夫道:“只是现如今,我到底是被诊断出有孕了。所以无论如何,还望叶大夫能帮着解惑! 一来能让诸位长辈安心,二来也能彻彻底底的还我清白。 三来,自也好仔细查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竟能有如此本事儿,将大伙儿玩弄于股掌之间。” “侯夫人这事儿,确实蹊跷。” 叶大夫见医清本为医者,却说出诊不出喜脉的话来。而沈扶摇,也顺着医清的话,说什么葵水在身。 于是,心下了然。 他没去多事儿,拆穿医清与沈扶摇的话。 而是冲着沈扶摇道:“草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世上什么药都有。 侯夫人既还是清白之身,自然不可能怀有身孕。唯一的解释,便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草民在给侯夫人诊脉时,那脉象已十分健壮了。可见,这假喜脉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 说罢,又道:“要想彻底将这件事儿弄明白,恐怕还是要从吃食开始查起。” “吃食?” 沈扶摇垂下眼,道:“快!趣儿!你快与霓裳回去看看,院子里可还有我吃过的膳食?若还有,一并带过来,让叶大夫瞧瞧。” “是,夫人。” 趣儿与霓裳领命,立即便退下去了。 而暖厅里的众人,此时心思各异。 太夫人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恨不得将那背后捣事儿的人凌迟了才算解气儿。 纵使她素来知道,深宅大院是非多。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事儿,从来都不少。 但像今日这般,用如此阴险的手段,毁人名节,败坏门风,岂不是该死? 从强行诊脉到指控有孕,从指控有孕到搜院子,得玉佩。再从那块玉佩,指控偷/人。 这一环套一环,心思实在了得! 若不是沈扶摇至今没有与莫止湛圆房,还是清白之身。就凭着叶大夫诊出来的脉象与沈扶摇的‘害喜’反应。 哪怕事情再突然,沈扶摇也休想摘得干净了。 长房夫妇此时稳稳坐着,只大夫人刘氏脸上露出了几番好奇。 他们夫妇是心思最多的人。 从帮着庄眉宁打压沈扶摇,再到帮着沈扶摇回踩庄眉宁。他们长房,可是丝毫不心虚的。 现如今的局面于他们而言,倒没什么损失。 结局左不过就是一个。 要么庄眉宁出事儿,要么沈扶摇出事儿。 可不管谁出事儿,对他们而言都是有利的。 三房那头素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 虽说沈扶摇平日与三房的人交好,但今日这事儿涉及了莫家的血脉,实在太大。 三房夫妇没为沈扶摇说话,也是因站在莫家这头着想。 现如今见沈扶摇扭转了局面,大有反败为胜的趋势。 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一眼。 只等着最后的结果,好瞧瞧究竟如何了了此事儿。 众人虽没开口提出质疑,但都心照不宣了。 谁是幕后操纵的人,谁妄想害沈扶摇,这不是明白着呢? 再说说庄眉宁,眼下倒还抱着一丝希望。 哪怕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陷害沈扶摇有孕的事儿,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今日所有的心思,也都白费了。 但…… 第339章 :查,给我仔仔细细的查 但至少,她庄眉宁的所有诡计还没败露不是吗? 庄眉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趣儿的身上。 在她看来,趣儿依旧是她的人。 沈扶摇让趣儿去拿膳食,那能拿来有药的东西吗? 只要带来的膳食没有那假孕药,那沈扶摇这事儿,就不算彻底了了。 在暖厅这些人眼里,或许沈扶摇是清白的。 她还是处子之身,不可能怀有身孕。 但在外人眼里呢? 莫家能对外头的人说,沈扶摇嫁给莫止湛这么多年,还是清白之身吗? 那不能够! 因为沈扶摇与莫止湛尚未圆房一事儿一旦传了出去,莫家的名声儿一样受损。 旁人才不会管你个中缘由。 他们只会放肆传言,莫止湛这个北定侯不行,身有隐疾! 如此,北定侯的位置不稳,莫家也落不得什么好事儿。 呵…… 只要沈扶摇还是清白之身的事儿没传出去,而假孕药又寻不到。 那么,外头的人就算说沈扶摇偷/汉子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沈扶摇也只有忍着。 而她庄眉宁? 又能落得个什么罪? 不过就是身为母亲,太过担心儿子儿媳,所以一时糊涂,便胡乱猜测了一番罢了。 庄眉宁想得极好。 却不曾想,让趣儿回星辰阁拿膳食,却是沈扶摇故意而为之。 沈扶摇知道,最能摧毁人的,无非就是意志。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满身自负时,她便会认为自己即将得到了整个天下。 待她希望破灭,四面楚歌,深受打击,自然是好。 但若在此时,再度让她燃起希望,又陷入黑暗之中。 那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儿。 下药这种事儿,又不是她庄眉宁一个人会干。 她以为自己奇药颇多。 先是害了莫止湛,又三番五次来害沈扶摇。 却不知,她庄眉宁自己就已经吃了五年的药! 那些药让她情绪越来越差,承受能力越来越弱。 只要旁人多给她一些打压,她便能品尝到绝望的滋味儿。 而沈扶摇所要做的,便是让庄眉宁内心受尽折磨! …… 趣儿与霓裳回来时,已是半刻钟后了。 两个丫鬟急匆匆端着一些吃食跑来,气喘吁吁。 “夫人!这是您今日响午吃剩下的点心和燕窝,都带来了。” 趣儿与霓裳将那些东西端到叶大夫的跟前放下,道:“好在今日您只吃了两口,又怕倒了浪费,让奴婢们留着。 否则啊,恐怕一时之间倒是找不出来的。” 庄眉宁见趣儿端来了吃食,那一番话又说得如此忠诚,脸色彻底变得铁青。 沈扶摇瞥了庄眉宁一眼,便朝叶大夫道:“叶大夫,请。” 叶大夫点点头,便开始检查那些吃食。 最终,在燕窝里发现了可令人假孕的药。 “蒋妈妈。” 太夫人听说那燕窝里竟然有令人假孕的药,立即便朝蒋妈妈道:“你亲自替我去送送叶大夫,定要将叶大夫平安送到家。” 说罢,又朝叶大夫道:“叶大夫,今日让你见笑了。” “太夫人说的哪里话?” 叶大夫垂头,恭敬道:“身为医者,为患者诊脉医治是分内的事。 今日,草民是专程过来给主子们请脉的。” 太夫人见叶大夫如此懂事儿,不禁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辛苦你了。” 言毕,又吩咐蒋妈妈去拿了两锭金子出来赏了叶大夫,这才让叶大夫回去。 …… “真是荒唐!” 叶大夫前脚才刚刚离开,太夫人后脚便将自己桌上的茶杯拂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儿,上等的青花瓷茶杯碎了一地。 “堂堂的北定侯府,受世人敬仰与爱戴的莫家!今日,竟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母亲息怒!” “祖母息怒!” 众人不敢再坐,纷纷跪下。 太夫人心里燃着一把火,心里失望极了:“偷偷在扶摇的膳食里下药,让扶摇假孕! 再陷害扶摇偷/人!如此阴损的事儿,你们竟也做得出来!” “母亲慎言啊!” 大夫人刘氏将头埋得极低,紧张道:“如今这事儿,虽证明了扶摇是被陷害的。可后头的始作俑者是谁,不是还没查清楚吗? 母亲如此一说,倒像是咱们长房的人也……” “查?这还需要查吗!” 太夫人拍了拍桌子,道:“这样阴狠的手段,这样缜密的心思,除了咱们府中的人外,还能有谁? 难道外头的人手能有这样长,可以伸到咱们北定侯府里来?”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 大夫人刘氏连忙点头:“扶摇年纪虽然不大,但管家事儿却是管得极好的。对此,儿媳妇与老爷都是十分欣赏与钦佩的。 今日这事儿,也不知是谁嫉妒了扶摇,在背后作的妖?让扶摇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道:“母亲您素来断案如神,又最为公平。此次,可一定要为扶摇做主,给扶摇一个公道才是。” “母亲。” 三夫人秦氏听言,也跟着道:“咱们莫家无论是长房,二房还是三房,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里出了这样心思难测的主儿,可着实让人恐慌。 这件事儿,务必得查个明白。不仅是要为扶摇讨公道,更是为了以后家宅平安。” “查!自然是要查的!” 太夫人语气儿冰冷,没有半点温度:“我莫家世代经营下来的好名声儿,不能给这等心思歹毒的人给败坏了!” 说罢,太夫人便放软了语气儿,朝沈扶摇道:“扶摇啊,苦了你了。” “孙媳妇儿不苦。” 沈扶摇笑了笑,笑容里多少蕴含了几分苦涩:“孙媳妇儿相信苍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 只是扰了祖母与诸位长辈的气运,终究是孙媳妇不对。” “你这傻孩子!” 大夫人刘氏言语之间都是心疼:“都什么时候儿了,还说这些傻话?事到如今,还是先查查幕后黑手是谁吧。” 只是那份心疼,几分真几分假,大伙儿都明白。 说罢,又问:“扶摇啊!这药既能下到你的膳食里,想必是你院子里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了。 你且仔细想想,往常……” “不好了不好了!星辰阁那头出事儿了!” 第340章 :原来,幕后的操纵者是你 就在大夫人刘氏正想问问沈扶摇,平日里是谁负责她的膳食时。 门外,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道:“太夫人!各位主子万安!” 说罢,又急忙道:“星辰……星辰阁出事儿了!” “出何事儿了?” 沈扶摇朝那小厮望去,问。 “回主子们话!方才在后花园的莲花池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那女尸……那女尸奴才认得!正是星辰阁的锦绣姑娘!” “锦绣!” 沈扶摇面色一沉,便朝着庄眉宁喊道:“二夫人!是你!” 说罢,还不等庄眉宁说话,沈扶摇便指着她的鼻子,道:“害我的人,是你!” “你休得胡说!” 庄眉宁受不住沈扶摇的气场,连连往后退去:“我说过了!我不过是因为担心莫家的名声儿,所以才如此着急,有了那番猜测! 你凭什么就说是我害了你?你有什么证据!” 说罢,庄眉宁又道:“刚才你身边儿的医清姑娘才与叶大夫说过!她是你的饮食,都是由亲近的人负责! 你怎么知道那下药的人,不是你身边儿亲近的人?你不去查查你自己的人有没有吃里扒外,反而来指责我!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查?还需要查吗?”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道:“我身子不爽快时,非逼着我请大夫诊脉的人是你! 逼迫我不成,开口说我反胃干呕的症状像害喜的人,是你身边儿的于妈妈! 一再猜测我有了身孕,偷了人的,还是你们主仆! 现在呢?这一头事情才败露,那一头锦绣就没了!你且说说,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说罢,沈扶摇又不屑道:“二夫人啊二夫人,你该不会忘了,锦绣是谁的人吧?” “你……” “那锦绣可是你亲自培养的人啊!在没来星辰阁之前,她伺候的是你! 后来我嫁到了侯府,你担心我身边儿的丫鬟伺候不得当,所以就把锦绣塞了过来! 因着锦绣是你的人,我处处厚待于她,更对她信任有加。她在星辰阁里的地位,比我身边儿这四个丫头的还高! 就连我的陪嫁丫鬟趣儿,也得唤她一句锦绣姐姐!” 沈扶摇说得动容:“你方才不是问我,我的饮食谁负责吗?我告诉你!我的饮食,就是锦绣负责的! 还有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怕也是你让锦绣放的吧?能进我内屋的人,除了身边儿这几个以外,便只有锦绣了! 锦绣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儿死!焉知,她不是看清了事情败露,怕受酷刑吗!” “你少在这里诬陷我!” 庄眉宁眸子微闪,但却也觉得自己受了冤枉。 锦绣? 锦绣那丫头在星辰阁是一等丫鬟没错! 可她哪里能近得了沈扶摇的身? 沈扶摇和莫止湛精得跟猴子一样,若锦绣能近他们的身,她庄眉宁也就不用费尽心思拉拢趣儿了。 “锦绣是我指派给你的人没错!但自从她去了星辰阁以后,我们青黛院便再没与她有过往来! 她要死要活,与我何干?难不成就因为她死了,我就要担罪吗!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二夫人不用在这里叫天理!若老天有眼,定会派一道雷劈死你!好让你去陪陪锦绣!” 沈扶摇心里清楚得很。 她是不可能凭着今日一事儿,就将庄眉宁扳倒的。 早在她决定反套路庄眉宁开始,便已经想过各种结果。 要想彻底扳倒庄眉宁,不仅需要人赃并获,还需要锦绣的证词。 可如此一来,趣儿就得被供出来了。 趣儿被供出来以后,沈扶摇该如何去救趣儿呢? 难道要与众人解释,她自己早就知道了一切。现在所发生的,都是她为了引蛇出洞吗? 若如此,岂不是将大伙儿当成猴子一样来耍? 可若不让锦绣做证人…… 光凭着‘猜测’,庄眉宁如何会认罪? 所以,沈扶摇是要狠狠反击没错。但她并不抱希望,能让庄眉宁彻底消失。 既然不能彻底扳倒庄眉宁,那么沈扶摇的嘴上,也不必给她留面子。 只道:“你也不必和我谈诬陷!在诬陷人这件事儿上,恐怕京都之人无人能与你相较!” 说罢,又看了一眼众人,才继续说:“其实今日的事儿,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无关紧要。 我说过,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是清白的,你是不是诬陷了我,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呢。 你无非就是觉得,我没有证据证明,那药是你给锦绣的。也没有亲眼带人去看到,锦绣是如何在我的膳食里下药的。 你死死抓住这一点,说我诬陷你。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儿都串联起来,你又如何能脱得了嫌疑?” 沈扶摇说到这,不免笑了笑:“如此心急指着我把脉,让我承认偷/人。口口声声都说我对不起莫家,对不起侯爷。 也不知,真正对不起莫家,对不起侯爷的人究竟是谁!” “无论你说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做过!” 庄眉宁心乱如麻,但却依旧佯装淡定:“你要是非说我做了这些事儿,你就得拿出直接的证据来。别凭着那一张嘴/巴,就想给的定罪!” “你认也好不认也罢!祖母不是傻的,诸位长辈也不是傻的。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大家一清二楚。” 说罢,沈扶摇又道:“今日,是我自己倒霉。没能将事情查明白,就先死了一个锦绣,我也认了! 但是二夫人,你放心。这事儿,总还是要查下去的。只要是你做过的,就不怕没有痕迹!” 言毕,又突然放软了语气儿,一字一句鬼魅得很:“另外,还有一番话,我还是要与你说! 你别以为我找不到证据,就不能拿你们青黛院如何!你莫要忘了方才诊脉之前,你们说过的话。 今夜,即使我不与你算陷害的账!你们主仆如此编排我,毁我名声儿,逼我就范的事儿,也休想用一句轻飘飘的‘猜测’盖过!” 第341章 :该算算账了 “你想如何!” 庄眉宁死死盯着沈扶摇,道:“难不成,你还要因为此等小事儿问我的罪吗!” “小事儿?对于你而言,这是小事儿!可对于我而言呢?这却是夺我性命毁我名节的大事儿!” 沈扶摇毫不畏惧的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倘若我早早便与侯爷圆了房,今日已不是清白之身! 你与那老妈子如此指控我,我又被假孕药害得有了‘身孕’!敢问一句,你会让祖母如何处置我? 夺我的权,将我休弃出莫家,让我浸猪笼!在你那里,只有一个比一个更狠的法子,来让我死!自不会有半句求情! 就算是如此,你还觉得是小事儿吗?若今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发生在慎姐儿身上,还会是小事儿吗?” 说罢,沈扶摇又笑了笑:“呵……罢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对于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我说再多也无益!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你还是我婆婆,是侯爷的母亲!但……” 突然,沈扶摇话锋一转,便道:“但我必须得提醒你!方才在请叶大夫过来之前,你与你这位于妈妈可是亲口答应过的。 若我是被冤枉的,你们就任由我处置!我早就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我不会因为那老妈子在侯府伺候了几年,就放过她。 自然,也不会因为你是长辈,就任由你毁我名节。” 说罢,沈扶摇转身朝众人望去,道:“祖母,诸位叔伯,伯母婶婶。 今日这事儿,你们是从头到尾都瞧见的。那话,也是她们亲口答应的。 现在若扶摇想讨个公道,不知可是失了分寸?” “既是自己做过的事儿,就得自己承担。” 太夫人冷冷看着庄眉宁,道:“一切,按家规来办。” “是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大夫人刘氏也顺着太夫人的话,道:“莫说是之前便说好了,扶摇被冤枉,你们青黛院就得受罚。 哪怕是没说好,你们如此欺负人,也该受到责罚! 如若不然,这家里的人,岂不是有样学样?今日,这个诬陷那个偷/人。明日,那个诬陷这个有孕。 长期以往,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既然祖母和大伯母都开口了,那扶摇也就按规矩办事儿了。” 沈扶摇笑了笑,立即便道:“自古以来,长舌妇若多嘴多舌,都是要拔掉舌/头的!可咱们的这位于妈妈,不仅仅是多嘴多舌那么简单! 她的多嘴,已经触及了莫家的颜面,损坏了莫家的名声儿。她的心思,也将自己的主子教唆得不像一个主子。 倘若这二十多年来,伺候在二夫人身边儿的,是一个善良且稳重,不敢乱嚼舌根,乱说是非的人。 那么……想必今日,二夫人也不会跟着一个老妈子一起,来毁自己儿媳妇名节了。” 说罢,沈扶摇便笑着朝于妈妈道:“如此奴才,留在二夫人身边儿也没用。不如,早早打发了,也算是我孝顺二夫人。” “你想做什么!” 庄眉宁一听这话,忙将于妈妈护在身后。 “做什么?二夫人这话问得真好笑!” 沈扶摇瞥了庄眉宁一眼,道:“下人犯了错,自然是要罚的。更何况,先前你们在逼我把脉时可是说过的! 若我是被冤枉的,那么于妈妈就算是死,也没有任何怨言! 现如今,我要先拔掉她的舌/头,再杖责一百。” 如此长舌之人,即使是死,也不能让她下地狱去扰了阎王爷的清静! “你说什么!” 庄眉宁顿时愣在原地:“你!沈扶摇!你好毒的心思! 于妈妈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你竟还要如此对她! 你割了她的舌/头,她如何说话?你……你让人杖责她一百,那是不让她活啊!一百个板子,连一个壮丁都熬不住,更何况是于妈妈!” “你说对了,我就是没打算让她活。” 沈扶摇的话说得极其干脆,丝毫没有半点伪装:“如此多舌的人,连说一句话都是错的,何苦再去说话? 既不能说话了,活着也没意思,不如就让她解脱吧。” 言毕,沈扶摇缓缓走到庄眉宁面前,附耳道:“不过……你既如此对我,那么,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她死得太痛快的!” “啊!” 庄眉宁被沈扶摇激得满眼通红:“你……你这个贱人!沈扶摇你这个贱人! 你如此歹毒,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太夫人听了这些难听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摇了摇头,终是道:“来人啊!把那姓于的老妈子拖出去,就按扶摇的意思去办。 舌/头拔了,再打上一百个板子!” “不!” 庄眉宁一把推开沈扶摇,朝太夫人跪着挪去:“太夫人,不要啊!儿媳妇求求您了,不要这样对于妈妈啊。 于妈妈是儿媳妇的陪嫁丫鬟,已经陪在儿媳妇身边儿多年……” “夫人!二夫人!” 于妈妈跪着来到庄眉宁身边儿:“奴婢不想离开夫人,夫人救救奴婢啊。” 说罢,又朝太夫人磕头:“太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若太夫人一定要罚奴婢,还请太夫人怜悯怜悯奴婢,给奴婢一条活路! 割舌/头也好,剁手指也好,只要留奴婢一条性命,让奴婢能留在二夫人身边儿就好!太夫人!太夫人!” “于妈妈……” 庄眉宁听了于妈妈这话,真是感动极了。 她紧紧抱着于妈妈,道:“于妈妈,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啊!” 那模样儿,像极了一个小姑娘。 丝毫没有半点夫人的风范。 “祖母。 沈扶摇见此,不屑道:“二夫人与于妈妈这主仆之情,可真是深厚啊。若于妈妈不想死的话,就免了那一百个板子吧,让她活着。” 沈扶摇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不已。 怎么能! 于妈妈就是庄眉宁的左膀右臂! 现在好不容易能斩断她的一只手臂,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大夫人刘氏满脸不解。 就连庄眉宁,也懵住了。 可谁知,还未等众人说话,沈扶摇又道:“这舌/头嘛,也不要拔了。舌/头这东西,留着可有大用处呢。” 第342章 :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于妈妈 “今日虽查不清幕后下套陷害我的人是谁,不代表明日也查不清。更何况,二夫人也没洗脱嫌疑呢。 既然没洗清嫌疑,就有可能是害我的人。如此,那于妈妈的舌/头对我而言,可就有用极了。 我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可以让于妈妈开口,将二夫人这些年做过的事儿都说出来。好让大家伙儿啊,都当故事儿一样,听着开心。” 说罢,沈扶摇又添了句:“只是不知,这么多年来,二夫人所做的每一件事儿,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你……你……” 庄眉宁已经彻底看清沈扶摇了。 她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 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她说过的话,就必定会做到。 “你这个毒妇!” 庄眉宁吞吞吐吐了半响,也只是骂了沈扶摇一句毒妇。 而沈扶摇呢? 自然也想过,要将于妈妈留下,好扳倒沈扶摇。 可于妈妈跟随庄眉宁那么多年,对庄眉宁忠诚得很。她的身边儿,除了一个干女儿外,也没有别的亲人可作要挟。 而那干女儿在她心里的位置,显然比不得庄眉宁。 既是如此,那么于妈妈的嘴怕是撬不开了。非得让于妈妈瞧瞧庄眉宁的心,才能有一些胜算。 沈扶摇见庄眉宁在骂了自己一句‘毒妇’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于是,便道了句:“等什么呢?还不赶紧将于妈妈拖下去,拔了舌/头,打一百个板子!” 说罢,又道:“别拖太远了,就在院子外头行刑!” 这一次,庄眉宁没再开口阻拦。 而于妈妈呢? 不管如何叫喊,也都等不来她主子的一句求情。 …… 于妈妈被押到了院子外头,捆绑于长条凳子之上。 她的手脚都已被死死绑住,让她动弹不得。 三个健壮的小厮在一旁站着。 一人拿着钳子,一人撬开了于妈妈的嘴,一人则摁住了长条凳子。 医清在外头监看,一声令下,那手握钳子的小厮便动了手。 “啊!啊……” 于妈妈痛苦极了,叫得撕心裂肺。 庄眉宁在屋子里,连出去看一眼的勇气儿都没有。 只恶狠狠盯着沈扶摇,像是要把沈扶摇吞了一样。 舌/头如此粗,长在嘴里,怎么能轻易拔得下来? 那小厮用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将那舌/头拔得又红又肿。甚至,都渗出了血,烂成了一块块,也没能将它拔下来。 于妈妈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叫声儿越来越弱。 下头人来报,说拔不下来。 素来慈祥的太夫人竟扶着额头,道了句:“用匕首割了了事儿,省得叫得难听。” 下头人得了令,立即去寻了匕首。 那匕首锋利,只轻轻一划,便将那一条舌/头给割了下来。 于妈妈本被折磨得迷迷糊糊,就要昏死。 可那匕首一下去,瞬间又将她疼得清醒了过来。 医清恨极了青黛院。 只因她的主子,不管是莫止湛还是沈扶摇,都被青黛院害得不轻。 如今见于妈妈受了如此责罚,自觉得应该。 但,却远远不够。 于是,在于妈妈被痛醒的时候儿,又硬生生往于妈妈的嘴里撒了一把盐。 于妈妈痛得翻了好几个白眼,却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只能呜呜呜的,看着着实可怜。 紧接着,那一百个板子,打得极为顺利。 待行刑完了以后,于妈妈早已成为一个血人。 沈扶摇为避免众人倒了胃口,没让医清将人拖进暖厅。 只道:“于妈妈已经罚完了,人就在外头。若二夫人心疼,待会儿离开时,就将她带回青黛院去吧。” 说罢,又道:“现在,该轮到二夫人你了。” “我?” 庄眉宁不敢相信的盯着沈扶摇,冷笑道:“你是说,你要罚我!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不是二夫人打了保票,说……如果我是被冤枉的,那么你身为于妈妈的主子,也有责任吗?” “我是你婆婆!是侯爷的母亲!” “你还记得你是个母亲呢?” 沈扶摇听了庄眉宁的话,更是不屑了:“这天底下,有哪个母亲像你一样!如此编排自己的儿媳妇啊?” 说罢,沈扶摇也不与她多嘴。 只道:“你放心吧,就算要罚你,也不会让你受了皮肉之苦!于妈妈是于妈妈,你是你,怎么能一样呢?” 言毕,沈扶摇又道:“祖母!二夫人身为青黛院的主母,却管教不好下人,也没尽到一个母亲该尽到的责任。 她听从婢女的教唆,随意猜测和诬陷扶摇。更给北哥儿与慎姐儿,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如此不知轻重深浅的主母,实在有辱咱们莫家的门风! 依照扶摇的意思,不如……就彻底剥夺了二夫人的内务大权好了。” 话说到此,还不算完:“不管是青黛院的内务,还是咱们整个北定侯府的内务。 不管以后,这沁雅姨娘是管得好,还是不好。咱们北定侯府,有没有人来管事儿。 二夫人,都担不起掌权之责!” “你什么意思!” 庄眉宁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沈扶摇!你想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二夫人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掌管内务大权的资格!” 沈扶摇盯着庄眉宁,缓缓附耳,将话说得越发直白:“不管以后,北定侯府有没有人能担得起掌权之责。 你庄眉宁这一生,都只能领月例,坐吃等死!” “你……你……” 庄眉宁为何而活? 这一辈子,她只为了掌权而活! 不管是对付谁,都只是为了莫家的中馈大权,为了自己能活得体面儿! 可是如今,沈扶摇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她一辈子都休想靠近那些东西! 这…… 这跟要了她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庄眉宁捂着胸/口,道:“你是儿媳,我是婆婆!你后来,我先到!就算现在侯府是你管家,你也没有资格定下如此规矩! 若你一定要如此待我,那就开祠堂,请尊长!我倒要看看,莫家的尊长会如何判定! 也要看看,莫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会不会保佑你!” 第343章 :有人想让她死,我得让她活 “好啊!” 沈扶摇立即便应了下去:“我求之不得呢!” 说罢,沈扶摇便道:“既然你要开祠堂,请尊长!那便让祖母开了祠堂,请了尊长来! 如此,也好让我将你如何窥视我嫁妆,如何编排我的事儿,一字一句都说得明白!” 言毕,沈扶摇又小声儿道:“对了!还有你给侯爷下药的事儿,要不也一并说说? 你让趣儿三番两次背叛我,给我下药的事儿,也查查?” “你……你……啊!” 庄眉宁猛然站起,跑到桌子边儿将桌上的菜都掀倒在地上。 “你们都逼我!都逼我啊!” “疯了,真是疯了!” 太夫人看了一篇狼藉的暖厅,道:“来人,把二夫人送回青黛院,好好看管!” 说罢,又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就按扶摇说的意思办!二夫人无德无能,以后内务大权,就莫要再碰了。” “不!不!母亲!” 庄眉宁还没疯。 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发泄罢了。 更何况,这些年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事儿滴水不漏。 却不曾想,沈扶摇竟连她下药害莫止湛的事儿都知道了。 不管沈扶摇有没有证据。 这于青黛院而言都不是好事儿。 庄眉宁慌了。 一慌,便无法自控。 可当听到太夫人说她无德无能,不能再碰内务大权时,她立即便清醒了过来。 “我不服,母亲!我要开祠堂,请尊长!” 北定侯府到了现在,虽只有府中的这几个人在。 可莫家家族,却是极其强大的。 若追溯起来,莫家的旁系是很多的。只是这些人,分布在天启国各个城镇。 有一些,一生都见不上面。 就是尊长,今年据说也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他长期居住在玢城,不喜京都的热闹与繁华,也不攀附北定侯府的荣华与富贵。 这么多年来,太夫人也只是见过那尊长一次。 如今庄眉宁说要请尊长,可把太夫人气得不轻。 “请尊长开祠堂?你当你是多大的面子,竟能请得动尊长吗?开得了祠堂吗!” 太夫人冷冷道:“你在自家人面前丢脸面也就罢了,还要去外头丢?” “是啊二弟妹。” 大夫人刘氏挑了挑眉,也跟着道:“你自己的脸面不要了,咱们莫家那么多人的脸面,可还是要的。 就今日这事儿,本就是你们青黛院的错。你们受罚,也是该的。 若闹了出去,北定侯府的颜面何在?” “押下去!” 太夫人头疼得很。 连连摆手,道:“命人好生看着!不许她胡来。” …… 好端端的一个元宵佳节,最后被闹得鸡飞狗跳。 众人离开暖厅回自个儿院子时,已是夜半子时了! 沈扶摇回星辰阁时,特地绕到了后花园的莲花池边儿。 那里早已恢复了平静,就像从没人死过一般。 “锦绣没了。” 沈扶摇道。 “是。” 霓裳在一旁应道:“奴婢与趣儿在回来拿膳食的时候儿,遇到了莫管家。莫管家许是方从外头回来,才得知了消息,着急得很。 他有意无意向奴婢打听消息,奴婢就按照夫人您的吩咐,特地透露了一些。” 说罢,霓裳深深看了莲花池一眼,又道:“没想到,这一透露,竟搭上了锦绣的性命。” “那锦绣坏得很,丢了性命也是她活该!” 趣儿在一旁道:“倒是那莫管家,好像真的有问题!” “我说过,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儿。” 莫管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在深夜时分出现在青黛院里。 不可能莫名奇怪如此关心莫慎儿与庄眉宁。 也不可能…… 在得知了庄眉宁出事儿后,立即就死了一个锦绣。 这是转移目光,也是杀人灭口。 “莫管家看着文质彬彬的,也好说话。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霓裳为莫止湛打抱不平:“亏得侯爷如此厚待他,还让他管事儿!” “人面兽心。” 一直不说话的蝴蝶,淡淡开口:“这词儿你没听说过吗?” 有些人,看起来无害。 可实际上,比谁都要狠辣! 莫管家今日不在府中。 才一回府,知晓了暖厅出事儿,便立即去打听了消息。 在得知沈扶摇没被陷害成功后,锦绣就死了。 若说这人不是莫管家杀的,谁能相信? 话再说回来。 莫管家为了青黛院能杀人,说明什么? 说明他与青黛院,是一伙的! 沈扶摇的怀疑没错。 “往后的日子,蝴蝶你要多看着趣儿。” 沈扶摇最后看了一眼莲花池,便吩咐蝴蝶:“今日死的是锦绣,明日,言毕那厮不会对趣儿动手? 咱们摆了青黛院那么大一谱子,他们自然是不会甘心的。” “是,夫人。” “夫人。” 正说话间,医清已经赶来了。 “嗯?” 沈扶摇瞧着医清的额头,因走得急,冒出了几粒汗珠:“怎么样?” “大伙儿都走了以后,莫管家去了暖厅。” 医清小声儿道:“不过,他并没有救于妈妈。只是上前探了探,便走了。 奴婢原本以为,是于妈妈没气儿了。可谁知,奴婢过去时,于妈妈分明还是有迹象的。 若及时出手相救,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一百个板子!她竟还有气儿?” 趣儿惊呼:“这于妈妈,命可真大!” “命大又如何?有人存心让她死。” 沈扶摇神色淡淡,语气儿冰冷。 “那……咱们救是不救?” 医清小心道:“奴婢方才走前,已经喂她吃了药。大概,还能熬一阵子。” “救。” 沈扶摇看了医清一眼,道:“你做得很好。” 说罢,又对蝴蝶道:“今夜你辛苦些,尾随下头人去乱葬岗,将于妈妈救下。 莫管家不想让她活,定是她知道了不少的事儿。咱们救下她,兴许有些用处。” 言毕,又道:“救下以后,送去沈府,让我父母照顾。” 一来,沈扶摇不起眼,父母为人也随意,是个好去处。 二来,以后若想见这于妈妈,也方便。 随便寻个借口,回了娘家就是。 只是…… 也不知那于妈妈是不是个聪明的。 若能用得上最好,若用不上,恐怕又是白忙活一场。 第344章 :有这样的母亲,真真是丢人 元宵节一事儿过后,庄眉宁便再度被禁足于青黛院中。 莫皖北与莫慎儿两人虽不知在他们离开以后,暖厅里又发生了什么。 但于妈妈活生生被拔了舌/头,杖责至死。最后,只能拖往乱葬岗丢弃的事儿,依旧轰动了全府。 太夫人与沈扶摇那头只说,于妈妈多嘴多舌,乱嚼主子们的舌根。对于这种在背后胡乱妄议与编排主子的奴才,侯府绝不轻饶。 一时之间,侯府上下人心惶惶。 原本寡言的,更不愿开口。而多话者,则则恨不得能用针线缝上自己的嘴/巴。 以免不慎说错了什么话,落得于妈妈那样的下场。 庄眉宁被禁足的事儿,虽只有各个院子的主子与亲近的奴婢知道。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只以为是受了于妈妈的惊吓而病倒,在青黛院里养病。 但此事儿对于莫慎儿与莫皖北来说,依旧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莫皖北倒还好。 虽气自己的母亲越来越不争气,但他如今到底也是朝廷官员了。 他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保全自己在侯府的地位。而不需像以前一样,处处靠着庄眉宁的谋划,算计过日子。 只求庄眉宁能安分一些,莫要给他拖了后腿。实在有不甘心的地方,也得从长计议。 可莫慎儿呢? 竟是恨透了庄眉宁。 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莫慎儿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从侯府嫡女,处处受人尊敬,到落魄小姐,时时被人嘲讽。 她是女子,比不得莫皖北的男儿身。 女子所能依靠的,是自己的家世,是母族对她的疼爱! 在莫慎儿看来,庄眉宁如今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斗不过旁人,何苦去斗? 最后别人风光得意,自己却落得满盘皆输。 成! 庄眉宁要作妖,谁也拦不了!可有这样一个母亲,岂不是给她莫慎儿的脸上抹黑? 莫慎儿气急了。 生怕庄眉宁做出的那些糊涂事儿,会传到外头去。 这事儿若让外头的人听了,她莫慎儿还怎么做人?以后,又怎么嫁到皇家? 连庄眉宁这个当母亲的都没得分寸,难道旁人还会高看她这个做女儿的吗? 本还想早早回青黛院的莫慎儿,经过了庄眉宁的这一件事儿后,倒也不着急回去了。 现在的莫慎儿,恨不得能彻底跟青黛院划清界限。 以免,自己的名声儿因庄眉宁的愚昧,而受损。 其实…… 住在世安院也挺好。 旁人家,谁不以能养在祖母的院子里为荣? 莫慎儿之前之所以倔强,不过是因放不下青黛院的那点内务大权罢了。 如今眼瞧着青黛院就像一个染缸,而内务大权短期内也回不到自己手里。那还不如安安分分在世安院待着,讨太夫人欢心呢。 毕竟在这北定侯府里,庄眉宁是说不上话的。 以后她的婚事儿,还不是得由太夫人做主? 只要把太夫人哄开心了,还愁自己以后没有一个好前程吗? 莫慎儿虽在心底里嫉妒沈扶摇,可对沈扶摇之前说过的话,可是记得真真的。 自那以后,她一直表现乖巧。哪怕后来莫惠儿回了陈家,没人时常过来教导她规矩,她还是一样安安分分的在世安院里待着。 太夫人见她性子静了不少,心里也觉得安慰。待她,也越发宽松了起来。 而那被禁足的庄眉宁呢? 自于妈妈死了以后,她便再也信不过旁人了。 只将于妈妈的干女儿香莲留在身边儿,近身伺候。 一时之间,香莲从原本青黛院最闲的人,变成了事儿最多的人。 也成为了庄眉宁身边儿的红人。 蝴蝶按沈扶摇吩咐,去乱葬岗接回了于妈妈,并将于妈妈安排在沈府里养伤。 为确保万无一失,沈扶摇借口要向沈家夫妇请教生意经,而回了娘家两次。 只可惜,于妈妈伤得太重。 沈扶摇两次回到沈家,于妈妈都没曾醒来。 最后,只得又借口沈家夫人身子不适,将医清留了下来。 一是因旁人的医术,沈扶摇信不过。 二来,也是不想让更多人知晓沈家突然多出了一个从死亡堆里捡回来的人。 …… 一年年初,倒比不得年末忙碌。 只需将这一年要办的事儿安排下去,再把府内吃穿用度分配好便成。 到了正月底,更是有了一些闲暇的功夫。 沈扶摇本想着,趁着这闲暇的功夫再仔细琢磨琢磨,做点什么买卖。 银子这东西嘛,谁也不嫌多不是? 可谁知,才消停了没几日的北定侯府,这几日又开始流传了一些不大好听的话。 就连沈扶摇吩咐下去的事儿,众人似乎也不大放在心上了。 而这一日清晨,沈扶摇正半卧在贵妃椅上看书,却见趣儿气呼呼提着一个空篮子跑了回来。 嘴里,还愤愤不平:“过分!这侯府里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大清早的,谁又招惹你了?” 沈扶摇瞧着趣儿的样子,实在好笑。 又见她空着一个篮子出去,看着一个篮子回来,不免问道:“不是说要去花园里采红梅吗?怎么空竟手而归?” “趣儿蠢笨,抢不过别人!” 趣儿将篮子重重放在一旁,便道:“人家可是为五公子生过儿子的人,身份自然尊贵!” 五公子? 趣儿所说的,是付四小姐? “怎么回事儿?” 沈扶摇放下手中的书,将身子坐直:“好端端的,你怎么招惹到言哥儿的媳妇儿了?” 付四小姐不像是个惹事儿的人。 她嫁入北定侯府这般久,对诸人都算尊重。就连沁雅姨娘,也没受过她的责难。 怎么今日,趣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奴婢哪里敢招惹五少夫人?她们不招惹咱们就好了!” 说罢,便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言语之间,颇为委屈。 原来,惹了趣儿生气儿的人不是付四小姐。而是付四小姐身边儿的丫鬟彩蝶。 那彩蝶是付四小姐院子里的一等丫鬟,虽不是陪嫁,但却颇得付四小姐看重。 今日趣儿前去花园采摘红梅的时候儿,正巧碰见了彩蝶也在采摘红梅。 第345章 :红梅林‘悦卿心’被毁 那彩蝶带着几个丫鬟,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剪子,将花园里的红梅剪得七七八八。身后数十个篮子,全都装得满满当当。 趣儿瞧着华花园里十几棵红梅,光秃秃的立在那儿,心里难免来气儿。 这心中有气儿,自然就免不得吵上几句。 “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五少夫人看着是个温婉贤淑的主儿,可她身边儿的那个彩蝶,实在是不讲道理!” 趣儿咬牙切齿,为沈扶摇不平:“那后花园里,原本就是没有红梅的!那十几棵红梅,还是两年前侯爷命人为主子您种的! 这两年来,那些红梅虽长得好,但也还没算定型呢。 就算是咱们院子里的人需要用到红梅,也只是去采摘个半篮子一篮子的,多一支都舍不得! 可她们长房的人倒好,真真是不客气儿的!数十个篮子装得满满当当!这般不要脸,怎么不把红梅树直接挖回去呢? 我不过是说了她们几句,那彩蝶就凶神恶煞的,说是五少夫人喜欢喝红梅酒。那些红梅,是采摘回去给五少夫人酿酒的!” “什么?” 霓裳方入花厅,便听见趣儿的话。 一时之间,也气得火冒三丈:“她们家少夫人喜欢喝红梅酒,就来采摘咱们的红梅?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好了。” 沈扶摇看着两个丫头气呼呼的模样儿,不禁叹了口气儿:“不过就是一些红梅罢了,哪里值得你们这般恼火? 这事儿若传到旁人的耳朵起,岂不是得说咱们星辰阁小气儿?连几支红梅都要与别人抢。” “那是几支红梅吗?奴婢可是听趣儿说了,那是整整数十篮子的红梅呢! 若她只是采摘个一篮子两篮子的,也便罢了。谁也不兴得说她!” 霓裳一边儿给沈扶摇倒茶,一边儿道:“再说了,那些红梅都是侯爷为夫人种的,哪里容得旁人这样糟蹋?” 红梅,是莫止湛命人种的。 还记得那是两年前的冬天。 沈扶摇与莫止湛从世安院里请了安回来,路过花园时,觉得四处白茫茫一片。入眼看到的,皆是积雪。 于是,便说了一句:“若是冬日里能有一些旁的颜色就好了!白茫茫的雪,晃得我眼都晕了。” 沈扶摇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莫止湛竟放在了心上。 才刚刚开春,便命人在花园里圈了一块地出来,往里头种了十八棵红梅。 那十八棵红梅栽下时,已是成苗。又因被花房的人照顾得很好,仅仅是在次年的冬日,便开出了朵朵鲜艳的红梅。 虽那红梅只有十八棵,可在花园里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红梅林。 冬日下雪时一眼望过去,真真是养眼极了。 以前也有其他院子里的主子,因喜爱这红梅,让丫鬟们过来剪过。 不过,那些主子与丫鬟都还算有分寸。只剪了几支回去养着,并没毁了那红梅林。 沈扶摇也不是小气儿的人。 大伙儿喜欢,她也高兴。 像今日彩蝶那般的行为,倒还是头一次见。 “罢了罢了。” 沈扶摇难得有个清静日子过,可不想再随意被谁给扰了。 只道:“今年的红梅被剪完了,明年还会开。再说了,那红梅又没种在咱们的院子里。 花园是大家伙儿的,你也不能说,那红梅是侯爷种的,便是咱们星辰阁的私物儿。” “话是这么说,可理却不是这么个理!” 霓裳气不过,依旧气呼呼道:“这里是北定侯府!侯爷是北定侯,您是北定侯夫人! 若严格算起来,就连她们长房住的院子,都是咱们星辰阁的,更别提花园里的红梅林了! 侯爷在为夫人种植红梅的时候儿,虽没说那是咱们星辰阁的私有物儿。但侯爷特地圈出来的那块地,也是取了名字儿的。 那五少夫人是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姑娘,总不会连‘悦卿心’三字儿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吧? 再说了,侯爷当初为夫人种红梅时,虽没大张旗鼓。可侯府里的人谁不知道,那是侯爷为讨夫人欢心,才种下的东西?” 言毕,霓裳又道:“夫人是大方,红梅林被毁了,就说等待来年。 可知,那些红梅之所以开得又艳又大又香,全是因红梅树是侯爷劳烦了友人从异国给带回来的! 异国的土壤与气候,跟咱们天启国完全不同。要想将这些红梅养好,不知得花费多少心思。 夫人只知道,侯府吩咐花房的人好生照看着这些红梅。却不知,那花费里专门照看红梅的师傅,也是从异国里寻来的。” 话说到此,霓裳又不满的喃喃了两句:“如若不然,这天底下那么多的红梅,别人怎么都瞧不上,就喜欢咱们红梅林里的红梅? 难道她们长房里,是没有红梅吗?三房那头的花园里,不也一样有红梅?可前几日,八小姐还不是去红梅林剪了咱们的红梅? 就连青黛院那头,年前也剪了好几支回去插着!” “是是是!你这丫头,倒记得清楚。” 沈扶摇听着,不免觉得好笑。 平日里别人来剪红梅时,霓裳倒没说几句话。 没想到,这丫头都记在心里了。 谁来剪过红梅林的红梅,剪了几支,拿回去做什么?这丫头都一清二楚。 当然,霓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北定侯府这般大,莫说是各个院子里都种着红梅。就是其他花园里,也都有着红梅。 只是因大花园里的红梅树,是莫止湛特地命人从异国带的。所开出来的红梅,颜色不仅鲜艳,花朵开得极大,就连香味儿,也格外好闻。 离着大半里的路,就能闻到红梅的清香。 故而,人人都喜欢‘悦卿心’里的红梅。 “奴婢有什么办法?” 霓裳见沈扶摇取笑她,便微微瞪眼,道:“做主子的不上心,那就只有奴婢来上心了!如若不然,改天人家把红梅树都挖了,夫人您都不知道呢。” “她敢!” 趣儿一听,立马急眼了:“若谁真把红梅树给挖了,看我趣儿不打断她的腿!” “对!趣儿,我与你一起去打!” 第346章 :去把她们的红梅树给的挖了 霓裳握紧了拳头,朝趣儿扬了扬。 趣儿点了点头,又道:“哼!说到挖红梅树,奴婢看那彩蝶是真有这心思的!” 说罢,又道:“主子,您是不知道,那彩蝶究竟有多嚣张!奴婢与她说那红梅是侯爷为夫人您种的,容不得她这样糟蹋时,您知道她说什么? 她竟然说……说主子您这北定侯夫人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她们家五少夫人肯让她来红梅林里剪些红梅,是瞧得起咱们。 今日,莫说是糟蹋了红梅林。就是将红梅林里的红梅树都挖了,主子您也说不得她们。” “名不正言不顺?” 霓裳听言,险些跳脚:“这从何说起?” “还不是说……说咱们主子与侯爷没圆房的事儿?” 趣儿说到这时,声音儿突然低了不少。 “彩蝶说……说五公子虽然是长房庶出,可到底也是莫家的儿子。五少夫人虽身份上比不得主子尊贵,但怎么说也是为莫家开枝散叶的功臣。 而咱们主子?空得名头,却至今都是清白之身。莫说为莫家开枝散叶,就是伺候夫君,也不算伺候得好……” “混账东西!” 霓裳一听,顿时跺了跺脚:“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这不是怕说出来主子伤心吗!所以……所以才一直忍着的。” 趣儿有些委屈,又道:“可后来说着说着,又实在忍不住了,才又……” 话说到此,趣儿有些害怕。 怕沈扶摇难过。 于是,又忙道:“总之啊,那个彩蝶是嚣张极了!如若不然,奴婢也不用这般恼火的! 主子,您是不知道!那彩蝶瞧着奴婢被气急的模样儿,还笑话奴婢呢。 说什么,若奴婢有本事儿,就去长房把他们的红梅给挖了。若没本事儿,就少在她跟前充大头! 您听听,这是什么话?明明她们才是强盗,却比咱们还要有理了!” “那事儿,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霓裳看了看趣儿,又朝沈扶摇望去:“夫人!当日在暖厅里,知晓您仍旧是清白之身的人,不多。 而且五少夫人她们当时早便走了!怎么到了现在,竟连一个丫鬟都敢嘲笑夫人?” “连一个丫鬟都敢如此取笑我,可见整个长房的人,都知晓这事儿了。” 沈扶摇神情严肃,道:“长房大老爷是个大老爷们,想来不会拘泥于后院的事儿。但大夫人刘氏,素来就闲不住……” 说罢,又嗤笑了声儿:“罢了!天底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旁人也没有说错。我沈扶摇至今,确实还是清白之身!” 言毕,又添了几句:“不过……就算我与侯爷尚未圆房,我也是莫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家的! ‘名不正言不顺’这句话,可用不到我的身上!” “夫人说的是!” 霓裳点了点头,道:“这京都之中,谁不知道侯爷最是心疼夫人?侯爷与夫人之间的感情素来极好,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 说罢,想了想又道:“不过……眼下连彩蝶都敢如此不将咱们星辰阁放在眼里,若夫人再不给点厉害给她们瞧瞧,只怕整个侯府的人都要怠慢夫人了。 这几日奴婢为夫人办事儿时就发现,下头的人做事儿越发不上心了。当时,奴婢还觉得奇怪得很。可现在看来,大抵是因为这件事儿了。” “方才那彩蝶说什么来着?” 沈扶摇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她好说话,不代表她任人揉搓。 “趣儿?她是不是说,若咱们星辰阁有本事儿,便去将长房院子里的红梅树都挖了?” “是这么说来着!” 趣儿气鼓鼓点着头。 “嗯。” 沈扶摇挑了挑眉,吩咐道:“我沈扶摇素来倔强,最不肯承认的,就是自己没本事儿! 趣儿,霓裳。你们先去花房,带上几个师傅。再去长房那头,将他们院子里的红梅树全给我挖了!一棵,都不能剩。” 说罢,又笑了笑:“就说,大花园里的红梅林已经被她们长房的人剪光了。大冬日的,没点颜色点缀着实难看。 我们星辰阁也是无法,只得出此下策,将长房的红梅树挖到‘悦卿心’旁种下。 若长房的人有意见,便将彩蝶姑娘的原话,学给她们长房的主子们听。且让她们看看,我们星辰阁的人有没有本事儿。” 言毕,想了想又叮嘱道:“对了。那红梅酒,太夫人与我都喜欢喝。 你们让五少夫人仔细酿着。 待酿好了,便给侯府各个院子都送上一些,可别一个人独吞了。” 霓裳听言,心里暗叫了声儿好。 道:“要奴婢说啊,还得命人快马加鞭,给侯爷也送去两坛子呢!自家的红梅酿成的酒,侯爷定也喜欢。” “还是你想的周到。” 沈扶摇笑着点了点头:“便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五少夫人既然喜欢自己寻麻烦事儿来做,就让她做着。 左不过也是闲的,不至于太辛苦。” “是,夫人。” 霓裳与趣儿领了命,欢欢喜喜去闹事儿了。 蝴蝶从一旁出来,道:“夫人。五少夫人平日里与咱们星辰阁虽算不得亲近,但也还算有礼。 今日的事儿,恐怕是她身边儿的奴婢做大。夫人这般折了五少夫人的脸面,只怕会毁了妯娌之间的感情。” “若认真说起来,我与言哥儿的这个媳妇儿,也算不得有什么感情。这丫头虽温婉大方,但毕竟不是自己人。 你瞧瞧她嫁到侯府多久了?孩子都生了。祖母对她颇为赞赏,从她入门的第一日便说,让她与我多走动走动。 可这么久以来,你何时见过她与咱们星辰阁的人亲近?又见她,来过几次星辰阁请安? 我们之间不过是相敬如宾,她不招惹我,我不招惹她罢了,哪里又有什么交情?” 说罢,沈扶摇又道:“彩蝶那丫鬟就算再做大,也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给她的主子带来麻烦。 今日之所以敢如此对待趣儿,不过是仗着自己的主子为莫家生了个小公子罢了。而言哥儿的那个媳妇儿呢?若平日里在丫鬟面前对我足够尊敬,她的丫鬟又怎敢如此让趣儿难堪?” 第347章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不尊敬你 沈扶摇说到此,笑了笑。 “你以为,她只是在趣儿的面前狐假虎威?不!她打的不是趣儿的脸,是我的脸。” 沈扶摇始终相信一个道理。 那便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不尊不敬。特别是一个,与你从未有过什么交集的人。 若那人对你不尊敬,不将你放在眼里。甚至,对你颇为威严。 那么必定是她从身边儿人那里,听说了什么有损你颜面的话。 沈扶摇记得很清楚。 那是尚未出阁前,沈家夫人与她说的。 你若想知道,你交的朋友对你是否真心。 很简单。 那便去认识你朋友身边儿的朋友。 当你第一次与你朋友的朋友相见,那人对你的态度,便你朋友对你的真实态度。 没有人会在丝毫不了解你的情况下,给你下定义。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便对你生成不好的印象。 倘若你与你朋友的朋友第一次相见,那人便对你极为不屑,或不尊重。那么只能说明,平日里你朋友在那人面前,对你也是不尊重的。 若你朋友足够尊重你,她的朋友便不会如此待你。 沈家夫人与沈扶摇说的这话,沈扶摇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敢忘。 而这个道理,放在付四小姐与彩蝶的身上,也是一样的。 彩蝶不过只是一个丫鬟罢了。 在这个侯府里,能处置她的可不仅仅只有付四小姐一人。 但凡是个主子,哪怕是沁雅姨娘,都能寻了她的错处,将她当成蚂蚁一样踩死。 一个小小的丫鬟,敢与当家主母的贴身婢女说出这样不知分寸的话来,能说明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这丫鬟平日里听多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吗? 沈扶摇不愿怀疑付四小姐。 毕竟付四小姐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些恶毒的人。 她更愿意相信,是彩蝶听了大夫人刘氏,或萧姨娘的话。这才对沈扶摇颇为不敬。 但沈扶摇不得不承认的是…… 若付四小姐管教严苛,在彩蝶面前对自己这个嫂嫂足够尊敬的话,彩蝶自不会随意听了别人的话。 也不可能,敢当着一应下人的面儿,来打星辰阁的脸。 想到此,沈扶摇又道:“这事儿,到底是勤善房那头先惹出来的。虽不知,是彩蝶那丫头做大,还是付四小姐不妥。 但咱们北定侯府的丫鬟,没那么好当。做错了事儿,就得受罚。说错了话,就要付出代价。 倘若今日的事儿,与付四小姐没有关系。我便借着这次机会儿,教教付四小姐咱们管教下人。 若这事儿与付四小姐有关……呵,那便更好了。这侯府里,可不是谁生了一个儿子,就是了不得的了。” 言毕,沈扶摇又吩咐道:“蝴蝶,你也下去吧,我这有初凝伺候便好了。 你下去多走动走动,听听外头还有什么风言风语?但凡是个多嘴多舌的,都杖责二十,发卖出去。 咱们侯府,容不得这些没有规矩的人。” “是,夫人。” “夫人不必与那些人置气儿。” 初凝虽是四个丫头之一。 但因擅长厨艺,时常在小厨房里待着。一日三餐,有时候儿再加上晌午过后的点心,晚膳过后的宵夜。 她凡事儿亲力亲为,倒鲜少近身伺候。 近些时日,因医清去了沈府。 沈扶摇身边儿的人虽也还够,但在膳食滋养这一块,初凝却是不放心的。 好在医清在的时候儿,她时常与医清一起,做一些药膳给沈扶摇调理身子。 如今医清不在,她一人倒也能应付得过来。 这不。 沈扶摇才用了早膳没一会儿,初凝便端了一碗牛奶燕窝羹上来:“眼下夫人最要紧的,是将身子调养好。 待侯爷身上的毒解了,立即便能与夫人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你这丫头,怎的竟半点不害臊?” 沈扶摇看了初凝一眼,无奈摇头:“你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去,可是会笑话的。” “笑话也好,不笑话也罢!只要夫人能将身子调养好,便比什么都强。” 初凝将牛奶燕窝羹揭开,汤匙摆好:“这阵子,夫人可受苦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先是吃了几个月的避子药,又连着吃了两个月的假孕药。 医清说,是药三分毒!夫人身子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可得好好补补。” 说罢,又道:“今日这牛奶燕窝羹与往常的可不一样呢。燕窝是血燕窝,是宋祁去公干时,给夫人待回来的。 还有这牛奶,也是新鲜的,是奴婢清晨那会儿才挤出来的。” “你倒会持家!” 沈扶摇听她这么一说,多少有些好笑。 于是,即便再不喜那燕窝的味道儿,也好是硬着头皮儿喝了。 大厨房的事儿,初凝是不管的。 但小厨房这头,却是初凝的天下。 初凝照看着沈扶摇的一日三餐,对食材的要求是极高的。 平日里若是送菜的大伯大娘送来的菜不新鲜,初凝便宁愿自己出去买。 要说到牛奶,那就更有讲究的。 只因有一次,沈扶摇说想喝鲜奶。可大厨房那头拿来的鲜奶,竟让沈扶摇喝坏了肚子。 从此,初凝便再信不过大厨房的东西,也信不过外头卖鲜奶的婆子。 于是,便死缠烂打的让宋祁去弄了一头奶牛回来。 现在那奶牛,就在小厨房旁边儿的小天井里圈养着。 初凝每日给那奶牛喂食,挤奶,不知有多放心。 就连太夫人那头想喝鲜奶,也得让蒋妈妈拿桶过来提。 初凝不是个小气儿的,但终归更心疼自己主子。 前几日还说,那奶牛产的奶不过。有时候世安院的人来拿了,星辰阁就没牛奶了。 正想着,想再买一头奶牛回来。 沈扶摇听了,连连摆手。 只说,若再多养一头还不够,那府里岂不是成了牛场? 初凝见沈扶摇不同意,只好作罢。 但纵使如此,沈扶摇还是能明白初凝的良苦用心。 故而,对初凝做的药膳与滋补汤水,来者不拒。 一个人只有一副身子,自然是越健壮越好。 最好能让初凝和医清给养得百毒不侵,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害她! 第348章 :上门给一个教训 霓裳与趣儿倒强悍。 带着人,三下两下便到了勤善房。 入了勤善房后,霓裳与趣儿先去给大夫人刘氏请了个安。 大夫人刘氏见霓裳与趣儿带着好几个强壮的小厮来了勤善房,来势汹汹,不免有些不安。 “霓裳姑娘与趣儿姑娘这是怎的了?” 大夫人刘氏坐直了身子。 心里虽颤得很,但语气儿却摆得极高:“今日吹了什么风,竟把两位姑娘给吹来了。” “回大夫人话,奴婢等是奉了我们夫人的命,过来勤善房寻五少夫人拿东西的。” 霓裳知道大夫人刘氏与萧姨娘素来不和。 而五少夫人,又是萧姨娘独子的媳妇儿。 今日这事儿,不管是谁不尊敬星辰阁。这大夫人刘氏与五少夫人,怕也不会是一条线上的。 于是,特地往大夫人刘氏身上凑。 只怕事儿闹得不够大,不够响。 “因大夫人是勤善房的主母,奴婢们哪里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所以特地先来给大夫人请个安,才不至于失了星辰阁的脸面儿。” 大夫人刘氏知晓霓裳的嘴素来能说,那趣儿也不是个寡言的。 于是,倒也不与她们计较,她们是否真心而来。 只是有一句话,霓裳倒是说对了。 大夫人刘氏是勤善房的主母。 纵使现在长房的内务大权她还没拿回来,可她是长房大老爷正室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 不管霓裳与趣儿来做什么。 知晓先来给大夫人刘氏请安,可是给足了大夫人刘氏的面子。 大夫人刘氏心里高兴,对霓裳与趣儿也就宽松些。 不过…… 大夫人刘氏虽不与霓裳和趣儿计较她们的真心,却还是能听说霓裳语气儿里的火药味儿。 再加上,此事儿事关那位付家四小姐。 大夫人刘氏自然,得多问一句:“原是如此!只是不知,你们要寻言哥儿的媳妇儿拿什么东西?竟如此兴师动众!” 说罢,便朝外头的几个师傅与小厮望去,道:“看这阵仗,物件儿还挺大。” “回大夫人话,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霓裳笑了笑,便道:“不过是奉命来勤善房,挖几棵红梅树罢了。” 说罢,又道:“霓裳与趣儿都是女子,使不得什么大力气儿。 再说了,方才在‘悦卿心’里,趣儿又受了五少夫人身边儿的彩蝶姑娘好一顿骂,如今都怕了。 彩蝶姑娘泼辣,奴婢与趣儿自不是对手。所以啊,还是得多带几个人过来,方能不辱使命。” “挖红梅树?” 大夫人刘氏神色一沉:“好端端的,为何要来咱们勤善房挖红梅树?” 说罢,又朝趣儿望去:“还有那彩蝶,为何会骂趣儿姑娘?” “这……” 霓裳为难看了一眼趣儿,又看了一眼大夫人刘氏,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临出门前,咱们夫人还命奴婢们速速将事情办妥,好回去回话。奴婢们实在不敢耽搁时间。” 言毕,又小声儿说了句:“再者……现如今勤善房的内务乃是萧姨娘管着。奴婢们就算是有苦,也不敢与大夫人您诉啊! 若不慎给大夫人招惹了麻烦,那岂不是奴婢的不对?待回了星辰阁,夫人自得责怪奴婢二人。” “霓裳姐姐说的是。” 趣儿连忙垂头,委屈巴巴道:“奴婢受些委屈也便罢了,可不敢再叨扰了大夫人。” “胡闹!” 大夫人刘氏哪里不知二人的心思? 只是听了霓裳与趣儿的话,她心里有火! 什么叫萧姨娘掌管内务,她们将委屈说出来,便是给她刘氏添麻烦? 难道在这些人眼里,她这个正室已经窝囊到这个地步了吗? “勤善房的内务,是因我近些时日身子不爽快,这才交给萧氏打理! 萧氏手里虽握着院子里的内务大权,但终究还是在我的手下管着!她若做错了什么事儿,我自会罚她!” 言毕,又道:“自然!若言哥儿的媳妇儿有错,我也不会偏袒。你们二人只管放心诉来,让我瞧瞧究竟谁对谁错!” 霓裳听大夫人刘氏如此一说,也不客气儿。 与趣儿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将今日在红梅林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大夫人,您是知道的!那红梅虽种在了大花园里头,但那块地却是我们侯爷亲自圈出来的。 那些红梅树,也是侯爷托人从异国给运回来的!自从种下那些红梅树后,侯爷小心呵护,细心照看。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红梅遍开,可讨我们侯夫人欢心。” 说罢,霓裳又叹了口气儿,道:“说起来,咱们星辰阁也不是小气儿的。这两年来,那红梅开得越发好了。 比起侯府里其他的红梅,是开得又艳又大又香!众人喜欢,我们夫人也跟着欢喜。 无论是世安院的人去采,还是青黛院的人去剪,我们侯夫人都是没有半句舍不得的。 就连大夫人您命人去剪了几篮子回来插瓶子里,我们夫人也只是一句:大伯母喜欢就好。 可我们夫人好说话,不代表你们可以将那些红梅给毁了啊!如今正月还没过完呢,那片红梅林硬是连一支红梅也没有了。 光秃秃的望过去,别说多难看了!” “五少夫人喜欢喝红梅酒,将那些红梅都剪了,也没什么。她若不知那些红梅是侯爷为我们夫人种的,没来打个招呼,我们也不怪她。 但那彩蝶,说话实在没个分寸!将我们的红梅剪完便罢了,竟还口出狂言,污言秽语。奴婢不过是让她小心些,莫要剪坏了红梅树。 若剪坏了红梅树,来年不开花可就麻烦了! 可她呢?竟嚣张叫嚷,说不过是几棵红梅树罢了,哪里就这么宝贝?若你们星辰阁的人不服,有本事儿的话,就来勤善房挖勤善房的红梅树好了! 大夫人,您且听听,这是什么话?” 趣儿看了一眼霓裳,继续道:“我们夫人倒不会不服,她素来大度惯了。可大花园里的红梅林就这么光秃秃的立着,实在太过不雅了。 为了能让大花园里有些颜色,让大伙儿赏心悦目。我们夫人啊,这才命我们过来,将红梅树挖过去,种在红梅林旁边! 说是……说是如约来取,大夫人和五少夫人定能理解。” 第349章 :好一副如意算盘啊 这一头,霓裳与趣儿‘控诉’得正欢。 那一头,正在与萧姨娘饮茶的五少夫人却早已得到了消息。说是霓裳与趣儿不知为何,怒气匆匆带着人来了大夫人的屋里。 萧姨娘还不知红梅一事儿,免不得暗地里说了几句风凉话。大有一副,要看大夫人刘氏笑话的模样儿。 彩蝶剪了红梅回来后,便立即到五少夫人身边儿伺候了。 她在一旁听着这消息,顿时觉得不大对劲儿。于是吐吐吞吞,半隐瞒半坦白的,对将红梅林一事儿说了。 萧姨娘微愣,随即道了句:“这个沈扶摇,堂堂一个北定侯夫人,未免也太小气儿了些! 不过是剪了她几支红梅,她竟如此大动干戈,派人来了咱们勤善房!” 说罢,便起身又道:“无事儿,咱们且去那屋里瞧瞧。” 言毕,便带着五少夫人与彩蝶一起,来了大夫人刘氏的院子。 可谁知,几人才到院子外头,便听见霓裳与趣儿声声‘控诉’! 萧姨娘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媳妇不过就是去剪了别人的几支红梅罢了,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儿。 若沈扶摇当真那么小气儿,她这个做长辈的配个不是就好。 岂料…… 彩蝶那丫头,剪的何止是几支?竟是满满当当的几十个篮子。 硬是将大花园里的红梅林,给剪了个干净。 你将红梅林弄秃了也就弄秃了,别人说你时,你乖乖闭嘴就是。何苦还去嚷嚷,谁有本事儿,谁没本事儿的话? 现如今人家有本事儿的来了,你这没本事儿的又该如何? 再说那五少夫人。 平日里倒是好说话的。 而彩蝶那丫头,又是她嫁入侯府时,萧姨娘与五公子莫谦言指派给她的奴婢。 她虽不如心疼自家陪嫁丫鬟那般心疼彩蝶,但到底还是亲近的。 再加上,五公子与这五少夫人感情甚好。五少夫人对五公子与萧姨娘安排下来的人,自诸多纵容。 彩蝶的性子她是知的,不如自家那陪嫁丫鬟杏儿沉稳。平日里,一些踩低拜高的事儿也没少做。 但到底是夫家的人,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如今勤善房虽是萧姨娘管着内务,可正室到底还是大夫人刘氏。 她出嫁前是嫡出没错,可付家掌权的却不是她的父亲。故而,处处谦让,只求一个平和安稳。 现如今嫁过来是个正室,却又是一个庶出儿子的正室。平日里,不论多得夫家人喜欢,也是谨小慎微行事儿。 对夫家指派下来的人,她心里虽有些不满,但终归是不敢说教。 至于大花园里的那片红梅林。 因长大茂盛,开得鲜艳,清香扑鼻。五少夫人早便瞧上了。 虽多有耳闻,那红梅林是侯爷莫止湛为妻子沈扶摇所种。但瞧着一到花开时节,府里的人都不问自取,前去剪花。 再者,那红梅种在大花园里。哪怕圈起了一块地,取名为‘悦卿心’,也未立下什么牌子,写着生人勿进。 况且,侯府里那么多的主子小主,不都去剪花吗? 也没见谁剪花之前,去问过一句。 而星辰阁那头,更未见有过问罪的。 故而,这才让彩蝶去剪些红梅回来,酿红梅酒。 彩蝶回来时,神气儿得很。 只说自己剪回来的红梅开得又大又香,够五少夫人酿好些红梅酒了。 五少夫人听言,心里欢喜。也只顾着与萧姨娘喝茶聊天,没说去看看。 自然,也就没想到,这彩蝶竟然将差事儿办成了这样! 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连抬眼去看一看萧姨娘,都不大好意思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萧姨娘与言哥儿他媳妇儿吗?” 大夫人刘氏听着霓裳与趣儿的话,那是越听越觉得脸上臊得慌。 心下来气儿,正想命人去将萧姨娘与五少夫人请过来时。一个抬眼,却见萧姨娘婆媳二人早站在回廊外头了。 于是,阴阳怪气道:“既然人都来了,便进来坐坐,听听霓裳姑娘与趣儿姑娘的话吧!傻站在外头做什么?” 萧姨娘理亏,纵使不喜大夫人刘氏说话的语气儿,也只得携着五少夫人进去。 “大夫人安好。” 萧姨娘敷衍行了个礼,便自己寻了位置坐下。 那模样儿,是显然没将大夫人刘氏放在眼里。 也是。 萧姨娘掌权也掌了许久了。 一个人手握权力的日子久了,难免便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大夫人刘氏也不怪,只当没瞧见。 五少夫人发觉了自己婆婆的不妥,但却不能当众提醒。 只得恭恭敬敬上前,道:“儿媳妇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嗯。” 大夫人刘氏挑挑眉点头:“坐吧。” 说罢,便再不搭理萧姨娘婆媳。只朝着霓裳与趣儿望去,道:“今日既然两位姑娘先来了我这屋子请安,那么,这事儿我便不能当作不知情了。 且不说如今勤善房的内务归谁管着。我乃勤善房主母,依旧是不争的事实。若我明知了下头的人犯错,却依旧假装不知,那岂不是护短包庇?” 言毕,又淡淡瞥了萧姨娘与五少夫人一眼,道:“趁着眼下,萧姨娘与言哥儿媳妇儿也来了。左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有什么误会儿,就趁早解清了吧。 也省得两个姑娘大动干戈,让外头人看了笑话。” 言下之意,再简单不过。 我刘氏虽不掌管内务,但却还是大老爷的正妻,是长房的主母。 长房的人出了什么事儿,我自然得管着! 你们两个虽是小丫头,但也不必怕。只要有委屈,尽管说来,我会替你们教训她们。 但…… 若要来挖我勤善房的红梅树,那就是肖想了! 红梅树虽不值几个银子,但却关乎了我们长房一脉的脸面。 倘若真让你们两个丫头将勤善房后院的红梅树给挖了,那整个北定侯府的人,岂不是得笑话死勤善房了? 霓裳与趣儿听了大夫人刘氏这话,相互看了一眼。 心里,不屑极了。 合着大夫人您这是打了好一副如意算盘啊! 既想借我们的手,狠狠的给萧姨娘一个下马威。却又不让我们讨回公道,完成使命! 这世上,哪里又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第350章 :她性子烈,我们性子也不软 萧姨娘与大夫人刘氏虽然不和,对大夫人刘氏的那一番话,也恶心得很。 什么叫正室? 说来说去,还不是在叮嘱她萧姨娘是个妾? 但眼下这事儿,闹得确实有些凶。 这不,星辰阁的人都上门要挖树了! 勤善房的红梅树是不值几个银子,比不得大花园里的那十数棵红梅。 可既长在了勤善房里,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让人挖得去的! 这关乎的是脸面儿! 倘若真让两个小丫头就将勤善房里的红梅树挖走了,那大老爷的脸面得往哪搁? 如此想着,萧姨娘也只有暂时放下对大夫人刘氏的成见,打算一致对外。 只见她朝自己那儿媳妇看了一眼,多少带了几分暗示。 五少夫人聪慧,立即便起身,道:“母亲,这事儿说来也是儿媳妇的不对。” 说罢,便笑着朝众人娓娓道来:“今日清晨,是儿媳妇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去大花园剪红梅的。 下头人不懂事儿,许是见儿媳妇想要红梅酿酒,便急急剪了回来讨儿媳妇欢心。 却没曾想,竟将大花园里的红梅,都剪了个干净!” 话说到此,五少夫人又冲着霓裳与趣儿道:“两位姑娘莫恼!这事儿到底是彩蝶的错。回来后我已经训斥了她一番,待会儿,就亲自带着她去星辰阁同二嫂嫂认错。” “不必!” 趣儿可是见识过那个彩蝶的厉害了。 眼睛一瞥,能看到天上去。 嘴/巴一动,能将人骂得心绞痛! 这样的人,连进星辰阁给粗使们提鞋趣儿都觉得不配,更别说还带去沈扶摇面前,惹沈扶摇不快。 “五少夫人的好意,我们夫人心领了!您方才的那一番话,奴婢们也会一字一句都带回去给我们家夫人。 但若说到让彩蝶姑娘去星辰阁认错赔罪,那自然是不必的!彩蝶姑娘的嘴/巴啊,比奴婢们几个人加起来的都要厉害。 别平白无故的,又惹了我们夫人不快!” 趣儿的语气不大友善。 虽身为奴婢,但说起话来却十分有底气儿。 一时之间,倒让萧姨娘与五少夫人惊讶了一把。 五少夫人自认为,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已是说得十分客气儿了。 这事儿虽说她们有错。 但就算再如何失了规矩,冒犯了星辰阁,那也该是跟沈扶摇致歉的。 之所以在这里与霓裳、趣儿二人浪费口舌,无非是因别人寻上了门来。 而霓裳与趣儿又是沈扶摇身边儿一等一的红人,自然不能得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哪怕霓裳与趣儿二人再如何得脸面儿,也终究还是奴婢啊! 长房的三位夫人小主即使不是她们的主子,也万没有奴婢如此驳主子面子的。 “彩蝶性子烈,若说了什么让二位姑娘不痛快的话,还望二位姑娘海涵。” 说罢,五少夫人便再没理会趣儿和霓裳,而是朝着大夫人刘氏柔声儿道:“母亲。彩蝶那丫头儿媳妇已经训斥过了。 她虽不是儿媳妇母族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但对儿媳妇却也是忠心耿耿。 儿媳妇这人没什么爱好,偏偏喜欢饮几杯红梅酒。 以往在母家时,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儿媳妇总得酿上几坛子的红梅酒。一来可以解馋,二来也能分一些给府中的长辈,兄弟与姐妹们。 去年冬季时,因儿媳妇初入侯府,新妇事儿多。一时倒抽不出时间来酿酒,故而便没喝上。 到了今年,儿媳妇嘴馋,难免就多念叨了几句。听下头人说,大花园里的红梅长得好,这才动了心思,让彩蝶去剪些红梅来酿酒。 而彩蝶那丫头,许是见我儿媳妇念叨得多了,要那红梅又是拿来酿酒的。所以便擅自做主,多剪了一些回来。” 如此说了一通后,五少夫人才又将话题转到了正道上,道:“儿媳妇瞧着……彩蝶虽然有错,但也是一个忠仆。 不如,就罚她一个月的例钱如何?一来让她长了教训,二来也可以让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主子的主意是不能轻易帮着做的。 至于二嫂嫂那边儿……儿媳妇定也带着人与大礼,亲自登门致歉。” 言毕,又添了一句:“二嫂嫂为人大度,府中的人素来都夸她好相处。想必,也不会过于为难儿媳妇。” “彩蝶虽忠心于你,但私自代替主子做决定,已是僭越!单单只罚一个月的例钱怎么能够?” 大夫人刘氏见五少夫人如此懂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自也不会为难她。 反正她们勤善房的红梅树,是决定不能挖的。 至于萧姨娘嘛,关起门来再教训好了! 如此想着,大夫人刘氏便又道:“依照我看,便罚她三个月的例钱吧!” “是!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五少夫人点了点头,便如此应下了。 而一直守在外头的彩蝶听言,连忙跪下,高喊:“奴婢知错!奴婢认罚!” “等等!” 霓裳见长房的人竟如此轻视星辰阁,不免恼火了起来。 她缓缓往门口的方向望去,道:“你知错可以,但这罚,且先别认!” 说罢,又转过身来,朝着五少夫人道:“五少夫人。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您是主子,得仔细敬着。 但今日,夫人既派了奴婢与趣儿过来,那定是要让奴婢们将她吩咐下来的事儿办妥的。 否则,奴婢们失了主子的信任不说,我们夫人失去了威严,那倒是大事儿了。” 言毕,霓裳竟笑了笑,又道:“奴婢托大,说句不中听的! 方才五少夫人说,彩蝶姑娘性子烈,若有什么话惹了咱们不痛快,还望咱们海涵。 彩蝶姑娘性子烈不烈,奴婢是不知道的。但奴婢知道,奴婢与趣儿的性子,不软。咱们夫人的性子,怕是更烈。 且不管那红梅林被糟蹋成这样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彩蝶姑娘对您忠心不二,也值得大伙儿学习。 但凭什么?她的忠心,要建立在毁坏别人物件儿上?五少夫人一句轻飘飘的‘忠仆’,便只罚了她三个月的例钱。 她是您的‘忠仆’,又不是咱们星辰阁的‘忠仆’,您是说是与不是? 第351章 :来人啊,给我掌嘴 霓裳话音方落,还为等五少夫人几人开口。 趣儿这边儿,又接着道:“彩蝶姑娘忠心,五少夫人对她多有偏爱,咱们也不能说什么。 但就如霓裳姐姐所言!彩蝶姑娘是五少夫人您的忠仆,可不是咱们夫人的忠仆。 五少夫人您偏爱自己的丫鬟,想回报她的忠心,大可拿着自己的物件儿去赏了她。实在不行,就拿自己院子里的红梅树给她糟蹋。 平白无故的,毁了侯爷给咱们夫人的念想,又算咱们回事儿? 三个月的例钱?侯爷为咱们夫人种下的那片红梅林,只值彩蝶姑娘三个月的例钱吗?” 言毕,又继续道:“彩蝶姑娘忠于您,您便从轻处罚。那么奴婢等人忠于夫人,便更要以夫人的吩咐为重了。 还望大夫人和五少夫人恕罪!奴婢二人只遵从咱们夫人的吩咐。夫人说怎么处置,那便怎么处置,旁人说了不算。” “这……两位姑娘这不是又误会儿了我的意思?” 五少夫人微愣,心里多少有些恼怒。 在她看来,霓裳与趣儿这两个丫鬟实在太过胡搅蛮缠了。 但这事儿呢,说起来又是自己这头不对。 如今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儿,让她如何强硬得起来? 于是,只得继续好言相劝:“二哥为二嫂嫂种的红梅,自然是极其贵重的,岂是一个丫鬟三个月的例钱能比? 只是彩蝶那丫头行事儿鲁莽!罚她三个月的例钱,无非是让她长个教训罢了。 至于红梅林的冲撞,我自会带着彩蝶上门赔罪。” 说罢,许是怕压不住霓裳与趣儿,便又添了句:“这原是一件小事儿,两位姑娘又何苦如此固执? 再说了,二嫂嫂盛名在外,也不是个小气儿的。如今为了一片红梅林大动干戈,若传了出去,平白无故的倒让人看了笑话。” “方才出来时,夫人还特地吩咐了奴婢。说五少夫人性子柔和,是话少好相处的。让奴婢二人只管将自己的事儿做好,莫冲撞了五少夫人。” 霓裳见五少夫人如此,又怕趣儿不够厉害。 于是,上前将趣儿拉到身后,道:“可依照奴婢来看,倒是咱们夫人看走了眼!五少夫人的嘴/巴,着实厉害着呢。 明明是你们的丫鬟做错了事儿,口无遮拦。咱们夫人这才命奴婢二人过来,讨个说法。 怎么到了五少夫人的嘴里,竟是咱们夫人胡搅蛮缠,不够大方?偏生,要让大伙儿看了笑话去?” 言毕,霓裳又道:“五少夫人也别怪奴婢不懂规矩!说到大动干戈闹了笑话,咱们星辰阁倒是不怕的! 谁理亏谁才怕被笑话呢。我们夫人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笑话?” “放肆!” 大夫人刘氏本不想多嘴。 只暂且当个和事佬,先将霓裳与趣儿送走便是。 可如今,这霓裳与趣儿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好生难听。 大夫人刘氏若再不拿出点威严来,只怕以后勤善房还真不能她做主了。 于是,拍案而起,怒道:“我本念着你们二人是扶摇身边儿得脸的人物,对你们客客气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可你们呢?蹬鼻子上脸倒是好生快活!区区一个奴婢,竟也敢如此与主子说话! 真不知你们是见勤善房的人好欺负,还是扶摇没将你们管教好!” 说罢,又道:“彩蝶为主办事儿,无意毁了那红梅林,是彩蝶的错。你们主子让你们上门来,我亦为你们做主! 彩蝶没规矩,便罚她三个月的例钱,以示警告!红梅林被剪,言哥儿他媳妇儿便亲自带人上门赔罪,这还不够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讨个说法,却又对我们的处置如此不满!难不成,真要挖了我们勤善房的红梅树,闹得人尽皆知,这才算了事儿? 为了区区几棵红梅树,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母亲息怒!” 五少夫人见大夫人刘氏动了怒,可言语之间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儿。 于是,忙开口道:“这事儿都是儿媳妇惹出来的,是儿媳妇的错!不管二嫂嫂想要什么交代,什么说法,儿媳妇依了她便是。 若母亲为此气坏了身子,那岂不是儿媳妇的罪过?” “你到一边儿去!” 大夫人刘氏淡淡瞥了五少夫人一眼,道:“我在这训斥下人,有你什么事儿?” 说罢,又朝着霓裳和趣儿道:“按道理说,你们不是勤善房的人,我本不该多言。 可扶摇如今掌管后院,琐事儿繁多。难免就纵得你们这两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她没有空暇时间顾及你们,那我这个做大伯母的,便代替她管教一二!” 言毕,更高喊道:“来人!这两个丫头目无尊卑,冒犯主子,还不快掌嘴!” 那气焰极高,好生威风。 “大夫人若心里有气儿,便尽管出气儿好了!” 霓裳盯着大夫人刘氏,冷冷道:“但在掌奴婢的嘴之前,奴婢还得提醒您一句! 现如今,咱们夫人让奴婢二人过来,不过就是挖勤善房的几棵红梅树,去大花园里点缀一二罢了。 但她的人若真在勤善房里出了什么事儿,恐怕就不是挖红梅树那么简单的。 奴婢也就罢了,是侯爷亲自教导出来的人,跟随夫人不过几年的功夫。可趣儿妹妹,自小与夫人一同长大。 以咱们夫人的脾气儿,若得知奴婢二人过来讨说法不成,反而还被掌掴!指不定啊,能将您这勤善房的屋顶给掀了呢。” “霓裳姐姐何苦与她们废话?” 趣儿心里气急了。 “就算被掀了屋顶那又如何?想必勤善房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吧?反正她们藐视北定侯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然不知道,咱们夫人要挖她们院子里的红梅树,是为了她们好? 否则啊,若勤善房藐视北定侯夫人的事儿传了出去,恐怕连大老爷都会受到连累。 咱们夫人一心为了莫家诸位着想,却不曾想遇到的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352章 :不显山,不露水 “可不是吗?” 霓裳瞧出了趣儿的意思,这才想起还有一重要的事儿,没来得及问罪呢。 于是,忙接了趣儿的话,道:“红梅树值几个银子? 侯爷对夫人百般疼爱,莫说那红梅树来年还会开花,就算是不开了,侯爷也还能再种出一片来。 可人活在世,不争馒头争口气儿。今日彩蝶当众对夫人说三道四,勤善房的人又如此怠慢夫人。 若夫人还是一笑了之,不置可否,那明日又该如何?” 说罢,霓裳又道:“旁人知道了,怕只会说咱们夫人大度,不与旁人计较。就算再坏的,无非就是说夫人软弱罢了。 可勤善房这头……不得落个不敬不尊的罪名?” 大夫人刘氏听了半响,终是察觉出了不对。 合着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没将话讲完? 方才只说彩蝶剪秃了大花园里的红梅林,又说彩蝶放了狠话,大肆宣扬星辰阁没本事儿。 大夫人刘氏以为,便只是这些了。 可如今听着霓裳与趣儿的意思,怕是还有呢? 也是! 说起来倒是自己糊涂了! 沈扶摇纵使是商宦之家的女儿,那也是财力颇丰,见过世面的。 如今嫁给了莫止湛,又是朝廷的诰命夫人,掌管北定侯府后院一应事宜。 倘若只是剪秃了红梅林,丫鬟们受到了一点委屈,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平白无故的,摊上一个小气儿的名声儿? 如此想着,大夫人刘氏便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怒火,道:“两位姑娘这话又是何意? 听起来,倒像是咱们勤善房还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惹了你们星辰阁不快似的。” “这就得问问外头的彩蝶姑娘了。” 霓裳眉梢一挑,道:“不然,问问五少夫人或是萧姨娘,也是极好的。” 霓裳聪慧。 这大夫人刘氏与萧姨娘不对头的事儿,北定侯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话中有话,特地将这事儿推到了萧姨娘与五少夫人身上。 说起来,也是承了人情,给了大夫人刘氏一个发作的机会儿。 果然,大夫人刘氏可没让霓裳失望。 一个冷眼,便道:“萧氏,付氏!你们二人究竟还在外头闯了什么祸事儿?” 说罢,又道:“平白无故去剪光了别人的红梅林,让勤善房摊上了一个爱贪便宜的名声儿也便罢了! 下头的下人管教不好,一张嘴便是是非,我也忍了! 我堂堂一个正室,在为你们善后!你们倒好,连事儿都没交代清楚!” 大夫人刘氏多少有些借题发挥,趁机发泄自己的怨气儿。 萧姨娘与五少夫人二人着实冤枉,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于是,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五少夫人表现得得体一些:“母亲息怒!两位姑娘也请冷静冷静。” 说罢,又道:“我理解两位姑娘的难处!到底是得了二嫂嫂吩咐出来的,又最是忠于二嫂嫂,自是要将事情办得妥当,漂亮的。 只是……咱们与二嫂嫂都是一家人,莫生了什么误会儿才好。 若我们勤善房还做了什么事儿惹二嫂嫂不痛快,还望两位姑娘一一说来。也不必你猜猜我的心思,我猜猜你的心思。一来二去的,生了嫌隙。” “就是。” 萧姨娘见五少夫人看着文弱,关键时刻说出来的话,倒也长脸。 于是,对大夫人刘氏便越发不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又没有隔夜仇。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清楚的? 大夫人自己都还没将事情弄明白呢,便在这里发作?知道的,说您好生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到了年纪,发了病呢。” “你……你这嘴碎的!” 大夫人刘氏堪堪发泄完自己的怨气儿,正痛快着呢。 谁曾想,萧姨娘竟然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以前仗着大老爷宠爱,在背地里碎嘴就罢了。 现如今还敢当着儿媳妇与外头丫鬟的面儿,如此驳她。 心下恼火,更是道:“仗着老爷多宠你几分,你就目无尊卑,没规没矩了! 我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用得着问你们吗?” 说罢,又不屑笑了声儿:“呵……你倒好,一个妾侍没有妾侍的样子,反倒骑到我的头上来撒野了? 这事儿本就是你们惹出来的!我不问你们,难不成还问我自己吗? 倘若不是因为我身为正室,又是言哥儿他们夫妇俩的嫡母!我何苦在这搭上脸皮子? 不如直接让人将院子里的红梅树一并挖了!一来好给星辰阁赔不是,二来也省得心烦!” “母亲息怒!” 五少夫人见好端端的处理着红梅林的事儿,又扯上了两个婆婆的私人恩怨,着实着急。 于是忙开口当起了和事佬,道:“姨娘也是为了勤善房着想,并非有意冲撞母亲。” 说罢,又转了话题:“方才霓裳姑娘与趣儿姑娘既提到了彩蝶,不如就先问问彩蝶,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误会儿?” 五少夫人看着柔和娴雅,可却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 一口一句都是‘误会儿’,倒显得霓裳与趣儿太过小题大做了。 “是不是误会儿,问了彩蝶姑娘就知道。” 霓裳接过五少夫人的话,道:“奴婢虽只活了二十来年,但因有幸跟在侯爷与夫人生边儿,也见过不少的人心与世面。 只是……这诸多的人心与世面里,奴婢却从未见过像今日这般的误会儿。” 霓裳知道,有些话是必定得自己开口去说的。 若真让彩蝶先说,只怕事情就又变了味道了。 于是,霓裳根本就没给彩蝶机会儿。 哪怕方才口口声声说要去问彩蝶,问萧姨娘与五少夫人的人,就是她霓裳。 但现如今,她还是得自己亲口,一字一句道来。 “未经过主人家同意,擅自剪秃了主人家的红梅树便罢了!狗仗人势,叫嚣着‘你奈我何’,没规没矩,目无尊长,也能从轻处置! 可那彩蝶姑娘嘴里一口一句,皆说我们夫人名不正言不顺,是个死活赖在侯府里不肯走的主儿,又是怎么回事儿?” 第353章 :谁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 “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什么赖在侯府不肯走?霓裳姑娘,你说的又是什么话?” 大夫人刘氏一听这话,立即便坐直了身子。 这话…… 听着怎么就那么耳熟? 像是勤善房里传着的话呢? “此事儿事关重大,还是请大夫人让彩蝶姑娘进来,与趣儿好好对质一番吧。” 霓裳懒得再将话重复一次,只让大夫人刘氏将彩蝶传进来。 大夫人刘氏瞪了一眼萧姨娘与五少夫人,便当真命彩蝶进来了。 彩蝶虽人在外头,可却将花厅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慌乱。 短短几步路,竟走得酿跄。 才入了花厅,来到诸位主子面前,‘噗通’一声儿跪下。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霓裳道:“彩蝶姑娘,我且问你。方才我与趣儿所说的事儿,可曾有半点冤枉了你? 将红梅林剪秃了的人,是你吧?指着趣儿的鼻子骂趣儿的人,是你吧?叫嚣着若不服气儿,便来勤善房挖你们红梅树的人,还是你吧?” 言毕,又嗤笑了声儿,道:“当众说咱们主子赖在侯府不肯走的人,是你吧? 说这北定侯夫人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嫁到莫家几年还是清白之身的人,也是你吧? 说我们夫人空有北定侯夫人的身份,却与侯爷毫无夫妻之实。说夫人掌管着侯府的后院琐事儿,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你将我们夫人说得一无是处,当众挑了夫人的威严。让下头人都看夫人的笑话,究竟是何居心?” 言毕,又道:“你不过一个区区婢女,怎么就敢说出如此不尊不敬的话来?究竟是后头有人指使,还是你听多了这些闲言碎语,便不将我们夫人放在心上了?” “我……” “这些话,当真是你说的!” 大夫人刘氏越听越是心惊。 没错! 自从那日以后,勤善房是流传着一些关于沈扶摇的话。 就如彩蝶所言。 对于沈扶摇成亲几年,却还未圆房一事儿,众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而窥视后院内务大权的人,自然也少不得酸上几句。 只是这些话,在自己院子里说说,过过嘴瘾也便罢了。 如今传了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特别是听了霓裳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 ——究竟是有人指使,还是听多了闲言碎语?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勤善房都脱不了干系! 若是有人指使,可见勤善房的野心。 若是听多了闲言碎语…… 彩蝶不过一介婢女,能去哪里听那些闲言碎语? 说到底,不过还是在勤善房待着。 而那些话,也只能是从勤善房听来的。 任由这样的传言在勤善房肆意飘传,她这个大夫人有罪,她的夫君大老爷也难辞其咎! “你这不知死活的贱婢!” 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夫人刘氏拂袖将桌上的茶杯打倒在地,冷声儿呵斥:“究竟是谁给了你胆子,如此编排朝廷命妇! 你可知道,这事儿若追究起来,不仅你与你家人要受到灭顶之灾!就连我们整个勤善房,都休想置身事外!”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看了霓裳与趣儿一眼,道:“好在侯夫人是咱们自己人,届时该罚的罚,该打的打,总不至于让勤善房受了你的连累! 否则,你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字,都不抵这罪过!” 大夫人刘氏话语中那一点点的‘讨好’之意,霓裳怎么会听不明白? 只见她笑了笑,道:“大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既已经知晓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奴婢也就不多言了。 只是彩蝶姑娘那些话,说得着实过分。莫说我们夫人是朝廷命妇!就是萧姨娘被下头人如此编排,恐怕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更何况,咱们夫人还是天启国的北定侯夫人,手里还握着莫家的当家之权。 若我们夫人就这般轻易将此事儿揭了过去,岂不是应了彩蝶的话?” 说罢,霓裳又道:“咱们夫人手里的权可不低!怎么的就轻易饶恕了过去?难道不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腰杆子不硬么?” “是,这话霓裳姑娘倒说得在理!” 大夫人刘氏此时已顾不得什么管教不管教的话了,只先说些好听的话,讨好霓裳与趣儿,也算是稳住局面。 “方才我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里头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儿。若我早早知晓了这事儿,定亲自捆绑了这贱婢,去星辰阁请罪!” 说罢,只见大夫人刘氏又恶狠狠盯着彩蝶,道:“这丫头,如此爱胡乱编排,惹是生非,绝对不能轻饶!” “光处置了一个奴婢算怎么回事儿?” 霓裳见大夫人刘氏大有将罪都推到彩蝶身上,于是赶紧捡了要紧的说:“倘若这彩蝶姑娘只是一个粗使,那乱棍打死也就算了。 可偏偏,她是勤善房一等一的丫头,是五少夫人的身边儿人。 如今她犯了错事儿,难免会累及到主子!如果只处置了她一人,只怕五少夫人与勤善房,以后都免不得受人编排。 毕竟啊,谁也想不到一个奴婢能如此大胆,敢说出这样不尊不敬的话来。 大伙儿都不是傻子!只要稍稍往深处去想,焉知众人不会想到五少夫人和萧姨娘头上?亦或是……大夫人和大老爷,也难推脱!” 霓裳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奴婢自然是不敢如此大胆的。 若说背后没有主子们先嚼舌根,一个彩蝶能这样对趣儿? 要说趣儿虽与彩蝶一样,都是一等丫鬟。可人家趣儿是陪嫁呀,与彩蝶这种被买来的本就不同。 更何况,五少夫人能与沈扶摇比吗? 沈扶摇那是侯府嫡长孙媳妇儿,是朝廷命妇! 付四小姐算什么?能尊贵得过沈扶摇?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彩蝶在侯府伺候那么多年,其中的厉害关系哪里会弄不明白? 之所以敢如此胆大,无非是听多了主子们的舌根子,对沈扶摇没了敬畏之心。 觉得沈扶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赖皮子。 空有名头,而无实料罢了! 否则啊,就是给彩蝶去跟山里的野熊借上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没规矩,没分寸! 第354章 :打死不认账 就如同霓裳所言,大伙儿都不是个傻子。 其中的弯弯绕绕,谁人又能想不明白? 莫说是别人了,就是深陷其中的大夫人刘氏与五少夫人几个,都觉得自己有口难言。 偏偏霓裳的话有理有据,她们就算想从中脱罪,那也是难! “话是这么个理!” 萧姨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早已不敢再与大夫人刘氏内斗。 只坐直了身子,道:“可咱们从未让彩蝶这丫头胡说啊!” 言毕,又一心要将自己撇开,道:“再说了……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什么清白之身?霓裳姑娘所言,我萧姨娘倒是越发不明白了! 对了媳妇儿,你可明白?” 五少夫人一听,立即便明白了萧姨娘的意思。 于是,小心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始终没敢接话。 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无论是大夫人刘氏,还是萧姨娘,五少夫人都得罪不起。 虽说五少夫人的家世不错,又是嫡出。嫁给莫谦言,也不是高攀。 但莫谦言到底是莫家的人!而付家,当家的又不是五少夫人自己的父亲。 故而,五少夫人只得小心翼翼做人,谨小慎微,不敢惹事儿。 萧姨娘是妾,但却手握勤善房内务大权,还是莫谦言的生母! 大夫人刘氏虽现在势头不如萧姨娘,可到底是嫡母! 身为正室,她终有一日是要将内务大权拿回去的。 其中的利弊,五少夫人早便权衡得差不多了。 于是,自然不敢轻易开口。 大夫人刘氏脾气儿暴躁。 见萧姨娘如此一言,气得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萧氏,你这话是何意? 彩蝶是你们那头的人,她做了如此不尊不敬的事儿,你不出来管教便罢了,还敢为自己脱罪?” “大夫人,彩蝶是言哥儿他媳妇儿的婢女没错。但纵使是贴身婢女,也有不贴身的时候儿。 这更个衣出个恭的,我们也不能跟着啊!” 萧姨娘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口要咬定自己不知情:“再说了,彩蝶是个人,又不是条狗。她有自己的嘴/巴,自己的脑袋! 她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哪里是我们能管教得了的?” 言毕,想了想又道:“若大夫人一定要以此来追究我们的责任,那大夫人也难逃其咎! 大夫人是勤善房的正室,是主母!按道理说,我们都是归大夫人管着的。现在下头的人出了事儿,大夫人该是头一个面壁思过的!” “你……” 大夫人刘氏气结:“你……好一张利嘴!” “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还真是不知!” 萧姨娘见大夫人刘氏被她的话压得死死的,越发来劲儿。 “侯夫人嫁给侯爷也近三年了!这三年来,她在侯府为人如何,大伙儿都知道。 不仅对太夫人,对婆婆尽孝。就连小叔子小姑子们,也是极其尊敬她的。 她将内务打理得极为妥帖,怎么会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前阵子过元宵时闹了些误会儿,那也是误会儿不是? 我虽不知这件事儿后头是如何解决的,但就凭着侯夫人没大起来的肚子,没被收回去的实权!也能猜想出,那是受了冤枉的。 今日莫名就说她是清白之身,又说她赖在侯府?这话还是彩蝶说出去的?如此,我就不得不好奇了! 这侯府里,究竟还有多少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当日,在暖厅里。 沈扶摇为了避人口舌。 在自证清白之前,不仅让太夫人屏退了一应的同辈。就连这些姨娘们,也都被请了出去。 留在暖厅里的人,无非就是长房夫妇与三房夫妇。还有那挑起事端的庄眉宁、于妈妈等人。 自证清白过后,太夫人也曾下过命令。 这事儿,不许拿出去多说半句! 萧姨娘的话再明白不过。 她就拿准了这一点儿,硬说自己不知情。 是啊。 她又没参与其中,怎么可能知道里头的事儿? 倘若没有大老爷和大夫人刘氏回来多嘴的话,就算萧姨娘再怎么多事儿,也说不到这上头! 萧姨娘在推卸责任,一心想让大夫人刘氏担罪。 这一点,霓裳和趣儿都是看明白了。 可霓裳是莫止湛培养的人,怎么会看不清二人的心思? 大老爷和大夫人刘氏转过背就将那日的事儿兜了出来,不是个好东西! 可彩蝶是五少夫人的人,还是萧姨娘亲自指派过去的。若没有萧姨娘与五少夫人多嘴,她又如何得知? 又怎么能如此羞辱沈扶摇? 所以啊,萧姨娘也不是善类! 至于那五少夫人嘛……当下不好判断!但说到底,自然也不会站在沈扶摇这一头! 霓裳想明白了这几点,说起话来可就更有几番‘挑唆’的意思了。 “萧姨娘的话,有些道理。” 霓裳深深看了一眼萧姨娘,便道:“奴婢今日既然来都来了,也不怕继续托大,说几句中肯的话。 这些话,都是奴婢从咱们夫人那里听来的。若有不中听的,还望大夫人与萧姨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不过啊,理是这么个理!具体该如何行事儿,还是得看勤善房的意思。” 说罢,霓裳便又道:“萧姨娘方才说,若因为彩蝶是她与五少夫人的婢女,便要连同她们一道问罪。那么大夫人身为勤善房的正室,自也该一起担罪的。 这个说法,倒是对的!大夫人身为勤善房的主母,理应管教好下头的姨娘与一应奴才、婢女! 咱们夫人说啊,大夫人也偷懒了好长一阵日子了。您又不似咱们二房的二夫人,现在卧病养着,管不得事儿。逼不得已才将屋子里头的事儿交到了沁雅姨娘手上。 勤善房这般大,有些内务事儿难免就繁琐了一些!但大夫人可不能因为内务事儿繁琐,就当甩手掌柜啊! 这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是离不开主母掌管的。毕竟主母的眼界,到底是要高一些。” 言毕,霓裳似有似无看了萧姨娘一眼。 见萧姨娘脸色难看至极,才又继续道:“再说了,太夫人那头不也放下话了吗?让大夫人早些将内务的事儿从萧姨娘那头拿回来呢。” 第355章 :好处是那么容易拿的吗 霓裳说话可不会兜兜绕绕的。 当着萧姨娘的面儿,便让大夫人刘氏将权从萧姨娘手里拿回去,这事儿也就只有霓裳能做得出来了。 哦…… 不。 沈扶摇也能。 若没有沈扶摇的纵容,霓裳倒还不敢如此呢。 大夫人刘氏没想到霓裳会在这个时候儿助她一臂之力。 微微惊讶后,忙道:“还是侯夫人看得通透!身为勤善房的主母,我确实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看来,这内务的权我是得拿回来了。若继续躲懒,只怕勤善房都要乱了套。” “倒不是咱们夫人多事儿,管着勤善房。” 霓裳见大夫人刘氏已经明白这意思,便又开始为沈扶摇脱怨:“只是大夫人躲懒躲得太久了,太夫人那头也曾与大夫人您说过这事儿。 大夫人您自个儿没上心,倒惹得咱们夫人受累。三五日的,总得听一次太夫人的训。 太夫人说,要让咱们夫人多提醒提醒大夫人您。身为主母,莫要如此松懈躲懒,得担起主母的责任。 这话奴婢原本也是不想说的,咱们夫人也还在想着,如何开这个口!毕竟您与萧姨娘都是长辈,咱们夫人一个晚辈,实在不好唐突。 可今日奴婢过来,也不好只来兴师问罪。再说了……” 霓裳话说到此,有些尴尬与迟疑:“呵呵……再说了,这勤善房如今连下人都这般没规矩。若大夫人再不好好管教,丢的还是侯府的脸。 届时,太夫人若追究起来,还不是咱们夫人受罪?如此,奴婢也就托大,为自家主子多一回事儿。” “瞧瞧霓裳姑娘说的是什么话?” 大夫人刘氏看了一眼萧姨娘,道:“侯夫人掌管侯府中馈,自是能管着勤善房的。咱们勤善房的一应吃穿用度,下人调度,还不是得仰仗侯夫人? 太夫人又是长辈!她们二人的话,谁敢不听?所以啊,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多事儿!” 大夫人心里高兴,便联合起霓裳来对付萧姨娘。 方才那一番话,可都是说给萧姨娘听的。 紧接着,又为表达谢意,拍起了沈扶摇与霓裳的马屁:“霓裳姑娘忠心不二,着实是一个好典范! 这也难怪星辰阁的人都如此团结一心,可见是侯夫人管教得好。我呢,就请霓裳姑娘回去时,给侯夫人带句话。 就说她与太夫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从今日起,这勤善房的内务大权,我便拿回来了。 以后啊,必定好好担起主母的责任,不再轻易躲懒。” 有太夫人与沈扶摇的话在这,又加上彩蝶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 萧姨娘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憋着。 毕竟彩蝶这事儿,实在是大了些! 编排朝廷命妇,还是如此个编排法! 若是沈扶摇真要计较起来,萧姨娘可不去担这个罪。 哪怕…… 这些编排的话,萧姨娘自己也没少说。 甚至可以说,彩蝶之所以如此大胆说出这些话来,无非都是因为听到了萧姨娘对沈扶摇不尊不敬。 这些日子,若不是萧姨娘总说:“我是妾室又如何? 就算只是一个姨娘,还不是为老爷生了个儿子?还不是照样手握院子里的内务大权? 怎么的?我是妾就不能管着内务了?那星辰阁那个算什么?那个正室连身子都还没破,连我这个妾都不如呢!” 诸如此类。 既当着五少夫人的面,又当着一应下人的面。 这才将彩蝶的嘴养得这样刁。 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连星辰阁的两个丫鬟,都敢这样来勤善房叫嚣。 可见,沈扶摇是真的恼了。 萧姨娘才不去当这个冤大头! 反正她也是从大老爷嘴里,知道了沈扶摇依旧是清白之身的事儿。 大老爷一个爷们,自然没人说他嚼舌根。可大夫人刘氏就不一样了! 她素来就不是一个闲得住嘴的。 现在,既然她要将权拿回去,那就拿回去好了! 出了什么事儿,左不过还有她去担着,关自己什么事儿? 萧姨娘如此想着,便硬是忍住了怒气儿! 也罢! 老爷的宠爱在谁身上,谁就是得势的主子! 这阵子自己管着内务,也没少抠下银子。屋子里头哥儿与媳妇儿,孙子的一应物件儿,也都置办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 现在儿子越发得到大老爷的重用,她这个做娘的,也越发得宠。 这要是换了以前,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是。 刘氏是正室。 所以这权,迟早有一日要还回去的。 萧姨娘也没想着握一辈子。 除非…… 大夫人刘氏死了。 如若不然,她就是掌一阵子的权,拿一阵子的好处罢了。 现在好处没少拿,儿子有出息。 出身名门的儿媳妇与健健康康的大孙子有了。 哪一样,不比那正室风光? 与其让刘氏在能捞好处的时候儿,把权拿了回去。 那还不如在这种时候儿,将烂摊子甩给她,看她如何处置! 萧姨娘越是这样想着,心里便越舒服。 全然没想到,她压制了大夫人刘氏这样久。 大夫人刘氏拿回了权利后,第一件事儿定是要找她麻烦的。 只仗着自己有儿子有孙子,便心下得意得很。 而这一头,她正努力压着怒气儿。 那一头,霓裳又开了口,道:“大夫人知晓怎么办便好,也省得太夫人与咱们夫人再继续费心了。” 说罢,又低头看了彩蝶一眼,才继续道:“只不过……方才那一番话,只是题外话罢了!奴婢与趣儿今日过来,还是来讨说法的。” “这你放心!” 大夫人刘氏冷冷看了彩蝶一眼,道:“今日既我已决定重新掌权,那此事儿定不会姑息! 彩蝶犯下如此大错,怎么处置都说得过去!” “彩蝶姑娘犯了错,自然是要处置的。” 霓裳点了点头,道:“但身为彩蝶姑娘的主子,勤善房也不能置身事外。” 哼! 你以为我是平白无故来给你好处,帮你夺权的吗? 萧姨娘不是好货色,你也不是好东西! 我既帮了你夺权,你自然要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否则,我如何能依? 第356章 :有取必有舍 霓裳可还藏着心思在后头呢。 她一步步朝彩蝶走去,紧紧盯着彩蝶的脸蛋儿,道:“彩蝶姑娘的去处,咱们夫人已经想好了。 她编排的是咱们夫人,羞辱的也是咱们夫人。这具体如此处置,自然得咱们夫人说了算。” 说罢,又朝大夫人望去,道:“至于勤善房,还是那句话。只要将院子里的红梅树都挖了,移植到大花园里种下便好。” 言毕,瞧着大夫人刘氏的脸色变了变,又道:“勤善房的红梅虽比不得‘悦卿心’的红梅好。但眼下,正是红梅盛开的季节。 能将这一片红挪过去,也是一番美景。” “这事儿,还是……” 大夫人刘氏想也没想,便要拒绝。 可霓裳是何等伶俐的丫头? 哪里容得大夫人刘氏开口? 只径直打断了她的话,道:“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咱们夫人!亦不是咱们夫人小气儿。说起来啊,咱们夫人也是在帮勤善房呢。” 说罢,霓裳便娓娓道来:“当日元宵佳节,在暖厅里。咱们夫人自证清白那事儿,只有太夫人。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 以及卧病的二夫人,与被处置而亡的于妈妈几人知晓。 奴婢等人是夫人的忠仆,自然不会泄露半字儿。叶大夫不是侯府的人,就算有嘴,也说不到勤善房来不是? 再说了,彩蝶是勤善房的人。她做出这样的事儿,谁人能不想着是与勤善房有关?想到勤善房,能想的也便只有大老爷与大夫人您了。” 霓裳一个一个的将人点了出来,又道:“当然了,大老爷与大夫人有没有泄露秘密,不将太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奴婢是不知道的。 咱们夫人说了,大老爷与大夫人是长辈,又是见过世面的主儿,自不会多嘴。可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如咱们夫人一般明事理的。 咱们夫人知晓大老爷与大夫人是受了冤枉,可别人不知道啊?倘若不意思意思,做做样子。 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一来,众人会编排大老爷与大夫人的不是。二来,也会说勤善房管教不好下人不说,还没得礼节,胆小怕事儿,没有担当。 三来嘛,不仅咱们夫人威严受损。就连大老爷与大夫人,恐怕也会受到太夫人的训斥! 毕竟编排朝廷命妇是大罪,而泄露了太夫人亲口/交待要保密的事儿,亦是不尊不敬不孝不义的啊! 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如果咱们夫人还是无所作为,那太夫人定是要亲自出马的。而勤善房若没有表示,岂不是……岂不是平白给众人说三道四的机会儿?” 言毕,霓裳又试探问了一句:“大老爷与大夫人可是太夫人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啊,理应是最通情达理不是? 若如此被人编排了去,大老爷与大夫人的脸面何在?大公子,还有骁景小公子的脸面又何在? 大老爷与大夫人或许可以不在意!可大公子前途在外,骁景小公子又年幼,可不能被人拿来说事儿! 咱们夫人这都是为了勤善房好!还望大夫人能理解咱们夫人的用心良苦,将这事儿给了了! 一来,能息事宁人。二来,也能让咱们夫人的脸面过得去。 怎么说啊,都是成全着彼此嘛。” 霓裳可真会说话。 沈扶摇不过是想将长房那头的红梅树挖个干净。 一来是出口气儿,让众人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本事儿。 二来是做做样子,杀鸡儆猴。 三来嘛,多少也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毕竟彩蝶是萧姨娘那头的人。 因为一个彩蝶,便被挖光了院子里的红梅。并且,还挖得大张旗鼓。 这事儿,岂是丢人二字儿能说得全的? 大夫人刘氏善妒! 如此一番闹下来,岂不是恨透了萧姨娘? 可谁知…… 沈扶摇的这些打算,被霓裳添油加醋的,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有办不好,只有办得越发漂亮啊。 明明就是要将勤善房的人踩得喘不过气儿,给他们一个难堪。 经过霓裳这一番‘润色’,倒成了为勤善房好!勤善房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感恩涕零,连连说谢! 大夫人刘氏一开始,倒是很反对挖红梅树的。 觉得丢了脸面儿嘛! 堂堂莫家长子的院子,连几棵红梅树都护不住,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而且大老爷又不在。 待会儿回来后发现红梅树都被别人挖了,岂不是得动怒? 可现在嘛,不一样咯! 比起夺权,红梅树算什么? 就算真丢了脸面儿,大老爷动了怒!那不是还有萧姨娘吗? 这事儿都是彩蝶惹起来的! 彩蝶虽说是五少夫人的人,但以前却是伺候萧姨娘的。 沈扶摇与莫止湛还没圆房的事儿,大夫人自己可不会去跟萧姨娘说。 萧姨娘之所以能知道这事儿,完全是因为大老爷自己说了几嘴子! 只要将事儿都推到萧姨娘身上,大老爷对大夫人刘氏定是无法! 如此想着,倒真是成全了彼此啊。 纵使吃一些亏,吃的也是勤善房的亏。 可最后得利的,到底是她自己。 勤善房的内务大权啊! 她可是许久都没碰了! 现在夺了回来,定要好好治治萧姨娘这不要脸的贱/货! 否则,她还当着以为自己这个正室死了不成? “挖吧挖吧!” 大夫人刘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便道:“你既然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这事儿,本就是咱们勤善房理亏!没管教好下头的人,让她碎了嘴! 你也说了,编排羞辱朝廷命妇是大罪。也就侯夫人性子好,这才拿几棵红梅树来了事儿。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就闹到朝廷上去了。” 说罢,又问:“不过……彩蝶这贱婢要如何处置?到底是我勤善房的人,总得知会我一声儿吧?” “这是自然。” 霓裳见大夫人刘氏已经松口,便道:“彩蝶姑娘所犯的事儿,就是乱棍打死也是该的!” “不……不!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第357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彩蝶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她一直听着主子们的话,不敢插嘴,就等着萧姨娘和五少夫人救她呢。 却不曾想,两位主子如今根本就做不得主! 最后,还要让她赔上自己的性命! “霓裳姐姐!霓裳姐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趣儿……趣儿姐姐饶命啊!奴婢嘴碎,奴婢胡言乱语!” 彩蝶一会儿爬到霓裳脚边儿,一会儿又爬到趣儿脚边儿。 这里求求,那里求求。 “还请两位姐姐替奴婢求求情,让侯夫人饶了奴婢的性命吧!姐姐们啊……” 说着,更是大哭了起来:“大家同为奴婢,日子过得不容易啊。两位姐姐,帮帮奴婢吧,帮帮奴婢吧!” 彩蝶哭得楚楚动人,全然没有方才在大花园里气势凛人,欺负趣儿的模样儿。 更忘了,当时她是如何去骂趣儿的。 趣儿记仇,若真帮了她,那才是有鬼呢! “你可别拿我与你比!我虽是奴婢,但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似你,目无尊卑的东西!” 趣儿冷冷丢下了这番话,便再不看彩蝶。 彩蝶只好又爬到霓裳身边儿,继续苦求。 这一下,大夫人刘氏可不乐意了。 我好端端的一个主子站在这里,你不求。你反而……你反而去求一个婢女! 活该你被处死! 如此想着,大夫人刘氏便拍拍桌子,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谁奔丧呢!” 大夫人刘氏心情不好,口中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 “早知道今日,当初何苦做了那样的事儿?也不看看侯夫人是什么身份,竟由得你编排?” 说罢,又朝着霓裳与趣儿道:“既然侯夫人已经有了主意,便按照侯夫人的意思去办吧! 乱棍打死也好,绑了石头沉河也罢!自己作的孽,自己担着,谁也帮不了她!” “大夫人……大夫人!” 彩蝶一听,绝望极了:“姨娘……姨娘救救奴婢啊!少夫人……少夫人……” 彩蝶这个磕磕头,那个磕磕头。 左求右求,硬是没有一人肯出来为她说话。 大夫人刘氏恨不得她死! 平白无故的,赔上了那么多的红梅树。 萧姨娘,怕祸殃到自己,自然不会开口。 不过一个婢女罢了,不打紧。 五少夫人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但终究还是自保前程。 霓裳与趣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再度想起方才彩蝶说的那句话。 ——我们同为奴婢,日子都不容易。 不! 是你的日子不容易。 虽都是奴婢,可遇到的主子不同,那走的路自然也不同。 “你不必在这求情。” 霓裳看着彩蝶,终是开口:“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插嘴做什么?就那么想死吗?” 说罢,又冷笑道:“是!你所犯的错,乱棍打死都不该的!但咱们侯夫人心善,人慈,不惦记着你这条命。 侯夫人说了,你是不必死的。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奴婢谢侯夫人,奴婢谢侯夫人!” 彩蝶一听说不用死,那兴奋得立即止住了眼泪。 她猛朝霓裳与趣儿磕头,仿佛磕的就是沈扶摇一般。 还没等霓裳将话说完,便难掩激动。 只要还能活着,什么责罚都行! 罚例钱,甚至是挨打,都不在话下! 只要还能活着…… 她保住了性命,以后继续在侯府里当差,老实本分些就是了。 彩蝶心里想得好,却不知霓裳的话还是没说完。 只见霓裳勾唇笑了笑,极其不屑:“临出门时,咱们夫人就与我们说了!彩蝶姑娘你虽不必死,但北定侯府是容不得你了。 像你这样颇有姿色,又伶牙俐齿的姑娘,留在北定侯府里着实是屈才!” “什么……” “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北定侯府的奴仆。便卖到青/楼里去,做个丫鬟也好,当个姑娘也好,总能混口饭吃。” 霓裳淡淡看这着彩蝶,又道:“不过你放心,以彩蝶姑娘你的姿色,青/楼里的妈妈定舍不得让你做丫鬟的。 也不知你有什么才艺没有?不过也无碍!以后再慢慢学就是了。 就算学不会,光凭着这脸蛋儿,也能安稳过个几年,吃吃青春的饭菜。实在不行,您随便说几句话,给恩客们解解愁,当朵解语花呗? 嘴皮子如此厉害的人物儿,想必这些事儿不在话下。” “不!我不去!” 彩蝶原本还以为,只要不死就行。 可现在…… 这出路,还不如没有了吧! “这与让我死有什么区别?不!我不要!” “那你便去死吧。” 霓裳懒得与彩蝶多言,只道:“咱们侯夫人心善,不忍将你的小命取了,这才留你一条活路。 你死不想死,活不想活,究竟要如何?难不成,就这般放了你,再给你一些银子田地,安置你的后半生吗? 也不看看自己犯的是什么错,还敢对侯夫人的处置挑三拣四!你若不想活了,便自便吧! 就算一头撞死在这花厅的红柱上,也无人心疼你半分!反而,还会怨你脏了这块地儿!” 言毕,霓裳便朝着大夫人刘氏行了个礼,道:“大夫人。奴婢等人出来也有一阵子了,若再不回去,恐怕咱们夫人会担心呢。 若大夫人没别的吩咐,奴婢们这便带人去将红梅树挖了。而这彩蝶姑娘,就得劳烦大夫人您送去青/楼了!” 大夫人刘氏见霓裳虽是个丫鬟,但却将事情处理得有条有理。 于是,也不好再生事端。 只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又吩咐身边儿的妈妈,亲自带霓裳与趣儿几人去了后头的院子,挖那红梅树。 彩蝶见无人帮她,哭喊不已。 哭得双目红肿,太阳穴直疼。 最后,竟直接哭晕了去。 大夫人刘氏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 见彩蝶如此,直接摆了摆手,便命人拖了出去。 还让人去寻来了牙婆子,以及彩蝶的卖身契。 这种事儿,还是快快处置了好。 星辰阁那头现在是越发不好惹了。 连两个丫头片子都这般难缠。 别到时候儿又寻个理由来闹闹! 第358章 :星辰阁的好光景 今日的霓裳与趣儿,在勤善房里好生威风。 挖了红梅树后,命花房的师傅们将红梅树拿去大花园种下。又留了两个可靠的小厮在一旁看着,便笑嘻嘻回了星辰阁。 才回到星辰阁,二人便跟邀功似的,将勤善房的事儿仔仔细细说了一番。 你一句我一句的。 明明只有两个人开口。 可那又说又演的样子,倒热闹极了。 沈扶摇素来是知晓霓裳本事儿的。 虽看着活泼,与趣儿极其相似。但比起趣儿来,却更要有主意一些,也更稳重一些。 说得白了,到底是莫止湛亲自挑选的人,见过的世面要大一些。 今日让霓裳与趣儿一道过去,又给霓裳放了权,让她自己看着处置。 一来,是想告诉底下的人。 只要你够忠心,有本事儿。那么,自会得到主子的信任。 二来,也是沈扶摇自己想要躲懒。 她知道霓裳能将事儿办好,便不愿自己亲自掺和了。 只是没想到…… 霓裳不仅将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竟还办得这般漂亮。 不仅趁此机会儿挑唆了长房众人,卖了长房大夫人刘氏一个人情。更将彩蝶的事儿,处置得极为恰当。 彩蝶所犯之事儿,虽说死不足惜。 可若真将她乱棍打死,只怕会惹人说了闲话。 明白事理的,自然会说是彩蝶自己活该。 但这世上,多的是听风是雨的人。 一传十十传百,难免会有偏差。 届时,传得多了,只怕会有人说沈扶摇歹毒,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 与其如此,倒不如留彩蝶一条小命。 一来能让彩蝶罪有应得,也让沈扶摇心里痛快。 二来能杀鸡儆猴,让下头的人都知道,背地里编排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且别管事儿大事儿小,皆逃不过处罚! 三来…… 青/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彩蝶是有些姿色,可比起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就要逊色得多了! 虽说人人都将青/楼里的姑娘比喻成胭脂俗粉。但想在青/楼里立足,没点心机与技艺的话,又哪里能行呢? 彩蝶是勤善房一等的丫鬟没错! 但与趣儿、霓裳几个丫头,可是不能比的。 除了讨主子欢心以外,她还会什么? 琴棋书画拿不出手,姿色又不比别人。 再看看红梅林那狗仗人势的样子,更不是个有心机的。 如此资质的人去了青/楼,不出一个月的功夫,便会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当然,这只是往差了去说。 若往好了的说…… 这彩蝶指不定有什么大伙儿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届时讨了青/楼/老/鸨的欢心,也讨了恩客的欢心,日子好过一些也不是没有。 只是一张朱唇千人尝,一只玉手万人枕的日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啊…… 无论好坏,那都不干沈扶摇的事儿了。 人已经被牙婆子发卖了,早已不是北定侯府能管的。 沈扶摇已经放她一条生路,自是心慈的了。 霓裳看起来活泼话多,可办起事儿来从不含糊。 沈扶摇看重她,难免让趣儿跟着多学学。 除此以外,又赏了霓裳与趣儿一人一对‘珍宝阁’打出来的新耳环。 那耳环虽只是用银子与珍珠打造的,算不得什么贵重物件儿。但因‘珍宝阁’师傅的手艺极好,倒造得精致好看。 霓裳与趣儿见了,欢喜得很。 当着沈扶摇的面,便为对方将耳环给戴上了。 完毕,还喜滋滋问沈扶摇,好看不好看。 沈扶摇平日里就护短,对几个丫鬟格外纵容宠溺。 现在见丫鬟们欢喜,自然也高兴。 “咱们家的丫头都生得像朵花儿似的,怎么会不好看?” 此言,便是夸了。 趣儿歪着脑袋,用手抚/摸着耳环上的珍珠时,突然看到了一旁的初凝。 于是,又问:“主子!这耳环,是只奴婢与霓裳姐姐有,还是五个丫头们都有?” “你问这么做什么?” 沈扶摇挑了挑眉,好笑道。 “奴婢就是问问嘛。” 趣儿也跟着傻笑:“以前主子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各自备一份的。现下新得的耳环这样好看,若只给了奴婢与霓裳姐姐,那岂不是偏心了? 按道理说,初凝姐姐,医清姐姐,还有蝴蝶姐姐都该有的。” 言毕,又似想起了什么一样:“蝴蝶姐姐就算了,赏她一把匕首都好过耳环。她素来不爱女子的这些东西,反而觉得累赘呢。” “你这丫头,倒做起主子的主来了?我要不要赏赐物件儿,赏赐什么物件儿,且还得听你的意思?” 沈扶摇见趣儿自己办成了事儿,却还惦记着其他姐妹。 心里,着实暖得很。 “你放心吧!我素来不是个偏心的。你与霓裳有的,初凝几个丫头自然也有。” 言毕,又添了两句:“都是‘珍宝阁’新打出来的耳环!蝴蝶那家伙啊,也是喜欢得紧呢。” 言下之意便是…… 趣儿你这贪心鬼哟,可收好你的心,别老盯着蝴蝶的物件儿。 趣儿知晓沈扶摇的意思,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但脸上,却依旧是喜色。 霓裳皮得很。 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儿,道:“呀!原来是每个姐妹都有啊!那方才夫人为何要说,这是赏给奴婢与趣儿妹妹的呢?” 说罢,又噘嘴道:“害得奴婢还以为,是奴婢这回立了功,这才得了赏呢!没曾想到,奴婢与趣儿二人,竟是白干了一场。” “哪里是白干?” 趣儿笑嘻嘻看了霓裳一眼,道:“分明就是咱们两个人,干了五个人的活。所以最后啊,主子才赏了五个人嘛!” 言毕,又贼兮兮道:“所以啊,那三位姐姐可都是托了咱们二人的福!以后呢,咱们可有得说咯!” “还是趣儿妹妹心思多!” 霓裳一听,便‘噗哧’笑了出来:“奴婢都没想到这层呢,趣儿妹妹倒先想到了!夫人,您可得仔细着她。 小小机灵鬼的样子,冷不丁就让人欠了她的人情。若不仔细着,以后这人情还都还不完呢。” 霓裳在说这话时,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勤善房的彩蝶…… 第359章 :跟对主子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和趣儿回来时,彩蝶已经被捆起来了。 听闻,大夫人早已打发了人去寻牙婆子。只待牙婆子一到,便将彩蝶发卖出去。 而萧姨娘与五少夫人,从彩蝶被处置开始,便没再为彩蝶说过半个字儿的好话。 彩蝶哭晕了过去,一时半会儿倒还醒不过来。瞧着她那模样儿,只怕再度睁开眼时,人已经在青/楼里了吧? 是。 霓裳承认。 彩蝶是千不该,万不对。 可若彩蝶能跟得一个好主子,就像自己家夫人一样。 那么,哪怕彩蝶的性子再鲁莽,再如何狗仗人势,也断不会惹出这样大的事儿来。 世人都说,苟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但对于她们这些奴仆而言,若没有一个好主子管教,那下场,跟没有父母师父指路,又有什么区别? 霓裳此世为奴,却能如此轻松的在主子面前谈笑风生,得主子信赖与厚待。 实属万幸。 如若不然,像彩蝶一样。遇到一个凉薄的主子,免不得得误了终身。 对于彩蝶,霓裳倒有着和沈扶摇一样的看法。 一个人儿的品性好坏,是日积月累的。 定了型后,便再难更改。 但一个人‘贪生怕死’,更是骨子里的东西。 所以,无论那人的品性如何。所做的事情若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那必定是会三思。 这世上,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少。踩低拜高的墙头草,更是多见。 可这些人,无一不自诩有几分小聪明。 既有了那几分小聪明,知道见风使舵,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么,又怎么会蠢到为了过足嘴瘾,而得罪一个自己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得罪的人,压根就不被放在眼里了。 可彩蝶一个小小的丫鬟,怎敢不将星辰阁的人放在眼里? 归咎到底,还不是主子们背地里的谈话,让她造成了错觉? 她是一个婢女没错。 但正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婢女,所以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儿。 主子若对谁尊敬有加,身为婢女自然就得多巴结奉承着。 而那些连主子都不待见的人,她若待见了,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寻麻烦? 相反的…… 若主子厌恶的人,她也一样厌恶。甚至,能当众让那人下不来台。于主子而言,不也是一件痛快的事儿? 所以啊,红梅林这桩事儿。 彩蝶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萧姨娘与五少夫人也休想将自己瞥得干净! 也正因着如此,霓裳才会在心里唏嘘不已。 觉得彩蝶跟错了主子。 至于萧姨娘与五少夫人婆媳嘛…… 沈扶摇不与她们计较,不代表不知道她们背地里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是有些事儿点到为止就好,不需过分追究。 反正勤善房那头,也不比她们上房好到哪儿去。 上房的星辰阁与青黛院不和睦。 长房那头呢? 大夫人刘氏与萧姨娘,不也一样不和睦吗? 沈扶摇已经将该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就交给大夫人刘氏吧。 大夫人刘氏善妒,记仇。 萧姨娘拿了大夫人刘氏那么久的权,大夫人刘氏岂会轻易放过她? 沈扶摇抱着如此想法,高高兴兴给了丫鬟们赏赐,便想要去内屋睡个午觉。 午膳用得不错。 初凝用文火煨了一只香菇老鸡。 沈扶摇见那汤汁浓郁,不免多喝了两碗。 人若吃得过饱,总容易犯困。 现如今,沈扶摇便困乏得很。 可谁知,这头沈扶摇才扶了趣儿的手起身。 外头,便有丫鬟通报:“夫人,五少夫人来了。” 言毕,又添了句:“五少夫人还带了不少礼来,说是要给夫人赔个不是。” 沈扶摇听言,倒不惊讶。 毕竟这五少夫人的性子,不似萧姨娘,更不似大夫人刘氏。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性子又素来温婉娴雅。就连太夫人,都没少在沈扶摇面前,夸奖五少夫人懂礼数。 现下她的人犯了错,她自是要来给沈扶摇赔个不是。 不管那犯错的人,被如何处置。也不管沈扶摇这头,对勤善房有何动作。更不管五少夫人这个不是,赔得真心不真心。 至少,过场还是得走的。 “她来得到快。” 霓裳收起了喜滋滋的笑容,倒多了几分不屑:“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做事儿考虑得就是周到! 哪怕自己犯了错,也能滴水不漏的来善后。” 言毕,又极为不满,继续道:“以前太夫人总说,这五少夫人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温婉大方! 奴婢跟在夫人身边儿,听得多了,还当真以为她是个好的。 却没曾想,人家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沈扶摇听言,不免好笑:“以前总觉得,你与趣儿待得久了,便染了她的活泼! 可今日才知道,你染上的何止是活泼?更染上了她那龇牙咧嘴的蠢萌模样儿!” 话说到此,沈扶摇依旧没有坐下待客的意思。 而是继续道:“书香门第怎么了?温婉大气又怎么了?如今这世上,谁还没点自己的心思?谁,又没点自己的手段? 难不成,书香门第出身的孩子,就一定得天真纯良?若是如此,那二夫人的家世,比那付家好上多少倍都不止,怎么不见二夫人待咱们好些?” 言毕,又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有心思有手段,未必就是坏的。至少我这个五弟妹从嫁入侯府至今,都没出手害过我不是? 你总觉得旁人不显山不露水,现实的模样儿与咱们看见的不同。却不曾想过,对于长房她们来说,我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夫人……” 霓裳微愣,随即便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更知晓,身为奴婢,不该在后头如此妄议主子! 沈扶摇没当众训斥她,而是将自己搬出来与五少夫人做对比,已是十分给她脸面了。 于是,内疚之中怀着尴尬。尴尬之中,又有几分感动。 “夫人恕罪!奴婢知错!” “你错在何处?” 沈扶摇问。 “奴婢错在不知身份,妄议主子。错在明知有错,却还是要步那彩蝶的后路!” 第360章 :亲自登门赔罪(一) 霓裳是个聪明人。 沈扶摇虽没明着责备她,但她却依旧能很快的明白沈扶摇的意思。 于是,连忙认错。 沈扶摇见此,很是欣慰。 只点了点头,便道:“总算没白疼你。” 说罢,又看了外头一眼:“去回了五少夫人,就说我用过午膳以后,实在困乏,已经午休下了。” 言毕,想了想又道:“这几日琐事儿繁多,夜里总睡不好觉。如今好不容易能睡上一会儿,你们也不便将我吵醒。” “是,夫人。” 在星辰阁里伺候的人,各个都是人精。 沈扶摇如此一说,下头人便连忙下去,就当没将话传到沈扶摇耳里。 只见了里头的丫鬟姐姐,丫鬟姐姐说主子歇下了,她身为一个传话的,也是无法。 一来,不让五少夫人丢了脸面儿。二来,也怪不到丫鬟的身上。 沈扶摇见那丫鬟出去以后,便当真由趣儿扶着去歇下了。 对五少夫人那头,丝毫不管。 一个午觉睡得极其香甜。 再迷糊醒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若不是霓裳怕沈扶摇睡得太久,夜里睡不着,这才擅自做主,将沈扶摇唤醒。 只怕沈扶摇还得与梦里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儿,纠/缠上一些时辰。 “我睡了多久?” 沈扶摇揉着发懵的脑袋,任由霓裳给她插上一直鎏金步摇,问。 “回夫人话,有半个多时辰了。” 霓裳看了看铜镜里的沈扶摇,再三确认了下位置,才将那鎏金步摇插好。 “院子外头……五少夫人也候了半个多时辰了。” “她还没走?” 沈扶摇皱了皱眉,便伸手扶了扶那鎏金步摇:“不是让人去打发了吗?” “夫人的话,下头的人已经用自己的说法,如实说了。只是五少夫人不好打发,下头的人也无法。” 霓裳给沈扶摇将头饰插好,便扶着沈扶摇起身,道:“夫人又已睡下,奴婢等也不好扰了夫人。” “既然不走,为何不让她到花厅里候着?” 沈扶摇看了霓裳一眼,又道:“如今虽过了正月,可天气儿还冷着呢。 她在外头一站便是半个时辰,若身子坏了,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哪里是没请她进来呢?” 说到这,霓裳的脸色又不大好看了:“我与趣儿都亲自去请过了!可五少夫人说,她有罪,现下是过来请罪的。 没有夫人您的同意,她万不能入了花厅的门。只在外头候着,待什么时候夫人醒了,若要见她,她才进来。” 夫人还说五少夫人有心思和手段,却未必是个坏的。 可眼下看来…… 纵使不坏,却也不是个好的! 大冬日的过来,说是请罪,实则却是置夫人于风口浪尖。 她是看着柔弱懂事儿,温婉大方了!可夫人看起来,就是蛮横不讲道理的那一个! 说起来,又不是不让那五少夫人进来。只是人家非不进花厅的门,大伙儿也抬不了不是? 现在的霓裳,对五少夫人早便改了看法! 甚至,还充满了怨气儿。 不过啊,后头的这些话,霓裳可不敢再说了。 只是在心里自己想着,为沈扶摇鸣不平。 “这付氏……” 沈扶摇听言,便携着霓裳的手去了花厅。 “倒比想象中的难缠一些。” 说罢,人已到了花厅。 瞧着初凝在花厅里候着,便又吩咐道:“初凝,你紧些去小厨房,熬一些姜糖水来,让五少夫人去去寒。” 言毕,又朝霓裳使了个眼神。 霓裳见此,只得退出去传五少夫人。 而初凝,则笑道:“夫人放心吧,姜糖水已经备下了。” 言毕,又看了看霓裳离开的方向,道:“五少夫人虽在外头候着,可霓裳怕她着了风寒,早便给她拿了件厚披风,还拿了个汤婆子呢。” “她倒细心。” 沈扶摇笑笑,夸了一句。 初凝听着也高兴:“是!霓裳是细心呢。” 说罢,便行了个礼,退下去拿姜糖水了。 沈扶摇端坐着,只一会儿便瞧见五少夫人跟在霓裳的身后,来到花厅门前。 她将身上的桃红色披风摘下,又把汤婆子交到了霓裳手里,这才迈着莲花步入了花厅。 “弟媳妇付氏,见过侯夫人,侯夫人万福金安!” 五少夫人一进来,便给沈扶摇行了个礼。 沈扶摇见此,忙道:“快快免礼!” 说罢,又道:“都是一家人,你何须如此客气儿?霓裳!看座。” “谢夫人。” 五少夫人道了谢,便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此时,初凝正巧端来了姜糖水。 沈扶摇满脸内疚,道:“丫头们心思细,怕你着了风寒,早早给你备下了姜糖水。你且喝一些,好驱驱寒。” 说罢,又责备看了眼霓裳,道:“这几个丫鬟也是太不懂事儿!知道你来,竟也不知将我唤醒。 纵是再怕扰了我歇息,也该让你进来坐着!平白无故的,倒让你在外头吹尽了冷风。” “夫人莫怪几位姑娘!” 五少夫人卑谦得很,声音也是柔柔的:“弟媳妇听闻,这些日子夫人都没能睡个好觉。如今好不容易能午休,她们也是怕扰了您歇息。” “那也不该让你在外头干站着!” 沈扶摇微微嗔怒,瞪了霓裳一眼。 “这着实不怪几位姑娘!” 五少夫人瞧着沈扶摇的模样儿,忙为霓裳几人说话:“她们是让弟媳妇进来等的!是弟媳妇自己非要站在外头恕罪!” 说罢,又道:“弟媳妇也没受冷。霓裳姑娘与趣儿姑娘给弟媳妇拿了披风和汤婆子,还搬去了椅子,贴心着呢。” “你……你也是!” 沈扶摇听言,不免责备了五少夫人两句:“我既睡着,你便先回去就是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竟值得你如此干等? 倘若这回着了风寒,你让我如何与言哥儿交待?” “能得夫人如此关怀,是弟媳妇的福气儿。” 五少夫人脸色既尴尬,又内疚:“只是这一切,都是弟媳妇自己愿意的。就算是着了风寒,也是该的! 弟媳妇今日过来,是专程来给夫人赔罪的!还望夫人……” 第361章 :亲自登门赔罪(二) “赔罪?赔什么罪?” 沈扶摇没等五少夫人将话说完,便笑道:“不过都是下头的丫鬟们嘴碎,与你何干?” 沈扶摇既不说五少夫人有错,又不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只道:“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不是咱们所能控制的。 彩蝶虽是一介奴仆,但却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她想做什么,说什么,咱们可管不着。” “夫人!您如此说,岂不是不肯原谅弟媳妇吗?” 五少夫人一听,急了。 “彩蝶是弟媳妇的人,她犯了错,弟媳妇自然是有责任的!倘若弟媳妇平日里管教得当,她万万不敢如此!” 说罢,五少夫人又道:“再者,今日这事儿的起因,还是在弟媳妇这!是弟媳妇不问自取,让彩蝶去‘悦卿心’剪红梅。 彩蝶一心想要讨好弟媳妇,也没个度数。这一剪,就将好端端的一片红梅林给毁了!还说出了那样有辱斯文,不堪入耳的话来。 着实是……着实是让弟媳妇羞愧!” 五少夫人说到此,便忙朝自己身后的人望去。 只见那两个丫鬟急匆匆上前,手里都端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弟媳妇知道,彩蝶的那些话,不仅辱了夫人的威严,更惹得夫人不快! 如今彩蝶虽被处置,但弟媳妇心里实在内疚得很!若不过来给夫人赔罪,只怕以后是睡不安,吃不香的!” 言毕,又道:“夫人深得侯爷的疼爱,又得太夫人信任。母家,更是家财万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弟媳妇忏愧,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物件儿。这两个盒子里,分别是一串玛瑙手链,和一把扇子。 手链是弟媳妇出嫁时,父亲亲自交给到弟媳妇手里的。虽不贵重,但却贵在精致好看。 那扇子,乃是弟媳妇亲手所绣,贵在心意……” 五少夫人说话期间,那两个丫鬟已伸手,要将锦盒打开。 沈扶摇见此,忙打断了五少夫人的话,道:“五弟妹何苦如此见外?” 说罢,便给霓裳与趣儿使了个眼色。 霓裳领会,带着趣儿便去到了两个丫鬟跟前。 赶在那两个丫鬟将锦盒打开之前,把锦盒拿了过来。 紧接着,在五少夫人的诧异下,又将两个锦盒放到了五少夫人身旁的桌子上。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两样东西,一样是亲家给你的念想,一样是你辛苦所绣的成果,我就不收了!” 沈扶摇连看都不看那两样物件儿,哪里会收呢? “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弟妹若觉得丫鬟犯错,自己有责。那么回去以后,便将手底下的人管教好,切莫再有下次。 至于那红梅……今年被剪完了,来年再开就是。侯爷命人种红梅树时,本就是为了赏心悦目,也没多大的用处。 弟妹既喜欢红梅酒,剪了她们酿酒,也是物有所值。倘若弟妹真有心,待红梅酒酿好后,大方拿出来与诸位分享,莫偷着独饮就好。” 言毕,又笑了笑:“再说了,我已命霓裳带人将勤善房的红梅树挖了!现在啊,大花园里一片鲜红,与之前无异,也好看得很。 你今日能亲自登门,又在寒风里站了这般久。若我再收了你这礼,倒显得我小气儿了。” “可是这事儿,到底是弟媳妇不对!弟媳妇心里不安,还请……” “你既自称自己为弟媳妇,便是真心将我当嫂嫂的!” 沈扶摇再度打断五少夫人的话,道:“今日,便听嫂嫂一句话!这事儿,不管是明里暗里,面上还是心下,都已经处理完毕,过去了! 倘若你还是执意将这事儿继续下去,是要置我于何地?你要让下头的人如何看我?又如何看你?” 说罢,沈扶摇又笑了笑:“我到底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小人!为了几棵红梅树,为了几句流言蜚语,便要与你不死不休。 你呢,乃是我们莫家的五少夫人!身为主子,切莫将自己卑微到如斯地步。为了一些小事儿,就不顾身份过来赔罪,哀求。” 言毕,又问了一句:“五弟妹?你说对是不对?” 五少夫人过来赔罪,本就是为了平息大伙儿对勤善房的嘲讽。 生怕大伙儿说勤善房不懂事儿,这点礼数也没有。 如今过来一趟,也算是做了个过场。 倘若再惹得沈扶摇不快,那就不值当了。 现下,沈扶摇既已把话说到了如斯地步。如果五少夫人还继续坚持要赔‘礼’,那倒显得五少夫人不懂事儿,肆意纠/缠! 于是,五少夫人想了想,终是道:“还是夫人看得远,看得宽!弟媳妇只顾着赔罪,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倒险些……险些又害了夫人!” “来,快喝姜糖水。” 沈扶摇听言,知道五少夫人是不会再逼着自己收礼了。 于是,也懒得与五少夫人你奉承来我奉承去。 只转移了话题,指着姜糖水道:“你别瞧着这姜糖水简单,却好喝得紧! 里头不仅有红糖和姜,还撒了桂花干。一入口,满嘴都是桂花香。” 沈扶摇说着,自己也喝了几口姜糖水。 不得不承认。 对于侍弄吃食,初凝简直就是天才。 五少夫人见沈扶摇都喝了,自己哪里还能不喝呢? 于是,浅浅喝了两口,妯娌之间又寒暄了几句。 直到下头人递上来了账簿,让沈扶摇国母,五少夫人这才起身告辞。 沈扶摇暗叹那账簿来得正是时候儿。 趣儿却可惜那两个精致的盒子。 “主子就算是不想收五少夫人的礼,好歹也让那两个丫鬟打开盒子看看啊!” 趣儿转悠着眼珠子,满脸幻想:“奴婢对那玛瑙手链是不感兴趣的!但那扇子嘛…… 主子!奴婢听闻,五少夫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女红也极好呢。 她绣的物件儿,栩栩如生。一朵绣好的牡丹花放在院子里,都能吸引来蝴蝶! 奴婢真想看看,她绣出来的扇子,是何等的精致。” “本就不是咱们的东西,看了又有什么意思?” 霓裳瞟了趣儿一眼,道:“还不如不看,省得别人说咱们贪小便宜。” 第362章 :看似谦和 趣儿微愣,极为不解。 “就看一眼怎么了?那礼,又不是咱们让五少夫人带来的!那盒子,也不是咱们让她开的呀!” 趣儿说罢,又道:“再说了,那东西本就是五少夫人带来赔罪的。如果主子要了,岂不就是咱们的了?” “你这傻丫头!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猪脑子吗?” 霓裳微微瞪了趣儿一眼,便道:“什么赔罪?什么礼?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罢了! 你以为那五少夫人在外头吹半个多时辰的寒风,是真觉得愧疚,想要赔罪呢? 你也不想想,彩蝶已经被处置了!勤善房那头的红梅树,咱们也挖了。五少夫人要赔罪,亲自过来一趟无妨,候着夫人也无妨! 偏偏要站在外头吹寒风!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咱们夫人刻薄?斤斤计较,小题大做?” 说罢,又将话题转回了玛瑙手链与扇子上:“还有那两个破盒子!如果她真心舍得将它们当成赔罪礼的话,何苦还说那么多? 什么玛瑙手链是她父亲亲自给的,贵在精致!什么扇子是她亲手绣的,贵在心意! 既然那么贵重,不是亲人送的就是自己辛苦绣的,夫人哪里还敢收?一旦收下了,岂不是夺人所好? 以后啊,传出去又是闲话连篇!平白无故的,还是咱们夫人不对。” 言毕,也不等趣儿反应过来,霓裳又道:“再说了,那五少夫人一开始便将话说得直白! 咱们夫人得这个疼爱,得那个信任,母族还如此富足。言下之意,岂不是说咱们夫人见惯了好东西,不可能瞧得上她那两样物件儿吗?” “这……这其中还有如此深意!” 趣儿听了如此大篇的话,气得脸都红了:“是我笨,是我蠢,一时竟没想到这么深!险些啊,就丢人现眼了!” 说罢,又气嘟嘟道:“哼!也罢!别的话兴许我不爱听,但有一句话,那五少夫人倒是说对了! 咱们家主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儿,也看得多了!不过就是一把扇子罢了,奴婢也不稀罕看。” 沈扶摇听着霓裳与趣儿的话,也不插嘴。 只缓缓的,一口一口地喝着姜糖水。 桂花香留齿,满嘴微辣浓甜。 简简单单的姜糖水,味道竟美味极了。 “初凝。” 沈扶摇将一碗姜糖水喝完,便又指了指那空碗,道:“再给盛一碗来。” 初凝身为‘厨娘’,瞧着主子如此爱喝她做的东西,自然高兴得很。 二话不说,便去给沈扶摇盛姜糖水。 而霓裳与趣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是在分析五少夫人。实则,不过是在告诉沈扶摇,五少夫人不讨喜罢了。 可如今…… 瞧着沈扶摇眼里只有吃的,一时也泄了气儿。 “夫人!奴婢去给五少夫人送披风和汤婆子时,劝了她一会儿,寒风也吹得奴婢颤颤发抖!奴婢也要喝姜糖水!” 霓裳这话才说完,趣儿也跟着道:“主子,奴婢也要!” 沈扶摇挑了挑眉,只道了两个字儿:“管饱。” 就像是在打发两个闹了饥荒,前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 霓裳与趣儿对视一眼,随后翻了个白眼。 嗯…… 自己跟的主子,也只有认了! …… 沈扶摇被诬陷偷了/汉子有了身孕一事儿,虽知晓的人不多。 甚至,事实的真相与那始作俑者,早已呼之欲出。 但为了能保住莫家的颜面,让知晓的那几个人与沈扶摇有个说法,太夫人依旧命人仔细调查。 沈扶摇也知道,所谓的调查,不过是找替死鬼罢了。 对此,也从未抱有任何希望。 太夫人德高望重,为人公平,做事儿精明,沈扶摇很是佩服。 但有一点,太夫人太过重视莫家的名声儿。 不过,沈扶摇也能理解。 这世上,谁人能不在乎自己家族的名声儿? 一个寻常老百姓,都知道名声儿好坏的好处与后果。 更何况,是北定侯府? 太夫人为了北定侯府,一生都在拼尽全力。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毁了她匡护了快一辈子的东西。 庄眉宁不能。 沈扶摇,也不能。 果然。 沈扶摇的猜测没错。 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世安院那头总算传来了消息。 说是这事儿,是于妈妈为了自己的主子鸣不平。 觉得自己的主子嫁到侯府二十多年,却连一日的中馈都没碰过。 于妈妈身为忠仆,事事以庄眉宁为先。见庄眉宁为此皱眉不展多年,又见沈扶摇年纪轻轻,入门不久便得了如此厚待。 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通过锦绣的手,想将沈扶摇除掉。 反正于妈妈已经‘没了’,死无对证。‘ 太夫人那头怎么说,都无人会反驳,也无法反驳。 最后,沈扶摇被陷害偷/人与被人下/药假孕的事儿。便以于妈妈被杖责至死,和锦绣自尽了结。 至于侯府里传出去的那些传言,说沈扶摇名不正言不顺,以及勤善房红梅树的事儿,太夫人也有所耳闻。 她对沈扶摇的处理方法,不赞也不怪。 只是对那五少夫人付氏,有了新的看法。 于是,之前常常命人将五少夫人传到世安院陪伴的太夫人,也渐渐有了冷落之意。 每每沈扶摇去请安,也总是说:“付家那孩子啊……到底是可惜了!” 沈扶摇只笑,说几句中肯的话,不踩也不捧。 太夫人见此,倒越发喜欢沈扶摇。 若是旁人,谁又能在这个时候儿,做得如沈扶摇这般好呢? 无论如何,五少夫人之前的做法,无疑是给了沈扶摇难堪。 无论是那些红梅,还是彩蝶。无论是上面赔罪,还是寒风里站了半个时辰。 都能将沈扶摇推上风口浪尖。 而沈扶摇,能在这种情况下,不踩着五少夫人,让太夫人为她做主。 也不捧着夸着说好话,让太夫人厌恶五少夫人。 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为此,太夫人不止一次与蒋妈妈说:“倒是扶摇这孩子,我没看走眼。” 第363章 :京都局势 北定侯府里,大事儿小事儿不断。 朝堂上,也波涛暗涌。 七皇子殿下自回来以后,便再没离开过京都。 此时的他,已经不似以前一般,只顾着潇洒自在,浪迹天涯。 而是穿上朝服,站在天子之下,为国分忧。 当今陛下对七皇子殿下十分看重,大有册封他为王爷之意。就连王府,都已命人选好。 只待修缮完毕,便下册封圣旨。 当然。 七皇子殿下得意,三皇子殿下也未失意。 窥视已久的兵部,总算到了他的手里。 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夸赞三皇子殿下有魄力,懂布局。 于是,便将兵部交由他负责。 兵部虽然在军事战略上,根本不拿意见。兵权,也不在兵部的手里。 说到底,兵部就是个传送战报的转运点,负责协调户部、吏部、工部等满足军队的需要。 有时候也会给军队的将领们提供考察,培养和进京觐见的门路。 但士兵的征纳、部分操练、以及与其他部门沟通协商军用武器、粮草等事儿,却也尤为重要。 前方的战士们冲锋陷阵,浴血杀敌。若后头的后勤没做好,那便时时刻刻命悬一线。 兵部看起来权利不大,但作用却不小。 如若不然,三皇子殿下也不会费尽心思,也要接管兵部。 而自从三皇子殿下接管兵部以后,他来北定侯府的次数,便又多了一些。 当然,如今的他,已不仅仅只去世安院了。 除了给太夫人请安以外,他去得更多的地方,是青黛院。 青黛院里有莫皖北。 莫皖北是兵部侍郎,而三皇子殿下掌管兵部。 他们二人走得近些,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却让沈扶摇极为忧心。 莫止湛离开京都以前,最担心的便是两位皇子殿下夺嫡,祸殃到莫家。 毕竟莫家权大,更有兵符在手。 莫家的站位,对两位皇子殿下而言,实在太过重要。 太夫人前些日子,虽说过三皇子殿下不是适合人选。但青黛院那头,保不齐就会出了差错。 倘若青黛院那边儿给了两位皇子殿下什么错觉,又或者给出了什么承诺站了队。 那…… 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扶摇心里担心的事儿,亦是太夫人担心的事儿。 奈何,太夫人与沈扶摇都是女人。 而这北定侯府里,能让她们信任和依靠的人,寥寥无几。 最后没得法子,只得与在京都统领禁军的三房三老爷通了气儿。 三老爷比长房与青黛院都有远见,只是闷声不响罢了。 他对此也十分担忧。 早在太夫人与沈扶摇还没寻他时,便已将此事儿飞鸽传书,通报到了莫止湛那。 现如今,只等莫止湛的消息,才好行事儿。 “母亲放心。” 三老爷安抚太夫人,道:“三皇子殿下与北哥儿那头,儿子定会仔细盯着,瞧瞧他们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让七皇子殿下误会。别到时候三皇子殿下只是做做样子,并未得到咱们莫家的承诺,却惹得七皇子殿下疑心。” 言毕,又道了句:“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节骨眼上,咱们莫家一定要团结一心才行啊! 母亲是三皇子殿下的祖母,三皇子殿下平日总格外听您的话。还望母亲能想个法子劝劝三皇子殿下,莫让他与侯府太过亲近……” 三老爷说到这,倒没什么底气儿了。 是啊。 三皇子殿下是尊敬太夫人。 但他乃天之骄子,性子又桀骜不驯。若说听话,他能听谁的话? 再者…… 这北定侯府是他外祖家。 若他回外祖家都不行,旁人又该如何说道? 更何况,现如今的北定侯府可是一个香饽饽。 无论三皇子殿下与青黛院那头,是真有事儿还是假有事儿。三皇子殿下想得到外祖家的支持,总不会错。 既是如此,他又怎会不来呢? 所以,三老爷那话说到了后头,竟是没声儿了。 太夫人如何能不懂三老爷的意思? 只是现在的三皇子殿下,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野心了。 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会缠着外祖母讲故事儿,要外祖母给他糕点吃的孩子了。 光拿上一次,熹妃娘娘生辰的事儿来说,三皇子殿下就已有了六亲不认的意思。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对莫家下手段啊。 沈扶摇坐在一旁,瞧着太夫人与三老爷之间只剩沉默,心里越发沉重。 她是莫止湛的妻。 莫止湛远在边疆,她定要为他好好守着莫家。 他没归来,莫家不能有事儿。 “祖母和三叔莫急。” 沈扶摇想了想,终是道:“且不管三皇子殿下那头如何作想,七皇子殿下那边儿,定是不能让他疑心的。 好在夫君与七皇子殿下的交情不浅,如今宋祁又留在了京都。 不如,让宋祁先去求见七皇子殿下,表明咱们莫家的决心。” “表明决心?什么决心?” 三老爷一愣,还以为沈扶摇是要代替莫家人站位。 沈扶摇见三老爷误会儿,忙道:“表明只站皇上与天下,不站交情和皇子的决心!” 说罢,沈扶摇继续解释:“夫君离开京都前,便与七皇子殿下松过口风。 大致,说的是莫家世代只忠于皇上与朝廷,只为天下黎民百姓。谁更适合当君主,谁心怀天下,谁名正言顺登上了那个位置,莫家便效忠于谁。 莫家不会对皇上册立太子一事儿,有任何干预。而在新皇登基以前,莫家效忠的,只有圣上。一心为的,也只有天下百姓。” 言毕,沈扶摇又道:“当时夫君在与七皇子殿下表态时,七皇子殿下十分理解。 现如今,让宋祁去求见七皇子殿下,无非就是让他告诉七皇子殿下,莫家的意思不变。 毕竟这段时日,三皇子殿下来得太过频繁。若是不慎给七皇子殿下造成什么错觉,只怕会难以收场。” “是!既是如此,这话定是要再说一次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道:“当日,与三皇子殿下,我也是这般说法。可那孩子……罢了! 现如今,唯一能与七皇子殿下说上几句的,怕只有宋祁了。 便按照你说的办,让宋祁去吧。” 第364章 :三皇子殿下是个麻烦 事实证明,太夫人与沈扶摇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三皇子殿下自从掌管了兵部以后,与莫皖北的关系便越发亲密。 虽说,青黛院是北定侯府的内院。 而外男,素来是不得进入内宅的。 可三皇子殿下身份就摆在这,他若执意要往青黛院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于公,他是当今天子的儿子,更是青黛院四公子的顶头上的人。 于私,他是莫家的外孙,是莫皖北的表哥。 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好撕破脸皮儿。 毕竟…… 如果真要算起来,三皇子殿下倒也不完全是个外男。 再说说青黛院。 莫皖北自从有了沁雅姨娘后,心思似乎从名利上挪开了许多。 但那也仅仅是因为,他深爱沁雅姨娘,而庄眉宁却非要寻沁雅姨娘麻烦的缘故。 庄眉宁企图将沁雅姨娘赶走,更想要掌控莫皖北的人生。莫皖北心里对庄眉宁这个母亲生了怨念,很多事儿便不再愿意与庄眉宁说。 母子之间有了嫌隙,彼此共同筹谋的事儿,自然就会落下许多。 但那不代表,莫皖北的野心也能因此被磨平。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一个不死心的庄眉宁啊。 莫皖北与庄眉宁之间,确实因为一个沁雅姨娘有了嫌隙。 但母子到底是血浓于水。 到了关键时刻,谁还不懂孰轻孰重? 北定侯的爵位,与兵部侍郎相比,哪个权利更大?更诱/惑人?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能知晓,更何况是莫皖北呢。 老北定侯死的时候儿,莫皖北没有出来挣扎,是因那时的自己,与莫止湛的差距,实在太大。 而他为了青/楼女子不顾家族脸面的事儿,对他的影响,在京都之中尚未完全消散。 他没有把握,自然没得争。 更何况,那时候边疆战乱。 谁承袭了爵位,谁就得上阵杀敌。 是。 莫皖北从来都不曾甘心。 不甘心人人都以莫止湛为先,以他为次。不甘心所有人的目光,都堆积在莫止湛的身上。 但到了紧要关头,他又不得不承认。 莫止湛,确实比他有本事儿。 故而…… 哪怕莫皖北再窥视爵位,也只有忍着。 偏那时候儿,皇上又让他入朝为官,还给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郎,甚至连正妻都没娶,便一跃成为了兵部侍郎! 这在天启国,是前所未有的安排! 让那些在仕途之路上走了二三十年,都依旧未能位及金銮殿的人,眼红不已。 更让那些在科举之中,接连考了多次都不曾中榜的人,羡慕得紧。 莫皖北没有选择,只能听从朝廷的安排。 可身为朝廷命官,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国家。莫家的万贯家财,倒又与他无关了。 他虽受人羡慕,得到奉承,领着俸禄。但在北定侯府里,可谓算得上是最穷的一个主子。 就算是长房的人,出手都要比他阔气儿。而他呢?身为老北定侯的嫡次子,在侯府里却是要权没权,要财没财。 以前老北定侯还在的时候儿,青黛院就不受待见。现在老北定侯没了,青黛院更像是透明的一般。 好不容易三皇子殿下有提携之意,莫皖北自是怀了心思。 这一日。 三皇子殿下寻了个借口,说是熹妃娘娘在宫里吃了一道极为好吃的莲子点心,思念起了侯府里的母亲。 于是,便特地让三皇子殿下将那点心带出了宫,送到北定侯府给太夫人尝尝。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三皇子殿下再如何动莫家的心思,也还是太夫人的外孙啊。 太夫人明知三皇子殿下过来,是别有目的。 可却还是得笑着将那莲子点心收下。 言语之间,少不得又是一番问询与叮嘱。 三皇子殿下在太夫人面前,表现得倒还孝顺,谦逊。 他一一回答了太夫人的问题,又陪太夫人用了午膳。 待太夫人困乏,下去午休以后,这才转身去了青黛院。 这一日的青黛院里,莫皖北倒是不在。 京都新组了个诗社。 领头的人,便是内阁大学士的儿子。 那哥儿与莫皖北有些交情,早早便派人送了帖子来,邀莫皖北过去吟诗作对。 三皇子殿下到青黛院时,沁雅姨娘正在给莫皖北绣腰带。 瞧着三皇子殿下过来,忙起身请安。 顺道的,将莫皖北不在府中的消息,一并告诉了三皇子殿下。 沁雅姨娘的出身本就尴尬。 如今三皇子殿下过来,她更是无所适从。 只望着三皇子殿下能早早离开,也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 可谁知,三皇子殿下不仅没起身告辞,反而还开口问道:“倒是有许多日子没瞧见舅母了,不知现下舅母可还安好?” 三皇子殿下口中的舅母,自然是庄眉宁。 庄眉宁虽被禁足,但对外头却一直说是闭门养病。 沁雅姨娘见三皇子殿下问起庄眉宁,心下越发不安。 “回殿下话,二夫人一切安好。” “那便好。” 三皇子殿下点了点头,随手便拿起了案桌上的茶杯,缓缓饮了起来。 全然不顾及,他如今身处莫家内院。更不顾及,花厅里只他与沁雅姨娘两个主子。 “前阵子听说舅母身子抱恙,闭门养病。便想着要寻个机会儿,给舅母请个安。” 三皇子殿下放下茶杯,道:“只可惜,前几次过来,只顾着与北弟处理公务。 今日北弟既然不在,那本殿下便与舅母聊聊。” 言毕,又问:“对了,舅母如今人在何处?” 沁雅姨娘见此,实在不好告诉三皇子殿下,庄眉宁还在禁足之中。 更何况,在沁雅姨娘看来。 三皇子殿下如此睿智的人,定不会察觉不到青黛院此时的局势。 于是,垂着头道:“回殿下话,二二夫人现下怕是在自己的小院里歇着呢。” “既在自己的小院里歇着,那本殿下倒不好过去了。” 三皇子殿下微微一愣,随即便道:“ 还劳请弟妹派个人,去与舅母打声招呼。就说本殿下过来,给她请个安。” 三皇子殿下此言,便是表明了他要见庄眉宁的决心。 且不管庄眉宁是真的病了,还是被禁足了。 他没见到人,自不会离开。 第365章 :说是养病实则禁足 外甥入了内院,坚持要见舅母,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儿。 更何况,见的还是一个‘闭门谢客’,‘专心养病’的舅母。 沁雅姨娘心里觉得不妥,但瞧着三皇子殿下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儿,倒也出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来,她不过是北定侯府的一个小小姨娘,管不住北定侯府的事儿。 二来,莫皖北是三皇子殿下的下属。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三皇子殿下还是天子的血脉。 于是,只得笑着应下,道:“三皇子殿下能来青黛院,给二夫人探病,是咱们青黛院的福气儿。 比不过……二夫人的身子虽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但还是需要静养。 这些日子以来,二夫人一直闭门修养,倒没有旁人来瞧过她,沁雅也不曾前去打扰。 今日,且还得让下头的人去请上一请。至于能不能出门,倒……沁雅倒说不准。” 沁雅姨娘用的是缓兵之计。 言下之意再简单不过。 你要见人,我可以去给你请。 这是对你的尊敬。 但二夫人自闭门养病以来,可从未见过旁人。 能不能请得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沁雅姨娘虽是女子,入了莫家以后,又只是一个妾室。 但因着她如今是莫皖北身边儿唯一的一个女人,又深得莫皖北宠爱。 平日里,莫皖北有什么话,都乐意与她说。 她当然知晓,三皇子殿下不会无缘无故老往青黛院跑。 也多少能猜测出,三皇子殿下突然要见庄眉宁,是有了旁的打算。 她本来着,三皇子殿下不好忤逆,就先应下。 只让下头人出去走一圈,再回来说庄眉宁身子疲惫,不想见人便可。 不仅阻止了三皇子殿下与庄眉宁相见,更不至于得罪了三皇子殿下。 庄眉宁到底是‘舅母’,又有病在身。 三皇子殿下哪怕再不喜,也不会因为此事儿与青黛院生分。 生分? 若是能生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儿。 打着这样的主意,沁雅姨娘便命身边儿最信得过的人,去请庄眉宁。 可三皇子殿下到底是皇室里长大的孩子,跟只狐狸似的狡猾,哪里能让沁雅姨娘如愿? 还未等沁雅姨娘那小丫头离开,便道:“你且让人去传话,就说慎表妹的年纪也不小了。 舅父虽撒手人寰,慎表妹需守孝三年。但女子青春短暂,可等不了三年后再说亲事儿。” “三皇子殿下的意思是……” 沁雅姨娘心下一惊,下意识便问出了口。 三皇子殿下笑着看了沁雅姨娘一眼,意味深长:“舅母能明白。” 何止是庄眉宁能明白? 就连沁雅姨娘,也能明白。 于是,便笑着应下,又给那丫头使了个眼色。 让那丫头老老实实请人,莫有什么动作。 庄眉宁是何许人也? 她或许对别的事儿不上心,但对权势、地位、金钱,以及一双儿女的婚事儿,那是最最上心的。 莫说现在是闭门养病了。 就是瘫痪在床,也必定会想尽办法,来见三皇子殿下。 而三皇子殿下显然是明白这一点。 他根本不给沁雅姨娘任何耍小心机的机会儿。 说要见庄眉宁,就一定要见到。 沁雅姨娘觉得三皇子殿下着实难缠,便借口要为三皇子殿下与庄眉宁准备糕点,退了下去。 三皇子殿下瞧出沁雅姨娘的心思,也不戳破。 在他看来,只要庄眉宁出现便好,这个女人留下来反而坏事儿。 庄眉宁已经被禁足好些日子了。 说是禁足,其实也不过是出不了青黛院的门罢了。 太夫人和沈扶摇那头,虽明确说过,要让庄眉宁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仔细反省。 可青黛院里现在除了莫皖北与沁雅姨娘以外,又还有谁? 庄眉宁再如何犯了错,也还是莫皖北的母亲。 她若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不住了,非要出来,莫皖北自不会拦的。 而沁雅姨娘,拦也拦不住。 这不? 沁雅姨娘身边儿的丫鬟才走到后花园,距离庄眉宁的小院还有一段距离。 便瞧见庄眉宁带着香莲,坐在亭子里发呆。 二月底的天,虽已不下雪了。 可眼下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儿,更是寒冷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庄眉宁穿得单薄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竟消瘦了不少。 一件深紫色的披风,一个小小的汤婆子,就这样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 小丫头见此,忐忑不安上前请安。 庄眉宁动了动眼皮儿,瞧着来人是沁雅姨娘的人,便应也不应一句。 小丫头年纪不大,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 但因着性子活泼又机灵,所以深得沁雅姨娘喜欢。 说是,她在十三四岁那会儿,也是这么个性子。 倘若不是后来…… 家中发生的变故。 想必,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地步。 只觉得看到了那丫头,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不仅亲自赐了名字,唤‘欢喜’,还将小丫头从一个三等丫鬟,提到了一等丫鬟,近身伺候。 欢喜瞧见庄眉宁会心生不安,皆因庄眉宁在青黛院里的名声儿不好。 如今的庄眉宁,可没有半点当母亲当夫人的模样儿。 情绪时好时坏,待人也刻薄得很。对沁雅姨娘那头,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而自从被‘禁足’以后,庄眉宁似乎越发不将众人放在眼里了。 但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总疯疯癫癫的,不是打就是骂。 欢喜机灵,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哪里又能不怕呢? 可再怕,主子交待的事儿也得做完啊! 于是,只得小心翼翼开口,将三皇子殿下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转告给了庄眉宁。 原本脸色难看,毫无精神的庄眉宁,一听了这话,立即便站了起来。 “此话当真?” 她死死地盯着小欢喜,一字一句问:“那些话,当真是三皇子殿下说的?要见我的人,是三皇子殿下?” “奴婢不敢扯谎!” 小欢喜见庄眉宁如此激动,忙道:“现下三皇子殿下,就在花厅里等着二夫人……” “啪”的一声儿,还未等小欢喜将话说完,庄眉宁便狠狠给了小欢喜一个耳光。 第366章 :各怀心思相互试探(一) 只那一瞬间,小欢喜便懵了。 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庄眉宁如此对她。 又因脸蛋儿吃疼。 眼眶顿时泛红,流出颗颗如黄豆般大的泪珠。 “二夫人!” 香莲忙上前,看似扶住了庄眉宁的手,实则是拦住了庄眉宁再次对小欢喜动手。 庄眉宁此时已失去了于妈妈,身边儿最信任的人,便是于妈妈的干女儿香莲了。 可纵使如此! 面对着香莲的阻拦,她还是狠狠瞪了香莲一眼。 “二夫人这是何苦?” 香莲感觉到庄眉宁的怒气儿,忙软声软语道:“仔细手疼!” “这贱丫头!” 庄眉宁听了香莲的话,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明知道三皇子殿下寻我,是为了慎姐儿的婚事儿!竟还磨磨蹭蹭的,来到我跟前半响才说话。 倘若三皇子殿下等得不耐烦了,这责任谁来担?” 香莲听言,忙给庄眉宁顺气儿:“小丫头还小,不懂事儿,您莫与她计较。” 说罢,又深深看了小欢喜一眼,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去见三皇子殿下。二夫人还是先顺顺气儿,莫让三皇子殿下瞧出了什么来。” “是是是!” 庄眉宁一听,又立即像变了个人一般:“香莲,你说的对!好端端的,我与一个贱丫头置什么气儿?” 说罢,便扶着香莲的手,道:“走,咱们快到花厅去。” 言毕,便丢下小欢喜,扬长而去。 小欢喜捂着脸蛋儿,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心里五味俱陈。 她哪里磨磨蹭蹭了半响不说话呢? 不过就是因请完安那会儿,庄眉宁没搭理她,她稍稍走了一会儿神罢了。 她敢发誓,就只是一会儿。 约摸…… 约摸也就是庄眉宁翻一个白眼的功夫! 就因这,便被掌掴。 小欢喜心里真是委屈极了。 …… 庄眉宁动作很快。 得到消息后,只一会儿便到花厅了。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三皇子殿下与庄眉宁,其实交情并不深。 一来,是因庄眉宁不是莫昌海的原配。既是做了二十来年的北定侯夫人,身份与地位也跟原配庄莞惠差距甚大。 二来,三皇子殿下是外头人。而庄眉宁,是深宅妇人。二人之间,根本没有机会儿私下见面。 这么多年来,每每碰面,不是在宴席上,便是在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时的匆匆一瞥。 但也就是那少有的几次见面,庄眉宁也都是容光焕发,雍容华贵的。 像今日这般…… 梳着最简单的发髻。 佩戴的首饰,也寥寥无几。 整个人看上去,消瘦又落魄的模样儿,倒是头一次见。 “三皇子殿下万安。” 庄眉宁虽是舅母,也是朝廷一品诰命。但见了三皇子殿下,依旧要行一个浅浅的礼。 三皇子殿下尊贵,不过是尊贵在出身。 若论起品阶,可不比庄眉宁高。 于是,也缓缓起身作揖,当是回礼。 “舅母金安。” “快快请坐!” 庄眉宁虽许久未曾掌权,又一直被众人打压,孤立。 但到底是当了青黛院二十来年的主母,谱会是会摆的。 她可不会拿出一副被禁足的可怜样儿来待客。 而是大方请三皇子殿下坐下,又命人煮了新茶上来,这才道:“三皇子殿下平日公务繁多,可谓是咱们天启国第一大忙人。今日,怎的有时间过来?” “舅母说笑了。” 三皇子殿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公务再繁忙,也总不能忘了亲人。再说了,天启国第一大忙人这称号,本殿下可不敢担。” 说罢,又意味深长道了句:“这上头,可不是还有父皇在吗?” 言毕,看着庄眉宁微愣的脸,又道:“今日过来给外祖母请安,听闻舅母身子不大利索。 想着如今,舅父已经去了,湛弟又远在边疆。北弟虽还在京都,可近些时日本殿下交给他的公务,也够他忙的。 故而,便顺道来探望舅母。看看舅母有什么需要,是本殿下能做的。” “能得天家信赖,是咱们莫家的福分。不管是湛哥儿还是北哥儿,都会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 庄眉宁见三皇子殿下与她寒暄,自也不着急:“至于我这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近些时日天气儿还冷着,我到底还有些懒。” “最近去世安院请安,已连续好几次瞧见慎表妹了。” 三皇子殿下听言,点了点头,在与庄眉宁寒暄的同时,便顺带将莫慎儿给扯了进来。 “今日一问才知,现下慎表妹随着外祖母住,说是学规矩? 慎表妹的性子,是活泼了些。她既已去外祖母身边儿陪着,倒也能让舅母好好养着身子。” “可不是吗?自从她去了世安院虽太夫人学规矩以后,我的日子倒是轻松了不少。” 庄眉宁见三皇子殿下主动提起了莫慎儿,便也顺着这话往下说。 “只不过……三皇子殿下也说了, 慎姐儿的性子太活泼了! 旁人家的女儿到了她这个年纪,都是温婉娴静,落落大方的。可她呢?却还像一个孩子似的,没半点心眼。” 说罢,又叹了口气儿:“她这年纪啊,也是该谈婚论嫁了。倘若不是因为你舅父……哎……人都已经没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有时候想想,多让慎姐儿留几年也未必是坏事儿。只望着她能趁着这几年的功夫,多磨磨性子。 以后啊,也能寻个好人家。” “慎表妹天生丽质,性子独特,与旁人不同,还怕寻不到好人家吗?” 三皇子殿下缓缓喝了杯茶,道:“只怕,人人争破了脑袋想求娶她。” 话说到此,三皇子殿下的脑海里,不免浮现出了七皇子殿下的那洒脱随性的笑容。 一时间,神色不免冷了几分:“不过,这天底下,谁人好谁人坏,倒不容易分辨。 毕竟人心隔肚皮。今日费尽心思想搭上北定侯府的人,明日未必就会将慎表妹捧在手心。 倘若不是知根知底的,还是得再三考虑,小心谨慎些才好。” 第367章 :各怀心思相互试探(二) “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庄眉宁见三皇子殿下对莫慎儿的事儿如此上心,心下也不免欢喜。 于是,忙苦恼道:“说句不知身份的话,三皇子殿下乃是咱们莫家的嫡亲外孙,是自己人。 在自己人面前,我这个当舅母的,也就不说见外的话了! 殿下是知道的,咱们莫家世世代代都是朝廷忠臣。凭着受朝廷厚待,一直都是京都勋贵。 人人都羡慕慎姐儿,投了个好胎,能成为莫家的嫡出小姐。却不知,她这身份啊,有好,亦有不好!” 说罢,庄眉宁满腹忧愁的模样儿,继续道:“人心隔肚皮儿啊!谁知道那些想要求娶慎姐儿的人,是为了莫家的权势与财力,还是真心喜欢慎姐儿呢? 就说说以前吧!你舅父还在,湛哥儿也身在京都。 那时候儿,就算慎姐儿嫁了个混账东西,那人怕也不敢轻易欺负了慎姐儿去。 可现在呢?你舅父没了,湛哥儿又远在边疆杀敌!北哥儿他……他到底不如你舅父和湛哥儿有威望。 就算慎姐儿日后受人欺负了,怕也帮不得她。 所以啊,我终日苦求菩萨,望菩萨显灵,能让慎姐儿寻得一门好亲事儿。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对慎姐儿好就行。” “舅母的一片苦心,乃是天下母亲都有的。” 三皇子殿下笑笑,道:“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后半生能幸福,平安。但身在京都,便犹如身在刀枪阵林之中。 特别是咱们这些皇室勋贵,所要考虑的事儿,就更不简单了。无论期盼的东西有多纯粹,到了最后难免还是要扯上利益与权势。” 说罢,三皇子殿下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又道:“慎表妹是个难得的姑娘,她的夫婿定得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才是。” 三皇子殿下将‘知根知底’四个字儿,说得极为缓慢。 庄眉宁若是再听不懂,只怕是个傻子了。 再者,庄眉宁哪里像她说的那样,视权势与金钱为粪土? 她恨不得能用女儿去换取更高更大的权势地位。 恨不得,能凭借着一双儿女,彻彻底底的翻一次身! “三皇子殿下所言极是!” 庄眉宁点了点头,迟疑道:“只不过……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知根知底的人啊? 更何况,慎姐儿还得为你舅父守孝!待她孝期过后,都已经十九了!纵使有北定侯府这样的母族,怕也会被人挑挑拣拣。” “舅母多虑了。” 三皇子殿下神色淡淡,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慎表妹是因为为父守孝才耽搁了亲事儿,谁能说她一句不好? 自古以来,孝道第一。只怕到时候儿,旁人都会说慎表妹是个孝女,抢着要呢。” 言毕,又意味深长看了庄眉宁一眼:“只要舅母擦亮了双眼,还怕寻不到好女婿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孝期过后,慎表妹年方十九。若届时再开始为慎姐儿考虑,恐怕太晚。 到底是婚姻大事儿,还是得早早打算才是。” “是!这事儿是得早些打算的。” 庄眉宁又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只可惜,我现在身子尚未好利索。慎姐儿呢,又在太夫人那头拘着。 我是有心为她筹谋,也……” 话说到此,庄眉宁似是突然才醒悟一般,忙道:“三皇子殿下今日频频与我提起慎姐儿的婚事儿,莫非……莫非是有合适的人选?” 说罢,又道:“若是三皇子殿下这头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定要早早与我说了。你选的人,我自是放心的!” 三皇子殿下本就是等着庄眉宁主动开口询问。 如今庄眉宁既问了,他自然不再浪费口舌,与庄眉宁继续试探。 只道:“舅母瞧本殿下如何?” “什么?” 庄眉宁微愣。 心脏‘哗啦’一下,仿佛破了个口子。 那口子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闪闪发亮的黄金。 三皇子殿下…… 那可是当今皇上最看重的儿子之一啊! 哪怕与三皇子殿下齐肩的,还有一个七皇子殿下。可那七皇子殿下,到底是个云游四海,堪堪归来的闲散皇子,哪里比得上三皇子殿下? 且不说三皇子殿下这些年来,一直为皇上分忧国事儿。就说那熹妃娘娘,以后也定不会为难莫慎儿。 庄眉宁想到此,心脏砰砰跳着。 虽说…… 方才她一直怀揣着心思,与三皇子殿下相互试探。但她所能想的,无非就是三皇子殿下打算用自己的亲信,来拉拢莫皖北。 却没想到…… “本殿下今日这些话,或许有些唐突了。” 还未等庄眉宁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捋清,三皇子殿下又道:“但实不相瞒,本殿下对慎表妹,一直都有心思。 再加上莫家本就是本殿下的外祖,母妃与舅父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倘若舅母能答应,让慎表妹孝期过后,嫁给本殿下做侧妃,那咱们岂不是亲上加亲?” 侧妃? 是啊。 三皇子殿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迎娶了正妃。 倘若莫慎儿嫁给三皇子殿下,那就只能当个侧妃了。 庄眉宁方才的喜悦,一点点消散。 头脑,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侧妃虽也是皇妃,但却是一个妾。 不管再如何得恩宠,也都越不过正室去。 倘若莫慎儿生了孩子,孩子也是庶出。 这…… 这无疑,是让莫慎儿走自己的老路啊! 可当初自己是没有办法,不得丞相府待见,这才使了手段入了北定侯府做妾。 后来,也因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和运气儿,才成为了莫昌海的填房。 然而莫慎儿的情况,与她当年不同! 莫慎儿是莫家嫡系这一脉的唯一一个嫡出小姐。 容貌不差,琴棋书画等技艺虽算不上拔尖的,但也颇有成就。 她深得莫家人宠爱,是个娇滴滴的小姐。 她不用争不用夺,就能有一段段好的姻缘。 这样的出身,是要做勋贵人家的正房才是! 怎么能…… 怎么能去做一个妾侍呢? 可话又说回来。 三皇子殿下可是人中龙凤。 这京都之中,除去皇上,谁的身份还能比这三皇子殿下高贵? 如此一来,庄眉宁不免有些纠结。 第368章 :意有所指 三皇子殿下当然知道庄眉宁的心思。 瞧着庄眉宁的脸色越发难看,终是道:“本殿下知道,侧妃一位是委屈了慎表妹。 但奈何,府中的正妃,是父皇亲自为本殿下选的。本殿下就算心中再不悦,也不能忤逆了父皇。” 说罢,又道:“好在母妃是慎表妹的亲姑姑,平日对慎表妹就亲近得很。若慎表妹嫁了过去,婆媳之间的关系,必定能处得极好。 再加上,有北定侯府这样的母族做靠山,就是府中的正妃,也得让着慎表妹。” 言毕,许是觉得那些话不够打动庄眉宁。 于是想了想,又道:“最近京都之中的局势,不知舅母可曾听说了? 旁的本殿下倒不敢说,但自古以来,咱们天启国的皇子,或许正妃得又父母选。 但一旦登基为新皇,那皇后的,还是得看新皇的意思。” 三皇子殿下此言一出,庄眉宁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是啊。 我怎么能忘了这茬? 自古以来,新皇登基,皇后都是新皇说了算! 天启国历代的皇帝,册封侧妃为皇后的还少吗? 别的人且不说。 就说当今的皇上! 当年他还是皇子时,正妃也由不得他选。待到做了太子以后,太子妃的位置,还是给了皇子时期的正妃。 可后来,先帝驾崩,当今皇帝登基。 那皇后的位置,竟然落到了一个侧妃的身上。 而原先的太子妃呢? 只得了一个贤妃的位置。 此事儿,虽惹得朝廷部分官员不满。 但奈何,那侧妃在太子府时,便深得恩宠。她的家世,与原先的太子妃也不相上下。 最后,就凭着当今皇帝的宠爱与母族的势力,稳稳当当做了五年的皇后! 后来…… 若不是因为身子孱弱,饱受病痛的折磨,最后难产,连带着府中的孩子一起撒手人寰。 只怕现在,什么最得恩宠的贵妃娘娘?什么家世显赫的熹妃娘娘?都斗不过那位皇后! 而三皇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就更不如皇后腹中的那位嫡子了。 我的慎姐儿…… 我的慎姐儿哪都不差,又有北定侯府这样的母族当靠山!且今日,主动开口的人还是三皇子殿下自己。 若这事儿真的能成,那岂不是天大的美事儿? 依照眼前的局势,三皇子殿下怕是要荣登太子之位的。 我的慎姐儿…… 只要嫁给了三皇子殿下,那以后的地位,可不亚于眼下的熹妃娘娘啊。 若再筹谋一二,耐下性子,讨得三皇子殿下和熹妃娘娘的欢心。 假以时日,皇后的那把凤椅,难道还是别人的不成? 皇后…… 只要慎姐儿当了皇后,那我便是皇后的母亲,是皇上的岳母! 届时…… 太夫人算什么?沈扶摇又算什么? 我想要的一切,措手可得。 侯府的权,众人的心! 哪怕我不想要,也会有人双手奉上! “此事儿,太夫人是什么意思?” 短短的一会儿子功夫,庄眉宁的脸色变了好几次。 她心里激动极了。 但碍于三皇子在场,终是忍了下来,问:“现在慎姐儿是随着太夫人呢。 你是知道的,府中的一切事宜,都是太夫人说了算。慎姐儿的婚事儿,怕也得由太夫人做主。” “跟外祖母提过一次。” 三皇子殿下可不会傻到说太夫人不同意。 只说:“外祖母没答应,也没拒接。想来,是需要考虑一番吧。” 说罢,又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舅母你的意思。你是慎表妹的母亲,只要你同意了,别的都好说。” 言毕,又顺带着提起了莫皖北:“北弟是个人才!当一个兵部侍郎,着实是委屈了他。 舅母总说,北弟没有舅父和湛弟有威严。其实威严这种东西,哪里是天生就有的?就好比这天下,总要奋力去打,才能紧紧抓在手里。 北弟有能力,只是缺乏了锻炼的机会儿罢了。没有机会儿,再好的人才也会被埋没。” “倒是三皇子殿下瞧得起他。” 庄眉宁见三皇子殿下此时又不再提起莫慎儿的事儿,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但听着莫皖北被三皇子殿下如此夸赞,又不免欢喜。 看来这三皇子殿下,是他们青黛院的福星呢。 “眼下北哥儿跟在三皇子殿下身边儿,为三皇子殿下效力,倒也是个好去处了。” “还得靠他自己。” 三皇子殿下没接茬,而是棱模两可道:“倘若他自己识趣儿,再加上他那一身的本领。假以时日,必定能超越湛弟。 可若他抓不住机会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那么就算本殿下再如何瞧得起他,旁人也不会真的服气。” 说罢,又笑了笑:“舅母是知道的,这天底下,想要考取功名的人太多了。 有多少人,考了一辈子,都上不得那个榜单!更别说,像北弟一样,才入朝为官便身居兵部侍郎。 北弟从出身起,就比别人高出几截。若懂得看准时机,必定前途无量!” “有三皇子殿下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庄眉宁多少听懂了三皇子殿下的意思。 忙道:“这些话,待北哥儿回来以后,我必定好好与他说道说道。只望他莫要辜负了三皇子殿下的一片苦心才是。” “若本殿下与慎表妹的这桩事儿能成,那本殿下与北弟,定能强强联手,笑看繁华。” 三皇子殿下似笑非笑,神秘得很:“只可惜啊,北弟现在的心思,还不够坚定。 男子当以国家,以天下为重!而非躺在温柔乡里,与女人缠/绵厮守。 就算日后要成亲,也得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能料理后院,能免除烦恼,能安定君心,才是正道。” 言毕,三皇子殿下深深看着庄眉宁,问了句:“舅母,你说这话对是不对?” 庄眉宁一听,立即便明白三皇子殿下意有所指。 于是,自是点头,道:“三皇子殿下所言极是! 北哥儿那里,我自会多多上心,时刻叮嘱。只望他能明知三皇子殿下的厚望,明白我这个做母亲的苦心。” 第369章 :一拍即合的心思 三皇子殿下与莫慎儿的这一桩婚事儿,虽说还尚未完全说定。 但三皇子殿下与庄眉宁的心思,彼此倒是都明白了。 在三皇子殿下看来,庄眉宁对他所说的那些话,是极为动心的。 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对那人上人的位置,无动于衷呢? 别人不好说,但庄眉宁是什么人? 出身在丞相府这样的显赫世家,却从未体会过一日,显赫世家小姐的荣耀。 哪怕后来成为了北定侯的夫人,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行事儿。上头有人压着,下头有人赶着。 一辈子庸庸碌碌,一辈子都不得势。 眼瞅着她这一生算是过得差不多了。 但她的女儿莫慎儿,还年轻着呢。 若莫慎儿一朝得势,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也跟着一道得了好处? 所以啊,三皇子殿下便抓住了庄眉宁的这点心思,给庄眉宁画大饼。 在夺嫡这条路上,三皇子殿下太需要北定侯府的支持了。 既然太夫人和莫止湛那头,油盐不进。 那么他便只好从庄眉宁和莫皖北这里下手! 只要莫慎儿与他的婚事儿成了,就不怕北定侯府不帮他。 他可是莫家的外孙啊!他的母亲,更是太夫人嫡亲女儿。 待他迎娶莫慎儿做了侧妃,那便是亲上加亲。纵使莫家人再如何不愿,想要明哲保身。 那么在外人的眼里,莫家也是与他捆绑到一起的! 届时,莫家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而对于庄眉宁来说呢? 莫慎儿近些时日的言行举止,虽处处让她寒心。 但她依旧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双儿女! 女儿不懂事儿,她不能跟着一道不懂事儿。但凡是为了女儿好的,她都愿意去做。 当然,她也没那么傻。 不会因为听了三皇子殿下的那一番话,便当真以为三皇子殿下对莫慎儿情有独钟。 三皇子殿下既然提到了京都的局势,提到了莫皖北的前途,提到了新皇登基以后的皇后之位,由谁决定。 那么便意味着,三皇子殿下是有所图的。 他图什么呢? 图莫慎儿这个表妹吗? 不! 他图的,是莫慎儿背后的权势! 他想通过迎娶莫慎儿,来实现与莫家的捆绑!只要莫家死死与他捆绑在一起,他才更有胜算,夺得那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至于三皇子殿下为何要来与自己说这事儿,而不是在世安院,同太夫人商量。 那定是因为,太夫人不愿意掺和夺嫡这趟浑水。 所以啊,哪怕太夫人觉得三皇子殿下与莫慎儿是良配,也不会轻易点头,成全了这对表兄妹。 局势。 太重要了。 站队。 也太重要了。 但这些在庄眉宁眼里,都不算什么! 她要的是地位,是权势! 要的是女儿嫁得好,她脸上有光。是儿子有前途,将来能掌管整个莫家! 太夫人不答应这桩婚事儿更好! 太夫人越不答应,三皇子殿下便越能知晓得到莫慎儿不易。 届时,自己这边儿再松松口。 如此,不仅能让三皇子殿下越发珍惜莫慎儿。更能让三皇子殿下永远记着她这个舅母,对他的支持。 待大事儿得成,他们青黛院母子便是最大的功臣! 莫家的一切,就是他们母子说了算! 至于三皇子殿下究竟能不能成功?庄眉宁现在,有七成的把握! 这七成的把握,并未包含莫家的支持。 而一旦莫慎儿成为三皇子殿下的侧妃,三皇子殿下有了莫家的支持。那么,便是九成的把握! 剩下的一成,留给运气儿! 毕竟…… 三皇子殿下的根,早就狠狠的扎在京都之中了。 而那位七皇子殿下,还嫩着呢。 庄眉宁如此想着,便越发下定了决心,要促成这一桩婚事儿。 更决定待莫皖北回来以后,得好好与莫皖北筹谋一番! 这北定侯的位置,她的儿子要定了! 以前暂时不提,是因为黔驴技穷,时局不允。 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三皇子殿下,一切都好办。 想到莫皖北,不免又想到了三皇子殿下临走前所说的那一番话。 ——男人当以国家、天下为重。而非卧在温柔乡里,与女人缠/绵悱恻。 心下,不免又是一怒。 “香莲,去将那小贱人给我找来!” 庄眉宁口中的小贱人,指的自然是沁雅姨娘。 而三皇子殿下临走前所指的温柔乡,自然也是沁雅姨娘。 庄眉宁听懂了三皇子殿下的话,心里又时时刻刻紧着自家儿子的前程,哪里还会放任不管? 只觉得三皇子殿下能有此言,必定是沁雅姨娘耽误了莫皖北。 而且这个耽误,可不小呢。 如若不然,为何连堂堂一个皇子殿下,都瞧了出来?还出言管起了这等事儿? 自从于妈妈走了以后,香莲便一直贴身伺候着庄眉宁。 对于庄眉宁的脾性,已摸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听庄眉宁说起‘小贱人’,自是连问都不用再问,便去传了沁雅姨娘。 沁雅姨娘此时,正在给小欢喜上药。 庄眉宁给小欢喜的那一巴掌,可着实不轻。 小欢喜的脸高高/耸起,肿起了一大片。 香莲过来寻到沁雅姨娘时,小欢喜那丫头还哭着呢。 瞧着小欢喜的脸,香莲都有些心疼。 但她既是庄眉宁的人,自然不能有任何不妥的表现。 只淡淡道:“二夫人请沁雅姨娘去一趟花厅。” 沁雅姨娘微愣,问:“香莲姑娘可知是为了何事儿?” “主子的心思,当奴婢的怎么好猜测?主子怎么吩咐,奴婢怎么做就是了。还请沁雅姨娘莫让奴婢为难。” 说罢,香莲又淡淡看了小欢喜一眼,道:“四公子出去也有一阵了,不知何时还能回来? 二夫人今日精神不错,可念着四公子呢。若是四公子能早早回来,那才是要紧的。” 言毕,便将身子朝一旁侧去,道:“沁雅姨娘,请。” 沁雅姨娘一开始就知道,庄眉宁寻她定没好处。 后来又听了香莲的那一番话,忙朝小欢喜使了个眼色。 又道:“你这脸倒是肿得厉害!还得出去,寻个大夫看看才是。小小的年纪,莫将脸给毁了。 我且随香莲姑娘过去,不好让二夫人等急了。” 第370章 :没事找事,发泄怒火 小欢喜本就觉得庄眉宁是个厉害角色。 自己方被打完,现在又换了自己的主子过去,心里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可好在她还算机灵。 先是听了香莲说的那句‘二夫人念着四公子,若四公子能早早回来,那才是最要紧的。’ 后又见沁雅姨娘让自己出去寻个大夫,还说得随香莲姑娘过去,不可让二夫人等急了。 这前前后后连起来,可不就是要出去寻四公子的意思吗? 如若不然,就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只不过是被夫人打了个耳光,哪里又有资格出去寻大夫呢? 如此想着,小欢喜也不耽搁。赶紧拿着莫皖北留给沁雅姨娘的出府令牌,往外头跑去。 而彼此,沁雅姨娘已经随香莲来到了花厅。 “沁雅见过二夫人,二夫人万福。” 沁雅姨娘规规矩矩行礼,声音儿依旧柔和软糯。 可偏就是这柔柔糯糯的声音儿,倒惹得庄眉宁越发不快。 狐媚东西! 在我儿子面前装模作样也就罢了! 到了我面前,这样矫揉造作的,是给谁看? “万福?”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连看也不看沁雅姨娘一眼:“有你这小贱人在,我哪里来的福气儿!” “沁雅惶恐!” 沁雅姨娘不知哪里又惹了庄眉宁不快,竟惹得庄眉宁亲口说出这般粗俗的话来。 于是,连忙‘噗通’一声儿跪下,道:“不知沁雅哪里做得不好?让二夫人……” “你哪里做得不好?” 庄眉宁没给沁雅姨娘将话说完的机会儿,便冷冷打断:“呵……你压根就没有一处是做得好的!你的出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说罢,庄眉宁也不叫沁雅姨娘起身。 而是高高在上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儿,道:“沁雅!你别以为现在青黛院的内务归你管着,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这些日子不过是懒得管着院子里的琐事儿,这才让你得意了一阵!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将自己当成一个当家主母!” “二夫人怕是误会沁雅了。” 沁雅姨娘垂着头,也渐渐开始明白庄眉宁的意思。 哪里是她又惹了这位祖宗呢? 不过是祖宗禁足久了,心里憋屈。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三皇子殿下,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 现在底气儿足了,也缓过神了,自是要发泄发泄,给她这个小小的姨娘一个下马威。 “沁雅自知身份卑微,管不得这院子里的琐事儿。 自太夫人与侯夫人将青黛院的事儿交到沁雅手里开始,沁雅便终日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日子,过得极为压抑、紧张。沁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哪里担得起这样重的责任? 可奈何,二夫人身子不利索,六小姐又去了世安院。北郎至今尚未迎娶主母进门,沁雅无法,只得暂时先将事儿接了下来。 沁雅有自知之明,不敢拿乔摆谱。只望着二夫人能早早将身子养好,届时回了太夫人与侯夫人,沁雅才好卸下重任!” “哼!你一个青/楼出身的卑贱之人,能留在我儿身边儿当个姨娘伺候着,就已是偷着笑了吧?更何况现如今,还手握青黛院的重权! 你少将自己说得这么无辜,好似这内务之权于你而言,就是个麻烦一般!你也不想想,若没这内务之权,你现如今的日子哪里又有这么好过?” 在庄眉宁的认知里,这世上的人,都是贪恋权财的。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太夫人、沈扶摇,亦或这个沁雅! 无一例外。 她最厌恶那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明明已经将那么好的东西握在了手里,却还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就像现在的沁雅姨娘。 那一字一句,说得一板一眼。真让人恨不得啊,立刻撕烂了她的嘴! 自然,看她便哪哪不顺眼。但凡心里有些火,都得往她的身上发泄。 “哼!现在知道说我儿子尚未迎娶正妻了?当初若不是你带着一个野种出来闹事儿,我儿子现在早便已经娶了名门闺秀! 这青黛院,也不用被你弄得乌烟瘴气。北哥儿的前程,也不至于被你给耽搁了!” “二夫人到底是老北定侯夫人,又是北郎的亲生母亲。沁雅身为晚辈,自然是得尊敬您的! 但二夫人的话,未免也太言重了些。” 沁雅姨娘原本想着,该忍就忍。 左不过就是让庄眉宁发泄一阵。 待庄眉宁心里的怒火发泄完了,也便罢了。 可谁知,庄眉宁嘴里的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些。 不仅说出了‘野种’这等不堪入耳的话,更坦言沁雅姨娘是红颜祸水。 如此,沁雅姨娘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沁雅当初入府之前,确实是闹了一次。因着那一次,害得北郎没了一桩婚事儿,沁雅也很可惜。 但那时候儿,沁雅腹中怀着北郎的孩子,又被逼到了绝路!若不来找北郎,又能去哪呢? 那孩子虽没能出生,但到底是沁雅与北郎的心头肉!那孩子没了的时候儿,北郎不知消沉了多久! 二夫人不喜欢沁雅,沁雅认了!二夫人几次三番出言中伤沁雅,沁雅也无话可说。 但如今,那孩子怕是都已经转世投胎了。二夫人您还是口口声声说他是个野种!难道,就不怕神明怪罪吗?” 说罢,沁雅姨娘竟红了眼眶:“举头三尺有神明!二夫人,您没别忘了,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太夫人与侯夫人当初没将此事儿挑破,但不代表这事儿没有被查明!大伙儿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呢! 就连北郎,也能猜出幕后害死了他儿子的人是谁!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与二夫人您生分了去!” “你!你……” “再说北郎的前途?北郎的前途怎么了?自古以来,承袭爵位本就有个嫡庶长次的顺序。 侯爷是老北定侯的嫡长子,北郎是嫡次子。嫡长子尚还在,哪里有嫡次子承袭爵位的道理? 倘若真让北郎承袭了爵位,岂不是让人笑话吗?” 第371章 :不仅仅是敲打那么简单 沁雅姨娘虽没看着庄眉宁,但怼起这位‘婆婆’来,倒是半点不含糊。 “好在北郎虽没承袭爵位,但也得到了朝廷的重视!方入朝为官,就是正四品的兵部侍郎,哪里又是沁雅能耽误的? 二夫人口口声声说沁雅是狐媚子,耽误了北郎的前程。这罪名,沁雅无论如何都不能担!” “我只说你一句,你倒有数十句在这里等着!人人都说你柔弱,是个好欺负的。呵,我看不然!”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道:“你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为自己寻妻借口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你说你腹中的孩子不是野种,那又有谁能证明,他是咱们北哥儿的骨肉?你在青/楼里谋生,当真只有我们这个而一个男人吗? 你说你没有耽误北哥儿的前途,可若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北哥儿早便有了一个好岳家! 有了岳家的支持,他现在的前途,岂不是更好?” 言毕,庄眉宁又冷笑了声儿,道:“哼!鼠目寸光的东西!区区一个四品官,便让你觉得前途光明了?” “沁雅只是一个女子,眼里只有北郎,再无其他。 北郎是沁雅的天,他是四品也好,六品也好,沁雅都以他为骄傲。” 沁雅姨娘依旧垂着睫毛,不曾看向庄眉宁一眼:“沁雅知道,二夫人不喜欢我。如此,我便时刻躲着二夫人,不与二夫人相撞。 今日,二夫人寻沁雅过来训话,沁雅也乖乖听着。但凡是对的,沁雅都放在心上。 可那些强加过来的东西,还请二夫人恕沁雅无能为力。” 言毕,又道:“北郎是个有本事儿的,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他若好,沁雅便为他高兴。他若不得志,沁雅便陪着他。 至于别的东西,沁雅也不求。只望二夫人能饶了沁雅,给沁雅一个清静。也莫要让北郎为难。” “呵……为难?真正让北哥儿为难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若不是因为你,北哥儿与我的感情不知有多好! 可偏偏,你的出现,让北哥儿成为了一个不孝的人。不仅与我生分了不说,与侯府诸人更是疏离了不少。 你让我给你清静,你何曾又给过别人清静?” 庄眉宁死死盯着沁雅姨娘,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着怨气儿!也趁着今日北哥儿不在,你放开了胆子来忤逆我! 你以为我是瞧你不顺眼,这才命人将你唤来,好冲你发泄一番。 哼!我可没你这般小气儿! 我是不喜欢你,甚至恨极了你!但既然北哥儿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生生把你赶走。 但你身为北哥儿的姨娘,理应要为北哥儿着想。北哥儿是个男子,志在四方!得为黎民百姓,为朝廷多费心思。 你终日缠着北哥儿与你朝朝暮暮,算怎么回事儿?你当北哥儿现下的名声儿好听是吗?” 庄眉宁话说到此,终与缓缓起身,朝沁雅姨娘走来。 “你入了侯府后,便鲜少出门,想来是不知道外头的传言。 可这京都之中,谁不说咱们北哥儿爱美人胜过爱前程?为了你,北哥儿都快魔障了! 就连三皇子殿下都亲自叮嘱我,让我多劝解劝解北哥儿,莫让他沉迷于温柔乡,得多放点心思在仕途上!” 沁雅姨娘原本低着的头,在听到‘三皇子殿下’几个字儿以后,终于抬了起来。 她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发懵。 庄眉宁对沁雅姨娘的表现,极为满意。 “你口口声声说北哥儿是你的天,你只求陪伴在北哥儿身边儿。你说你爱北哥儿,可以为了北哥儿做任何事儿。 那好!我今日,且抛开对你的成见,问你几句。 你自入了侯府以后,可曾规劝过北哥儿好好读书?可曾让北哥儿将心思放在仕途上,为前途着想? 可曾在北哥儿苦恼时,与北哥儿分析过当下的局势?可曾给过北哥儿一些意见?哪怕平庸中肯也好! 可曾提醒过北哥儿,什么朋友能交,什么朋友不能交?可曾为北哥儿分析过人际交往中的各种利与弊?” 庄眉宁的这几个问题,一下就把沁雅姨娘问傻了。 她神情有些恍惚,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儿,竟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 庄眉宁见此,更是自信得很:“你什么都没有为北哥儿做过,却妄想陪在北哥儿身边儿一辈子。 你连分忧都做不到,却敢说自己爱北哥儿爱到可以付出一切!你明明知道北哥儿出身高贵,是人中龙凤。 身为男子,必得有野心!可你呢?却缠着他醉倒在你的温柔乡里,一日又一日。 你让他对仕途不上心,让他渐渐散了野心。最后,就像一个慵懒无为的庸碌小辈,仅靠着父兄的功绩过日子。” “我……” “你鼠目寸光,瞧不得长远的东西!也便勾着北哥儿的心思和你一样,只顾眼前快活! 你且想想,倘若现在陪在北哥儿身边儿的人不是你,而是别的大家闺秀,那会如何? 她会利用母族的权势,来助北哥儿一臂之力。能与北哥儿诗词歌赋,给北哥儿分析局势利弊。 会让北哥儿步步登天,从四品到三品,从三品到二品,再到一品!甚至,成为北定侯,掌管莫家万贯家财! 那才是爱!才是为北哥儿付出!” “不是的……” 沁雅姨娘有些无助。 方才的伶俐模样儿,荡然无存。 她摇着头,似是伤了自尊一般:“我是爱北郎的!我可以为北郎付出的!只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 眼里只能看见北郎。 内宅女子,不得过问夫君外头的事儿,这是规矩!我守着规矩,我没有错!” “内宅女子,的确不能过问夫君外头的事儿。但夫妻之间,若真的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帮的?” 庄眉宁今日寻沁雅姨娘过来,可不仅仅是要敲打一番那么简单。 她要讽刺沁雅姨娘,要诛沁雅姨娘的心,更要挑唆沁雅姨娘与莫皖北之间的关系! 第372章 :双方都在装模作样 在庄眉宁看来…… 她之所以跟自己的儿子越发疏离,都是托了沁雅姨娘的福! 以前没有沁雅姨娘的时候儿,她那儿子与她的关系多亲密啊。 不仅什么话都愿意与她说,还十分孝顺。 就连上进心,也比现在强多了! 可自从有了沁雅姨娘以后…… 莫皖北的日子,就跟混吃等死差不多! 那心里啊,除了沁雅姨娘以外,就再容不得别人了。 也不知沁雅姨娘究竟哪里好。 要说这世上,比沁雅姨娘貌美的女子,多了是。比她楚楚可怜,楚楚动人的女子,也数不胜数。 论家世,论容貌,论才情,论品性!只要莫皖北想要,多好的姑娘都能找得到。 可偏偏…… 堂堂一个侯府的嫡次子,居然就陷入了这样的温柔乡里出不来。 庄眉宁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我的儿子我了解!” 庄眉宁此时,又回到了椅子上坐好。 声音儿,也变得软了一些:“他宠爱你,无非就是觉得你身世可怜,没了他不行。 再加上你这丫头,懂得示弱,知道撒娇,也会说好听的话讨他欢心。男人嘛,不都喜欢这一套? 可再如何宠爱,也不是信任。若他信任你,怎么会不与你推心置腹?你以为,朝廷的俸禄是这么好拿的?他在外头,就真的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不与你说,是怕你跟着伤神吗?不!是因为他知道,你没有能力帮他。 就如你所言,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北哥儿就是你的天。那么在北哥儿的眼里,又何尝不是? 正是因为他明白,你只能与他风花雪月,不能与他共同进退。所以啊,才闭口不言。” 言毕,庄眉宁顿了顿。 瞧着沁雅姨娘的脸色越发难看,才又继续道:“我是过来人,我的话,你若听,倒不吃亏。若不听,就且等着瞧吧。 只要孝期一过,北哥儿娶了正房。届时,他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帮到他的解语花。 两个人所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同。现如今你能得北哥儿宠爱,我认了。 我也不奢求你能帮着北哥儿,芝麻开花节节高!但至少,你要懂得分寸。什么时候儿讨北哥儿欢心,什么时候儿让北哥儿收心。 今日,寻你过来,最要紧的也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这一辈子,只得了北哥儿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对他,我是寄以厚望的。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的前程。今日的话,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回去以后就想个法子,让北哥儿将心思放在仕途上。 至于你呢?既然掌管了青黛院,那就好好管着。别成日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缠着北哥儿。 否则,你且看看我会如何对付你!” 庄眉宁将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直白了然了。 再加上,今日与三皇子殿下的那一番话,着实让她激动不已。 她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来跟沁雅姨娘浪费。只想着莫慎儿的事情解决了,还有莫皖北的。 恨不得早早回了自己的小院,好将之前为莫皖北操心婚事儿时,留下的那些大家闺秀画轴,再仔细看上一遍。 于是,也懒得再搭理沁雅姨娘。 只缓缓扶着香莲的手,摆出一副高贵优雅的孔雀模样儿,从沁雅姨娘身边儿走过。 沁雅姨娘身子微微发颤,倒是让庄眉宁很是满意。 她既乐得见沁雅姨娘这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又瞧不起沁雅姨娘上不得台面儿的做派。 离开时,免不得又嗤笑了声儿,道:“好好想想我的话吧!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沁雅姨娘咬着唇,一副要哭却极力隐忍的模样儿。 直到庄眉宁走远了,这才直起身子,露出了一抹让人极为陌生的笑。 庄眉宁那几个问题,问得可真好啊。 沁雅姨娘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她便嘲讽沁雅姨娘与莫皖北不在同一个高度。 可若沁雅姨娘说,莫皖北什么秘密都没藏着掖着。什么烦恼,都曾与自己说过。 那么,庄眉宁必定又要以‘女子不得干扰夫君公务’为由,好好教训沁雅姨娘一番。 在天启国,各大家族都有不成文的规矩。 女子只管内务,不管公务。 夫君在外头的事儿,可由不得女人来管。 这就跟皇室里,后宫不得干政是一样的道理。 一旦女子僭越,那后果可想而知。 莫皖北疼惜沁雅姨娘,自是什么心里话都会和沁雅姨娘说的。 其中,不仅仅包含了莫皖北对北定侯一位的野心,还包含了三皇子殿下近日,频繁到青黛院的猜测。 庄眉宁说的对。 夫妻之间关起门来,是无话不谈的。 沁雅姨娘虽是姨娘,但在莫皖北眼里,却是最爱的女人。 既是最爱的女人,又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呢? 只是沁雅姨娘聪慧,看穿了庄眉宁的心思。故而,才忍气吞声,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又装出一副自卑的模样儿,好让庄眉宁放松警惕。 一来,不仅能让自己免了麻烦。 二来,也可让庄眉宁快活一阵。 是啊。 庄眉宁快活比什么都重要。 反着这个二夫人已经没有实权了,闹腾不出什么大风浪。 但只要她快活,那么自己就能省下些时间干别的事儿。 哪怕只是看看书,绣绣花,都比应付庄眉宁强。 …… 莫皖北急匆匆赶回来时,沁雅姨娘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了。 此时的她,虽红着眼眶,但情绪已经渐渐恢复如常。 只是脸上那自卑的神色,被失落所替代。 莫皖北方一入门,便仔细将沁雅姨娘检查了一番。见沁雅姨娘身子无伤后,这才放心。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又寻你麻烦了?” 莫皖北的声音儿极其温柔,听得一旁的下人都有些飘飘然:“她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沁雅姨娘摇了摇头,不说话。 但脸上失落的神情,又浓了几分。 莫皖北最心疼的,便是沁雅姨娘受了委屈,却倔强忍着不说的样子。 如今见沁雅姨娘这般,哪里还能受得了?只大袖一挥,便要去质问庄眉宁。 第373章 :为红颜与母亲起争执 “北郎!” 沁雅姨娘见此,忙拉住了莫皖北的衣袖。 紧接着,豆大的泪珠便一滴滴落了下来。 莫皖北急了,抱着沁雅姨娘不住询问。 可沁雅姨娘除了那句‘北郎’以外,便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只是一昧的哭,哭得莫皖北心都碎了。 直到哭累了,昏昏沉沉在莫皖北怀里睡去,这才算了事儿。 而莫皖北呢? 看着那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的沁雅姨娘,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仿佛,日子又回到了当初失去孩子的那会儿。 那时候儿,沁雅姨娘也像现在这样,哭得不成人样。 莫皖北重重叹了口气儿,便寻来了今日在花厅外守着的下人,一一询问。 因着庄眉宁今日气焰极高,她所说的话,一一都入了众人的耳。故而,还真让莫皖北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心下恼怒,便当真去寻庄眉宁了。 至于莫皖北与庄眉宁母子之间究竟说了什么,倒无人得知。 只知道,莫皖北去了庄眉宁的小院后,与庄眉宁大吵了一架。 最后,以庄眉宁打砸东西,将莫皖北赶出小院为结尾,这才算了事儿。 而沁雅姨娘…… 那原本哭得睡过去的沁雅姨娘,则在莫皖北离开以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欢喜瞧着沁雅姨娘如此,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在一旁伺候,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惹沁雅姨娘难过。 倒是沁雅姨娘,笑着问了句:“怎么了?小脸儿跟苦瓜似的。” “姨娘……您好些了吗?” 小欢喜见沁雅姨娘开口,便担心问道。 “我无碍。” 沁雅姨娘笑着摸了摸小欢喜的头,见她此时的脸蛋儿,还是肿得高高的,便道:“你这脸蛋儿肿得未免也太厉害了! 可想而知,她当时是下了多重的手。” “奴婢无碍的,姨娘莫要担心了。” “怎么会无碍?” 沁雅姨娘眸子一闪,便道:“你这才十三四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若真被打坏了,那可怎么是好? 再说了,咱们的欢喜长得这样水灵,可得好好护着这张脸才是。” 说罢,又道:“你今日已经出去过一趟了,再出去也不适合。若给你请个大夫来,只怕让二夫人知道,又得生事儿。 这样吧!你自个儿去一趟星辰阁。我听闻,医清姑娘昨日已经回来了。你且过去寻医清姑娘,让她给你瞧瞧。” “这……这不大好吧?” 小欢喜到底年纪小,还有些怕事儿。 “姨娘,奴婢的脸真的没事儿,不必劳烦……” “我让你去你就去!” 沁雅姨娘拍了拍小欢喜的手,叮嘱道:“医清姑娘虽是侯夫人身边儿得力的丫头,但与你一样,都是婢女。更何况,她从未被主子掌掴过,没受过委屈。 今日瞧见你受了这样重的伤,定会心疼你,为你医治的。” 言毕,又笑道:“我听闻啊,医清 姑娘的药极其有效。你这脸肿着也不好看,还是去吧。” “可是……可是……” 小欢喜还是有些怯怯的:“可是若医清姑娘问起来,奴婢该怎么应她?” “她若不问,你便不说。可她若问了,那么咱们这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便老实告诉她便是了。” 沁雅姨娘给了小欢喜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小欢喜见沁雅姨娘如此坚持,只好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而星辰阁这头,医清确实已经回来了。 她在沈府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终是将于妈妈给医治得差不多了。 只是舌/头断了,自是无力回天。 被杖打的伤,只要再休息一阵,便能完全痊愈。 除了再说不得话,旁的倒与以前无异。 听闻,于妈妈醒来以后,瞧见自己身边儿守着的人是医清,吓得魂都没了。 一开始,她拒接医清的医治。 后来,发现自己在沈府里,又激动得四处乱爬,没少折腾人。 医清还记恨着于妈妈造下的孽,可懒得理她。 待她闹够了,没力气儿了,这才让人将她抬回榻上,重新上药。 一次。 两次。 三次。 于妈妈每次闹完以后,医清都这么处置。 除了上药以外,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肯说。 最后呢? 于妈妈也就不闹了。 反正闹来闹去,痛的只是自己,何必呢? 于妈妈对沈扶摇还是怀恨在心的。 再怎么说,沈扶摇也是要了她舌/头的人。 所以啊,哪怕她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颗弃子,也不肯有半点归降之意。 沈扶摇不急。 只命人好生看着她,不让她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又让医清想个法子,给她用点有依赖性的药。 以此,来长期控制着于妈妈。 医清照做。 待于妈妈的情况逐渐稳定,医清自然就得回来守着沈扶摇。 沈扶摇许久没见医清,心里也念着呢。 如今医清回来了,星辰阁好一片欢声笑语。 哪怕到了第二日,也还是热闹得很。 小欢喜怯怯地来到星辰阁后,便说要寻医清姑娘。 医清那会儿正拿了干草药经过门口,听着动静便过去瞧了瞧。 小欢喜将来意仔细说了,又说这是沁雅姨娘让她过来的。 医清见惯了各种伤势,觉得小欢喜的问题不大。但见沁雅姨娘如此紧张,竟让小丫头来寻了自己。 于是,不免多了个心思,问了几句。 这不问不打紧,一问,倒问出了不少事儿来。 医清心里了然,忙取了药膏给小欢喜涂上。又将药膏放到小欢喜手里,让她留着自己备用。 小欢喜感动极了,道了谢就赶忙回青黛院。 医清送走了小欢喜,立即便入花厅去见沈扶摇。 随后,又将青黛院的事儿,说予沈扶摇听。 沈扶摇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严峻。 庄眉宁…… 三皇子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去青黛院,要求见庄眉宁? 若说其中没点名堂,谁人能信? 庄眉宁。 这可是个难缠的主儿。 看着手段不高,可却狠辣得紧。 她所筹谋的事儿,件件目光长远。而三皇子殿下,又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他们二人碰了面,只怕是有什么阴谋了。 第374章 :嚼舌根子的人真多 三皇子殿下还是时常来北定侯府。 只是他没与太夫人将话挑明,太夫人就权当自己不知。 七皇子殿下那头,宋祁倒是去见了一次。他将太夫人的意思一字不落地转达,惹得七皇子殿下笑了好一阵。 说道:“我与你家侯爷的交情如何,太夫人不知,难道你宋祁还不知?这等小事儿,不足挂齿! 莫家是三皇兄的外祖家,就算是支持了三皇兄又如何?若我真因为三皇兄而与莫家疏离,可见我也不是个东西! 你回去后,让太夫人尽管放心。我老七究竟是什么人,日子长了,她自然能分辨得清。” 有了七皇子殿下的这一番话,莫家可谓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外患尚未完全解决,内宅又开始动荡。 自古以来,语言便是一把利剑。 有时候儿啊,只要能够利用得当。这区区几句话,可比千军万马还是厉害。 无论是之前的种种谣言,还是现如今,下头开始传沈扶摇没有子嗣一事儿。 人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都是多管闲事儿。 说句不中听的。 虽然没有主子带头,下人们不敢造次。 但背地里胡言乱语散播谣言那些人,大多都是侯府里下人。 既是下人,难道就不能守着身份,知晓本分吗? 主子身子好是不好,能不能生。有没有子嗣,侯爷的位置稳不稳当,与你何干? 这莫家不管谁当家,都缺不了你一个奴仆的例钱。 你如此卖力嚼舌根子,也不嫌累得慌。 呃…… 当然了。 纵使沈扶摇对众人的言语,再如何不满。 也依旧无法避免,大伙儿说她与莫止湛没有子嗣。 ——侯爷都去边疆这么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儿才能回来? 可别出了什么事儿,让咱们的侯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才好。 ——可不是吗?我听说咱们的侯夫人还是清白之身呢,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原本嫁入这样的显赫世家,没有一个孩子傍身就不是个长久之计。若她真是清白之身,那以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说得就是这么个理!别看她现在风光得很。那是因为日子不长,她还年轻。 以后一旦侯爷出了什么事儿,她又是这么个状况。指不定啊,就被赶出去了。 ——要我说啊,她这个侯夫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没孩子就算了,连房都没圆过,算怎么回事儿? ——哪里是她不想圆房?分明是侯爷不行! ——侯爷不行?你听谁说的? ——还不是听上房的丫头们说的!说侯爷身子不行,这才没碰侯夫人的。 ——如此一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你们想想,咱们的侯爷是多少岁才成亲的?外头的人又是如何传咱们侯爷的? 如果侯爷真的没有问题,为何太夫人频频给他相看,他都拒了?最后到了侯夫人这,是实在无法了,才点头应下的。 再说了,倘若侯爷是个正常的男子,他能抵得住侯夫人的诱/惑吗?要我说啊,侯夫人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你这厮,未免也太胆大了!这样的话若是让上头的主子们听见了,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莫止湛人不在京都。 可关于莫止湛与沈扶摇的事儿,还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红梅林那一事儿时,只是小部分人说沈扶摇还是清白之身,并没有大范围的扩张开来。 可近些时日,也不知怎么的。便连莫止湛身子有问题这样的话,都传了出来。 太夫人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气得茶杯都没端住。 连连命人将长房夫妇与三房夫妇几人传来,细细盘问。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将那事儿给传出去的。 三房三老爷与三夫人秦氏,看起来倒是问心无愧的。 只说这事儿,绝对不是从柠溪房传出去的。 他们夫妇二人对这事把得极严,就连自己那一双儿女,都不曾知晓。 长房那边儿听着这话,可就不乐意了。 大夫人刘氏第一个站出来,道:“三弟与三弟妹这是什么意思?打着保票说这些话不是从柠溪房传出来的,便是说我们勤善房有罪了?” “大嫂误会儿了。” 三夫人覃氏起身行了个礼,道:“这件事儿还有待调查,我只是说……” “调查?怎么调查?” 大夫人刘氏翻了个白眼,便道:“当日知晓扶摇自证清白的,除了我与老爷,就是你们夫妇二人。 现在你们举着手指对天发誓,说事情不是你们透露的。那岂不是在说,我们长房的人多嘴了?” “我……” “你也知道当初知晓那事儿的人,就这么几个!又何苦来为难我夫人?” 三房三老爷可没有三夫人秦氏那么好的脾气儿。 他瞧着大夫人刘氏对三夫人秦氏咄咄逼人,立即便道:“我与我夫人的的确确遵从母命,什么也没说过。 难不成,还得撒个谎告诉母亲,我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言毕,又道:“当日在暖厅里,除了你们夫妇与我们夫妇以外,还有扶摇和她身边儿的丫鬟。甚至,还有叶大夫。 怎么我自证清白的时候,扶摇和她的丫鬟们没出来喊冤,倒是你们出来喊冤了?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老三,你这是什么话!” 长房大老爷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根本不会与人发生口角的三老爷,今日竟也夹枪带棒。 于是,不免也出了声儿:“你大嫂没那意思!” 说罢,便朝大夫人刘氏使了个眼色。 大夫人刘氏见此,不情不愿道:“我刚刚也是太急了,没别的意思。反正你们三房都这么说了,我们长房也说一句。 这事儿,不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的。若要追究,人人都有嫌疑。” 言毕,许是不大甘心。 于是,又添了句:“不过有句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现如今,侯府的一切事宜都是扶摇自己管着的。下人们接二连三的嚼舌根,是为了什么? 哪怕下头的人千不对万不对,那也是扶摇自己没将这个家当好。” 第375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此,试探性地朝太夫人望去:“说句不怕得罪扶摇,也不怕被人说是讨好母亲的话。 自从我嫁入莫家以来,这莫家便一直由母亲管着。母亲掌管莫家内务那么多年,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下头的那些人,无论是新买的,还是家生子。亦或是在莫家伺候了二三十年的老人,各个都守着规矩。 他们连大声儿说话都不敢,生怕扰了主子清静。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乱嚼舌根子,丝毫不将主子们放在眼里!” 言毕,又将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沈扶摇身上,道:“扶摇是个好姑娘!自她嫁给侯爷以后,咱们侯府便热闹了不少,就连母亲的脸上啊,也多了笑容。 可话又说回来,扶摇到底年轻,她的威严还是不够的。从她入了侯府后,府中诸人的流言蜚语就从没停过! 只是那会儿,丫头小厮们若有什么说头,都是悄悄的。但后来,扶摇掌家,下头的人便越发过分了。 终日躲懒不干活,只会编排主子不说。就连那些在暗地里听着都不堪入耳的话,现在都敢拿到台面儿上来说了! 长期以往,咱们侯府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太夫人听了大夫人刘氏的这一番话,缓缓朝她望去。 眼神里,多的是琢磨不透的东西。 而沈扶摇,心里更是好笑。 原来,说她名不正言不顺不是最终目的。说她与莫止湛没有子嗣,也只是一个借口。 呵呵……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来的媳妇儿,哪里又有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下头的那些丫鬟小厮们见识浅不懂事儿,说说也便罢了!可他们这些主子,各个都狡猾得似狐狸一样,也会不懂事儿吗? 再说说子嗣。 无论莫止湛的身子如何。 现在莫止湛不在京都,他们夫妇二人没有子嗣也是正常。 若真让沈扶摇大了肚子,那恐怕整个莫家都乱了套。 说到底,人家真正想要表达的,还是她沈扶摇的无能。 年纪轻,没威信,镇压不住下,。 掌管不好内务,使得内宅不得安宁。 倘若沈扶摇没有猜错的话…… 一旦自己露怯,那么长房那头定会开始夺权。 一想到此,沈扶摇心里烦躁极了。 就为了府中中馈这一件事儿,侯府里前前后后闹了多少回? 自她嫁入侯府至今,这种大大小小的明争暗斗,就从没停过。 倘若与她斗与她争的,是别人,那倒也罢了。哪怕是庄眉宁,沈扶摇都能接受。 可偏偏啊。 这长房蹦跶得极其厉害! 而每一次跳出来挑事儿,原因无非就那几个。 年纪轻。 没能力。 管不住。 商宦之女。 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前前后后光凭着一张嘴。 古言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有没有资格问鼎府中中馈,长房的人难道心里没数吗? 就凭着长房大老爷是长子,有着一些痴心妄想的野心。所以,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 难道他们不知,这是北定侯府?沈扶摇身为北定侯夫人都不掌管中馈,长房那头又凭什么? 呵…… 这种只为自己私/欲,而连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人,沈扶摇心里厌弃极了。 连多说一句话,多作一些解释,都觉得是在浪费精力。 但…… 这长房又偏偏是长辈。 沈扶摇这人,也不喜欢别人骑到自己头上。 故而,哪怕心里再厌烦,还是开了口:“大伯母这是在责怪扶摇了。 扶摇知道,自己年纪尚轻,有许多事儿或许处理得不够妥当,还需学习。 祖母的资历与威严就摆在那,扶摇自然是越不过的。” 话说到此,沈扶摇顿了顿,便又话锋一转:“但……扶摇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嫡女。 如何当家,如何料理内务,母族早便教过扶摇了。就更别提,在扶摇初入侯府时,便得了祖母的指点,跟在祖母身边儿学习。 说句不害臊的话,扶摇虽然蠢笨,可有了祖母这样的师父,自也不会让侯府大乱。” 说罢,又朝大夫人刘氏看了一眼,礼貌道:“现如今,下人们胡乱嚼舌根子,是事实。身为当家主母,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下头的丫鬟小厮们躲懒不干活,只一昧嚼舌根子这事儿,我还尚未发现。 毕竟……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倒没在星辰阁里听到过。” 言毕,沈扶摇又尴尬笑笑,看似极为内疚:“可能是因为星辰阁这头的下人们,干活儿都比较卖力。根本就没那闲功夫,去说三道四。 世安院呢……大抵是有祖母坐镇。每每扶摇过来请安,瞧见的也都是兢兢业业的奴仆。 而青黛院和柠溪房那头,也未曾听说有何不妥。 倒是大伯父与大伯母的勤善房!前些日子,出了一个彩蝶。不知……是不是大伯母瞧下头人躲懒瞧得多了? 若是如此,可一定得赶紧报上来!咱们侯府人多,事儿也多。光是下人,就好几百个。而光是每个月的例钱,就够繁琐了。 所以有些事儿,扶摇可能察觉得慢了一些。特别是世安院、勤善房、青黛院和柠溪房。 到底不是扶摇时时刻刻都待着的地方,而扶摇也是庸人,生了一双俗人的眼睛和耳朵,无法穿墙而视,穿墙而闻。 在扶摇看不见的地方,不守规矩的人肯定是有的。这就得靠各院的主子多多看着,好好管教。 若管教得好,自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闹出来。柠溪房有三婶婶管着,我便不说了。 但青黛院如今是沁雅姨娘看着,不也一样没出差错吗? 若管教不好……” 沈扶摇话说到此,适时打住。 一副微微尴尬的模样儿,又换了个说法:“扶摇的意思是,若大伯母繁忙,管教不过来。 那还是得赶紧将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一一上报到我这头来。届时,是责罚还是发卖,都有个说法。 不至于惯着她们的毛病,最后却又毁坏了咱们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376章 :长房的野心呼之欲出 沈扶摇伶牙俐齿,一番话立即便扭转了局面。 长房那头想利用这次下人们嚼舌根的事件,来坐实沈扶摇无能,掌管不好中馈。 哪怕不能夺掉她手中全部的权,也可分出一部分来。 可谁知…… 沈扶摇以退为进。 先是承认了自己有错失,需担责任。但紧接着,就给长房那头扣上了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最可气的是,沈扶摇暗指大夫人刘氏不如三夫人秦氏也便罢了! 偏偏,她还说沁雅姨娘掌管的青黛院,都比大夫人刘氏的勤善房要省心! 那沁雅姨娘是什么人? 一个青/楼出身,上不得台面儿的小小姨娘。如今掌管内务,竟掌管得比大夫人刘氏还好! 这话若传了出去,大夫人刘氏的脸面要是不要?她整个母族刘家的脸面,要是不要? “母亲。” 大夫人刘氏心里如被火烧了一般,气恼极了。 可转念一想,沈扶摇方才的那一番话,似乎也不是没有错处。 于是,立即又换上了一副心疼的面孔,朝着太夫人道:“方才扶摇的话,您也听到了。 扶摇一人掌管咱们侯府大大小小的事务,着实繁忙。有许多地方,都顾及不到。 可偏偏,侯府又大,需要仔细盯着的地方太多了。如若不然,稍有不慎,便会让这个侯府乱套。 依照儿媳妇看,不如母亲再度出山,先替扶摇看上一阵?” 大夫人刘氏小心翼翼看着太夫人,眼里都是试探。 她的目的,当然不是请太夫人出山。 她知道太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往常。之所以说出那番话,不过就是不想让旁人看出她的欲/望罢了。 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就算再如何掩饰,也一样掩饰不了她的野心。 太夫人哪里能不知大夫人刘氏的用心? 只淡淡饮了口茶,便道:“我管了侯府中馈,管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能歇上几日,你就如此不让我安生?” 说罢,又道:“不过就是一些嚼舌根的奴仆罢了,寻出来一一处置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扶摇是北定侯夫人,是得了朝廷诰命的!这北定侯府的事儿,就得她管。” 言毕,还似个孩子一般,笑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有的是主意和精力。 要我说,你这大伯母当得好!总偏心她。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儿,就心疼她,想让她再歇歇,再学学。 可作为儿媳妇,你就不够孝顺了!侯府的琐事儿这般多,哪一件是容易的?哪个人又是简单的? 你不让她去卖力,反而让我这个老婆子去劳累。传出去,也不怕闹了笑话。” 太夫人的话,惹得大夫人刘氏的脸,一阵红来一阵白。 明明就是想夺权。 为了那点权利,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可太夫人呢? 看穿了这点,非但不说。 反而还说大夫人刘氏如此,是因为心疼沈扶摇。 心疼? 是不是心疼,谁不知道? “这……” 大夫人刘氏笑容尴尬得很:“母亲说的对,是儿媳妇欠缺考虑了。” “你也是!只顾一心为侄媳妇儿着想,都顾不得母亲了!” 长房大老爷倒是比他那夫人沉得住气儿。 不仅没因为太夫人的话臊得慌,反而还顺着太夫人的话,装模作样地责怪起了大夫人刘氏来。 “母亲这些年来,身子时好时坏,你是瞧不见吗?叶大夫每每过来给母亲请脉,都叮嘱母亲要好生休息,不得过度操劳。 你倒好,什么繁琐的事儿都要往母亲身上推!你若真心疼扶摇,自己去帮扶摇分担一些琐事儿不就完了?哪里能劳驾得到母亲?” “是……是!” 大夫人刘氏听了这话,眼睛顿时泛起了光。 就连眼角处的褶子,都因那光而显得生动了不少。 “还是老爷考虑得周到!” 长房那头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内务大权。 大夫人刘氏在说出让太夫人出山的话时,心里也早就算计好,该如何毛遂自荐了。 可后来,太夫人那一番话着实让她无地自容,这才不知该怎么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如今长房大老爷这一番话,立即便让她找到了法子。 于是,只见她笑嘻嘻朝太夫人道:“母亲!老爷所言有理,这事儿是不该劳累了您。 可偏偏,儿媳妇又心疼扶摇。怕她一个人管着偌大的侯府,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如……就让儿媳妇……” “祖母!” 沈扶摇见大夫人刘氏已经将自己的野心表现得如此明显。 于是,只当听不见她在说话,径直朝太夫人行了个礼,打断道:“祖母今日将大伙儿叫来世安院,是要解决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扶摇认为,咱们理应查清流言的源头在哪。当日,扶摇在自证清白的时候儿,暖厅里待着的都是咱们自家人。 在各自回院子之前,祖母也曾再三叮嘱过。为了家宅和睦,为了莫家的名声儿,那事儿务必不能再往外传。 可现在……那件事儿不仅早早被传了出来,反而还因为时间的发酵与众人的猜测,被传得越发邪乎! 那些人在背地里说扶摇不好也便罢了!扶摇到底是个妇人,也懒得在意那些名声儿。 然而,除了扶摇以外,就连远在边疆的侯爷,都不能幸免!” 说罢,沈扶摇脸上略显为难,又气愤难忍:“那些人说……侯爷身子不好,咱们莫家嫡系这一脉,是注定要断了血脉的! 您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侯爷可是个男人,在战场上杀敌,拿着自己的命来保家卫国! 可就在咱们侯府,在他自己的家里,竟有人如此诟病他,诋毁他!莫说是侯爷,就是扶摇听了,都心寒得很啊。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咱们的亲人当中,有人多了口舌。倘若不是那人多嘴,这事儿也不会传到外头去。 若不传给了多余的人知晓,下头的人怎么有话说?” 言毕,沈扶摇朝大夫人刘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继续道:“现如今,真正的问题不去解决,反而在这分起了权,像什么样?” 第377章 :做贼心虚,才会虚张声势 大夫人刘氏是个急性子。 哪怕沈扶摇说得不明显,可她看向大夫人刘氏的眼神,依旧让刘氏很不舒服。 “扶摇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立即开口,为自己辩解:“难不成你是怀疑,我们长房的人为了你这点内务大权,就做了那嚼舌根的人吗?” 说罢,冷哼了一声儿又道:“我不过是担心你一个人掌管内务辛苦,这才有了如此想法!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伯母这是怎么了?” 相较于大夫人刘氏的急躁,沈扶摇倒淡然得很:“你有你的担忧,我有我的考量。 你身为长辈,心疼我这个晚辈,我自然得感激你。可我身为北定侯府的当家主母,也得时时刻刻为北定侯府着想。 我想要找出流言的源头,一来是要更好的惩治那些嚼舌根的下人!二来,也好给旁的小厮丫鬟们一个警告。 身为侯府的奴仆,本就应该多做事儿,少说话。 三来嘛,除了心寒以外,更多的是惊慌啊!大伯母你想想,当日在暖厅里的人,都有谁? 除去祖母与诸位长辈以外,便是几个信得过的妈妈和丫鬟!按道理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下头的妈妈和丫鬟们,又是极其忠心的。 无论是为了莫家,还是为了自己,谁都不会去多嘴说那一舌/头。可偏偏,这事儿就被传出去了,还传得越发没了分寸。 我只要一想到,咱们府中有那样懂得坏事儿的人在,心里就免不得害怕!今日是嚼舌根,那么明日呢? 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会杀人放火?会不会栽赃陷害?会不会让北定侯府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罢,沈扶摇下意识拍了拍胸/脯,道:“大伙儿想想!倘若那些话,是身边儿的下人传出去的,那么将她找出来,是不是能让人安心一些? 咱们一心认为忠心不二的下人,竟做出了如此置主子于不义之地的事儿!若不早早打发了,谁知以后会发生什么? 当然,若那些话是某位长辈不慎说漏了嘴,那也好有一个警醒不是? 一来是警醒自己,以后莫多言。二来,也是警醒旁人,莫误会儿身边儿的忠仆。 所以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查出流言的源头!至于这内务的琐事儿,待会儿咱们再慢慢讨论。 再说了,祖母这回将大伙儿聚集于此,为的不就是找出那多嘴多舌之人吗?眼下要紧的事儿还没处理干净,可不兴先忙别的事儿。” 言毕,沈扶摇又突然一个机灵。 看向大夫人刘氏的眼神,渐渐有了些怀疑:“不对啊!大伯母。我从头到尾都没疑心过您,也没问询过您。 可方才……无论是三叔和三婶婶开口自证清白,还是我扬言要查清流言的源头。大伯母你的反应,都十分激动。 难不成……难不成这事儿,真是你说漏了嘴?” 沈扶摇捂着嘴,不可置信道:“是了!我记起来了!当初因为大花园红梅林的那一桩事儿,彩蝶就曾透露过了! 在彩蝶之前,可没人传起过这些混账话。彩蝶是第一个,说我与侯爷尚未圆房,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侯夫人。 为了这事儿,我院子里的霓裳和趣儿可气得不轻。那彩蝶呢?更是拿准了这点,将趣儿都欺负到泥土里去了。 彩蝶是你们勤善房的人!方才……方才说下头人只顾着躲懒,嚼舌根的,也是大伯母。 如此一联系……岂不是……” “你……你……你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大夫人刘氏胸/口堵得慌。 原本她瞧着沈扶摇当上了侯夫人以后,越发沉稳了。 还以为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总会有所顾忌。 可谁知,嘴/巴毒就是嘴/巴毒。 从头到尾说起话来,就跟唱曲儿唱上了瘾,停都停不下来。 眼瞧着沈扶摇怀疑到了自己头上,自己还插不上话。 那种憋屈,可真让人难受! “我怎么了?” 沈扶摇一脸无辜:“我不过是就事儿论事儿罢了!更何况,我方才也是想到了彩蝶,再联系起大伯母说的话,这才开始分析一二。 说到底,也不过是询问一句,并没有说那多嘴多舌的人就是大伯母。倒是大伯母的反应……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耐人寻味?你一字一句,明里暗里,哪里不透着指责?” 大夫人刘氏咬了咬银牙,便再也不与沈扶摇装模作样了。 方才还说心疼沈扶摇的她,此时气得头顶青烟都冒了三丈。 “无论是三房那头说的话,还是你的分析,字字句句都在说我就是那个惹事儿精! 我是性子急,平日里也不懂迂回周旋。脾气儿上来了,什么人都骂。你们都不喜欢我,一出事儿头一个就想到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着急?还不是因为被你们冤枉惯了!一次两次的,我也便忍了。可每一次都如此,谁能受得了? 合着这世上,就你们有脸有皮儿,懂得要面子,要名声儿?我性子急,不讨喜,就不需要名声儿了? 若我如此被你们冤枉还不说话,岂不是莫名其妙就被坐实了罪名?” 说罢,又道:“是!我家老爷是庶出长子,从小又没养在母亲的身边儿。比不得二房尊贵,也比不得三房受疼爱。 所以连带着我这个儿媳妇,也一样受委屈!可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做了祖母的人!我有儿子有儿媳,有孙子! 我若莫名受了冤枉还不吭气儿,我儿子和孙子以后能在侯府里抬得起头?莫说别人瞧不起,就是下头人也会多了别的心思!” 大夫人刘氏这一番话说得气鼓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沈扶摇知道,她是做了贼心虚,所以才虚张声势。 “大伯母莫急!是非对错,自有公道。这世上,又不是谁的嗓门大,谁会说话,就能颠倒是非黑白。” 沈扶摇看了一眼大夫人刘氏,又看了眼太夫人,道:“祖母还在这呢,您方才那番话,未免也太伤祖母的心了!” 第378章 :猪一样的媳妇儿 太夫人在天启国的名声儿,那在妇人之中是无人能及的。 尚在闺阁之中,便获得了朝廷的佳人帖。 显赫的母族,出众的秉性。 嫁入侯府后,聪慧明智,治家有方,是老北定侯爷的贤内助。 朝廷的诰命夫人。 在老北定侯战死沙场时,凭一己之力拉扯大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孝敬了婆婆,保住了北定侯府的荣耀。 一个深宅妇人,名气儿遍布整个天启国。 但凡提起太夫人,哪怕是个百姓,都免不得要竖起大拇指。 如此了不得的人物儿,就连朝廷敬让几分。 可方才…… 大夫人刘氏却句句暗指太夫人偏心,瞧不起长房。 或许…… 大夫人刘氏所感受到的,多少有些道理。 太夫人对长房那头,确实不如二房和三房。 可凭着太夫人的性子。 就算长房大老爷这个庶长子的由来,是被算计的。 但长房大老爷到底还是自己夫君的血脉,太夫人也不至于因此而偏心了他们。 哪怕心里有着心结,但也是长辈的事儿,与孩子们无关。 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长房大老爷虽从小没能养在太夫人身边儿,但太夫人到底是他的嫡母。 那么多年来,他也是一口一句母亲的叫着。 女人都心软。 这么多年的‘母亲’,早已让太夫人将长房大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只不过…… 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都有一个亲疏的比较。更何况,长房大老爷自己对世安院,都是有怨怼的呢? 这么多年来,若长房那头懂事儿,太夫人也不会将府中的大事儿交到三房那头。 偏就在于,长房夫妇没什么本事儿,还爱惹事儿。 既不是成大事儿的人,太夫人自不会拿侯府的前途来开玩笑。 长房夫妇感觉到太夫人的‘偏心’,心里头不舒服也是有的。就为了争一口气儿,想要高高在上,要夺权,也算得上有因有果。 但心里再如何有怨气儿,那也是私下的事儿。 一家人就算不能做到真真正正的和和美美,表面上装装也是要的。 更别提,上头坐着的还是老母亲。 大夫人刘氏那番话,说得实在欠妥。 沈扶摇没明着点醒她,但就短短一句话,倒也足够了。 长房大老爷素来就比大夫人刘氏沉着,懂隐忍。 瞧见大夫人刘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张脸变得铁青铁青的。 再加上他反应极快,沈扶摇的话才说完没一会儿。 他便拍着案桌厉声呵斥:“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说话竟还如此目无尊卑!还不快跪下,给母亲请罪!” 那模样儿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孝子呢。 “不必了。” 太夫人看起来,丝毫没受大夫人刘氏的影响。 她的神色淡淡的,语气儿也淡淡的:“自古以来,婆媳关系便不好相处。一家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哪里有没矛盾的时候儿? 不过是一桩小事儿,老大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只是我没想到,你媳妇儿对我,竟有着如此深的怨气儿。” “母亲……” 长房大老爷忙起身请罪:“这刘氏素来口无遮拦惯了,可心眼却是好的。还望母亲息怒,给她一次机会。” “母亲!” 大夫人刘氏听言,感觉‘噗通’一声儿跪下:“儿媳妇知错了,还望母亲原谅儿媳妇这一次!儿媳妇方才也是一时急了,所以才……” “罢了罢了。” 太夫人摆了摆手,让大夫人刘氏起来:“这件事儿说到底,都是因暖厅一事儿被泄露引起的。 今日,老婆子我传你们过来,也是为了查清此事儿。旁的那些有的没的,我倒不上心。 公道自在人心,我老婆子如何,谁说了都不算。” 说罢,又道:“这一次的流言,我已仔细问过了。星辰阁、青黛院、柠溪房那头,都是后来才传了那么一两嘴。 最开始说这事儿的,乃是你们勤善房的人。方才扶摇提到的那个彩蝶,也是你们勤善房的。 既是如此,便从你们勤善房开始查起。” “母亲……” 长房大老爷听言,终是开口:“话虽如此说,可这流言传得未免太久了些。你传我我传你的,哪里还能查得出来?” 太夫人看了长房大老爷一眼,道:“怎么查不出来?既然知道流言是从你院子里先起来的,那就将你院子里的人都圈起来,一一分开盘问。 至于那个彩蝶,我听闻已经被发卖出去了。命人找到她,使点法子问清楚就是。 她以前伺候谁,又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听说了多少次?何时开始听说的?只要去问,总能有收获。” 言毕,还不等众人说话,太夫人又道:“这事儿,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眼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大伙儿就在世安院陪我这老婆子用个晚膳吧!自元宵节过后,咱们一家人倒还没坐在一起,好好吃过饭。” 说着,又朝蒋妈妈使了个眼色。 蒋妈妈领会,便忙出去传膳。 大伙儿见此,只得暂时熄鼓,安安分分陪着太夫人吃饭。 而蒋妈妈呢? 早在传完晚膳后,便带着人出去了。 身旁伺候的,是别的丫鬟。 不用想也知道,蒋妈妈必定是出去查事儿了。 太夫人之所以将众人留下用膳,无非是想圈着大伙儿。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和外头的人多言,以免对了口供。 这些日子以来,侯府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虽说每一件事儿都不大。 可若不处理好,只怕以后会有更大的风波。 沈扶摇虽然掌管了内务,治家的本事儿也不小。但长房这对老狐狸,总仗着自己是长辈,处处想着压制沈扶摇。 以前莫止湛在时,还有莫止湛帮着。 现在莫止湛不在京都,长房那头便越发明显了。 太夫人决定就着此事儿,好好旁敲侧击一番。 一个晚膳下来,长房的人仿佛坐在了钉子凳上,极其不安。 纵使是山珍海味,也不觉得稀罕。 三房夫妇吃得规矩,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沈扶摇和后来被请过来的莫慎儿嘛,倒吃得挺香。 偶尔给太夫人夹夹菜,好一副天伦之乐的模样儿。 第379章 :你敢当面对质吗 蒋妈妈自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而且她办事儿利索,动作极快。 众人才将晚膳用完,她便将那彩蝶带回来了。 此时的彩蝶,身上多了几分风/尘的味道儿。 她穿着艳丽,只可惜衣裳的面料一看便知不好。 脸上脂粉扑得略厚,却遮不住那满脸的疲惫。 再度踏入北定侯府的门,她开始便得小心翼翼起来。 以往的嚣张劲儿,倒是半点也瞧不见了。 眼神怯怯的,露出的脖子上头,还有着伤痕。可见,她日子过得并不大好。 “奴婢见过太夫人,各位主子!主子们万安。” 彩蝶还是像以前那样,将自己当成北定侯府里的奴婢,给诸位行礼。 太夫人点了点头,却并不对彩蝶说话。 而是朝着蒋妈妈问:“可问清楚了?” “回太夫人话,都问清楚了。” 蒋妈妈应罢,便冲着彩蝶问:“彩蝶姑娘。如今你已到了太夫人跟前,可不许有扯半点的谎。 我且问你,当日在‘悦卿心’,你可曾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过星辰阁的趣儿?对侯夫人不敬?” 彩蝶始终低头头,不敢抬起:“回……回太夫人话,奴婢知错! 当时奴婢也是听了旁人嚼舌根子,一时糊涂,觉得人人尊敬的侯夫人也不过如此。 所以才……才犯下大错,说了不该说的话!为此……为此奴婢已经得到了教训,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好了!” 蒋妈妈哪里有心思去听彩蝶诉苦? 她见彩蝶大有一番委屈要说,连忙打断了彩蝶的话:“你方才说,你是听了旁人嚼舌根子,这才目中无人。 那我且问你,你当日在‘悦卿心’说的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是……是从萧姨娘那头听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各异。 三房夫妇与沈扶摇的脸上,无半点意外之色。 而长房大老爷的脸,则黑得都可以滴墨了。 至于大夫人刘氏。 是既高兴,又气愤。 高兴的是,那被抖搂出来的人,是她的死对头萧姨娘。 气愤的呢? 则是萧姨娘那个不知好歹的,可把勤善房给害苦了! “萧姨娘?” 太夫人淡淡看了长房大老爷一眼,才继续道:“你不过一个奴婢,怎么能从萧姨娘的口中,听到这么要紧的话?” “回太夫人话!奴婢……奴婢尚未离开侯府之前,虽然是五少夫人的人。可五少夫人还没嫁入侯府的时候,奴婢是伺候萧姨娘的。 奴婢从入侯府的那一天开始,便是萧姨娘的人。整整六年,奴婢都伺候在萧姨娘身边儿。 因着……因着奴婢懂得讨主子欢心,所以萧姨娘对奴婢还算不错。后来五少夫人入府,萧姨娘便将奴婢指派到了五少夫人身边儿。 名为伺候五少夫人,实则是盯着五少夫人,怕五少夫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彩蝶说到此,稍稍顿了顿,才又继续:“可五少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性情柔和,为人大方,行事儿中规中矩。 萧姨娘找不到五少夫人的错处,又因五少夫人为五公子诞下了一名小公子。所以萧姨娘对五少夫人越发看重。 有什么体己的话,萧姨娘都乐于跟五少夫人说。奴婢伺候在身边儿时,她们也不曾忌讳。 奴婢……奴婢便是那时,听到了那些混账话。奴婢……奴婢也是糊涂,只想着讨自家主子的欢心。 瞧着主子们对侯夫人都不尊敬,奴婢就更……更…… 太夫人!奴婢错了!是奴婢狗仗人势,奴婢……” “你所说的这些话,可句句属实?” 沈扶摇缓缓站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彩蝶不敢撒谎。 事已至此,彩蝶只是一只蝼蚁。 既是蝼蚁,哪里又敢反抗。 可彩蝶不敢,不代表长房的人不蹦跶,不挣扎。 为了能让长房那头的人毫无反驳的能力,沈扶摇便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问道:“倘若待会儿萧姨娘过来了,你可敢与她当面对质?” “侯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假啊!” 当初,彩蝶被发卖时,萧姨娘和五少夫人没一个人出来为她说话。 纵使后来,被发卖到了青/楼里,受人欺辱,苟且度日,活得像个蝼蚁。短短的几日,就仿佛经历了人生中的所有苦难。 那萧姨娘和五少夫人,也未曾派过一个人,去看她一眼。哪怕,只丢几个铜板,一件衣裳,都从未有过。 彩蝶自有千不该万不对。 就如她自己所言。 她是一个见风使舵,狗仗人势的东西。 为了能讨主子欢心,她什么都能做。 但…… 她倒不是一个愚昧至极的人。 按道理说,最后决定将她发卖去青/楼的人,是沈扶摇。 她如今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头一个该恨沈扶摇才对。 可彩蝶却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 她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自己没管住嘴,跟错了主子,怪不得沈扶摇。 纵使她也有怨气儿,却知晓此时此刻,自己该站在哪一头。 至于萧姨娘和五少夫人…… 她费劲了如此多的心思去讨好,到头来,连一句好话都没得到。 对她们,自然是失望至极。 “奴婢是做错了事,但在受罚以后,也知晓明辨是非! 奴婢不仅敢和萧姨娘、五少夫人对质,也敢与勤善房上上下下的人对质!” 彩蝶将话说到这,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太夫人倒没让人去传萧姨娘。 只是朝着长房大老爷问道:“萧姨娘当日并不在场,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一问题,虽是在等长房大老爷开口。 可事实上,谁都能猜出最先泄露的人是谁。 大夫人刘氏与萧姨娘就像猫和耗子一样,谁看谁都不顺眼。 如此大的事儿,自不会去与萧姨娘说。 当然…… 若大夫人刘氏有心要陷害萧姨娘,置萧姨娘不利,那倒也是有可能偷偷透露消息的。 只为了能让萧姨娘出去传扬沈扶摇的事儿,最后因得罪太夫人与沈扶摇,而落得个让大夫人刘氏满意的下场。 但这一个猜测,显然是行不通的。 第380章 :护夫心切 萧姨娘与大夫人刘氏彼此猜忌,恨不得将对方弄死,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大夫人刘氏的话呢? 再者。 萧姨娘人多泼辣,但若没有足够的信任与底气儿,自是不会轻易拿这等要紧的事儿来说唱。 而长房大老爷现在越发宠爱萧姨娘。 男女之间上了榻,什么不能说的,最后都到了对方耳里。 可见,萧姨娘的消息,是从长房大老爷那听来的。 长房大老爷心里冰冷至极。 一时之间,倒觉得下不来台了。 萧氏那个不中用的! 就连看上的婢女都如此不中用! 稍稍问一问,就什么都招了! 长房大老爷当然知道,这事儿是从萧姨娘哪里传出来的。 那日在暖厅里,勤善房这头也就他和大夫人刘氏知晓这事儿。 大夫人刘氏有没有与旁人说起过这件事情,长房大老爷倒不敢肯定。但他自己,确确实实与萧姨娘说起过。 一开始,萧姨娘将事儿传出去时,他尚被蒙在鼓里。 后来彩蝶是了事儿被发卖了,萧姨娘的权也被大夫人刘氏夺了回去。大夫人刘氏拿着萧姨娘的把柄不放,到大老爷面前闹了一次。 大老爷这才知道,萧姨娘多了嘴。 知晓了这事儿后,大老爷倒是恼怒得很。 可后来想想,这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于是将错就错,特地让流言肆意传播,只为了坐实沈扶摇治家无能! 然而…… 沈扶摇已经越发不好对付了。 太夫人又明显偏心二房那头。 再加上一个彩蝶…… 可恶的是,勤善房出了事儿也便罢了。 若是能将罪推到妇人身上,他还能保全自己的名声儿。可眼下,是个人都能猜测出,此事儿与他有关。 而他,竟也找不出半点挽回的余地! 如此,心里不免恼火。 一恼火,对萧姨娘就渐渐厌烦了起来。 众人不语,只等着长房大老爷说话。 太夫人亦是一直看着他。 周遭静悄悄的,着实尴尬。 大夫人刘氏自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一方面,心里欢喜得很。 反正与自己无关。 谁让这男人‘宠妾灭妻’,这么大的事儿也要拿去小妾那里说上一嘴? 现如今进退不是,倒是好事儿。 你不是宠爱萧氏那个贱人吗? 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宠爱她。 她给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把你的脸都丢尽了。 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也值得你如此看重。 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安。 觉得自己身为正室,该有所作为。 要想稳坐正室的位置,夺回夫君的心,那就得保全住夫君的面子! 如此想着,大夫人刘氏不免垂下头,权衡利弊。 反正现在…… 人人都能猜测出,那消息是老爷泄露出去的。 不管自己说什么,恐怕都没有人信。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站出来将罪名担了? 一来不仅能让老爷有个台阶下,保全了他的脸面儿。让他对我心生愧疚,也越发厌恶萧氏。 二来,左不过就是背黑锅罢了!就算受了责罚,旁人也只会说我护夫心切,而非说我多嘴多舌。 大夫人刘氏心里还在挣扎不休,太夫人那头却已再度开了口:“老大。我问你,萧姨娘是怎么知道那日暖厅里的事儿的?” 说罢,语气儿越发冰冷:“你是咱们莫家的长子,是勤善房的当家人。你的脸面,可不仅仅是在内宅啊。 若你还不肯说实话,那便将萧姨娘与言哥儿他媳妇儿一起传过来。趁着彩蝶还在,咱们一块说道说道。 届时,究竟谁对谁错,谁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扶摇受了委屈,一问便知!” 言毕,又添了句:“只是到了那时,动静大了,知晓的人可就不止咱们这几个了。” “母亲!” 大夫人刘氏一听,忙又‘噗通’一声儿跪下,高喊:“母亲,儿媳妇知道错了!” 说罢,还不等长房大老爷反应过来,大夫人刘氏便道:“这事儿……这事儿是我泄露出去的。 方才……方才都是我嘴硬,想浑水摸鱼。其实……其实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是我自己多嘴多舌,爱嚼舌根子。回去以后,我就将这事儿说出去了!恰巧……在说这事儿的时候儿,萧姨娘从身旁走过,听去了一些。 想来也是因为我这个主母没带后头,萧姨娘觉得连我都敢说扶摇的不是,她说说自然也无妨。 这……这彩蝶与萧姨娘一样,都是看上头人的脸色行事儿。最后……最后这事儿也就闹大了!” 言毕,大夫人刘氏又朝着沈扶摇望去,道:“扶摇,都是大伯母糊涂啊。这事儿……你就原谅大伯母一次吧!” 长房大老爷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 于是,忙起身给了大夫人刘氏一脚:“你这多嘴多舌的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那一脚正巧踢到了大夫人刘氏的小腹,惹得她好一阵疼。 可为了将戏演得逼真,她依旧苦求:“老爷,这事儿是我的不对,我……” “你还好意思叫我……” “好了!” 太夫人懒得瞧他们夫妻二人做戏。 只淡淡道了句:“老大,你可是寻了个好媳妇儿啊。” 这话,一语双关。 既能理解为,大夫人刘氏如此护夫。能为了给自己夫君台阶下,牺牲了自己的名声儿,是个好媳妇儿。 也能理解为,如此多嘴多舌的媳妇儿,当真‘好’到了极致。 至于怎么理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沈扶摇稍稍有些好笑,便道:“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扶摇方才还当真以为,自己冤枉了大伯母呢。 殊不知,是大伯母欲盖弥彰的本事儿,太过精湛。” 说罢,又道:“不过这件事儿说到底,萧姨娘与勤善房的那些奴仆也有错。 主子们说的话,奴仆们就算听了去,也不能拿出来说嘴啊。大伯母没管教好,萧姨娘心里头也没数。 就连下头的奴仆们,也都自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了。能揣度到几分主子们的心思,就连自己的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 第381章 :侯爷来信了 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此时心虚,自然不能反驳沈扶摇的话。 只能静静听着,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儿。 沈扶摇可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 今日既然招惹了我,那我总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否则,我就当着是半点威严都没有了。 “咱们侯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什么人都能留在里头伺候!像那些不懂规矩,没有分寸的奴仆,还是早早打发了好。” 说罢,沈扶摇便朝太夫人道:“祖母,依照扶摇看,勤善房的那些奴仆,是伺候不好主子的。 正巧, 前几日城郊外那庄子的孟管事,前来给扶摇请安。说是想将庄子后头的那片山给处理了,植一些果树,免得长满野草荒废了。 若植了果树,来年结出的果子不仅能供侯府吃用,还能卖到集市上,赚几个银子补贴庄子上的用度。 扶摇觉得可行,便应下来了。所以啊,那头现在正缺人呢。 既然勤善房的那些奴仆嫌侯府里的差事儿太松了,不如就让他们去庄子上做活。 一来可以安排更贴心的人去勤善房伺候,二来也省得那些不省心的主儿在侯府里说三道四的。 三来,她们的卖身契还在咱们手里,每个月还得拿着咱们的例钱。就算心里有怨气儿,也不敢随意出去诋毁侯府。” 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一听,立即便急了。 正想开口反驳。 岂料,太夫人一个眼神,愣是将他们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换人! 这就相当于换血啊! 勤善房的人,无论近身还是粗使,那都是勤善房多年用着的。 且不说惯不惯。 就是凭着伺候了勤善房众人多年,那也是有信任在里头的。 突然间换了人,能不能伺候得好不说。 谁知道换进去的人,有多少别人的眼线? 若被人盯上了,以后行事儿定多有不便。 可偏偏,心里着急,又什么都不能说。 这感觉,可当真是憋屈。 “你这处置的方式极好。” 太夫人淡淡将目光从长房夫妇身上收了回来,冲着沈扶摇道:“只是,也不必将勤善房里的人都换完。” 太夫人此言一出,长房夫妇就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心里好受了不少。 可仅仅只是一会儿,又犹如坠入了冰窖之中。 只因太夫人又缓缓道了句:“能够从主子这头听到那些闲话,又有胆子与空闲时间将闲话传来传去的,无非今晚是一些近身伺候的人。 你遣人离开时,只需将这些人遣走就是。至于那些无辜的粗使,便留着吧,莫要让人觉得咱们侯府太过刻薄。” “是,祖母。” 太夫人果然是了解沈扶摇的。 只三言两语,便将这事儿给定了。 “这奴仆处置完了,还有大伯母与萧姨娘呢。” 说罢,沈扶摇又极为为难,道:“下头的奴仆有错,也是上头的主子言行不端。若只处置了奴仆,而放过了主子,怕下人们会心生怨念。 但……大伯母与萧姨娘又是长辈。扶摇实在不好处置,还望祖母帮着拿个主意。” “萧姨娘也是做庶祖母的人了,竟还如此没分寸,没规矩!让她闭门思过半年,罚上一年的月例银子。” 太夫人想了想,又道:“这半年里,不许任何人将小二公子带去看她! 身为庶祖母言行有失,莫将孩子给教坏了。” 言毕,又将目光缓缓放到了大夫人刘氏身上,道:“你,罚月例银子半年。 每日,都手抄一份《心经》交到世安院来,也好让你去去那浮躁的性子。” …… 仅仅只是第二日,勤善房的人便被沈扶摇来了一次大换血。 这次大换血,虽没能将勤善房诸位主子的亲信全部换掉,但也伤了勤善房的元气儿。 特别是长房夫妇与萧姨娘身边儿的亲信,那是被换走了大半。 而重新派去勤善房的人,有好几个都是沈扶摇亲自挑选的。 听闻,萧姨娘对这样的安排,闹得极大。 说什么这就是二房的阴谋! 还说自己冤枉。 可究竟是不是冤枉,她心里如明镜一样。 长房大老爷本就责怪萧姨娘办不好事儿。 如今见萧姨娘还有脸大闹,一气之下便冲着萧姨娘动了好大的怒火。 再加上萧姨娘本就被禁足,长房大老爷就更不会去看她了。 而大夫人刘氏呢? 原来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让长房大老爷心生内疚,然后疼惜于她。 可事实上…… 长房大老爷厌恶了萧姨娘,也没见得感激大夫人刘氏。 反而,还疑心大夫人刘氏,也曾在背后里泄露过消息。 他对萧姨娘不理不顾,对大夫人刘氏也没个好脸色。 最后,大夫人刘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天。 想来,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吧。 “要奴婢说啊,勤善房的人也是好笑得很。” 霓裳听着下头人传来的消息,一边儿给沈扶摇的衣裳熏香,一边儿笑道:“若是旁人如此对付夫人,却每每没能得逞,早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他们勤善房每每挑事儿,想害咱们夫人,最后又都没得逞时,却越挫越勇。 明知道自己不是咱们星辰阁的对手,却还是拿这臭鸡蛋来碰石头。奴婢瞧着,都觉得她们亏得慌。” 沈扶摇听言,也是笑了笑,道:“既是自己想要的东西,那自然就不会放手。至于是不是对手,他们便不去考虑了。 万一哪天运气儿好,就让我栽了呢?若是那样,他们就不亏了。反而啊,还捡了一个大便宜。” “夫人说的是。” 霓裳点了点头:“不过公道自在人心。不管他们出什么招,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他们的来势汹汹。” 言毕,又添了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沈扶摇听着,正好笑着呢。 下头趣儿却兴高采烈地小跑进来,高喊:“主子!主子!侯爷来信了!侯爷来信了!” 说罢,还扬了扬手中的书信:“侯爷来家书了,方才才送来的呢。宋祁瞧见奴婢,立即就把信交给奴婢了。” 第382章 :打了胜仗 沈扶摇听到消息,立即欢喜起身。 “可拿去给祖母瞧过了?” 说罢,又立即尴尬笑了笑:“瞧瞧我!宋祁才拿到了信便交给了你,祖母哪里又能看得见?” 因在军中公务繁忙,能每月按时写家书命人送回来,已是实属不易。 莫止湛根本没有功夫去写两份书信,只能写上一封,问候沈扶摇与太夫人。 所以每当莫止湛有了家书回来,沈扶摇总会先将家书拿给太夫人看。 如今这封家书,已经迟了好几日。 太夫人早早便念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沈扶摇自然先想着太夫人。 “快, 给我更衣!” 她将书信拿在手中,却始终没有拆开:“我得去世安院,与祖母一道看信。” 下头人见沈扶摇欢喜得像个孩子,不免偷笑。 霓裳手脚利索为沈扶摇更了衣,又一路随着沈扶摇到世安院。 世安院里,太夫人刚刚午睡起来。 瞧见早晨才请过安的沈扶摇,又往自己这边儿跑,不免有些疑惑。 还以为,是府中又出了什么事儿,沈扶摇无法解决。 可待沈扶摇走近,那满身洋溢着的欢喜,立即便让太夫人也跟着欢喜了起来。 “扶摇丫头,这是怎么了?” 话才问出口,目光依旧扫到了沈扶摇手上的家书。 于是,忙问:“是不是湛哥儿有信儿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祖母呢。” 沈扶摇笑了笑,步伐更快了一些:“夫君的家书到了!扶摇特地过来与祖母一起看信呢。” 说罢,人已走到太夫人跟前。 太夫人接过沈扶摇手里的家书,见上头还为拆封。 心下,一阵感动。更觉得沈扶摇这孩子,贴心懂事儿极了。 于是,又将家书退了回来:“祖母年纪大了,眼花!你且先看,再告诉祖母,湛哥儿说了什么?” 沈扶摇点了点头,忙拆看家书。 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边儿,脸上的笑容更藏不住了。 “祖母!夫君说,边疆的战事儿,如今咱们天启国占了上风。在写这封家书时,他已命人去烧匈奴人的粮草了。” 说罢,又道:“对了!夫君身子里的毒,怕是要解了! 夫君说,前阵子他抓了匈奴王的一个姬妾。那姬妾深得匈奴王宠爱,匈奴王为了救出那姬妾,亲自为夫君寻来了解药。 夫君已将那解药拿去验过了,可用!相信不出一段时日,身子总能大好。” “好!好!好啊!” 太夫人高兴极了,一脸说了好几个‘好’。 沈扶摇再抬头时,太夫人竟哭成了一个孩子。 “祖母……” 沈扶摇心疼,忙上前拍了拍太夫人背,给太夫人递上了一杯热茶:“祖母,一切都会好的。” 说罢,又看了看日期,道:“祖母您看?这封信,是夫君上个月写的。如今一路从边疆过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这一个月,想必夫君早已打了胜仗!他的身子,想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太夫人!太夫人!” 沈扶摇正安慰着太夫人呢,下头便有人连滚带爬跑了进来。 “侯夫人!” 若不是因为那人满脸喜滋滋的模样儿,太夫人与沈扶摇定以为是莫止湛出了什么事儿。 “太夫人,侯夫人,大喜啊!” 说罢,便激动道:“宫里头传来消息,说是侯爷在边疆打了胜仗,击退了匈奴! 匈奴人连连求饶,不仅愿意成为咱们天启国的附属国,每年朝咱们天启国进贡。还愿意割地以表诚意呢。” “好!好!” 太夫人高兴坏了。 原本以为,能收到孙子的一封家书,已足够欢喜好长一段时日。 没曾想,孙子立下了战功。匈奴人击退了!自己儿子的仇,也能报了。 “宫里头可曾说了,侯爷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太夫人激动过后,满怀期待朝来人问道。 那小厮愣了愣,摇摇头:“回太夫人话,这倒没说。” “没说?” 太夫人笑容渐渐凝固:“怎么会没说?” “祖母,您别急。” 沈扶摇见此,忙安慰道:“夫君打了胜仗,自会班师回朝的。只是军中里的事儿,总要善后。 咱们且耐心等上一阵就好。” “不。” 太夫人摇了摇头:“别人打了胜仗,自能班师回朝。可咱们莫家的男人打了胜仗,却大多得留在军中驻守。 当年你祖父是如此,你父亲也是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我生你父亲与熹妃娘娘时,那是特地请了圣旨,让你祖父回来留个后的。每一次,待我有了身孕,你祖父便又上了战场。 湛哥儿出生得早,北哥儿呢?则是太后娘娘当初寿诞,大赦天下。正巧边境太平,你父亲回来贺寿,这才怀上的。 慎姐儿就更离奇了!那是你父亲在战场上受了伤,我放心不下。可奈何,我身子不好,不能前去看望他。 青黛院那位心里也惦记着你父亲,便说服了我,大老远跑去边疆照顾你父亲才怀上的。” 话说至此,太夫人不免叹了口气儿:“现在到了湛哥儿,怕也一样啊。匈奴人虽割地投降,做天启国的附属国。 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匈奴人素来狡猾,凶残。谁也不知道,他们投降的背后,又打了什么主意。 我一介妇人都能想到的事儿,皇上自然也能想到。为了天下太平,他定会提防着匈奴人。所以啊,湛哥儿怕是难得回来。” 言毕,又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拍了拍沈扶摇的手:“没事儿!扶摇啊,别怕。 咱们就且等生一阵!若湛哥儿真的没虽旁人回来,那老婆子我就亲自入宫去求见皇上。 别忘了,你与湛哥儿还没孩子呢。我去求皇上,让他放湛哥儿回来。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你……” 说着说着,太夫人又适时打住,转了语气儿,道:“反正湛哥儿的身子,也还要等上一阵的。 届时等他身子好了再回来,你们也正好可以要个孩子!” 至少…… 至少能给湛哥儿留个后,也好让湛哥儿安心守着这个国,这个家啊。 第383章 :请求圣旨 从出生起,莫止湛便注定了是个要担起国之使命的人。 所受到的荣耀越大,所付出的东西就越多。 为了天启国,也为莫家。 太夫人就算再如何惦记孙子,也依旧以孙子为骄傲。 沈扶摇也惦记着莫止湛。 但此时,她更被太夫人的话所吸引。 是啊。 莫慎儿! 莫慎儿并不是在府中怀上的。 她是庄眉宁前去边疆探视莫昌海时,才怀上的孩子。 而当时,随着庄眉宁一起的人,还有一个莫掌柜,莫固安! 莫固安深夜造访庄眉宁的屋子,没有半点陌生感。 莫固安对庄眉宁与莫慎儿,格外紧张。 莫固安看似是莫家的管家,实则处处帮着青黛院。 莫固安,莫慎儿。 边疆到京都,一路苦寒。 孤男寡女…… 沈扶摇被自己的想法激灵了一下,心跳竟渐渐加速。 为了能将这件事儿弄明白,她安慰了太夫人几句,便借口还有事儿要处理,回了星辰阁。 太夫人没瞧出沈扶摇的心思,只以为她是思念莫止湛,心里难过。 于是便暗暗下了决心,过一阵子定要入宫,去求一道圣旨。 而沈扶摇呢? 回到星辰阁后,立即便将宋祁和几个信得过的丫鬟,都叫了过来。 不仅重新打听了当年的事儿,更让宋祁和蝴蝶紧盯着青黛院。 特别是香莲那头。 既然已经成为了庄眉宁的近身婢女,得庄眉宁信任。 那么有些事儿,恐怕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 莫止湛果真没有回来。 而是被皇上安排在了边疆,继续驻守。 太夫人熬不住,亲自入宫求见皇上。 说莫止湛成亲本就比别人晚。 如今一心一意为国,却尚未有后。身为长辈,着实担心。 望皇上能给个恩典,让莫止湛回一趟京都。圆了她这老婆子的梦,也好让莫止湛有个后人。 战场上刀剑无眼。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 倘若莫止湛没留下个血脉,便出了事儿,那么她这老婆子如何去见黄泉下的列祖列宗? 若按民间的家族来说,太夫人可算得上是皇上的岳母了。 岳父是为了他的江山而亡,国舅爷也是为了他的江山牺牲了。 现在护着他江山的人,如果要论亲情,怎么也得算是自己的外甥。 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却没留个后人。那么皇上自己,也难睡得着觉。 再加上太夫人说得可歌可泣,着实感人。 皇上大笔一挥,终是给了道圣旨。 只是如今边疆才太平没几日。 皇上生怕莫止湛回来后,那头会发生什么变故。 于是就折中,给出了个法子。 说是在莫止湛回来以前,让莫家再派一两个人去边疆。 先随莫止湛学学经验。 待莫止湛回京都以后,便由他们驻守。 长则一年,短则半年。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说得直白些,也就是换人去替代莫止湛的位置罢了。 都是莫家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按道理说,朝廷也不是没了别人。 莫止湛回来以后,大可让别的武将前去驻守。 可偏偏,皇上谁都不信,只信莫家。 人人都说,功高盖主。 每一代帝王登基后,最先除掉的必定是护他江山的人。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手握大权。才能真正的,做出决策,而不受‘功高者’制衡。 但这一点,在皇族慕容家与莫家之间完全不起作用。 莫家人兴旺了多少代,皇室的人便用了莫家多少代。 无论是哪一代的君王,对莫家人都极为尊重。也不管莫家最后由谁承袭爵位,那继承了‘北定侯’位置的人,对朝廷也必定忠心耿耿。 这是皇室至今延绵江山的公开秘密,也是莫家为何能在天启国中,有如此地位的原因。 当然,皇室的这种信任,并非是天生的。 帝王自古多疑。 上一任君王对莫家信任有加,这一任的君王未必就真心实意去用莫家的人。而下一任的君王,能否谨记列祖列宗的叮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帝王也不例外。 而莫家之所以能世世代代都深得皇室信任,无非是懂得拿捏分寸,权衡利弊罢了。 如若不是因莫家目光长远,不受权利蒙蔽双眼。且不说能否世世代代,有今日的荣耀。 光就着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二人的夺嫡之争,莫家也不必如此费心,处处考虑明哲保身了。 … 既说到莫家人前往边疆积攒经验。 那么长房大老爷与三房的三老爷自然是不在其中的。 一来长房的大老爷年纪可不小了,受不住那折腾。 三房的三老爷嘛,年纪是比长房大老爷要轻,在策略与带兵这一块,也极有能力。 可他统领着禁军,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的。 禁军关乎着京都的安全,关乎着皇上的安危。 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皇上将这位置交到莫三老爷的手里,也是出于对莫家的信任。 倘若派了三房三老爷出去,边疆那头是无恙了。可京都这边,可就不太平了。 谁能保证,下一个禁军统领是不是一个忠心不二的人呢? 二来嘛,去边疆的人,只是一个替代罢了。 待沈扶摇有了身孕以后,莫止湛还得回去。莫止湛回去以后,边疆替代的人自然得回来。 别的人也就不说了,可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是长辈。突然被逮着去,又突然被赶着回来,面子上总过不去。 如此一来…… 那人只能在晚辈当中选了。 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需要经验。也正是因为年轻,故而才有野心。 有了野心的人,方能成事儿。 …… 对于皇上的安排,太夫人其实倒没往心里去。 不管前往边疆的人是谁,那也不过是去走一遭罢了。 北定侯依旧是莫止湛。 真正足以号令天下士兵的兵符,也依旧在莫止湛手里。 再说了,莫说是从莫家派出一两个人去边疆驻守。就算是派去了三五个,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第384章 :打定主意 莫家的男儿郎世代骁勇善战。 在外人的眼里,即使不是镇守边疆的莫止湛,旁的兄弟自也不会差。 若真有不知好歹者,选了莫止湛离开时在边境动了手。莫止湛身为北定侯,必定是要赶回去的。如此一来,前往边疆替代莫止湛的人,说到底也只需要抵挡一阵罢了。 所以啊…… 皇上的安排,不仅威胁不了莫止湛的地位,反而还可以借此机会,让莫家的其他后辈建功立业。 若那个人选是个有本事儿的,前途自然无量。 即使不能与莫止湛相较,以后也有他风光的。 …… 太夫人本就是深宅里的妇人。 再加上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鲜少出门。 这一日,太夫人穿着隆重,还亲自携带了沈扶摇,说要去一趟宫里。 侯府里的众人只稍将脑袋转上一转,便知晓太夫人的用意。 于是,各自对了对心思后,便早早等在了门口。 就连三房的三夫人秦氏,也穿戴整齐守着。 太夫人回到侯府时,瞧见的便是众人翘首以盼的模样儿。 心下顿时了然,也不与大伙儿周旋。 只说了句:“都随我来。” 便表明了自己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众人见此,自是不敢耽搁,忙尾随而去。 待一伙人来到暖厅,太夫人又命人上了茶水。这才环视着在场的众人,开了口。 “今日入宫,我虽没与你们说明去意。但大家伙儿都是一家人,想来你们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说罢,顿了顿,便牵起了沈扶摇的手,道:“扶摇嫁到我们莫家,已经有三年了。从最开始湛哥儿身子不适,到后来承袭了爵位,前往边疆。 咱们侯府的一应琐事儿,竟大多都压到了扶摇身上。扶摇一人持家,照顾老小,着实不易。 前一阵子,湛哥儿大退匈奴,曾来过家书。说是自己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是好了,那总得抽个空闲回来,陪陪媳妇儿。” 言毕,一双看似柔和却凌厉的眸子,稍稍打量了在座的众人。 见众人此时正老老实实听着,才又继续道:“哈……再说了,这小子!他身子是好了,我的身子倒越发松散疲惫。 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就总怕日子过到了头。这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安的,实在是磨人。 善哥儿言哥儿几个兄弟姐妹也就罢了,终日都在身边儿守着。我想见的时候儿,倒也随时见得着。 可湛哥儿啊,到底是北定侯,有他的责任和担当。想要见他,是再难不过的事情。我总想着,趁着自己还有几日时光,就多看他几眼。 否则还真是心惊,怕老婆子我眼一闭脚一蹬,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正巧,眼下边疆那头,也无战事儿。 故而我老婆子便自己做了主,入宫去向皇上求来了一个恩典。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准许湛哥儿回京都,一来尽孝,二来尽义。” 北定侯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 一旦承袭了爵位,那就是与战场挂上钩了。 若运气儿好,能在太平盛世混一辈子。若运气儿不好,自是硝烟不断,浴血奋战。 而对于‘回家留后’这样的事儿,莫家的祖辈也不是没有先例。 早在太夫人出门时,众人就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故而,对此并不惊讶。 如今太夫人亲自开了口,众人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 “侯爷要回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庄眉宁此时还在禁足,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没了庄眉宁碍眼,大夫人刘氏那是处处都要出风头的。 “侯爷此番前往边疆,一去便是一年大半。以前匈奴人作乱,咱们倒不好说什么。现如今边境既然太平了,那么侯爷必定是要回来一阵的。” 说罢,又笑着道:“母亲素来最疼侯爷,侯爷对母亲也极为依赖与亲近。只要侯爷一回来,保证母亲整日笑嘻嘻的,不知有多欢喜呢,哪里还会有病痛?” 言毕,又看了一眼沈扶摇,道:“咱们扶摇啊,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太夫人与沈扶摇听言,都没说话。 只是勾唇笑着,也算是礼貌了。 太夫人身为长辈,自是不需要去应和晚辈的。 而庄眉宁呢,则是纯属不想搭理大夫人刘氏。 若不是因为要做做表面功夫,好让大家脸子都过得去,沈扶摇怕是笑也不想冲着她笑的。 这侯府里,若论起最不要脸的,也就大夫人刘氏了。 纵使是庄眉宁,在知晓自己的阴谋被沈扶摇识破后,还能痛痛快快的撕破脸,懒得与沈扶摇委以虚蛇。 但…… 这大夫人刘氏就不一样了。 几次三番对沈扶摇下手,每一次,都被拆穿得体无完肤。 在众人面前,大夫人刘氏是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 罚呢? 也被罚过了! 可到了最后,她还是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人家都说翻脸看仇恨深浅。 就算亲戚之间闹个别扭,若双方没放下心里的芥蒂,隔三差五见了也难免脸红。 然而咱们这位大夫人呀,那是头一天恨不得将你弄死。次日,又笑嘻嘻摆出了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儿。 沈扶摇喜坦荡之人,不喜与人委以虚蛇。 若不是因自己如今的身份,她真想甩甩脸子。 大夫人刘氏见太夫人与沈扶摇都没搭理她,而三房那头,也不开口说话。 于是,又自顾自笑了笑,道:“对了母亲!前几日也不知善哥儿和骁景父子俩怎么的,就提到了侯爷。骁景那家伙说,二叔最是厉害,要跟二叔学功夫呢。 也不知侯爷什么时候儿能回到京都?届时,还得请侯爷瞧瞧骁景,看那孩子能不能扎扎马步,练练身子!”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略微伤感,道:“骁景的身子,母亲您是知道的。他还这样小,就孱弱不堪,着实让人担忧。 儿媳妇寻思着,还是得让侯爷帮盯着。就算以后骁景不能从武,但至少能强身健体不是?否则,终日让他跟个药罐子一样,哪里是个办法?” 第385章 :人选 大夫人刘氏这话,莫说是沈扶摇。就是听在太夫人的耳里,都不免有些虚假。 骁景是谁? 那可是他们长房的宝贝疙瘩。 在大夫人刘氏的眼里,骁景就是块珍珠豆腐,别说是碰,就连风都见不得。 现如今骁景的身子变成这样,长房那边更是恨不得处处护着。 终日好汤好水好药滋补着不说,就连下头丫鬟们说话大声儿了些,都得受到责骂。 而习武之人,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且不说长期短期,哪怕是扎个马步,那种心理的毅力与身体的酸痛,也不是一般孩子能受得了的。 这样一个宝贝疙瘩,大夫人刘氏怎么会舍得让他受罪? 若不出事儿还好,但凡受了些伤,或哭喊了几句,长房那头岂不是要死要活? 说到底,还是想试探试探太夫人罢了。 莫止湛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 身为边疆的守护神,哪里是能说走就走的。 太夫人深知大夫人刘氏的意思。 再加上,她现下让人过来,也是为了推选出一位替代者,前往边疆替代莫止湛。 于是,并未加以隐瞒。 只大大方方道:“哪里又能这么容易?咱们莫家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呢。 皇上虽然下了圣旨,准许湛哥儿回来探亲。但边疆那边儿,朝廷到底是放不下的。 说是……匈奴那头现在虽然老实了,但到底未灭。更何况,匈奴人素来狡猾,凶残。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心里打什么主意。 所以,边疆那头,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那……” 这一次,轮到三夫人秦氏稍稍着急了些:“皇上那头是如何安排的?” 三房夫妇虽然在家族里不争不夺,但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寄以厚望的。 更何况,三房三老爷这一辈子只娶了三夫人秦氏一个女人。 膝下,也就得了一儿一女。 北定侯府的名声儿大,地位高,权势重,自然是好的。 可三房夫妇并不认为,自己身为莫家的一份子,就理所应当去享受莫家带来的荣耀。 哪怕是莫彤儿,身为女儿家,也该以自己为荣。 更何况是儿子呢? 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儿,去为国效力。 眼下,这正是一个机会儿。 若天家那头有了安排,需要莫家的后辈前往边疆替代莫止湛。那么,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到一个名额。 “皇上说了,让咱们莫家选出一两个能力出众的后生来。尽快前往边疆,接替湛哥儿的位置。” 太夫人话说得好听。 只说是接替莫止湛的位置,并不说暂时替代。 虽然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就算是去了,也不是北定侯。更不可能,掌管多少实权。 可太夫人如此一说,还是让人心里喜滋滋的。 “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莫家自己推举人选吗?那可得好好挑选才是!” 大夫人刘氏见事实果然如此,不免惊喜:“咱们莫家的男儿郎不多,可也不少。 前往边疆接替湛哥儿这事儿,又是皇上开了口的。可见,皇上对咱们莫家的重视与信任。 若挑选出来的人去了边疆后,没能将差事儿办好,只怕会有损莫家名声儿,亦会让朝廷失望。” 大夫人刘氏平日里看着心思不深,手段也不高明。可一到这种时候儿,那可是鬼精鬼精的。 说什么兹事体大,办不好会辱了名声儿,丢了信任? 追究到底,也不过是她自己有了私心罢了。 是。 皇上,正是因为信任莫家,才会有如此安排,放心将边疆都交到莫家人手里。 而莫家的人呢? 也只能选择将此事儿办得漂亮。 否则,的确是会损了皇上的信任。 但去了边疆,不代表受苦。也不代表,就有性命之忧。 现如今的边疆,虽然依旧苦寒,但局势已经算是暂时安稳了。皇上重新拍过去的人,身份哪怕没有莫止湛高,那也是金贵得很。 一应的吃穿用度,虽比不得侯府,但自也不会差。 至于人生安全? 只要不爆发战争,一切都不是问题。 就算退一万步,孩子们就这样倒霉,才过去一年半载的,便遇上了战争,那也无妨。 边疆又不是只有莫止湛一个人骁勇善战。 莫止湛不在,自然也有别的将军。 那几个将军,各个都是跟着莫家出生入死谋功名。 关键时刻,挡上一挡总是行的。 而莫止湛,身为北定侯,也会第一时间赶回去。他回了边疆,那自家的孩子便可无事儿。 如此,怎么都是不亏本的生意。 若届时天家心情好,指不定还有得赚呢。 出去一年半载,回来就有了功名。就算没有,那前往边疆一遭,也够让旁人高看了。 太夫人对大夫人刘氏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瞧着大夫人刘氏满脸喜色,道了句:“这事儿,本是前院的事儿,不该让女人们进来插嘴。 只是二房那头,北哥儿身为朝廷官员,今日恰巧又不在。阿宁那里,也休得让她出来。 而扶摇呢?更是湛哥儿的媳妇儿。所以啊,我便让扶摇在一旁听着,权当她是二房派出来拿主意儿的。” 说罢,又看了看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道:“为显公平,也把你们二人叫上。只当在一旁听着,具体事宜还是得各房的男人说了算。” 太夫人这话,无疑是在暗指大夫人刘氏多嘴了。 当家的都还没开始发话,你一个妇人怎的就如此忍耐不住? 大夫人刘氏稍稍尴尬,但却依旧笑着,将目光投向了长房大老爷。 长房大老爷有两个儿子,自然是要说上点什么的。 “不知皇上那头可曾与母亲明说过,需要选出几个人来?一个,两个,或是三个?” 说罢,又道:“若是给了三个名额,那便简单多了。咱们府里,北哥儿已经贵为兵部侍郎。他如今可是朝臣,又得皇上与三皇子殿下看重,自是离不了京都的。 剩下的善哥儿,言哥儿,承哥儿,倒都能出去历练一番。” 第386章 :让人另眼相看的三房 长房大老爷的这一番话,倒是谁也不得罪。 反而,还体现出了他身为长子该有的风度。 可实际上,他的心思与他那正妻刘氏无二。 无非就是想套话,又要脸上体面。 心里明明藏着私心,又得装得大方。 “哪里能给到三个名额?难不成你以为,边疆是咱们莫家儿孙历练的地儿?” 太夫人也不看长房大老爷一眼,只是细细饮茶后,又道:“纵使现在匈奴已经击退,可边疆依旧是咱们天启国战事儿最多的地方。 能前往边疆的,必须是德才谦备,文武双全之人。若只因几个哥儿是莫家的子孙,就能随意前往边疆,那其他朝臣世家可会福气儿? 咱们莫家历代的功名,都是用命,用血挣来的!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说罢,这才淡淡看了长房大老爷一眼,道:“皇上说了,让咱们挑选出一两个人来!如此,究竟是何意,你们还不明白吗? 这前往边疆的人,只需一个!可若有难分伯仲,实力不相上下的,两个也可。 这是皇家给咱们的脸面,也是对咱们的信任。” “母亲所言极是。” 长房大老爷听言,忙点头道:“可咱们莫家这三个男儿郎,各个都是出挑的。若只选出一个来,还真是可惜了。”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推两个人出去了。 大夫人刘氏性子急。 她全然忘了太夫人方才的警告,也不记得自己身为妇人,不过是来旁听的。 还未等太夫人开口,便道:“咱们莫家的男儿郎,自然都是出挑的。可再怎么难分伯仲,也总有最最出色的那一个。” 说罢,下意识看了长房大老爷一眼,又继续道:“依照儿媳妇看,善哥儿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来,他是众兄弟里年纪最长的。二来,他也比两个兄弟稳重一些。 边疆那地儿,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没有战事儿也就罢了,可一旦起了硝烟,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支撑,没有沉着冷静的处理法子。那不仅仅会害了自己,害了莫家,反而还会害了整个天启国。 这责任……到底还是大了些。” 言毕,又接着道:“母亲!倒不是儿媳妇自己夸赞自己的儿子。只是善哥儿这些年来,多多少少也打理了咱们莫家的一些生意。无论是眼界,还是经验,都要好上一些的。” “打理生意与上战场,完全是两码事。” 三房三老爷淡淡看了一眼大夫人刘氏,道:“年纪的大小,也与眼界的高低无关。” 说罢,又道:“善哥儿是几个兄弟里的老大没错,他吃的盐比其他弟弟要多。 但大嫂莫忘了,善哥儿自己后院的事儿都处理不好,怎么又能处理好边境的事?” 所谓后院的事,自然是指莫泽善那见不得人的‘癖好’了。 一个连女人都虐打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这样的人,如何上得了战场,代表得了莫家? “三弟这么说,又是几个意思?” 大夫人刘氏见自己的话,被素来都不爱开口争夺的三房三老爷给否认了,心下不免气急。 “我们家善哥儿不能上战场,难道你们家的承哥儿就行了?” 说罢,又是一声儿讥笑:“要我说啊,你们三房还是莫说话的好。承哥儿今年才几岁?连亲事儿都没定下来呢,就上战场?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别去了边疆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届时……” “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打地洞。” 三房三老爷不是一个爱与人争执的人。 这一次,实在是想给儿子寻个机会儿,好让儿子自己为自己寻个前程。 再加上,大夫人刘氏那话,着实气人。 使得三房三老爷心中一怒,便也难得开了口:“父亲生了二哥,二哥为国分忧,给天启国保驾护航。二哥生了湛哥儿,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就是咱们莫家的骄傲。 我的承哥儿,虽比不得二哥,也比不得湛哥儿。但我这个做父亲的,从小便教他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掌管禁军多年,京都与皇宫的安危,一应都由我来负责。承哥儿从小到大,都瞧着我早出晚归,布置禁军分布图。纵使再蠢笨,也能耳濡目染一些。” 言毕,又道:“承哥儿年纪是几个兄弟里最小的,可他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自习武以来,便闻鸡起武,无论天寒酷暑,从不间断。 就算是善哥儿与言哥儿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此番前去边疆,是皇上给得机会儿。一来为国分忧,二来也可历练一二。皇上的意思,是从莫家的后辈里挑选个人来。 怎么到了大嫂这,我们三房就不能说话了?难道我承哥儿就不算是莫家的后辈了?还是说年纪不如两位哥哥长,就不如他们强? 若什么都按年纪来选,怎么大哥不自己前往边疆去?现如今,咱们莫家的男人,如果要论起年纪,可没人与大哥争。” “你……” 大夫人刘氏从来没见过三房夫妇说过那么多的话。 特别是三房的三老爷,素来就是个寡言的。 可今日,这一字一句,竟堵得大夫人刘氏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三房三老爷说得没错。 这莫家的男儿郎里,莫泽善有手段有心计,虽想要权力,但却一头扎入了钱财里。 莫止湛是嫡长子,智勇双全,骁勇善战。在一应的兄弟里,可谓是翘楚。 莫皖北也不差,只是目光不如莫止湛长远。又因有了庄眉宁那个母亲,故而多少受了影响。 莫谦言儒雅。 不管是诗词歌赋,都能信手拈来。 可武功嘛…… 却是只能自保。 但这莫少承就不一样了。 年纪虽小,但本事儿不小。 有一个禁军统领的父亲,有一个明事理的母亲。 他方方面面,都上得台面儿。 就如三房三老爷所说。 就算是莫泽善与莫谦言联手,也不是莫少承的对手。 如此一个优秀的男儿郎,怎么就不能得到名额,前往边疆历练了? 第387章 :你是中邪了吧 “你……你这是在说我们善哥儿没有本事儿吗?” 大夫人刘氏憋了半响,才又反击了回去:“是是是!在这北定侯府里,你们一个个都是厉害的!你们兄弟三人,不是北定侯就是禁军统领,只我们老爷一人,没能得到一官半职! 所以到了现下,你们就拿一句‘龙生龙凤生凤’来搪塞我们长房。你们是龙,是凤,都是有出息的。我们老爷和我就是老鼠,生出来的孩子只配在府里戴着,打地洞是吗?” 话说到此,大夫人刘氏不仅嗤笑了声儿:“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家老爷为何没有那一官半职! 想当初,要不是因为老二承袭了爵位,老三你又去掌管禁军。兄弟二人皆吃了皇粮,为国效忠。我们老爷见母亲一人掌管着莫家上下诸事儿,着实辛苦,想要为莫家分忧。 那么,以我们老爷的学识,想考取个功名难道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吗? 现在好了!我们老爷就算不曾掌管过莫家所有的生意买卖,但几十年来如一日的为莫家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了最后,反倒成了阻碍儿子前程的拦路虎了? 善哥儿孝顺,从出生起就听话得很。长大后见他父亲辛苦,也帮着父亲打理莫家的产业,成为他父亲的左右手。 按道理说,这是一件好事儿。而我们老爷也因为自己没能谋得一官半职,心中常有遗憾。这才想着借此机会儿,让善哥儿去边疆谋得功名。 一来可为莫家分忧,二来也是儿孙自谋儿孙福。但老三……老三你的话,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啊!” “大嫂,我们家老爷可没那个意思。” 三夫人秦氏见大夫人刘氏越说越离谱。 一副三房的人如何诋毁了他儿子一样的嘴脸,不免也有些气恼。 “大哥、二哥,和我们老爷,都是同一个父亲所出。善哥儿几个兄弟,又都是莫家的骨肉。咱们莫家的男儿郎,再怎么不济,都不会太差。 我们老爷拿出那一句‘龙生龙凤生凤’的比喻,不过就是想告诉大伙儿,承哥儿这两年学东西学得还不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夫妇俩人想为自己的儿子谋前程,我们夫妇俩又何尝不是? 但若说,我们如何诋毁了善哥儿,那却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大嫂自己杜撰出来的东西,自己心里想想倒无关紧要。如今说了出来,岂不是让大伙儿笑话?” “你们话说得好听!转个语气儿就说没诋毁过我们善哥儿,你……” “如此大的事儿,何时轮到两个不管事儿的妇人插嘴了?” 太夫人倒无心责怪三夫人秦氏。 只是大夫人刘氏的话越发难听。 若让她一股脑门都说了出来,岂不是让莫家更不和睦? “知道的,是你们身为母亲,心疼儿子。不知道的,岂不是要说咱们莫家没个拿定主意的人?” 说罢,又道:“再说了。皇上吩咐下来的事儿,皆得以国为先,以君为先。什么时候儿,竟要以儿子的功名为先了?” “母亲!今日的事儿儿媳妇没错!分明就是老三夫妻二人欺人太甚!” 大夫人刘氏见太夫人竟当众责怪起她来,忙道:“也不知他们夫妻今日是中了什么邪!以前半日都说不出话来的,今天竟跟个黄鹂鸟一样,唱个不停!” “母亲。” 三夫人秦氏本不想再多言,可听着大夫人刘氏竟嘲讽自己今日话多。 于是,咬了咬牙,算是豁出去了:“大嫂说儿媳妇不对,可儿媳妇却觉得大嫂太过多疑。今日,有些话倒想说个明白。” 说罢,转而又朝着大夫人刘氏道:“大嫂说我们三房,平日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今日是中了邪,才如此多话。 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大嫂。以往我们三房不吭声儿时,你可曾放过任何嘲讽取笑我们三房的机会儿? 我们三房不说话,不是因为我们哑巴!也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理。只是我们不愿意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去与大伙儿争,惹得家庭不和睦。 今日,实在是想给承哥儿一个历练的机会儿。这种心情,就跟大嫂想让善哥儿出去历练,是一样的!咱们可以举例说明,自己的儿子有哪些优点。 但大伙儿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捧了自己踩低别人呢?我说我的儿子好,却没说你的儿子不好。你说你的儿子好,为何又让我们三房莫肖想? 我不与你争不与你吵,难不成就是好欺负吗?我养得这个性子,是希望凡事儿都能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无论与谁,都能好好相处。 而不是让你们看成了懦弱,随意欺负!” “你……” 真是中了邪了! 这三房的老娘们。 以前装作一副温婉大方,不争不夺的样子。 整个侯府里,谁人不说她一句好? 就连争权夺势时,大房也只顾着二房,从未考虑过三房会掺和进来。 可现在呢? 这秦氏怕是着魔了! 一番话下来,句句指责长房欺负他们三房。 若不慎传了出去,长房肯定会落下风。 “当着母亲的面,你也好意思这样冤枉我们长房!妯娌之间说几句嘴……” “说嘴?” 三夫人秦氏今日可是极其机灵:“我不反驳时,你就可劲儿欺负。我一旦回应了几句,你就说是妯娌之间说嘴?大嫂,你未免也太会为自己寻借口了。 究竟是不是说嘴,大嫂你心里是清楚的。这侯府里的人,谁不知晓你的厉害?” 说罢,又道:“今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我们承哥儿文武双全,近两年来在京都的名声儿,也是渐渐传开了。 现如今,皇上既给了莫家这道圣旨。那么莫家的男儿郎便各个都有机会儿。 你为你的儿子说话,我为我的儿子说话。若你觉得我儿子不好,我倒也不认为你儿子能胜任。”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善哥儿究竟哪里惹了你!” 大夫人刘氏猛然起身:“你可是个长辈,是他的三婶啊!” 第388章 :哪里来的公平 长辈? 三婶? 自己还没开始说什么呢,对方就拿这个来说事儿了。 呵…… “大嫂方才说咱们三房不配开口说话时,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是承哥儿的大伯母了?” 三夫人秦氏语气儿淡淡的,已丝毫不愿再给大夫人刘氏面子:“大嫂,我们都知道善哥儿自小听话,孝顺,帮着大哥打理莫家部分家业。 他身为兄长,可给弟弟们妹妹们做了个好表率。” 言毕,又试探道:“你看,既然他这么孝顺,想来是不愿离开父母身边儿的。更不会去边疆那等危险的地方,让大哥大嫂日夜为他担心! 至于打理家业……莫家的家业众多,也幸得大哥与善哥儿从中分忧,这才能让大伙儿松口气儿。若善哥儿突然离开京都,莫家岂不是得乱成一团。” 这…… 三婶婶今日的这一番话,可是太得人心了呀。 一直在太夫人身边儿坐着,却没开口说话的沈扶摇,心里可着实乐呵。 莫家的家业,那确实是多得数不过来。 庄子,铺子,山林,应有尽有。 说得好听一些,莫泽善帮着管理部分家业,是挑不出差错。可莫家的家业如此多,你长房也不过就掌管了小部分而已。 就这么一点点的活儿,都得父子俩人齐上阵。那么能力究竟如何,还用多言吗? 三夫人秦氏那一番话,不是在捧长房,也不是在踩长房。只是顾及脸面,恰到好处的阐述事实罢了。 可这‘恰到好处’的阐述,听在大夫人刘氏的耳里,却是如此嘲讽。 她瞪着一双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狠狠地盯着三夫人秦氏。 可谁知,一个字儿还没能吐出口,太夫人便再度发话:“老大媳妇儿,老三媳妇儿,你们且各自先回屋吧。” 三夫人秦氏今日话虽然多,可依旧是个极其懂事儿的主。 不管心里还有多少委屈,在听到太夫人这话后,立即便起身,恭恭敬敬道:“是,母亲。” 说罢,又道:“今日,是儿媳妇冲动了,还望母亲见谅。” 言毕,行礼,后退:“儿媳妇告退。” 反而是大夫人刘氏,微微一愣。 不仅是为了自己被当场赶出暖厅,更是为了三夫人脸上的淡然。 这小蹄子! 道行果然是深。 都被太夫人斥责赶出去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可见,平日里她的那些大气儿,都是装出来的! “老大媳妇儿?” 太夫人见大夫人刘氏没有动静,又拉长了声音儿,叫了她一声儿。 大夫人刘氏回过神来,忙行了个礼,也学着三夫人秦氏那般,软软认了个错,便退出去了。 只是在临走前,深深看了长房大老爷一眼。 暗示大老爷,可一定要为自家儿子争取到这个机会儿啊。 大夫人刘氏的动作,太夫人都看在眼里,只假装不知。 而刘氏与秦氏之间,究竟谁是真心自觉有错,谁又是在找台阶下,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好了。” 待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都走远以后,太夫人才缓缓发声儿:“你们都是莫家的儿子。现如今,就说说你们的看法。” “母亲。” 长房大老爷作为长子,素来是不懂谦让的。 在他看来,他是兄长,就得事事以他为先。 “儿子觉得善哥儿和言哥儿都可。” 没有了大夫人刘氏在,长房大老爷就更贪心了。 大夫人刘氏只顾着自己的儿子莫泽善。 而长房大老爷,则将莫泽善与莫谦言都扯了进来。 若两个儿子都能去,自然是个伴。若只得了一个,也是长房的荣光。 “善哥儿年长,沉稳。再加上多年来帮着料理了一些家业,心思也细。言哥儿儒雅,有才情,是个睿智的主儿。他去做个军师,最好不过。” 言毕,又道:“边疆也不是只有湛哥儿一个得力的!湛哥儿回来以后,边疆能用的武将多了是。独独这细心的军师,怕是缺的。” “老三。” 太夫人听完长房大老爷的话,没摇头,也没点头。 只将目光转向了三房三老爷,问:“你怎么说?” “回母亲话,儿子认为承哥儿可行。” 长房大老爷为自己的儿子谋前程,三房三老爷也一样。 “承哥儿不仅脑子聪明,转得快,武功也不差。这些年来,儿子看着他渐渐变得能吃苦,懂坚持,像个大老爷们了,心里着实欣慰。 眼下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不仅能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也能为国效忠,岂不是好事?”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倒也没立即下决定:“扶摇,你怎么看?” 沈扶摇微愣,没想到太夫人会将话转到自己身上。 于是,也不怕得罪人,道:“孙媳妇儿认为,三位兄弟都是极好的。只不过……大哥和五弟,都是属于睿智细心的主儿。而七弟,则能文能武。 皇上不是说,可有一到两个名额吗?既是如此,咱们不如就选出两个人来。” 说罢,又道:“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能更大程度的为国效忠,让两个都擅长出主意的人去边疆,自然是不妥的。 不如,就在长房和三房里,各自选出一个人来,祖母以为如何?” “你三叔就一个儿子,按你这么说,承哥儿是一定得去的了?” 长房大老爷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而我这边儿,多生了个儿子,看着倒不是什么好事儿。” “大伯何出此言?” 沈扶摇看了一眼长房大老爷,道:“三房有机会儿,长房也有机会儿,岂不是好事儿?大伯又何必去管别人的院子里,生了几个儿子呢? 方才扶摇也说了,大哥与五弟二人,都是属于擅长献计出主意的人。若他们二人,一人献计,一人攻武。一文一武得以搭配,那两个人选都出自长房,也无妨。 但……他们所擅长的东西太过接近。若让大哥与五弟一同前往边疆,外头岂不是会以为咱们莫家没人了?这对能文能武的承哥儿,也是不公平的。” 第389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长房大老爷再如何惦记着那两个名额,也知晓沈扶摇所言有理。 事实上,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三个兄弟之中,谁最适合前往边疆。 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总不能为了一个所谓的‘合适’,就将自己儿子的前程置之不理。 “扶摇的意思,我也明白。” 长房大老爷想了想,终是道:“只是承哥儿到底是兄弟中年纪最小的。这阵子,母亲不是还在给承哥儿议亲吗? 亲事儿尚未谈妥,便前往边疆那等凶险之地,只怕会误了承哥儿的终生啊。” 言毕,又道:“再说了,除去湛哥儿与北哥儿外,年纪最长的是善哥儿,其次是言哥儿。如果哥哥们不去,而最小的弟弟却去了。 那知道的,是说承哥儿一心为国,说咱们莫家是忠烈之家。可不知道的呢?岂不是得说善哥儿与言哥儿贪生怕死,为了自己的小命,只得推出那尚未成亲的弟弟来?” “咱们莫家,岂会怕了那些流言蜚语?” 太夫人知晓长房大老爷的心思。 他身为莫家的长子,哪怕是个庶出,也终究是兄长,是大伯父。 有些面子,该给的还是得给。 只是若太贪心了,未免令人生厌。 “再说了,谣言止于智者!若外头人带了脑子来看待咱们莫家,咱们自然不必担心。若随意编排,那咱们莫家也无需去理会那些蠢货。” 说罢,太夫人又道:“前往边疆接替湛哥儿,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此事事关到天启国的安危,也事关到咱们莫家人的前程。不是大伙儿想怎么着,便能怎么着的。 方才,扶摇的话我仔细想过了,确实有些道理!既然老大你觉得善哥儿与言哥儿二人可行,那么便选出一个来吧。 至于承哥儿……” 太夫人说到此,稍稍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又道:“老三。你回去以后,还是得多加叮嘱他一些。同时也让他做好准备,择日出发。” 三房老爷听言,忙起身道:“儿子替承哥儿多谢母亲垂爱!” “你呢,老大?” 太夫人点了点头,将话题转到长房大老爷身上:“善哥儿与言哥儿,谁去?” 长房大老爷垂着眼,着实有些为难。 按道理来讲,他是该为莫泽善开口说话的。 毕竟,莫泽善是他的嫡长子,年纪也长。有些时候儿,比较会把握分寸。 更何况,他那正室刘氏,可是心心念念想为莫泽善争取到这次机会儿的。 为此,她不惜犯了家族之忌,当众与妯娌发生争执,更被太夫人赶了出去。 若自己不为莫泽善说话,恐怕刘氏那头,他都得费一番口舌。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莫谦言更适合一些。 一来是莫泽善手里还管着一些莫家的产业,骤然离开不妥。 二来,近些年莫谦言这个儿子,言行举止极为妥当,深得长房大老爷的心。 虽说嫡庶有别。 可长房大老爷还是觉得,莫谦言更懂得谦虚一些,能得人心。 长房大老爷想了许久,终是没能想出个满意的答案来。 于是,略显为难。 正想开口,请求太夫人多给他几日功夫,他回去后好好与儿子们商议一二。 可谁知,此时的太夫人却开口问起了沈扶摇:“你且说说,善哥儿与言哥儿二人,谁更适合一些?” 沈扶摇早就习惯了与太夫人一唱一和,接话接得极其顺口:“祖母……孙媳妇儿的意见,能起什么作用呢?到头来,还是得看大伯父自己的意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大伯父是个慈父,有些东西自然是看不明白的。 他想两个儿子都顾及,都疼爱。但这世上,有时候给出去的疼爱多了,难免看待问题就浑浊了。 倒不如你当个局外人,说说你的意思。就当给你大伯父一个建议。至于听或不听,倒是他自个儿的选择了。” “是。” 长房大老爷听言,也不敢反驳。 只作揖点头,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这父亲的身份,有时候反倒做不出一个好选择了。” 言毕,又见他朝着沈扶摇望去,却不语。 可眼里的意味,已再明白不过。 只是身为长辈,到底要保留一些尊严。 沈扶摇也不计较,只迟疑了片刻,便道:“既然大伯父不嫌弃,祖母又开了口。那扶摇便斗胆,说说自己的看法。” 说罢,便将自己的意思,娓娓道来:“扶摇认为,大哥与五弟二人,五弟更适合前往边疆。 一来,是五弟与七弟的年纪相仿,凡事儿沟通起来,也比较简单。 而大哥不一样。大哥年长七弟许多,若与七弟一起结伴去边疆,难免会分出一个兄,一个弟,一个主,一个次来。 这不仅不利于兄弟之间的团结,也容易让人看了笑话,更会在大事儿的决策上,出了差错。 二来,七弟虽能文能武,但到底年轻,性子爽朗的同时,也会因说话直白而得罪人。 五弟是个谦谦君子,能包容与谦让,也更懂得如何去调解关系。二人一静一动,倒是合拍。 三来嘛,大哥手里头的活儿,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而前往边疆的人选一旦定下来,便得择日启程。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还望大伯父自己多加考虑。不然,回去与大哥五弟商量,也是好的。” 沈扶摇的这一番分析,可谓是极其到位了。 长房大老爷不是傻子,这些道理他自然能懂。 只是没经由旁人说出口,便自己放在心里比较,挣扎。 现如今被沈扶摇这么一条条排列开来,不免觉得自己是在自寻烦恼。 于是,只沉默了片刻,便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过扶摇这一番提点,我倒顿时通透了不少。” 说罢,便径直落定:“边疆,便让言哥儿去吧!” 太夫人听言,点了点头:“你既已决定好了,那这件事儿就如此办吧!待会儿,我便让人去宫里,就说选了言哥儿和承哥儿一起,前往边疆接替湛哥儿。” “有劳母亲了!” 第390章 :皇上口谕 前往边疆的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 对于这两个人选,太夫人大致是满意的。 早在皇上有此安排时,太夫人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人选。 三个莫家的男儿郎里,莫少承最得太夫人的心。 只是为了公平起见,太夫人才将大伙儿都叫来,共同商讨。 她也知道,若自己一开口便属意莫少承,那么长房那头必定不会同意。众人也不会真正看见莫少承的好,只会说太夫人偏心三房。 这般,对三房,对莫少承都是不公平的。 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先商讨一阵。 吵吵闹闹过后,自然会有一个定数。 这不? 虽多了一个莫谦言,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莫谦言这孙子,太夫人也是喜欢的。 谦卑有礼,是个好的。 三房三老爷与三夫人秦氏,对自己儿子能前往边疆一事儿,极为看重。 不仅是三夫人秦氏连夜就开始着手准备东西,就连三老爷,也是命人将莫少承唤来,秉烛夜谈,频频交代莫少承要为国为家争光。 全然没有因为自己是北定侯府的人,便自诩高贵,认为自己去边疆是理所应当。 至于长房那头…… 虽没听说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但长房大老爷选择了莫谦言而非莫泽善一事儿,想必也够膈应大夫人刘氏与莫泽善的心了。 长房嫡系那一边儿,就算不敢与大老爷置气儿,怕也不会轻易饶了萧姨娘。 …… 转眼,又过了半月。 这一日,莫谦言与莫少承正与大伙儿在饮着拜别酒,打算稍后便入宫,去给帝后请安。 给帝后请安过后,方可离开京都,前往边疆。 “你们二人今日前往边疆,切记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方可为国效力。” 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太夫人想让他们出去历练,却也还是免不得担心:“当然,也切记你们是莫家的子孙。 莫家的儿子,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若有需要,你们也得将国家利益放在前头!” 言毕,又叮嘱道:“边疆苦寒,不比京都。你们去边疆,不是去游玩,走个过场,而是去接替你们二哥的责任。 去到那边儿以后,莫仗着自己的出身,就得意洋洋。须知,边疆可用之人甚多,人人都值得你们学习!” “是,孙子谨记祖母教诲!” 莫谦言与莫少承听言,忙作揖应道。 “母亲,您放心吧。” 三夫人秦氏笑了笑:“这些话,老爷与儿媳妇都不知叮嘱了承哥儿多少回了。承哥儿啊,已经记在心里了。” “呵……” 大夫人刘氏听言,不免冷笑了声儿。 随后,才又道:“母亲您放心!言哥儿素来是个懂事儿的,也知晓分寸。去边疆以后,该如何做,他都是懂的。” 大夫人刘氏虽不满意长房大老爷的选择,让一个庶子跑到了自己儿子前面。 可在外头人眼里,她到底还是一个嫡母。 不就是装装样子吗?谁不会呢。 “知晓了便好!” 太夫人点了点头,只当没听懂大夫人刘氏话里的酸味儿。 道:“言哥儿啊!你如今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凡事儿都得以身作则。你好了,儿子自然会学! 承哥儿呢,也一样!你的婚事儿虽还没定下来,但我与你母亲都属意欧阳家的姑娘。我知道,你对欧阳家那个丫头,也是有心思的。 此番前往边疆,你好好谋前程。届时荣耀归来,提亲岂不更有底气儿?” 言毕,更是举起酒杯:“来来来,咱们一家人喝上一杯!就当是为言哥儿与承哥儿送行了! 且别一个个丧着脸儿!左不过就一年半载的功夫,时间过得快着呢。” 众人听言,纷纷举起酒杯,相互点头示意,说了一些吉祥话后,便一饮而尽。 可谁知…… 这酒杯里的美酒才入肚,外头便来了个皇宫里的公公。 那公公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杜公公,太夫人认得! 只见那杜公公笑嘻嘻进来,朝着太夫人道了句:“太夫人大喜。” 说罢,又道:“传皇上口谕!莫家四公子莫皖北,秉性端正,足智多谋,特命四公子与五公子、七公子一块儿,前往边疆为国效力!” 太夫人微微一愣,却也忙带着一家人起身,口头领旨谢恩。 随后,才又问:“杜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皇上不是说,只要两个人选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加上北哥儿了?” 言毕,下意识朝莫皖北看了一眼:“这北哥儿身居兵部侍郎之位,如何能离开京都?” “太夫人莫急!” 杜公公依旧带着笑脸,对太夫人极为尊敬:“皇上的意思,咱家这当奴才的,怎好猜测?这都是三皇子殿下的意思。 说是四公子身为兵部侍郎,又是莫家的儿子。理应与五公子、七公子一道前往边疆。只有具体的了解了边疆的局势,才能做好后勤的补给。 皇上听着,许是觉得有些道理,便下了令,让四公子也一道前往。” 言毕,杜公公又笑道:“这还是太夫人教导有方!不仅得了侯爷骁勇善战,能为国分忧。就连其他的几个哥儿,都如此有本事儿。 四公子此番前去,可不是喜事儿?只怕一年半载后回来,就得加官进爵了!” “承杜公公吉言了,” 太夫人也是一脸慈笑。 先是谢过了杜公公,后又命蒋妈妈拿了一上等通透的玉佩请了杜公公喝茶。 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将杜公公送走。 而原本气氛恰到好处的拜别宴,此时也因多了一个莫皖北,变得稍稍尴尬起来。 最为明显的,就是大夫人刘氏与莫泽善的神色了。 原本莫家五个兄弟,除去莫止湛这个侯爷外,还有莫皖北与他一起,算是没得‘重用’! 哪怕莫皖北是因身居要职,才需留在京都。可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有个人作伴了。 可现如今…… 连莫皖北这个身上背着官职的人,都走了。 偏他莫泽善,什么也没捞到! 这如何能甘心啊! 第391章 :犯了祖辈的禁忌 莫泽善虽至今没有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但因长期跟着长房大老爷打理家业,那一颗心竟也是十分野的。 可他的野,又野得极其肤浅。 他的野心不在朝堂上,不在国家大事上,更不在天下百姓上。 他的野心,只为他自己。 他的眼界不高,所瞧见的只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他想有前呼后拥的权利,想有数不尽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想要人人艳羡的荣华富贵。 可却从未想过,这些东西需要付出生什么代价,需要用什么东西去换。更没想过,自己得具备什么样子的资格,才可配得起那样的拥有。 他只知道,自己是莫家老一辈,长子的嫡长子,身份尊贵。身为莫家的子孙,无论去到哪儿,都有人肯卖他一个面子。 莫泽善受人恭维,奉承惯了。 现如今三个弟弟都能前往边疆,却只留下他一人。 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丢了脸面。而不是,摆正心态。 “难得皇上重用你,肯让你带着官职前往边疆历练。既是如此,你可千万莫要让皇上失望。” 太夫人见木已成舟,也不能如何了。 而是像交代其他两个孙子一样的,交代莫皖北。 只是,她半句也没提起三皇子殿下,而是将莫皖北得以前往边疆的功劳,都归到皇上那头。 一句‘皇上重用你’,不过是在提醒莫皖北,天下是皇上的。在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之间,莫家谁也不站。 莫皖北点了点头,起身朝大伙儿敬酒:“祖母的话,孙子已经记下了!” 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将太夫人的话听进去。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又道:“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且先去收拾衣物。” 言毕,又道了句:“顺便,去与你母亲道个别。” 庄眉宁再不得人心,也依旧是莫皖北的母亲。 如今莫皖北要远离京都,去往边疆。身为儿子,自然是要去与母亲道个别的。 否则,便是不孝。 莫皖北一一应下,又寒暄了几句,便率先回了青黛院。 莫谦言与莫少承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只待拜别宴后便入宫。 故而,便依旧稳稳坐在暖厅里,等着莫皖北。 太夫人脸色如常,却不言不语。 直到半个时辰后,莫皖北再度回来,太夫人的神色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只是…… 那脸色并不好看。 太夫人隐忍不发,亲自将莫家三个兄弟送出了暖厅的门。 长房大老爷和三房夫妇还想再往外送送,但见太夫人不动,也不敢再迈步。 大夫人刘氏瞧着莫谦言渐渐走远,心里想着,往后这一年半载,她该如何整整那留在勤善房里的萧姨娘婆媳。 而三夫人秦氏,则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既然这么不舍,当初又何必死活将承哥儿推出去?” 大夫人刘氏回过神来,免不得又是一阵嘲讽:“既推了出去,那就高高兴兴等他带着功名回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这没你多嘴的地方!” 长房大老爷神色不大好看,瞪了大夫人刘氏一眼:“还不快退下去?” 大夫人刘氏到底是要靠长房大老爷度日的。 心里虽有不甘,却还是瞪了三夫人秦氏一眼,便行礼退下。 莫泽善见此,也作揖行礼,借口还有琐事儿处理,退了下去。 三夫人秦氏瞧着,更不便久留。 一会儿的功夫,暖厅里只余下太夫人、长房大老爷、三房三老爷,与沈扶摇几人。 “方才,老四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太夫人见屋子里的人不多了,便叹了口气儿,道:“看来,他与三皇子殿下,是达成某种协议了。” 可不是吗? 莫谦言与莫少承,是半个月以前便定下来的。因着定得早,所以才能早早准备好细软,图个安稳出门,不急不躁。 可莫皖北呢? 他是在拜别宴上,突然被杜公公通知的。 就算他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收拾好细软,再去与青黛院告别。 北定侯府极大。 从暖厅到青黛院,就算是三房三老爷这样常年习武的人来走,也得半刻钟(现实的15分钟)的功夫。若换作沈扶摇,那就得更久。 哪怕莫皖北也能如此迅速,一个来回,便也去了一刻钟(半个小时)了。 吩咐丫鬟们收拾细软,从自己屋子里再去庄眉宁的屋子。怎么计算,半个时辰都是不够的。 唯一的解释…… 便是莫皖北早就知道了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收拾好了细软。只待圣旨一到,便回青黛院与自己母亲道别。 这圣旨,是三皇子殿下为他求来的。 如此,若说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之间,没有什么猫腻,谁又能信。 “若真是如此,他无疑是与狼共舞!” 长房大老爷虽有自己的小心思,想要得到莫家的产业。 但他也一样知道,莫家屹立多年不倒的关键在哪里。 他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也知道无论如何,莫家都不能插手皇上立嗣。 不管是三皇子殿下,还是七皇子殿下,莫家谁都不能帮。 哪怕那三皇子殿下,是莫家的外孙,也一样不能! 可今日…… 莫皖北,便偏偏犯了这样的禁忌。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三房三老爷虽如此说,可语气儿却着实没有底气儿:“兴许,只是三皇子殿下在寻找咱们莫家的突破口。” “突破口?” 长房大老爷严肃道:“只怕这个口,早就已经被三皇子殿下破了!” 说罢,又道:“咱们莫家世世代代,都只忠于朝廷,忠于当代皇帝,从未有过拥立谁的先例。 也正是因为咱们莫家懂得明哲保身,每次都可在夺嫡的漩涡里走出来,才会多年屹立不倒,有了如今的北定侯府。 这是莫家祖祖代代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必须得遵守的!如今北哥儿,可谓是破了界,惹了劫! 倘若这事儿让上头知晓了,认定咱们莫家与三皇子殿下为伍。那么不管三皇子殿下夺嫡是成是败,咱们莫家都不会有好结果。” 第392章 :事态严重 可不是这个道理吗? 这天下,是当今皇上的。 他想要让谁坐上太子之位,便让谁坐上太子之位。 一个人的意愿,若被旁人逼迫着更改,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儿。更何况,那人还是九五至尊。 换句话说…… 哪怕皇上有心立三皇子殿下为太子,那也得让皇上自己亲自开口,亲自下圣旨。 若是因为旁人给了他压力,或威胁。那么整件事儿,便都变了味。 若三皇子最后没能登基成为新皇。 那么最终成为新皇的人,第一个会除掉的,便是莫家。 一个不支持自己的家族,不忠于国家的家族,留着也没用。 当然,或许也不用等到新皇登基。 一旦莫家的动作,让当今皇上也起了忌惮之心。那么当今皇上,也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莫家。 可若三皇子殿下登基了呢? 结果还是一样啊! 莫家之所以能存活到今日,无非就是因为不掺和夺嫡立嗣。 一旦莫家帮助三皇子殿下夺得皇位,那么三皇子殿下会记恩吗?只怕,他会为了避免多年以后,他的子孙重蹈覆辙,而早早除掉莫家。 别忘了。 新皇登基,便率先除掉有功之臣,避免有功之臣功高震主的例子,可实在太多太多了。 以前莫家安然无事,是因懂得分寸。可现在,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走到了这一步。这个分寸,便荡然无存了。 这是僭越! 至于莫家祖祖辈辈立下的汗马功劳,并不足以救下莫家众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要天家愿意,他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把忠心不二,说成谋反叛乱。 人人看着北定侯府荣华富贵,门楣高得只能让人瞻仰。 但…… 天家想要莫家死,太容易了。 “老大所言,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从杜公公来宣了旨后,我便一直注意着北哥儿的神色。我这一辈子,阅人无数。他神色自信,面色如常。 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只怕,是早就料定了会有如此结果。” 说罢,又道:“我特地让他回去收拾细软,与他母亲告别。只是想瞧瞧,他会耗掉多少时辰。 北哥儿是昌海的儿子,三皇子殿下又是咱们莫家的外孙。我当着不愿他们两个人,做出结党营私的事儿来。 可结果呢?你们也瞧见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北哥儿便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半个时辰,若换了你们,你们能吗?” 自然不能。 这四个字儿,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谁都没有说出口。可他们的心里,却都明白着呢。 “眼下,只怕说什么都晚了。” 三房三老爷垂着头,不再自欺欺人地为莫皖北说话。 而是担忧道:“当今圣上多疑!恐怕早在三皇子殿下,为北哥儿求得前往边疆恩典的时候儿,皇上便已经疑心咱们莫家了。” “三皇子殿下想要的,不就是宣告主权吗?如此光明正大为北哥儿求来恩典,无非就是想告诉天下人,莫家为他所用。及时皇上不多心,七皇子殿下与别的朝臣,也会多心。” 长房大老爷说着,又添了句:“更何况,如今三皇子殿下掌管兵部。而北哥儿,又是兵部侍郎。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何斩得断? 想来,也只有想尽法子,做个补救了。” “如何补救?” 三房三老爷看向长房大老爷,问:“大哥可有什么好法子?” “好法子暂时倒是还没有。” 说到此,长房也觉得挫败得很:“有些时候,越是想自证清白,反而越描越黑。当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只当什么也不知,身正不怕影子斜。” 言毕,又道:“反正湛哥儿过两个月便能回来了,待湛哥儿回来,咱们再细细商量。” 三房三老爷听言,没再说话。只是神色凝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太夫人与沈扶摇,则深深看了长房大老爷一眼。 老狐狸。 他哪里是没有主意? 只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所以端着罢了。 不过他不说,太夫人也不急。 反正前往边疆的人,有三个。 长房的,二房的,三房的。 三人过去,相互制衡,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及时莫皖北真的与三皇子殿下掺和到了一起,那也未必能只手遮天。 在边疆,莫皖北想做的事儿,还是得与其余的两个兄弟商讨。 如此,边疆那边倒也不怕乱套。 只是皇上的心思,不好猜测。 这一点,确实只能等莫止湛回来,再细细商量。 眼下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太夫人与沈扶摇迫切想知道,三皇子殿下与莫皖北,究竟到了哪一步。 虽说莫皖北是莫家人。 可若他真的违背了莫家的禁忌,拿整个莫家去冒险,那么也便跟敌人没什么两样了。 但想要知道青黛院的消息,谈何容易? 庄眉宁如今视莫家所有人为仇敌,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的结合,指不定就是庄眉宁在后头出的主意。 而香莲呢? 虽成为了庄眉宁现如今唯一一个近身伺候的人,可有些事儿,她倒也是不清楚的。 宋祁曾让徐七去问过香莲,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的事儿。香莲只说,三皇子殿下见过庄眉宁一次,也曾与莫皖北提起过三皇子殿下。 只是一到要紧的事儿,便会屏退旁人,连香莲都没能在旁听上一嘴子。 对于香莲的话,沈扶摇是不会怀疑的。 只觉得,庄眉宁越是谨慎,那么后劲儿便会越大。 庄眉宁的后劲儿越大,沈扶摇便要越发小心才是。 “夫人何不去沁雅姨娘那头走走?” 医清见沈扶摇苦恼,便在一旁提醒,道:“在这侯府里,沁雅姨娘也就只与夫人说得上几句话。若夫人肯过去,想来她也会高兴。” “沁雅姨娘?” 沈扶摇微微一愣。 她明白医清的意思。 医清让她去寻沁雅姨娘聊聊,不过就是让她去套沁雅姨娘的话罢了。 可沁雅姨娘这人,虽然出身不好,但却蕙质兰心,如何能套得出话来? 第393章 :那是一个可用之人 更何况,这沁雅姨娘还是莫皖北的枕边儿人。 她对莫皖北一片深情,岂是沈扶摇出手帮她几次,就能比的? “不妥。” 沈扶摇想了想,终是摇头:“沁雅姨娘所有的心思都在北哥儿身上,北哥儿要做的事儿,即使她知晓,也不会透露给咱们星辰阁。 现如今,她没有和二夫人一样,视咱们星辰阁为仇敌,我便已经很意外了。又怎么可能让她站在咱们这一头,背叛北哥儿呢?” “夫人。” 医清听言,便道:“奴婢瞧着那沁雅姨娘,倒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更何况,她是个知恩的。 当初若没有夫人与侯爷肯秉公处理,恐怕她现在还入不得北定侯府的门呢。” 言毕,又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初侯爷离开京都之前,与夫人说的话? 对于沁雅姨娘这人,侯爷说,她不是个坏的。若日后有了什么事儿,需要旁人的帮忙,或许沁雅姨娘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扶摇微微一愣。 医清所言,她倒是有些印象。 在沁雅姨娘初入侯府的时候儿,沈扶摇便问过莫止湛,觉得沁雅姨娘这人如何? 那时候儿,莫止湛并没有直言回答这个问题。 后来,沁雅姨娘小产,莫止湛也曾评价过她。态度虽然淡淡的,可不难看出,莫止湛并不厌恶她。 沈扶摇还记得,因为当时莫慎儿的从中挑唆,说沁雅姨娘与莫止湛在花园里勾勾搭搭,她的心里,还极其不是滋味儿。 甚至,还为此试探过莫止湛。 而就在莫止湛离开京都之前,他对沈扶摇倒有过一番叮嘱。 其中,对于沁雅姨娘,他说的是:若无人可用时,沁雅姨娘那头,倒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当时因为莫止湛离开在即,沈扶摇倒没有多想。后来,又因别的琐碎事儿繁多,一来二去也就忘了。 可如今,经过医清这么一提醒,沈扶摇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儿。 从沁雅姨娘出现的时机,再到沁雅姨娘与庄眉宁交恶,与星辰阁交好。然后,再到三番五次的紧要消息。 无论是莫慎儿的事儿,还是庄眉宁事儿。每一次,只要沁雅姨娘开了口,便总是准确无疑的。 表面上看,是在抱怨,闲扯。可仔细一品,却又如同是故意‘透露’消息。 再联想当初…… 莫慎儿亲眼瞧见莫止湛与沁雅姨娘在花园里谈话,以及莫止湛对沁雅姨娘的态度。 难不成…… 那沁雅姨娘,是莫止湛的人? 想到此,沈扶摇的心‘咯噔’了一下,竟加速了不少。 倘若一切都如她猜测的那样,那么莫止湛也太有远见了! 以往,都是庄眉宁往星辰阁里塞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私欲,便不断毁坏莫止湛的名声儿。 莫止湛想要反击,便使用美人计,安排一个美人在莫皖北身边儿,也不是不可能。 仔细想想…… 倘若当初没有沁雅姨娘,那么现在莫皖北早便娶了高门楣的正妻。这对于青黛院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而自从沁雅姨娘入了北定侯府的门以后,青黛院那头便大事儿小事儿不断。 虽说,那些事儿都只围绕着庄眉宁与沁雅姨娘。可却足以毁掉庄眉宁的威信,与庄眉宁莫皖北的母子之情。 莫皖北呢? 因为沁雅姨娘,丢失了一桩姻缘不说,更毁了自己的名声儿。 哪怕现在的他,贵为兵部尚书,看着受人尊敬。可背地里,人们只要提起莫皖北,总免不得提起他与沁雅姨娘的这段风/流往事儿。 沁雅姨娘看似柔弱,可又温婉动人,时常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最是招人心疼。 而莫皖北呢? 更是心仪沁雅姨娘的。 他吃的,就是沁雅姨娘的这一套! 所以…… 为了沁雅姨娘,他不惜与庄眉宁气争执。更不惜,事事都以沁雅姨娘为先。 想到这,沈扶摇不免又是一阵心颤。 若真是如此,那莫止湛可真是好心机啊! 旁人谋划,都是一箭双雕。再厉害的,也是一箭三雕。 可莫止湛呢? 这是长期在莫皖北身边儿放了一颗棋子啊! 自古以来,情爱最误事儿。 倘若沁雅姨娘果真是一颗棋子,且能演出对莫皖北的‘一往情深’,那可着实不简单。 但…… 这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猜测。 是与不是,沈扶摇不敢判断。 沈扶摇盯着案桌旁的茶杯,看了许久。终是缓缓抬起头,朝医清道:“走,咱们去青黛院一趟。” 说罢,便率先起身。 医清见此,忙朝霓裳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跟上。 …… 沈扶摇来到青黛院时,沁雅姨娘正在屋子里摆弄着瓜果。 不大不小的水果盒里,装着不少各式各样的瓜果。 沈扶摇才踏步而入,便闻到了一股新鲜香甜的瓜果味儿。心下,倒越发肯定她不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姑娘。 “你倒是有心思。” 还未等沁雅姨娘起身,沈扶摇便率先开了口:“旁人去味儿都是熏香,养花。偏你特别一些,爱捣腾一些瓜果。” “夫人来了。” 沁雅姨娘起身,朝沈扶摇行了礼:“哪里是沁雅特别呢?不过是格外爱吃罢了。 熏香太浓,沁雅是不爱的。养花呢,又费神。倒不如端一些瓜果来,随手拿了便能吃。不吃时,闻着瓜果香味儿也舒坦。” 说罢,便随手给沈扶摇递过来了一个金橘。 沈扶摇也不客气儿,将金橘接过,便放在鼻间闻了闻:“倒是新鲜。” 说罢,又道:“若北哥儿知晓你在府里过得这样惬意,也该放放心了。” 言毕,又道:“现如今北哥儿已经离开有些日子了,青黛院就你与母亲在。我今日过来,便是来看看,你们有什么缺的没有? 男人不在府里,有些事儿总得自己扛。若有人欺负了你,或下头人不尊敬,你可得赶紧与我说。切莫让自己受了委屈! 否则啊,待北哥儿回来,可是要怨我的。” “沁雅在此,多谢夫人厚爱。” 沁雅姨娘听了,多少有些感动:“夫人放心,若有人让沁雅受了委屈,沁雅必定回禀了夫人,处置她去。” 第394章 :许诺了什么东西 沁雅姨娘对沈扶摇尊敬,但也并不客气儿。 没有类似敌人的防备,反倒比真正的妯娌,还要亲近几分。 对于沈扶摇的叮嘱,她每一句都听在心里。而沈扶摇所给予的帮助,她也不会拒于千里之外。 这不? 沈扶摇才与她闲扯了几句,便听她道:“人活着,哪里能没有烦恼呢?夫人总是担心沁雅,怕北郎走后,沁雅一个人会受了委屈。这一份心,沁雅记住了。若北郎知道了,也必定会放心不少。 说到委屈……下头的人,自是没人会给沁雅委屈受的。沁雅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但有幸得了北郎的宠爱,又承蒙侯爷与夫人照顾。在那些见风使舵的小厮、丫鬟眼里,沁雅也是一个尊贵的人。 只是这上头……” 沁雅姨娘话说到此,不禁有些尴尬:“也罢了!世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都是有道理的。再说了,沁雅也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二夫人不喜欢沁雅,沁雅也认了。” 几番话下来,沈扶摇已听明白了沁雅姨娘的话。 于是,不免拍了拍沁雅姨娘的手,道:“你的苦衷,我自然是理解的。站在咱们的角度上来说,许多事儿,二夫人确实偏激了些。 喜欢与不喜欢,其实都不打紧。要与咱们共度余生的,终究是枕边儿人,而不是婆婆。只要她不害咱们,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若站在那一位的角度来看,你也得大度一些,谅解她一二才是。 毕竟她这一生,只得了北哥儿一个亲生儿子。她对北哥儿啊,是寄以厚望的。既是寄以厚望,那自然是处处要求苛刻。其中,也包含了北哥儿的婚事儿。 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应当知道,一桩好亲事儿对于北哥儿这样的公子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倘若当初,你出现得再晚一些。且让北哥儿先与那高门楣的姑娘成了亲,或许,二夫人对你便没那么大的成见了。” “夫人所言,沁雅又何尝不懂?” 沁雅姨娘微微叹了口气儿,眼眶也有些发红:“惹不起,那就躲得起。反正凡事儿忍让,总不会出错。” “你也是个乖巧懂事儿的。” 沈扶摇笑了笑,半心疼半试探:“且先忍着吧!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了。 二夫人之所以瞧你不顺眼,无非是觉得你耽误了北哥儿的前程。我相信,只要北哥儿的前程越发光明,她总有一日,会放下对你的成见。” 说罢,又道:“而这一日,已经不远了。” “北郎是有些本事儿的。” 沁雅姨娘微微垂头,应道:“只是功名利禄这种东西,何时才是头?按道理来说,北郎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兵部侍郎,已经是极其光明的前程了。 可对二夫人和北郎来说,这似乎远远不够。”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 沈扶摇只当没听出沁雅姨娘的哀怨,安慰道:“北哥儿可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只要他有本事儿,莫说是兵部侍郎。就是兵部尚书,乃至丞相,他都可位及。” 言毕,又道:“你瞧瞧他现在,可不就是越往上爬了吗?不仅可以带着官职前往边疆历练,反而还得到了三皇子殿下的器重!如此好的倚仗,岂是人人都能有的? 再说了,三皇子殿下还是北哥儿的表兄。有了三皇子殿下在,还愁北哥儿没前程吗?只怕啊,他以后的前程,还要超过侯爷去呢。” “夫人当真觉得,北郎与三皇子殿下联手,是一件好事儿吗?” 沁雅姨娘突然抬起头来,径直朝沈扶摇问道。 她的直白,险些让沈扶摇没反应过来。 “难道……沁雅你觉得不好吗?” 沈扶摇不答反问:“三皇子殿下,如今可是皇上跟前最炙手可热的皇子啊。” “是啊。” 沁雅姨娘有些恍惚,点了点头,道:“北郎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三皇子殿下是皇上跟前最炙手可热的皇子,更是莫家的外孙。他与三皇子殿下亲近,是为了莫家好。 只要他帮助三皇子殿下夺得了太子之位,那么莫家……” 沁雅姨娘像是恍惚之间说漏了嘴,又想是故意透露消息一般。 她话至此,又忙止住,转移道:“或许是男人的想法,与女人不大一样吧!沁雅总觉得,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总是三皇子殿下如今深得皇上信任!可伴君如伴虎。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真正登上太子之位的人是谁。 再说了。即便是当了太子又如何?咱们天启国历代的废太子,难道还少吗? 北郎如今与三皇子殿下走得这般近,只怕以后在朝堂上的路,便不大好走了。” 说罢,沁雅姨娘又道:“再说说三皇子殿下这人……沁雅有幸见了几次。说不出不好,却总觉得身上的戾气儿太重。这样的人,以后会是莫家的倚仗吗? 哪怕他是莫家的外孙,可就这么一个外孙,真的能完完全全信任吗?” 言毕,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 于是,又忙尴尬笑笑,自我解讽:“是沁雅多言了!沁雅不过一介女子,有了一些上不得台面儿的拙见。 因与夫人投缘,在这侯府里,也只与夫人交好,所以才多了几嘴子。还望夫人莫要觉得沁雅不知好歹,取笑沁雅才是。” “你既说与我投缘,那便是拿我当朋友的。朋友之间,何须这么小心翼翼?” 说罢,沈扶摇又笑道:“再说了,好也好,不好也罢,都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这些妇人,也只是在闲扯时说上几嘴子,也做不得数。 反倒是你,见识颇深!今日若不是听了你这一番话,我倒还想不到这些呢。” 言毕,又道:“你也别担心!北哥儿素来有主见。他与三皇子殿下亲近,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嗯……” 沁雅姨娘点了点头,应道:“是有原因的。好像……好像是说,三皇子殿下许诺了北郎什么东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想来,也是为莫家好吧。” 第395章 :他们已经结盟了 沈扶摇从青黛院出来以后,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按照沁雅姨娘的说法,那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其稳定的地步。 否则,以三皇子殿下的为人,凡事儿都讲究利弊,必不会助力莫皖北,让他前往边疆走这一趟。 至于那所谓的许诺…… 也自然是二人早已谈妥了条件。 他们两个表兄弟相互利用,相互达成目的,各有所需。 三皇子殿下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先是太子之位,后是那把龙椅。 北定侯府莫家,不过就是三皇子殿下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三皇子殿下所看中的,是莫家当下的势力。 至于莫皖北,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恐怕,是整个莫家吧! 沈扶摇相信,为了达成所愿,莫皖北会尽心尽力为三皇子殿下效力。 但在三皇子殿下那头…… 什么联手合作?什么你助我得江山,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拿莫皖北当一颗棋子罢了。 沈扶摇不能说莫皖北没有能力,但他的能力,绝对担不起整个莫家的荣辱兴衰。 三皇子殿下如此有野心,有魄力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莫皖北的能力?无非就是因为,他在莫家这里得不到支持,所以才将莫皖北发展成了突破口。 他看准了庄眉宁与莫皖北的心思,对症下药,方能与莫皖北联手。 可是‘联手’了以后,又能代表什么呢? 三皇子殿下难道真的会信守诺言,给莫皖北一个明朗的将来吗?他真的会在夺嫡成功后,护住莫家数百年的荣辱吗? 未必吧! 三皇子殿下懂得识人,用人。 一个没有大本事儿傍身的人,他总有一日是要弃的。 现如今仅仅抓着,不过是想让外头人,想让当今圣上瞧见他身后的势力。从而,增加夺嫡的胜算罢了。 沈扶摇想到此,不禁有些发恼。 一来,是恼莫皖北鼠目寸光,没有远见。不知,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二来,是恼莫皖北没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重都不清楚,还要拿整个莫家的生死来做赌注。 三来,则是恼自己了。 眼下,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已经结盟。自己非得没想出法子来破坏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反而还在此细细分析莫皖北将来的前程,真是闲得慌! …… 沈扶摇前往青黛院时,已是晌午过后的事儿了。 这一次,她不仅在青黛院里与沁雅姨娘闲谈了好长一阵,更留在青黛院里用了晚膳。 故而,主仆三人从青黛院里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从青黛院回星辰阁,需要经过一个不大的花园。 许是青黛院在上房里,相较于世安院和星辰阁来说,算是一个比较偏僻的院落。 而自从庄眉宁受了禁足,莫皖北与莫慎儿兄妹,也纷纷离开青黛院以后。这前往青黛院方向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所以啊,这天才堪堪黑下,途径的花园便静谧得很。 偶有微风吹过,路边儿的烛火便随风摇曳,像极了胡乱舞蹈的鬼魅。 沈扶摇出门前,没想着会在这个时辰回去。身边儿的人,也没带上个随身的灯笼。 沁雅姨娘那头倒是给了两个。 只是比起星辰阁的灯笼,青黛院的那两个,倒显得昏暗小气儿了些。 霓裳与医清两个丫鬟,虽一人掌着一个灯笼,左右两边给沈扶摇照明。可到了昏暗处,依旧瞧不真切。 医清是医者,见惯了生死,倒没什么怕的。只是霓裳那丫头,平日里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眼下,竟缩起了脖子。 “夫人,咱们还是走快些吧!这里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说罢,又往沈扶摇身上贴了贴,道:“特别是风吹过来时,凉飕飕,阴森森的。” “瞎说什么?” 医清听言,忙在一旁道:“怪力乱神!” “怎么是我瞎说了!” 霓裳听言,多有不服:“如今这天气儿,是越发热了。咱们不说远的,就说昨夜! 昨夜夫人睡到下半夜,还醒了一次,叮嘱我今夜开开窗,透透气儿呢。就连方才在青黛院里,夫人也是出了汗的。 怎么这才走了几步?风就凉起来了?” 说罢,又缩了缩脖子,道:“夫人……再过半个月,就是中元节了!您说……您说今日这般古怪,该不是……” “你这丫头,平日里倒机灵,今日怎么跟傻了一样?” 医清见霓裳越说越不着边儿,忙道:“天气这种事儿,素来就是说不准的。今日下雨,明日下雪,后日就艳阳高照! 现如今,不过就是夜里起了凉风罢了,哪里就值得你这般害怕? 再说了,方才夫人在青黛院里出汗,那是因方用了晚膳,身上热的缘故。没你说的那么邪乎。” 说罢,又冲着沈扶摇道:“夫人别听霓裳那丫头胡说。只不过……昨夜到今日都如此闷热,现在突然起风,许是要下一场雨了。” 沈扶摇听言,稍稍将头抬起,往天上望去。 果然,以往满天繁星的夜空,今夜竟一点闪亮的星星都没有。 “走快些吧。” 世安院、星辰阁、青黛院,虽同被称为北定侯府里的上房。但因北定侯府极大,所以三所院落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 现如今,虽已到了夏季。但若突然淋了雨,免不得又是一场风寒。 主仆三人为避免遇上夏雨,纷纷加快了脚步。 只盼望着,能在雨点落下之前,回到星辰阁去。 却不曾想,三人才绕过了花园中央的假山,却瞧见不远处有一燃烧着的火堆。 “夫人!您看!” 霓裳吓得赶忙拉住沈扶摇的衣袖:“那……那该不会是鬼……鬼火吧!”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却刻意压得很低。 似乎是怕声音太大,会惹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夫人,那似乎有人。” 医清不仅胆子要比霓裳的大,就连眼睛也要比霓裳的尖些。 她没跟霓裳一样被吓着,反而是小声儿道:“是有人在烧纸钱!” 第396章 :惊天秘密(一) 沈扶摇听言,一边儿拉着霓裳与医清往假山后边儿躲去,一边儿往‘鬼火’那头瞧。 果真,‘鬼火’旁还蹲着一个身着了黑色衣裳的人。 就着夜色,不仔细瞧,倒是真瞧不清楚。 若不是因为那黑衣人时不时往火堆里丢纸钱,弄出了一些动静。恐怕沈扶摇还真会被那团火,也吓得不轻。 “侯府中早有规矩,不可私下焚香烧纸,祭拜过世的人。” 此时的霓裳已经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免有些气恼:“那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大胆!以为这花园里入了夜人少,就能随意罔顾侯府的规矩了吗?” 霓裳虽气,可还是不敢出声儿。 只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大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儿。 也是。 霓裳这丫头,可是个爱恨分明,眦睚必报的人。 好端端被吓了一出,哪里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扶摇拍了拍霓裳的手,以示安慰。 随后,便又吩咐她与医清,将手里的灯笼吹灭。 北定侯府的规矩,素来是极其严格的。 这么多年来,沈扶摇不敢说,没人在背地里做出一些罔顾规矩的事儿。但像今夜这般,烧如此多纸钱祭拜的,倒是极少的。 不知为何,沈扶摇总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一段故事儿。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看个明白。 那黑衣人,看着是个妇人。 身型略微有些臃肿,随意一个婆子髻,可见是府中当差的妈妈了。 “可能看得清楚,那人是谁?” 沈扶摇朝医清与霓裳问道:“是哪个院子里的妈妈?” “夫人。” 医清仔细瞧了瞧,应道:“如今太黑了,倒看不真切。” “瞧着身型,是有些熟悉。” 霓裳静下心来,半眯着眼朝那头望去:“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也说不出她是谁。” 但霓裳敢肯定,那人她肯定是见过的。 沈扶摇倒觉得那妇人,看着陌生得很。 想来,她是没见过的。 正想着,突听那妇人小声儿开口:“夫人啊!奴婢来给您烧银票来了!您菩萨心肠,可切莫怪奴婢当初懦弱啊!” 夫人? 沈扶摇听言,微微蹙眉。 两只耳朵,恨不得能竖起来才好。 “当年……当年奴婢也不过就是大厨房那头的一个粗使丫鬟!是一个连上头妈妈,都能随意欺辱的小丫头片子。 奴婢懦弱,胆小怕事儿,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哪里还敢图惹事端啊。 只能……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们在夫人您的膳食里动了手脚。奴婢……奴婢该死啊!” 那妇人说到此,竟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奴婢没有良心啊!当年……当年奴婢初入侯府时,因为打碎了大厨房的一个碗碟,而被掌事儿的毒打。 是夫人您,路过时瞧着奴婢可怜,便为奴婢说了句话,这才让奴婢免了一顿痛。 后来,奴婢的母亲染了重病,没有银子医治。奴婢哭到了掌事儿那头,求她给奴婢支一些银钱。 却不曾想,那掌事儿的铁石心肠,不仅没给奴婢预支月钱,反而还冷嘲热讽,扬言要将奴婢这个麻烦精给赶出去。 也是您!也是夫人您,知晓了这事儿好,让人给奴婢拿来了二两银子,又为奴婢说了好话。 虽然……虽然最后奴婢的母亲,还是没能熬过去。可您对奴婢的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但奴婢呢?奴婢却……却因为贪生怕死,而……而害得夫人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那妇人一边儿抹着泪,一边儿道:“如果当年……当年奴婢肯站出来,也许夫人您就不必死了。可天底下……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奴婢现在就是立即死了,也换不回夫人您啊!” 话说到此,那妇人又往火堆里丢了一些纸钱:“夫人!奴婢……奴婢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给您祭拜。虽赎不了罪,但至少心里也有了个安慰。 奴婢也知道,您身为侯府夫人,每年自不差这些银票元宝度日。但奴婢……奴婢不能说这是奴婢的一片心意,但至少如此做了,奴婢心里能好受一些。 马上就是中元节了!那时候儿,侯府定会很忙。奴婢怕抽不出身来,只得提前给您祭拜。还望夫人您……您莫怪!” 言毕,那妇人已是泣不成声:“夫人!您在天有灵,就好好安息吧。那害了您的凶手,如今日子也不好过呢。 侯爷去了,四公子成为了现下的北定侯。四公子娶的媳妇儿,聪慧温良,把侯府打理得很好。太夫人那头,也很喜欢她。 至于那一位,现下已被禁足了!奴婢相信,老天爷是长眼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儿未到啊! 那一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老天爷总会收了她去!您就放心吧。” 沈扶摇身子微微发颤。 若说,一开始她还在疑惑,那妇人祭拜的人是谁。 可如今…… 一切都不必猜测了! 侯府夫人,又死于多年以前。 与亡故的侯爷、莫止湛有关。 凶手被禁足。 如果听了那么多的消息,沈扶摇还不知道那妇人口中所提的夫人是谁,那岂不是太蠢笨了吗? “我……我……” 很显然,霓裳也听出了端倪。 她颤/抖地指着那妇人的方向,语无伦次道:“奴……奴婢知道她是谁了!她……她是大厨房的房妈妈!” 许是太过激动,霓裳后头的声音儿略微有些大。 ‘房妈妈’三字儿,语调高昂,竟惊假山边儿的青蛙,跳入了池塘。 “霓裳!” 沈扶摇下意识捂住了霓裳的嘴,但为时已晚。 再朝那头望去时,只见那妇人已急急忙忙踩灭了火堆,连地上剩余的纸钱都没来得及收,便想要跑。 “医清,快去追!” 眼下,可不能让那妇人跑了! 且不说那妇人跑了以后,会不会撞上别人,惹得小事儿变大事儿。 就单说那妇人心里埋藏着这么大的秘密,现在不慎被旁人知晓。为了保命,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又或心里愧疚,生怕受刑,自缢了也说不定! 第397章 :惊天秘密(三) 医清见沈扶摇下令,立即便冲了出去。 霓裳自然也没有空下,扶着沈扶摇便也追了上去。 妇人身型肥胖臃肿,但跑得倒挺快。 花园里烛火昏暗,不易辨清她的去向。 好在那妇人在逃跑时,气喘吁吁的,这才让医清识别了方向。 “你跑什么!” 不出一会儿,医清的声音儿传来。 “都没说要处置你,你怎的就这样心虚了?” 说罢,又听医清道:“你若再不站住,我就喊‘刺客’了 !届时,我看你是死是活!” 妇人对医清的话,置之不理。她为了活命,跑得极快。 就连医清这年轻轻盈的姑娘家,也只能跟着她跑,却迟迟抓不到她。 沈扶摇在霓裳的搀扶下,快步跟了过来。 她生怕医清将人跟丢,忙道:“是房妈妈吗?还不快停下来?你年纪大了,若跑坏了身子,本夫人可如何担待得起?” 说罢,又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本夫人都听见了。也难得你有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如此记着情谊。 你若信得过侯爷,信得过本夫人,就过来回几句话。今日的事儿,就当你没犯过了。” “侯夫人宅心仁厚,你还不过来谢罪?” 医清听言,忙添了句。 许是因那妇人实在跑不动了,又许是因沈扶摇的话触动了她。 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果真再不逃跑。 医清见此,不敢松懈。 上前死死抓住了妇人的衣袖,喘着粗气儿却不说话。 待霓裳扶着沈扶摇过来,霓裳才气喘吁吁地道:“房妈妈,果然是你!” 说罢,又道:“你说说你,人不瘦,跑得倒挺快!险些没把咱们主仆几人累死!” “夫人……夫人!” 房妈妈瞧着沈扶摇就站在自己面前,忙爬着到沈扶摇脚边儿跪下:“奴婢……奴婢见过侯夫人!侯夫人饶命啊!” “饶命?” 沈扶摇微微一笑:“房妈妈是做了什么错事儿吗?为何要让本夫人饶你的命?” 说罢,只见沈扶摇亲自弯腰,将房妈妈给扶了起来,道:“若房妈妈念及旧情,祭拜本夫人的婆婆,也要被问责的话。那么本夫人这个当家主母,未免也残暴了些。” 房妈妈听着沈扶摇的声音儿,温温柔柔的,却心颤得很。 听到了! 夫人都听到了! “夫……夫人……” “房妈妈不是说,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在后悔吗?后悔当年,没有选择站出来,救婆婆一条性命。” “夫人!” 房妈妈一听,立马软了腿。 她‘噗通’一声儿跪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夫人!” “好端端的,怎么又跪下了?” 沈扶摇依旧一脸柔和,道:“本夫人也没说要问责你。只是有些陈年往事儿被隐藏得太久,如今,也是时候启封了。” 说罢,又道:“侯爷不在,本夫人身为侯爷的妻子,有权为侯爷调查清楚当年的事儿。 房妈妈。你若真觉得愧对婆婆,不如便随本夫人去一趟星辰阁,将你知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如何?” 言毕,为了让房妈妈宽心,沈扶摇又添了句:“只要你能分得清是非黑白,本夫人必定不会亏待你。” “夫人这说的哪里话!” 房妈妈咬了咬牙,道:“夫人是主,奴婢是奴,夫人想知道什么,奴婢自然便告诉夫人什么。亏待不亏待的,奴婢都不在乎。 只望夫人能在知晓了真相后,为仙逝的老夫人报仇!如此,奴婢也能心安一些!” 沈扶摇见房妈妈是个懂事儿的。 于是,点了点头,便扬声儿笑道:“本夫人听闻,房妈妈在大厨房里已经待了二十来年。虽不是正经的厨娘,但手艺却是不错的。 上回霓裳从大厨房里带回来的荷花糕,可是出自房妈妈之手?香味清甜,入口即化,本夫人喜欢极了。 今日既在这碰巧遇上,便随本夫人去星辰阁走一趟。也好教教初凝那丫头,如何做那道荷花糕。” 说罢,沈扶摇又掩嘴一笑,道了句:“那丫头啊,别的菜都做得好。唯独那道荷花糕,做得就是不如你。” 房妈妈知晓沈扶摇是在避险,也忙顺着她的话道:“回夫人话,荷花糕是奴婢做的。夫人爱吃,是奴婢的福分,可别说那些折煞奴婢的话。” 说罢,又道:“初凝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艺,那也是极其了不起的。奴婢瞧着她好学,自己也高兴。 承蒙夫人不嫌弃,那奴婢便托大,去当一回初凝姑娘的师父了。” 这个房妈妈,倒是极其上道的。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扶着霓裳的手离去。 房妈妈抹了把汗,随着医清跟在后头。 …… 回到星辰阁后,雨点便如珍珠般,滴滴落下。 那雨珠顺着房檐,形成水帘瀑布,好看极了。 沈扶摇命人去煮了姜茶。 方才几人你跑我追的,出了一身汗。 如今骤然停下,又遇到了雨。若不去去寒,只怕会得病的。 在进里屋换衣裳之前,又命宁妈妈去寻了一套衣裳来,给房妈妈换上。 房妈妈见沈扶摇不但没问责自己,反而还如此细心,不免感动万分。 这一感动,心里对仙逝的北定侯夫人,便越发内疚了。 待沈扶摇更衣出来,房妈妈早已跪在了花厅中央。 一瞧见沈扶摇,便磕头道:“夫人,奴婢有罪!” “房妈妈,你这是做什么?” 沈扶摇加快了脚步,上前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跪下了?我寻你来,是要问你一些陈年往事儿,可不是要责罚你的。来,快起来。” “夫人就让奴婢跪着吧!” 房妈妈没有起身,而是死死跪在地上:“奴婢有罪啊!奴婢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也只配跪着了。” 沈扶摇见此,重重叹了口气儿。 她转身回到座椅上坐下,不再强求房妈妈。 医清与霓裳见此,忙退了出去,仔细看守。 宁妈妈瞧着跟随沈扶摇回来的医清与霓裳都出去了,自己也不好留着。于是,也行了个礼,想要退下。 可谁知…… 第398章 :惊天秘密(三) 可谁知…… 这人还没转身,沈扶摇便道:“宁妈妈留下吧。” 宁妈妈是星辰阁的老人了。 在沈扶摇初入侯府,掌管星辰阁的时候儿,莫止湛便曾说过。宁妈妈以前,是他母亲身边儿最得力的婢女。后来他母亲去了以后,宁妈妈便留下来伺候莫止湛。 待莫止湛成亲后,宁妈妈又成了沈扶摇的左膀右臂。 这些年来,不仅是莫止湛。就连沈扶摇,对宁妈妈也是颇为尊敬。 今日这事儿,既牵扯到了莫止湛的母亲。那么身为最贴身的人,宁妈妈自是有权知晓的。 宁妈妈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来到沈扶摇身边儿站着。 沈扶摇仔细瞧着下头的房妈妈,倒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眼神朴质,不是个有心计的。 在今日以前,沈扶摇从未见过房妈妈。 又或者是见过,但没什么印象。 房妈妈虽被称为‘妈妈’,一来是因为年纪长了,二来是因在侯府里,有了资历。 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在一应的奴仆里,有多高贵。 她是粗使丫鬟出生,又是大厨房那头的粗使。 熬了二十几年,现如今也不过是大厨房里的杂务掌事儿罢了。 大厨房里采买的事儿,是轮不到她的。人员变动的管理,也是轮不到她的。她所管的,无法就是大厨房里的清扫卫生,以及杂物堆放等活儿。 累人不说,还没多大的油水。 若大厨房忙时,她还得亲自上阵,涮涮碗,洗洗菜呢。 旁人唤她一句‘房妈妈’,也是十分尊敬了。 有些胆大,恃宠而骄的丫鬟去了大厨房,那可是直接喊:“管杂务的在哪儿?” 哪里,又有一句‘妈妈’来听呢? 也正是因为她身份上不去,每每沈扶摇见大厨房的人时,也都见不到她。 霓裳倒是见了她几次。 无非就是去大厨房拿物件儿时,顺带瞧见的。一来二去的,刚好认识罢了。 “现如今没有外人。” 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终是开口问道:“你且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夫人。” 房妈妈垂着的头,一直不敢抬起。 只是声音儿,遥遥传来:“夫人聪慧,只凭着奴婢几番话,便猜出了奴婢所祭拜的人是谁。 没错,方才奴婢在花园里祭拜的,正是仙逝的老北定侯夫人,侯府里人人称赞的庄家嫡出小姐!” 房妈妈此言一出,沈扶摇明显能感觉到,宁妈妈身子顿了顿。 于是,不免朝宁妈妈看了一眼,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老北定侯夫人在世时,是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她不仅温柔贤淑,端庄大方,更心地善良,处事周全。 她对长辈尊敬有加,对咱们这些下人,也亲切得很!只是这样一个好的人,却错信了身边儿人。最终,落得香消玉损的下场!” 话说到此,房妈妈微微叹了口气儿,道:“其中具体的事儿,奴婢知晓得也不多。只知道,奴婢初入侯府为奴时,老北定侯夫人就已经嫁过来了。那时候儿,青黛院的那位二夫人,还尚未出阁。 二夫人时常有事儿无事儿,便跑来北定侯府,寻老北定侯夫人玩耍。一开始,只是府里有宴时,过来坐坐。后来,便成了清晨来,傍晚走。到了最后,还偶尔会留在侯府里过宿。 那时候儿,下人们入了夜闲来无事儿,便总是嚼舌根。提起二夫人,大多都是羡慕的。 下头人都说,二夫人摊上了一个好嫡姐。如若不然,谁家的庶女,能跟嫡姐走得这般近? 不过除了这个以外,大伙儿也都是好奇的。不知为何,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能如此四处乱跑,甚至夜不归宿。哪怕宿在嫡姐姐夫家里,那也是不合规矩的啊。” 说罢,房妈妈的眼睛,又泪湿了:“那会儿,我只是大厨房里的一个小小粗使丫鬟,并没有机会儿瞧见二夫人的模样儿。只听那些瞧过的丫鬟们说,二夫人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反倒像狐媚子。 丫鬟们还猜测,二夫人如此频繁往北定侯府跑,定是瞧上了自家的姐夫,想要姐妹共侍一夫。 那会儿,我年纪还小,听着这些话害臊。又因为身为卑微,时常受罚,根本不敢像那些丫鬟一样,妄自议论主子们的事儿。只觉得,老北定侯夫人那么好,她的妹妹应该也不差吧。 可谁知,才过了一年多的功夫。星辰阁便传了消息出去,说是老北定侯爷要纳妾了。纳的,还是侯夫人的庶出妹妹。 这消息,当时在咱们这些下人堆里,都炸开了锅。曾经暗暗下过赌注,说二夫人不是善类的人,都捡着铜钱偷笑。甚至,还另下了赌注,说是不出几日,老北定侯夫人与那妹妹,定会反目成仇。 然而,大伙儿等来的,不是姐妹二人的争风吃醋。而是姐妹二人,越发的和睦。老北定侯爷对侯夫人越发好,对当时的贵妾庄姨娘,极其冷淡!” “当然冷淡了!” 这一次,宁妈妈终是没能忍住,打断了房妈妈的话。 “对她那样的人不冷淡,难不成还得热成火吗?” 宁妈妈身为莫止湛母亲身边儿的人,对那庄眉宁素来看不顺眼。早在庄眉宁成为侯府姨娘的时候儿,宁妈妈就察觉出不对。 可奈何,庄莞惠一心信任自己的庶出妹妹。宁妈妈见如此,也只当庄眉宁只是爱慕虚荣,并无坏笑。 后来,庄莞惠没了。 宁妈妈也曾怀疑过庄眉宁。 但苦于找不到证据,莫止湛又被庄眉宁养着。故而,只能一直隐忍不发。 现如今,宁妈妈瞧见房妈妈提起往事儿,却字字句句不离庄眉宁时,立即便猜出了个大概。 于是。心下越发恼火:“一个利用自己嫡姐对自己信任,便设计勾搭姐夫的人,就该有此下场! 当年,若不是青黛院那位趁着侯爷饮多了酒,自己进去献身。现如今,哪里又有她什么事儿? 说到底,还是咱们家姑娘心善!不曾计较过那位的心机与手段,反而还担心她无法做人,将她接入侯府!” 第399章 :惊天秘密(四) 宁妈妈素来稳重,大方。 沈扶摇从未见过她有如此记恨一个人的时候儿。 宁妈妈红了眼眶,继续道:“青黛院那位,早在丞相府里的时候儿,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的母亲不过是个丫鬟,使用了手段才爬上丞相大人的床。 也是她那生母运气儿好,一次就怀上了她。这才让丞相府有了这么一位庶出小姐! 在丞相府里,上到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下到公子哥儿姑娘们,没有一个人是喜欢青黛院那位的。也是她会示弱,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才蒙骗了咱们心善的姑娘,使得姑娘处处帮衬她。 这一不小心,就从娘家帮衬到了夫家。把姐夫,帮衬成了她的夫君!以前我信任姑娘,觉得姑娘看上的人都不会错,也认为青黛院那位可怜。 可后来仔细想想,她与她那生母都是一样的货色!就连上位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 言毕,宁妈妈又道了句:“只可惜一切明白得太晚!可怜我们家姑娘,连死都觉得她那庶出妹妹是个好的!” “宁姐姐是老北定侯夫人的身边儿人,有些事儿,自是比较清楚的。但奴婢离得远,倒知晓得不具体。” 房妈妈听言,也是唏嘘不已:“只知道,二夫人成为姨娘后,与老北定侯夫人的关系极好。老北定侯夫人对她,也是极为信任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有后头的事儿!” 说罢,房妈妈语气儿越发严肃起来,道:“那一年,四公子约摸四岁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老北定侯夫人生了一场病。先先后后请来了几个大夫,一开始都说,老北定侯夫人无碍,好好养着,身子就会好的。 可后来呢?老北定侯夫人的病情,却越发严重!那时候儿,为了方便,星辰阁所有的汤汤水水,都是在这边儿的小厨房里准备的。而青黛院那头的吃食,则还是大厨房备着。 老北定侯夫人仙逝的前半个月,青黛院的于妈妈,曾多次去过大厨房,让大厨房炖滋补的汤水。大厨房的人都没在意,以为是二夫人自己要喝,也便给炖了。 那时候儿,二夫人虽然不得宠,可却有老北定侯夫人庇护。侯府里的人虽瞧不起她,但却不敢得罪她。自然,也就她想要什么,便给什么。 按理说,我只是一个粗使丫鬟,本也注意不到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可偏偏,那时候儿我总受欺负。时常是旁人去歇息了,我还在清扫。 也就是因着如此,我发现……那于妈妈,总是清晨过来与大厨房说,需要炖汤。随后,趁着大厨房午休人少的时候儿偷偷过来。每次过来,都会往汤里倒入一些药粉末子。待将事儿做完后,她又悄悄离开。 直到晌午过后,大厨房的人多了,她才又出现,把炖汤端走。” 言毕,房妈妈又叹了口气儿:“那时候儿,我心里虽疑惑,但因为胆子小,所以一直不敢出声儿。再说了,即便我说了,也没人会信啊!人微言轻,这道理我是懂得。 可如此三两次后,我心里总觉得不安。我以为那于妈妈,要害得是她自己的主子。于是,有一日,便偷偷跟了她一路。这才发现,于妈妈端了炖汤后,去的是星辰阁,而不是青黛院。” “你说什么!” 宁妈妈盯着房妈妈,问道:“你是说,那被加了东西的汤水,端进了星辰阁?” 说罢,又随即笑了笑。 只是那笑,看起来竟如此凄凉:“是啊!那一阵子,姑娘病了。青黛院的汤水补品,像流水一样往星辰阁端。姑娘信任她,自是当面喝下。 可我……我却不曾起过疑心!甚至,不曾拿银针为姑娘试上一试!” “从于妈妈命大厨房的人炖汤水开始,到老北定侯夫人病逝,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而距离我发现汤水是端进星辰阁,再到老北定侯夫人离世,足有七日。 那时候我胆小,不敢吭声儿。再加上老北定侯夫人对二夫人,信任有加。那时候儿,我也不敢确定,那汤水是有问题的。而且……而且奴婢贪生怕死,所以……所以……” 房妈妈吞吞吐吐,愧疚极了:“倘若当时,我胆子大一些,也许老北定侯夫人就不会死了。” “这不怪你。” 宁妈妈虽气,但至少还存有理智:“就凭着当年姑娘对青黛院那位的信任,哪怕是我站出来拆穿,姑娘都未必会信,更何况你?” “哎……” 房妈妈摇了摇头,又道:“一直到老北定侯夫人没了以后,我才确定下来,那汤水是有问题的。那时候儿,我害怕极了。一是怕二夫人会发现我,杀人灭口。二是怕九泉之下的老北定侯夫人,会责怪我贪生怕死,害死了她。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啊!老北定侯夫人对二夫人那么好,二夫人为什么要害她?那可是她的嫡亲姐姐,是一直护着她的人啊! 直到后来……二夫人有孕的消息传来。紧接着,老侯爷让二夫人做了继室,将她从一个姨娘,抬为了正妻。就连年幼的四公子,也随着她养。 那时候儿我才明白,有些人的野心,是永远不会被满足的。而有些好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 就想老北定侯夫人!她对二夫人再好,又有什么用?满腔的热血,也冰冷不了一条毒蛇!她挡了二夫人的路,二夫人没有良心,自然是要除她的! 只是可怜了老北定侯夫人!一生都疼爱着二夫人这个庶妹,对她从无见外。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而那二夫人,则安安稳稳活到了今日,当真让人心寒!” 言毕,房妈妈又朝着沈扶摇磕头,道:“夫人!奴婢知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这些年来,奴婢一路苟活,良心也受到了谴责。 今日既被夫人撞见,也是命啊!奴婢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心里总算好受多了!奴婢是死是活,全凭夫人处置!” 第400章 :惊天秘密(五) 沈扶摇早就知道庄眉宁心地极坏。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庄眉宁的坏,是因为自己有了儿子,想为自己的儿子谋前程。 可现在才知道,她的坏,是打出生起便有的。 沈扶摇不敢确定,庄眉宁对庄莞惠的‘姐妹之情’,是从什么时候儿起开始变质的。 但她敢肯定,从小到大,庄莞惠的美好,一定给庄眉宁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而庄眉宁,之所以处处讨好庄莞惠,难道不是因为讨好这个嫡姐,对她有好处吗? 在丞相府时,讨好嫡姐,能让自己吃饱穿暖,不受下人白眼。 在北定侯府,讨好嫡姐,能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受众人艳羡。 “房妈妈。” 沈扶摇想了想,终是开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亏待我婆婆,想要赎罪。那么我且问你一句。倘若有朝一日,要为我婆婆报仇,你可愿意出来作证?” “夫人,奴婢自然是愿意的!” 房妈妈连忙点头,道:“莫说是作证,就是让奴婢死,奴婢也愿意啊!” “房妈妈说笑了。” 沈扶摇并不揪着房妈妈隐瞒不报的事儿不放。 她怎么会让房妈妈死呢? 房妈妈可是当年,唯一的一个人证了。 若房妈妈死了,那青黛院那头岂不是能高枕无忧了? “房妈妈在大厨房里一待就是二十来年,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地方干活?” “夫人的意思是……” 房妈妈一愣,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还以为,是沈扶摇要将自己赶出府去呢。 “房妈妈在大厨房那头待了二十来年,按理说早该升了。实在不行,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差事儿也好。怎么到了如今,竟还管着那些杂事儿?” 沈扶摇笑了笑,道:“莫不是,那大厨房里有什么人,瞧着房妈妈不顺眼,处处压着房妈妈一头?” 房妈妈瞧着沈扶摇将事情说得如此直白,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只道:“到底是夫人聪慧,什么事儿都能猜得出来。” 说罢,又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同我一同入府的那几个丫鬟中,有一个现如今已是大厨房的管事儿了。 年轻时,她曾与奴婢说过亲,想让奴婢嫁给她那瘫痪在床的弟弟。奴婢没答应,她便说奴婢嫌弃她弟弟,处处刁难奴婢。”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杜妈妈。” 房妈妈垂着头,应道:“是她。” “杜妈妈与你的恩怨,我倒是不想插手的。她掌管大厨房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反而,在采买这一块,为侯府省了不少银子。” 沈扶摇倒没因为房妈妈答应作证,而一昧讨好她。 而是公平道:“这样吧!从明日起,你便不要去大厨房当差了。当然,为了不在以后作证时,让青黛院那头抓住把柄,说你是咱们星辰阁的人,我也不便让你来这头伺候。 正巧城郊外头,有一庄子,现在还缺个婆子管事儿。你且收拾收拾,到庄子里当差。” 说罢,又道:“庄子是新买的,也不打。里头没有主子,你去了以后,便是庄子里最大的一个。想要买什么奴仆,一应由你去办,旁人欺负不了你。” “夫人……这……这么大的恩典,奴婢……” “你且好好管着庄子就是。” 沈扶摇摆了摆手,道:“待需要你的时候儿,我自会命人去接你。” “是!奴婢谢夫人恩典!奴婢谢夫人恩典啊!” …… 房妈妈连说了好几声儿谢,这才被霓裳请了出去。 宁妈妈神色有些恍惚,想来是想起自己的主子了。 沈扶摇看着宁妈妈,道:“宁妈妈可会怪我?既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却依旧没有为婆婆讨个公道。” “夫人说的什么话?奴婢怎么会怪夫人呢?” 宁妈妈抹了一把眼泪,道:“奴婢知道,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更何况,这桩事儿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只能慢慢来,不可鲁莽。 青黛院那一位,这么多年来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事儿,难道还少吗?哪一次,又受到了重罚?就连诬陷夫人与旁人有染这样难堪的事儿,也不过是禁足罢了。 太夫人年纪大了,为了维护侯府的脸面,让侯爷好做人,只能事事隐忍。若不是天大的铁锤锤到庄眉宁身上,太夫人是不会重罚她的! 而庄眉宁这人,就像野草。如果不能赶尽杀绝,拔草除根。那么,做再多都是徒劳!” 说罢,宁妈妈又叹了口气儿,道:“只是可怜了姑娘与侯爷了!母子二人,皆被同一个人算计得如此惨!一个丢了性命,一个则……” “宁妈妈且宽心。” 沈扶摇知道宁妈妈的感受。 庄莞惠是她从小伺候大的主子,莫止湛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小主子。 两个主子都被庄眉宁害成这样,宁妈妈心里怎么会好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庄眉宁自以为聪明,算计了一切。却不知,因果报应。她所算计得这一切,到头来都是要还给她自个儿的。” “是啊!” 宁妈妈点了点头,苦笑道:“都是要还给她的!奴婢等着!待她得到报应的那一日,定要烧几炷高香,让姑娘宽心。” …… 前去青黛院打听消息,是沈扶摇的首要任务。 得知庄莞惠真正的死因,则是一个意外收获。 现如今,于妈妈还没服软。房妈妈是人证,却没有物证。 更何况,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 想要彻底扳倒庄眉宁,只有数罪并罚。 而眼下,相较于扳倒庄眉宁,更让沈扶摇担心的,是莫皖北。 莫皖北为何要去边疆? 哪怕他与三皇子殿下达成了协议,已经成为盟友。那与他非得前往边疆,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皖北去边疆,是去做什么? 当真只是去历练一番这么简单吗? 为了一个功名,好让以后承袭爵位更顺利? 还是…… 等等! 承袭爵位? 就算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联手,三皇子殿下答应给他爵位。那么,也得等到莫止湛死了,他才有机会儿。 莫止湛! 莫皖北去边疆,是不是为了莫止湛! 第401章 :中元节 浑浑噩噩睡了一/夜,第二日去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时,正巧瞧见了莫慎儿出门。 沈扶摇微微有些惊讶,笑问:“这么大早了,慎姐儿是要去哪儿?” “嫂嫂万安。” 莫慎儿瞧着心情不错,对沈扶摇态度也好了不少:“终日在世安院里待着,早就腻了。趁着嫂嫂来给祖母请安,慎儿好去大花园走走。” “你能出世安院的门了?” 沈扶摇故意扬起语调,惊喜道:“那嫂嫂我得恭喜妹妹了。” “还不是托嫂嫂的福?” 莫慎儿一脸得意,倒也不是真的想感谢沈扶摇:“若不是嫂嫂劝了慎儿几句,让慎儿听话,讨好祖母,慎儿哪里有那么快出世安院的门。” 说罢,还不免添了一句:“要说这讨好祖母啊,还是嫂嫂最有一套。”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沈扶摇也懒得与莫慎儿计较,只看了看莫慎儿身边儿的蔷薇,道:“不过说到讨好,我是不会的。只知晓,如何能让长辈少操心罢了! 你如今能出世安院的门是好事儿!以后啊,可更要听祖母的话才是。” “嫂嫂快进去吧,莫要与慎儿在此浪费时间了。” 莫慎儿笑了笑,脸上却多了几分不耐。 沈扶摇没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便朝世安院里走去。 而她的身上,与她反方向而行的莫慎儿,则越发显得春风得意。 沈扶摇没转身去瞧莫慎儿,也能从莫慎儿那轻快的脚步里感受到了。 能出世安院的门,算什么本事儿? 待什么时候儿能出北定侯府的大门,那才是真正看好戏的时候儿呢。 …… 沈扶摇只想着,待莫慎儿能出侯府大门以后,便能亲自安排一处好戏。 却不曾想,这给莫慎儿安排好戏的日子,竟来得这般快。 眼瞧着,再过两日便到中元节了。 也不知莫慎儿给太夫人说了什么好话,撒了什么娇。竟使得太夫人点头,让莫慎儿在祭拜完祖先后,与沈扶摇几人一起上街游花灯。 莫慎儿高兴坏了。 毕竟这大半年以来,她可憋得不行。 好不容易能出一趟门,自然是换欢喜的。 再说了,中元节的花灯,可是人人都要去的。 其中,就连七皇子殿下,恐怕也会出现呢。 于是,还未等到中元节到来,莫慎儿便命人赶出了好几套新衣裳。只待祭拜了祖先后换上,好出去撞撞运气儿,看能不能碰见她的七皇子殿下呢。 而沈扶摇,也欢喜得很。 只给霓裳使了个眼色,霓裳便心领神会。立即将这消息,传到了周家。 …… 中元节。 北定侯府忙碌一日,又是烧香又是祭拜,直到黄昏时分才算忙完。 一家人坐在暖厅里用了个晚膳,天黑后,公子哥儿与姑娘们便三三两闹着,要去游花灯了。 沈扶摇这头才刚起身,沁雅姨娘和八小姐莫彤儿便围了过来,邀她一同结伴。 “嫂嫂是我的,你们可别抢。” 还未等沈扶摇开口答应下来,莫慎儿便起身道:“嫂嫂,慎儿前两日可是说了不少好话,才让祖母点了头。祖母说,如果慎儿是与你一道出去的话,便让慎儿也跟着。 如果嫂嫂不肯带慎儿,那慎儿就只能在府里数蜡烛了!” 说罢,又撒娇道:“嫂嫂,你不会真的不带慎儿出去游花灯吧?” “慎姐儿若想去,我自然是要带你去的。不仅咱们两个人,还有彤姐儿和沁雅,咱们一起去,如何?” 沈扶摇当着太夫人的面,笑道:“不过你这丫头,素来活泼。这些日子虽见着沉稳了些,但也要乖乖跟着,不能走散了才是。” 莫慎儿听说要和莫彤儿与沁雅姨娘一道出去,心里有些不乐意。 莫彤儿也就算了。 沁雅姨娘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大了肚子才能进侯府门的妾室,也配和她这个嫡出小姐出去游花灯? 若让旁人见了,丢的还不是她莫慎儿的脸? 如此想着,莫慎儿正要开口拒绝。 可谁知,太夫人却一脸慈笑,道:“你且带她去吧!若她那性子还是收不住,你回来了告诉我,我来继续磨她。” “祖母,您可莫要吓唬慎姐儿了!孙媳妇儿方才啊,是与她开玩笑呢。” 沈扶摇掩嘴而笑,便又朝着莫慎儿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莫慎儿见此,也不好再扭捏。 罢了! 先出去逛逛再说。 若那沁雅姨娘有什么不得体的,自己再离她远些就是。 如此,便乖巧与太夫人道了别,随沈扶摇出去了。 一路上,莫慎儿都不大高兴。 倒是沁雅姨娘与沈扶摇,聊得颇欢。 就连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莫彤儿,如今也瞧着糖葫芦、灯谜等玩意儿,新鲜。 “嫂嫂,给彤儿买个糖葫芦吧?” “嫂嫂,陪彤儿去猜灯谜。” “嫂嫂,彤儿把这个纸兔子送给你。” 莫慎儿在一旁看着莫彤儿那一副天真的作派,心里不屑极了。 正想着,该如何寻个理由,将沁雅姨娘和莫彤儿这两个碍眼的打发走。最好,把沈扶摇也打发走。 这样,她自己才能玩得快活呢。 “让让,让让!” “哎!说了让让,别挡了大爷的道,碍了大爷的事儿!” 突然,几个青年你拥我挤地,从后头过来。 一个不慎,竟将莫彤儿的糖葫芦给撞到了地上。 沈扶摇见此,忙一把将莫彤儿护在身后。 蝴蝶迅速上前,一把长剑便甩了出去:“不长眼的东西,侯府家的夫人小姐,也是你们能冲撞的?” “嘿!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 从后头挤上来的几个青年里,有一个长得格外彪悍。 他瞧着蝴蝶是个姑娘家,便硬是往前逼了一步,道:“今日是中元节,大伙儿都出来游花灯!人多,难免就碰到了! 怎么?害怕被冲撞,你们就别出门啊!还说是侯爷府的?哪个侯爷府?竟这般斤斤计较!” 说罢,一只腿便踩到了地上的糖葫芦上,用力碾碎:“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吗?怎么?掉了就买不起了? 若你们买不起,大爷我给你们买个十串八串!” 第402章 :六小姐不见了 “我看你是找死!” 蝴蝶一听,长剑出鞘。 那青年虽长得彪悍,可也只会逞口舌之强。 如今瞧着蝴蝶这阵势,难免吓了一跳。 蝴蝶没想着要那青年的命,只用长剑削断了他的发。 那青年连忙往后退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倒是他身旁那几个,看着像是书生,出来讲和,道:“还望夫人们、小姐们息怒!” 说罢,又道:“在下这位朋友,是从外地过来的,对京都的规矩,还不大懂。多有得罪,还望夫人们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回。” 言毕,不好意思笑了笑,又道:“今日中元节,人多。而咱们兄弟几人,又实在着急,要赶着去聚香楼瞧七皇子殿下。故而有些急了,冲撞了诸位夫人与小姐,实在抱歉。” “七皇子殿下?” 沈扶摇听言,微微一愣:“这七皇子殿下,有什么好看的?竟值得你们这样着急?” “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 那书生笑了笑,也不瞒着:“七皇子殿下可是个自在洒脱的人啊!前几年,一直游离在外。直到近两年,才回了京都! 他回到京都以后,颇得皇上盛宠。听闻,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都堆满了好几间库房了! 七皇子殿下爱才,特地在聚香楼举办了一个诗会!只要是去那边儿作诗的人,若入了他的眼,必定有好的赏赐。若运气儿好,成为七皇子殿下的门客也不是不可能! 这不?我那兄弟怀才不遇。初入京都,碰巧撞上了这样的好事儿,岂不是得赶紧去试试?” 言毕,一派脑门,道:“瞧瞧我,又多说了!夫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咱们这一次。若晚了,只怕七皇子殿下的面,咱们就见不着了。” “原是为了前程。” 沈扶摇听言,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前程不丢人。今日,便作罢了。” 说罢,又朝着蝴蝶道:“还不快放下你的剑。” 蝴蝶见此,并不说话。 只是手中的长剑,瞬间收起。 那几人见了,忙作揖道谢。 随即,一溜烟跑了。 沈扶摇瞧着那几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莽撞的劲儿,哪里能入得了七皇子殿下的眼?” “谁说不是呢?” 沁雅姨娘也跟着望去,笑道:“只是年轻气盛,为了前程,倒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年轻,冲动些也无妨。” 沈扶摇看了沁雅姨娘一眼,又道:“走吧?咱们去那头,放个许愿灯?就祈求,侯爷与你家北哥儿,一生平安吧!” “都听夫人的。” 沁雅姨娘柔和得很,点了点头,便打算动身。 偏偏这时,霓裳喊了句:“六小姐呢!六小姐哪儿去了?” 沈扶摇一听,连忙转过身去。 果然,身后早已没了莫慎儿的身影。 “慎姐儿呢?” 沈扶摇问道:“慎姐儿去哪儿了?” “方才不还在的吗?” 沁雅姨娘也是一脸发愣:“方才那几个青年冲撞到八小姐的时候儿,我还隐约瞧见六小姐就跟在夫人您的身后呢。” “是啊嫂嫂!方才她明明还在的。” 莫彤儿肯定道。 “那现在人怎么不见了呢?” 沈扶摇满脸着急:“莫不是今夜的人太多,将她冲散了?” 说罢,又道:“罢了!也别去放什么许愿灯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要先将慎姐儿找回来! 她一个姑娘家家,又鲜少出门,莫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言毕,又吩咐宋祁、蝴蝶几人,分别带了一对人马去找。 而莫彤儿还小,则被早早送回了侯府,免得再出什么差错。 沁雅姨娘硬要跟着沈扶摇一道,沈扶摇也便让她跟着了。 只在寻人之际,悄悄问了问身旁的霓裳:“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在知道‘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时,悄悄就离开了。” 霓裳面目紧张,看似是在担忧莫慎儿。 可嘴里的话,却淡得像水一样:“当时,蔷薇还想拦着。可六小姐那脾气儿,谁拦得了啊?后来,连蔷薇都被她拉走了。” “蔷薇那丫头是世安院的人,该不会坏事儿吧?” 沈扶摇一边儿往前艰难走着,寻人。 一边儿,则担心今夜的事儿不能成。 “夫人放心吧,蔷薇坏不了事儿。” 说罢,霓裳又道:“方才八小姐在买糖葫芦的时候儿,医清多买了几串。几个丫头,分别都拿了一串在手里。 蔷薇那串,早就被医清动过手脚了。蔷薇吃得可欢乐呢!待会儿,有她好受的。” …… 霓裳与医清几人,不愧是莫止湛亲自培养的。 沈扶摇没有考虑的问题,她们都细细考虑过了。 就连莫慎儿身边儿的蔷薇,都被算计了进去。 谁能想到,大伙儿都吃的糖葫芦,唯独蔷薇的那一串出了问题? 那一头,大伙儿正热火朝天地寻莫慎儿呢。 这一头,随着莫慎儿来到聚香楼的蔷薇,却因为吃错了东西,而拉起了稀! “你……蔷薇!你怎么又……又……” 又放/屁了! 莫慎儿掩着鼻子,脸色难堪极了。 她听闻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悄悄奔了过来。 可过来以后,却发现这里四处都是雅间。她一个姑娘家家,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七皇子殿下在哪儿,只能自个儿慢慢听着动静去找。 偏巧,身边儿带了个不争气儿的。 也不知吃了什么。肚子叽里呱啦响个不停不说,还不断放臭气儿! 莫慎儿走在她身边儿,都觉得丢人。 “小……小姐,奴婢要……要不行了!” 说罢,忙哀求道:“不如小姐先寻个雅间坐着,待奴婢……奴婢去找个茅房解决好了,再……再来陪小姐继续……噗……” 蔷薇话还没说完,便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儿,拉了满裤。 莫慎儿嫌弃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快走!我自个儿去找。” 说罢,便往前快步走去,想赶紧摆脱了蔷薇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蔷薇羞得脸都红了,夹着腿追了上去:“小……小姐,您等等奴婢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儿‘噗’…… 第403章 :清誉有可能不保 中元节的聚香楼,人多得如集市。 纵使是二楼的雅间,走廊处也是来来回回走动的人。 蔷薇这一声儿又一声儿的‘噗’声儿,引得众人侧目。 那臭气儿熏天的味道儿,更让人指指点点。 莫慎儿脸被羞得铁红,猛然停下脚步,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儿:“本小姐命令你,立即去找茅厕!不许再跟着我!” “可是……可是今日是中元节,外头人多。奴婢……噗……奴婢怕不跟着小姐,小姐会被人欺负。” 说罢,又往前挪了两步。 “站住!” 莫慎儿指着蔷薇的脚,道:“这里是聚香楼!我乃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谁敢欺负我?再说了,我的性子,是谁都能随意欺负的吗?” 说罢,又道:“你赶紧给我走!去将自己料理干净。” 言毕,便丢下蔷薇,独自一人往三楼走去。 蔷薇想要跟上,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仔细想想莫慎儿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就莫慎儿这脾气儿,不欺负别人也就算了,还有谁能欺负得了她? 于是,一番挣扎下,终是夹着腿走了。 再说说莫慎儿。 上到三楼后,便一路听着动静,一件一件雅间地找。 一直找到最末的一间,,听见里头有作诗的声音儿,这才停了下来。 她捋了捋自己的发,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便站在门外等。 只想着,待时辰差不多,就与七皇子殿下来个偶遇。 可谁知,就在她满心欢喜之际。 突然脖子一痛。 紧接着,还未来得及喊上一句,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 沈扶摇派出去的人,找遍了整个京都集市,都没能找到莫慎儿的踪影。 就连沁雅姨娘与沈扶摇二人,亲自从街头走到结尾。甚至,还命人回了一趟侯府,也没看到莫慎儿。 最后,还是素来寡言的蝴蝶说了句:“夫人。要不,还是去聚香楼看看吧。” 聚香楼? 众人面面相窥。 “是啊,聚香楼!” 而就在这时,霓裳也惊呼道:“方才那几个青年不是说,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吗?六小姐就是那个时候儿不见的! 奴婢记得……记得府中曾有人传言,说六小姐心仪七皇子殿下,所以……” “住嘴!” 沈扶摇一听,忙呵斥道:“这等有损慎姐儿清誉的话,不可胡说!” 沈扶摇虽斥责了霓裳。 但转念,还是道了句:“去聚香楼!”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聚香楼去。 聚香楼一楼人声鼎沸。 沈扶摇带着人进来,抓着一个店小二便问:“可曾瞧见北定侯府的六小姐了?” 那店小二被吓了一跳,忙摇头。 沈扶摇无法,只得亲自上楼去寻。 如此一来,阵势不免就大了。 聚香楼的掌柜,与一些爱看热闹的,纷纷跟上。前者是怕沈扶摇会在聚香楼闹事儿,后者则是想看好戏。 沈扶摇从一楼一路上到二楼,每间雅间都让人将门打开。 若遇到相识的,便打个招呼,若遇到不相识的,便说明来由,再道一句歉。 聚香楼的掌柜见了,吓出了冷汗:“侯夫人呀,您这是做什么呀!” 说罢,就差跪下来哀求了:“今日可是中元节,客人多着呢。侯夫人您自己也是做买卖的,可不能断了小的财路啊! 您这样子的找法,可是要把这聚香楼的客人都得罪一个遍的呀。” 言毕,又道:“这样好不好?您要找谁您说!小的这就去问问我下头的人,有没有瞧见贵客来访。 若有,立即就带您去。如此,也省得您胡乱去找不是?” “既然如此,就有劳掌柜的了。” 沈扶摇需要更多的人,来当证人。 自然,巴不得有人为她去找。 “我要找的,是咱们侯府的六小姐。她今日出来时,还带了一个丫鬟,叫蔷薇。” 说罢,又道:“六小姐今日,身着了一间淡紫色的衣裳。那个叫蔷薇的丫头,着碧绿色衣裳。” “好好好。” 聚香楼掌柜忙应下,随即便转头道:“快,到处去问问,见着没有?” 那人得了令,立即便下去了。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只见蔷薇被带了上来:“掌柜的,您瞧瞧这位姑娘是不是?” 说罢,又道:“小的在后头院子找到的,会武功!自称蔷薇,但衣裳不是……不是碧绿色的啊。” 而那蔷薇,才一瞧见沈扶摇,便尴尬请安:“奴婢见过侯夫人。” “蔷薇!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小姐呢?” 沈扶摇盯着蔷薇看了一会儿,又道:“你的衣裳呢?我记得你今日出门时,穿的不是这一身!” 蔷薇是太夫人的人。 被派去伺候莫慎儿,也是太夫人的意思。 哪怕她伺候莫慎儿有一阵子了,对莫慎儿也真心。但骨子里,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是世安院的人。 沈扶摇深得太夫人信赖,蔷薇对她,自然也不会防备。 更何况,方才莫慎儿离开时,是偷跑出来的。 如今瞧着沈扶摇找来了,哪里还敢撒谎? 只能老老实实道:“回妇人话,小姐在聚香楼呢!” 说罢,又不好意思道:“方才奴婢……奴婢吃坏了肚子,去更衣了。” “你没事儿吧?” 沈扶摇关心问了一句。 “没事儿!” 蔷薇摇了摇头,道:“夫人找到小姐了吗?” 沈扶摇为难摇了摇头:“还没找到!可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说罢,又问:“你可知晓她在哪儿?” “糟了!” 蔷薇一听沈扶摇说没找到莫慎儿,忙拍了拍脑门:“太夫人吩咐过,奴婢不可离开六小姐半步!可奴婢却……” 说罢,又忙道:“方才奴婢离开时,小姐上了三楼!” 沈扶摇听言,忙转身朝三楼走去。 众人见此,自然纷纷跟上。 “小姐?小姐!” 蔷薇上了三楼,忙在走廊里小声儿喊了起来。 可从头喊到尾,哪里又有回应。 沈扶摇急了,只对沁雅姨娘道:“这样下去恐怕不行!还是得赶紧将人找到。否则,若真让她寻到了七皇子殿下,只怕她的清誉就不保了。” 第404章 :与陌生男子同塌而眠 “夫人说的是!可眼下那么多人跟着,可如何是好?” 沁雅姨娘微微担忧:“若六小姐现在是孤身一人,倒还好说。若她与七皇子殿下在一起,岂不是……” “你瞧瞧我,倒糊涂了!” 沈扶摇见沁雅姨娘如此说,只得转过身去,朝后霓裳使了个眼色。 霓裳见此,忙冲着后头的人道:“诸位请回吧!今日的事儿,实在是我们过多叨扰,让大伙儿看笑话了。” 说罢,又道:“人好好的呢,没出什么事儿,就不请诸位看热闹了。” 沈扶摇是北定侯府的人。 霓裳,又是沈扶摇身边儿的亲近人。 如今霓裳如此说了,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自然无趣儿。 可偏偏,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 大伙儿都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值得让侯府夫人如此着急去找的人,定会有什么故事儿发生。 京都之中,好长一段时间没什么新闻传了。若今日能寻到点什么谈资,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儿。 于是,只见众人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却不下楼。 至于那聚香楼的掌柜,生怕沈扶摇等人扰了他的客人,更不敢轻易离开。 沈扶摇见此,便朝沁雅姨娘望去。 眸子里,颇多无奈。 “侯夫人。” 聚香楼掌柜想了想,终是道:“这三楼里坐着的,可都是贵客。在京都之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倘若侯夫人还像在二楼寻人那样,将三楼的门都撞了个遍。只怕……只怕不好交待。” “掌柜的说得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你给我行方便,我也不能让你太过难堪。这样吧,你去替我敲门。 你是聚香楼的掌柜,敲门进去问候一声儿客人,是否吃得满意,最正常不过。若瞧见了我们家六丫头,只管知会我一声儿便是。我就在外头,等着你。” 说罢,又给霓裳一个眼神。 霓裳领会,随即掏出荷包,赏了那聚香楼掌柜一锭银子。 聚香楼掌柜见此,也不好推脱。 再说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一个法子了。 雅间里头的人,他得罪不起。 这北定侯府的夫人,他也一样得罪不起啊。 于是,只得接过赏赐,一间一间去敲门,问候。 可每一次,聚香楼掌柜进去后再出来,都是摇着头的。 待到了最末的那间雅间时,聚香楼掌柜终是提前说了句:“侯夫人,这可是最后一间了。若还是寻不到莫六小姐,那小的也是无法啊。” “你且去吧。” 沈扶摇点了点头,丝毫不为难人:“若她真不在这,我定不会为难于你。反而,还要与你赔不是呢。” “侯夫人见外了。” 聚香楼掌柜听言,松了口气儿。 最后,终是敲响了最后一间雅间的门。 只是许久,也不见里头有反应。 聚香楼掌柜侧耳听着里头静悄悄的,还以为没有客人,本想就如此过来回话。 可一个转眼,又瞧见沈扶摇正看着他。 为了让沈扶摇死心,他想了想,终是将门给推开。 然而谁料…… 这门不开还好。 一开,倒开出了大名堂来。 “哎哟!” 聚香楼掌柜只瞧了一眼,便立即捂住了眼睛,急忙往外退。 沈扶摇见此,忙快步走上前去:“怎么回事儿?” “这……这……” 聚香楼掌柜关了一半门的手,也不知是收回还是如何。 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扶摇见此,伸手便又将门推开。 定眼一看。 只见雅间的软塌上,一男一女紧紧相拥着躺在了一起。 那女子,不是莫慎儿是谁? 两人身上虽盖着一件男子的外衣,但那外衣并不够长。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腿,白皙细长。 沈扶摇捂着额头,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幸好沁雅姨娘在后头扶住了沈扶摇,才不至于让沈扶摇跌倒。 最要命的是,那男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儿,来了一个转身。 “混账东西!” 只见那男子一眼便瞧到了开着的房门,随手就将角桌旁的茶壶丢了过来。 ‘啪’的一声儿。 伴随着那男子的骂骂咧咧,道:“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竟也敢来打扰本公子的好事儿!本公子看你们聚香楼,是不想开了!” 而就在此时,昏睡了一阵的莫慎儿,也终于清醒。 她一睁开眼,便瞧见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身上,竟只着了一件小肚兜。 于是,吓得惊叫了起来。 “啊!” 那声音儿高昂尖细,传遍了整个聚香楼。 外头围着的人连看都不用看,便知晓发生了什么。 沈扶摇让宋祁进去,将那男子制服住。随后,这才带着沁雅姨娘与蔷薇一起,走进了雅间。 霓裳与蝴蝶在外头善后,医清则关紧了门,死死守着。 “小姐!小姐!” 蔷薇亲眼瞧见了一切。 现如今,竟是后悔死了。 她连忙上前,将莫慎儿的衣裳寻了过来,给莫慎儿披上。 沈扶摇来不及安慰莫慎儿,便冲着那男子问:“你是哪家的混账东西!竟敢做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儿!” “我?呵……我倒没问你们是谁,敢来坏老子的好事儿!” 那男子恶狠狠盯着沈扶摇,道:“我告诉你,老子可是京都周家的嫡出公子。软塌上的那位女子,是我的心上人。 那可是北定侯府家的嫡出小姐!你们这群不长眼的,敢来坏了我们的好事儿,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们!” “满口的胡言乱语!” 沈扶摇听言,立即下令:“给我打!” 说罢,又道:“管他是周家的还是王家的!如此欺负我们慎姐儿,就给我狠狠的打!” “打!打死他!” 莫慎儿一心想要见七皇子殿下,好与七皇子殿下来个偶遇。 却没想到,醒来后经光着……身子,躺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而这个男人,不仅口口声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还直言自己是他的心上人! 这样不要脸的男人,杀了才能痛快。 如此想着,便挣扎着起身,朝那周家公子奔去:“你个没皮没脸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第405章 :清白没了 “六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要翻脸不认人吗!” 周家公子可不怕把事情闹大。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派人。 为了赶走周家那阴魂不散的‘亡妻’,他连霓裳的主意都打。更何况,是堂堂北定侯府家的嫡出小姐呢? 且不说莫慎儿的八字儿与命格都与他相配,就光是北定侯府嫡出小姐这样的身份,就够令他神往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虽没做一日的夫妻,却也是露水鸳鸯了。难道,在六小姐的心里,我周某是一点分量也没有吗?” “你……你给我闭嘴!” 莫慎儿连三皇子殿下都没瞧上,怎么可能瞧得上周家公子? 更何况,她心里有人。那人,还是当今的七皇子殿下。 可纵使如此,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从未想过要与七皇子殿下将生米煮成熟饭。 又怎么可能,委身于眼前这个混账! 莫慎儿越想越气。 特别是下身传来的头发疼,更让她害怕极了。 她…… 难不成,她真的被眼前的人给毁了吗! “你不必恼怒!今日的事儿,我周某定会负责。回去以后,我会给你去寻媒婆,备聘礼。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你休想!” 莫慎儿‘呸’了周家公子一口,又一把把蔷薇推开:“你……你这个贱婢!你刚刚去哪儿去了?你害死我了,害死我了!” “小姐……” “好了!” 沈扶摇听着心烦,忙打断道:“宋祁!你去寻两个麻袋来,将这自称为周家公子的人,和慎姐儿,一起捆了。 再派个人去周家,把周家老爷和周家夫人请到侯府去,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你说什么!” 莫慎儿一听,不乐意了:“捆我?我是犯了什么错,你要捆我!” 说罢,又慌了起来:“嫂嫂,你不会是要将这事儿告诉祖母吧?嫂嫂!” 言毕,更不惜下跪:“嫂嫂,慎儿求求你,替慎儿保密啊!这事儿……这事儿绝对不能让祖母知道!否则……否则我这辈子就完了!” 沈扶摇看了莫慎儿一眼,并不应她。 只朝着宋祁又吩咐道:“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将他们两人安全带出去!现在出了这事儿,外头定是围得水泄不通了。 事关慎姐儿的名声儿,切记要小心行事儿。” “是,夫人。” 宋祁应着,便命人去寻了麻袋和麻绳。 不出一会儿,那人回来后,便率先将周家公子捆绑了起来。 紧接着,又将一根麻绳丢给了蔷薇。 蔷薇知晓事情轻重,忙捡起麻绳,要对莫慎儿动手。 莫慎儿见此,惶恐道:“嫂嫂!嫂嫂!我求求你了,嫂嫂!” 哀求无果,又转而骂道:“沈扶摇!你不能这样对我,沈扶摇!” “把她的嘴堵起来。” 沈扶摇吩咐。 “你……唔……唔……” “慎姐儿。”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通红的眼,道:“今日的事儿,祖母是一定要知情的。你是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都不能帮你兜着。” 言毕,又道:“更何况,这关乎到你的清誉,以及你的终身大事儿。我虽是你的嫂嫂,但却实在做不得主。” “唔……唔……” 沈扶摇知道莫慎儿心里有怨。 可对于她来说,莫慎儿的怨,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早在莫慎儿一次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儿,就该有这个结果了。 沈扶摇自认为,没用相同的手段让莫慎儿去死,已经是对莫慎儿的宽恕。 更何况,她所做的事儿,比起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做得一切,简直是太儿戏了。 …… 周家公子与莫慎儿,最终是被宋祁从窗子处抱着跳下去的。 沈扶摇一行人,则是在徐七和蝴蝶的保护下,走楼梯离开的。 一行人回到侯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可因着沈扶摇命人回府询问过莫慎儿的原因,大伙儿都已经知道莫慎儿走散一事儿。 现如今,长房与三房的人,一同陪着太夫人在暖厅里等消息,竟是一人都没去歇着。 沈扶摇见此,脸色越发难堪。 可心里,却乐得瞧见这种结果。 都在呢,正好。 以前不过是一场诬陷,都能惹得一家人坐在一起,批判审视。 现如今莫慎儿与周家公子的事儿已经坐实了,那就更该一家人商讨了。 “怎么样,慎姐儿寻到了吗?” 太夫人到底是心疼莫慎儿的。 瞧见沈扶摇回来,忙起身问道。 随即,又见沈扶摇脸色不好。而莫慎儿身边儿的蔷薇,又跟在一旁。 心下,顿时沉重了几分。 “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沈扶摇垂着头,只唤了一句‘祖母’。 随后,便久久未开口说话。 沈扶摇是个多么懂得分寸的人啊,现如今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 她越是如此,众人心思便越重。 直到最后,太夫人忍不住,朝蔷薇问道:“你说!” 蔷薇见此,忙‘噗通’跪下,道:“奴婢有罪,没看好小姐,还望太夫人责罚!” “发生什么事儿了!” 太夫人也不叫蔷薇起身,只盯着她问。 蔷薇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沈扶摇,为难得很。 三夫人秦氏见此,也不免着急:“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蔷薇被逼得无法,只得断断续续,将今夜所发生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夫人带着奴婢找到小姐时,小姐与那周家公子正……正在一起呢。奴婢等人冲进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说罢,又将周家公子如何发脾气儿,与莫慎儿后来的反应,一一都说了。 太夫人捂着胸/口,缓了许久。 终是问了句:“慎……慎姐儿呢?现在在何处?” 沈扶摇吹着脑袋,应了句:“回祖母话。因当时聚香楼的人多,孙媳妇儿怕走出来会毁了慎姐儿的名声儿。 所以……所以便让宋祁拿了麻袋套着,捆绑着慎姐儿,从窗子上带下来了。又因木已成舟,孙媳妇儿怕周家公子胡言,便把他也一起带来了。 现如今,慎姐儿与那周家公子,就在外头候着。” 第406章 :祖母,为我做主啊 “你做得很好。” 太夫人虽糟心,可对沈扶摇的安排,还是极其满意的。 周家是什么人家? 那周家公子,又岂是一个善类? 若不将他一起捆绑了来,只怕他一个转身,就会将今夜发生的事儿都抖露出去。 周家公子是男人,名声儿也就那样了。纵使再坏,也不过是娶不到妻子,与妾室终老。 可莫慎儿不同。 她是一个姑娘家,还是北定侯府的嫡女。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宽厚。 哪怕事情不是女方的错,出了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儿,也非得将人逼死不成。 “去把他们带进来吧。” 太夫人忍着心痛,让宋祁将莫慎儿与周家公子带了进来。 此时的莫慎儿,已经被放出了麻袋。手上的麻绳,也被解开了。 她才一踏入暖厅的门,便哭着朝太夫人奔去:“祖母!祖母要为孙女做主啊祖母!” 而那周家公子,依旧被套在麻袋里。 宋祁对他并不客气儿。 只提着麻袋口,便将周家公子整个人丢到了暖厅中央。 莫慎儿心里气急了。 周家公子夺掉的,那可是她的清白啊。 于是,只在太夫人跟前哭了一会儿,便又急急朝周家公子而去。 紧接着,二话不说,便抬起脚往麻袋上踹去。 嘴里骂着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你个挨千刀的贱/人!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还敢染指我!今日……今日若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莫!” “够了!” 太夫人拍案而起,朝宋祁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六小姐拉开!” 宋祁得令,立即上前。 习武之人,愣是半点力气儿都没使,便将莫慎儿拉到一旁。 “放开我!” 莫慎儿挣扎,哪怕被宋祁拉到一旁,还是恨不得对周家公子拳打脚踢。 那模样儿,哪里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再加上她此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就连脖子上,也还布有三两个红印。 若只是跪下一旁安安静静哭着,倒还能惹人怜惜。 偏巧这莫慎儿性子烈,平日里又骄纵惯了。现如今如同一个市井泼妇一般,怎么看,都让人气恼。 “当着诸位长辈的面,你还想怎么闹!” 太夫人原本是瞧着,莫慎儿在世安院里住了一阵,越发沉稳了。这才没禁住她的撒娇,让她出门走上一走。 可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一走,竟走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来。 她身为女子,出了这样的事儿,本该示弱才对。纵使北定侯府的势力再大,也万不能管到男女床笫上。 虽说,太夫人还不明白具体的经过。但身为莫慎儿的祖母,太夫人只望着莫慎儿能有些脑子,将自己受害的身份坐实。 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件事儿解决得更圆满一些。 然而莫慎儿呢? 一哭二闹的,哪里有半点楚楚可怜的模样儿? “快快闭嘴吧!” 太夫人摆了摆手,对莫慎儿失望极了:“你若不肯将今夜的事儿从头到尾说给我这老婆子听,我就让周家公子开口。届时,你若再想分辨,我可未必要听了。” “祖母!” 莫慎儿一听,立即便慌了。 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噗通’一声儿便跪了下来,道:“祖母,您要为慎儿做主啊!您一定要为慎儿做主啊!慎儿……慎儿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究竟是谁!是谁陷害了我的女儿!” 莫慎儿这头话音方落,暖厅外头,便传来了一尖细的女声儿:“我女儿莫慎儿,可是已故北定侯的嫡女!谁若胆敢设计陷害她,我第一个和她没完!”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着一身朱红色衣裳的庄眉宁,正面红耳赤步入暖阁。 莫慎儿瞧见庄眉宁来了,也顾不得自己当初是如何与庄眉宁离心的。 只哭着爬到庄眉宁身边儿,道:“母亲!母亲您救救慎儿吧!母亲,慎儿是被陷害的!慎儿……慎儿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啊!” “慎儿乖!” 这么长时间以来,莫慎儿与自己,就像是仇人一样。 现在好不容易亲近了,却不料是受了旁人的欺负。 庄眉宁到底是母亲,心疼极了:“慎儿别怕!有母亲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说罢,庄眉宁便抱着莫慎儿,朝太夫人质问道:“太夫人!当初是你说,慎姐儿性子不够沉稳,所以才将慎姐儿留在世安院里养上几日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养出了那么大的毛病来!我知道,太夫人素来就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而慎姐儿,又是我所生。 可再怎么说,慎姐儿也还是侯爷的女儿,是太夫人你的亲孙女啊!你怎么能……” “住嘴!” 太夫人早就下了庄眉宁的禁足令,从未解过禁。 庄眉宁突然出现在暖厅,已让太夫人极其不快。 更何况,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责问太夫人呢?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跑出来做什么?丢人现眼吗!” “我女儿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出来为她讨个公道吗!” 庄眉宁对莫慎儿所发生的事儿,知道得并不具体。 只是隐约听说,莫慎儿出去游花灯,和沈扶摇几人走丢了。 众人寻了好久,都没寻到。后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被捆着回来的。 心下一急,便带着香莲冲了出来。 到了暖厅后,又瞧见莫慎儿这样可怜。心中有气儿,对太夫人自然也没有尊敬。 “倘若连自己的女儿受了欺负,我都不能站出来说一句话,那我岂不是枉为人母!” “阿宁,你如今是魔障了不成!” “母亲,算了吧。” 三房三老爷此时担心着莫慎儿的事,忙出言打断:“现下最要紧的,是慎姐儿与周家公子的事儿。 二嫂身为慎姐儿的母亲,既然来了,便让她留下来听听。” “周家公子?什么周家公子!” 庄眉宁是知道周家的。 那不是一个好人家。 现下一听到‘周家公子’四字儿,与莫慎儿并肩出现,哪里还能淡定? 只道:“我家慎姐儿与周家公子能有什么事儿?三弟你可莫要胡说!” 第407章 :这一切都是她谋划的 “慎姐儿与周家公子有事儿没事儿,问上几句便知!你插什么嘴!” 长房大老爷一样心急如焚。 毕竟莫慎儿的所作所为,关系到的可不仅仅是青黛院的名声儿。就连整个莫家,都会受到波及。 莫说是三房尚未出阁的八小姐莫彤儿,就连他长房这头已经嫁出去的闺女莫惠儿,在夫家也休想抬得起脸来。 纵然是高贵如熹妃娘娘,恐怕也会受到后宫其他妃嫔的嘲讽。 莫慎儿这事儿,只能仔细处理,不可有半分大意。 虽说,方才蔷薇已经将她看见的事儿细无巨细说了出来,可众人不在莫慎儿身边儿时,莫慎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得由莫慎儿来说。 可偏偏,太夫人几次三番想从莫慎儿嘴里问话,都被突如其来的庄眉宁给挡了。 长房大老爷冷漠白了一眼庄眉宁一眼,道:“你几次三番出来挡话!若是不想听,大可以回青黛院去。” “你……” 庄眉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能不作妖? 她气得红了脖子,正要反驳长房大老爷。 岂料,沈扶摇却冲着莫慎儿开了口:“慎姐儿!今日的事儿,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你的余生,更关系到北定侯府的名声儿。 趁着诸位长辈都在,你还是将今夜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吧!只要将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大伙儿才能帮你。” “我自己有嘴,自己会说!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 莫慎儿直到现在还气着呢。 她堂堂一个北定侯府的嫡女,竟被下令拿麻袋套了起来,偷偷摸摸回府。 这一口气儿,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你有这么多的闲功夫,不如管好你自己!今日,可是你将我弄丢的!” 早在莫慎儿还没进暖厅之前,蔷薇就已经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前后说清楚了。 莫慎儿是自己趁着沈扶摇不注意时,拉着蔷薇偷偷溜走的,哪里又是沈扶摇将她弄丢的呢? 再说了,她这么大个的人,如何能轻易弄的丢?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扭曲事实。那模样儿,真是跟她的母亲庄眉宁一样! 太夫人对莫慎儿已经失望,语气儿也是淡淡的:“你不必从头到尾与我交代!既然你有嘴,那么便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老老实实的,不可有半分隐瞒。” 说罢,太夫人又问:“我且问你。今夜你与扶摇、彤姐儿几人出去游花灯。旁人都没乱走,好端端,你为何去了聚香楼!” “我……我走丢了。” 莫慎儿不敢说自己是去找七皇子殿下,只能说自己走丢。 她眸子闪烁不安,道:“祖母今夜没出去,不知道!今日是中元节,外头……外头的人特别多。你撞撞我,我撞撞你的。一不小心,慎儿就被旁的人给撞到别处去了。 待……待慎儿回过神的时候儿,早就不见二嫂和八妹了!” “是吗?” 蔷薇是世安院的人。 太夫人对蔷薇,是极其信任的。 她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儿,问出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一来,是周家公子在,庄眉宁也在。 二来,更是想看看自己心疼着的孙女,究竟能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儿。 “既然你在灯会上与扶摇走丢了,为何不歇着蔷薇回来?反而,还带着蔷薇去了聚香楼?” “因……因为慎儿听说……听说聚香楼的吃食格外好吃。” 莫慎儿垂着眼,看着极其老实:“慎儿出门的时候儿,没吃饱。出去走了一会儿,嘴就馋了。所以……” “那你与周家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太夫人不愿去听莫慎儿的借口,只好打断她,径直问到了周家公子的事儿:“你与周家公子从未有过交情!为何,又会与周家公子独处一室!” “我……” “独处一室!” 庄眉宁惊叫出声儿:“这怎么可能!” 庄眉宁最是了解自己女儿的。 心气儿高着呢。 哪怕这个女儿骄纵惯了,但在自己的婚姻大事儿上,可是从来不含糊的。 周家这样的人家,就是她庄眉宁都看不上。更别提,那心比天高的莫慎儿了。 可转过眼…… 当庄眉宁瞧见莫慎儿脖子上的红印子时,心顿时凉了大半。 方才听说莫慎儿受了欺负,她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因来得急,与她生疏了许久的莫慎儿又主动撒娇哭诉。一时之间,她倒是没瞧见莫慎儿脖子上的红印子。 就是那凌乱不堪的衣裳与头发,她也以为是被人塞入麻袋所致。 却不曾想…… 不曾想,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儿。 “你与周家公子不仅独处一室,反而还相拥!相拥躺在了一块儿!这事儿,你又如何解释!” 太夫人死死握着拳头,一字一句质问。 她不是不想给莫慎儿留脸面。 只是眼下这时候儿,若不将事情全部问清楚,只怕不好解决。 “我……” “不可能!不可能!” 庄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慎儿:“慎儿!你告诉母亲,太夫人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慎儿……”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莫慎儿急了,一滴滴眼泪如同瀑布一样往下流:“我……我当时去了聚香楼,就去了三楼,想寻个雅间坐坐。 那时候儿,正巧蔷薇身子不大舒坦,我便让她自个儿去处理了。可谁知,才走到三楼,就突然被人敲晕了! 醒来以后……醒来以后,就……就……” 说罢,莫慎儿猛然转身,指着沈扶摇道:“是她!一定是她!祖母,您可莫要被沈扶摇给蒙蔽了!这一切,一定是沈扶摇谋划的! 我当时醒来的时候儿,沈扶摇和沁雅姨娘就在雅间门外!若不是她害我,这……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 我莫名其妙被人敲晕,莫名其妙与周家公子独处一室。又……又莫名其妙地,被她撞见! 祖母!慎儿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祖母明察!这个沈扶摇不是个东西!一定是她勾结了周家的人,一起来害我啊,祖母!” 第408章 :各有各的说辞 “慎姐儿。” 沈扶摇神色淡淡,不气恼,也不心虚。 只是盯着莫慎儿的眼神,多有失望:“你是我带出去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也很难过。 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你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罢,又道:“你说我谋划了这一切,那你告诉我,我是如何谋划的?你这阵子一直跟在祖母身边儿学规矩,平日里连世安院的院门都少出。 我是如何算计你,得知你中元节要与我出门?又是如何勾结周家,唱这一出戏? 你又不是一个孩子,若不是自己用双脚走去了聚香楼,我如何能让你过去? 在发现你不见了以后,我和沁雅姨娘带着人,几乎将整个京都都找遍了!最好到聚香楼时,更是得罪京都权贵,也要将雅间的门一间间推开! 倘若不是我在聚香楼里遇到了蔷薇,确定了你就在聚香楼。或许,那聚香楼的掌柜再阻挠一二,我又得去别的地方找你! 我担心你的安危,满世界寻你不得!你呢?你躲在雅间里,倒是安逸!最后事情败露,竟还推到我的身上,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混淆视听!” 莫慎儿怒视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道:“你出现得太巧了!若不是你害我,还能有谁!” “听着慎姐儿你这话,是在怪我了?怪我出现得不是时候儿?怪我扰了你的好事儿?” “你……” “慎姐儿!” 太夫人重重叹息,唤了句莫慎儿的名字儿:“今日的事儿,你怪谁都不得。 我且问你最后一句。你与周家公子,可曾发生了什么?” “我……” 莫慎儿握紧了拳头,摇了摇头:“我……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六小姐,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此时,被放出麻袋的周家公子,已渐渐回魂:“咱们该做得都做得,旁人也都瞧见了,就老实承认了吧。 你放心!我周家虽比不得你们莫家,但我父亲自幼教导我,身为男人要有所担当。 现如今,我们既已有了夫妻之事,那么我必定是会回去,寻好媒人备好聘礼,迎你入门的!” “你……我呸!” 莫慎儿气得脸都红了:“你……你也配!” “六小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周家公子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儿,打定了主意要将莫慎儿迎娶进门:“方才在聚香楼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想嫁给我,做我的女人。就算不是正妻,只是一个妾,你也愿意……” “你胡说!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我怎么胡说了?” 周家公子摊了摊手,倒是一点也不怕莫慎儿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儿:“要不是在黑暗中,你与我说了这些话,又主动贴上来抱着我,我怎么会忍不住动情?在聚香楼那样的地方,就与你行了夫妻之礼。” “你……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莫慎儿头一次感觉到了有口难辩的滋味儿。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往周家公子的方向奔去,想要给周家公子一些颜色瞧瞧。 可谁知,还没奔到一半,又被太夫人命人给拦下了。 “堂堂侯府的嫡出小姐,这样闹着像什么话?” 说罢,又朝周家公子望去:“孩子!你既是周家的人,想必品行也不差。今日,老婆子我且认真问你。你方才所言,可是实话? 慎姐儿可是老婆子我最疼爱的孙女!若你说了半句假话,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必得让你周家好看!” 太夫人的威严可不一般。 几番话下来,便让周家公子正经了神色。 只听周家公子应道:“这……太夫人明鉴了!我承认,我是有些趁人之危。六小姐想要嫁的人,也不是我。 可当时,我就在聚香楼三楼的雅间里歇着。因为怕亮光刺眼,所以把烛火熄了。我也没想到,六小姐怎么就自己推门进来了。一进门不说,嘴里还唤着七皇子殿下。 我听了动静,哪里敢应啊!我又不是七皇子殿下。可六小姐自己摸索了过来,摸到我以后,口口声声说要嫁人不说,还说做妾也愿意。 我知道,她是把我当成了七皇子殿下了。但……但我当时贪杯,喝得有些醉了。六小姐就这么贴过来,紧紧抱着我,我……我也没能忍住。 太夫人,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此佳人,我如何能忍?于是……于是就将错就错,把六小姐要了!” 言毕,又发誓道:“我对天发誓!六小姐没有半点抵抗,一切都是自愿的!更何况那会儿,我也不知道她是六小姐。还以为,是哪个寻常人家的女儿,爱恋七皇子殿下成痴呢。 可谁知,我们二人欢好过后,彼此都累了。六小姐很快就睡了过去,我起身喝水,点亮了烛火,这才瞧见了六小姐的真容。 若我是个不想负责的,我那会儿拍拍屁/股走人就好,又何必留在那儿?正是因我瞧着六小姐乖巧可爱,是我喜欢的。这才留了下来,打算待六小姐醒来以后,与她商讨婚事儿。 然……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竟被寻来的侯夫人,当场抓了包。” “你胡说!你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莫慎儿听着周家公子的话,险些急晕了过去:“祖母!大伯,三叔!你们莫要信他!他说的都是假的! 我当时真被人敲晕了,什么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儿,就已经被沈扶摇抓了!既然晕了,又怎么可能说话?怎么可能去……去抱他!” “六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多有不满,你喜欢的是七皇子殿下。可我们……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事不是?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周家公子看着莫慎儿,道:“你也别再说自己被敲晕的话,来当借口了。大伙儿都是明白人,在座的也都是你的家人。你如此扯谎,又是何必呢?” “我没有扯谎!真正撒谎的人是你!” 说罢,莫慎儿又猛然转身,指着沈扶摇:“或者……还有你!” 第409章 :无人信任 “欲加之罪,我从来都是不担的。” 沈扶摇淡淡瞥了莫慎儿一眼,眸子里的失望之色,越发浓烈。 “你与周家公子二人,究竟是谁扯谎,我不知。毕竟,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儿。我只知道自己对你,从来都是问心无愧的。” “你可以不承认!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莫慎儿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冷静过。 但纵使如此,凭着直觉,也能感觉到,今日的事儿与沈扶摇脱不了干系。 她一口咬定沈扶摇,再不愿与她假装下去。可见,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慎姐儿!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 沈扶摇皱着眉头,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心痛的神色:“从你与周家公子的事儿发生到现在,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祖母最是心疼你,也不断给你机会儿! 可你呢?几次三番的扯谎,面对最亲近的亲人,也没有一句真话!我素来只以为你年纪小,任性些胡闹些不打紧。却万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不知分寸的人! 眼下都到了什么紧要关头了?你连自己的清誉被毁了还不自知,连自己做错了事儿,都不反省!反而还有功夫来诬陷我?” 言毕,沈扶摇也懒得继续解释了。 只道:“也罢!谁让我偏巧不巧的,就在那个时候儿出现呢?你要如何看待我,都随了你去。 但我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我没害过你,我问心无愧!你若有证据,大可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儿拿出来,拆穿我。 只要能证明我害了你,这莫家我一日都不会待!侯爵夫人的位置,我也不要。” 沈扶摇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诧异不已。 若不是心寒极了,又怎么会拿侯爵夫人这样重的位置,来做保证? 莫说是太夫人与三夫人秦氏,这两个对沈扶摇好的人。 就连大夫人刘氏,都看不下去:“慎姐儿,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拿出来瞎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你的问题。” 全然忘记,她自己当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如何诋毁沈扶摇的。 “其实要证明我与六小姐究竟谁扯了慌,很简单!” 这一次,周家公子率先开口:“六小姐方才说,自己被敲晕了,什么都不知情。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六小姐,你可还记得自己被敲到了哪里?” “脖子!” 莫慎儿想也没想,便捂着脖子道:“那人是从后头敲的我,就敲在我脖子这。就是现在,我脖子还疼着!” “既然是被敲到脖子,那便劳烦莫家的长辈检查一下六小姐的脖子便好。能将人敲晕,可见是下足了力道。既是下足了力道,脖子上肯定有淤青。” 周家公子看着莫慎儿,道:“就是不知道……六小姐敢是不敢?”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莫慎儿说着,便扯着领口跑到了太夫人面前:“祖母,您瞧!” 说罢,又道:“那么重的手,肯定是有淤青的!别人我都不信,我只信您。” 言毕,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太夫人,可怜极了。 然而,太夫人的心,早已冰冷结霜。 莫慎儿的脖子上,哪里有什么淤青啊! 除了几个红得令人羞涩的印子意外,一片白皙。 太夫人用一双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莫慎儿的手背。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哪怕…… 此时的莫慎儿,眼里多有期待。 但太夫人终是问不出那句:“你为何要骗祖母啊?” 淤青不淤青的,其实倒不能直接证明莫慎儿扯了慌。更不能证明,周家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真正让众人不再信任莫慎儿的,是莫慎儿一次又一次为自己寻借口。 明明是自己偷偷走开,去聚香楼寻七皇子殿下。到了她的嘴里,就成了走丢!就成了嘴馋!就成了受害者! 三番五次如此,不管太夫人问了几次,她就是不肯说实话。最后,自然没人愿意信任她。 当然…… 倘若周家公子方才没有提及七皇子殿下,那么众人或许还能给莫慎儿一些分辨的机会儿。 可偏偏,周家公子一番话说得利索,更拿出了七皇子殿下来说事儿。而莫慎儿心仪七皇子殿下,太夫人早便知晓。 两者联合在一起,难免不让人多想。 “祖母……你……你怎么不说话?” 莫慎儿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太夫人的回应。这心下,不免有些慌了。 “你回去吧。” 太夫人闭上眼,竟心疼得无法再与莫慎儿多言:“随你母亲,一起回青黛院去。” 说罢,许是想到莫慎儿性子高傲,蔷薇看不住她。 于是,又添了句:“蒋妈妈,你跟着慎姐儿一道去青黛院。这阵子,你就在青黛院伺候了。” “祖母……祖母!” 莫慎儿再傻,也知晓太夫人这是要变相软禁她了。 她猛然起身,不可置信问:“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旁人不信我,难道祖母还不信我吗?我……我真的是被害的啊!” 说罢,竟又哭了起来:“祖母!您现在让我回青黛院去,岂不是再不疼我了吗?祖母!”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青黛院吗?总说在世安院里,我管你管得过多了。” 太夫人将头往一旁撇去,不再多看莫慎儿一眼:“我年纪大了,是管不住你了。你回青黛院去,好好待在你母亲身边儿吧。” 言毕,又道:“这……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不!这不是我的造化!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莫慎儿摇着头,不断往后退去。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伙儿宁愿相信沈扶摇和那个周家公子,也不愿意相信她。 明明她才是莫家的孙女啊!明明她才是在莫家生了十几年的孩子啊。 今日的事儿,她才是受害者! 被敲晕的人是她,失去清白的人也是她。 可是…… 可是怎么到了最后,都成了她的错呢? 她没错!她没错! “我是被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莫慎儿一步步退到庄眉宁处,见众人都不信她,只得抓住庄眉宁的手:“你信我!母亲!我是被陷害的!” 第410章 :行差走错 “母亲信你,母亲信你!” 庄眉宁握紧了莫慎儿的手,不断安慰道:“母亲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母亲信你啊,慎儿!” 怎么可能啊! 庄眉宁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的宝贝女儿,竟然被周家那个混账东西也糟蹋了! 要知道……要知道她的女儿,可是个当妃嫔娘娘的料啊! 早在三皇子殿下与她们青黛院结为盟友的时候儿,彼此就已经达成了协议。 只要三皇子殿下借助莫家的势力,得到了皇位。那么,莫皖北便是莫家的当家人,是下一任的北定侯!而莫慎儿,则是新皇的皇贵妃,位同副后! 现如今,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莫皖北已经成功带着三皇子殿下的人,前往边疆。 只要时机合适,便可…… 怎么能够啊! 莫慎儿这里,怎么能说出差错就出差错呢! 再说那个沈扶摇! 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既然莫慎儿口口声声咬定了,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那么,就一定是她。 庄眉宁目光凶狠,恨不得能当场将沈扶摇撕烂:“沈扶摇!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恨着我!怨我误会了你,让大伙儿都看了你的笑话。怨我不分青红皂白,险些让你丢了清白! 但爱之深,责之切。我心疼你,所以才会处处关注你!更何况,当时我如此做,也是为了莫家,为了湛哥儿! 你我婆媳一场,没有情分,也有名分!大家都是女人,纵使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该如此害我们母女!” 庄眉宁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朝沈扶摇走来:“你可还记得,你曾是慎姐儿的好姐妹!若没有慎姐儿,你根本不能嫁入侯府,更别提成为侯爵夫人! 现如今你翅膀硬了!不尊长辈不敬婆婆,也就罢了!可你下如此重的毒手,害了你小姑子一生!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如此毒妇,我们莫家万不能留!”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陷害慎姐儿了?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操纵了一切?” 沈扶摇瞧见庄眉宁,便觉得她可笑得紧:“慎姐儿年纪小,今日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急糊涂了,所以才会说些不着边儿的话。二夫人你呢?身为长辈,怎么也这样不分是非黑白? 你与慎姐儿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们,那倒请你们拿出一个证据来!若你们能证明我就是那毒妇,那么就算不用你开口,我也会走! 反之,你就是污蔑,是诽谤!” 言毕,沈扶摇又免不得扎一次庄眉宁的心:“对了,二夫人。你别忘了,你在莫家,早已没有说话的资格。哪怕解了禁,也无法触及到莫家的家事儿,更别说现在还在禁足中呢。 今日让你留在这听着,无非是可怜你。身为慎姐儿的母亲,总该有知情权。但你若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再诋毁我,我可就不依了!” 沈扶摇如此说着,便撇下庄眉宁,朝莫慎儿走去:“慎姐儿,你一次次说自己是被陷害的。说你与周家公子的事儿,是我从中捣鬼。 那么我便替祖母再问你一次!你是自己怀了心思,所以偷偷带着蔷薇去的聚香楼,还是因为走散了,正巧路过? 上了三楼的雅间,是为了去聚香楼打尖儿,还是别有目的?这一次,我希望你说实话,别再让祖母失望了。” “我……” 莫慎儿听见沈扶摇说话,心里就有气儿,张口就想骂上几句。 可转眼,瞧着太夫人那审视的眼神,只得垂下头,道了句:“我以为……我以为七皇子殿下在……在聚香楼……” 莫慎儿后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在场的众人,还是都听到了耳朵里。 她以为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 所以,便去了聚香楼。 周家公子说,在三楼雅间里,莫慎儿错把他当成了七皇子殿下,所以才会…… 如此一来,二人的词倒是都对上了。 “这便对了。” 沈扶摇并不打算放过莫慎儿。 哪怕她知道,大伙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要插上一脚:“祖母!有些话,原本我是不想说的。慎姐儿再如何不懂事儿,也是我的小姑子。按理说,我得包容她。 但方才,二夫人与慎姐儿的话,祖母也听到了。她们二人,使劲儿往我身上泼脏水。若我再不将事情挑明,岂不是认了这罪?” 说罢,又看了一眼周家公子:“周家公子说,慎姐儿入了他的雅间后,将他当成了七皇子殿下。慎姐儿说,她以为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 如此一来,是一个心甘情愿找上门去,想要与七皇子殿下培养感情。而另一个,则将错就错,生米煮成了熟饭。 前者,被感情所误,最后毁了清誉。后者,虽算不得什么好人,可现在也跪在地上请求婚配。 具体如何善后,我是晚辈,不好插嘴。但周家公子与慎姐儿的话恰恰证明了我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慎姐儿自己行差走错。 她心里有了人,也想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儿努力,勇气可嘉。但她的法子,以及最后的结果,实在出乎人的意料。” 言毕,沈扶摇淡淡看了周家公子一眼,说:“我不过一个妇人,自从接管了侯府中馈后,连外头的买卖都交给别人去打理了。与这周家公子,实在不熟。就更别提,与周家公子勾结了。 今夜在外头,我一直都在叮嘱慎姐儿,街上人多,莫要走散了。可从未开过口,让她去什么聚香楼啊! 若祖母不信,大可问问沁雅姨娘和彤姐儿。她们今夜一路都跟着我,自然是知道的! 更何况,咱们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我亲口告诉慎姐儿,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若慎姐儿没那心思,她也不会过去。 而去了聚香楼后,倘若慎姐儿能恪守妇道,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主动贴上去,那么也不会丢了清白! 就更别提,我自己都不知道七皇子殿下的行踪。更是从头到尾都没与慎姐儿说过,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 末了,又道:“扶摇情急,话说得直白难听了些,还望祖母莫气恼。” 第411章 :周家夫妇来了 沈扶摇的话,确实是说得太直白了。 不仅仅是半点脸面儿都没给莫慎儿留,就连太夫人的脸,都臊得慌。 可偏偏,沈扶摇所言句句属实。 而这事儿,又是莫慎儿恶人先告状挑起的。 纵使是再心疼莫慎儿,太夫人也寻不到理由为她说话。 更何况,沈扶摇自嫁入北定侯府以来,就一直是太夫人所看重的左膀右臂。 “太夫人,此事儿沁雅可以为侯夫人作证。” 沁雅姨娘在一旁看着沈扶摇被莫慎儿如此污蔑,心里早就急了。 如今见沈扶摇开口辩护,又提到了自己。 自然,是赶忙出来说话的。 “今日沁雅一刻也没离开过侯夫人的身边儿!侯夫人从出侯府门起,便一直叮嘱六小姐小心,莫要被人/流冲散了。 后来六小姐走丢时,侯夫人比谁都着急。她亲自带着下头的人,将整个京都城都找遍了。 最后……还是因旁人提起了七皇子殿下,这才想起在给八小姐买完糖葫芦以后,曾被几个火急火燎的书生撞过。那几个书生致歉时,说是要去聚香楼拜见七皇子殿下。 想来……六小姐就是在那个时候儿听了一耳朵,所以才带着蔷薇走得!” 说罢,沁雅姨娘又道:“沁雅记得很清楚!六小姐就是那伙人走后,紧跟着就不见了。如若太夫人不信,可问问八小姐与蔷薇! 八小姐素来懂事儿乖巧,蔷薇又是六小姐身边儿的人,必然是不会撒谎的。” “你给我闭嘴!” 庄眉宁知道沁雅姨娘与她不对付,却没想到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沁雅姨娘竟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区区一个姨娘罢了!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道理?” 说罢,又怒瞪着沁雅姨娘,道:“你可知现在是什么场合?就不怕北哥儿回来撕了你的嘴!” “住嘴!” 事情发展到现在,太夫人对青黛院母女何止失望? 只见她拍拍桌子,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的一个闺女,就是这样被你教坏的!” 说罢,也懒得再听庄眉宁与莫慎儿解释:“还不快将你的好闺女带回去!” “祖母!祖母不要啊祖母……” 莫慎儿怕了。 哪怕一开始,她是真的不愿意离开青黛院,在世安院里待着。 可后来日子久了她才明白,青黛院哪里比得上世安院啊? 太夫人受众人尊敬,又有诰命在身。能得太夫人亲自教导,那名声儿可是更上一层楼的啊。 再说了。 纵使有一日,要回青黛院夺权,那也得是她自己高高兴兴地走回去。而不是像今日这般,被太夫人赶回去!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前者是美名,后者是骂名。 莫慎儿直到现在,还想着她的名声儿,想着她能嫁入高门。 只一昧哭着,求太夫人信任她。 可偏偏此时,周家老爷与周家夫人已到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太夫人听着下头人的通传,只能扶着额头,让人将莫慎儿给拖下去。 待暖厅众人都缓了一口气儿,这才命人请周家夫妇进来。 周家夫妇与他们那儿子一样,都是会演戏的主儿。 那周家老爷才一进来,便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儿子踹到了地上。嘴里,还带着句:“看我不打死你这兔崽子!” 而那周家夫人,更是痛心疾首:“你……你真是太让我与你父亲失望了!”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家公子捂着脸,痛苦在地上打滚。 周家老爷见此,免不得又是一脚:“做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你干的好事儿,现在都传遍整个京都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儿一人当!” 周家公子往后退了几步,竟顶撞起自家父母来:“我是做了不体面的事,但我愿意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去!绝对不坏她名声儿!” 说罢,又道:“父亲与母亲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样子的传闻,一来就拿我出气,也不问问事情的真相……” “你给的住嘴吧你!” 周家老爷气得直跺脚:“你愿意八抬大轿将莫六小姐娶回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配得上莫六小姐?” 说完,更是在暖厅里四处找物件儿。 最后,搬起一张椅子,就要往周家公子身上砸:“你个不肖子!我今日……我今日若是不打死你,我都对不起莫太夫人,对不起北定侯爷!” “还不快拦下他!” 沈扶摇忙朝宋祁使了个眼色。 随后,又道:“周老爷!这里是北定侯府,不是你们周家。若想教导儿子,大可将他提回去以后慢慢教。不必在我们侯府里见了血,平白又让人看了我们侯府笑话。” 沈扶摇语气儿冰冷,瞧着就是恨透了周家。 周家夫妇听言,一副方回过神的样子,忙朝太夫人跪下。 “太夫人啊,请受我们夫妇一拜啊!” 说罢,便响当当磕起头来。 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儿,看着都让人动容。 “是我们教子无方,让他迫害了莫六小姐!太夫人,您说该如何罚他,我们都愿啊!” “我若说要他的命,你们可愿?” 太夫人盯着周家夫妇,冷漠得让人发慌。 “这……” 周家夫人听言,稍稍有些慌神。 倒是那周家老爷,道了句:“若太夫人瞧得上那逆子的贱命,尽管拿去就好!我们周家,绝无半句怨言!” 这一回,轮到太夫人无话可说了。 太夫人之所以提出要周家公子的性命,无非是想与周家发难。 自己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孙女,就这样被一个兔崽子给糟蹋了!这让太夫人如何能不气? 可周家老爷的态度,又着实将太夫人的气堵得死死的。 按道理说,今日的事儿,周家公子是不对。可莫慎儿,也是有错的! 太夫人素来明事理,再如何气恼,也不会为自己的孙女推卸责任。 最后想了想,只冷哼道:“哼!用你家公子的命,来换我莫家嫡女的名声儿,你可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我莫家嫡女的名声儿,哪里是这样便宜的!” 第412章 :周家的目的 “是,太夫人所言极是!” 周家老爷的态度十分卑谦,在与太夫人说话期间,一直垂着头,不曾抬起过半分:“莫六小姐身份尊贵,又是京都之中屈指可数的大家闺秀。 莫说是用我那逆子一条性命来抵,就是再加上我与我夫人的性命,那也是不够的。” “是啊,太夫人啊!您且瞧瞧,如何才能解气儿!只要您开口,我们周家定无怨言!” 周家夫人听周家老爷将周家放到了如此卑微的地步,自然也不会拆自己夫君的台。 只见她抹着眼泪,又道:“太夫人啊!没能将这兔崽子教好,是我们周家的错。是我们……是我们太放纵他了。 总以为,这么多年来,这兔崽子虽没什么功名利禄,但心地总是好的。在京都里,比起那些欺凌弱小,嗜赌如命的败家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唯一不好的,便是放纵惯了,不知上进!为此,我与我家老爷也不知说了他多少回,可他总不当回事儿! 如此反反复复,我们便也懒得再管了。再加上,这些年来,他虽没达到我与他父亲的期望,但……但终归也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我……我与他父亲实在是没想到,今日这兔崽子的胆子,竟变得这样大!竟……竟招惹起莫六小姐来了!您说说……您说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言毕,周家夫人又哭哭啼啼道:“莫六小姐名声儿极好,在京都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我实在是…… 而我这兔崽子,又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与他父亲为他倾覆了所有的心思,只盼着他好。可他却……他却如此混账! 我……我现在是既为莫六小姐心疼,又为没教导好儿子内疚。我实在是……” “好了!” 太夫人对周家夫妇,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都是深宅里的妇人,太夫人什么把戏没见过? 眼前这对夫妇,一唱一和的,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儿子求情罢了。 “周老爷与周夫人不必在侯府里哭哭啼啼,也不必当着我这个老婆子的面儿,大谈你们的育儿经。 我老婆子年纪虽大,可心里边儿清楚着呢!今日这事儿,我原想先压下来,明日入宫与熹妃娘娘商讨了,再作决定。 可现下,既然你们已经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倒也想听听,你们对此事儿是什么看法。又想要,如何去解决。” 周家公子的性命,莫家是不能要的。 眼下这事儿,早已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事儿了。 周家公子若死了,那么舆论便会一边儿倒。届时,莫慎儿的名声儿保不全也就算了,就连莫家也得落得个以权压人的恶名。 更何况,周家现在也算得上是朝廷的新贵。 朝廷官员的儿子,哪里是说杀就能杀的? 倘若今日的事儿,是周家用了强,那周家的人死上百次,都不足为惜。但偏偏……这事儿是莫慎儿自己不自爱所引起,其中,更还牵扯到一个七皇子殿下。 即使北定侯府不要脸面儿,豁出去与那周家同归于尽。那七皇子殿下的清誉,也是要考虑的。 更何况,北定侯府是何等的显赫?岂会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就主动将自己推上众矢之的的位置,成为整个天启国的笑话? 周家夫妇的话,虽说得好听。 可言语之间,难免也让太夫人脸红。 周家老爷将周家放到了如此卑微的地步,更提及莫慎儿的名声儿极佳。说莫慎儿在京都里,那是屈指可数的大家闺秀。 这话,或许庄眉宁与莫慎儿敢担。可她太夫人,却是不敢担的。 大家闺秀,名声儿极佳? 若真是如此知晓分寸,今日的事儿便不会发生了。 至于那周家夫人。 虽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儿子混账,却又说平日她儿子没犯过什么大错。言下之意,不过是想,在让侯府消气儿的同时,表明她儿子还是个好的,为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做准备罢了。 太夫人看得明白。 自然知道,周家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故而,脸色难看至极。 周家老爷与周家夫人听见太夫人提起了熹妃娘娘,不免有些心虚。 道:“太夫人啊!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咱们周家,是高攀不起莫家的。这一点,我们有自知之明。 可话又说回来,咱们都是孩子们的长辈,到底是希望孩子们好的。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多的埋怨又有何用? 我知道,熹妃娘娘素来最孝顺,也疼爱下头的晚辈。但……莫六小姐与我这逆子之间的事情,到底上不得台面儿。” 为避免惹怒侯府的人,周家老爷在说话时,一直小心斟酌言语。 他想了想,又道:“我知道,太夫人心里有气。对于我这逆子的所作所为,我也痛心疾首,恨不得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就像方才所言,只要能解决问题,可以让侯府诸位消气,可以弥补莫六小姐受到的伤害!莫说是我这逆子的命,就连我和我夫人的命,都可以交付出来。 就更别提,上开封府,或去面见圣上了!” 言毕,周家老爷又话锋一转,道:“可……这到底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法子!就算我们周家覆灭了,莫六小姐的名声儿还是回不来。现如今,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这逆子与莫六小姐…… 哎!他们二人的事,可是被聚香楼那掌柜,亲眼瞧见的。当时聚香楼的客人多,人人都爱瞧热闹。那些店小二,也都先后瞧见了我这逆子与莫六小姐出入雅间。 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都变了味儿了!如若不然,我也不能如此快便得到消息赶来!” “是啊,太夫人。” 周家夫人见周家老爷咽了咽口水,忙接着道:“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莫六小姐的名声儿。咱们同为女子,都知道女子不易。 这未嫁的姑娘……莫说是与人单独相处于雅间!就是在街上碰到,多说了几句话,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第413章 :立下毒誓 周家夫妇等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 现下所说的这些话,想来也是在背地里仔细推敲,并且演练了许多遍的。 自古以来,女子的清誉大过一切。 且不管原因为何,一旦清誉受损,伤害最大的总是女人。 莫说是莫慎儿现在的状况。 即便是当初,沈扶摇什么也没做。只是帮着沈家夫妇出去看了看商铺,这京都里的人便视沈扶摇为怪物。 抛头露面,不守妇道,不知检点。 所有难听的话,都用到了沈扶摇身上。 更因为这个原因,纵使沈家当时在京都已算是商宦新贵,受到了京都各方权贵的重视。也依旧无一可靠的人家,肯上门来提亲。 可见,女子的名声儿究竟有多重要。 沈扶摇与莫止湛之间,算是缘分,也算是运气儿。 而莫慎儿呢? 她与沈扶摇,完全不同。 她早已不是抛头露面那么简单。 她连守宫砂都没了。 即便出身再高贵,家世再显赫。在这世上,除了周家,也不会再有人家会接纳她。 这一点,周家人能考虑到,太夫人自然也能。 这也便是为何,太夫人没因为气恼,便仗着侯府的势力,将周家人给赶出去。 只是有一点,多少出乎了太夫人的意料。 太夫人本以为,莫慎儿这事儿,多少还有挽回的余地。即使最后免不得要为了莫慎儿的名声儿着想,与周家联姻。但聚香楼的事儿,也不至于传得这样快。 可眼下看来,倒是她这老婆子天真了! 正所谓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 现下,恐怕整个京都城的人,都在看他们北定侯府的笑话。 “太夫人?” 周家夫人说了许多,也未见太夫人开口表个态。 于是,暗暗想了想,又道:“太夫人,咱们都是孩子的长辈。您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再加上我自己也是女人,知道女人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不瞒您说,方才我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心都要碎了!一来是气自己的儿子混账,二来也是想着莫六小姐以后该怎么办! 来时,我也与我家老爷商讨过。只要能让你们消气儿,我们周家做什么都行,必定无怨无悔! 我们也知道,周家与侯府,地位悬殊。即便是到了如今,我们这兔崽子也是配不得莫六小姐的。可为了两个孩子好,也为了咱们两个家族的名声儿着想,有些高攀的话,倒也要厚着脸皮儿说了。” 周家夫人话说到这时,为难看了太夫人一眼,才又继续:“如若侯府不嫌弃,我们周家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莫六小姐入门,做我这兔崽子的正妻。” 言毕,又道:“为不让侯府受众人嘲讽,耻笑莫六小姐下嫁。我们定会倾尽所能,为莫六小姐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至于我这兔崽子放在府里的那些姬妾,回去后我们也会一并让他遣散。 并且保证,我这兔崽子终生不会纳妾。莫六小姐嫁过来以后,必定不会有妻妾不和的烦恼。 至于我……近些年来身子倒是不大利索的。心里啊,早就盼着有个儿媳妇,能帮忙料理府中琐事儿。 我听闻,莫六小姐之前也曾帮过侯府打理了一些内务。若太夫人舍得,待莫六小姐嫁过去以后,便立即掌管中馈,如何?” 遣散姬妾,并终身不纳妾。 嫁过去以后便掌管中馈。 周家为了迎娶莫慎儿,倒是下了血本。 莫慎儿与周家公子这事儿,原本的解决方法也不多。 要么,嫁过去。 要么,连带着家族一起受众人耻笑一生。 现如今,周家提出了联姻,又开出了如此条件,太夫人倒还算满意。 虽说这些条件…… 在太夫人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若莫慎儿没有出差错,她本可以有更好的前程与夫家。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纵使周家什么承诺都不给,到了最后,莫慎儿恐怕还是得嫁过去的。 “太夫人……觉得如何?” 周家老爷见太夫人一直沉思不肯说话,心里也没了底气儿。 “这是我们周家的诚意,也是我们目前能想出的唯一一个法子。若太夫人觉得不妥,那……我们周家听凭侯府处置。” “婚姻大事儿,从来不是儿戏。纵使得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成亲以后过日子的,终究是两个孩子。” 太夫人想了想,道:“你们方才所言,对我们慎姐儿,倒是极好的。我也能看出,你们周家的诚意。只是这事儿,你们可曾问询过孩子的意见? 周公子是否愿意遣散姬妾,并愿意以后只忠于我家慎姐儿一人?若他不愿,我们慎姐儿嫁过去,也是强扭的瓜,不甜。” “愿意愿意,他自然是愿意的!” 周家夫人一听,便知晓太夫人已经松口。 于是,忙点头道:“莫六小姐是什么身份?这天底下,怕是没几个姑娘可以比的!能娶到莫六小姐是他的福分,他哪里还会不愿意?” “这可难说。” 大夫人刘氏最安分不住。 一旦洞悉了太夫人的心思,便恨不得立即站在太夫人这头,顺着太夫人的话去说。以此,来讨自己婆婆欢心。 “孩子们的心思,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好猜测。” 周家夫人听言,立即明白了大夫人刘氏的意思。 于是,忙瞪了周家公子一眼,道:“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说句话!” 周家公子比周家夫妇,更想得到莫家的势力。 眼下,瞧着莫家的人松了口,哪里又不讨好的道理? “那是自然的!我对莫六小姐一见倾心,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说罢,又道:“我周豫南对天发誓,只要太夫人肯将莫六小姐许配给我,我此生必定好好待她!遣散姬妾,终身不再另纳她人,只忠于莫六小姐一人。 我周家的人,也必定会似她如亲女。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周家公子举起三指发誓,看似极其认真。 可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 呵…… 誓言这种东西,谁知是真是假? 第414章 :今时不同往日 呵……誓言这种东西,谁知是真是假? 老天爷忙着呢,哪里有功夫将每个人发过的誓都记在心上? 以后的事儿,且等以后再说! 现如今,将莫家小姐娶进门才是正道。 有了莫家这样的岳家,周家公子就算是一滩烂泥,也能糊到墙上去。 这个亲一旦结成了,那么周家公子的前程,也就不必愁了。 而周家呢? 有了这层连襟关系,那么在权势与名声儿上,便得以更上一层楼。 纵使周家的人再不争气儿,只要有莫慎儿一日,便也能在京都之中受众人尊崇。 “太夫人,您瞧瞧!” 周家夫人对周公子的表现,显然是很满意的:“我便说了,我家这兔崽子定是心甘情愿的!您啊,就不必担心了。” “还望太夫人能成全了这段姻缘,让两个孩子得以喘息,也让两家的长辈的面子,能过得去。” 周家老爷的话,虽说得不大中听,可却十分中肯。 太夫人也知晓,眼下除了联姻的法子,也再没别的办法。 只是北定侯府在京都之中,那是何等高贵显赫的家族?岂是随随便便就容旁人肖想的? 纵使莫慎儿名声儿受损,只有下嫁到周家这一个办法。 太夫人也绝不会让周家的人,求亲求得太过容易。 “都这个时辰了,还劳累周老爷与周夫人走这一趟,老婆子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太夫人面色冷淡,道:“这周公子,到底是你们周家的儿子。既然你们都来了,今夜便将他领回去吧。” 言毕,见周家夫妇欲言又止,便道:“至于你们周家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们家慎姐儿,毕竟是她父亲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姑娘。 她不仅仅是我们侯府的孙女,亦是丞相府的外孙女。现如今,她父亲虽没了,可嫡母与两个哥哥还在。 她的亲事儿,我一个人倒是做不得主的。还得与丞相府,以及她的母兄几人商讨一番。” 周家夫妇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家的人再如何不愿意,也只有点头的份。 毕竟在这世上,女子的名节大过一切。 可谁知,这太夫人竟如此难搞定。 他们周家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夫人依旧没有点头。 “太夫人……” “周老爷请回吧。” 太夫人见周家老爷还想说些什么,便摆手示意:“闹了一日,大伙儿都累了。待我们这头商讨出一个结果后,自会命人去周家走一遭。” 言毕,又道:“再者,我们家慎姐儿是个烈性的。她与你们周家的亲事儿,也还得她自己点头。否则,就算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将喜宴都摆上,她也未必肯活着走上花轿。” “这……” 周家老爷与周家夫人听言,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肯活着走上花轿…… 太夫人这话,可谓是十分坦白了。 我们莫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高攀的人家。 你们周家也休想拿慎姐儿丢了清白的事儿,来威胁我们莫家。 若你们是真心想来解决问题,就得按照我们莫家说的去办,别把我们逼急了。 否则,慎姐儿那孩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入你们周家的门。 “既然太夫人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们便先回去等消息了。” 周家老爷想了想,终是朝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带着周家公子,离开了侯府。 …… 没有外人的暖厅,气氛格外沉闷。 纵使是素来喜爱挑事儿的长房大老爷与大夫人刘氏,此时也不敢吭声儿。 太夫人端坐在上首,一遍一遍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对于莫慎儿这事儿,太夫人是真的闹心了。 沈扶摇看着太夫人如此,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从一开始打算对莫慎儿动手时,沈扶摇就已经考虑过太夫人了。 太夫人心疼孙女,又对侯府的名声儿如此看重。倘若莫慎儿出了差错,太夫人该是何等的焦心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扶摇才一忍再忍。 没选择在莫慎儿伤害她的最初,便做出反击。 可后来…… 莫慎儿实在得寸进尺。 三番五次要夺沈扶摇的性命,毁沈扶摇的名声儿。 沈扶摇经过一番权衡与掂量,终是选在太夫人身子日渐硬朗时动手。 却没想到…… 太夫人虽撑下去了,但心里却依旧受了不小的打击。 众人心里思绪万千,却无一人出来说话。 一时之间,偌大的暖厅一片寂静。 最后,倒还是素来不大爱掺和家事儿的三房三老爷先开了口:“慎姐儿这事,母亲打算如何解决?” 太夫人眸子闪了闪,手里的动作也戛然而止:“还能如何?明日先命人去外头打听打听,看看今夜的事儿,是否真的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对于三房三老爷的问询,太夫人并未气恼。 莫家的几个女儿里,除去莫慎儿以外,便只还剩下三房的莫彤儿没出嫁了。 莫慎儿的事儿若处理不好,定会影响到莫彤儿的婚事儿。 三房三老爷这一辈子,也就只得了一儿一女。且莫彤儿在年幼时,又落了水,形成了如今的性子。 三房夫妇担心女儿,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也是人之常情。 “周家那样的人家,若真的与咱们联了姻,到底还是委屈了慎姐儿的。我寻思着,能拖几日便是几日。不到万不得已,定是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儿。” “母亲所言极是!周家的门楣,确实是低了些。哪怕周家老爷现在也可算得上朝廷新贵,可若想配咱们莫家的嫡女,还是远远不够的。” 长房大老爷虽没有待嫁的女儿,但嫁出去的,倒还有一个。 虽说如今莫惠儿在夫家,那是执掌后院大权,又有儿子傍身。 可若没有一个好的娘家做倚靠,她又如何能在夫家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如果莫慎儿今日这事儿传了出去,又处理不当的话。那么……只怕莫惠儿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莫惠儿虽是庶出的女儿,但从小懂事儿大体。 长房大老爷对她,还是极为疼爱与看重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第415章 :周家也算良配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你想说什么?” 太夫人将目光投到长房大老爷身上,语气儿依旧是淡淡的:“直说就是。” “母亲!慎姐儿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拖,恐怕也拖不了多久。” 长房大老爷见太夫人既然问起,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他想了想,便道:“自古以来,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别说是咱们莫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姑娘家恐怕也是要死要活的。 慎姐儿是傲气了些,身份也不是那些普通姑娘能比的。但有一个显赫的家世,不等于就有了护身符。 相反,北定侯府嫡女,丞相府外孙女这样的身份,更容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尚未出事以前,慎姐儿的名声儿有多响,日子过得有多风光。那么出事以后,她就有多受众人瞩目。即便咱们拼了全力去护着,外头一口一个唾沫,也能将侯府淹没。” 说罢,长房大老爷稍稍顿了顿,观察了一会儿太夫人的神色。 见太夫人并无怒色,这才又继续道:“而男子与女子,又颇有不同。今日这事,且不管谁对谁错,谁先主动,谁又浑水摸鱼、趁人之危。 那周家公子与咱们的慎姐儿,既然发生了这档子事儿,他便得承担责任与后果。现如今,周家既提出联姻,又愿意遣散姬妾,再不纳人。 且慎姐儿一旦嫁了过去,立即就能当家,掌管后院中馈。如此,对于此时的慎姐儿而言,也算是一门好亲事儿了。” 言毕,又道:“旁的咱们不说,就光说那后院的中馈,就不是容易拿的!旁人家里,若无父无母,也没个说话的长辈,那么新妇过去以后,倒是理所应当就能当家的。 可周家呢?父母尚在!周家夫人能亲自退位,将中馈大权交到慎姐儿手里,那已是十分不易了。 再者,周家与咱们侯府,虽相差甚大。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差距,才更能让慎姐儿后半生安稳幸福啊!因为有着北定侯府这样显赫的母族,周家人以后即便对慎姐儿再不满,也不敢欺负慎姐儿。 反之,如果慎姐儿不下嫁到周家,那么后果会如何?哪怕慎姐儿能熬得过旁人的污言秽语,她还能真的一辈子孤独终老,做莫家的一个老姑娘不成? 就算以后运气好,嫁了出去。她这样的情况,还能高嫁吗?所嫁的夫家,即便一开始会因北定侯府的势力尊敬她,那么以后呢? 谁能保证,慎姐儿一定就会嫁在京都?而不是去外地?一旦她离开了京都,咱们看不见了,那会如何?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能嫁,也嫁在了京都城里!但……母亲啊,咱们这些长辈,总有老了,护不住慎姐儿的时候儿。 湛哥儿常年要驻守边疆,离京都那是天高皇帝远!北哥儿呢?仕途光明,即便现如今在京都,以后也说不准。 无论是从长远来看,还是只观现在,周家都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即便慎姐儿再出嫁前,就已经失了身子。但那要走慎姐儿清白的人,便是他周家公子! 他迎娶慎姐儿,无疑是捡了个大便宜!再加上有咱们莫家这样的母族,他想不对慎姐儿好都难。 就更别说,他们周家现在在皇上面前,也算得脸,府邸又在京都。以后慎姐儿若想回府,那也方便。” “是啊母亲,老爷说得有理。” 大夫人刘氏在一旁忙跟着点头:“这自古以来,男子与女子就是不一样!倘若慎姐儿与周家的亲事儿,就这么黄了!那么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慎姐儿啊。 外头的人若说起今夜的事儿,只会说咱们慎姐儿不守妇道。至于那周家公子?再如何不是,也只有‘风/流’二字儿罢了!只要风头一过,他依旧可以娶妻生子。若尚有出息,还能走上仕途之路。 可咱们慎姐儿呢?倚仗再大,那也是无用!即便想开了,在莫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那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言毕,大夫人刘氏想了想,又道:“母亲!有些话,方才老爷没说。许是他身为男子,没拘泥于小节之中。但我是个妇人,又是个母亲。我既想到了,便是再也无法忍的。 从慎姐儿出事儿到现在,大伙儿都在为慎姐儿着想。慎姐儿是侯府的嫡女,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为她着想也没错。 只是……母亲啊,咱们莫家的孩子,可不止慎姐儿一个。男儿郎也就罢了,大不了就是丢丢脸。日后只要自己有本事儿,那还是能让人将目光放到自己的功名利禄上。 可女儿家……就不一样了!且不说惠姐儿在夫家的日子会过得如何,她的婆婆与膝下的孩子,会怎样看她。就光为三弟房里的彤姐儿想想,那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 慎姐儿出事儿,难免会让众人对咱们莫家的家教持疑。一个北定侯的嫡女都教不好,那禁军统领的嫡女……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此,许是瞧见三房三老爷与三夫人秦氏的脸色不好。 于是,又赶忙解释,道:“三弟,三弟妹,你们莫恼!我方才所言,不过是以外人的角度来看咱们莫家的女儿罢了,并非说彤姐儿的不是。” “母亲,求求您也为彤姐儿想想吧!” 三夫人秦氏素来是个拿捏得清楚的主儿。 可再儿女身上,这一份拿捏又难免出错。 早在莫慎儿出事儿的时候儿,她便先想到了莫彤儿。 现在听大夫人刘氏如此一言,哪里还有不着急的份? “彤姐儿从小就坎坷!一场落水,让她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倘若再因这事儿受了牵连,那……” “扶摇。” 太夫人许是听得烦了,摆摆手便将三夫人秦氏的话打断。 “你怎么看?” 沈扶摇见太夫人问起了自己,只得应道:“回祖母话,今日这事儿,扶摇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再加上……慎姐儿对扶摇似乎有所误会儿。所以……扶摇不敢妄议。” 第416章 :不能遣散的姬妾 “慎姐儿那孩子,从小跟在她母亲身边儿,免不了习得一些她母亲身上的习惯。 没什么大的主见,遇事儿便胡乱咬人。平日里看着傲气儿,谁也欺负不了她。可实际上,一旦撞上了大事儿,难免分寸大乱。 你身为她的嫡亲嫂嫂,见识比她广,心智也比她沉稳,就莫要与她计较了罢。” 太夫人看了看沈扶摇,道:“今日,是我开口问询你的建议。你若有好的法子,不妨一说。” “是,祖母。” 沈扶摇见太夫人都已经开口为莫慎儿说话了,哪里还有别扭着的道理? 只垂着头,道:“扶摇认为,不管是就着眼前,还是论长远。让慎姐儿与周家公子联姻,都是最为妥当的。 就如同大伯父与大伯母所言! 一来,是因男女有别。自古以来,大伙儿对男人与女人的要求,便格外不同。 二来,周家是朝廷新贵,府邸就在京都。以后慎姐儿想回侯府,也方便得多。更何况,就在咱们瞧得见的地方,周家的人也休想欺负慎姐儿。 三来,莫家与周家之间的悬殊虽大,但却正好是慎姐儿以后在周家的倚仗。 四来,慎姐儿与周家公子已然有了夫妻之实。若慎姐儿不嫁给周家公子,恐怕便再无旁人敢娶。 这最后嘛……今日在聚香楼里,虽只有咱们侯府的人,与那聚香楼掌柜亲眼瞧见了雅间里的一切。但在外头听热闹的人,却是不少的。 眼下除了两家联姻,再随意寻个借口揭过此事儿外,倒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说罢,沈扶摇又道:“祖母。对于女子而言,名声儿实在太重要了。不管姑娘家的家世如何,只要名声儿被传坏了,那么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对此,扶摇是最有发言权的。想当年,扶摇还没嫁入侯府时,在京都也算是臭名远扬了。只是那时候儿,扶摇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是因扶摇出身商宦之家,父母二人恩爱和睦,却只得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渐渐发展起来的家业,无一个男丁可继承。实在无法,才让我这唯一出来抛头露面。 而我……就因为多出了几次面,多看了几次铺子。从此,便成了旁人口中那不守妇道,不知检点的姑娘。 偌大的京都,无一个可靠的男儿郎上门提亲。便连自己府中的下人们,在背地里也免不得对我说三道四。” 言毕,沈扶摇又叹了口气儿,道:“也好在我与咱们侯府缘分不浅,幸得祖母、侯爷不嫌弃。这才一朝翻身,风风光光嫁入了侯府,有了今日。 如若不然,扶摇这一辈子,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是啊!扶摇也是受苦了。” 大夫人刘氏见沈扶摇难得与自己有了相同的心思,忙道:“以前扶摇没说这些体己话的时候儿,儿媳妇倒还想象不出她的艰难。只知道,女子的名声儿若受了损,那将是毁人一生的事儿。 可现在,儿媳妇听着扶摇这一番话,总觉得心疼!再想想慎姐儿,她的情况可与扶摇有着天壤之别啊! 当初扶摇仅仅是因为代替亲家巡视商铺,便被旁人说三道四。如若不是遇到咱们莫家,恐怕这一生都要孤独终老。 而慎姐儿呢?她……她可是被抓了现行的!如果咱们拒绝了周家的提亲,没能将这件事儿解决好,只怕她是要被唾沫淹死的啊!”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装模作样抹了抹眼泪:“可怜见的慎姐儿啊,生得如花似玉的!若一辈子都被旁人戳脊梁骨,那该怎么办啊!” “祖母……” 沈扶摇淡淡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便接着她的话,继续道:“扶摇自挖伤疤,不是为了告诉大伙儿,扶摇曾经的苦。也不是想在这个时候儿庆幸,自己有多幸运。 只是想告诉诸位长辈,慎姐儿这事儿可大可小。若处理得好,谁也不能多说一句。若处理不好,只怕最后害的还是慎姐儿。” “所以依你之见……” 太夫人看着沈扶摇,肯定道:“便是答应这门亲事儿。” “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极其肯定道:“亲事儿,是要答应的。不过周家所提出的一个承诺,咱们却不能要。” “哦?” 太夫人微微蹙眉,问:“你指的是……” “祖母!扶摇认为,若慎姐儿嫁到周家,周家能将中馈大权奉上,且再不纳妾,自然是好事儿。只要慎姐儿再处理内务的时候儿,对周夫人这位婆婆多家尊敬,也一样少不得美名。” 沈扶摇用心谋划了这一切,哪里又能让莫慎儿嫁过去以后,过得舒舒服服的呢? 不给莫慎儿留些东西添堵,都对不起她沈扶摇大费周章一场。 “但遣散周公子已有的姬妾,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说罢,沈扶摇又道:“尚未纳进府的人,是从未出现过的事儿。周家公子肯为了慎姐儿不再纳新人,可见周家公子对慎姐儿的疼爱。以后若传了出去,也免不得说他们夫妻和睦。 可在慎姐儿入周府之前,便已经存在的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遣散的。否则,稍有不慎,慎姐儿便会落得个心眼小的罪名儿。 对此,旁人不会说周家为了迎娶咱们慎姐儿,愿意付出多少。也不会去责怪,周家公子多么薄情。只会说咱们慎姐儿容不得旁人,尚未入府,便让周家先遣散了姬妾。” 言毕,想了想又道:“毕竟莫家与周家地位悬殊至此!一旦周家遣散了姬妾,旁人自然而然会想到,是莫家逼迫的。最后,周家倒什么事儿都没有。 可咱们莫家呢?却无端端落了一个又一个不好的罪名,这又是何必呢?” “嗯。” 太夫人听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儿。 但对沈扶摇,却越发欣赏。 关于遣散姬妾这事儿,太夫人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无论莫慎儿愿意不愿意,周府里现有的姬妾,是断不能动的。 太夫人之所以开口问询沈扶摇,不过是想听听沈扶摇的意见。却没想到,沈扶摇在细节上,竟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第417章 :不过是个出气儿的罢了 对于莫慎儿是否真的要嫁去周家的事儿,太夫人并没当众肯定下来。 而是在听了众人的意见后,依旧推脱,说再等几日。 长房夫妇与三房夫妇各自怀揣着心思离开。 只有沈扶摇,淡然回了星辰阁。 相对于沈扶摇的淡定,霓裳倒显得有些不安。 “夫人,您说太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霓裳这姑娘,素来是聪慧的。 只是这一次遇到的事儿,多少与她有关。 在她看来,若莫慎儿最后没能嫁到周家去。那么周家公子,务必还是要回来纠/缠她的。 故而,难免急躁了些。 “六小姐的事儿都闹得这般大了,太夫人似乎还是没有点头的意思。” 说罢,又道:“夫人……太夫人素来精明,会不会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儿,与咱们星辰阁……” “与咱们星辰阁如何?” 沈扶摇笑着看了霓裳一眼,也不恼她:“从闹着要出门去游花灯,到私自离开众人。再到偷偷摸摸跑去聚香楼,与周家公子发生了如此不可逆转的事儿。最后,再亲口承认,她是去寻七皇子殿下。 从始至终,都是她莫六小姐自己作的,难不成还怪得了我吗?再说了,即便要给咱们星辰阁安个罪名,那也得有证据才是。什么证据也没有,光凭着一张嘴,能奈我何?” 言毕,许是看出了霓裳的不安。 沈扶摇拍了拍霓裳的手背,语气儿亲切柔和:“你呀,就将你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去吧。 慎姐儿现如今都已经走到这厮地步了,再无退路。祖母就算今日不答应周家的提议,过两日也会答应的。” “说的也是。” 霓裳听言,点了点头。 可转念,又道:“可太夫人就算答应了,六小姐也未必会答应啊。六小姐那性子,怎么会看得上周家?” “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答应。” 沈扶摇稳稳坐在梳妆镜前,亲自卸下了头上的步摇:“除非,她死。” 说罢,沈扶摇又笑了笑:“可她舍得吗?” 霓裳听言,不免微愣。 舍不得。 若莫慎儿舍得死,早在发现自己丢了清白时,便自缢了。 哪里,又还用等到现在? 沈扶摇见霓裳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再不说话。 只在下头人的服侍下卸了妆,沐了浴,稳稳当当睡下了。 而青黛院那头……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早在太夫人下令,将莫慎儿与庄眉宁一块送回青黛院时,沁雅姨娘就陪着一道回来了。 从暖厅回青黛院的路上,因着有太夫人的人在。所以除了莫慎儿哭哭啼啼的声音儿外,庄眉宁即便脸色铁青,也没说出一个字儿来。 沁雅姨娘见庄眉宁母女如此,自然也不会开口去找罪受。 所以,那一段距离里,三人倒相安无事儿。 只是一回到青黛院,庄眉宁便再压抑不住体内的怒火。 只见太夫人的人方走,庄眉宁便反手给了沁雅姨娘一个耳光。 嘴里,更是不干不净道:“你个下贱胚子,不要脸的娼/妇!我就知道,你自己不干不净,便也见不得我家慎姐儿好!” “二夫人这是何意!” 沁雅姨娘顺着庄眉宁的力道,往一旁退了两步。 可谁知,庄眉宁那一个耳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儿。 沁雅姨娘耳朵嗡嗡作响不说,竟还有些头晕目眩。 一个不慎,便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见庄眉宁恶狠狠盯着自己。便连一旁的莫慎儿,也如同蛇蝎一般,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我自问从没招惹过你们母女!即便见了,也恨不得躲着走。二夫人今日这火气儿,来得好生突然!” “突然?你若懂得做人,我会无缘无故给你教训吗!” 庄眉宁指着沁雅姨娘的鼻子大骂,全然没有半点世家夫人的模样儿:“沁雅!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你的男人是莫皖北,不是莫止湛!你每日居住的地方叫青黛院,不叫星辰阁! 你明知道北哥儿与那莫止湛一样,都是老侯爷的嫡子。在爵位这件事儿上,他们兄弟二人是死对头! 可你呢?你不帮着青黛院也就罢了,还偏偏去讨好星辰阁的人。你是脑子蠢呢,还是与星辰阁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话说至此,庄眉宁越发离谱:“你个下贱胚子!我告诉你,即便我再不喜欢你,你既入了青黛院的门,那就是青黛院的人!不管青黛院发生什么,你都得站在青黛院这边儿!” 言毕,庄眉宁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沁雅姨娘的头发。 她就像是一个疯子,朝着沁雅姨娘逼问:“今日……今日慎姐儿出了这样打的事儿,你在哪?你不是在现场吗?为什么最后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这一切是不是沈扶摇干的?是不是她设计陷害了慎姐儿?” “我……” “你说!方才在暖厅里,你为什么要站出来帮沈扶摇说话!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就忍心看着慎姐儿如此受人欺辱吗!” “我从来都是对事儿不对人!” 沁雅姨娘并不惧怕庄眉宁。 她的脸上全是倔强,丝毫没有当初入府时的楚楚可怜状:“沈扶摇也好,莫慎儿也罢。我从来不认为,我应该站在谁那一边儿,成为谁的人。我只说我自己看到的事实!” 说罢,沁雅姨娘又道:“今日,便是打死我也由你。我是在现场,也知道事情的经过。可我知道的,想必并不是你要听的。” “你个下贱胚子,你……” “二夫人!你无非就是在太夫人那头讨不了好,所以回来后拿我出气儿罢了。你想听到,无非就是沈扶摇如何陷害莫慎儿的话。 可我没瞧见沈扶摇陷害莫慎儿,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阴谋。我只知道,咱们几人是一道出府的!在花灯集市里,莫慎儿听到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后,便偷偷溜走了。 我亲自陪着沈扶摇,将整个京都城寻了个遍!她那样一个高雅的人,竟在喧杂的街上,寻人寻到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最后,才得以在聚香楼寻到你的宝贝女儿!” 第418章 :彻底撕破脸皮儿 沁雅姨娘对庄眉宁这个‘婆婆’,本身就没什么好感。 再加上,庄眉宁几次三番找沁雅姨娘麻烦。早在莫皖北还在京都时,沁雅姨娘就恨不得能躲得远远的。现如今莫皖北不在,她就更没有心思去讨好庄眉宁这号人物了。 而庄眉宁呢? 也越发厌恶沁雅姨娘,恨不得不把沁雅姨娘当人看,将今日所受的气儿,一并发在沁雅姨娘身上。 沁雅姨娘心里有怨,寻思着干脆便彻底与庄眉宁母女撕破脸。 兴许,以后日子还能过得好些。 “今夜,也幸好是寻到了!又命宋祁拿着麻包袋子将周家公子与你的宝贝女儿从窗子长扛了下来,避免被更多人瞧见。 只要这事儿解决得好,兴许还能对外头说,是莫家的人与周家的人,趁着中元节在聚香楼商讨两个孩子的亲事儿。 否则,一旦让二人过了夜,那就是有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楚。即便莫慎儿最后真嫁了周家,那外头的人也不会放过诋毁莫慎儿的机会儿。 人家沈扶摇如此担心你家女儿,转个眼,你就让我眼睁睁瞧着莫慎儿污蔑旁人?我做不到!” “你给我住嘴!” 这一次,冲上来的人是莫慎儿。 她一手拽住沁雅姨娘的衣领,一手拽住沁雅姨娘的头发,竟硬生生将沁雅姨娘从庄眉宁手里夺了过去。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谁要嫁给周家那个败家子了?要嫁,你去嫁!” 说罢,便又用力将沁雅姨娘推开:“你……你与沈扶摇是一伙的!你与沈扶摇那个贱人,一定是一伙的! 要不然……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今夜我与沈扶摇出去,她偏巧就带上了你?你们明明知道我心悦七皇子殿下,却没在第一时间就寻到聚香楼去。 而是在我出了事儿以后,才跑到聚香楼里假惺惺!旁人家的姑娘若走丢了,恨不得悄悄将这种事儿隐藏起来。你们倒好,大张旗鼓到聚香楼抓人! 最后,害得我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是了,你们是一伙的,是一伙的!” 莫慎儿红肿着双眼,看起来又可怜又可气儿。 她字字句句控诉着沈扶摇与沁雅姨娘,最后,竟无力跌倒在地。 庄眉宁见此,忙上前去扶着莫慎儿:“慎儿……你别怕!有母亲在呢,有母亲在呢。” “呵……” 沁雅姨娘见此,酿酿跄跄站了起来。 她先冷静整理了自己的衣裳,随后又抚了抚自己散落下来的发髻。 最后,才道:“你弱你有理!明明不自爱的人是你自己,私自跑去聚香楼,想与七皇子殿下相遇的人也是你。最后,却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受伤害的人。 若说我与沈扶摇一道出去,便是合伙算计了你。那么八小姐莫彤儿,又算怎么回事儿?八小姐现在才多大,难道也一道算计你吗? 再说了,人家又有什么理由算计你?她与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言毕,沁雅姨娘又笑了笑:“且不说八小姐!便说沈扶摇吧。她与你们,又有什么仇吗?据我所知,她自从嫁到侯府以后,虽渐渐与你们疏离,但该有的礼数却从没少过。 即便二夫人你陷害过她,她也只是自保而已,从没报复过你啊! 至于我……是!你们母女是不喜欢我,时常侮辱我,甚至夺走了我的孩子。我恨你们,恨得日夜睡不着觉。 可那又如何?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才刚刚被你们母女厮打了一场。我能有多大的本事儿,能与周家联手,来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你……你……” “即便我真的忍不下去,想趁着北郎不在京都之际,为自己的孩子报仇。那么,我也只会对二夫人下手,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沁雅姨娘现下,已算是跟庄眉宁母女彻底撕破脸了。 她丝毫不怕自己的话,会得罪了庄眉宁。 只怕她的话杀伤力不够大,伤害不了庄眉宁母女。 “我吃够了名声儿不好的苦,知道名声儿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究竟有多重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再如何恨你们,也不会让莫慎儿名声儿受损。 现如今,她变成这样,想来是天意,而不是人为。” 说罢,沁雅姨娘掩嘴而笑,极为得意:“人都说,善恶自有报。你们母女二人有现在的下场,不该去责怪别人的。而是该好好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做过的事儿。 究竟是哪一件,得罪了神明!便连老天爷,都不放过你们。” “你……你给我闭嘴!” 眼瞧着沁雅姨娘说话越发大胆,惹得自己怀里的莫慎儿颤/抖不已。 庄眉宁心下一急,便连自己的鞋子都脱下,狠狠朝沁雅姨娘丢去。 沁雅姨娘身子只稍稍侧了侧,便顺利躲过了庄眉宁的绣花鞋。 也不知为何,瞧着庄眉宁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沁雅姨娘竟觉得心里无限悲哀。 女人啊。 走到这一地步,也是荒凉得很。 于是,便再懒得与庄眉宁计较。 什么耳光,什么诬陷? 且就当它过去吧! 就看着庄眉宁母女二人现在这样子,已是最大的痛快了。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沁雅姨娘盯着那只鞋子,冷笑道:“既然二夫人嫌我话多,我也不在这讨人嫌。这便回自个儿屋子里去,再不出来打扰你们母女叙旧。” 言毕,沁雅姨娘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厅。 纵使发髻散乱,衣衫不整。 可沁雅姨娘离开时,依旧是春风得意的。 倒是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此时此刻显得狼狈极了。 没有了于妈妈在身边儿伺候,再也没有人会提醒庄眉宁,该注意自己的情绪。 香莲是恨庄眉宁的。 她巴不得庄眉宁早日得了失心疯才好,哪里会去提醒她克制自己呢? 至于那莫慎儿,就更不关香莲的事儿了。 香莲之所以还留在青黛院里,无非就是为了替徐七下/药,好彻底除掉庄眉宁这个祸害! “母亲……母亲!” 莫慎儿卸掉了一身的骄傲,哭声儿都弱了不少:“我该怎么办啊,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第419章 :幻想彻底破灭 莫慎儿当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也清楚的知道,若想保留住自己的名声儿,只有嫁给周家这一个法子。 否则,莫说是京都之中。哪怕是邻城的权贵……不!哪怕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都不见得会心甘情愿的娶她。 可她不甘心啊! 周家? 周家与七皇子殿下,如何能比? 即便周家现在是朝廷新贵,可那也是周家老爷的功劳。周家公子就是个败家子儿,没有半点功名利禄,只知晓利用自己父亲的权势去祸害旁人。 她若嫁了过去……且不说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即使那周家公子知道上进了,她莫慎儿的日子过得再风光,那也终究是臣子! 七皇子殿下就不一样了。 若她能嫁给七皇子殿下,最好的结果,便是成为一国之母! 就算……就算七皇子殿下没能得到太子之位,没能登基称帝。那么她莫慎儿,也还是皇家的儿媳妇,是一个皇妃啊。 莫慎儿对七皇子殿下,一直都抱着希望。 甚至,她早早就把自己的位置,定死在七皇子妃上了。 哪怕七皇子殿下从没回应过她的心意,但她依旧仗着自己的家世,不断滋生着欲/望。 在莫慎儿看来,她乃堂堂北定侯的嫡出小姐。 嫁给七皇子殿下,那是早晚的事儿。 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她幻想着自己出嫁的日子。 那将是比莫止湛与沈扶摇成亲时,更盛大的排场。 皇上与贵妃娘娘,会对她无比疼爱。七皇子殿下的眼里,心里,也只容得下她莫慎儿一人。 她幻想着,自己受众人景仰,叩拜。 幻想着终究有一日,那把凤椅上坐着的人,是她。 她会为七皇子殿下生下嫡子嫡女,会将所有她看不顺眼的人,都踩在脚下。 她幻想了那么多,险些就觉得是真的了。 然而如今…… 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 她配不上七皇子殿下了! 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甘心啊! “都是沈扶摇!一定是她!” 莫慎儿越想,便越觉得沈扶摇有嫌疑:“是她!是她教我,要好好听祖母的话。只有祖母高兴了,觉得我乖巧了,才会放我离开世安院。 也是她!是她告诉我,只要离开了世安院,能在侯府里出入自由,才能有机会儿见到七皇子殿下。 母亲,你信我!是沈扶摇,真的是她!前两日!就在前两日,祖母答应让我去游花灯时,我曾亲口告诉过她。我说,我已经说服了祖母,让祖母同意我随她一起去游花灯。 肯定是她听了我的话,记在心里了!所以……所以她就利用这两日的功夫,去设套给我钻!那几个书生!对了,那几个书生,一定是沈扶摇寻来的。 她知道我心仪七皇子殿下,所以特地安排了几个人来冲撞我们。在谈话期间,她让人透露了七皇子殿下的行踪。她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出一趟门,是一定要去寻七皇子殿下的。 所以……” 莫慎儿猜测到此,不免苦笑了几声儿:“好一个沈扶摇啊,好深的心机啊!我在得知了七皇子殿下的行踪后,立即便去聚香楼了。可在聚香楼里,根本就没有七皇子殿下。 我被人敲晕,紧接着被抓了现行。我两眼一闭,再两眼一睁,天都变了!” 言毕,莫慎儿许是又想到了自己那不堪的模样儿。 免不得,又哭哭啼啼起来:“母亲!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真的是被沈扶摇算计了啊,母亲!” “慎儿,你莫急!” 庄眉宁此时,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她在暗地里谋划了一切,只想着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三皇子殿下手里,为三皇子殿下办事儿。 待大事儿得成,再把莫慎儿也嫁到三皇子殿下那头。 可莫慎儿呢? 心心念念只有七皇子殿下。 每当莫慎儿提起七皇子殿下一次,庄眉宁的心就难受一次。 倘若不是因为七皇子殿下,莫慎儿哪里用吃这样的苦啊。 “你告诉母亲,你与那周家公子,是当真有了……” ‘夫妻之实’四个字儿,庄眉宁如何都说不出口。 只得止住口,道:“你方才说,你被人敲晕了?再睁开眼时,就已经与周家公子躺在一块儿,被沈扶摇抓了现行? 那你……你是否真的丢了清白?咱们不能只听旁人说,得自己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才是啊! 若你的清白还在,却稀里糊涂嫁到了周家,那……” 庄眉宁话说到此,忙伸手去掀莫慎儿的衣袖,想要看看莫慎儿手上的守宫砂,是否还在。 岂料,莫慎儿却如惊弓之兔一般,急忙将手臂抽开。 “守宫砂不在了。” 她咬着唇,道:“我看过了,守宫砂没有了。” 说罢,又哭道:“我……我虽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我醒来的时候儿, 再……再加上守宫砂没了,清白在与不在,不是显而易见吗?” 言毕,莫慎儿又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庄眉宁,问:“我已经如此狼狈了,难道母亲还要让人来看我的笑话,给我仔细检查一番不成?” “慎儿……” 花厅这边,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二人,正抱在一起痛哭,说着事儿。 离开了好一会儿,已经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沁雅姨娘,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只耳环,不知落在了何处。 “糟了!” 沁雅姨娘看着耳朵上那形影单只的耳环,不禁有些发愁:“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了呢?” 说罢,立即又命丫鬟拿来了披风,打算连夜出去将耳环寻回。 身边儿的丫鬟见此,忙劝道:“姨娘,还是明日再去吧?眼下天色已晚,即便是想寻,也不好寻啊。” “不成!” 沁雅姨娘摇了摇头:“那耳环是北郎第一次见我时,便赠予我的东西。莫说是丢了,就是一刻钟不见,我心里也不舒坦。” 说罢,又道:“我记得,我从前头暖厅回青黛院时,还曾摸到过的。可见,那耳环是在咱们青黛院丢的。只要仔细些,想来也不难找。” 第420章 :珍珠耳环的秘密 “会不会是在花厅?” 小丫鬟想了想,道:“方才……方才二夫人……” “是!” 沁雅姨娘经过小丫鬟这么一提醒,立即点想了起来:“方才在花厅时,二夫人如此教训我。想来,那耳环便是落在花厅里了。” 说罢,便起身道:“你先将床榻铺好,我去去就回。” “姨娘,还是让奴婢去吧。” 小丫鬟担心庄眉宁与莫慎儿还在花厅,若见了沁雅姨娘,不免又得欺辱她一番。 于是,便自告奋勇,要去帮沁雅姨娘拿耳环。 沁雅姨娘明白小丫鬟的心思,忙安慰道:“没事儿的,我自己去拿便好。你仔细将床榻铺好,我还快便回来。” 说罢,又道:“那耳环是北郎赠的,若不亲自去找,我心里不安。” “可是……” “放心吧。” 沁雅姨娘给了身边儿一个暖暖的笑,便转身离去。 小丫鬟见此,只好乖巧去铺床。 而沁雅姨娘,则在转身的瞬间,便换上了一张严肃至极的脸。 那个耳环,万不能落入旁人的手里。 特别是庄眉宁与莫慎儿! 沁雅姨娘清楚的知道,自己丢的,不仅仅是一个耳环。也知道,她真正担心的,不是莫皖北赠予的心意,而是耳环里藏着的东西。 耳环是莫皖北送的,没错。 那是一对珍珠吊坠耳环。 两颗珍珠又圆又大,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沁雅姨娘时常戴它,说是喜欢。 在青黛院里,但凡是个下人,都知晓沁雅姨娘有多钟爱那对耳环。 可事实上,沁雅姨娘之所以日夜戴着那对耳环,不过是因为那藏在耳环里的东西,不能见人罢了。 珍珠硕大,却早已被沁雅姨娘掏空。 里头塞着的,不过是可以令人身心愉悦的东西罢了。 自古男子薄情,喜爱新鲜的人与事儿。 在青/楼里,为了能给男人更愉快的感受,很多姑娘都会别有心机地在屋子里准备一些禁用的玩意儿。 或熏香。 或可食用的丹药。 或……在首饰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香丸。 莫皖北独爱沁雅姨娘,总觉得与沁雅姨娘在一块儿,极其愉悦。 而沁雅姨娘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儿,实在让他神往。 这么长时间以来,莫皖北宠爱着沁雅姨娘。 不排除沁雅姨娘知书达理,懂得示弱,去做一个男人的解语花。但珍珠耳环里藏着的香丸,也一样功不可没。 可这些东西,虽能让男人愉悦,却也伤害着男人的身子。 在众人眼里,它素来上不得台面儿。 在勋贵世家,更是一种禁忌! 若不慎被当家的发现,便是浸猪笼都不为过。 沁雅姨娘将珍珠耳环随身戴着,旁人倒察觉不出什么。可若耳环离了身,被有心人捡了去。那么耳环里所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儿,必定能引起旁人的疑心。 特别是庄眉宁。 那个女人视沁雅姨娘如仇人,怎么会放过铲除沁雅姨娘的机会儿? 一旦那耳环落入了庄眉宁手里,只怕……沁雅姨娘的下场,会十分悲惨。 如此想着,沁雅姨娘更是加快了脚步,朝花厅里走去。 可花厅里相拥着的母女,并不知晓沁雅姨娘去而复返。 当然,她们此时正忙着自怜,也根本没有瞧见,那静悄悄躺在地上的珍珠耳环。 “母亲,我……我这次是真的让祖母失望了!她……她老人家素来最疼爱,现在竟当众将我赶了回来。 我瞧着她那意思,是要将我许配给周家的!母亲,你想个法子吧!你想来主意最多,你救救我,我不想嫁到周家去啊。” 莫慎儿此时哪里还有以往那股得意劲儿?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庄眉宁,苦苦哀求庄眉宁救她。全然没有了当初,为了莫管家莫固安,而与庄眉宁吵闹的劲儿。 “疼你?慎儿啊,你祖母最疼的,是莫止湛!她哪里真正疼过你啊。” 庄眉宁现在有什么法子? 莫慎儿心疼自己不能嫁给七皇子殿下,庄眉宁也同样心疼,自己错失了成为三皇子殿下岳母的机会儿。 周家与皇室,一个地一个天。 母女二人,谁也不见得甘心。 “你祖母若真的心疼你,怎么会在你最需要她撑腰的时候儿,将你赶回青黛院啊! 你母亲我……我在侯府是彻底失了势的。以前没有沈扶摇的时候儿,我至少还能做你与你四哥的主,为你们安排亲事儿。可现如今,我连青黛院的内务都碰不到了!” “那莫固安呢!他有没有法子!” 莫慎儿见庄眉宁也无法,只得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莫固安身上:“莫固安不是许诺了你很多东西吗?你去找他!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莫固安?” 庄眉宁愣了愣,随即苦笑:“呵……若你今日犯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错,兴许莫固安还能帮你。可偏偏,你毁的是自己的名声儿。 连世安院那边儿都不愿管你,莫固安又有什么办法?他不过就是一个管家,他还能决定你的余生吗?” “我不管!” 莫慎儿听了庄眉宁的话,心里不免恼火。 莫固安! 莫固安! 莫固安! 那个男人,有什么用! 不需要他的时候儿,他总是如同一个长辈似的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想要什么,他能都给! 可现在需要他了,他却至今没有出现! 就连庄眉宁这个做母亲的,都认为那个男人帮不了自己。 “我不管!我不要嫁给周家那个败家子!我要嫁的是七皇子殿下!我要做七皇子殿下的女人!” “够了!” 庄眉宁见莫慎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再度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脸的逼迫与强势。 再加上她口口声声说着七皇子殿下,着实让庄眉宁气恼。 于是,用力抓住莫慎儿的肩膀,道:“七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你口口声声念着七皇子殿下,那七皇子殿下可曾念过你? 现如今咱们都落魄到什么地步了,你竟然还肖想着七皇子殿下!莫慎儿啊莫慎儿,我看你魔障了!” 第421章 :我的生父只是个管家 “我是魔障了又怎样!” 莫慎儿现在最听不得旁人对她严厉。 庄眉宁的话,无疑是一桶油,往莫慎儿那原本就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心上,再添了一把火。 “我的身上,好歹也背着北定侯嫡女的身份!莫家世代都是朝廷的忠臣,天启国勋贵!我肖想七皇子殿下,难道还不够资格吗?” 说罢,莫慎儿又冷笑道:“还是说……在母亲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低贱的存在?我就该嫁给像周家那样的人家?” “胡说!” 庄眉宁盯着莫慎儿,既气愤又心疼:“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舍得让你下嫁到周家去?可是现在,除了嫁给周家公子,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儿!你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还去想什么七皇子殿下?你……你是想存心气死我吗!” 说罢,庄眉宁又道:“慎儿啊!你既知道你是北定侯的嫡女,就该高贵自重!这天底下,不只有七皇子殿下一个男人,是身份贵重的! 你该矜持,该高贵优雅,该等着京都所有的勋贵公子,上门来提亲!而不是为了一个七皇子殿下,就……” 每每说到此,庄眉宁就痛心得很啊。 “你……你可知道,即便这阵子以来,咱们母女之间生了诸多误会儿。可对于你的亲事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从未有过半分松懈! 你四哥现如今帮着三皇子殿下做事儿,三皇子殿下以后,可是要问鼎龙椅的人!我早已为你与三皇子殿下达成了协议。一旦他成功夺得皇位,你便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是你表兄,你是他表妹。大事达成,你们亲上加亲,岂不是没事儿?可你呢?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越发不听话! 我给你筹谋的一切你不要,非要自己去谋划!你与我争执,与我离心,夺我的权!你言行失格,恨不得当个出头鸟去吸引七皇子殿下的注意。 但最后呢?你得到了什么?七皇子殿下可对你另眼相看了?他可曾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他给过你什么承诺?可要娶你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为一个缥缈的男人,越陷越深。为了他,你忘了矜持,不懂分寸,甚至投怀送抱!” 庄眉宁说到此,深深吸了口气儿。 随后,才又痛心道:“若你的投怀送抱,真能把你送到七皇子殿下身边儿,成为七皇子殿下的女人,我也便罢了!只当你已经长大,不需要我这个目前为你安排亲事儿。 可结果呢?你将自己送到了哪儿?送到了周家公子的榻上!现如今你告诉我,你还想嫁给七皇子殿下,你瞧不上周家公子?可周家公子的怀抱,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吗! 为了一个七皇子殿下,你都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你……” “够了!够了!” 莫慎儿正是最无助,且心怀怨恨的时候儿。 她素来骄傲,哪里听得了这些话? 只见她捂住了耳朵,尖叫着打断了庄眉宁的话:“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我自己有多愚蠢!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你为了付出了多少! 我现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除了心机不如人,受了沈扶摇的算计以外,你也有无法逃脱的干系! 若……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在莫固安回来以后,频繁与他联系,与他行苟且之事儿,让我越发恐慌,我怎么会与你离心?又怎么会自己为自己去谋前程!” “你说什么!” 庄眉宁瞪着眼,道:“慎儿,切莫胡说!” “莫说?呵……我若是在胡说,你慌什么?” 莫慎儿跌跌撞撞爬了起来,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害怕!自从莫固安回到京都以后,我便活在恐惧之中。他每每来一次青黛院,我便得多承担几分事情败露后的惧意! 你说,他若不回来那该多好?他若不回来,你与他便亲近不得!你不做对不起莫昌海的事儿,旁人就抓不到把柄。旁人抓不到把柄,那么你就不会出事儿。 而我?我依旧是莫昌海的嫡出女儿!我不是你与莫固安苟且生下的野种!” ‘啪’的一声儿,不仅仅打断了莫慎儿的话。 更打在了门外,那恰巧来寻珍珠耳环,却不慎听到了一切的沁雅姨娘心上。 “你胡说什么!” 庄眉宁压低了声音儿,颤/抖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如果传了出去,会害了整个青黛院的人!” “你现在知道怕了?与莫固安苟且时,怎么就不怕啊!” 莫慎儿呵呵冷笑着,看向庄眉宁的眼神十分陌生:“也好!怕了也好!至少,也能让你体会一次我终日担惊受怕的心情。” 说罢,莫慎儿又道:“母亲啊,你一定很好奇吧?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呵……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早在当年,莫固安离开京都,来与你道别时,我便知道了一切。 是哪一次离开京都呢?那可是很早很早以前了!那时候儿,我还小,他要出去巡铺。对了,那会儿柠溪房的那个丫头,还没落水!她天天黏着我,叫我六姐姐呢。 那时候儿,就在青黛院。就在你的屋子里!我绣了最好看的手帕,想要拿给你过目,得到你的称赞。可素来疼爱我的于妈妈,却说你有要紧的事儿,不让我见你。 我心下好奇,便趁着于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儿,偷偷溜了进去。却不曾想,在你屋子外头,听见了你与莫固安的谈话。 他说他这一走啊,不知得什么时候儿才回来。他让你照顾好你与他的女儿,那便是我!” “慎儿!” “你知道吗?那时候儿,我犹如五雷轰顶!我以前多么喜欢缠着莫固安啊!对他,我连‘管家’二字儿都没曾唤过!只当他是叔父,天天缠着他带我玩耍。 可谁知,就这么一个‘叔父’,竟是我的生父啊!我的生父是一个管家,不是那人人敬佩的侯爷!我不是北定侯的嫡女,我只是一个野种!” 第422章 :莫家只有一个嫡女 “住嘴!” 庄眉宁慌张得手指头都在发颤。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 即便后来,莫慎儿总说她与莫固安走的太近,就连于妈妈都曾直言,莫慎儿怕是知晓了什么。 她也一直认为,莫慎儿只是对自己与莫固安的关系起疑。却不曾想,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竟是什么都知道!且还知道得如此早。 “慎儿!我不允许你如此说你自己!” “母亲是在心疼我吗?” 莫慎儿苦笑了两声儿,道:“我本就是一个野种,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无论在外人面前,我的身份有多高贵。实际上,体内流着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卑贱下人的血罢了! 若母亲真的心疼我,就该彻底与那莫固安断了关系。而不是像干柴烈火一样,动不动就燃烧到一起!” “啪”的一声儿,没能控制住情绪的庄眉宁,又一次狠狠给了莫慎儿耳光。 而莫慎儿,这回连脸都没有捂。 只是失望地看着庄眉宁,两行泪珠不断往下掉落:“母亲何必在我面前耍威风?这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打下来,又能改变什么事实?难道我方才所言,有半点冤枉你吗? 是!或许我还没有成亲,不能理解你终日独守空房的寂寞与痛苦。但当你只顾着自己快活,而忘了我的感受时,你还算是一个母亲吗?” 莫慎儿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受众人追捧与疼爱。 她太怕了! 怕自己的身世迟早有一日,会被拆穿。 怕她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对于庄眉宁这个母亲,她有爱,亦有怨。 “从小到大,你一直告诉我,我是北定侯府的嫡女!我的父亲,是那高高在上,受众人景仰的北定侯!他骁勇善战,镇守边疆,乃天启国的保护神! 身为他的嫡出女儿,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我所做的一切,只对不错!我天生就是北定侯府里最尊贵的小姐,谁也比不得我! 在这世上,只有旁人讨好我,奉承我的份,独独没有我看别人脸色的份!即便我只是个女儿身,可北定侯府里的众人,都不敢小瞧我。 就连最不喜欢你的太夫人,对我也疼爱有加!甚至……甚至那远在边疆的北定侯,他再如何冷落你,也依旧将我当成掌上明珠。 母亲啊,你可知道?在你的谆谆教导下,我早就习惯了自己北定侯嫡女的身份。当我知道自己是你与莫固安所生的孩子时,我有多痛苦!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云端跌到了悬崖底下!我开始变得恐慌,变得自卑,变得善妒!我恐慌你与莫固安的事儿,会东窗事发。我自卑我自己的身体里,留着卑微的血。 我还嫉妒……嫉妒着府里那些拥有着莫家血液的姐妹们!特别是柠溪房的莫彤儿!对她,我嫉妒极了!” 莫慎儿言语早就失了分寸,可见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莫惠儿虽也是莫家的女儿,但她到底是庶出。莫彤儿呢?从小就乖巧可爱,她的父亲即便是个庶出,那也是养在太夫人膝下的。太夫人对莫彤儿,那也是真的疼爱。 我小时候儿,处处喜欢和她比较。你总说,我是北定侯的女儿,她父亲不过是个禁军统领。虽都是莫家嫡女,我却比她高贵得多。 可你知不知道,每每你如此说时,我就自卑极了!是啊,她父亲是个禁军统领,可我父亲呢?我父亲只是莫家的管家,是一条狗!她是嫡女,是莫家唯一的一个嫡女。我呢?我是什么?” “慎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 “不是我想象的样子,那是什么样子!” 莫慎儿死死盯着庄眉宁,再度打断了庄眉宁的话:“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我误会了你?我不是管家的女儿,我就是莫昌海的女儿?呵……可笑!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小姑娘?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毫无疑问去相信你?不!我已经长大了!早在我知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起,我就已经长大了。 即便你不为我谋划,我也能为自己的将来负责!倘若不是因为我遇到了沈扶摇这样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对手,也许我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慎儿啊……” “你看,莫彤儿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当年的她多活泼啊!可就因为她的活泼乖巧挡了我的道,因为她莫家嫡女的身份,让我心生了嫉妒。 我便能借着刺客入府,将她推入水中。让她……至今都沉闷得像个葫芦!” “住嘴!你快给我住嘴!” 庄眉宁当然知道,当年莫彤儿落水的事儿,与莫慎儿有着关系。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不开口问,莫慎儿不开口说。 母女二人相互装傻,倒也相安无事儿。 可现如今,莫慎儿就像是魔障了一样。 将自己做过的事儿都倒出来了不说,还口口声声贬低自己。 这话她庄眉宁听听,顶多就是心肝疼。可若让旁人听见了,那岂不是要了她们母女的命吗? 再说了,莫慎儿是越发口无遮拦了。 如果再不拦着她,谁知道她还会做什么? “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既说自己已经长大,难道还分不清事态严重吗?瞧瞧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你是自己日子过得不如意,便连我也要一同毁掉才知足吗!” “究竟是你毁了我,还是我毁了你啊!” 莫慎儿苦涩摇了摇头,应道:“倘若你知道悬崖勒马那该多好?如果你也知道事态严重,会为了自己与一双儿女的前途着想,与那人斩断情丝,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事儿都不会发生! 可你偏偏……偏偏什么都懂,又什么都做不到!你可知?每一次莫固安离开,我都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因为只有他不在京都,我才能有片刻的安心。 而这一次呢?早在他回来之前我便几次三番的提醒你,让你与他保持距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再如此继续下去,总会被旁人看出端倪来!然……你不听啊!” 第423章 :撞破了天大的秘密 “你依旧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全然没将我的担忧放在心上。若不是因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劝你无果,我也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莫慎儿将自己所有的不妥当行为,都归咎到了庄眉宁的身上。 “我……我就是因为……因为你与莫固安不听劝,一再黏着一起。生怕你们的事情败露以后,会牵扯出我并非莫家女儿的实情。所以……我得提前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我需要一个更好的名声儿,需要一个好的夫家!在你与莫固安的事情败露之前,我得将自己嫁出去,并且要嫁得极好! 只有这样,我才算有了倚仗。即便将来有一日,莫固安与你之间的事儿被侯府里的人知晓了,我也不带怕的! 纵使……纵使我的身世,也一并被拆穿。但莫家的人瞧着我的夫家,也只有忍气吞声儿的份!” 说罢,莫慎儿笑了笑:“没办法啊!母亲靠不住,我就只有靠自己了!” “你!你糊涂啊!” 庄眉宁对眼前的这个女儿,是既熟悉又陌生,既爱又恨。 “你就是莫昌海的女儿,谁敢说一句不字儿?谁又能有证据,证明你不是莫家的骨肉?” 庄眉宁盯着莫慎儿,一字一句道:“你……你这是自乱阵脚!自毁前程!” “自毁前程的人是你不是我!好端端的侯府夫人你不当,你非要与一个管家苟且。 我与你不同!纵使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不会自甘堕落!我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就一定要利用得干干净净。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莫家如此好的家世不用,而去卑微的活着!” “可你结局又如何!” 庄眉宁的心,就仿佛被扎了刀子一般,疼极了。 苟且。 自甘堕落。 卑微。 这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自己的评价。 “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你如今的所作所为,难道就不卑贱?不自甘堕落了?” “都是拜你所赐!” 莫慎儿怒视着庄眉宁,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保护不了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也救不了我!你凭什么来责怪我?” “你……” 花厅里,庄眉宁与莫慎儿母女二人,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蔷薇与香莲早便她们赶走了。 在她们看来,花厅再无旁人。 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争辩着自己所认为的对与错。 而花厅外,那前来寻珍珠耳环的沁雅姨娘,却捂着胸/口,再顾不得其他了。 她小心翼翼退了出去,直到快回到自己的小院时,才跌跌撞撞跑了起来。 此时,小丫鬟早已铺好了床榻。瞧见自家主子回来,忙上前问:“姨娘,耳环可寻到了?” 沁雅姨娘回过神,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道:“哦……就着夜色不好找,还是明日再说吧。” 言毕,便赶紧命小丫鬟过来更衣,草草睡下。 再说花厅这头。 庄眉宁母女二人吵得累了,终是停了下来。 莫慎儿脾气儿急,见自己母亲帮不了自己,便拂袖而去,再懒得多费功夫。 庄眉宁跌坐在地上,看着莫慎儿那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这女儿的一辈子都完了。 而她与女儿之间,也再不可能回到以前。 只一瞬间,庄眉宁便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她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 最信任的婢女,最疼爱的女儿,最器重的儿子,最有期盼的将来。 或许,这些东西都不是同时失去的。他们有着先后顺序,一点一点从庄眉宁的生活中抽离。 但不可否认的是,就在这一刻,庄眉宁突然意识到,她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什么? 恍惚之间,庄眉宁突然瞥见不远的地毯上,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 那珍珠硕大圆/润,看着倒是眼熟。 撑着手臂爬过去,将珍珠捡起。仔细一瞧,心下立即便知晓了珍珠的来处。 “这不是那小贱/人的耳环吗?终日都戴着,好似多宝贝一样。” 说着,便一脸厌恶,将珍珠耳环丢到一旁。 可谁知…… 就在她将珍珠耳环丢到一旁以后,竟闻到自己指尖传来了一股异香。那股香味儿,她以前也在经过沁雅姨娘身边儿时,隐隐约约闻到过,但并不真切。 现如今再闻起来,倒觉得别有一番意思。 可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法,庄眉宁说不出来。只知道,自从她清晰地闻到了这股异香以后,原本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胸/腔,似乎一下就被疏散了。 她愉悦了许多。 愉悦? 是啊,愉悦。 明明她才与莫慎儿争执了一遍,心中气得要命。明明莫慎儿出了那样大的事儿,让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为什么,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变得身心愉悦起来? 最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都很放松,很惬意。 庄眉宁当初,便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才得以爬上老北定侯莫昌海的床。 现如今,她对指尖上的异香虽不熟悉,但心里也滋生了怀疑。 什么东西,能在一会儿子的功夫,就能让人改变心境? 如此想着,庄眉宁终是再度将那珍珠耳环捡了起来。 她仔细看了看那珍珠耳环,又将它放在鼻尖。 一股高雅清甜的香味儿,顿时沁入心扉。 庄眉宁觉得舒服极了,贪婪地闻着那好闻的香味儿。 可没过一会儿,她便又有了新的感受。 她不再觉得轻松惬意了! 反而……反而多了一股子的燥热。 那种燥热让她难受得很,恨不得能立即泡入冷水里,好好凉快凉快。 不好! 庄眉宁猛然张开眼,将那珍珠耳环拿开,尽量让它与自己的鼻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如此,又过了一阵,那股燥热的劲儿才又压了下去。 “呵……沁雅这个小贱/人,倒真是有手段!” 庄眉宁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仔细将珍珠耳环收好。打算明日寻个大夫来瞧瞧,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名堂。 是否,真的应了自己的想法。 倘若这珍珠耳环里,真加了不该加的东西。那么这个沁雅,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 第424章 :你还有脸来见我 太夫人再不舍,再不愿,也终究是要点头同意周家这门亲事儿的。 特别是在次日,当太夫人派出去的人回来回了消息以后,太夫人便知道,此事儿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若想留住两家的颜面,保住莫慎儿的名声儿。那么,便只有两家联姻这一个办法。 否则,事实便会如长房夫妇所言。 待时日一过,周家公子依旧能过好他自己的日子。可莫慎儿,却再无人问津。 现如今,京都里关于莫慎儿与周家公子的传言,实在太多了。 说什么的都有。 太夫人将每一种说法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却根本没有挽回的法子。 思前想后,终是派人去请了周家夫妇,开始商讨两个孩子的亲事儿。 按道理说,莫慎儿还在孝期,不宜出嫁。 可眼下事态严重,太夫人倒也顾不得那些了。 只想好了借口,说是夜里莫昌海托梦,担心女儿的亲事儿,希望女儿能早日寻到如意郎君。否则,即便是在地底下,莫昌海也是不安心的。 莫家人为安抚逝世的莫昌海,只得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儿。正巧,莫慎儿与周家公子有缘,八字又是绝配。早早了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儿,也不算不孝。 而在此之前,太夫人还命沈扶摇这个嫂嫂去了一趟青黛院。 按照太夫人的意思,是想让莫慎儿高高兴兴的出嫁。 毕竟,女人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上花轿的机会儿。还是得满脸喜气儿,才算圆满。 沈扶摇得了太夫人意思,自然得亲自往青黛院走这一遭。 于是这一日,沈扶摇才从太夫人那出来,便连星辰阁都没回,径直去了青黛院。 莫慎儿是不敢死的。 她与她那母亲庄眉宁一样,是个贪生怕死,知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 即便是失去了清白,从云端落到了地狱,她也还是咬着牙,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除了每日都得发好几次脾气儿,摔坏好几个碗碟以外,倒也没见她如何发作。 再加上,自莫慎儿出事儿以后,蒋妈妈便被派到了青黛院,盯着莫慎儿。 哪怕不是时时刻刻守着,但有蒋妈妈在,莫慎儿倒是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不敢使的。 就怕自己作得太过,惹了太夫人不高兴,被太夫人彻底放弃。 故而,当日初从暖厅里回来,在青黛院花厅里与庄眉宁放肆争执了一番,便是最大的胡闹了。 只是那时,蒋妈妈将庄眉宁母女二人押回来后,便立即回去复命了,并不在青黛院里。自然,也瞧不到她的失态。更不知晓,莫家的这位嫡出小姐,原来不过是个管家之女。 沈扶摇来到莫慎儿的屋子里,瞧见莫慎儿时,莫慎儿与以往并无太大的差别。 除了双目红肿,身形消瘦一些以外,气势上还是如此得意。 她见沈扶摇扶着下人的手,迈着莲花步走来,顿时冷笑了声儿:“哟?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竟把咱们的侯夫人给吹来了!” 言毕,又突然收起了笑,语气儿一转:“你个贱/人,胆子可真大!都到了这个时候儿,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霓裳,你出去守着。” 沈扶摇只当没听到莫慎儿的话,吩咐着霓裳将门关上,出去守着门口。 而她自己,则寻了一把椅子,缓缓坐下。 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早已没什么像样的摆件。 于是,不免笑道:“我记得我初次入你屋子时,你屋子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摆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花瓶,那也是精致至极的。 如今,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你这竟变了一副模样儿。也不知是你近些时日没在青黛院里住着,下头人不把你当回事儿了。还是你脾气儿太急,将能摔的玩意儿都摔得七七八八。” “与你何干!” 莫慎儿见沈扶摇到了现在,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心里不免生气了一抹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她沈扶摇,则如同她的名字儿一般,扶摇直上! “我自己的院子,我想怎么弄便怎么弄!我自己的物件儿,我乐意摔就摔,你还能将手插到我这里来?” 说罢,又道:“呵……你今日过来,若是来给我下跪道歉,我或许还能留你一刻钟半刻钟。可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慢走不送!” “我素来是不喜欢到青黛院走动的。” 沈扶摇见莫慎儿脾气儿还是如此急躁,也不拐弯抹角。 只道:“无论是二夫人的小院,还是你的小院,对我来说都是蛇鼠之窝。若不是得了祖母的吩咐,过来知会你一声儿,你怕是也见不到我。” “祖母?” 莫慎儿微愣:“祖母让你过来做什么?” 说罢,又道:“祖母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她不信我是被你陷害的!” “这都什么时候儿了?还满口陷害不陷害的。若你自己自重自爱,谁又能害得了你?你有今日,难道不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吗?” 说罢,沈扶摇又看了看四周,道:“慎姐儿啊,你还是想想,你想要什么东西做嫁妆吧? 我瞧着你这屋子,也空得差不多了。本想让你从自己屋子里挑些好的带去,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不过你放心,祖母疼你,自然会给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你母亲那头呢?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言毕,又想了想:“侯爷虽尚未回到京都,但你是侯爷唯一的一个亲妹妹,我们星辰阁这头,也会为你准备一份。只是不知,你想要什么?不如与我说来,我也好做了这个人情。” “你说什么?嫁妆?” 莫慎儿咬着唇,握紧了拳头:“呵……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祖母那头还是决定,要将我嫁给周豫南是吗!” “周家公子以前的作为,是有些不大靠谱。按照周家老爷与周家夫人的话来说,那是他还没长大,所以不够沉稳呢。 你且放心嫁过去,待他有了你这个贤内助后,自然会知晓上进。如此,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儿。” 第425章 :我想要你的命 “呵……好亲事儿?那么好的亲事儿,这京都里的名门淑女们怎么都瞧不上!” 莫慎儿是从骨子里便瞧不起周家公子的。 这几日,只要想到她有可能会下嫁到周家去,她便彻夜难眠。 “我……我乃堂堂老北定侯的嫡女,现北定侯的嫡亲妹妹!如此高贵显赫的身份,你们让我下嫁到周家去?呵……你们倒也开得了口!” “老北定侯的嫡女,现任北定侯的嫡亲妹妹,呵……” 沈扶摇淡淡重复着莫慎儿的话,看向莫慎儿的目光,极其不屑:“那不都是往事儿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 “倘若你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就是嫁给当今圣上,都是嫁得的!可偏偏,你已经与周家公子有了夫妻之实。除了嫁给周家公子,你还能如何?” 沈扶摇看着莫慎儿,一字一句问:“三皇子殿下?还是七皇子殿下?现如今,就是京都里最寻常的百姓人家,提起你时都是满嘴的污秽。你以为,除了周家以外,你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若不是你害我……” “善恶自有报。” 沈扶摇打断了莫慎儿的话,道:“你的报应,就是下嫁到周家去。” “我呸!” 莫慎儿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那尖酸刻薄的模样儿,与庄眉宁像极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嫁到周家!想要我嫁到周家去,好啊!那就抬着我的尸首上花轿吧!” “你不敢。” 沈扶摇笑着摇了摇头,就当莫慎儿所言是儿戏一般:“你若真的想死,早便死了,何须等到今日?呵…… 倒不是我小瞧你,慎姐儿。而是你这人,烈的只是脾气儿,而不是骨头。 旁的贞洁烈女,或许会因为失去了清白而踏上寻死的路。可你,爱慕虚荣,贪生怕死的你,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活着的机会儿。 哪怕你从此得离开侯府,嫁到周家。你得去应付周家老小,终日看着那不成器的夫君。可只要能让你活着,让你心怀报仇之念,你便会做着咸鱼翻身的美梦。” 言毕,沈扶摇稍稍压低了声音儿,轻轻道:“你不是恨我吗?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就是那个害了你丢失清白的人吗?既然如此,你就不想报仇吗?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啊!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我得多高兴啊。” “你……” 莫慎儿指着沈扶摇,颤/抖道:“所以,你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捣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到如今,你还能改变什么吗?” 沈扶摇此时慵懒倚靠在椅子背上,笑得极其邪魅。 莫慎儿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沈扶摇,觉得她陌生极了。 “是不能改变什么了。” 莫慎儿咬牙切齿,道:“可我都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连听句实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既如此想听,那我承认便是。” 沈扶摇轻笑:“只要你能开心,高高兴兴地出嫁,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言毕,又添了句:“到底是你嫂嫂,总是宠着你的。” “呵……好啊!果然是你!” 莫慎儿听着沈扶摇这话,便已确信了那害她的人,就是沈扶摇。 于是,冷笑道:“是啊,你可真是宠我,真是我的好嫂嫂!” 言毕,又道:“嫂嫂方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嫁妆吗?我想要……你的命!你可能给?” “哟?慎姐儿都开口提嫁妆了?想来,是会满心欢喜上花轿的。既是如此,我也不算辜负了太夫人的嘱咐。” 沈扶摇笑得像朵花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真心为莫慎儿感到高兴呢。 “只是……你所提的嫁妆,实在是太大了。即便你二哥是当今的北定侯,怕也给不起你啊。我乃朝廷命妇,我的命,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就算我愿意,那也还得宫里的皇上点头才是。” 说罢,沈扶摇缓缓起身,笑道:“不过你放心,该给你准备的嫁妆,我是一份都不会少你的。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么就乖乖等着你的好日子吧。 祖母的意思,是说事出突然,万不能拖。周家那头,也已经拍了媒人上来了,就连聘礼的单子,都交到咱们侯府手上了。 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便那时候儿出嫁吧。” 言毕,又道:“对了,我劝你莫要再动别的心思。祖母心意已定,是绝对不会有所更改。你若想寻死觅活,躲避周家这门亲事儿。那么等着你的,恐怕就是城外庄子里的孤独一生了。 我们莫家不需要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无论这个女儿,是嫡女还是庶女。只要的她的言行,损了莫家众人的名声儿与利益,她便不该存在。 你若乖乖嫁到周家去,立即便能掌管中馈大权,拿到当家钥匙。周家虽不如莫家,但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只要你御夫有术,也懂得如何与公母相处,那么以后的日子,还是能风风光光的过。 可若你不识好歹,还动着别的歪心思。真的死了也便罢了,如果没死,那么莫家也会随意寻个理由,让你假死一次。 此次,莫家再无莫六小姐。有的,只是城外庄子的莫六娘。并且,再不得入京都城半步。” “你……你好狠毒的心!” “狠毒的不是我,是你们莫家。这些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而是你的那些长辈在一番商讨之下,得出的结果。 我所言至此,你信或不信,都随你。只一句,如果你寻了死,或不老实。那么,就算你恨我恨到巴不得抽我的筋,喝我的血,也再无报仇的机会儿。” 沈扶摇话说至此,再不愿多言。 她总觉得,这青黛院是个不祥之地。 每每踏入青黛院,她就觉得肮脏得很。 哪怕在动手反击莫慎儿以后,她沈扶摇也不见得干净。 可她依旧认为,自己与庄眉宁母女是有区别的。 于是,转身便要离开。 莫慎儿见此,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沈扶摇,你为什么要这站对我。” 第426章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扶摇听言,顿时止住脚步。 莫慎儿,我为何会这样对你,难道你心里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 对于如此愚蠢的问题,沈扶摇倒是不想回答的。 只是背对着莫慎儿苦涩笑笑,便打开了房门。 莫慎儿见沈扶摇即将离去,心里极其不甘。 于是,又喊道:“为什么!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给我一个答案吗? 我素来视你如姐妹,从没嫌弃过你是商宦之女。我有什么心事儿,都与你倾诉。就连我的哥哥,我都可以让给你。 我本以为,你嫁入我们莫家以后,会与我亲上加亲。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会越来越好。却没曾想,你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儿。 是啊,你是商宦之女。商人,就没有不奸诈的。也许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可纵使如此,我还是将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害我!” 一脚已经踏出房门的沈扶摇,在听到莫慎儿这些话后,再度止了脚步。 这一次,沈扶摇转过了身,淡淡问:“是吗?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吗?在你心里,你真的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好姐妹吗?” 说罢,又道:“你与我之间,究竟是我利用了你,还是你利用了吗?我对你坦率,从没欺瞒,将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不是因为我傻,而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姑娘。 可在你的心里,我沈扶摇一直都是个不太聪明的人吧?” “你……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沈扶摇笑了笑,明媚极了:“你觉得我好相处,好说话,不计较,没心眼。你觉得我是商宦之女,没权势,没地位。若我做了你的二嫂,你与你母亲,乃至你的四个莫皖北,都能少一个威胁。 毕竟以你二哥这样的身份,想要京都怎样的名门淑女没有?若一旦让他增添了更多的势力,你们母女三人,恐怕在侯府里就过得更艰难了。 你觉得我与你交好,性格又没心没肺,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嫁到侯府后,不仅免了增添你二哥的势力,还会对你们青黛院言听计从。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母亲才会为我说好话,让太夫人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儿。你们青黛院的人,自己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就以为旁人都是傻子。 可你们失算了。我不是那种随意拿捏的主儿,不会将自己的嫁妆,拱手相让。更不会为了讨好你们青黛院的人,而背叛自己的夫君。 你们瞧着我无用,又给你们添了堵。于是,看我越发碍眼。当我渐渐得到了太夫人的重视,开始学习掌管内务时,你们母女二人的动作,也便开始了。 毁我名声儿,毁我买卖,甚至想方设法夺我性命。最后,连诬陷我与旁人苟且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即便如此,你到了今日,竟然还能如此大言不惭,说你将我当成了好姐妹?若不是我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只怕又得被你这满脸无辜的作派,骗了过去。” “你……你都知道了!” 莫慎儿的神色,随着沈扶摇的拆穿,越发难堪。 “呵……也好。你既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在与你演戏。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儿知道的?” “辣锅子酒楼被人泼脏水,说吃死了人的那次。” 沈扶摇并不打算再与莫慎儿虚情假意下去。 于是,应得也极其坦白:“从那时候儿起,我便知道是你了。至于我是如何发现的,呵……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我不说,是给你留个脸子,你又何必自寻不痛快呢? 只是……你也快要出嫁了。我作为你的嫂嫂,免不得提醒你一句。以后去了周家,应付公婆也好,对付小妾也罢。做事儿,手脚干净点,心思也缜密些。 我不是个记仇的人,也给过你许多次机会儿。可纵使如此,当你越发得寸进尺时,还是免不得给了你一个反击。否则,总是你一个人唱戏,也挺没意思的。 但周家的那些人,可就未必了。她们与你没有情分,也不会念你是主母。但凡抓住了你的把柄,即便你是莫家嫡女,恐怕也有你好受。出嫁从夫,你以后到底是要冠上夫姓的。” “呵……那么早!竟那么早!” 莫慎儿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沈扶摇后头的话。 只觉得这么久以来,自己在沈扶摇面前的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儿,实在可笑。 “沈扶摇啊沈扶摇,我倒是小瞧你了!你那么早便发现了我在害你,居然还能与我姐妹长姐妹短到现在。你可真能隐忍啊!” “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沈扶摇笑了笑:“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那可是你的强项啊。” 说罢,沈扶摇又道:“若我一早就与你闹翻了,哪里又有今日这出大戏?” “你……你欠我的,你终究是欠我的!” 莫慎儿握紧拳头,一字一句道:“你别忘了,倘若不是我,你不可能嫁到莫家来!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功劳!你如此对待你的恩人,会遭天谴的!” “不,我不欠你的。” 沈扶摇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你素来自诩聪慧,难道就没曾想过,像你二哥这样的人物,难道会真的甘心被你们摆布,去安排他的婚姻大事儿吗? 若我告诉你,早在我来侯府之前,我与你二哥便已见过,你可信?我和你二哥之所以能成亲,不过是我与他两人都心意相通罢了,有你什么事儿?” “不!不是的!” 莫慎儿自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哪里能接受如此多的意料之外? 她拼了命的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从未与我说过!” “你也从未与我说过,你要害我啊。” 沈扶摇笑了笑,又道:“慎儿妹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身为嫂嫂,我愿你人如其名,出嫁以后谨言慎行,收起你的坏心思。只有这样,方可平安度日。” 言毕,便转身离去,再不理会那在后头喊叫的莫慎儿。 第427章 :莫六小姐大婚 这月初八,莫慎儿终是出嫁了。 周家给的聘礼不少,北定侯府这头为莫慎儿置办的嫁妆,也极其丰厚。 商铺、庄子、良田、金银、首饰。随手拿出来一件,都让周家人瞪直了眼睛。 这一日,京都城里热闹非凡。 莫慎儿着了华丽喜气儿的嫁衣,‘高高兴兴’上了花轿。庄眉宁生为母亲,自是亲自将女儿送到门口。只是因莫慎儿没了父亲,两个嫡亲的哥哥又都不在身边儿。 故而,亲自将莫慎儿从北定侯府送到周府的人,便理所应当成了莫泽善。 当然,还有那以‘管家’身份,一起随性的莫固安。 这一日,太夫人也一样,着了一身喜庆的衣裳。发髻梳得很是整齐,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得很。 她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挂着慈祥的笑。但沈扶摇知道,太夫人痛心极了。 想来,太夫人是极其期待莫慎儿出嫁的。可今日这样的亲事儿,这样的孙女婿,却不是太夫人想要的。 老北定侯唯一的嫡女出嫁,难免惊动了京都里的各方权贵。便连素来不喜欢庄眉宁母女三人的丞相老爷与丞相夫人,也都亲自到了场。 七皇子殿下与莫止湛素来交好,自然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至于三皇子殿下,虽对莫慎儿突然下嫁给周家的事儿,极为不满。但碍于莫皖北还有些用处,而他又是莫家的外孙。当然,也免不得派人过来。 也罢。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即便没有了莫慎儿,以庄眉宁和莫皖北的野心与私欲,也定会为我卖命。 游戏既已开始,可就不容易喊停了。 三皇子殿下对于自己与莫慎儿的这桩‘姻缘’,倒不十分在意。 像他这样的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莫慎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姿色尚可,却毫无脑子的女人罢了。她唯一的用处,便是后头有一个显赫的家族。 除此以外,即便三皇子殿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旁的东西来。 在三皇子殿下的眼里,莫慎儿连棋子都算不上。能算得上棋子的,无非就是莫慎儿身后附带的东西。 但对于庄眉宁而言,三皇子殿下是她所看重的女婿。 她一直认为,嫁人就得像三皇子殿下那样的人物,才算得上是良配。 相貌堂堂、野心十足。 皇室血脉、权倾朝野。 可偏偏…… 这机会,如同炊烟。只吹来了一阵轻轻的风,便从她们母女指缝间溜走了。 为了莫慎儿的这桩婚事儿,好几日来星辰阁的在不曾松过一口气儿。 只因太夫人给了吩咐。 说莫慎儿虽出嫁匆促,但她身为北定侯府的嫡女,莫不能被人小瞧了去。 沈扶摇知道太夫人心疼莫慎儿。 哪怕莫慎儿这次,确确实实让太夫人失望至极。但太夫人还是不忍心,对莫慎儿置之不理。 沈扶摇撇开了一切恩怨,仔细安排着莫慎儿的亲事儿。 从嫁妆到喜服,她都一一过目。 即便是成亲当日,莫慎儿必走的路,都被沈扶摇铺上了小石头,避免滑倒。 如今,莫慎儿乘坐的花轿终于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北定侯府这边儿的宾客,也一一被安排入座。 沈扶摇趁着太夫人与旁人聊得兴起,借口酒醉,离席更衣。 待入了后头花园,这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太好了!六小姐终于出嫁了!奴婢真为她感到高兴。” 跟在身旁的霓裳,也早就累得直打哈欠。 再加上席上人多,又闷又闹。 现如今终于得以出来吹吹风,她如何能不高兴? 自然,最让人高兴的,还是将莫慎儿稳稳妥妥给嫁了出去。 “可不是?周家可算是一个好归宿呢。” 沈扶摇心里也欢喜得很,倒也没拆穿霓裳。 莫慎儿嫁了。 对于她沈扶摇自己而言,算是一件好事儿。 从此以后,北定侯府总算是可以得到部分宁静。而她的这个小姑子,也总算要去别的地方闹腾了。 到了周家,她是争宠也好,害人命也罢,那都与沈扶摇无关。过得是好或是坏,也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对于霓裳来说呢?更是喜事儿一件。 她再也不用面对周家公子那恶棍的纠/缠了。 什么八字相配,命中带火?什么入了周家,就能驱散那周家原配的鬼魂? 让莫慎儿去吧! 周家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莫慎儿也不是个善茬。 他们两个人,才是真正的绝配呢。 “夫人,您说六小姐与那周家公子,能合得来吗?” 沈扶摇这人,待人亲近有分寸。几个丫鬟纵使是被莫止湛严格培养出来的,但在沈扶摇身边儿待了几年,倒也渐渐变得随性了不少。 虽说在大事儿上,几个丫鬟还是一脸的冷淡与沉着。但闲暇之余,也免不得生了好奇之下。 其中变化最大的,莫过于与趣儿走得亲近的霓裳了。 这不? 才刚扶沈扶摇在一旁的凉亭坐下,便开口问道:“奴婢瞧着今日周家公子来迎亲时,那眼睛都笑得能夹死蚊子了!看来对这一桩婚事儿,周家是极其满意的。 不过……咱们六小姐这脾气儿……去了周家以后,怕是要让周家人好受了。” “现如今是六姑爷了,怎么还好一口一个周公子的叫着?” 沈扶摇笑了笑,又道:“咱们慎姐儿与六姑爷,那乃是天生的一对。就连他们的生辰八字儿,都是绝配。” 说罢,又道:“慎姐儿的脾气儿急,性子高傲,是需要有些耐性才能与之交好的。你担心她,也不为奇。只是我们那六姑爷,难不成是个简单的?如何去对付慎姐儿,他有的是法子。” “说得也是!” 霓裳听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就像这一次的风波,他们周家还不是很快就找到理由压下来了? 明明是一件轰动了京都城的丑事儿。可到了周家人口里,就是两家长辈相约着谈论孩子的婚事儿。明明众人多有疑问,觉得周家配不上莫家,又说这桩婚事儿来得蹊跷。 可他们周家呢?非说是两个孩子命中有劫数,若不化劫,都得死于非命。如此,哪怕两家地位再悬殊,亲成得再突然,也无人再会多言。” 第428章 :突然出现的七皇子殿下 可不是吗? 周家的借口,可谓是寻得极好的。 不仅一下将京都众人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还把莫家与自家的结合,说得心甘情愿。 甚至是莫慎儿没有将自己父亲的孝期守满便出嫁,也没被旁人诟病。 在周家与莫家得到这门亲事儿上,哪怕再多的人,认为周家高攀了莫家。可周家那一句‘孩子有劫数’,也能将两家拉到同一个阶级上。 当日莫慎儿出事儿时,聚香楼里的人虽多,但都没有亲眼所见。 后来京都谣传莫慎儿不守妇道时,更多的是听从他言。 现如今两家寻出了如此好的理由,又速速结成了亲家。那么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能适时打住的。 更何况,莫家势力滔天。 即便周家的事儿可以随意构陷,但莫家,却是极少有人敢去得罪的。 之前人人都在谣传,传得有板有眼。周、莫两家没人出来说话,那便另当别论。 现在两家的孩子都成亲了,场面还如此盛大。若还出来说三道四,那不是不要命吗? “周家的人若没点本事儿,也成不了朝廷新贵。” 沈扶摇随手摘了一朵,石桌花盆里的花,放在鼻尖闻了闻。 随后,才道:“慎姐儿能嫁到周家,人人都说是下嫁。实则,说是门当户对也可。 只是不知……这一个门当户对,能不能让慎姐儿这朵娇/嫩的花儿,继续鲜艳下去。” “莫六小姐素来娇贵,嫁到周家怕是有她苦头吃的。” 突然,凉亭旁的假山后,传来一个清凉的男声儿。 沈扶摇心下一惊,忙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紫色绣蟒华服的男子,笑着朝凉亭走来。 “夫人你不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为周家与莫家促成了这段姻缘吗?” “七皇子殿下金安。” 沈扶摇与霓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起身请安:“今日只听闻,七皇子殿下派人送来了贺礼,庆贺六妹妹新婚。却没听说,七皇子殿下亲自驾到。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七皇子殿下海涵。” 说罢,又道:“只是……此处是我侯府后院,不知七皇子殿下是否与下头人走散,迷了路。” “我与止湛兄从小一块长大,这北定侯府不知来了多少回。本殿下即便是闭着眼,也能认清每一条路。” 七皇子殿下自顾自走到凉亭里坐下,倒一点避险的意思也没有。 沈扶摇与霓裳立在一旁,竟猜不出七皇子殿下的来意。 “既七皇子殿下能认清侯府里的每一条路,又怎么会来到此处?难不成,堂堂七皇子殿下,还会擅闯臣子内院不成?” 说罢,沈扶摇又道:“外男擅闯主人家内院,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儿。七皇子殿下难道就不怕被人瞧了去,传成一篇故事儿?” “夫人都不怕,本殿下身为男子,又怎么有害怕之理?” 说罢,七皇子殿下又笑道:“托夫人的福,现在京都之中人人都将目光放在周家公子与莫六小姐身上。倒是不会有人,想从本殿下身上做文章。”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回应,七皇子殿下又道:“即便是有,怕也不多。 本殿下活至今日,也只见过两个。一个,是我那高高在上的三皇兄。另一个,近在眼前。” 沈扶摇心里咯噔了一声儿。 想起方才七皇子殿下刚出现时,曾说过周家与莫家的这门亲事儿,是她沈扶摇促成的。 如此,立即便明了七皇子殿下的话。 “七皇子殿下是在说我家侯爷吗?” 沈扶摇假装不明,面上带了几分紧张:“我家侯府自小胆大,与七皇子殿下关系又好。偶尔编排编排七皇子殿下,想来也是为了给您寻点乐趣儿。” “夫人果真如止湛兄所言,是个聪慧有胆识的女子。” 七皇子殿下并不气恼,只是随手拿起了方才沈扶摇摘下来的花儿,道:“只不过……夫人心知肚明,又何必与本殿下装傻?本殿下喜欢与聪明的人对话,但若太聪明了,反倒也麻烦。” “七皇子殿下自从回到京都后,便受圣上重任,素来公务缠身。想来任何麻烦的事儿,都是不愿接触的。” 沈扶摇当然知晓,这七皇子殿下与莫止湛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亲密。 可眼下莫止湛不在,沈扶摇亦不好与他的朋友走得过近。 口水淹死人。 这道理,沈扶摇可太明白了。 以前,七皇子殿下不过就是来了星辰阁两趟,拿了一些东西罢了。二人连面都没见,便被下头的人传得如此难听。 倘若今日二人在后院花园里碰面闲聊的事儿,再被人瞧见了。那么她沈扶摇即便是有千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 “去往前厅的话在那。只要七皇子殿下顺着十字路望南边儿走,不出一会儿,便能到达喜宴厅了。” 说罢,又添了句:“我身边儿只陪了一个丫鬟,就不让她送您了。为避免旁人误会儿,也请七皇子殿下莫要提及您撞见我一事儿。” 言毕,微微行礼:“恭送七皇子殿下。” “呵……” 七皇子殿下见此,不免觉得好笑:“我听止湛兄说,夫人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其胸襟,不亚于男子。今日闲聊,虽有惊喜,但也有失望。 夫人好是好,可少了一副担当。怎么?夫人这是心虚了?不敢与本殿下相处?” “七皇子殿下说笑了。” 沈扶摇头皮儿发麻,觉得这七皇子殿下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于是,只能拿礼节来搪塞,道:“七皇子殿下乃皇上看重的皇子,于莫家而言是君。而我,不过是莫家深宅里的一个妇人。男女有别,自当保持距离,没有心虚与不心虚之说。” 言毕,又道:“人人都说七皇子殿下与我家侯爷关系匪浅,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我以为,侯爷不在府中,七皇子殿下应当懂得为侯爷、为莫家着想。” “自是要为止湛兄着想的。” 七皇子殿下瞧着伶牙俐齿的沈扶摇,又笑了笑:“只是对你,本殿下也颇为好奇。” 第429章 :手段被撞破 “我不过是商宦之家养出来的女儿,即便是有几分小聪明,也都是上不得台面儿的。 七皇子殿下乃人中龙凤,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此夸赞我,倒是折煞我了。” 沈扶摇不想与七皇子殿下过多纠/缠,可偏偏七皇子殿下总抓着话题不放。 不管沈扶摇说到哪儿,七皇子殿下都能顺着她,将话接上。 这让沈扶摇苦恼不已,又不能直接丢下这么一号人物离开,着实为难。 于是,只得以退为进,坦诚了起来:“我自小随着父母经商,旁人学四书五经,我习的却是生意经。偶有一些自保的手段,也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七皇子殿下,还望七皇子殿下海涵,莫要与我这小小女子计较才是。” “夫人过谦了。” 七皇子殿下见沈扶摇终于不再与他装蒜,更是笑得如沐春风:“止湛兄眼光最是毒辣,从来不是一个肯将就的人。早在他与你成亲之时,本殿下便料想到,你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如今一看,更觉得止湛兄觅得了一位贤妻。” 说罢,又道:“夫人的手段,环环相扣,极为高明,又怎么能说是小打小闹呢? 这周家虽不是什么勋贵世家,但近几年来在父皇前面,倒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现如今,连他们都在你的计谋之中,你又何必谦虚?” 言毕,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再者,莫六小姐从小就娇蛮,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 可你呢?却能不动声色就将她给嫁了出去,且还免了日后,她利用夫家的权势回来对付你。难道,这还不是一个好计谋吗?” 沈扶摇听七皇子殿下如此一说,不免朝霓裳使了个眼色。 霓裳见此,往后退了两步,仔细观察着四周,生怕有人会打这经过,瞧见了什么。 七皇子殿下微微挑眉,觉得莫止湛这媳妇儿可真谨慎啊。 而沈扶摇呢,此时却已开了口:“我虽不知七皇子殿下突然过来与我说这么一番话,究竟是什么用意。但在七皇子殿下识破了我的计谋起,我这计谋便算不得高明了。 七皇子殿下如此费尽心思与我周旋,不过就是想听我的一句实话罢了。现在我既已承认了你的猜测,不知七皇子殿下能否也说一句坦白话?” “坦白话?” 七皇子殿下笑了笑:“你想听什么?” “不是我想听什么,而是七皇子殿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气场上,沈扶摇是半点也不曾输给七皇子殿下的。 倒也是七皇子殿下闲散。 从始至终,都是慵懒清淡的态度。 “你放心吧,本殿下是止湛兄的知己,自然不会揭穿你。” 七皇子殿下看了看沈扶摇,便道:“更何况,你替本殿下解决了莫六小姐这个大麻烦,本殿下为你保密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说罢,又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对于你利用了本殿下的事,本殿下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大麻烦? 沈扶摇听言,微微挑眉。 也好在莫慎儿现在已经嫁出去,成为了周家少夫人了。 否则,若让她知晓,她自己心心念念的七皇子殿下,竟嫌弃她是一个大麻烦。也不知,她会何等伤心。 只不过…… 七皇子殿下说到利用? 呵…… 何为利用? “我倒不认为,那是一种利用。” 沈扶摇微微抬起下巴。 自从七皇子殿下也变得坦白,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就如你所言,我在替我自己解决麻烦的同时,也给你解决了麻烦。事出有因,又怎么能说是利用呢?” “哦?可若没有你,莫六小姐这个麻烦,怕也麻烦不到本殿下的身上吧?” “七皇子殿下何出此言?” 方才放松不少的沈扶摇,此时再度紧张了起来。 听七皇子殿下那意思…… 问的倒不是中元节时,她命人假散消息的事儿。 而是…… “夫人聪慧,又怎么会不明白?” 七皇子殿下瞧着沈扶摇略微变色的脸蛋,笑了笑:“倘若没有夫人,在莫六小姐的身旁出主意。恐怕莫六小姐至今,也不会将心思放到本殿下的身上吧? 至少……她不敢如此大胆,不是吗?” 言毕,七皇子殿下潇洒打开折扇,起身。 “沈扶摇,是吗?你欠我一个人情,可得记住了。” 说着,一步步走到沈扶摇面前,又道了句:“这人情,总有一日是要还的。届时,还望你莫要抵赖才好。” 言毕,又哈哈大笑了几声儿,转身离去。 那笑声儿爽朗而不拘,听得沈扶摇牙痒痒。 霓裳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夫人,七皇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这个问题,沈扶摇也很想问啊。 倘若说,七皇子殿下只是知道中元节的事儿,也便罢了。 毕竟莫慎儿与周豫南在中元节那天,可是闹得人尽皆知。往后的好几日,京都城都拿他们当谈资。 七皇子殿下既已留在了京都,那么必定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参与夺嫡的。 如此,对于京都里的局势,他肯定会派人盯得紧紧的。 莫家与周家,平日在京都里,是搭不上什么关系的。即便是有关系,那也无非是北定侯府设宴时,给了周家一份帖子,算是瞧得起这个朝廷新贵了。 而周家?哪怕是设了宴,那也断然邀请不到北定侯府的任何一个人。 如此搭不上关系的两家,突然就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七皇子殿下想不知道都难。 更何况,那莫慎儿纠/缠七皇子殿下,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七皇子殿下如此睿智的人,哪里还能不知莫慎儿的心思呢? 如此多的因素下来,只要七皇子殿下细细调查,必定能调查出,沈扶摇几人当日在街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由此…… 什么七皇子殿下在聚香楼办诗会,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更何况,七皇子殿下连沈扶摇设计了莫慎儿的事儿,都知晓得一清二楚。那么以他作为由头,吸引莫慎儿去聚香楼,自然也不是秘密的事情了。 第430章 :回门礼 只是…… 当初打算反击莫慎儿的时候儿,知晓这事儿的人不多。 便连蝴蝶与初凝那两个丫鬟,都不知道沈扶摇撺掇莫慎儿什么。 这七皇子殿下虽与莫止湛亲近,可这段时日也不常到北定侯府来。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都能知道的事儿,太夫人那头知不知道。 “夫人,奴婢平日话虽多,可嘴却是严的。” 霓裳见沈扶摇面色严肃,又忙开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婢清楚得很。再说了,那七皇子殿下虽出侯爷的挚友,却与咱们后院的事儿不相干。 奴婢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知道咱们侯府里的事情。” “罢了。” 沈扶摇听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咱们若看不明白,便是真的看不明白。就好像,青黛院那头防我们跟防贼一样。最后,不也还是被我们设计了一把? 七皇子殿下可不像咱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什么云游四海,为人洒脱不拘?指不定,那是他当年羽翼未满,求得自保的另一种活法罢了。 有心人若想知晓一些事儿,自然有他的办法。好在这七皇子殿下虽难猜,但也不会害咱们。至于他说的人情,若他觉得算,那便欠他一个好了。” 说罢,沈扶摇又看了看石桌上的那朵红色的月季花。即便是脱离了枝干,也还是鲜艳欲滴。 于是,伸手将那朵花儿拂到了一旁的池塘里。 “有些花儿,虽已经被摘下来了。但时候儿还不到,就暂且丢到水里再养养,总能娇艳几日。 待根部被水泡烂了,那才是它真正该有的下场。” 就如同莫慎儿一般。 做出了这样丢人的丑事儿,在侯府里可谓是让众人失望至极了。 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好前程,寻了周家这样的夫家。 即便能够仗着北定侯府的权势,在周家蹦跶,那也蹦跶不了几日。 没有脑子的女人,最是可怕。 而周家,也最是能磨掉莫慎儿性子的人家。 从踏入周家大门的那一日起,那个骄傲的莫慎儿,就已经被毁了。 或早或晚,她总有自己的报应。 沈扶摇不急在这一时。 只是…… 莫名其妙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倒是让她意外得很。 哪怕在霓裳面前,她说得云淡风轻。 可自己一手谋划的事儿就如此简单的被人揭穿,不免让沈扶摇生了挫败之感。 也难免,生了担忧之心。 …… 莫慎儿嫁去周家,虽是下嫁。 但周家为了不失脸面儿,也为了讨好莫家。这喜宴的排场,硬是做得极大。 虽不如当年沈扶摇嫁给莫止湛时的盛大,但也是鲜少有人能及的。 而周莫两家的亲事儿,也让京都热闹了好一阵。 三日后,莫慎儿回门。 太夫人便让侯府里的人,都一块儿在暖厅里用了饭。 不仅仅是庄眉宁出来了,就连长房的那几个姨娘,还有沁雅姨娘,也一道在侧。 饭桌上,周家公子对莫慎儿倒是迁就得很。 只是莫慎儿脸色不大好看,对周家公子爱搭不理。 周家公子一昧讨好,更是频频给长辈们敬酒。 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喝得脸红脖子粗了。 太夫人瞧着这对新婚夫妻如此,心里着实难受。总觉得,家里这几个孙子孙女,嫁得最亏的就是莫慎儿了。 即便是错失了大家闺秀,而将一个青/楼女子纳入府中做妾的莫皖北,都比不得莫慎儿吃亏。 于是,也不大愿意瞧着莫慎儿与周家公子。 只在用了膳过后,便道:“这回门礼也过了,家宴也用了。时辰不早,你们夫妻二人还是回去多陪陪亲家吧。” “祖母!您就让孙女再陪您一会儿吧。” 莫慎儿自是不愿这么快就离开的。 一来,是她还没熟悉周家。这几日在周家,她总觉得既孤独又陌生。 二来,周家与北定侯府比,那还是差远了。 周府就这般大,随意走走,便没了。 更别提她所住的院子。 平日里,是真不愿意踏出屋门的。一出去想逛个花园,还要碰上周豫南的那几个小妾。 说来也气人。 没成亲之前,说得好好的。以后不再纳妾,府中的小妾自然也会遣散。 按道理说,遣散姬妾这是好事儿。 自家的长辈若心疼自己,定当是乐于看见这种结果的。 可当她嫁入了周家以后,却发现那几个小妾不仅没遣散。还穿红戴绿,结伴过来给她请安。 她当场就气得摔了东西,将那些小妾轰了出去。命人去请了周豫南不算,还闹到了周老爷与周夫人那去,说周家不守信用。 然而周家人呢? 却说,不必遣散姬妾,是他们莫家的要求。 莫慎儿百思不得其解,回到自己院子后,又大发了一通脾气儿。 最后,还是一道陪嫁过去的蔷薇,说明了原由,这才将莫慎儿给安抚了下来。 短短三日,对于莫慎儿而言,就像过了三年那样漫长。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娘家,心里有好多好多委屈话,想与太夫人说。 却不曾想,才用了膳,太夫人便将要赶人。 于是,不免红了眼眶:“祖母啊,慎儿好想您,想多陪陪您。” “你已经长大了,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哪里还能这样黏着我?” 太夫人拍了拍莫慎儿的手背,算是安慰:“你初嫁到周家,得好好学学周家的规矩,帮着你婆婆打理后院的内务才是。回门不过就是个礼节,行过就算了,切莫让人说咱们莫家的女儿不懂事儿。” “可是……” “还是让慎姐儿多留一会儿吧?” 庄眉宁见莫慎儿似乎是有话要说,忙道:“儿媳妇就得了慎姐儿这么一个女儿,现如今她嫁了,儿媳妇心里诸多不舍。” 说罢,想了想又道:“慎姐儿自幼便受诸位长辈宠爱,性子多有娇横、傲慢。儿媳妇身为母亲,总想多叮嘱她几句。 不如……便让六姑爷陪着大哥与三弟继续喝几杯?儿媳妇好带着慎姐儿回一趟青黛院,交代一些体己话。 也好让她再看看,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没带的,一并带上。” 第431章 :突如其来的发难 庄眉宁打了个好算盘。 一来是瞧见莫慎儿不想那么快离开,故而顺着莫慎儿的意,为莫慎儿说了这番好话,想讨莫慎儿欢心。 二来,她的确有些话,想要对莫慎儿说。 可谁知,她的好意,莫慎儿未必心领。 只听莫慎儿冷冷开口,道了句:“不必了!祖母说得对,我才嫁到周家,是要好好学学周家的规矩。” 说罢,又道:“再说了,周家即便比不得莫家,但也不差。我乃周家公子的嫡妻,难道周家还会缺我的东西不成?” 言毕,还不等周家公子反应过来,莫慎儿便朝周家公子瞪了一眼:“怎么?我们莫家的酒就那么好喝吗?喝到现在,还依依不舍。” 周家公子听言,脸上虽有不快。 但碍于莫慎儿是他千辛万苦才娶回来的。 如今,他们又身在莫家。 于是,也只有唯唯诺诺起身,朝众人行礼,退去。 太夫人点了点头,目送莫慎儿夫妇离开。 直到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里,太夫人才又道:“回门礼过了,家宴用了,你这母亲的威风,也耍得差不多了。” 说罢,太夫人扶着蒋妈妈的手起身,看也不看庄眉宁一眼,便道:“回去吧!继续回青黛院抄写经书,静静你的心。” 庄眉宁听言,心里怨恨极了。 她本以为,就着莫慎儿出嫁的事儿,自己就能解禁了。 即便太夫人没亲口说出‘解禁’二字儿,但这阵子以来,对她在府中肆意走动的事儿,却无半句责怪。 可谁知,这回门礼刚过,莫慎儿的背影才刚刚消失。 太夫人便说出了如此伤人的话。 “太夫人,儿媳妇有一事儿,想要禀报!” 庄眉宁心里不甘,自是要拉出一人来垫背。 而这人,除了沁雅姨娘还有谁? “原本这事儿,早就该告诉太夫人,请求太夫人主持公道的。可最近忙着慎姐儿的婚事儿,太夫人极其劳累。儿媳妇实在不忍,这才等到了今日。” 说罢,只见庄眉宁‘噗通’一声儿跪下,道:“正巧,今日长房和三房的人也都在。家门不幸,还请太夫人做主。” 众人早早就起身,来受莫慎儿的礼。到了此时,都已疲惫不堪。 本想着,太夫人离开后,大伙儿也都各自离开,好回去歇息一会儿。 却不曾想,后头竟然还有大戏看。 于是,纷纷朝太夫人望去,等着太夫人的意思。 太夫人哪里不知道庄眉宁又要搅弄风云? 心下烦闷,本不想搭理她。 但瞧着她那一脸的‘事态严重’,不免又坐了回去:“何事儿?速速说来。” “回太夫人话,是关于沁雅姨娘残害北哥儿的事儿!”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惊讶。 沁雅姨娘残害莫皖北? 这话从何说起? 又一声儿‘噗通’声儿传来。 这回跪下的,乃是沁雅姨娘。 “沁雅知道二夫人素来不喜欢我,却不曾想,二夫人厌恶我厌恶到了如此地步。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竟如此口出狂言,试图陷害我。” “我还没开口,去说事情的始末。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陷害你?” 庄眉宁见沁雅姨娘慌乱,不免冷笑:“难不成,你心虚了?” “沁雅不需要心虚。” 沁雅姨娘淡淡看着庄眉宁,道:“沁雅对北郎的心意,阖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沁雅如此爱着北郎,又怎么会残害于他? 更何况,北郎现在人在边疆,又不在京都。即便是沁雅想害他,又如何害得了?” 说罢,沁雅姨娘又提起了当初沈扶摇被庄眉宁陷害的事儿,道:“再说了,二夫人是不是想陷害我,你自己心知肚明。‘诬陷旁人’这种事情,二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当初若不是你往侯夫人身上泼脏水,现如今又怎么会被禁足在青黛院里?太夫人让你静思己过,你倒好,反而故伎重演。” “呵……好一张伶俐的小嘴。” 庄眉宁听着沁雅姨娘的话,气得心肝儿直疼。 可一想到自己手里的证据,立即便又冷静了下来。 “你也会说北哥儿远在边疆?呵……既是如此,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有谁能来救你!” 说罢,便朝太夫人磕了一个头,道:“太夫人!儿媳妇此次,是手握了证据,才敢来揭发沁雅姨娘。儿媳妇发誓,绝对没有半点诬陷沁雅姨娘!” 言毕,只见庄眉宁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了个东西。 那东西在烛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竟是一颗珍珠! 沈扶摇半眯着眼瞧着,立即心下一颤。 那是沁雅姨娘的珍珠耳环。 她曾见过的。 沁雅姨娘最喜欢那对珍珠耳环,时常都戴着。 可最近这一阵,倒是没见她戴了。 “沁雅,你口口声声说我诬陷你。那么我问你,这珍珠耳环可是你的?” 庄眉宁举着那珍珠耳环,极其自信:“当着太夫人与诸位长辈的面儿,你最好老实些。我听闻,这珍珠耳环你可是最喜欢的。平日里,十日有八日里戴着它。 即便你不承认,侯府里见过你的人,想来也是有印象的。” 言毕,庄眉宁又突然将话题转到了沈扶摇身上:“扶摇啊,你素来与沁雅姨娘亲近,你可认得这珍珠耳环?” “这……这珍珠耳环确实像是沁雅姨娘的物件儿。” 此时,还未等沈扶摇开口,大夫人刘氏便已经道:“今年我在花园里曾见过沁雅姨娘两次,每次她都戴着这珍珠耳环的。” “沁雅姨娘是有这么一对珍珠耳环,我曾见她戴过。据说,那是北哥儿赠予她的,她还是喜欢。” 沈扶摇不知道事情的具体,但也不能当众撒谎。 再说了,连大夫人刘氏都能认得的东西,她若说不认得,岂不是有了同伙的嫌疑? 她与沁雅姨娘走得近的事儿,侯府里谁人不知? “只是……此等类似的珍珠耳环千千万,也不止只有沁雅姨娘得了那一对。二夫人手中拿着的那一只,究竟是不是沁雅姨娘的,扶摇也不敢肯定。” 第432章 :比以前更厉害了 “是啊,世界上的珍珠耳环千千万。若我想陷害沁雅姨娘,也绝对不会选择珍珠耳环这种物件儿。 再说了,听闻这珍珠耳环可是沁雅姨娘最喜爱的耳饰。我若没有真凭实据,又怎么敢随意指控她?” 庄眉宁听着沈扶摇的话,笑得极其邪魅:“今日,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儿,将这珍珠耳环拿出来控诉沁雅姨娘,无非是因为,这珍珠耳环,便是沁雅姨娘残害我儿的证据!” 说罢,庄眉宁朝香莲使了个眼色,才又继续道:“太夫人,就当为了您的孙子北哥儿着想,还望您能闻闻这珍珠耳环。” 言毕,又道:“扶摇最好也能闻闻!沁雅姨娘平日里虽承蒙太夫人喜爱,时常过来世安院请安。但妾室与老祖宗终究身份有别,恐怕离得远,也未必能懂其中的猫腻。 但扶摇你就不一样了,若论起亲近,沁雅姨娘倒还是与你们星辰阁更亲近的。 我听闻,近些时日,扶摇每每去青黛院,也总是直接去沁雅姨娘那里。想来,应该对那珍珠耳环的味道儿,很是熟悉了。” 太夫人不知庄眉宁在卖什么关子,但瞧着她一脸自信的模样儿,终是让蒋妈妈将珍珠耳环接了过来。 她将那只珍珠耳环放在指尖,轻轻嗅了嗅。 只觉得,自己闻到了一种极其好闻的清香。 只是对于这种香味儿,太夫人倒是不大熟悉的。只觉得似乎是在哪里闻过,却又不真切。 可沈扶摇就不一样了。 她才刚将那珍珠耳环接到手里,还尚未仔细去闻,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儿。 那股味道儿虽然很淡,但沈扶摇却敢肯定,那是沁雅姨娘身上的味道。 每每碰见沁雅姨娘,沈扶摇总能从沁雅姨娘身上,闻到这种淡淡的清香。 沈扶摇一直以为,这是沁雅姨娘衣裳上熏了香的缘故。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或姑娘,大多喜欢在衣裳上熏香,以遮汗味儿。 只是有些人熏的香太浓,远远闻着就刺鼻,并不让人舒服。 但沁雅姨娘的香不同。 似瓜果香,又似花香。 说不出个具体,却让人很喜欢。 “儿媳妇敢问一句,太夫人可熟悉这种香味儿?” 庄眉宁依旧跪着,但说话的语气儿却极为严肃和认真。就仿佛,她是一个断案的大老爷。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她要问罪的对象。 “似乎闻过,但记不真切。” 太夫人虽不喜欢庄眉宁,但事关莫皖北,她依旧十分上心。 更何况,当初沁雅姨娘的出现,确实太过巧合。 倘若不是因为沁雅姨娘腹中的孩子,太夫人怕也不会点头。 “那么扶摇呢?” 庄眉宁见太夫人如此配合,心下又发有了底气儿:“这股香味儿,你不会不熟悉吧?” “二夫人说笑了。” 沈扶摇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一次沁雅姨娘是要摘在庄眉宁手里了。 而她自己呢? 早就被庄眉宁那疯狗给咬得够够的了。今日这事儿,若处理不当,恐怕庄眉宁还能趁机再咬自己一次。 于是,笑了笑,道:“我娘家虽经商,但却不卖香。二夫人如此肯定地问我,倒显得我一定就知道似的。” “扶摇你素来与沁雅姨娘走得近,不是吗?” 庄眉宁勾唇,又问:“闻着那珍珠耳环的香味儿,难道就没想起什么?” “这香味儿很是熟悉,好像在沁雅姨娘身上闻到过。” 沈扶摇不看庄眉宁,只朝着太夫人望去:“不过……孙媳妇儿每次撞见沁雅姨娘,待的时间也不长。更何况这种香味儿淡淡的,倒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从沁雅姨娘身上传出来的。” “有个大概便好,我也没让你一口就肯定。” 庄眉宁才不在意沈扶摇那左右逢源的话。 只道:“我只想告诉大伙儿,那珍珠耳环不是普通的耳环。它,是一对可以散发出异香的耳环。而那对耳环,是沁雅姨娘的。耳环里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太夫人闻了以后,觉得曾在哪儿闻过。 扶摇呢?也说这香味儿十分熟悉,像是沁雅姨娘身上的香味儿。既然如此,也便够了。” “什么就够了?二弟妹,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大夫人刘氏越听越糊涂,没能忍住,开口便问:“就算母亲与扶摇都闻过那味道儿,又能证明什么?” “大嫂莫急。” 庄眉宁看也不看大夫人刘氏一眼,只通过声音儿来分辨说话的人是谁。 “沁雅姨娘这人,素来擅长伪装自己,总把自己摆在一个楚楚可怜的位置。可实际上,她的嘴皮子,比起扶摇更要厉害几分。 我之所以多此一举,让太夫人与扶摇先闻了那珍珠耳环,证明自己曾接触过那股香味儿。无非是想先为自己证清白,也为了堵住沁雅姨娘狡辩的后路。 否则,待我将实情说出,她却一口咬定那珍珠耳环里的东西,不是她塞的,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毕竟,如今这耳环可是在我手里呢。” 言毕,只见庄眉宁淡淡看了沁雅姨娘一眼,道了句:“沁雅,你说是不是?” 沁雅姨娘脸色一变,竟苍白了几分。 而沈扶摇见此,更是心惊。 太夫人让庄眉宁静思己过。 庄眉宁思的,恐怕不是自己犯下了多少错事儿。而是自己在做那些坏事儿时,心思不够缜密吧? 不过短短半年的功夫,她心里的思虑,竟更上了一个台阶。 还没开始拿出证据真正指控沁雅姨娘,便已经设计堵住了沁雅姨娘的后路。 可见,这一次她是真的抓到沁雅姨娘的把柄了。 “其实不仅仅是太夫人与扶摇,任何人只要与沁雅姨娘站得近些,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这股淡淡清香。便连我,素来被众人说成一个恶婆婆,且极其瞧不起沁雅姨娘的我,在与沁雅姨娘说话时,都能闻得到这股味道儿。 倘若沁雅姨娘不肯承认,那珍珠耳环里的异香来源于她。那么太夫人大可派人去问问青黛院的下人们,这股清香是否熟悉?想来,答案并不难找。” 第433章 :庄眉宁的指控(一) 言毕,庄眉宁又笑着赔罪:“我知道,我现在所说的一切,似乎与我要控诉沁雅姨娘残害北哥儿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大伙儿听了,不仅糊涂,也不耐烦。 但现如今,北哥儿远在边疆,慎姐儿又嫁去了周家。偌大的北定侯府里,我再无一个儿女为我撑腰。所以……遇事儿时难免要先举例证明,以求自保。” “大伙儿都累了,你有话便直说吧。” 太夫人瞧着庄眉宁那点小心思,竟觉得心里堵得慌。 青黛院这对母女,倒是一个也不省心的。 “是,太夫人。” 庄眉宁东扯西扯那么多,确实是想举例自保。一来,堵住了沁雅姨娘的后路,让她退无可退。便是连为自己辨别的机会儿,都没有! 二来,也是为了扰乱沁雅姨娘的心。 毕竟她庄眉宁手里握着的证据,可是铁打一样的真实。沁雅姨娘再厉害,也拗不过证据不是? 庄眉宁自认为,自己只要将事情说得越慢。那么沁雅姨娘的心里,便越煎熬。 当然,庄眉宁还得靠太夫人为她做主。 眼瞧着太夫人皱紧了眉头,她便是再想磨沁雅姨娘,也是不敢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慎姐儿出了事儿。您命蒋妈妈将儿媳妇与慎姐儿带回青黛院时,沁雅姨娘也一道跟着回去了。 我禁足许久,都未曾过问过青黛院的事儿。再加上,慎姐儿出了事儿,而北哥儿又不在侯府。我心里一下没了主意,在回到青黛院后,便让沁雅姨娘随我一起去了花厅。 一来,是可以帮着想想办法,该怎么帮慎姐儿度过难关。二来,也是想询问沁雅姨娘,青黛院的内务。” 说罢,许是连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太过荒唐。 于是,又添了句:“我……我虽没了掌管青黛院内务的资格,但到底还是北哥儿的嫡母。有些事儿,虽放手让后辈去做了,可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说正事儿。” 太夫人半眯着眼,又一次提醒庄眉宁。 庄眉宁身子一顿,忙又道:“是呢,儿媳妇是要说正事儿的。” 说罢,便先看了一眼沁雅姨娘,才开口:“大伙儿是知道的,沁雅姨娘当初入府时,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再加上因为她的出现,毁掉了北哥儿的亲事儿。 还莫名……莫名让北哥儿尚未成亲便先纳妾,还没有嫡子,便要有庶子!为此,我与沁雅姨娘的关系,如同水火。 那一天,我本想暂时放下恩怨,先与她一起想个法子,帮莫家渡过难关。可谁知,她这人,早就被北哥儿给宠坏了。区区一个姨娘,就摆上了正妻的架子。 不仅没说出一两个有用的法子,还出言不逊,羞辱慎姐儿。更直言,青黛院早已是她说了算,不再是我与慎姐儿母女的天下。说……说慎姐儿能有今日,都是天定的。 可怜我慎姐儿,受了如此大的打击,回到府中还要被一个姨娘如此羞辱。一时难堪,便哭得昏天暗地。我身为慎姐儿的母亲,自然是见不得慎姐儿如此受委屈的。 于是,情急之下便上去与沁雅姨娘撕扯了起来。沁雅姨娘虽年轻,但力道却不如我大。一番撕扯,使得她落荒而逃。就在她仓皇跑走以后,我在地上捡到了这一只珍珠耳环。 原也没想太多!我的性子,侯府的诸位都是知道的。脾性大,不会隐忍。那会儿子,我刚与沁雅姨娘发生了争执,还厮打了一番,心里正恼火着呢。瞧见了她落下的珍珠耳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便将这珍珠耳环捡了起来,打算丢到外头去,省得我看着心烦。” 话说到此,庄眉宁稍稍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可谁知……珍珠耳环被我丢掉以后,我的手上,竟然染上了一股异香。我闻着那香味儿,像是沁雅姨娘身上散发出来的。 也不知怎的,我神差鬼使多闻了一会儿!你们猜怎么着?我竟不气了!” 庄眉宁语调突然一变,仿佛整件事情都特别神奇:“明明慎姐儿的身上,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明明才与沁雅姨娘厮打过一番。明明,我怒火熊熊,快要将自己的心肝儿都给烧融了! 可就因为多闻了一会儿手上的异香,便不气了!不仅如此,反而还觉得自己身心愉悦,格外轻松。” “怎么可能?” 大夫人刘氏听言,忙插嘴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香?” 说罢,又看了看太夫人:“母亲!儿媳妇知道,世上安神的香料与草药不少。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一个人的情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也太神奇了。” “可不是吗?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庄眉宁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也不等太夫人说话,便又道:“我自己亲身经历了一番情绪的变化,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于是,又忙跑了出去,将这珍珠耳环寻了回来。 第434章 :庄眉宁的指控(二) 助兴之物…… 沈扶摇听着,不免朝沁雅姨娘往去。 只见沁雅姨娘此时脸色依旧发白,但却佯装镇定。 完了。 这是沈扶摇脑海里,立即闪现出来的两个字儿。 从始至终,都是庄眉宁一人在控诉。而沁雅姨娘,在庄眉宁拿出珍珠耳环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倒不是沈扶摇不相信沁雅姨娘。 而是沁雅姨娘此时的反应,早已说明了一切。 莫说是在权贵门阀,即便是小门小户,对于这种助兴之物,也是极其避讳的。 自古以来,有多少好/色之徒因为这种东西,而倒在了香软的玉/臂上,再起不来? 这世上,除了烟花之地外,没有哪户人家,是敢明目张胆用这些东西的。 助兴的药,是禁药。 助兴的香,是禁香。 莫说是明目张胆,即便是偷偷的来,那也是大罪。就更别提,沁雅姨娘现在所处之地,是北定侯府了。 沈扶摇记得,前两年骁景出事儿的那次。 死去的那个姨娘,就牵扯出了莫泽善喜虐。且,还喜服用助兴之药。 为此,他身子早早就被掏空了。 倘若不是因为莫泽善是长房的嫡长子,后又因此再难生育后代。太夫人顾及着长房的脸面与心情,恐怕早就公开责罚莫泽善了。 哪里,又还能让他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做莫家的大公子? “来人啊,去请叶大夫过来。” 就在沈扶摇思虑之际,太夫人已经开口,要派人去请叶大夫了。 可谁知,庄眉宁却道:“太夫人,此等隐秘的丑事儿,又何必去劳烦叶大夫?自然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说罢,又道:“星辰阁不是有个丫头,叫医清吗?她自幼就伺候侯爷,被侯爷送去习医。她的医术,在咱们侯府可是出了名儿的。 不如,就让她来看看这珍珠耳环。也好让大伙儿知道,我有没有撒谎。这沁雅姨娘,有没有在害北哥儿!” 高! 这一招,实在是高! 让谁来辨别珍珠耳环里的香不好?非要让医清来! 如此,岂不是要让沈扶摇来得罪沁雅姨娘吗? 倘若那香真有问题,医清查出来了,最好倒显得沈扶摇不对。 沈扶摇与沁雅姨娘交好,到头来却不帮她一把。侯府里那些不辨是非的下人,恐怕又得说上好一阵了。 可若为了帮沁雅姨娘,而让医清撒了谎。那么‘不甘心’的庄眉宁,必定会再缠着太夫人请别的大夫来。 届时,本与此事儿无关的沈扶摇,难免变成同党。 而庄眉宁,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去吧。” 沈扶摇朝医清看了一眼,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珍珠耳环,说出实情就是,莫要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医清听言,立即便懂了沈扶摇的意思。 于是,恭敬上前取了珍珠耳环,当着众人的面闻了闻。 医清的医术,确实是极高的。 她只反复闻了几次,便道:“回太夫人话,珍珠耳环里的香,确实能在男女之事上,起到助兴的作用。” “你可检查仔细了?” 太夫人淡淡看了一眼庄眉宁与沁雅姨娘,才朝着医清道:“此事而,容不得有任何差错。” “回太夫人话,奴婢已经检查清楚了。” 医清不卑不亢,丝毫没被太夫人的话吓道:“珍珠耳环里的香料中,含有一味紫河草。这紫河草,是所有助兴之物必有的一味药。它味道略似鱼腥,若炼成助兴之药,那药丸中必定含有鱼腥味儿。 可若加入香料之中,鱼腥味儿便会和各种香料的味道儿中和。最后,散发出一种极为清甜的香味儿。” 说罢,医清又道:“紫河草可以与任何一种香料搭配,所中和出来的味道,也是千千万万种。故而,一旦混入香料之中,寻常人很难分辨得出。” “那这种紫河草,对人的身体会有害吗?” 太夫人最关心的,还是莫皖北的身子。 “回太夫人话,长期沾染紫河草的人,会有不育之症。” 医清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半点迂回。 太夫人听言,脸色变了又变。 庄眉宁见时候已到,忙道:“太夫人!医清姑娘可是扶摇身边儿的人!可见,儿媳妇并没有骗您!这个沁雅姨娘来者不善,不是个号东西!她……她就是来害咱们北哥儿的啊!” 说罢,庄眉宁又道:“太夫人您仔细想想!从一开始,这个沁雅姨娘的出现,就搅得咱们侯府鸡犬不宁!咱们北哥儿是多乖的孩子啊,小时候儿念书虽不如侯爷,但也会不耻下问,十分好学。 后来年纪长了,又跟在侯爷身边儿学着如此处理公务。那么多年来,咱们何时听说过,北哥儿会流连烟花之地? 即便是去了那种地方,那也只是听个小曲儿,与各方权贵门阀的子弟,一起喝个酒罢了。 可偏偏,他就遇上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儿过来寻北哥儿不得?非得在咱们设了宴,要为北哥儿定下亲事儿的时候出现? 北哥儿的亲事儿被毁了不说,她倒还能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块肉,便入了侯府的门!早在以前我就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莫家的骨肉。可众人都让我留口德,我见北哥儿实在喜欢她,也便罢了。 后来那孩子没了,我也没将这个女人赶出去!可眼下细细想来,总觉得这个女人是有预谋的!” 言毕,庄眉宁便指着那珍珠耳环道:“太夫人!以前我总想不明白,咱们家的北哥儿是何等高傲的人?他看上谁家的姑娘不行,非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 可现如今啊,我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珍珠耳环里的东西!北哥儿一靠近她,便心情愉快。再亲近她,就欲罢不能。 如此女子,像解语花,能排忧解愁。又像个小妖精,能让他快活!北哥儿还年轻,哪里抗得住这些?一回两回的,能不被她捏得死死的吗? 她是得到了北哥儿的宠爱,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我们北哥儿就惨了啊!也不知他的身子怎么样了,别……别到时候儿,真不能……” 第435章 :沁雅姨娘的说法 庄眉宁话说到此,便抹起了眼泪。 那一副为子担心的模样儿,着实让人动容。 当然,沈扶摇心里倒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大抵是因为庄眉宁作孽太多,又会做戏。沈扶摇早已麻木,也觉得,即便是出了事儿,也是青黛院那头的人自作自受。 “二夫人莫急。” 沈扶摇看着庄眉宁,劝了一句:“方才医清说了,这玩意儿是要长期用着,才会使人不育。北哥儿与沁雅姨娘曾有过孩子,可见……” “扶摇啊,你到底也是北哥儿的嫂嫂,怎么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还未等沈扶摇将话说完,庄眉宁便将话抢了去:“那是北哥儿的孩子吗?若那孩子生了出来,能与北哥儿滴血认清,证明了他的身份,那也便罢了。 可偏偏那个孩子最后没能生出来!而这个沁雅,又来得巧合。连同腹中的孩子,也来得莫名其妙。 北哥儿说孩子是他的,不过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知子莫若母!我那可怜的儿子,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他的罢!” “沁雅。” 太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很:“你有什么要说的。” “回太夫人话,沁雅确实有话要说。” 沁雅姨娘沉默了许久,终是咬了咬唇,打算开口。 庄眉宁见此,又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指着珍珠耳环,问:“难道那珍珠耳环不是你的吗?这青黛院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最中意那珍珠耳环,十天有七天、甚至八天都戴着!可最近这一个月,你似乎一次也没戴呢。 还有珍珠耳环里的异香!难道不是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儿吗?你还想分辨什么?” “是!珍珠耳环是我的。耳环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本就是耳环有的。你不必担心我会抵赖,也不必担心,我会将脏水泼到你的身上。” 沁雅姨娘见庄眉宁如此咄咄逼人,不免挺直了腰杆,道:“但是,那珍珠耳环,本不是我的东西。而是北郎最初认识我时,赠予我的定情之物! 我如此喜爱那副耳环,不过是因为它乃北郎所赠。再加上,耳环里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儿,极其好闻,我很喜欢。 若大伙儿不信,大可去我曾待过的青/楼打听打听!当初北郎赠予我珍珠耳环时,青/楼里的妈妈和一些姐妹儿都在,她们可以为我作证!” “我呸!” 庄眉宁一听,立即便怒了:“就你?也配让我们北定侯府的人踏入了那肮脏之地去取证?” “是啊,那是一个肮脏之地!” 沁雅姨娘笑了笑,笑得极其讽刺:“我是从那肮脏之地出来的,所以二夫人一直瞧不上我。但是二夫人,您别忘记了。您的儿子莫皖北,就是在那肮脏之地与我相识,并且与我相爱的!” 说罢,沁雅姨娘又反击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要残害北郎,却不容许我有任何的辩解。难不成,我就得这样活活被你诬陷到死吗? 也罢!你若不肯去青/楼问上一问,那便去寻青黛院里的丫鬟来问好了。北郎在陪我的时候儿,可不止一次当着下人的面儿问过我,可喜欢他送的耳环? 只要下头的丫鬟们记性好,自然是能记住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残害我儿子的人不是你,而是他自己了?” 庄眉宁火冒三丈,万没想到沁雅姨娘会将脏水泼到莫止湛身上。 “呵!好你一个贱/人!你就是仗着北哥儿不在京都,说不了话!所以,就来个无人对证是吗?可怜我北哥儿如此心疼你,却不曾想,到头来你竟如此诬陷我北哥儿!” “沁雅。” 太夫人与庄眉宁不同。 事情不管发展到了何等地步,太夫人都能保持镇定。 “你说,你那耳环是北哥儿赠予你的,此话可当真?” “回太夫人话,沁雅不敢扯谎。” 沁雅姨娘垂下头,恭敬应道。 “好!” 太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再问你。你在收到这耳环的时候儿,上头可有异香?” “回太夫人话,有。” 沁雅姨娘应得极其直率:“这珍珠耳环从第一天到沁雅手上起,便是带有异香的。而且这事儿,北郎也知道。” “你……你个贱/人,你胡说什么!” 庄眉宁在一旁听着,难免急躁:“太夫人!您可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啊,太夫人。北哥儿现在不在京都,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怜我北哥儿……” “住嘴。” 太夫人淡淡看了庄眉宁一眼,道:“什么时候儿起,我问话时,有你插嘴的份?” “太夫人……” “你继续说。” 太夫人懒理庄眉宁,又将目光放到了沁雅姨娘身上。 沁雅姨娘听言,应道:“太夫人。北郎在将珍珠耳环赠予我时,曾与我说过,这珍珠耳环极其独特。它的珍珠,是带香的。并且这种香,能让人身心愉快。 北郎觉得,这对珍珠耳环特别衬我,便将它赠我。希望我以后日夜戴着,可解相思之苦。” “你出身烟花之地,想来是经常接触助兴之物的。” 太夫人听了沁雅姨娘的话,神色淡淡:“即便最初闻着那异香时没有察觉,但佩戴久了以后,难道也没半分怀疑吗?” “太夫人英明!” 沁雅姨娘后背一凉,倒是不敢说自己不知。 “沁雅确实在佩戴了一阵子珍珠耳环后,便察觉出了问题。所以在北郎没去青楼时,沁雅并不会将珍珠耳环拿出。 后来有了身孕 ,入了侯府,北郎又让我日夜戴着。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以色侍人,不敢不听北郎的话。于是,虽心中有了疑虑,但还是终日戴着那耳环。 直到后来……我腹中的孩子没了,我才忍不住将自己的怀疑告知了北郎。也是那时候儿我才知道,珍珠是空的。里头塞的助兴香,是北郎的手笔。 我对此,也曾失望过。但北郎与我保证,那珍珠耳环里助兴香,不是我小产的原因。他用料斟酌,亦不会害了咱们彼此的身子。” 第436章 :其心可诛 “你胡说!” 庄眉宁怎么能忍啊! 沁雅姨娘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儿,都是在毁她儿子的名声儿啊。 “我们北哥儿是北定侯爷的嫡子!我们莫家……我们莫家是何等勋贵世家?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不耻的事情来! 你就是瞧着我们北哥儿不在京都,所以你便胡说八道!” “二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飞鸽传书到边疆,问问北郎!” 沁雅姨娘依旧是一副不容任何人诬陷的模样儿,道:“但凡北郎有良心,是个懂得担当的。他自会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告诉大伙儿!” 说罢,沁雅姨娘又道:“太夫人!这事儿说来,也是沁雅糊涂。这珍珠耳环,其实在我小产以后,有一阵子没再戴过了。可后来……后来…… 太夫人也知道,北郎在我小产以后,对我心怀愧疚。好长一段时间,都与我分房而眠。我那会儿没了孩子,又没了北郎的陪伴,心里难受极了。 再加上……加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原本在侯府里所倚仗的,就是北郎的疼爱和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可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在侯府里,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于是……于是神差鬼使地,又戴上了这珍珠耳环。 北郎瞧见了,也没说不让我戴。只是往后的日子,对我倒是跟以前一般。如此……我便一直戴着了……” “糊涂!” 太夫人听言:“简直是糊涂至极!” 说罢,又道:“倘若一切如你所言,那么这件事儿不仅你有错,北哥儿也有错!你们就是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太夫人!” 庄眉宁一听太夫人的话,立即便急了:“太夫人,您可不能轻信了沁雅这个女人啊。现在北哥儿不在,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我是老了,可我还不傻!” 太夫人最是厌烦庄眉宁那没见过世面儿的样子。 明明是丞相府出来的女儿,又当了那么多年的侯夫人。可一遇到事情,还总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儿。 这…… 让太夫人如何喜欢得起来? 每每看着庄眉宁,太夫人总免不得想起莫止湛的生母庄莞惠。 即便不是同一个娘生的,那也还有着共同的爹呢。 怎么两姐妹之间,差别就如此之大! “蒋妈妈,你去。将青黛院伺候沁雅姨娘的丫鬟们,都叫过来,咱们好好问问。” 言毕,又吩咐道:“把以前伺候北哥儿的丫鬟一道叫来,也好彻底让二夫人安心。” “是,太夫人。” 蒋妈妈得了令,立即便去了。 再回来时,后头跟了好几个年轻的丫鬟。 太夫人一一问话,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珍珠耳环,是莫皖北送的。 莫皖北在与沁雅姨娘在一起时,曾多次问过沁雅姨娘,喜不喜欢他送的耳环。 沁雅姨娘每次都说喜欢。 莫皖北听了沁雅姨娘的回答,高兴极了。 公子一高兴,下头的人免不得又有赏钱。 如此,下头丫鬟们就记得格外清楚。 庄眉宁听到这话时,连都青了。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儿,一直伺候在沁雅姨娘身边儿的那个小丫鬟,又多嘴说了几句:“太夫人,您一定要明察啊!我们姨娘最是心善,对四公子又最是专情,是绝对不可能去害四公子的啊! 奴婢伺候在姨娘身边儿,都瞧得真真的。那珍珠耳环是四公子赠给姨娘的,姨娘视如瑰宝,天天戴着。 那一日在花厅,不慎将珍珠耳环丢失。姨娘着急坏了,连觉都没睡,就跑回去寻!可惜寻了半日,也没寻回来。愁得姨娘一/夜都睡不好,说是不知如何与四公子交代! 如此紧张四公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害四公子呢?太夫人,您明察啊!” 小丫鬟此言一出,庄眉宁与沁雅姨娘,都惊出了一身的汗。 什么? 沁雅回头去过花厅寻耳环? 那岂不是…… 庄眉宁如此想着,不免朝沁雅姨娘望去。 那眼神凌厉而冰冷,仿佛要将沁雅姨娘看透一般。 而沁雅姨娘,也正巧在这个时候儿抬起眼,与庄眉宁四目相对。 糟糕! 这一次,看来庄眉宁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可偏巧我只听到了她们母女的对话,却没有任何证据!即便我将那日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怕也无人信我。 “太夫人!即便是如此,沁雅也该严惩!” 果然,庄眉宁死死盯着沁雅姨娘,却开口冲着太夫人道:“今日北哥儿不在府中,不能为自己辩解。对于沁雅姨娘说的话,我身为母亲只信一半。 即便那珍珠耳环是北哥儿赠的,也不代表那香料是北哥儿放的。再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北哥儿放了香料,也未必就是现在的这种香料。 事实究竟如何,咱们问一问北哥儿便成。北哥儿是个男人,是要在仕途路上远走的,绝对不能受此等污秽之事儿影响! 但……沁雅姨娘明知珍珠耳环里有助兴香,却还终日戴着,伤人伤己,其心可诛!” 言毕,庄眉宁又顿了顿,才继续道:“太夫人!此风不可长。若不好好严惩于她,只怕以后咱们府里的女人们,为了能得到夫君的宠爱,会纷纷效仿了去!” “依照你的意思,该如何去罚?” 罚,自然是要罚的。 不管沁雅姨娘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凭她知晓珍珠耳环里有助兴香,却还终日戴着去邀宠,便是一大罪了。 “按道理说,这沁雅姨娘犯了这样的错,理应赶出侯府,发卖到烟花之地去!可她到底是北哥儿的女人,而北哥儿现如今又不在京都。 倘若咱们私自发卖了沁雅姨娘,只怕他会有意见!咱们是为了北哥儿好,但北哥儿那头,未必就这么想了。” 言毕,又道:“不如,就杖责五十。罚她面壁思过,禁足到北哥儿回来为止。也算是,小惩大诫,给她一个教训,也给侯府诸人看看,在这上头动心思,是个什么下场。 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 第437章 :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 那还不如直接发卖到到青/楼去。 至少,那还有个活路。 杖责五十,分明就是想要了沁雅姨娘的命啊! 让浑身都是力气的小厮,狠狠打上五十个板子。 呵…… 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都难扛得住! “五十个板子?” 沁雅姨娘嗤笑了声儿,终是开口:“呵……二夫人,沁雅自幼身子孱弱,哪里经得起五十个板子?二夫人今日这尊口一开,便是想要沁雅的命了。” 说罢,还不等庄眉宁应她,她便又道:“也罢!是沁雅命不好,还偏偏不会做人,犯了如此大罪。二夫人要打我板子,我认了就是。 只是……这五十个板子下去,我还能不能活,谁也不知。既是如此,有些罪,我倒是不想担的。 不如当着众人的面儿,一并说清楚。一来也能让我自己甘心,二来,也可让大伙儿知晓,二夫人究竟是怎养一个信口齿黄的人。” “你想说什么!” 庄眉宁听着沁雅姨娘这话,立即便紧张了起来:“没将你发卖出去,只打你几十个板子,已经是极大的宽恕了!你竟还敢……” “五十个板子啊,二夫人竟还说是宽恕?” 沁雅姨娘冷笑,道:“想当初,二夫人身边儿的那个于妈妈,才打了几个板子,便一命呜呼了!我不如于妈妈强健,自是也熬不过的。 既然二夫人已经下定决心如此罚我,又何必再谈宽恕二字儿?难道,二夫人不觉得说出来太过可笑吗?” 说罢,沁雅姨娘不再看着庄眉宁。 而是朝着众人,道:“今日既然诸位长辈都在,那么沁雅也便说明都不怕了。沁雅自知,自己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所以,活该让人瞧不起,被人说得不干不净。 但有些事儿,不是沁雅做的,沁雅不认。不是沁雅该担的坏名声儿,沁雅也不会担。” “你……” “方才二夫人再跟大家解释,是如何拿到沁雅的珍珠耳环时,曾说,沁雅出言侮辱了六小姐。还说沁雅气恼,与她厮打到了一块儿。 如此不守女德,对长辈不尊不敬的事儿,沁雅是做不出来的。沁雅敢对天发誓,当天并未说过任何羞辱六小姐的话,更不曾与二夫人厮打过。当然,也没有落荒而逃。” 沁雅姨娘一边儿说着这些话,一边儿仔细观察着庄眉宁的神色。 那紧张而又逃过一劫的模样儿,可真是好笑啊。 “那一日,是二夫人记恨沁雅,在暖厅里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回到青黛院后,二夫人便对沁雅又打又骂。 二夫人责怪沁雅胳膊往外拐,没帮六小姐圆谎。还说沁雅不是好歹,竟去为侯夫人作证。 我知道,二夫人不喜欢我。但凡找到一点的借口,就恨不得狠狠教训我。以前有北郎在,北郎会护着我。可现在北郎不在京都,我也只能忍着。 不管二夫人如何打骂我,我都不曾还过嘴,更不曾还手。所以,二夫人说我与不敬她,说我侮辱六小姐,说我与她厮打!这些话,统统都是假的。 至于二夫人为何要说出这些假话来诋毁我,想必只有二夫人心里才有数了! 我为侯夫人作证,是因我不忍心看到侯夫人在如此担心六小姐,为了六小姐奔前跑后以后,还被六小姐误会儿。 我知道珍珠耳环里有助兴香料,但里头的香料不是我加的。珍珠耳环,原本也不是我的物件儿。 今日,无论太夫人和二夫人要如何罚我。我只能说,做过的事儿,我认。没做过的,谁也别想往我头上扣!” 沁雅姨娘言语铿锵,倒是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儿。 是啊。 事实上,沁雅姨娘的确什么都不怕了。 倘若方才她身边儿的丫鬟,并未说出那样的话。或许她还会故作可怜,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偏偏,现如今庄眉宁已经知道,那夜她曾回过花厅。 不管她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秘密,庄眉宁都不会冒险放过她。 在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庄眉宁本就厌恶极了她,更别提她现在,还有可能知晓了庄眉宁的秘密。 庄眉宁若不杀人灭口,那才是一大奇迹。 这不? 杖责五十,便是最直接的答案。 既然如此,沁雅姨娘还怕什么? 她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子,靠着男人的宠爱做倚仗。现如今男人不在身边儿,有人要害她,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只能抱着必死的心,让庄眉宁难过一时,便是一时。 “好一番问心无愧的话。” 庄眉宁恨毒了沁雅姨娘,哪里会轻易饶得过她? 只听她咬着牙,道:“眼下,你所做的奸事儿败露。自然是能拉一个人下马,便拉一个人下马! 我告诉你!你残害莫家子嗣,乃是大罪!现如今罪名已定,你以为,随意说几句诬陷我的话,就能脱罪吗?” 说罢,又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你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公道自在人心!一句话的可信度,也不全然看德行,更看证据!” 沁雅姨娘依旧是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儿,将庄眉宁的话狠狠怼了回去:“当日在花厅里所发生的一切,不仅仅必有你、我、六小姐三人在场。便是我身边儿的丫鬟,与二夫人身边儿的香莲,也在外头候着。 花厅里究竟是个什么动静,想必她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我身正正不怕影子斜,若大伙儿不信,直接去问下头的丫鬟就是。只怕,下头丫鬟说了实情,二夫人你的脸面儿难保!” 言毕,沁雅姨娘又娇笑了声儿,丝毫不将庄眉宁放在眼里:“再说了,若真的要以德行来论真实。那么……二夫人你的话,难道就有人信了吗? 你在这侯府里,德行究竟如何?即便沁雅不说,二夫人心里也明白着呢。侯府的诸人更不是瞎子,他们心如明镜,自然也一清二楚。 能给自己留脸面的时候儿,不妨少说几句话。小心言多必失,自己惹祸上身。” 第438章 :操之过急,野心毕露 沁雅姨娘这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让在场的众人诧异不已。 这么长时间以来,沁雅姨娘在太夫人与诸位长辈面前,一直都是一个楚楚可怜的人物。 她柔弱不敢争夺,一丁点儿小事儿就能哭得梨花带雨。 即便是后来,在侯府里得了宠爱,态度也有变得强硬的时候儿。但对庄眉宁,依旧是诸多忍让。 就算是沈扶摇,平日里多与沁雅姨娘走动。心知沁雅姨娘不如大伙儿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软弱,但瞧着她如今这不管不顾的样子,依旧有些心惊。 不。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沁雅姨娘。 沁雅姨娘懂得隐忍,计算长远。 哪怕是对于三皇子殿下接近北定侯府这件事儿上,她的目光都比庄眉宁母子长远。 在沈扶摇面前,沁雅姨娘见解通透,不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人。更不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 今日如此,究竟是怎么了? “今日这事儿,各有各的说法,也各有各的错处。” 沈扶摇心里有了疑惑,总想向沁雅姨娘问个清楚。 于是,想了想,终是开口,道:“按理说,这是青黛院的事儿,又涉及到了北哥儿,理应由北哥儿在场的。可偏巧北哥儿已经去边疆了,再回来也得等个一年半载。 而二夫人呢?既已对沁雅姨娘提出了质疑,沁雅姨娘也承认,她知晓珍珠耳环里的猫腻。如此来看,沁雅姨娘终究是犯了错,躲不过责罚。 可……杖责五十,未免太重。沁雅姨娘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能受得住?就更别提她去年才刚刚小产,也不知身子养好了没?五十个板子打下来,就是寻常的男子,恐怕都未必熬得住。 再说了,北哥儿素来疼爱沁雅姨娘。若沁雅姨娘因这五十个板子而出了事儿,待北哥儿回来,咱们如何与北哥儿交代?不如……便杖责三十,以示惩戒,祖母觉得如何?” “这怎么可以!” 庄眉宁一听,立即便抢过了话,道:“她犯了如此大的错,只杖责三十?若让下头的人知道的,岂不人人争相效仿? 更何况,北哥儿宠爱她,是因为不知道她心思如此歹毒!可以为了男人的恩宠,做出如此伤害男人身子的事儿来。若他知晓了,指不定会罚得更重!” “二夫人,我问的是祖母,又不是你,你怎么就抢着回答了?” 沈扶摇看着庄眉宁,笑得极淡:“再者,你又不是北哥儿,你怎么知道北哥儿就一定会更重的责罚沁雅姨娘?又怎么能确定,北哥儿不知道珍珠耳环里的猫腻?” 言毕,沈扶摇又转而朝太夫人望去,道:“祖母,沁雅姨娘到底是北哥儿的妾室。眼下这件事儿,沁雅姨娘既然提起了北哥儿,那么便与北哥儿也有着牵扯。 咱们北定侯府素来公正不阿,以理服人,可不能在没将事情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便枉顾人命啊。” “太夫人……” “扶摇所言有理。” 太夫人点了点头,赶在庄眉宁将话说出口之前,下了决断。 “这主谋有主谋的罚法,共犯有共犯的罚法,不可混为一谈。阿宁,今日你所控诉的事儿,我老婆子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但北哥儿毕竟不在府中。此事儿,究竟是沁雅姨娘为了自己的恩宠,暗地里用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迫害北哥儿的身子。还是北哥儿自己不懂事儿,为了一时的欢快,便将自己的身子置之不顾?还尚未得知。 既然如此,这件事儿便暂且按照沁雅姨娘是共犯来处理。杖责三十,以示惩戒。 待日后北哥儿归来,若又有了别的说法,那再严惩也不迟。” “可是……” “慎姐儿虽回周家了,但今日到底是慎姐儿的回门日。此事儿不宜过分追究,亦不宜纠结太久。以免,给慎姐儿招惹了晦气儿。” 说罢,太夫人便扶着蒋妈妈得手起身,道了句:“老了,不中用了!稍稍坐得久一些,便困乏得很。你们若没什么事儿,便都散了吧。” 言毕,又朝扶摇交代道:“你留下来监罚,让他们打完三十个板子,再回去也不迟。” “是,祖母。” 庄眉宁见此,心里极为不甘。 可事已至此,也成了定局。她本就不讨喜,现在在侯府里的地位更是尴尬。于是,也不敢过分招惹太夫人。 只是在太夫人即将离开之际,急急忙忙开了口,问:“太夫人!青黛院的内务大权……眼下该如何分配?” 说罢,又忙道:“沁雅姨娘受了责罚,怕是有一阵子没法下地了。慎姐儿已经出嫁,现如今……” “青黛院还有什么内务是需要管着的?” 太夫人哪里能不明白庄眉宁的意思? 早在庄眉宁对付沁雅姨娘时,她的野心就已经路人皆知了。 或许,也有为儿子好的心思。但自古有云,家丑不外扬。可庄眉宁呢?不仅将这件事儿抖露了出来,还当着整个侯府主子们的面儿,抖露得一干二净。 其中,难道不是为了置沁雅姨娘于死地吗? 倘若庄眉宁在事后,还能保持沉默,那么也便罢了。 青黛院里没有一个男主人。 儿子在边疆,女儿出了嫁。唯一一个侍奉过她儿子的人,也即将要被杖责。偌大的青黛院里,只有她一个主子,还能走上几步路,作上几次妖。 下头的丫鬟们,素来都是见机行事儿的东西。 即便内务大权不在庄眉宁手里,难道还会亏待了她,不听她的吩咐吗? 然…… 偏偏庄眉宁贪心。 还没等沁雅姨娘的事儿静下来,便又问起了青黛院的内务大权。如此,莫说是太夫人瞧不起她,便是长房那头,都认为她有些操之过急了。 “北哥儿尚未回来,慎姐儿也出嫁了。沁雅姨娘需要静养,你也需要禁足抄写经书。 下头的人拿着侯府的例钱,自然是要尽兴服侍主子的。难不成,青黛院里的下人,还会苛待了自己的主子不成?你吩咐下去的事儿,又有谁敢怠慢?” 第439章 :行刑 “太夫人!古人有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庄眉宁已经闲下来许久了。 她这一辈子都在为了权利而活,现如今丢失了一切,她怎么可能甘心啊。 “青黛院是儿媳妇住了二十来年的院子,若没有人来掌管内务,谁知会……” “你是说,只你青黛院有规矩?咱们北定侯府,就没规矩了?” 太夫人对庄眉宁这个儿媳妇,素来是失望的。 时常在背地里与蒋妈妈感叹。 这阿宁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不像没脑子的人。可她所做的事儿,却又渐渐显得极没脑子。 “还是说……你手里若没握着院子里的内务钥匙,下头的人就不拿你当主子伺候?敢给你脸色看了? 若是如此,你尽管将那些人处置了。若你处置不了,还有扶摇在呢。” 言毕,想了想又道:“现如今你青黛院里,除了一应的吃穿用度和例钱需要人打理一二外,还有什么是需要旁人去管着的?你若实在想让青黛院有个掌权的人,那便好说。 把青黛院并到星辰阁去,以后青黛院的事儿,由扶摇辛苦一些就是。” “太夫人!” “至于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抄写经书要紧。” 说着,太夫人便扶着蒋妈妈的手,缓缓朝暖厅大门走去。 经过庄眉宁身边儿时,更是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儿,道了句:“阿宁,掌权的事儿你莫要肖想。当日在暖厅,你与于妈妈诬陷扶摇与旁人有染,珠胎暗结的事儿,你也莫要忘记。 扶摇没将此事儿宣扬出去,只提出日后,你不再沾染内务琐事儿,是为保莫家脸面儿,也是为保你的名声儿。这件事儿,你得记在心里一辈子。” 言毕,又用众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吩咐香莲:“还不赶紧将你家夫人扶回去?这几日的经书抄得实在潦草,回去重抄罢。” “是,太夫人。” 香莲听言,忙低头应是。 随后,便上前扶起了庄眉宁,小声儿道:“夫人,咱们还是先回青黛院吧。” 说罢,又劝道:“掌权的事儿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 言毕,又偷偷看了一眼离去的太夫人:“眼下太夫人正气恼着呢,大伙儿也都站在星辰阁那头,局势对咱们实在不利。” 气恼? 哼! 庄眉宁咬着牙站了起来,心里极不痛快。 太夫人气恼? 她有什么好气恼的! 真正该气恼的人是我! 我的儿子都被沁雅那个小妖精害成什么样子了?我身为母亲,为自己的儿子担心难道也有错吗? 再说了,我住青黛院住了二十几年。 即便是个不得宠的填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北定侯夫人了。 我掌管自己的院子,难道都没资格了吗? 这么大的事儿,我自己都没气,太夫人又有什么资格气?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倒巴不得她出门踩偏,活活摔死才好! 庄眉宁心里有着万般怨怼,但碍于众人在场,终是硬生生忍了。 再听着香莲的那番话,总觉得格外熟悉。 就像…… 就像于妈妈。 于妈妈还在的时候儿,总是这么劝自己。 可现在……于妈妈不了,倒留下了一个干女儿,为她尽忠。 想起于妈妈,庄眉宁又难免感伤。 原本肚子里还有着一大堆难听的话,想要在沁雅姨娘面前发作。 但到了现在,竟也没了心思。 只狠狠瞪了沁雅姨娘一眼,丢下一句:“扶摇监罚,可不要存了私心才是。” 言毕,便也拂袖而去。 长房那伙人瞧着唱戏的走了,也觉得没劲儿,自然也纷纷散场。 三房那头,莫彤儿倒是在临走前给沁雅姨娘行了个平礼,也算是给沁雅姨娘安慰了。 沈扶摇命人将沁雅姨娘架到了长条凳子上,特地寻了个看似不那么壮实的小厮来执杖。 “三十个板子,倒是要辛苦你了。” 沈扶摇看着沁雅姨娘,道:“你且熬着,待罚完以后,我便让医清给你上最好的金创药。” 沁雅姨娘趴在长条凳子上,朝沈扶摇笑了笑:“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侯府里没一个人为沁雅说话。倒是侯夫人,不怕惹了麻烦上身,为沁雅将五十个板子降到了三十个,沁雅感激不尽。 足足少了一半的责罚,想来也是能活下去的。沁雅在此,多谢侯夫人救命之恩。” “瞧你这样子,倒是想活的。” 沈扶摇听言,不免好笑:“可方才在暖厅里,如此与二夫人对峙,多少有些视死如归的模样儿。” 言毕,又叹了口气儿:“你说说你,这又是何苦?” “侯夫人还是快快下令,让他们行刑吧!” 沁雅姨娘被沈扶摇的笑颜感染,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仿佛,三十个板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毕竟沁雅这样趴着,难等大雅之堂,实难堪。” 沈扶摇无奈摇了摇头,便道:“打够三十个板子,一个板子都不能少。” “是,夫人。” 下头人应着,便开始动手。 好在大伙儿都懂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儿。 瞧着沈扶摇与沁雅姨娘关系不错,在行刑前又说了如此体己的话。故而,在打板子时,也没用足全力。 只是那阵仗不小,看起来如同要将沁雅姨娘活活打死似的。 可真正等那板子落到了沁雅姨娘身上时,倒是少了一半的力气儿。 沈扶摇站得近,自然是有所察觉的。 但她不仅没命人加重力道,反而还坐到了不远处的椅子长,喝起了茶水。 那执杖的人见此,更是明白了沈扶摇的心思。于是,也便放心大胆‘放水’。 可即便如此…… 三十个板子打下来,沁雅姨娘还是受了极重的伤。 清晰可见的血迹透着衣裳印入众人的眼帘,本就柔弱的沁雅姨娘,此时虚弱得睁不开眼睛。 她浑身都是汗,脸色发白,嘴唇干枯。 瞧起来,真是让人心疼。 “来人啊,快将沁雅姨娘抬到暖厅里。” 沈扶摇见三十个板子已经打完,忙命人将沁雅姨娘安置好:“医清,赶紧跟着去查看伤势!” 第440章 :侯爷还有半月就到家了 沁雅姨娘的伤,算不得重,但也不轻。 好在医清自己研制的金创药,对此类伤极为管用。 她给沁雅姨娘上完药后,又吩咐沁雅姨娘身边儿的小丫鬟,仔细照看着沁雅姨娘的伤势。 随后,还给了一瓶降温的药丸。 叮嘱下去,说是沁雅姨娘半夜若是烧了起来,便吃上一粒。 只要好心养着,结痂后不去乱挠,很快便能痊愈。 小丫鬟听了很是开心。 可见,她对沁雅姨娘是真心的好。 只是这个小丫鬟,似乎又不是以前的那个小丫鬟了。 沁雅姨娘身边儿的人,总是在换。 这足以证明,她在青黛院过得也不如大伙儿想象中的容易。培养一个心腹,让心腹一直为自己所用,于她而言很是困难。 沈扶摇命人将沁雅姨娘送回了青黛院,便随着霓裳几人往星辰阁的方向走。 回到星辰阁时,正巧撞见宋祁在放信鸽。 于是,不免开口问道:“是不是侯爷来信了?” “回夫人话,正是。” 宋祁并不隐瞒,但眼神有些不同寻常:“边疆来的消息,说是四公子与七公子已经对边疆那头的事情熟悉了。侯爷也安排好了军营里的事,正要往京都赶。” 说罢,宋祁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筒。 沈扶摇接过来一瞧,果真如此。 心下高兴,不免笑道:“这消息是五天前发出来的,想来现在侯爷已经出发了。” “是。” “侯爷身边儿带够人了吗?” 沈扶摇朝宋祁望去,道:“边疆到京都路途遥远,可莫要出了什么意外。” 说罢,又问:“从边疆回到京都估摸得几天?届时,你带上我一块儿,出城去接他。” “回夫人话,侯爷武艺高强,身旁也跟着数位武将,定能平安归来。” 说罢,又应道:“侯爷归家心切,想必是要快马加鞭回来的。若中途停留不久,半月即能回到京都。” 宋祁在回这话时,依旧垂着脑袋。 沈扶摇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儿,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若她能瞧见,必定能感觉到宋祁神色上的不自然。 只可惜…… 此时的沈扶摇,满心欢喜。 只道:“好!那半个月后,咱们便去城外接他。” 说罢,便喜滋滋回了屋。 而宋祁…… 则在沈扶摇转身的那一刹那,抬起头来。 眼里,有着愧疚与不忍。 …… 自从在宋祁口中得知了莫止湛还有半月便能回到京都的消息后,沈扶摇便开始命人仔细整理书房、兵器房。便连星辰阁的花园里,也多了不少盆栽。 整个院子看起来生机勃勃,倒没有半点初秋的痕迹。 太夫人那头更是高兴。 早早就备下了美酒不说,就连洗尘宴上的菜式,也都亲自去大厨房确定。 早些时日因为莫慎儿的事儿,太夫人已许久没笑了。 可现在,又因为莫止湛即将归来,而终日眯着一双眼。 “你瞧,这日子啊,说它过得快,它着实是慢。半个月的日子,到了如今才过去一半! 可你若说它过得慢,它也过得快!掰着手指头算,也不过还有七八日的功夫,湛哥儿就回来了!” 太夫人一高兴,精神就好。 精神好了,难免会拉着沈扶摇话家常。 而祖孙两人,说得最多的,自然还是莫止湛。 “这次湛哥儿回来,怎么也能在家待上个一年半载的。届时啊,你也可以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让可靠的人帮着打理一二。只专心陪着湛哥儿,好好享受一番新婚燕尔的滋味儿。” 太夫人早便从莫止湛的家书里得知,莫止湛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 现如今,只要莫止湛一回来,立即就能与沈扶摇圆房,为莫家开枝散叶。 “三房那头,你三婶婶是个可靠不贪权势的。你三叔呢?虽不大爱说话,但实际上是个直爽的人,凡事儿公正不阿,不会走偏路。到时候儿让他们夫妇帮你分忧,你也好早些有好消息。” 沈扶摇听着脸红。 哪怕她已经嫁入侯府三年了。 在这三年里,她早已和太夫人成为了亲密的一家人。 但每每当太夫人说到这些事儿的时候儿,沈扶摇还是害羞得很。 只能垂着头,应:“是,都听祖母的。” 接连好几日请安,都要在世安院里耗上两个时辰,与太夫人说话。 直到用了午膳,这才离开。 而这一日…… 好不容易出了世安院,却不曾想,在小花园里碰上了香莲。 此时的香莲,手捧着一匹新入侯府的锦布。想来,是刚从库房那头出来的。 沈扶摇瞧着她捧着锦布,又不着急回去。只在花园里慢慢走着,似是在寻什么东西。 待看到沈扶摇过来,双眼立即闪烁着亮光。 沈扶摇立即便断定,香莲是特地来寻自己的。 再看香莲满头都是汗珠,又断定,这丫头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因着莫止湛要回来了,宋祁变得格外繁忙。就连着徐七,也时常看不到人影。 沈扶摇不知宋祁与徐七在忙活什么,男人的事儿,她也不方便问。只知道,莫止湛此番回京都,也并非单纯为了‘延续香火’。 香莲有事儿,找不到徐七,自然只能靠偶遇的方式,来找沈扶摇了。 “哟?这不是青黛院的香莲姑娘吗?” 霓裳聪慧,也一样看出了香莲的心思。 为了掩人耳目,她便装作一副瞧不起香莲的模样儿,上去道:“香莲姑娘手里拿着什么呢?好似是府里新入的锦布啊?怎么?如此鲜艳的锦布,是要拿去给二夫人吗?” 言毕,还不等香莲开口,霓裳又笑道:“若是给二夫人的,那香莲姑娘恐怕就拿错了!二夫人今年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能衬得起这般鲜艳的东西? 我瞧着那日锦布刚到的时候儿,有好几匹灰色的呢。你给二夫人拿那个,才最是合适。” “霓裳姑娘的嘴/巴可真是厉害啊。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去拿一锦布,也能撞上你这么个瘟神?” 香莲看了沈扶摇一眼,又对霓裳道:“我们二夫人用什么颜色的锦布,与你何干?要你多这几句嘴?” 第441章 :沁雅姨娘有难 “谁是瘟神还说不定呢!” 霓裳扶着沈扶摇慢慢靠近香莲,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们夫人好端端来给太夫人请安,却不慎在这里遇到了你,那才是晦气儿!” “侯夫人安好。” 香莲见此,不情不愿给沈扶摇请了个安。 随后,又道:“奴婢能在这里遇到侯夫人,那是奴婢的福气儿。只是,遇到了个别不会说话的丫鬟,那才是不爽快!” 言毕,又低喃了句:“若不是因为得了二夫人的意思,要我去库房拿个鲜艳的锦布,给沁雅姨娘做身衣裳,我哪里用在这里与某些人废话!”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霓裳一听,觉得不大对劲儿。 忙道:“你们二夫人平日里,不是最厌恶沁雅姨娘的吗?无论沁雅姨娘做什么,二夫人都看着碍眼。 怎么今日,竟想起给沁雅姨娘做衣裳了?” 说罢,又瞧了一眼那锦布,道:“沁雅姨娘是年轻,可也不穿这样花哨的东西吧?她以往的穿戴,可最是淡雅的。” “呵……” 香莲听言,嗤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一个临死之人,还要挑颜色不成? 再说了,我们二夫人不嫌弃她脏,肯在她临死之前给她做件衣裳,送她上路,已是极为宽厚了,她还想如何?” 言毕,又道:“平日里穿戴淡雅,临了临了换件鲜艳的衣裳上路,不也是一件好事儿?” “你这莫不是胡说吧?是不是二夫人自己想穿花哨的衣裳,又觉得丢人,所以才拿沁雅姨娘做挡箭牌啊?” 霓裳一副不信的模样儿,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主仆也太损了!人家沁雅姨娘年纪轻轻,你就咒人家,安的什么心啊?” “你留点口德吧!我们二夫人是丞相府出来的,怎么会做那些事儿?” 香莲深深看了霓裳一眼:“再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沁雅姨娘若有福,谁能将她咒死? 分明是她自己红颜命薄,经不住那三十板子罢了!” 言毕,便再不搭理霓裳,抱着锦布往青黛院的方向走去。 “夫人,看来沁雅姨娘有难。” 霓裳看着走远的香莲,不免朝沈扶摇担忧道:“香莲在这里等着咱们,不会放一些不切实际的消息。” “医清,你不是说沁雅姨娘静养一阵子便会好吗?” 沈扶摇朝医清望去:“怎么这才过了几日,沁雅姨娘就……” “回夫人话,奴婢给的药都是没错的。按道理来说,沁雅姨娘只有越来越好的份。推算时日,现如今也该结痂了,不可能会越发严重!除非……” “除非什么?” 沈扶摇盯着医清,追问。 “除非,有人在暗地里动了手脚。” 医清肯定地回答。 有人在暗地里动了手脚…… “先回去!” 沈扶摇仔细想了想,便道:“香莲这个时候儿跑来传递消息,想必是沁雅姨娘病情恶化,但还能熬些日子。否则,她就算冒险传递了消息也是无用。 咱们先等着,待到了夜里,再偷偷去一趟青黛院,瞧瞧沁雅姨娘究竟是什么情况。” 青黛院里,如今只有庄眉宁与沁雅姨娘两个主子在。 沁雅姨娘如今正在静养,而身子抱恙的根本,是被上头主子责罚。 她本就是一个姨娘,靠着莫皖北的宠爱在侯府里立足。 现如今发现了这样的事儿,她仅有的一点威严,也大不如前。 而庄眉宁呢? 膝下有儿有女,又是老北定侯夫人。 即便再不受人喜欢,那也比沁雅姨娘要强。 到了这种时候儿,下头人见风使舵,是常有的事儿。 再说了,沁雅姨娘虽受了三十个板子,可当时的伤势也并未严重到要她性命的地步。医清的药是极好的,更没理由越用越坏。 而这几日来,青黛院那头也没有任何下人传出沁雅姨娘快要不行的话。 再加上,香莲如此着急过来寻沈扶摇。可见,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那人是谁? 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吗? 既然如此,沈扶摇就更不能公开去青黛院了。 否则,还不知庄眉宁能做出什么样子的事儿来。 …… 是夜。 沈扶摇因惦记着沁雅姨娘,于是早早换上了丫鬟的衣裳,与蝴蝶、医清二人,一同往青黛院摸去。 青黛院虽大,但莫慎儿嫁出去以后,她那头的人陪嫁的陪嫁,派遣的派遣。最后,只留下了两个,看守院子,清扫卫生。 而莫皖北那头的人,虽没被安排到别的地方。但也因沁雅姨娘静养,而早早歇下了。 庄眉宁在青黛院里即便再嚣张,那也还在‘禁足’当中。太过明目张胆的事儿,她依旧不敢。 故而,沈扶摇主仆三人摸进青黛院时,一路倒还算顺利。 只是当三人来到沁雅姨娘的屋子,瞧见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时,不免吃了一惊。 那是怎样消瘦的女子啊。 不过几日未见,沁雅姨娘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形如槁枯,双目无神。 而原本预计早该结痂的伤口,此时依旧鲜血淋淋。 最可怕的是,当沈扶摇靠近沁雅姨娘。立即便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儿。 医清瞧着模样儿,立即便道:“不好!这像是被涂抹过千噬散!” 说罢,便立即为沁雅姨娘检查伤势。 因着是偷摸进来的,沈扶摇不敢惊动任何人。便连屋子里的烛火,也不敢点完。 只点了一盏最小的夜烛,凑到沁雅姨娘身旁。 而从始至终,沈扶摇没瞧见沁雅姨娘身旁,有一个能用的人! “是千噬散。” 医清检查了沁雅姨娘的伤势过来,立即又检查了一旁的药瓶。 只见她闻了闻,脸色大变:“夫人,奴婢给沁雅姨娘的金创药,被人添了千噬散!这千噬散能让伤口恶化!不仅不能止血,反而还会让伤口变成坏死的腐肉。” “该死!” 沈扶摇一听,忙问:“那眼下怎么办?沁雅姨娘这伤……” 沈扶摇盯着沁雅姨娘的伤口,竟觉得胃部泛酸。 而医清,则适时挡住了沈扶摇的目光,摇了摇头:“奴婢无能为力。” 第442章 :你别怕,咱们不好欺负 医清自从服侍沈扶摇以来,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 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险情,她总能冲着沈扶摇点头,说上一句:“夫人放心,这事儿交给奴婢就好。” 可现在…… 连医清都摇头,说自己无能为力。 沈扶摇的心,真是一下坠入了地狱。 “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沈扶摇不甘心,咬着牙又问了一句。 而医清给沈扶摇的答案,依旧如初。 涂抹过千噬散的伤口,若只是一日两日,或许医清还能想想法子。可眼下,沁雅姨娘的伤口早已变成了坏死的腐肉。即便是剔肉重生,那被千噬散侵蚀过的骨头,也无法剔除。 医清,这一次是真的救不了沁雅姨娘啊。 “侯夫人,您别难过。” 不知何时,沁雅姨娘已经醒过来了。 她就着昏暗的灯光,瞧见了沈扶摇那皱起的眉头,以及内疚的眼神。 心下,不免感动。 她费力地扯了扯沈扶摇的衣袖,道:“沁雅命该如此,怪不得谁。自沁雅入侯府以来,侯夫人对沁雅诸多照顾,已是沁雅的福分了……” “为什么不早点派人去通知我?” 沈扶摇看着沁雅那苍白的脸,咬牙道:“如果我早些知道这事儿,你就不必……” “夫人,您听沁雅说!” 沁雅姨娘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沈扶摇的话:“沁雅上辈子,许是作孽太多。所以这……这辈子,身边儿没能得到一个可信……可信的人。 沁雅入侯府时日不长,身边儿的丫鬟却换了又换。每一次……每一次沁雅总以为,得到的奴婢是真心的。可是啊……可是最后,却依旧不如人愿。 沁雅……沁雅知道侯夫人对沁雅好,但……但沁雅实在不能再麻烦侯夫人了……” “是那个小丫鬟!” 沈扶摇半眯着眼,道:“当日在暖厅里,我瞧着她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原还以为,她能照顾好你!却不曾想……” 说罢,沈扶摇又道:“你受了杖责后,下不了床榻。她给你上药时,偷偷往药瓶里倒入了脏东西。你受了苦,却寻救无门,是与不是?” 言毕,看着沁雅姨娘那默认的神情,又道:“那个小丫鬟在哪?” “从昨日起,沁雅便没见过她了。” 沁雅姨娘苦涩笑笑,道:“今日过来看我的,是二夫人……二夫人身边儿的香莲。” “香莲?” 沈扶摇听言,多少也明白了过来。 以庄眉宁的性子…… 利用完了以后,未避免出差错。 那原本伺候沁雅姨娘的小丫鬟,恐怕已经被她处置了。 或灭口,或送出侯府。 庄眉宁在侯府多年,即便她如今被禁足,身边儿也总还有可用的人。 正是因为那小丫鬟不在,庄眉宁才会让香莲过来看看沁雅姨娘的死活。庄眉宁信任香莲,却不知香莲实际上早已背叛了她。 香莲知道沈扶摇与沁雅姨娘交好,这才会将消息传了出去。 更重要的是…… 这千噬散是加在金创药瓶子里的。 而金创药,是医清亲手交到沁雅姨娘手里去的。 沁雅姨娘若没了,沈扶摇就相当于有一个‘把柄’落在庄眉宁的手里…… 沈扶摇想到这,身子不免微颤。 好一个借刀杀人! 既除掉了一直以来‘阻碍’莫皖北前程的沁雅姨娘,又能顺带除掉‘阻碍’着庄眉宁前程的我! “侯夫人……你也想到了,对不对?” 沁雅姨娘瞧着沈扶摇的脸色,终是扯起了嘴角:“二夫人……看着只是有几分小聪明,没什么大智慧。可她的那些小手段,一个个都阴毒得很。 倘若她……她的对手不是侯夫人您的话,恐怕别人早已成为她的手下败将。而我……我就是她众多手下败将中的一个。” “你莫说话。” 沈扶摇见沁雅姨娘一直都在与自己说话,却从不喊疼。 但她的伤口,此时正不断有血水流出。 “我让医清给你涂抹一些止疼药,兴许能好过些。” “别……别……” 沁雅姨娘听言,连忙拒绝:“侯夫人,您莫要再管我了。既然……既然你已经想到了二夫人的心思,那就千万别再在我的身上浪费精力。 她把那东西加入金创药里,就是看准了……看准了那金创药是您给的。一旦我出了事儿,那么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金创药。 倘若……倘若您现在再让医清姑娘给我……给我上别的药,恐怕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沁雅姨娘话说到这时,已是十分费力了。 她咬着牙,吞吞吐吐半日,道:“侯夫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原没想过要连累你,可却终究还是……还是……” 说罢,又深吸了口气儿,道:“不过您……您也别怕!我走了以后,若二夫人就此收手,那也便罢了。若她临了临了还想利用我来扳倒您,那么……那么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言毕,沁雅姨娘便朝沈扶摇勾了勾手,让沈扶摇离她再近一些。 沈扶摇与沁雅姨娘虽只是走得较近,算不得什么过命之交。 但听着沁雅姨娘那一句‘你别怕,咱们也不好欺负’时,依旧红了眼眶。 她轻轻朝沁雅姨娘俯去,让自己的耳朵凑近她的嘴/巴。 只等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沁雅姨娘小声儿道了句:“六小姐,是二夫人与莫管家的骨肉!” 沈扶摇只觉得当头一棒,竟有一瞬间的耳鸣。 “你……你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沁雅姨娘,道:“你……你是说……” “此事儿,千真万确!” 沁雅姨娘生怕沈扶摇不信她,急忙证明:“这是那夜……那夜我回头寻珍珠耳环时,在花厅外听见的!那……那时候儿,花厅里……只有……只有二夫人与六小姐母女二人。 六小姐求二夫人帮她……二夫人却……却无法。六小姐恼火,便提起了莫管家。言语质问下,道出了实情。原来……原来六小姐不是老侯爷的骨肉,她是……她是莫管家的女儿!” 第443章 :保护好侯爷和侯夫人 沁雅姨娘越说越紧张。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伤疼极了。 每每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儿,自己的骨头就好像被人拿了东西敲打过一般。每一个神经都被疼痛所拉扯,拉得她头皮儿发麻,拉得她浑身发冷、随即又发热。 她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一定要撑下去。 她怕啊。 怕自己还没将庄眉宁的把柄清清楚楚的告知沈扶摇,自己便一命呜呼了。 “现在……现在那莫管家与二夫人,还有着首尾。六小姐……六小姐便是知道他们二人还在苟且,生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会牵扯出自己的身世,让自己一无所有。 所以……所以才会如此着急,要为自己寻个好夫家!她……她是想借北定侯府的力,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是因为……因为觉得自己的母亲不可依靠,所以才自己去筹划一切。” 沁雅姨娘颤/抖地拉着沈扶摇的手,一字一句交代道:“侯……侯夫人,您……您要信我!我当日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不会有错! 二夫人……二夫人也正是因为知道,我当日回过花厅寻珍珠耳环,所以才想置我于死地。她是怕……怕我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怕我会……” “我信你!” 沈扶摇见沁雅姨娘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却还想着将压倒庄眉宁的筹码告知自己。 心下动容,连忙安抚道:“沁雅,我信你,你快快别说了!” 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 莫管家对青黛院的特殊关照,深夜熟轻熟路去了庄眉宁的屋子。 莫管家看莫慎儿时的目光,时常恰到好处的帮助。 还有…… 庄眉宁怀上莫慎儿的时候儿,正巧是与莫管家一起去边疆。 莫慎儿素来依赖庄眉宁这个母亲,感情极好。 可突然之间,却处处与庄眉宁作对。 原本还算有几分小聪明的莫慎儿,突然变得急躁。 如此种种,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沁雅姨娘的话吗? “您……您信了就好。” 沁雅姨娘得到了沈扶摇的表态,忙松了口气儿。 她苦涩笑道:“这事儿,沁雅是听见了,也敢对天发誓,绝无虚言。但证据……证据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若……若二夫人知道适可而止,夫人您也别去招惹她,以免打草惊蛇。但……但如果她害死我以后,还不肯放过您。那么……那么您即便是旁敲侧击几句,她也会做贼心虚。” “我都知道,你快别说了。” 沈扶摇越往下听,越觉得心疼:“我让医清给你上止疼药,你再好好养着。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就算医清不行,还有叶大夫。这京都里的大夫多得是,你别怕。” “夫人不必为我费神。” 沁雅姨娘笑了笑,干枯的嘴/唇顿时裂开,渗出了血来:“我命不久矣,救不回来了。” 说罢,又道:“我原还担心……担心那六小姐的身世,无法告知于您。现在能与您相见,已是意料之外。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沁雅。” 这一次,还未等到沈扶摇开口,身旁的医清便哭出了声儿。 “沁雅,对不起。是我医术不精,救不了你。” 医清眼眶通红,说话带着哭腔和鼻音。 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哪怕它倔强地不往外流,却依旧让人感觉到悲凉。 这是沈扶摇第一次看到医清哭。 在沈扶摇眼里,医清一直是个看破生死的人。 她气质出众,从皮囊到精神,都极其淡雅。 因是个医者,所以对生死看得很透。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没有烟火的。 可今日,那发红的眼眶却告诉沈扶摇,医清只是比更多人懂得如何去隐忍。 而沁雅姨娘…… 她与医清是相识的。 又或者说,她们是旧相识。 沈扶摇猜测得没错,沁雅姨娘……她是莫止湛的人! “别哭,医清。” 就在沈扶摇暗自分析期间,沁雅姨娘已经开了口:“这就是我的命,你哭又……又有什么用呢?” “是我没用。” 医清依旧自责:“以前,你总说我最是聪慧。所以侯爷才会送我去学医,让我得医术傍身,能自保也能保护你们。可是……可是今天,我却救不了你。” 沁雅见医清如此,笑得更是温和了几分:“每个人的能力有限,哪里能事事都得以成全?你不是医术不高,只是……只是医术,敌不过人心。 而阴狠毒辣的人心,更难对付。” 说罢,又道:“我……我怕是撑不到侯爷回来了。若侯爷回来,要……要向我问罪。医清,你就告诉侯爷,沁雅天生愚笨,也只能为侯爷效忠至此。 如果……如果有来生,侯爷还瞧得起沁雅。那么,沁雅便再为侯爷卖命!只是……只是希望来生,沁雅可以是男儿身。最好啊,最好能生得结实一些,脑子也聪明一些。 就像……就像宋祁一样,可以为侯爷办更多的事儿。也希望来生,我的父母……我的父母能好好活着。” “沁雅……” “医清,时辰不早了。” 沁雅姨娘笑了笑,开始赶人:“后半夜,那头会派人来看我的死活。你和夫人得赶在那时候儿离开!否则……否则一旦被发现,更有可能会被冠上害我的罪名。 我……我已然成了这幅模样儿,救不回来了!你们可千万别再被我连累,出了什么事儿。如若不然,我一定会……会死不瞑目。” 说罢,又见她看了一眼门口。 许是因为知道,蝴蝶会在外面守着。 于是,又添了句:“医清,你……你与蝴蝶,都是顶……顶要紧的。记得,要保护好侯爷和侯夫人。” 言毕,便转过头去,再不看沈扶摇与医清二人。 沈扶摇心里一片荒凉。 鼻子酸酸的,想哭,又不能哭。 想与沁雅姨娘说几句话,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主仆二人沉默了片刻,终是咬着牙离开。 在医清关上沁雅姨娘房门的那一刻,沈扶摇觉得,合上的不仅仅是一扇门。 更是天人永相别的,一道锁。 第444章 :沁雅姨娘没了 回去的路上,医清一直都没说话。 便连守在门口的蝴蝶,也能猜出屋子里的情形。故而,神色越发冰冷。 沈扶摇的情绪也很低落。 那种想救却不能救,明明心疼、舍不得,却要活生生看着一个人死去的感觉,实在是一种折磨。 主仆三人回到星辰阁时,已是后半夜了。 沈扶摇躺在床榻上,许久都不能入眠。 待天空蒙蒙亮,正有了一些睡意时。外头又传来消息,说是青黛院的沁雅姨娘没了。 沈扶摇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没了。 沁雅姨娘没了。 两个时辰前才亲眼见过的人,几日前还能说会道的人。 说没就没了。 “问了什么原因没?” 沈扶摇愣愣开口,问得连自己都不免在心里嘲讽自己。 可当着下头人的面儿,过场还是得走。 “回夫人话,青黛院那头的人说,是因为沁雅姨娘受了杖责,伤口恶化,高烧不退,这才没能熬下去。” 说罢,又添了句:“世安院那头,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那祖母怎么说?” 沈扶摇没什么精神,做什么事儿都像是被操纵了一般。 “回夫人话,太夫人那头觉得很可惜。不过后来又说,沁雅姨娘身子弱,熬不过三十个板子,也不足为奇。命下头人好生将沁雅姨娘安葬,保留沁雅姨娘的屋子,也好给四公子一个交代。”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祖母心善,见不得这些造孽的事儿。就按照祖母的意思去办,给沁雅姨娘厚葬吧。” “是,夫人。” 好不容易打发了前来回禀消息的下人,沈扶摇终是软软倚靠在了床架子上。 不出一会儿,霓裳便进来了。 此时的霓裳,也是满眼通红。 她低着头,道:“夫人昨夜一/夜没睡,现下还是睡一会儿吧。” 说罢,又道:“方才医清已经让趣儿去过世安院了,就说夫人今日身子有点不利索,就不过去请安了。 太夫人知道了以后,命夫人您好好休息,切不可过分操劳。” “医清呢?” 沈扶摇想起夜里时,医清还与沁雅姨娘说过话。 于是,忙问:“她人在哪儿?” 医清与蝴蝶都是沁雅姨娘的旧相识。 而霓裳,在知道沁雅姨娘没了以后,也红了眼眶。 可见,她们几个都是认识的。 初凝、霓裳、蝴蝶,没能见到沁雅姨娘最后一面,必定遗憾得很。 然而医清…… 她亲眼瞧见了沁雅姨娘又如何? 身为医者却不能救下自己的姐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沁雅姨娘离开她。心里所承受的痛苦和内疚,恐怕要比旁人更甚。 “奴婢在呢。” 霓裳还没回话,医清便端着一碗汤水走了进来。 “奴婢瞧着夫人昨夜没睡好,今日沁雅姨娘又去了,夫人难免伤神。所以啊,奴婢方才特地与初凝一起,去小厨房给夫人熬了一碗安神汤。 夫人您先喝着,好好睡上一觉。” “哪里又能睡得着?” 沈扶摇摆了摆手:“恶魔在人间,地狱空荡荡。善良的人,总是一个接着一个丢了性命。而那害人不浅的东西,却活得如此长久!” “夫人慎言!” 医清听着,忙小声儿道:“现如今沁雅姨娘已经没了,青黛院那头指不定好要闹什么幺蛾子呢。若夫人的这番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只怕她是要借机诬陷夫人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沈扶摇如此说着,不免又想起了沁雅姨娘的话。 ——侯夫人,您别怕,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若有来生,希望我是男儿身。可以长得壮实一些,聪明一些,像宋祁一样。也希望,我的父母能好好活着。 ——你和蝴蝶,要保护好侯爷和侯夫人。 ——别为我费神,我命不久矣。 一字一句,犹如那在山谷里歌唱的布谷鸟。 深深回荡,直击人心。 “沁雅她……” 沈扶摇想了想,终是问道:“也很不容易吧?” 霓裳与医清听沈扶摇如此询问,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道理来说,她们都是沈扶摇的婢女。 可对于沁雅姨娘的身份,她们明明一清二楚,却又有意隐瞒。 倘若沈扶摇要问罪,几个丫头谁也逃不过。 毕竟,做主子的,素来喜欢忠诚不二的奴仆。坦白而无隐瞒,事事都要掌握在手中,才不至于会被人算计。 然…… 沈扶摇丝毫没提起这事儿。 而是怜惜起了沁雅来。 这多多少少,让丫鬟们意外。也让她们打从心里觉得,沈扶摇是个好主子。 “回夫人话,沁雅从小命苦,确实过得很不容易。” 回话的,是医清。 她在几个丫头里,与沁雅姨娘的感情最深。 “沁雅原本有一个不富裕,但却很温暖的家。可是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伙土匪,杀抢掠夺,无恶不作。 他们抢完了钱财抢粮食,抢完了粮食抢妇女孩子。直到什么都抢得精光时,还放火烧了整个村子。 沁雅的父母老来得女,疼爱万分。在土匪来搜家时,将沁雅藏在了木头床的暗格里。那暗格虽粗陋,也并不隐秘。可那些土匪光顾着抢东西,倒也没多加注意,这才免了被土匪抢走的厄运。 可是……沁雅躲过了土匪,却没能躲过那场大火。床是木头做的,暗格也是。大火一烧,立即便烧到了沁雅这头。沁雅浑身是火,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奴婢当时没有亲眼瞧见那一切,但据宋祁说,沁雅就像是一个会飞的火球。她一边儿嗷叫一边儿往外奔,正巧遇到了打猎回京都的侯爷几人。 侯爷救了她,可她却被烧得面目却非。最后,还是我的师父出手,才救了沁雅一命。后来,师父又为沁雅植皮儿,去除了烧坏的皮肉,上了生肌粉,这才让沁雅有了‘新’的身体。 可沁雅的那张脸,算是彻底毁了。为了不让沁雅自卑,侯爷又让师父给沁雅做了一张人皮面具。师父手巧,手艺高湛。 他不仅给沁雅做了人皮面具,还做了一张可以随年龄的增长,便发生改变的人皮面具。” 第445章 :可怜的身世 “这么多年来,沁雅一直都戴着那张人皮面具过日子。人皮面具漂亮,戴在沁雅的脸上,也格外貌美。 许是因沁雅经历了大劫,所以总是郁郁不欢。如此,人皮面具更显出了一种柔弱且病态的美。” 回忆起往事儿,医清显得格外唏嘘:“沁雅不算聪明,学东西总是比我们慢。所以,我习医。蝴蝶习武。初凝专研饮食,霓裳擅装扮。 但有一点,沁雅比我们都学得好。那便是,魅功。” 说罢,医清又苦涩笑了笑:“说是魅功,其实不过是魅惑男人的手段。她有一种让人保护的欲/望,这一点从小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侯爷最会用人,便把沁雅送到了青/楼里。青/楼,是朝廷官员私底下最喜欢去的地方。在那里,能打探到平时打探不到的消息。 沁雅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将自己伪装成落难的大家闺秀。她在青/楼里不讨好,不奉承,但却总是能静静听着恩客诉说烦恼。故而,又得了‘解语花’的称号。” “所以,接近北哥儿,是沁雅的任务。” 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问。 “是。” 医清点了点头,道:“青黛院对侯爷下毒不说,还总是试图毁坏侯爷的名声儿。侯爷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说罢,又解释道:“这些事儿,一直没能告诉夫人,是因为侯爷吩咐过,不能让夫人为杂事儿烦心。 侯爷是心疼夫人的,怕夫人牵扯得太深,夜里难眠。所以还多时候儿,便只是提醒一二,并不直言。” “从沁雅接近北哥儿,再到适时出现在侯府。她入侯府,成宠妾。扰乱北哥儿的心,挑唆了北哥儿与二夫人的关系。如此种种,都是侯爷算计好的?” 沈扶摇仿佛没听到医清的话一般,只问着自己疑惑的问题。 医清依旧点了点头,道:“是。”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沈扶摇摇了摇头:“孩子!我是说沁雅的孩子!” “沁雅没有孩子。” 医清见沈扶摇如此,忙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初青黛院那头让趣儿给夫人下的药?可以让夫人有假孕症状的药! 这世上的药,千千万万种。既有可以让夫人有假孕症状的药,自然也有可以让沁雅大了肚子的药。” “你是说……沁雅是吃了你给的药,所以才会如此恰到好处的有了身孕。” 沈扶摇恍然大悟:“她恰到好处的,在北哥儿亲事儿要说定时出现。又以自己的肚子,入了侯府的门。她抓住了北哥儿心,让北哥儿与二夫人渐行渐远。 二夫人恨极了她,瞧不起她,更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北哥儿的骨肉。为了赶走她,二夫人从她的肚子下手。却不曾想,正巧中了沁雅的下怀! 沁雅的那个‘孩子’,是一定会小产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孩子,她的肚子是假的,又怎么能生得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来?” 沈扶摇细思密恐:“沁雅要落胎,二夫人要害她。她便利用这个机会儿,既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又让北哥儿怨恨上了自己的母亲。 反正沁雅已经入了侯府,那个‘孩子’便再用不上了。在落掉它之前,用她再牵扯一次二夫人,也算物尽所用。 沁雅小产时,是你去的。那么多的血,我是亲眼瞧见的。只是后来……后来你让我出来了!因为你有心瞒着我……” “夫人英明!” 医清见沈扶摇推算得分毫不差,只能承认:“一切,都如夫人猜测得一般,并无出入。” “所以……沁雅与我交好,与我亲近。所以旁人才会瞧见她在花园里,与侯爷说话。所以有好几次,她总能不经意就透露出一些消息。 所以……侯爷让我在必要时,可以收沁雅为己用。你们也在我无助时,让我去青黛院走动走动,打探消息。 可是……那珍珠耳环又是怎么回事儿?里头的助兴香,恐怕也是医清你的手笔吧?” “助兴香是奴婢调的。”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霓裳站了出来,大方承认道:“奴婢擅长装扮、调香。所以那助兴香,一直都是出自奴婢的手。只是紫河草,却是医清寻来的。” 说罢,霓裳又道:“珍珠耳环,的确是四公子赠给沁雅的。那珍珠耳环里,也却是藏有香料。佩戴在耳朵上,有淡淡清香传来,可遮住体味儿。 这是那对珍珠耳环的特别之处,也正是四公子花重金买下,赠送给沁雅的主要原因。巧就巧在,四公子在买那对珍珠耳环时,侯爷就在一旁。便连那买耳环的银子,都是侯爷拨给四公子的。 四公子将珍珠耳环赠给沁雅后,沁雅便寻了机会儿将耳环交给了奴婢。奴婢与医清一起,联手研制了差不多的味道儿的香料,又加了紫河草,混入其中。 所以……当日在暖厅,沁雅所说的话,并没多大的漏洞。即便是四公子回来,太夫人问起,那四公子也是要认的!就算四公子再如何疑心珍珠耳环里的东西,也不会疑心到沁雅身上。 反而,还会对沁雅越加内疚!只可惜,沁雅没能等到那一日,便……” “即便是北哥儿回来,祖母也不会再过问此事儿。” 沈扶摇听了这些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儿:“祖母这人,最看重莫家的名声儿。先前长房大哥那头出的事儿,祖母就已经恼火得很了。就更别提,北哥儿这事儿了。 北哥儿是嫡子,二房血脉,可与长房不同。太夫人当日同意只杖责沁雅三十,已是相信了沁雅的话。 只是……沁雅当众说,那耳环是北哥儿送的,里头的香料也是北哥儿塞的。如此行径,终究是错了。 即便她当时摘干净了自己,却让北哥儿脸上难堪。如此不懂顾及夫君脸面儿的妾室,太夫人又能帮她几十? 反之,倘若当时沁雅保住了北哥儿,一力担了下来。那么以太夫人的明智,即便要罚沁雅,也不会罚得太重。” 第446章 :噩耗 太夫人倒还是喜欢沁雅的。 只是有些事儿,喜欢也是无用。 这一点,可以从太夫人对沁雅后事儿的安排上看得清清楚楚。 虽惋惜,但不痛心。虽给了沁雅体面儿,也不曾仔细调查,为沁雅做主。 息事宁人。 这是太夫人想做的事儿。 既是如此,那么日后就算莫皖北回来了,恐怕也不会得知沁雅死得真相。 除非…… 有人暗中推上一把,偷偷放了消息给他。 “夫人说得对。” 霓裳苦涩笑笑,也为沁雅感到惋惜:“只是如今沁雅已经去了,说再多都无用。也好在她去了!否则,若让她听到了夫人的分析,她必定会说自己愚钝,而夫人聪慧。 紧接着,不知又要难过上多少日,才能从自卑里走出来呢。” 霓裳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紧接着,便再也不吭声儿了。 而医清见此,也难免难过。 沈扶摇闭上了眼,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却不曾想,几人还未从沁雅已故的情绪里走出来,宋祁便慌乱跑来:“夫人!侯爷出事了!” 夫人。 侯爷出事了。 这对于沈扶摇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你说什么!是什么事了!” 沈扶摇猛然站了起来。 一/夜未眠,让她的精神恍惚。这猛然一站,险些让她栽倒在地。 她看着门外的宋祁,急急问:“不是说了还有几日就回到京都吗?怎么就出事了!” 医清与霓裳也顾不得再为沁雅哭,连忙上前扶着沈扶摇。 她们紧张地看着宋祁,生怕宋祁说出不好的话来。 可是命运啊,总是爱与人闹着玩。 你越不想听的话,最后总是能清晰入耳。 “夫人!侯爷他……侯爷他在回京都的路上,遇到了埋伏!侯爷几人寡不敌众,坠入悬崖!” 宋祁满脸悲痛,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地方官兵听到消息后,急忙赶去援救。可……可他们终究是去得晚了,只在悬崖边寻到了侯爷被刮破的衣裳布襟。” “不!不会的。” 沈扶摇紧张得抓住了自己的双手,道:“坠……坠入了悬崖,是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许……” “夫人!” 宋祁没能忍心听沈扶摇自欺欺人下去,只道:“地方官兵已经在悬崖下寻到了侯爷的尸首。侯爷坠入悬崖后,掉入水中昏迷不醒。待下头人将尸首打捞上来时,已经没救了!” “宋祁!” 沈扶摇厉声儿喊住了宋祁,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诅咒侯爷!” 言毕,又道:“侯爷在战场上以一敌百都有可能,怎么会被水淹死呢?我不信!” “夫人……” “侯爷是在哪里出的事儿?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找他!” “夫人!夫人您冷静一些!” 霓裳与医清瞧着沈扶摇就穿着一件寝衣,便要冲出去找人。 于是连忙将沈扶摇抱住:“夫人,您冷静些,听宋祁把话说完啊夫人。” “他说侯爷死了!” 沈扶摇怒喊。 “你们没听到他的话吗?他说侯爷死了!呵……怎么可能?侯爷咱们可能死呢?他答应过我……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沈扶摇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 是爱吗? 她与莫止湛二人,似乎从未对彼此说过爱。 可若说他们没有感觉,没有喜欢,那又是滑稽之谈! 沈扶摇只知道,在莫止湛离开的时候儿,她是不舍的。 当她得知了莫止湛要回来时,心里又是如此的期待,如此的欢喜。 而现在呢? 宋祁说莫止湛没了。 她…… 她不敢相信。 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缺失了一块。 沈扶摇觉得自己的呼吸很困难,好像要窒息一般。 是痛吗? 她不知道。 但她很难过,很难过。 可她流不出眼泪啊。 眼睛胀胀的,涩涩的。 头晕,目眩。 “莫止湛他不会死的。” 沈扶摇拼了命地想出去,却被霓裳与医清抱得动弹不得。 蝴蝶听到了动静,也闪了进来。 她一个手掌刀便砍在了沈扶摇的脖子上。 沈扶摇吃疼,彻底昏死了过去。 …… 待再醒来时,星辰阁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沈扶摇挣扎着起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医清在一旁应道:“夫人,您醒了。” 沈扶摇看了一眼医清,又问:“宋祁呢?我要见他。” 初凝却将熬好的参汤端了过来:“夫人,您先喝口汤。” “侯爷究竟怎么样了?” 沈扶摇这回能哭了。 她感觉自己眼睛很酸,医清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你让宋祁来见我。” “夫人,您若躺得累了,霓裳服侍您更衣?” 主仆几人,答非所问。 沈扶摇急切地想知道一切,而丫头们,却拼了命地转移话题。 最后,沈扶摇实在无法。 只得挣扎着起身,将初凝端来的那晚参汤狠狠甩到了地上:“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语气儿冰冷,双眸凌厉。 霓裳见瞒不过,只得‘噗通’一声儿跪下:“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啊!” 说罢,咬了咬牙又道:“侯爷他……侯爷他被打捞上来以后,已经没救了!宋祁和蝴蝶早晨那会儿便离开了京都,赶去接侯爷回府。” “确定那是侯爷吗?” 沈扶摇没为难霓裳,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问:“那些地方官兵见过侯爷吗?他们怎么知道那就是侯爷!” “说是那尸首穿着侯爷的衣裳,佩戴着侯爷的玉佩……” “祖母呢?” 许是已经用尽力气儿激动过一番了。 又许是方才那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她梦见了无数次莫止湛坠入悬崖的情形。 故而,醒来的沈扶摇,显得平静了许多。 “祖母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她现在如何?” “回夫人话,太夫人知道了这消息后,立即便昏死了过去。后来好不容易醒来,又换了诰命服入宫去了。” 说罢,霓裳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沈扶摇,道:“太夫人入宫之前,曾命人来过一次星辰阁。说是让奴婢几人好好看着夫人,莫让夫人想不开。” 第447章 :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主子……” 趣儿前些日子替换了医清,被打发回沈府去看着于妈妈了。故而这些日子,一直都不在沈扶摇身边儿。 今日突闻噩耗,便急急忙忙赶来,生怕沈扶摇会想不开。 “您可以一定要振作起来,熬过去啊!您瞧瞧太夫人?她都这把年纪了,还亲自入了宫,去打探消息。难道您真的忍心让太夫人一个人熬着,而自己却郁郁不振吗?” 说罢,趣儿又道:“趣儿知道,侯爷出事儿了,主子您难过,痛心。可您想想,太夫人可是侯爷的亲祖母啊。他们有着血缘关系,有着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祖孙之情。 失去了侯爷,太夫人心里比谁都痛。可太夫人不能倒下,因为她一旦倒下了,侯府就倒下了。主子您也是一样的啊!您是侯爷的妻子,是北定侯夫人。 您上有太夫人要照顾,下有整个侯府需要照顾。主子,您答应趣儿,一定要熬过去!” “好端端的,侯爷怎么就遭到了埋伏?” 相较于趣儿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惨状,沈扶摇倒冷静得许多。 “侯爷回来时,身边儿不是带了武将吗?更何况,侯爷武艺高强,能伤他的人不多。即便有人埋伏,也不至于以死收场!” “据说那些埋伏侯爷的人,是匈奴潜伏在咱们天启国的细作。那些细作手段阴毒,早早就埋伏在了侯府回京都的必经之路上……” “匈奴细作?不!” 沈扶摇即便是个妇人,也绝对不相信这一套说辞。 当初匈奴与天启国的战争,打了如此之久。最后,终是递上了降书,以失败收场。 他们俯首称臣,向我天启国进贡。 即便再不甘心,也要休养生息。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让细作来算计我朝的侯爷,且算计得如此明目张胆! 他们难道不怕引起我朝众怒,向他们发兵吗? 好不容易才成为我天启国的附属国,签下百年修好的协议。现如今一年的光景,就要毁约? 即便匈奴王想,他的臣子呢?他们的士兵,做好继续打仗送死的准备了吗? “夫人的意思是……” 医清听到这,已多少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可因为心有疑惑,所以免不得要问个具体:“这次埋伏,是有人在借匈奴的名义,来刺杀侯爷!” “不然呢?还能有只这更好的解释吗?” “可谁会害侯爷呢?” 医清垂下眼,只一瞬间,又抬了起来:“那一位现在与宫里的某一位交好!他去了边疆……” 沈扶摇淡淡看了医清一眼,冷笑道:“祖母这一次入宫,恐怕也是徒劳。自己的外孙与孙子联手,害死自己的另一个孙子。这样的案子,皇上怕是都不敢断! 更何况,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可证据,却不会轻而易举就到咱们手上。” 三皇子殿下与莫皖北! 这两个人,已经被沈扶摇列为最有动机对莫止湛下手的人。 一来,莫止湛比莫皖北更有远见。还未承袭爵位时,莫止湛便已是北定侯府里的‘当家人’。北定侯府坚持了那么久中立,谁也不帮,自然少不得莫止湛的意思。 在三皇子殿下看来,自己无法利用的人和东西,就一定得毁掉。只有毁得一干二净,才能铲清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利用莫皖北,可比利用莫止湛容易多了。 而莫皖北呢? 他即便没有莫止湛的远见与魄力,但也不是随意便为人卖命的主儿。 付出,就一定得得到收获。 他为三皇子殿下卖命,三皇子殿下承诺给他权利与地位。 若沈扶摇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他们二人的交易了。 毕竟…… 莫家的男儿郎就那么几个。 嫡系一脉的儿子,更是除了莫止湛便只剩下他了。 莫止湛没了,膝下又没有孩子。 那么,最后承袭爵位的人,除了莫皖北还有谁? 如此想着,沈扶摇对青黛院那头更是咬牙切齿。 权利,真的就那么好吗? 为了争得这个东西,竟不惜手足相残。 三皇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是如此,莫皖北对莫止湛,也是如此。 沈扶摇自己待了一会儿,便命霓裳来给自己梳头,换了衣裳。 随后,前往暖厅里等着太夫人。 一个人坐着不说话时,沈扶摇总是不断在分析,莫止湛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没了。 她不相信。 不相信像莫止湛这样运筹帷幄的人,最后竟能死在一场埋伏里。 莫止湛看着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多么有远见,且懂得筹谋的人啊。 且瞧瞧他对庄眉宁的反击。 这么多年来,命人给庄眉宁下药,要让庄眉宁疯得神不知鬼不觉。 早早就培养了沁雅,由沁雅去亲近莫皖北。又为沁雅的每一次出场,都安排得细无巨细。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他都能看得清,猜得透。 老侯爷都击不退的匈奴兵,他只用了几个月的功夫,便取得了胜仗。 一个如此有勇有谋的人,最后怎么就…… 沈扶摇一直忍着不哭,但鼻子却酸酸的。 脑海里,总不自觉浮现出自己初见莫止湛时的情形。 那一日,京都下着大雨。 沈扶摇在糕点铺里看铺子,莫止湛与宋祁乘着马车前来,为太夫人买一碟绿豆糕。 莫止湛。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离开京都那天,你说过让我等你。 我不相信你死了。 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汉,切莫骗我。 我和祖母都在等你。 你快回来吧。 沈扶摇一边儿在祈祷,不断给自己希望。 一边儿,又极为痛心。 是啊。 莫止湛离开前是说过,他会回来。 可他说的是,他会尽可能保护好自己,让自己能完完整整的回来。 他也说过,让沈扶摇等他。 但…… 在那之前,莫止湛也曾想过,要给沈扶摇自由,另行婚配。 早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儿,莫止湛便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那是上战场啊,又不是去闹着玩。 刀剑无眼,最是无情。 沈扶摇知道。 这些,她都知道啊。 第448章 :亲自送走了三个北定侯 沈扶摇在暖厅里等了许久,终是见到了一身诰命服的太夫人。 今日的太夫人,庄重严肃。 少了往日的慈爱,倒多了一副大义炳然的悲壮。 不过一日没见,太夫人就老了不少。 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坚强与绝望,相互充斥。 既让沈扶摇看见了身为北定侯太夫人的担当,又让她看到了一个年迈祖母的孤独。 相对于沈扶摇来说,太夫人所承受的东西,更多。 但在出事儿了以后,她没有阵脚大乱。而是有条不紊地入了宫打探消息,每一个眼神,都彰显了她的身份与贵重。 可即便如此,太夫人的脚步还是有些酿跄。 她一步步往暖厅走来,尽可能让自己走得稳一点,再稳一点。 然而从始至终,骄傲的太夫人却没让蒋妈妈搀扶过一次。 “祖母。” 沈扶摇哑着声儿,唤了太夫人一声儿。 太夫人站在暖厅门口,朝沈扶摇勾起了唇角,笑道:“扶摇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那语气儿温暖至极,与太夫人此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绝望与坚硬,并不相符。 “扶摇在这等您呢。” 沈扶摇忍住哭,轻柔应道:“祖母可累了?” 不能哭。 在太夫人的面前,一定不能哭! 太夫人这辈子不容易。 从嫁入北定侯府以后,亲自送走了三个北定侯。 丈夫、儿子、孙子。 敢问,如此大的打击,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扛得住? 倘若沈扶摇现在哭了,那太夫人的心该有多痛啊。 “不累。” 太夫人伸手去握住了沈扶摇的手,与沈扶摇一同走入暖厅:“眼下侯府里还有许多事儿需要处理,我怎么能累呢?” 说罢,又道了句:“你这个主母,也不能累。” “……” 沈扶摇等在暖厅里,一来是想看看太夫人的状况。二来,也是想更早地打听到莫止湛的消息。 宋祁那没头没脑的几句,总不能让沈扶摇相信莫止湛已经没了。 再者,如今宋祁已经不在京都。她即便是想再仔细问问,也寻不到人。 如此,倒不如来问太夫人。 莫止湛是北定侯,更是边疆的守护者。朝廷对他的事儿,总是格外上心。 所以……宫里头的消息,也总是最准确的。 可眼下,瞧着太夫人如此模样儿,沈扶摇的心早已沉了大半。 那那一句憋在心里很久的一问,也终是不敢说出口来。 府里……还有许多事儿需要处理。 是啊。 莫止湛没了。 北定侯府要为莫止湛处理后事儿。 除此以外,还得选出一个新的莫家子弟,承袭爵位。 旧侯去,新侯来。 改朝换代,北定侯府内部,怕是又要乱上一阵了。 “丫头,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太夫人坐在椅子上等了许久,也未见沈扶摇开口。只是一昧地给自己捏腿,乖巧得不像话。 沈扶摇那为太夫人捏腿的手,在听到太夫人的话后,顿时停下。 许久,才道了句:“扶摇……不敢。” “哎……” 太夫人重重叹息,便将沈扶摇拉了起来:“丫头啊,倒是苦了你了。” 说罢,一直都坚强得像是筑起了铁墙的太夫人,眼睛里竟然也有了涟漪。 使得本就已经迟暮的双眸,越渐浑浊。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不开口问我,想必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宫里头……我是去了。皇上已经派人,随着宋祁几人一道过去,将湛哥儿的尸首运回京都。” 太夫人在说到尸首二字儿的时候,多了几分哽咽。 而沈扶摇,则深深闭上了眼。 猜到了,与被确认,那根本就是两码事儿。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都不要运回那具尸首。 只要瞧不见尸首,她就可以一直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莫止湛没死。 一直忍着不哭的沈扶摇,终是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咬着唇,很久都没有说话。 太夫人这一生,接连失去了如此多的亲人,心里的痛并不比沈扶摇轻。 她能理解沈扶摇此时的感受。 就仿佛,当年她听到自己丈夫死讯一般。 “湛哥儿是个好孩子,他这一辈子也为国尽过忠。他做过我的孙子,遇见了你,也是无憾了。” 太夫人强撑着笑了笑:“但是扶摇啊,即便是湛哥儿没了,你也依旧是咱们北定侯府里的侯夫人。就算有人承袭了爵位,新的侯爷成了亲,你也依旧还是北定侯夫人,是朝廷诰命! 你别怕,祖母会一直护着你。这世上再难听的闲言碎语,再多的坏人,祖母都给你挡着。” 说罢,太夫人又道:“按道理说,你嫁入了我们莫家,便生是莫家人,死是莫家鬼。可你的情况与旁人有别,若……若你以后再觅良人,祖母也会支持你,为你置办嫁妆!” “祖母……您说的是什么话?我既然已经嫁给了夫君,那自是夫君的人。不管夫君是生是死,他一辈子都是我的夫君。 我是您的孙媳妇儿啊。即便您再疼我,将我当成亲孙女,也万没有为我另寻夫家,置办嫁妆将我嫁出去的道理。 只要祖母不嫌弃扶摇,不怪扶摇没能给夫君留后,扶摇可以搬去与祖母同住。以后,日夜伺候祖母,也算替夫君尽孝。” 沈扶摇心里难受极了。 除去莫止湛的死以外,还有太夫人的那一番话。 倒不是气恼。 而是动容。 沈扶摇是莫止湛的妻子没错。 可说到底,他们还是没有圆房啊。 自古以来,寡/妇的日子最是难熬。 倘若丈夫死了,能给寡/妇留个孩子。孤儿寡母的,也算相互有了倚靠和照应。即便没有,那么行了夫妻之实,也无人会说半句刻薄的话。 然而沈扶摇呢? 她没有孩子,也没有与莫止湛圆房。 有的,只是那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三叩之礼。 即便在外人看来,她的名字儿入了莫家族谱,便是正儿八经的莫家媳妇儿了。 可日子久了,也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 太夫人便是明白这一点,才会与沈扶摇保证,以后不管有多少难听的话,多有别有用心的人。 她都会护着沈扶摇,为沈扶摇挡着。 第449章 :侯府的后事儿 太夫人自然也是舍不得沈扶摇的。 在这偌大的北定侯府里,唯一能够得到太夫人完完整整信任的人,怕也只剩下沈扶摇了。 只是她年纪大了,虽能护着沈扶摇,却不知还能护多久。 沈扶摇现在是有了些手段,也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但以后一旦新侯爷一脉联起手来,沈扶摇的日子怕也不大好过。 她之所以说出那番话,不过是想让沈扶摇多一个选择。而非一辈子都捆在这深宅大院里。 但…… 若沈扶摇不愿意走,那莫家依旧是沈扶摇的家。 “瞧你,倒像是要与祖母置气儿似的。” 太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笑容却苦涩极了。 “我不过就这么一说,究竟该如何做,还是你来决定。” 沈扶摇当然知道太夫人的意思。 只是太夫人给她的自由越大,她的心里便越感动。 这一感动,眼泪便如同决堤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 是啊。 如此通晓事理又护短的祖母,沈扶摇怎么能不感动啊。 “祖母……” 沈扶摇在长辈的面前,素来还算端庄。即便是嘴贫上几句,也难得示软撒娇。 可今日,在这本就人心脆弱的日子里,沈扶摇终是再憋不住了。 她哭着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太夫人被沈扶摇如此一招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度流了下来。 下人们在外头远远瞧着,难免也跟着痛心。 “孩子,苦了你了。” 太夫人一边儿流着泪,一边儿拍着沈扶摇的背,道:“人人都说,你能嫁入北定侯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儿。 人人都以为,我们北定侯府的日子好过。一旦踏入了侯府的门,那便是穿金戴银,荣华富贵,此生不愁。 可谁又知道,大宅院里有大宅院里的难处。我们湛哥儿能够娶到你,才是他的福分。而你,终究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说罢,太夫人又道:“这些年来,还多事儿我都懒得去管。但我这一双眼睛啊,却看得极其清楚。 你从嫁入侯府以来,每一个被流言重伤,每一次被诬陷,每一次受委屈,我都知道啊。我心里信任你,从未疑心过你,但也没在暗处帮过你。 因为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对付你,是因为你挡了道,因为我将中馈大权给了你。可你既然已经拿了这中馈大权,就该有拿得起的本事儿。 我一直以为,这是对你的一种历练。只要你经历得多了,以后发生再大的事儿,也就不怕了。 但是现在……我后悔极了。我后悔没有多帮你,后悔将自己对你的信任,表现得太过明显。” 太夫人深吸了口气儿,道:“现如今……湛哥儿已经去了。我才仔细反省了自己,仔细想了想这三年来,你作为我的孙媳妇儿,都享了哪里福? 从头到尾捋一遍,竟是寻不出答案来。不管是受陷害,还是与湛哥儿之间的事儿。说到底,都是我们莫家亏欠你太多。” “祖母,您别说了。” 沈扶摇最怕的就是太夫人内疚。 太夫人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现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倘若再任由她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多思多虑,损了身子,那岂不是沈扶摇的不孝? “我从未觉得自己委屈!从嫁给夫君的那日起,我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每个宅子里有每个宅子里的生存之道,若不是祖母有意历练我,我恐怕也没有今日。” 说罢,沈扶摇又道:“再说了,祖母信任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一直都觉得,能够嫁入莫家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儿。我有了祖母,有了夫君,有了忠诚的婢女。 这一路走来,我真的不委屈。” 言毕,沈扶摇吸了吸鼻子,忙从太夫人怀里起来。 “祖母,莫哭了。夫君去了,但咱们还得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等夫君回来,好为夫君送行。” 沈扶摇是有些怕的。 她不敢再与太夫人单独相处过久。 倒不是她不孝顺,不愿意陪着太夫人渡过难关。 而是太夫人看到她,就会止不住内疚。 可这明明不是太夫人的错,也不是莫止湛的错。 “哎呀。” 沈扶摇怕太夫人精神太过紧绷,早便想着如何去让太夫人放松。 正巧,在她起身以后,突然发现太夫人胸前的衣裳,湿了一片。 而自己的鼻子,则挂着两串涕子。 于是,忙道:“祖母的诰命服……可是沾了扶摇的鼻涕子了?祖母,您不会嫌弃扶摇邋遢吧?” 沈扶摇一边儿抹着鼻涕子,一边儿可怜巴巴地问。 那模样儿看起来,倒有点贼头贼脑的。 ‘噗嗤’的一声儿,太夫人倒还真被沈扶摇逗乐了。 “你呀,实在像个孩子!” 说罢,太夫人又道:“快别哭了,那些惹人难过的话,咱们谁也不说。” 言毕,又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要为湛哥儿处理好后事儿。边疆那头不能没人!据说湛哥儿出事儿时,埋伏他的是匈奴细作。 朝廷对此十分寒心,已派人前往匈奴讨问明白。也许,过不了多久,边疆又会是一场大战。 而咱们侯府历代都没有侯爵之位空虚一说。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咱们尽快选出一个人来,承袭爵位。” “那……” 沈扶摇听言,迟疑问道:“皇上中意了谁?祖母又中意了谁?” “按道理说,老侯爷没了,理应由儿子袭爵。但可惜的是,你与湛哥儿没能留下一个孩子。那么没有儿子,便只能由兄弟接上。” 太夫人看了一眼沈扶摇,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自己来选。我自己,倒是中意北哥儿的。” “北哥儿……” “是啊!北哥儿是湛哥儿的嫡亲弟弟,也是他父亲的嫡次子。按照顺序来排的话,也是该排到北哥儿的。三房那头,承哥儿到是个好孩子,以后定会有出息。只可惜,他不是二房所出。 而长房那头……我有私心,定是不愿。” 言毕,又道了句:“咱们侯府这几个男儿郎,其实谁都比不得湛哥儿!” 第450章 :谁也比不得他 是啊。 纵观勤善房的莫泽善与莫谦言,再看柠溪房的莫少承。 谁能够比得上莫止湛? 即便是二房这头的莫皖北,也是不如的。 不…… 如此排序,倒是错的。 若真正算起能力,莫皖北恐怕还要排到莫少承的后头。 只是莫少承到底只莫皖北小了三岁。 而莫皖北嫡次子的身份又太过尊贵高调,所以莫少承难免被盖过了锋芒。 撇开莫少承与莫皖北的身份之差,若二人放在同一个台阶上来比较,想必太夫人也是愿意将侯爵之位传到莫少承的手里吧? 只是太夫人看重嫡庶之分。 这侯爵之位,怎么都不可能传出二房的手。 除非…… 莫皖北也没了。 二房这头没人。 那么长房与三房那头,才可能有机会儿。 而长房,机会儿相较于三房,又要渺茫一些。 长房的两个儿子,莫谦言倒是个有学问的,可惜是个庶出。而他的学问,上了战场最多是个谋士,杀不了敌。 莫泽善呢?嫡出。 可那又如何? 一个早早荒了自己身体的人,早便废了! 只是…… 若莫止湛的死,与莫皖北无关,那倒还好说。可如果莫皖北就是那个害死莫止湛的人。 那么…… 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太夫人不知又该如何心痛了。 …… 往后的几日,沈扶摇都在专心处理莫止湛的后事儿。 该挂白的挂白,该刻牌的刻牌。 整个侯府陷入了一片悲伤之中。 即便是一直想要夺权的勤善房与那不爱多管闲事儿的柠溪房,也免不得要正视侯府现下的地位。 莫昌海名传四海,威震天下。 他做侯爷的时候儿,北定侯府的地位那可是仅次于皇室的。 莫止湛当侯爷的时间虽短,但也是个有真本事儿的人。光是击退匈奴这一桩事儿,就为莫家赢了不少的民心。也让莫家在天启国,持续着以往的风光。 可现在莫止湛与他父亲一样,说没就没了。 按照规矩,莫止湛的后事儿办完后,便是莫皖北承袭爵位。 莫皖北…… 他与莫止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莫家在他的带领下,还能风光多久?无从得知。 莫家的人,彼此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为了权利、财力、地位,可以不择手段。 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伙儿也都懂。 说实在的,长房和三房在外头能如此受人尊敬,也是因北定侯府历代风光荣耀的缘故。 若北定侯府倒了,他们自然也跟着倒下。 如此,大伙儿对莫止湛的死,虽说不上痛心,但也惋惜。而对莫皖北即将承袭爵位一事儿,却担忧不已。 偌大的北定侯府里,唯一一个还有笑声儿的地方,便是青黛院了。 庄眉宁现在是真高兴啊。 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面对着那些到她院子里挂白灯笼的人,她恨不得一并赶出去! “挂什么白?晦不晦气儿?我儿子都要承袭爵位了!以后这北定侯府,可都是我儿子说了算。如此大的喜事儿,来我院子里挂白,看我以后不砍了他们的手!” “夫人,您且小声儿些吧。” 香莲依旧伺候在庄眉宁的身边儿。 她听着庄眉宁如此大言不惭,不免在一旁说道:“这些大不敬的话若让旁人听去了,又是一场麻烦。” “我的儿子马上就是新任的北定侯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麻烦,是敢找到我头上来的?” 庄眉宁对香莲的劝解,极为不屑:“今日这些话,莫说是传不到外头。即便是传出去了,我难道还会怕吗?” 说罢,庄眉宁又冷笑了声儿,道:“世安院的那个老东西,恐怕是死都想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会有今日吧?呵…… 从我做了莫昌海的填房以来,整整二十来年!我身为北定侯夫人,没掌管过一日中馈大权,没能真正做上一次的主!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身子不好,却好要死死抓着权利不放,真是让人厌恶! 香莲,你知道吗?我是个儿媳妇,没办法!只要对婆婆不孝,立即就犯了七出之条。我熬啊熬,熬啊熬,终于熬到莫止湛成亲了。 我以为,我多年媳妇儿熬成了婆!在我做北定侯夫人的时候儿,世安院那老婆子抓着权利不放。那么现在轮到我做婆婆,哪怕为了让我在儿媳妇面前有点脸面儿,也该给我放权了吧? 可你看看?最后如何?她把权利给了一个新入门的商宦之女!她对我视而不见!一个商宦之女啊,竟然压到了我这个丞相之女的头上。我如何甘心?” 言毕,庄眉宁许是想起了这三年来,自己在沈扶摇跟前所受到的苦。 于是,又道:“这几年来,我过得实在窝囊!我不能顶撞世安院那个老东西,又不能压制莫止湛夫妇。我夹缝求生,卑微至极!就连我那本可以嫁入皇室的女儿,最后也沦落到了这厮地步! 呵……现在好了!莫止湛死了!呵……那个兔崽子,早就该死了。我筹谋了那么多年,可着实不容易。 我的儿子马上就要成为北定侯爷了。我的女儿,即便嫁得不好,那也是北定侯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 在周家,无人敢欺辱她半分。而我在北定侯府里,也终于要翻身了!我要将中馈大权夺过来,要让曾经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死得很难看! 不!不!不要他们死,我要让他们活着。不管是世安院的老东西,还是沈扶摇。不管是长房的那个刘氏,还是三房的那个秦氏。嘲讽过我的,和我看不顺眼的,我都要慢慢折磨她们! 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了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生不如死,那才有趣儿。” 香莲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庄眉宁可怕。 心里,对庄眉宁这人,也越发厌恶了。 毒妇。 说的大抵就是庄眉宁这样的人吧? 不。 光是区区‘毒妇’二字儿,又怎能形容得了庄眉宁的可恶? 她的所作所为,可比一般高门大院的毒妇阴狠多了。 她心里的那些算盘,光是听上一听,就能让人颤/抖不已。 第451章 :庄氏夺权(一) 沈扶摇接连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莫止湛。 莫止湛的笑,莫止湛的背影。 莫止湛认真看书的模样儿,莫止湛闻鸡起舞的勤奋。 以及…… 莫止湛逗她时的痞子样儿。 沈扶摇知道自己动心了。 或许,这便是爱。 哪怕她从未对莫止湛说过那句话。 甚至也说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儿起,将莫止湛看得这样重。 但此时此刻,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 然而…… 一切已经晚了。 若能重新选择。 也许,她依旧拦不住莫止湛承袭爵位,去往边疆。 但至少,她能在莫止湛离开侯府以前,告诉他她的心意。 再不济,也能写一份家书啊。 …… 十日以后,宋祁和蝴蝶终于回来了。 跟着二人回来的,还有莫止湛的尸首。 十日。 那一副尸首早已面目全非,看不清模样儿了。 因被水泡过,尸首浮肿得很。又因脸上受过几道刀伤,而那伤口早已腐烂,所以根本认不清那人是不是莫止湛。 只知道,那尸首最初的身型,与莫止湛相差不多。脸廓,也是英俊得很。 他穿的是莫止湛的衣裳,佩戴的是莫止湛的玉佩。 便连莫止湛最常用的那把软剑,也在水底寻到了。 太夫人看到尸首回来以后,哭成了一个泪人。 反而是沈扶摇,瞧着那副尸首的模样儿,心里竟莫名滋生了几分侥幸。 真好。 看不清模样儿,真好。 不管那是不是莫止湛,只要看不清他的容貌,沈扶摇便当他是旁人。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哪怕,事实就摆在眼前。 可沈扶摇还是心怀期待与侥幸。 她可以活得有些盼头了。 这一辈子,就盼着莫止湛能回来。 一日,一年。 十年,终老。 心里有了盼头,日子也便容易得多了。 …… 宋祁带回来的尸首,已有些日子了。 倘若不是撒了从医清那里拿去的药粉,恐怕早便腐臭不已。 回到侯府后,容不得半点耽搁。 只简单换了衣裳。 收拾整齐以后,便封了棺。 随即,便下葬到了莫家的陵园。 头七是不必过的。 莫止湛的头七,早已在外头过了。 据说,宋祁和蝴蝶两个人,在带莫止湛回来时,还叫了一路的魂。 只为了…… 在把莫止湛的尸首带回来的同时,将他的魂也一并叫回来。 …… 莫止湛下葬的第十日,朝廷就来了圣旨,让莫皖北承袭了爵位。 而莫皖北这个新任的侯爷,连京都都没回,便直接驻扎在边疆了。 庄眉宁是关不住了。 即便太夫人还没解了她的禁足,但她却已擅自离开青黛院,前往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了。 “你的经书抄的如何了?” 太夫人哪里能猜不透庄眉宁的心思? 以前莫皖北还没是北定侯,庄眉宁就已经为了权利费尽心思。 现如今她的儿子是侯爷了,以后整个北定侯,都得由她儿子照拂。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又还闲得住呢? “母亲,经书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庄眉宁此时有了倚靠和资本,哪里还会惧怕太夫人呢? 以前,因为太夫人不喜欢她,她又自觉得自己是从姨娘抬为正妻的。再加上,心里对太夫人多少有些怨怼。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管自己的婆婆叫太夫人。 太夫人见她如此,也懒得管她。 久而久之,想要从庄眉宁的口里听到‘母亲’二字儿,那是极难的。 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后,先后听到过几次庄眉宁唤太夫人为母亲。可那都是庄眉宁有事儿要求太夫人时,才会开口。 现如今…… 一进门就是一句‘母亲’。 倒不能证明庄眉宁看开了,孝顺了。而是,庄眉宁有底气儿,有自信了。 她将自己摆上了一个更高的位置。 一个,可以和太夫人抗衡的位置。 “湛哥儿走得突然,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难过。前几日,我已经为湛哥儿抄了一份《往生经》。这阵子,倒是一点也不想动笔了。 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夜里也时常梦见湛哥儿小时候儿的事情。我想着,母亲您是最心疼湛哥儿的。现如今湛哥儿不在了,您心里比谁都痛。 所以……便决定以后多来陪陪母亲,也好给母亲解闷,尽尽孝道。” “你若真想尽孝,便多为我抄几份经书吧。” 太夫人刀枪不入,柴米不沾:“这几日侯府事儿多,你好好在青黛院里待着就成。” “在青黛院里待着?” 庄眉宁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瞪大了眼睛:“母亲,您这是什么话?北哥儿如今都已经是北定侯了,难不成您老人家还要将我禁足在青黛院里不成?” 说罢,又道:“还是……母亲不喜欢我过来陪着?若是如此,那便让扶摇多来陪陪母亲好了。反正母亲也喜欢扶摇,扶摇这孩子也孝顺。” 言毕,又添了句:“再说了,扶摇也是时候儿该闲下来了。” “你想说什么?” 太夫人神色一冷,半眯着眼道。 “也没什么。” 庄眉宁笑得花枝招展的,哪里像是为了莫止湛伤心难过的样子? “只是今日既然在母亲这里撞见了扶摇,便想顺便问问。这侯府的中馈大权,扶摇打算什么时候儿交出来?” “交给谁?” 太夫人此时,不仅神色冷了下来,便连语气儿都冰冷了几分:“交给你吗?” “这……咱们天启国现任的北定侯,是北哥儿了。这个北定侯府,自然也是北哥儿说了算。 按道理来说,北哥儿若成了亲,侯府的后院的大权,自然是要交到北哥儿媳妇儿手里的。若那新媳妇儿不擅打理内务,也可交到我这个婆婆手上。 可现在,北哥儿还没成亲。所以中馈大权,自然是先交给我了。待以后北哥儿有了媳妇儿,我会再慢慢斟酌。” 庄眉宁看着太夫人的眼神,十分认真:“如此繁琐的事儿,就不捞母亲和扶摇操心了。” 庄眉宁的话,说得理所应当,倒将太夫人气得不轻。 “阿宁,我这还没死呢。” 第452章 :庄氏夺权(二) “阿宁,我这还没死呢。” 太夫人盯着庄眉宁,道:“你瞧瞧这京都里权贵门阀,哪一所宅子里,是下了铁一样的规定,得由媳妇儿当家的? 自古以来,都是婆婆掌管内务!若婆婆无力,而儿媳妇儿又得力,便由婆婆放权,将中馈交到儿媳妇手上。 这二十多年来,我为什么一直不肯让你执掌内院,难道你心里没有数吗?你就不是那当家的主儿!” 说罢,太夫人又道:“是,你现在是北定侯的母亲,你觉得你有资格来掌管内院了。可之前呢?难道你之前就不是了吗? 难道湛哥儿于你而言,就不是儿子了?你别忘了,你是因为湛哥儿,才能坐上侯夫人的位置!而湛哥儿,不仅是你的嫡子,还是你的外甥!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得!北哥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现在北哥儿承袭了爵位,你自然免不得要有底气儿了。但我告诉你,无论这北定侯府谁袭爵,我是老侯爷的正妻,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是你的婆婆,是北哥儿的祖母。我还没死,哪里轮得到你做主?即便你要做主,那也得我心甘情愿把权利放到你的手上。可扶摇,她当家当得极好……” “可现在北定侯府是我儿子的!” 庄眉宁越听越没有耐性。 她急急打断了太夫人的话,道:“整个北定侯府,都是我儿子的!所以北定侯府的一切,就该由我和我儿子说了算!母亲,您老了,是该歇歇了。 扶摇?扶摇是上一任的侯夫人,若她想好好过日子,那便在侯府里当个年轻寡/妇,我定不亏待于她。如若不然,星辰阁她都休想住!至于长房和三房,她们若是有意见,大可分家!” “你是在威胁我?” 太夫人半眯着眼,道:“你竟敢用这样的态度,在我世安院里叫嚣!” “是母亲您对我不仁,我才想到要对你不义。大不了就是撕破脸,这几十年来我在你们面前演戏,也演够了!你说我不敬长辈也好,说我贪心也罢。 你不可否认,北哥儿就是北定侯。而你们脚下的府邸,是北定侯府!你若不痛快,就去问问三房,他们愿不愿意分家?分家以后,又愿不愿意将你接过去一同过日子? 三房不是挺孝顺的吗?想来问题也不大啊。” “混账东西!” 太夫人瞧着庄眉宁如此,气得将桌上的茶杯都给甩到了地上。 好一个庄眉宁啊! 太夫人素来知道庄眉宁是个善于伪装,虚情假意的主儿。甚至,她野心勃勃,眼里只有权势和地位。 可这么多年来,即便庄眉宁有再多的不是,也从未像今日这般,野心毕露到没了良知。 便连戏,都懒得再演。 “你只知道现在的北定侯是北哥儿,却忘了,这北定侯的位置,是谁留下来的!且不说湛哥儿,也不说昌海!但我告诉你,这莫家,若曾经没有我的丈夫,哪里还能有今日? 你儿子的侯爵之位,是我的丈夫传给给的儿子。我的儿子,传给了我的嫡长孙子,最后才到你儿子手上。怎么?你儿子这才承袭了爵位三日不到,你便要将我给赶出去? 呵……阿宁啊阿宁!你无非就是瞧着,我没有丈夫陪伴,也没有儿子可倚靠,便想骑到我这老婆子身上?哼!你休想!” 说罢,太夫人又道:“即便我年纪再大,身边儿再没可信的人倚靠,我也是北定侯府里的老祖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北哥儿着想。 若让外头的人都知道,北哥儿才承袭爵位三日不到,便让他的母亲将老祖母和上任的北定侯夫人赶了出去。只怕,他的这个侯爵之位,也坐不了多久。” 言毕,又冷冷道:“阿宁,你想对付我,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且不说老大和老三允不允你这么做。便是朝廷那头,也定不会任由你如此嚣张! 你是北定侯的母亲没错!可我,也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我的丈夫,儿子,孙子,都是北定侯。你想威胁我,还嫩了些。” 话说到此,太夫人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扶摇,继续道:“这么多年来,你在我们莫家做错了多少事儿,造了多少孽?你难道都忘了吗? 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了莫家的名声儿。多次让你禁足抄写经书,是想给你机会儿,望你回头是岸。你忘了年初时,你对扶摇所做的事儿了吗? 于妈妈自作自受,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你!扶摇虽然念着你是长辈,没当众命人责打你。但也说过,从此以后不管莫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你都没有资格过问莫家后院的内务。 怎么?这才一年不到的光景,你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竟敢跑到我的世安院,威胁起我来了!” “你都掌管了一辈子的中馈大权,难道还不够吗?” 庄眉宁铁了心要夺权,自是不管太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权利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该是时候儿放手,母亲就放手吧。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舍不得手里的那点权,难不成是要带到棺材里去吗?” “你……” “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为北哥儿着想!可你呢?对于自己的两个嫡孙子,可曾一碗水端平了?你为莫止湛着想的时候儿,可曾也为我的北哥儿着想过? 以前你不肯将中馈大权给我,我也便认了!可现在北哥儿都已经是侯爷了,这后院的中馈大权还握在你这个祖母,和自己的嫂嫂手里,那算怎么回事儿? 外头的人知晓了,难道就不会取笑他吗?他如今初登侯爷之位,正是要立威立信的时候儿。你这个身为祖母的,难道连这点支持都给不了他吗!” “这世上,一直都是贤者登位,能者多劳!谁曾规定,这府中不能祖母当家,不能长嫂当家?谁又曾说过,男子承袭了爵位后,他的母亲和妻子就能越过上头的长辈,在府里指手画脚!” 第453章 :庄氏夺权(三) 太夫人怒视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你想要权?好啊!你倒是拿出点本事儿来!你且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儿媳妇像你一样,无德无能,却还盯着权利死死不放。 为了后院的这点权,更是不将婆婆放在眼里,恨不得能把我这个逼死才好!” 言毕,又指着沈扶摇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你以为我不将中馈交到你的手里,是对你有偏见。殊不知,那都是你自己没能力! 你说我不放权!我若不放权,扶摇算怎么回事儿?若你能像扶摇一样,把侯府里里外外打理得利索妥当,我早便把事儿都交给你,何苦让你自己来逼!” “呵……放权?现如今,你拿沈扶摇来搪塞我,你当我是傻子吗!” 庄眉宁心中燃烧着怒火,哪里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脾气儿? 只见她似笑非死地看着太夫人,道:“沈扶摇敬你,与你素来亲近。她每一日都过来给你请安,侯府后院的大小事儿,恐怕也都是得了你的指示吧? 如若不然,她一个商宦之女,又才入府没得几年。如何能将这偌大的北定侯府打理成这副模样儿? 你心疼她,因为她是你嫡长孙的媳妇儿。你想帮她立下一个会管家的名声儿,又不想被人骂成不放权的老东西。所以便假借沈扶摇的手,来掌管侯府。 在外人看来,侯府的内务一切由沈扶摇话事儿。可事实上呢?她不过就是一个傀儡罢了!” 这是庄眉宁一直以来的猜测。 对于沈扶摇,她素来是瞧不上的。 特别是太夫人没将内务大权交给她,而是直接给了沈扶摇后,她对沈扶摇又是嫉妒,又是怨恨。 她每日都等着沈扶摇出笑话。 可最后呢? 沈扶摇却将偌大的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不信! 不信一个商宦之家出来的女儿,能将后院的事儿打理得如此好。 又见沈扶摇勤跑世安院,有什么大事儿,都去与太夫人商量。于是便断定,这沈扶摇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真正指点江山的人,在后头呢。 要不然,怎么解释沈扶摇在大事儿上,总问询太夫人的意见? 难道这仅仅只是出于尊敬吗? 怎么可能! 一个人得了权,恨不得能将权利发挥得淋漓尽致。哪里还会虚心去请教别人,甘心被别人压上一筹? 至少…… 她庄眉宁是做不到的! 庄眉宁日复一日,将自己的猜疑刻在心里,最后根深蒂固。 待到了与太夫人摊牌翻脸的时候儿,难免拿出来说事儿。 “我敬你是昌海的母亲,是北哥儿的祖母。所以今日,才特地过来,好说歹说的,与你商讨一二。可你呢?说我无德无能!什么是德?什么是能?你连机会儿都没给过我,又怎么知道我管不好这个家! 也好!我本给你留了脸面儿,让你和沈扶摇二人可以体体面面地将中馈大权交出来。但是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是如此,也休怪我拆穿了你的心思。” 说罢,庄眉宁又道:“还是那句话!我庄眉宁嫁给你们莫家三十年,受了三十年的委屈。现如今我儿子终于有了出息,承袭了爵位。这北定侯府的中馈大权,我定是要拿的! 若你们识相,就乖乖把权利交出来。该给你们的吃穿用度,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你们。但你们今日若让我不痛快,那以后就是残羹剩饭,怕是都没有你们的份!” “权利这东西既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二夫人如此渴望,又怎么解释?” 沈扶摇早就知道庄眉宁不是个好东西。 却没想到,今日的她竟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二夫人为了那带不进棺材里的权利,将自己最丑陋的面目给我们看。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儿,也要威胁自己的婆婆与儿媳妇,可真是给新任的北定侯长脸呢。” 说罢,沈扶摇又嗤笑道:“呵呵……你不就是想要中馈大权吗?我给你!从今日起,这北定侯府的上上下下,我和祖母便不管了。从此以后,我们祖孙二人就是甩手掌柜了。 无论侯府出了多大的事儿,我们都不会插手。而我沈扶摇不再掌管后院中馈的消息,也会立即放出去。若你真的有本事儿,我也为你高兴。但……若你没将侯府打理妥当,也休想将罪名赖到我和祖母头上。” “你当真愿意将中馈大权交出来?” 与太夫人箭弩拔张的庄眉宁,本已做好了下一步夺权的打算。 却不曾想,沈扶摇一开口,便是让权。 于是,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呵……太夫人都没点头,你怎么敢!” “现如今侯府掌权的是我,又不是祖母。我做什么事儿,都不需要经过祖母的同意。” 沈扶摇知道庄眉宁已经吃了好几年的药。 若她的情绪一旦在太夫人面前失控,说出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那么太夫人恐怕也会受到打击。 太夫人年纪大了,又接连失去了儿子和嫡长孙,沈扶摇不愿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以前我问询祖母的意见,不过是尊敬祖母。可现如今,既然你想要权,那么我给你便是。反正当家这种事儿,吃力不讨好,甚是累人。” “扶摇。” 太夫人叫了沈扶摇一声儿,冲她摇了摇头。 可沈扶摇却在笑着给了太夫人一个眼神后,继续朝着庄眉宁道:“不过……这北定侯府,可是莫家历代祖先打下来的江山。里头,流着我夫君、我公公以及祖父的鲜血! 即便我不掌管内务大权,我也不容许任何人毁了它。更何况,北定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也经不起折腾! 所以,在交权之前,我要与你签订一份契约。我只给你两年的时间,若两年的时间里,你能把侯府的一应大小事务都处理妥当。那么这权,我永不过问。 但如果这两年出了什么差错……”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此。” 庄眉宁勾唇笑了笑,十分自负:“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侯府的中馈大权,我双手奉上。” 第454章 :庄氏夺权(四) 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倒不是庄眉宁的作风。 只是庄眉宁想得十分清楚。 权利这东西,到了她的手上,谁也别想夺走。 更何况,她是丞相府的女儿。即便是庶出,那也比沈扶摇高贵! 沈扶摇半年就能将侯府的事儿理顺,她难道两年还管不吗? 更何况,这可是侯府的中馈大权啊! 她盼了三十年,终于是盼到了! 即便是有朝一日,真逼着她将权利交出来,那又如何? 她可以交出内务大权,但能够接受的,可就未必是沈扶摇了。 莫皖北总是要成亲的。 就算中馈大权不在自己手里,也会在莫皖北的媳妇儿手里。 而莫皖北的媳妇儿,一定得她自己亲自挑选。能旺夫,也容易拿捏,那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好。既然二夫人都如此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沈扶摇猜都能猜到庄眉宁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懒得拆穿而已。 两年? 就你这身子,恐怕也就只能熬上一年了。 “明日,咱们便签订契约。一旦契约被签字画押,侯府后院就由你说了算。” 沈扶摇的每一句,都说得极其有条理,有自信。 让原本不大同意的太夫人,也莫名点了点头。 太夫人相信,沈扶摇之所以有这样的决定,定是心里有了打算。 既然如此,她便由了沈扶摇去了。 庄眉宁瞧着太夫人只顾自己坐着喝茶,也不插嘴说话。 于是,不免得意道:“难得你们如此通透,在关键时刻想通了利弊。我也不是个冷血的人!你们放心,该给的例钱我一分不少,该有的吃穿用度,也不会缺。” 言毕,庄眉宁的目光又渐渐转移到了沈扶摇身上,继续道:“不过……我青黛院到底是小了些。我一个住着吧,倒还好。可以后北哥儿成了亲,总不能让北哥儿媳妇儿跟我一同挤着吧? 扶摇啊,你素来孝顺。既然如此孝顺,又幸得太夫人喜欢,不如便搬到世安院与太夫人同住吧? 星辰阁太大了,你上没夫君下没孩子的,住在里头实在寂寞。过来与太夫人做个伴,也是极好的事儿。” “每月定额的吃穿用度也好,残羹剩饭也罢。你想用这事儿来堵我与祖母的心,恐怕是打错了主意。 且不说我沈家家财万贯,在这两年早已跻身为京都首富。便是我与祖母各自的嫁妆,也是怎么挥霍都挥霍不完的。” 沈扶摇本是懒得与庄眉宁计较的。 看在她‘失心疯’的份上,也看在太夫人年纪大了的份上,沈扶摇今日已是多番隐忍。 可奈何,庄眉宁得寸进尺,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星辰阁去了! 如此,沈扶摇心里不痛快,她庄眉宁也便休想痛快了! “哦……对了!除了祖母与我的嫁妆,我们还有我嫡亲婆婆的嫁妆呢。当年我嫡亲婆婆嫁给父亲时,那嫁妆不知有多丰厚。 我嫡亲婆婆逝世以后,那嫁妆便到了我夫君手里。我与夫君成亲后,夫君又将婆婆的嫁妆一并交到了我的手上打理。亏得我有几分聪慧,又出身商宦之家。短短三年,几乎将那些嫁妆翻了倍。 莫说是继续在北定侯府里过着,即便是你愿意违背道理常理,将我与祖母分了出去,那我们的日子,也不见得过不下去。反而,可能还会因瞧不见脏东西,而快活得很。” 沈扶摇将‘商宦之女’与‘脏东西’几个字儿,咬得极重。 让原本瞧不起商人身份的庄眉宁,心里气得如同被猫挠了一般。 你不是瞧不起商宦之女吗? 可你眼前的这个商宦之女,手里所拥有的财力,是你一辈子都望尘莫及得。 你不是嫉妒庄莞惠吗? 你想要侯府的中馈大权,不也是为了能掌管到侯府的账房和库房吗? 好啊。 你想要,我便给你。 但给了你你想要的东西,那又如何? 你以为一个家是这么好当的?没了我与祖母几人的嫁妆撑着,你以为你能风光多久? 北定侯府是显赫。 可你的儿子,并没多大的本事儿啊。 以前那么多任北定侯爷,人人都是凭着本事儿吃饭。便连莫止湛,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可你的北哥儿呢?不过就是一个吃着祖宗血肉的人罢了。 日子刚开始,多的是人奉承。可日子久了,大伙儿都瞧透了他的能力,还能一如既往地尊敬他,尊敬北定侯府吗? 三房是懒得管事儿的,可长房那头,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侯府的银子。 人人都说我掌管中馈掌管得好,却不知,我暗地里花了多少力气儿,才镇压住长房的人,让他们不敢太过张狂。 而在这两年的镇压里,宋祁与徐七几人功不可没。 你庄眉宁呢?你有几个忠诚不二,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你又有多少经商的本事儿?你拿什么去镇压长房? 平日里,你与大夫人刘氏吵个嘴,都未必能吵得赢她。现如今却想稳稳当当的当家,真是想得容易! 长房那头,一旦我不再镇压着,那么他们贪下的财,便会越来越多。而宋祁呢?我若不掌管内务,他自然也不会再管着外头的事儿。 新侯爷还没成亲。 父亲的孝期没过,兄长又出事儿了。 即便你再想让你的儿子成亲,有后,也得等个三两年。 既然如此,莫谦言与莫少承自然要回来了。 莫家毕竟是世代功臣,万没有将男儿郎都放在边疆的道理。 他们兄弟一回来,便立即可以分刮宋祁手里的羹。 如此一来…… 长房独大,三房又掺和了进来。 你一接手,便是烂泥。 你的儿子莫皖北不在京都,你身边儿唯一能用的人,恐怕也就是莫固安了!可那莫固安本事儿再大,能大得过长房父子吗? 内部腐烂…… 日子一长,威严不够,财政危机。可侯府的支出,又是一笔极大的数字。 届时,入不敷出。 我倒要看看,你手里的那点私己,能撑几时? 只怕…… 不用两年。 只半年不到,你就要开始愁得秃了头吧? 第455章 :我的地盘,你就别肖想了 沈扶摇早便计算好了一切,自然敢放心将侯府交给庄眉宁。 可庄眉宁呢?她这人素来敏/感多疑。 直到现在,还在为‘脏东西’那三字儿,而恼怒不已! 想来…… 是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脏东西’那三个字儿入了她的耳,就与‘庄眉宁’这三字儿是一样的。 即便沈扶摇没有点名道姓,她也知晓沈扶摇指的是谁。 “扶摇啊,要么怎么说你年轻呢?” 庄眉宁感觉自己的肝脏都要气炸了。 但每每想要发作时,想想那后院的中馈大权,不免又有了几分安慰。 中馈大权都到手了,她还有什么可气儿的? 无非就是几句难听的话罢了。 这些年来,难道那些难听的话,她听得还少吗? 于是,忍了忍心中的火气儿,只是笑着应了回去:“这中馈大权既然已经决定交给我了,那就交得干净利索一些。如此,在外头人眼里,你至少还是落落大方的。 别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儿,看着怪好笑的。” “二夫人说的哪里话?你别忘了,咱们契约还没签呢!这后院的中馈,至今还在我的手里,我有的是资格和理由反悔。 所以啊,倘若我心不甘情不愿,这后院的中馈你就算是用命来换,也是换不到的。” 沈扶摇见庄眉宁一副嘲讽的模样儿,心里更是好笑。 于是,免不得也嗤笑道:“只是我与二夫人一样,都是直率的人。有些难听的话,不免就说到了前头。若这些话不中听,让二夫人心里不好受,还望二夫人多担待。 别一副对号入座的样子,最后不痛快的还是你自己,不是吗?” 言毕,不等庄眉宁反驳,沈扶摇又道:“对了!二夫人方才说到星辰阁了是吧?既然如此,我也就多费些口舌,与二夫人唠唠。 这后院的中馈,你想要,我也便给了。但做人呢,最忌讳的就是贪心不足,得寸进尺。中馈的大权都给你了,你难道还不满足吗?竟还打起了星辰阁的主意! 是!我知道,夫君现在是走了,你的儿子才是新任的北定侯。人走了茶会凉,更何况,我夫君这一走,便是再也回不来了。如此,有人窥视我星辰阁是块宝地,也属正常。 但是二夫人,我还没死呢。我夫君在世时,是皇上亲封的北定侯,我也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我夫君虽没死在战场上,但却也是死在了匈奴细作的手里。 他击退匈奴,为国立功,是铁血铮铮的英雄。即便我与他膝下没有孩子,但我作为他的遗孀,这一生都将受到朝廷的关爱,与天下百姓的敬仰。 我居住在我夫君生前居住的院落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没有人有权利,将我所居住的院子夺走。你是要请,也好。赶,也罢。趁早打消了这年头。 如若不然,这事儿传了出去,丢的可不仅仅是你的脸面儿。堂堂北定侯的嫡母,为了夺前任北定侯夫人居住的院子,而大费周折,那该是何等好笑的事儿? 穷疯了?还是落魄日子过怕了?竟然如此上不得台面儿,连一座院子都得虎视眈眈地盯着。” “你……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庄眉宁本以为,沈扶摇肯将中馈大权让出来,是看清楚了当下的局势,怕了她。 毕竟,太夫人年纪大了,而莫止湛又死的早。 沈扶摇别说是膝下没有孩子,即便是有,那也得看现任北定侯的脸色过日子。 就更别提,沈扶摇与莫止湛成亲至今,依旧还是清白之身。 一个没有与夫君圆过房的女人,在夫家能过得上安稳日子就不错了,沈扶摇理应偷着乐的。 可谁知…… 这沈扶摇就像是个傻子一般,如此嚣张,当真是让庄眉宁气急了。 “我本以为,你能得太夫人重视,是因为你识时务。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你连当今的局势都看不明白! 北定侯府北定侯府,是有了北定侯,才会有这个府!整个北定侯府里,人人都是靠着北定侯吃饭过日子的。你如今已经没有倚仗了,竟还想要护着一所院子?” “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 沈扶摇见庄眉宁口口声声的北定侯,听着心里都烦腻。 “你的亲生儿子承袭了爵位,是当今天启国的北定侯,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不需要总在这里提醒我。我也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你有了一个当北定侯的儿子做倚仗,自然不同往日。” 沈扶摇在说这些话时,态度散漫,极其不屑:“不过啊,这些话你在咱们自家人面前说说也便算了。倘若出了北定侯府的门,还时常强调自己儿子的身份,指不定得闹出多大的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你儿子没承袭爵位之前,过得有多辛苦呢?说到底,我夫君还在时,对你也是不错的。” 说罢,沈扶摇又道:“你今日之所以不顾长辈的禁足,如此嚣张地跑过来要权,要地盘。不过就是仗着北哥儿如今的身份罢了!但有一点,也别怪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没提醒你。 人走茶会凉,但人死了以后,他曾经的身份与荣耀,并不会随着他的尸首下葬。祖父没了,也依旧是北定侯。父亲没了,还是镇国大将军。 同样的道理,我夫君是死了,可朝廷那头并没有因为我夫君的死,便削掉了他北定侯的爵位。反而,还给我夫君添了一个‘永嘉’的封号。 若你一定要拿身份来话事儿,那么永嘉北定侯的身份,似乎要比北哥儿更为尊贵。你仗着北哥儿是北定侯,便在背地里欺辱国家忠良的祖母与遗孀,这可是大罪。” 言毕,沈扶摇又淡淡看了庄眉宁一眼,道:“二夫人能有今日的胆识,想必也不是个蠢的。若一定要论起罪来,顶多是鲁莽罢了,你说是与不是? 既不蠢,那么我所说的话,想来你也该明白!星辰阁,你就莫要肖想了。再说了……” 第456章 :追悔莫及 “呵……再说了,那个院子不仅是我与我夫君的居所,也曾是我嫡亲婆婆的居所。 我嫡亲婆婆在那个院子里,与我公公大婚。在那个院子里,与我公公恩爱,还怀上了孩子。 整个星辰阁,哪怕只是一个角落里的小草,都曾见证过我公公与嫡亲婆婆琴瑟绵绵的模样儿。即便二夫人你得到了院子,也未必能满心欢喜吧? 有些东西,自己没福气儿拥有,怪不得别人。有些世界,位置的大小早已固定。你再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沈扶摇话中有话,指的自然是庄眉宁破坏莫昌海与庄莞惠感情的事儿。 莫昌海不爱庄眉宁,这么多年来,庄眉宁一直备受冷落。 庄眉宁想要莫昌海的心,即便没有,哪怕是一点宠爱也成。可纵使是这么一点点的要求,她也没曾被满足过。 而莫昌海与庄莞惠之间的感情,在京都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庄眉宁再怎么努力去挤,都是挤不进去的。 “你……你真是长了一张利嘴!” 庄眉宁气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指着沈扶摇半响,也就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沈扶摇见此,先是笑了笑。 等了一会儿后,见庄眉宁没了下文。便只好福身行礼,道了句:“祖母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就不留二夫人了。” “好!好!” 庄眉宁见此,只得连声儿说了好几个‘好’字儿:“你且等着,总有你后悔的一日。” 午膳? 待我掌管了中馈,我让你好好吃个够! …… 庄眉宁终是被沈扶摇给赶走了。 午膳一一端上桌,可太夫人却实在没有胃口。 她盯着满桌的佳肴,叹气儿道:“这个阿宁,当真是越发离谱了!以前我虽知晓她心性不纯,但总以为还能压制。却没曾想到,会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 多年来给湛哥儿下药的事儿,暂且还没证据,我就不便多说。可就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事儿,哪一件是一个为人妻为人母该做的?” 说罢,太夫人后悔不已:“我当年也是糊涂了!就念着她是湛哥儿的姨母,记着湛哥儿母亲临死前的话,便点头应了你父亲,将她从姨娘抬为了正妻! 只想着,她是最适合照顾湛哥儿的人。如此决定,自然不会出错!可是……我偏偏低估了一个人的野心啊。这阿宁,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若能早预料到今日的事儿,当初即便是与你父亲结仇,也得逼着你父亲另娶一个贤惠的人进来!” “这世上,又有谁是能预料得到明日的?” 沈扶摇一边给太夫人布菜,一边轻声儿安慰道:“好在二夫人的野心毕露,怎么说都是在明处了。现如今又跟咱们撕破了脸皮儿,咱们也不必处处提防着她。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是明枪而不是暗箭,如此,咱们也能有所应对。反之,当年父亲在失去了母亲后,已是下定决心再不娶妻纳妾。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将二夫人从姨娘抬为正妻。 倘若祖母强逼着父亲另娶,且不说那娶回来的贤惠女子,在时间的变迁下,是不是也跟着二夫人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就光是祖母与父亲之间的隔阂,怕也够闹心的。 所以啊,万事不必追悔,咱们只需过好当下的日子便是。” 言毕,沈扶摇在给太夫人夹了一块东坡肉后,又道:“该吃的时候儿吃,该喝的时候儿喝。该睡觉就睡觉,该听戏听曲儿,咱们就去听戏听曲儿。 人生苦短,须得及时享乐!再说了,以后咱们身上没有家务琐事儿缠身,那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祖母若想出去走走,不管是城外的十里亭,还是邻城的百花林,扶摇都带您去。 不过啊……这东坡肉肥腻,叶大夫交代了,祖母您不可多吃!今日,只给您吃一小块,尝尝味儿。剩下的,就交给扶摇了。” “哎哟!你这孩子!” 太夫人一听了沈扶摇这话,心里倒也不堵了。 一个没忍住,便笑骂道:“你呀,就跟个猴子一样精!无非就是看中了我这里东坡肉,想多出几口罢了,哪里还能扯出那么多的道理来? 说到最后,我竟只分得了一块!你瞧瞧,还真是一小块呢。” 太夫人夹起碗里的东坡肉,给身旁的蒋妈妈看了看,道:“咱们的扶摇丫头啊,可是越发大方了。” “祖母这哪里是夸扶摇啊,分明是在说扶摇小气嘛!” 沈扶摇瞪了瞪眼,极为不服:“祖母啊,您可冤枉死我了!不能吃太过肥腻的话,可是叶大夫说的,不是我说的。您若觉得我框你,不如问问蒋妈妈好了。” 说罢,便朝蒋妈妈努了努嘴:“蒋妈妈,你赶紧说句公道话。” 蒋妈妈见此,也不免笑了起来:“太夫人啊,夫人说得没错。叶大夫交代过了,您不能吃太多肥腻的东西。这一块东坡肉,不小了,够了!” “你……连你这老东西都不让我吃了!” 太夫人这一生,最好吃东坡肉和绿豆糕。 这些年来,几乎整个天启国的好厨子,都给太夫人做过东坡肉。就连初凝,也做过好几次。 太夫人还年轻时,世安院的饭桌上,每顿都会出现东坡肉这道菜。而太夫人呢?似乎怎么吃都吃不腻一样。 只是后来太夫人年纪大了,不好吃过于肥腻的东西。而东坡肉若用了全瘦的肉来代替,倒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于是,那每顿出现的菜,便成了三两日才会出现一次。 到了现在,更是七八日才出现一次。 今日正巧,碰到下头人做了东坡肉给太夫人解馋。太夫人正想着多吃上几口,过过瘾呢。 可谁知…… 还摊上了沈扶摇这么个丫头也在。 太夫人自己是没得吃了。 但在嘴皮子上,总想越过沈扶摇去。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太夫人年纪大了,难免会跟沈扶摇撒撒娇。 然而…… 素来与她同声同气的蒋妈妈,如今也站在了沈扶摇那头。 太夫人这气势啊,瞬间就蔫了。 想要越过沈扶摇,那更是难上加难啊。 第457章 :不受待见的人 沈扶摇从世安院回去以后,就开始命霓裳几人整理账簿。 次日,便让人将长房和三房的人,都请到了暖厅去。 在说明原由以后,更当众与庄眉宁签订了契约。 随后,又将玺印与钥匙,还有那数十本厚厚的账簿,全部交到了庄眉宁手里。 事毕,添了几句:“扶摇自嫁入侯府以来,承蒙祖母看重,得以学习管家事宜。这三年,也幸得诸位长辈、兄嫂的照顾,才能将后院琐事儿打理得勉强。 在大伙儿看来,侯府后院没出什么差错,倒也追究不了扶摇的失职。但扶摇年轻,很多事情都欠缺考虑。这后院琐事儿管起来,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这几年,因着每日都担心会出差错,扶摇已许久没有睡过好觉。现如今,夫君已经走了。咱们侯府,也有了新的侯爷,扶摇总算可以卸下重任了。 契约已签,账房的钥匙也交了。从今以后,咱们侯府的中馈大权,便由二夫人掌着。大伙儿若有什么需要,日后都可去青黛院寻二夫人,不必再到星辰阁来问询我的意见。” 言毕,又转而朝庄眉宁道:“以后,就得多多叨扰二夫人了。” 沈扶摇在说这些话时,笑得极其柔和。 就仿佛,她与庄眉宁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昨日,庄眉宁在世安院里,更没有顶撞过太夫人。 一切,都和谐得接近美好。 若不是众人都了解庄眉宁的性子,恐怕还真以为二房有多团结呢。 “这算什么叨扰?” 庄眉宁拿着她梦寐以求的钥匙,得意极了:“都是我该做的。” 说罢,又冲着众人道:“从今儿个起,侯府的内务便由我来打理。大家伙儿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或不满意的,都可以来寻我。咱们都是一家人,莫要客气儿。” 言毕,又朝着三房三老爷与三夫人秦氏望去:“对了,三弟妹。以前扶摇当家的时候儿,曾让你帮着打理过一些内务,真是辛苦你了。 我仔细想过了!承哥儿那孩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他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该说门亲事儿了。彤姐儿那丫头,虽还有几年才及笄,但也得早早准备着。 所以啊,以后咱们侯府的内务琐事儿,就不劳烦你了。你且先将承哥儿和彤姐儿的事儿处理好,以后若有功夫,再来分担一二也不晚,你说呢?” 三房三夫人听了,只是笑笑,道:“二嫂说得极是。” 其实,三夫人对后院的事儿,素来是不上心的。 今日即便庄眉宁不主动提起,她也是要将手里的那点权交出去的。 当初她之所以会接手侯府的一些琐事儿,无非是因为沈扶摇。 她喜欢沈扶摇那孩子,与沈扶摇一起共事儿,也轻松愉快。更何况,沈扶摇是真心把她当成一家人的。她为自己的侄媳妇儿分忧,自然没有怨言。 但现在,掌权的人换了,换的还是庄眉宁。 庄眉宁这人可不好相处。 如果再让她来分忧内务,她也是不愿意的。 既然庄眉宁现在主动来要权,那么她还回去就是了。即便没有那点权利,她也没什么损失。 “二弟妹盼着今日盼了那么久,自然是好事儿。可有一件事情,也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三夫人秦氏好说话,可大夫人刘氏却是要给庄眉宁添堵的。 只见她在庄眉宁最为得意的时候儿站了出来,朝沈扶摇道:“扶摇啊,我记得今年元宵佳节那会儿,你被诬陷与人苟且,并且有孕的时候儿,曾说过……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二弟妹都没有掌权的资格。怎么现在……一年的时间还没过了,就如此轻易的变了卦?” 说罢,又道:“我们这些都是自家人,无碍的。但若传了出去,难免会让人觉得咱们侯府里的规矩是儿戏。如此,岂不是毁了侯府的威严吗?” 大夫人刘氏这番话,看着是在质问沈扶摇。可实际上,不过是在嘲讽庄眉宁,质疑庄眉宁掌权罢了。 庄眉宁脸色难堪至极,抢先应了一句:“那不过是扶摇误会了我,一时说的气话罢了,大嫂怎么还当真了?” 说罢,又朝沈扶摇望去,道:“扶摇,你说是吧?” 沈扶摇知晓,庄眉宁如此问询她,不过是想让她配合配合罢了。 可沈扶摇记仇。 配合? 我凭什么要配合你呢? 只见她笑了笑,看着大夫人刘氏道:“大伯母,您也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今时不同往日,扶摇也是无法。 以前,扶摇有夫君做倚靠。身为北定侯夫人,掌管内务,处置犯了错的人,自然是有底气儿的。可现在……北哥儿才是北定侯了。北哥儿没成亲之前,这侯府的内务,只能交给二夫人管着。 毕竟……这让嫂嫂管着内务,若传了出去,不利于北哥儿立威啊。” “噢……原是如此!那,我也便没什么意见了。” 大夫人刘氏知晓自己是无缘后院中馈大权的。 之所以出来多事儿,不过是想给庄眉宁添堵罢了。 如今听沈扶摇这么一说,自然也懂得见好便收:“你呀,也是可怜。不过也看开些吧,人这一辈子呢,多的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是,多谢大伯母宽慰。” 沈扶摇朝大夫人刘氏行了个谢礼,大夫人刘氏朝沈扶摇点了点头。 看起来,倒是好生和谐。 只有庄眉宁,仿佛是一个被忽视的人一样。 她咬牙切齿坐在中央,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儿。可实际上,却也品尝到了不被人尊敬的滋味儿。 也罢! 这才刚刚开始嘛。 你们瞧不起我,我不怪你们。 权在我的手里,一日三餐的安排,也都是我说了算。 既然你们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那以后便有你们苦头吃的。 北哥儿不在,我孤立无援。虽不能拿你们怎么办,但却能在生活琐事儿上为难你们。 若有朝一日谁要成亲,莫怪我准备的聘礼嫁妆不够丰厚。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歹事儿,也莫怪我不为你们做主! 第458章 :无官一身轻 对于沈扶摇而言,将后院的内务大权交到庄眉宁的手里,无非就是给自己放一个假罢了。 可在侯府的下人眼里,侯府是彻底变了天。 星辰阁里头的下人倒还好说。 到底都是莫止湛以前亲自选的人,从来都自诩比别人清高几分。 再加上有宋祁和霓裳几个丫鬟管着,自然是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 但外头的那些小厮丫鬟们,可就真的变成墙头草了! 那见风使舵的速度,别提有多快了。 短短两日的功夫,那冷冷清清的青黛院,门庭若市。 而星辰阁,便是连个人都懒得上门。 霓裳见此情形,不免咒骂起来:“本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奴仆,会比别的宅院要好上几分。可谁知,都是一些没良心的主儿。夫人当家时,给过他们多少的好处,他们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瞧见青黛院那头掌权,就立马眼巴巴凑上去,真是没骨气儿。” “人素来如此,你又何苦与她们置气儿?” 沈扶摇总觉得自己的字儿不好看。 以前忙着打理琐事儿,倒也没时间去讲究。 如今好不容易歇下来了,自然是提笔练字儿。 她稳稳坐在书桌前,气淡神轻地写着一撇一捺。趣儿也耐下了性子,在一旁研磨。 “只要咱们星辰阁的人有良心便好,别处的人,我亦不在乎。” 说罢,又道:“再说了,若人人都与能咱们星辰阁里的丫头们比。那你们的心里,恐怕也慌了神吧?” “可不是吗?趣儿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趣儿在一旁帮腔,道:“主子被琐事儿缠了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下来,不知有过惬意呢。 还有咱们星辰阁!以前姑爷还在的时候儿,就不许外人进来打扰。后来是主子掌了权,没得法子,这才热闹起来的。现在这样呢,安安静静的,倒也有了几分以前的感觉。 趣儿觉得……” 趣儿话说到这,突然瞧见霓裳一直朝自己使眼色。 转头望去,只见沈扶摇的笔上的墨,早已将桌上的宣纸染得炭黑一片。 “主……主子……” “嗯?” 沈扶摇回过神来,朝趣儿望去:“怎么了?” “没……没事儿……” “嗯。” 沈扶摇见此,点了点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青黛院那头才掌权,自然是要忙着立威的。下头的人趁着这个时候儿过去示好,混个脸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当初我初掌内务大权的时候儿,那些婆子们不也是这样的吗?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事儿,不需放在心上。” 说罢,又道:“看重咱们的奴仆,不必多,只要忠心不二就好。不过……世安院那头,你们还是得多盯着一些。特别是大厨房那边儿,更要格外小心。 祖母的一日三餐,都是从大厨房送去的。她年纪大了,吃食上不容许出差错的。” “夫人您放心吧,大厨房那头还有咱们的人呢。” 霓裳见沈扶摇没有在莫止湛的问题上追究,便暗暗松了口气儿,笑道:“太夫人的吃食,素来都是由咱们在大厨房里的人准备的,定不会出了差错。” “凡事儿没有绝对,就怕会出万一。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能松懈。” 沈扶摇垂头想了想,又道:“仔细着吧!若实在不行,便让初凝每日在小厨房里准备好吃食,再送过去便好。” “是,夫人。” “言哥儿与承哥儿兄弟二人回来了没?可有消息?” “回夫人话,据说是已经开始往京都赶了。” 霓裳见沈扶摇又关心起了别的事儿,便赶忙应道:“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也就半月的功夫。” “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再不说话。 半月的功夫…… 霓裳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字儿,早已经触碰到了沈扶摇心里的伤。 快马加鞭,半个月。 当时,莫止湛要回来的时候儿,宋祁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快马加鞭的话,莫止湛还有半个月就能回到京都了。 沈扶摇欢喜,还想着要出城去接他。 从那日起,更是每日都在为莫止湛的归来做准备。 可最后…… 回来的不过是一副尸首。 一副连容貌也瞧不清楚的尸首。 现在莫谦言与莫少承都要回来了。 一样的快马加鞭,一样的半月路程。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是能活着回来的。 他们去一趟边疆,回来后便能多一份功名。即便没有功名,那也是一番历练。 有去有回,方叫圆满。 不像莫止湛…… 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 自庄眉宁开始掌管后院的琐事儿后,沈扶摇便多出了许多的时间。 她果真如自己所承诺的那般,隔三差五就带太夫人出去打尖儿。回娘家的次数多了,去巡视商铺的机会儿,也多了。 有了她时常去商铺指点,她名下的那些产业,可谓日进斗金。 对于如今的现状,她极为满足。 比起吃力不讨好地与人去争权夺势,金闪闪的金子更能让她开心。 庄眉宁那头是早就想打压沈扶摇的。 才一接了内务大权,便寻了好几个理由。 说什么星辰阁里就沈扶摇一个主子住着,还使唤着五十多个奴仆,实在过于铺张。 所以,便嚷嚷着要将星辰阁的奴仆减少到二十个。 还说,二十个奴仆伺候一个主子,那是完全够用的。倘若不是因为星辰阁大,那只留六个或是八个,也无人说她小气儿。 沈扶摇将星辰阁那群奴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哪里肯依? 再说了,那些人都是莫止湛挑选出来的。 即便是个洒扫的丫鬟,那也是特殊培养过的,可谓算得上心腹。 如今庄眉宁说要处置便处置,哪里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沈扶摇的手里。她们在侯府里,最少的也卖命了四五年。 倘若庄眉宁将她们安排到别的院子里去,那也便罢了。 一来能让人家有个好去处,二来也可趁着这个机会儿,多安排一些心腹出去。 可偏偏…… 第459章 :勤俭持家,剥削用度 可偏偏…… 庄眉宁只想着如何打压沈扶摇,如何欺辱星辰阁的人。 即便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她们也会因为自己曾伺候过莫止湛与沈扶摇,而不受待见。 既然如此,沈扶摇为何要点头? 只说:“北定侯府家世显赫,在京都里的地位鲜少有人能及。我当家时,青黛院里的主子也不多。特别是到了后来,你儿子去了边疆,女儿也出了嫁,便连沁雅姨娘都没了。 那时候儿,青黛院里的主子也只有你一个。怎么我就从来没提过,要将你青黛院里的奴仆减半呢?现如今你才上位,便提出了如此要求。 怎么?是北定侯府没银子了,还是你二夫人小气儿?又或者,是你不擅持家?好端端的一个北定侯府,既屹立在京都不倒,那自有它该有的排场。 即便再怎么勤俭持家,也不至于节约到这个份上。” 庄眉宁见沈扶摇到了这种时候儿,还要与她对着干。 干脆便说:“我朝素来崇尚节俭。我有此想法,也不过是见你一个人使唤那么多的奴仆,怕传出去后,有辱你的名声儿。 不过……既然你不怕,我也懒得多为你去操这份心。但……侯府的家既然是我当了,那么一应的支出,自然也是我说了算。 你与我有分歧,无碍。你要留你院子里的奴仆,也没关系。但以后每个月,侯府这头只能给你星辰阁发放二十个奴仆的例钱。 我瞧着你院子里,一等丫鬟就有五个,外加一个宋祁和宁妈妈。其余的,有二等、三等还有粗使。例钱算起来,倒也不麻烦。 这样吧,从下个月起,我每个月除了给你发放月例银子以外。剩下的二十个奴仆例钱,便都按二等的来算。反正扶摇你是做买卖的好手,嫁妆又丰厚。想来,也是不介意这些小事儿的。 对了!还有奴仆们的吃穿用度,也都按照二十个来。一年到头要领的衣裳、靴子、都是这个数。” “好啊。” 沈扶摇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既然例钱都是按照二等的来发放,那二十份用度,也都算二等的吧。 每个月你将我们星辰阁该得的东西,发放过来。具体怎么分配,我自己看着办。不够的,我也会自己添,如何?” “随你喜欢。” 庄眉宁以为自己胜了一筹,却不知沈扶摇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东西。 几十个奴仆的吃穿用度和例钱,能花得了多少?竟也值得庄眉宁如此小家子气儿。 当然,除了奴仆以外,别的理由那也是千奇百怪的。 说什么星辰阁虽大,但是主子少。花房里该给的花,减半。池塘里要养的鱼,减半。 沈扶摇瞧着庄眉宁那样子,都觉得好笑。 最后,只好在一大家子相聚时,当众道:“星辰阁只我一个主子,花费多了确实也让二夫人为难。以后我们院子里的吃穿用度,也不必二夫人多番计较了。 只要没少了我的那一份,再给我二十个二等奴仆的吃穿用度与例钱就好。至于其余的……什么摆件啊,衣裳啊,池塘里鱼啊,花园里花果树木啊,都不用二夫人操心。 不过……这些东西二夫人这头紧了我,就不能再拦着我自己出去置办了。” 庄眉宁恨不得能将所有的银子都抠在自己的手里。 她听了沈扶摇的话,自然巴不得道:“只要不花侯府的银子,你想如何都随你。” “好。既然二夫人都如此说了,我也没什么意见。” 沈扶摇笑了笑,又朝着众人道:“今日祖母与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婶都在。二夫人的话,诸位长辈也都是听见了的。 以后若有人取笑咱们侯府小气儿,让我这个上任北定侯遗孀自己讨生活的话,还望诸位长辈莫怪我。” 说罢,沈扶摇又朝着庄眉宁道:“二夫人放心吧,现如今是你在当家,咱们莫家又没分家。无论是大伯大哥他们在外头赚的银子,还是三叔的俸禄。 只要不是妇人的嫁妆体己,侯府每一分入账的银子,都握在你的手里呢。我这里是两手空空,只管着自己与我那嫡亲婆婆的嫁妆。即便是想花侯府的银子,那也花不到啊。” 言毕,沈扶摇又稍稍调皮儿了起来。 添了这么一番话:“对了!说起大伯大哥还有三叔,我倒是想为他们说几句话的。我呢,膝下没有孩子,夫君也没了。所以,星辰阁这头确实没有一个男人能为侯府赚到银子。 二夫人要削我星辰阁的用度和例钱,我是没话说的。但勤善房与柠溪房那头,每个月都有为侯府进账呢。他们辛辛苦苦的付出,二夫人可要放在心里啊。 别一昧地为了勤俭持家,最后连勤善房和柠溪房的吃穿用度都给减了!如此,岂不是太寒了人心?还 还有世安院!世安院里虽只住了祖母一个人,但祖母年纪大了,她的用度和奴仆是怎么都不能少的。 再说了,即便祖母没为侯府挣上银子,但祖母的两个儿子,就大伯和三叔,还有下头的孙子们,能挣不少呢。” 沈扶摇此话一说,众人都变了脸色。 除去庄眉宁那恨不得将沈扶摇生吞活剥的难堪以外,长房和三房那头的脸色,也一样是铁青铁青的。 在庄眉宁看来,沈扶摇无非就是在挑拨离间。 是! 她是打算在削了星辰阁的用度后,便开始对勤善房与柠溪房下手的。即便是世安院,她也不会放过! 可现在沈扶摇将这样难听的话说了出来,她还怎么去办事儿? 而长房呢? 饶有意味地盯着庄眉宁。 哼! 她敢! 她若敢少了我们长房这头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枚针,我们长房也要闹得人尽皆知。 届时再看看,她这个家还怎么当! “若侯府真有了难,需要节约持家到这等地步。那么我们三房少要一些,也是该的。” 三房三老爷看也没看庄眉宁,便冷冷开口:“只是母亲那头,二嫂可要紧着些。百善孝为先,缺谁也不能缺了母亲的。” 第460章 :让人嫉妒发狂的嫁妆 “可不就是这个理嘛!” 大夫人刘氏见三房三老爷都开口了,自然免不得附和两句。 “咱们长房这头也是这么个意思!哪怕是缺了我们的,也不能缺了世安院的。” 说罢,又笑道:“不过啊,三弟现在就说这些话,未免也太言重了些。二弟妹只是想勤俭持家罢了,哪里又是咱们侯府有难呢? 你瞧瞧扶摇?她在掌管后院的时候儿,可是什么都没缺过咱们的。每每自家的铺子有了什么新东西,更是直接挑拣了好的送来。这几年,咱们不仅没受过缺,连腰袋子都肥了不少。 哪里又有可能,二弟妹才接手内务,侯府就遇到难了?三弟,你可莫要庸人自庸了。” “不过就是一些吃穿用度罢了,能用得了多少银子?若咱们北定侯府连这点银子都费不起了,那妄为百年基业。” 太夫人见大伙儿你一嘴子我一句的,甚是热闹。 于是,淡淡道了句:“你们兄弟几人,也不必为此事儿争执。如果真有那一日,需要削减用度,那减了世安院的也无妨。” 说罢,只见太夫人便抬眼朝沈扶摇望去:“我当年嫁到北定侯府时,母族陪嫁过来的嫁妆里,上好的铺子就有八间。从明日起,除去一些金银首饰和摆件外,我嫁妆里所有的庄子、商铺,都交由扶摇去打理。 扶摇有的是经商的头脑,自然不会让我这个老婆子饿着。” “什么!” 大夫人刘氏一听,惊讶不已。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与太夫人没有多大的关系,自然也没资格去过问太夫人的嫁妆。 但她也知道,太夫人的嫁妆十分丰厚。 更何况,数十年过去了,那些嫁妆比起当初,更是值钱。 如今听太夫人说要交到沈扶摇手里打理,哪里有不眼热的? “母亲……竟要将所有的嫁妆交给扶摇?看来扶摇真是深得母亲信任啊。” 而庄眉宁呢? 她对沈扶摇和庄莞惠的嫁妆都眼热,更别说太夫人的那一份了。 可偏偏,她与太夫人已经撕破了脸。现在若开口说话,只怕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只有咬着银牙,死死将自己的不甘憋了回去! 长房和三房的那两个儿媳妇也就算了!那两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儿媳妇自然不可托付! 可自己呢? 自己是她亲生儿子的媳妇儿啊! 到头来,她宁愿把嫁妆委托到沈扶摇手上,也不曾考虑自己这个儿媳妇,当真是可恶! 庄眉宁与大夫人刘氏只是听到了太夫人说,把嫁妆交由沈扶摇打理,便已经一个羡慕嫉妒,一个怀恨在心。 却不知,接下来太夫人的话,更像是用雷电,把她们的心脏狠狠劈了一样。 大夫人刘氏心里有准备,自是劈得外焦里嫩。 而庄眉宁的那一颗心,恐怕是能捏出焦黑的粉末来咯。 “我年纪大了,迟早都是要走的。” 太夫人看着沈扶摇,道:“我的嫁妆,也迟早都是给扶摇的。现在交给她打理,也是让她早些上手。 你们瞧瞧,她打理莞惠的嫁妆,不也打理得很好吗?对她,我放心。” “是。” 沈扶摇见太夫人是认真的,倒不觉得惊讶。 只乖巧起身,道:“能得祖母信任,是扶摇的福气儿。扶摇定会好好打理祖母与母亲的嫁妆,不会让祖母失望。” 沈扶摇将话如此一说,那这事儿便是定下来了。 以后太夫人和庄莞惠的嫁妆,谁也别想肖想。若动了抢夺的念头,大不了沈扶摇便将那些嫁妆都返回到太夫人与庄莞惠的娘家去。 总之,侯府里的这些人,是不可能能沾染上一星半点儿的。 对此,大夫人刘氏的神色虽不好看,但也能装着笑笑。 只不过是脸上的笑容,过于僵硬罢了。 可庄眉宁那头的神色,就难看得多咯。 一时之间,大伙儿不免觉得尴尬。 最后,还是三夫人秦氏出来缓和了气氛,道:“扶摇确实是一个经商的天才!瞧着母亲如此有远见,我都想把我那份嫁妆交到扶摇手里,让她去打理了。” “你那份嫁妆能有多少?” 大夫人刘氏听了三夫人秦氏的话,不免感到轻松。 于是,笑了笑道:“当年你嫁入侯府时,我可是在的。粗略估摸着,与我的也差不多。就这么一丁点儿,扶摇可瞧不上呢。” “我不也想沾沾光嘛!” 三夫人秦氏掩嘴而笑,这事儿也便算过了。 大夫人刘氏那头呢?尴尬也得到了舒缓。 倒是庄眉宁啊。 听着众人一唱一和,说的都是嫁妆。那心里头,恨极了。 是啊! 怎么能不恨? 如今这暖厅里坐着的女人,都是以正妻的身份嫁进来的。 人人都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偏只有她,是使用了手段才得以伺候莫昌海! 她成为莫昌海的姨娘时,丞相府的人都觉得她丢人。还说她堂堂丞相府小姐,明明可以做正妻,却非要去做一个妾,和自己的嫡姐共侍一夫! 为此,本就在丞相府不受待见的她,与丞相府的关系越发疏离。 至于嫁妆?那更是没有的! 后来还是庄莞惠可怜她,怕她在侯府里受委屈。所以将自己的嫁妆分了一些出来,当作庄眉宁的嫁妆,让庄眉宁自己保管。 只是当时,庄莞惠虽疼爱庄眉宁,但也极其听父母的话。父母为她陪嫁的嫁妆,虽由她自己处置,却也不敢给得太过明目张胆。 再后来…… 庄莞惠死了。 庄眉宁从姨娘被抬为了正妻。 丞相府那头没法,这才意思着补了一些嫁妆过来。 如若不然,庄眉宁到现在,恐怕都是一个连嫁妆都没有的女人。 “嫁妆这些东西,本就不算在侯府收支里头,大家伙儿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庄眉宁忍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反击沈扶摇的法子。 于是,便当众道:“倒是扶摇,方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星辰阁里没有男子为侯府挣银子。所以,你们星辰阁所花的每一文钱,都不可能出自侯府。 但我仔细想了想……” 第461章 :公务大权 “但我仔细想了想……这话似乎有所偏差!你们星辰阁虽没有男儿郎,可还有宋祁啊。宋祁是湛哥儿生前的贴身侍卫,现如今归你使唤。 我记得,湛哥儿在前往边疆的时候儿,交了不少事务在宋祁手上。侯府的银子,有至少一半,是需要先经过宋祁的手,再入到账房的。 倘若那宋祁动了什么歪心思……” 庄眉宁话说到此,便又笑道:“我倒不是说扶摇你会贪那点银子,你娘家乃是京都屈指可数的富商,自是看不上我们侯府的钱财。 但难免,宋祁那小子行差走错!他是你的人,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你也会受到牵连。” “这点,二夫人无需担心。” 沈扶摇早就知道,庄眉宁会拿宋祁来说事儿。 于是,便道:“我前两日就已经吩咐过宋祁,让他整理好自己手里的活儿。就在昨夜,我才将宋祁手里所管的事务,分成了三份。 这三份,我会让宋祁分别交到大哥、言哥儿,还有承哥儿的手里。这事儿,我原本是想等言哥儿和承哥儿回来以后再说的。可今日二夫人既然提起了,我也便顺道提一提。 以后,我们星辰阁不仅不再过问侯府的内务,就连外头的事儿,也不会插手。” 言毕,又朝长房大老爷和莫泽善问道:“大伯,大哥。我将宋祁手里的公务大权分为同等的三份,分别交给了三个兄弟,大伯和大哥应该不会介意吧? 虽说,大哥是长兄,按道理应该分到更多的权。但我寻思着,大哥手里本就已经管着一部分公务了,若再给得多了,只怕大哥会辛苦。 再者,言哥儿与承哥儿也都是自家的兄弟。他们也到了该历练,管事儿的年纪。所以,我认为分为三份同等的,倒也合适。” “你虽为女子,但却极有主意,我没意见。” 长房大老爷点了点头,道。 便连莫泽善,也说了句:“便如此办吧。” 反而是庄眉宁,对沈扶摇的安排,极其不满。 “你说什么?你要将那些事务分成三份,交到三个孩子的手里?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没与我商量过!” 宋祁手里的东西,庄眉宁已经肖想很久了。 如今沈扶摇分成了三份,却无一份与青黛院有关,她如何能满意? “怎么了?二夫人难道有意见?” 沈扶摇明知故问,后又道:“将宋祁手里的活儿分成三份,有什么不对吗?” 说罢,又道:“除了北哥儿……不,瞧瞧我,总是改不了口!现在啊,应该叫北哥儿侯爷了。 出了侯爷以外,咱们侯府也就只剩下三个兄弟了。宋祁手里的事儿分为三份,每个兄弟一份,难道不对? 方才大伯与大哥都同意了,二夫人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主意?” “对!怎么能不对!” 大夫人刘氏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沈扶摇会将宋祁那一份分出来啊。 宋祁那一份,可是最大的一份。分出来以后,就等同于星辰阁再没有‘食物’了。 即便那一份是分成了三份,可两份都在长房里,又有什么不妥? “侯爷如今要驻守边疆,京都的事儿他是管不着的。而侯爷现如今只有三个兄弟,分成三份最合适不过了。 当初湛哥儿还在的时候儿,不也是这样分的吗?除了在朝为官者没管事务以外,旁的都得管。” “可湛哥儿当时,还分出了一份给莫管家!” 庄眉宁想都没想,便径直应道。 沈扶摇听言,不免好笑:“对啊,夫君还在时,分了一份给莫管家。可莫管家那一份,现在不也还在他手里吗? 按理说,侯府里的公务,都该掌握在侯府子孙的手里才是。当初夫君把一部分事务交给莫管家,无非是瞧着莫管家世代为侯府效力,而他也算得上是个可靠的人。 再说了,当时言哥儿才成亲不久,承哥儿也还没成长为一个小男子汉。夫君为避免大伯和大哥太辛苦,将一部分公务交由到宋祁与莫管家手里,实属无奈。 现如今言哥儿和承哥儿都能独当一面了,宋祁身为莫家的奴,自然要将他那一份公务大权交出来。至于莫管家……之前我倒是考虑得不周全,将他忘了。 今日既然二夫人提起,不如也顺便跟大伯和三叔几人商量商量,他那一份该怎么分?” 沈扶摇此言一出,长房大老爷和莫泽善的目光,纷纷投到了庄眉宁身上。 庄眉宁见此,心里就像烧了火一样。 “莫管家没做错任何事儿,又将侯府外头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有什么理由将他那一份拿回来?” 说罢,又道:“你们别忘了,莫固安的祖辈,可都是为我们侯府撒过血,丢了性命的!倘若咱们冒然从他手里夺权,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这有什么好寒心的?宋祁跟在夫君身边的年头,还没有莫管家在侯府的年头长呢。宋祁都能将公务大权交出,莫管家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沈扶摇笑了笑,那副眸子仿佛能将庄眉宁的心思看穿一般:“再说了,你问我,我们凭什么要拿回莫管家手里的公务大权?呵……就凭他是管家,不是莫家的血脉。 这世上,哪里有主人家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去管一个奴才乐意不乐意的?寒心不寒心的?” “这事儿不用你来操心!” 庄眉宁见沈扶摇如此盯着她,不免有些心虚。 她忙就目光挪开,道:“如今侯府是我说了算,莫管家手里的公务大权,我自有主张。” 说罢,又道:“宋祁手里的那一份,你的分配不作数。待我回去仔细想想,再……” “莫固安是整个北定侯府的管家,不是你青黛院的管家。他的那一份怎么分配,让男人们说了算。若你不乐意,也可飞鸽传书去边疆,请示咱们的新侯爷。” 沈扶摇瞧着庄眉宁越发贪心,不免冷言道:“至于宋祁这里,你无权干涉我的决定。” 第462章 :公子们回来了 “沈扶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庄眉宁听了沈扶摇的话,是真忍不住动怒了。 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恶狠狠地盯着沈扶摇,道:“我现在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也是你婆婆!你竟敢与我说,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我让给你的。” 面对着庄眉宁的发难,沈扶摇倒显得平静得很:“而且,你这个当家主母目前也只能当两年的家。若两年的时间你没法将侯府打理好,那下一个当家主母是谁,还说不准呢。” 说罢,沈扶摇又嗤笑道:“你别忘了,新侯爷到现在,也没下达过任何有利于咱们侯府的命令。侯府的下人如何安排,侯府的公务如何开展,新侯爷一律都没过问。 按照以往的惯例,新侯爷若对这些事情不管不问,那么一切就得延续上任侯爷的安排。而我的夫君,他在离开京都时,曾将整个侯府都交给了我。 我那日与你签订契约,不过是将内务大权给你罢了。公务大权,可还在我的手里啊。莫说是宋祁的公务由我说了算,就是莫管家那一份,我也有权安排。 只是我这人,不喜独霸专权,所以才要与诸位商量。但若二夫人一定要拿权利来压我一筹,我也不介意将莫管家那一份,一并解决。” “你……你……” 庄眉宁指着沈扶摇,气得耳根子都红了:“沈扶摇,你脑子是不是被屎糊了!你是二房的人!是湛哥儿的媳妇儿! 一而再再而三胳膊往外拐,把二房的权分出去给长房和三房,你对得起死去的湛哥儿吗!” 庄眉宁一急,倒是将一部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就连那不堪入耳的脏话,也说得极其自然。 “二房的人?” 沈扶摇掩嘴,忍了许久才忍住笑:“是啊,若说起这个,祖母和我,和你们青黛院,都是二房的人。可当初你去世安院顶撞祖母的时候儿,可没把我们当成二房的人啊。 你削减我星辰阁用度时,也没想过今日吧?现在与我谈‘一家人’,呵……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傻?脑子里被脏东西糊住的人,恐怕是你吧?” “你……你……” 庄眉宁被沈扶摇气得浑身颤/抖,不免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这人最注重名声儿,也好面子。 现如今沈扶摇如此让二房的脸面难堪,太夫人理应教训沈扶摇才是! 即便她庄眉宁与太夫人再不对付,那她还是太夫人嫡亲孙子的母亲呢。 庄眉宁抱着如此想法,静静等着太夫人发话。 可谁知…… 如今的太夫人对庄眉宁早已失望透顶。 她哪里还会帮庄眉宁说话? 没直接拍手掌表扬沈扶摇,就已是极其给庄眉宁面子了。 庄眉宁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太夫人发话,给她台阶下。 于是,只得恶狠狠道:“你……行!你给我等着!我待会儿回去,便立即给北哥儿写家书,让他好好管管这个家!” “随你。” 沈扶摇丝毫不带怕的,只道:“只是在侯爷的吩咐还没下来之前,侯府的公务,还是由我说了算。我今日说了要将宋祁的公务分为三份,就分为三份!你无权过问。” “你……” “太夫人,太夫人!” 庄眉宁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也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门口的守卫,急匆匆跑来,道:“太夫人,五公子和七公子回来了!” 众人一听,忙纷纷起身朝外走去:“孩子们回来了?快去瞧瞧!” 一应人往外走着,还不忘扶着太夫人。 太夫人此时也十分欢喜。 没了莫止湛,她倒是越发想与孙子们亲近亲近了。 总怕稍有不慎,这些孙子又出了什么事儿去。 即便是对那远在边疆没能回来的莫皖北,太夫人也是一样念着的。 只是因为庄眉宁的关系,故而没半点思念之情流露出来。 “祖母!父亲,母亲!” 几人才走了几步路,还未出暖厅院子的大门。便瞧见莫谦言与莫少承快步跑了过来:“祖母!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众人瞧着那两个原本白净的翩翩公子,此时被晒得黝黑。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虽没那么好看,但却健壮了不少。 特别是当太夫人伸手去扶那两个孩子起身时,触摸到的是两双开裂的手。 顿时,便红了眼眶,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祖母……” 莫谦言与莫少承见太夫人如此,不免想起了归来时出事儿的莫止湛。 于是,也难忍哭意。 “哭什么!” 太夫人酸着鼻子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道:“能回来是好事儿!你们的父亲母亲,不知有多担心你们。” 长房大老爷与三房三老爷听了,虽动容,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夫人刘氏呢? 只是个嫡母,又不是生母,自然只是做做样子,说几句客套话。 可身为亲生母亲的三夫人秦氏却,哭了起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一行人你一句我一句,问询了两个回来的孩子。 于是,又都返回到暖厅里去了。 更命人立即去准备了酒菜,要一家人在暖厅里为莫谦言和莫少承接风洗尘。 两个孩子能平安回来,最欣慰的是太夫人。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的父母了。 听闻,两个人此番去边疆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却学到了许多东西。更明白,身为男人,理应血性! 而原本打算要在边疆驻守一年半载的他们,虽因莫止湛的事儿,提前归来。但该得的功劳,却是一样都没少的。 虽说没什么功名,兄弟二人都没成为朝臣。但朝廷那头,却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来。 对于三房夫妇来说,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只要孩子平安回来,那就比什么都强。 而长房那头呢? 倒也觉得,莫谦言暂时没得到功名,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至少可以先将侯府的公务接过来一份。 待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考取一个功名,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毕竟…… 莫谦言有那个本事儿! 第463章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在洗尘宴上,难免也问到一些边疆的情况。 庄眉宁今日再如何气恼,但为了了解莫皖北的现状,也只得耐下性子,问了句:“言哥儿,承哥儿。你们兄弟二人回来时,北哥儿可曾让你们带回什么话?” 庄眉宁想要听到的,自然是莫皖北承袭了爵位后,对北定侯府的一应安排。 若这一份安排来得合适,那么今日沈扶摇和长房、三房的人,可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若没有这一份安排…… 即便以后莫皖北再想夺权,就不容易了。 权利这东西,一旦到了别人的手里,再想让别人双手奉上,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有!” 莫少承见庄眉宁问起,便忙道:“四哥让二伯母别担心他,他能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 “还有呢?” 庄眉宁又问。 “没了。” 莫少承摇了摇头,一脸真诚:“对二伯母,就交代了这些话。” “没了?” 庄眉宁不信,追问:“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有是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快说!” 庄眉宁盯着莫少承,急忙问道。 “四哥还托我和五哥儿给祖母问好,说是让祖母在家注意身子,莫要太劳累了。还有二嫂!四哥拜托二哥,帮他照顾好沁雅姨娘。” 说罢,莫少承又道:“至于沁雅姨娘……四哥说,让沁雅姨娘等他。他会早点立功,寻个机会儿回来看她。还说让沁雅姨娘别委屈了自己,一定要将自己照顾好,等他回来。” 言毕,又叹了口气儿道:“我们回来时,朝廷已经派人去与匈奴王对质了!四哥刚承袭了爵位,忙得很,也就没工夫写信了。只随便交代了我和五哥几句,我记不得每一个字,但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嗯,是这个意思。” 莫谦言点了点头,笑道:“四哥忙归忙,但还是想着家里的。” “这个不肖子!” 庄眉宁听言,心却一点点冷了下去:“都去了那么远,还惦记着一个死人!” 死人? 莫谦言与莫少承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并不说话。 但心里头,却明白着呢。 莫皖北最惦记的人,就是沁雅姨娘了。 莫非…… 沁雅姨娘已经…… “今儿个是孩子们回来的好日子,莫说了那些晦气儿的话。” 太夫人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便亲自给莫谦言和莫少承夹菜。 众人见此,也都说说笑笑,将这件事儿岔开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用了晚膳,直到太夫人高兴多喝了几杯,有些晕乎,这才散去。 因着太夫人有些许醉了,蒋妈妈便命人抬来了府里下人自己制的小轿撵,将太夫人抬了回去。 而沈扶摇在离开暖厅时,正巧与庄眉宁一路走着。 庄眉宁对沈扶摇,已到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如今与沈扶摇单独走在石子路上,自然免不得吓唬沈扶摇几句:“你知道沁雅姨娘是怎么死的吗?” 沈扶摇懒得与庄眉宁说话。 但庄眉宁的问题,却将沈扶摇拉入了回忆了。 怎么死的? 呵…… 不正是被你害死的吗? 庄眉宁见沈扶摇不说话,勾唇冷笑:“沁雅姨娘身子柔弱,被打了三十个板子以后,伤得虽然比一般人重,但也不至于到了活不得的地步。 她最后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你的那瓶金创药!她如此信任你,你给她的药,她几乎每日都擦。可最后呢?她不仅没好,反而还因此丧了命!” 庄眉宁在说这些话时,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沈扶摇的神色。 她企图能从沈扶摇的脸上,看到慌张与惊讶。哪怕只有一丝半点,也够让她满足了。 可偏偏,沈扶摇就像是一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嘴角处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沁雅死得惨啊!她死的那一日,伤口溃烂到散发出一阵阵腐臭的味道儿。下头人去看她时,她眼睛瞪得极大,分明是死不瞑目! 可怜我那痴情的儿子,至今都不知道沁雅已经死了。即便是让兄弟带话回来,也要让沁雅别受了委屈。更让你这个罪魁祸首,照顾好他的女人!呵……” 庄眉宁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儿子可怜极了:“只可惜,他的女人,早就被他信任的二嫂给害死了!” 言毕,见沈扶摇脸上还是没有半点恐惧,又道:“现如今,北哥儿是侯爷了。他权势滔天,想做什么事儿都可以。你说……若是他知道你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他会不会恨不得杀了你?” “侯爷对沁雅的疼爱,那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他会不会杀了害死沁雅的凶手,我不知道。” 沈扶摇终于停下脚步,朝庄眉宁望去:“但他,一定恨极了那个杀死沁雅的人。” 说罢,沈扶摇又道:“其实,二夫人不必在我面前与我说,沁雅姨娘的死状。也不必告诉我,沁雅姨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过就是金创药里被加了一些千噬散而已,还陷害不了我。沁雅姨娘死不瞑目,眼里恐怕早就记住了凶手的样子。她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害死她的人。” 沈扶摇没慌,倒是庄眉宁,在听到了沈扶摇的这番话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 难道…… 她去过青黛院? “对了。” 沈扶摇不等庄眉宁捋清楚思绪,便又道:“你说……侯爷眼下,除了沁雅姨娘外,最在乎的是什么?对于男人而言,除去心爱的女人,最在乎的莫过于权势了吧?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与三皇子殿下联手,你说是与不是?” “你……” “你再想想,若像侯爷这样,如此在意自己权势地位的人。一旦知晓了自己的嫡亲母亲,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这勾当,又有可能会让他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又会如何?” 沈扶摇盯着庄眉宁,可嘴角却一直都带着淡淡的微笑。 不慌不忙,云淡风轻:“他会不会为保住自己的地位,而对你这个嫡亲母亲下手呢?” 第464章 :他一定会恨极了你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不能慌! 沈扶摇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还要我和二夫人说得那么明白吗?” 沈扶摇将目光挪开,不再多看庄眉宁一眼:“二夫人与莫管家之间,是什么关系?莫管家与莫慎儿,又是什么关系?这其中的种种,想必二夫人比我更清楚吧?” “你给我闭嘴!”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二夫人你想象的要多。只是我从没想过要招惹你,只想好好过我的安稳日子。” 沈扶摇依旧不看庄眉宁,只是对庄眉宁那紧张得情绪,感到很是好笑:“但如果二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寻我麻烦,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儿了!” 言毕,又道:“我如今没有完完整整的证据,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毕竟,莫慎儿和莫管家都活着呢。只要他们不死,我还怕挖不出有用的消息吗? 倒是二夫人你!如果想莫慎儿和莫皖北平平安安的,那最好别再惹我不痛快!我虽是商宦之女,但有的是手段。那些手段,要多狠辣就有多狠辣。 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沈扶摇说完这番话后,便笑着走了。 只余下庄眉宁一人,仿佛见了鬼一般地站在原地。 霓裳扶着沈扶摇走出去了好远,再回过头去看时,庄眉宁竟还站着没动。 于是,不免道:“夫人又何必与她说那些?原本敌在明我在暗。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也便有了防范。” 说罢,又道:“再说了,夫人就算是见不得她嚣张,想要挫挫她的锐气儿。那也不该提醒她,莫管家和六小姐还活着的事情啊。倘若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对莫管家和六小姐动手怎么办? 届时,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她的把柄,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莫慎儿是她的女儿,她不会对莫慎儿下手的。” “那莫管家呢?” 霓裳仔细看着地上的路,道:“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莫管家与她,首尾了多年,还有了孩子。可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那是什么情义都拦不住的。 倘若……莫管家没了,那……” “那不是挺好的吗?” 沈扶摇深深看了霓裳一眼,道:“打草惊蛇。毒蛇受了惊吓,毕竟会乱窜。而咱们,就趁着毒蛇乱窜的时候儿,将毒蛇逮住。如若不然,那毒蛇一直躲在高高的野草里,咱们如何能抓得住她?” 说罢,沈扶摇又道:“莫管家与二夫人那是什么交情?他们可不仅仅是露水鸳鸯啊。他们二人的女儿都出嫁了,这份见不得人的关系,咱们说也有二十来年。 倘若二夫人不对莫管家动手,那咱们如何利用莫管家,来扳倒二夫人呢?想要瓦解一份团结的关系,就得从内部下手。” “可是……即便二夫人对莫管家下手了,莫管家也未必会反咬二夫人一口啊。毕竟这事儿一旦暴/露,六小姐那头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霓裳不是没猜测过沈扶摇的想法,但她有她的顾虑:“从咱们这些日子对莫管家的观察来看,他对六小姐是极其在意的。为了六小姐,他恐怕愿意去死!” “他能为莫慎儿死,是因为他觉得莫慎儿是自己的女儿。” 沈扶摇扶着霓裳的手,一步步朝前走去,目不斜视:“可如果,莫慎儿不是他的女儿呢? 二十年来,他在侯府里帮了二夫人多少忙,手上沾了多少血?为二夫人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倘若这个时候儿,二夫人要杀他,来保全自己。偏偏,他又知道了莫慎儿不是他的女儿。二夫人骗了他那么久,只为了在侯府里夺权,为了安安稳稳的当她的侯夫人。 霓裳,如果是你,你会不会由爱生爱?” “或许会,或许不会。” 霓裳想了想,便老老实实应道:“这得取决于奴婢爱那个人,究竟爱得有多深。倘若奴婢死心塌地到了极致,那么她杀奴婢也好,骗奴婢也好,利用奴婢也好!奴婢,都心甘情愿。 即便是以死来保全她,奴婢也没有半句怨言。但……” 突然,霓裳话锋一转,又道:“但如果她爱得是别人,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倘若奴婢爱她二十年,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她还是对奴婢没有一点情分。反而,那一颗心还放在别人的身上,那么奴婢定会由爱生恨,将她一起拉入地狱!” “不错。” 沈扶摇听言,朝霓裳点了点头:“霓裳,你想得很周到。如此,咱们就再加一场戏。让莫管家知道,自己在二夫人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夫人觉得……二夫人对莫管家无情?” “那么多年,情分总是有的。可二夫人那样的人,真正爱的只有自己罢了。” 说罢,沈扶摇又道:“即便一定要让她去爱一个男人,那个人也不会是莫管家。” 沈扶摇之所以得出这个推断,是因那日在世安院与庄眉宁提起莫昌海和庄莞惠之间的感情时,她清楚从庄眉宁眼里看到了不甘与怨恨。 沈扶摇断定,庄眉宁是爱莫昌海的。 那种爱而不得的感情,即便是对方死了,也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 庄眉宁的心里既住了莫昌海,那么莫管家就再也进不去了。 至于庄眉宁为何要背着莫昌海与莫管家苟且,那又得从人性与道德来解释了。 人在孤独寂寞与无助时所做出的选择,大多与道德和人性关联。与真正爱谁,没有多大关系。 “但……奴婢还是有一点不解。” 霓裳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当日沁雅只是在花厅外,听到了二夫人与六小姐的话,便告诉了咱们,六小姐是二夫人和莫管家的女儿。 可六小姐,她到底是不是莫管家的女儿呢?” 第465章 :花钱买乐意,由着性子来 “如果六小姐确确实实是莫管家的女儿,那咱们将这件事儿捅了出去,定能扳倒二夫人。但问题是,咱们如何瞒过莫管家?” 霓裳将自己的疑虑,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如果六小姐不是莫管家的女儿,那么咱们对二夫人,岂不是诬陷?届时,若二夫人反咬一口,只怕……” “你怕是傻了吧?” 一直守在沈扶摇身边儿,不曾说过话的蝴蝶,突然开了口。 她看也没看霓裳一眼,便打断了霓裳的话,道:“撇开六小姐的身世不说,二夫人与莫管家之间,定是有问题的。 夫人不会傻到一开口,便说六小姐不是莫家血脉。而是得先坐实了二夫人与莫管家的奸/情。只要莫管家承认了自己与二夫人的关系,那么二夫人即便不死,这辈子也再无翻身之日。 届时,咱们再就着这件事儿,寻个法子将六小姐推出来。若六小姐不是莫家的血脉,那么咱们便是完胜。若六小姐是老侯爷的孩子,与那莫管家无关,那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说罢,蝴蝶又添了句:“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先等二夫人自乱阵脚,对莫管家动手。再想个法子,让莫管家相信六小姐不是她的孩子。 最好,还能让莫管家亲耳听到二夫人对老侯爷的情意与思念。” 言毕,蝴蝶那张素来冰冷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狡诈的笑:“这事儿不难,让医清去办就好。 医清手里多的是药,随便捡上一些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就够对付二夫人了。” 霓裳目瞪口呆,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扯了扯沈扶摇的衣袖,道:“夫人……我没认错人吧?咱们身边儿跟着的这位,真的是蝴蝶吗?” “不然呢?” 沈扶摇笑了笑:“你觉得是谁?” “奴婢……奴婢与蝴蝶共事儿那么久,从来就没听她说过那么多的话!疯了,她肯定是疯了!” 霓裳捂着脑袋,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倘若不是今日,看见蝴蝶说话跟念文章一样!奴婢的心里还以为,蝴蝶这辈子只会说‘侯爷’、‘夫人’、‘是’这几个字儿呢。” 沈扶摇素来都知道,蝴蝶是个有主意,且十分通透的女子。 只是蝴蝶习武,从小就跟男子混在一起,故而少了几分女子的娇态罢了。 如今瞧着霓裳那夸张的模样儿,着实觉得好笑。 而蝴蝶呢? 则淡淡瞥了一眼霓裳,丢下一句:“不是我话多,是我实在瞧不得你这么蠢。” 紧接着,一阵风的功夫,蝴蝶就隐到了暗处。 任由霓裳怎么找,都找不着了。 “这个蝴蝶!真是气死奴婢了!” 霓裳跺跺脚,随口这么一说,也不再去寻人。 蝴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儿啊。 一阵风的功夫,就能‘隐身’,武功不高的人,根本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又一阵风的功夫,她就能出来。 任谁想要刺杀沈扶摇,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 经过了那一次,庄眉宁威胁沈扶摇不成,反而被沈扶摇威胁的事儿以后,庄眉宁倒显得老实了许多。 只顾着管好侯府内务,死死抓着自己手里的那点权。 当然,时常也会仗势欺人,让大夫人刘氏气得跳脚,让三夫人秦氏有苦难言。 但沈扶摇这头,她倒是不敢再来招惹了。 哪怕心里再多的不甘,也只在用度上动动手脚。 譬如…… 新的布匹和首饰,庄眉宁宁愿先让长房的姨娘们先选,也不会先送到星辰阁来。 星辰阁小厨房里的食材,也不再如往常那么新鲜了。 即便是茶叶,都是一些发了霉的陈货。 沈扶摇只看了看,便如数将那些下等东西丢了出去。 不给我新鲜的食材?没关系。 我出去吃。 不仅我自己出去吃,我还带着祖母出去吃。 不给我好茶叶?没关系。 我出去买。 不仅我自己出去买,我还要多买几份好的,给各房各院送过去。 晚辈孝敬长辈,那不是应该的吗? 不给我时下兴起的布匹绸缎,珠宝首饰?也没关系。 我自己出去挑! 不仅挑我自己的,还给各方各院的嫂嫂弟妹们挑。 妯娌之间,互相赠点东西,不也是应该的吗? 懒得出门了怎么办? 天热、天冷、刮风下雨的,不方便出门了,那又该如何? 简单啊。 我让布行的掌柜亲自上门。 我让打首饰的,画了花样送来。 我让城郊外种菜的大爷大娘们,推着新鲜的瓜果蔬菜招摇过市,就说是北定侯府星辰阁要的东西。 北定侯府里的星辰阁究竟住了谁,京都里谁人不知? 至于好端端的一个侯夫人,为何要从外头挑东西,而非去领侯府里的吃穿用度,那就靠外头那些人的脑子了。 随意编排,肆意发挥。 反正我又不当家,我管不着。我有的是银子,我开心最重要! …… 沈扶摇由着自己的性子,花钱买乐意。 一次两次,也便罢了。 三次四次,也不稀奇。 可后来…… 当京都里各大酒楼的掌柜们,都将沈扶摇和太夫人视为常客的时候儿,那就是一番谈资了。 都说权贵门阀里的夫人们,平日里无事儿是不出门的。 沈扶摇是个例外,毕竟是商宦之女,名下产业颇多。她出侯府大门来经商,已是见怪不怪的事儿了。 但太夫人嘛…… 都这把年纪了,还一日三餐都出来酒楼吃,那就有些奇特了吧? 京都里的人,都对别人家的事儿极为好奇。 沈扶摇由着性子久了,外头的人难免就将北定侯府的事儿当成了谈资。 再加上沈扶摇身边儿的人,又有意无意透露了些不该透露的消息。 什么沈扶摇是个经商的,素来挑剔, 而府里给的食材又不新鲜。沈扶摇没法子了,这才让人单独给世安院和星辰阁送瓜果蔬菜。 什么星辰阁现在没有好茶叶喝,陈年旧茶又不像酒,沈扶摇喝不惯,只能出来自己买。 什么大厨房里的厨娘,手艺越发不好了。沈扶摇怕太夫人吃得不开心,就带太夫人出来打尖儿。 诸如此类,倒透露了不少。 一时之间,京都里关于北定侯府的笑话,那是一件接着一件。 第466章 :坏到极点的名声儿 ——嘿,那不是北定侯府莫家的马车吗?最近侯府里的主子好像经常出门啊,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他们的马车。 ——可不是侯府的马车吗?他们侯府里的太夫人和沈侯夫人,都已经是咱们酒楼的常客了!何止是隔三差五出来?那是一天三顿,都得出来吃呢。 ——你莫不是开玩笑,为了给自己酒楼招揽生意吧?堂堂侯府里的夫人,不知有多少山珍海味等着,还用得着一日三餐来你这里吃? 再说了,那沈侯夫人自己就有个辣锅子酒楼。她就算出来吃,也不用到你这里来啊! ——你知道什么?太夫人年纪大了,吃不得辣。再说了,她们能天天都吃锅子吗?一顿两顿的可以,久了还不得腻啊? 咱们酒楼就不一样了,什么上等佳肴没有?太夫人和沈侯夫人对我们酒楼,那是竖起大拇指的! 不过要说起这太夫人和沈侯夫人为何总出来吃,我一个店小二,倒是不大清楚的。你要想知道啊,去问我们掌柜去! ——这事儿还用去问你掌柜?谁不知道,如今莫家四公子当了北定侯,侯府里的内务大权,早就不在沈侯夫人手里的。 那新任北定侯的嫡母,也就是小庄侯夫人,老早就把后院大权夺过去了。沈侯夫人没了权,在侯府里的日子自然不如从前。 ——再不如以前,那也不用落魄到没饭吃的地步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别人说啊,小庄侯夫人格外小气儿。才一当家,就削减了大家伙儿的用度。不仅没按人头数,给沈侯夫人例钱。就连吃穿用度,也都是能克扣就克扣。 好在沈侯夫人自己有银子,倒也不怕她。自己出来打尖儿不说,还带上了太夫人。 我可是亲眼瞧见过的,那沈侯夫人对太夫人啊,孝顺极了。太夫人也和蔼,好说话! ——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也是!沈侯夫人是个直爽的人,与她做过买卖的人都知道。那太夫人呢?又和蔼好说话。也正是如此,想必才会被人欺负吧。 ——哎!说起这北定侯府啊,也是造孽。家世显赫又有什么用?每一任北定侯,都得驻守边疆,远离亲人。 你看看前面那两个侯爷,哪一个不是为国捐了躯?可怜府里头的女人啊,守寡的守寡,受委屈的受委屈。 ——罢了罢了,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咱们当作谈资打发时光就好,再多的也帮不着!只是话说回来,若没有北定侯府,咱们哪里能有现在的安稳与太平? ——是啊!只是不知,眼下的这个侯爷,又能活多久?小庄侯夫人这样苛待自己的婆婆和儿媳妇,待以后她的儿子没了,且看看她日子怎么过! ——咿?我听说小庄侯夫人是大庄侯夫人的庶妹?那大庄侯夫人的名声儿,可是极好的。即便是走了那么多年,许多深宅大院里的教导妈妈,也还是拿她当典范,来教导姑娘们。 怎么这个小庄侯夫人与她嫡姐,就相差了那么大呢?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即便是同父同母所生的兄弟姐妹,那性情也不是同的。更何况,她们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同父不同母。 …… 外头人说起北定侯府的事儿来,那是极有兴致的。 庄眉宁忙着查账,一时倒也不知外头的事儿。 待她一字不落的将外面的事情打听清楚时,她这个小庄侯夫人的名声儿,早已无可挽回 。 为此,庄眉宁气恼不已。竟跑到了世安院去,责问太夫人。 偏巧不巧,这一日的世安院,极为热闹。 不仅是沈扶摇过来给太夫人请安,就连长房和三房的媳妇儿与姨娘们,也都在。 庄眉宁来势汹汹。 按道理说,瞧着那么多人都在,但凡是个聪明人,都是不会开口责难长辈的。 然而,庄眉宁与旁人不一样。 且不去谈论她聪明不聪明。 只说说医清的药,药效可是极好的。 这么多年来,庄眉宁不间断地服用了医清的药,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她在侯府里,一直都受到排挤。自打她掌管了侯府的内务以后,这种排挤就越发明显了。 当然,这与她不会做人,不懂办事儿,有着很大的关系。 但庄眉宁她自己不知道啊。 她总觉得自己是对的!而这个天底下,每一个人都对不起她。 她能明显感觉到大伙儿对她的不尊敬与冷落,为此,心里早就堵了一口气儿。 如今被外头的传言冲昏了头脑的她,才一踏入世安院,又见到侯府里那么多的人,都在里头讨太夫人欢喜。 一时之间,更气得不能自已。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老东西总是能有人哄着,捧着? 而自己手握大权,这些人却还是如此瞧不起我! “母亲安好。” 庄眉宁快步走了进来,嘴上说着‘安好’二字儿,可却没有半点行礼的意思。 还不等太夫人开口,她便又自己寻了位置坐下。 丫鬟们茶水都还没上,就见她开了口,道:“我瞧着母亲,最近的气色红润。想来是外头的吃食不错,才能将母亲滋养得这般好。” 说罢,又看了看沈扶摇,道:“这也都是扶摇的功劳啊!听闻,扶摇最近总是将母亲带出去。为了讨母亲欢心,更是把京都所有的酒楼走吃遍了。” “也没二夫人说的那么夸张。” 沈扶摇瞧着庄眉宁话里有话,便径直应道:“只不过是吃了几家味道不错的酒楼罢了!若二夫人也想尝尝,明日便带你去。” “我就不去了。”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丝毫不给沈扶摇面子:“我乃堂堂侯府夫人,现任北定侯的嫡母,又不是没饭吃。用不着作践自己,三天两日的抛头露面,出去觅食。” “是啊!” 沈扶摇见庄眉宁话说得如此难听,生怕太夫人会被庄眉宁气着。 于是,忙反击回去:“二夫人身份尊贵,怎么会没吃的呢?倒是我与祖母,两个人可怜得很。在侯府里吃不到好的,实在无法,这才自掏腰包出去填肚子。” 第467章 :还不如分家 说罢,还不等庄眉宁开口,沈扶摇便摊开了双手,朝着众人道:“我出身商宦之家,名下也有一些产业。若说我是个商人,那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个商人,最注重的是什么?是自己的腰包里的银子啊!大伙儿给评评理,如果我沈扶摇在侯府里,能吃得好穿得好,我干嘛要花那个冤枉银子,出去觅食? 茶叶茶叶是发霉的,食材食材是隔夜的。绸缎绸缎是过时的,首饰首饰嘛,也是做工粗糙的!就连有时候儿需要去大厨房拿点膳食,那也都是难以下咽的。 一开始我忍呢,是因为我还年轻,吃得差点也没关系。可后来来了世安院才知道,祖母这头也是一样的。你们说说,祖母年纪大了,哪里能受这个苦?我除了带祖母出去打尖儿以外,还能怎么办?” 言毕,又道:“我花我自己的银子,带着祖母出去解决一日三餐,从没问过二夫人要过一个铜板啊!寻思着,连祖母这头的吃穿用度都苦成了这般模样儿,那侯府是穷到了什么地步? 我为侯府着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了二夫人嘴里,我们祖孙二人倒是作践自己了呢?” “果真是吃得好,嘴皮子都比别人厉害啊!我这才说了几句?你便出口成章地等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参加科考,谋取功名呢!” 庄眉宁瞥了沈扶摇一眼,又道:“你口口声声说我给你们的吃穿用度差!怎么?那些东西是不能用吗?是布匹不能做衣裳,还是大厨房那头给你们的饭菜馊了? 你说你是为了侯府着想!好!你现在给我去外头听听,现在侯府的名声儿都被你毁成什么样子了?” “我昨天刚从外头回来呢,不用特地出去打听也知道,二夫人为何如此恼怒。” 沈扶摇浅浅饮了一口茶,道:“不过有句话,我倒要纠正一下。现如今,不是侯府的名声儿坏了,是你庄眉宁的名声儿坏了。你不要以为大伯母和三婶婶几人没门,就可以混淆视听,指鹿为马。 再有,你让人分发给各房各院的东西是好是坏,大伙儿心里都如明镜儿似的,你又何必自讨没趣?怎么说都是侯府的当家主母,给自己留点脸面儿,不是坏事儿。” 言毕,沈扶摇又笑了笑:“我倒还是好的,手里有几个银子,可以一日三餐出去挥霍。即便是带着祖母在外头吃一辈子,那也是足够的。 只可怜了伯母、婶婶,还有府中的兄弟姐妹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再委屈,也只有忍的份了。” “有什么好忍的?” 大夫人刘氏现如今,是铁定站在沈扶摇这头的。 且不说沈扶摇会做人,隔三差五就给大伙儿送些好东西。就光是庄眉宁当了家这一件事儿,就足以让大夫人刘氏不爽快了。 “常言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家老爷和善哥儿,还有言哥儿,父子三人拼死拼活为侯府打理公务。所挣到的银子,连一个铜板都不敢拿,全部上交到账房。 可最后呢?咱们长房是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我昨夜还仔细想过了,要么最后分家,要么也像扶摇你一样,出去吃得了。”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苦恼了起来:“不过出去吃,总不现实。我们勤善房的人多,不像扶摇你。带上了太夫人,就可以轻轻松松出门了。 我们这边儿啊,是有男人有女人,有正室有妾室,还有孩子!思来想去,还是分家比较好。今日过来世安院,也是想与母亲商讨商讨这事儿,听听母亲的看法。” 言毕,又见大夫人刘氏朝三夫人秦氏望去,问:“老三媳妇儿,你们三房打算怎么办?” “这……” 三夫人秦氏知晓大夫人刘氏只是在说赌气儿的话,让庄眉宁不痛快。 若真是分家,长房那头的日子未必会比现在过得舒坦。 “我们老爷还没与我提起过这事儿,我一个妇人,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要我说啊,你们三房即便是分了家,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大夫人刘氏只顾着与三夫人秦氏说话,并不曾去看庄眉宁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我记得以前父亲还在时,就常夸老三是个有用之才。 虽说三个兄弟里,父亲最疼的是老二。但因着老三争气儿,父亲也是嘉奖过他不少田地和铺子的。 旁的不说,就是城西的那座四进的宅子。当初我们老爷也喜欢得紧,可最后父亲还是给了老三。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座宅子一直空着,着实可惜得很。 若你们三房分了家,倒是可以直接住过去的。一家四口,住着四进的宅子,宽敞着呢。” 说罢,又恭维道:“老三是禁卫军的统领,整个皇宫乃至京都的守卫,皆由他一人说了算。再说了,老三的俸禄也不低。 承哥儿如今也长大了,是个争气儿的。前几天啊,我家老爷提起承哥儿时,还说他比言哥儿要有出息呢。彤姐儿那丫头年纪虽小,可却懂事儿得很。 你们三房呢,人不多,但有权有权,要财有财。即便不住在侯府里,日子也不会与现在有多大的出入。毕竟你们三房啊,从来就没依靠过北定侯府。 更何况,即便分了家,你们也还是莫家的骨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是从此往后,自己挣的银子自己抓,自己的好名声儿自己经营。自己的权势,自己享受罢了。 既然你们不依靠别人,也不必成为别人的依靠。临了临了,还得在这里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言毕,又自怜道:“倘若我们长房这头,也和你们三房一样,那该多好?偏巧我们长房的男人,没有一个朝臣。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都在为侯府效力。 以前父亲还在时,也给过一些铺子庄子。可那些铺子庄子,到底是比不得你们三房的好。若我们长房的人出去了,是要权没权,要财没财! 即便是动了分家的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 第468章 :利弊权衡 “大伯母可不是说笑了?” 沈扶摇看了一眼太夫人,见太夫人并没有插嘴的意思。 只是细细饮茶,将几个儿媳妇的话当成戏曲儿来听。 于是,便掩嘴而笑,道:“大伯父和大哥,哪一个不是经营买卖的一把手?就是言哥儿,也能将咱们侯府外头的活儿,管得妥妥帖帖。 即便是你们要分家出去,那也能凭着多年的积蓄和本事儿,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是?再说了,分家只是分出去住,又不是分得老死不相往来。 大伯还是莫家的长子,大哥也还是莫家的孙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莫家的人在外头,难道还怕日子过不起来? 再说了,我们沈家来京都的年头虽然不长,但若大伯父他们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我们沈家还是能帮得上一些的。” 沈扶摇说到此,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无论是长房还是三房,谁又能轻易分得出去呢?且不说咱们莫家这几代人来,都没有分家的先例。 就算是真的要分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儿分啊!现如今,新侯爷才刚刚承袭了爵位,威信都还没立好呢。新侯爷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从未带兵上过战场打过仗。 咱们都是自家人,说些直白不怕得罪人的话。新侯爷之所以能承袭爵位,不过是因他是莫家的子孙。而莫家,世代出名将,为朝廷效力。 莫家的男人们,几乎每一个都是为国而亡。朝廷那头,对咱们莫家是有亏欠的。自然,在北定侯的人选上,先看了血脉,而非其他东西。 所以啊,新侯爷承袭爵位,与他有没有本事儿,能不能保家卫国,没多大的关系。 即便新侯爷现在驻守到了边疆那头,但他究竟能不能保卫一国平安,能不能随机应变对付敌军,谁也说不清楚。 朝廷让新侯爷在边疆驻守,一来是历练,二来是给莫家面子,三来,恐怕也是想看看新侯爷的本领。 倘若新侯爷没那个本事儿,朝廷也不会拿整个国家的兴亡来开玩笑。想必,在皇上的心里头,早已有了紧急应对的法子,也有了替代新侯爷镇守边疆的人选。” 说罢,沈扶摇顿了顿,又道:“所以啊,新侯爷以后的前程如何,还得看他能不能通过朝廷的考验。不过……方才我也说了,新侯爷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要想让他一下脱胎换骨,可没那么容易!现如今,他一个人在边疆立威,就已经够让他忙活的了。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打理侯府的事儿。 而侯府里呢?咱们二房是没有男人了。所有的外头的事儿,都靠长房和三房撑着呢。倘若你们都分家出去了,那么侯府外面的事情,由谁来看着? 新侯爷以后若出了什么事儿,朝廷这里由谁来顶着?难不成,真得靠着祖母与我,还有咱们的二夫人,穿上诰命服入宫哭哭啼啼去不成? 如果大伯父他们还在,侯府的一应公务,就还有人打理。三叔呢,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不是?” 言毕,沈扶摇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道:“或许,随意找几个人来打理侯府外头的事务,并不算难。可咱们侯府的产业众多,每一个地方,每一间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那关系都是千丝万缕的。 新寻来的那些人是否可靠?他们又能不能顺利渗透到复杂的关系里?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啊,这个家可千万不能分。一旦分了,那么北定侯府可就散了。数百年的基业,兴许用不了几年,就会毁于一旦。 大伯父和三叔可是莫家的子孙,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守护着莫家的一切,维护莫家的兴衰。” “这……” 大夫人刘氏一听,脸色看似有些尴尬。可眸子里,却尽是得意。 “这么一说,若是咱们分了家,那倒还是咱们的不对了?” “这些事情,哪里又有对与错呢?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沈扶摇依旧带着笑,解释道:“男人有男人的责任,女人有女人的担忧,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今日,但凡是二房还有一个男人在,足以撑起整个北定侯府。那么大伯父和三叔要分家,自然是无人说闲话的。 可偏偏,二房没人了。如果你们这个时候出去自立门户,岂不是要让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言毕,又看了一眼庄眉宁,才道:“再说了,方才二夫人的话大伯母和三婶婶又不是没听见。外头啊,现在对二夫人的风评不大好。 如果你们这个时候儿走了,那外头的人定会说二夫人闲话的。要么,说二夫人容不得你们。要么,说二夫人不擅当家,把你们都气走了。 无论哪一条,二夫人都担当不起啊。” 沈扶摇这话,看似是在跟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闲聊。劝她们要以大局为重,莫要分家。 可事实上,不过是在告诉庄眉宁。如今世安院里坐着的人,她一个都招惹不起。 而庄眉宁呢? 她虽对沈扶摇恨得牙痒痒,但沈扶摇所说的话,却又被她一字一句都听到了心里。 庄眉宁承认,她恨不得能将长房和三房的人都赶出去。从此手握大权,眼不见心为净。 所以当大夫人刘氏方才说想要分家时,她险些脱口而出,让大夫人刘氏赶紧滚出去。 可后来…… 听了沈扶摇的那一番话,她才算醒悟了过来。 二房除了莫皖北外,已经没有男人了。 现如今北定侯府的所有进账,都是靠长房和三房的男人。当然,还有一个莫固安。 只是莫固安那一杯羹,实在太少了,哪里比得上长房和三房手里的那些‘山珍海味’? 就如同沈扶摇所言。 倘若长房和三房都分出去了,那么三房三老爷的俸禄,侯府是拿不到的。三房的权,侯府也肖想沾边儿。 禁卫军统领,那可是要职! 如果他的权用不到,那么以后在朝廷上,莫皖北就少了一个助力。 第469章 :没脸没皮惯了 莫皖北确实是侯爷。 但他比起死去的莫止湛,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况且…… 莫皖北至今,也只是承袭了爵位罢了。当初莫止湛手里的兵权,莫皖北并未完全抓在手里。 朝廷只是分了一半的兵给他,让他驻守边疆。剩下的一半,至今还握在皇上的手里。 北定侯爷,听起来好听。 可如果真正要与三房三老爷这个禁卫军统领比起来,恐怕还不如人家呢。 大老远的边疆,握着一半的兵权,连一块完整的兵符都没有。 而三房三老爷呢? 手里的禁卫军一个抵十个不说,更是在天子脚下,守卫京都与皇宫的安危。 这京都城里,谁人见了三房三老爷这个禁卫军统领,不得毕恭毕敬的?平日里,往柠溪房那头送去的东西,也是络绎不绝。 只是三房那头清高,不爱与人来往,也不愿意收下那些玩意儿。在京都城里,素来低调。 所以…… 若不是沈扶摇将三房的权特地拿出来说了一说,恐怕庄眉宁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再说说长房和三房莫少承手里的那些权! 或许,他们分家以后,她庄眉宁能趁此机会将侯府外头的公务大权都收回来。但她是个妇人,即便将权收了回来,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抓在手里。 她得去寻人为她卖命。 而那些人,能将侯府外头的事儿打理好吗? 沈扶摇说得对。 莫家百年基业,外头的产业,从来都是不简单的。 光拿京都的莫记当铺来说。 里头上到掌柜、账房,下到看铺子的伙计,那可都是有着连带关系的。 就说说那个掌柜吧,也是姓莫。 他的姓,与莫固安的一样,都是侯府的祖宗们赐的。 莫掌柜的父亲、叔父、祖父、乃至太祖父,都是在莫记当铺卖命的。就连他的兄弟,儿子,也在邻城的当铺做活。 这祖祖辈辈的,可谓是扎根在莫记当铺里了。 在看得见的地方,他们对莫家人毕恭毕敬。在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贪了多少的银财? 他们的势力,当然比不得北定侯府。但他们的手段,恐怕也不会差吧? 北定侯府家大业大,自是不会在意那些被贪掉的小银子。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即便是以后那些人越发得寸进尺,那想要扳倒他们,还得费一番心思呢。 长房那头的人管事儿管了那么多年,定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如若突然换了人,那些人能制服得了这些倚老卖老的伙计吗? 别到时候儿空有权,却命令不了下头的人干活。 就像她庄眉宁如今这般。 明明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却觉得自己比谁都窝囊! 所以啊,眼下这个时候儿还不能分家! 否则,不仅自己的名声儿挽回不了。便是儿子那头,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而莫家? 就算在如何家大业大,如果她打理不好,那也有败落的时候儿。 北定侯府的名声儿,太大了。 一旦他们名下的产业,有了一家出毛病。那么紧接着,所有的产业都会受到牵连。 如此…… 她庄眉宁会背上所有的罪。 不仅失去一切,还会连累儿子女儿。最后,贻笑大方。 至于沈扶摇和太夫人? 她们可与自己不同! 她们早就不再过问侯府内外的事儿,即便侯府破败了,也没人会说她们的不是。 相反,还会有人拿她们来与自己比较。 会说…… 当初太夫人和沈扶摇当家时,北定侯府从未出过事儿。可自从庄眉宁当家后…… 对了! 即便莫家破败了,受苦的也只有自己啊。 沈扶摇和太夫人有沈家,她们想过得舒舒服服的,简直太容易了。 且看她们最近的日子就知道,那是何等的潇洒? 但自己呢? 如此想着,庄眉宁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原本她以为 ,只要莫皖北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自己得到了侯府的内务大权。那么,这莫家就是他们母子的天下了。 莫家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们说了算。他们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现在呢? 现实与幻想,总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莫皖北是北定侯了,她也成功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权利。 这可是近三十年来,日思夜想的中馈大权啊! 然而…… 她真的过上了当初所希望的日子了吗? 受人尊敬、被人奉承!再不会受委屈的日子!让人另眼相看,即便是丞相府都会跟她认错的日子。 她真的过上了吗? 不! 没有! 很多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有她看起来,在别人面前很容易的事儿,到了她的手里,就会有诸多顾虑。 就如同现在。 她是掌权者,可却还是得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容自己不愿意容的人! “好端端的,说什么分家?” 庄眉宁忍了许久,终是没脸没皮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苛待你们呢。不过就是近些日子,我提倡勤俭持家。所以一应的吃穿用度,不如往常罢了。 你们若是不习惯,大可以与我开口。我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会扣着你们的用度不给。” 说罢,庄眉宁又道:“这样吧。从明日起,你们的一应吃穿用度依旧。即便是要勤俭持家,我也不再从你们院子里下手了,只从我们二房自己开始做起吧。” 言毕,淡淡朝沈扶摇望去,问:“扶摇,你没意见吧?” 沈扶摇见庄眉宁能屈能伸,还真是一个人才呢。 你若说她要脸吧,她所做的事儿,都如此没脸没皮儿。同一件事情,她转弯转得这样突兀。别人都为她脸红,她却好像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可你若说她不要脸吧。 她还真懂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没意见啊,我能有什么意见?” 沈扶摇看也不看庄眉宁,一样用淡淡的语气儿应了回去:“现在是二夫人你当家,自然是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了。 只要你觉得是对的,那我当然得支持你了。” 第470章 :克扣用度 “你如此懂事儿,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欣慰。” 庄眉宁见沈扶摇如此,心里倒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只是还没安分一会儿,又道:“既然扶摇你如此支持我,那么就按照我方才说的行事儿吧。勤善房和柠溪房的吃穿用度,恢复以往的惯例。 世安院这头呢,母亲的年纪到底是大了。以后我会多加注意,但凡不够好的东西,都不会让他们再往世安院里送。 至于星辰阁嘛……就辛苦扶摇你,和我一起,将勤俭持家给坚持下去了。不过你放心,以后食材这一块,我尽可能盯着,总不会给你太差的东西就是。” “不必了。” 沈扶摇淡淡道:“其他院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我的星辰阁,你也休想插一只手进来。 你要我与你一起勤俭持家,我答应了。这是我出于对你这个婆婆的尊敬,也是我不屑于花太多侯府的银子,并非我同意自己从此去吃你分下来的烂菜叶子。 我知道,你是怕了外头的传言。但嘴长在别人的身上,那些传言都是外头人看着你如何处事儿来说的,与我无关。你不必从我身上下手,让我去受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的罪。”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呢?” 庄眉宁被沈扶摇的话气得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 可嘴里,却还是要像一个得体的长辈一般,道:“你莫不是误会儿我了?我的意思是说呀,湛哥儿才走了没多久,北哥儿的爵位又刚刚承袭过来。 再加上匈奴那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儿边疆会再度开战。咱们侯府作为天启国的大家族,理应要做好准备,为国家分忧不是? 男人们呢,倒可以入朝为官,上阵杀敌。可咱们女人呢?就只能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想办法了。这也是为何这阵子以来,我要求侯府众人勤俭持家的原因。 我寻思着,打仗总要银子。咱们侯府能剩下多少就是多少,以后朝廷需要了,咱们还能捐出去,也不失为一个美名。” 说着,庄眉宁又笑了笑:“可大伙儿都是好日子过惯了的,一下还没能适应我的力度。我这几日也仔细反省了自己!觉得自己想要勤俭持家是好事儿,但分寸呢,却没拿捏到位。 所以……就难免让母亲,还有大嫂,三弟妹吃了苦,受了委屈。今日来给母亲请安,正巧大伙儿都在。我呢,也明白了大伙儿的心思。 这不?立即便决定恢复吃穿用度,就连吃穿用度的品质,也保持与以往无异!只是……” 庄眉宁话说到此,略带为难:“只是这勤俭持家的事儿,咱们还是得放在心上。再大的家族,若是一昧奢靡,也总有败落的那一日。 所以啊,我才提议,先从我的青黛院,和扶摇的星辰阁做起。当然,这个分寸我会拿捏好,不会再让扶摇你受苦。 你说茶叶发霉,说食材不新鲜,说首饰粗糙,这些我都记着呢。以后我会让下头的人给你挑些好的送去。 只是……因着要勤俭持家,所以即便挑再好的送去,恐怕也比不得以前你当家的那会儿。我今日将话说明白,只是不想让扶摇你失望罢了。 不知……如此安排,扶摇你可满意?若你没意见,就让那些专门给你院子里送大米蔬菜的人散了吧。以后啊,也莫要老出去酒楼打尖儿了! 你院子里不是有个丫头特别擅长厨艺吗?就让她……” “长篇大论了这么久,想说的不过就是后头这几句话罢了。” 沈扶摇淡淡打断了庄眉宁的话,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烦人极了:“你怕我时常出去寻酒楼打尖儿,让人给星辰阁送新鲜的瓜果蔬菜,会坏了你的名声儿,是吧? 呵……说来也奇怪,我星辰阁人那么多,你只给二十个二等奴仆的例钱,我认了。你每日分发下来的那些东西,是好是坏,你心里清楚。 我没花侯府一分银子,就愿意自己添些好东西,怎么也惹到你不痛快了?你的名声儿不好,该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啊。与我出不出去打尖儿,买不买好物件儿,又有什么关系?” “你……” “倘若你自己做得好,让人无可挑剔,恐怕也不会有人在鸡蛋里挑骨头吧?你给我的食材若新鲜,初凝自然能做出好吃的食物。我呢,当然也不会再如此频繁地出去。 你给的衣裳和首饰如果能上得了台面儿,让我出门时不受众人取笑,我也不会多花自己的银子,额外去置办。 所以啊,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你给的东西不好,我自然要出去自己买。你怕我的行径会毁了你的名声儿,那就劳烦你将自己的本职干好。” 言毕,沈扶摇又道:“如此,大家伙儿就都太平了。” “你……” 庄眉宁打压沈扶摇的本意是什么? 除了自己能克扣一些银钱下来以外,更是为了让沈扶摇难堪。 别说什么克扣不了几个银子的话。 星辰阁比青黛院还大。 按照以往沈扶摇的用度,一年下头,就是出去买个商铺都能买得回来! 庄眉宁如今克扣了星辰阁大半的用度,看起来似乎不多。 可一年、两年、三年,那就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沈扶摇还年轻着呢! 往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如此计算下来,难道还少吗? 再说了,区区一个小寡/妇,日子哪里需要过得这样滋润? 沐浴需要牛奶和花瓣,梳妆需要上等的雪花膏和胭脂水粉。就连睡觉时点的夜灯,也得是带着香味儿的安神烛! 她当她是宫里头的娘娘呢,还是公主啊? 庄眉宁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未必有沈扶摇如此精致。当家后瞧着星辰阁那头的用度需求,哪里能不气? 再加上庄眉宁与沈扶摇本就不对付,不克扣沈扶摇的,又克扣谁的? 可谁知…… 沈扶摇厉害着呢。 随随便便就将她庄眉宁的打压给消化了! 第471章 :乱了套的侯府 “罢了罢了!你是商宦家的女儿,用银子买开心买惯了,不懂我们大家族的辛苦,我也不怪你。” 庄眉宁实在是不占理,说不过沈扶摇。 于是,便又换了件事儿,道:“大不了以后我自己吃点苦,将好的都给你们就是。勤俭持家这事儿,看来也只有我一个人愿意了。” 说罢,又道:“不过扶摇啊,你院子里头有些事儿,还是需要注意的。 我听说,你将侯府分发下去的那些奴仆用度,都分给粗使、洒扫奴仆了?原来的三等的奴仆穿着一等奴仆的衣裳,二等奴仆有着贴身奴仆的打扮。 而一等奴仆,特别是你身边儿那几个得脸的,更是穿得比侯府里的主子还风光?外头院子的丫鬟们好几次远远瞧见,都以为她们是哪个院子里新入的主子,吓得连忙请安。” 言毕,庄眉宁又道:“这事儿,可不是我特地说你。你怎么说也是当过侯府主母的人,这点规矩难道还不懂吗?丫鬟就是丫鬟,哪里能穿红戴绿,越过主子们去? 对了!我还听说,你时常会给下头的奴仆赏赐东西。上一次,就因为霓裳那丫头说了几句话讨你欢心,你就赏了一个翡翠镯子……” “怎么?二夫人有意见?” 沈扶摇听着庄眉宁提起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于是,不耐烦打断道:“我院子里的人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需要与你交代吗?我自己的丫鬟自己疼着,可没要你来疼啊。 我花自己的银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与你何干?怎么到头来,竟惹得你如此不高兴,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当成国家大事儿来寻我理论?” 说罢,沈扶摇又笑了笑,道:“二夫人莫不是忘了?当初在大家伙儿的面前,你可是亲口答应过的。我星辰阁的事儿,一律由我做主,你不得插手。 我敬你是长辈,这才坐在这里,听你唠叨听到此时。说句不好听的,勤善房和柠溪房每个月还领着侯府的例钱和满满的用度呢,你怎么没插手去管她们? 因为你知道自己没资格,也管不动她们。 可我星辰阁哪里招你惹你了?例钱例钱拿不够,用度用度给不齐。我没出去说你苛待我,已是给你脸面儿了。你切莫仗势欺人,连我自己怎么花银子,都要管得一干二净!” 言毕,沈扶摇缓缓起身,气场竟比庄眉宁还要足:“你家又没住在海城,怎么就管得这么宽呢?” “你……你这个不孝子!” 庄眉宁着实是被沈扶摇气着了。 是! 她承认。 她是见不得沈扶摇将日子过好。 但她方才所言难道有错吗? 沈扶摇没花她的银子,难道她就不能奉劝几句吗? 院子里的奴仆越过了主子,这算什么事儿! “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你先是不孝不敬,后是没有子嗣!光着两条,我就能代替死去的湛哥儿将你休了!” “母慈子孝这个词,二夫人可听说过了?” 面对着庄眉宁的发难,沈扶摇倒是没半点惊慌:“请问,二夫人你慈了吗?你都不慈,我怎么孝?面对着一个终日寻我麻烦,陷害我的婆婆,我可是孝敬不起来的。” 说罢,沈扶摇又道:“再说了,若因为我没能按照你的安排去过日子,便是不敬不孝。那么,你对祖母的顶撞,又算什么? 呵……就算要休,也是先休了你吧?” 言毕,沈扶摇又添了句:“对了,你在谁的面前上演慈母的戏码都行。在我的面前,就省省吧。 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夫君如何,你心里清楚。我、还有祖母,以及我死去的夫君,更清楚。你没资格代替我夫君处置我,也没资格管我如何花自己的银子。” “你……你竟敢当众顶撞我!” “我说过了,你别招惹我。”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慢慢凑近庄眉宁的耳朵:“咱们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难道不好吗?你又何苦总盯着我不放。” 庄眉宁听了这话,立即恨得咬牙切齿。 可再如何气,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太夫人对庄眉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早在沈扶摇与庄眉宁签订了两年期限的契约开始,太夫人便知晓了沈扶摇的打算。 她不会再去插手晚辈们争执的事儿。 但凡不违背原则,她一律不管。 甚至,太夫人巴不得侯府在阵子能乱上一些。待庄眉宁自己看清了局势,将中馈大权还了回来,那么侯府就还是有救的。 大夫人刘氏呢? 是乐于看见这种情形的。 所以啊,她自然不会开口去劝。 只觉得庄眉宁这当家主母做得着实憋屈。 心里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本事儿,就别去揽这些力气儿活。否则啊,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只有三夫人秦氏,瞧着沈扶摇与庄眉宁怒剑拔张的样子,免不得要站出来劝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这又是何必呢?” 说罢,又道:“勤俭持家也好,花自己的私己银子也罢!大伙儿各自退一步,岂不是好事儿? 若这件事儿真不好处理,那就从我们柠溪房开始节俭好了!我们柠溪房人少,一应的吃穿也都简单。” “不必了。” 庄眉宁被沈扶摇死死压着,心里极不痛快。 眼下瞧见三夫人秦氏这个软柿子自己送上门来,免不得要讽刺几句:“不过就是一些银子罢了,我还给得起。再说了,你们三房就那几个人,能省多少?” 言毕,又道:“早不见你出来说话,非得闹到这个时候儿才出来。表面上看着是劝和,可谁知你心里头在想什么?” “我……” “三婶婶又何必自讨苦吃?在二夫人眼里,咱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扶摇见庄眉宁竟如此对待三夫人秦氏,淡淡开口,道:“也罢!惹不起咱们躲得起。 以后啊,她给什么咱们就吃什么。例钱若是够呢,就过得好一点。例钱若是不够呢,咱们就自己想办法。 瞧见了她远远就躲着,躲不过去就闭嘴不说话。日子嘛,总能过得下去。” 第472章 :没能力的人,揽权也无用 沈扶摇话说到此,也没再继续与庄眉宁纠/缠。 只道了句:“时辰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莫扰了祖母清净。”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见此,纷纷行礼告退。 庄眉宁心有不甘,站在原地不动。 沈扶摇勾唇而笑,盯了庄眉宁半响。 最后,庄眉宁终是觉得自己在气势上矮了一截,拂袖而去。 而太夫人,则摆了摆手,道:“今日这一次也就够了!若总是隔三差五来我面前闹一闹,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 “是。” 沈扶摇又恢复了往日的乖巧模样儿,道:“是扶摇考虑不周,扰了祖母清净。” 说罢,又笑了笑:“但今日这一次,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但凡她知晓隐忍,尊敬祖母几分。那么,也不会当众质问起咱们出府的事儿了。” 言毕,沈扶摇想了想,又道:“不过呢,咱们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在吃穿用度上面,她是不敢在克扣咱们的了。祖母的东坡肉啊,还是能吃上几块的。” “哟哟哟,还吃几块呢?” 蒋妈妈知晓太夫人的脾气儿,怕太夫人表面上不说,心底里却为庄眉宁的所作所为生气儿。 于是,便忙在一旁打起了哈哈,道:“隔个小半月给吃一块就不错了!太夫人啊,您可别忘了您的身子哟。” “瞧瞧?这克扣不克扣的,又有什么打紧?想吃的东西,还是一样吃不到嘴呢。” 太夫人看了蒋妈妈一眼后,便调皮儿地打了打蒋妈妈的手臂。 两个老人看起来,就像是老姐妹一样,总能让人觉得又温暖又舒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阿宁就不是一个当家的主儿!” 玩笑归玩笑,但想起今日庄眉宁的事儿,太夫人还是操心得很。 “在她看来,手握大权就能为所欲为。全然不知民心的重要性!她一昧地仗势欺人,以权压制大伙儿,终究是会适得其反的! 掌权人,要擅于用权,懂得抓住下头人的心理!而非专权跋扈。” 太夫人越往下说,越无奈:“可惜啊,这样的道理她不懂,也不会听。好在扶摇你与她签订了契约,否则终有一日,咱们莫家会毁在她的手里。” 言毕,又叹了口气儿:“只是……两年到底太长了。若当初你只说一年,那最为妥当。” “只说一年,她也未必会点头答应呢?” 沈扶摇扶着太夫人坐下,解释道:“即便她再着急夺权,可心里还是有一份掂量的。这内务大权到了她的手里,她就不会再轻易地还给咱们。 我说两年,是因为我看准了她心里的算盘。两年后,北哥儿孝期就过了,可以成亲了。即便她这个家当得不好,也可以把权让到她儿媳妇手里。 新妇入门,自然是听自家婆婆的。到时候儿,谁拿当家钥匙不打紧。表面上的功夫大伙儿都会做,要紧的啊,是谁能真正说得上话! 二夫人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会如此爽快的签字儿画押。倘若我只给她一年的时候儿,她定然不会答应。” 言毕,沈扶摇又安慰道:“不过祖母放心!以她现在的管家法子,只怕用不得两年,侯府的人便会对她有诸多不满。 祖母方才不是说了吗?得不到民心,便得不到天下。这句话用在男人的身上,和用在女人的身上,是一样的。咱们女人的天下,可不就是后院里的这块地吗? 所以啊,祖母您就放宽心吧。二夫人等不到北哥儿成亲,就要将权给交回来了! 再说了,即便她熬到了北哥儿媳妇儿入门。我们又怎么能保证,那北哥儿媳妇儿一定就是个乖巧听话,没有主见的傀儡呢?” “嗯,你说得倒有理。” “所以啊,侯府的中馈大权在谁的手里,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掌权的人是否有能力,有本事儿。她的秉性是否纯良,能不能将这个家当好。” 沈扶摇顺了顺太夫人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眼前的这个银发老人:“眼下既然是二夫人掌权,那么咱们便由着她去。只要不过分,咱们都管不着。 祖母您辛苦了大半辈子,还是放宽心好好歇上一阵吧。”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拉着沈扶摇的手,让沈扶摇到自己面前来:“都听你的,咱不管,也不想!” …… 自世安院的那一场风波后,庄眉宁果然老实了不少。 不仅再没随意招惹别人,就连吃穿用度都不敢再过分克扣了。 许是真的明白了当下的局势,怕长房和三房那头会提出分家吧? 呵…… 三房那头不好说。 三房三老爷是个铁血铮铮的汉子,可是舍不得自己妻儿受委屈的。若庄眉宁行事儿太过于嚣张,也许三房真的会分家也说不准。 但长房那边儿嘛…… 就算是赶,也赶不走啊。 一旦分了家,长房的日子可就没现在那么好过了。 即便出去以后他们还是莫家的人,但没了北定侯府的产业傍身。就如同一个皇帝没有了江山,不过就是傀儡罢了。 可庄眉宁只想通了其中的一点,却想不到更深的东西。 自然,也就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当个窝囊主母了。 至于星辰阁这头…… 在庄眉宁还没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之前,哪里还敢轻易下手? 沈扶摇不是好欺负的。 她就像一个小刺猬,看着可爱。可一旦竖起了身上的刺,那也是能见血的。 好长的一段时间,侯府的众人就这样各怀心思,但又相安无事儿的相处着。 期间,长房大公子莫泽善那头,又纳了一个妾。 姓张,人都唤她张姨娘。 身材娇/小玲珑,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不算美艳,但也舒服。 沈扶摇只在花园里见过一次。 可能是因为年纪不大,又初入侯府,深得莫泽善喜爱。所以脾气儿嘛,难免有些急躁。 即便是在沈扶摇面前,也隐不去那一身的浮躁。 沈扶摇如今已不管家了,跟长房那头也没多大的联系。对于这个张姨娘,自然是无所谓的。 可庄眉宁那头嘛…… 第473章 :七公子的亲事 可庄眉宁那头嘛…… 对新入府的这个张姨娘,似乎极看不顺眼。 具体如何,沈扶摇倒是不知。 只听有人说,是张姨娘嚣张,见自己院子里的人都不喜庄眉宁,所以便不顾身份顶撞了她。 也有人说,是庄眉宁以为张姨娘好拿捏。发月例银子的时候儿,偏偏就克扣了她的。 张姨娘跑到莫泽善面前大哭了一场,莫泽善便自掏腰包将银子给补上了。 如此一来,大夫人刘氏也不乐意了。为此,又与庄眉宁发生了一次争执。 只是这争执不大,无非就是你嘲讽我几句,我嘲讽你几句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三房那头呢,为莫少承提了亲。 欧阳老夫人与太夫人关系本就亲近,现如今莫少承又要迎娶欧阳小姐,自算得上‘亲上加亲’了。 于是,欧阳家与侯府的走动,也更频繁了起来。 在聘礼这一块上,庄眉宁倒也不算小气儿。 这毕竟是她掌权当家以来,所操持的第一件喜事儿。为了挽回以前的名声儿,不让旁人诟病,她倒是很是积极。 所给出的聘礼单子虽然不够大气儿,但也中规中矩,挑不出差错了。 只是三房那头,只得了莫少承这一个儿子,自然是要好好将他的亲事儿办好。所以除去庄眉宁那头列出的单子外,三房自己又加了一些。 虽然不多,但与庄眉宁给的聘礼一样重。 而太夫人呢? 也意思意思,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一个庄子添进去。 沈扶摇身为嫂嫂,按道理来说,是不要为这事儿操心的。 可偏偏三房一家人正直,沈扶摇喜欢得很。莫止湛在世时,对三房也颇有好评。 所以,沈扶摇特地命‘珍宝阁’那头打了两套上好的面首,一并添到了聘礼里。 如此一来,莫少承的这份聘礼,那可就大了。 欧阳家对北定侯府本就喜欢,现如今更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莫少承与欧阳小姐彼此都有意。如此,也算是心心相印的好姻缘。 有了喜事儿,太夫人的精神便越发好了。 她身子硬朗,又不需要过问侯府琐事儿,日子过得极其舒心。 倒是沈扶摇,最近烦恼得很。 她也不知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每每出府去巡视商铺时,总能撞见七皇子殿下。 而每一次撞见七皇子殿下,都不免要请个安。 这安一请了吧,想走就有点难了。 那七皇子殿下不知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总能说出一些话来,让沈扶摇分辨,反驳。 一来二去的,倒纠/缠到了一块儿。 什么? 你说躲? 若能躲,沈扶摇还跟他废什么话? 偏就是不能躲! 每每当沈扶摇发现七皇子殿下的存在时,立马就要掉头走人。 可那头呢? 早就响起了慵懒风/流的声音儿:“扶摇,你去哪儿?” 是的。 扶摇! 七皇子殿下脑壳可能被门夹了。 自从碰见了一两次后,他就开始自来熟。 侯夫人不叫了,嫂嫂弟妹不叫了,就叫‘扶摇’。 而且一次叫得比一次邪魅,就仿佛沈扶摇与她有着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一样。 “莫沈氏见过七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万安。” 沈扶摇无法,只得回过头来请安。 毕竟七皇子殿下是皇子,而她乃是臣妇。 不过,这安请是请了。 但为了避免旁人误会儿,沈扶摇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自称自己为‘莫沈氏’。 莫家的媳妇儿,可不就莫沈氏吗? “这都见了多少回了,怎么还如此客气?” 七皇子殿下站在沈扶摇的‘辣锅子酒楼’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道:“你请安都请不腻的吗?” 七皇子殿下的声音儿有几分慵懒,又有几分调侃。 沈扶摇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素来洒脱出尘的七皇子殿下,最近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大在意自己的言行了。 即便旁人说他什么闲话,他也无所谓。 总是一副痞子模样儿,风/流得很。一看,就不是一个靠谱的人。 与之前那个名声儿极好,受众人追捧赞扬的七皇子殿下,有着天壤之别。 是啊。 以前七皇子殿下还没回京都的时候儿,云游四海。大伙儿都说他活得精彩,洒脱自在。 又因他容貌出众,气质出尘。 所以,他是在众闺阁小姐眼里,继莫止湛之后,排名最靠前的梦中情人。 而在七皇子殿下回京都开始夺权以后,他就十分自律。即便一时间功绩比不得三皇子殿下,但也算是后起之秀。再加上有皇上的疼爱,他又懂得做人,所以深受众人爱戴。 可这一阵…… 他好像啥事儿都不用做一样? 天天在街边儿游荡。 吃、喝、玩、乐! 还总缠着沈扶摇,让沈扶摇与他聊天解闷。 沈扶摇都快要疯了。 殿下千岁,我是个正经姑娘好不啦?我出侯府大门不是为给你解闷的,我是来巡视商铺挣银子的! “七皇子殿下是君,莫沈氏是臣,自然是要请安的。” 沈扶摇憋着脾气儿,咬牙切齿应道。 “哦。” 七皇子殿下点了点头,又道:“如此知书达理,不错,不错!” 说罢,又道:“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叫我七皇子殿下了,你得唤我为王爷! 今晨早朝上,父皇特地封我为七王爷。我下了朝就过来了,要在你这酒楼里好好庆贺一番。” “七王爷?” 沈扶摇皱眉,随即便又道:“那,莫沈氏恭喜王爷了。” 早在大半年以前就听说了消息,皇上有意要封第七子为王爷。还听说,是拟定了封号的?现如今,想来是寻到机会儿了。 只是…… 怎么没有封号? 难不成,是受阻了? “乖。” 七王爷见沈扶摇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儿,便笑道:“王爷就是王爷,听起来可比七皇子殿下好听多了。” “嗯……” 沈扶摇皮笑肉不笑:“要是能有个封号就好了,就像我家侯爷!永嘉北定侯,多好听啊。” 七王爷听言,嘴角不免扯了扯,有些抽抽:“合着我这个王爷还不如莫止湛那个小子了?” 第474章 :该还人情了 说罢,七王爷似乎有些不服气儿。 他指着自己的头上的束发冠,道:“我可告诉你,我虽没有封号,但却是众兄弟里,唯一一个受封为王爷。就连你那表兄,我的三皇兄,现在也还是一个皇子。” 说罢,又道:“你看看我这束发冠,是不是与平时不一样了?看到上面的紫宝石了没?那可是王爷才能用的宝石。与寻常人家的不一样,与皇子的也不一样。” 此时的七王爷在沈扶摇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 他丝毫没有一个王爷该有的稳重和高贵,也没有旁的男子那般,为了自己的面子就端着架子。 反而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子,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那种洋溢在脸上的欢喜,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孩子气儿,都让人看到了不一样的他。 “抱歉,以前我没大注意你。” 沈扶摇瞧着七王爷那痞子样,也懒得再跟他说礼节了。 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道:“七王爷不是来酒楼庆祝封王之喜的吗?进去吧!别傻站在外头了。” “对!本王是来庆贺封王之喜的。” 说罢,又道:“不过……最要紧的是来见你。” 沈扶摇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望王爷自重。” 如此暧/昧的话,怎么能说? “什么是自重?本王想与自己的朋友分享喜悦,难道就是不自重了?” 七王爷挑了挑眉,丝毫不将沈扶摇的话放在眼里。 只道:“扶摇啊,今日是本王的好日子。本王可是特地来你的酒楼,与你一同庆贺的。 你是止湛兄的妻,他不在了,你为我庆贺,总是该的吧?若他还在,他定不会拒绝与本王饮上几杯。” 沈扶摇见七王爷语气儿稍稍正经了些,又提起了莫止湛。于是,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可孤男孤女一起吃饭,传出来总不是好事儿。 最后,只道:“不如让宋祁陪七王爷吧,莫沈氏还有要紧事儿要办,就不奉陪了。” “本王和宋祁喝个什么劲儿?” 七王爷见沈扶摇要走,忙道:“本王要是愿意和男人喝,自己王府里就有一堆的侍卫,用得着找你要宋祁吗?” 说罢,又看了一眼沈扶摇身边儿的宋祁,道:“宋祁就是个傻大个,和他喝酒多没劲!” “七王爷不缺男人陪,难道是缺女人陪吗?” 沈扶摇心下微微恼怒,道:“若七王爷缺女人,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上一会儿。不管是万花楼还是醉梦楼,多的是姑娘。 王爷又何苦抓着我这个寡/妇不放!您不怕受人指指点点,我倒是怕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 沈扶摇这几日已经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了,若再继续与七王爷纠/缠下去,只不定又被人戳脊梁骨。 “身正不怕影子斜,难不成你对本王起了歹心?” 七王爷朝沈扶摇眨了眨眼,问道。 沈扶摇听了这话,忙朝左右望去。 见酒楼门口此时有不少路人,都侧耳听着他们这头的动静。 于是,难免气急败坏,道了句:“我劳烦七王爷您嘞,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言毕,便要走人。 可谁知,七王爷却不怒反笑。 他箭步上前,轻声儿道了句:“喂,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此言一出,沈扶摇立即便止住了脚步。 人情这东西,她可不愿意欠。 “你想做什么?” 她警惕地盯着七王爷,问。 “陪我吃顿饭,喝几杯酒。” 说罢,便直接转过身去,上了辣锅子酒楼的二楼。 沈扶摇无法,只得吩咐了宋祁几句,便跟了上去。 雅间里…… 七王爷早已翘起了二郎腿,在等沈扶摇了。 见沈扶摇上来,便指了指桌上的酒,道:“给你倒好了,夫人请。” 夫人? “七王爷不觉得自己方才的做法,太过失了分寸吗?” 沈扶摇稳稳坐下,试探问道。 “是失了分寸,我在此给你赔罪。” 此时的七王爷,似乎又变了一个人。 与方才在酒楼门口的那个七王爷,极为不同。 可…… 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了呢? 沈扶摇也说不上许多。 只觉得,少了一点孩子气儿,多了一些高贵的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没半点严肃。但,稍稍多了一些尊重。 “七王爷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 沈扶摇垂眼想了想,终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用一种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朝七王爷望去:“现在雅间里就你我二人,七王爷大可直言。” “不亏是他中意的女人,的确聪慧。” 七王爷见沈扶摇如此直白,也不再装模作样。 只道:“没错,这阵子以来,我每每当着众人的面与你有着言语纠/缠,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今日让你与我一同饮酒,更是因为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为了将这场戏作得更像一些,我只能让你陪我上来了。” 说罢,又道:“不过……这一次还不够。过几日,若不出意外,我还会亲自去侯府寻你。” “你是故意的!” 沈扶摇蹙眉,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七王爷的奇怪之处,道:“你……你是想让人误会你我有私情!” “我是想让有心人误会你我有情。但那情,不是私情。” 七王爷看着沈扶摇,认真道:“我年纪虽不小,但至今没有迎娶王妃。你虽嫁入了侯府,可清白之身尚在,如今又没了夫君。 若我一定要与你有情,那情也是合乎常理的男女之情,不叫私情。” “胡说!” 沈扶摇开言阻止,道:“我既已嫁入了侯府,那么不管我夫君是死是活,我都是侯府的人。若我再被传出与你有情,那定是要受众人……” 沈扶摇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了。 “你方才的那一番话,不是你对我的解释。是你早就在心里想好了,打算在我们被人传出流言后,对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解释!” 言毕,沈扶摇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等等!你方才说……你说我还是清白之身?这话从何说起!” 第475章 :老侯爷死得蹊跷 “夫人。” 七王爷笑了笑,多少有些无可奈何:“我与你的夫君莫止湛,从小一块儿长大。因着你是他的妻子,所以我对你也一样信任。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在提防着我,不肯说实话吗?” “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扶摇见七王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淡淡问了这么一句,算是承认了。 “你们北定侯府,现如今是庄侯夫人当家。庄侯夫人喜设小宴,结交深宅妇人。 女人与女人之间待得久了,有些话难免就会传到外头。” “是吗?” 沈扶摇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七王爷方才还在责怪我,说我不顾你与夫君的情谊,提防于你。可事实上,七王爷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倒不认为,七王爷会跟那些妇人一样,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七王爷听言,勾唇笑了笑,并没有多看沈扶摇一眼。 只是自顾自饮茶,自顾自说话:“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都坦白一些。” 说罢,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可……若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止湛兄说予我知,你信是不信?” “莫止湛?” 沈扶摇身子一震,将身子坐得更直了些:“如此私密的事儿,他怎么会说予你知?这些事儿,他是何时告诉你的?他人现在在哪儿?他还活着,是不是!” 此时此刻,沈扶摇的心里很紧张。 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哪怕她亲眼看到了莫止湛的尸首,亲自为莫止湛办了后事儿。可就因为那一具尸首模糊不清,众人只能通过衣物和身型来辨别他的身份。 所以……沈扶摇至今都怀抱着希望。 她不断告诉自己,莫止湛还活着! 即便他们二人成亲,一开始只是各取所需。可后来二人之间,哪里又能半点的情都没有? 两个人还没真正开始便结束,这根本就不是沈扶摇想要的结果。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沈扶摇和莫止湛到了现在,还是合作关系。那么沈扶摇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合伙人中途退场。 “七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沈扶摇眼也不眨地盯着七王爷。 当她听到七王爷提起莫止湛时,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七王爷身上。 “夫人,还请节哀。” 七王爷未曾回避过沈扶摇的质问,没有半点的心虚。 提起莫止湛,他也十分痛心疾首。 眼神里的惋惜与无能为力,不禁让整个雅间都沉浸在悲戚之中。 而那一句‘夫人,请节哀。’更是让沈扶摇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抱歉。” 沈扶摇收回了目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是我失礼了。” “夫人言重。” 七王爷的情绪已被沈扶摇影响,此时脸色免不得布上哀伤,而少了最初的意气风发。 “我知道,夫人与止湛兄……彼此之间都是将对方看得很重的。止湛兄突然先走了一步,连我这个做朋友的都难以接受,就更别提夫人了。 今日无意提起止湛兄,惹了夫人伤心,是我的不对。” 说罢,想了想又道:“但……夫人心中既有了疑惑,那么我自也免不得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与夫人解释一二。” 言毕,便又将沈扶摇的杯子给续满了。 只是这一次,续的是茶,而非酒。 “不瞒夫人,止湛兄这一次出事,我是有责任的。” 沈扶摇一听,身子微颤,连忙抬头朝七王爷看去。 只见七王爷紧紧握着酒杯,内疚道:“早在老侯爷出事的时候,止湛兄与我便察觉出了不对。 老侯爷骁勇善战,征战沙场几十年。匈奴兵就算再凶狠厉害,也绝不可能在正常的情况下,夺了老侯爷的性命。 说巧不巧,老侯爷出事不久,军营里的一个副将,突然就消失了。就连他的家人,也一并没了踪迹。后来,经过几番调查才得知,那副将及其一家,在老侯爷仙逝没几日后,便都死于非命了。 我与止湛兄派人去打听过了,那副将算不得是一个多厉害的人物,但能在军营里混到那个位置,多少是有些小聪明的。老侯爷素来最是公正,从不埋没人才。 那副将平日虽不得老侯爷额外的重用,可一旦献出了有用的计策,老侯爷也绝不会忽视。所以,多年来那副将在军营里,地位不上不下,颇为尴尬。 老侯爷出事不久,他连同家人一并出事,着实蹊跷。于是,我与止湛兄便有了猜测。认为老侯爷出事的背后,定有阴谋。为了查清真相,止湛兄在承袭了爵位后,便立即前往了边疆。 他到了边疆以后才发现,军营里的情况远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那一阵子,他不仅要对抗外敌,还得肃清内奸。虽说后来他击退了匈奴,赢得一片军心与民心。 可止湛兄到底年轻,又才承袭爵位。军营里的那些老东西,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实际上,却早已在暗中有了动作。而通过这一次击退匈奴,止湛兄对老侯爷的死,越发起了疑心。 匈奴根本就不如外界所传那般凶狠,也没有三头六臂。可老侯爷怎么就不敌匈奴,战死沙场了呢?” “是那个副将。” 沈扶摇想也不用想,便开口将话接了过去:“定是那副将里应外合,这才让父亲吃了败仗。父亲即便再厉害,也敌不过自己人在后头捅上一刀。 当然,那副将只是一个关键的人物,并不是真正的操纵者。区区一个副将,若身后没有要紧的人撑腰,他根本就起不了风浪。否则,这么年来他早就功成名就,又怎么会一直不上不下,如此尴尬?” 说罢,想起副将的死,又道:“只可惜,那副将鼠目寸光,又跟错了人。父亲出事儿了以后,他立即便被后头的人灭口。就连家人,也都被他所累,一道下去给父亲陪葬。” 第476章 :幕后黑手是谁 “没错。” 七王爷点了点头:“夫人虽为女子,可却通透得很,难怪止湛兄对你如此上心。” 说罢,又道:“一切正如夫人所言,老侯爷的死与那副将脱不了关系。而那副将后头,也确实还有人。” “是谁?” 沈扶摇盯着七王爷,一字一句问:“你们查出来了,对不对。” 若没查出幕后的黑手,莫止湛怎么会死? “查出来了。” 七王爷本不该将国事告诉沈扶摇这么一个妇道人家的。 就像莫止湛临别前所言。 沈扶摇就是一个小小女子,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莫要将她牵扯进来。 可现如今,不牵扯沈扶摇是不行了。 好在沈扶摇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与一般闺阁女子大不相同。 所以啊,有些事情若能跟她说得清楚,那也不必藏着掖着。 “正是因为查清楚了幕后黑手,所以才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大的阴谋来。” 说罢,七王爷的语气儿稍稍有些低落:“止湛兄从边疆回来,我本是很高兴的。我们二人查清了真相,手中多少也握有一些证据。原本想着,趁着这一次机会,将那人极其党羽彻底肃清。 可万万没想到,我们终究是打草惊蛇了。止湛兄受到了埋伏,寡不敌众。最后……” 七王爷话说到这,便再不开口了。 沈扶摇没想到莫止湛在离开京都以后,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不容易的事儿。心情也十分低落,一时之间,谁都没再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终是七王爷再度开了口:“你不是问我,止湛兄为何会将那般私密的事情,告予我知吗?呵……说起来,太夫人与你,算是止湛兄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人了。 止湛兄曾在临别前往边疆的时候,便做好了一切打算。他知道自己前去边疆究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匈奴。 他将他与你之间的事情告诉我,是想拜托我。若有朝一日,自己无法回来亲自照顾你。那么往后,便由我来照顾你。” 说罢,瞧着沈扶摇双目朦胧,又忙道:“他要我保证,不管你是再觅良人,还是一辈子都待在北定侯府里。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你便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辱。 这事,我本不该说的。可我若不说,怕是无法取得你的信任。没了你的信任,接下来的这出戏,恐怕也就唱不下去了。” “多谢。” 沈扶摇咬着唇,极其隐忍:“只是我已是个成人,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说罢,又苦涩笑笑:“这个莫止湛,还真是会麻烦人。自己的妻子自己不看着,反倒让别人替他看着。” “即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没人会想到,他真的就一去不回。” 七王爷听出了沈扶摇的怨怼,无奈摇了摇头:“若能活着,谁愿意去死?你要明白,止湛兄心里还有着祖母和妻子惦念,他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可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谁都挽回不了。庆幸的是,为国为民而死,于他而言,也是死而无憾了。” “那人是谁。” 沈扶摇没再与七王爷继续那生生死死的话题。 而是抓住了重点,径直问道:“真正害死父亲和莫止湛的人,是谁?” 七王爷微愣。 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即便回答沈扶摇的问题。 而是垂下头开始饮酒,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在七王爷看来,沈扶摇是通透,识大局,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 这也是他为何愿意坐在这里的原因。 虽说,从决定与沈扶摇演戏的那一刻开始,沈扶摇就已经被牵扯其中,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但这牵扯,也有深浅之分。 七王爷只想让沈扶摇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他为何如此迫切的,希望得到她的配合。至于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人是谁,眼下还不方便告诉你。” 想了许久,七王爷终是严肃开了口:“但你得信我,我不会害你,不会害北定侯府。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 沈扶摇依旧是一脸苦笑,道:“我只是想知道,北定侯府里的人,有没有掺和进去。” 还能有谁? 这天底下,多少人以北定侯府为尊。 即便这些尊敬并不完全真心,嫉恨北定侯府的人也不少。但能恨到要将北定侯府毁灭的人,却是没有的。 无冤无仇也无恨,却还是布下了如此大的阴谋,接连害死了两任北定侯,这是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两任北定侯,都阻碍了他前进的道路。 如此,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便浮水而出了。 再者,眼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可圣上却眼睁睁看着儿子较劲儿,相残,而无动于衷。 他迟迟没有颁发圣旨,将太子之位交到某一个儿子身上。皇子们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支持,结党营私。 其中,北定侯府的势力,更是让人眼热。 众多皇子里,三皇子殿下与七王爷呼声最高。而到目前为止,这两个人中,七王爷看起来倒还像个君子。 至于那个三皇子殿下,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与庄眉宁达成了协议,出手帮助莫皖北。 最好,莫皖北上位。而他?呵……想必早就握住了莫皖北手里的那点权吧? 莫皖北表面上再风光,也还是要对三皇子殿下言听计从。 以前沈扶摇不敢往深处想,是觉得这一盘棋不好下。若想下得好,下得妙,那需要付出的心思实在太多了。 可事实上,为了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再多的心思又算得了什么?一盘棋局再错综复杂,终究也还是要下的。 三皇子殿下想要莫家的权,因为只有得到莫家的支持,他才能荣登太子之位。 可偏偏,老侯爷莫昌海是个公正不阿的人。他忠义两全,只效忠于当今圣上。即便三皇子殿下是老侯爷莫昌海的亲外甥,老侯爷也不会点头,站队到他那边儿。 第477章 :要的就是狗急跳墙 老侯爷固执,不讲情面。 那么以三皇子殿下平日里的作派,为了能顺利得到莫家的支持,暗中对老侯爷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待老侯爷出了事儿以后,莫止湛承袭了爵位。 莫止湛虽不是老姜一块,但也不好欺负。 三皇子殿下想拿捏莫止湛,那可不容易。再加上莫止湛才到边疆,便着手去调查老侯爷的死。 若一切都是三皇子殿下谋划的,那么为了自保,也为了能得到莫家的权。再度让北定侯府易主,换上一个容易拿捏的主儿,就是最快的法子。 由此推算,再联合庄眉宁、莫皖北母子二人,与三皇子殿下的约定,三皇子殿下想不让沈扶摇疑心都难! 只是…… 这所有的一切,庄眉宁和莫皖北母子究竟掺和了多少? 这一点,沈扶摇倒不好猜测了。 “既然夫人已经猜测到幕后黑手的身份,那么北定侯府的人有没有掺和其中,想必你心里也有答案了。” 七王爷是个聪明人。 他素来不喜狡辩,也不喜否认。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即便沈扶摇没告诉他,她心里猜测的人是谁。但就凭着他所了解的沈扶摇,也能清楚的知道,沈扶摇的猜测不会有错。 于是,只得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说出几分:“只是究竟从何时开始掺和,掺和了多少,现在倒还不好说。” 言毕,又添了句:“是弑父,还是杀兄。抑或两者都有?在事情没有完完全全被调查清楚之前,我不好下定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慕容一族也会上演一场弑父夺位、手足相残的戏码。” 沈扶摇心里‘咯噔’响了一声儿,立即便明白了七王爷话里的意思。 弑父夺位、手足相残! 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已经联合起来了。 这意味着…… 三皇子殿下随时可以动用莫皖北手中的兵权。 哪怕莫皖北现在手里握着的权,不如当初莫止湛的一半。可那却是北定侯府现如今完完整整的权利。 倘若三皇子殿下真的狗急跳墙,与莫皖北一起发动兵变,入京都逼宫。 那么…… 整个北定侯府都会跟着陪葬。 “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这一切?” 沈扶摇垂头想了想,问。 “有,但未必能成功。” 七王爷此时已经沈扶摇当成一个共同进退的战友了。 又或者说,他将她当成了一个男人,而非深宅妇人。 他毫无顾忌冲着沈扶摇道:“现如今,那头正在卯足了劲儿抓我把柄。特别是在我去了两次北定侯府后,那头便有意要将我与你扯上关系。 一来,可以坏了我的名声儿。二来,也能彻底摧毁你在北定侯府里的地位。要知道,北定侯府没了老侯爷,没了止湛兄。真正还能管事儿的,便只有你和太夫人了。 太夫人年事已高,自然是比不得你难对付。更何况,太夫人还是那头的嫡亲祖母。有着熹妃娘娘这层关系在,哪怕他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太夫人下手。” “他想将你与我牵扯到一块儿,你便想将计就计,再来一次打草惊蛇。” 沈扶摇盯着七王爷,道出了自己的猜测:“这阵子你一直纠/缠我,并且有章有序,循环渐进。为的,就是要让那头相信,你在帮莫止湛照顾我的期间,动了感情。” 言毕,沈扶摇半眯起了眼睛。 想起方才七王爷所说的‘清白之身’,又想起最近庄眉宁确实喜欢设小宴,与京都里的贵妇往来。 于是,便道:“至于我……经过我们庄侯夫人的嘴,想必整个京都的人,都已经知道我嫁入侯府多年,却依旧还是清白之身的事儿了。 那头素来耳目颇多,私底下又和青黛院有着牵连,自然也不会被蒙在其中。如此,孤男寡女,郎情妾意,也是正常。 毕竟……七王爷你的身份,可比我那死去的夫君莫止湛要高贵显赫得多。我一个小小的商宦之女,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你若对我有意,我自然免不得想要高攀。伺候七王爷,荣华富贵,可不比守/寡好过吗?只要你与我的事儿有了眉目,那头必定会上纲上线。” “届时,即便他没有完完全全的相信你我有情,也定会借着外界的流言蜚语,参我一本。” 七王爷接着沈扶摇的话,道:“若确有其事,我自然要倒霉。若此事为假,他也能轻易脱身,将罪推到京都百姓的身上。” “既是如此,这一出戏又何必要唱?” 沈扶摇蹙眉,倒有些不解:“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倒也不算亏。可偏偏,这是一件根本就伤不到他的事儿!” “伤不到他的权,却可伤他的心。” 七王爷认真看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道:“夫人,你可信我?” “信,也不信。” 这是实话。 眼下的情况太过复杂。 沈扶摇是个没了丈夫的寡/妇,年纪轻轻就没了倚仗。倘若她在这京都城里,无任何牵挂,也便罢了。 可偏偏,北定侯府里的太夫人,沈府里的父母。哪一个,她能放得了心? 这戏不好唱。一旦出了差池,便将万劫不复。 “我能理解。” 七王爷笑了笑,道:“你信我,是因我与止湛兄的交情。你不信我,是因人心复杂,你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冒险。” 说罢,七王爷又道:“但是夫人,你谁都可以不信,却一定要相信止湛兄。 他从小就是我的伴读,对我最是了解不过。这些年,他与我共同进退。嘴上没有站队,可却早早做出了选择。你身为他的妻子,理应选择他的选择。” 言毕,七王爷又添了句:“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要的,是逼他狗急跳墙。” “逼他狗急跳墙!” 沈扶摇身子一震,忙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联合到一起了吗?” 第478章 :一半的胜算 “若他真的按捺不住,岂不是会……” 言毕,沈扶摇神色一变:“不妥!一旦发生了兵变,那么整个莫家便……” “信我!” 七王爷盯着沈扶摇,认真道:“即便不信我,也请相信宋祁。宋祁是止湛兄身边的人,止湛兄的死,他一样痛心疾首。 更何况,这世上不仅仅只有一人懂得设套。风水轮流转,有因必有果。那头设计害死了老侯爷和止湛兄,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夫人,不瞒你说。我已经与宋祁布下了圈套。只要那人胆敢发生兵变,我们自有法子,保住莫家。 只是那人狡猾,我们能不能成功逼他带兵造反,又得另当别论了。” “你想如何逼他?” 沈扶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七王爷面对面坐着,商谈这样的事儿。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这事儿,你的把握又有多少?” “一半。” 七王爷实话实说:“那个人,嫉妒心比女人还强。这么多年来,他嫉妒我母妃比他母妃得宠,嫉妒我更得父皇疼爱。 为了能让父皇重视他,他付出了不少。他比我更努力,比我更上进。这些年,也做出了不少的政绩,让父皇对他极为看重。 可这些看重,并不是他想要的。父皇与他的关系,更像君臣。而与我,则像父子。 自从我回到京都以后,他的心里便越发不平衡。每每父皇召见我,他便紧张得很。就更别提,现下我先他一步成为了王爷。即便是他的弟弟,身份也比他贵重得多。” 七王爷话说至此,突然话锋一转,问:“对了,你可知道,我身为父皇最疼爱的儿子,若与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搅和到了一起,会落得什么下场? 往轻了说,父皇会夺掉我手里所有的权,让我继续做一个闲散皇子。往重了说,为了皇室脸面,还会将我赶出京都。随意给我一块地,让我再不得踏入京都半步。 从此,即便我还是王爷,也难以再登太子之位。” “然后呢?” 沈扶摇越发不懂七王爷的算盘了。 “你既然知道这事儿伤不了他的权,又知道这事儿会毁了你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会毁了我的名声儿。为何,还要我与你去演这一出戏? 难道,仅仅就为了逼那个人狗急跳墙?为了那一半的胜算?” “你不会出事。” 七王爷给沈扶摇吃了一个定心丸:“你有太夫人保着,又有莫止湛的功绩护着。这事儿伤了谁,也伤不了你。” “那你呢?” 沈扶摇皱紧眉头,问。 “我有护身符。” 七王爷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我母妃曾为我父皇挡下了一杯毒酒。那杯毒酒,险些要了我母妃的命。我是我母妃唯一的孩子,即便我犯下了滔天大罪,也能活命。” 说罢,七王爷便再不继续眼下的话题。 只说:“眼下止湛兄已经去了,我只能让你配合我。你若心里过得去,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若心里过不去,权当我们是在互相利用。 我利用你,来算计那人。你利用我,为自己死去的夫君报仇,可好?” “好与不好,我都没有选择。” 沈扶摇嗤笑了声儿,道:“我可不认为,你在与我说了那么多的秘密后,我还能置之度外,独善其身。” 也罢了。 既然事已至此,便陪他将这出戏唱完。 反正他是圣上最疼爱的儿子,他所拥有的,比我沈扶摇要多得多。他都不怕,那我又有何惧? 不过…… 贵妃娘娘曾经竟为了皇上险些丧命?这事儿,民间倒没什么传说。 只是现下知晓了这回事儿,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疑惑,也便明了了。 以前,沈扶摇总觉得,熹妃娘娘德才兼备,容貌与家世都极佳,在后宫里应该是无人能及的。再加上圣上对莫家也十分信任,按理说应该更宠/爱熹妃娘娘一些。 可偏偏,贵妃娘娘才是宠冠六宫的女子。 如今想来,那些宠爱多少含了贵妃娘娘舍命相救的情分。 传言说,贵妃娘娘对权势并不看重。也从不在圣上面前,为七王爷说好话。想来,正是因为如此,圣上才又多偏爱了七王爷一些。 这也是为何圣上与三皇子殿下像君臣,与七王爷却更像父子的原因罢? 贵妃娘娘救过皇上,皇上偏爱七王爷。 如此一来,七王爷即便是被人诟病,与寡/妇有了牵扯,也不会受多重的罪。 顶多就是一番训斥罢了。 而三皇子殿下那头呢?本就觉得圣上不够公平。 倘若七王爷与我的事儿一出,却又没有受到责罚。想必心里,定会激起波澜。 人在嫉妒如狂的时候儿,难免行差走错。 届时,一旦他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那么,定会发动政变,带兵逼宫。 紧接着…… 就得看七王爷与宋祁的网,究竟够不够牢固了。 “有一事儿,还想多嘴问上一句。” 想到此,沈扶摇又再度开口:“当初莫止湛突然给北定侯府写了一份家书,说是自己身上的余毒,已经清了。这封家书,是不是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因为查清了幕后黑手,手里握了部分真相,必须得亲自与你细谈。而你,无故不能前往边疆,以免担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所以,你们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知道太夫人思孙心切,又看准了太夫人心里的担忧。特地写了家书一封,派人送回京都。 表面上看,是在报喜,为了让太夫人和我安心。可实际上,不过是算准了太夫人会因此入宫,求圣上恩典。 你们缺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碰面的机会儿。正巧,太夫人的那个恩典,再好不过。” “是。” 七王爷承认得极其大方:“我不能去边疆,而他不能擅自离开边疆。可事关重大,为了不出差错,有些事只能我们当面细谈。 逼不得已,出此下策。” “只可惜,你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莫止湛会在半道上出事儿。” 而这一出事儿,便再也无法挽回。 第479章 :是对是错 “是我对不住他。” 七王爷重重叹息,道:“若我当初……” “悔当初的话,七王爷还是莫说了吧。” 沈扶摇不想再听七王爷一次次说出那些内疚的话,便苦涩笑了笑,道:“我之所以问起这事儿,不过是想算算你的胜率罢了。 如今看来,你胜算不小。” 说罢,想了想又道:“心机颇深,环环相扣。有你这样的挚友并肩作战,莫止湛即便是死,恐怕也是觉得值的。” 言毕,只见沈扶摇缓缓起身,下定了决心:“莫止湛虽然不在了,可莫家还在,祖母与我还在。他没完成的事儿,便由我来完成吧。 还你人情也好,为莫止湛完成遗愿也罢。我只望你能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护莫家和沈家周全。” “多谢!” 七王爷听言,也站起身来,朝沈扶摇举起了酒杯。 只坚定道了句谢,便一饮而尽。 沈扶摇见此,没有说话。 随手将桌上的茶杯举起,算是以茶代酒。 此茶一饮,便是要彻底与七王爷站在一起,成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 是夜。 在外头折腾了一整日的沈扶摇,早早便躺到了床榻上。可因着心里有事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对于白日里的事儿,沈扶摇不知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若换了往常,但凡心里装了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她必定是会去世安院问询太夫人的。 太夫人虽不会为她做决定,也不会有任何的干预。但中肯的意见,总不会少。 说是尊重也好,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罢。每每听完了太夫人的意见,沈扶摇便会觉得心安。 可这一次的事儿…… 牵连甚广。 莫昌海与莫止湛父子二人的死,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的联手。 还有……她沈扶摇与七王爷所要演的戏。 太夫人年纪大了。 即便一路走过来风风雨雨什么都没少经历,可眼下的事儿非同小可,沈扶摇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拿太夫人的身子去冒险的。 要知道,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太夫人先后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送走了自己的独子,一次送走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临了临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眼下瞧着太夫人是跟没事儿人一样,可她心里的苦,沈扶摇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更何况,那在背地里使阴谋诡计的人,也是太夫人的亲人啊。 一个嫡孙,一个嫡外孙。 嫡孙吃里扒外,妄想着不该妄想的东西。为了心中私欲,竟不顾祖训。而嫡外孙呢?为了权利,连自己的外祖家都摆上了桌。 即便是关系最远的沈扶摇,太夫人也是看得极重的。 孙媳妇儿孙媳妇儿,便是跟亲生的孙女没什么两样。 若让太夫人知晓沈扶摇为了与三皇子殿下对抗,竟选择毁掉自己的名声儿。那么太夫人的心里,不知又得有多内疚呢? 至于对错。 呵…… 莫止湛已经死了。 七王爷所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沈扶摇并不敢完全肯定。之所想选择随着七王爷的意思走,不过是看在七王爷曾与莫止湛交好的份上罢了。 再者,那三皇子殿下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早在莫止湛生前就说过。 可话又说回来,当初莫止湛还活着的时候儿,便说过莫家子孙不会插手皇家立储一事儿。还说过,莫家只忠于君主,只听从圣上的吩咐。绝对不会因为血脉与亲疏而站队。 这么多年来,莫家的先人们一直都这么做着。莫昌海与莫止湛,也谨遵祖上的规矩,从不敢僭越。 正是因为如此,三皇子殿下才会如此疯狂,有了接二连三的举动。否则,他早该倚仗着外祖家的势力,高枕无忧了。 既然莫止湛不会选择皇子拥立,也不会为亲疏站队。那么后来与七王爷联手,是为了护莫家周全?为了替父报仇?还是为了国、为了天下? 不管原因为何,若七王爷所言句句属实,那么莫止湛必定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即便是和七王爷联手,也不一定会违背祖训。 可沈扶摇自己呢? 他如此随着七王爷的心意走,将彼此绑在了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在站队了,不是吗? 哪怕她如今在北定侯府里已经不再掌权,但说到底,她终究还是北定侯夫人啊。 若一切能得偿所愿也便罢了。 一旦出了差错,那么七王爷是否真能护住莫家和沈家?自己的名声儿丢了不打紧,怕只怕届时,就连死去的莫止湛,都会受她连累。 沈扶摇想到此,又是一个翻身。 紧接着,竟有些哭笑不得。 从什么时候儿起,自己的心思倒是越来越多了? 难道真如旁人所言,女子一旦出嫁,便会处处身不由己? 呵…… 或许吧。 想想自己尚未出阁那会儿,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但那些烦恼与这几年所经历的事儿相比,倒不值得一提。 “主子……” 终于,在沈扶摇的又一次叹息中,趣儿开了口:“您可再再唉声叹气的了!小心明儿个起来,眼睛又肿得像核桃一样。” 自莫止湛离开以后,沈扶摇便经常梦魇。 下头的人放心不下沈扶摇,就轮番守夜。 今夜,正巧轮到趣儿。 “可是我扰到你歇息了?” 沈扶摇心里烦闷,又不知和谁去说。 趣儿在帷幔外头开了口,沈扶摇自是收回思绪,应上一应:“趣儿啊,你回自个儿屋里去睡吧,不必顾着我。” “主子!您没扰着奴婢,是奴婢担心您。” 趣儿见沈扶摇回了话,便赶忙爬起身,点了一盏微微摇曳的烛:“您说说,您都忧虑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让奴婢离开? 让奴婢丢下您一个人,奴婢可做不到!再说了,若让霓裳姐姐她们知道了,不知该如何说教奴婢了。” “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趣儿的话,让沈扶摇忍俊不禁。 这丫头,和霓裳最好,也最怕霓裳那一张嘴。 第480章 :奇怪之处 “主子,您又要取笑奴婢了不是?” 趣儿撅嘴,顺手便给沈扶摇倒了一杯温水来:“主子,您都躺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见睡着,不如喝点水润润嗓吧?好在这壶不错,到现在水还是温的。” 说罢,便将杯子递给了沈扶摇,又道:“说起霓裳姐姐的那一张嘴啊,奴婢是真怕的。以前呢,奴婢总觉得自己的嘴皮子还挺厉害的,可现在与霓裳姐姐相处久了,倒觉得她比奴婢厉害。” 想了想,又添了句:“就快赶上咱们夫人了!想咱们夫人,那在沈府可是极厉害的了。” “好端端的,竟又扯到我母亲身上去了?也不知你是在夸她还是贬她?若让她误会了去,岂不是又得说上你好几日?” 沈扶摇喝了一小口温水,便朝着趣儿道:“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自个儿回屋睡去吧。” 言毕,想了想又安慰道:“你霓裳姐姐嘴皮子再厉害,也吃不了你。” “奴婢不去!奴婢就在这陪着主子。” 趣儿不听,将杯子接过去后,便立即席地而坐,道:“主子觉得霓裳姐姐吃不了奴婢,是因为很多事情霓裳姐姐都没与您说。 就像昨日,霓裳姐姐给您梳头时,发现您的头上多了好几根银丝。霓裳姐姐瞧着担心,又怕主子您伤心,最后只得偷偷跟咱们姐妹几个念叨了几句。 她让医清姐姐给您补身子,让初凝姐姐给您炖药膳。让蝴蝶姐姐和宋祁管好外头的事儿,少让您为琐事儿操心。 这些话,大伙儿都不会跟您说。可私底下,却没少担忧。 若让几个姐妹们知晓今夜主子您如此多忧多虑,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而奴婢还自个儿回屋去了。那明儿个,奴婢的耳朵都得起茧。” 言毕,趣儿又可怜巴巴道:“再说了,奴婢是真的担心主子。想想以前,主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且不说尚未出阁的时候儿,即便是初入侯府四面楚歌,那至少也是能睡得安稳的。” 沈扶摇听着趣儿的这一番话,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 这曾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满头青丝,竟也开始染上白霜了吗? “主子……” 趣儿见沈扶摇不语,只得又开口安慰:“其实奴婢知道主子的苦楚,也明白主子心里的忧虑。 主子,您放心吧,您没有做错。您现在只是替姑爷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儿罢了,您是对的啊!再说了,您与七王爷站在同一边儿,也是为了保护莫家,保护太夫人啊。” “趣儿,有些事儿你不懂。” 沈扶摇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从趣儿的口中听到如此正经的话。 在沈扶摇眼里,趣儿从来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是,奴婢是不懂。” 趣儿点了点头,应道:“但奴婢知道,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 说罢,又道:“七王爷这人,虽与主子您的交情不深,但却与姑爷有着二十年的情义,是姑爷的挚友。 即便姑爷现在走了,可宋祁还在。宋祁从小跟在姑爷身边儿,对姑爷的朋友最是了解不过。连宋祁都愿意去接近的人,又怎么会出错? 再说那七王爷,这么多年一直云游四海,性子是洒脱随性了些,可却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儿。在治国和对待天下百姓这事儿上,也从未有过残暴一说,与那三皇子殿下截然不同。 奴婢没主子聪慧,又不爱念书识字儿,更没有远见。但奴婢却知道,一个人若心地善良,那么定是错不了的。” 沈扶摇缓缓掀开了帷幔,朝趣儿望去。 只见趣儿的眸子,在微弱的烛光下,闪闪发亮,仿佛晴天夜里的星光。 “不,你不是什么都不懂。” 沈扶摇一字一句冲着趣儿道:“相反,你懂得不少,且专挑了紧要的话来与我说。” “主子……” “你近些日子,与宋祁走得很近。” 沈扶摇这话,倒不是随意给趣儿安个罪名。 而是最近这些时日,每每宋祁有事儿要寻沈扶摇时,总是趣儿进来通报。就连沈扶摇有话要与宋祁说时,也是趣儿前去传达。 一开始,沈扶摇倒没注意这些。 可方才通过趣儿的那一番话,倒让沈扶摇想起了很多微小的细节。 譬如…… 以前趣儿与宋祁总是合不来。 两个人各为其主,一个话多,叽叽喳喳停不下来,还记仇。一个话少,成日背着把软剑,好像谁都欠了他银子一样。 趣儿总看宋祁不顺眼,私底下没少说宋祁的不是。 可现在,趣儿竟也为宋祁说话了。 再譬如…… 以前宋祁要求见沈扶摇时,大多的霓裳进来通报,偶尔医清和蝴蝶也会负责传话。倒不是谁专属的活,只是那四个丫头与宋祁是旧识,彼此之间更为了解一些,与宋祁关系自然要近。 然而现在呢? 似乎再没那四个丫头什么事儿了。 沈扶摇早该发觉的。 在宋祁过来汇报公务,霓裳看向趣儿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几个丫头总将与宋祁有关的活,交到趣儿手上时。在趣儿越来越成熟,能说出那些长篇大论时……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扶摇尚未敢确定,但却还是试探了一句:“你可是我的陪嫁丫鬟!若你也和别人一样瞒着我,那这偌大的北定侯府,我还怎么待得下去?” 趣儿一听,忙朝沈扶摇跪下,道:“主子!奴婢不是有心瞒您的……” 沈扶摇身子微颤。 果然被猜中了! 于是,深深看了趣儿一眼:“那还不老老实实都说出来?” “奴婢……奴婢……” 趣儿脸突然一红,在暖暖的烛光里,看着楚楚动人:“奴婢与宋祁情意相通,有……有一阵子了。只是奴婢脸皮儿薄,以前说过宋祁不少损话。 所以……所以奴婢就不敢将这事儿告诉主子。生怕主子到时候取笑奴婢,说奴婢不害臊!” 说罢,又道:“而且……而且这阵子主子事儿也多,自己都心烦着呢。奴婢怕奴婢的事会给主子添麻烦,所以……” 第481章 :两心相悦 “傻丫头!” 沈扶摇打断了趣儿的话,心疼道:“宋祁是个好儿郎,你能与他两心相悦,自是极好的事儿。我为你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这事儿麻烦?” 说罢,又道:“若我早早知晓了这事儿,定会为你们做主,好将亲事儿定下!” “主子可莫要如此!” 趣儿一听,连忙阻止:“奴婢与宋祁当然知道,主子会为我们感到高兴。但眼下主子琐事儿繁多,奴婢和宋祁实在不想给主子再多添事端。 正是因为奴婢和宋祁了解主子的性子,猜出了主子在知晓这事儿后,必定会为我们二人做主。所以……所以这才壮着胆子隐瞒了起来。 一是奴婢不想离开主子,想时时刻刻在主子身边儿伺候着。可一旦奴婢出嫁,那么必定有行事儿不周全的地方,不能时时刻刻伴您左右。 二来……莫家事情多,此时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 这三来嘛……姑爷才走了没多久,不宜有喜事儿冲撞。” “你们倒是考虑得周到!” 沈扶摇听着这一番话,竟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来。 只道:“那么我且问你,你与宋祁的事儿,究竟有多少人知晓?这星辰阁上上下下,旁人不说,就霓裳那四哥丫头,必定是一清二楚的。 你虽性子活泼好动,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但说到底,终究是个姑娘家。你不怕旁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我却是心疼你的!” “主子,奴婢知道您心疼奴婢。” 趣儿眼眶微微发红,语气儿竟有些哽咽:“但奴婢与宋祁二人,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即便旁人要嚼舌根,也说不出个花样来! 再说了,人正不怕影子斜。奴婢有主子护着,就有底气儿。” 言毕,趣儿便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道:“倒是主子您, 吃不香睡不着,这才让人担心呢。” “好了好了!这大半夜的,你不睡我也不睡,尽瞎担心了!” 沈扶摇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 眼下瞧着趣儿不愿再纠结她与宋祁的事儿,又顺着话题说到了自己身上。 于是,便将自己方才的疑惑问了出来:“对了,有一事儿你必须老实告诉我!方才你说……七王爷是连宋祁都愿意去接近的人,究竟几个意思? 宋祁和七王爷,私底下经常联系吗?” “这……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趣儿听言,倒不像有心隐瞒的样子。 只是偏着个脑袋,想了想,道:“他们私底下有没有经常联系,奴婢倒不敢保证。只是有一次,奴婢去寻宋祁时,正巧撞见了七王爷。 奴婢瞧着宋祁与七王爷站在一起,似在商讨着什么事儿。虽然他们言行淡定举止自然,但二人脸上看着还挺严肃的,不像是突然在街上偶遇寒暄。” 言毕,又道:“更何况,前些日子七王爷性子大半,天天纠/缠着主子您时,奴婢曾在宋祁面前抱怨过两句。 那时候儿,奴婢的原话是说……也不知道七王爷是几个意思,终日不干正事儿,就知道来烦扰主子。人人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七王爷倒好,追得比谁都紧! 主子,奴婢发誓,没有半点不尊重七王爷的意思。只是七王爷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做法,很容愚引起旁人的误会儿,毁坏主子的名声儿。 奴婢也是因为担心主子,又因为宋祁是自己人,所以才会口无遮拦。 原本嘛,奴婢还以为宋祁会和奴婢一样,觉得七王爷所行不妥!毕竟宋祁可是从小就伺候在姑爷身边儿的,自然是要站在姑爷那边儿! 可谁知,宋祁却让奴婢别多嘴。还说,七王爷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七王爷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咱们为奴的,不该管主子家的事儿。 甚至……甚至他还说,如果主子和七王爷真的走到了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这对主子来说,兴许是福! 奴婢听着他那话,想想也有道理,所以就没再多嘴了。本还以为那七王爷是当真对主子您动了心,可今日在雅间外头,奴婢可是什么都听见了。 结合着七王爷的话,再联想起当初宋祁的话,奴婢总觉得这事儿可行!” “这么多事儿,你竟从未告诉过我。” 沈扶摇的心里,此时百味俱陈。 她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该悲哀好。 趣儿虽瞒了她不少事儿,可到底也是为她好。只不过……被人瞒着的感觉,实在不大好受。 “不过就是一些小事儿,奴婢以为不打紧的。若奴婢知道隐瞒了这些事儿,会让主子您这般不安,奴婢打死都不敢瞒着主子。” 趣儿知晓沈扶摇的脾气儿,便稍稍撒娇,道:“倒是主子您,现在可能安心了?您既然信得过姑爷,也信得过宋祁,那么他们所信任的人,您自然也是要信的。 再说了,眼下敌人都已经打到咱们眼前的。除了与七王爷联手,咱们也没有别的法子。” 是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三皇子殿下权大势大。 以前莫止湛还在,或许沈扶摇可以安安分分去当一个深宅妇人,不过问外头的事儿。 可现在…… 想凭着一己之力护住莫沈两家周全,谈何容易? 唯一的法子,便是借力打力。 且不说七王爷是否也有着私心! 只看着七王爷现下是唯一一个能与三皇子殿下抗衡的人,沈扶摇便再无选择。 …… 许是与三皇子殿下联手以后,庄眉宁和莫皖北看到了希望。又许是……院子里的人都不好得罪,庄眉宁吃了几次亏后,也不愿再主动送上门来。 故而,只有和外头的人频繁社交,这才能打发打发时光。 总而言之,庄眉宁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惬意。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侯府的内务大权已经在手,想要支出多少银钱,也无需抠抠搜搜,更不会有人过问。 昨日宴请刘家女眷,一起听小曲儿。今日便宴请张家女眷一起赏名画!到了明日…… 第482章 :苦不堪言 到了明日……又不知要弄出多少的花样来。 借口都不新鲜,可大伙儿偏偏就图‘新鲜’,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这不? 这一日…… 即便是当初出嫁时,与庄眉宁撕破了脸的莫慎儿,竟也随着自己的婆婆再度踏入了北定侯府的门。 看着是来赴宴,实则不过是回一趟娘家罢了。 这事儿,早在前一个月就发生过一次。 一个月前,庄眉宁也是以设宴的方式,宴请了莫慎儿和她的婆婆。 对于北定侯府,莫慎儿是没什么可怀念的。若是庄眉宁单独派人去传话,让她回娘家。想必,那去传话的人连莫慎儿的面都见不上。 可偏偏,她那个婆婆却是个喜好高攀的人。 北定侯府送来的帖,她怎么会不接?既接下了,又怎么不会带莫慎儿出席? 再说说莫慎儿吧。 自从嫁过去以后,那是从没闲下来过。 夫家的中馈大权,婆婆是给她了。可夫家不比北定侯府,每月的支出多,可收入却从不稳定。若日子好,兴许能存下不少。可若日子不好,那入不敷出也是常有的事儿。 为了不让众人说她管家无方,很多时候儿,她只有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入不敷出时,用自己的私己和嫁妆来添,也是有的。 可偏偏啊,她那个夫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开始,对莫慎儿的身份倒是忌惮。再加上莫慎儿脾气儿倔,与府中那几个只会讨好献媚的姬妾不同。所以啊,他对莫慎儿倒颇有耐心。 成日里不是候着脸皮儿赖着,就是变着花样去讨好,见天幻想着能让莫慎儿心甘情愿去做他的妻子。 为了莫慎儿,他更是连姬妾的房门都不入了。 哪怕莫慎儿每日都让他吃闭门羹,使得他只能睡书房,也不曾见他去寻过哪门子的妾。 但话又说回来…… 自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莫慎儿那个夫君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就算懂得装乖巧,又能装得了多久? 这不,才忍了没几个月,便彻底死心了。 终日往姬妾屋里跑也就算了,还与府里的丫鬟勾/搭到了一块儿。 莫慎儿倘若脸面上过不去,去与他理论。 他便说:本公子只承诺,娶你入门后再不纳妾,但却没说过再不碰别的女人。现如今本公子虽与那几个丫头好上了,可也没说过要纳妾啊。本公子没违背誓言,你奈我何? 这一番话下来,将莫慎儿气得不轻! 当然,这还不是最伤自尊心的事儿。 最让莫慎儿无法忍受的,是那周家公子越发不尊敬她的态度。 北定侯府的嫡女又如何? 门楣高,家世好又如何? 他们周家高攀了莫家,又如何? 说到底,终究是一个不守妇道的破鞋罢了! 即便这只鞋是自己弄破的,可他还是瞧不起啊。 每每莫慎儿若与他发生了争执,他总会说:当初若不是我娶了你,你且看看这京都城里,谁会瞧得上你? 我们周家可是救了你性命的!要不然,即便你出身在高贵,做出了那等下贱的事,也还是要浸猪笼! 周家公子不将莫慎儿放在眼里,时不时就拿莫慎儿先失/身后入门的事情来挖苦莫慎儿,全然忘了自己当初在求娶莫慎儿时,说过了多少好听的话。 再看看他那几个姬妾。 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莫慎儿应付完这件事儿,就得马上应付那件事儿。应付完这个人,还得应付那个人。 又因她一直端着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从不肯与那些姬妾亲近。故而,几个本来一直都在争风吃醋的姬妾,竟一起抱团,来给莫慎儿寻不痛快。 莫慎儿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对周家的怨言越发的多。 哪怕那唯一一个会帮莫慎儿说话的周家夫人,也没能得到莫慎儿的真心以待。 在莫慎儿看来,周家的人即便是跪下来舔她的鞋,都是应该的。 可再如何对周家不喜,她也已经嫁入周家,成为周家的媳妇儿了。 为了不让旁人说她不孝、不尊、不敬,她只有装出一副乖巧的儿媳妇模样儿。 庄眉宁叫不动莫慎儿没关系,但周家夫人若是让莫慎儿一道去北定侯府,莫慎儿还是要给这个脸面的。 瞧瞧,上个月来了一次,这个月又来了一次。 当然,上个月莫慎儿回来时,可没少拿侯府的东西。 即便她与庄眉宁之间,还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互咬个不停。可莫家的好处,她莫慎儿是一样也没落下。 京都最时兴的面首,最上好的绸缎,还有两匣子的金元宝! 庄眉宁说自己心疼女儿,所以便将自己的私己拿出来,让女儿带回家去。说什么自己可以委屈,可女儿不能委屈。 众人即便知晓了庄眉宁的做法,也说不得她去。 而莫慎儿呢? 认为天下人都欠了她的,自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周家的窟窿可不小,不多拿些,又怎么能填补得了? 想来,庄眉宁手里的那一些‘私己’,也是莫慎儿肯在一个月后,再度踏足青黛院的唯一原因了。 “夫人。” 蝴蝶眼线颇多,对于青黛院那头的动静,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周家夫人和六小姐已经到了,现下正在青黛院里品茶。” “品茶?今日的这个理由,倒是和上个月的理由一样呢。” 霓裳听言,嗤笑了声儿。 在沈扶摇还未开口之前,接过了蝴蝶的话:“茶还不都是一样的茶?用得着每月都往这边儿跑吗?若那周家夫人真喜欢,直接命人送过去不就成了?” 说罢,又讽刺了句:“也不知这一次,二夫人又要花多少的金元宝,来买六小姐赏的一次脸?” “二夫人现如今是当家人,手握重权,自然不在乎什么金子银子。” 沈扶摇把玩着‘珍宝阁’刚刚呈上来的孔雀步摇,丝毫不眼红:“再说了,那是人家母女之间的事儿,与咱们何干? 二夫人就这么一个闺女,心疼一些也是有的。她手里富余,给闺女一些体己钱,何尝不可?” 第483章 :多的是好处 言毕,沈扶摇又挑了挑眉:“再说了,那些银钱都是从她手里给出去的。是真的私己也好,挪用了侯府的账房也罢,都与咱们牵扯不上干系。 真正需要关心这件事儿的人,应该是莫管家才对。” “莫管家……” 霓裳一听,不免笑了起来:“是啊!二夫人如此宠着六小姐,无非就是想跟六小姐摒弃前嫌罢了。莫管家对二夫人忠心不二,又对六小姐百般疼爱。对于二夫人与六小姐的事儿,他自免不得要上心。” 说罢,又道:“夫人您放心,莫管家现在就在府里呢。奴婢现在马上去安排,总能让莫管家往青黛院迈开腿去。” “去吧。” 沈扶摇点了点头,眸子里早已多出了几分旁的东西。 她依旧静静坐着饮茶,不再多语。 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却像是握足了胜算。 “夫人觉得……这事儿能成吗?” 医清拿了药箱上来,一边儿给沈扶摇把平安脉,一边儿轻声开口:“其实……若是按照咱们原来的计划,本应该胜算更大的。只是没想到六小姐这个月又来了,倒显得仓促了些。” “莫慎儿在周家的日子可没外头人想象中那么好过。北定侯府里有的是好处拿,她怎么会不来?” 沈扶摇倒没有医清的那份担心。 这世间万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瞧瞧那莫管家与庄眉宁的私情?前前后后二十来年,瞒得多好啊!可即便瞒得再好,不也一样有被拆穿的一天? 再瞧瞧那莫慎儿。 从小到大侯府嫡女的架子,难道摆得还不够吗?那么多年下来,人人都宠她,让她。甚至怕她,躲她。 但最后呢? 她的真实身份,还是泄露了。 所以啊,纸包不住火。 哪怕这一次沈扶摇没有成功,那也还有下一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沈扶摇见医清已经把完脉,收起了丝巾。 于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凡事儿尽力就好,不必太过刻意。” 说罢,又道:“莫慎儿与周家公子的这一桩事儿,虽说二夫人多少冤枉了些。可她在自己女儿苦苦哀求她时,心里不知绷了多少根弦。 她眼睁睁看着莫慎儿嫁入周家而无能为力。现如今,又将日子过成了这般,又怎么能不心疼?面对着莫慎儿的怨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如刀割,恨不得能赶紧将母女之间的隔阂消除。 这也便是为何,对众人如此小气儿的二夫人,竟舍得大把大把将金元宝往莫慎儿身上贴的原因。她啊,不过就是想修复母女关系罢了。 你瞧瞧,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她便又借口寻了莫慎儿来。你以为她当着是想跟亲家品茶吗?莫慎儿如此心高气傲,是随了谁?还不是随了二夫人? 二夫人自诩高贵,哪里能瞧得上周家夫人那样的亲家?之所以宴请周家夫人,又让周家夫人与莫慎儿一道过来,不过就是想找个机会儿,与自己的女儿谈谈心罢了!” 言毕,沈扶摇又叹了口气儿:“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次莫慎儿跟上一次一样,注定不会空手而归。只要一个舍得给,一个愿意拿,那么还怕莫慎儿以后没有与二夫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儿吗? 母女二人早就有隔阂了,哪里是几匣子金元宝就能化解的?再说了,她们心里都有见不得光的秘密,脾气儿又急,都是一个德行。 只要她们母女二人有机会儿单独相处,就不怕她们不为了那暗地里的东西起争执。 莫管家现在盯青黛院盯得不知有多紧,只要莫慎儿来了,他总少不得要借口过去请个安。这一次不能让咱们如愿,下一次也能。” 即便下一次不能,那么下下次,下下下次!只要有机会儿,就不怕没盼头。 “是。” 医清听着沈扶摇的话,也只好点了点头:“成与不成,就都看老天爷了。” 言毕,医清又突然笑了笑:“也要看看那对母女,今日是火还是冰。” 趣儿在一旁听着,一下蹙眉一下挠头:“也不知是奴婢蠢笨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听不大明白主子和几个姐姐的话。 前阵子呢,主子和几个姐姐提起青黛院那头时,神秘兮兮的,奴婢倒还能猜测出主子要动手了。可现在嘛……奴婢又迷糊了不少。 方才主子和霓裳姐姐的话,奴婢勉强懂了!主子是让霓裳姐姐设法,把莫管家引到青黛院去。但刚刚主子和医清姐姐的意思,奴婢又不明白了!” 话说到此,趣儿便眼巴巴看着沈扶摇,问:“主子的本意,是想瓦解二夫人和莫管家的关系。只有让莫管家误会了二夫人,怨恨上二夫人,咱们才能让他们窝里斗,狗咬狗! 可是……沁雅姨娘生前已经把她知道的事实都告诉咱们了呀。那六小姐就是……就是二夫人和莫管家的孩子!既然如此,咱们又如何挑唆得了他们的关系? 更何况,六小姐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儿!她心里啊,清楚得很呢。想要让莫管家‘无意’之间听到二夫人与六小姐的谈话,最后还生了误会,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既然不可能,又怎么能算计得了?莫说是主子您了,即便是神仙来了,也不可逆转事实啊。” 言毕,趣儿越发觉得烧脑了。 于是干脆拼命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奴婢是想不明白的了!主子,您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啊?” “噗……” 沈扶摇见趣儿如此,忍俊不禁:“你这丫头,前几日才夸了你聪明,今日脑瓜子便又不行了!” 说罢,又道:“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留着一些精气儿神,去给我再煮一壶茶来。” 沈扶摇笑着支开了趣儿。 是啊,莫慎儿是庄眉宁与莫管家的孩子。要想让庄眉宁与莫管家生了误会儿,甚至生了怨恨,那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可眼下,庄眉宁一心想要修复母女关系。 庄眉宁越是着急,沈扶摇就越是有可趁之机,不是吗? 第484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莫慎儿现如今与庄眉宁闹成这般模样儿,表面上看,是因为庄眉宁这个做母亲的,没能力挽狂澜,阻止她嫁入周家。 可事实上呢? 更让莫慎儿无法接受的,并不是她的低嫁,而是她的真实身份。 莫慎儿这个人素来自诩高雅,从小到大都过惯了万人拥簇的生活。她的那一颗心,早已被‘侯府嫡女’四字儿,给捧得高之又高。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是一个奴才!哪怕莫管家在北定侯府里,受人尊敬,手里也颇有权利。可奴才就是奴才,如何能和那战功赫赫的北定侯爷比? 莫慎儿瞧不起莫管家,也瞧不起庄眉宁。甚至,她也瞧不起自己身体里那卑贱的血液。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无可更改。只有将所有的脾气儿,都撒在庄眉宁这个素来宠爱她无度的母亲身上。 一开始,若庄眉宁肯慢慢哄着,痛下决心断了与莫管家之间的关系,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偏偏…… 庄眉宁的脾气儿也不小! 在脸面这一块,她看得比莫慎儿还重。 面对着莫慎儿几次三番的不尊重和阴腔怪调,她哪里还能耐着性子去哄? 再加上…… 庄眉宁也吃了好几年医清的药,她现在的肝火,恐怕比京都任何一个人都要旺盛。一个连情绪都没办法自控的人,难道还能好好去思考这些小事儿的利弊吗? 只觉得莫慎儿是她生的,她最是了解不过。小姑娘闹闹性子,总有好的一日。却从没想过,莫慎儿的脾气儿与她一模一样,哪里又能如此简单? 于是…… 母女二人,都被‘自以为是’害得不浅。渐渐的,也就发展成了今日这个地步。 现如今…… 莫慎儿嫁得再窝囊,那也是嫁了。很多事情无可挽回,也终于让庄眉宁看清了问题的根本。 母女关系,并不是一件小事儿。它虽没有莫皖北承袭爵位那么重要,但却也足以毁掉她和女儿的一生。 正是因为如此,庄眉宁才会费尽心思想要修复关系。而唯一能修复好这段关系的,自然不是那些金银财宝。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 想要与莫慎儿消除隔阂,第一件要做的事儿,便是否认莫慎儿的身世。紧接着,再否认自己与莫管家的关系。 在这件事儿上,沈扶摇接连两次的‘警告’,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以前,庄眉宁太过自负。 总觉得自己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儿! 不仅能瞒着众人,与莫管家暗度陈仓,更能死死瞒住莫慎儿的身世。 可经过了沈扶摇那两次有意无意的‘警告’过后,庄眉宁心虚极了。 这一点,从她开始减少与莫管家接触的次数便能看出。 而依照庄眉宁以往办事儿的手段,想必近期内是一定要跟莫管家划清界限的。至于莫管家呢?这么多年来守着她,哪里是说放就能放的? 如此一来,又是另一番拉扯。 沈扶摇不是神仙,算计不了那么多的细节。但沈扶摇知道,只要看透了庄眉宁的心,一切都好办。 倘若她所猜测得没错…… 那庄眉宁,真的如她所想,在冷落莫管家的同时,又否认了莫慎儿的身世。那么,莫管家对庄眉宁,迟早会有想法。 只是那些话,庄眉宁什么时候说,莫管家又能不能恰巧听到,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也便是沈扶摇方才为何会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原因。 …… 青黛院。 上个月周家夫人与莫慎儿过来北定侯府品茶时,那是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走。 来时,大张旗鼓。 婆媳二人坐着周家最宽敞最舒适的马车,身旁除了马夫以外,还带了六个护卫,四个丫鬟,以及两个婆子。 一路浩浩荡荡,就怕旁人不知道她们要来北定侯府做客一般。 离开时,周家夫人盯着庄眉宁交给莫慎儿的物件儿,笑得眼睛都眯了。 嘴里说着:“侯夫人这是何必?慎儿回一趟娘家不容易,哪里能又吃又拿呢?你且放心,我们周家虽比不得侯府,但对慎儿也是有求必应,从不苛待的。 现在慎儿掌管着府里的内务,更是人人敬重,不敢忤逆!” 可心里头呢? 却恨不得北定侯府能多贴些银子过来,好让周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虽说那些金元宝和物件儿,都是给莫慎儿的,与她这个周家夫人沾不上半点关系。 可周家夫人嫁入周家大半辈子,也当家当了大半辈子。这周府里是个什么情况,她又怎么能不知? 这一年到头十二个月,有八个月是入不敷出的。剩下的四个月,三个月能基本持平。还有一个月,如果有富余,那定是她去寺庙里上了高香,得到了菩萨的保佑! 当家不易。 这四个字儿,她是最有体会的。 这么多年来,她想尽办法维持着周府的开支。从嫁妆里挪,从娘家里拿,从小妾那头扣。 看起来表面过得风光,实际上小动作不少。 也好在周家前二十年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几个人注意得上。这几年圣上多赞赏了周家老爷几句,周家因此收入也比以前多了,但排场上的支出也多了。 所以啊…… 人人都看重的中馈大权,她周家夫人是一点也不想要。 好不容易得了莫慎儿这样一个媳妇儿,那还不赶紧甩锅?傻等什么? 现如今…… 周家夫人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安逸。 虽说,莫慎儿性子是不好,总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但吃穿用度上,莫慎儿不敢紧缺了他们的。只一昧将好东西送来,让他们安享晚年。 就说说上个月,莫慎儿在北定侯府里得到的那些东西吧。 面首她是没捞到的,但上好的绸缎,却是得到了两匹。 莫慎儿说,那两匹绸缎的颜色,正巧衬她。她嘴上说着不要,可到底还是给身旁的丫鬟示意,将绸缎收了下来。 至于那些金元宝…… 只要莫慎儿手里有了银钱,那还怕周家的日子不好过吗? 第485章 :你何苦诛我的心 周家夫人看起来笑眯眯的,脸上没有半点凌厉。更不像庄眉宁那般,处处居高临下。 表面上看,通情达理,在庄眉宁面前还懂得伏小做低。但事实上,她心里看得比谁都明白呢。 像莫慎儿这样的女子,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里懂得节俭一说? 再说了,北定侯府在京都那是何等的显赫?里头一个丫鬟的吃穿用度,都比一般人家的主子还要富贵。即便是莫慎儿懂得节俭,那她的节俭也未必能苦到哪儿去。 更何况…… 通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周家夫人已经摸准了莫慎儿的脾性。 莫慎儿将自己的身份看得极重,最要脸面。 她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儿,说她管家不当的! 相反,即便是自己倒贴得再多,也一定会让大伙儿都过得舒畅。 所以啊,对于庄眉宁往莫慎儿口袋里塞银钱的事儿,她是喜而乐见的。对于莫慎儿如何处置那些银钱,她也是从不过问的。更不会像庄眉宁当初窥视沈扶摇的嫁妆那般,来窥视莫慎儿的嫁妆。 周家夫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坦坦荡荡。对莫慎儿这个儿媳妇,也宽和得很。 即便是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坐在青黛院的花厅里饮茶,吃点心。身旁只留了丫头伺候,并无主人相陪,也未觉不妥。 相反,心下还欢喜得很。 满心都在算计着,待会儿能拿多少回府。 周家夫人可不愿意与庄眉宁大打交道! 之所以接下帖子过来,一来不过是因北定侯府是亲家。而与这门亲家走得近些,对周家没有坏处。二来嘛,自然是庄眉宁手里的那点好处了。 相较于与庄眉宁一同坐着闲聊,周家夫人更喜欢一个人品茶。 乐得自在。 …… 花厅里,周家夫人不急不躁,颇有大家夫人的风范。面对着庄眉宁的失陪,丝毫不曾介意。 而庄眉宁呢? 也不曾真正将周家夫人放在眼里。 她将莫慎儿带到了主屋,先是将最近新做的两件衣裳拿了出来,讨莫慎儿欢心。紧接着,又拿出了两支精致的步摇,想亲自给莫慎儿戴上。 只可惜,莫慎儿记仇。 她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分不如意,都算到了庄眉宁的身上。 只要庄眉宁靠近她一步,她便往后退上两步。 庄眉宁无法,只得忍着心痛,道:“慎姐儿,你是当真要与母亲离心了吗?” 说罢,庄眉宁又道:“母亲知道,在你与周家的这门亲事儿上,母亲帮不了你。可……可这件事儿,也不能全然怪我!当时的那种情况,除了让你嫁过去,别无他法啊!” 言毕,许是怕此话会惹得莫慎儿不快。 于是,庄眉宁又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沈扶摇身上:“要怪就怪沈扶摇!都是那个小贱/人!害得你我母女离心不说,还毁了你的终身幸福! 那个小贱/人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她嫁入了莫家以后,咱们青黛院就从没得到过安宁! 慎姐儿啊,你放心。现在北定侯府里是我当家,咱们有的是机会儿慢慢报仇!” “是啊,现在北定侯府是你当家。” 庄眉宁的那一番话,对莫慎儿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反而,还被莫慎儿当成了一种炫耀:“你苦苦等了多年,盼了多年,终于盼到了莫家的中馈大权。想来,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慎姐儿……” “既然庄侯夫人已经是北定侯府的当家人,这阵子也设了不少的宴。那么对于待客的基本礼数,应该比我懂得多才是。现如今,庄侯夫人将我婆婆一人丢在花厅里,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说罢,又嗤笑了声儿。 还不等庄眉宁回应,又道:“不满您说,我只打理着一个小小的周府,便觉得琐事儿缠身,难得有闲暇之日。 庄侯夫人面对着偌大的北定侯府,平日里繁琐的事儿必定比我更多。 我们周家承蒙庄侯夫人看得起,能接连两次入府品茶。对此,我在此深表感谢。但以后,还请庄侯夫人莫要浪费时间在我们周家人身上。 一来,我们周家势单力薄,不敢高攀了北定侯府。我的公公在朝廷上,也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官。我的夫君,更是个只会惹事儿的荒唐蛋,实在帮不得侯府什么忙。 二来,你我的事儿也多,就别再费神了!” 言毕,轻轻行礼,便要告退。 庄眉宁见此,整颗心脏都揪到了一起。 特别是在听莫慎儿说,她的夫君是个只会惹事儿的荒唐蛋时,更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 一开始因莫慎儿那阴阳怪调而堵在心里的火气儿,瞬间便泄了大半。 她的女儿啊,原本可是一个能当主子娘娘的料啊。 可最后呢……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沈扶摇固然可恨,设计陷害了她的女儿。 但如果当时她能有话语权,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本事儿。那么莫慎儿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慎姐儿啊!” 庄眉宁快步上前,一把将莫慎儿拉住:“咱们母女二人已经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自你出嫁过后,也鲜少有见面的机会儿。 现如今好不容易能说上几句话,你怎么……你怎么就要走呢?你走了,母亲怎么办?” 庄眉宁死死拉着莫慎儿的手,不管莫慎儿怎么甩,她都不放。 “慎姐儿!你哥哥现在镇守边疆不在京都,偌大的北定侯府,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虽已出嫁,但却一辈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是莫家的孩子。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周家人,要与北定侯府划清界限,那不是在诛母亲的心吗?” “诛心?呵……我不过是不想回侯府,不想可怜巴巴的等你施舍罢了,如何就诛你的心了?” 莫慎儿见甩不掉庄眉宁的手,干脆也就不甩了。 只是冷笑了声儿,道:“倘若这就是诛心,那当初你不听从我的劝告,一次又一次玩火自焚,最后又弃我于不顾时,算什么?” 第486章 :好一番‘解释’ “慎姐儿!” 庄眉宁心疼地看着莫慎儿,眸子里充满了哀求:“今日咱们不提过去的事儿,可好?母亲只希望你以后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幸福快乐?” 莫慎儿听言,又是一声儿冷笑:“我有这样一个母亲,有这样一个父亲!有这样一个卑贱的身份,还嫁给了这样一个窝囊的丈夫!你觉得,我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得幸福快乐吗? 如果你是我,那么你告诉我,你还能幸福快乐得起来吗?” 说罢,又道:“呵……往事儿就此不提了?你倒是看得开啊。可若没有过去的那些事儿,我莫慎儿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责怪我说与北定侯府越来越远,说我不再与你们亲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倘若我是名副其实的侯府嫡女,那么我用得着避得远远的吗? 有北定侯府这样的娘家做倚仗,谁不愿意?可偏偏,我是个冒牌货!我是你与……” “瞎说八道!” 庄眉宁被莫慎儿的话气得浑身发/颤,忙开口打断了她:“什么冒牌货?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事情,你一开始质问我时,我不过是懒得辩解罢了!可你这丫头倒好,居然上纲上线,自己将自己的身份给坐实了? 你……你如此看低自己,对得起谁?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说罢,还不等莫慎儿反应过来,庄眉宁又道:“是!我是疼爱你,所以对你诸多包容与迁就。但是莫慎儿,你给我记住了!你身体里留着我与北定侯爷的血,你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女! 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儿,对自己的身世有多少误解。从今天起,我都不允许你再作践自己,看低自己! 你要牢牢记住,北定侯府是你的倚仗,你的亲生父亲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北定侯爷!就连你的两个亲哥哥,都是北定侯!你的身份比谁都要高贵! 即便如今遭到了小人的陷害,嫁到了周家,但你也绝不会比任何人差!你若觉得你那丈夫窝囊,那咱们就让他不窝囊。有我和你哥哥在,哪怕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北定侯府也要将他变成一个可用之才。 你若觉得周家上不得台面儿,那么咱们就将周家一步步变成京都勋贵!我就不信,届时谁还敢瞧不起你?只怕人人都会艳羡周家,娶了你这么一个好媳妇儿!” “你说什么?” 莫慎儿看着庄眉宁慷慨激昂的模样儿,竟放声大笑了起来:“呵……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她缓缓转过身去,挑眉打量着庄眉宁:“以前,我只觉得你是一个善于演戏的人。可现在我才发现,你更善于说谎! 为了能掩饰自己的不是,竟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且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理直气壮。 呵……你说我对不起我那死去的‘父亲’?那么你呢?你对得起他吗?我的好母亲啊,事到如今你才来说这番话,又是何苦呢?” 言毕,转念又道:“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将谎言说得慷慨激昂,颇有说服力。若不是我当年,亲耳听到了你与莫固安的对话,想必也会被你诓骗。” “你……你怎么……怎么就不明白了!” 庄眉宁心里焦急,竟生出了有苦难言的绝望。 不能再拖了。 她和莫慎儿之间的间隙,并不会随着时间而缩小。反而,还会越来越大。 沈扶摇那个小贱/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否则,又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 沈扶摇不是个好对付的! 若是在这个时候儿,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定会让别人有机可乘。 “罢了罢了!有些话,我原本不想与你说得那么清楚。只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只需受到我的保护便是。可你……你却如何都不肯信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庄眉宁咬了咬唇,终是将自己考虑了许久的借口,说了出来:“慎姐儿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当初你苦口婆心地劝我,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份,其实是想救我。 你怕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日会东窗事发。怕我身败名裂,最后自食恶果。为了救我,你甚至不惜与我吵闹,与我疏远。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我最贴心的女儿。可是有些事儿,我也是身不由己。很多人你一旦结交了,就不可能断得了关系。有些事儿,一旦开始了,就没那么容易结束!” 说罢,庄眉宁竟红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这阵子,咱们母女二人都经历了不少的事儿。我从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中可以看出,你已经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个孩子了。 所以……我也不想瞒你!是,我承认,我与莫固安是有苟且。你当年听到的那一番话,也确实存在。可是慎姐儿啊,那并不是实情! 你根本就不是莫固安的孩子,你是北定侯爷莫昌海的骨肉!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说什么?” 莫慎儿听着庄眉宁的话,不免有些疑惑。 但因着对庄眉宁的了解,也并不完全相信:“你说我是莫昌海的骨肉?这怎么可能!当年,我明明听到莫固安说我是你与他的孩子! 还有……还有之前,我质问你时,你也没有开口否认!怎么今日,竟又换了一份说辞?” “这事儿说来话长……” 庄眉宁见莫慎儿肯开口问她,便知晓自己有‘解释’的机会。 “是!当年,莫固安确实说过,你是他的骨肉。甚至那么多年过去了,在莫固安的心里,你依旧是他的孩子。这也是为何莫固安至今,都愿意为青黛院卖命的原因。 可事实上,那也不过是他的自以为罢了。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莫昌海!你是北定侯府的嫡女没错!这一事实,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我当年之所以顺着莫固安的话安抚他,不过是想继续利用他罢了。我没早早跟你解释,也是因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487章 :他不爱你 庄眉宁将‘身正不怕影子斜’几字儿,咬得极重。就仿佛,她这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对不住别人的事儿一般。 “利用他?” 莫慎儿半眯着眼,对庄眉宁的话半信半疑:“他不过只是一个奴才罢了!说得好听些,是北定侯府的管家。说得难听些,也就是条狗! 他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你又为何要如此忌惮他?” “莫固安确实只是一个管家,但他的身份,我一早便与你说过。” 庄眉宁见莫慎儿不再着急着要走,便拉着她回去坐下,道:“莫固安祖宗几代都为莫家效力,他的父辈祖辈,没有一个人是没跟莫家祖先上过战场的! 到了莫固安这,也是因为莫固安能文不能武,这才留了他在侯府里当个管家!否则,他现如今的功绩,怕是不差的。 可话又说了回来,即便他不如他的先辈们有出息,但侯府的管家又岂是人人都能当的? 在我还没嫁入北定侯府之前,莫固安在侯府里就已经如同半个主子一般了。上到太夫人,你父亲,还有那熹妃娘娘!下到偏房庶出的姨娘,人人都对他尊敬有加。 即便是你的姨母……也就是你二哥的生母,对莫固安也是极其信任的!” 庄眉宁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儿:“想当年,我虽身为丞相府的小姐。可庶出就是比不得嫡出,处处矮人一截。 再加上,最初入北定侯府时,我只是一个小妾。在夫家不得志,在娘家又不受待见。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慎姐儿啊,你知道母亲素来最好面子。可有些话,即便我没说,你心里也清楚。从你记事儿至今,你可曾见过你父亲疼爱过我?他来过几次青黛院,与我说过几次知心话?又给过多少,女人们都喜欢的赏赐? 呵……二十几年了!他来青黛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清。就是那仅有的几次,也都是看在你和你四哥的面子上。 我从小妾被抬为了正妻!按道理说,即便是一个续弦,那也是正室,是堂堂正正的北定侯夫人。我应该衣食无忧,过着人人艳羡的日子。 可事实上呢?你也瞧见了!这后院的中馈大权,我从未拿过一日。一开始,是你那个祖母抓权。婆婆尚在,不肯放权,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不能多话。 但后来……沈扶摇那个小贱/人进门才几日?就直接越过了我,成为了侯府后院的掌权人!她凭什么?” 庄眉宁恨得牙痒痒,一字一句冲着莫慎儿道:“慎姐儿啊!母亲这一辈子,都活得不甘心。与你提起旧事儿,也不是想讨伐谁。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儿告诉你,我在北定侯府的日子,过得多不容易! 旁人都是母凭子贵,母凭女贵。我呢?为莫家生下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到头来,却成为了京都的笑话! 人人都以为,北定侯夫人很好当!却不曾想过……一个女人,夜夜独守空房,没有夫君疼惜,不得婆婆疼爱,不受众人尊敬的日子,究竟有多荒凉。 这世上,不是空有身份就能站得住脚跟的!慎姐儿,你如今也出嫁了,有些事儿即便没有经历,也应该能料想得到! 倘若今日,在周家!你没有了可以倚仗的娘家,没有了丰厚的嫁妆。那么就算你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日子也未必会好过! 你会受到公公婆婆以及夫君的冷落,会受到小妾的耀武扬威,甚至连一个稍有威望的下人,都能骑到你的头上撒野!这不是危言耸听啊慎姐儿,这是我曾亲身经历过的事儿。 那一段时间,我连活都不想活了!青黛院的用度,时常受到克扣。他们只管你二哥和四哥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却丝毫不顾我的死活……” “莫昌海呢?他不管吗?” 许是因为听到庄眉宁拿她嫁入了周家的事儿来举例,所以莫慎儿想起了现下在周家的不容易。又是许是,庄眉宁的那一番话,确实容易让莫慎儿动容。 只见莫慎儿的语气儿微微软和了不少,问:“即便他不爱你,你也还是他深爱女人的妹妹!” 莫慎儿之所以能如此直接地说出,莫昌海不爱庄眉宁,无非是因为从小见惯了莫昌海对庄眉宁的冷淡罢了。 哪怕莫昌海对自己再如何宠爱,可对庄眉宁,却是十分疏离的。身为北定侯的他,常年不在京都。鲜少回来几次,也总不大踏入青黛院的门。 以前莫慎儿还小,不懂。总觉得莫昌海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他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时间去青黛院看她的母亲。 后来渐渐大了,少女怀/春,懵懵懂懂。 莫慎儿又以为,莫昌海和庄眉宁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妻。 他们一个征战沙场,一个教儿育女。二人相敬如宾,着实让人羡慕。 待再大点,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事儿。紧接着,自己也成为了人/妻。莫慎儿才明白,那不是相敬如宾,那是疏离。那不是爱,而是无奈。 “你父亲……他哪里顾得上我?” 不得不说,莫慎儿的那一句‘他不爱你’,杀伤力极大。 它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朝着庄眉宁的心脏扎去。使得原本只是在为了‘解释’而演戏的庄眉宁,不禁陷入了回忆了。 她回忆起了自己嫁入莫家后,所遭遇的种种。 回忆起了莫昌海对待她的姐姐庄莞惠,与对待她时,那完全不同的模样儿。 回忆起这么多年来,她的自欺欺人。 回忆起每一夜,那被眼泪淋湿的枕头。回忆起在生孩子时,她总是孤身一人。 眼泪不自觉往下滑落,声音儿也便得很小很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是人人敬佩的北定侯。他在京都的日子不多,又怎么会知道我的不易?” 说罢,又苦涩笑了笑:“你说得对,他不爱我。所以……就算他知道我过得多煎熬,恐怕也不会管我的死活吧?” 第488章 :寒了谁的心 “即便是一条狗,也都是有感情的。它知冷暖,有悲喜。更何况,我是一个人?” 此时的庄眉宁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浑身都是柔软,没半点坚/硬的盔甲:“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没有夫君的疼爱,得不到公婆的重视,又没有娘家可以做倚靠。我的日子有多苦,慎姐儿你可能想象? 那种苦,不单单是吃穿用度上的缺失,更是一种心智上的折磨!我没有法子!我真的……真的没有法子! 为了能更好的在北定侯府里活下去,为了熬到你和你四哥都有出息,出人头地。为了报复那些,欺辱过咱们母子的小人。 我唯一的法子,就是在侯府里寻找一个脚能站得稳,手又握有权的人,来做我的靠山!可你知道吗?这样的一个人,不好找啊! 你祖母不喜欢我,所以连带着她一同养大的三房,也离我远远的。长房那头有点小权,却又处处算计着你父亲的东西。更何况,长房夫妇与我素来就不对付,我岂能吃里扒外? 那时候,你二哥还小,羽翼未满。莫说我一门心思想让你四哥承袭爵位,好出了我的恶气儿。即便是我真心实意待你二哥,你二哥也未必能做我的倚仗。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将目光放到了莫固安身上!莫固安是个管家,我当然知道。可他这个管家在北定侯府里,过得可比我这个侯夫人风光多了。 他深得你祖母和你父亲信任,又不必远离京都,前往边疆。他每年除了年中年末时需要出门公干以外,常年四季都在侯府。他有人脉,还握着侯府在外头的买卖,执掌着账房的第二把钥匙。 最重要的是……他心悦于我!我知道一个人动了心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好像我爱你父亲爱到了骨子里,所以这么多年来,不管他做了多少寒我心的事儿,我依旧将他放在心尖尖上。 爱,可以让一个人疯狂!我从第一次见到莫固安开始,就看到他眼里有别样的东西。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心疼!哪怕一开始,他或许只是可怜我。可后来日子久了,那种可怜也渐渐变了味儿。” “纵使你理由千千万,可你最终还是背叛了我父……你还是背叛了莫昌海。” 不知为何,哪怕听了庄眉宁的这一番话后,莫慎儿的心渐渐开始动摇。 可她依旧还是无法像以前一样,唤莫昌海为父亲。 她觉得自己像贼,像见不得光的野孩子。 她心虚。 她一方面,希望庄眉宁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多骄傲啊。 怎么能忍受自己的生父是一个管家呢? 按道理说,庄眉宁如此肯定地告诉她,她的生父是莫昌海后,她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为什么…… 她不敢完完全全去相信庄眉宁的话呢?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爱他,可你最后还是与别的男人苟且了二十来年!我暂且就当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但你说你爱莫昌海,那么莫固安呢?你对他又算什么?” “是利用。” 庄眉宁抬头看了一眼莫慎儿,想都没想便道:“或许在你心里,我已经不可信了。一个背着自己丈夫,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的女人,她所说的话是没有说服力的。 在你看来,我不是一个母亲,我是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但是慎姐儿,我有我的苦。旁的话,或许我不敢多说。可唯有两件事儿,我敢对天发誓! 一是,我这一辈子,从未爱过除了莫昌海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二是,你是莫昌海的亲生骨肉,是北定侯府真真正正的嫡出小姐。” 庄眉宁一心只想修复好自己与莫慎儿的关系,所以对她所做过的许多事儿,都全盘否认。 实在圆不过去的,只能半承认半诉苦。 将自己这个原本十恶不赦的罪人,说成了楚楚可怜的怨妇。 为了能与莫慎儿联手对抗沈扶摇,为了能让自己以后的路,越走越平坦,庄眉宁将借口发挥到了极致。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能料到,那经霓裳‘略施小计’而引来的莫固安莫管家,此时就站在窗外。 他将庄眉宁的一字一句,都听入了耳里。 不管是莫慎儿的身世,还是她口中的‘爱人’,皆让他越发心寒。 只是莫固安并非常人,他有着极深的隐忍力。 在听到了庄眉宁的那一番话后,他并没有立即出来提出质问。而是在心里推敲了一番,选择继续听下去。 然而…… 让莫固安没有想到的是,庄眉宁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如刀割。 “你总说,我背叛了你父亲。” 庄眉宁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 她深深叹了口气儿,继续道:“是!我是背叛了你父亲。可背叛你父亲的,何止我一人?当年,你父亲把莫固安当成最信任的下属,让他稳坐管家之位,照顾一家老小。可最后呢?莫固安还不是一样,染指了你父亲的女人? 呵……你心高气傲,瞧不起莫固安,不想做他的孩子。那么我呢?我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北定侯爷的正妻,难道就会心甘情愿吗? 我是为了能在侯府里扎根,选择了与莫固安苟且。但是慎姐儿啊,你也是女人。你且问问你自己,倘若你有一个如此出色的丈夫,你还会看得上莫固安那样的男人吗? 你可知道,我与莫固安之间,有过多少次要彻底了断的念头?可孽缘一旦开始,又如何轻易了断?每一次!每一次我要断了关系,莫固安便会用行动告诉我,我后来所能过的安逸日子,都是他给的! 倘若没有他,我将回到一无所有的日子。哪怕我是侯夫人,哪怕我为莫家开枝散叶,我也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妇人! 我与他的奸/情,将会被公之于众。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慎姐儿,你知道那种被威胁的感觉吗?就像身边儿被人埋下了火药,那火药随时都会被点燃。 为了不粉身碎骨,只有被牵着鼻子走。” 第489章 :往事不堪回首 “他竟然敢威胁你?” 莫慎儿微微吃惊,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在她的眼里,莫固安即便再一表人才,骨子里也是充满着奴/性的。每每他看向她时,那一股子的讨好,都让她厌恶无比。 “你可是丞相府的小姐,是北定侯府的夫人!难道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做一个傀儡,任由他牵制么?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 庄眉宁语气儿变得严肃:“我早就与你说过,莫固安不是一般的管家。我是侯府夫人,是丞相府小姐,那又能如何呢?身份这个东西,不是越高就越能彰显本事儿的!你得得宠啊! 就算今日,与你说这些话的人不是我,而是堂堂皇室的公主!只要她不得圣上宠爱,那么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莫固安从小在莫家长大,祖祖辈辈都为莫家效力。他的根,早就牢牢扎在了这里。他暗地里的本事儿,哪里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瞧得见的? 我若有法子压制得了他,我在侯府里早就如鱼得水了,何苦还要与他有所牵扯,害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 说罢,庄眉宁又道:“你还没出生时,我就因为愧疚,时常躲着他。他也不是个傻子,瞧出了我的心思后,便变着法的缠着我。 这偌大的北定侯府,没有一处是他去不得的。哪怕这高门显贵的莫家早就定下了死规矩,除了侯府的主子外,任何男子不得无故踏入后院半步。可莫固安是何许人也?他若想来后院,借口多得是。 今日是带了裁缝过来制新衣,明日或许就是带着当季的果蔬来请安。你祖母信任他,时常夸他细心。而你父亲……又常年不在侯府!所以啊,便纵得他无法无天。 你别瞧着他表面上看起来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的,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事实上,他最是肮脏不堪。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比起他,自是要干净一些的。” 庄眉宁说得有板有眼,一双眸子极其无神,脸蛋微微发红。许是因为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儿,也多少有些臊得慌。 “那几年,我初入侯府不久,不得宠,不受待见。而莫固安呢?他的手段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一旦我做出了不合他心意的事儿,他有的是法子整我。 当年那种情况,即使是这段孽缘被旁人知晓,他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为自己开脱。而我……注定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下场。 我怕极了!一方面,我想摆脱他。一方面,又害怕东窗事发。好长一段日子里,我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直到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庄眉宁话说至此,深深朝莫慎儿看了一眼:“在一次争执后,我指着自己的肚子告诉他,倘若他想让自己的孩子死,那就尽管闹吧!那会儿,我怀着你,整整五个月。”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莫固安才一直觉得我是他的女儿?” 莫慎儿嘴/唇微微发颤,小心问道:“可他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有手段,又怎么会毫无疑问的相信,你肚子里怀着的就是他的骨肉?” 说罢,想了想又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就敢保证,我不是莫固安的孩子。” 莫慎儿的肚子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她毕竟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一点事儿,她又怎么能不明白? 倘若莫固安真信了庄眉宁的那一番话…… 那么,只能说明庄眉宁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分别与莫昌海和莫固安都发生了肌肤之亲。 既然如此,庄眉宁又怎么能肯定,她的父亲是莫昌海,而不是莫固安呢? “我既然敢发誓,就说明你和莫固安没有半点关系!” 庄眉宁见莫慎儿虽静下心来听她的话,却依旧不肯信她。于是,又道:“我虽没莫固安有手段,但也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事儿若被察觉出来,定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我不会允许自己生下莫固安的孩子!每每我与莫固安有了那层关系,总会在事后喝一碗避子汤药。而与你父亲,我却从未喝过。 只是这一件事儿,从头到尾只有我和于妈妈知道,即便是莫固安,我也瞒得死死的。只怕他知晓了以后,会再度威胁我。所以啊,当他听说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肉时,顿时便高兴得忘了形。 他不是一个非要儿子不可的人,哪怕你出生后,是个女儿,他也百般心疼。因为你的存在,他对我渐渐好了不少。到了后来,又因为你父亲对我的冷落,莫固安开始对我言听计从。 可能是他觉得,你父亲即便回一次京都,也再懒得踏入我的房门。我名义上虽是北定侯夫人,可实际上,却只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他应该是爱上我了。那种爱,不同于一开始的动心,也不是可怜和疼惜。而是两个人牵扯得久了,又有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后,渐渐生出了一种相濡以沫。 他再也没有威胁我,也没有让我为难。因为他知道,与我过不去就是与你过不去。他要护着你,所以更得护着我。 再说了,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儿,就已经与我貌合神离,现在你父亲没了,莫固安更是将你我母女当成了私有物品。” 说罢,庄眉宁又疼惜地看着莫慎儿,问了句:“慎姐儿啊,我能说也便只有这么多了。并且,我今日与你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若还不肯信我,我也无法。 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你前些日子误会我时,我不是有心不解释。只是当年的事儿太过复杂,牵扯甚广,我实在不知从何开口。” 言毕,庄眉宁竟流下了豆大的泪珠:“更何况,这本也是一件羞耻的事儿,见不得光。我身为长辈,自然不想你知晓得太多。 这一次……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你误会儿我太深,以至于连咱们的母女情分都受了损,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的!” 第490章 :死人才不会说话 “即便我信你,那又能如何?” 莫慎儿瞧着庄眉宁满眼通红的样子,心里五味具杂。 说不上相信,也说不上感动。 但对庄眉宁,却少了一些敌意。 “你可以在莫固安面前撒谎,说我是他的骨肉,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我却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爹爹,将莫固安当成父亲来对待。 你与莫固安,以后是要继续保持着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还是要一刀两断,全在你自己。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莫固安知晓了你太多太多的秘密,一旦你与他翻了脸,你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我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我不会认一个奴才当父亲,也不会原谅一个知错不改的母亲。若你依旧与莫固安保持着苟且之情,那么我与你之间,永远都只能是表面母女。” 说罢,莫慎儿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母亲,我运气儿没你那么好。你在丞相府里不受宠时,能有一个不嫌弃你的嫡姐,处处拉你一把。 你在侯府里当小妾时,能借着亲外甥当跳板,一跃成为正妻。这么多年来,或许你受了不少委屈,但你却能顺顺利利坚持到现在。 你的丈夫是个英雄,即便他鲜少回府,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只需要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一切便可无恙。 对了,你有诰命,你还有一个身为北定侯爷的亲生儿子做倚靠。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除了我‘北定侯府嫡女’的身份外,我再也没有旁的东西能拿得出手了。 丞相府对我这个外孙女素来不看重,我之所以嫁去周家,也是因为尚未出阁便出了差错。 倘若有朝一日……呵……你与莫固安的奸/情被人拆穿,莫固安再一口咬定我是他的骨肉,那我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不可能!” 以前的庄眉宁,手里没有权利,莫皖北也还不是北定侯。 所以啊,她一门心思都在夺权上。觉得权利大过一切,只要有了权,那么便什么都有了。 现在,她的儿子是北定侯了。她呢?也已经成为了后院的主母。 她想要的都得到了,便开始觉得儿女的幸福最为重要。 听着莫慎儿那一番话,庄眉宁心疼极了。 她信誓旦旦道:“慎姐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谁都休想欺负了你去。不管是莫固安,还是沈扶摇,抑或是周家的人。只要让你不痛快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罢,庄眉宁便试探着朝莫慎儿靠近,讨好道:“你放心,慎姐儿。母亲现在也在想办法!只要你肯原谅母亲,你让母亲做什么母亲都愿意。 你不喜欢母亲和莫固安来往,母亲便彻底断了与他的关系。只是……莫固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得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对策! 我得仔细想想,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放手。既能不伤害到你我,又能让这件事儿风平浪静地过去。” “好啊。” 莫慎儿一动不动地坐着,对突然朝自己靠近的庄眉宁,没有半点嫌弃。 “若你真能与他断了关系,我就原谅你。” 莫慎儿等着一日等得太久了。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被毁了终身。 可是…… 若能拆散庄眉宁和莫固安,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至少,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用日夜担心庄眉宁与莫固安的奸/情暴/露后,会连累自己丢了脸面儿。 不用担心自己会失去北定侯府这座靠山。 更不用担心,以后周家的人不服自己管教。 “对了,你不是说他爱你吗?” 莫慎儿对莫固安,已有了多年的敌意。 那种敌意不像她对庄眉宁那般,只要合了心意,便还能有所挽回。 相反,她恨极了莫固安懒蛤蟆吃天鹅肉的嘴脸。恨极了那个狗奴才,勾搭了自己的母亲,一同背叛莫昌海。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无法自拔时,应当是什么都能为她做的吧?你说……如果莫固安真的爱你,他愿不愿意为了你去死?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慎姐儿!你怎么能这么想!” 庄眉宁听言,不免大惊。 今日之所以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不过就是为了化解母女之间的隔阂罢了。撒谎也好,借口也罢,只是为了度过眼前的难关。 是。 对于莫固安,即便她没有爱,没有感激,甚至多年以前还怀着恨。 可再怎么说,也从未想过要杀了莫固安啊。 “莫固安对我是有感情,甚至我可以确定他早就爱上了我。可相较于爱我,他更爱他自己。 他可以与我保持着关系,护着你我母女一辈子。却绝对不可能会为了让你我安心,就牺牲自己……” “连为了心爱的女人牺牲都不敢,谈什么爱?” 莫慎儿一听庄眉宁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小性子立马便出来作祟:“我不管!你和他的事情一日没有解决清楚,我就一日提心吊胆。 就如你所言,这个莫固安就是火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点燃!倘若我真是你与他苟且生下的孩子,也便罢了。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我的身世被众人知晓,我也不算冤的! 自己父母作的孽,自己来受,也没什么不可。 但事实上,我根本就是不是他的孩子。如果以后这京都城里出现了什么闲言碎语,涉及了我,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言毕,又道:“再假设……莫固安不死心,一口咬定我是他的女儿。那我就算是死,也定会死不瞑目!我……” “胡说!” 庄眉宁连忙打断了莫慎儿的话,道:“事实就是事实,岂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扭曲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有那么一天,我与他的事儿被拆穿了,也无人能拿你的身世做文章。 到了万不得已时,你大可去与你祖母滴血验亲。我倒要看看,届时谁还敢说你半句不是!” 一谈豪言壮语后,庄眉宁又软了语气儿:“慎姐儿,你给母亲一些时间吧。这件事儿你不必插手,我自会安排妥当。” 第491章 :偏执的管家(一) 莫慎儿不了解莫固安,自然能将‘死人才不会开口’的这种话,说得如此轻巧。 可庄眉宁不同。 她和莫固安打了二十来年的交道,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莫固安。 莫固安这人,吃软不吃硬。 有些事儿只能慢慢说,不能强来。 再说了,今日庄眉宁的这一番话,不过是用来骗骗莫慎儿罢了。又有多少句,能是真的呢? 再说了,庄眉宁与莫固安的关系,都已经保持二十来年了。二十年来,一年几百个日夜,即便是一颗石头,也会被捂热。 即便庄眉宁心里清楚,自己爱莫昌海爱到了骨子里。可若说她对莫固安这个奸/夫没有任何感情,却也是假的。 更何况,莫固安这些年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儿。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在。 莫固安对庄眉宁呢? 自然也是爱的。 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守着庄眉宁守了二十年? 外头花红酒绿,即便莫固安不是个正经的主子。但就凭着他北定侯府大管家的身份,也根本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 这一点,旁人清楚,庄眉宁也清楚。 只是…… 在庄眉宁看来,莫固安对自己的这一份爱,是建立在他们彼此都能安然度日的情况下。毕竟,他们最初走到一块儿时,彼此的心里都不单纯。 庄眉宁图莫固安的权,莫固安图庄眉宁的美貌。 所以啊,莫固安要的,是保全三人。绝非是牺牲自己,来换取别人的安稳。 …… 庄眉宁一边儿安抚着莫慎儿,一边儿暗自庆幸,自己寻到了好的理由。 只要莫慎儿肯松口,给她机会儿。那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就不怕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辈子都不认自己。 至于莫固安那头,以后再说吧。 断不断的,倒没那么要紧。要紧的是,她与莫慎儿能不能和好如初。还有那沈扶摇,能不能除之而后快。 莫慎儿嘛…… 到底是已经嫁出去了,不常回侯府的。 既然不常回来,那么对于她和莫固安的事儿,自然不会知晓得那么仔细。 庄眉宁心里有着自己的算盘。 她给莫慎儿倒茶,将所有好吃的点心都推到了莫慎儿跟前。 轻声细语地询问莫慎儿:“周家人对你如何?可曾欺负了你? 这一段日子以来,你与母亲越发疏远,也不再跟我说心里话了。你嫁过去以后的日子过得如何,我竟然是一点儿也不知。 对了,上次让你拿回去的绸缎你还喜欢吗?这个月我又新得了几匹,待会儿走的时候儿啊,可别忘了拿。还有六荣街那头,最近居然有一个商铺要出售! 六荣街你是知道的,在那里的商铺,从来就没有差的。我派人去瞧过了,不错!我寻思着,明日得闲就派人去谈,争取偷偷将那个商铺买下来给你! 周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楣,但我也不能让你吃苦。总之啊,多有一些东西傍身,对你来说总是好的!” 庄眉宁此时在屋里,好一副慈母模样儿。 她将自己的算盘打得又细又精,却全然不知,外头的那名男子,早已酿跄离开。 痛心吗? 莫固安说不清楚。 对于庄眉宁的品行,他一早就知道啊。 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庄眉宁方才与莫慎儿所说的那一番话,不全是真的,但也不全是假的。 回想起以前…… 莫固安真是觉得又可笑又可气。 是。 莫固安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太偏执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世不满。 同样是人,同样都是在北定侯府里长大。为什么莫昌海是莫家的嫡子,他却只是一个家生子呢? 同样上战场,同样死在了敌军的手里。为什么莫家的人,就能加官进爵,受世人敬仰,他莫固安的祖祖辈辈,就只能得到一个苦劳? 同样是一块念书,习武。 莫昌海武艺精湛,他却只能勉强防身。莫昌海犯了错,他这个做奴才的,就只能出来顶罪。 好事儿,他从来都不搭边儿。坏事儿,他永远是第一个。 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莫昌海就是个富贵的公子哥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莫固安呢?要处处护着莫昌海周全!要试毒,还要当肉盾。 就连每每被人提及姓氏时,还得对莫家感恩涕零,多谢莫家给了他们这么一个贵族之姓。 莫固安的心里,从小都是不平衡的。 他自诩聪明绝顶,即便不能习武,却能从文。倘若不是因为自己祖祖辈辈都在为莫家卖命,他也完全可以撇开自己的奴籍,去参加科举。 状元郎,或是探花。 不管是什么,前途都比在莫家当一个管家要强。 哪怕这个管家有权有势,受人尊敬。 可地位再高的奴才,也抵不过自己当主子。 然而…… 他偏偏就只能当奴才! 因为祖祖辈辈都是莫家的奴,因为他是人人口中的家生子!所以,不管他的天赋有多高,他都摆脱不了奴籍。 一个摆脱不了奴籍的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常常自命不凡,又常常自卑自己的身份。如此反复,长期下来难免生了心结。 哪怕他自己也知道,他和莫昌海根本不可比较。 一个主,一个仆,怎么能比? 更何况,他从出生起就被莫家人养着。现如今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莫家人给的。 可一个人的心啊,若是着了魔,那就再也干净不起来了! 这么多年来,莫固安看着忠诚,为莫家死心塌地。 但私底下,却埋藏了一颗嫉妒之心。 他嫉妒莫昌海的身世,所以便越发讨好,得到莫家人的看重。他嫉妒莫昌海有权有势有声望,所以便越发努力,渐渐成为莫家的半个主子。他嫉妒莫昌海能抱得美人归,所以…… 说到美人…… 若庄眉宁算得上一个,那么她的嫡姐庄莞惠,自然也是一顶一的。 对于庄家的两个姐妹,莫固安一样另眼相看。 只是庄莞惠端庄优雅,高不可攀。她气质高雅,只轻轻一笑便摄人心魄。 第492章 :偏执的管家(二) 在她的面前,莫固安就像是一粒尘埃。他连多看一眼庄莞惠都觉得不配,就更别提去靠近她了。 庄眉宁不一样。 她很美。 她的美虽比不得庄莞惠,但却明艳大方。 若说庄莞惠是出尘的美,犹如仙子。那么庄眉宁就是红尘里的那一朵牡丹。 她看起来‘世俗’得多,也容易接近。 最重要的是…… 庄眉宁初入北定侯府时,只是一个小妾。 那时候儿的她并不得宠,也不受人待见。若不是有庄莞惠护着她,她早便被深宅大院给埋葬了。 只是女人啊,素来喜欢自怜。 即便是当初有庄莞惠照应,庄眉宁也一样郁郁不欢。 所以,每每莫固安碰见庄眉宁时,总是能瞧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儿。 这见的次数多了,不免就觉得庄眉宁可怜。 那时候儿的莫固安还年轻。 虽说看起来温润得很,可心里头却十分轻狂与偏执。 他在同情庄眉宁的同时,又瞧不起莫昌海的作为。 时常觉得,莫昌海不是个男人。 他不知道莫昌海哪里来的好运气儿! 投胎投得好也就算了,就连桃花也开得这般艳。 有了一个丞相府的嫡女做正妻不说,还连妻妹一起纳了。纳也就纳了吧,就好好待人家呗。 可莫昌海呢? 给了人家一个姨娘的身份,就再也不去瞧人家了。天天让别人独守空房,以泪抹面。最后,还大言不惭说着自己的心里,只住了庄莞惠一个女人! 你若心里只有庄莞惠,当初招惹庄眉宁做什么? 就算是喝多了酒,意乱情迷。 可若没有那个心思,哪里又能乱得了? 莫固安就是这般,抱着对莫昌海的不满,以及对庄眉宁的同情,渐渐走进了庄眉宁的生活。 一开始,或许只是可怜她。 当然,也有几分较劲儿吧。 你莫昌海不疼的女人,我来疼。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你即使再厉害,你的女人也一样会背叛你。 莫固安有了私心,对庄眉宁自然关怀备至。 而庄眉宁呢? 在庄莞惠死后,在北定侯府里便再也没了倚靠。 特别是…… 当庄眉宁成为了莫昌海的续弦,却丝毫不受众人尊重时,她的心态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了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也为了积攒自己的势力,她开始接受莫固安的好。 对于莫固安传达过来的意思,要么欲擒故纵,要么半推半就。 二人你来我往了一阵,终是苟且到了一块儿。 莫固安当然知道,庄眉宁对他没心思。她啊,有自己的私欲。 而跟他掺和到一块儿,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罢了。 两个人都有所图谋,自然一拍即合。 至于二人之间的关系…… 就如同庄眉宁所说,最初的那几年,确实没少闹。 第一次,是因为庄眉宁不知使了什么诡计,竟怀上了莫皖北。当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一度以为自己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翻身。 当然,或许心里多少也有些恐惧。害怕自己与莫固安的事儿,会东窗事发。所以便一心想与莫固安一刀两断,从此她做她的侯夫人,他继续当他的大管家。 对此,莫固安自然不同意。 哪怕莫固安不缺女人,但庄眉宁依旧是他不愿放手的那一个。 或许在男人心里,就正应了那一句话。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更何况,他偷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主子的女人。 这一点,让他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莫固安好不容易才将庄眉宁弄到手,又怎么可能放了她? 于是,庄眉宁在怀莫皖北时,对莫固安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莫固安只当不知,依旧时常在夜里,偷偷前往青黛院。 庄眉宁虽不愿,可又怕惹急了他。所以每一次,都只说是最后一次。 莫固安满口答应,但没过几日,便又反悔。 庄眉宁无法,只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 直到她临盆,生下了莫皖北。 那时候儿,她以为自己可以母凭子贵。于是,便又开始与莫固安闹。而那一次,二人可谓是撕破了脸皮儿。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来往。 可事实上呢? 庄眉宁并没有因为莫皖北的存在,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莫固安见此,免不得‘趁火打劫’。他对庄眉宁许下承诺,说只要他们二人齐心,这北定侯府迟早有一日,是他们的天下。 庄眉宁没能扛住诱/惑,再一次与莫固安厮/混到了一起。 第三次…… 是怀莫慎儿的前后。 那一年莫昌海负伤。 庄眉宁心里惦记着莫昌海的伤势,死活要去边疆看他。于是,便求到了莫固安这。 莫固安正巧要外出公干。 心里虽对庄眉宁惦记莫昌海一事儿不痛快,但想着二人能单独相处几月有余,也便答应了下来。 从京都到边疆,再从边疆到京都,二人相处得倒还算愉快。 男女之间,干/柴烈火,也难免会被点燃。 可谁知…… 二人才离开边疆,庄眉宁又闹上了。 说是瞧着莫昌海躺在榻上的样子,心疼。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不起莫昌海。 对于这个理由,莫固安自然是不接受的。 但因着有前两次的经验在,莫固安也没将庄眉宁逼得太紧。只觉得庄眉宁现下头脑发热,待冷静下来以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可谁知,庄眉宁这一闹,闹得倒久。 一转眼,肚子都五个月。 庄眉宁铁了心要断了关系,莫固安也寒了心。便再一次威胁她,若她真不仁,那么他便不义。 所以啊,庄眉宁与莫慎儿说,莫固安一再威胁她,致使她不能早早与他一刀两断,倒是事实。 当然,后来庄眉宁与莫固安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莫固安的骨肉。莫固安因此越发疼惜庄眉宁,也是事实。 多年以后,因为日积月累的情分,莫固安对庄眉宁动了真心,爱上了她,更是事实。 可是…… 近二十年了! 莫固安一直都将莫慎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啊! 他对莫慎儿宠着爱着…… 第493章 :偏执的管家(三) 这么多年来,他对莫慎儿宠着爱着,疼着捧着,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谁又能想到,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 对于莫慎儿与庄眉宁越闹越僵的事儿,莫固安不是不知道。这阵子以来,庄眉宁不知和他抱怨了多少次。他也曾想过,这会不会是庄眉宁为了消除隔阂,特地编出来的谎言? 事实上,庄眉宁对自己没有那么无情。 莫慎儿,也确确实实是自己的骨肉。 可方才在门口…… 庄眉宁说的那一句话,听得莫固安好生讽刺! ——到了万不得已时,你大可去与你祖母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若莫慎儿不是莫家的孩子,庄眉宁怎么敢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呵…… ——避子汤药。 原来,这二十多年来,每一次庄眉宁与自己欢好过后,都会喝避子汤药。 ——心里只有莫昌海一个男人。 二十来年了,即便他们最初各自都怀揣着目的。可这么多年,他莫固安为她庄眉宁付出的还少吗?莫昌海做了什么?那个男人除了会让她哭,什么都不会! 怎么到了最后,他莫固安依旧入不得庄眉宁的心啊。 ——你是莫家的骨肉。 ——我对莫固安只是利用罢了。 ——那是我骗莫固安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自己一心护着的‘女儿’,其实是别人的。而素来自诩聪明有手段的自己,不过是那个女人的一颗棋子罢了。 --死人不是会说话的。 可笑吗? 莫慎儿出嫁时,庄眉宁给她的嫁妆,至少有一大半,是他莫固安多年克扣下来的油水。 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女儿’!可这个女儿,为了能过得安心,竟想让他死啊! 死? 死并不可怕。 倘若庄眉宁心里有他,倘若莫慎儿是他的孩子…… 倘若,有朝一日他和庄眉宁的事情终将败露,而只有用一死,才能换取她们母女的平安。那么,他就算是死得再惨,也没有怨言。 但现在…… 呵! 他到底是败了。 这么多年,他以为他睡了莫昌海的女人,就是赢。以为莫昌海最疼的女儿,是自己的骨肉。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莫固安是个傻子!他彻头彻尾,都是个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啊! 莫固安酿酿跄跄离开,径直出了北定侯府。 他一人回了城郊外,自己买的宅子。在宅子里,喝得酩酊大醉。 而庄眉宁…… 对此毫不知情。 她安抚完了莫慎儿后,又装模作样与周家夫人闲聊了一会儿。紧接着,依旧像上个月一般,给莫慎儿收拾了不少好东西。还将新得来的茶叶,赠给了周家夫人。 周家夫人与莫慎儿离开时,彼此脸上都是带笑的。 可见,对于这一次的侯府之行,她们十分满意。 至于庄眉宁? 心情自然也不差。 多久了? 她多久没好好与莫慎儿说过话了? 现在母女二人有机会儿冰释前嫌,她自然欢喜。 只可惜…… 她满脑子都是莫慎儿。 丝毫没有想到,莫固安那头已经出了差错。 更没想过到,她的如意算盘虽打得好。但每一次拨弄算盘时,其实都已经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 星辰阁。 沈扶摇最近对绣花有了些兴趣。 现如今,她正与霓裳、初凝几人,围坐在一块儿,相互看着花样。 对于青黛院那头的事儿,她倒不急于一时。 就如同一开始所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能一次就成自然是好,若不能,也不强求。 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好的心态,她才能不急不躁,与丫鬟们坐在一起。 眼瞧着,晚膳的时辰便要到了。 初凝询问了沈扶摇几句,便放下手中的活,要去给沈扶摇准备晚膳。 正巧这时,医清笑着从外头走了进来,道:“夫人,刚刚青黛院的眼线来报,说是那头静下来了。” “哦?” 沈扶摇头也没抬,看着手中的芍药花样,极为喜欢:“周家夫人和莫慎儿这就走了?” 说罢,又问:“竟都没留下来用个晚膳么?” “回夫人话,周家夫人与六小姐手中富余,哪里还用留在咱们侯府用膳?” 医清虽沉稳,但偶尔也有俏皮的时候。 “下头人说,这一次二夫人又给了六小姐不少好东西。瞧着那数量,该是上回的两倍不止。周家夫人离开时,笑得眼睛都没了。 走到门口要跨门槛时,还主动伸手扶了六小姐一把!” “还有这等奇事儿?” 霓裳最是好管闲事儿。 听着医清这么一说,也免不得取笑道:“自古以来,只听闻儿媳妇搀扶婆婆,不曾听闻过婆婆搀扶儿媳妇的。这周家夫人,未免也太看重六小姐了。” “六小姐家世显赫,又有依仗。现如今还懂得回娘家来拿好处,是个人都会喜欢。” 趣儿给几个看花样、绣花的人续了茶,插嘴道:“你们想想啊,如果你们家里有一个人,每个月都能从外头拿一笔银子回来,你们喜欢不喜欢?” “这还得看那人的性子如何。” 霓裳挑了挑眉,道:“倘若品行好,性子也好,我自然是喜欢的。而且啊,还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倘若……是像那那那谁一样的,我只能是欢喜。 欢喜有银子进家门,却不见得喜欢那让银子进家门的人!” “哟,瞧把你给刁蛮的。” 医清见霓裳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笑道:“也不知道以后你的孩子,究竟是个公子还是千金?若是个千金啊,你可就得好生祈祷,让她别遇到像你这样的婆婆。 若是个公子……那嫁给你儿子的姑娘,以后日子过得也挺为难的。” “瞎说八道!” 霓裳白了医清一眼,道:“我可是要在侯府里陪夫人一辈子的,怎么会有儿子女儿?” 话说到此,突然脑子转过了弯来。 于是,立即站起身,跺跺脚道:“好你个医清!你是在说我不好相处吗?” “不不不,我只是说你看得清。” “夫人!……” 第494章 :或早或晚都会疯 “夫人……” 霓裳娇嗔:“您看看医清,又欺负奴婢了,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噗……” 沈扶摇瞧着几个丫鬟这逗趣儿的样子,不免好笑:“难得瞧见你也有被噎住的时候儿,倒是新鲜。” 说罢,又适时打住,问起了正事:“对了,那事儿如何了?” 医清听言,忙收起了玩笑,正经应道:“想来……怕是成了。” “哦?” 沈扶摇放下手中的花样,问:“此言当真?” “回夫人话,莫管家是被霓裳设计引进青黛院的。他入青黛院时走的那条小道,正巧有咱们的眼线在。” 医清淡笑着,继续道:“咱们的人瞧见他去了二夫人的主屋后,便躲在暗处一直没走。直到莫管家离开了许久之后,这才小心离开。 那丫头说,莫管家在二夫人的主屋院子里待了很久。出来时,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走路都不大稳呢。” 说罢,医清又道:“方才奴婢在得知了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去门口那头打听了。门房说,就在一个时辰以前,莫管家就出去了。 他脸色很难看,门房给他请安他都没应。出了侯府后,一路朝北去了。” “朝北?” 沈扶摇挑了挑眉:“赶紧让下头人去打听打听,他去了哪儿!” “是,夫人。” “夫人,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霓裳平日里虽话多,可一旦碰到了正经事儿,那是从不含糊的。 她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道:“按照下头人的消息来看,那事儿很有可能成了!那咱们接下来……” “成与不成,还说不准。” 沈扶摇经历的事儿越多,便越谨慎。 这世上,哪里就有那么合心意的事儿? 她刚想让莫固安与庄眉宁离心,莫固安就能一次听到了不该听的? 即便今日,真有那样的机会儿,让他偷听了庄眉宁与莫慎儿的对话。那么庄眉宁与莫慎儿那头所说的话,也未必能顺了沈扶摇的猜测。 “这件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咱们不能松心。表面上看到的一切,未必就是真的。 兴许……这是青黛院瞧出了咱们的心思,将计就计呢?” “那该怎么办?” 霓裳一时生了疑惑:“咱们总得想个法子,来试探试探她们。” “先等消息吧。” 沈扶摇自然知道,这事儿得试探一二。 但在试探之前,她总得先知道那莫固安出了侯府后,去了哪儿。 古人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一切真的都按照自己的设想来走,那么接下来,她就该打草惊蛇,让那条毒蛇出来窜一窜。如果对方是将计就计,那么她也不至于因为冲动,便折损兵将。 …… 不得不说,莫止湛留给沈扶摇的人,个个都是精明能干的主儿。 沈扶摇吩咐下去的事儿,才过了一个时辰,便有了答复。 “夫人。” 听着下头人传来的消息,蝴蝶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莫管家能文不能武,身子并不强健。这些年来,他鲜少饮酒,所以酒量并不好。 城郊那座宅子,虽是他十年前就买下来的。但平时他一直都住在侯府里,也鲜少过去。 今日突然去了城郊宅子,又喝得酩酊大醉。可见,是有原因的。” “夫人,蝴蝶说的没错。” 霓裳点了点头,道:“莫管家如此,只有两个解释。要么,他就是在青黛院里听到了什么话,让他痛心疾首,难以接受。要么,便是在做戏!” “是不是做戏,一试便知。” 在等待消息的这一个时辰里,沈扶摇已经有了主意。 “医清。” 她想了想,朝医清望去:“青黛院那头的药,是你配的。按照你的估算,那头现在若断了药,会如何?” “回夫人话,那药她已经服用了多年,早就扰了她的神志。即便现在断药,也不伤大雅。左不过就是早一点疯,和晚一点疯的区别罢了。” “好。”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道:“既然如此,那么香莲这个眼线,咱们便可以动了。” “香莲?” 医清微愣,问道:“夫人是打算,让香莲离开青黛院。” “若事情顺利的话,恐怕还得委屈她多伺候那人一阵。若不顺利,自然是要离开青黛院的。” 沈扶摇笑了笑,便吩咐道:“于妈妈走了以后,青黛院那头最信任的人,就只有香莲了。初凝,你明日便准备一些可口的点心,交给香莲,让香莲偷偷给莫管家送去。” 说罢,又朝着医清道:“你去寻一些毒药来,越毒越好。记住了,那药一定要伤人性命,但你也得保证,你能将莫管家救活。” “夫人是想……借刀杀人!” “算是,也不全是。” 沈扶摇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但通过那些点心,想必也能试探出一二了。” 借刀杀人? 沈扶摇倒不完全这么想。 她只是想离间庄眉宁与莫固安罢了,可不想杀人。 毕竟,莫固安是不能死的。 若他死了,谁来指证庄眉宁呢? “夫人好计谋!” 蝴蝶垂头想了想,终是开口道:“香莲是二夫人如今最信任的人。在侯府里,香莲代表了二夫人。让香莲去送点心,莫管家一定不会起疑。 倘若莫管家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心里对二夫人生了嫌隙,那么他自然会多加注意青黛院送去的点心。一旦让他查出了点心有毒,那么他与二夫人之间的裂痕,便会越来越大。” “相反,倘若他们只是在做戏。莫管家对那点心毫无疑心,并且吃下了它。那么在中了毒以后,也势必会对青黛院起疑心。 当然,夫人并不想让莫管家出事儿。这也便是夫人为何会交代奴婢,要奴婢寻一些自己能解的毒药。” 医清了然,接过了蝴蝶的话:“而夫人一开始之所以问奴婢,二夫人能否可以停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莫管家与二夫人刀枪不入,香莲的身份败露。那么,咱们也可以将香莲从青黛院接出来。” 第495章 :龙颜大怒 反正吃药与否,不过是发疯早晚的区别。 既然如此,那药吃与不吃,都不打紧。 至于香莲嘛…… 若真在青黛院里待不住了,便将她接出来。接出来以后,卖身契还她,放她出府。她与徐七也到了年纪,是该成亲了。 自沈扶摇知道香莲与徐七两情相悦开始,便一直都将这事儿记在心里。 无论是香莲还是徐七,都是为星辰阁卖命的。 沈扶摇出了名的护短,从不肯亏待自己人。 她早早便为徐七准备好了聘礼,也为香莲准备好了嫁妆。这两个可怜见的,没有父母高堂。沈扶摇为了不让二人遗憾,便擅自做了决定。故而,‘夫家’人是她,‘娘家’人也是她。 只等着香莲的任务完毕,好脱身大喜。 所以啊,不管她的身份什么时候暴露,沈扶摇都不怕。 …… 在沈扶摇集中了精力,去对付青黛院的时候儿。关于七王爷与沈扶摇之间的谣言,也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就连皇宫里的万岁爷,都因此而龙颜大怒。一时之间,人人自危。除了七王爷党外,那些平日里与北定侯府有交往的勋贵世家,以及跟沈扶摇有着生意往来的商宦,也都免不得心肝发颤。 动怒的人,可是当今的万岁爷啊! 而七王爷,是圣上最为疼爱的一个儿子。 通过最近几年朝廷的动向来看,皇上对七王爷这个儿子是寄予厚望的。 几年来,前前后后不知给七王爷挑选了多少勋贵小姐,以作正王妃。 可七王爷呢? 一一拒绝也便罢了! 如今他居然与一个寡/妇牵扯上了关系,这对于皇家来说,是多大的羞耻? 皇上为此事儿震怒,已将七王爷禁闭于王府之中。就连最得圣宠的贵妃娘娘,都不敢开口为七王爷求情。 下头的人见了,自然选择自保。对于沈扶摇这个人,那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京都里,有人说沈扶摇运气儿好。 明明一开始,只是一个没有人要,嫁不出去的商宦之女。可到了后来,不仅嫁入了北定侯府,成为了侯夫人,得到了诰命。现如今,又得七王爷另眼相待。 有人说,沈扶摇是克星。 才嫁入北定侯府多久?克死了自己的公公与丈夫不说,现如今还连累了七王爷被关禁闭。 有人说,沈扶摇可真有手段。且先不说她高嫁入北定侯府的事儿,就光说她死了丈夫,成为寡/妇后,还能勾搭上七王爷,就够厉害了。 甚至…… 京都里还出现了‘看好自家男人,警惕沈侯夫人’的口号。 至于七王爷嘛…… 他的名声儿似乎倒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一开始,也有人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欺’,七王爷与莫止湛的遗孀走得如此近,不大厚道。 可后来…… 舆论渐渐就都到沈扶摇这边儿了。 讨论七王爷的,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风/流’二字儿。 但说到沈扶摇,那可就难听了。 如最初推测的那般,三皇子殿下对这件事儿,倒是喜闻乐见的。 外头将七王爷与沈扶摇的事儿传得越大,他就越显示出一副堂堂正正的模样儿来。 这不?前日带着三皇子妃外出打猎。昨日,带着自己的手下在京都里走访百姓。今日,听闻又寻来了不少好东西,要献给皇上和熹妃娘娘。 夫妻恩爱,心系百姓,忠义孝顺。 在七王爷‘混账’的时候儿,所有的好,他三皇子殿下全占了。 哦,对了。 据说三皇子殿下还亲自去过御书房。 为了给七王爷这个弟弟求情,他顾不得自己的脸面儿,当众跪了两三个时辰。 一时之间,这外头对三皇子殿下的评价,那是越发好了。 而七王爷呢? 虽被禁闭在王府里,可却丝毫不见消停。 他嚷嚷着人身自由,婚姻大事儿自由。 他将自己最常佩戴的玉佩摘下,命人拿去了北定侯府,交给沈扶摇。 他说皇上嘴上心疼自己,但心里却根本不顾自己这个儿子的感受。 他说只要能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哪怕不当这个王爷,也愿意。 哪怕贵妃娘娘看不过眼,亲自出宫相劝。七王爷也只是破罐子破摔,道:“为了皇家的脸面儿,儿臣一开始是极其隐忍的。但现下,既然大伙都知道了,这事也闹大了。那儿臣也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母妃与父皇两情相悦,多年来陪伴着彼此,日子过得像神仙一般。儿臣羡慕父皇和母妃心心相惜,举案齐眉的模样儿。所以便发过誓,此生只娶心爱的女子为正妃。 以前儿臣没能遇到动心的姑娘,所以正妃之位一直空悬。现如今儿臣好不容易有了心爱的人,父皇和母妃又何苦拦着? 儿臣知道,你们是嫌弃扶摇的身份。可除去寡/妇这一层身份外,她哪一个身份上不得台面? 若说她是商宦之女,那么她经商的头脑,足以让天下人钦佩。她所挣到的银子,即便是户部见了,也得竖起大拇指。 若说她是北定侯夫人,那也只是名义上的罢了!她至今都是清白之身,没哪里配不上儿臣。若说起她的朝廷诰命,那还是父皇亲自封的。 父皇与母妃相爱两不疑,却不让儿臣迎娶自己所爱的女子,这不是州官点火可行,百姓放灯有罪吗?” 七王爷一次又一次地激怒皇上,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儿。使得这一桩事儿,越闹越大。 三皇子殿下本还担心皇上太过宠爱七王爷,这点小事儿不足以除掉七王爷。却没曾想,七王爷为了一个寡/妇,竟能做到这等份上。 于是,不免多了几分坐收渔翁之利的喜悦。 而随着事态越发严重以后,北定侯府的后院,也终于不再安宁。 三房那头素来不管事儿,倒还好。长房那边儿呢,现在也是只针对青黛院,所以对沈扶摇便宽松了许多。 除了偶尔说几句听起来‘羡慕’的话外,也安静得很。 倒是庄眉宁…… 冷嘲热讽的,不绝于耳。 像不守妇道,丢了北定侯府脸面儿这样的话,更是连下人听了都能学上一嘴。 第496章 :切莫听信谗言 这一日,天气儿不错。 沈扶摇从下头人那边儿得到了消息,说是莫管家对香莲送去的点心,起了疑。 当然,他所表现出来的疑心,是针对庄眉宁的,而非香莲。 据说,莫管家在收到了点心以后,并未立即吃下。只是当着香莲的面,说了一些感谢主子赏赐的话。 他借口当下有事儿,只将点心盒子放下,便急匆匆离开侯府。 而就在香莲回到了青黛院之后,莫管家又去而复返。他回了自己在侯府里暂居的屋子,将房门紧紧关闭。没过一会儿,再度离去。 蝴蝶与宋祁兵分两路,一人潜入了莫管家的屋子。发现那装着殿下的盒子虽还赫然放在桌上,但里头的点心,却早已不见了。 而宋祁呢? 则一路跟着莫管家。 直到亲眼瞧见莫管家入了一家医馆,这才折返。 沈扶摇听了这消息后,心情大好。 接下来的事儿,倒不必她过分操心了。只需适时说上几句明里暗里的话,就足以让庄眉宁心慌意乱。 不过…… 古人又云,小心驶得万年船。 即便这事儿有了一些眉目,沈扶摇还是不能完完全全放松警惕。 因此,在前往世安院请安之前,不免还多了句嘴,叮嘱道:“事情虽看着明朗,但香莲那头你们也得时刻盯着。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立即就将香莲从青黛院里接出来,不容有误。” …… 自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以后,在府里,与太夫人最亲近的女眷,便是她了。 每一次到了世安院请安的日子,沈扶摇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今日,沈扶摇依旧是按着时辰来。 本以为,自己应该如往常一般,是第一个来到世安院,伺候太夫人洗漱穿戴的。 却不曾想,当她踏入世安院的花厅时,太夫人早已穿戴整齐,端坐在上首。 而素来对请安这事儿最为怠慢的庄眉宁,竟出乎意料地坐在右下方。 瞧见沈扶摇迈着莲花步进来,庄眉宁不免讽刺一笑。 也不忌讳太夫人还在,开口便道:“都说扶摇孝顺,此言半点都不假。都已经是七王爷看中的人了,指不定哪一日啊,就是七王妃了。 如此高贵的身份,竟还能不骄不纵,守着规矩来给太夫人请安,当真让本夫人另眼相看。” 说罢,又掩嘴笑了笑:“虽说……以一个寡/妇的身份,想当七王爷的正妃是有些难。可依着目前的形势来看,做一个侧妃,得七王爷宠爱,却是易如反掌的。 母亲,您说是与不是?” 庄眉宁自从掌了权后,就越发变本加厉了。 对太夫人,她以前倒是乐得装上一装。再如何不喜欢,也总是要当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可现在…… 在庄眉宁看来,这整个北定侯府啊,唯她独尊。 因此,更是连戏都懒得唱了。 偏偏北定侯府的人将名声儿看得比什么都重。 特别是太夫人,她从十几岁开始,便在北定侯府里生活。 从自家的公公到丈夫,从丈夫到儿子,最后,再到两个孙子。她这一生,前前后后一共历经了四个北定侯。 她见证了侯府里的一团和气,也亲眼瞧着这个家变得乌烟瘴气。 她经历了侯府的鼎盛,也渐渐品到了它的衰落。 即便到目前为止,北定侯府还是一如往常,受人尊敬,是个显赫的大家。可她知道,莫家在走一条下坡的路。 北定侯府的内部,已经腐烂了。 她从嫁入北定侯府的那一日起,便相夫教子,步步谨慎。在丈夫战死沙场以后,更是凭着一己之力,拉扯着一个庞大的家族。 正是因为如此,太夫人对莫家极为看重。 这段日子一来,太夫人隐忍不发,不将庄眉宁的忤逆放在心上。无非是要顾着北定侯府的颜面儿罢了! 庄眉宁已经疯了。 在太夫人看来,这个女人早已这权势冲昏了头脑。 如今庄氏掌家,越发膨胀,什么出格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她可以不为北定侯府着想,甚至可以不为莫皖北与莫慎儿着想。但太夫人……她做不到啊。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就像被捏住了把柄一般。 即便庄眉宁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了如此大言不惭的话。 太夫人能做的,也只是言语上的警告:“听闻你最近喜欢上了设宴,终日待在青黛院里,宴请京都勋贵女眷? 这本是一件好事儿!彼此多交往些,也能攒点交情。但是阿宁啊,你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了。若当初沁雅那丫头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估计都能叫你祖母了吧? 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也该有所拿捏。别尽学一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人,什么流言蜚语都信。” “母亲,这就是您错怪儿媳妇了。这些事儿都是外头传的,又不是儿媳妇诬陷了她。” 庄眉宁淡淡瞥了一眼太夫人,心里却恼火得很。 偏心! 当真是偏心啊。 她嫁入莫家那么多年,莫家何时出过那么大的事儿?即便是有几句不好听的话,那也无人敢肆意传播。 若实在瞒不住了…… 譬如以前的长房大老爷,因着风/流,偷偷去了几次青/楼。回府以后,受了家法不说,还得当着下人的面!那真真是……连脸都没了! 可现在呢? 到了沈扶摇这头,竟半点事儿都没有。 自己不过是说了沈扶摇几句罢了,她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还帮着沈扶摇呛了回来! “母亲,无风不起浪。倘若扶摇自尊自爱,谁又能说她半句?明明知道自己是一个寡/妇,却还不老实在府里待着。终日出去抛头露面不说,还当众与七王爷一块儿喝酒! 如此没有分寸,也难怪会……” “外头如何传是外头的事儿,你是扶摇的婆婆,怎么也跟着瞎说八道了?” 太夫人毫无疑问,自然是站在沈扶摇这头的:“这么大个人,又是个长辈。难不成,你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 阿宁啊!要想受人尊重,你自个儿也得端着些。别成天到晚五迷三道的,听信谗言。” 第497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一) “儿媳妇知道,母亲平日里最疼扶摇。而扶摇呢,对母亲也孝顺。所以母亲不愿意相信外头的那些话,也属正常。” 此时的庄眉宁,那是天上地下,什么都不怕的。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知难而退。反而迎难直上,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来。 “可儿媳妇还是那句话,无风不起浪。即便外头那些传言,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但如果扶摇处处小心翼翼,恐怕也无人能说她半句不好。 寡/妇门前是非多,本就是要多加注意的。咱们京都之中的寡/妇,说多不多,说少但也不少。光是咱们北定侯府,就有三个不是?就更别提外头的那些勋贵世家了。 那么多的寡/妇,怎么旁人一点事儿都没有?偏偏就扶摇受人诟病?” 说罢,庄眉宁又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儿媳妇做得如何,就不多说了。可是母亲啊,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您老一个人支撑着莫家。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底下又有谁,说过您的不好? 所以啊,这人与人还是有差别的。母亲看人啊,得看到骨子了,千万别被面儿上的一些东西给蒙蔽了!” “祖母这一辈子,有没有受过蒙蔽,扶摇不知。” 沈扶摇此时早已站在了花厅中央。 瞧着庄眉宁那一字一句的讽刺,竟觉得好笑极了:“但二夫人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却是有一定道理的。 人与人的差别,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看人得看骨,而非看面。” 沈扶摇笑着看向庄眉宁,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相由心生。一个人的骨子若是坏透了,面儿上即便装得再好,那也有败露的一日。 我虽嫁入北定侯府的年头不长,但却有幸见识了几次,二夫人受众人夹击拆穿的场景。这些事儿放在以前嘛,也不值得一提。毕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儿,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可今日……猛然听了二夫人那番话后,倒又想起了许多往事儿。如此,不免觉得有趣儿。也想问问二夫人,二夫人的骨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坏东西?而这些坏东西,又藏了多少个年头? 怎么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藏不住了?竟一件件都败露在众人眼前。也不知,都败露完了没有?还有没有东西藏着?” 言毕,沈扶摇便缓缓收回了眼,朝着太夫人福身行礼,道:“孙媳妇儿请祖母安!今日孙媳妇儿来晚了,还望祖母莫怪。” “乖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坐着吧。” 说罢,又让下头人给沈扶摇倒了茶,上了点心。 祖孙二人开始唠起了家常,丝毫不将庄眉宁放在心上。 坐在一旁的庄眉宁本就满肚子的火气儿,如今瞧见太夫人与沈扶摇如此,更是气得牙痒痒。 特别是沈扶摇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反讽她了! 岂有此理! 这北定侯府,是要乱了套吗? 婆婆不像婆婆,儿媳妇不像儿媳妇。 “看着母亲与扶摇这般亲近,儿媳妇这心里是又惊又喜啊。” 即便太夫人与沈扶摇自顾自地聊着,可庄眉宁还是能找准了机会儿,插上几句:“喜的是母亲与扶摇祖孙二人感情极深,世安院里一派祥和。 惊的,是母亲偏爱扶摇竟偏爱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扶摇做出了有损侯府名声儿的事情,也未曾见到母亲责问她半句。” 说罢,庄眉宁又道:“这事儿若换了以前,或许儿媳妇得管好自己的嘴,不该多言。可现下……北定侯府是儿媳妇在当家,真正说了算的人,不是母亲您,也不是扶摇。 倘若这件事儿,儿媳妇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态发展,毁了莫家颜面。那么不管是外头的人,还是咱们侯府自己人,都会笑话儿媳妇治家不严的。 所以啊,有些丑话儿媳妇还是得当着母亲和扶摇的面,说在前头!还望母亲莫要怪罪。” 言毕,只见庄眉宁缓缓抬眼,朝沈扶摇望去:“扶摇啊!你不守妇道,与外男有了牵扯,毁坏了侯府名声儿。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看咱们莫家的笑话。你,可知罪?” “敢问二夫人,我何罪之有?” 不守妇道,毁坏侯府名声儿。 如此大的罪名,沈扶摇可不担。 “你说我不守妇道?那么就请你拿出我不守妇道的证据来。如若不然,我倒想问问你,何为不守妇道? 我沈扶摇不过就是与七王爷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饮了几杯酒罢了。从头到尾,光明正大。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不整被人抓获。” 说罢,沈扶摇又嗤笑了声儿,继续道:“今日二夫人既然将这些话问出了口,那我也不怕与你交个底。我这个人呢,从小就被父母娇惯坏了,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我虽出身商宦之家,但却有着生财之道。这一辈子,即便是孤独到老,也能让自己,让沈家过得滋滋润润。我不需要靠嫁人,来续命。 我有自己的骄傲之处。一旦我看上了谁,想要再嫁,那么即便是北定侯府拿出了铁链镣铐,也锁不住我。这天下悠悠之口,也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所以啊,且别说我与七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即便是我们有了什么,二夫人你又能如何?只怕还不等你来问罪,我就已经将自己的心意昭告天下了。 相反,正是因着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故而,才会顶着莫止湛夫人的身份,如此光明正大地与七王爷来往。我不需要偷偷摸摸,也不需要做贼心虚。 京都的人那么多,每个人心里想着什么,嘴里又要说些什么,我管不住,也不在意。 倘若二夫人因为多听了一些谣言,便二话不说回来问罪,甚至对我冷嘲热讽。呵……我不怪你,毕竟你当了家后琐事儿繁多,脑子不够用,也是能理解的。” “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弯弯绕绕,可偏偏又拐着弯来骂我没脑子!好一个沈扶摇,好一个儿媳妇啊!” 第498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二) 庄眉宁即便怒火中烧,一点点失去了理智。可沈扶摇话里有话,她还是能听得清的。 “你前言不对后语,所说的与所做的偏差甚大。如此,你让我如何信你?” 说罢,又道:“你说你与七王爷之间是清白的,那外头的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儿?即便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夸大其词,冤枉了你!可无中生有的事儿,谁也不至于说得如此仔细。 皇上为何龙颜大怒?七王爷为何会被禁足在王府之中?你的人,怎么会收到七王爷的贴身玉佩?七王爷为何连大好前程都不好,非要娶你我正妃? 呵……沈扶摇才沈扶摇,你好大的本事儿啊。你将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迷得失魂落魄。最后,却还敢在我们面前说你们是清白的? 你……你这是把我和太夫人当成傻子一样糊弄吗?在你眼里,难道我们莫家的人,就如此好欺负?” 庄眉宁一字一句,皆充满了挑唆。 她努力将自己和莫家说成一派,甚至想要与太夫人站在一块儿。而沈扶摇,此时则成了一个外人。 太夫人从始至终都端坐着,没有开口说话。 对于庄眉宁方才的话,太夫人其实也是有疑问的。 只是…… 她并非像庄眉宁那般,想朝沈扶摇问罪,而是想知道沈扶摇与七王爷真实的情况。 那七王爷,是个好儿郎。 若沈扶摇真与七王爷生了情,那么她也不会拦着。只要七王爷对沈扶摇好,太夫人没有理由将沈扶摇捆在北定侯府里,当一个寡/妇。 只是…… 太夫人也有自己的担心。 皇家可不比莫家。 就这么一个北定侯府,就已经很难立足了。想在侯府里过上好日子,不知要使多大的劲儿。一旦入了皇家,那自然更为拘束。 再加上…… 七王爷是与三皇子殿下争夺储君之位的人。 如果沈扶摇真与七王爷在一起了,那么…… 想到此,太夫人越发难过。 这种难过无法掩藏,竟硬生生表现了出来。 庄眉宁瞧见太夫人这般,又见沈扶摇没再接话。于是心下大喜,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沈扶摇,你我婆媳一场。湛哥儿在世时,对你也多加宽容,宠爱。按道理说,我也不该向你问罪。 只是你知错不改,一再寻理由开脱,实在让人寒心。” 说罢,更是说了狠话:“我劝你,在咱们莫家人面前,最好收起你那商人的奸诈劲儿。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湛哥儿虽没了,但他的祖母和母亲还在。你若识相,拿了休书离开。从此以后,你是嫁入皇家荣华富贵,还是一人生财了此余生,都随你。也免得事态发展,最后被浸了猪笼的强。” 沈扶摇并不是个没有脾气儿的人。 一开始她懒得再应庄眉宁,是因为瞧见了太夫人眼里的心疼。 所以啊,便想着暂时‘息事宁人’,好将庄眉宁先赶走。只有这般,她们祖孙二人才能说些体己的话。 沈扶摇心思通透,自然是看出了太夫人有许多疑问想问她。 可偏偏这庄眉宁不上道啊。 这话一次说得比一次难听,竟是连沈扶摇都忍不了她。 于是,冷冷笑了一声儿,道出一句让庄眉宁内伤至想要吐血的话来。 “你爱父亲入骨,可父亲爱你吗?” 短短几个字儿,犹如晴天霹雳,让庄眉宁整张脸都白了。 “你……你说什么!” “没听清?” 沈扶摇微微蹙眉,又道了句:“我说……你深爱着你的丈夫,我的公公。那么他呢?可曾爱过你?”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眉宁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旁人说莫昌海不爱她。 是! 莫昌海是不爱她。 因为他的心,他的情,全部都给了她的嫡姐庄莞惠! 这么多年来,不管她庄眉宁怎么努力,就是得不到莫昌海的心! 现如今沈扶摇是什么意思? 这个贱/人啊! 竟然如此挖她的痛楚。 “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 相较于庄眉宁那‘好看’的神色,沈扶摇倒显得淡然了许多:“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没人规定你爱他,他就得爱你。 就像我和七王爷一样!我对他无意,不代表他对我没心啊。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对我动了心思,有了别的想法,那是他的事情。他要娶我也好,大肆说出他的感受也罢。只要我不点头,我与他就是清白的。” 说罢,沈扶摇又就着‘休书’的事儿,说道:“我知道,二夫人你素来不喜欢我。可就算再如何不喜,你也不能仗着祖母年纪大了,我又没了丈夫孩子,就如此欺负我啊。 我是莫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即便我丈夫没了,我又没有孩子傍身,可外头人还是得叫我一句‘沈侯夫人’。 休书?这玩意儿,恐怕二夫人你给不起吧?即便要给,也该是莫止湛给。莫止湛给不了,还有皇上呢。二夫人,你急什么?” “你……” “再说到浸猪笼,那就更可笑了。” 沈扶摇从头到尾都懒得多看庄眉宁一眼,只自顾自道:“我与七王爷二人,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没有过肌肤之亲。只不过是七王爷欣赏我,而我与他刚好是朋友罢了。除此以外,无任何越界的行为。 倘若只是因为旁人多说了几句闲话,我便要被浸猪笼的话。那么当初……呵……慎姐儿那头,又该如何解释?她可是实实在在的……” “闭嘴!” 自从沈扶摇提起了莫昌海不爱庄眉宁的事儿以后,庄眉宁对沈扶摇后来所说的话,听得也并不大真切。 她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恍恍惚惚的。 什么休书,什么浸猪笼,她都寻不到话来反驳了。 唯有莫慎儿,再度触碰到了她的神经。 “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儿,你好端端的提起慎姐儿做什么!慎姐儿又没招你惹你,你……” “慎姐儿自然没有招惹我,但你招惹我了。” 第499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三) “慎姐儿自然没有招惹我,但你招惹我了。” 沈扶摇也懒得迂回,只直白道:“再说了,我不过是拿两桩事儿做个比较罢了,二夫人何苦这般紧张? 你身为堂堂北定侯夫人,难道就这般自私?自己的女儿是宝贝,别人的女儿就是一根野草?可以让你肆意践踏,肆意诋毁?” 言毕,沈扶摇更是笑了笑,道:“既然方才二夫人劝我,让我莫要将商人的奸诈劲儿,使错了地方。那么作为回礼,我也该劝劝二夫人,莫将过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 你既已掌权,就该管好自己的琐事儿。若还得闲,就夹紧尾巴,将自己骨子里还没被抖露出来的破事儿藏好了。千万别顾此失彼,满腹心思想着如何对付我,最后,却自己后院失火。” 旁的话,庄眉宁或许还想反驳。 可最后这一段话,却是让她霎那间冒出了冷汗。 她太清楚沈扶摇的意思了。 夹紧尾巴,藏好自己的破事儿。 后院失火…… 沈扶摇指的,无非就是莫固安和她的事儿罢了。还有……莫慎儿的身世! 秘密之所以叫秘密,是因为知晓的人不多。 可现下,她和莫固安的事儿,以及莫慎儿儿的身世,似乎有了藏不住的迹象。 她知,莫固安知,莫慎儿知。 于妈妈虽没了,但她的干女儿香莲也知! 最可恨的是,最不好对付的沈扶摇,竟然也已经知道了。且还时常拿着这件事儿来威胁她。 莫慎儿危险,是因为她对身世耿耿于怀。因为自己依旧与莫固安有牵连。 只要想法把莫慎儿稳住,那么就不成问题了。 香莲是目前她唯一信任的丫鬟。 哪怕香莲的生母是自己间接害死的,但这事儿那丫头并不知道。 于妈妈忠于自己,而她是于妈妈的干女儿,素来对自己言听计从,自然也不用担心。 如此…… 除了沈扶摇外,倒是莫固安还让她忧心! 即便莫固安与自己有着二十年的情,可那种情由何而起,她再清楚不过了。 因利益而结合的人,终会因利益而散。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事情严重到需要对质的那一步。莫固安真的能保全她们母女吗? 那可是一个老狐狸啊。 庄眉宁对莫固安本就没有爱,又因莫固安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所以对他并不放心。 今日,沈扶摇那一句‘后院起火’,无疑是加深了庄眉宁的恐惧。 这一来二去的,终是让庄眉宁没得心思,再继续坐下去。 “你素来口舌如簧,我说不过你。” 二夫人忍着自己心中的怒火,道:“但你别忘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今日,你既为自己寻了那么多的借口,那我就暂且先放过你。 可这流言若是继续传下去,使得咱们莫家人都没了脸子,那么即便是太夫人要护着你,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罢,只见庄眉宁缓缓起身,朝着太夫人行了个礼,道:“儿媳妇平日事儿多,心里烦闷得很。今日原本是要来陪陪母亲,在母亲跟前尽孝的。 可偏偏母亲这里来了个不顺气儿的人!儿媳妇眼里揉不得沙子,就先行告退了。 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是非黑白自有判断。多余的话儿媳妇不说,还望母亲莫要被人诓骗了去。否则,儿媳妇不好和列祖列宗交代。” 言毕,看也没看沈扶摇一眼,便抬起了头颅,高傲离去。 沈扶摇撇撇嘴,喃喃道:“走就走呗,话还那么多。话多就多呗,还非要说自己不多言了。哼,这不是多言,难不成是唱小曲儿?” 庄眉宁耳朵尖,走到门槛时顿时止住了脚步。 可碍于沈扶摇的危险,她又不好继续纠/缠。 只紧紧握着拳头,那尖锐的指甲嵌入了肉里,渗出血来。若不是因为她的指甲,染了红色的蔻丹。只怕那努力压制的怒气儿,早就瞒不住了。 身子立在门前好一会儿,终是一字不言,拂袖而去。 太夫人见此,重重叹了口气儿:“现如今她当家,你我祖孙二人早就不如往常,你又何苦说这些话来膈应她? 她心眼小,没什么大智慧,却有小手段。你虽能应付,可接二连三的,实在不厌其烦。” “孙媳妇儿也不想与她计较!可她今日的话,实在气人。若孙媳妇儿一再忍让,岂不是让她觉得咱们好欺负?” 沈扶摇给蒋妈妈使了个眼色,蒋妈妈立即拿了个小凳子来,放在太夫人脚边儿。 她屁颠屁颠坐在小凳子上,趴在太夫人腿上撒娇:“祖母说对了,她是个小心眼的人。但有一点,祖母却漏了!她这个人啊,不仅小心眼,还胡搅蛮缠。 她才不会因为我们的隐忍,而有所收敛。反而啊,会变本加厉,让咱们的日子越发难过!” 太夫人听言,又是一声儿叹息。 她伸手摸了摸沈扶摇的头,随后又像拍小狗那样拍着沈扶摇的脑袋。 良久,才说了句:“委屈你了。” “委屈?孙媳妇儿才不委屈。” 沈扶摇笑了笑,在太夫人的腿上蹭了蹭,像小猫挠痒痒,道:“二夫人虽嘴/巴不干净,但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 她说啊,祖母偏心。若这事儿换了旁人,祖母定会大怒。可到了孙媳妇儿这头,祖母却格外宽容。 孙媳妇儿有祖母的偏爱和纵容,觉得幸福极了,哪里又会委屈呢?” “你这小嘴啊!都到了这种时候儿,怎么还跟抹了蜜一样?” 太夫人没能忍住,慈爱地笑了笑:“嗯?瞧你这架势,是要仗着我疼你,开始无法无天了? 若是如此,我可不敢再纵容你!平白将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给纵容坏了。” “祖母,您不用杞人忧天。” 沈扶摇依旧软绵绵地撒着娇,尽可能不让太夫人担心她:“什么叫这种时候儿?这是什么时候儿?天又没塌下来,不用紧张。 再说了,就算天真塌下来了,还有长得比咱们高的人替咱们盯着呢。就算顶不住,也砸不到咱们!” 说罢,还淘气儿添了句:“要砸,也是砸二夫人!她穿上了特制的鞋子,倒是比咱们高呢。” 第500章 :偏爱与纵容 所谓特制的鞋,无非就是多加了几层底的绣花鞋罢了。 旁人为轻盈,方便走路,只做一层的底。 也有富贵小姐娇/嫩,嫌弃石子路不好走,做两层的底。 可庄眉宁呢? 大概是因为到了年纪,身子开始发福的原因。 哪怕她素来注重保养,看起来风韵犹存。可这日子一天天过下来,倒是一年比一年圆润。 为了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横’,她早在几年前,就只穿特制的鞋子了。 别人的鞋子都是一层两层,再多,也不过三层的鞋底。 她倒好,光是晴天穿的鞋,就有六层的底。雨天穿的,那更是多达八层。 这鞋底的层数多了,人自然就显高。 平日里,旁人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曾拿这事儿来笑话庄眉宁。 现如今为了让太夫人宽心,沈扶摇免不得要说上一说。 想起庄眉宁的特制鞋,太夫人果然笑了笑。 可听着沈扶摇那一声声的‘二夫人’,又不免忧心。 她知道,庄眉宁的言行举止,确实不配让莫止湛与沈扶摇再唤一句‘母亲’。 沈扶摇到了如斯地步,还能尊称庄眉宁为‘二夫人’,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管自己的婆婆叫‘夫人’,这若传了出去,到底还是沈扶摇受苦。 旁人可不会管庄眉宁做错了什么事儿。 自古以来孝为先。 就算庄眉宁是个恶婆婆,外头的人也不会说一句‘沈扶摇做得对’。 哎…… 扶摇这孩子啊,爱憎分明。 如此性格,也说不出是好,还是坏。 “蒋妈妈啊,你去小厨房看看,方才我吩咐他们炖的鸡汤,可炖好了?” 太夫人朝蒋妈妈看了一眼,随意寻了个由头,便要将蒋妈妈支开。 蒋妈妈明白太夫人的意思,忙笑着应了句:“都这会儿子功夫了,想来是炖好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吩咐她们将汤端上来。” 沈扶摇听言,将脑袋往太夫人腿上又蹭了蹭。 蒋妈妈是太夫人身边儿的老人了。 不过是一锅鸡汤罢了,哪里劳驾得了蒋妈妈去操心? 太夫人让蒋妈妈走,无非就是想单独与自己说说话。 于是,蒋妈妈前脚刚走,沈扶摇立即便软糯糯道了句:“祖母,我没事儿,您别担心我。” “祖母怎么能不担心你?” 太夫人无奈摇头,言语里皆是心疼:“你这孩子,跟湛哥儿一样,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平日里看着坚硬得很,可受的委屈啊,却是从来都不少的。 我将你当成了亲孙女看待,自然希望你能过得好。” 因着莫止湛的身体,使得沈扶摇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这事儿,太夫人能记一辈子。 再者,莫止湛又没了。 太夫人虽是莫止湛的亲祖母,但凭心而论,还是觉得莫家对不住沈扶摇。 平白无故的,倒耽误了沈扶摇的幸福。 沈扶摇这孩子越是懂事儿,与她越亲。她这个老婆子啊,就越是心疼沈扶摇。 很多时候儿,她在沈扶摇面前扮演的,并不是莫止湛的祖母,也不是莫家的太夫人。而是沈扶摇的亲人,和最值得依赖的人。 “方才阿宁在的时候儿,我虽为你说话,不愿听她挑唆。但是扶摇啊,祖母知道‘无风不起浪’的意思。 或许你对那七王爷,当真没有心思。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若说七王爷对你无意,我这个老婆子也是不信的。 七王爷为了你,不惜与皇上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这一份情,可不止湛哥儿差啊。” “祖母,您别说了。” 沈扶摇将头抬起,眼眶红红地看着太夫人:“若是旁人,定是会觉得孙媳妇儿不对。可孙媳妇儿知道,祖母提起这事儿,是想要赶孙媳妇儿走!” “胡说!” 太夫人微微嗔怒:“你是我的开心果,是个小贴心,我怎么舍得赶你走?” 说罢,只见太夫人拍了拍沈扶摇的手,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别被所谓的身份囚困!” “祖母……” “七王爷这孩子,虽身为皇家人,但却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七王爷时,湛哥儿才六岁。 那时候儿,湛哥儿被选为七王爷的伴读。终日都要入宫,去陪七王爷念书。 有一次湛哥儿回来时,就带了七王爷。小小一个人,笑容特别真,丝毫没有皇家人该有的架子。他礼数周全,教养极好。对湛哥儿呢,也是情深义重! 这么多年来,他可谓算得上是唯一一个,能跟湛哥儿多说得上话的挚友!那种契合,即便是北哥儿这个亲弟弟,也无法做到的。” 太夫人想起往事儿,眼眶也不住红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 那一年,湛哥儿才六岁。 那时候儿的记忆还很清晰。 她甚至可以记得,七王爷和乖孙子人手拿着一把软剑,在院子里比试时的认真劲儿。 小小的人儿,却格外谨慎严肃。 偏偏又极懂分寸,处处点到为止。彼此都为对方着想,不曾被输赢冲昏过头脑。 呵…… 明明像是昨天的事儿,可现在……湛哥儿却不在了。 “我老婆子啊,看人看眼,由眼入骨,再入心,是从来不会错的。七王爷是个好人,他能对你如此上心,祖母很是欣慰。” 太夫人语重心长,将自己的祝福说了出来:“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咱们寡/妇而言,又格外不同。 没有男人在身边儿的日子,我是过得够够的了。平日里没有一个知冷知暖的人,一旦受人欺负,心里觉得委屈了,连个述说的地儿也没有。 即便是夏日炎炎,也难免觉得天寒地冻。” “怎么会呢?孙媳妇儿还有祖母在呢。” 沈扶摇知道太夫人的意思,于是不住撒娇。 太夫人笑了笑,说了一句让沈扶摇十分难过的话:“祖母老了,又能陪你到几时?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我却已经要去见阎王了。” 说罢,又道:“倘若湛哥儿还在,你们二人一定能共同进退,白头到老。可现在湛哥儿先我走了,你一个人在侯府里,面对着那几个心思叵测的人,我也不放心。” 第501章 :是福不是祸 “祖母,您瞎说什么呢?” 沈扶摇与太夫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二人在几年的相处之中,却跟亲生祖孙没什么两样。 以心交心。 太夫人待沈扶摇好,沈扶摇待太夫人也真诚。 她听着太夫人的那一番话,心里难受极了:“您可是京都城里,最为精明的老夫人了!叶大夫前几日过来诊脉的时候儿不是还说了吗?只要祖母您好好养着,长命百岁都不是问题。 既然您都能长命百岁了,那孙媳妇儿还担心什么呢?不管出了什么事儿,祖母都会护着孙媳妇儿的。” 说罢,又道:“至于夫君……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他既然已经走了,咱们身为他最放心不下的人,更该相互支撑才是。 倘若祖母说那一番话,是为了将孙媳妇儿赶走。那么别说孙媳妇儿不依,就是九泉之下的夫君,怕也不安心呢。” “哟哟哟,你这小嘴哟!” 太夫人哪里能不知道沈扶摇的意思? 于是宠溺看着她,道:“明知道我最怕对不住湛哥儿,所以就拿湛哥儿来压我?你这小妮子,脑袋真是越发聪明了!” 说罢,又拍了拍沈扶摇的额头,道:“不过啊,你的性子我了解,我的性子,你也当知道。即便你将湛哥儿搬出来压我,但有些话,该说的我还是得说!” “祖母……”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不管是对我,对湛哥儿,还是对整个莫家,你都是付诸了真心的。” 太夫人像哄小孩一般,一边儿轻轻拍着沈扶摇的手背,一边儿轻声儿道:“好!如此好!也没算我这老婆子白疼了你!但是扶摇啊,你还年轻。 你嫁入咱们北定侯府的时候儿,人人都说啊,你是高嫁了!但唯有我知道,是我们湛哥儿有福气儿。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 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未见过湛哥儿对哪个姑娘上心。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我本以为,湛哥儿成了家,我也算对得住莫家的列祖列宗了。你们二人一静一动,相互支撑扶持,恩爱和睦,我看着都欢喜。 只可惜啊,到底还是湛哥儿福薄。早早走了不说,也没与你留下个一儿半女!倘若你们之间能有个孩子,那多多少少也是个念想不是?你往后的日子,也能不过得那么煎熬。” 话说到此,太夫人叹了口气儿。 莫止湛与沈扶摇之间没能有一个孩子,不仅仅是沈扶摇的遗憾,也是太夫人的遗憾。 “扶摇啊,你懂事儿,孝顺。说句自私的,谁不希望在老的时候儿,能有子孙承欢膝下? 我没了儿子,又没了孙子。剩下的那几个你也瞧见了,都是不亲近的。偌大的北定侯府里,只得你一个贴心。若能将你留在身边儿,日夜陪伴着,也是件好事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都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奢求了。我喜欢你,自然也希望你能过得好。我希望你以后儿孙满堂,可以尽享天伦之乐。 早在湛哥儿走的时候儿,我便与你说过了。你还年轻,有无限的可能!倘若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个爱你,且你也爱的男人。那么一定不要有所顾虑,要勇敢大胆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虽说啊,人人都说你是‘寡/妇’,但你要明白,你这反而‘寡/妇’和我们这种‘寡/妇’是不一样的!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又聪慧能干,谁娶了你都是他的福气儿!” 言毕,太夫人又叹了口气儿,道:“七王爷这人呢,我方才也说过了,是个好儿郎。若他能真心待你,而你也能接受他,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让我担心。且不说他的身份,就光说近段时间,他为你做出的那些事儿!我真怕……真他惹怒了圣上,最后牵连了你啊!” “祖母,您别担心……” “他是圣上的儿子,亲儿子!圣上再气,也断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最重就是革职发配,但也有重归京都的一日!可你就不同了,你与圣上非亲非故,母族只有财力没有权利!夫君呢?又已经…… 自古以来,男人习惯将自己的过错,归咎到女人身上。七王爷为你如此豁得出去,你免不得要被说成‘红颜祸水’!我只怕……只怕届时圣上大怒,拿你出气儿啊。” “是孙媳妇儿的错,孙媳妇儿让祖母忧心了!” 太夫人是真心为沈扶摇着想的。 所以她才会思虑得如此之多。 “扶摇啊,祖母现下真是为难!一方面,祖母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不用再在这侯府里当‘寡/妇’,绞尽脑汁去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争斗。 可一方面,又怕那七王爷护不住你!他人是好人,但身份太过复杂!眼下圣上那头是什么意思,咱们还不知道。即便圣上同意了,那……七王爷与三皇子殿下的夺嫡之争,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扶摇啊,祖母心里乱!乱糟糟的!” 太夫人心慌了。 这么多年来,她鲜少慌张。 仅有的那么几次,也都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儿子、以及孙子。 现如今因为沈扶摇的事儿,她觉得自己坐立难安。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 可直到说完以后才发现,她连自己想表达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 她是真心为沈扶摇好。 她希望沈扶摇好。 老了! 自己真的老了! 太夫人依旧是轻轻拍着沈扶摇的手,陷入了深思。 想当年,她凭着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北定侯府。什么样子的心思手段没见过?什么难事儿,她没经历过? 每一次,她都能准确做出判断,逢凶化吉。 可现在…… 明明知道自己着急是没用的,可她就是静不下来啊。 “别急别急,祖母。” 沈扶摇心疼地握住了太夫人的手,安慰道:“祖母,您别急。您要相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如何,老天爷自有安排。 你要相信我,我自己有主意。” 第502章 :做贼心虚,日渐消瘦 正所谓,做贼心虚。 这四个字儿的存在,有它存在的意义。 沈扶摇的‘栽赃陷害’,沈扶摇的‘打草惊蛇’,其实都算不得是什么好手段。 正常人,只要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顺着沈扶摇的‘肆意激怒’往深处去分析,便不难分析出问题的所在。 可偏偏…… 庄眉宁自己先乱了阵脚。 从莫慎儿与她离心,到沁雅姨娘的疑心。最后,再到沈扶摇那一句句‘慎姐儿的身份’。 哪怕很多时候儿,很多事情并没有被挑明了说。但庄眉宁瞧着沈扶摇那一脸的坚定与自信,还是不免慌了神。 倘若她所犯的错,并不涉及到男女之情与莫慎儿,或许她还能劝自己平静下来,做最后一搏。 然而…… 此时此刻的她。 也不知是受了药物控制,还是受了沈扶摇‘蛊惑’。或许,两者都有。 她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情绪,更无法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每一次…… 每一次只要从沈扶摇那里听到一些‘警告’,她便会心乱如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 本以为是密不透风的事儿,现如今却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本以为自己成为了掌权人,就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可事实上呢? 她一次又一次受到了沈扶摇的威胁。 她能断定,沈扶摇是知道一些事儿的。 但她不能肯定的是,沈扶摇手里有没有证据。 若有,又有多少? 若没有…… 呵,倘若沈扶摇没有证据,就光凭着沁雅姨娘死前说过的那些话,沈扶摇……沈扶摇她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肆意威胁? 庄眉宁不安极了。 自从受到了沈扶摇的威胁后,庄眉宁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入眠。 她神情越来越憔悴,头发一把接着一把地掉。 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丈夫丈夫死了,儿子儿子不在身边儿。从小心疼到大的女儿不理解自己,只会咄咄逼人。 有着二十年牵扯的……姘头,到了关键时刻也未必能靠得住。 庄眉宁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哪怕…… 她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却又突然觉得自己无福消受了。 自世安院的那次言语之争后,足足有好几日,庄眉宁都没再招惹沈扶摇。 她将自己关在青黛院里,几乎足不出户。 除了处理一些府里的琐事儿外,便一直都在考虑,该如何解决掉眼前的这个麻烦。 终于…… 在又一个彻夜不眠以后,她总算给自己寻到了一个方向。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要想人都不知,除非己莫为’,而是‘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想要让自己与儿女平安度过余生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人灭口。 而‘杀人灭口’这个法子,只能用在三个关键性的人物身上。 一个是沈扶摇。 一个是莫固安。 一个,则是莫慎儿。 当然,莫慎儿是她的女儿。她为了修复自己与莫慎儿的母女关系,不喜编织出了一个又一个谎言。 要她杀了莫慎儿?怎么可能! 而剩下的两个…… 她曾仔细衡量过了。 肆意威胁她的人,是沈扶摇。 只要沈扶摇死了,或许这件事儿便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但,这也只是或许而已。 沈扶摇身边儿的丫鬟,可不是省油的灯。 且不说莫止湛留下来的那四个大丫鬟,即便是沈家陪嫁的那个趣儿,也是个有心眼的。 如若不然,当初她庄眉宁怎么就能被趣儿那个死丫头给摆了一道? 沈扶摇虽厉害,但在侯府里毕竟是个没有实权的人了。况且,沈扶摇入府也就几年,比不得别人树大根深。 若沈扶摇想对付她,凭一己之力怎么够? 如果沈扶摇的身后,还有别人。亦或者……自己的这点龌蹉事儿,沈扶摇还曾告诉过别人。那单单只杀了沈扶摇,又有什么用? 沈扶摇可是世安院那个死东西拼命护着的人,现在又和七王爷搭上了关系,实在太扎眼了! 一旦沈扶摇出了事儿,那么她庄眉宁想要置身事外,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不行。 她不能刚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儿,又来一件麻烦事儿。 更何况…… 沈扶摇可不是那么容易除得掉的! 若那沈扶摇是个好欺负的,这几年,她又何苦忍着? 莫固安! 对,莫固安! 就如莫慎儿所言,除掉莫固安,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莫固安是姘头,又是莫慎儿的亲生父亲。 一旦他没了,那么即便沈扶摇能翻天,那也是死无对证。 沈扶摇若说她庄眉宁与莫固安有奸/情,她就反咬沈扶摇一口。 沈扶摇若再质疑莫慎儿的身份,那她便让沈扶摇去就莫固安给找出来。 对! 最关键的人物,其实是莫固安。 要不…… 就对莫固安下手? 庄眉宁有了打算,自然就松了口气。 可莫固安和沈扶摇一样,也不是个好对付的。究竟要不要对莫固安动手,具体又如何动手?说实话,庄眉宁心里还是没谱。 只是暂时想明白了事情的方向,心里没那么乱罢了。 香莲见庄眉宁日渐消瘦,吃不下,睡不好。 心知,是庄眉宁心里慌了。 为了能让庄眉宁快些定下主意,香莲终是摆出了一副忧心的姿态,道:“夫人,不如奴婢去一趟周府,把六小姐请回来吧?” 说罢,又道:“奴婢瞧着六小姐出嫁后,行事儿比以前稳妥了不少。更何况,六小姐在某些事儿上,还是挺果断的。 夫人无法想明白的事儿,兴许六小姐能想明白呢?夫人不知该如何做的决定,也许六小姐早就有主意了。” “慎姐儿?” “对!” 香莲点了点头,道:“奴婢也是无法,眼瞧着夫人越发消瘦,憔悴,却又无计可施。万般无奈,想着六小姐前两次回府时的模样儿,倒觉得比以前好了不少,想来是有主意的。 再者……六小姐与夫人离心,无非就是因了……因了那个人。现如今夫人为那个人苦恼,不知如何是好。若能问询六小姐的意见……” 第503章 :假装身子抱恙 “若能主动去问询慎姐儿,那么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庄眉宁突然咧嘴一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慎姐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对于我与那人的事儿,她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后来我们母女闹到了如此地步,也与那人有关!倘若我能在这件事儿上,主动去问询慎姐儿的意见,那么她肯定能明白我的决心! 届时……我们母女之间,便可以再回到以前那般,毫无嫌隙!” “是是是!” 香莲早就得到了星辰阁那头的示意,如今自是恨不得莫慎儿能掺和其中。 只有这般,才能迅速让事情发酵。 于是,忙笑着应和庄眉宁,仿佛也为此而感到无比高兴:“夫人与小姐一定能重归旧好的!” 说罢,便试探问道:“那……奴婢这便去吩咐下去?” “好!快去!” 庄眉宁连忙点头。 香莲行礼退下,才转过身去,又听庄眉宁道:“等等!香莲啊,这事儿还是你亲自去办,我才能放心!” 说罢,又添了一句:“你是我身边儿的亲信,你去周府走一趟,兴许慎姐儿会更高兴!” 言毕,许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又许是,太过了解莫慎儿的脾气儿。 于是,又道:“若她不来,你便随意寻个借口!说我病了也好,说我受欺负了也罢!总而言之,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香莲点了点头,连忙出去。 也怪不得庄眉宁担心! 莫慎儿的性子,素来骄纵得很。 她与庄眉宁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一日之寒。要想让莫慎儿回来,怎么也得使上点手段才行。 旁的说辞也就罢了。 但庄眉宁身子有恙这个说法,倒是可以试试的。 莫慎儿才嫁入周府做媳妇儿没多久,况且又是以这种方式入的周家门。她现如今啊,正是需要立威与积攒好名声儿的时候儿。 倘若自己的母亲身子抱恙,她都能不关心不问候,不回娘家走一趟的话。那么周家那头,指不定得如何编排她呢。 香莲抱着如此想法,拿着庄眉宁的令牌,便直接出了府。 在出府之前,她更是特地绕了稍远的一条道。 那条道归徐七管着,香莲急匆匆往那头绕去,又给了徐七几个眼神暗示,徐七便立即能猜测出几分了。 …… 果然,一切都如同庄眉宁与香莲预测的那般。 香莲去到周府后,费了好一阵周章,才得以瞧见莫慎儿。 一开始,她只说是有要事,需要求见周家少夫人。 门房的人听说香莲是北定侯府来的,立即便屁颠屁颠进去通报。 可谁知,莫慎儿听说北定侯府来人后,又仔细问询了来人长相。随后,立即便猜测出了来人的身份。 淡淡道了句:“就说我现下琐事儿缠身,一时走不开,将她打发走了便是。” 香莲听着门房带出来的话,忙红了眼眶。 她语气儿微急,道:“还劳烦小哥儿你再进去通报一声儿,就说是我们当家夫人身子抱恙,现如今躺在榻上油盐不进。大夫说……大夫说我们当家夫人的病来势汹汹,今夜是最紧要的时候儿。 若熬不过去的话……只怕……只怕会出事儿啊!还望小哥儿能将这话原原本本告知我们六小姐,我们小姐孝顺,自会明白的!” 说罢,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悄悄交到了那门房手里。 周家的门房虽时常能收到一些小贿/赂,但不过就是十几个铜板,或是一些碎银的事儿,鲜少有瞧见这般大方的。 于是,两眼冒光,连忙将银子手下,道:“姑娘莫急,我这就去给姑娘传话。” 说罢,那小腿跑得比之前更快了。 莫慎儿太了解庄眉宁了。 听了门房的话后,立即便起了疑心。 前几日去侯府的时候儿,庄眉宁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这么短的功夫里,就病危了? 可偏偏…… 她疑心归疑心,又不得不走这一趟。 否则,旁人该说她不孝顺,没良心了。 心下不喜地换了身衣裳,便要回北定侯府。 离开时,她那婆婆周夫人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也急忙赶了来,说要与莫慎儿一道走一趟。 莫慎儿自己都是云里雾里,不知庄眉宁卖什么关子,哪里敢让周夫人也过去? 万一这病是假病,岂不是闹了笑话? 以庄眉宁那种性子,做出这样贻笑大方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忙劝道:“母亲莫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咱们还不知道。您就先在府里等消息,儿媳妇自个儿回去就好。免得届时忙乱,顾不得母亲。” 说罢,又道:“儿媳妇回去后,定会及时将消息传回来。若届时大夫说能探视了,母亲再过去也不迟。” 莫慎儿拒绝的话,虽说得委婉,但周家夫人还是听了出来。 心下虽稍稍有些不快,觉得莫慎儿不给她这个脸面儿。 但转念一想,倒也有理。 像北定侯府那样的人家,当家夫人若身子抱恙,一定是乱作一团的。 她不请自去,虽能表达她的关怀之情,但到底还是唐突了一些。 过门就是客。 无论任何时候儿,都是需要旁人招待的。 倘若那头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儿,她去了也没趣儿。 更何况,那前来请人的丫头就事情说得这般紧急,可见那庄侯夫人病的不轻。 大夫也没说什么时候可以探视! 自己突然过去,一来唐突,失了礼数不说。二来,还容易过了病气儿。 如此想着,心里也就舒服了些。 假模假样道:“你说得有理!这事儿啊,到底是我欠缺考虑了!听着亲家母出了事儿,便什么也顾不得!” “母亲的这份心,儿媳妇记着了!” 莫慎儿轻轻握住了周家夫人的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的婆媳关系有多亲呢。 “待儿媳妇见了母亲,必定将您的心意转告母亲。” 说罢,行礼福身,道:“儿媳妇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周家夫人连忙点头,关心叮嘱:“侯爷在边疆,亲家母就你一个孩子在身边儿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言毕,又添了句:“但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莫过了病气儿,折腾了自己。” 第504章 :你要狠下心 莫慎儿出周府时,香莲竟还等在门口。 她淡淡看了香莲一眼,一言不发,便扶着蔷薇的手自顾自上了马车。 香莲见此,也不计较。 只加快了脚步跟在马车后头,一路回了北定侯府。 …… 庄眉宁在青黛院里等了许久,坐立不安。 本还以为,香莲没本事儿将莫慎儿请来。正想着该如何再派人去请时,却瞧见莫慎儿迈着莲花步朝自己走来。 “慎姐儿!” 庄眉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在看到自家闺女的那一刻,落了下来。 “你总算来了!” 说罢,连忙上前,想要握住莫慎儿的手。 莫慎儿瞧出了庄眉宁的举动,巧妙侧了侧身,躲开了:“有什么要紧事儿,竟值得你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 虽是问话,却嘲讽极了:“不是身子抱恙,兴许熬不过今夜了吗?可我怎么瞧着,母亲现下好得很呢?” 说罢,也不等庄眉宁开口,莫慎儿便自顾自坐下,道:“我看啊,母亲你是撒谎成性了。随口一说,便是一个谎言。” 庄眉宁被自己的女儿如此嘲讽,脸面上不禁有些挂不住。 于是瞥了香莲一眼,便道:“我有要事儿要与小姐相商,让你去请小姐回来,你是怎么请的?怎么好端端的,又说我身子抱恙了?” 香莲听言,心下不屑。 可她依旧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儿,跪下道:“夫人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知晓夫人与小姐有要事相商,所以心下着急,这才……” “罢了!出去吧。” 庄眉宁摆了摆手,道:“这一次,看在你是为我办事儿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下一次,若再在小姐头上动心思,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儿!” “是!是!奴婢谢夫人,谢小姐!” 香莲配合着磕头,退下。 莫慎儿冷眼瞧着这一切,有些好笑。 但接下来庄眉宁所说的话,却让她诧异不已。 “慎姐儿……关于那莫固安的事儿,母亲仔细想过了。觉得你说得有理!” 庄眉宁亲自给莫慎儿倒茶,一副讨好的模样儿,压根就不像一个母亲。 反而,像极了丫鬟。 “以前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选择与那人有所牵扯。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我可以失去任何东西,却唯独不能失去你。 因为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倘若连你也与我疏离,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莫慎儿虽骄纵任性,但从小到大对庄眉宁的依赖,却是真的。 她之所以与庄眉宁疏离,无非就是因为莫固安。 现如今庄眉宁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莫慎儿难免动容。 “此言当真?” 她下意识问出了口,丝毫没有犹豫:“不是在框我?” “傻孩子!” 庄眉宁瞧着莫慎儿的反应,心下不知有多欢喜。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亲人啊,我又怎么会框你?” 说罢,庄眉宁抹了把眼泪,动容道:“虽说我此生有幸,能得一儿一女。可俗话说得好,女儿才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儿子啊,总是娶了媳妇儿就忘娘!你且瞧瞧前段日子,那沁雅姨娘还在时,你四哥是如何对咱们的? 慎姐儿啊!或许平日里,我对你四哥抱有很大的期望。很多时候儿,给你造成了一种错觉,认为我比较心疼你四哥!但是孩子,你与北哥儿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自然是都疼的。 但若说到贴心,说到亲密,说到纵容,难道母亲不是更偏向你吗?我希望你四哥能承袭爵位,掌管莫家,也是为了咱们母女以后能过得更好啊!” 言毕,庄眉宁又紧紧握住了莫慎儿的手,认真道:“现在你四哥已经得偿所愿!我对他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唯有你,唯有你啊,让母亲操心不已。 慎姐儿,母亲老了,这几年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面上儿瞧着似乎没什么大的毛病,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光是肝火,就终日旺盛着,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儿。 我也曾寻过大夫来诊脉,但就是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怕啊,怕我不知哪一天撒手人寰,独留你一人在京都。怕我在死去的那一日,还没能与你和好如初,留下遗憾。 我更怕……更怕你在周家过得不好,受人欺负!” “母亲……” 莫慎儿本就不是存心要与庄眉宁作对。 现如今听了庄眉宁这一番话,竟动容极了。 豆大的眼泪不住往下流,鼻子一吸一吸的,真真是惹人心疼:“母亲……我知道你对我好!从小到大,母亲如何待我,我心里都记着呢。 我……我也不是存心要与你疏离,只是我实在受不了那担惊受怕的日子。不仅仅是怕自己会受到牵连吗,更怕母亲和四哥出事儿啊。 所以……所以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母亲,让母亲离那人远一些。可……可母亲……” “慎姐儿,是母亲错了!” 庄眉宁已经许久没有与莫慎儿这般推心置腹的交谈了。 瞧着莫慎儿落泪,她的眼泪也越发汹涌。 母女二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连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以前是母亲糊涂,总有诸多顾忌。可现在母亲想明白了,顾忌再多,也有解决的法子。只要咱们母女二人齐心,什么都不怕!” 说罢,庄眉宁又道:“今日母亲寻你过来,便是想和你商讨,这事儿该如何收场?想要彻底与莫固安断了关系,且保证从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似乎……还真有些难。” “倒也不难。” 在庄眉宁表露出自己的意思后,莫慎儿便已经在心里仔细想过了。 对于莫固安那个人,莫慎儿素来是不喜的。 所以要对付他,只能往狠的来。 “母亲可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过的那句话?这世上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倘若母亲真下定了决心,要与那人彻底了断。 那么,不如就狠下心来,直接……” 莫慎儿话说到此,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 第505章 :谋取人命 莫慎儿能有此想法,庄眉宁并不意外。 对于自家女儿的心思,她自诩十分了解。毕竟,她们可是母女啊。 更何况,在沈扶摇一次又一次的‘肆意威胁’后,庄眉宁已经做好了放弃莫固安的打算。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自损‘身子’,让香莲去周家将莫慎儿请来。 只是…… 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除掉莫固安? 庄眉宁心里没有主意,只盼着莫慎儿能给个法子。 “母亲。” 莫慎儿见庄眉宁久久不语,还以为是庄眉宁舍不得。 于是,语气儿微微变冷,道:“你若舍不得,那方才的话就当我从没说过。 但我身为你的女儿,有义务提醒你。你若想永绝后患,过上安稳的日子,就必须得狠下心来,除掉这个有威胁的火药。 否则,你自己受其所累也便罢了。就连我和四哥,都一样会随着你万劫不复。” 听着莫慎儿突然变冷的声音儿,庄眉宁一下便回过神来。 “慎姐儿,你误会母亲了。” 庄眉宁好不容易才跟莫慎儿有所缓和,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哪里又有舍得与舍不得之说?若母亲舍不得,为何要让香莲去将你叫回侯府?” 庄眉宁认真的看着莫慎儿,道:“这个莫固安,是肯定要除掉的!就如你所言,他这个火药一旦点燃,受伤的不仅仅是我。 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早死晚死倒没什么区别。只是你和你四哥,不能受了我的牵连。 只是……莫固安能在北定侯府里,稳稳当当当二十来年的大管家,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主儿。我们母女该怎样,才能一招致胜,将他除掉呢?” “这……” 莫慎儿见庄眉宁并非舍不得,语气儿又缓和了不少:“这确实得好好想想!莫固安这人不简单,倘若一次除不掉他,反而打草惊蛇。届时,他心怀恨意,反过头来对付咱们,那就麻烦了!” 说罢,莫慎儿咬着唇又想了许久,才问:“母亲,这些日子……你与莫固安可还有联系?” “我……” 庄眉宁没想到莫慎儿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一下有些慌了神。也不知是该照实说,还是该寻个由头瞒过去。 “母亲不必紧张。” 莫慎儿知晓庄眉宁的顾忌,于是又道:“你只管实话实说就是。” “自然是有联系的。” 庄眉宁微微垂下头去,没敢看莫慎儿的眼睛:“这北定侯府就那么大,我现在又掌管着侯府的内务。莫固安身为管家,随便寻个借口,就能见我。 我即便是想躲,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说罢,许是怕莫慎儿不高兴。 于是又连忙添了一句:“不过慎姐儿,我与他见面都是光明正大的!自从我下定决心要与他了断后,我就再没在暗处与他……” 庄眉宁口中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是莫慎儿不想听的。 但不想听归不想听。 莫慎儿知晓庄眉宁的性子,自然能猜到她想说些什么。 于是,想也没想便打断道:“好了,我信你就是。” 说罢,又开口道:“我不过是想问你,你要与他了断的事儿,他可曾知晓了?这些日子你与他相见时,没曾表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痕迹吧?你对他放过狠话了吗?” 言毕,许是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多了些,又总结道:“我的意思是说……他现在对母亲,可还信任?” “定是信任的!” 庄眉宁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想也没想,便道:“为了不招惹麻烦,我这段时间与他相处,还跟往常一样。我连抱怨都没抱怨过,就更别提对他说什么狠话了。 每每二人若有功夫聊上两句,大多提的都是你。生怕你在周家过得不好,为你感到不值。 慎姐儿,我能肯定,莫固安心里对你的身份从不起疑。在他看来,你就是他的亲生闺女。有你在,他又怎么能不信任我?” “他若还信任你,那就好办。” 莫慎儿虽不愿与莫固安扯上关系,但她不得不承认。眼下这种时候儿,莫固安越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她办起事儿来就越顺利。 “只要他还信任你,那么咱们动起手来,就简单多了。” 莫慎儿微微垂眼,再抬起来时,眸子里已是充满杀意:“母亲,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四哥承袭爵位,是因与三皇子殿下强强联手的缘故?” “是……” 庄眉宁疑惑,不知莫慎儿怎么的又问起了这事儿:“怎么?你想到法子了?” “既然三皇子殿下与四哥已经联手了,那么咱们的事儿,便也是三皇子殿下的事儿。” 莫慎儿没正面回答庄眉宁的问题,只是自顾自道:“母亲,三皇子殿下手里的能人颇多。你明日想个法子与三皇子殿下联系,从他手里借几个能用的人出来。 然后……” 莫慎儿凑近了庄眉宁的耳朵,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诉出。 庄眉宁听得连忙点头,可又不得不提出自己的担忧:“慎姐儿啊,你这个法子可行是可行,但三皇子殿下那头,未必就会借人给咱们。” 说罢,又道:“你别瞧着三皇子殿下是你表兄,他这个人啊,奸诈得很。在他的心里,利益大于一切。 为了能达成所求,他连自己的外祖家都不肯放过。但凡能利用的,他都要利用得彻彻底底。 虽说现在咱们和他是合作关系,但也不过是各求所需罢了。突然向他借人,还得用那些人去……去干一些谋取人命的事儿,他怎么可能答应? 即便是答应了,怕也得提出条件,让咱们脱一层皮儿。亏本的买卖,这个三皇子殿下可是从来都不做的。” 言毕,又试探出问道:“不如……咱们用自己的人如何?你四哥承袭爵位以后,从派过几个人回来,护咱们母女周全。人虽不多,但都是经过训练的,想来对付一个莫固安不成问题。 若不够的话……母亲这些年也培养了一些亲信……” 第506章 :万不可用自己人 “母亲,你糊涂!” 莫慎儿早已不是当年的莫慎儿了。 在历经了与生母离心,受人陷害,下嫁窝囊废等等事儿以后,她考虑事情周全了不少。 再加上,此时的她已经嫁作人妇。在周府里,每日需要与各式各样的人周旋,手段更是比先前高明得多。 “我何尝不知道你手里有人?话说回来,你都嫁入侯府这么多年了,即便再不得宠,也是正正经经的侯夫人。若你连自己的一股势力都没有,怕是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瞧不起你。 可正因为那是你的人,所以咱们才不能用!” 说罢,莫慎儿缓了口气儿,又道:“这一次咱们要除掉的人是莫固安!且不说他的祖辈世代为咱们莫家卖命,莫家对他格外厚待。 就光说他与你之间的那点事儿!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咱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既要保证他死以后,莫家人查不到咱们头上。更要保证出手失败,他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倘若你用了自己的人,那不就是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完全不给自己退路吗?” “是!是啊!慎姐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庄眉宁经过莫慎儿这么一提醒,立即恍然大悟:“莫固安是北定侯府的大管家,他若突然失踪了,那么莫家北定是要派人去寻的。不管是人还是尸,都得寻到了才算了事儿。 倘若我用了自己的人,一旦留下什么破绽,岂不是等于我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等着与莫固安下葬?” 说罢,又道:“那还只是计划成功后,我所要承担的风险。可是……若计划不成功呢?莫固安与咱们青黛院保持关系那么多年,对我手底下有几个人,一清二楚。 如果计划失败了,莫固安没死!那么,莫固安一定会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哪怕是两败俱伤都在所不惜!毕竟……毕竟我都要杀他了,他没有理由还会继续信任我。” “所以,母亲你必须找三皇子殿下借人!” 莫慎儿认真地盯着庄眉宁,道:“一来,三皇子殿下的人,必定会比你手底下的人手脚利索。他的人出手,咱们的胜算就会大一些。 二来,不管莫固安是死是活,最后都赖不到咱们的头上。若他死了,莫家人查出了什么端倪,那也是莫家和三皇子殿下的事儿,与咱们母女何干? 若他没死,他有本事儿对抗得过三皇子殿下的话,那就让他自己去好了!咱们再寻机会儿对他下手就是。” 说罢,莫慎儿又勾唇,冷笑了声儿:“不过……那莫固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就不信他在北定侯府里当了几十年的大管家,会一个人也没得罪? 指不定啊,这世上想杀他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他再如何想,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和‘夫人’,会对他下手。” 莫慎儿口中的那句‘女儿’和‘夫人’虽有着别样的意味儿,但听在庄眉宁耳里,还是让庄眉宁臊得慌。 也罢了。 女儿如此形容自己的身份,也还算懂事儿。 至少是夫人,而不是姘头。 毕竟自己与那莫固安……若放在外人眼里,怎么也得是‘奸/夫/淫/妇’了。 “慎姐儿,你说的意思我都明了。” 庄眉宁自顾自在心里臊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只是……问三皇子殿下借人,那不是件容易事儿。我们既然要拿他的人去对付莫固安,那么他必定是要知情的。 好端端的,他怎么可能为了咱们冒这这个风险?若他要问及缘由,我又该怎么说?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答应了倒还好办。怕就怕他不答应,咱们的事儿又泄露了出去……” “三皇子殿下这人虽奸诈,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莫慎儿拍了拍庄眉宁的手,安慰道:“只要你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变成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让他觉得莫固安也是他的威胁,那么他自然会同意出手。” 说罢,又高深莫测道:“若还不行,那便许他一些利益。母亲现在都已经掌管北定侯府的内务了,账房那边的银子,应该不少吧? 三皇子殿下正在夺嫡,最缺的就是银子。若母亲肯给他一些银子,难道还怕他不肯借人吗?” “银子……” 庄眉宁微微惊讶,倒是有些舍不得的:“若是给银子,那得给多少才算够啊?三皇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得过去!” “母亲可是现任北定侯的嫡母,北定侯府的掌权人。账房里的那些银子,你想挪用多少就是多少,谁能管得着?” 莫慎儿挑了挑眉,又道:“母亲难道还怕被谁说了闲话去不成?” “这倒是不怕的!即便是要说,那也与我无关。我啊,只需要将权牢牢握住就成。” 庄眉宁咬了咬唇,道:“只是那些银子,我本是留着给你和你四哥的。若三皇子殿下狮子大开口,要去了一半或大半,那……那你和你四哥以后用什么? 我……我这是心疼啊!” 庄眉宁虽得到了北定侯府的中馈大权,但却并非可以高枕无忧。 她与沈扶摇之间啊,是签订了协议的。 倘若她当家当不好,那这中馈大权还是得让出来。 只是这件事儿,她至始至终都没与莫慎儿说。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庄眉宁对于三皇子殿下的为人,至少清楚了一半。 想要利用三皇子殿下去为自己办事儿,那她庄眉宁就只需得付出代价。 旁的倒也罢了,银子嘛…… 突然少了那么多,沈扶摇势必会拿此事儿做文章。 “银子嘛,没了可以再赚,有什么可心疼的?” 不理解原由的莫慎儿笑了笑,便道:“母亲只要想想,是账房里的银子重要,还是除掉莫固安以后,安安稳稳度日重要?” 说罢,又道:“当然了,若母亲实在舍不得那些银子,也没关系。只要母亲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事儿,是可以将莫固安和三皇子殿下的利益联系在一起的。 若有,咱们便设法,让莫固安成为三皇子殿下的威胁!” 第507章 :疑点重重 香莲自带着莫慎儿回到青黛院后,便懂规矩地退下了。 她将花厅的门关上,方便庄眉宁与莫慎儿议事。而自己,则不远不近地站在外头。 但凡有人经过,想要靠近花厅,她都以大丫鬟的身份,命那些人离开了。就连前来报账的莫固安,都被她拦在了外头。 “莫管家,六小姐今日回府了,此时正在花厅里与夫人说体己话呢。报账这事儿,莫管家还是改日吧。” 若是往常,莫固安听闻莫慎儿回府,必定是会欢喜的。 哪怕不曾表现,心里也一样雀跃。 即便莫慎儿这个女儿,没有叫过他一句父亲。 可他亲眼看着莫慎儿长大、出嫁。 那种出嫁女再回府的心情,他体会得格外真切。 然而现在…… 当他再听到莫慎儿回府时,心里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脑袋里不断回响着莫慎儿那一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就像是咒语一般,闹得他脑袋直疼。 “六小姐回来了?” 莫固安假装惊讶,问:“她前几日,不是才回来过吗?” 说罢,又笑了笑:“这些日子,六小姐好像回来得有些频繁了。” “这……” 香莲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莫固安的神色稍稍透露着心虚:“夫人昨天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六小姐出事儿了。今日起来便一直念叨着,说要亲眼看到六小姐才安心。 这不,方才夫人就打发了奴婢去周府,将六小姐叫回来了。” 说罢,想了想又道:“夫人心疼六小姐,六小姐自上次回来后,与夫人的关系也有所缓和。现如今啊,母女二人正在里头说着知心话呢,连奴婢都不敢上前打扰。” 言毕,又添了句:“莫管家方才的那番话,可切莫在夫人面前提起。夫人最近情绪不好,可别听了以后,以为莫管家你有了别的心思,又以此与莫管家闹事儿。” “倒是你提醒得有理。” 莫固安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儿:“只是不知夫人最近为何情绪不佳?香莲啊,你终日伺候在夫人身边儿,总该知晓些原由吧?” “这……” 香莲听言,眼神微微有些闪躲:“回莫管家话,夫人的事儿,奴婢不知。” “当真不知?” 莫固安深深看了香莲一眼,又道:“香莲,你可是于妈妈的干女儿。于妈妈走了以后,夫人最信任的就是你。难道,她有什么事儿,是连你都瞒的?” “哎哟莫管家,你就饶了奴婢吧。” 香莲苦笑道:“主子的事儿,奴婢哪里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啊?要说信任,夫人最信任的人不是莫管家你吗?你都不知道夫人情绪不好的原由,奴婢又怎么知道?” 说罢,转念一想,又道:“不过……若莫管家一定要追问到底,那奴婢也只能告诉你,夫人情绪不佳,是因为星辰阁那头的夫人。 具体为了事儿,奴婢就不知了。只知道啊,那日再世安院里,沈侯夫人与夫人说了一些话。夫人听了以后,就像有心事儿一般,奴婢实在琢磨不透。” “沈侯夫人?” 莫固安挑了挑眉,随后一笑:“也罢!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一阵便好。 夫人与星辰阁那位夫人素来不和,你我都是知道的。” 说罢,又看了一眼花厅,道:“既然夫人与六小姐一时半会还不得闲,那我就先回去,明日再来也不迟。” “是。” 香莲点了点头:“现如今啊,侯爷远在边疆。夫人就只有六小姐这么一个孩子在京都,自是十分重视与六小姐单独相处的机会儿。 报账这事儿,倒是急不来的。” 说罢,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莫管家。前几日奴婢送去给你的点心你可吃了?味道儿如何?” 莫固安心中一个咯噔,笑道:“点心做得很精致,味道儿不错。只可惜啊,我就吃了两块。也不知是年纪大了,不能吃甜食,还是怎的?竟觉得反胃,不舒服得紧。” 香莲脸色顿时变了变,随即笑道:“竟是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说罢,又道:“那些点心可是夫人亲手做的,奴婢瞧着她辛苦,想帮帮她,她都没让呢。 不过啊,夫人素来爱吃甜食,莫管家你也是知道的。想来是因为自己喜甜,所以下手没轻没重,竟将那点心做得腻了一些。 待会儿奴婢与夫人说说,兴许夫人就知道了。” “不必!” 莫管家伸手摆了摆,道:“其实也不大腻,只是我那日在外头忙得久了,吃了许久东坡肉、红烧肉。回来后又吃了点心,难免堵胃。 这事儿啊,你不必与夫人说,省得她多心。” 言毕,又道:“哟,还真不能与你多说了。这一说到胃,胃就不舒服,得赶紧回去喝点暖胃的。” 香莲见此,忙给莫固安行了礼:“是,莫管家慢走。” 眼睁睁看着莫固安离去。 对于花厅里的那对母女,究竟作出了何等的商讨,香莲是不会去听的。她要做的,无非就是让她们二人凑到一起罢了。 至于后续的事儿,自然有星辰阁那头的人跟进。 莫固安呢? 既要让他察觉,又不能让他起疑,这才是重中之重。 香莲看着莫固安离去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儿。 而莫固安,则在踏出青黛院的院门后,彻底放下了嘴角。 频繁回府的莫慎儿。 突然缓和的母女关系。 香莲那飘忽不定,心虚闪烁的眼神,还有那顾左右而言他的答话…… 对了。 突然被询问起的点心。 从头到尾,每一个,都是疑点。 难道…… 庄眉宁那个女人当真如此狠心? 可以不顾及多年的情分,要对我下手? 是了,是了! 早在庄眉宁让香莲给我送点心时,她就已经想好要置我于死地了。 只是我自己不敢相信,处处为她寻借口,找理由。 我总是骗自己,那些点心不是出自她的手。 想要害我的,也不是她。 可事实上…… 若不是她,又还能是谁呢? 第508章 :从丫鬟那里找答案 许是太久没与庄眉宁如此交过心了,在商讨完如何对付莫固安后,二人又聊了好些其他的。 譬如…… 近些日子北定侯府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那个沈扶摇,有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譬如…… 周家的人好不好对付?有没有欺负莫慎儿?周家的那些小妾们,都是什么样的主儿? 再譬如…… 六荣街的那间铺子已经如愿买下来了,地契房契虽还在莫固安手里,但明日见了莫固安,就能拿回来。 诸如此类,皆是生活上的小事儿。 可琐事儿费时,母女二人就这般聊了一阵,竟聊到了晚膳时分。 因心疼女儿,庄眉宁又留莫慎儿用了晚膳。待吃饱喝足,这才命下头的人送莫慎儿回府。 至于莫慎儿回了周家后,如何解释庄眉宁的病情,那就是莫慎儿的事儿了。 对于庄眉宁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寻一些人对付莫固安。 是的,她要对付莫固安了。 为了自己和儿女的安稳日子,为了不再受沈扶摇威胁。为了,永绝后患! 庄眉宁这一回是彻底下定了决心,要除掉莫固安。 只是…… 莫慎儿说得对。 要对莫固安下手,绝对不能用自己的人。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 三皇子殿下的人,不好借。 不管是‘推心置腹’,将自己和对方绑在一起,形成用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动用账房的银子,给三皇子殿下财力……这都不是庄眉宁想要的! 但,如果不向三皇子殿下借人,又不能动用自己的人,那又该怎么办呢? “夫人,夜深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正想得入神,香莲已经打了洗脸水进来。 庄眉宁看着香莲那张脸,突然就想起了死去的于妈妈。 若于妈妈还在,此时此刻,她必定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哪儿不爽快?” 香莲见庄眉宁只盯着自己,却久久不语。 于是,忙惊得放下水盆,焦急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大夫……” “我无碍。” 庄眉宁瞧着香莲那着急的模样儿,摆了摆手:“只是想事情想得入神罢了。” 说罢,又想起香莲是于妈妈的干女儿。 以往,是受于妈妈调/教的。 于妈妈虽然不在了,但香莲未必不能解决问题。 思及此,庄眉宁又再度看向了香莲,问:“香莲啊,我且问你。倘若……有一日,香莲你出嫁了,当了夫家的主母。 夫家要举办喜宴,可手底下的人不够用。于是你身边儿的人,都劝你去别府借些人回来。但跟别府借人,一来得费些情面,二来也得费些银子。 且那银子的数目啊,还不低!毕竟别府家世显赫,平日来往都算高攀,更别提借人了。 你夫家为此左右为难,最后决定将这事儿交由你一人处理。那么,你该如何处理此事儿,才能得以圆满?” 香莲没想到庄眉宁会突然问她这么一个问题,吓得连忙跪下:“夫人!还请夫人明示,是否是奴婢做出了什么?奴婢从小就受了干娘的养育之恩,长大后又入了青黛院伺候夫人。 奴婢长那么大,没有过别的念头,也没想过要出嫁!奴婢是要一辈子都伺候在夫人身边儿的,还望夫人莫要将奴婢许配出去,夫人!” “你……” 庄眉宁只是打了个比方,想由此听听香莲的答案。哪里想到,竟将香莲吓成了这副模样儿。 于是,重重叹了口气儿,道:“你这丫头!我那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哪里是要将你许配出去?” 说罢,便起身虚扶了香莲一把,道:“你的心思啊,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你若忠心待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即便要给你许配人家,也定是许配一个好人家,让你后半生舒舒服服的过。 如此……不仅仅是对你有所交代,对你那九泉下的干娘,也有交代了。” 言毕,又道:“我方才之所以如此问你,不过是因我遇到了难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才想听听你的想法。谁知你这丫头……哎…… 你且告诉我,若你面临了那样的问题,你会如何?” 香莲顺着庄眉宁的虚扶起身,眨着一双大眼,小心翼翼问道:“夫……夫人当真不是要赶奴婢走?” “嗯?” 庄眉宁微微挑眉:“你在质疑我?” “不……不……奴婢不敢!” 香莲连忙摇头,紧接着便应道:“回夫人话!倘若是奴婢遇到了那样的问题,那么奴婢定是不会向别府借人的。 就如同夫人所言,向别府借人不仅要费银子,还得搭上情面。虽说举办喜宴势必是要花费银子的,但若将银子大量花在人力上,就不大值当了。再说情面这种东西,容易借可不容易还。 倘若那‘别府’的势力,与奴婢的‘夫家’旗鼓相当,倒还好说。若是悬殊过大,免不得要被人当成叫花子的。” 说罢,香莲想了想又道:“再说了,按照夫人方才所言,奴婢那‘夫家’只是举办喜宴时,人手不足。由此可见,奴婢的‘夫家’还是有自己的人可以使唤的。 在有自己人使唤的情况下,人还是不够。可想而知,那场喜宴还是很隆重的。由此,更不难猜测出奴婢那‘夫家’的家世。即便比不得‘别府’,但也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最好面子,举办喜宴居然还从‘别府’借人?如此行径若传了出去,可不是失了脸面儿?” “所以呢?你会如何做?” 庄眉宁虽对香莲的分许,十分认同。但她更想知道,香莲的答案。 毕竟只有那答案,才与自己的选择挂钩。 “回夫人话,奴婢会花银子再去买一些下人回来。” 香莲应道:“既然银子都是要花的,那么从别府借人还不如自己买人。无论是大事儿小事儿,总是自己人用着最为放心。” 庄眉宁听言,不免皱紧眉头,道: “可你买了她们,还得养着她们!” “若不想养着也简单!” 香莲不知庄眉宁为何如此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只道:“用完以后再寻个人伢子,将她们都发卖好了。” “对!倒也是个好法子。” 庄眉宁点了点头,心下顿时生了一计。 第509章 :这个人可不简单 庄眉宁心下,顿时生了一计。 是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香莲在举办喜宴时,面对人手不足,可以自己买人。 那么自己…… 不也一样可以吗? 既然自己的人不能用,三皇子殿下那头的人不好借。那么,她便在江湖上花钱买凶! 江湖人都讲义气儿,有行规。 只要钱给得足,那么就不怕事儿不成。更不怕以后出了差错时,自己被兜出去。 虽说…… 雇凶杀人所要花的银子也不少。 但再如何多,也多不过三皇子殿下那头啊。 如此想着,庄眉宁的心就越发安了。 人啊,遇事儿没了方向,自然慌乱不已。但一旦寻到了方向,那便仿佛有了靠山,整个人都精神、硬气儿了。 …… 日子不紧不慢的又过了几日。 临近年底,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日,沈扶摇才从世安院里请了安,正捧着手暖炉回星辰阁。 她步步小心地踩在石子路上,看着被扫到两边的积雪,又高又厚。 哈一口气儿,眼前全是白雾。 “是莫管家。” 突然,霓裳在一旁开口提醒。 沈扶摇顺着霓裳的目光望去,果然瞧见分岔路口那头,莫管家正披着一件大氅,要往外走。 于是,不免加快了脚步,堪堪在莫管家要转向另一个路口时,走到了跟前。 “莫管家?” 沈扶摇看向眼前的男子,微微一笑:“这天寒地冻的,莫管家是要去哪儿?” 自古以来,在深宅大院里,就没有奴才见了主子就绕道走不请安的道理。 莫管家虽是大管家,但也一样逃不过这个规矩。 他瞧着沈扶摇过来,早早便垂身行了礼。 如今听沈扶摇主动问了他话,自然免不得应道:“回夫人话,奴才刚刚得了上头意思,正要外出办事。” 说罢,突然想起那日在青黛院里,香莲说起庄眉宁情绪不佳,是因沈扶摇的原故。 于是,多了个心眼,道:“像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会分天气儿寒冷还是炎热?只要上头吩咐下来了,奴才就得尽好自己的本分。” “莫管家这一口一个上头的……” 莫管家这样一个表面温润的人,素来是不喜说这些场面话的。 可偏偏今日这几句话听起来,却让沈扶摇颇为不舒服。 故而,沈扶摇也多了个心眼,笑道:“让我猜想啊,这所谓的‘上头’定不是祖母了! 祖母这人虽待下人算不得宽和,但待莫管家还是不错的。她啊,知晓这样的天气儿磨人,定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儿出门。” 说罢,又假装继续猜测,道:“难不成……是二夫人?” 莫管家始终微垂着脑袋,眼睛盯着沈扶摇的鞋尖,温润笑道:“二夫人也是有了急事儿,这才让奴才赶紧出去处理。” “急事儿?什么急事儿,竟要赶在这个时候出去。” 说罢,又道:“虽说眼下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府里需要安排的事儿也多。但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啊。” 言毕,沈扶摇看着那依旧下得不停的雪,又道:“这雪啊,从昨夜下到现在。我瞧着天气儿,一时半会儿怕也停不了。 莫管家你年纪虽不大,可也不年轻了,还是得小心点为好!雪天路滑,莫出了什么差错。” ——雪天路滑,莫说了什么差错。 短短一句话,仿佛像一鼎铁钟,敲得莫管家的脑袋嗡嗡作响。 本不想交代事情始末的他,竟也多嘴说了一句:“奴才多谢夫人惦记!不过就是去临城的铺子里查查账,现在出发的话,夜里还能赶得回来,不打紧的。” 临城。 沈扶摇记在了心里,道:“如此,扶摇就不耽误莫管家了。” “最近天儿冷,还请夫人多保重。” 莫管家依旧是垂着头,只是侧过了身。 “多谢莫管家。” 沈扶摇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从莫管家眼前走了过去。 主仆几人走了十几步路,趣儿偷偷往回瞄了一眼,道:“主子,莫管家走了。” “嗯。” 沈扶摇应道:“临城的方向!你现在去寻宋祁,让他带上几个人跟着莫管家,看看庄眉宁是不是要对他下手。” “是,主子。” 趣儿应了沈扶摇一句,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小跑去了。 沈扶摇看了霓裳一眼,扶着霓裳的手不知觉间竟加重了不少力道。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成败在此一举。 能不能彻底扳倒庄眉宁,就看这一次了! 只要庄眉宁对莫管家动了手,那么她就有把握说服莫管家,让莫管家揭穿庄眉宁的所有恶性。 “是差不多了。” 霓裳点了点头,眼睛虽然还看着前方,但心再在庄眉宁与莫管家身上:“这短短的半个月里,六小姐都回府回了四次了!若说青黛院那头没有动静,如何说得过去?” 说罢,霓裳又道:“去临城铺子查账?铺子的账,早在上个月就全部查过了。什么样的铺子,什么样的账,竟值得现在再去查一次? 也不知那莫管家是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竟如此信任二夫人,还真在这个时候去查账。” “信任?我看未必。” 沈扶摇嗤笑了声儿,想起了方才莫管家多说的那几句话,道:“也许啊,莫管家此番出去,就是为了看一看,庄眉宁究竟想如何对付他呢? 上一次香莲送点心的时候儿,并未露馅。莫管家那头呢?也将点心拿去医馆了。可见,当时他在青黛院里,是听到了一些话的。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又对香莲送去的东西如此防备?” 说罢,沈扶摇转过头去,深深看了霓裳一眼:“以前,我们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他们是设计让我们钻。可现在看来,莫管家与青黛院是真的有嫌隙了。 再说说今日,呵……关于外头铺子的事儿,莫管家比咱们更清楚。什么时候儿该查账,难道他会不晓得? 不管庄眉宁是说账目有问题,让他立即去处理清楚也好。或是庄眉宁与他在银钱上有什么瓜分也罢。 咱们的这位莫管家啊,可不傻。他自己都是管着这个东西的,难道还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吗?” 第510章 :身边儿不能离人 这一夜,沈扶摇早早就洗漱完毕上了榻。 自从将中馈大权交到庄眉宁手里以后,沈扶摇倒是清闲了不少。 除去自己和太夫人的产业外,她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地,看那些没完没了的账簿了。 因着今夜是极为关键的一夜。 沈扶摇有种预感,总觉得庄眉宁会选择在这一次动手。 所以…… 此时此刻的她睡意全无。 只松松垮垮地挽着长发,倚在榻上看书。 蝴蝶和医清二人,因着一个武艺高强,一个医术高强,早早就被沈扶摇派出去了。只怕庄眉宁下手太狠,宋祁几人应付不过来。 若届时,真让那莫固安丢了性命,那便白忙活了。 霓裳许是白日里随沈扶摇去世安院请安时,受了凉。到了晚膳时分,竟喷嚏不断,身子也滚烫不已。 奈何医清已经随着宋祁和蝴蝶出去了,这侯府里也没有为下人请大夫的先例。哪怕霓裳在星辰阁里的地位再高,也深得主子的厚待。 但规矩就是规矩。 莫说现如今当家的人不是沈扶摇,即便沈扶摇手里还握着中馈大权,也得掂量掂量旁人的看法。 好在初凝还在府里。 初凝平日里虽只在小厨房待着,准备沈扶摇的一日三餐。但因着平时没少为沈扶摇准备药膳。所以,对于如何照顾风寒发热等症状的病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于是,沈扶摇便让初凝回屋照看霓裳。而自己身边儿,只留了趣儿一个丫鬟。 趣儿素来是个话多的丫头。 可今日,许是她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同往常。 瞧着沈扶摇静静看书,自个儿也去寻了一本来抱着。 到底是从小跟在沈扶摇身边儿,一起长大的丫头。虽没有什么才华,但却是识得不少字儿的。 沈扶摇见趣儿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儿,也不逗她。只觉得,趣儿安静起来的模样儿,着实乖巧。 从京都到临城,距离虽然不算远,但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沈扶摇虽有强烈的预感,认为庄眉宁会在这一次动手。但预感是否准确,又另当别论了。 也不知宋祁那头如何了? 什么时候儿才会有消息传回来? 说服莫固安一起对付庄眉宁这件事儿,也不知能不能成? 如此想着,沈扶摇终是朝趣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趣儿忙应道:“回主子话,已经是亥时末了。” “竟是这个时辰了。” 沈扶摇垂着眼,笑道:“也不知外头烧的水还热不热?若热的话,就煮一壶茶来吧。” “主子可是渴了?” 趣儿放下书本起身,摸了摸水壶,道:“水壶的水还是温的,不如奴婢给主子倒点水吧?” 说罢,又道:“这时辰再喝茶,恐怕是要入不得眠了。” “无碍。” 沈扶摇本就是要等消息的,自然不怕睡不着:“眼下也是毫无睡意的,待到困乏,也不知是几时了。 倒不如喝几杯茶,清醒清醒,也好等蝴蝶和医清回来。” “可是……” 趣儿有些为难:“可是眼下这时辰,小厨房的火定是熄了。奴婢重新起火,烧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儿。 今夜就奴婢一个人守夜,不如往常有蝴蝶在暗处保护主子。蝴蝶和医清在临走前都交代过咱们了,说是夜里主子身边儿不能没人。 奴婢若走了,那主子怎么办?” “你这傻丫头!” 沈扶摇心里又暖又好笑:“咱们现在是在星辰阁,又不是在外头。即便宋祁和蝴蝶都不在,院子外面也还有好几个暗影在呢。 我不是个孩子呢,出不了事儿。” 沈扶摇自然知道趣儿在担心什么。 自从莫止湛出事儿以后,星辰阁里的这几个丫头就更是小心翼翼了。 不管白日还是夜里,沈扶摇身边儿都是不离人的。 平日里,宋祁虽不能时刻在星辰阁后院走动。但蝴蝶,却是随叫随到的。 很多时候儿,沈扶摇都觉得蝴蝶是个不需要吃饭睡觉的神人。因为只要不出任务,她永远都神出鬼没。 “趣儿这不是担心主子嘛……” 趣儿撅噘嘴:“主子,奴婢可得和您说明白了!这还真不是奴婢懒!奴婢是真担心主子。 倘若现在是在咱们沈府,奴婢二话不说就可以走。但北定侯府危险重重,根本就不像一个家,反倒像是有着猛虎野兽的森林。 平日里连蝴蝶和医清几人都是时刻提高警惕的,现如今就奴婢一个人了,奴婢哪里敢轻易走动?” “你呀,就是瞎操心!” 沈扶摇微微摇头:“还说要好好照顾我呢?可最后,我连想喝一口茶水都喝不上。” 说罢,沈扶摇又道:“你且放心去吧!莫说这大半夜的,没人会到咱们星辰阁来。即便是真来了歹人,你又能如何?” “奴婢……” 奴婢可以为主子挡刀子啊! 晦气儿的话,趣儿自然是不会说的。 她嘟着嘴,终是行礼道:“那奴婢这就去煮茶了,主子且等等,千万别乱跑!” 说罢,就披着衣裳退了出去。 沈扶摇没能忍住,竟‘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 千万别乱跑? 呵呵…… 趣儿那丫头,是真把自家的小姐当成孩子了吗? 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即便要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沈扶摇摇了摇头,便再度沉浸到了书本里。 今夜看的,是《孙子兵法》。 这本书,是从莫止湛的书房里拿出来的。 已经有些年头了。 据说,当年莫止湛的父亲,莫昌海也曾看过。 里里外外不知被翻了多少遍。 以前,沈扶摇对这些权谋的东西,素来是不感兴趣的。可自从莫止湛走了以后,她就格外喜欢翻阅莫止湛留下的东西。 自然,也就看上了莫止湛的书房里的书。 渐渐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原本毫无睡意的沈扶摇,竟觉得眼皮儿越来越重了。 “奇怪。” 她合上手里的书,朝门口处看了看:“趣儿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是趣儿出了什么事儿? 沈扶摇一边儿打着哈欠,一边儿撑着身子起身,正想出去看看。 却不曾想…… 第511章 :夫人不见了(一) 却不曾想…… 鼻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艾草味。 糟了! 沈扶摇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捂住了鼻子和嘴。 她紧张朝门口和窗子的方向看去,心里越发忐忑。 屋子里的那股味道很浓,想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方才,沈扶摇所有的心思都在那本《孙子兵法》里,故而没能察觉出来。 待发觉不对劲儿,却为时已晚。 出事儿了! 沈扶摇立即便在心里下了判断。 今夜,医清、蝴蝶还有宋祁都不在。 刚刚还精神得很的她,突然就打起了哈欠。现如今,更是连眼皮儿都要抬不起来了。 沈扶摇记得很清楚。 趣儿离开之前,这个屋子里是没有任何味道儿的。 为了不让外头的风雪将沈扶摇冻着,趣儿在走的时候儿,还特地将窗子与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既是如此,那股艾草味儿又是如何来的? 不! 一定不是艾草。 如今外头还下着大雪,谁会在这种天气儿熏艾?更何况,现下都什么时辰了? 沈扶摇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分出一只手来,扯了件大氅给自己披上。 她看准了窗子的方向,慢慢踱步。轻轻将床头与床尾,以及桌子上的烛火吹灭。 紧接着,就着门口那唯一一盏烛火所透出来的微弱的光,小心翼翼走到窗子旁。 星辰阁的的布局是极好的。 不仅仅是整个院子坐南朝北,就连她和莫止湛的主屋,也都是这个朝向。 为了通风,主屋正门的南边儿与背后的北边儿,都开了几扇窗子。 南边儿的窗子因与房门是同一个方向,出去后便是回廊。窗子开得不高不矮,齐沈扶摇的腰。沈扶摇在吹灯时仔细算过了,若她动作快的话,翻窗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要翻窗出去,就立即能脚着地,不至于让自己受伤。 回廊出去就是小院,霓裳和初凝这几个贴身的丫鬟,就住在对面不远处的耳房里。 而北边儿的窗子,虽开得跟南边儿的窗子一样高。但窗子外头是假山和湖水,且离地较高。 况且…… 那后头再没屋子了,素来偏僻。 倘若真的有人要害她,定会躲在偏僻的地方。 若从那边儿出去,不仅自己会摔伤,还会往敌人的怀里撞! 所以…… 南边儿逃生的可能性更大。 沈扶摇的眼皮儿越来越重了!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让痛觉将自己的困意赶走。随后,选了一扇离房门最远,也是平时最不常开的窗子。 就是它了! 沈扶摇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 但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浓烈艾草味儿,绝对不简单。 她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判断北边儿窗子外头,可能守着人。而直接从房门跑出去,也许比翻窗更为便捷。 可她不敢保证没人盯着门口。 否则,为何那股味道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趣儿走了以后,就来了?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趣儿也不可能背叛自己。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盯着这间屋子。 沈扶摇困意极浓,身子也不如往常有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儿,紧张地伸出手,小心将那扇窗子推开了一条缝。 先探了探。 外头回廊虽有几盏烛火在寒风中摇曳,但依旧昏暗不堪。 仅凭着一条小小的缝,倒是瞧不出什么的。 拼了! 随着越来越难睁开的眼,沈扶摇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紧接着,再不多想。 只用力将窗子推开,随手一手撑着窗子,一手撑着身子,拼尽全力坐到了窗沿上。 再一个翻身,酿跄落到地上。 在寂静的夜里,那推窗的‘吱呀’声儿格外刺耳。 而沈扶摇,本就无力的身子,随着那一下酿跄,险些栽倒。 她来不及去观察周围的情况,只拔腿便往对面的耳房跑。 奈何夜里积了雪,在下回廊台阶时,一个没踩稳,便重重摔倒在地。 紧接着,沈扶摇的身后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儿。 沈扶摇心下一慌,忙开口喊了句:“初凝!霓……唔……” 霓裳的名儿还尚未喊完,沈扶摇的嘴便被一个冰冷的手掌捂住。 那人在沈扶摇身后,沈扶摇看不见他的模样儿。但单单从他的手掌来判断,是个男人。 且还是个魁梧的男人。 “唔……唔……” 那男子的手臂死死钳住了沈扶摇的脖子,沈扶摇试图挣扎,却丝毫没有力气儿。 只一会儿的功夫,本就中了迷/香的沈扶摇,意识便彻底模糊了。 …… 夜里,霓裳的情况不是很好。 虽说晚膳时喝下了一些姜糖水,回屋后又用凉水不断擦拭着身子。可越到夜里,这身子反而越发滚烫了起来。 初凝担心她,每隔上两刻钟便要起来摸一摸她的额头,自是没敢睡熟。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初凝’!那声音儿不大,很柔很弱。一开始,初凝还以为是霓裳醒了,于是挣扎着起来,要去照看霓裳。 可待她走到霓裳榻边儿,又瞧见霓裳紧闭着双眼。虽眉头紧蹙,睡不大安稳。但嘴/唇却也是抿得死死得,不像叫过人的样子。 揉揉太阳穴,猛然一个激灵。 在这偌大的北定侯府里,除了打小就相识的几个姐妹和主子以外,旁人见了她都得唤上一声儿初凝姐姐。就连上了年纪的妈妈们,若不是特别相熟,那也是要唤上一句初凝姑娘的。 方才那声音儿…… 如今想想倒有点像是夫人的! 蝴蝶和医清都不在,倘若方才不是她在做梦,而叫她的人也不是霓裳。 那么…… 也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初凝突然一阵心慌。 她是莫止湛培养的人,一直都在星辰阁里伺候着。哪怕她因擅长厨艺,平时大多待在小厨房里。近身伺候主子的活儿,并不如霓裳几人多。 但她自诩还算稳重,从未有过慌张失措。 可眼下,她心里竟生起了几分不安。 连大氅也没来得及披,初凝便急急忙忙朝沈扶摇屋子奔去。 才行至小院中央,瞧见一个影子正从拐角处出来。 第512章 :夫人不见了(二) 才行至小院中央,瞧见一个影子正从拐角处出来。 初凝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严声呵斥:“是谁在那里!” ‘啪’的一声儿,那人似受了惊,打碎了什么东西。 初凝一听,急忙朝那头赶去。 “哎呀!” 一个懊恼的女声儿传来,道:“谁呀!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初凝听见这声音儿,立即愣住。 而那丫头瞧见来人,也傻了一会儿。 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 “是你!” “是你!” “初凝姐姐,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出来作甚?” 趣儿看着自己失手打翻的水壶,道:“人吓人吓死人,你晓得吧?” “趣儿,这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 初凝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过多疑。 “去给主子烧水煮茶啊。” 趣儿想也没想,便应道:“主子说今夜的事儿没个结果,注定是睡不着的。所以就让我去小厨房烧点开水,煮上一壶茶,好等宋祁他们回来。” 说罢,一脸无奈地看着地下的水壶。 刚刚煮好的开水撒了一地:“这下好了,白费功夫了。” 初凝瞧着趣儿为了生火,将自己的脸蛋儿弄得黑乎乎的。 顿时心疼:“你这皮娇肉嫩的,什么时候儿会生火了?瞧瞧你将自己整成这副模样儿,跟个小花猫似的!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就叫我去,别自己逞强。” “你不是在照顾霓裳姐姐嘛……” 趣儿摸了摸自己的脸。 再看手时,果然黑乎乎的。 于是没能忍住,笑道:“还真成小花猫了……哈哈……” “好了好了,赶紧擦擦。” 初凝伸手给趣儿擦了擦脸,忙又道:“夫人身边儿不能离人的,你快回屋去守夜。我现在马上去小厨房再烧点开水来,好给夫人煮茶。” 说罢,便要朝小厨房走去。 趣儿点了点头,一边儿擦着脸,一边儿走着正要回屋。 一个抬眼,瞧见那大开的窗户,不免发闷:“奇怪!这主子怎么把这扇窗给开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了风寒,去跟霓裳姐姐作伴。” 初凝听着趣儿的念叨,回头朝政正屋望去。 这不望不打紧,一望,心脏都漏了一拍。 糟了! 难道那声儿‘初凝’,真是夫人叫的? 初凝虽不是时刻伺候在沈扶摇身边儿,但对正屋里的结构布局却是非常了解的。 就如同趣儿所言,那扇此时开着的窗户,平常是不开的。莫说现在天寒地冻,即便是夏日炎炎的时候儿,那扇窗户也鲜少会被打开。 不为别的,只为它是离正门最远的一扇窗。 窗子里头,正对着装衣裳的大柜子。 因着那柜子是特别打造的,又大又高。所以,难免有些占位置。 柜子与窗子之间的位置并不宽敞,平时除了丫鬟们去给主子拿衣裳时,会靠近那扇窗子外,主子们是不会去的。 那扇窗子,关着压抑。开着,也瞧不见什么景致,透不进多少的光。 趣儿说…… 她方才去小厨房烧开水了。 那么,屋子里也就只有夫人一个人! 既是如此,夫人为何要打开那扇窗子? 初凝一边儿想着,一边儿朝趣儿走来,再不去想烧开水的事儿了。 “奇怪?屋里怎么那么暗啊!” 趣儿见初凝去而复返,不免又念叨:“我去小厨房时主子还在看《孙子兵法》呢,那会儿屋子里可亮堂了!” 说罢,又道:“该不会是主子等不及我的茶,先睡了吧?” 趣儿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初凝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她来到门前,连安都没请,便径直将房门推开。 趣儿见此,不免一愣。 正要问初凝作甚,却瞧见初凝那一脸的严肃。 于是,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浓浓的艾草味儿有里散开,初凝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主子!” 趣儿顾不得许多,忙冲进去寻人。 “主子!” 她急冲冲冲到床榻边儿。 只见本该倚靠在床榻上看书的沈扶摇,此时早已不知所踪。 “主子,您在哪儿啊!” 趣儿急得哭腔都出来了,她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主子,您别逗趣儿了!” 初凝尚还理智,瞧着趣儿如此慌神,忙道:“趣儿!夫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你莫要再叫唤。小心惹来了旁人,再毁了夫人的名声儿。” 说罢,又吩咐道:“现在宋祁和蝴蝶都不在,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星辰阁外头的暗影。 你听我说,你冷静下来。去星辰阁院门口学几声布谷鸟叫,将这里头的事儿都告诉守夜的暗影。” “是……是!” 趣儿听言,想也没想便往外跑去。 初凝到底跟了莫止湛多年,颇有经验。 她寻了火折子将屋里的烛火一一点亮,仔细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 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床榻上的被子,虽被盖过,但掀开时是整整齐齐掀在一边儿的。 鞋子! “夫人的鞋子!” 床榻下,沈扶摇的鞋子还在,且整整齐齐摆着。 大氅没了。 初凝记得很清楚,沈扶摇今日批的是一件米色的大氅。去世安院请安时,太夫人还说沈扶摇穿得不够喜庆。当然,这些话是霓裳回来后说的。 说是要给沈扶摇做几件新的大氅,颜色要大红大紫的才好。省得太夫人总说沈扶摇素净,都不娇/艳了。 正因为霓裳念叨的那几句话,初凝记在心上了。所以,便对沈扶摇今日的那件米色大氅多看了两眼。 跟了沈扶摇那么久,沈扶摇的习惯几个丫鬟都是知道的。 她与那些奢靡成风的夫人不同。 断不会早晨穿一件,傍晚穿一件。 若不是有特别的场合要出席,沈扶摇通常都是一套衣裳穿一天,一件大氅披几日的。而那些闲置下来的大氅,都会被整整齐齐收到柜子里。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初凝还特地去翻了翻衣柜。衣柜里,各式各样冬季的衣裳、大氅都在。偏偏就那件米色的大氅,没了。 而屋内,也瞧不见它的踪迹。 整齐的屋子,整齐的被子,整齐的鞋子,跟着一起不见的随身大氅,莫名其妙开着的窗子…… 第513章 :夫人不见了(三) 对了,还有这股浓浓的艾草味!还有突然熄灭的几盏灯。 这一切,能表明什么呢? 屋子里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说明没人进过这间屋子。 整齐掀开的被子,没被动过的鞋子……说明夫人曾意识到了什么,怕穿鞋子会有声响? 和夫人一起不见的随身大氅,会不会是因为夫人闻到了艾草味,所以想出门一探究竟?因着怕冷,所以便将大氅带上了。 那窗户,还有烛火又是怎么回事儿? 初凝走到窗户旁,往外望去。 不知不觉间,她已将捂着口鼻的手放下许久了。 在静静思考问题的时候儿,时间不知不觉从指尖流逝。 “啊~” 突然,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起来的初凝,竟莫名其妙打了个哈欠。紧接着,眼皮儿越来越重。 不行! 不能睡! 再累也不能睡! 初凝掐了自己一把,提醒着自己。 不对! 猛然之间,初凝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于是,她连门都没走,连忙顺着窗子翻了出去。 那艾草味有问题! 夫人都不见了,我精神紧张得不行,怎么还会犯困? 是那艾草的味道,定是的! 想通了这点,初凝便瞬间明朗了。 趣儿说,夫人精神得很,今夜定是无眠。 在趣儿去小厨房烧开水煮茶的时候儿,夫人还在看书。 夫人看书,注意力集中,也是有的。她没能及时闻到这艾草味儿,也说得过去。待突然缓过神来,人已经困乏不已。 倘若夫人就这么睡去,有人进屋掳走了夫人。 那么,那人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夫人带走。 可这开着的窗户,解释不通! 若那人从窗户赶紧去,将夫人掳走,可行。但他带着夫人离开,必定要走门。 可如果他走了门,门为何是关的?难道是那歹人在掳走夫人的同时,还记得帮关上门吗?他若能有如此细的心思,将门关了,那窗户为何不关? 所以,这个假设未必成立。 那么……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夫人也和我一样,突然缓过神来。以夫人的聪明才智,必能猜测到问题所在。为了能离开屋子,夫人选择了离门最远的窗子。 就像我方才翻窗出来一般,从屋子里翻了出来。 如果…… 我是夫人。 我从屋子出来以后,必定是要第一时间寻人的。 是了,耳房! 我和霓裳就在对面的耳房! 初凝想到此,忙朝着自己耳房的位置走去。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仔细观察着地面。 终于,初凝在回廊的台阶处寻到了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滑倒的脚印。 虽然那个脚印被后来的雪给盖住了一些,可还是跟别的积雪不一样。 顺着那个脚印,初凝很快就发现了更多的脚印。 就在初凝埋首观察的时候儿,突然有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是趣儿回来了。 与趣儿一道回来的,还有徐七。 “你怎么来了?” 初凝起身,忙问。 此时此刻,她的心更不安了。 虽说徐七是宋祁的徒弟,深得星辰阁主子的信赖。他的功夫,也不低。可说到底,徐七算不得暗影的一员。 她让趣儿去寻暗影,趣儿却寻来了徐七。 这是不是意味着,暗影已经出动了? “青黛院那头的药用完了,今天是我和香莲碰头的日子。可我在老地方等了香莲一个时辰,也未见香莲出来。” 徐七盯着初凝,一字一句道:“我怕香莲出事儿,就擅自去了青黛院打探消息。发现青黛院里今夜灯火通明,似是有所行动。 我知道师父和蝴蝶都不在府里,生怕夫人出事,所以便赶过来。过来时正巧碰到趣儿姑娘在门口,就随趣儿姑娘来了。” “暗影呢?” 初凝径直问道:“宋祁不是安排了几个暗影在外头的吗?” “外头没人啊!” 趣儿急得直掉眼泪:“我在外头学布谷鸟都学了好久了,可除了徐七外,再没别人!” “那便是暗影已经行动了。” 初凝此时十分矛盾。 一来,是能稍稍安心。暗影出动,说明他们已经知道夫人出事儿了。有他们追着,夫人好歹能有保障。 可侯爷培养出来的暗影,以一敌十。 他们的功夫,与蝴蝶不相上下。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即便莫止湛不在,守在星辰阁外头的暗影也就那么几个,但也从未出现过什么大事儿。 可话又说回来。 能够让所有暗影出动,足以证明那劫走夫人的人不简单。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七瞧着初凝严肃的神色,忙问:“你查到什么了?” 初凝指了指地上的脚印,道:“你们看。” 紧接着,便带着二人进屋,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述出。 趣儿越听,心里就越紧张。 到了后来,竟捂着嘴哭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宋祁走的时候儿明明叮嘱过我,不能让我把主子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可是……可是我还是……还是没看好主子。 主子丢了!主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该怎么办啊!” “趣儿,别哭。” 初凝拍了拍趣儿的背,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法子稳住局面,而不是哭!” 说罢,朝着徐七道:“香莲这么久以来,从未食言。即便是有事儿不能与你碰头,也会想法子让你知道。 这一次突然没了消息,必定是出事儿了。夫人那头有暗影追着,咱们先等消息。香莲那边儿,你赶紧想个法子探探。” 言毕,又道:“对了,我和趣儿没有功夫,现下定是出不了府了。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得寻个人帮忙才行。” “七王爷。” 徐七想也没想,便说出了三个字。 初凝微微一愣,只一会儿,便道:“也只有他了。” “好。” 徐七应了一声儿,转眼便消失在了初凝眼前。 趣儿内疚,此时还在哭着。 初凝叹了口气儿,道:“趣儿乖,莫哭!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更何况,暗影已经全部出动了,徐七也去王爷府寻七王爷了。只要七王爷肯帮忙,夫人就一定不会出事儿。” 第514章 :夫人不见了(四) “可是……可是……” 趣儿抽泣,道:“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怕主子她……” “别胡说!” 初凝紧紧握了握趣儿的手,道:“凡事儿都往好处想。” 说罢,便按下了趣儿,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夫人失踪的事情传出去。否则就算有七个七王爷,怕也帮不了夫人。” “是……是……” 趣儿点着头,忙道:“我……我知道!我知道名声儿比什么都重要。若主子半夜被掳走的事儿传了出去,那……” “知道就好!所以千万不能再哭了。” 说罢,便交代:“你今夜安心在屋子里待着,等消息。你放心,我估摸着宋祁和蝴蝶他们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儿人多,法子也会多。 倘若明天夫人还回不来,咱们就说夫人染了风寒。总之,能拖则拖!” “好!好……我都听你的。” “行。” 初凝见趣儿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便放心了:“你就当夫人还在屋里,好好守你的夜。我得先回去看看霓裳,这个时候不能露出马脚。” “好,那你赶紧……” “快!快去那边儿看看!” 趣儿正想叮嘱初凝赶紧回去照看霓裳。 可谁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一阵嘈杂。 “你,带着人去东边。你,带着人去西边。剩下的人,跟我走!”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不断逼近。 初凝见此,忙上前去,挡在了回廊前:“什么人!竟敢擅闯侯夫人的寝屋,好大的胆子!” “哟,这不是初凝姑娘吗?” 为首走来的是一个身材肥硕的妈妈。 初凝瞧着有些眼熟,但又记不清是谁。 “初凝姑娘莫恼!咱们也是奉了庄侯夫人的意思,前来搜查刺客的。” “什么刺客?” 初凝一听,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于是,严声呵斥:“好端端的北定侯府,哪里来的刺客?” 说罢,又道:“你又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唤我一句姑娘,我就得放任你胡来?” “哎哟,瞧瞧初凝姑娘你这话说的……” “滚出去!” 初凝冷冷看着那妈妈,道:“若惊扰到了我们侯夫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初凝姑娘是沈侯夫人身边儿的红人,按理说你说的话我们该听的。可你再红,也比不过庄侯夫人去啊。” 那妈妈丝毫不为所惧:“再说了,现在是庄侯夫人当家做主不是?庄侯夫人命我们来搜查刺客,我们能不来吗?大家都是下人,你在我们面前耍什么横?” 说罢,便又朝着下头的人道:“来人啊,还不快搜?” “我看谁敢!” 初凝依旧挡在前边儿,道:“这里是星辰阁,不是青黛院。不管侯府里现在谁当家,都休想在星辰阁乱来!” 说罢,初凝冷笑了声儿:“这星辰阁,可是当年老侯爷的原配,大庄侯夫人的居所。大庄侯夫人不在以后,一直都是我们侯爷住着的。 这里面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粒尘土,都是老侯爷、侯爷的心血。你们若哪里碰坏了,那就是对两任侯爷的不敬!对圣上的不敬!” 那肥硕的妈妈一听,倒还真有点被唬住了。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初凝见此,又道:“你口口声声说现在侯府的当家人是小庄侯夫人,但你别忘了。当初小庄侯夫人为了拿到中馈大权,可是当众与咱们侯夫人签下协议的。 两年内,若侯府经营不善,或出了旁的大事儿。那么,她还得乖乖将中馈大权还回来!现在两年的期限还没过,你们就如此嚣张? 难道不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朝失势,我倒要看你们该何去何从!” 正巧这时,星辰阁的下人都已经被惊醒,往这头跑了。 初凝瞧着人差不多到齐,又是一句呵斥:“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些人赶出去!” “好一张伶牙利嘴!” 初凝想要速战速决,却没想到,还不等自己的人将侵入者赶走,又一个高傲的声音儿逼近。 “本夫人素来知道,扶摇嘴皮子厉害。却不曾想,她管教出来的下人,竟也是如此! 这句句铿锵,可了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夫人得看你脸色行事儿呢。” 来人,不是庄眉宁又是谁? 那一口一句‘本夫人’,可真真是将自己的身份坐得稳稳的了。 “初凝,是吧?” 庄眉宁一步步朝初凝走来,冷笑道:“听闻你是湛哥儿生前培养的人,现在贴身伺候在扶摇身边儿?按道理说,也该是个懂事儿的人。 怎么今日,竟如此以下犯上?不仅出言诋毁本夫人,更不顾自己主子的生死?将一众人等拦在门外?” “给小庄侯夫人请安。” 初凝再不甘愿,也还是福身行了个礼:“我们家夫人今日去世安院请安时,不慎染了风寒。现如今好不容易才睡下,实在不好再扰她起身。” 说罢,又道:“这位妈妈是谁奴婢不认识,也不知她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到咱们星辰阁来寻刺客。 北定侯府的守卫,素来森严。莫说是刺客了,就是一只外头的蚊子,都难进来和侯府的蚊子争食。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有刺客,那也不会到咱们星辰阁来。” “你这话说得简单。” 庄眉宁依旧是一脸带笑,邪魅得很:“守卫再森严,也有出现纰漏的时候儿。你们星辰阁有何不同?难道刺客敢去别的地方,就不敢来星辰阁了?” “不管有没有刺客入府,都不劳小庄侯夫人担心了。” 以前总听沈扶摇要,庄眉宁就是一个苍蝇。 只要被她缠上,那真是要恶心上好一阵。 那时候儿,初凝还觉得好笑。哪里有人这样来形容另一个人的? 可现在,当初凝亲身经历了才发现,沈扶摇所言不虚。 “小庄侯夫人突然带那么多人擅闯咱们星辰阁,我们侯夫人若是惊醒了,那是有脾气儿的。” 言毕,又道:“再说了,咱们星辰阁有自己的暗影,不怕出事儿。若小庄侯夫人真怕侯府出事儿,不如去世安院看看。毕竟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第515章 :都是算计好的 言下之意再简单不过。 你既然说自己是侯府的掌权人,要顾及侯府众人的安危。那么就请你去需要你的地方溜达吧! 世安院那头可是住着太夫人呢。 太夫人身份尊贵,可不得好好护着? 再说了,北定侯府这么大,除了世安院还有柠溪房和勤善房。你要关心,那就一视同仁关心个够,怎么偏偏就盯着星辰阁不放? 庄眉宁生平最厌恶别人唤她‘小庄侯夫人’。那一个‘小’字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是后来的。 在她之前,这个侯府里曾有过一个正儿八经娶回来的侯夫人。那个侯夫人,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而自己?不过是走侧门入府的姨娘罢了。 可初凝呢? 一口一个‘小庄侯夫人’,倒是叫得顺口。 庄眉宁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便连脸色也变得狰狞了不少:“混账东西!” 她先是当着众人的面儿骂了这么一句,随后才紧着道:“这个侯府里,究竟是我为主还是你为主? 一个小小婢女,不过是多得了主子几分厚待罢了,竟养成了这么一个个性!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当众以下犯上,教本夫人如何当家?你也配!” 说罢,又冷声儿道:“本夫人告诉你!北定侯府进了刺客的事儿,是下头的护院亲自来报的。护院说了,那刺客就进了你们星辰阁! 本夫人担心扶摇出事儿,这才亲自带人前来。至于别的院落,也都已经派人去了。 岂料,好心当成驴肝肺!本夫人如此为你们主子着想,可你们呢?竟还责怪本夫人扰了你们清净?这世上,有这样不知礼数的吗?” 言毕,丝毫不给初凝再度开口的机会儿,又道:“你不是说你们夫人染了风寒吗?正好!本夫人这个做婆婆的既然来了,那就借着搜刺客的道,看看这个儿媳妇。 免得改日不小心传了出去,还得说本夫人不心疼儿媳呢。” 说着,庄眉宁便要往里冲。 初凝素来是个知晓分寸的。 她知道,她方才不留余力地阻拦庄眉宁,已经阻拦得太过突兀了。 即便是个不知道事情始末的人见了她如此,怕也会心怀疑虑,觉得她心虚吧? 初凝心里虽没谱,但还是挪动了脚步,挡在庄眉宁前面。 死活不让庄眉宁靠近主屋。 病中的霓裳听到如此大的动静,此时也挣扎着起身,从耳房里出来。 只可惜,她能强忍着不适走到初凝身边儿,已是极不容易。想要开口为初凝说上几句,却发现自己嗓子如冒了火一般,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最后,还是趣儿豁了出去。 “站住!” 她猛然上前,挡在了庄眉宁与初凝中间。双手叉腰,一副‘你若想进去,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模样儿,极为彪悍。 “小庄侯夫人恕罪!奴婢和两位姐姐不是故意要拦您,只是这里是星辰阁,不是青黛院。星辰阁里,一切由咱们夫人做主,别的人,不管是何身份,都作不得数。 咱们这些做奴婢的,素来只有听主子话的份,不敢有半点忤逆。倘若奴婢们在忠于自己主子时,不慎冲撞到了小庄侯夫人,还望小庄侯夫人理解。” 说罢,趣儿又道:“在小庄侯夫人没带人擅闯咱们星辰阁之前,奴婢和初凝姐姐一直都在主屋里伺候夫人,并未见过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之所以拦着小庄侯夫人,不让您进去。一来是怕您过了病气儿,自己难受。二来是咱们夫人在喝了药后,好不容易才睡下,不好扰了她的清净。 三来,咱们星辰阁有星辰阁的规矩。倘若今日将那么多人放进去扰了咱们夫人,夫人病好以后,可是要怪罪的。” “趣儿姑娘。” 庄眉宁听言,冷笑了声儿。 随后,便紧逼上前,盯着趣儿的眼睛道:“你星辰阁的规矩再大,还能大过北定侯府去?本夫人不过就是要搜查刺客罢了,怎么就值得你们这般阻拦? 难不成,那刺客就是你们星辰阁的人?” 说罢,庄眉宁便一口咬定了这个猜测,道:“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那被护院们瞧见的男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庄眉宁特地在刺客前边儿,加了一个‘男’字儿。 众人听了,虽然都不敢说话,但心里难免会有猜测。 趣儿见此,不免火大。 成! 你既然如此,那大伙儿都别要脸面了。 反正你庄眉宁是冲着星辰阁来的。 从一开始就有目的了。 我们主子突然被掳走,你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儿过来纠/缠,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如此想着,趣儿便冷笑了声儿。 “小庄侯夫人泼脏水的本事儿可真是大啊!难怪这侯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见了小庄侯夫人能躲则躲,若躲不过,那自认倒霉。 以前奴婢还不懂这是几个意思,现如今倒是明白了!” 趣儿丝毫不畏惧庄眉宁,也没有方才那一副哭鼻子的小姑娘姿态。 只是狠狠盯着庄眉宁,道:“好端端的夜,莫名其妙出来一个刺客,又莫名其妙说刺客入了我们星辰阁。现在,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连证据都没有的事儿,便死活要往我们星辰阁推? 怎么?那刺客就只能来咱们星辰阁?不能去青黛院?他就一定和我们星辰阁有关系,不能与你们青黛院有关系?真是可笑! 为什么不让你进去搜查,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就非得要咱们这些当奴婢的把话挑明,让你下不来台你才满意?” 趣儿知道,庄眉宁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离开。 像庄眉宁这样没脸没皮儿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走人的。 但她也知道,倘若什么努力都不做,就直接让庄眉宁进去了。那么她家主子的名声儿,可就真毁了。 她没有法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能拖则拖。 眼下这时辰也不早了,也许再闹闹,宋祁就该回来了。 届时,人多力量大,还怕对付不了庄眉宁? 第516章 :能拖则拖 心里打定了主意,趣儿便更有底气儿了。 她冷笑了声儿,继续道:“今日,但凡我们夫人没病着,抑或现在还清醒,奴婢等也不用在这里拦着小庄侯夫人了。可偏巧不巧,我们夫人不仅染了风寒,如今还迷迷糊糊的。 她是个手无寸铁,没法反抗的人。而小庄侯夫人你却带来了这么多人,个个凶神恶煞,强悍至极。若你铁了心要害我们夫人,我们如何能拦得住?” “小小丫头片子,说的话倒是越发没谱!” 庄眉宁素来知道沈扶摇的人厉害,不按常理出牌。但却没想到,对方竟能将话说到这等地步。 于是,心下不免越发恼火:“本夫人明明就是来救你们夫人的,哪里又有害她之说?你以下犯上也便罢了,如今竟还胆大妄为,诬陷本夫人!” “是不是诬陷,咱们以后再说。” 趣儿见庄眉宁被自己激怒,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儿。 越是怒,对她们来说便越有利。 只要能拖延得住她,别说经历一番唇枪舌战!即便是抄上家伙,干上一架也值。 “奴婢们提防你,有提防你的道理!你且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什么时候儿为咱们夫人着想过?” 说罢,更是半点脸面儿也没给庄眉宁留:“从咱们夫人嫁入北定侯府起,你这个婆婆就没安好心。不是惦记着咱们夫人的嫁妆,就是在背地里散播咱们夫人的谣言,弄得整个北定侯府鸡犬不宁。 因着咱们夫人受太夫人重视,得到了中馈大权,你就日夜嫉妒,恨不得扒了咱们夫人的皮!为了除掉咱们夫人,你甚至还伙同于妈妈,诬陷咱们夫人与人苟且,有了身孕。 也好在咱们夫人福气儿大,这才得以活到今日。如若不然,早就被捆绑起来浸了猪笼,香消玉损了。” 言毕,趣儿也学着方才庄眉宁的模样儿,冷笑了声儿,言语极其不屑:“小庄侯夫人,你的秉性如何,整个北定侯府的人都知道。你对我们夫人的嫉妒和恨意究竟有多浓,大伙儿也都清楚。 你别以为你身后的那些人,现在都巴结你,拍你的马屁,就是站在你那一头了。事实上,她们不过是因为你得了中馈大权,不得不听你的话罢了。 人都是分是非黑白的,也都是有良心的!你以前做过的那些破事儿,谁心里不清楚?” “是啊。” 初凝见趣儿已经豁出去了,于是也没再拘着:“天道好轮回!小庄侯夫人对我们夫人做的那些事儿,哪一桩不让人毛骨悚然? 旁人也便罢了!他们拿着北定侯府的月例银子,自然得听你这个掌权人的吩咐。哪怕心里知晓你别有用心,也还是要遵循你的吩咐。 为人奴为人婢的,身不由己,我们不怪他们。我们夫人呢,素来也深明大义,知书达理,想必也不会与他们计较。 但我们星辰阁的人就不一样了!小侯夫人别忘了,星辰阁每个月在侯府账房里拿的银子,都屈指可数。咱们星辰阁下人的月例银子,都是夫人发的,与北定侯府没大多关系。 毕竟啊,自从小庄侯夫人你掌管中馈后,可没有一个月,是给足咱们星辰阁月例银子和用度的。既是如此,咱们星辰阁的下人,自然是不能听从你的差遣。” 言毕,初凝也拿出了趣儿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再说了,小庄侯夫人是出了名的不护短。无论是死去的于妈妈,还是她的干女儿香莲。只要出了事儿,都得被你拿出来挡灾。 而我们夫人呢?又最是看重忠诚。倘若今日咱们丫头几个就这般放了你进去,你再歹心一起,把我们夫人给祸害了,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还巴望你为我们说好话吗? 你本事儿若大些,直接将咱们夫人祸害惨了,那也就算了。夫人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拿咱们几个丫头问罪。可若那本事儿不到家,那最后受罪的不也是我们几个丫头吗?” 无论是趣儿还是初凝,一字一句说的,可都不是好话。 这道理七拐八弯,扯得虽然远了一些,但说得似乎很有逻辑。 总之啊,想表达的不过就一样东西罢了。 你庄眉宁不是好主儿! 你今日过来,无非就是起了歹心,想祸害星辰阁的。 我们不让你进去,虽是以下犯上,但却也是忠诚所为。 庄眉宁气得脸上的肌肉直跳,恨不得能将眼前的两个丫头给撕了才痛快! 再看看自己身后的那些人。 虽然一个个都还站着没动,可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 该死! 明明知道沈扶摇那贱/人不在屋里,却死活拆穿不了。 明明得到了中馈大权,但以前的事儿还是轻易就被几个丫头片子旧事重提。 “大胆!”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半天才呵斥道:“骂你们是混账东西,你们还真是混账东西!难道平日里,沈扶摇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说罢,又冷笑道:“本夫人虽不是你们的主人,但也是这侯府里的主子。本夫人与扶摇之间的那些误会儿,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来说三道四!” 言毕,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让开!今日,本夫人是过来搜查刺客的!若因为你们的阻拦,使得侯府出了事儿,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庄侯夫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趣儿和初凝一人上前一步,道:“说了不许你打扰我们夫人,你这又是何必?难不成,你到了现在还想害我们夫人不成?” “不让本夫人进?怕本夫人迫害你们夫人?就因为那些误会儿,所以就值得你们如此提防本夫人?” 庄眉宁挑挑眉,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突然一笑:“好!那本夫人不进去就是!” 说罢,又话锋一转:“但……既然下头人说刺客在你们星辰阁,那不管怎么说总是要进去搜上一搜的。” 说罢,连忙吩咐后头的那个肥硕妈妈:“江妈妈,你去搜!” 第517章 :乱作一团 那江妈妈听言,神色稍稍一震。 方才初凝和趣儿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那屋子里的沈侯夫人比起小庄侯夫人,确实要厉害许多。 因此,心里不免有些忌惮。 可眼下,又是小庄侯夫人当家。 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为难啊! 她江妈妈并非是北定侯府的家生子,当家的又已经没了。比起侯府里的那些妈妈,她来到侯府的年头真不算长。 别人被尊称一声妈妈,除了年纪上来以外,还有着资历在。 放眼望去,偌大的北定侯府里,能被小厮丫鬟们唤一声儿妈妈的,哪里没有十五、二十来年的资历? 可她呢? 入府不过六年。 旁人唤她一声妈妈,不过是因为她到了这个年纪罢了。 而她之所以能够入侯府当差,也全是因为自己那死去的丈夫。倘若没有那便宜丈夫,她如何能入得了北定侯府的门? 虽说…… 她来到北定侯府以后, 只是在大厨房那边切切菜,生生火,打个下手。六年来,连拿个铲子炒菜的资格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她能得到的月例银子,和逢年过节时的赏赐,也够养活一大家子了。 除了受点气儿,日子看不到头以外,倒说不上哪里不好。 当然…… 按道理说,她的丈夫能将她带入北定侯府做工,算是不错的了。要知道,只有侯府世代的家生子生了亲,才能将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带到主子家来。 她那丈夫啊,是个忠厚老实的。 在侯府里虽没担着什么要紧的差事儿,也没能跟主子的姓,是个异姓家生子。 但……他在侯府里的人缘却不错。 如果他还活着,兴许自己在侯府也能过得舒坦点。可偏偏,坏就坏在那便宜丈夫五年前就死了。 而她呢?也不是那便宜丈夫的原配妻子。 说到底,不过是个填房的。 在认识那便宜丈夫之前,自己也是个寡/妇。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所谓的相识,相知,相守。 只不过是相互搭个伴,过日子罢了。 本以为,自己一个上了年纪的寡/妇,最后能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又入了北定侯府做活,怎么也算苦尽甘来了。 可谁知…… 两人才搭伙搭了一年,那便宜丈夫就没了。 侯府里的人虽表面不说,但心里都觉得她江妈妈是个克夫的命。不然,为何接连死了两个丈夫? 那便宜丈夫死就死了,倒可怜了江妈妈。 她入侯府的时间短,与那些婆子们也不交心。本就是走了门道进来的,又没了当家的撑腰。 当然…… 江妈妈平时为人也刻薄,说话不大好听。 久而久之,在侯府里自然不得人心。 前两年,沈扶摇得势的时候儿,她也不是没想过讨好沈扶摇。然而星辰阁的人都懂规矩,油盐不入。她即便有心想巴结沈扶摇,也接近不了沈扶摇近身的人。 于是啊,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来了。 现在轮到小庄侯夫人当家。 这小庄侯夫人和沈扶摇可不大一样。 只要是好听的话,小庄侯夫人都爱听。 更何况,现在小庄侯夫人的身边儿,似乎也没几个真正信任的人。今日能找上她江妈妈,也算是她江妈妈的一个机会儿。 若将事情办好了,兴许以后就有脸面儿了。若没办好……那日子恐怕会更差。 “江妈妈?怎么?难道你的主子也是沈侯夫人吗?” 庄眉宁见江妈妈许久没有动静,心中极其不爽。 人人都道她手握中馈大权,是个有后福的人。可谁又能知道,她这个有着‘后福’的人,身边儿竟是连个可用的下人都没有! 以前于妈妈在时,她只信于妈妈。至于下头的那些人,都是于妈妈管着。有于妈妈在,自然出不了差错。 于妈妈没了,她自己的事儿也多,懒得再去栽培别人。故而,便重用了于妈妈的干女儿香莲。 本以为,那香莲是个懂事儿的。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就像当初信任于妈妈一样,信任着这个小丫头。 可谁知…… 那小丫头竟然怀有二心! 那……那个不要脸的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婢女,竟然也敢跟她庄眉宁的男人眉来眼去?背着她,偷偷给莫固安送点心? 呵…… 莫固安是谁?那可是她庄眉宁好了二十年的姘头! 即便现如今庄眉宁利用完了,看不上了,那也轮不到一个婢女来捡漏! 于妈妈死了,香莲也不可信了。 待到了真正要用人的时候儿,庄眉宁才发现,自己竟是这个也不敢信,那个也不敢信。 挑三拣四的,最后选定了一个江妈妈。 本还以为,江妈妈即便再不能干,也是个能拿得出手的靶子。 结果呢? 才听旁人说了几句?就吓得不敢动了? 庄眉宁心里时刻都在燃着火,但凡有半点不顺心的,都能被放大无数倍。 “还杵着做什么?若你是个成不了事儿的,那赶紧给本夫人滚到一旁去!也不必再在侯府里做活了!” 江妈妈被庄眉宁的呵斥吓得一个激灵,忙回过神来:“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带人进去搜查!” 说罢,忙朝后头的人使了个眼神,想要从一旁冲进去。 趣儿见此,像个市井泼妇般,一个健步上前,便扯住了江妈妈的衣袖,将江妈妈缠住。 “我看谁敢擅闯沈侯夫人的主屋!” 言毕,便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江妈妈。 江妈妈有些认怂,又不甘心翻不了身。 于是,壮着胆子就推了趣儿一把。 趣儿没站稳,一个酿跄,就被推倒到了地上。 初凝见此,忙冲过去也退了江妈妈一把。 那力道,可比平日里在小厨房剁骨头还要大。 初凝年轻,江妈妈哪里扛得住? 往地下一摔时,四脚朝天。 霓裳虽病得晕晕乎乎,但对庄眉宁此时的做法,亦是厌恶极了。 她顾不得女子规矩,悄咪咪将自己的鞋子脱下。随后,趁乱朝庄眉宁砸去。 嘿。 别看霓裳病着,可鞋子,丢得那叫一个准。 ‘啪’的一声儿,直直就往庄眉宁的脸上去了。 第518章 :惊动四方 庄眉宁本就气江妈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里有着火呢。 现如今突然被一个臭鞋子砸中了脸,更是气急败坏。 于是,一声令下,众人立即上前,想要硬来。 星辰阁的下人们见此,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迎了上去。 要知道,平日里沈扶摇对自己的人,可是极其护短的。 且别管是一等丫鬟还是二等丫鬟,只要是星辰阁的人,那就是高人一等。 现如今青黛院的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星辰阁的下人们哪里有退缩的道理? 于是,男男女女,扭作一团。 你扯扯我的发,我踩踩你的脚。你若撞了我,我就挠死你。你若踢了我,我就开口咬。 一时之间,惨叫连连。 直到太夫人那头得到了动静,连夜冒着大雪过来,这才止了一场闹剧。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太夫人穿着一身褐色的暖衣,披着狐狸毛大氅,在蒋妈妈的搀扶下,急急忙忙赶来。 与之同来的,还有勤善房的大夫人刘氏,与柠溪房的三夫人秦氏。 “住手!都给我住手!” 太夫人瞧着眼前这乱作一团的情景,一股火气儿至上心头。 “大半夜吵吵嚷嚷的,究竟是为哪般!” 众人听到了动静,连忙止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开始收拾自己身上的衣裳和头发。 一个个耸着脑袋站到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阿宁,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歇着,跑到星辰阁来闹什么?” 太夫人见庄眉宁气急败坏的站在一旁,自是要拿她问罪。 “是嫌咱们北定侯府近段日子闹出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是啊!眼瞧着又是年底了,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偏咱们侯府又开始闹幺蛾子。” 大夫人刘氏白了庄眉宁一眼,便顺着太夫人的话,酸溜溜道:“今夜这动静,闹得可不小。若传了出去,恐怕这京都之中,除夕宴上的‘佳话’,就少不得咱们莫家了。” 言毕,又抱怨了句:“天寒地冻的,若二弟妹睡不着,就自个儿在屋里看看书练练字,陶冶情操好了。非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惹得旁人也不好睡,又是何必?” 庄眉宁自掌管了中馈大权后,是谁也不曾放在眼里。 莫说大夫人刘氏了,即便是太夫人,她也一样不见得尊敬。 但话又说回来了,那不过是在私底下罢了。 现如今当着如此多下人的面,她总要做做样子的。 倘若真让她当众顶撞了兄嫂,对婆婆不敬。那么即便她手握中馈大权,也一样赢不得人心。 她可以不在意太夫人、沈扶摇几人的看法。但京都外头的人如何评价她,她还是十分在意的。 “见过母亲。” 庄眉宁装模作样行了礼,随后又道:“回母亲的话,今夜的事儿,实在不是儿媳妇故意而为之。只是下头的护院来禀报,说是在咱们侯府发现了刺客,那刺客入了星辰阁。 儿媳妇担心扶摇的安危,这才急忙带着人过来。可谁知,这几个丫头死活拦着,不让儿媳妇搜查。就连扶摇,也至今没有露面!” 庄眉宁一脸卑谦乖巧地朝太夫人解释,根本没多看大夫人刘氏一眼。 “儿媳妇来星辰阁也有一阵子了,好说歹说的,却连扶摇的面都没见上。儿媳妇心里犯嘀咕,生怕扶摇出了什么事儿。 毕竟……湛哥儿已经没了,扶摇又最能讨母亲您的欢心。儿媳妇实在是不想担这个风险,所以才……” 说罢,又适时转了话锋:“可也不知怎么的,这趣儿姑娘和初凝姑娘就是不让儿媳妇帮着搜查。她们对儿媳妇出言不逊也就罢了,还死死阻拦。 您说,儿媳妇好歹也是扶摇的婆婆,哪里能因为几个丫头的阻拦,便放弃搜查刺客呢?那可是刺客啊,又不是阿猫阿狗! 再说了,即便是阿猫阿狗,那发起疯也来是会咬人的!更别提,那是一个危险的刺客了!且不说扶摇的名声儿会如何,就光想着扶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小庄侯夫人不是说已经派了不少人去世安院、勤善房、柠溪房等院落搜查刺客了吗?怎么到了现在,竟然还要亲自跟太夫人解释您的此番作为?” 初凝回过神来,咬牙上前:“倘若小庄侯夫人真如自己所言那般,为了北定侯府的安危,早已派人去过了世安院等院落。那么为何太夫人和大夫人、三夫人几位主子,对侯府入了刺客的事儿,一无所知呢? 北定侯府入了刺客,小庄侯夫人哪儿都不搜,偏要搜咱们星辰阁,这是为何?是因为太夫人、大夫人、三夫人几位主子的命,不如咱们夫人的命贵?还是因为小庄侯夫人心里抱有别的目的,特地针对咱们星辰阁?” 言毕,初凝直直朝太夫人跪下,道:“奴婢初凝,给太夫人请安!还望太夫人能做主,帮咱们夫人讨个公道! 今日,咱们夫人从世安院请安回来后,便染了风寒。整个人没得精神不说,还咳嗽不止。就连一同陪着去的霓裳,现在也是昏昏沉沉的。 夜里用了晚膳后,咱们夫人喝了好大一碗汤药。好不容易就着药劲儿睡着了,小庄侯夫人却突然带着那么大的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奴婢并不认识。有男有女的,二话不说就要搜院,还要搜咱们夫人的主屋!奴婢虽是个下人,但也知晓事态严重,所以这才死死拦着,不曾让这些人靠近主屋半步。 否则,若不慎让府里的小厮将夫人的病容瞧了去,那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名声儿?咱们星辰阁里的小厮也不少,可哪怕出了再大的事儿,也不曾见他们闯入主子的主屋院子啊。 太夫人,您且瞧瞧,小庄侯夫人今夜的阵仗多大?连您和两位夫人都被惊动了! 然,纵使是这般,咱们星辰阁的男丁也没一个敢闯进来帮忙的!他们生怕会坏了规矩,坏了夫人的名声儿。 可小庄侯夫人倒好,不管不顾的,硬要将主屋的门打开,也不知她抱了什么心思。” 第519章 :以下犯上,剑拔弩张 “住嘴!” 庄眉宁见初凝如此没得分寸,不禁皱眉,呵斥道:“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说罢,又道:“本夫人为何执意要搜查刺客?甚至不惜冒着得罪你家夫人的风险,也要确保星辰阁的安全?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担心扶摇吗!” “好一句担心我们夫人啊。” 趣儿咬着牙,顶了回去:“小庄侯夫人若真担心我们夫人,大可命些婆子丫鬟们来搜查就是,何苦将男丁也一块儿叫上? 奴婢们三番四次与你说过,我们星辰阁没有刺客!我们家夫人,现如今正病着,不好受扰。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明明知道我们夫人带病,却非要逼她出来一见,这是为何?即便是要给你这个做婆婆的请安,那也得等她身子好了以后再说!” 言毕,趣儿也‘噗通’一声儿跪下,朝太夫人道:“太夫人!今夜的事儿,实在怪不得奴婢们以下犯上。实在是小庄侯夫人逼人太甚,欠缺考虑。奴婢们也是无法,这才如此阻拦。 再说了,这些年来,小庄侯夫人是如何大夫我们夫人的,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一桩又一桩的陷害,一次又一次的流言。 小庄侯夫人做了那么多伤害我们夫人的事儿,奴婢们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儿,放小庄侯夫人的人进去?倘若我们夫人不慎出了事儿,这个责任谁来担? 奴婢们因着担心夫人,所以便擅作主张,将小庄侯夫人等人拦在了外头。可谁知,小庄侯夫人便让这个江妈妈,带着后头的人对咱们星辰阁的人大打出手……” “你个小蹄子,怎么张嘴就是胡话呢!” 江妈妈听趣儿如此说,哪里还能忍得住? 她虽想靠庄眉宁翻身,但太夫人也不好惹。 更何况,庄眉宁即便是掌权人,可也还是别人的儿媳妇不是?现在婆婆都来了,儿媳妇还能蹦跶多久? 如此想着,便赶紧想要将自己摘干净:“谁对你们大打出手了?谁又……” “江妈妈你先推的我,不是吗?” 趣儿也没等江妈妈把话说完,便径直应了回去:“你一把就将我推到了地上,这是大伙儿都看到的事实!现在太夫人就在这里,我不想谁还敢撒谎!” “你……” “够了!” 太夫人大致了解了情况,也在心里断定,这次是庄眉宁故意找沈扶摇的麻烦。 只是…… 以沈扶摇的性子,纵使病了,也不会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 沈扶摇手下的那几个丫头,嘴/巴虽然厉害了些,可也不是不知分寸的。如今事儿闹成了这样,星辰阁也有错。 “阿宁!现如今侯府的中馈大权在你手里,按理说我本不该干涉你。可你自打掌权后,所办的都是什么事儿?你若当不好这个家,你就将权交出来,别丢了莫家的脸面儿。” 说罢,太夫人想了想,又道:“你可别忘了,你是北定侯府的主母,说话做事儿须得上得了台面儿! 深夜带着家丁闯入儿媳妇的内院,一闹就是两个时辰!你这事儿上哪里说理,都是你的不对!” 言毕,又道:“至于星辰阁的几个丫头,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也得受罚!但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倒可以从轻处置。” 太夫人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也知晓给人留脸子。 但对于庄眉宁,她倒是一点脸面儿也不会给她留了。 一来,是因庄眉宁近些时日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太夫人一再的容忍,换来的是庄眉宁的得寸进尺。 二来,是因北定侯府现如今在庄眉宁的管理下,已经原发乱了。主子拿捏不清,下头的人也颠三倒四。今日,正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儿,好好敲打敲打侯府的下人。 三来嘛,是太夫人也累了。 以前的庄眉宁,至少还会装模作样。 不管是私底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总是一副好儿媳妇的做派。 然而现在呢? 庄眉宁除了在维护自己形象和脸面的时候儿,会对她这个老婆子稍稍‘尊敬’一些外,旁的时候儿,可就不见得了。 那满脸的厌恶与嫌弃,真当太夫人看不出来吗? 既然庄眉宁对她这老婆子已然是这般态度,那太夫人也懒得去陪庄眉宁,在众人面前唱戏。 “好了!今日的事儿就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吧。” 太夫人在说完这话以后,便扶着蒋妈妈的手打算离开。 可谁知,庄眉宁却在后头不依不饶:“母亲好歹也是掌管了侯府多年的人!这么多年来,母亲凭着一己之力撑起侯府的后院,不知被多少人夸赞治家有方。 怎么到了现在,母亲竟犯起糊涂了?难道母亲对那刺客为何出现在星辰阁,半点都不好奇吗?今夜的动静闹得这般大,便连母亲您和大嫂、三弟妹都来了!为何沈扶摇却至今没有露面? 即便是喝了药,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总有醒的时候儿!更何况,现在距离她喝药入睡,已有两个时辰了。就算药劲儿再浓,也该散了吧? 不过就是得了病睡一觉罢了,又不是死了,怎么就毫无反应?” 说罢,庄眉宁又瞟了初凝一样,继续道:“那趣儿姑娘儿媳妇就不说了,可初凝姑娘呢?她是湛哥儿亲自培养出来的人,即便现在伺候在沈扶摇身边儿,也素来是稳重的主儿。 可是今日,她的一举一动,哪里与稳重沾边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与平日的她极为不同!儿媳妇有理由怀疑,这星辰阁存在猫腻!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可能都是有的。儿媳妇可以怀疑,沈扶摇现在已经被刺客胁迫,正等着咱们营救。 也可以怀疑,那刺客就是沈扶摇的相好,现在就在主屋里,与沈扶摇行苟且之事!” “住嘴!” 太夫人冷声呵斥:“你好歹也是个长辈,又是侯府的主母,怎么就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这个庄眉宁啊! 怎么就能被嫉妒之火燃烧成这样?如此没得分寸? 第520章 :满口污言秽语 当着下人的面,这般诋毁自己的儿媳妇,难道她自个儿就有脸了吗? “母亲心疼沈扶摇,儿媳妇能理解。毕竟沈扶摇那丫头素来讨人喜欢,也给母亲带来了不少的欢笑。 大嫂和三弟妹大老远过来,无非是想看个热闹。至于星辰阁的人,也口口声声说儿媳妇冤枉了她们的夫人。 既然如此,那不如大方将门打开。儿媳妇也不让男丁进去,只咱们几个做长辈进去一探究竟便可。” 初凝与趣儿一听,不免冒了冷汗。 庄眉宁虽口出狂言,心术不正。但她方才那一番话,却让她们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再加上太夫人和两个夫人在此,初凝与趣儿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了。 想了想,只道:“可咱们夫人还在病中,若让诸位主子过了病气儿,那该如何是好?” “本夫人都不怕被过病气儿,你们怕什么?” 庄眉宁冷冷瞟了两个丫头一眼,道:“太夫人半夜不睡,冒雪前来。现如今又在雪下站了那么久,你们夫人倒也忍心。” 言毕,又瞥了一眼霓裳,继续道:“要说过病气儿,难道本夫人站在院子里就能安然无恙了吗?霓裳姑娘,你染了风寒不好好歇着,还跑出来丢绣花鞋子,倒真是好雅兴。” 霓裳听言,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应回去。 最后,只得将头扭开,一言不发。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相互看了一眼,终是道:“母亲,扶摇还在病中,实在不好探望,以免过了病气儿。 不如……就让儿媳妇与老三媳妇儿进去看一眼,您老就在外头等着消息就成。” “也好。” 太夫人点了点头,叹气儿道:“你们俩进去看一看吧。” 庄眉宁见太夫人发了话,勾唇一笑。 初凝和趣儿四目相对,倒做好了认命的准备。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得了令,便一同去了主屋。庄眉宁见此,也没跟上。 她对自己的安排有信心,看与不看,结果都一样。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到了主屋前,先是拍了拍门。听到里头没动静以后,这才推门而入。 过了一会儿功夫,二人一道出来。 她们将门关上,眼神略带忐忑地来到太夫人跟前。 大夫人刘氏率先开口,道:“母亲,扶摇这孩子,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外头那么闹,那丫头竟还能睡得着。” 三夫人秦氏点了点头,接着道:“是啊!浑身滚烫,倒是可怜得很。” 说罢,又道:“儿媳妇与大嫂仔细看过了,里头没有可疑的人。” 庄眉宁一听,自然不信:“怎么……”可能!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大夫人刘氏便瞪了她一眼。 随后,朝着一应下人道:“好了,也闹了一夜了。你们先回去吧,莫在这里扰了沈侯夫人。” 说罢,才又道:“母亲,医清那丫头在屋子里守着扶摇呢。您老淋了不少雪水,不如就到花厅去,让医清给您诊个脉吧? 眼瞧着就要到天亮了,兴许雪会停呢?母亲来回折腾了这么许久,定是累了,可先在星辰阁歇会儿,待雪停了再回世安院去。” 初凝几个丫头,在听到大夫人刘氏的话时,虽紧张得很,但又不免松了口气儿。 罢了。 既然瞒不住,那便不瞒了。 好在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事先将下头人支了出去,只打算将真相告知太夫人。如此,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庄眉宁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人退了下去,想命人留下,又实在不敢当众忤逆太夫人。 毕竟,她到底还是人家的儿媳妇! 如此想着,庄眉宁心里怨恨极了。 如果这个老东西死了就好了。 死了一了百了,就再也没人能压制得了她庄眉宁了。 …… 花厅里。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所瞧见的一切,都告知了太夫人。 初凝和趣儿二人,也齐齐跪着,将事发后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太夫人皱紧眉头,满脸担忧。 庄眉宁的眸子里则充满了得意,道:“既是如此,方才为何否认?你们故意拖延时间,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你们不知道,早些派人去追,兴许还能将你们夫人给追回来吗?” 说罢,又意味深长道:“难道……是你们不想让你们夫人回来?” “小庄侯夫人这是何意?” 初凝脸色一沉,忙道:“夫人被掳,奴婢们比任何人担心!只是夫人被掳走时,星辰阁的暗影已经去追了。奴婢们只有在侯府里等候消息,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为何要瞒着小庄侯夫人,小庄侯夫人难道不知道吗?说到底,你也跟我们夫人一样,是个寡/妇!寡/妇最忌讳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你突然带着那么多人闯进来,其中还有不少的男丁。若这个时候让大伙儿知道我们夫人丢了,那即便我们夫人寻了回来,怕也活不下去吧?” “可好端端的,那刺客为何要掳走你们家夫人呢?” 庄眉宁盯着初凝,一字一句问:“莫不是你们夫人得罪了谁?如若不然,这京都那么多的寡/妇,为何别人都好好的,就你家夫人出了事儿?” 说罢,庄眉宁又笑了笑,道:“本夫人方才好像说过,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猜测都有可能。 若本夫人没记错的话,趣儿姑娘说,以前你们夫人身边儿,从来都是不离人的。也就今夜,身边儿没了人守着。偏巧,她就出了事儿? 趣儿姑娘去烧水煮茶时,已经是亥时末了!这个时辰,人人都睡了,为何她还没睡? 即便是看书看上了瘾,入了神,想要饮茶,那为何不早点让趣儿姑娘去煮?非得等到小厨房的火都熄了,才让趣儿姑娘过去? 在真相没有出来之前,本夫人完全可以怀疑,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你们夫人不想睡是借口,要饮茶也是借口。特地选择在亥时末让你们去煮茶,更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第521章 :二选一的圈套 庄眉宁这人,素来就喜欢做这种事儿。 没得直接的证据,还总凭着一张嘴诬陷好人。 也怪不得沈扶摇总说,庄眉宁造谣就凭一张嘴。可她沈扶摇呢?澄清事实还要跑断腿。 “是啊,就如同小庄侯夫人所言,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一切猜测和怀疑都是理所应当的。” 初凝在心里对庄眉宁无限鄙夷。 她垂着眼,淡淡盯着花厅里的‘花开富贵’地毯,不曾看过庄眉宁一眼。 但嘴里的话,却击得庄眉宁变了脸色。 “对于奴婢等人的解释,小庄侯夫人未必爱听。所以奴婢寻思着,也就不费那口舌了。 只是今日太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在!三位主子都是极其明事理的。咱们夫人究竟是个什么秉性,三位主子心里有数,用不着小庄侯夫人在这给咱们夫人穿小鞋。” 说罢,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何,大家伙儿都不知道。小庄侯夫人的猜测与怀疑颇多,奴婢心里,自然也免不得有些疑惑。 说到自导自演……这种戏码,咱们夫人素来是看不上的。但小庄侯夫人这些年来,似乎极其钟爱唱戏。 咱们夫人前脚刚刚失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小庄侯夫人便带着数十个人闯入星辰阁,大张旗鼓要搜查刺客。奴婢倒是想问问,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导自演? 小庄侯夫人方才问奴婢等人,为何咱们夫人亥时末还没歇息?同样的问题,奴婢也想问问小庄侯夫人。都亥时末了,小庄侯夫人怎么还没睡呢?” 言毕,初凝终是渐渐抬起了眼,朝庄眉宁望去:“从星辰阁到青黛院,平日步行大概需要多少时间?雪天路难行,夜里灯摇曳。如此情况下,连奴婢们外出,都深觉路滑得很,时间上,更是平日的两倍不止。 咱们夫人失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小庄侯夫人是如何做到,以如此迅速的速度出现在众人眼前的?” “是啊。” 趣儿一听,立即来了劲儿:“奴婢瞧着小庄侯夫人穿戴整齐,就连发髻都没散。哦,对了,小庄侯夫人头上的孔雀步摇可真好看。” 众人听言,这才仔细打量了庄眉宁。 不瞧她时,倒不觉得。 可仔细一看,可不就这么回事儿? 衣裳穿戴整齐,发髻不见半点凌乱。头上插着的孔雀步摇,此时正随着她的怒气儿微微摇摆。 呵…… 一刻钟的功夫啊。 即便是庄眉宁还没睡下,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到星辰阁来。 “哟,看来这家还真不好当。” 大夫人刘氏幸灾乐祸添了几句:“倘若二弟妹不是早有准备,那么便是为了侯府后院的内务,忙到亥时了。 不过……侯夫人就是侯夫人,与咱们不同。瞧瞧这穿戴,多整齐啊。便是我早晨起来,特地让下头人精心打扮,也打扮不出这样干净利索的模样儿来。” “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你们和本夫人一样,都有资格提出猜测!但若说本夫人早有预谋,那就是诬陷了!” 庄眉宁今夜心里有事儿,又安排了这么一出,的确是没睡下。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赶到星辰阁,并不是她的动作异于常人。 而是早在那刺客方潜入星辰阁的时候儿,她便安排好了后头的事儿。 待那刺客一得手,她在青黛院里得到了信号,就立即往星辰阁赶了。 生怕星辰阁的那几个丫头鬼点子多,又让沈扶摇逃过一劫。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没考虑进去。 “本夫人今夜,确实是没有睡下。因下头人送上来的账簿太多,本夫人正忙着看账簿呢,哪里就能早早歇了去?” “噢……” 初凝一听,立即便笑道:“原来小庄侯夫人是在看账簿呢!那也怪不得,能赶来得如此及时。” 诬陷? 诬陷你个球啊! 你口吐污言秽语,往我们夫人身上泼脏水。说我们夫人自导自演,与刺客苟且的时候儿,怎么就没想过是诬陷?只说是猜测,还说得理直气壮。 好了嘛。 我们依样画葫芦,也来一次猜测。可到了你那里,就成了诬陷? “要不然怎么说小庄侯夫人是北定侯府的掌权人呢?都这个时辰了,小庄侯夫人还专心致志地看账簿。如此玩命儿,咱们夫人是比不得的。” 初凝特地将‘专心致志’四个字儿咬得极重,大伙儿听了,不免对庄眉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然而,初凝的话还没完呢。 虽说,有些话不必挑明,大伙儿心里有数就好。 可在庄眉宁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你若不将话挑明,她反而变本加厉。 既然如此,初凝又何必给她脸面儿? “倒不是奴婢诋毁自家的主子,实在是奴婢伺候夫人久了,也见惯了夫人处理内务时的招数。即便再上心,速度再快,那也是比不得小庄侯夫人的。 从护院发现侯府里有刺客,再到派人去青黛院禀报消息。从青黛院得到消息,再汇报到小庄侯夫人那里。小庄侯夫人放下手里的账簿,开始集结下人。从下人们纷纷就位,再一同前往星辰阁搜查刺客。 这样黑的夜,这样大的雪,这样滑的路,这样繁琐的安排,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小庄侯夫人可真是厉害呢。” “你……” 庄眉宁越往下听,神色越是难看。 她狠狠瞪了初凝一眼,又朝大夫人刘氏剜去。 好啊! 竟敢这样给我下套! 庄眉宁心绪不稳,胸腔满是怒火。 她只顾着撇清自己并非自导自演,蓄谋已久。所以,随意寻了个借口,说自己在看账簿。 却不曾想…… 即便她没睡下,正穿戴整齐地在看账簿,那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完这么多的事儿。 大夫人刘氏与初凝你一言我一语,给出了两个选择。而她,则傻乎乎的入了圈,开始二选一。 丝毫没想过跳出圈去,将自己身上的污点清洗干净。 该死! 真是该死! 第522章 :莫管家没了 确实。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能提出疑问,也能有所猜测。 但初凝与庄眉宁二人的‘猜测’,究竟谁的更有说服力,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前者的‘猜测’,有理有据。 哪怕没有直接拿出证据,但只要人不傻,都能有所推算。 而后者的‘猜测’,从头到尾不过就是凭着一张嘴罢了。 大夫人刘氏适可而止。 瞧见初凝已经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便也没再多添讽刺。 三夫人秦氏担忧着太夫人,此时正仔细着老人家的神色。生怕太夫人心里一急,就伤了身子。 至于太夫人…… 她早就对庄眉宁失望至极。 现如今,不管庄眉宁再做出多少惊世骇俗的事儿来,她也能心静如水。 只是对于沈扶摇那丫头,她急啊! 庄眉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知该如何反驳初凝的话。 她尴尬坐着,身子僵硬,一动也不动。 面对着众人质疑的眼神,她许久不曾说话。 直到有下头人匆匆赶来,禀报:“不好了!不好了!太夫人、诸位夫人!出事儿了,莫管家出事儿了!” 此言一出,初凝与趣儿面面相窥。 庄眉宁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问:“出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来人蓬头垢面,一身衣裳早已破破烂烂。 他的脸上一片乌黑,像是被烟熏过。 手臂上有不少烧伤,有一处,更是见了骨。 “回夫人话!莫管家……莫管家在前往临城商铺对账的路上,被……被大火烧……烧没了!” “烧没了?什么叫烧没了?” 庄眉宁猛然起身,与众人一样,惊慌得很:“这大雪的天,哪里来的火?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烧了?烧没了……烧没了又是什么意思?” 说罢,又道:“我不过是让他赶在年前,将那些有问题的账目都一一再对一次。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烧没了呢?” 言毕,还不等那人说话,又问:“莫管家呢?他现在在哪儿?” “回……回夫人话,就……就……” 来人身子本就受了伤,一路急匆匆跑回来,也费了不少力气儿。 现如今庄眉宁接连问了那么多的问题,他竟是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 一时之间吞吞吐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莫急。” 最好,到底还是三夫人秦氏开了口:“来人啊,快去给这位小哥儿请个大夫来。我瞧着他身上的伤不轻,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说罢,又吩咐身旁的丫鬟:“去给小哥儿倒杯温水,润润喉。” “嗯……” 太夫人点点头,对三夫人的安排十分满意。 哪怕她心里也十分焦急,但也不能失了分寸。 “你且莫慌。究竟发生了何事儿,慢慢道来就是。” 说罢,又瞧着来人眼生,问:“你是谁?我倒从未见过你。” “回……回太夫人话,奴才名叫阿全,是莫管家前阵子新收的徒弟。因着奴才才入侯府不久,所以太夫人并未见过奴才。” 那自称阿全的人,在喝了一杯温水后,终于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但侯……侯夫人是见过奴才的!今日,奴才与莫管家正是奉了侯夫人的命,前往临城商铺去对账。原本……原本按照正常的计划,这个时辰奴才和莫管家就该对完账回来了。 可谁知今日在去临城的路上,莫管家突然腹痛不已。奴才与莫管家二人一路……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临城城郊外的刘家镇时,莫管家终是熬不住,倒了下去。 奴才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刘家镇里临城还有十来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以莫管家的身体状况,定是去不了的。 于是……于是奴才就擅自做主,在刘家镇外的一个小客栈里,开了个雅间,寻思着先让莫管家有个落脚的地方,奴才才好去找大夫。 可……可谁知,就在奴才出去为莫管家寻大夫的时候,那客栈竟然着了火!按理说,下那么大的雪,火势应该不猛才对。谁知那会儿偏偏起了北方,奴才回来时,客栈已经烧了大半。 掌柜的和店小二怕死,火势一起就跑了出来,也没顾上莫管家。奴才回来得太晚,哪怕后来冲进火海,也没能将莫管家救出来。” 说罢,阿全已满脸是泪:“奴才……奴才虽跟在莫管家身边儿的时间不长,但莫管家为人和善,待奴才跟待亲生儿子一样。 如今莫管家遭此横祸,奴才……奴才真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客栈现下如何了?” 太夫人半眯着眼,盯着阿全:“你怎么就能断定,莫管家没了?” “回……回太夫人的话,那客栈如今已被烧成了灰。奴才……奴才在火灭了以后,去废墟里翻了很久。虽没见到莫管家的尸首,但却寻到了莫管家常戴的玉佩。 客栈的掌柜……掌柜说,自奴才离开以后,莫管家就没离开过房间。火势那么大,连整间客栈都烧成了灰,莫管家恐怕也凶多吉少。 奴才……奴才仔细想了想,奴才离开时,莫管家已经痛到昏厥。奴才离开客栈不过半个时辰,也不知莫管家能不能醒来? 若没醒的话……那定是没离开客栈的。如此……恐怕也被烧成……” 往后的话,阿全没敢再说。 众人脸色严峻,花厅里的气氛冷到极点。 “来人啊,派人去刘家镇寻那间客栈,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儿。” 太夫人下令,道:“再在附近寻一寻莫管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莫管家的祖辈为咱们莫家没少卖力,咱们不能让人家的孩子出了如此冤枉事儿。” 话说至此,正巧大夫赶来。 于是,便让阿全先下去包扎伤口。 而庄眉宁呢? 见阿全退下以后,竟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先是扶摇失踪,后是莫管家出事儿。难不成……是咱们北定侯府冲撞了什么脏东西?” 第523章 :好歹也是个做主子的 大户人家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些怪力乱神的话。 庄眉宁此言一出,立即惹得众人不满。 然,此时的庄眉宁哪里还会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和看法? 见众人不搭理她,不免又道:“只是……大伙儿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莫管家平日身体好得不得了!这么多年来,他为咱们侯府办事儿,从来都是利利索索,从未有过一日懈怠。 可尽管如此,也从没听说过他身子抱恙。今日,怎么好端端的就腹痛难忍,最后竟到了昏迷倒地的地步? 再有……便是母亲说的那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说,方才阿全话里,句句都表明了火势凶猛,莫管家凶多吉少。但即便那火势再大,也不至于将人给烧得一丁点儿都不剩吧? 发肤可烧,骨头却是烧不掉的。倘若莫管家真的丧生火海,那总该有一具焦尸才对。什么都没有,那跟失踪又有何区别?” 说罢,只见庄眉宁眸子一转,又道:“有一件事儿,其实本不该说的。可今日既然大伙儿都在,莫管家和沈扶摇又双双失踪了。那么我若再不说的话,怕是会出了大事儿。 我听闻……自从湛哥儿去边疆以后,莫管家什么事儿都是亲自去与沈扶摇禀报的。沈扶摇当了几年的家,对莫管家从来不曾避讳。 哪怕是后来,中馈大权交到了我的手里。那莫管家对沈扶摇,亦是尊敬有加。 今儿个……哦,不,该说是昨日了。” 庄眉宁看了看外头早已大亮的天,忙纠正了自己的话:“我听下头的人说,昨儿个莫管家出府的时候儿,在院子里碰见沈扶摇了。他们二人走得极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按道理来说,主子和奴才在半道上相遇,请个安问个话也是有的,我本不该多心。 但现如今……说巧不巧。素来身子极好的莫管家突然倒下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沈扶摇呢?也在这个时候儿失踪,失踪之前,还极力支开了自己身边儿的人。 这两者之间,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联系。但仔细一想,倒有金蝉脱壳的意思。” 言毕,庄眉宁抬眼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也不知……是不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住嘴!” 这一回,还不等太夫人和大夫人刘氏几个主子开口,趣儿便率先忍不住了。 趣儿虽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从小在沈府里当丫鬟,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这么多年来,她和沈扶摇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 虽说随沈扶摇来到北定侯府以后,她的性子有所收敛。但本性,依旧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再加上,这两年趣儿与宋祁走得极近,二人早已心意相通。 宋祁时常护着她,宠着她,更是让她心里有底气儿。 她最见不得旁人说沈扶摇不是。 而庄眉宁呢? 不仅说了,还说得如此难听。 趣儿不能忍,也不跪着了。猛然起身,便指着庄眉宁道:“小庄侯夫人!虽说你是个寡/妇,不必顾及夫君颜面。但你别忘了,自己好歹还是个侯夫人,别整日说些上不得台面儿的话! 平日里,你喜欢挤兑谁我趣儿管不住。可若扯上了我们家夫人,就劳烦你将嘴/巴放干净点!别好似嘴/巴吃了粪一样,起起话来臭气熏天的!” “你说什么!” 庄眉宁即便再不受侯府的人待见,也从未听过如此粗俗难听的话。 她气得直指趣儿,威胁道:“好一张利嘴!呵……你别以为自己是沈扶摇的陪嫁,本夫人就不敢动你了!你如此以下犯上,发卖去勾栏院都不为过!” “我是沈家的陪嫁,卖身契也在我们夫人手上!即便是发卖到勾栏院里,你也没得资格。” 趣儿恶狠狠地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我也一样还给你!别以为你是北定侯府的侯夫人,我趣儿就不敢拿你怎么着! 你若嘴/巴再不干净,往我们夫人身上泼脏水。那么我趣儿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拉你下黄泉!” 言毕,又讽刺道:“我知道,你人老了,糊涂,也活到头了!所以这几年你做事儿越发没有分寸。 在京都,你的名声儿都烂到什么地步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呵……好歹也是有儿子有女儿的人。即便自己不想活,自己不要脸,也该考虑考虑一双儿女啊。 成日颠倒是非黑白,也不怕黑白无常来了拔你舌/头!” “你……你……”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忙喊道:“来人啊,还不快将这贱婢给本夫人拿下!” “来人?呵……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这是星辰阁,不是你青黛院。” 趣儿一步步逼近庄眉宁,恨不得能直接给她一个耳光:“你若想作威作福,就回你青黛院去!我们星辰阁即便主子不在,也轮不到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做主!” “你……你这个贱婢!” 庄眉宁气急了眼,伸手便要朝趣儿打去。 好在大夫人刘氏眼疾手快,忙上前拉住了庄眉宁,道:“你是堂堂侯夫人,她是个奴婢。即便她说话不中听,也没有侯夫人亲自掌掴的份。” 说罢,又添了句:“更何况,这是沈家的陪嫁,不是咱们侯府里的人。你这一个耳光打下去,名声儿也就完了。” 庄眉宁听言,狠狠剜了大夫人刘氏一眼,用力将手收回。 大夫人刘氏受了力,不免酿跄。 当然,她从来没那么好心,会去为庄眉宁的名声儿着想。 再说了,庄眉宁的名声儿坏得越彻底,她才越痛快呢。 之所以上前拦了这么一下,无非是想在太夫人面前卖个巧罢了。 庄眉宁自然也明白,大夫人刘氏没安好心。 于是,看也不看大夫人刘氏一眼,便转身朝太夫人开口:“母亲,今日这事儿……” “今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太夫人缓缓起身,径直打断了庄眉宁的话:“莫管家那头,我会命人去调查。扶摇这边儿,也不会有所松懈。 第524章 :百善孝为先 太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儿,眼睛一直都盯着庄眉宁。 一字一句,无疑是在警告。 “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再胡乱猜测,更不能向外透露出半点风声儿。否则,就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气儿!” 庄眉宁现如今之所以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儿子当了北定侯,而她又手握中馈大权。 除此以外,倒也没别的倚仗。 娘家娘家不撑着她,夫君夫君也不在了。即便是诰命夫人,那也是比不得太夫人的。 平日里张牙舞爪时,庄眉宁考虑得不多。只一心想出口恶气儿,好发泄多年来自己被压制的不甘。 可今日,瞧着太夫人浑身上下所散发的气场,她竟有些慌了。 “儿媳妇知道母亲素来心疼沈扶摇,平日里也没少偏袒那丫头。可今日儿媳妇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儿媳妇觉得……” “纵使有万般猜测,你也得给我憋在心里!” 太夫人没再任由庄眉宁放肆,而是打断了她的话,道:“没凭没据的话说出了口,不仅害了别人,更会损了你自己的名声儿!” 说罢,太夫人又道:“不管是莫管家出事儿,还是扶摇失踪,从现在起都与你没有关系。你只需打理好府中内务就好,这两桩事儿,我老婆子亲自处理!” “母亲来处理?” 庄眉宁一听,自然是不愿的:“呵……母亲怕是忘了,这府里现在是儿媳妇当家!中馈大权,现在是握在儿媳妇的手里!” “放肆!” 太夫人严声呵斥:“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要将我当成一个死物了? 哼!你是掌管了中馈大权没错,这个家,理应由你来当。可是阿宁啊,你莫要忘了,我是你的婆婆。 婆母还在人世一日,这个家就轮不到你完完全全自己做主。百善孝为先,我让你当家,是瞧得起你。你虽握了中馈大权,但也免不得要与我请安,问询我的意见。 今日这事儿,是你自个儿处置不当。我老婆子不惜重新出山为你善后,已是给足你脸面儿。你莫要愚昧到底,连分寸都拿捏不当。” 说罢,太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儿,道:“到底是个做母亲的人,就算不念及自己,也要多为北哥儿和慎姐儿想想。 北哥儿的仕途,还有慎姐儿在夫家的日子,可都是与你这个做母亲的挂钩。若你得了个不孝不尊不敬的名声儿,那么,他们兄妹二人谁也好不了。” 言毕,只见太夫人再不搭理庄眉宁。而是朝着身后的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吩咐道:“老大媳妇儿,你回去以后,让老大出去多打听打听。 老大在外头相识的人多,又一直帮着侯府打理外头的家业。莫管家的事儿,他去处理最适合不过。 老三媳妇儿啊,老三那边儿由你去说。让他仔细查查扶摇的事儿,切莫让那孩子受了委屈。” “是,母亲。”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吩咐屈膝,应了下来。 太夫人见此,点了点头,又吩咐道:“闹了一夜,大伙儿也累了,都散了吧。 星辰阁这头,就按照初凝丫头之前的说法。沈侯夫人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无事儿,不允任何人打搅。” “是,太夫人。” 初凝和趣儿听言,纷纷松了口气儿。 这一关,暂且是过了。 太夫人扶着蒋妈妈的手,踏雪而去。 大夫人刘氏瞧着庄眉宁那满面不甘的模样儿,不禁笑道:“都闹一夜了,也该知足了!像今日这般,胡乱猜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不是明智之举。 大伙儿都不是傻子,母亲更是个精明的主儿。莫管家那头究竟如此,大嫂我不敢说。 可沈扶摇那边儿,从头到尾是个什么情况,连个下人都能看透,更别提咱们那精明能干的婆婆了。 我若是你啊,我就乖乖守着青黛院,守着手里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中馈大权,轻易谁也不得罪。 你说呢?二弟妹?” “呵……” 庄眉宁听言,冷笑了声儿。 她朝大夫人刘氏看了一眼,淡淡道:“大嫂这话说的,倒像是自己与沈扶摇关系多好似的。若我没记错,沈扶摇初入北定侯府时,大嫂你可没少陷害她。 她那个人记仇!虽表面上与你笑嘻嘻的,可背地里指不定寻着法子要对付你呢。 那些恶事儿,你做都做了,现在又来讨好巴结,还抵什么用?” 说罢,庄眉宁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道:“我若是你啊,就夹起尾巴做人。不惹事儿生非,也不讨好不奉承。 而不是像你现在这般,得罪完星辰阁又来得罪青黛院。最后,两头都不落好。” 言毕,又是一声儿嗤笑,这才拂袖而去。 大夫人刘氏也没被庄眉宁的话气着,只是看着庄眉宁远去的背影,讽刺道:“呵……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她那中馈大权是怎么来的,谁不清楚? 现如今才过了多久,侯府就乱成一团糟了!我看啊,用不了两年,她就得乖乖把中馈大权还回来!” 说罢,又撞了撞大夫人秦氏的手臂,道:“三弟妹,你说是与不是?” 三夫人秦氏笑了笑,道:“尚未发生的事儿,我怎么能知道?” 说罢,便屈膝行了个礼:“大嫂,我心里还记挂着扶摇,就先回去找我们家老爷了。累了一夜,你也早些回去吧。” 言毕,便再没与大夫人刘氏多言,携着丫鬟走了出去。 大夫人刘氏讨了个没趣儿,只得低喃道了句:“木头脑袋!一辈子都没出息儿。” 随后,也跨步出了花厅。 初凝和趣儿见此,相互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看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星辰阁,不免纷纷叹气儿。 总算是将人都送走了! 接下来,就只有祈祷夫人能平安归来。 至于旁的,待夫人回来以后再慢慢安排。 只一点。 那些试图陷害夫人的人,她们星辰阁一个都不会放过! 且别管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只要招惹了夫人,那就别怪她们不客气儿! 第525章 :被困山洞自生自灭 整整一夜,北定侯府都乱成套了。 可沈扶摇呢? 却因药物的作用,直到第二天大中午才睁开眼。 “这是……这是哪儿?” 沈扶摇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山洞之中。 这山洞不大。 若一定要按面积来算,也不过勉强能放得下一张小小的床榻罢了。 山洞也不高。 沈扶摇撑着身子站起来后,头顶距离山洞顶,也就只剩下一个拳头的空间。 可偏偏,这不大的山洞,却有着一个极大的洞口。 北风呼啸,吹得沈扶摇直发抖不说。 那接连几天的雪停是停了,却又开始下起了雨。 大风将雨水不断往山洞里送,沈扶摇即便是躲在了最里头,也免不得被打得一身浇湿。 初醒的沈扶摇,又冷又饿。 她躲在山洞最里头等了很久,心里不断在盘算着,待会儿若有人进来,她该如何与那人谈判? 花钱消灾? 那些人绑她,显然不是为了钱。 可若要权。 她的手里,已经没有权了。 若是为了色…… 不。 自己虽然被迷昏带到了这,可醒来时衣裳整齐。身上除了没力气儿外,并无半点不爽快。 可见,也不是为此。 唯一的可能,便是受人指使。 沈扶摇在心里想过千万种可能,也推测了许多种结局。 然……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眼瞧着原本大亮的天,渐渐暗了下去,沈扶摇这才认清了现实。 恐怕,自己是被丢在这山洞里自生自灭了! 在这两个时辰里,她已经将芝麻大点儿的山洞打量了个遍。 山洞里没有干柴,没有火折子,也没有吃食。 更何况,这山洞如此之小,容纳她一个人就够压抑了,更别提再容纳个看守的。 这…… 可如何是好? 两个时辰过去了,外头的雨下得没完没了。 自己的衣裳湿了不说,山里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山洞里没有火,也没有吃食。 若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自己会饿死、冻死在这。 逃? 倘若外头也无人看守的话,倒不是不能逃。 只是以眼下自己的体力和山洞外那半化的积雪,想要活着出去,却是极难的。 是的。 这个山洞,与旁的山洞不同。 早在沈扶摇醒后不久,她就已经偷偷出去探过了。 天爷呀! 只是一眼,就险些让沈扶摇再度晕厥! 这是什么山洞? 山洞外,竟没有通向山里的路。有的,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沈扶摇不知自己身处哪座大山之中,也不知自己所处的高度,究竟有多高。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山洞在一座陡峭的高山上。也许,自己离山顶不远。也许,自己就在半山腰。 因为…… 无论自己是从山洞往下看,还是往上看。能看到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雾。 哦,也不仅仅只有雾。 在距离山洞口约摸两尺远的下方(两尺相当于66CM左右),沈扶摇能清楚看到一棵树。 那棵树是从峭壁里长出去的,歪歪斜斜,像一个喝多了酒,醉卧在躺椅上的醉汉。 树根不大,就像府中盛汤的碗口一般粗。 在树根旁边儿,有好多好多凸出来的小岩石。 不宽。 沈扶摇估摸看了看,宽度只有她鞋子的长度那么长。 但那些凸出来的小岩石,间距并不远。 沈扶摇当时粗略看了一眼。 那些小岩石,似乎是沿着山洞两旁生长的。若沈扶摇胆子大,敢踩着岩石,紧贴着峭壁出去,倒也不是一个方法。 只是那些小岩石是否受力?沈扶摇在那么高的高度下,会不会害怕?她能不能克服心理的恐惧,一步步离开这个山洞?小岩石能延续到什么地方?她有没有力气儿,抓得住那长满了青苔,只突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峭壁石? 她心里没底,只能将这个法子当成孤掷一注的赌局。 可这个赌局,能赢的几率太小了。 哪怕在她又冷又饿时,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从山洞里离开的画面。 深呼吸,鼓足勇气儿。 慢慢踩到树根上,再挪动双脚,踩到突出的岩石上。 放轻松,身子紧紧贴着峭壁。 不要往下看,一步步,踩着岩石离开。 保持均匀的呼吸,一定能出去!一定可以! 如若不然,那些人又是怎么将她丢到山洞里的? 是的。 这样的幻想,已经浮现在脑海里无数次了。 可每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沈扶摇总是猛然睁开眼,彻底‘惊醒’。 她是一个人,不是神。 面对着万丈深渊,她如何能不怕? 她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丝毫没有武功功底啊。 “该死!” 沈扶摇对眼下的处境很是绝望:“早知道,我就该和蝴蝶好好学点功夫!即便学到的都是肤浅的表面东西,那也能壮壮胆子!” 说罢,又责怪自己:“早知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言毕,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企图以此取暖。 外头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岩石上的积雪已经在大雨的攻势下,融化得七七八八了。 而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罢了。 先过了今夜再说吧! 虽说现在是冬季,可山里未必就没有猛虎野兽。 更何况,自己并不知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也许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有歹人在看着自己呢? 再说了,这山洞的位置如此奇特。 即便是青天白日,无风无雨,自己也不能保证,能平安出去。就更别提现在,伸手不见五指不说,雨势还如此浩大。 如此想着,沈扶摇终是安心等待天明。 她没有吃食,只能在口渴的时候儿,爬到山洞边儿,伸手接些雨水来喝。 待解救了口渴的问题后,又摸黑爬到了最里头。 …… 迷迷糊糊到了后半夜,雨开始停了。 但北风,却是一点儿也不留情。 沈扶摇虽冷,可还是选择将湿漉漉的外衣脱下,平摊放在一旁。 紧接着,又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 冷。 真冷。 山洞口与山洞的宽度一样大。 山洞里半点遮风的突出石都没有,就像是少了一笔的‘口’字儿,北方吹来,直直袭到沈扶摇身上。 第526章 :横竖都是死 沈扶摇又饿又累,脑袋昏昏沉沉的。 那呼啸而来的北风,先是吹得她浑身发冷。紧接着,又浑身发烫。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扶摇才在呼啸的北风中眯了一会儿。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吹了一天一夜的北风,终于有了片刻消停。 而那经北风吹过的外衣,此时也干得七七八八。 只是这天气儿,依旧变态得很。 昨儿个雪停了,开始下雨。今儿个雨停了,又开始飘雪。 好在那雪不大,零零散散从天空飘下来。一时半会儿,也积不了雪。 沈扶摇撑着身子起来,先将外衣穿上。 随后,又趴下,小心翼翼朝洞口爬去。 这山洞的位置太高了! 沈扶摇只有死死趴在地上,才会心安。 否则,只要多看一眼,便觉得死期将至。 呃…… 事实上,也确实是死期将至的。 沈扶摇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这个山洞的地理位置太过奇特,就像是为她准备的死人墓一般。 没人看守,没有收买的机会儿。 没吃食,也没取暖的东西。 要想出去,就只有昨儿个想好的那一个招。 而一旦走了那条路…… 呵,那可不是一个要么生要么死的对等选择啊。 迷雾后头是否还有能落脚的岩石?岩石是否能带她走出困境? 沈扶摇一无所知。 生的几率,实在渺茫。 可若不走这一条路,继续留在山洞的话,也未必能活。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儿里,没有食物和火,她撑不了多久。 随着时间越长,她的体力也会渐渐被耗尽。 经受了风吹雨打的她,此时已是带病在身。若不趁着清醒之际离开这个鬼地方,恐怕就只有等死的份。 沈扶摇不认为,宋祁等人能寻到这个山洞来。就算他们本事儿真有这么大,她也未必等得起。 而那将她丢到这里的人,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那么,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出现了。 他们定是断定她手无缚鸡之力,走不出这山洞。 更何况,这破山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容不容易来,沈扶摇不知道。 但要走,却是极难的。 “老天爷啊!” 沈扶摇慢慢爬到了山洞口,鼓起勇气儿往下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她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麻了,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眼晕……头晕……” 沈扶摇自问,自己不是个胆小怕事儿的人。 且看她在北定侯府与诸人斗智斗勇,便知晓她的性子如何。 可眼下…… 她却是挪动半步都难。 生与死,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由心而生的恐惧。 那种恐惧让沈扶摇心跳加速,浑身无力。是短时间内,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都说,不管多难的事儿,在做的过程中,其实都是能熬过来的。 只是在开始时,该如何走出第一步,才最是关键。 很多人就是因为不敢走出第一步,所以自然没有第二步、第三步,更不必谈结果。 沈扶摇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 她明明知道,自己继续留在山洞里,只有死路一条。也明明知道,离开山洞,就只有冒险这一条路。可她盯着那树根许久,依旧不敢有所行动。 渐渐的……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眼瞧着方才还在空中翩翩起舞的雪花,此时也失去了它的婀娜,开始变得凶悍起来。 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道:“罢了!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冒险一搏!否则,待这雪下大了,就更走不了了。” 虽说…… 这一招走得极险,胜算几乎瞧不见。但好歹,再险也有个‘胜’字儿不是? 沈扶摇一边儿想着,一边儿调转了自己的方向。 头朝里,腿朝外。 慢慢地……慢慢地往外挪。 小脚悬空了。 往下吊了。 大腿悬空了。 沈扶摇紧张地张开了双手,就连左右手掌的五个小手指,都分别张得极大。 她利用自己的上半身,死死巴在地上。悬空的双腿则小心翼翼左右探去。 好一会儿,她的双脚才踩到了那碗口般粗的树枝。 先是试探用了用力,并不敢彻底将上半身离地。直到确认那树枝能受力,这才慢慢撑着站了起来。 树枝的两旁,左边儿的第一块小岩石,离树枝有一尺宽的距离。右边儿,则有一尺半。 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最后决定往左边儿走。 先是用尽全力,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抓住洞口边那一小块突出的石头。迈出左脚,小心挪动。 待左脚站稳后,再将右手从地上慢慢挪到山洞边儿的小石头上。 紧接着,左手再往左脚的方向挪一挪。最后,右脚离开树枝,往左脚所站着的岩石挪去。 待右脚终于与左脚‘相聚’时,沈扶摇早已汗流浃背。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脑袋似乎比平时还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山洞,沈扶摇犹豫了很久,才决定继续往左边儿方向挪动,而非回去。 对于沈扶摇来说,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儿。 她根本不敢往下头多看一眼,只是不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步一步,朝左边儿移动。 每一步,她都动得小心翼翼。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扶摇再往右边儿望去时,已经瞧不见山洞口的那棵‘醉汉’树了。 而左边儿方向,依旧是雾气蒙蒙,瞧不见尽头。 沈扶摇在恐惧与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不断冒汗。 额头上的汗水流到眼睛时,火辣辣的,使得她越发看不清前路。 可怜沈扶摇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连摇摇头都不敢,就更别提腾出一只手来擦汗了。 在她越来越乏力的情况下,雪也渐渐开始大了起来。 沈扶摇的身子紧紧贴着接近笔直的峭壁,稍作休息,便又立即动了起来。 不能等了。 眼瞧着雪越来越大,若再磨蹭下去,只怕这唯一的‘路’都要积了雪。 届时,自己进退两难,还真不如待在山洞里。 得尽快找到出路。 实在不行,就是再来个山洞,或是一块较宽的石头,让她歇着也好。 第527章 :白衣男子 沈扶摇的精神极度紧张。 即便此刻的她,浑身发烫且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可身处绝境,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每挪动一步,都要深吸一口气儿,安慰自己尽头就在前方。 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不是生,就是死。 豁出去了。 …… 随着雪越下越大,沈扶摇那因染了风寒而发烫的身子,也渐渐开始感觉到了冷意。 她浑身僵硬,脸蛋、鼻子、手,都被冻得通红。 甚至就连那一双腿,挪动起来也越发吃力了。 被雪水打过的小岩石,此时也变得格外的滑。有好几次,沈扶摇因鞋底打滑,险些坠落山崖。 好在沈扶摇时刻紧绷着精神,将身上仅剩的力气儿,都用在了手上。故而,才能化险为夷。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零零散散的小岩石上,此时已经积满了雪。 沈扶摇哪怕不低头去看脚下,也能听到踩脚积雪时,下方传来的‘滋滋’声儿。 从山洞离开至今,约摸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想要回去,自是不可能。 而顺着这排小岩石继续往下走,能走到哪儿,沈扶摇也没底。 于是,心里不免绝望了起来。 她停下动作,抬了抬僵硬的脖子,低喃道:“难道……天要亡我?” 说巧不巧,就在这时,突然吹起了狂风。 沈扶摇缩了缩脖子,更加紧张地贴在峭壁上。 深吸口气儿,再次转头。 只见那原本被雾气儿遮住的方向,此时已明朗不少。 沈扶摇瞪大眼睛往那处瞧。 不禁大喜。 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竟有一块宽敞的空地。而空地往前走上几步,就是一条山路了!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沈扶摇自顾自说了句,便卯足了劲儿,往那头挪动。 快了,快了! 五步。 四步。 近了!马上!马上就能到了! 三步。 两步。 就差这最后一步,就差最后一步! 沈扶摇内心雀跃极了。 哪怕一路过来,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要小心,要谨慎。 可到了最后,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左脚先挪,右脚再动。 眼瞧着马上就能到达那块宽敞的空地,实现真正的死里逃生。 可谁曾想,前方突然传来一句:“扶摇!” 精神高度紧张的沈扶摇吓了一跳,忙闻声儿望去。 只见一白衣男子急急朝她冲来,顿时连魂都没了。 而就在此时,沈扶摇脚下的积雪突然倾斜。注意力不再集中的沈扶摇脚下一滑,重心竟直直往山崖偏去。 “啊!” 沈扶摇惊叫一声儿,想要伸手去抓住凸出来的岩石。 那白衣男子见此,立即朝沈扶摇扑来,伸出手试图将沈扶摇抓住。 “扶摇!” 只可惜,二人的速度到底都慢了些。 前者没能抓住岩石,后者也没能抓住沈扶摇。 沈扶摇直直坠下了悬崖。 那一刻,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扶摇!” 白衣男子见此,顾不得自己。 立即纵身跳下悬崖。 沈扶摇看着那随之而来的白色身影,扯起了嘴角,喃喃道了句:“真好……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真好。” …… 北定侯府。 转眼,沈扶摇已经失踪三日了。 当夜瞧见沈扶摇被掳走而追出去的暗影,竟无一人归来。 宋祁和蝴蝶是在沈扶摇失踪的次日早晨回来的。 二人才回到府中,便听到沈扶摇出事儿的消息。 于是立即分头行动。 宋祁外出寻人,找帮手。蝴蝶则紧盯着青黛院,派人跟踪与青黛院有所往来的每一个人。 医清自那夜随着宋祁和蝴蝶出去后,便没跟着回来。 初凝和趣儿虽知事态严重,却也能猜到医清没能回府的原因。故而,也没人将这消息传给医清。 直到沈扶摇失踪的第二日夜里,医清回府,才得知了消息。 为了将沈扶摇染了风寒的事儿坐实,医清先是亲自去小厨房熬了汤药,随后,便彻夜守着主屋,不曾外出。 沈扶摇失踪时,宁妈妈正巧被派去沈府与于妈妈‘叙旧’,待她回来后发现星辰阁出了事儿,悔不当初。直捶打自己的胸/口,道:“我就不该走啊!不该走啊! 我早知道现在正是夫人用人之际,星辰阁能让夫人完全放心的人,本就不够。我竟还听从夫人的吩咐,去与那劳什子叙旧!我……我真是愚昧至极! 现在夫人出了事儿,我老婆子还有什么脸面儿下去见侯夫人和侯爷啊!” 初凝见宁妈妈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忙安慰道:“宁妈妈,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确保夫人的安全,将夫人寻回来。 太夫人那头吩咐过了!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这事儿不许声张。” 说罢,又道:“宁妈妈,夫人出了事儿,是咱们都不愿见到的。我也知晓您心疼夫人,但咱们眼下不能露出破绽。 所以您切记,不能将悲伤流露。只当夫人是染了风寒,现在还在养病呢。” 宁妈妈听言,立即点了头:“倒是我老糊涂了!” 紧接着,连忙抹了眼泪,咬着唇去处理琐事儿。 徐七早在沈扶摇失踪的那夜,便去了王府,求得七王爷的帮助。 这三日以来,京都内外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处里寻找沈扶摇。 可奇怪的是,沈扶摇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没半点踪迹。 除了知晓沈扶摇的失踪,与青黛院脱不了干系外,便再没进展了。 但即便知晓青黛院有问题,那又能如何? 没有证据,光凭着自己的怀疑,倒什么都做不得数。 偏偏这时,香莲那头也不能传出消息来,真真是急死人了! 说到香莲,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不幸? 若说幸运。 她此时已被庄眉宁怀疑,关押到了小柴房里。吃没吃得,穿也穿不暖。 庄眉宁眼下不动她,想来也是因为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先是莫管家,后是沈扶摇。若再死了一个香莲,恐怕她难辞其咎。 虽说,深宅大院里死上一两个丫鬟小厮,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庄眉宁要对付一个婢女,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可偏偏…… 第528章 :谁能瞧得上一个管家 可偏偏…… 这香莲是于妈妈的干女儿! 在于妈妈没了以后,香莲一直都是庄眉宁的贴身丫鬟。无论庄眉宁去到哪儿,身边儿都少不得她。 这几日,庄眉宁出门时没带上香莲,就已经够让人疑心了。倘若再将香莲那丫头给处置了,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麻烦来。 为今之计,只有先压制住怒火,将香莲关押起来。 可若说不幸…… 呵。 香莲被庄眉宁囚禁在柴房里,的确是因为私自给莫管家送了点心。 可在庄眉宁看来,香莲之所以给莫管家送点心,无非就是仰慕莫管家罢了。她根本没想到,香莲是沈扶摇的人。而那送去的点心,其中有着猫腻。 只觉得香莲胆大包天。 明明知晓她这个当主子的,与莫管家有首尾,竟然还敢于莫管家私下交往。 她庄眉宁的男人,何时轮到一个低贱的丫鬟染指了?即便这个男人她现在不想要了,甚至她要让他死,也容不得香莲多看一眼。 至于好端端,庄眉宁为何会突然知晓点心的事儿?那就得从莫管家说起了。 当日莫管家突然被庄眉宁派去临城时,心里就已经打了鼓。 于是,为了能威胁庄眉宁,莫管家在离开青黛院的时候儿,特地说了句:“那日,夫人让香莲姑娘给奴才送去的点心,味道不错。不过奴才福薄,只吃了一口,倒是拂了夫人的好意。” 他本以为,自己此话一出,庄眉宁必定心虚。 即便再想有动作,也会有所顾忌。 可谁知,庄眉宁一听这话,并未往深处想。而是朝香莲瞪了一眼,责骂香莲不知好歹。 甚至,还误会香莲对莫管家有意。 香莲瞧着庄眉宁还没质问她,就已经给她寻好了借口。于是,也就顺着庄眉宁的意思,连忙认错。 被误会心仪莫管家,总比被拆除另有主子要好。 庄眉宁善妒,为人又霸道,哪里受得了香莲如此? 于是,便下令将香莲关了起来。 香莲被关,自然就无法去与徐七碰面。徐七猜测到香莲出事儿,在去完王爷府后,便偷偷潜入青黛院,寻到了香莲。 待亲耳听见香莲的话,徐七才知道香莲的身上发生了何事儿。再问到沈扶摇,香莲就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由此可见,倘若沈扶摇的事儿真是庄眉宁的手笔。那么掳走沈扶摇的决定,一定不是早早就打算好的。否则,香莲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 …… 七王爷、北定侯府、沈府、以及宋祁、蝴蝶,分成了几队人马,在暗地里疯了似的寻找沈扶摇。 可奈何沈扶摇失踪一事儿见不得光,只得瞒着。大伙儿寻人的时候儿,连动作都不敢过大。生怕被旁人察觉,毁了沈扶摇的名声儿。 七王爷爱慕沈扶摇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若沈扶摇被掳走的消息再传出去,岂不是乱了套? 庄眉宁的本意,就是要坏了沈扶摇的名声儿。可后来太夫人拿孝道压着她,又搬出了莫皖北的前程。庄眉宁心下不爽,却也没得办法。 消息是传不出去了。 只能在侯府众人商讨时,将沈扶摇和莫管家扯上关系。 说是…… 沈扶摇失踪与莫管家‘丧生火海’,乃是沈扶摇和莫管家自己谋划的一出金蝉脱壳。 目的就是为了能离开莫家,长相厮守。 庄眉宁的话说得离谱。 莫说是太夫人,就连长房那头的大夫人刘氏都不信。 沈扶摇是什么人? 即便出身商宦,那也是寻常女子不能比的。 虽说…… 大夫人刘氏与沈扶摇并不交好,以前也有过许多的过节。可她不得不承认,沈扶摇这个女人不简单。 倘若是未嫁入北定侯府之前,说沈扶摇看上的莫管家,那还能引人遐想。 可是现在嘛…… 先有莫止湛,后有七王爷。 沈扶摇呢?又还是北定侯夫人,有诰命傍身。 如此高的身份,怎么可能瞧得上莫固安? 莫固安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人嘛,长得也不赖。 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奴才。 比起莫止湛和七王爷……呵,也别比了,那根本就没法比。 再说了,莫固安今年都什么年纪了?沈扶摇就算是个寡/妇,那也还是清白之身。 她若想再寻一个,直接答应七王爷好了。做不了正妃,也能做侧妃。以后七王爷如果问鼎至尊,那大小也是宫里头的娘娘了。 怎么说,都不用去寻一个爹呀。 更何况,那爹还是自己夫家的管家。 大夫人刘氏心直口快,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每每当庄眉宁明里暗里说沈扶摇和莫管家有那么一腿时,大夫人刘氏总会一脸多事儿的样子,道:“这不能够吧?二弟妹,你可不能因为湛哥儿没了,就欺负他媳妇儿啊。 扶摇是个什么人?哪里会瞧得上莫管家哟?莫管家即便长相不差,为人也温和,可到底是个奴才。 再说了,莫管家可是和二弟一起长大的。那年纪啊,都能当扶摇的爹了。扶摇还有七王爷护着呢,哪里瞧得上莫管家?” 说罢,许是怕众人误会儿,又添了句:“我倒不是说莫管家不好,他既然能当咱们北定侯府的大管家,那自然是个好的。 只是……与湛哥儿和七王爷比起来嘛,就差远了。就是跟咱们长房的儿子比,那也是比不上的。 外头的人还好!像咱们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女人,若谁真的与莫管家染指上了,那可就……就真是饥不择食了。” 言毕,还低喃道:“能嫁到宅子里做夫人的,非富即贵,能瞧得上莫管家?” 大夫人刘氏素来多事儿,话也不少。 她说这一番话,无非就是想反驳庄眉宁罢了。 可谁曾想,这话听在庄眉宁耳里,就像刀子一样,割得那心哟,哗啦啦直流血。 毕竟那真正与莫管家有染的人,不是沈扶摇,而是她庄眉宁啊。 堂堂一个侯夫人,与一个管家苟且了二十多年,还为管家生了孩子。 若说饥不择食,那饥不择食的人可不就是自己吗? 第529章 :日思夜想的人 在北定侯府乱得一团糟的时候,沈扶摇却一度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当她脚下打滑,坠入悬崖的那一刻。 她看见了悬崖上那一张惊慌的脸。 她听见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亲眼见他纵身跳下悬崖,紧随着自己而来。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一张脸啊。 那一句‘扶摇’,是她夜里做梦都想听到的甜言蜜语。 或许…… 她早早就已经死了吧? 死在山洞里。 亦或,死在了那歹人的迷香之中。 所谓的醒来,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兴许,她的肉身早就已经没了。从山洞起,再到胆颤心惊的逃生,不过只是她的灵魂在游荡罢了。 沈扶摇不知道,人死以后会去哪儿。 但以前常听老人说,人一旦没了,魂魄便会被黑白无常勾走。黑白无常会将人的魂魄带到黄泉,交给孟婆。 孟婆那里有一碗孟婆汤。 孟婆汤下肚,所有的前尘往事儿,便都烟消云散了。 也有作恶多端者,或死得极冤者。他们由于种种原因,没能被黑白无常收走,从此沦为孤魂野鬼。 是了。 她沈扶摇虽然没做过什么坏事儿,但这一次突然被掳,还真是冤枉。 如此,大抵是真的成孤魂野鬼了。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瞧见那白衣诀诀的男子? 呵…… 早知自己已成孤魂野鬼,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从山洞出来到现在,那种心理上的折磨可真让她崩溃啊。 若一早她就明白自己已经没了,便不必再折腾那许多。 “扶摇!把手给我!” 在坠崖的那一瞬,沈扶摇脑袋里滋生出了许多的想法。也许在别人看来,那不过刹那间的事儿。可对于她而言,只要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便已是永恒。 “扶摇!把手给我!” 白衣男子见沈扶摇一边儿往下坠,一边儿带笑地看着他,不免又着急唤了一次。 沈扶摇听着那男子的声音儿,心里更是欢喜。 是啊。 他死得多冤? 好端端回个府,便连性命都丢了。 如此,又怎么能摆脱得了成为孤魂野鬼的劫数? 也罢。 孤魂野鬼也好,在阴间四处游荡也罢。 只要二人还能相见,就比什么都好。 沈扶摇已顾不得现在的处境。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已经死了。 坠崖也就坠崖吧! 难不成,魂魄还能死第二次? 于是,笑着看向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子,傻乎乎问了一句:“你……过得好不好?” “莫犯傻!” 白衣男子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无奈。随即,便又恢复如常。 好在那男子有功夫在身,身材比沈扶摇高大。 虽晚了沈扶摇一步坠崖,但却在坠崖途中赶上了她。 “把手给我!” 说着,便伸手将沈扶摇拉入怀里。 紧接着,一个旋转,便将自己换到了下方,彻底与沈扶摇对换了位置。 沈扶摇有瞬间的恍惚。 当她看到那离自己极近的眼睛与鼻子,当她切身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 终是喃喃唤出了三个字儿:“莫止湛。” “我在。” 天知道,沈扶摇的眼神有多痴迷。 天知道,莫止湛有多想醉倒在沈扶摇的眸子里。 可眼下情况紧急,莫止湛根本不敢多看沈扶摇的眼睛。 他在二人不断往下坠落的时候,迅速打量这四周。 也不知何时,手里已多出了一把匕首。 他运了气,抱着沈扶摇朝峭壁靠近,用手里的匕首用力朝岩石刺去,试图寻到一个卡点,好让二人减缓下坠的速度。 可这座山,入眼所见皆是坚硬的岩石。即便有少许的硬泥,也根本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 匕首随着二人的下坠,一路划着陡峭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声音儿。 沈扶摇紧紧抱着莫止湛,感受着莫止湛的心跳,和那扑面而来的气息。 软软问了句:“人死了,还会有心跳吗?” 这回,莫止湛终是朝沈扶摇看了一眼。 眸子里充满了内疚与宠溺。 “傻丫头,我们还活着。” 还活着? 沈扶摇微愣。 还活着…… 我没死,莫止湛也没死? 对了! 我定是糊涂了! 当初莫止湛的‘尸首’被运回来时,除了衣裳和随身的物件儿外,再没有可以证明‘尸首’身份的东西。 那时候儿,人人都说莫止湛已经没了,让我节哀。 是我一直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是尸首回来了,那也一定是要一副看得清容貌的尸首。 当初如此坚持的自己,怎么现在就犯糊涂了呢? 他还活着!还活着!真好! 沈扶摇心里欢喜,眼中也充满了希望。 可只是瞬间,又认清了现实:“那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这山究竟是有多高啊? 他们一路下坠,坠到了现在,都还没到山底。 “信我。” 莫止湛没多余的话,只短短两个字儿,便算是安慰了。 沈扶摇点了点头,抓着莫止湛的手更紧了些。 还未等她再度开口,只听莫止湛道:“扶摇,抱紧我!” 说罢,莫止湛便用力踹了一脚峭壁,让自己的身体稍稍竖直些。 紧接着,借用着匕首的力量,带着沈扶摇斜着朝右下方奔去。 “下头有一棵树,小心踩好。” 莫止湛的声音儿才落,沈扶摇便觉得自己的脚落了地。 “嘭”的一声儿。 因为下落的速度太快,沈扶摇险些失去重心,再度栽倒。 好在莫止湛的匕首,此时已死死嵌入了树根旁的石缝中。他利用匕首的承重,平衡了自己的身体。又紧紧抱着沈扶摇的腰间,这才没让沈扶摇往下摔去。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 这是沈扶摇稳住了身体后,最真实的感受。 那是一棵有些‘年纪’的老树。 因着‘绝处逢生’,所以并未如寻常的树一样,朝天生长。而是像先前沈扶摇见到的那棵树一般,像个喝多了酒,醉卧在榻的醉汉。 只是这棵树比那棵树要大上许多,主树枝如同一个脸盆那样粗。 它生长的小树枝很多,均匀生长。 沈扶摇站在那树的主枝干上,只要没有过大的动作,又抱着莫止湛,倒也能站得稳。 第530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一) 待沈扶摇站好以后,莫止湛用力拉了拉匕首。见匕首果真已经死死嵌入了石缝里,便借着匕首的力,将沈扶摇送到了分叉的树枝上。 五六根从主枝干分叉出去的树枝,有粗有细。它们形状不一,但间隔却不远。 粗一点的那几根树枝,生长的方向也奇特。有向左的,有向右的,还有稍稍向上的,算是各有所长。 再稍微细一些的树枝,弯曲向上,相互攀藤盘绕到了一处。偏巧不巧,就将粗树枝的间隙给填补了。 粗略一看,倒像是一把椅子的形状。 莫止湛看中了那把‘椅子’,自然不肯放过。 两个人被困在此处,实在不是个办法。想要出去,总得找条出路。 所以在他离开去寻出路之前,必须得把沈扶摇安顿好。 “来,去那坐下。” 莫止湛自己有武功在身,倒不觉得害怕。可他知道沈扶摇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连反番经受了不少的惊吓,不免心疼。便连说起话来,声音都放小了不少。 对于莫止湛而言,从沈扶摇到那‘椅子’的距离,不过短短几步。可对于沈扶摇来说,想要安全走过去,却是极其困难的。 一来,是因她此时早已体力不支。 二来,也是因为她无法克服恐惧。 哪怕莫止湛还活着的事实,让她欢喜不已。就连这病怏怏的身体,都跟着亢奋。 可只要一扫到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沈扶摇便忍不住打颤。 好在莫止湛从没让她失望。 不仅能安全将她送到了‘椅子’处,还能将沈扶摇轻轻抱放到上头。 “在这乖乖坐着等着,别乱动。” 安顿好沈扶摇,莫止湛便要去寻出路。 早在方才,他就发现不远处生长着几条藤蔓。天无绝人之路,那几条藤蔓兴许就是救他们出去的法宝。 “你要去哪儿!” 沈扶摇依旧紧紧扯着莫止湛的衣裳,半点也不肯松开。 她怕。 一来是怕莫止湛出事儿,会真的离开她。 二来嘛,自然还是自己恐高了。 虽说她现在坐得好好的,背后也有东西可以倚靠。可她的双脚下边儿空荡荡的,一点儿也不心安。 “乖。” 莫止湛慢慢将沈扶摇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并放在了树枝上,交代道:“这树枝够粗,不会断。你切莫乱动,就在这等我。” 说罢,又解释道:“这山是京都郊外的云霄峰,我虽不常来,却也与七王爷来过几次。云霄峰虽然很高,也陡峭。但我算了算方才咱们坠下来的时间,估摸着离山底不远了。” “你要下山崖!” 要说不担心,那自是假的。 沈扶摇眼巴巴看着莫止湛,道:“山崖下面是什么样子,你可知道?” 云霄峰沈扶摇知道,但却没来过。 在京都,云霄峰素来以陡峭闻名,被封为京都第一峰。 可即便有如此‘美名’,前来云霄峰的人,也绝不会多。 只因这云霄峰每年都有人命发生,久而久之,就成了默认的乱葬岗。 诶? 那王八羔子,竟将她给弄到这破地方来了! “云霄峰四面山底,一面潭水,一面乱葬岗,一面荒地。还有一面,是官道。我虽不知我们坠入的这一面是哪一面,但山底总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许是险些失去沈扶摇的缘故,莫止湛比以前更有耐性了。瞧见沈扶摇不放心,便一一解释。再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你信我。 莫止湛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腾出手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沈扶摇身上。 “我很快便回来,你莫着凉了。” 说罢,给了沈扶摇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轻轻一点脚尖,朝那藤条飞去。 紧接着,只见他抓住藤条,顺着那藤条一路往下滑。只一会儿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沈扶摇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口了,生怕那藤条承受不住莫止湛的重量,让他受了伤去。 京都的深冬,是瞧不见绿色的。 即便是云霄峰里的藤条,此时也是光秃秃似一条条绳子,并不见半片叶子。 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枯藤一般,也难怪沈扶摇放心不下。 雪依旧没完没了地下着,北风也吹得越发带劲儿。 沈扶摇坐着的这棵树虽大,可因着没有树叶遮挡,倒是一点也不避风,不遮雪。 寒风呼啸而过,沈扶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悬空的双脚,正在随风飘荡。 她打了个冷颤。 一只手牢牢抓住树枝,一只手则腾出来紧了紧莫止湛留下的衣裳。 鼻子很痒,有想打喷嚏的冲动。 可眼下她能靠的,也就只有这棵老树了。她怕自己一个喷嚏打出来,将这棵树的树根给打断咯!届时,怕是神仙都救不了她。 再说了,她现在连坐都不敢放心坐。整个人依旧是紧绷的状态,丝毫没曾放松过。就怕自己太放松,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树上。时辰久了,树爷爷受不了。就更别提,爽爽快快的打一个喷嚏了。 沈扶摇咬着唇,硬是将那冲劲儿上了鼻子的喷嚏给憋了回去。最后,不声不响打了个哈欠。 她太累了。 一个哈欠打完,连带着眼睛都模糊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时,伴着风雪,沈扶摇才彻底冷静了下来。 若说…… 一开始见到莫止湛时,她是怀疑,是欣慰。再到后来,是欢喜,是希望。那么现在,则是满腔的委屈。 倒不是不高兴莫止湛还活着。 自从莫止湛出了事儿以后,她从来都不肯相信这个人已经死了。 说她固执也好,说她自欺欺人也罢。 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活着的。 现如今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能够重逢,是天大的好事儿。沈扶摇心里的喜悦,早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是…… 想起莫止湛出事儿以后,她度日如年,如履薄冰。想到她和太夫人白天强颜欢笑,夜里却湿了枕头。 那种无助和悲痛,就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让人时刻都难以呼吸。 一年了。 对于别人而言,一年不过三百六十五日。 可对于沈扶摇和太夫人来说,却恍若隔世。 说不委屈,又怎么能够? 第531章 :死里逃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止湛终于上来了。 沈扶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注意到莫止湛归来。 反倒是莫止湛,在瞧见沈扶摇满脸的泪水时,心都揪成了一团。 “怎么了?” 他轻轻开口,哄道:“别怕,我回来了。” 莫止湛以为沈扶摇是一个人在上头待着,害怕了。 所以,便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沈扶摇身边儿,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走吧,我送你回府。” “你……你找到出路了吗?” 沈扶摇回过神,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不免哭得更加汹涌。 “找到了,乖。” 对沈扶摇,莫止湛是有愧疚的。 瞧着沈扶摇如此无助,哭得梨花带雨,他心疼极了。 “来,将衣裳给我。” 莫止湛拿过沈扶摇身上披着的外衣,紧紧系在沈扶摇的腰间。 接着,又用方才割下的藤条,将沈扶摇绑到自己的身上:“这里离山底不远,你抱紧我,我带你下去。”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回话。便飞跃而起,朝藤条奔去。 沈扶摇吓得连忙抱紧了莫止湛,将脑袋埋到莫止湛的怀里。 耳旁有风声儿呼呼而过,可她却再没觉得冷。 二人顺着藤条一路往下,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莫止湛的声音儿终于再度传来:“小心脚下。” 说罢,便松开抓住藤条的手,将沈扶摇的腿抱起。 紧接着,沈扶摇感觉到莫止湛重重踩到了什么东西,再一个旋转,便彻底落地了。 “到了。” 莫止湛将沈扶摇放下,叮嘱道:“小心脚滑。” 沈扶摇伸直腿,直直踩到了雪地上。 积雪受到重压,传来‘滋滋’的声响。 “这是哪儿?” 她将脑袋从莫止湛怀里探了出来,四处看了看。 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小山坡上,身后是高高耸/立的云霄峰。 四周虽因积了雪,白茫茫一片。 可沈扶摇还是不免感觉到了浓烈的荒凉。 “这是荒地!” 她抬头朝莫止湛望去,似疑问,又肯定。 “嗯,是荒地。” 莫止湛伸手揉了揉沈扶摇的脑袋,道:“我们运气儿不错,没到乱葬岗,也没落水。” “嗯!” 沈扶摇听言,重重点了点头。 她用力在雪地上踩了踩,随后又绕着莫止湛开始打转转。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真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莫止湛见过沈扶摇许多种不同的样子。 端庄的、娴静的。聪慧的、果断的。优雅的、高贵的。隐忍的、大体的。当然,还有妙语连珠、打得旁人措手不及的伶俐模样儿。 可眼下沈扶摇这一副孩子表现,却是莫止湛第一次瞧见的。 以前的她,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但那时候的孩子气有限度,有分寸。顶多算得上是俏皮儿,可爱。 然而今日…… 却真真像极了三岁的孩童。 莫止湛看着沈扶摇欢喜,自己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可谁知,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沈扶摇便又变了一个模样儿。 她突然停了脚下的动作,眼泪说来就来。 一边儿哭一边儿捶打着莫止湛的胸/口,似娇似嗔道:“你这一年……你这一年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和祖母都好想你!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从你去了边疆后,祖母每日都要抄经念佛,为你祈福!你知不知道祖母请得了圣旨后,有多期盼你能早点回来? 你又知不知道,我们听说你出了事儿,这里有多痛!” 沈扶摇指着自己的心脏,眼里、话里,都是委屈。 “祖母年轻时就失去了丈夫,年老了又接连失去儿子和孙子,怎么承受得住?在确信你没了以后,祖母一夜之间老了多少,你可瞧见了? 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在你离开时,我没能与你多说几句话,后悔我们之间没有留下一个孩子!在那深宅大院里,我活得一点儿也不自在! 哪怕有祖母护着,有宋祁和蝴蝶她们陪着。可自从没有了你,我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都要防备!我要防着别人计算祖母和我,要防着北定侯府出事儿。 我……我很辛苦,你知不知道!” 沈扶摇哭得汹涌,鼻子早已被鼻涕堵塞。 她吸着鼻子,嗓音也变得沙哑:“我……我又不傻!我出事儿才多久?你就能寻我寻到这里。这足以……足以证明,你不仅活着,还一直就在京都附近。 我……我不管你和七王爷之间有什么计谋,也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想问你……只问你一句!你!你怎么能忍心? 你怎么忍心看着我和祖母孤零零的在侯府里,念你,想你?终日以泪洗面?你怎么忍心将事情瞒得滴水不漏,连家都不曾回过一次!你怎么能!” “我知道,我都知道!” 莫止湛瞧着沈扶摇如此,真真是心疼极了。 他一把将沈扶摇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扶摇,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有我的苦衷。为了国之大业,为了北定侯府,我必须得这么做。” 说罢,感觉到沈扶摇挣扎,又加重了力度:“我错了!这一次是我错了! 我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我也曾体会过。我选择诈死,让你和祖母这般痛苦,实在是不对。但事态紧急,我别无选择。” 言毕,莫止湛轻轻摸了摸沈扶摇的脑袋,宠溺道:“好了好了,莫要再哭。待我手上的事结了,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沈扶摇本还想发难,可瞧着素来寡淡的莫止湛,竟也有如此软言软语,低声下气的时候儿。心里再多的火,也都被浇灭了。 “那……那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我……我们?” 沈扶摇想问莫止湛,为何一年多了,从不回来看她。 可转念一想,觉得太过羞涩。 于是便低下头,多加了一个字。 “你又怎知我没回去看过你?” 莫止湛笑笑,素来寡淡的眸子,竟要柔出水来。 沈扶摇微愣,大大的眼睛又蒙上了涟漪:“那……我怎么看不到你……” 第532章 :我是个死了的人 沈扶摇的问题,问得既傻气儿,又可爱。 一时之间,倒让莫止湛哭笑不得。 在诈死的这一年里,莫止湛确实一直在京都附近活动。他也确实回过北定侯府,看过沈扶摇和太夫人。对此,他并没有欺骗沈扶摇。 只是北定侯府,早已易了主,耳目众多。 更何况,三皇子殿下为人狡诈阴险,生性多疑,哪里会对北定侯府完全放心? 莫止湛每次出入侯府,都是在半夜。那时候儿,沈扶摇和太夫人早便歇下了,自然不知他回去过。 而为了能将戏做足,让三皇子殿下安心,他更是不能与家人相见的。 这一次,倘若不是因为宋祁急急忙忙传了消息来,说沈扶摇出事儿了。以莫止湛这谨慎的行事作风,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儿露面? 呵…… 是啊。 他已经有弱点了,并且这个弱点是致命的。 “每次回去,你都睡得像小猪一样,又怎么会知道我回去过?” 莫止湛刮了刮沈扶摇的鼻梁,笑道:“以前倒以为你睡相极好。可这一年来,竟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你!” 沈扶摇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脸颊。 那张原本病态苍白的脸,就像被火烧了一般,又烫又红。 “你混账!” 沈扶摇不知该如何形容莫止湛,只得低声儿咒骂了句。 可这明明不太好听的话,在配上沈扶摇娇嗔的语气儿和羞涩扭捏的模样儿后,竟极其顺耳。 “再混账,也是你的夫君。” 莫止湛挑了挑眉,竟赖皮儿的起来:“怎么?难道你还想赖吗?” 说完,便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等着沈扶摇的回答。 也许…… 是因为差点失去,所以倍感珍惜。 也许…… 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卸下所有的冷淡和围墙。 此时此刻的莫止湛,只想赶紧将手里的事儿了了。从此以后,什么事儿都不管,也不问。只陪在沈扶摇身边儿,弥补她嫁给自己后,所受过的苦。 “赖……我……我还用赖吗?” 沈扶摇哪里见过这样子的莫止湛? 那个高贵冷傲的男子,即便在她面前也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同面。可赖皮儿到这种程度,却是少有的。 “你……你别忘了,你可是一个死了的人。” 沈扶摇吞吞吐吐,道:“在京都人眼里,我现在是一个寡/妇。即便我要赖,你也无可奈何。” “哦?你竟还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莫止湛依旧好笑地看着沈扶摇,手指轻轻绕起了沈扶摇的发丝:“寡/妇再嫁可不容易,你就不怕受人蜚语?” “托了你那继嫡母的福!现在全京都上下,人人都知晓我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沈扶摇白了莫止湛一眼,娇滴滴的:“即便我真要改嫁,那也是情理之中。” 说罢,又道:“再说了,我沈扶摇岂是那等在乎流言蜚语的人?” “我看你敢!” 莫止湛虽然知道沈扶摇是在开玩笑,而他自己,也丝毫不觉得生气。 可看着沈扶摇那气嘟嘟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儿。 言语之间,少不得威胁:“将你吊到房梁上打一顿。” 说罢,又赶紧在沈扶摇目瞪口呆的时候儿,将沈扶摇抱入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沈扶摇竟有了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他的心跳很快,砰砰砰,沈扶摇听得紧张不已。 “你们夫妻,可抱够了没?” 突然,一个熟悉的男声儿响起。 沈扶摇条件反射地莫止湛怀里出来。 莫止湛见怀中的人儿没了,略带不满:“没人告诉你,打搅别人相聚很失礼数吗?” “可本王打搅的不是别人,是两位挚友。” 来人是七王爷。 他双手负于身后,站得笔直。 脸上似笑非笑,道:“如此,当是没有失礼一说的。” 七王爷的身后,跟着宋祁与蝴蝶。 蝴蝶在瞧见沈扶摇的那一刻起,便立即朝沈扶摇奔来。 素来的高冷的她没有说话,只是赶紧将手里的大氅披到了沈扶摇的身上。同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温暖的汤婆子。 她的眼眶红红的,想必是担心极了。 只是在这一刻,她没哭没吵也没闹,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而宋祁,则上前给莫止湛行了个礼,道:“主子,奴才来接夫人回去了。” “嗯。” 莫止湛点了点头,方才那不满的神情也已经被满脸的严肃替代:“此番事件,我暂且不罚你们。只盼你们能将功赎罪,在接下的日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夫人。” “是!属下遵命!” 莫止湛见此,又朝着七王爷道:“劳烦你了。” “应该的。” 七王爷深深看了莫止湛一眼,认真点头:“待事成之后,我会将扶摇完整无损的交给你。” 说罢,又看了沈扶摇一眼:“只是在那之前,要辛苦你们夫妻了。” 沈扶摇不是个傻子。 众人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原本她还奇怪,为何莫止湛将她救出来以后,并未立即与她离开。而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儿里,站在荒地里腻歪。 沈扶摇心里的委屈多,疑惑也多,只顾着发泄,倒没开口去问。 直到七王爷等人赶来,又说了这一番话,她才知道,莫止湛是特地在此等人的。 是啊。 莫止湛从未说过,要与她一起回府。 他只说,送她回府。 可…… 即便要送她回府,那送她的人,也不是他。 他寻来了七王爷,就是要让七王爷送她回去。 一个女子,失踪了几日。 最后,却是被一个‘爱慕’着她的男子寻到,并送回府中。 这对沈扶摇而言意味着什么?沈扶摇又怎么会不懂。 即便她和七王爷清清白白,即便她有一万张嘴,那也是说不清了。 “扶摇……” 莫止湛抓住了沈扶摇的肩膀,言语之中皆是愧疚:“你素来是个聪慧的人,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猜测得到。 我是个死去的人,不能轻易现身。七王爷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若有不明的地方,大可以问他。” 第533章 :等我回来 说罢,莫止湛停顿了一会儿,终是道:“我知道,现在让七王爷送你回去,会对你造成影响。 我……我……” “我知道。” 沈扶摇该闹的时候闹,该疯的时候疯。但该识大体时,她却是从来都不拖后腿的。 她知道莫止湛想说什么。 只是他身为男人,那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他多么骄傲啊?可到头来,竟落到了要利用女人,来达成目的的田地。 沈扶摇不介意自己被利用。 因为早在嫁入北定侯府的那一天起,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于是,轻轻握住了莫止湛的手:“我知道,你需要我。” 说罢,又道:“夫君,你别忘了,当初你为何娶我。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你我心思都已不复当年。但我相信,你选择我,是因为我这个人够通透,值得信任。 无论是妻子也好,挚友也好,我都能与你共同进退。既然如此,你又在顾忌什么?” “扶摇……” 莫止湛没想到,沈扶摇竟能在经历了生死一劫以后,说出这番话来。 心中感动的同时,不免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七王爷见二人腻腻歪歪,没玩没了。不免在一旁提醒,道:“你们有什么话,留着以后说吧。本王现在可还关着禁闭啊,如今本王那王府,不知被多少人盯着。 今日这一番硬闯,势必要引老头老太太动怒的。三皇兄那边儿,还不知怎么憋着招。你们若再腻歪下去,指不定他的人就要赶到了。 届时瞧见了止湛还活着,那咱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于溃?” “我走了。” 沈扶摇听了七王爷的话,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松开手,连道别都没有。 只轻轻一句‘我走了’,便真的转身就走。 莫止湛见此,朝着那背影道:“等我回来。” 沈扶摇身子一顿,也没回头。 只是面带微笑,笑里颇有几分无奈:“好。” 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 所以…… 既然你开口让我等你回来,那么你就一定要回来。 …… 对于期待相聚的人来说,短暂的相聚,其实并不能解决心底的思念。反而,还会将思念发酵得更浓,更盛。 没能瞧见那日思夜想的人之前,人们总是习惯安慰自己。 只见一面就好了。 哪怕那一面,只有短短的一盏茶功夫。 又或者,远远看上一眼。 只要能匆匆看上一眼,即便是说不上一句话,也定会知足。 可事实上,人都是有贪念的。 你远远瞧着那个人时,会想与他说句话。你说了一句话时,会想给他一个拥抱。你可以与他待上一盏茶的时间时,又幻想他一直在你身边儿。 人啊,其实都不容易满足。 一个人的心,也永远不会像她嘴里说的那么简单。 这世间的旁人如此,沈扶摇也一样。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知道自己不能成为莫止湛的绊脚石。所以她强迫自己转身就走,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还有还多话没来得及与莫止湛说,还有好多好多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 甚至…… 说句不矜持的。 她连莫止湛的手都没牵够…… “你何苦这副表情?” 七王爷与沈扶摇并肩走着,一路带着沈扶摇离开了荒地,上了马车。 他瞧见沈扶摇闷闷不乐,眼眶发红,便道:“古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止湛兄是如此,你亦如此。” 说罢,笑了笑又道:“对他而言,最幸运的不过就是在你失踪了三日后,将你寻回。并且,你毫发无损。而对你来说,他至少也还活着,不是吗?” 即便现在无法陪在彼此身边儿,可心总是在一起的。 比起他这个孤家寡人来说,不知幸福了多少。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他还活着的?” 沈扶摇本不想与七王爷说话,可架不住七王爷硬要在一旁开导她。 于是,淡淡瞥了眼七王爷,又道:“从他经历了那一劫后,去寻了你。还是从一开始,你们就谋划好了一切?” 七王爷心微微有些颤。 沈扶摇那淡淡的一瞥,与莫止湛简直如出一辙。 天啊,还真不愧是夫妻。 “本王与止湛兄都是凡人,哪里又能料事如神。” 七王爷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女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她了,也不必隐瞒。 “即便止湛兄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也知道在回京都的路上,注定不太平。可那伙人在何处埋伏,又要如何置他于死地,他却是算不到的。 只是……你夫君这人,素来懂变通,为人机智。那日,当他有幸坠崖不死时,便立即想到了诈死的法子。 一来,可逼害他的人显身。二来,也能让三皇子殿下放松警惕。” 七王爷从始至终都没看沈扶摇一眼,大概是沈扶摇那寡淡的模样儿,让他极不习惯吧。 “一个人在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时,是很难有破绽的。可一旦他放松,咱们的机会儿就来了。 止湛兄出事的消息传来时,我也很是痛心。那时候,我以为他真的死了。可后来,止湛兄寻了机会儿与我碰面。我们二人将彼此调查到的结果合计了一次,便决定暂时蛰伏。 那具被葬在你们莫家祖坟的尸首,还有那衣裳,贴身的物件儿,都是止湛兄的手笔。哪怕他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和太夫人深受打击,也会让北定侯府一团糟。 可比起江山大乱,那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相信你有能力安抚好府内众人的心。” “他倒是高看我。而你们,也不愧是挚友,谁都不简单。” 沈扶摇抚/摸着自己的指关节,那里又痒又肿,是这几日被冻伤的结果。 “从怀疑老侯爷的死,到前往边疆调查真相。从调查出眉目,再到故意寻了借口,促使太夫人入宫求圣旨。从皇上下了圣旨,到他从边疆归来。 从将计就计诈死,再到你有意与我接近,引起众人流言蜚语。这一步一步,走得紧密。一环一环,扣得极死。” 第534章 :将功抵过 沈扶摇的心里,百味俱陈。 她既为莫止湛还活着而欢喜,又为莫止湛与七王爷现下所要谋的事儿,而担忧。 既佩服莫止湛心思缜密,处处都算计得极准。又为自己不知不觉牵扯其中,而感到毛骨悚然。 到了最后,她竟不知她是在庆幸自己有了一个如此运筹帷幄的丈夫,还是在责怪莫止湛,事事都瞒着自己。 女人,从来都容易被各种事务烦扰。沈扶摇再如何与众不同,也逃不过情绪二字儿。 她一会儿气莫止湛没将她算计在内,什么都没告诉她。一会儿,又自责自己太过小气儿。 很多事情转念一想便能想得通,可又偏偏还是要纠/缠其中。 唯一能够肯定的,便是不管事情如何发展,莫止湛都不会害她,更不会害太夫人。 可纵使如此,她心里还是怪怪的。 “你瞧,你们算计得多好。即便这次来救我,情况如此紧急。也还是能够保持理智,将你唤来,接我回去。” 沈扶摇深深看了七王爷一眼,道:“七王爷,你可是被圣上下旨关了禁闭的人啊。你违抗圣旨,将失踪了多日的带回侯府。 旁人会怎么说,怎么看?后果即便你不说,我也知晓。而你和莫止湛,现在最想要的,恐怕就是这一场舆论了吧?” “是。” 七王爷没有半点隐瞒。 不管沈扶摇心里痛快也好,不痛快也罢。 他没有为女人动过心,也没有自己在意的姑娘。自然,也就不会明白女子那微妙的心理,更不会哄姑娘欢心。 他见沈扶摇问他,便以为沈扶摇想知道答案。于是,免不得要成全她。 一来,是因沈扶摇是自己挚友的妻子。二来,也是因沈扶摇有知晓此事的资格。 至于沈扶摇在知晓了真相以后,心里是好受还是不好受,他欠缺考虑。 “一开始,本王特地不避嫌地接近你,就是为了让人疑心你与本王之间有猫腻。当然,你是止湛兄的爱妻,如若没有他点头,本王自然不会给你招惹麻烦。 接近你,是本王与他共同商讨后,才下的决定。至于为何要这么做,前些日子已经告诉过你。 本王的那位三皇兄,早就与莫皖北勾结到了一起,就差带兵造反了。 止湛兄在暗处等了那么久,等的便是这天。本王弄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也不过是希望这一日能早些来。不仅仅是为本王自己,也是为北定侯府除掉一个威胁。 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与本王的事闹得不小。父皇那头,除了将本王关禁闭以外,便再无动作。 可即便是如此,本王那三皇兄还是没有动手。如此能够隐忍,倒让人越发放不下心来。” 以七王爷对三皇子殿下的了解,他绝非是一个能忍的人。倘若三皇子殿下能忍,那么他就不会对北定侯府下手。 更何况,从小到大,三皇子殿下最在意的,就是皇上的疼爱。 皇上偏袒了谁,他便会将那人视为仇敌。 现如今七王爷都受到偏爱受到了如此地步,三皇子殿下还是没有半点动作。这只能说明,三皇子殿下要么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要么,则是手里的势力不够。 可这么多年来,三皇子殿下暗处养的那些亲兵,绝不在少数。再加上莫皖北已经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哪怕在边疆还没彻底站稳脚跟,比不得莫止湛。可他手里的权,也是不小的。 他们两个人的权利若加在一块,不见得攻不下京都城。 当然,即便是两处势力融合到一块儿,那也需要时间。 毕竟边疆离京都,实在太远了。 所以…… 倘若三皇子殿下不是因为有更大的动作,那么便是时机未到。 如此,七王爷就不得不继续加一把油,将眼下的火烧得更旺一些。而沈扶摇此番出事儿,正巧就是那把油。 七王爷违抗圣旨,只为救沈扶摇。 如果在经历这事儿以后,皇上还不处置七王爷。那么三皇子殿下那头,恐怕就更难平下心中的怒气了。 “其实早在上次,你与我说了这打算后,我心里便生了个疑惑。只是那时候,你曾发誓会保北定侯府安全,所以我便没问。 可眼下,既然莫止湛还活着,这一切也是他点头同意的。那么……我便不得不多嘴问上一句。” 沈扶摇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既然你们都知道,三皇子殿下与莫皖北已经勾结到一起,有了造反夺位的心思。那么……为何还盼着这一日早点来? 七王爷你也便罢了!除掉三皇子殿下,你从此就能高枕无忧。可莫止湛呢?且不说莫皖北是他弟弟,他要不要顾着。就凭着那莫皖北是北定侯府的嫡子,又是现任侯爷。 他若参与了造反,皇上能放过北定侯府吗?届时,只怕整个莫家,都将因为莫皖北而不复存在。 莫止湛是个孝子,对北定侯府也极为重视。他不可能看着他的家业,毁于一旦。” “你说得没错。” 七王爷点了点头,掀开车窗帘,看向了马车外:“所以,止湛兄会在他们动手之前,将莫皖北拦下。” “若拦不下呢?” 沈扶摇紧接着问:“你们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能如意!倘若拦不下,莫家怎么办?” “拦不下也得拦。” 七王爷这回瞟了沈扶摇一眼,道:“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去试一试。即便拦不下,那也还有别的法子。倘若父皇真的要连带着处罚,即便是拦下了莫皖北,莫家也逃不过这劫。 你别忘了,本王的三皇兄,是谁的孩子?他除了是慕容家的儿子外,身体里还流着莫家的血。熹妃娘娘是北定侯府的嫡女,她的儿子造反,她逃不过,莫家也一样逃不过。 现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止湛兄将功抵过。如果止湛兄能阻止这场造反,那意义就大不相同。即便莫皖北是北定侯,是莫家的嫡子。但到了关键时候,他依旧代表不了莫家。 在众人眼里,真正能代表莫家的,是你的夫君,莫止湛。” 第535章 :二人不能相较 ——在众人眼里,真正能代表莫家的,是你的夫君,莫止湛。 七王爷的话,彻底点醒了沈扶摇。 是啊。 莫止湛的威名,从来都比莫皖北大。 老侯爷尚在人世时,最看重的也是莫止湛。京都之中,但凡提起北定侯府的嫡子,那必是莫止湛。 后来老侯爷战死沙场,北定侯府需要挑选新任侯爷时,众人也曾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可这些怀疑,都在他子承父业,接过老侯爷的兵权后,转化为肯定。 匈奴兵,那可是老侯爷都敌不过的主。可莫止湛呢?却能一举将匈奴兵击退。 倘若不是莫止湛也出了事儿,这侯府里哪里轮得到莫皖北做主? 即便莫皖北是北定侯府的嫡系嫡次子,可在众人心里,其实也都是有计较的。 现在京都勋贵以莫皖北为尊,深宅妇人都讨好庄眉宁,无非就是因为忌惮着莫家数百年的基业,和北定侯府在皇家那头的地位罢了。 且不管北定侯府子子孙孙如何,就光凭着那数百年的基业,只要莫家的人不做出威胁皇家的出格事儿,那么也不是容易倒的。 既然如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即便不为着好处,也得为着不得罪人不是? 但…… 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莫止湛已经‘仙逝’的前提下。 倘若莫止湛还活着,那么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莫皖北要造反,莫止湛就救驾。 届时,即便皇上震怒,也会在看莫家数百年来的忠心不二,和莫止湛拼死救驾的事儿上,放莫家一马。 否则,就算他是一国之主,也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这江山,从来都是莫家用血护着的。 如果没有莫止湛的救国,只有莫皖北的造反。那么皇家那头即便不顾莫家多年来的功劳,执意要处置莫家,百姓们也无话可说。 谁让莫家真的犯了大罪呢? 莫说天子多疑。 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允许有人来动自家大米啊。 可…… 若是莫皖北闹,莫止湛救,便又另当别论了。 当然,这救国也得救成功了。否则,一切都是瞎扯。 沈扶摇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莫止湛的肩上,现在所担着的东西。 他现在所谋划的事儿,不仅仅关系着他是否能重新‘活’过来,更关系着北定侯府几百号人口的生死。 自然,也关系着天下的黎民百姓。 成,便可化险为夷。败,就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为了对抗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此番代价看起来是有些大。可眼下,除了反抗,也别无他法。 不然呢? 放着自己那冤死的父亲不管?放着疑点重重的阴谋不探?还是坐等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勾结成功,一个祸害了天下,一个葬送了莫家? 许是沈扶摇太久没回应,让七王爷有些不安。 一开始没能想到的忌讳,现如今也渐渐回过味儿来。 于是,只好尴尬道:“本王从未见过止湛兄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即便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也没能得到他的厚待。可对你,他是真的豁得出去。” 说罢,七王爷叹了口气儿,又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方才本王与你说了那么多,想来也能让你明白本王与止湛兄二人的难处。若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本王与止湛兄是绝对不会将你牵扯进来的。 一来是他舍不得,二来,本王也不屑利用一个女人。” 七王爷说至此,又话锋一转,道:“可眼下……本王与止湛兄不仅要诈死的法子,让对方松懈下来。更要牵扯上你,以此激怒他们。即便你心里没气,本王都觉得窝囊! 但那又能如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王和莫家众人的性命要保,父皇的江山也要保。为了我国立下国汗马功劳的老侯爷的死因,更要调查得一清二楚。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王那三皇兄既已培养了大量亲兵,暗杀了老侯爷,勾结了莫皖北。那么便足以证明,他做好了谋反的打算。 而咱们,为自保也好,为向父皇表忠心也罢。甚至,说是为民除害也成。能做的,咱们总得先做。 本王知道你素来通透,对止湛兄也极为支持。所以……” 话说至此,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七王爷这人啊,向来也不会说好听的。 于是,又换了语气儿,道:“你可知晓,止湛兄这一年来将自己藏得多好?为了能拿到证据除掉那些祸害,他不敢回侯府,不敢见亲人。即便是自己的属下,也不敢动用。 他将自己彻底隔绝起来,仿佛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就连本王想见他,也得费尽心机。可你一出事,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出事儿的?” 沈扶摇看了七王爷一眼,问:“他……是时刻都盯着北定侯府吗?” 若是的,那这一年来,他岂不是时刻都陪在家人身边儿? 只是…… 以另外一种方式罢了。 “你出事的那日,徐七来过王府寻本王。” 七王爷看着沈扶摇,应道:“那会儿,止湛兄正巧与本王在密室里议事。听说你出了事,他什么都顾不上,便去寻你。 只可惜,他还活着的事,本就是秘密。你们侯府里,除了蝴蝶和宋祁,谁也不曾知晓。你出事那会儿,蝴蝶和宋祁都不在侯府。他碍于身份,又不能直接去寻你身边的大丫头。 所以,只得自己摸索,将目光放在本王那三皇兄和他那继嫡母的身上。最后,又顺藤摸瓜,寻到了掳你的人。” 说罢,七王爷又道:“掳走你的那人也硬气,止湛兄逼了他一夜,将手脚都去得七七八八了,才逼出‘云霄峰’三字。可‘云霄峰’那么大,寻你不是件容易事。 好在止湛兄运气好,或是你运气好。在我们寻了你两夜后,终于让他在山上碰到了看守你的人下山。而那人,偏巧不巧刚得了一儿一女。 他算得上是个好父亲,为了不让儿女跟着他一道折寿,这才将你丢到山洞里,任由你自生自灭。如若不然,你早已没了性命。” 第536章 他没出手才可怕 原来如此。 沈扶摇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但心里,却多少明白了些。 沈扶摇没得罪过什么人。 哪怕她最近几年在京都里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也没曾与同行红过脸皮儿。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有同行暗地里恨极了她,那也是要顾及北定侯府和沈家的。 再说了,候府戒备森严,岂是人人都能进的?若不是候府里有人偷偷引了歹人进去,那人怎么能顺利找到星辰阁?还能顺利找准她的主屋? 早在沈扶摇醒来时,她就猜测过了。那要害她的人,除了青黛院,又能有谁? 虽说三皇子殿下也不是善类。 可在众人眼里,莫止湛已经死了,沈扶摇也没有权利在手。三皇子殿下就是再恶,也不会在沈扶摇对他毫无威胁的情况下,痛下杀手。 三皇子殿下与七王爷的夺嫡之战,已经越来越烈,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这种时候,无论是三皇子殿下还是七王爷,都不容许出差错。 所以,三皇子殿下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沈扶摇下手。 更何况,沈扶摇和七王爷的事儿,此时闹得正欢。三皇子殿下巴不得七王爷为了沈扶摇越走越偏呢,又怎么会除掉她? 至于青黛院…… 庄眉宁恨她入骨,无论沈扶摇对她有没有威胁,她总是要除掉沈扶摇的。 当初沈扶摇在猜测幕后黑手时,就曾疑惑过。 倘若幕后黑手是庄眉宁,那么她为何不直接下令杀了自己?而是丢入山洞之中,也算留了条活路。 如今想想,哪里是庄眉宁给她活路? 分明是她沈扶摇气运好,死里逃生啊。 庄眉宁命人将她掳走时,就已经下了死命令,要她死。 只是她幸运,正巧遇到了一个初当父亲的人。那人拿了庄眉宁的钱,不得不替庄眉宁消灾。可又怕在这个时候杀了沈扶摇,会牵扯到自己儿女的福泽。所以便擅作主张,将她沈扶摇丢到山洞之中,任由其自生自灭。 那山洞位置奇特,沈扶摇没有武功,自然是出不来的。将沈扶摇丢到里面,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不染鲜血,何乐而不为? 只是他拿了钱财替人卖命,也有自己的顾忌。所以在将沈扶摇丢到山洞后,也不敢立马离开。而是守在山上,看看是否有人会来救沈扶摇。 收了两日,见无人上来,沈扶摇也没能出来,便想要回去交差。可谁知,才下山到半山腰,便遇到了莫止湛。 接下来的一切,沈扶摇都经历了。 所有的来得及,其实都是命运的安排。 “莫止湛下山后,给你放了信号吧?” 沈扶摇沉默许久,终是再度开口:“如若不然,你怎么能那么快就赶来?且还能将位置摸得如此准。” “是。” 七王爷点了点头:“本王和宋祁几人本就没走远,止湛兄在荒地那放了信号,我们就寻过去了。” “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沈扶摇又道:“三皇子殿下那头,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动作了?这才让你们如此着急,想要在火上多浇一把油。” 违抗圣旨,私自出府,只为去寻一个女人。 这事情若传了出去,那将会造成什么后果? 七王爷明明知道自己的王府被众多三皇子殿下的眼线盯着,却还要‘一意孤行’。为的,恐怕不是沈扶摇,而是给三皇子殿下造成误会儿吧? 这世上,人人都怕被别人抓住把柄。可七王爷却偏偏特地制造把柄,主动交到三皇子殿下手上。 你说你没目的,谁又能信呢? “他若是有动作,本王倒不用这么愁。” 七王爷语气儿颇为无奈:“按照本王与止湛兄先前的推测,只要本王与你牵扯上关系,再闹得人尽皆知。而父皇那头,一再对本王偏袒。便可激起他的嫉妒,推动他举兵造反。 止湛兄会趁此机会拦下莫皖北,本王也会趁此揭发本王那三皇兄。可出乎意料的是,本王的三皇兄并没有按照计划行事。所以本王和止湛兄才决定铤而走险,违抗圣旨,将本王与你的事闹得更大一些。” “倘若三皇子殿下还是没有动作呢?那又该如何?” 沈扶摇皱紧眉头,为七王爷的行为表示担心:“铤而走险,铤而走险!你眼下违抗圣旨容易,以后消除影响却难!更何况,圣上虽是你父亲,疼爱你,可他也是一国之主。 你如今这么做,无疑是再摸老虎的屁/股,挑战一国之主的威严。” “顾不得那么多了。” 七王爷垂下眼睑,道:“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亦是为了朝廷。以后,父皇总会理解本王的。” 说罢,怕沈扶摇担心,又道:“你放心吧,这事本王是与止湛兄商讨过的,必有退路和把握。” 沈扶摇听言,点了点头,道了句:“你们心里既有主意,我也不便多说,只望你们能保重自己。” 对于七王爷最后那一句安慰,沈扶摇多少是感动的。 七王爷性子虽与莫止湛不同,话也比莫止湛多。但安慰人这种事,他却不常做。 能够出言安慰,想来也是怕沈扶摇担心莫止湛。 但他没想过,莫止湛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最坏的结果,会祸殃莫家,却牵扯不到一个死人。 而七王爷呢? 他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此事儿若败了,他比任何人都惨。 可如此情况下,他还能出言安慰自己,着实难得。 一路上,沈扶摇都不再说话了。 七王爷见此,也没多语。 两个人只是静静坐着,对以后所要发生的事儿,都做足了准备。 云霄峰到京都城,倒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马车摇摇晃晃,并不平稳。 沈扶摇这几日过得煎熬,现下好不容易安全了,倒放松了不少。 马车里有个小暖炉,车子里暖暖的,竟将沈扶摇给暖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人已到了北定侯府的后门。 七王爷看着她,道:“本王只能送你到这了,若再送你进去,只怕演得太过,适得其反。” 第537章 :回府 沈扶摇点点头,便出了马车。对于七王爷,她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就更别提叮嘱了。 也是。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她所担忧的,七王爷和莫止湛都已经想到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闭上嘴/巴,也落得个清净。 沈扶摇半点也没敢耽搁,才扶着蝴蝶的手下了马车,便立即往后门走去。 七王爷见沈扶摇走得决绝,并无话交代给自己,也就命人驾驶了马车。 沈扶摇听着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儿逐渐远去,并不回头。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理由和借口。 她失踪了三天。 世安院那头,也着急上火了三天。 而青黛院呢? 不用想也知道,定没憋着好招。 沈扶摇虽逃过了死劫,却惹来了一堆的麻烦。看似平安归来,终可松一口气儿。但实际上,她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夫人,您将这毛绒帽子戴上吧。” 走到后门门口时,蝴蝶像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一顶帽子。 沈扶摇粗粗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让蝴蝶给她戴上。 在云霄峰荒地里,蝴蝶给沈扶摇披上的大氅,是当初沈扶摇赏赐给霓裳的。霓裳尤为喜欢,冬日的时候,没少披着那件大氅‘招摇过市’。 而现下戴上的帽子,颜色与大氅一样。 根本不用蝴蝶把话说明,沈扶摇便将脑袋垂下。随后,也不再让蝴蝶扶着自己。而是尽可能挨着蝴蝶,将自己伪装成霓裳的模样儿。 冬日天冷,雪也下得极大。 再加上,此时的时辰虽不算晚,可天色早暗了下来。 侯府的小厮丫鬟们,要么正在服侍各院的主子用膳。要么,便是轮班去领了吃食。只有负责掌灯的丫鬟们,以及粗使小厮们,还在忙碌。 蝴蝶和霓裳都是沈扶摇跟前儿的红人,在侯府里颇有威严。 大伙儿远远瞧着二人走来,纷纷让了路,垂首道:“蝴蝶姐姐,霓裳姐姐。” 蝴蝶本就不爱说话,自然不用开口。而霓裳,前两日染了风寒,听闻嗓子还没好利索。眼下,也不必说话。 二人径直从中间走了过去,也并未引起怀疑。 可谁知…… 好不容易回到星辰阁,一路警惕着入了主屋。还未等沈扶摇喘口气儿,趣儿便哭着冲了进来。 “主子!主子!” 说罢,‘噗通’一声儿,在沈扶摇脚边儿跪下。 她抱着沈扶摇的大腿,痛哭流涕:“主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煮茶煮得太久,将主子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这才出了事儿。 主子,您罚奴婢吧!不管是打是骂,奴婢都没有怨言!主子……奴婢悔死了,奴婢真的悔死了!” 沈扶摇这几日在外头,本就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 即便是获了救,可她身子还滚烫着呢。 此时的她根本毫无力气儿,连说话都懒得开口,就更别提去将趣儿扶起了。 “主子……主子您是不是怪奴婢了?您这几日都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那些王八羔子有没有欺负您?您……” “好了好了。” 初凝瞧着趣儿情绪有些失控,忙上前将趣儿拉了起来:“我的趣儿姑奶奶呀,你快别哭了!你别忘了,咱们夫人从来就没出过事儿。这几日,夫人不过是染了风寒,一直都在主屋里养病呢。 你这般鬼哭狼嚎的,岂不是要惹人怀疑?知晓的,说你担心夫人身子。不知晓的,还以为咱们夫人的病情加重了呢。” “是……是……” 趣儿一激动,就什么都忘了。 她听说蝴蝶将沈扶摇带了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可当她急匆匆跑到主屋里,瞧见沈扶摇那憔悴、苍白的脸色时,顿时又自责得很。 想起沈扶摇是在自己守夜时出的事儿,就不能原谅自己。故而,才有了那‘鬼哭狼嚎’的一出。 “都……都是我的错,险些又害了主子。我……我只是怕主子怨我……” “你这丫头,平时看着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候尽犯糊涂!” 初凝怕趣儿会再度憋不住,坏了事儿。 于是,只得先安抚了趣儿的情绪:“你于夫人而言,哪里是个寻常的奴婢?分明啊,就是个小妹妹。夫人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怨你?” 说罢,又劝道:“我的姑奶奶诶,你可莫多想。从现在开始,不许哭,不许闹。你只需要记住,咱们夫人现在风寒未好,还得仔细养着。” 言毕,拍了拍趣儿的脑袋,吩咐道:“我方才在小厨房里给夫人炖了驱寒的姜汤,你赶紧去端来,就当将功补过了。” 趣儿本还难过,可听到‘将功补过’四字儿,立即便点了点头,朝外疾步而去。 初凝见此,终是松了口气儿:“夫人,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说罢,又道:“眼下天气恶劣,想必夫人受了不少的罪。医清说夫人此番在外头,定是免不得挨冷受饿。初回府里,不能大补,怕补多了积食。 所以奴婢特地给夫人熬了姜汤和小米粥,一来驱驱寒,二来养养胃。待过了明日,再用些好的。” 说话期间,初凝已经将小米粥端到沈扶摇面前了。 沈扶摇看着初凝那红肿的眼睛,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觉得乏累。 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在初凝的服侍下,一口一口喝着温热的小米粥。 沈扶摇虽在山洞里受尽了风吹雨打,后又经历了坠崖。不仅仅是身子早就染了寒气儿,就连心理也受到了惊吓。 可是…… 或许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的原故。 从获救到回府,她一直都没感觉到自己竟乏力到了如此地步。 如今真正安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浑身松懈,才感觉身子如此的沉重。 “小心烫。” 初凝吹了吹小米粥,见沈扶摇吃得慢,呼吸重,便道:“夫人刚刚回府,身子定是不舒服的。医清眼下亲自在小厨房给夫人熬药呢,待会儿她来了,让她好好给夫人瞧瞧。” 说罢,又道:“等夫人吃饱了,奴婢就伺候夫人沐浴。水已经烧开了,还加了姜片呢,定让夫人舒舒服服的。” 第538章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 沈扶摇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依旧缓慢地咽下初凝送到嘴里的小米粥,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 偏在这时,世安院派了蒋妈妈过来。 蒋妈妈来到主屋门口,正巧碰到了端着姜汤的趣儿。 于是,不免道:“趣儿姑娘,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眼瞧着没几日就要到除夕了,太夫人放心不下,所以便让我过来看看,夫人的病情究竟如何。” 趣儿点了点头,愧疚道:“辛苦蒋妈妈跑这一趟!按道理说,咱们夫人的身子骨也不差。以前若是染了风寒,养上几日便好。可这一次也不知怎的,都三四日了,还是老样子。 偏夫人又怕苦,连续喝了几日的药后,也不愿喝了。即便是趣儿拿着蜜饯去哄,也是不成。 这不,为了夫人能早些痊愈,趣儿不得已,去小厨房给夫人端来了姜汤,希望能驱驱寒吧。” 沈扶摇在里头听着蒋妈妈和趣儿的对话,知晓她们是在明晃晃的说‘暗语’。 于是,便朝蝴蝶看了一眼。 蝴蝶见状,转身过去开门。 “蒋妈妈来了。” 蝴蝶寡言,也没什么话说。 只道:“若蒋妈妈不怕过了病气儿,就进来看看吧。夫人心里念着太夫人,也想问问太夫人这几日的近况。” 蒋妈妈点了点头,便进了门。 当她瞧着那有气无力坐着的女子,立即便心疼得不行:“瞧瞧夫人,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好在奴婢拦下了太夫人,没让她亲自过来。否则,还不知太夫人要如何心疼呢。” 可不是得心疼么? 太夫人最疼爱沈扶摇。 以前沈扶摇只要没睡好,脸色憔悴了一分两分,太夫人就得念叨半日。 现在,那原本红润的脸蛋,都苍白得毫无血色了。太夫人见了,定得垂着胸/口咒骂那歹人不可。 沈扶摇听着蒋妈妈的话,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她很想开口问问,太夫人这几日过得如何?很想让蒋妈妈转告太夫人,是她不孝,让太夫人担心了。 可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到了嘴边儿却如何都说不了口。 一来,是自己实在太累。那嘴皮儿就像是被缝上了一般,怎么都打不开。 二来,也是因为她明白,此时说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蒋妈妈和太夫人一样,都是疼爱沈扶摇的。 见沈扶摇不语,也没觉得她没规矩。反而,更加心疼。 瞧瞧这孩子,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人瘦了不说,脸色不好看不说,就连那双素来灵动的眸子,现下都无神了。 “夫人经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身子定是不爽快的。您啊,也别急着说话,也莫担心太夫人。太夫人知晓夫人您回来以后,放心了不少。方才晚膳时,胃口也好些呢。 太夫人叮嘱奴婢,让奴婢务必转告您,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儿,莫要多想。只需记住,一切都有太夫人为您做主。” 沈扶摇听言,鼻子酸酸的。 她既感动,又内疚。 大户人家规矩多,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拘着,日子不好过。 虽说太夫人疼爱她,没少为她撑腰。可自从她被掳走以后,心里就免不得打鼓,生怕太夫人嫌弃了自己。 这女子被掳,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自古以来,有多少女子被掳了以后活不下去,只得寻了短见,以求解脱? 哪怕京都之中,有那么几个固执的,最后也没能逃过指责。而那些指责她们的人,都是她们的家人。 这世间,对女子素来都是不公平的。 且不管女子家家被掳走后,有没有受到羞/辱、玷/污。在众人眼里,她们都成为不干不净的东西。成为了毁掉家族名声儿,丢掉家族脸面儿的脏东西。 在回来的时候儿,沈扶摇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想…… 即便是太夫人要将她赶走,她也毫无怨言了。 可谁知,太夫人不仅相信了她,还要护着她。 这种有人撑腰,且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好。 沈扶摇朝初凝看了一眼,示意初凝将自己扶起。 初凝照做,扶着沈扶摇一步步走到蒋妈妈面前。 蒋妈妈大惊,忙道:“夫人好好歇着,何苦还起来一趟!” 沈扶摇不顾,只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儿,将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了出来。 蒋妈妈顺着沈扶摇的手望去。 只见一粒鲜艳的守宫砂,赫然长在沈扶摇的手臂上。 那一刹那,蒋妈妈便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于是,忙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将您的意思如实转告到太夫人那头。想来,太夫人也能安心了。”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让初凝将自己扶了回去。 蒋妈妈见此,也不过多逗留,紧着回去回话。 而蒋妈妈走后,沈扶摇却再没胃口了。 只逼着自己将大碗的姜汤饮下,便让初凝服侍自己沐浴。 下头的人将沐浴水烧得极烫,里边还加了不少的姜片。 对于受了多日冻的沈扶摇而言,这一浴桶的热水,就像是仙药一样,能为她续命。 初凝怕沈扶摇身体里寒气儿太盛,捞起了姜片,不断擦拭着沈扶摇的背。沈扶摇将自己埋到雾气儿里,彻底放松了身心。 许是太累了,还没熬到沐浴完,沈扶摇便沉沉睡去。 好在蝴蝶一直在外头守着。 她的力气儿大,将沈扶摇抱回去绰绰有余。如若不然,就凭着初凝,倒是费劲儿。 几个丫鬟合力,又是给沈扶摇换寝衣,又是给沈扶摇擦头发。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极旺,光是床榻边儿,就摆了三盆。 霓裳自己的风寒也没好,自然不能过来服侍。 故而,她的活儿便落到了趣儿和初凝身上。 两个丫头将沈扶摇的长发沿着床榻边儿放下,一边儿梳着,一边儿用炭火的热气儿烤着。 医清将煎好的药端来,吹凉,小心往沈扶摇嘴里灌。 那药是极苦的。 可沈扶摇累坏了,竟全然不知。 好大一碗的药,在医清的服侍下,竟喝得精光。 一整夜,几个丫鬟都没睡。 该加炭的加炭,该把脉的把脉,该敷额头的敷额头。 寂静的冬夜,竟格外忙碌。 第539章 :大病初愈 都说…… 人在分外忙碌和保持警惕时,是绝对不敢让自己倒下的。而一旦身心松懈,得到喘息,大病便会来势汹汹。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 沈扶摇染了风寒,虽算不得大病。 但这一场风寒,却让沈扶摇足足卧病在床五日! 当沈扶摇好不容易调养好了身子,可以下床,却已是小年了。 过完小年就是年。 小年对于天启国而言,重要程度不亚于腊八节。 小年小年,也算过年,习俗自然是少不了的。 扫尘和祭灶是要的。 准备年货,布置府邸,更是繁琐。 北定侯府素来注重这些节日,故而,还多了一个祭祀祖先和神灵的规矩。 除了清扫院子,请灶神,开始置办年货,给各院的主子们赶制新衣外。祠堂那头,也少不得要过去上香。祈求祖先保佑,来年能有祥瑞。 往年,北定侯府还归沈扶摇管时。每每到了腊月二十三,她便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这些活落到了庄眉宁身上,沈扶摇倒躲了闲。 只是…… 躲闲归躲闲,而不是躲嫌呀! 沈扶摇回府这五日,虽是病着不宜见人。可庄眉宁那惹事儿精,一次都没来过星辰阁不说,就连新年的新衣和首饰,也没给沈扶摇送来。 按道理说,庄眉宁不来星辰阁倒也是好事儿。 毕竟,对于星辰阁的众人来说,庄眉宁可不是个省心的。她若来了,倒是晦气儿。 而沈扶摇呢? 她名下有的是产业,自然不缺银子,也不会计较那几件衣裳和首饰。 只是以庄眉宁的个性,若换作往常,必定会趁此机会儿过来寻沈扶摇的不痛快。现如今她不来了,沈扶摇的心里倒越发不安。 “医清。” 沈扶摇虽已经平安回府足有五日。 但因为这五日里,沈扶摇一直在养病,脑袋也迷迷糊糊的。故而,对很多事情的进度,都不大了解。 如今身子好不容易好些了,庄眉宁那头又如此反常,她心里自然是有疑惑的。 “莫固安那头如何了?可安置好了?” 对于自己身边儿的这几个人,沈扶摇素来都是放心的。 无论是蝴蝶、宋祁、还是医清,她们的忠心和能力,她沈扶摇都瞧得见。 在询问莫固安时,她问的不是事情成败与否。而是眼下,他们将莫固安安置得如何。 “回夫人的话,一切都十分顺利。” 关于莫固安的事儿,按道理来说,医清几人早就该禀报的。 只是沈扶摇出了事儿,回府后又病了一场。几个丫鬟心疼沈扶摇,在沈扶摇身子尚未痊愈之前,自是不愿意主动提起,让她扰心的。 然,今日既然主子问起,她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只是一边儿将汤药呈给沈扶摇,一边儿道:“正如夫人所猜想的一般,青黛院那头在这个时候让莫管家外出查账,果然是想杀人灭口。” 说罢,医清又道:“其实……经过了夫人的挑唆,莫管家对青黛院也不是没有起疑。那日莫管家出去后,奴婢等人便小心跟上了。 从京都到临城,一路上,莫管家似乎还挺警惕的。即便是路过酒楼打尖儿时,也小心抽出了银针,将店小二端上来的茶水与吃食一一验了个遍。 所以奴婢猜测,莫管家是有所提防的。只是他小瞧了青黛院,以为青黛院只敢暗杀,不敢明来。却不曾想,这一次青黛院那头,竟雇佣了杀手,明目张胆地取他性命。” “杀手?” 初凝此时,正巧端了甜点进来。 听见医清的话,不免惊讶:“怎么会是杀手呢?那日夫人出事儿以后,二夫人便带着人过来搜查刺客。当时我和趣儿都在,那活着回来的小厮,明明说莫管家是闹了肚子,在客栈歇息时被火烧死的。” 话说至此,初凝眸子一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当日那活着回来的小厮,面生得很。难不成……他根本就不是莫管家身边儿的人?” 言毕,又立即肯定道:“对!那小厮定不是咱们侯府的人!虽说,那小厮当日的回答滴水不漏。只说自己是新入侯府,才跟着莫管家不久。 可哪怕是初来乍到,那也应当能在侯府混个脸熟才是。毕竟莫管家时常初入侯府,又管着侯府里的大小事务。他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次数,从来都不少。 即便是咱们星辰阁的人,也时常能瞧得见他。但偏偏,那小厮奴婢看着就是眼生。奴婢敢肯定,自己从未在侯府里见过那人。 只是那人说,二夫人是见过他几次的。如此,也便让他蒙混过去了。” “小厮?哪里来的小厮?分明就是青黛院雇佣的杀手罢了。” 蝴蝶本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不打算说话。 可后来听着初凝的话,不免冷淡道:“那日去临城,除了一个马车车夫跟着莫管家外,就再无旁人。咱们一路跟着,也并未发现莫管家闹肚子。” “没错。” 医清点了点头,道:“莫管家没闹肚子,只是那日风雪较大,莫管家又时刻保持警惕。所以,便耽误了一些时辰。 他到临城外的客栈时,临城的城门已经关了。因着入不得城,只得在那客栈里投宿。可谁知,他才进了客栈没一会儿,客栈便被十数个杀手团团围住。 莫管家虽能自保,可武功却不高。更何况,寡不敌众。很快,他便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意识。” 说罢,医清又道:“那些杀手见莫管家没了动静,就以为莫管家已经死了。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官府的人查出端倪。他们便放了一把大火,将客栈烧得一干二净。 就在那些杀手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已经得手时,蝴蝶和宋祁趁机溜进了客栈,将浑身是血的莫管家带了出来。而那随着莫管家一起出门的车夫,则成为了替死鬼。 因着当时情况紧急,奴婢和蝴蝶、宋祁三人并未过多逗留。在救出了莫管家后,立即便就近去了沈夫人在临城郊外的庄子。 至于那客栈后来发生了什么,倒不得而知了。” 第540章 :莫管家的死 “十数个杀手……” 沈扶摇突然笑了笑,道:“看来,咱们的这位二夫人,还当真成为了惊弓之鸟。对那与她有着多年情分的莫管家,可是半点也不曾手软啊。” 对于庄眉宁与莫管家的私情,以及莫慎儿的身世,沈扶摇是从来都没瞒过身边儿的这几个丫鬟的。 若说,一开始还只是调查当中,没有证据,并不敢肯定。 那么自沁雅姨娘死了以后,这些便都成了板上定钉的事儿。 再加上庄眉宁在沈扶摇的打草惊蛇下,成为了一只惊弓之鸟。为杀人灭口,竟不惜雇佣十数个杀手。如此大的手笔,若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又是因为什么呢? “看来……那客栈的掌柜与店小二,不是被偷梁换柱,就是被收买了。” 初凝听完医清的话,便道:“十数个杀手围堵客栈,杀害莫管家,那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啊?客栈的掌柜与店小二,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 可偏偏,在客栈被烧以后,他们不仅还活着,而且对莫管家丧生火海的说法,肯定不已。” 说罢,想了想又道:“只是……有一件事儿,奴婢不明。 既然那车夫已经成为了替死鬼,那么客栈里,肯定是有焦尸在的。为何那冒充了车夫回来的人,不仅没将焦尸带回来,反而还说寻不到尸首?只带回了莫管家的一块玉佩?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青黛院那头真的想在杀人灭口以后,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那么,她应该让人将焦尸带回来才对! 即便晦气儿,不肯将莫管家的尸首运回来,那也得如实告知太夫人,废墟里是有焦尸的。倘若奴婢是太夫人,在看到了尸首后,兴许就不去查这事儿了。 只当莫管家命中该有这一劫,办办后事儿,也算是给莫管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相反,因为见不到尸首,所以才会起疑。从莫管家出事儿至今,太夫人从未停止过调查。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保得住火的纸。青黛院那头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被查出点什么来吗?” “你心思细腻,分析得极有道理。”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在客栈掌柜和店小二那一块,两个猜测都有可能。只是以青黛院那头的行事作风,只怕能灭口,就不会花钱去封口。 太夫人的手段二夫人是知道的,她不可能给旁人开口的机会儿。所以,那客栈的掌柜与店小二,想来早已被偷梁换柱。 至于那车夫的尸首……既是成了替死鬼,那自然是有的。火势再凶猛,也断然不会将一个人的骨头烧得一干二净。 想来……那焦尸定是被那些杀手抬去领赏了。至于青黛院为何不将焦尸留在客栈的废墟里,倒也简单。” 说罢,沈扶摇朝初凝看了一眼,道:“你且想想,在莫管家出事儿的时候,咱们星辰阁发生了什么。在我被掳了以后,青黛院那头又是个什么说辞?” “青黛院那头是故意的!” 初凝一听,立即明白了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夫人要的,是莫管家死。所以当她看到尸首以后,便以为自己能高枕无忧了。 可除了莫管家死以外,二夫人更想毁掉夫人您的名声儿!所以……她不惜留下疑点,只为了制造夫人您与莫管家私奔的假象!” 说罢,初凝那温婉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不屑的神色:“难怪……难怪那日夫人出事儿后,她带人来得那般快!难怪那假冒的车夫回来禀了消息后,她立即就能将夫人和莫管家联系起来! 这一切,都是她早早算计好的!” 言毕,初凝冷笑了声儿。言语之间,对庄眉宁有着颇多的嘲讽:“呵……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可她也不想想,咱们夫人何等的聪慧?何等的高贵?岂会看得上莫管家?又岂是是那等不知羞耻的女子?” 初凝心思细腻,性子沉稳。在星辰阁的几个丫鬟里,她算得上是个姐姐了。 平日里,不管是霓裳还是趣儿。哪怕是医清和蝴蝶,有了心事儿,都愿意跟她说上一说。 这么多年来,因着初凝一直负责沈扶摇的膳食,又极爱在小厨房里钻研厨艺。所以在几个丫鬟当中,她算不得出彩,也算不得讨人喜欢。 可即使如此,沈扶摇还是十分欣赏这个丫头。 在沈扶摇看来,初凝是个极其有素养的人。不管遇到了什么情况,她都能保持住自己的淡然。 今日,难得听到初凝说如此重的话,沈扶摇十分惊讶。 只是在惊讶之余,她也知道,‘不知羞耻’这四个字儿,对于初凝而言,已是最重最粗的诋毁语了。 沈扶摇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沈扶摇也终于有所感受。这些丫鬟,当她是主子一样敬着,也当她是家人一样爱着。 对于初凝的举动,沈扶摇暖心得很。 只是有些感动,未必要说出口来。一旦说出了口,指不定初凝还害羞呢。 沈扶摇垂头笑笑,突然又想起了庄眉宁。 于是,眼神不免变得凌厉:“她何止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儿?她啊,是想要我的命!” 说罢,又道:“她想要我死了以后,都得不到一个好名声儿。” 将焦尸抬回来容易,留在客栈的废墟里,也是个明智之举。毕竟,只要太夫人派去的人瞧见了尸首,便不会再紧紧盯着,非得调查出一个真相来。 一旦让太夫人认定了莫管家的死,是个意外。那么青黛院那头,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庄眉宁想要的。 她要的,是在除掉了事情的关键人物莫固安以后,再除掉知晓真相的沈扶摇! 而沈扶摇年纪轻轻,就处处压她一头。一压,还压了好几年。 她恨极了沈扶摇,自然不肯让沈扶摇痛痛快快的死去。她要让沈扶摇连死,都是一个肮脏的人!即便成了鬼,也不被莫家承认。 第541章 :一石三鸟 一石二鸟? 何止是一石二鸟啊? 那明明就是一石三鸟! 在这北定侯府里,庄眉宁除了恨极了沈扶摇外,还恨着太夫人呢。 二十来年的压制,早已让庄眉宁生起了无法抚平的逆反。对于太夫人,她终有一日是要除的! 太夫人不是最疼沈扶摇吗? 若沈扶摇坐实了与莫固安私奔的罪名,那么太夫人得多痛心啊? 所以啊…… 她的目的,不仅仅是除掉莫固安和沈扶摇,更是要诛太夫人的心! 呵…… 果真,是一个狠辣的。 “对了,莫固安的伤势如何?” 沈扶摇晃了晃脑袋,将庄眉宁那张丑陋的嘴脸,从自己的脑海里晃走。 随即,便问起了医清:“可别让他出了什么差错。” “回夫人的话,莫管家伤势较重,现在还在养着呢。” 医清见沈扶摇问她话,便立即应道:“当日宋祁和蝴蝶将莫管家救出来时,奴婢已经给他喂过百草丹了。现如今奴婢虽没在庄子里守着,但也能保证他性命无忧。 只不过……他失血过多,身上大大小小一共被砍了七八刀。若想痊愈,还得需要一阵时间。” 说罢,想了想又道:“不过夫人放心,莫管家神志清醒,只是暂时还不能下地走动罢了。”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道:“能保住性命很好,神志清醒就更好。吩咐下去,让庄子那头的人好好看着,莫出了什么差错。 待过几日,我身子大好了,再去会会他。” “是,主子。” “于妈妈那头如何了?” 莫固安经历了眼下的事儿,想来是不可能再和庄眉宁好了。不管他的心里有多爱庄眉宁,二人之间的隔阂总还是在的。 眼下,就等于妈妈了。 “回夫人话,于妈妈身子骨不错。虽被关在沈府,但却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感觉。奴婢已经命人好生看着了,绝不会让她跑了,更不会让她有机会儿通风报信。 只不过……二夫人的福气儿可真大。即便她当初贪生怕死,将所有的罪都让于妈妈一个人扛了去,害得于妈妈险些丢了性命。 可于妈妈对二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忠诚。不管咱们的人如何开导她,她都不肯点头,助我们揭开二夫人人皮面具。” “她不肯便罢了。” 沈扶摇微微叹了口气儿,道:“于妈妈可是那人的陪嫁丫鬟!从小到大,再到现在,整整三十来年的感情,岂是咱们三言两语就能瓦解的? 于妈妈伺候庄眉宁,已经伺候出了奴性。她可不像莫固安,懂得先爱自己,为自己争取。 更何况,当初庄眉宁将罪都退到她的身上,也是事出有因。而她呢?自个儿也愿意。 这一对主仆,分明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说罢,想了想又道:“既然她还不肯松口,那就再等等吧。有些事儿,是无论如何都急不来的。” 欲速则不达。 短短五个字儿,却蕴含了极大的道理。 “初凝。” 沈扶摇说了好一会儿话,嗓子竟有些哑了。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浅浅饮了一口水,继续道:“你与我仔细说说,我那日被掳走以后,院子里发生了何事儿?” “是,夫人。” 初凝点了点头,便道:“那日夫人被掳……” 事情就那么一件,可过程却精彩得很。 初凝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沈扶摇出事儿后,星辰阁所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了出来。 当然,要说模仿能力,自然还是趣儿强。 每每当初凝说到关键时刻,趣儿就在一旁模仿庄眉宁的动作和语气儿。 虽算不得完全还原当时的情况,但沈扶摇却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急迫。 于是,深深看了二人一眼,道:“委屈你们了。” 初凝与趣儿听言,忙摇头,正想说不委屈,这都是她们该做的。 可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门外便传来了蒋妈妈的声音儿:“今儿个,夫人这里可真热闹!难怪旁人都说,夫人身边儿有医清这几个姑娘在,就像是有了一群的开心果。 瞧瞧这几个大姑娘?活都不干,尽在这讨夫人欢心了。” 说罢,蒋妈妈给沈扶摇行了个礼,又道:“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太夫人心里挂念,特让奴婢走一趟,过来瞧瞧。” “蒋妈妈快起来。” 沈扶摇扶着初凝的手起身,往蒋妈妈跟前快走了几步,虚扶了一把。 蒋妈妈顺势站直身子,笑道:“瞧着夫人的脸色,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只是这脚下虚浮,还得好好养养才是。” “病了这么些日子,若身子还没好起来的意思,我可就要成黛玉姑娘了。” 沈扶摇笑了笑,便道:“祖母可还好?这几日身子染病,也没能去给祖母请安。倒是劳烦了蒋妈妈,冒着大雪跑了好几趟。” “回夫人话,太夫人好着呢。就是心里头惦记着夫人,免不得天天念叨。” 说罢,仔仔细细看了眼沈扶摇,又道:“今儿个是小年,按照侯府历年来的规矩,是要去祠堂给莫家的列祖列宗上香的。 夫人是莫家的嫡长孙媳妇儿,自然不好缺席。太夫人命奴婢过来问问,夫人的身子,能不能走这一趟? 若能,还是麻烦一次为好。省得届时落了话柄,让那头又抓了小辫子去。若实在不能,也就作罢!左不过就是上香,今日去不了,以后也能去,万不能为难自己,委屈了身子。” “蒋妈妈这说的是哪里话?我都能下榻了,难道还不能多走几步路吗?” 沈扶摇素来懂得顾全大局。 太夫人若不是没得办法,自然也不会派蒋妈妈过来了。 想来,是青黛院施压了吧? “今日啊,即便是祖母没让蒋妈妈过来,我也是要走这一趟的。到底是莫家的媳妇儿,哪里就能不顾规矩?连给祖宗上香的事儿,都要推脱?” 说罢,看了一眼身旁的初凝,又道:“也是赖你!早早便让你给我梳头更衣,你却光顾着说笑话逗我乐。若待会儿去晚了,我头一个就把你交出去。” 第542章 :祠堂上香 初凝聪慧,立即就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于是,忙道:“哎哟我的夫人诶!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过是瞧着夫人您还尚未痊愈,心情沉闷,所以才想着讨您欢心。 一时忘了时辰是奴婢的错,但夫人可不能将奴婢交出去。如若不然,以后谁来服侍夫人您用膳?” “好了好了!” 蒋妈妈笑了笑,便道:“不愧是夫人身边儿的人,耍滑头也耍得利索。” 说罢,便朝着沈扶摇道:“夫人,去祠堂的时辰还没到呢,眼下更衣梳头来得急! 只是太夫人挂念夫人,又生怕夫人身子骨不好,所以才提前打发奴婢过来瞧上一瞧,倒没有催您的意思。” 言毕,又环顾四周,压低了声儿道:“夫人此番的事儿,外头的人虽不知,但侯府的主子们都已经知晓了。 太夫人让奴婢给夫人带句话!说是,希望夫人待会儿能小心应对。青黛院那头,怕是要找茬的。”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扶摇知道。” 说罢,又道:“还请蒋妈妈转告祖母,是扶摇不孝,让祖母担心了。也辛苦蒋妈妈跑这一趟!接下来儿事儿,扶摇自己会解决。” “夫人这说的哪里话?” 蒋妈妈笑的极为慈祥和蔼:“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太夫人都是信您的,也必定会护着您。” 蒋妈妈传达完太夫人的意思后,便不再多言。 只叮嘱了医清和初凝几句,让她们务必得照顾好沈扶摇,便回了世安院。 蒋妈妈走后,沈扶摇也没耽搁。 霓裳的风寒比沈扶摇好得还慢。 现如今,虽也能下榻,但嗓子却哑得很。身子时而发冷时而发烫,也是个可怜的。 沈扶摇心疼她,便没让她伺候。 故而,只得让趣儿和初凝一起,给她梳妆打扮。 虽是小年,但因着要去祠堂上香,所以沈扶摇挑了件清淡颜色的衣裳。 让趣儿随意梳了一个发髻,别了一支海棠步摇。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开始往祠堂那头走。 “夫人,您能行吗?” 医清是个医者,最清楚沈扶摇的身子。 虽说沈扶摇已经不再昏睡,也能下榻了。 可她的风寒,到底还是没有痊愈的。 星辰阁里祠堂有一段距离。 一路走来,沈扶摇已经歇了三四回。 医清看着心疼,也极为担忧:“夫人,您的身子本来就没痊愈。青黛院那头,怕也没憋着好招。 若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也懒得跟她斗嘴。” “今日即便是爬,我也得爬去祠堂。” 沈扶摇摇了摇头,没听从医清的意见:“小年给列祖列宗上香,是侯府历年的规矩。抛开我们和青黛院的恩怨,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身为嫡长孙媳妇儿,都不能缺席。 至于去了祠堂后会发生什么,咱们另算!你放心,只要她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浪费口舌和精力。” “是……” 医清知晓自己主子的固执,便也不再去劝。 当然,她自己也明白,今日的祠堂,能去自然还是要去的。 太夫人之所以让蒋妈妈过来,可不是单纯去看看自家主子身子好坏那么简单。 …… 纵使沈扶摇提前两刻钟出门,可到了祠堂,她还是晚了一步。 祠堂里,此时早已站满了人。 太夫人在。 长房大老爷和妻妾、儿子、儿媳、以及孙子,也都在。 庄眉宁在。 三房三老爷和三夫人秦氏,儿子儿媳,女儿,更是没有缺席。 按照事先规定的时辰,沈扶摇自然是没有迟到的。 可诸位长辈皆比她先到,她倒是成了罪人。 “扶摇来了。” 最开始发现沈扶摇的,是三夫人秦氏。 她瞧见沈扶摇在医清的搀扶下跨入了祠堂的门槛,忙开口道:“你现下身子如何?怎么脸色还是那般差?” 说罢,便上前几步,扶住了沈扶摇的手。 “三婶,扶摇无碍。” 沈扶摇轻轻点了点头,应道。 太夫人听见动静,忙转过头来。 老人家眼里的意思复杂极了。 心疼、愧疚、担忧。 “来了。” 太夫人看了沈扶摇一眼,缓缓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上香吧。” 说罢,便给身旁的蒋妈妈使了个眼神。 蒋妈妈见此,忙上前将手中那一大把的香点燃。随后,分发到个人手中。 沈扶摇此时早已站入了人群之中,位置刚好在庄眉宁身后。 庄眉宁厌恶地瞥了她一眼,仿佛自己身后站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沈扶摇见此,也不与她计较。 毕竟真正脏的,可不是她沈扶摇。 只跟着长辈们拜了拜祖宗,虔诚上香。 太夫人虽不是当家人,可依旧是家里的老祖宗。她按照旧历,领着晚辈,冲着那一排排的牌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无非是一些,望列祖列宗保佑莫家的话。 沈扶摇看着那一排排的牌位上,莫止湛的牌位放在最前边儿。心下,顿时难过极了。 就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又憋又闷。 莫止湛……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知道祖母现在在给他上香吗? 一个人明明还活着,却要假装死去。 明明心里惦记着亲人,却连看都不能回来看一眼。 有家不能回,跟无家可归…… 在这一刻,在莫止湛的身上,根本毫无区别。 在沈扶摇互相乱想的空隙里,太夫人已经领着众人将香上完了。 “今日便这样吧。” 太夫人看了一眼众人,道:“大伙儿各自散了,忙各自的事儿。待到了晚膳时分,再一起到前院饭厅用膳。 到底是小年,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众人对沈扶摇一事儿,有着诸多疑惑。 可眼下听见太夫人如此说,倒也不敢造次。 毕竟太夫人的威严明明白白摆着呢,这与有无实权并无关系。 于是,又三房的人带头,行了个礼,便要恭送太夫人离去。 然,事情哪里又有那么简单? 旁人尊敬太夫人,是旁人的事儿。 至于庄眉宁? 她一心想要对付沈扶摇,又怎么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儿? 祠堂啊!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她是定要发难的! 第543章 :祠堂为难(一) “等等!” 庄眉宁突然站了出来,开口唤住了即将离开的太夫人。 “我想……大伙儿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说罢,又朝着太夫人望去:“母亲是家里的长辈,是老祖宗。今日小年,大家伙儿来祠堂上香,是该听从母亲的安排。 母亲说等人,咱们便等人。母亲说上香,咱们就上香。母亲说晚膳大伙儿一起用,那么便一起用。 对此,儿媳妇没有任何意见。只因母亲是长辈,儿媳妇身为晚辈,自当要尊敬您。” 说至此,庄眉宁突然话锋一转:“但是!除去母亲的长辈身份外,现如今真正当家管着内宅的,到底是儿媳妇。 咱们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祭祀祖先和神明,给列祖列宗上香,具体如何安排,儿媳妇都已经听了您的。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儿,想来得儿媳妇说了算。” 庄眉宁一步步走到沈扶摇面前,道:“趁着眼下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也趁着咱们这一大家子,现如今都聚在一起。有些事儿,还是早点解决了好。 你说是与不是,沈氏?” 庄眉宁一开口,就将所有的话说完了。 先是点明自己尊敬了太夫人,再询问沈扶摇。这一句句话下来,竟让旁人不能为沈扶摇说上半句好话。 谁让沈扶摇真真切切失了踪呢? 这种事情不明不白的,谁也不敢出来担保。 以前的庄眉宁,到底还会唤沈扶摇一句扶摇。再不济,也是沈扶摇。 可今日,‘沈氏’二字儿脱了口,便足以证明庄眉宁这个婆婆的态度。 “二夫人想解决什么事儿?” 沈扶摇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她勾起嘴角,腰杆子挺得很直。 看向庄眉宁的眼神,淡然而坚定,没半点心虚之意。 “又或者说,二夫人心里有什么疑惑?只要你问,我都能答你。” “有什么事情,出了祠堂再说。” 太夫人见不得庄眉宁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儿,便道:“今日是小年!方才才求了列祖列宗保佑莫家家庭和睦万事兴。 这才转眼的功夫,就在祠堂里闹上了!你们不嫌臊得慌,列祖列宗都嫌丢人!” “母亲所言差异。” 庄眉宁这话虽是对着太夫人说的,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沈扶摇:“眼下所要解决的事儿,涉及到北定侯府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儿。 若不当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问清楚了,儿媳妇心中有愧!” 说罢,庄眉宁便不再与太夫人过多纠/缠。 只径直吩咐下头的人,抬来了椅子,还上了茶。 众人见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也不急着走了。 太夫人心里虽然担心,可瞧着沈扶摇那淡然的模样儿,倒也松了口气儿。 “眼下祠堂里都是自家人,并无外人。那么我说起话来,也就可以直接一些了。 前些日子,星辰阁所发生的事儿,相信大家伙儿都知晓了!大哥和老三虽然当夜没有赶去星辰阁,可大嫂和三弟妹,却是亲眼瞧得真真的。” 庄眉宁稳稳坐在椅子上,开始胡编乱造:“侯府入了刺客,沈氏被掳。我得到消息,带人前往星辰阁,却被星辰阁的丫头拦在门外。 与此同时,咱们的莫管家莫固安,在前往临城查账的路上出了事儿。据活着回来的人说,莫管家已经丧生火海。可事实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那被烧成灰烬的客栈里,咱们并未发现莫管家的尸首。而莫管家在离开侯府之前,曾在院子的花园里,与沈氏有过短暂的对话……” “二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沈扶摇见庄眉宁开始搭桥,想要将那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于是,开始先发制人:“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诸位长辈都已经知道了。大家伙儿的时间宝贵,二夫人又何必浪费?” 说罢,沈扶摇轻笑了声儿,继续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二夫人今日之所以把我被掳的事儿,和莫管家丧生火海却不见尸首的事儿联系到一起。无非就是想提醒大家伙儿,这事情不是巧合罢了。 你想问,既然莫管家丧生火海,为何会不见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不见尸首的死,就不算死。你有理由怀疑,这是莫管家的金蝉脱壳之计。 你还想问,为何侯府里入了刺客,我星辰阁的丫鬟要拦着你,不让你进去搜查。反而,还谎称我染了风寒。 那几个丫鬟都是我贴身的!我被掳走,她们为何不着急去寻我,反而要留在侯府里拦着你? 你想告诉大家伙儿,我被掳一事儿,是自导自演。莫管家的死,是金蝉脱壳。我们二人同一时间出事儿,是因为早就苟且到了一起。 为了能够长久相守,我和莫管家决定私奔!又为了不被侯府的人发现,故而,便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庄眉宁没想到,沈扶摇竟将自己的心思看的如此透彻。 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吃惊。 “你倒乖觉!还不等我提出疑问,便率先承认了。” “二夫人年纪看着不大,可耳朵怎么就不好使呢?还是说二夫人的脑子不够清醒,连我话里的意思,你都听不明白了?” 沈扶摇的战斗能力,可不弱。 哪怕现在的她还带着病,尚未痊愈。 可怼起庄眉宁来,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我不过是猜测了你的心思罢了,何时有过半点承认?再说了,我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能承认得了?” 说罢,沈扶摇又道:“倒是二夫人你!在你方才说出那一句话时,就已经证明了,你在心里给我判了罪。 你想将自己所认为的东西,强加在我的身上。想利用大伙儿对侯府名声儿的在意,来逼迫我满足你内心丑陋的想法! 你说莫管家是金蝉脱壳,可有证据?你说我自导自演,可有证据?你说我与莫管家出事儿有关,可有证据?你说我与莫管家苟且,私奔,可有证据? 你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光凭着一张嘴和自己的臆想,也敢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丢人现眼?” 第544章 :祠堂为难(二) “可不是吗?” 长房大夫人刘氏本还以为,沈扶摇经历了这次的事儿,怎么也算是百口莫辩了。 再瞧着她那病怏怏的模样儿,恐怕不是庄眉宁的对手。 可谁知,沈扶摇就是沈扶摇。 牙尖嘴利的,一个先发制人,就将庄眉宁堵得死死的了。 “且不说现下北定侯府谁当家,谁管内院。扶摇是北定侯夫人,是朝廷诰命!是咱们莫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回来的媳妇儿。 就凭着这一点!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谁也不能说她半句不是。 不管是猜测也好,疑心也罢!要么,就拿出证据来。要么,就闭嘴不言。没凭没据的事儿,说得多了,那打的不仅仅是北定侯府的脸,更是皇上的脸。” “大嫂所言极是。” 三夫人秦氏看了自己身旁的三老爷一眼,也顺着大夫人刘氏的话,道:“虽说这一次,不管是莫管家还是扶摇,都事出突然。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胡乱猜测,毁了他们二人的名声儿。 更何况,扶摇是咱们莫家的媳妇儿。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应为扶摇着想才对。扶摇经此一劫,大病未好,怎可再逼问于她?” 这世上,最让人心寒的,无非就是家人的不信任。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三夫人秦氏憋在了心里,没说出口。 但对于庄眉宁的做法,她也一样是不屑的。 “怎么?难道在大嫂和三弟妹的眼里,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诬陷她吗?” 庄眉宁素来就知道,在这偌大的北定侯府里,她从来都是孤军奋战的。 但没曾想,这次的事儿闹得这么大,甚至还关系到了北定侯府的名声儿。饶是如此,她还是无人支持。 一个个的,都想对付她庄眉宁!就连一直想要夺权的长房,也不例外!可却从没想过,沈扶摇才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儿,他们长房竟如此不上道。不与她一起对付沈扶摇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跟她庄眉宁对着干? “沈氏是湛哥儿的媳妇儿,是我们二房的人!若是她德行无失,我这个做婆婆的又怎么会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当着你们的面儿,如此让她下不来台? 呵……你们只看到我不讲情面,却不曾想过,我除了是沈氏的婆婆外,还是北定侯府的当家主母!咱们侯府里发生了如此道德沦丧的事儿,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堂堂一个侯夫人,竟跟一个管家有了……” “别以为你是当家主母,是当今北定侯府的母亲,我就不敢拿你怎么着了。” 长房大夫人刘氏那头究竟是什么心思,沈扶摇不敢肯定。但三夫人秦氏,却是真心疼爱她的。 沈扶摇本以为,有了大夫人刘氏和三夫人秦氏的那些话,庄眉宁多少能有些收敛。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庄眉宁却像魔怔了一般。非要将那‘私奔’的罪名,扣到她沈扶摇的头上。 如此,沈扶摇怎么能忍? 只见她扶着医清的手上前几步,逼近了庄眉宁,道:“我告诉你,我沈扶摇从小受的家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若把我逼急了,即便是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和大伙儿的面儿,我也一样能将你的嘴给撕烂!” 说罢,沈扶摇嗤笑了声儿,道:“这些年,你因着自己的私/欲,对我,对星辰阁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恶毒事儿,你忘了吗?那些恶毒事儿,哪一次不是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我没与你计较,多处包容,多次忍让。是念你乃夫君的姨母,乃我名义上的婆婆,而非怕了你!可你呢?却一次次得寸进尺!” 沈扶摇语气儿冰冷,眸子里充满了不屑:“你一次又一次将我和莫管家扯到一块儿,说我德行有失。呵,证据呢? 我不止一次说过,若你拿得出证据,你想如何罚我都行!可若你没有证据,就休想往我身上扣罪名!” 言毕,沈扶摇意味深长又添了句:“我沈扶摇即便是个寡/妇,出身商宦之家。但身子上的傲气儿,也不必别人少。 莫管家那样的人,我还真瞧不上。” 庄眉宁身子听言,身子微颤。 她死死盯着沈扶摇,开始解读沈扶摇那句‘瞧不上’的真正含义。 是讽刺!是侮辱! 庄眉宁素来瞧不上沈扶摇,觉得沈扶摇不过就是商宦之女。当初之所以同意了莫慎儿的意见,给莫止湛和沈扶摇搭了桥,也无非就是看中这一点。 那时候儿,她以为沈扶摇出身不高,好拿捏。 却全然没有想到,商人奸诈。 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从此,她便更恨极了沈扶摇。也更认为,沈扶摇的出身上不得台面儿。 可现如今…… 就是这么一个出身的人,竟说出她瞧不上莫管家的话来。这……这如何能让庄眉宁咽得下气儿? 莫固安! 莫固安可是她庄眉宁二十来年的姘头啊! 她跟了莫固安二十来年,还生育了一个女儿。即便现在她因为莫固安碍事儿,而杀了莫固安。 可她……可她依旧还是听不得旁人说莫固安半点儿不好。 倒不是莫固安于她而言有多重要!也不是莫固安有多优秀。 而是因为她与莫固安的关系,让她认为,所有贬低莫固安的话,其实都是冲着她来的。 沈扶摇都看不上的人,她睡了二十多年。 难不成,还不是她庄眉宁失了眼吗? “证据?” 庄眉宁大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她忍了很久,终是将怒火压下,反问沈扶摇:“你问我要证据?呵……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 你与莫管家二人,同一时间出事儿,这就是证据!难不成,你还要告诉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不成?” “这自然不可能是巧合。” 沈扶摇听着庄眉宁的话,心中好笑:“莫管家平日里虽然操劳,可身子骨却一直很好。 更何况,他的年纪比大伯还小上几岁。大伯都还尚且硬朗,那么莫管家又有什么理应,会突发疾病?” 第545章 :祠堂为难(三) “莫管家外出办事儿前,我是在花园里碰到了他。但当时,我身边儿可是有人能证明我清白的。 虽说身边儿跟着的人,是我星辰阁里的霓裳。但大家伙儿都知道,霓裳是夫君培养了多年的忠仆。 若我与莫管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难道霓裳会眼睁睁看着吗?她不出手阻拦,难道就不怕夫君泉下有知,寻她麻烦吗?” 沈扶摇话说到此,又道:“抱歉,我这话扯得有点远的。之所以插了这么一件事儿,不过就是想解释清楚,方才二夫人的一个疑惑。 在二夫人看来,莫管家在出侯府前,与我有过一番沟通。而那一番沟通,正是莫管家在与我商讨私奔一事儿。我觉得荒谬,故而多嘴解释一番。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当时我碰见莫管家时,他的气色很好。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身子有恙。 既是如此,为何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后,他就突然倒下起不来了?连路,都走不动?最后只能去客栈里待着?” 言毕,沈扶摇又瞟了庄眉宁一眼:“大风大雪的天气儿,四处都潮湿得很。好端端的,那客栈怎么就起火了?还有那莫管家,究竟是死是活? 若他还活着,人在哪儿?若他真如那回来的车夫所言,已经丧生火海,那么尸首又在哪儿? 对了!那独活回来的车夫,现在人去了何处?据我所知,上到祖母、大伯母、三婶婶,下到我身边儿的那几个丫鬟,无一人觉得那车夫眼熟。 人人都觉得眼生的主儿,怎么到了二夫人那里,就是个相熟的?大家伙儿都没见过的人,怎么就二夫人见过了几次? 这究竟是二夫人面子比祖母她们的大一些呢,还是平时莫管家没曾带他出现在侯府里?” “我……” “我沈扶摇从未得罪过旁人,怎么好端端就被掳了?这前脚才被掳走,后脚二夫人就带着人去星辰阁搜查刺客,速度怎么就能这般快? 莫管家出了事儿,我也失踪了。二夫人身为当家主母,没在第一时间派人去寻找我的下落,也没下令去调查莫管家的真正死因。 反而,一开口便怀疑我和莫管家有首尾。二夫人这脑子呀,可真真是转得比别人快呢?” “你……” “二夫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莫家的当家主母!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婆婆,就徇私枉法。可你这个主母,怎么就不能公平公正一些? 从我回来至今,你可曾关心过我半句?我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你可曾派人过来瞧过我一次? 我来祠堂上香,你一开口就要坐实我的罪名。你可曾问过我,我被掳走的那几日,发生了什么?我又是如何回来的?” 说罢,沈扶摇又紧着道:“倘若我真的与莫管家私奔了,我为何要回来?反正他都已经金蝉脱壳了!为了大家伙儿的名声儿,我被掳一事儿,你们也不会传到外头去。 既然如此,我干脆和莫管家浪迹天涯就好了,还回来做什么?回来被二夫人你治罪吗?” 沈扶摇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了出来,竟将庄眉宁问得哑口无言。 莫说是回答了,就是记,她庄眉宁也记不全那么多的问题啊。 只见她你啊我啊吞吞吐吐半响,终是抓住最后沈扶摇的那点,道:“你是如何回来的?呵……你这问题,倒是问得连半点羞耻心都没了! 你是如何回来的,难不成还怕大家伙儿不知道吗?身为莫家的媳妇儿,失踪多日以后,竟被一个外男给送了回来!你自己不怕没了名声儿,也莫要连累咱们北定侯府!” “外男?” 沈扶摇挑了挑眉:“看来……二夫人已经知道,我当日是由七王爷亲自送回侯府的了?” 说罢,又笑着问:“那不知……在二夫人眼里,是七王爷更好呢,还是莫管家更好呢?”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回答,沈扶摇就立即变了脸,冰冷道:“我沈扶摇是脑子有病,还是眼睛瞎了?放着好好的七王爷不搭理,反而要去勾搭一个能当我父亲的莫管家? 呵……还请二夫人告诉,我若是与莫管家私奔,为何又会被七王爷送回侯府?” “你……你即便和莫管家私奔,那也与七王爷有关系!” 庄眉宁被沈扶摇的态度唬住了,急忙道:“若不是你与七王爷有了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为何要送你回侯府?你以为我在后院里度日,就不知道外头的消息吗? 这京都之中,谁人不知七王爷眼下正被皇上禁足于王府之中?他违抗圣旨,出了王府,却将你送回了侯府。若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事儿,他哪里会冒这个险!” “成!能有二夫人这番话就成!” 沈扶摇勾唇冷笑:“且不管我与七王爷之间,有没有事儿,有什么事儿!你只需告诉我,凭什么一口咬定我和莫管家有事儿? 七王爷和莫管家,这是两个人,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儿。倘若我不主动提出七王爷,你会如何? 一开始,口口声声说我和莫管家私奔的人是你。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要给我坐实与管家苟且罪名的人,也是你。现在你的构陷不成立,你便又转而说起了我与七王爷的事儿? 呵……德行又失?究竟是谁德行有失?你身为当家主母,身为我的婆婆,竟如此滥用私权。人在做,天在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你可得小心些才是。” “你……你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 庄眉宁咬着唇,不敢去看沈扶摇的眼睛,只道:“莫管家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儿!既然你说我没有证据,我也不再执着自己心里的猜测。 但你与七王爷的事儿,你赖不掉!” “关于莫管家与我,你既然承认了那是你的猜测,那就请你把你的猜测放在心里!没有证据,少拿出来诬陷人。最后诬陷不成,轻飘飘一句‘猜测’便揭了过去。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也就是我!嫌弃你的道歉恶心人,才懒得与你计较这事儿。若是换了旁人……” 第546章 :祠堂为难(四) “若是换了旁人……定会将你那舌/头割了,剁成肉泥再喂你吃下。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构陷旁人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沈扶摇语气儿冰冷,看向庄眉宁的眼神,犹如鹰般凌厉。 庄眉宁心中一颤,竟在沈扶摇身上看到了当初莫止湛的影子。 “你……你是在威胁我?” 庄眉宁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沈氏,你出身不高,德行有失,不尊不孝! 于莫家而言,你没能留下一儿半女。于湛哥儿而言,你没能守住身为妻子该守住的贞/操。于我这个婆婆而言,你没能尽到为人儿媳该尽的孝道! 倘若不是因为看着你还能讨太夫人欢心,就凭着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我早就替湛哥儿将你给休了!” “呵……” 沈扶摇丝毫没被庄眉宁的话吓到,反而越发凌厉:“二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当着列祖列宗和大家伙儿的面,我本是要与你就事论事的。你说我与莫管家要私奔也好,说我与七王爷之间有首尾也罢。 你对我失踪被掳一事儿心存怀疑,我就一一给你解释。自然,也希望你能给我解惑。 可你呢?堂堂北定侯夫人,侯府里的当家主母,做起事儿来竟一点责任都不负!构陷我与莫管家私奔的事儿,你还没给我一个说法。说我和七王爷有首尾一事儿,也没说个清楚。 就连莫管家出的意外,还有我突然被掳的事儿,也没调查清楚。更没有想过,要为我们寻个真相,空让我们白白受了委屈!” 相对于庄眉宁,沈扶摇的逻辑倒清晰得很。 她打着就事论事的旗号,一点一点指出了庄眉宁的不是之处。 “二夫人啊,你还有那么多的事儿没处理干净,心里也没个数吗?捡西瓜丢芝麻的,空会指责旁人,却从不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 你说我没能为莫家留下一儿半女,这点我认了!毕竟生儿育女这些事儿,光靠我一人是不行的。夫君为国捐躯走得早,这也是我无法控制的事儿。 但你说我德行有失,说我没能守住贞/操,说我不尊不孝,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 呵……德行有失?被莫名其妙掳走的人是我!几日来没得吃没得喝,受尽了风吹雨打,被丢在悬崖上的山洞里自生自灭!为逃出山洞,险些坠下山崖丢了性命的人,也是我! 我德行有失?是我自己三更半夜跟别人跑出去的吗?是我自己不愿意在屋子里躲雪,非要出去受罪吗?即便你心里有属于自己的猜测,那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否则,这一句德行有失,你就得给我烂在肚子里!” 说罢,沈扶摇又朝庄眉宁逼近了两步,言语依旧凌厉得很:“说我不尊不孝?呵……在这北定侯府里,我沈扶摇有的可不仅仅是你这么一个长辈! 现下在祠堂里坐着的,除了兄弟姐妹外,皆是长辈!祖母那头我就不多说了,以免你说我仗着祖母疼我,就拿祖母来当挡箭牌。 咱们就说说大伯和大伯母,三叔还有三婶婶。即便是府中比我年长的那些姨娘们,想来都能为我作证! 我还那句话!我沈扶摇,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府中的这些长辈,只要不寻我麻烦的,我都好说话。” 言毕,沈扶摇眸子一转,朝大夫人刘氏瞟了一眼:“即便是曾寻过我麻烦,构陷过我的。只要懂得悬崖勒马,我依旧将他们当成长辈。但凡有点好处,也都会紧着他们。 可独独二夫人这,为何还是说我不尊不孝呢?说到底,不正是因为你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你吗?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这个婆婆,当得可好?在我的面前,你可曾有过半点长辈的样子? 当婆婆的不像婆婆,反而像是一个随时要夺我性命的仇家。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对你毕恭毕敬?又何必伏低做小,孝顺于你?” 大夫人刘氏现在可是越发懂得看人脸色了。 沈扶摇不过轻轻瞟了她一眼,她便道:“旁的不敢说!但扶摇对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倒还是尊敬的。” 说罢,又看了太夫人一眼:“特别是对母亲!比起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更要亲近几分。其孝心可嘉,大伙儿都看在眼里。” “呵……是啊。” 沈扶摇听了大夫人刘氏的话,笑了笑:“二夫人眼睛被猪油蒙了,看不清。可好在,还有实在人会说实在话。” 说罢,转身朝大夫人刘氏行了个礼:“扶摇多谢大伯母,公正不阿,不偏不倚。” 言毕,还不等大夫人刘氏开口应上一句。 只见沈扶摇突然掀起了自己的衣袖,将手上的守宫砂露在外头:“至于二夫人口中的贞/操,我更要说个明白! 是,我夫君是没了!我沈扶摇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但不管我这个寡/妇有多年轻,门前的是非有多少。你也不能睁开眼说瞎话,无凭无据毁我名声儿!” 沈扶摇举着手臂,在众人面前经过:“我知道,已嫁的姑娘至今还有着这个东西,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将它裸/露在众人面前,更是丢了分寸。 可比起被人构陷,说我背着死去的夫君丢了贞操,这些事儿,倒显得光彩了许多。” “你……你真是好一张伶俐的嘴!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过说了你两句,你就有那么多的话来等着!” “在你没想好怎么回话之前,我奉劝你最好闭嘴。” 庄眉宁的话,在此刻显得尤为苍白。 沈扶摇只要一开口,便能将她的后路彻底堵死:“我是牙尖嘴利,可我从不主动招惹你。若不是你一再的冤枉我,我也不必拖着一副病躯,在这与你多费口舌。 你既不如我口齿伶俐,就得学会深思熟虑。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说多错多,最后丢的还是自己的脸面儿。” 言毕,沈扶摇又道:“对了!在你看来,你今日的言行,不过是在管教儿媳妇。可在我看来……” 第547章 :祠堂为难(五) “可在我看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构陷朝廷命妇!” “你!” 庄眉宁气得身子一抖,忙指着沈扶摇的鼻子,道:“你……你真是好显赫的身份!” “显赫不显赫的,我自己不好说。” 沈扶摇笑了笑,却笑得很浅:“但托着我夫君的福,怎么也算混得了个诰命。” “你别忘了,我也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 庄眉宁的心智,早就已经被医清的药,‘滋养’得乱七八糟了。 只要沈扶摇稍稍刺激她,她便能瞬间忘记,什么叫‘理智’和‘冷静’。 “我是丞相府的女儿,是当今北定侯的嫡母!你若要与我比身份比头衔,你还不够资格!” “我没想过要与你比。” 沈扶摇淡淡看了庄眉宁一眼,道:“我只想告诉你,即便是天子他犯了法,那也得与庶民同罪。你是朝廷诰命没错,但你别忘了,你的诰命是皇上封的!你的一言一句,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 若你犯了错,丢了脸。那旁人即便不敢说,也定会在心里腹议。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竟如此没脸没皮,没得分寸!” “你!” “你大可继续诬陷我!”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再一次开口:“大不了,我就陪你把这出戏唱到底! 我是不巴望你为我调查真相了!我究竟是被谁掳走,害我的幕后黑手是谁,我自会查清。” 言毕,沈扶摇更放下了狠话:“一旦让我找到了证据,我绝不再轻饶!” “你……” “扶摇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次,长房大老爷竟破天荒的开了口,将庄眉宁即将出说口的话,又打了回去:“没有证据的事情,即便说破了天,也是立不住脚的。” 说罢,只见长房大老爷起身走到中央。 先是朝上首那一排排的牌位作揖行礼,后又朝着太夫人行礼,才道:“我本是男子,不该过问后院的事情。但今日,既然将我等一道留在了这里。而此事,也属家事。 那么有些建议,即便僭越,我也得说上两句。” 言毕,长房大老爷道:“莫管家的事,事出突然。现如今他是死是活,尚未得知。扶摇被掳一事,也有许多的疑点。这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也不能随意下定论。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可以就疑点提出猜测。但不能将没有证据的猜测,落实为事实。所以,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谁也不能随意处置扶摇。即便是当家主母,也不能胡乱做主。” 说到此,突然又话锋一转:“但,关于扶摇与七王爷之间的事情,还望扶摇能当着大家伙的面解释清楚。 你被掳以后,发生了什么?本该在王府里关禁闭的七王爷,为何会送你回侯府?你与七王爷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否如外界的传言一般,已经……” 已经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四字儿,实在太严重了。 即便是懂分寸的妇人,都不好直接将这话说出来,就更别提长房大老爷了。 于是,他适时打住,转了语气儿:“总之,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就是。” 沈扶摇听言,垂眼行了个礼,道:“事情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兜回来了。可见,大伯父是个看得清的人,也是个公正之人。” 公正不公正的,另当别话。 看说他看得清,却是实在的。 虽说,长房那头也未必是好的。今日长房大老爷出来说这番话,更不是为了沈扶摇好。他只是比庄眉宁聪明,在庄眉宁将自己的愚蠢公布于众以后,跑出来做个总结。 但比起庄眉宁的胡搅蛮缠来说,多少还要好对付一些。 至于在此时此刻看来,是对沈扶摇有利的。 “我被掳的那日……” 沈扶摇不再搭理庄眉宁,而是回忆起了她出事儿后所发生的一切。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她丝毫不曾有过隐藏。 醒来时人在哪里,那个山洞地处什么位置。为了讨生,她是如何一步一步从山洞里爬出来的。 当然,莫止湛还活着是一件大事儿,她自不会说。 只是将莫止湛救下自己那一段,都替换成了七王爷。 “七王爷之所以能赶去救我,是因为在我被掳走的那日,身边儿的人去王府里报了信。 我突然出事儿,身边儿的丫头们都急坏了。因为祖母年纪大,丫头们怕扰了祖母。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想了法子,将消息传递到了王府里。 七王爷知道了我出事儿的消息后,立即便派人在暗中打探我的消息。最后,终于得知了我在云霄峰。他感到云霄峰时,我正为了活命,从山洞里踩着岩石往外爬。 呵……我还记得,那一天天空飘着雪。关押我的那个山洞,离山脚极远。即便北风呼呼地吹,也吹不散我眼前的雾气儿!我摸索着凸/出来的小岩石,每一步都走得几近让人窒息。 我甚至不敢低头往下望,只怕入眼的万丈深渊,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直到现在,那个山洞,依旧是我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我都站在悬崖边儿上,只稍疏忽,便摔得粉身碎骨!” 说罢,沈扶摇咬着唇。 虽没点名道姓,但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庄眉宁:“我至今都在猜测,那个心如毒蝎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想出了这么一个损招!不仅能毁我名声儿,还能摧毁我心里筑起的高墙,企图让我死在恐惧之中?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形不成威胁,也坐实了我与莫管家私奔的罪名?” 沈扶摇在说这话时,庄眉宁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沈扶摇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管。 只继续道:“即便是我牙尖嘴利、伶牙俐齿,也无法形容出,那个山洞所处的位置,究竟有多可怕。我从山洞出来,身子紧紧贴着陡峭的悬崖。 我的手没有东西可抓,只能极力张大,巴着接近平坦的岩石。我脚下的岩石,就像拳头一般大,根本不能容纳我的脚掌。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一点儿大的小石头,往我看不见的方向挪动。” 第548章 :祠堂为难(六) “整整一个时辰,我紧绷着身子和精神,不敢有半丝懈怠。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放松,我便再也回不来! 天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对我来说,死不可怕!死了,倒还能去陪夫君。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被歹人所害。所以即便是死,我也要查清真相,揪出那心如毒蝎之人,让她给我陪葬!” 沈扶摇一字一句说得铿锵,可众人听着,却极其心酸。 太夫人素来心疼沈扶摇,哪里能听得了这些? 早在沈扶摇开口没多久,她便已红了眼眶。 只是老太太自有她的骄傲,不肯当众落泪。而是死死憋着,连身子都忍不住颤抖。 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这些爷们,承受能力较强,倒还能淡然坐着。 大夫人刘氏与三夫人秦氏,犹如在听书一般。当沈扶摇讲到紧张处,她们也跟着提起了心脏。 而莫彤儿,因着年纪最小,又素来与沈扶摇亲近。 此时的她,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只是因为长辈们都在,她不敢吭声儿,更不敢乱来。 否则,就依着她对沈扶摇的喜欢和依赖,定早早奔过来抱着沈扶摇痛哭了。 唯有庄眉宁。 即便身子微微颤/抖,那也是因为气的。 气沈扶摇命大。 气那些人,没完成任务,竟还敢来领赏金。 气自己一次又一次,败在沈扶摇手里。 气她用了那么多的力气儿,还是除不掉眼前这个碍眼的祸害! “七王爷是在我耗尽了所有力气儿,即将爬到山路旁时才出现的。那时候儿,我脚下没能踩稳,一个打滑,便要坠崖。 七王爷正巧寻我寻到了那,瞧见我整个人往下坠,便立即纵身而下,将我拉住。 也不知是我命不该绝,还是七王爷乃天子之子。我们二人在坠崖时,衣裳正巧挂到了悬崖缝里长出的树枝上。 七王爷武功不错,再加上我们坠得不深。所以,七王爷才能利用轻功,带着我一起飞上了山顶。” 说罢,沈扶摇便朝长房大老爷望去,似是方才的那些话,都是对他交代的一般:“七王爷将我救下时,我已经被困了三天三夜。那几日京都的天气儿如何,想来不用我多说。 再加上我从山洞出来时,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被他救下后,便再无力气。 七王爷担心我再度出事儿,故而命人传了消息回府,让宋祁和蝴蝶去接我。可宋祁和蝴蝶听了消息后太激动,只去了人没去马车。七王爷见我骑不了马,只好送我回府。 这,便是为何七王爷会送我回府的原因。” “如此,你是承认你与他有首尾了?” 庄眉宁忍了许久,终是寻到了攻击沈扶摇的借口。 可谁知,沈扶摇笑了笑,径直应道:“你若非要问我与七王爷之间的关系,我也并不是不能回你。我这个人实在,更不会说话。 我与七王爷的关系,自然是要比你与七王爷的关系亲近一些。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去救我。 但你若凭此就断定我与他之间有首尾,那我可就不认了!首尾首尾,究竟什么才叫首尾?我想,二夫人嫁入深宅大院那么多年,总该清楚的吧? 仅凭着七王爷救了我一次,就断定我们之间有首尾。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莫说我和七王爷不认,就算是当今圣上,怕也是不认的。” 言毕,沈扶摇又添了几句:“二夫人,你现在所有的高贵身份与荣耀,都是圣上给的。如果没有圣上的旨意,你做不成北定侯的嫡母,也成不了诰命夫人。 我奉劝你,说话做事儿最好小心些。你构陷我,我若忍不下去,顶多就是从别处寻了你晦气儿。可你构陷七王爷的事儿若传了出去,只怕不是割舌头剁肉泥那么简单吧? 届时,不仅仅是你的诰命保不住。就连北定侯,也会受你连累!” “你!” “夫君是七王爷的伴读,多年来一直陪着七王爷读书。他们二人的情谊,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沈扶摇觉得庄眉宁愚蠢极了。 若不是因为她的话一次又一次触及到沈扶摇的逆鳞,沈扶摇都懒得搭理她。 现如今,庄眉宁已方寸大乱,没了理智。 沈扶摇更是懒得听她的话,打断道:“早在夫君离开京都去边疆之前,就曾拜托过他,让他多费些心,照顾好北定侯府。 他与我能多说上几句话,无非是看夫君的脸面。说句大逆不道的晦气儿话!这次即便出事儿的人是祖母,而不是我,七王爷得了消息后,也定会出手相救。” “说得简单!” 庄眉宁生怕自己插不上话,忙道:“好似你与七王爷之间,有多清白一样! 湛哥儿虽是七王爷的伴读,二人有着情谊在。但你若要拿湛哥儿当幌子,去与七王爷接近,我定是不同意的! 湛哥儿为国为民,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却要让他连死都没得脸面儿,与他的好朋友亲近。如此不知羞耻的事儿,莫说是我,即便是天下女人都以你为耻!” 说罢,庄眉宁又道:“前一阵子,七王爷为了你顶撞圣上,被圣上关了禁闭的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我本以为你是个知晓分寸的,能有所收敛。可谁曾想,你竟越发得寸进尺!” “我沈扶摇活着,不是为了你庄眉宁,也不是为了天下女人。你们以我为耻也好,以我为荣也罢,我从不在乎。” 沈扶摇扶着医清的手,再度往庄眉宁的方向走去:“我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言尽于此。至于二夫人你,实在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高。” “你!” 庄眉宁气得浑身发颤,觉得此时的沈扶摇,简直令人发指。 太夫人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也不再任由庄眉宁胡闹。 只扶着蒋妈妈的手,缓缓起身:“今日便到这里吧。” 说罢,便冷冷瞥了一眼庄眉宁,道:“没有证据的事儿,说多了终究讨人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收敛些总是好的。” 第549章 :掌掴 言毕,又瞧着沈扶摇一眼:“多日不见了,就送我回一趟世安院吧。今日,正巧叶大夫要过来给我请平安脉。你陪我一道回去,也好让他给你瞧瞧。” “是,祖母。” “母亲就是这般偏心的吗!” 庄眉宁瞧着自己又栽了跟头,心中不甘:“因为心疼沈氏,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轻描淡写的划过? 且别说沈氏被掳与莫管家出事儿,搭在一起太巧合。也先不论沈氏被掳走后,是与七王爷一起回的侯府。 就单单说她突然三更半夜被掳一事儿,若不慎传了出去,那对咱们北定侯府是多大的影响!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走得出流言蜚语。不管她被掳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的身子,至今还清白不清白!只要她离开了侯府,彻夜不归,那么在众人的眼里,她就不是一个干净的……” ‘啪’的一声儿,庄眉宁的声音儿戛然而止。 众人瞧见这一幕,皆目瞪口呆。 只因那出手掌掴庄眉宁的人,是满头银发的太夫人。 就连庄眉宁自己,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太夫人。 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多年来的委屈,一时之间涌上心头。 她顾不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当家主母’身份,也顾不得多年来维系的尊严。 捂着脸,道:“人人都说母亲亲和!儿媳妇自嫁到侯府后,也未曾见过母亲对谁刻薄。可今日,母亲竟当众掌掴儿媳妇,呵…… 难不成,儿媳妇方才的话有半点说错吗?女子被掳,夜不归宿,对她的名声儿难道无损吗?沈氏身为莫家的媳妇儿,德行有失,难道不会让莫家受人蜚语吗!” 说罢,庄眉宁又道:“儿媳妇说母亲您偏心,难道是冤枉您吗?今日,儿媳妇说的是沈氏,您便为她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毁掉您多年亲和的名声儿,也要为她做主。 可当日慎姐儿出事儿时,您又是如何做的?您何曾为慎姐儿说过好话,为慎姐儿做了主? 慎姐儿那事儿,难道就没有任何疑点了吗?您查也不查,迅速就将慎姐儿嫁了出去!堂堂一个北定侯的嫡女,最后竟沦落到下嫁的地步!” “你倒也知晓我老婆子素来亲和,从未对谁刻薄!” 太夫人扶着蒋妈妈的手,言语凌厉,丝毫不客气儿:“今日如此教训你是为何,难道你不知吗?” 太夫人素来都喜欢静看闹剧,鲜少插嘴。 即便是以往沈扶摇和庄眉宁斗得不亦乐乎,她也不会过多干涉。 可今日,庄眉宁一再揪着沈扶摇不放。甚至不惜以此事儿外传,毁了莫家名声儿为代价,来威胁于她。她这老婆子若是再不教训庄眉宁一番,只怕整个莫家都要毁在庄眉宁手里了! “扶摇出事儿,知晓的人不过家里几个!为了北定侯府和扶摇的名声儿,人人都闭上了嘴!即便想要知晓事情的真相,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亦不会胡乱猜测! 你口口声声说不慎外传,会如何如何?不慎外传?呵……好一个不慎外传!你不说我不说,这一大家子的都不说,又怎么会外传? 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可调查清楚了?阿宁,你可是扶摇的婆婆!身为一个长辈,在没有调查清楚事实之前,竟能一次又一次构陷自己的儿媳妇,张口闭口说她不干净! 如此难听的话,连我这个老婆子都羞于出口。你呢,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可知道,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旁人的流言蜚语。而是自己家人的不信任,与三番五次的羞辱!” 言毕,太夫人半眯着眼,又道:“你说我老婆子偏心,护着扶摇不护着慎姐儿!这事儿,你竟还有脸说?说出这样的话,你可凭着良心了?” 谁都知道,莫慎儿那事儿,是人赃并获,被人当场捉/奸/在/床。更何况,当时莫慎儿出事儿时,酒楼里那么多人都听到了风声儿。就连周家的人,都寻上门来了。 而沈扶摇呢? 她是一个受害者。 即便是被掳,那也还是清白之身。 没凭没据的,光是猜测就已经够委屈沈扶摇了,又怎么能拿沈扶摇的事儿,来和莫慎儿的事儿相比? 庄眉宁在这个时候儿提起莫慎儿,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 “你做我儿媳妇做了近三十年,我是个什么脾性,你早该知道!今日,说我偏心也好,说我不亲和也罢。 我若不教教你,只怕你连如何做人都不会了!就更别提,如何去做好一个当家主母,打理好这偌大的侯府!” “呵……儿媳妇不会做人?当不好这侯府的主母?” 太夫人的话,无疑是在挖庄眉宁的伤口。 “是啊!这么多年,是儿媳妇无能,讨不了母亲欢心。所以,儿媳妇即便是北定侯夫人,也从未得到过中馈大权。 您说您不偏心?是啊,您不偏心。您只是在该交权时,将权 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您只是在有了我这个儿媳妇后,还对那死去的儿媳妇念念不忘。 您只是不断的夸赞一个死人,而看不见我这个大活人的长处。您只是重视嫡出,而瞧不起庶出。您只是更疼莫止湛,而忽视我的北哥儿和慎姐儿! 您只是爱屋及乌,将一个商宦之女捧上了天。您只是在自己无力掌管中馈大权时,将权力给了沈扶摇而不是我!” 庄眉宁知道,很多话她都不能说,都只能憋着。 可现如今,想要让她控制情绪,谈何容易? 她委屈! 更痛苦! “我呢?我没了丈夫,又没儿子在身边儿护着。唯一的女儿,现如今也嫁了! 偌大的北定侯府里,所有的人都与我作对。就仿佛这世上,只我一人,孤苦伶仃! 所以啊……所以我活该受委屈!活该成为你们针对的对象!活该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庄眉宁话说至此,突然笑了笑:“呵……今日,母亲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教我如何做人! 母亲的教诲,我受了!就是不知母亲,您可满意?我这个当家主母,以后再也没有威严了!您可满意了!” 第550章 :太夫人动怒了 庄眉宁说完这话后,便狠狠瞪了众人一眼。 随后,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大夫人刘氏见此,忙道:“母亲,二弟妹的性子素来如此,您莫要放在心上。” “是啊母亲。” 三夫人秦氏也走上前来,劝道:“二嫂的脾气急,有时候儿……” “你们不必为她说话!” 太夫人也是气坏了,摆了摆手,道:“她嫁给我儿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是个什么性子,我心里清楚!” 说罢,只见太夫人朝着蒋妈妈吩咐道:“你随着庄氏去一趟青黛院,给她传几句话。 就说是我的意思!告诉她,生而为人,理应善良!人在做天在看,藏着坏心思的人,总会被天收!即便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告诉她,就她这个脾性,莫说昌海没了!即便是昌海还活着,终日就守在侯府里半步不出,也定不会宠着她,爱着她,任由她无法无天!” 言毕,太夫人又深吸了口气儿,继续道:“再告诉她!她的中馈大权,我能给她,也能收回!若她再如此滥用私权,以权谋私,不尊不孝! 那么即便是入宫击鼓,面见圣上,不要这莫家的脸面儿,我也绝不会再心慈手软!我老婆子说到做到,若她不信,那就再胡闹一次瞧瞧!” “母亲息怒!” “祖母息怒!” 太夫人话音方落,在场的人皆纷纷跪下。 上到长房大老爷,下到沈扶摇莫彤儿,无一人站着。 大家伙儿都知道,太夫人这是彻底动怒了! 如若不然,她定说不出这样严重的话来。 太夫人这人,虽聪慧精明,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可这几十年来,不管是对庶子还是下人,都是极为慈祥亲和的。 即便那股子慈祥与亲和,与对嫡子不同。 但她这几十年来,到底也没亏待了谁。 发好处时人人有份,交权时也凭着能力办事儿。 三个儿媳妇里,大夫人刘氏和二夫人庄氏,都不是擅长当家的主儿。三夫人秦氏虽好上一些,但又不够胆大。 又或者说,秦氏是个喜欢躲闲的人,她根本就不喜欢掺和到是非之中。 太夫人这一生,有四个儿媳妇。除了死去的庄莞惠外,剩下的三个,无一人能让她放心将中馈大权交出。 若是有,她何苦揽权如此多年? 也就到了前几年,侯府里入了一个沈扶摇。 那性子虽变得快了些,可到底是懂事儿的。办事儿不拖泥带水,也没不留情面。迂回之术掌握得极好,懂进懂退。 经过一番观察,又经过了几番考验,太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将侯府的事儿都交到沈扶摇手上。 可谁知,就这么一次交权,竟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来! 说到眼红,谁不眼红? 长房那头为了这事儿,不也闹过? 可最后折腾得最凶的,竟是她们二房自己的人。 如此,也难怪太夫人会生气儿了。 “回去吧。” 太夫人稳了稳心神,便将手搭到了沈扶摇的手上,让沈扶摇扶着她:“这大过年的,在列祖列宗面前闹了这么一出,也不怕祖宗怪罪。” 说罢,便携着沈扶摇离去。 众人见此,忙垂头送人。 蒋妈妈得了令,亲自去了青黛院,并没随太夫人回世安院。 …… 沈扶摇搀扶着太夫人,从祠堂回到了世安院。 一路上,祖孙二人都没说话。 直到入了世安院花厅,太夫人才缓缓开口:“今日的事儿,你可觉得我过了?” 沈扶摇将太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命人去煮了茶。 待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才应道:“扶摇倒不觉得祖母做得过,只是认为不值得。” 说罢,又道:“二夫人那人,为了权力似乎已经魔怔了。她走火入魔的时候儿,什么都不管不顾。所做之事儿,让人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祖母今日这般,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想让她清醒一些。只是祖母对她动了手,倒让扶摇心疼。怕祖母动气儿过大,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言毕,又道:“说到底,都是扶摇的不对。若扶摇能让她心服口服,亦或能治得了她。那么,今日也不必让祖母站出来,为扶摇做主了。” “我今日这般做,一来是为你做主。二来,也是为了我们莫家。” 太夫人叹了口气儿,道:“阿宁这人,年纪越大,反倒是越不懂事儿了。我怕她再这样闹下去,会将莫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罢,又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今日阿宁说的话确实难听,你听听就好,莫放在心里! 你这风寒啊,至今还没痊愈。若再被阿宁的话气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若有什么不顺的,祖母为你做主就是。” 沈扶摇经历了一死,突然觉得亲人对她而言,尤为重要。 特别是太夫人对她的好,实在太珍贵了。 “祖母,扶摇不气!” 沈扶摇撒娇地往太夫人怀里钻,道:“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生气。您也别气,咱们不跟她计较。” “你呀!” 太夫人拍了拍沈扶摇的脑袋,想了许久,才又问:“扶摇啊,你与七王爷……” “祖母,我们无事儿。” 还不等太夫人将话完全问出口,沈扶摇摇了摇头,道:“祖母,我与七王爷之间是清白的。旁人可以不信我,但祖母你不能不信我。” 说罢,沈扶摇又道:“也许……这阵子京都之中有许多关于我和七王爷的谣言。而这些谣言,或许短时间内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越演越烈。 但还请祖母相信我,我们之间绝对无事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莫家。” 言毕,为了让太夫人安心,沈扶摇又道:“扶摇自嫁给夫君的那一日起,便注定生是莫家人,死是莫家鬼。 祖母可切莫要再问我,与七王爷之间的事儿了。也不许再说一些,希望扶摇幸福,所以要将扶摇赶出侯府的话。” 太夫人是舍不得沈扶摇的。 对此,沈扶摇一清二楚。 只是太夫人对沈扶摇的爱,是大爱。相较于将沈扶摇拘着留在身边儿,她更希望沈扶摇幸福。 而沈扶摇,也深知这一点。 第551章 :只要她幸福 与其说沈扶摇方才那一番话,是在表态。倒不如说,也是在安慰太夫人。 她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太夫人,她会留在太夫人身边儿。 都说人老了以后,会变成老小孩。 而家有一老,则如有一宝。 此时的太夫人,就验证了这么一句话。 别瞧着太夫人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且解决得利利索索。可实际上,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想要依赖别人的小老太太。 需要哄,需要肯定,也需要人陪。 她怕自己心疼的人受伤,也怕自己心疼的人离开。 只是那些怕,最终都被疼爱所融化。 在太夫人看来,只要沈扶摇能幸福,即便改嫁也无妨。 哪怕‘改嫁’一事儿,从她懂事儿至今,整整六十来年,在京都勋贵家族里,从未发生过。 哪怕这件事儿,会让北定侯府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但只要沈扶摇幸福,她都不怕。 只要她幸福。 而沈扶摇呢? 莫说对七王爷无意,也莫说莫止湛还活着。 即便莫止湛真的死了,而她心里也真的住了别的男子。 ‘改嫁’于她而言,也是绝不可能的事儿。 “孩子,你受苦了。” 太夫人闭着眼,眼里含满了眼泪。 看着如此懂事儿贴心的沈扶摇,太夫人心疼极了。 她想起沈扶摇初入侯府时的模样儿,幻想着如果莫止湛还在,那他们该是如何幸福的一对。 她想起方才在祠堂里,沈扶摇描述的一字一句,心就剧烈地疼。 或许对于旁人而言,沈扶摇所描述的场景,很难想象。 但太夫人却能根据沈扶摇的话,看见那陡峭的悬崖,和那险些让沈扶摇丧命的瞬间! 好在沈扶摇回来了! 平安无事儿的回来了。 如若不然,她老婆子要如何与沈家交代?如何去地底下见自己的孙儿啊! “祖母,扶摇不苦。” 沈扶摇怕太夫人有心里负担,忙拍了拍太夫人手背,安慰道:“古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扶摇是个有福之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罢,沈扶摇又道:“再说了,扶摇的性子如何,祖母又不是不知道!我呀,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这一次出事儿,是我大意了。我对祖母发誓,再没有下次。 至于这一次……我知晓是谁在后头对付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待我寻到了证据,谁拦着,我都得让她好看!” 沈扶摇在说这些话时,龇牙裂齿的。 一个姑娘家家,说出这样的话,露出这样的表情,按理说该是不讨人喜欢的。 可不知为何,太夫人却觉得这丫头可爱极了,说什么都对。 于是,笑了笑,道:“行行行!咱们家扶摇是个好孩子!即便有了怀疑的对象,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诬陷人。这一点啊,真让祖母为你骄傲!” 说罢,又道:“旁的也就罢了!现如今你能平安回来,祖母就放心了。只可惜你今儿个身子还没痊愈,须得再养养。 这样吧!待过完了年,你身子也大好以后,定要回一趟娘家。这一次你出事儿,你父母可担心死了。” “是,祖母。” 提起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沈扶摇倒也内疚得很。 自出嫁以后,沈扶摇回沈府的机会儿,是越来越少了。 一开始,因着还不大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也没完全撑起过独立的买卖,倒是时常回去。 每每回去,不是取经,就是撒娇。 隔三差五的,一个月总能回去两三回。 后来,沈家夫人怕沈扶摇频繁回娘家,会被夫家为难,便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都已经嫁到北定侯府了,有空闲时间就多孝敬婆婆长辈,别有事儿没事儿往娘家跑!没得惹我和你爹爹嫌弃!” 那时候儿,沈扶摇又好笑又可气。 她不止一次在趣儿面前埋怨,道:“我一定是父亲和母亲捡回来的野孩子!没出嫁前,拼了命的念叨我,说我吃家里大米吃太多。出嫁以后,又说我回娘家回得勤快! 按道理来讲,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不该如此啊!难不成真像母亲说的那般?她与父亲是真爱,而我只是一个意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扶摇开始掌管中馈大权。 她需要处理的琐事儿越来越多了,所要对付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紧接着,莫昌海战死沙场,莫止湛‘离世’。 沈扶摇所要护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因此,她回沈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明明娘家就在京都,可一年到头,也不过回去一次两次罢了。 仔细想想,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因为于妈妈。 就连她身边儿的丫鬟医清、霓裳几人,前往沈扶摇的次数,都要比她多得多。 许是经历的事儿多了,年纪也长了。 很多以前沈扶摇看不明白,感受不到的情感,现在都变得透明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也不是一个意外。 只是父母的性格不同,所给的爱也不一样。 她的父母,也不是从没想她。 在她不在身边儿尽孝的时候儿,她们也会念她。 但因着她已经出嫁,往后的日子都要在夫家过。 而北定侯府呢? 又是京都里一顶一的勋贵世家,非旁人能比。深宅大院里的日子究竟有多难熬,可想而知。 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被人抓了把柄,故而假装洒脱。 这几年来,沈扶摇传出的流言蜚语,一次离谱过一次。 她所受的委屈,也让沈家夫妇十分后悔。 无论是被人误会儿,还是成为寡/妇。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沈家夫妇自责不已。 如果当初…… 没逼着女儿出嫁就好了。 即便她做一个老姑娘,一辈子都在沈家经营家业,他们也愿意! 这一次,沈扶摇突然被掳。按道理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是不该通知沈家的。 可因着沈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而沈扶摇在太夫人面前,又时常提起沈家夫妇。 于是,在沈扶摇失踪的第二日,太夫人终是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不为别的,只希望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隐瞒不该隐瞒的人。 其次…… 第552章 :侯爷回来了 其次…… 也希望能借助沈家的力量,将沈扶摇寻回来。 哪怕沈家在人马方面,敌不过莫家。 但沈家经商,所接触的人,也是不容小视的。 沈扶摇回来以后,立即就病倒了。 北定侯府虽派人去传了消息,让沈家夫妇稍稍安了心。但毕竟是没能亲眼瞧见自家女儿,总是不放心的。 故而,太夫人才有了这一番叮嘱。生怕沈扶摇为了顾及夫家的规矩,忘了自己的娘家。 …… 太夫人与沈扶摇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渐渐地竟有些乏了。 沈扶摇身子尚未痊愈,也无力得很。 祖孙二人瞧了瞧时辰,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正巧此时蒋妈妈已经传了话回来,于是,便让蒋妈妈铺好了主屋的床榻和西厢房的软塌,打算留沈扶摇一道在世安院小歇片刻。 可谁知,二人才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下去歇着。 下头便又丫鬟兴高采烈跑来,高喊:“太夫人!太夫人!喜事儿,大喜事儿!” 说罢,一个没注意,竟被花厅的门槛绊倒,‘噗通’一声儿,摔了个狗吃/屎。 太夫人方才因为沈扶摇的事儿,悲得满眼通红。 现下瞧着那丫鬟趴在地上,给自己‘行大礼’,不免好笑:“什么喜事儿?竟值得你如此大的阵仗!” “太夫人,夫人,是侯爷回来了!” 说罢,又重复了一句:“是侯爷!侯爷回来了!” 沈扶摇身子一顿,头皮儿在霎那间,竟有些发麻。 忙问:“侯爷?可是北哥儿?” 天知道,她的那句‘北哥儿’叫得有多颤/抖。 在听到侯爷二字儿时,她险些就以为,是莫止湛回来了! “回夫人话,正是!” 说罢,那丫鬟欢欢喜喜地爬了起来,跪着:“侯爷回了侯府!奴婢方才跑来给太夫人传喜讯时,侯爷已经到大厅了!想来不用多久,就要到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了呢。” “好!好!” 太夫人虽然不喜庄眉宁这个儿媳妇,也格外偏爱莫止湛。 但对莫皖北和莫慎儿这两兄妹,却也是疼爱至极的。 如今嫡长孙已经没了,莫皖北前去边疆,又去了一年有余。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太太自然比谁都高兴! “你这丫头,精灵得很。赏,重重有赏!” 说罢,只见太夫人朝蒋妈妈望去。 蒋妈妈会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荷包。也不掂掂,便直接放到了那丫鬟手上。 那丫鬟是个三等丫鬟,从她身上所着的衣裳便能看出。 许是头一次得到这般重的赏赐,故而有些发愣。 沈扶摇见此,掩嘴好笑:“方才太夫人才夸你机灵,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傻了? 还不赶紧谢太夫人赏赐,杵着做什么?” 经过沈扶摇的提醒,那丫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朝着太夫人狠狠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谢太夫人赏赐,太夫人万福金安!” “祖母!” 丫鬟话音方落,外头便有一身影,风风火火朝花厅小跑而来:“祖母!孙儿回来了!” 言毕,加快脚步上前。 一脚才跨入花厅,便行云流水地跪下:“孙儿莫皖北,请祖母安!愿祖母万福金安,平安喜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好好!” 太夫人见此,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一次在眼眶旁徘徊。 “一年没见,咱们北哥儿嘴都变甜了!” 说罢,只见太夫人伸过手去,朝莫皖北道:“来,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莫皖北笑笑,忙起身上前,来到太夫人身边儿。 与此同时,还不忘给沈扶摇请了个安:“嫂嫂万福!一年没见,嫂嫂还是如此美艳动人!” 沈扶摇听言,忙道:“侯爷这嘴莫不是吃了蜂蜜?一年不见,倒是甜得发腻了!” “可不是?” 太夫人笑着朝沈扶摇看了一眼,随后又仔细打量起莫皖北来:“不知晓的,还以为他这一年是掉到花丛里,做那花花蝴蝶了。 嘴/巴如此之甜,哪里像是在边疆过苦日子的人?” 说罢,许是想起莫皖北的话,又好笑:“一进门就瞎说话,夸你嫂嫂美艳动人?你嫂嫂风寒未愈,憔悴得很!她那气色啊,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不如。 也就是你,还能将‘美艳动人’这四字儿,说得理直气壮!要我说啊,她现在就是个脸色蜡黄的小老太太!” “祖母!” 沈扶摇心里虽好奇,为何莫皖北在这个时候儿突然回来。 也有猜测,莫皖北此行定不简单。 但瞧着太夫人难得享受天伦之乐,也不禁跟着高兴:“祖母,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不能因为有了孙子,就不要扶摇了呀! 方才侯爷还没回来时,您对扶摇可劲儿心疼。现在侯爷回来才多久,您竟开始嫌弃起扶摇了!” “你瞧瞧,你瞧瞧!” 太夫人指着沈扶摇,朝莫皖北道:“你瞧瞧你嫂嫂,连你的醋都吃!这丫头,倒是平日惯她惯得多了。” 说罢,又拍了拍莫皖北的脸,道:“也不看看咱们北哥儿吃了多少苦! 瞧瞧这脸哟!去年去边疆时,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这不过一年的功夫再回来,竟成为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子汉了!” 言毕,太夫人又开始心疼了起来:“这一年,你受了很多苦吧?” “祖母,孙儿不苦。” 莫皖北笑笑,铜色的皮肤下,露出了一口银牙:“能接替父亲和二哥,完成他们保家卫国的愿望,孙儿觉得很幸福。” 言毕,又道:“更何况,孙儿现在可是北定侯,后头有莫家数百年的功绩作为倚仗,谁又能让孙儿吃苦呢?” 太夫人听言,点了点头:“边疆条件艰苦,不比京都热闹繁华,纸醉金迷。 祖母本以为,你过去以后必要好好适应一番,受不少的苦。可今日一瞧,我家北哥儿竟也不逊色!” 说罢,又交代道:“只是……你如今既成为了北定侯,担上了保家卫国的责任,就得好好守着那边疆。 功绩这东西,得你自己去挣!自己去拼!自己去打!切不可仗着祖辈的功绩,来混迹军营。 你要明白,那些功绩是你父辈、祖辈打下来的,不是你!你只有……” 第553章 :不好还的恩情 “你只有自己有了功绩,有了本事儿,才能真正的服众!” 对于太夫人而言,儿子莫昌海没了,嫡长孙莫止湛也没了。 莫皖北,现如今是北定侯府唯一一个可倚靠的人。 虽说他各方面都逊色了些,但也有成长的空间。 后头人的事情,太夫人是算计不了这么多了。 只希望莫家,不要毁在自己孙子的手里。 至于孙子往后的事儿,那就交给以后的年轻人来争吧! 太夫人什么都不怕,就怕莫皖北会像他的母亲庄眉宁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看成理所当然。 怕莫皖北会拿着莫家数百年的功绩,在军营里仗势欺人寻功劳。 怕这个孙子自己不努力,最终毁了整个莫家。乃至,莫家数百年来的名声儿。 “祖母您放心!” 莫皖北在军营里历练了一年,早已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现在的他,少了一股风/流,而多了一股男子汉的劲儿。 眸子里所呈现出现的东西,不再是以往的公子哥儿眼界。而是多了一些坚定,和野心。 他想要证明自己。 所以对于太夫人的话,极为在意:“孙儿必定牢记祖母的教诲,凭着自己的本事儿,为整个莫家撑起一片天!” 言毕,又放下豪言壮语:“孙儿会向祖母、向全天下的人证明,孙儿不比父亲和二哥差。咱们莫家的男儿郎,随便挑一个,都是拿得出手的!” “好!好!” 太夫人听着莫皖北的话,好生激动:“是莫家的男儿郎,是我的好孙儿!” 说罢,突然想起莫皖北的回京。 于是,不免又问:“对了,你怎么回京了?你回京都这事儿,怎么从来就没在家书里提起过?皇上那头……皇上那头可知道了?” 言毕,又担心道:“身为驻守边疆的将军,你要时刻切记,不可无诏回京!” “是,祖母说的这些,孙儿都知晓!” 莫皖北点了点头,忙解释道:“孙儿这次回来,是皇上点头答应的!之所以没在家书里提及,一是因为事出突然。二是因为,想给祖母和母亲一个惊喜。 孙儿瞧着祖母现下开心得很!可见,这短暂隐瞒,还是值得的!” “你这孩子,倒也学着调皮儿了!” 太夫人伸手点了点莫皖北的额头。 仿佛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堂堂的北定侯,而是一个小孩一般。 “只是皇上那头……好端端的,怎么就让你回来了?匈奴兵那头,可有好消息?” “回祖母话,这事儿还得多谢表兄,三皇子殿下。” 莫皖北笑了笑,道:“孙儿从去年至今,一直都在边疆。就连承袭了爵位,也没能亲自回府。 不管是二哥的死,还是六妹的亲事儿,我都没有尽到自己的一份力。 虽说眼下,孙儿还在孝期。但咱们二房,现如今也就只得了我这一脉。 我虽不愿说晦气的话,但身在边疆,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三皇子殿下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怕以后,我若不慎出了意外,会让二房没了血脉。所以,便亲自向皇上请旨,让我回来一阵时日。即便不能成亲,也得先将亲事儿订下。” 太夫人听言,心中突然一沉。 可她面上儿,却依旧如常:“原来如此!看来三皇子殿下,倒是念及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考虑得极为周到。” “祖母说的是!” 莫皖北见太夫人夸赞三皇子殿下,也不禁得意,为三皇子殿下说起了好话:“三皇子殿下到底是孙儿的表兄!更何况,姑母素来也疼咱们二房的这几个侄子侄女。 这一年来,孙儿驻守边疆,没少受三皇子殿下的照顾。三皇子殿下此番帮着孙儿回京,虽只是短短一阵时日,但这恩情,孙儿却是会记的!” “嗯。” 太夫人的心,此时仿佛坠下了悬崖之中。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当年,无论是莫昌海还是莫止湛任北定侯时,都非常清楚一点。 那便是,绝对不参与皇子之间的夺嫡之战。 无论三皇子是北定侯府的外孙,还是七王爷与莫止湛有着挚友之情。莫家从头到尾,都在寻找一个独善其身的平衡点。 这个平衡点,多年来从未被打破过。 可现在…… 太夫人知道,它已经倾斜了。 并且,实实在在的倾斜到了三皇子殿下这边儿。 从三皇子殿下主动开口请求皇上,让皇上恩准莫皖北前往边疆,再到三皇子殿下为莫皖北求得了回京的旨意。 最后,再到莫皖北口中的,处处照顾。 这一点一点的恩情,可不好还啊。 它是需要用莫家的权势来作交换,并且毫无退路! “祖母,您怎么了?” 沈扶摇从始至终都在一旁听着,但笑不语。 而太夫人,则陷入了自己的分析里。 莫皖北见原本极好的气氛,突然就静了下来。 不免有些孤疑:“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是不是孙儿说错了什么,惹了祖母不快?” “并无。” 太夫人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北哥儿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快呢? 只是听着你方才的话,这才想起我已有一阵子没见过三皇子殿下了。也许久,没见过你姑母了。” 说罢,太夫人越发显得无奈:“人老了,总是喜欢怀缅过去。芝麻大点的小事儿,就总是扯出一些陈年旧事儿。 譬如,你姑母出嫁时的情景。还有三皇子殿下,尚是孩童时的事情。 呵……你这个表兄啊,小时候儿也是极其调皮儿的。有一次啊,他爬到树上摘桃子,却不慎被你姑母发现。你姑母说他言行举止不够稳重,不似一个皇子! 为此,狠狠用藤条打了他一顿。那时候儿,他可记仇了。当时出不了宫,就忍着。待一个月后有机会儿出宫,便立即来了侯府,跑到我跟前告状! 呵……你是不知,那小可怜的模样儿,可把我心疼坏了。 那会儿啊,你姑母已经是熹妃了。我想都没想,便修书一封,将你姑母骂得狗血淋头!从此啊,三皇子殿下与我便越发亲近。跑来咱们侯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只是后来……他长大了,功课多,学业重,你姑母也管得严。渐渐的,竟再也回不去了。” 第554章 :无能为力的担忧 ——渐渐的,竟再也回不去了。 太夫人在说这话时,沈扶摇听到了满满的无可奈何和荒凉。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太夫人身上的无能为力和担忧。 为此,一颗心也不免跟着揪了起来。 可莫皖北,他目光还是短浅,看不透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品不出太夫人话里的深意。 只是笑着道:“原来,祖母是惦记姑母和三皇子殿下了。” 说罢,又道:“今日是小年,再过不了几日,就是除夕了。今年的除夕孙儿会在京都里过,三皇子殿下说,宫里也会举办除夕夜宴。 届时,不仅孙儿要出席,就连祖母、母亲、还有嫂嫂,都得一道入宫。” 言毕,莫皖北又拍了拍太夫人的手:“祖母,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儿。入了宫,您就可以看到姑母了!” “是啊……” 太夫人见莫皖北还是不懂,也不再强求,只道:“我是活一日便少一日了!有生之年,能多见一次亲人,就多见一次吧。” “祖母切莫胡说!” 莫皖北忙道:“您身子硬朗,平日里嫂嫂又能讨您欢心。大伯和三叔孝顺,定能让您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罢了罢了!” 太夫人连忙摆手:“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偿命百岁?你祖母我啊,今年不过六十有五,便已是满头银发,满脸褶子。 若是真让我活到了百岁,岂不是连银发都掉光,只剩下一个圆鸭蛋?” 说罢,太夫人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道:“罢了罢了, 你祖母我素来爱美,可受不了那丑模样儿!” 言毕,又道:“我啊,只要能活到你成家,再诞下个一儿半女,也就知足了。” “祖母是京都一顶一的美人!即便是老了,那也不过是美人迟暮,怎会变丑?” 莫皖北这嘴,还真像吃了蜂蜜一般,甜得很。 这一口一句甜言蜜语,可真真好听。 若不是因为他提起了三皇子殿下帮他做过那么多的事儿,恐怕太夫人至今都是欣慰欢喜的。 “你啊,可紧着自个儿的事情吧!别一口一颗糖的喂我,我嫌你腻歪!” 太夫人笑呵呵看着莫皖北,道:“既然你此番回来,是以订亲为由。那么对于你的亲事儿,就得多上上心了。 京都之中适龄的好姑娘不少,你可曾有了解过?有没有瞧得上的? 若有,可先订下。待孝期满了,再成亲也不迟。” “先订亲再成亲,到底繁琐。” 关于自己的亲事儿,莫皖北倒有他自己的想法。 对于他而言,有没有显赫的岳家傍身,已经不重要了。 现如今的他,已是北定侯。 身后,更是有三皇子殿下撑腰。 成亲的事儿,他是不急的。 “在回来的路上,孙儿就已经想过了。孙儿孝期未满,不能及时成亲。而姑娘家,又最是等不得的。 与其先订下亲事儿,耽误了姑娘家的大好青春。倒不如……” 莫皖北话说至此,竟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道:“倒不如,让我与沁雅多努力努力。指不定这一次回府,我能让沁雅怀上一胎!届时,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我的血脉。 我想过了,我如今得长期驻守边疆。嫡长子还是庶长子,倒也不那么重要。只要能留下一个血脉,便也能知足了。” 沁雅。 沈扶摇听到久违的两个字儿,不免鼻子一酸。 沁雅临死之前的模样儿,刹那间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而太夫人,也缓缓看了沈扶摇一眼,没再说话。 沁雅…… 她大抵也是幸福的吧。 在接近莫皖北时,她的身份并不光彩。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入了莫皖北的心。 撇开莫皖北的为人和他所犯下的蠢事儿,说起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男人。 至少对沁雅,他从来都是疼爱的,不是吗? 且不说一年多以后,他再度回府。在能够有一桩更好的亲事儿的情况下,还能想着与沁雅生个孩子,就光说他每个月的写回来的家书,总免不得要问候一句沁雅。 由此可见,他的真心。 沁雅这一辈子,没算白活。 虽说红颜薄命,命运多舛。但即便是死,也依旧被人记在骨子里,捧在手心上。 多好啊。 莫皖北见太夫人和沈扶摇再度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不免有些疑惑。 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正想开口询问沈扶摇,沁雅可好? 偏在这个时候儿,闻讯而来的庄眉宁终于赶到。 庄眉宁方受了‘委屈’,正愁没人给她撑腰。 可才多久的功夫?儿子就回来了! 这不免让她哭红了鼻子,肿了眼睛:“北哥儿!北哥儿!” 莫皖北的心思被庄眉宁打断,忙起身迎了过去:“母亲,您慢着些!” “北哥儿,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啊!” 庄眉宁急急朝莫皖北奔去。 一抓住莫皖北的手,就再也不愿放下:“来,让母亲瞧瞧,瞧瞧我的儿啊,现如今都变成什么样了!” 说罢,带着哭腔道:“壮了!高了!也变黑了!” “母亲,儿子都多大了,哪里还能高?” 莫皖北瞧见庄眉宁如此,不免好笑:“您说儿子壮了,黑了,倒是对的。可若说儿子高了,那就有点哄儿子开心的意思了!” ‘噗’的一声儿,庄眉宁破涕为笑。 “你这孩子,变得会说话了!” 说罢,一个转眼,瞧见太夫人和沈扶摇,脸色不免又变了变。 她想起今日在祠堂受的委屈和羞辱,一时之间又哭丧了脸。 “你这不孝子!” 庄眉宁伸手捶了捶莫皖北的胸/口,道:“你回来都多久了!也不知去给你母亲我请安!还非得让我跑过来迎接你!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侯府的日子里,我有多念着你!我和慎姐儿,受了多少的委屈。” “母亲,早见晚见又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见到了吗?” 莫皖北不以为然,道:“儿子回来,总要先过来给祖母请安。若是不来,那才是真的不孝。” 说罢,又回味起了庄眉宁后头的话,道:“今日是小年,又正逢我回府。不如,就让下头人去将六妹接回来吧? 我许久未见她,倒也惦记得很。派人过去,说是我回京都了,想来周家的人不会拦着。” 第555章 :我的沁雅呢 “好!好!你说了算!” 庄眉宁听到儿子拿了主意,立即激动不已。 就连太夫人的意思,也不去问了。 真好! 儿子回来了,真好! 儿子身为北定侯,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做主,自己决定了! 女儿也能回来了。 今夜,一家人终于可以聚在一块儿,好好商量往后的事情。 再者…… 晚膳的时候儿,她庄眉宁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儿了! 白日里在祠堂,不是都欺辱她吗? 现在她的儿子北定侯回来了! 她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庄眉宁纵使再不愿,也还是陪着莫皖北在世安院里待了一会儿。直到晚膳的时辰到了,这才又与太夫人、沈扶摇、莫皖北一起,前往饭厅。 因着莫皖北回来得突然,这事儿倒打得长房和三房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长房的人最近没做什么亏心事儿,所以也不怕。三房的人,除了担心莫皖北回来一事儿,会影响到京都的时局以外,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只是对于他回京都一事儿,感到有些突然罢了。 莫慎儿得到了通知,也已回府。 虽说男女有别,开了两席。但此时一家子能在同一个饭厅里用膳,倒也有了一番其乐融融的意思。 男子那一席,无论是长辈还是兄弟,酒杯你来我往,好生和谐。 女子这一席,唇枪舌战,好生热闹。 不过…… 说到唇枪舌战,倒也算不上。 众人知晓庄眉宁今日要‘扬眉吐气’,故而都没去招惹她。只是她自己和莫慎儿,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将戏台搭得老高。 言语之间,左不过是暗示,他们青黛院现在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小人得志。 用这四个字儿来形容此时的庄眉宁和莫慎儿,最合适不过。 当然,她们得意洋洋的样子,并未维持多久。 酒过三巡。 许是在外孤独太久,莫皖北心里实在惦记着沁雅。 于是,便也顾不得规矩。 他借口要敬太夫人酒,提起酒杯,便往女方的席面走来。 嘴里说着敬太夫人酒的话,眼睛却不断往席面上瞟。 北定侯府有规矩,除夕之夜,姨娘不得上桌。也因此,小年夜时,便容许姨娘同座。 莫皖北便是知晓这一点,这才端着酒杯过来。 可他上上下下将女方桌子上的人都打量完了,也未见到沁雅的身影。 不对啊。 长房的各个姨娘都在,怎么唯独就没有沁雅? 随着心中的疑惑,稍有醉意的莫皖北,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方才在世安院时,自己提起沁雅,太夫人和沈扶摇便纷纷不语。 心下,越发不安。 “沁雅呢?她怎么没来?” 谁也没想到,莫皖北会当众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即便是庄眉宁和莫慎儿,也有些措手不及。 最后,倒还是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大夫人刘氏,最先反应过来。 道了句:“沁雅?这大喜的日子,提那已经故去的人做什么?” “大嫂!” 庄眉宁见大夫人刘氏说漏了嘴,忙呵斥了声儿:“桌上那么多的佳肴,难道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如此恼怒做什么!” 大夫人刘氏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儿。 她看准了莫皖北对沁雅的感情,自然免不得要闹闹事儿:“我……我又不是故意说漏嘴的!只是今夜是小年夜,又是侯爷回府的日子。 好端端的提一个死了的人,难道不怕招惹了晦气儿吗?” 言毕,大夫人刘氏又低喃了句:“更何况,沁雅死得冤枉,死得可怜……” “够了!” 庄眉宁猛然起身,死死盯着大夫人刘氏:“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大喜的日子,提那已经故去的人做什么? 故去…… 故去的人! ——我又不是故意说漏嘴的!小年夜提一个死去的人,难道不怕招惹晦气儿吗? 说漏嘴…… 死去的人。 ——沁雅死得惨,死得冤枉。 冤枉! 莫皖北身子一震,大夫人刘氏的话,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 他被瞒了什么? 沁雅…… 已经没了! “沁雅呢!” 这一次,莫皖北不再看着桌子上的众人。 而是直勾勾盯着庄眉宁,一字一句问道:“我的沁雅哪去了,回答我!” “北哥儿……” “回答我!” 莫皖北突然举起手中的酒杯,狠狠朝地上掷去。 ‘啪’的一声儿,那青玉酒杯瞬间碎了一地。 “沁雅呢!我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沁雅呢!” 此时的莫皖北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着了魔一般,将庄眉宁吓得不轻。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莫慎儿看不过眼,站起来扶住了庄眉宁:“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值得让你为了她,来找母亲算账吗! 莫皖北,你别忘了!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是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来的嫡母! 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对自己的嫡母如此不尊不敬,你难道就不愧疚吗!” “死了的女人?” 莫皖北死死握住了拳头,无视了莫慎儿前边儿说的话。 只揪着沁雅姨娘的死,问:“沁雅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死了!早就死了!” 莫慎儿在周家过的不如意,脾气儿自然越发暴躁。 她受不得凶,受不得吼,也受不得冷落。 可偏偏,她现在正在经受着她受不得的事情! 莫皖北为了一个死去的沁雅,凶她,吼她。为了一个下/贱的姨娘,连他的亲生妹妹都能忽略不管。 如此,她怎么能受得了! “就在你离开京都,前往边疆不久,她就已经死了!” 莫慎儿心中有气儿,也大声儿吼了回去:“她死的时候儿,我还没有出嫁,你还不是北定侯!对了,她死的时候儿,五哥和七弟,都还没从边疆回来呢! 她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即便是埋在黄土下的骨头,怕是都已经腐了!你还在这里惦记着她,又有什么用!” “你给我住嘴!” 莫皖北咬着牙,一手抓过桌上的酒杯,再度朝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儿,清玉碎片四溅。 偏巧不巧,就有那么一块碎片,正巧打到了莫慎儿的脸上。 第556章 :就当他喝醉了吧 “啊!” 莫慎儿一阵吃疼,尖叫了声儿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蛋…… 鲜血,滋滋从她的指缝中流出。 “啊!啊!” 莫慎儿感觉到手指传来的温热和黏稠,忙将手拿下。 当她瞧见手上的一片鲜红时,又惊又气:“莫皖北!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说罢,便用力将自己面前的碗筷甩到了地上。 随后,哭着跑出了饭厅。 “哇……啊……” 一起由母亲带着的两个小小公子,因受到了惊喜,开始放声大哭。 太夫人见此,忙吩咐道:“蒋妈妈,快!快去拦住慎姐儿!” “是,太夫人!” 紧接着,又见太夫人道:“善哥儿媳妇儿,谦哥儿媳妇儿,赶紧先带着孩子下去!” “是,祖母。” 小年夜是个喜庆的日子,最忌讳见血。 可现在,不仅见了血,见的还是主子的血! 太夫人看向莫皖北的眼神,格外失望。 男方那头的爷们生怕莫皖北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忙上前架住了他。 “沁雅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 莫皖北无视大伙儿的目光,也不去管莫慎儿的伤。 只盯着庄眉宁,不断重复:“告诉我!沁雅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说实在的,庄眉宁有些害怕。 此时此刻,这个儿子对于她来说,竟如此陌生。 她半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但身子却颤/抖不已。 “你说啊!” 莫皖北见庄眉宁一言不发,多少也猜出了点意思。 于是,放声儿吼道:“你有本事儿害死她,还没本事儿承认吗!” ‘啪’的一声儿。 这一次,是庄眉宁狠狠给了莫皖北一个耳光。 “莫皖北,你是疯了吗!”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尽全身的力气儿,朝莫皖北喊道:“我是你母亲!慎姐儿是你亲妹妹!你如此对待你的亲人,还有没有良心! 沁雅?为了一个沁雅,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你是连脸都不要了,连你北定侯的威严都不要了,是吗!” 说罢,许是不敢面对莫皖北。 于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道:“我去看看慎姐儿,先走一步!” 言毕,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往外出去。 莫皖北见此,怒气儿更大。 “啊!” 他大喊了一声儿,便要动手去掀桌子。 沈扶摇见此,忙俯身而上,将太夫人护在自己怀里,以防热菜将太夫人烫伤。 好在,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反应及时,忙将莫皖北钳制住。紧接着,为了防止他大闹,更是一记手刀,狠狠打在莫皖北的脖子上。 莫皖北突然受此重击,顿时昏了过去。 三房三老爷见此,松了口气儿:“来人啊,将侯爷送回青黛院去歇着吧。” 下头人听言,立即上前将人抬走。 方才出去的蒋妈妈,此时也赶了回来:“太夫人,六小姐已经回周府去了。” “回去了?” 太夫人惊讶不已:“她怎么能回去呢!” 说罢,想了想莫慎儿那骄纵得脾气儿,又有些无可奈何。 道:“她脸上的伤如何了?” “回太夫人话!奴婢瞧着六小姐脸上的伤势,倒是不轻。六小姐一路哭着闹着要回周府,脸上的血也不曾止住。 奴婢劝了好久,让六小姐在侯府修养几日。可六小姐说……六小姐说,这侯府她半刻也待不下去。 还说……还说侯爷现在根本没将她当成妹妹,她留在侯府,也是惹人嫌。” 话说至此,蒋妈妈的头又往下垂了垂:“奴婢无用,劝不了六小姐。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六小姐离去,还请太夫人责罚。” “哎……” 太夫人叹了口气儿,道:“罢了!这事儿不怪你!” 说罢,又想起了赶出去的庄眉宁,问:“对了,阿宁呢?她不是去追慎姐儿了吗?难道……慎姐儿也不肯听她的?” “二夫人?” 蒋妈妈一听,顿时有些意外:“二夫人……二夫人是出去了,只是她径直回了青黛院,并未去看过六小姐。” 蒋妈妈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窥。 只是,眼下事情闹成了这样,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太夫人摆了摆手,道:“罢了!她自个儿的女儿,自个儿都不着急,咱们又急什么呢? 再者,慎姐儿的那个脾气儿啊,一旦倔起来,谁也说不听。即便是我老婆子去了,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就更别说你了。” 言毕,又道:“只是她脸上有伤,如此回去终究不好。她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管不顾。 罢了!回去以后如何解释,如何能不让众人轻瞧了她,都由她自己想法子解决吧。我老了,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众人听言,吩咐垂下头,不敢出声儿。 唯有长房大老爷,突然朝大夫人刘氏道:“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儿!” 说罢,又道:“好端端的小年夜,全给你毁了!你还不快去祠堂跪着,坐在这做什么!” “我……” “你什么你!难道,要让我亲自将你送过去吗!” 长房大老爷也气得很。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觉得大夫人刘氏有错,面子上总是要做的。 毕竟,莫皖北是因为从大夫人刘氏那里,听到了沁雅死去的消息,才会如此发狂。 “我只是不慎说漏了嘴!” 大夫人刘氏可怜兮兮看着长房大老爷,道:“再说了,我也没扯谎……” “你!” “好了!” 太夫人拍了拍桌子,道:“今日的事儿,谁也不怪!实在要怪,也只能怪青黛院自个儿没处理好自个儿院子里的事儿!” 说罢,太夫人又道:“沁雅姨娘故去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即便北哥儿不是今日知晓,那么明日也总会知晓。 若他一定要拿沁雅姨娘离世的事儿发泄一通,这一顿总免不了。现如今发泄完了也好,往后也便不必瞒了!” 言毕,太夫人看着满桌的狼藉,道:“只可惜了这一桌子的好菜!现下,怕是也无人再有胃口了。” “祖母,初凝的手艺也是不错的。不如我让初凝再去准备一桌……” “不必了。” 太夫人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都各自回了吧!” 说罢,又交待道:“夜里若谁有了胃口,便命人在小厨房里随便做做。 今日的事儿,且当是北哥儿喝多了,咱们谁也别计较。” “是,母亲。” “是,祖母。” 第557章 :寻找沁雅的死因 经过了莫皖北这一闹,大伙儿还真没什么胃口了。 太夫人才带头离去,众人也便纷纷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扶摇担心太夫人,本是要送太夫人回世安院的。 可太夫人又何尝不担心沈扶摇? 只道了句:“你且顾着自己吧!今日都被青黛院那头折腾一日了,身子又不是铁打了,赶紧回去歇着!如若不然,我头一个不答应!” 沈扶摇知晓太夫人的意思,也没坚持。 只是行了礼,目送着太夫人离开。 随后,才转身回了星辰阁。 …… 沈扶摇这一出门,就是一日。 先是祠堂上香,被庄眉宁为难。后是去了世安院,回太夫人的话。 紧接着莫皖北回府,陪了一会儿。最后又是小年夜的晚膳,闹了一场。 从头到尾,沈扶摇的精神都没放松过。 好不容易回了星辰阁,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于是,顿时像个泄了气儿的皮球,瘫在了贵妃椅上。 “夫人。方才在饭厅里,您也没吃上几口。不如,奴婢现在去给您煮点吃的吧?” 初凝一边儿给沈扶摇按着肩膀,一边儿道:“您今儿个也累着了,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就赶紧沐浴歇着。 青黛院那头啊,可不消停。还不知明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也好。” 沈扶摇本想拒绝,毕竟实在没什么胃口。 可听着初凝的那一番话,又觉得着实有道理。 为了沁雅,莫皖北已经‘疯’了一次。 今日的事儿之所以能暂时解决,无非是因为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将莫皖北敲晕的原故。 待莫皖北醒了,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事儿来。 于是,想了想,主动道:“旁的倒不想吃了,喝点养胃的小米枸杞粥吧。 我记得早晨的时候儿你熬过,不知现在可还有?” “有的,主子!” 这次回话的,是趣儿。 她笑嘻嘻上前,道:“今日奴婢见您喜欢吃那小米枸杞粥,就多了个心眼,给留下来了。 现在天气儿冻,是必然不会坏的。主子只要想吃,奴婢让人热好了便成。” “嗯,去吧。” 沈扶摇瞧着趣儿笑嘻嘻的模样儿,哪里不知她心里所想? 分明就是怕青黛院那头不够乱罢了! 那丫头,倒也可爱得很。 …… 小米枸杞粥是早晨便煮好的,如今不过重新烧柴热了一番,故而速度极快。 沈扶摇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枸杞粥,身子暖和了不少。 隔了一阵,又喝下了大碗的驱寒汤药。 随后,早早熄灯上了床榻,打算好些歇着。 因精力有限,今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沈扶摇沾上床后,立即便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扶摇耳旁,总觉得有人在说话似的。 于是挣扎着睁开眼,只听外头传来了趣儿的声音:“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如今不过是丑时,离天亮还远着呢。 再说了,主子也才刚刚睡下不久,定是不能吵醒她的。”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外头下起了大雪,侯爷又像是缺了根筋似的,死活不肯走。” 初凝的声音儿传来,道:“我瞧着侯爷那模样儿,像是喝多了。我想赶他,也怕闹大了动静儿,对夫人不利。 毕竟夫人是嫂嫂,他是小叔子。大半夜的,小叔子喝多了不睡,跑到嫂嫂的院子外坐着,要求要见嫂嫂。 这……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 “这个二夫人!” 趣儿的声音儿微微有些脾气儿:“可真是可麻烦精!” “就事儿论事儿!眼下是侯爷闹事儿,与二夫人何干?” 初凝有些好笑,压低了声音儿:“你莫名骂起了二夫人,不怕她打喷嚏吗?” “骂她也没错呀!” 趣儿满嘴歪理:“难道她不是惹事儿精吗?侯爷是她生的儿子,六小姐是她生的闺女。这一家三口,没一个省心的!” “噗……” 初凝好笑,一时没能忍住,竟笑出了声儿。 沈扶摇约摸听清了什么事儿,便趁次机会儿,喊道:“侯爷在哪儿坐着?坐了多久?” 门外的两个丫头一听,不免打了个冷颤。 随后,双双进来回话,道:“都是奴婢扰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无碍。” 沈扶摇撑着身子起身,又问:“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得差不多了。侯爷呢?他现在在哪儿?” “回夫人话,侯爷在星辰阁院门口坐着,说要求见夫人。” 初凝老老实实回答:“奴婢瞧着侯爷过来时,手里还拿着酒瓶子呢。想来是喝多了,也不好说话。 不如……夫人就当自己什么事儿都不知晓……” “是啊主子!” 趣儿也十分赞同初凝的意思:“侯爷现在过来,也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儿。您是他的嫂嫂,他是您的小叔子。请他进来,自然是不能的。 别到时候莫管家和七王爷的闲话还没散去,又多了一个现任北定侯!” “他能做什么?” 沈扶摇起身,命初凝给自己穿上衣裳:“无非就是为了沁雅的事儿罢了。” 说罢,又道:“现如今,他只能从我身上解惑。若我也将他拒之门外,他便连沁雅是如何死的,都不得而知了。” “主子……” “天寒地冻的,莫要让他耗上太久。以免伤了身子,我还得担个罪名。” 沈扶摇笑了笑,又道:“趣儿,去给我拿件大氅来。” “主子!” 趣儿微微有些着急:“您自己都会说了,现如今天寒地冻。您的身子还没痊愈,怎可再去受寒?” “无碍。” 沈扶摇不拘着这些,只道:“我身边儿不是还有你们吗?医清医术高明,初凝厨艺了得。蝴蝶武功高强,霓裳细心体贴。 还有趣儿你,总能给我带来欢乐!我有你们在身边儿伺候着,就算是想久病,恐怕也难。” 言毕,又沉了沉眸子,道:“再说了,沁雅的死因,从我们口中说出,总好过从二夫人口中说出。 若侯爷在我们这里寻不到答案,免不得要去二夫人那里问。届时二夫人会怎么说呢?她总不会将死因归咎到自己身上,你们说对吧?” 第558章 :我的话,你信几分 就如同大夫人刘氏所言,沁雅死得惨,死得冤枉。 当初的板子,根本不可能让沁雅死。 沁雅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庄眉宁在后头动了手脚! 所以,沁雅为何会死这个疑惑,绝对不能让庄眉宁给莫皖北来解。 若是让庄眉宁来解释…… 呵。 她推卸责任是轻,将脏水泼到她沈扶摇身上,才是重! 如此想着,沈扶摇终是身上披着一件大氅,手里拿着一件大氅,朝星辰阁院门走去。 雪下得极大,院里的石子路上,已经有了积雪,使得这夜路越发难行。 沈扶摇缓缓而来,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短短的一段路,沈扶摇走得好长一段时辰。 待来到院子门口时,莫皖北已抱着酒瓶子,有了睡意。 沈扶摇朝身边儿的趣儿使了个眼色。 趣儿不甘不愿上前,将多出来的那件大氅,披到了莫皖北身上。 莫皖北本就没有熟睡,只是喝多了酒,犯了困。 趣儿的动作虽轻,但却足以让习武的莫皖北惊醒。 “谁!” 他猛然睁开眼睛,险些就要动手。 “四弟!” 沈扶摇忙开口唤他。 不是侯爷,不是北哥儿,而是四弟。 莫皖北听到‘四弟’二字儿,顿时愣住,也急忙收起了戾气儿。 他朝着沈扶摇望来,只一眼,便委屈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沁雅会离开我?” 他站起身来,愣愣地盯着沈扶摇看。 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触碰沈扶摇。 情绪再激动,再崩溃,也只是紧紧握着拳头:“她说过会等我回来的!嫂嫂,沁雅说过……她说过会等我回来,再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可是她呢?她去了哪?她怎么就不等我啊!” 沈扶摇看着那满脸委屈,带着哭腔的男子。 心里竟一阵酸楚。 这一刻,她不想去计较莫皖北的目光短浅。不愿去想,他为何要去与三皇子殿下勾结。 只当他是一个失去了爱人,没有了希望的孩子。 只看一眼,便足以让人心疼。 “沁雅为何没能等你回来,她是如何死的?这些问题,你该去问二夫人啊。” 沈扶摇闭上眼,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了沁雅当时的模样儿。 两行清泪流出,竟完全不受控制:“二弟。我不知你在外的这一年多来,有没有跟二夫人了解过侯府里的情况。 她与我之间,早已是剑拨弩张。对我,二夫人不愿唤一句名字,只冷冰冰一句‘沈氏’。而我对她,更是连母亲都叫不出口了。 你心中的疑惑不去问她,反而跑过来问我。难道,你就不怕我骗你吗?而我说的话,你又能信多少?” “我信你。” 莫皖北因为过度隐忍,声音儿变得有些沙哑:“嫂嫂,我信你! 不管母亲与慎姐儿那里,和你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待沁雅是真的好。沁雅待你,也十分亲近。 反而是我的母亲和妹妹,一直以来对沁雅都十分刻薄!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不在侯府。旁的事情,我也不敢保证。但关于沁雅的事儿,我只信你!也只能……信你!” 莫皖北认真的盯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道:“我求求你,告诉我,沁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现在……她现在又葬在哪里?” “这里雪大,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吧。” 沈扶摇无奈,微微摇头。 她率先一步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心思却飘得很远很远。 沁雅…… 你看到了吗? 不管你当初接近莫皖北,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旁的东西。你们二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不管是愉快,还是不愉快。你对他,不管有没有感情。 若你能看得见…… 若你发现,这个男子对你如此痴情。那么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吧。 庄眉宁如此对你,将你害得如此之惨。可最后呢?她自己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且不说以后我会为你报仇。 就是现在!只说现在! 她失去的,是他亲生儿子的信任啊。 至于旁的报应,总会接踵而至的。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你也要相信,我能为你报仇。 “坐。” 沈扶摇走到亭子里,缓缓坐下。 还不等莫皖北开口问,沈扶摇便道:“既然你说你信我,那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嫂嫂请讲!” 莫皖北坐直身子,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伯母说的没错,沁雅死了。” 沈扶摇盯着莫皖北的眼睛,说得极其平淡:“她的死,不能说是你母亲造成的。因为‘造成’二字儿,多少包含了意外的意思。 可沁雅的死,不是意外!她原本不必死的!是你母亲,在她疗伤的药上,加了多余的东西!” “你……你说什么?” “呵……” 沈扶摇想起当时的情景,突然无奈笑了笑:“其实,若说沁雅的死是你造成的,倒也说得过去! 当时,你与言哥儿,承哥儿一起,前往边疆替换你二哥。临走之前,叮嘱过我,要我好生照顾沁雅。 去到了边疆以后,寄回来的家书,也没忘记问询沁雅是否安好。甚至,口头叮嘱还不够,还得加上文字叮嘱,让我务必照顾好沁雅。 你母亲是个善妒的人,我如此说,还望你莫要气恼。她看到家书后,立即便动怒了。大概是觉得,你这个儿子心里只有沁雅,而没有她吧? 毕竟你还在侯府时,没少为沁雅与她顶撞。而她,素来就是不喜欢沁雅的,不是吗? 你走了以后,青黛院里只有她和沁雅、慎姐儿三人。她心里若不畅快,想如何对付沁雅不成?你不仅不知安抚好你母亲的情绪,反而还引起了她的嫉妒。 她记恨沁雅,觉得沁雅是个狐媚子,让她失去了一个懂事儿的儿子。于是,便时常寻沁雅麻烦。 有一次,她寻了个由头,使得沁雅受罚。好几十个板子打在沁雅身上,让沁雅受了不轻的伤。 我怕沁雅熬不过,便吩咐医清去为沁雅救治。医清给沁雅的贴身婢女留了一瓶药,仔细叮嘱那婢女给沁雅上药。可谁知,那婢女竟是你母亲安排在沁雅身边儿的人。 早在沁雅受罚时,你母亲便不想让沁雅再活着了!所以……” 第559章 :对于她,我尽力了 沈扶摇话说到此,不禁有些难过。 那一次沁雅受罚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在沁雅没了性命以后,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倘若当时,她能不开那个口,那该多好?又或者,她没留下医清去为沁雅诊治,而医清又没有留下那瓶药。 没有她参和其中,或许庄眉宁心里再怨恨沁雅,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儿,对沁雅下手。 兴许只要等一等……再等一等!沁雅的结果,便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我必须得与你坦白。当初沁雅受罚,与我多少有些关联。” 沈扶摇在沁雅这件事儿上,从不推卸责任。 “那时候儿,我还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皆由我做主。沁雅当时出了事儿,你母亲她步步紧逼。 我虽心疼沁雅,也素来与她交好。但那时候儿,当着侯府诸位长辈的面儿,我实在不好徇私。更何况,处处咬着沁雅不放的人,还是她的婆婆,你的母亲。 为了不失公平,我下令杖责沁雅。为了不让沁雅受太多的苦,我甚至与你母亲据理力争,将板子数减了下来。 我本以为,我一忍再忍,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便可以保住沁雅。而沁雅,她原本也是可以熬过去的!即便她的身子骨再弱,那些板子,断也要不了她的性命。 我让医清在一旁守着,杖责完毕便立即去给沁雅医治!事实上,沁雅并无大碍。按照医清的意思,只要沁雅能好生歇着,按时用药,那么沁雅很快便能痊愈。” 沈扶摇深吸了口气儿,回想起当时自己与青黛院的关系:“你母亲对我,素来是有意见的。因着我是商宦之女,所以她从来都瞧不起我。 我今日能坐在这,平静地与你提起往事儿,不过是因两个人。一个是你二哥,一个则是沁雅! 所以啊,你也别怪我不给你母亲留情面。你母亲对我做了些什么事儿,她如何看待我,你身为儿子,多少都知晓一些吧? 再加上当初你与沁雅之间的事儿,我和你二哥即便没说多少好话,也没持反对意见。沁雅入府后,我和你二哥又多番为她做主。 这一来二去的,使得我们星辰阁与你们青黛院,便越发水火难容。本都是二房的人,最后弄得跟仇人似的。就连医清,想去一趟青黛院给沁雅诊脉,都是难事儿。” 言毕,沈扶摇又道:“说起来也怪我!是我太过相信沁雅身边儿的人。只交代她,让她按时给沁雅擦药,莫要怠慢。而医清呢?因着进不了青黛院的门,便再没去过。 只想着,等那瓶药用得差不多了,再寻个机会儿去青黛院给沁雅瞧瞧。却从未想过,那沁雅所谓的身边儿人,竟能如此叛主! 她得了你母亲的吩咐,居然在医清的药里动了手脚!她用那瓶加了料的东西,一日三次地给沁雅上药! 呵……侯爷啊,你可知道,你母亲往那瓶药里加了什么?她加了能让人发肤腐烂的东西!短短几日,沁雅便被‘照顾’得不行了! 若不是因为当时,你们青黛院里有一个小丫鬟得过我的恩。她知晓沁雅与我的交情,所以便偷偷给我传了话,让我想法子去看看沁雅。 那么我想……即便是沁雅死了,我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嫂嫂……”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莫皖北,终在沈扶摇说起‘最后一面’时,抬起了眼。 似询问,似自言自语地低喃:“你见到沁雅临走前的样子了……那……那她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她……她怪我吗?她怪我了吧!是我没保护……没保护好她……” “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我见到了沁雅的最后一面。在得到消息以后,我当晚便乔装成了一个丫鬟,与医清一起潜入了青黛院。 我去看望沁雅时,沁雅已经无力回天了。原本早就该结痂的伤口,竟腐烂到能瞧见森森白骨。即便是我和你二哥最为得意的医清,也只有摇头的份。 医清在那瓶药里,检查出了不该有的东西。而沁雅也亲口告诉我,那一切都是你母亲的手笔。 沁雅让我快走,带上药瓶,就当从没去过青黛院。她让我对她的死,不要过多好奇。因为……她不想连累我!” 沈扶摇话说到此,深深看了莫皖北一眼,问:“你知道吗?你母亲真是一个聪明,且又歹毒的人啊。她容不下沁雅,也容不下我。 一石二鸟,借刀杀人!这些戏码她玩起来,一个比一个顺溜!她先是步步紧逼,让我不得不责罚沁雅。又料到我与沁雅之间的交情,注定不会见死不救。 她往医清的药里加了东西,便是要坐实我害死沁雅。沁雅身边儿的丫鬟,便是人证!她能证明害死沁雅的药,是医清给的。而医清,素来最得我信任。 至于那瓶还没用完的药,就是物证! 你母亲机关算尽,真让人毛骨悚然!在她的世界里,她所认为的对,即是对。她所以为的错,即是错!谁若不顺从她,惹了她的不快,她便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我一步步走到今日,拜她所赐。沁雅的死,想来也让她骄傲极了!” 提起这事儿,沈扶摇便恨极了庄眉宁。 她没那么大度! 可以做到无怨无恨。 在庄眉宁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后,沈扶摇对她厌恶至极。 “说句不瞒你的话!眼下这个时辰出来给你解惑,其实除了你二哥和沁雅的原因外,我亦是有私心的。 你性子固执,为了沁雅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倘若我不搭理你,只怕你会彻夜不归青黛院。 你乃堂堂侯爷,若彻夜守在星辰阁的事儿传了出去。即便旁人无感,你母亲也自不会放过我。若再有不慎,让你染了风寒,那我这个做嫂嫂的,就更是罪人了。 以前我手握中馈大权,自然不怕你母亲的。处处让着她,躲着她,也便罢了。 可如今我无权在手,你母亲又仗着你是侯爷……” 第560章 :别有用心 说罢,沈扶摇苦笑着摇了摇头。 “纵使是祖母,现如今也都得看你母亲的脸色度日,更何况是我?” 言毕,沈扶摇又道:“北哥儿啊!这一刻,我不将你当侯爷,只当成是小叔子。 与你说上几句贴心的,并无意挑唆你与你母亲的关系。对于沁雅的事儿,我已是知无不言了。这府中的情况,我不该多嘴。 只是你二哥走后,能担得起莫家重任的人,也便只有你了。若连你都出了事儿,那莫家就真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与你母亲虽有恩怨,素来处不愉快。但为了大局着想,也终是不能将怨气儿撒到你的身上。 自从你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后,你母亲没少仗着你的身份,肆意妄为。 旁的也便不说了,可孝顺长辈、家庭和睦这一块儿,她是从未合格过的。” 说罢,沈扶摇又抿了抿嘴,道:“我今日所言,无论是有关沁雅的死,还是有关你母亲的分寸尽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能言尽于此。” 言毕,又添了几句:“不过……说些难听的。对于北定侯府,倒也没什么可让我惦念的了。不属于我的权利和东西,我也懒得去争。 以前掌管侯府,是承蒙祖母看得起,而你二哥又是侯爷。现如今北定侯袭到了你这,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是明白自己的位置。 你瞧瞧,你二哥已经没了!我与他之间,也没个孩子。即便是要争,我也没个由头不是?权利这东西,于我而言真不重要。 至于财力……呵,我娘家也没个兄弟。光是沈家,就够我奢靡过上好几辈子了。 说到底,在这侯府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祖母。 只要祖母能过得好,可以舒心安享晚年,我便什么都不担心了。 所以啊,你今日也莫嫌我多嘴!我只是难得能与你聊上几句,便将担忧都诉于你听。” “嫂嫂……” “放心吧,沁雅她不怪你。” 沈扶摇此时已扶着趣儿的手起身,看向莫皖北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虽死得冤枉,死得惨,可却能安然接受一切。 临死之前提起你,她满脸都洋溢着幸福。说……她这一辈子能遇到你,与你成为夫妻,很值得。” 言毕,想了想又道:“若要说遗憾……大概就是没能为你生个孩子,给你留个念想吧。” 后头的这些话,沁雅自然是没有说过的。 在沁雅与莫皖北的相处里,沈扶摇虽不知沁雅有没有动过感情。但沁雅乃莫止湛安排在莫皖北身边儿的人,这一事实,如何都不能改变。 沁雅临死之前,提起的只有莫止湛。只有……她没能顺利完成任务的遗憾。 沈扶摇私自加了这么几句,无非就是为了让莫皖北内疚罢了。 而莫皖北,果真也没让沈扶摇失望。 本就因为失去沁雅痛苦不堪的莫皖北,在听完沈扶摇的这番话后,更显悲戚。 早已被边疆寒苦磨炼了的男子汉,此时竟再隐忍不住,流下泪来。 沈扶摇见此,也不再多言。 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望能为侯爷解惑。时辰不早,侯爷还是早些回青黛院吧。” 言毕,便朝趣儿看了一眼,扶着趣儿的手离去。 莫皖北一直弓着身子,捂着脸。即便泪流满面,也没发出半声儿呜咽。直到沈扶摇的身影消失无踪,他的身子才因抽泣而抽/动不已。 “为什么!” 他自言自语,不住问自己:“难道前程和心中所爱,不能同时拥有吗!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可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留不住自己想留的人! 母亲啊!你曾说过……你曾说过只要我夺到大权,我们便能过上我们想过的日子。你也答应过我,在我离开以后,不会为难沁雅! 可现在……现在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啊!我已是北定侯了,然而沁雅呢?不过是一缕孤魂!你总与我说前程……可这前程若没了沁雅,我要来有何用!” 莫皖北口中这些‘离经叛道’的话,沈扶摇自然是听不到的。 只是在转身入了星辰阁后,趣儿不解,问道:“主子又何苦与他多费口舌?他既想知道沁雅姨娘的死因,您直接说了便是。 至于青黛院那头如何待太夫人的事儿,说了也是白说!知晓的,要说您孝顺,为顾全大局多嘴提醒了他几句。可不知晓的,指不定要如何编排主子您呢。 二夫人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咱们又能盼着这位侯爷好到哪儿去?指不定您的好心才转个背,就被他误解为别有用心呢。 再说了,主子好端端的,何苦又提起您在侯府里,除了太夫人外,再了无牵挂?奴婢知晓您孝顺太夫人,想为太夫人说上几句话! 可您如此一说,岂不是让有心人生了别的心思?不理解的,定要以为主子对侯府不忠了!” 言毕,趣儿又低喃道:“大半夜的,天气儿寒冷得很!主子身子未曾痊愈就陪着那厮在外头吹风,可莫要伤了身子才是。” 沈扶摇听着趣儿这一声儿一声儿的唠叨,不禁有些好笑。 只道:“将该说的都说了,也算了却了我心里的一桩事儿。毕竟,青黛院的人我是一个都不想再接近了。 若能一次说个清楚,再无亲近的往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别有用心? 沈扶摇确实是别有用心的。 眼下京都之中,她和七王爷的传言,越演越烈。三皇子殿下让莫皖北此时回到京都,定不是好事儿。 既然七王爷和莫止湛已经有了坐实她和七王爷的意思,那么不管以后的事情如何发展,她定是要按照七王爷与莫止湛的意思去做的。 之所以多嘴说上那几句,不过是想引起莫皖北的疑心罢了。 也许现在,因为沁雅的事儿,莫皖北还未能缓过神来。 但一旦等他冷静下来,必定会细品她所说过的话。 ——侯府之中,我唯一挂念的人,便是祖母。只要祖母能安享晚年,我也便放心了。 一字一句,无不表达着想要离去之意。 第561章 :不复往常 这么多年来,莫皖北给众人的印象,虽不如莫止湛深刻。 但,虎父无犬子! 莫皖北身为莫昌海的儿子,身为这北定侯府的公子,不至于连如此简单的暗示都领会不到。 一旦让他反应下来,他必定能迅速将沈扶摇的话与七王爷联系到一起。 届时,不管三皇子殿下与莫皖北那头有没有动作,他们的心里,也总会留下疙瘩。 …… 在得知了真相后,莫皖北与庄眉宁这对母子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沈扶摇不得而知。 但仅仅只在次日,青黛院那头便爆发了一场极其激烈的争吵。 那场争吵的原由是什么,沈扶摇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据说,庄眉宁被莫皖北气得大摔东西。屋子里的一应茶具器皿,皆成了他们母子之间争执后的牺牲品。就连曾经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古董宝物,也没能幸免。 而莫皖北呢?则甩门而去。 整整七日,都不曾出现在侯府里。 庄眉宁见自己儿子如此,也跟着怄气儿。即便是许久未曾见过儿子,心里也有许多话要与儿子说。可儿子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她寒心。 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为净。 她就不信,莫皖北就真的那么狠心。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放弃她这个亲生母亲? 青黛院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并没有瞒过侯府里的众人。 在旁人冷眼看热闹的时候儿,太夫人对莫皖北担心不已。 也曾命人去寻过几次。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寻一个侯爷,并非难事儿。 只是好几次,下头人回来禀报时。要么说莫皖北身处烟/花/之/地,要么,说他与三皇子殿下一起饮茶谈天。 太夫人听此,无奈摇头,也便当什么都不知了。 …… 庄眉宁气急时,也来过一趟星辰阁。 即便莫皖北半夜来星辰阁的事儿,庄眉宁当时并不知晓。可事后一经询问,自然便心如明镜了。 她将儿子所有的责怪都归咎到了沈扶摇身上。 所以,那些在莫皖北处所受的气儿,她尽数都还到了沈扶摇身上。 沈扶摇瞧着前来大闹的庄眉宁,也没计较。 只是静静端坐,嘴角带笑看着庄眉宁。 庄眉宁闹得越大,沈扶摇心里便越痛快。 毕竟…… 沈扶摇想要看到的,不正是这个场景吗? 沁雅。 你瞧见了吗? 你的北郎,已经为了你与他母亲闹起来了。 瞧瞧今日庄眉宁的模样儿,真像极了一个疯子啊。由此可见,她被气得不轻!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儿,莫过于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离心了。 庄眉宁害死了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然,眼下的代价还不够。 你且当是个前菜吧!先瞧着,开开胃。 待日后,自有天收了她去,与你作伴。 …… 莫皖北再次出现在侯府时,已是除夕了。 因着是大过年,到处喜气洋洋。一家人呢,也难得聚在一块儿。 对于前几日青黛院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极为默契的选择了闭嘴不问。 庄眉宁经过几日的冷静后,也不再如此激动了。 只是母子二人若想和好如初,倒是不大可能的。 …… 因着沁雅的死,莫皖北即便回了侯府过年,情绪也一直不高。 现任侯爷脸上没有笑容,大家伙儿自然也免不得尴尬。 于是乎,今年的年夜饭,并没有往年那么热闹。 而原本有消息传,今年宫里头会邀请各朝中大臣与家眷出席的除夕夜宴,也犹如湖面轻风,只起了几分波澜,便再无动静。 匆匆用过年夜饭后,太夫人便说自个儿身子困乏,早早回了世安院。 沈扶摇本想陪她,却被她摇头拒绝。 大家伙儿见此,纷纷各自回了院子。连多年来守岁的习惯,也都弃了。 明明是一家人过年,可到了最后,气氛却尴尬得如同一对陌生人硬挤在一块儿似的。 即便大伙儿嘴上没说,可沈扶摇知道,随着诸多事情的改变,北定侯府如今,已不复往常了。 沈扶摇按照往年的规矩,将早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一一分发了下去。 上到小叔子、小姑子。下到小侄子、小厮、丫鬟,无一人空手而归。 哪怕今年,沈扶摇并没执掌后院大权。但在压岁钱这种事儿上,她从来都是不小气儿的。 …… 年底事儿多。 再加上沈扶摇身子本就没好利索。 所以,回到星辰阁的她,并未与丫鬟们一起守岁。 而是沐浴更衣,早早便钻了被窝。 大冬日的,能在放了汤婆子的被窝里早早睡下,是件极其幸福的事儿。 沈扶摇心里虽想着太夫人此时的万般无奈,但在温暖的被窝里,还是很快便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间,沈扶摇总觉得自己的腰身很紧。就像是有人抱住了她一般,又暖又安全。 她低喃了声儿,扭了扭身子,转过身去。竟又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蛋儿上。 许是被掳过一次,沈扶摇早已没了以前那么大意。 倘若说,一开始的异样,让她觉得既舒服又温暖。那么稍稍清醒以后,便是毛孔树立的紧张。 “别怕。” 就在沈扶摇身子下意识僵硬之时,耳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儿。 紧接着,便有一个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沈扶摇的发:“乖乖睡,别怕。” 沈扶摇听言,眼眶一热。 也没睁眼,只道了一句:“莫止湛……” “是我。” 来人一只手拍了拍沈扶摇的背,另一只手则依旧抱着沈扶摇的腰身:“我回家过年了。” 沈扶摇点了点头,终是放松了身子,往莫止湛怀里钻了钻。 她很久没在莫止湛的怀里入眠了。 久到…… 她已经记不清他身上的味道。 即便是刚刚,他们夫妻二人如此亲近,她也没能想到,来人竟是自己的夫君。 “你怎么回来了?” 沈扶摇紧紧回抱着莫止湛,并无半点矜持:“不是说……三皇子殿下那头盯得紧吗?” “盯得再紧,也有松懈的时候。” 莫止湛轻轻应道:“更何况,老四回来了,三皇子殿下可分了不少心。” 第562章 :快有所行动了 沈扶摇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想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四弟回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过傻气儿。 且不说七王爷和莫止湛那头,一直都在盯着候府和三皇子殿下、莫皖北的动向。光瞧瞧莫皖北年前那几日的所作所为,恐怕京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归来吧? “老四此番回来,与三皇子殿下那头联系甚密。” 莫止湛见沈扶摇已经醒了,也不再强行让她睡下。而是轻轻开口,与沈扶摇谈起了当下的局势:“据我所知,此番回来的人,可不仅仅只有老四。就连老四这段时日以来,在边疆那头培养出来的几个亲信,也一道随他回京。 除此以外,三皇子殿下安排在边疆的人,也先后离开了边疆。” “他们要有所动作了?” 沈扶摇虽一直告诉自己,要对莫止湛和七王爷有信心。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紧张。 “我虽对你们军营的事儿不大了解,却也知晓那是一个及其严肃的地方。 以前祖母请旨让你回来时,朝廷那头尚且还要求让兄弟们过去接替。边疆是重地,而边境的敌人狡猾,稍有不慎便会被敌人有机可乘。 此番四弟回来,朝廷那头不仅没再让人过去接替,反而还让他将亲信带了回来。 这……实在不寻常!” “你说得没错。” 莫止湛点了点头,道:“将军从边塞归来,带上一两个武功不错的亲信,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 一来,边疆距离京都,路途遥远,彼此相互照应,能有个伴。 二来,堂堂一个北定侯,若回京都时,只身一人,面子上也说不过去。更何况老四这人,素来也是好面子的。 三来……若将军对身边儿的人起了提拔之心,也不是不可将亲信带回京都,面呈圣上。 但像老四现下这般,将亲信尽数带在身边儿,就另当别论了。” 说罢,莫止湛又道:“至于三皇子殿下的那些人,呵……且不管老四的人回京都,圣上那头知是不知。三皇子殿下的人,必定是偷偷回来的。” “看来……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沈扶摇顺着莫止湛的话想了想,又道:“前些时日,四弟因为沁雅的死,与二夫人闹了好大一场。为此,四弟接连几日不曾归家。 祖母担心他,曾派人去寻过。回来的人都说,四弟不是与三皇子殿下在一块儿,就是出入了烟/花/之/地。祖母听闻了这事儿,既生气又无奈。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四弟因为沁雅的事儿,被二夫人气急了。可今日听了你的话,总觉得哪哪不大对劲儿?” “闹了一场?” 莫止湛笑笑:“看来,老四经过了一年多的历练,也变得聪明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夫人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莫止湛拍了拍沈扶摇的脑袋,道:“若没有闹那一场,老四怎么能顺理成章,与三皇子殿下终日混在一起? 老四回京都,是三皇子殿下请的旨。若回来以后,还毫无缘由的,与三皇子殿下亲近。那么即便旁人没有想法,皇上那头也必定要多疑。 对于老四和三皇子殿下而言,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准备何时出手。被人怀疑,总不是好事儿。 可眼下,他们需要时间。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商讨大事儿。于是……在青黛院闹上一场,便显得尤为重要。” 言毕,莫止湛又道:“北定侯心情烦闷,出入烟/花/之/地借酒消愁。三皇子殿下身为君也好,身为表兄也罢。既知晓了北定侯心有忧愁,那么给上一些安慰,自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是啊,三皇子殿下不仅仅是皇子,还是莫家的外孙,是四弟的表兄。 倘若无缘无故给予四弟帮助,难免让人多想。毕竟……无论是四弟去边疆,还是回京都,都少不得三皇子殿下的功劳。倘若三皇子殿下不懂节制,一再帮助四弟。 只怕……不仅仅惹人疑心,更会惹祸上身。” 说罢,沈扶摇又话锋一转:“可若是四弟借酒消愁,那么三皇子殿下前去陪着喝上几杯,聊上几句,也并不显得突兀。 毕竟……没有什么结党营私的事儿,是能在醉汉的酒杯里,谈得出来的。” 沈扶摇话说到此,脑子越发清醒。 随之,她对眼下京都的局势,也看得越发透彻:“如此看来,三皇子殿下和四弟已经拿定了主意,快要动手了!” “莫怕。” 莫止湛察觉出了沈扶摇的紧张,不免安慰道:“你要相信我,我的动作,不会比老四慢。” 说罢,莫止湛又轻轻道:“敌不动,我不动。可他一旦动了,那便是咱们的机会儿。我们等了那么久,终于要等来春天了。 扶摇!我今日偷偷回来,便是要告诉你,不管这京都发生了什么。从现在起,你只要将自己当成是一个深宅里的妇人,身不由己便好。 在我与三皇子殿下没正面碰上之前,你依旧如往常一般,该巡视店铺就巡视店铺,该陪祖母就陪祖母。待事情有了进一步的进展,咱们再换一个度日的法子。” “好!” 沈扶摇听了莫止湛的话,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在她看来,莫止湛之所以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出现,其实是要告诉她,他们也要有所行动了。 这一/夜,沈扶摇与莫止湛聊了许多。 除去与三皇子殿下的这一场博弈外,夫妻二人更谈起了属于他们的未来。 即便‘我心仪你’这四个字儿,莫止湛和沈扶摇谁都没有说出口。 但他们彼此环抱住对方的手,以及对未来的期盼,无一不在向对方传达着他们想要共度余生的信息。 一整个夜…… 他们相拥在一起,轻声细语。 直到天蒙蒙亮,沈扶摇因为扛不住困乏,迷迷糊糊睡去。 莫止湛为避免更多的麻烦,即便再不舍,也只能起身离开。 只是在临走之前,他终低下头,在沈扶摇耳边儿轻声儿道了句:“待事情都处理完了,咱们就生个孩子。” 第563章 :宫里来人了 沈扶摇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早已经凉了。 因着昨夜丫鬟们都在守岁,所以并不知晓主屋有人来过。唯一一个在屋外守夜的蝴蝶,早就见过莫止湛了。即便有所察觉,也定不会惊讶。 今儿个起身后,只当自己睡了一个好觉,并无任何异常。 只是宫里头,倒出了桩事儿。 大年初一的,还未等沈扶摇过去给太夫人请安。世安院那头,便派人来请沈扶摇了。 说是宫里头熹妃娘娘安排了姑姑出来,给候府里的主子小主们派礼。 派礼? 今儿个不过大年初一,即便是寻常百姓家要派礼,也没有选这个时候的。更别提是深居皇宫,出身高贵显赫,素来懂得人情世故的熹妃娘娘了。 只怕,派礼是假,有旁的目的才是真。 沈扶摇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命人给自己梳了妆。穿上一身既喜庆又不失高雅的衣裳,尽量不让自己出错。 来人虽只是宫里头的一个姑姑,并非熹妃娘娘本人。可那姑姑既能代表熹妃娘娘前来,可见她的地位不同寻常。 也不知为何,沈扶摇的直觉,熹妃娘娘这一次,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若不然,又怎会选择让人去了世安院?最后,还让世安院的人过来请她? 沈扶摇不敢耽搁,梳妆整理过后,便踏雪去了世安院。 她来到世安院时,三房的三老爷夫妇正带着承哥儿和彤姐儿他们从院子里走出来。 瞧见沈扶摇过来,相互打了招呼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沈扶摇将一切看在眼里,但并不开口去问。 只是揉了揉彤姐儿的脑袋,笑笑。 随后,便带着丫鬟入院了。 世安院的花厅里,长房的人还在。 许是得了喜欢的赏赐,长房大夫人刘氏的脸色,此时喜滋滋的。 嘴里,也少不得说上一些恭维熹妃娘娘的话。 哪怕熹妃娘娘并不在此,可只要熹妃娘娘的人还在,那么就不怕那些话传不到熹妃娘娘耳里。 “扶摇请祖母安,请大伯父、大伯母安。” 沈扶摇淡淡瞧着大夫人刘氏眉飞色舞的模样儿,垂下了眼,淡淡上前行礼。 “扶摇来了。”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便道:“这位是宫里熹妃娘娘身边儿的章姑姑!今儿个来咱们侯府啊,是奉了熹妃娘娘的命,给咱们大家伙儿派新年礼的。” “奴婢见过沈侯夫人。” 章姑姑听了太夫人的话,颔首,朝沈扶摇行了个礼:“愿沈侯夫人在新的一年里,能万福万安。” “章姑姑客气儿了。”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朝身旁的霓裳使了个眼色。 霓裳会意,立即上前,就要往章姑姑手里塞压岁红包。 且不管章姑姑是不是来派礼的,也不管她是主子还是奴婢。按照规矩,人家既然在大过年的时候儿给你行了礼问了安,那你总得意思意思,不好太小气儿。 而作为受赏的那一方,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也总不会去在意红包的大小。无论轻重,只管笑着收下就是。 可谁知…… 这章姑姑,嘴上虽说着‘万福万安’的话,叫着‘沈侯夫人’。但心里,却对沈扶摇极为不敬。 当着太夫人和长房人的面,硬是将红包给推了回来。 “沈侯夫人的美意奴婢心领了!只是今日,奴婢是代替西非娘娘过来派礼的,怎好再私自收了红包回去?” 说罢,还将熹妃娘娘搬了出来,道:“熹妃娘娘对奴婢等人的管束,素来极为严格。若让熹妃娘娘知晓奴婢收了沈侯夫人的红包,那奴婢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还望……沈侯夫人莫要为难奴婢才是。” “怎么会?” 沈扶摇挑了挑眉,也不与那章姑姑计较。 只给了霓裳一个眼神,便让霓裳退了回来。 “不过就是图个好意头罢了,旁的都不打紧。” 为难? 怎么会是为难呢? 我给你一封银子你不收,所以我又将银子拿了回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为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沈扶摇又不是银子多得烧手心!对于那些不熟悉不相干的人,给你一封银子也不过是走走场面罢了。你不要,我正巧省下这笔支出,何来为难之说? 我不仅不会觉得为难,反而还得感谢你。 感谢你,没笑嘻嘻收下我的银子。 沈扶摇面上儿看着没什么不对,但太夫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沈侯夫人能理解奴婢就好。” 章姑姑表面上看着,很是懂礼:“熹妃娘娘在宫里提起家人时,时常说沈侯夫人最明事理,也最是贴心。 以往奴婢只是在宫宴上,远远瞧着沈侯夫人,倒不大了解。今日得以近处,才知晓熹妃娘娘所言不虚。” 沈扶摇听了这话,依旧淡淡笑着。 呵…… 这章姑姑倒有趣儿。 按道理说,沈扶摇是诰命夫人,章姑姑不过是个奴婢。即便她是伺候熹妃娘娘的人,比别的宫女高出一等。但奴婢就是奴婢,哪里容得她来评判一个诰命夫人是好是坏? 即便这话茬,是熹妃娘娘背地里挑起来了。那么章姑姑这个做奴婢的,也没有当着当事人面儿,附和的份。 再说了,熹妃娘娘之所以尊贵,不过是因为她乃皇上的女人。若一定要按照品阶来算,熹妃娘娘不过正二品,而沈扶摇乃正一品。 严格来说,熹妃娘娘还比不得沈扶摇高贵呢。 一个区区宫女,来到侯府后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说可笑,实则不然。 若没有后头主子的轻视和吩咐,她断不敢如此。 “熹妃娘娘谬赞了。” 沈扶摇脸不红心不跳,只沉默了片刻,便应道:“若不是通过章姑姑的口,扶摇至今都不知,原来自己在熹妃娘娘心里,竟能有如此高的评价。” “沈侯夫人谦虚!” 章姑姑也不傻,自然能听出沈扶摇话里有话。 只是久居深宫,早就让章姑姑成了人精。 所有的不合礼仪,也不过是她刻意为之。 现如今听出了沈扶摇的话外之音,自然也免不得笑道:“熹妃娘娘看人一向很准,娘娘既说您好,您自然就是好的。 如若不然,娘娘也不会特地命奴婢前来,给沈侯夫人派如此大的礼了。” 第564章 :贞节牌坊 说罢,还不等沈扶摇开口,章姑姑又道:“方才沈侯夫人还没来时,奴婢就和太夫人、大夫人与三夫人几位主子说了,要论到偏爱啊,熹妃娘娘还是最偏爱沈侯夫人您的。 去年,宫里头入了几位新小主,三皇子殿下的侧妃又有了身孕。熹妃娘娘不仅要诸多照顾着三皇子侧妃,还要处理宫中琐事儿。一年到头,倒繁忙得很。 熹妃娘娘说,也不怕娘家人笑话。今年派的礼啊,都没怎么用心思。大多是从内务府那头捡了现成的,只图个喜庆和吉祥之意。 唯有沈侯夫人的礼,熹妃娘娘是费了不少力气儿,去皇上跟前求来的。” “竟是去圣上那头求来的?” 大夫人刘氏素来爱凑热闹。 如今听章姑姑说了这话,脸上难免露出羡慕之色:“听着章姑姑这话,也顾不得自己小家子气儿了。只想赶紧看看,扶摇今年又得了什么赏赐?” “也怪不得大夫人好奇的。” 章姑姑笑了笑,便朝沈扶摇望去:“今年,熹妃娘娘给诸位夫人小姐们的礼,无非就是面首、绸缎、夜明珠之类的东西。 可给沈侯夫人的,却极为特别。” 言毕,只见章姑姑朝外头看了一眼,喊道:“来人啊,还不快将最大的礼给抬进来?” 章姑姑话音方落,只见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一并抬了个东西进来。 那东西用红色绸缎盖住,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粗略一看,倒像是匾额之类的物件儿。 “这是何物儿?” 大夫人刘氏缓缓起身,仔细打量着那盖着红绸的东西。 章姑姑也不继续再卖关子。 瞧着大夫人刘氏好奇,便朝那两个太监走去。 随后,只见她亲手将盖在上面的红绸揭开。 沈扶摇虽站得近,但却不是正对着那东西。倒是太夫人,高高坐在上首,与那抬进来的东西正面相对。 红绸一揭,她第一个瞧得真切。 只一瞬间,太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大夫人刘氏与沈扶摇见此,忙顺着太夫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红绸下,是一块牌匾。 牌匾不大,但却清晰雕刻了两个字儿。 ——贞节。 沈扶摇心下‘咯噔’一响,血液下意识往头顶上冲。 倒不是说‘贞节’两个字儿不好。 事实上,自从她与莫止湛成亲以后,她便没有任何地方,是对不住莫止湛的。 只是眼下…… 京都之中,关于她和七王爷之间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烈。这个时候给她一个‘贞节’牌匾,无疑就是一种羞辱。 “熹妃娘娘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么的,接连好几日梦到了先北定侯。先北定侯在梦里,总是询问熹妃娘娘,沈侯夫人过得如何?还不断叮嘱熹妃娘娘,要多照顾侯府,多照顾沈侯夫人。 熹妃娘娘每每醒来,都为此感动不已。又想起先北定侯还在世时,与沈侯夫人恩爱和谐,琴瑟绵绵。于是啊,便自个儿做主,去皇上跟前为沈侯夫人求来了一座贞节牌坊。 那贞节牌坊现在虽还未建立起来,但地址已经选好了!因着咱们莫家世代守护江山,所以便把那贞节牌坊建立走到护城河旁。 宫里头的人动作迅速!待过了元宵佳节,便开始动工。届时,想来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建成了。” 说罢,章姑姑又道:“贞节牌坊那头,用的是石头牌匾。眼下这一块匾,是熹妃娘娘特地命内务制出来,好让沈侯夫人挂到星辰阁里的。” 章姑姑的话音不断,太夫人的脸色却越见阴沉。 大夫人刘氏神情尴尬,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沈扶摇,朝着那‘贞节’牌匾盈盈拜倒。 嘴里柔声儿道:“臣妇谢皇上、谢熹妃娘娘大恩!” 说罢,便朝随行的霓裳和趣儿吩咐道:“你们先将牌匾送回星辰阁,让蝴蝶瞧瞧,挂在哪里合适。” 霓裳和趣儿明白章姑姑此番的意思,对她本不想客气儿。 可瞧着沈扶摇自己有了主意,也便礼仪周全上前,抬过了那块牌匾。 章姑姑此番奉命前来,多少带着敲打的意思。 她没想到沈扶摇能如此淡然,一时之间倒有些失神。 太夫人虽心疼自己的嫡女,但对嫡女熹妃和外孙三皇子的做法,却是不敢苟同的。 更何况,这章姑姑一口一句熹妃娘娘,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侯府。在熹妃娘娘面前,她是忠诚不二。可在太夫人看来,却狗腿子极了。 太夫人见章姑姑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办派的‘礼’也派到了。 于是,便淡淡开口:“熹妃娘娘的好意,我老婆子替扶摇谢过了。还望章姑姑回宫以后,能如实转告熹妃娘娘,让熹妃娘娘安心。 咱们扶摇是个好孩子,绝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儿。至于外头的那些传言,还望熹妃娘娘谨慎入耳。” 太夫人的话,说得直接而不留情面。 莫说章姑姑,即便是大夫人刘氏和沈扶摇,心肝都有些微微发颤。 熹妃娘娘…… 那可是太夫人的嫡女啊。 太夫人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京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哪怕熹妃娘娘出嫁三十载,母女二人一年难得见上一次。可太夫人对这唯一的女儿,总是格外惦念。 今日…… 能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着实让章姑姑难堪。 章姑姑心里虽为熹妃娘娘打抱不平,但也不敢得罪了太夫人去。 于是,便寻思着说上几句好话,顺顺太夫人毛。 然而…… 这该说什么话还没想清楚呢,太夫人又立即开口,下了逐客令:“时辰也不早了,这大过年的,我老婆子就不留章姑姑在侯府用膳了。 你且回宫复命吧,莫让熹妃娘娘久等。” 说罢,又朝着长房的人道:“你们也回去吧!院子里还有孩子在等着呢,莫在我这老婆子面前守着了。” 言毕,独独对沈扶摇说:“你留下,陪祖母用膳。” 沈扶摇听言,点了点头,便上前服侍太夫人去了。 长房的人见此,也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章姑姑瞧着长房的人都要走了,心中再不愿,也只有随着一道离开。 但此番侯府之行,倒让章姑姑明白了,这沈扶摇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565章 :她的初心丢得一干二净 章姑姑与长房的人离开后,太夫人才伸出了手,朝沈扶摇道:“快坐下吧,倒茶这事儿还用不着你。” 沈扶摇笑了笑,乖巧来到太夫人身边儿:“祖母这又是何必呢?说到底,姑母也是为了咱们侯府好。 眼下京都之中,关于扶摇和七王爷的谣言实在太多了。姑母虽身居深宫,但却也不是封闭的。如此汹涌的流言,姑母哪能听不见? 扶摇知道,姑母素来是心疼夫君的。如今扶摇这事儿一出,她必定心里不痛快。再说了,姑母身为后妃,在宫里头多少还得依仗母族。母族出了事儿,丢的也是她的脸面儿。 而皇上那头……为了扶摇与七王爷的事儿,定没少操心。日子久了,难免会迁怒姑母。 姑母聪慧,想出了贞节牌坊这样一个法子,岂不是极好的事儿?” 沈扶摇就坐在太夫人身边儿,柔声儿安慰太夫人:“您如此不给章姑姑面子,只怕姑母知晓了以后,是要多想的。” “你呀,总是如此贴心懂事儿,为旁人着想。” 太夫人无奈摇头,道:“你姑母这人,从小就进退有度,知晓分寸。又因我只得了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对她颇为疼爱。 她嫁给皇上三十余载,我就为她担心了三十余载。即便她膝下有一个皇子傍身,身为母亲的我,也总是放心不下她。 这几年,我年纪大了,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每每相见,总免不得要叮嘱她,切莫被利欲熏了心。无论何种时刻,何种境地,都要保持初心。 我知道这很难!也知晓,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如咱们瞧见的那么好过。我允许她为了自保和家族而争宠,也对她这几年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扶摇啊,我不允许她将私心放在咱们莫家身上!” 太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 在众人皆醉的时候,她偏偏独醒。 “早几年的时候儿,三皇子殿下打起了莫家的主意。在宫里,他设计了你与湛哥儿。为这事儿,我曾旁敲侧击过你姑母。 这几年,她倒还算老实,并没什么动静。哪怕三皇子殿下对咱们侯府的势力虎视眈眈,一再动起了心思,想要打破侯府百年来的规矩,拉咱们侯府入水。 可你姑母那头,到底还是没什么动作的。我瞧着她如此,多少还算安心。只觉得,三皇子殿下翅膀硬了,你姑母管不住也是有的。 更何况,三皇子殿下如今已经和青黛院那头勾到了一起。对于这事儿,阿宁和北哥儿都有责任,我也怪不得谁。 但眼下……呵,只怕,你姑母即便没支持三皇子殿下的所作所为,也定是默许了的。这一块贞节牌坊,来得真是讽刺啊。” 言毕,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太夫人又道:“章姑姑那人,跟在你姑母身边儿那么多年,早就成精了。她当着我的面儿,都敢如此怠慢你。 可见,你姑母的初心,早就丢得一干二净了。” “祖母自己都说了,那章姑姑是个人精!” 沈扶摇笑了笑,道:“在宫里头,章姑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踩低拜高的事儿,没干过? 也许在姑母面前,她一心为主。可不管扶摇与七王爷之间有没有事儿,是不是清白的。京都城里的那些流言,听在别人耳里,就是难听! 扶摇出了这样的事儿,间接辱了侯府的名声儿。侯府名声儿受损,姑母就免不得受到牵连。那章姑姑啊,许是见不得姑母受委屈,所以想在背地里为姑母出一口气儿呢?” 说罢,沈扶摇又道:“再说了,那贞节牌坊来得好,来得妙!虽然时机尴尬了些,但至少也能堵住悠悠之口不是? 祖母可切莫因为一个奴才的不懂事儿,就误会了姑母啊。” “也就是你这张嘴,能说会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她是我亲生的女儿,我还能不了解她? 若这事儿,只是章姑姑那奴才自己的主意,那么她点到即可就好。可偏偏,她一一对你说明,你姑母送了旁人什么,又给你送了什么! 说到底,不过就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罢了!你可是朝廷一品诰命!若实打实的算起来,你比起你姑母更要高贵几分。若没有主子在后头示意,章姑姑有几个胆子,敢如此待你?” 太夫人瞪着眼,朝沈扶摇道:“你这丫头,也别总在嘴上为你姑母说好话!以你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认为你姑母是为了你好! 你且与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你姑母和三皇子殿下要利用你来对付七王爷了?” “祖母恼火的样子,可真是可爱极了。比起彤姐儿那丫头,还讨人喜欢呢。” 沈扶摇见太夫人如此,不免憋着笑,逗道:“扶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儿,竟能被祖母如此疼爱着。” “你呀,就是贫!” 太夫人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儿,再舍不得逼问沈扶摇。 只是话锋一转,又道:“你可知,今年的除夕夜宴,宫里为何突然取消了宴请朝中大臣的决定?” “扶摇不知。” 沈扶摇见太夫人严肃,也正经了起来。 联想起熹妃娘娘的派礼,疑惑道:“难不成……是因为七王爷?” “嗯……没错。” 太夫人点了点头,看向沈扶摇的眼里,充满了担忧:“前些日子你被掳,七王爷违抗圣旨,也要去将你救回。为了这事儿,皇上龙颜大怒。 七王爷回到王府没多久,便被皇上的暗卫押去了皇宫。只是这消息,咱们都不曾知晓。 这几日,七王爷一直都被囚/禁在宫里头。为了能让七王爷死了对你的心思,也为了不得罪莫家,皇上不惜取消除夕夜宴! 一来,是因你乃诰命夫人。咱们侯府的人若要入宫,你必定不能缺席。皇上乃天子,自然不会为了七王爷,就独独下令不让你赴宴。 二来,也是因七王爷与你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丢了颜面。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他不愿瞧着七王爷与你。” 第566章 :好一个下马威 “那……宫里头可有消息?皇上那头,打算如何处置七王爷?” 沈扶摇听着太夫人的话,不免多嘴问了一句:“既然七王爷都已经被囚禁到宫里头了,若不处置,恐怕说不出去吧?” “问题就出在这!” 太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儿,道:“这么多年来,后宫里头虽是你姑母管着,但真正最得恩宠的,还是要数贵妃娘娘。圣上对贵妃娘娘多年如一日的宠爱,连同七王爷,也与别的皇子不同。 按道理说,七王爷与你的事儿,现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即便皇上不罚他,也总该将他冷着,而不是处处为他着想。更何况,前些日子,七王爷还公然违抗圣旨! 倘若皇上这次能罚了他,哪怕并不严惩,也终能安抚众位皇子殿下的心。” “皇上没罚七王爷。” 沈扶摇听懂了太夫人的意思,肯定道:“七王爷自毁名声儿,违抗圣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若换成了旁人,恐怕早便丢了性命。 可偏偏七王爷……他至今安然无恙。除了被囚禁了以外,皇上再无动作!” 说罢,沈扶摇又道:“囚禁?表面上看着,是因为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囚禁。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父亲,想要断了自家儿子那不切实际的念头罢了。 三皇子殿下乃龙之骄子。无论是后头的势力还是这几年的政绩,都不比七王爷差。他好强,骄傲,如何能忍得了这个? 也正是因为如此,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才会突然给扶摇来了这么一道。” 言毕,沈扶摇想了想,又道:“正如方才章姑姑所言,扶摇与七王爷之间的事儿,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又因着熹妃娘娘是咱们莫家的人,所以免不得要受到扶摇的牵连。 关于扶摇的事儿,想必皇上已经迁怒了姑母。姑母为了将功赎罪,解皇上的忧,这才提出要给扶摇建贞节牌坊。 皇上那头,自然是想不得那么多的。毕竟在明面儿上看,姑母的处理法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三皇子殿下和七王爷之间的恩怨,还有他们想要利用侯府的心…… 诸多事儿连起来,这贞节牌坊便是下马威了。且这个下马威,给的不仅仅是扶摇,更是七王爷。” 毕竟…… 七王爷在外头人的眼里,可以为了沈扶摇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与沈扶摇过不去的人,自然也是与七王爷过不去的。 熹妃娘娘与三皇子殿下,埋怨皇上的不公。觉得皇上如此作为,根本就将他们母子放在眼里。故而,免不得要从别的地方入手,去挑衅七王爷。 而沈扶摇,则成了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的目标。 “你自己能看得清楚就好。” 太夫人一脸的疲惫,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我年纪大了,还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你姑母今日既做出了这番事儿,恐怕以后也未必能听我的。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心疼你!你……你到底是清白之身,又是一个好姑娘。难得七王爷对你有情有义,你若愿意,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可如今,这贞节牌坊一旦建立了起来,你便真的再也离不开莫家了。”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莫家,祖母。” 沈扶摇又一次表态。 且这一次,比以往那几次还要严肃认真:“我说过,自从我嫁入莫家的那一天,便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的鬼。这与我清白不清白没有关系,与旁人对我起了什么样的心思,也没有关系。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与祖母表态!我知道,祖母是心疼我。但……还望祖母能尊重我,以后莫要再说起这样的话了。” 这是沈扶摇入侯府以来,第一次带着情绪与太夫人说话。 若说恼火,倒也不是。 可若说不恼火,她心里又憋得慌。 哪怕明白太夫人是为了她好,可三番五次的,她总觉得自己无用。 不是因为嫌弃太夫人唠叨,而是自责自己竟让老人家如此操心。 “你的心思,我老婆子如何能不懂?我也知晓,有些话说得多了,实在厌烦。” 太夫人没因为沈扶摇那略带情绪的话而生气儿,反而越发语重心长道:“只是……眼下咱们侯府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我心里虽也疼爱北哥儿这个孙子,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自从咱们侯府交到了北哥儿的手里,这侯府便一日不如一日。也许对于外人而言,或许瞧不出什么变化。可我老婆子守着莫家那么久,一点点潜移默化的改变,都能入我的眼。 更何况,现如今北哥儿母子和三皇子殿下,已经达成了协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家已经与三皇子殿下牵扯到一起了。 三皇子殿下行事儿偏激,心狠手辣,本就不是一个明仁的储君人选。 这一次夺嫡,若他败了,那么乃是天下百姓之幸。但随着他的失败,我们莫家也一定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反之,若他成了!那么天下百姓,也许就会生活得水深火热。而咱们莫家,也未必就能保住数百年的荣耀!” 说罢,太夫人深深看了沈扶摇一眼,道:“我当然舍不得你,也知晓你不会离开莫家。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倘若你有机会儿走出侯府的后院。 那么即便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莫家被下令满门抄斩!你!你沈扶摇,你沈家,依旧可以置身事外,留得一条性命在!” “祖母……” “有时候我在想,若那与你闹得满城风雨的人不是七王爷,而是旁人,那该多好?若是旁的人,即便你不同意,我也定要将你从莫家支出去! 可偏偏,那人是七王爷。在众多的皇子里,他和三皇子殿下胜败率乃是五五开!这也便是为何我挣扎了那么久,既想你留,又想你走的原因。” 太夫人话说到此,在此叹了口气儿:“罢了!罢了!现如今一道‘贞节’牌匾下来,就已经将你死死压在北定侯府了。 即便我有再多的心思,也是枉然啊。” 第567章 :有心试探 太夫人的语气儿,既无奈又心疼。 而沈扶摇的心里,又感动又自责。 原来,在太夫人的心里,竟还想着这么一层啊。 “祖母。” 沈扶摇上前,紧紧握住了太夫人的手,一字一句道:“是儿孙们不孝,才会让您如此多思多虑。不过您放心,莫家永远不会倒!咱们北定侯府,也永远没有衰败的那一日。” 说罢,沈扶摇便认真看着太夫人的眼睛。 坚定,而真诚:“北哥儿靠不住,自还有靠得住的人。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想要利用咱们莫家手里的权势,那咱们就断了他们的路!” “傻孩子,你又安慰祖母了。夺嫡乃是大事儿!一旦牵扯其中,就注定有风险。寻靠得住的人,去断别人的路,这谈何容易?” 太夫人听着沈扶摇的话,看着沈扶摇的眼睛。也不知为何,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品出了点别的东西来。 沈扶摇不是一个随意开口许人承诺的人。 更何况,保莫家安危的话,如此严肃与言重。 即便是安慰,以沈扶摇的性子,也是绝对说不出如此肯定的话来。 这几年来,太夫人一直都是由沈扶摇陪伴着的。 对于沈扶摇的性子,她拿捏得十分清楚。 在她看来,沈扶摇素来懂事儿,且懂分寸。 做不到的事情,沈扶摇绝对不会开口。而一旦让她开了口,那么必定是有底气儿了的。 可是…… 沈扶摇不过一个寡/妇,哪里来的底气儿? 若说旁的,太夫人倒还不觉得疑心。 无论是管家还是经商,沈扶摇都独有一套手段。 但眼下这事儿,牵扯到的不仅仅是莫家,更是夺嫡之战。 想到此,太夫人不免多了个心眼。权衡了一番后,终是主动提到了莫止湛。 “若是湛哥儿还在的话,咱们侯府兴许还有希望。可眼下,湛哥儿已经没了。其他的几个哥儿,也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咱们北定侯府的衰败啊,早就注定了。” 太夫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儿提起莫止湛。只是心里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想要试一试沈扶摇。 而就在她开口试探的同时,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突然又想起了当初,莫止湛尸首被运回来的时候儿。 因着身型、衣物、和贴身的物件儿。哪怕那张脸早已面目全非,可众人却依旧坚信,那就是莫止湛本人。 只有沈扶摇,她不信。 从一开始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后来的‘瞧不见正脸,我就只当他还活着’。 每个人都觉得,是因为沈扶摇太过年轻,而承受不住丧夫之痛。就连她这个老婆子,也以为是沈扶摇不肯接受事实。 可今日看来…… 沈扶摇未必有错。 那具尸首,哪怕与莫止湛的身型极像,也穿了莫止湛的衣裳。但那张脸,到底是瞧不清个所以然的。 太夫人年轻的时候儿,便是京都极有名的才女。 她聪慧、端庄、且有魄力,不知赢得了多少美名。 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京都之中的诸人提起她时,也都是颇为尊敬的。 聪明如她,仅仅只是从沈扶摇那一番话里,便联想到了许多。 哪怕除此以外,再无疑点。 哪怕她的怀疑,来得突然。 可对于太夫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罢了,罢了!” 太夫人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伤感的模样儿:“我都已经是这副年纪了,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几年?这北定侯府的荣辱兴衰,我也管不住了。 再说说你……现如今,‘贞节’牌匾都给你送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出了正月,那贞节牌坊也建立起来了。你往后的路,注定不好走啊。” 太夫人聪慧,沈扶摇也不差。 她如何能不知,太夫人言语之间带了试探?又如何不知,太夫人对她的话,已经起了疑心? 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她故意而为。 太夫人年纪大了,最忌讳多思多虑。 对于侯府现在的状况,太夫人早已不见乐观。 沈扶摇之所以敢如此坚定地说出那番话,不过就是想让太夫人吃个定心丸罢了。 太夫人若疑心,她便装傻。如此,也能给太夫人的心里留个希望。若不疑心,那便纯属她是在安慰老人家。 “我的路好走与否,都不打紧。” 沈扶摇垂下眼,乖巧道:“只是咱们侯府……祖母,您放心就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儿,您是担忧不来的。” 说罢,又道:“与其终日忧思,倒不如安然过日子。其余的事儿,就让后辈去处理吧。 即便北哥儿不行,也还有别人。依照我看啊,三叔和承哥儿父子二人,也是极不错的。” “嗯……” 太夫人虽没从沈扶摇那试探出了什么有用的,但却再度得到了沈扶摇的‘安慰’。 于是,心里也有了数。 她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对!儿孙自有儿孙福。” …… 宫里头给沈扶摇赐‘贞节’牌匾的事儿,也不知怎么的,就传扬开了。 虽说那‘贞节’牌匾,是熹妃娘娘以姑母的身份,派给沈扶摇的年礼。 可因着‘贞节’二字儿本就夺人眼球,这事儿又是请过圣上的旨意。所以,倒算不得家事儿了。 京都之中,好事儿者极多。 再加上七王爷本就是个潇/洒不拘的人物,而沈扶摇这个尚还有着清白之身的寡/妇,更是新奇。 于是,免不得又闹了一个人尽皆知。 这一回,不仅仅是深宅里的妇人津津乐道。就连说书人,也为了能多挣几个银子,而壮起了胆子,编排起这段‘风/流/韵/事儿’来。 七王爷身份贵重,乃龙之骄子,自然无人敢说他的不是。 即便有其他皇子的党羽,对七王爷颇为不屑,那也是心底里的事儿,从不敢拿到台面儿上来说。 他们啊,只敢在后头看看笑话,调侃几句罢了。 可沈扶摇呢?那没那么幸运了。 纵使她平日里为人还不错,又贵为诰命夫人。 但自古以来,流言蜚语对女子都颇为不公。 她积攒起来的那一点好评,早就在三番五次的流言蜚语中消失殆尽了。 就更别提…… 第568章 :人尽皆知,满堂哄笑 就更别提…… 现如今她与七王爷的事儿,在众人看来,实在违背常理。 原本,类似于七王爷与沈扶摇这样的事儿,一旦引起了旁人的好奇,那么都是两个人一起承担舆论。 可到了七王爷和沈扶摇这…… 旁人不敢说七王爷的是非,就只好逮着沈扶摇一个人了。 “你听说了吗?北定侯府的那个沈侯夫人,得了一块‘贞节’牌匾!” “听说了!还听说啊,过了正月十五以后,宫里头就要为她在护城河旁建一座贞节牌坊!” “啧啧啧,这沈侯夫人,也不知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这一辈子,才能如此荣耀! 一个小小的商宦之女,嫁入了如此高的门楣,成了诰命夫人不说。就连夫君死了,还能得个贞节牌坊! 那贞节牌坊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即便是她的婆婆小庄侯夫人和她那祖母王侯夫人,也都没得这一份殊荣啊。” “可不是吗?要我说啊,沈家的人这回得烧高香咯!” “烧什么高香?我要是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那定是要躲在府中,闭门不出的。 沈家说是积福,实则是倒霉吧?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结果那女儿还将名声儿毁到如此地步!可真真是丢脸丢到祖宗那头去了。” “如此一说,倒也有理!这京都之中,谁不知晓沈侯夫人待嫁之时的那点事儿?终日抛头露面的,一看就不是好姑娘。 本以为她嫁入了侯府以后,能安分一些。却没曾想,还是一样出来经商。名声儿本来就那样了,人家北定侯府和沈府都不说话,咱们这些人也就只能看看热闹。 结果呢?报应来了吧?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了吧?所以啊,做人要懂得惜福,不能太张扬。” “死了丈夫算什么?这世上,死了丈夫的人何止她沈氏一个?光是京都,寡/妇的数量就数不胜数。只是那么多的寡/妇中,就她的事儿多。 旁人死了丈夫,就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生怕被人说三道四。她倒好,跟没事儿的人一样,还勾/搭上了皇上的儿子。 贞节牌坊?她也配?要我看啊,宫里头给她贞节牌坊,无非是想警告她,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再与七王爷纠/缠!” “可不是吗?就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哪里配得贞节牌坊?况且,那贞节牌坊还要建在护城河旁! 也好在死人不会说话,也不知世事儿。要不然啊,那位侯爷指不定就要从地底下爬起来,寻七王爷和沈扶摇这对奸/夫/淫/妇算账了。” 京都里,各式各样的人多得是。 对于七王爷与沈扶摇这事儿的看法,也各有不同。 其中,有人鄙夷沈扶摇,说沈扶摇的难听话。自然,也就有人为沈扶摇打抱不平。 “哟,这几位爷说话可真够刻薄的!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几位爷是个饱经挫折,不得夫君疼爱的深宅怨妇呢。如若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什么奸/夫/淫/妇?什么不守妇道?你可是亲眼瞧见了,那沈侯夫人与七王爷发生过什么?” 在一旁说三道四,明里暗里说沈扶摇不好的,皆是男子。 而站出来为沈扶摇说话的,反而还是几个妇人。 “可不是吗?从七王爷和沈侯夫人的传言传出来到现在,好像说的都是七王爷如何纠/缠沈侯夫人吧?沈侯夫人对七王爷,那可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的! 七王爷入宫去闹,去北定侯府里走动,那都是七王爷自己的事儿。沈侯夫人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你们哪只眼睛瞧见沈侯夫人勾/搭七王爷了?又哪只眼睛瞧见,沈侯夫人与七王爷有私/情了?” “哼!妇道人家懂什么?那叫欲擒故纵!” 男人们不服气儿自己被女人们驳了面子,吩咐冷哼道:“沈侯夫人是没明着接受七王爷的爱意,可她也没拒接啊!你们女人,最爱用的不就是这欲擒故纵的招吗?偏巧啊,我们男人还受用得很!” “哈哈哈,兄台所言极是。” “欲擒故纵,这是个好招数。看来那沈侯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哈哈哈。” 众人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肆无忌惮地大笑。 同在茶楼里喝茶的女人们,无一不皱起眉来。 “瞧着几位爷衣着光鲜亮丽,看着是大户人家出身。可这说起话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什么欲擒故纵?难不成,我们女子不喜欢的人和东西,想要离得远远的,也是一种把戏不成?” “是啊!在男人的眼里啊,女人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明明是七王爷死活纠/缠沈侯夫人不放,可最后,却成了沈侯夫人的不是,当真可笑!” “那又如何?不管那沈侯夫人对七王爷是不是有意,有没有欲擒故纵。她出来抛头露面,总是错的吧?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嫁入侯府,是莫家的寡/妇。那么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绣绣花,孝敬公婆!瞎出来荡个什么劲儿? 她若不出门,七王爷能认识她?能瞧上她?能有这后头七七八八的事儿?” 那几个男子是铁了心要将沈扶摇的名声儿弄臭,说起话来丝毫不曾顾忌:“自己不守妇道,就别怕旁人说三道四。” “你们……” “怎么?我们还说错了不成?倒是你们这几个小娘子,平白无故帮沈侯夫人说什么好话?难不成,你们要以沈侯夫人为表率,也……” “哈哈哈……” 众人一听,立即哄笑满堂,极为尴尬。 紧接着,就再无人敢为沈扶摇出头了。 是啊。 纵使有人肯为沈扶摇说话,那也是寥寥几个。 且那几个人,也都是女子。 虽然多少能理解沈扶摇的不易,但到底与沈扶摇没什么交情。 懂事儿的人遇到了思想龌蹉的人,就仿佛是秀才遇到兵。不管有多少的理,那都是说不清楚的。 茶楼的满堂哄笑,只是京都中,关于七王爷与沈扶摇言论的一幕。 除去茶楼,旁的地儿,笑话沈扶摇的人也不少。 第569章 :为儿选妻忙又忙 自从熹妃娘娘派了章姑姑过来送‘贞节’牌匾后,沈扶摇便已经预料到,京都会发生什么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烦,除了年初六,回过一趟娘家看望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以外,她便再没踏出过北定侯府的大门一步。 当然,即便不出门,她该受的委屈,一样没少受。 譬如年初三时,莫慎儿回娘家看望太夫人和庄眉宁。姑嫂二人都是二房的人,自然免不得要相见的。 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倒还好。 一离了世安院,那说出口的话呀,别提有多难听了。 若说以前,彼此还会顾及面子,装模作样。 那么自从莫慎儿出嫁以后,二人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儿。 有深度的话,莫慎儿是说不出来的。 诸如一些…… ‘对不起莫止湛’,‘不守妇道’,‘不要脸’的话,莫慎儿倒是说得极为顺溜。 沈扶摇笑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在意。 反正这莫慎儿也鲜少回侯府。 她愿意浪费口舌,便由着她去吧。 倘若现在还不让她出一口气儿,那么等到莫管家那头肯出来指证了,她莫慎儿的日子就更憋屈了。 …… 沈扶摇年初六回沈府,待的时间并不长。 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虽心疼她,担心她,但也尊重她的选择。 在沈家夫妇看来,女儿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他们随意‘欺负’的小可怜了。 更何况,沈扶摇最近几年遭遇的事情太多。即便是沈家夫人嘴上还想嫌弃这个女儿几句,那也是心疼万分,说不出口的。 沈扶摇回娘家吃饭时,便已经察觉出自己父母的变化。 她自然也明白,父母是为她好,担心她,所以才不再像往常一样,闹着她。 但在她看来,这种有别于往常的爱,有点……怪怪的? 于是,吃过饭后,也没再留下来陪沈家夫人聊天。反而是了于妈妈的屋子里,看了看于妈妈。 对于背叛庄眉宁的事儿,于妈妈自然是不会点头的。 她伺候庄眉宁那么多年,哪里能说背叛就背叛呢? 所以啊,在得知了沈扶摇前来看她时,她立即便将自己躲到了被子里。 从头到尾,连脑袋都没露出来过。 沈扶摇也不会自讨没趣儿。 瞧见于妈妈如此,她连话都没有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前,从看守于妈妈的丫鬟那头,打听来了一些消息。 心中,也有了主意。 …… 大年初八。 大雪终于停了。 青黛院那头,也开始活动起了莫皖北的婚事儿。 虽然莫皖北的孝期还没过,按理说是不该急在这一时的。 可三皇子殿下让莫皖北回京都的理由,就是莫皖北尚未订亲,也没有后人,不可再步莫止湛的后尘。 现如今莫皖北回来了,不管是真的订亲也好,虚假演戏也罢。这一环节,总是要走的。 不过…… 庄眉宁那头怕是要高兴坏了。 虽然因为沁雅的事儿,莫皖北对庄眉宁越发疏离。母子之间的关系,也大不如前。但不管怎么说,庄眉宁都是莫皖北的嫡亲母亲。 再加上,庄眉宁现在与太夫人的关系,也十分紧张。这一次莫皖北回来,又是经过了三皇子殿下的手。 太夫人那头,对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颇有不满。对莫皖北和三皇子殿下联手的事儿,更是头疼。 故而,当提起莫皖北的婚事儿时,太夫人连连摆手。 虽没明着说自己懒得多管,但也道了句:“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捣腾你们年轻人的事儿? 北哥儿的婚事儿,就由他母亲自己做主吧,不需过问于我。” 太夫人躲了懒,庄眉宁丝毫不曾在意。 现在,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她,又不是太夫人。 更何况,莫皖北才是北定侯,是唯一一个能撑得起北定侯府的人。这北定侯府啊,早就过了以太夫人安排婚事儿为荣的时候了。 莫慎儿的婚事儿,她极为不满。 可因着自己当时没权,莫慎儿那事儿又理亏,故而无能为力。 现如今自己什么都好了,儿子的亲事儿,定是得自己做主的! 莫说太夫人主动开口躲了懒,即便是没开这个口,庄眉宁也一定是要想个法子,好让太夫人莫管青黛院的闲事儿。 这不? 为了给莫皖北挑一门好亲事儿,青黛院现在可热闹得紧。 大过年的,不仅忙着让人寻世家小姐的画像,还能宴请各大世族的夫人们过来,谈天饮茶。 呵…… 也真真是为难了人家。 …… 星辰阁。 是夜。 沈扶摇看着院子外头尚未融化得积雪,突然朝身边儿的人问了句:“青黛院那头如何了?” 正在给沈扶摇捶肩的霓裳听言,笑了笑:“还能如何?热闹着呗。” 说罢,又道:“方才奴婢去大厨房拿东西时,还瞧见大厨房那头忙着呢。说是青黛院那头吩咐下来了,今夜要留几位夫人在青黛院用晚膳,让她们大厨房的人仔细着。” “用晚膳?” 沈扶摇微微惊讶:“那几位夫人,可是从午后便过来了。” “可不是吗?” 霓裳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嘴上却丝毫没耽误回话:“说是宴请那几位夫人过来吃点心,饮茶。可现在倒好,连晚膳都用上了。 今儿个才是大年初八,哪家人不是一起守着府邸?偏青黛院不同,要将别人的夫人留在自己院子里,一留就是大半天。” 说罢,又道:“奴婢还听大厨房那头埋怨呢,说是这样的日子恐怕还得有一阵。 昨日宴请的是张家、林家、邓家那几家。今日呢,是欧阳家、成家、还有关家。明日啊,据说还要宴请几家。” “呵……” 沈扶摇听言,不免觉得好笑。 莫说是大过年了。 即便是寻常的日子,也没人会这样设宴的不是? 更何况,现如今还没到元宵,算起来,连年都没过完呢。 也是苦了那些世家夫人们。 为了能与北定侯府保持良好的关系,愣是连年都不过了。 当然,这些事儿,也都是各有所需…… 第570章 :选个妻子像选妃 当然,这些事儿,也都是各有所需…… 庄眉宁需要通过更多的了解,来给莫皖北寻一个好妻子。而那些前来赴宴的夫人们,要么膝下有适龄的女儿、妹妹。要么,就是有一些连襟关系,想将自己的外甥女等等人物,嫁入侯府。 “自古以来,男儿郎怕娶错妻,姑娘家怕嫁错郎。成亲之前谨慎一些,相看相看也是在所难免的。” 沈扶摇拍了拍霓裳的手,让她停下:“可你们瞧瞧咱们这位小庄侯夫人?先是命人画画像,后是将如此多的夫人宴请过府。这样大的手笔,像什么?” “像……像……” 霓裳垂首想了想,终是忍不住打了个颤:“像是……像是皇上选……选妃……” 霓裳将‘选妃’二字儿说得极小声儿,生怕犯了忌。 沈扶摇见此,点了点头:“可不正是如此吗?” 这庄眉宁,也不知是真的愚蠢到无可救药,还是她认为三皇子殿下已经胜劵在握。竟敢当众,做出如此陷自己、陷侯府于不义的事儿。 不过就是一个侯爷罢了! 哪怕祖上军功再厚,莫皖北也只是一个毫无功劳、坐享其成的家伙。 如何就能担得起这样大的阵仗?挑选一个正妻,就像皇上、王爷选妃一样? 且不说三皇子殿下能不能夺嫡成功,成为储君。 即便是他成了,那又能如何? 像三皇子殿下这样的人,难道还能够容忍莫皖北骑到自己的头上吗? “夫人……” 霓裳想了想,到底还是开了口:“青黛院那头的事儿,咱们要不要管管?如若不慎得罪了宫里头,只怕咱们也会受到牵连……” “永远记住一句话。” 沈扶摇转过头,去看霓裳:“闲事儿莫管。” 说罢,又道:“青黛院那头,三番五次如此折腾,已是成不了什么大器了。莫说是咱们瞧不起他们,即便是三皇子殿下,恐怕也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眼光。 而咱们?只需做着看戏就成。且不说他区区选一个正妻,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就算有朝一日,那头造了反。那与咱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言毕,又道:“对了,你待会儿想个法子,见见徐七。” “夫人是想……趁乱将香莲那丫头给救出来?” 一直在旁边儿守着的蝴蝶,开口询问。 沈扶摇点了点头:“嗯……眼下正是时候儿。” 香莲出事儿,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庄眉宁没动她,是因为时机没到。 再加上,现在莫皖北回来了。因为沁雅的事儿,莫皖北认定庄眉宁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这个时候儿她再动了香莲,只怕母子之间的感情更难修复。 当然,庄眉宁现下也忙。 处置一个不安分的丫鬟,自然是比不得儿子的婚事儿重要。 都说忙中出错。 既然青黛院现在如此热闹,那么香莲也该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如若不然,待莫皖北走了,抑或庄眉宁回过神来。那么,只怕想救香莲,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了。 “这事儿,让徐七去办。” 沈扶摇想了想,交代道:“不能救得太突兀!一定要留下一些香莲自己跑掉的蛛丝马迹。不能让青黛院的人瞧出,有人接应了她。” 庄眉宁怀疑香莲,不过是黄奕她勾/搭了莫管家。至于香莲真实的身份,庄眉宁并不知晓。 既然如此,香莲就只能靠自己。 一旦让青黛院的人察觉出有人接应了香莲,那么保不齐就会生出不该生的麻烦来。 届时,青黛院有了防备……对沈扶摇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儿。 “是。” 霓裳朝点了点头,又问:“夫人,香莲救出来以后,该如何安排?是安排到庄子里,还是……” “安排去沈府吧。” 沈扶摇想也没想,便道:“香莲不是于妈妈的干女儿吗?将香莲安排去沈府,让她与于妈妈生活在一起。” 说罢,笑了笑:“香莲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丫鬟们一听,立即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于是,也跟着笑道:“是,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莫管家那头如何了?” 沈扶摇又问:“他身上的伤,应该养得差不多了吧?” “回夫人话,昨儿个医清才偷偷去看过,说是差不多好了,没什么大碍。” 医清今夜不用守夜,早早便歇着去了。 医清不在,霓裳自然而然便代替医清回答了主子的问题:“只要再按时喝上几天的药,等过完了年,夫人就能见他了。” “嗯……” 沈扶摇抬起眼,意味深长道:“是该见见他了!咱们救他,可不是白救的。” “莫管家是聪明人,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霓裳安慰道:“谁好谁歹,他心里清楚着呢。” “在你们看来,我是个好的。可在莫管家看来,青黛院不是东西,我沈扶摇也未必算得上一个好人。” 沈扶摇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分析道:“毕竟,他心里太过通透。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救他,是因为想要利用他。” 说罢,径直将玉镯取了下来,交到霓裳手上。 一边儿撑着身子起来,往梳妆台走去,一边儿道:“更何况,一旦他站出来指证了庄眉宁。那么他自己的罪名,也休想洗得干净。 北定侯府是什么人家?祖母又是个什么人物?岂能因为莫管家站出来拆穿了庄眉宁,就饶了莫管家的性命? 莫管家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对性命必定十分看重。在拆穿庄眉宁和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未必会选择前者。 除非……” 沈扶摇想了想,慢悠悠道:“除非,我能许诺,保住他这条命。 否则,即便是他想报仇,也绝对不会与我联手。” “可是,他若不与夫人联手,又如何能报仇?” 霓裳一边儿伺候沈扶摇卸妆,一边儿道:“他若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与夫人联手,才是达到目的的最佳选择!” “不……” 沈扶摇闭上眼,道:“我们与他联手,才是达到目的的最佳选择。而他,不一定需要我们。” 第571章 :报仇的法子,千千万 “奴婢……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霓裳皱起眉头,道:“若不是我们救了他,他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青黛院那头对他无情又无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是与咱们联手,才能更好的报仇啊。” “报仇的方法,千千万。” 沈扶摇张开眼,看着霓裳:“让庄眉宁死,是报仇。让莫慎儿死,也是报仇。让莫皖北丢掉名声儿,还是报仇。 最关键的是,莫管家想要让庄眉宁变成什么样子?庄眉宁究竟要落得什么下场,莫管家才能甘心?” “如果是奴婢……奴婢就希望自己的仇人一无所有!她越是想要拥有什么,奴婢就越要毁了它!” “没错!这才是报复的最高境界。” 沈扶摇自然知道,让一个人一无所有,失去自己最看重的东西,才能痛快。 可,若要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呢? “但是霓裳啊,莫管家惜命啊。他如何肯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庄眉宁的一无所有? 既然舍不得命,那不如就降低一些要求。随意寻个法子,让仇人死在自己的手里。而自己,又能保住性命,不是更好吗?” “这……” “我们想要的,是揭露庄眉宁的种种恶行,让她罪有应得。莫管家想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且报仇。” 沈扶摇在霓裳的服侍下,洗净了脸,终是躺到了榻上。 可她的脑子,却一直没有停止思考:“咱们的目标是同一个人,但想要做的,却未必是同一件事儿。” “这……就有些难了。” 霓裳挠了挠头,道:“且不说莫管家有没有帮助青黛院那头,去做坏事儿。就光说他和青黛院那位的私情,还有六小姐的身份……就足以让他死好几次了! 即便是夫人开口保他,怕也无济于事儿。” “罢了,日后再说吧。” 沈扶摇摆了摆手,道:“你去将趣儿叫进来,今夜就让她守夜。徐七那头,你让他小心些,注意安全。” “是,夫人。” 霓裳将榻旁的帷幔放下,便出去寻趣儿了。 沈扶摇揉了揉脑袋,对莫管家,颇多猜测。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总会惜命的吧?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想不想报仇? 想怎么报仇? 会不会和自己联手? 若他不惜命,一切倒好办。可若他贪生怕死,那…… 罢了。 若他贪生怕死,许他性命无忧又如何? 反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只要自己寻出个合适的理由,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实在不行,就添油加醋,再算计几次好了。 总而言之,庄眉宁和莫慎儿,是一定要除的! …… 徐七得到了吩咐后,当夜就将香莲给救出来,并安排到沈府去了。 次日沈扶摇醒来时,听到了这个消息,淡淡点了点头。 “救出去了就好。” 说罢,又道:“青黛院那头呢,可有什么动静?” “回夫人话,目前还没有动静。” 霓裳应道:“想来是还没人发现香莲已经丢了吧?” 说罢,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徐七今晨来回禀消息的时候儿,双目红肿。奴婢询问了几句才知道,香莲被关在柴房的这些日子里,过得极不好。 身上有伤不说,吃喝也成了问题。穿的衣服很薄,身上到处都是冻伤。若不是徐七赶去得及时,恐怕香莲也熬不住几日了。” 言毕,又道:“不过徐七心疼归心疼,最好到底还是将香莲送去了沈府。沈老爷和沈夫人是明白了,听说了那人于夫人有用后,也没另外安排屋子。 而是直接将香莲安置到了于妈妈那里,还让人去请了个大夫回来。” “嗯。” 沈扶摇点了点头,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倒是苦了香莲了!不过……她这个模样儿去到于妈妈身边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且……顺其自然吧。” 言毕,又道:“徐七那头,你让宋祁去安慰几句。就说他和香莲的感情,我已经知道了。再等等吧,用不了多久,就让他们成亲,结为夫妇。” “是!这可是个好消息。徐七若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霓裳与香莲来往的次数不少,对香莲那丫头还算喜欢。 如今当事人还没得到消息,她倒先高兴起来了。 “瞧瞧你高兴的?好似自己要出嫁了一样!” 沈扶摇好笑,调侃道:“你呀,就放心吧!待你以后遇到了如意郎君,自然也有你高兴的时候儿。” “夫人!” 霓裳跺了跺脚:“咱们现在说的可是徐七和香莲的事儿,怎么又扯到奴婢身上了?您如此爱打趣儿咱们这些丫鬟,可不像一个侯夫人了。” “我哪里有打趣儿你们这些丫鬟了?” 沈扶摇挑了挑眉:“我打趣儿的,分明就是霓裳你这么一个丫鬟!” “夫人!” “哈哈哈……” 众人听言,不免笑了起来。 沈扶摇瞧着大伙儿开心,又想起徐七对香莲的感情。 于是,添了句:“初凝、医清。你们二人行事儿素来稳重,给徐七和香莲置办聘礼、嫁妆的事儿,就由你们分别领了去吧。” 说罢,又吩咐一旁的蝴蝶,道:“蝴蝶,你在外头走动的次数比较多。给徐七置办宅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徐七到底是宋祁的徒弟,香莲又为了咱们星辰阁吃了这么些苦。现在香莲出去了,总不好再回来侯府当差的。他们的新房,自然就不能安置在侯府的下人院子里了。” 言毕,又道:“宅子不必准备得太大,随意寻个安静一些、干净一些的一进院就是。买得大了,徐七反而会有压力,有负担。” 蝴蝶素来负责沈扶摇的安全,故而与宋祁走得更近一些。由此,也免不得要和宋祁的徒弟,徐七有所接触。 对于沈扶摇的想法,蝴蝶是十分赞成的。 “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蝴蝶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语气儿却十分肯定:“徐七那家伙,和宋祁像得很。就连脾性,也都差不多。 若夫人给他准备的宅院太好了,他定会觉得自己给侯府添了麻烦。” 第572章 :被送到沈府的香莲 “莫说是上等的宅院了,光是夫人吩咐下来的一进院,也不知他收不收。” 趣儿与宋祁也走得近,自然对徐七,也就不陌生了。 “徐七那个臭脾气儿啊,和宋祁可是有得一拼的!” “哟?原来在趣儿姑娘的眼里,咱们宋祁竟是有臭脾气儿的呢?” 霓裳方才才被沈扶摇打趣儿完,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 现在瞧见趣儿自己站出来给人逗乐,自然免不得笑道:“不知道的呀,还以为宋祁在趣儿姑娘心中,是绝顶绝顶好的人物儿呢。” “我……” 趣儿只是想告诉沈扶摇,以徐七的骨性,未必会收她安排好的宅院。 哪里又能想到,话才说出了口,霓裳就在这头等着了。 她瞪了霓裳一眼,忙又朝沈扶摇撒娇:“夫人!主子!您瞧瞧霓裳姐姐,现在可是越发不像话了。一逮着机会儿就取笑奴婢,奴婢都怕了她了。” 沈扶摇听言,憋着笑。 她不为霓裳说话,也不为趣儿说话。 只道:“此事儿无碍!若徐七拒绝,你们便告诉他,他是男儿郎,可以吃些苦,随意安置。但香莲是姑娘家,必定是要有个家的。 这话说完了以后,若他不肯收下我安排的宅院。那么,便将那买宅院的银子兑现,交到香莲手上就是。 不管怎么说,徐七和香莲都是咱们星辰阁自己的人。若我们连自己人都亏待,那整日算计来算计去,又有什么意义?” 沈扶摇护短,也会设身处地的为身边儿人着想。 这一点,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 也庆幸自己有福气儿,能跟着一个这样好的主子。 故而,纷纷点头,将自家主子的吩咐,听到了耳里。 …… 再说香莲。 这丫头被徐七从青黛院的柴房里救出时,已是被折磨得脱水,奄奄一息了。 好在她虽浑身无力,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当徐七将她送到沈府,只轻声儿在她耳边儿交代了几句,她便立即明白了沈扶摇的意思。 香莲被送到沈府的后院,与于妈妈住到了一块儿。 自从于妈妈‘死’了以后,香莲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眼下再次见到于妈妈,她没有半点感触。 心酸?心疼?感动? 所有干女儿见到干娘的情绪,香莲一律没有。 有的,只是满腹的算计。 该如何,才能让于妈妈站在自己这边儿呢?该如何,才能勾起于妈妈的内疚之心?又该如何,才能让于妈妈彻底放弃效忠庄眉宁呢? “娘……” 香莲是被抬着送进于妈妈的屋子的。 当于妈妈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的时候儿,香莲尚且还能说话。 她先是面露震惊,随后立即红了眼眶,流下眼泪:“娘……干……干娘……” 先唤了一声儿‘娘’,再可怜巴巴地唤一声儿‘干娘’。 紧接着,便开始抽泣,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啊……唔……唔唔……” 于妈妈瞧着来人竟是香莲,不免有些激动。 她急速奔到香莲身边儿,呜呜呀呀地,似是在询问香莲,怎么会被抓到这地儿来? 香莲顺势伸手,紧紧抓住了于妈妈的衣袖:“干娘……真……真好,您还活……活着,您还活着,真好!” 说罢,只见香莲拽着于妈妈衣袖的手,越发没有力气儿。 她满脸带笑,似是对自己能再次见到于妈妈,很是满意。 只是因着自己受多了折磨,身子无力,故而晕了过去。 “唔……唔唔……” 于妈妈被关在沈扶摇的后院,已经很久很久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虽然不缺吃不缺穿,过得像半个主子一样。可她所能瞧见的人,皆是沈扶摇的人。 现如今好不容易让她看到了一个青黛院的熟人,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干女儿,她如何能不激动? 她用尽力气,去掐香莲的人中。 嘴里不断‘呜呜呀呀’,想将香莲叫醒。 香莲有些疼,但还是紧紧闭着眼,就当自己已经昏死了一样。 是了。 香莲多日来的确滴米未进,浑身无力。 但因着有任务在身,她依旧死死撑着,没敢让自己昏睡过去。 在瞧见于妈妈的第一眼,她便寻思着该如何勾起于妈妈的内疚之心和心疼。 最后,终是觉得,没有什么比眼泪和示弱,更有用了。 故而,她才会在一开始便喊了几句干娘。随后,顺着自己无力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至于旁的,且先别管吧。 于妈妈这人有点小聪明! 比起她那主子庄眉宁,更要聪慧几分。 与其一开始就和她控诉个不停,还不如先示弱,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展露在她眼前。 然后,再给她充足的时间,让她自己去猜测。 “唔唔……唔……” 于妈妈见如此掐着香莲的人中,香莲还是不醒。不免,更着急了起来。 她晃动着香莲的身子,努力想将香莲摇醒。 她怕啊。 怕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了香莲,还没来得及叙旧,香莲就去了。 毕竟…… 这孩子怎么说都是自己救回来的。 若说没有一点儿的感情,那怎么能够? 再说了,她自己出事儿了以后,香莲还在青黛院里伺候着。这一次遇到香莲,也许能从香莲的口中,打听到青黛院的消息呢? “行了行了,你且别晃了!” 将香莲抬进于妈妈屋子里的丫头,名唤雪夜。 雪夜算得上是沈府的大丫鬟了。 她虽没时刻伺候在沈扶摇身边儿,但却也得了沈扶摇的另眼相待。 更何况,这雪夜年纪要比趣儿大上一些。以往,又是伺候在沈夫人院子里了。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格局,都比趣儿要稳重,要大。 自从于妈妈被送到沈府以后,这于妈妈,便一直都是雪夜在看着的。 现如今香莲被送了进来,雪夜的责任也就更大了。 她自然知道,自家小姐送香莲进来是有大用处的。 于是,生怕香莲被于妈妈给晃死了。 忙道:“她不过就是几天滴米未进,又受了毒打,受了冻,所以现在身子虚了一些。 我们家小姐送她来的时候儿,已经命人去六荣街请大夫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夫过来给她诊治的。 你放心吧,她死不了!” 第573章 :母女重逢(一) 说罢,雪夜又凉凉添了一句:“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你若是继续这样晃着她,折磨她。她这人若是死了,我可不担责任。” 于妈妈虽然被拔了舌/头,不能说话。 但她的耳朵,却还是好的。 听雪夜如此一说,她忙住了手,再不敢动了。 只是那嘴里,依旧‘呜呜丫丫’的,似在谩骂着什么。就连眼神,也充满了怨念。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和我一起,将她抬到榻上去?” 雪夜只当瞧不见于妈妈的眼神,跨步上前,就要去抬香莲。 谁知,于妈妈突然嘶哑地‘啊’了一声儿,将雪夜推到了一旁。紧接着,只见于妈妈死死将香莲护住,不让雪夜再靠近香莲半步。 那护犊子的模样儿,像什么呢? 呵…… 可不是像极了刚刚下崽的犬吗? 雪夜被于妈妈这一推,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看来咱们沈家给你的伙食儿,还是太好了,竟养得你一身的蛮力!” 说罢,雪夜挑了挑眉,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恨着我家小姐。连同的,也怨恨着我们沈府里的每一个人。 可你也不想想,若没有我家小姐,你现在早就被丢往乱葬岗了!若没有我们沈府的人,你吃什么穿什么?又去哪里遮风避雨? 我家小姐现在不仅救了你,养着你,还连同你的干女儿一道救了!你倒好,视我们如蛇蝎不说,竟还对我动手?” “唔……唔唔……” “你不必在我面前发狠,发凶。” 雪夜是个胆儿大的。 面对着于妈妈,她丝毫不带惧意:“即便你说不出话,我也能猜测出,你想表达的是什么东西。 你不过就是想告诉我,你没求着我们沈家养你。你想说,是我们沈家限制了你的自由。 可是于妈妈,你在世人眼里是一个死了的人。若我们沈家不养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去哪儿?回北定侯府去?回青黛院去? 呵……当真是痴心妄想了!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会罚的?你的身上,背着什么样的罪名?回北定侯府?回你主子身边儿?你倒是有这份心。 就是不知道,你那所谓的主子,还要不要你?” 言毕,雪夜转眼瞅了瞅‘昏迷’的香莲,又道:“且看看你这个干女儿吧!她什么错事儿都没犯,就被你那主子折磨成了这样。 若不是我家小姐出手,你与她怎么可能还有相聚的机会儿?她又怎么可能,还能活命呢?” “唔唔……唔唔!” 雪夜的话让于妈妈有片刻的失神。 但很快,于妈妈就再度激动了起来。 她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香莲。 随后,狠狠朝雪夜跺了跺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雪夜看着像疯子一样的于妈妈,也不急,也不恼。 只道:“是了,我们家小姐救你们是有私心的。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有隐瞒过。 我们沈家是商宦之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不是因为你和这位香莲姑娘还有用,我们也不会将你们救下,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 你们该庆幸的,至少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说罢,雪夜又道:“至于你那被拔掉的舌/头,你也别恼。那舌/头是怎么被拔掉的,你心知肚明。不过是自己该得的惩罚罢了,怨不了谁。” “唔……唔唔……” “既然你不让我靠近香莲姑娘,我也就不强求了。用不了多久,大夫就会过来。届时,你让大夫将她抬上去吧。” 雪夜可不愿意时时刻刻面对着于妈妈。 她见于妈妈对她抵触心如此之强,也懒得再与她多言。 只随意交代了一句,便扬长而去。 “唔……呜呜……” 于妈妈看着依旧昏迷在地上的香莲,顿时哭了起来。 她嘴里那凶狠的的‘唔’声儿,也渐渐被呜咽所替代。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儿。 或许,是不甘心吧。 也没等到大夫过来,于妈妈便一个人将香莲给拖去了榻旁。 紧接着,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儿,将香莲翻到了榻上。 见香莲身子滚烫,就自己去拿出了毛巾,蘸湿了水,一点一点给香莲擦拭。 香莲身子本就虚弱,乏力。 现在有人伺候,觉得舒服极了。 一个放松,免不得就睡了过去。 …… 当香莲再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大夫那头,也早就给她把过脉,还留下了药方。 身上红肿而发痒的伤口和冻伤,也凉凉的,显然是刚放了药不久。 于妈妈正端着一个碗,轻轻朝着碗哈气儿。看模样儿,是想将碗里的东西吹凉。 只是她没了舌/头,多有不便。所以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干娘……” 香莲睡了一觉,醒来时口干舌/躁,声音儿沙哑得很。 于妈妈听到动静,忙抬头朝香莲望去。 见香莲醒了,立即露出了笑脸:“唔……唔唔……” 她先是倒了一杯温水,送到香莲嘴里。待香莲喝完了水后,才又 把方才的碗端了过去,递到香莲面前,给香莲看。 碗里,装得是一碗加了肉/糜的小米粥。 “唔……唔唔……” 于妈妈指了指小米粥,又指了指香莲,示意香莲多少吃一点。 香莲瞬间泪如雨下,点头道:“我吃……干娘,我吃。” 说罢,便一口一口吞下了于妈妈送到面前的小米粥。 吃完了小米粥后,于妈妈便生前摸了摸香莲的脑袋。见香莲的额头不烫了,不免又露出笑容来。 香莲打量了四周,见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 于是,赶紧往里头挪了挪,道:“干娘……你快上来,快上来歇着。” 于妈妈心里有诸多的疑问想要问香莲,自然也没有拒绝。 她将外衣脱了,便上了榻,与香莲一起躲在暖暖的被窝里。 “唔……唔唔?” 于妈妈指了指香莲,又指了指这屋子。 似是在问香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香莲的眼泪,从醒来至今,都没停过。 面对着于妈妈的疑惑,她并没有着急回答。 而是在于妈妈上榻以后,立即抱住了于妈妈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地撒娇:“干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第574章 :母女重逢(二) 于妈妈见香莲如此,心里也颇有感触。 于是,伸手拍了拍香莲的脑袋。一时之间,也没再急着去问了。 倒是香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一会儿的功夫,竟将于妈妈的衣裳都哭湿了。 可见,是受了天大一样的委屈啊。 于妈妈瞧着香莲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不免想起了当年,决定收养香莲时,香莲的模样儿。 那时候儿,香莲没了亲人。 于妈妈见香莲一个人站在泥泞路里抹眼泪,心中一动,便擅自做主,将她送去给旁人养着。 后来,于妈妈虽不能时常去看望香莲,但每年的物资和银钱,却是从不会少的。 这也便是为何,于妈妈虽然不在香莲身边儿待着,香莲却要唤她一句干娘的原因。 后来香莲长大了,养着香莲的人也没了。 于妈妈担心香莲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会受了委屈,故而接入侯府。 在侯府里,因着二人都是下人,所以做事儿并不敢张扬。 只是想寻常的丫鬟一样,将手里头的活干完便成。 但私底下,若这对‘母女’能聚在一起,香莲还是会与于妈妈撒娇的。 哪怕那撒娇的次数不多,可香莲在于妈妈面前既乖巧又懂事儿,没少讨于妈妈欢心。 再加上,这一次香莲来到于妈妈面前。 见到于妈妈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一个劲儿的庆幸于妈妈还活着,为能够再度见到于妈妈,而感到高兴。 如此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儿,于妈妈怎么能不心疼啊? 纵使于妈妈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可她还是用手上的动作来告诉香莲,她还在。 她拍着香莲的脑袋,安抚着香莲的情绪。使得香莲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不再如一开始那么激动了。 “唔……唔唔……” 于妈妈和香莲久别重逢,今夜自然是睡不着了。 她呜呜丫丫的半天,许是怕香莲不懂。 于是,又忙爬起身来,去寻了笔墨纸砚。 因着于妈妈已经哑了,不能说话。所以于妈妈的屋子里,是长期都备有笔墨纸砚的。 只待有需要时,能用笔墨,来回答问题,以及发出提问。 而于妈妈自幼跟在庄眉宁身边儿,自然也习得一些字儿。纵使庄眉宁在丞相府不得宠,可也还是丞相府的小姐啊。 身为丞相府小姐的贴身婢女,若目不识丁,那岂不是一个笑话? 至于香莲…… 哪怕被养在农家里,但因着有一个高门大户的‘妈妈’做干娘,自然也免不得要识字儿的。 于妈妈快速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字儿,递给香莲看。 ——你怎么会落得这副田地? ——夫人可还好吗?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星辰阁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事了? ——现在侯府里是什么局势? 好几个问题,所担心的都是侯府。又或者说,于妈妈所担心的,都是庄眉宁。 即便有问询到香莲身上的伤,那也是透过关心香莲,而间接打探庄眉宁和侯府的情况。 香莲看完了纸上的内容后,脸上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紧接着,她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死死抓住于妈妈的手,道:“干……干娘!事到如今,您还去关心侯府做什么? 您听女儿的,以后咱们能好好过就好好过,再不要去和侯府有所牵扯的! 如若不然……如若不然,咱们就算是有一百条命,那也抵不过主子的一个翻脸啊!” 于妈妈听了这话,变得更疑惑了。 “唔……唔唔唔……” 她指着香莲,情绪也开始变的激动。 香莲打了个颤,忙将于妈妈扶到了榻上坐着。 她掀起自己的衣袖,语气儿也不再如方才那般软糯。 而是冰冷中带着恐惧,恐惧里又带着恨意。 “干娘!方才我昏迷时,这身上的伤,您都看到了吧?我这伤,全都拜小庄侯夫人所赐!” 说罢,香莲又道:“您听我的!若您还当我是您的干女儿,您就听我的,再不要去问侯府的事儿了!也不要再去问小庄侯夫人的事儿了!” “唔唔……唔唔唔……” 于妈妈听言,自然是不肯。 她激动地跳下了榻,指着指自己的嘴,又指着指这被锁起来,密不透风的屋子。 眼里,皆是晶莹剔透的泪珠。 “干娘……干娘是想报仇吗?” 香莲素来聪慧,即便是当初在青黛院里,她也没有隐藏过这一点。 故而,当她很快便猜出于妈妈的意思后,于妈妈并没有怀疑。 而是拼了命的点头,表示香莲猜测得没错。 “干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香莲拖着虚弱的身子上前,道:“女儿知道,您现在落入了这般田地,心里有怨气儿。任何一个人失去了那么多,总会想着报仇。 可是……可是以女儿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虽被关在这里,但好歹还有一条命啊!只要咱们的性命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儿出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北定侯府……北定侯府实在不是咱们这些人待的啊!” “唔唔……呜呜呜……” 于妈妈一边儿比划着,一边儿哭。 “干娘……” 香莲见此,更是将于妈妈抱住:“罢了罢了!干娘您莫激动!既然您要知晓侯府的情况,女儿告诉您就是。 但您也要答应女儿,好好听女儿将话说完。待女儿把一切都告诉了您以后,您也莫再想着报仇的事儿。咱们好好寻个法子,从这个地方出去,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可好?” “唔……唔……” 于妈妈在香莲的安抚下,渐渐平稳了情绪。 而香莲,也开始了她的讲述。 “干娘出了事儿以后,侯府的局势便越发混乱了。女儿也不知该从何与干娘说起,不如就按照干娘问我的问题,一一为干娘作出解答吧! 我为何会落得这副田地?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女儿倒想问问干娘,小庄侯夫人的脾气儿,为何会如此难以捉摸? 像她这样难伺候的人,干娘又是如何十年如一日地,在她身边儿伺候着? 干娘可知道,女儿不过伺候她一两日,便觉得日子实在难熬!” 第575章 :母女重聚(三) 香莲嗓子还是有些沙哑,于是便拖着身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手中的水后,才继续道:“干娘被责罚了以后,小庄侯夫人身边儿没了人。于是,便将女儿提到身边儿去伺候着。 没有了干娘,女儿就成为了小庄侯夫人身边儿最得信任的人。一开始,小庄侯夫人待女儿还算不错。不管是多么紧要的事儿,都没有瞒着女儿。 可后来,随着侯府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小庄侯夫人的脾气儿,也越发古怪。她时常冲着旁人大吼大叫,情绪无法自控。女儿上前劝她,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毒打和谩骂。 干娘‘死’了以后,小庄侯夫人便被禁足了。她还被迫发了誓,以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掌管侯府的中馈大权。因为以小庄侯夫人做下的那些事儿,实在不配成为当家主母。 说句公平的话,也许干娘不爱听。但女儿心如明镜,还是得和干娘说实话。 在小庄侯夫人禁足期间,沈侯夫人倒也没苛待过青黛院的人。一应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不少的。没有了小庄侯夫人起幺蛾子,勤善房那头也十分安分。 偌大的北定侯府,在沈侯夫人的打理下,很是和睦。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六小姐便出事儿了。” “唔……唔唔……” 在听到莫慎儿出事的时候儿,于妈妈又激动了起来。 许是她想起了莫慎儿的叛逆和任性。 所以当香莲提起莫慎儿出事儿的时候儿,于妈妈下意识便想到了庄眉宁。 “六小姐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与小庄侯夫人的关系,一直不好。或许是六小姐觉得小庄侯夫人靠不住,所以想要自己谋前程。 她将目光放到了七王爷身上!七王爷,就是当初的七皇子殿下。他如今已经是王爷了!女儿也不知干娘在这里,消息灵通不灵通,便都与您说了吧。 六小姐仰慕七王爷,一心想要嫁给七王爷为妃。可奈何,七王爷对六小姐却没得那个心思。有一次,六小姐出去游街,放花灯。 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是七王爷在酒楼里宴请了一应的文人,吟诗作对。 六小姐像的了魔怔一样,私自撇开身边儿的丫鬟,要去酒楼寻七王爷。结果,七王爷没寻到,却被周家的那个纨/绔公子盯上了!” 香莲说到此,又倒了杯水饮下:“具体的情况,女儿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听说六小姐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她以为雅间里的人是七王爷,所以便主动入了雅间,抱住了雅间的人。 可雅间里,哪里有什么七王爷?有的,不过就是周家的那个公子罢了!结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因着六小姐擅自离队,把随行的沈侯夫人、沁雅姨娘,还有八小姐几人几坏了。她们忙命人回侯府调人,将整个京都都翻了个遍。 最后,在酒楼的雅间里,瞧见了……瞧见了周家公子与六小姐。周家公子能搭上侯府这样的世家,自然乐得不行。当然就上门提亲了。 而太夫人,为了保住北定侯府的颜面,也为保住六小姐的性命,只得将六小姐下嫁到周家去。 小庄侯夫人不同意这门婚事儿,但又无法。六小姐埋怨小庄侯夫人不是个好母亲,在出嫁前与小庄侯夫人大吵了一架。从此,小庄侯夫人的脾气儿,就更一言难尽了。 就连沁雅姨娘,也因为六小姐的事情受到了牵连。沁雅姨娘受了责罚,下不得榻。小庄侯夫人本就不喜她,便命女儿往沁雅姨娘的药里下了别的药。最后,沁雅姨娘便没了。 但小庄侯夫人并没有因为除掉了沁雅姨娘而变好,反而越发变本加厉。正巧这时,星辰阁的侯爷出了事儿,也没了。咱们青黛院的公子顶了上去,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 “唔唔唔……唔唔!” 听说莫皖北成为了侯爷,于妈妈不知有多高兴。 她咧嘴而笑,手舞足蹈。 可香莲,却摇了摇头,继续道:“咱们的公子成为了北定侯以后,小庄侯夫人便将中馈大权夺了过来。从此,侯府便翻了天。 她开始克扣侯府各院的用度,即便是太夫人的世安院,也只能分到残羹剩饭。一时之间,京都之中满是她不孝顺的谣言。 小庄侯夫人听了那些谣言后,心中不快,免不得又要毒打女儿。可女儿只是一个婢女,又能如何?除了受着,别无选择。 可是……可是女儿逆来顺受,又得到了什么?女儿是为了干娘,才会继续留在青黛院里,伺候小庄侯夫人的!因为干娘对小庄侯夫人的忠诚,让女儿觉得,干娘一定不希望小庄侯夫人身边儿没有可信的人。 但小庄侯夫人呢?她谩骂我,毒打我,我都能忍了。可她想要我的性命,连你死后的尸首都不放过!如此歹毒的人,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她想要我的性命,连你死后的尸首都不放过! 这一句话,就像千斤重的铁锤一样,死死捶打在于妈妈的胸/口上。 “唔?唔唔……” “干娘,你可知道?我为何浑身是伤,最后被沈侯夫人的人抬来了这里? 那是因为……因为小庄侯夫人与莫管家的事儿,不慎被星辰阁的人知道了!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小庄侯夫人便想出掉莫管家! 可如何才能除掉莫管家呢?在自己完全不担责的情况下,除掉北定侯府的大管家,那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儿。 所以……所以为了保住她自己,她便将我推了出来!” 香莲话说到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而此时,她握住水杯的手,早已指节泛白,可见愤怒不已。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小庄侯夫人亲自去厨房里做了糕点,让我将糕点端去给莫管家。 我以为,这只是寻常的糕点,并未多心。却不曾想……那糕点里,早就被加入了大量的砒霜!” 第576章 :母女重聚(四) 香莲说到此,言语哽咽,身子发颤。 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干娘,你在北定侯府里待了三十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后果! 若那糕点被莫管家吃下去了,我便落得一个谋杀的罪名。届时,我还能活吗?” “唔唔……” “莫管家没吃那糕点!因为我不知道那糕点有毒,所以在送去给莫管家的时候儿,也不够小心。 眼瞧着我端着糕点就要到莫管家面前了,却又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险些摔了一脚。 莫管家见此,忙扶了我一把。因为有莫管家出手相助,我才免得摔伤。 但因为手里颠簸,糕点还是落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糕点自然是不能吃了,我连忙向莫管家赔不是。莫管家还算好说话,也没为难我。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庄侯夫人就在不远处看着我。我没能完成任务,又与莫管家如此亲近。小庄侯夫人的怒火,立即便烧到了我的头上。 她不仅毒打了我,还灌我喝下了红花。她说我叛主,试图勾/引管家!干娘,我怎么会啊!那莫管家……那莫管家都能当我爹了,我怎么可能去做那些事儿? 我心急,就与小庄侯夫人解释。可小庄侯夫人哪里听得进去?毒打了我一顿后,便将我关到了柴房里。 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泄泄愤,待怒气儿消了,便会将我放出去。可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勾/引,什么叛主,都是假的!她想要除掉莫管家,也想除掉我。 因为只有那样,她和莫管家的私情,才不会被旁人知晓。” 香莲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双目红肿,神情委屈极了:“至于你的‘尸首’……那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前几日,我被毒打完后,便昏迷过去了。迷迷糊糊地,我感觉似乎有人在踢我。我挣扎着像睁开眼,却怎么都做不到。但耳朵里,却隐约听到了小庄侯夫人的声音儿。 小庄侯夫人说,眼下侯府里出了不少事儿,所以且让我先苟活着。待沈侯夫人的事情了了,北定侯爷也走了,她再对我下手。 还说……谁都休想将她以往做过的事儿抖露出来!莫管家休想,我休想,就连干娘你,也休想! 小庄侯夫人说……着世上,再厉害的人物,她都能除得掉。莫止湛死了,莫管家也死了。现在,沈侯夫人也自身难保。她庄眉宁天生就是个厉害的人物儿,谁也休想欺负了她去。 干娘,您可知晓?我也是那个时候儿才知道。原来,您死了以后,尸首是被丢到乱葬岗里的。小庄侯夫人当时虽不想您死,但在您出事儿后,也没想过要救您。 反而,在她冷静下来之后,竟觉得您的死是一件好事儿。毕竟,您知晓了太多太多她的秘密啊。 她听说您的尸首被抬去了乱葬岗,生怕您死得不绝。于是,当夜便命人去乱葬岗寻到了您的尸首。她没救您啊!她命人往您的尸首上,又多添了几剑! 那几剑,剑剑对着心脏。直到确认您的尸首死绝了,这才放心!” 香莲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仔细观察于妈妈的神色。 见于妈妈脸色苍白,才又继续道:“这事儿,我一开始只是迷迷糊糊地,听小庄侯夫人说了几句,并不真切。 醒来以后,有一段时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直到柴房门口听到路过的小厮和丫鬟们说话,说侯府最近真晦气儿。 沈侯夫人被掳了几日,好不容易回来了,莫管家又死了!还说北定侯也回来了,不知北定侯能不能让侯府安稳一些。 我听了这些话,才顿时醒悟,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沈侯夫人真的出事儿了,莫管家也死了!那么干娘您……您被小庄侯夫人弃了的事儿,定也是真的! 我抱着如此想法,费了好大的力气儿,才从柴房逃了出来。可我出不了侯府,没有去处。偌大的北定侯府里,太夫人、勤善房、柠溪房、都不会管我。 侯爷是小庄侯夫人的亲生儿子,怕也护不了我。于是,我只有冒险,去星辰阁寻了沈侯夫人。 沈侯夫人听了个大概后,气得直拍案桌!她大骂小庄侯夫人蛇蝎心肠,连自己身边儿的人都不见放过。也因此,我才知道,原来小庄侯夫人还对您做过那样歹毒的事儿。 星辰阁的人说,您被丢往乱葬岗后,沈侯夫人觉得您也许还能有用。便派了宋祁几人,去乱葬岗将你救回。可谁知,他们去得晚了,被小庄侯夫人派去的人抢先了一步。 宋祁几人,眼睁睁看着小庄侯夫人派去的人,在你身上插刀子!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有等到那些人走了,才上去将你救下。 为了查清那些人的来路,宋祁还亲自跟踪了上去。最后,发现那些人去青黛院领了赏,这才敢确定,那些人是小庄侯夫人派去的。 星辰阁的人还说,为了救您,医清姑娘费了好大的力气儿。可您醒来了以后,却不知感恩,对沈侯夫人的人,极为恶劣……” 香莲说着说着,便握住了于妈妈的手,道:“干娘,旁的且先不说了。你自个儿胸/口有没有伤口,你看过了没?若是有的话,那沈侯夫人那头的话,定是不假的! 而女儿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的话,也绝对不会有错!毕竟当时,您受的罚,只是杖责和拔舌而已。再如何受伤,也是伤不到胸/口的!” 于妈妈听言,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她的胸/口,确实是有伤疤的。 那些伤疤,像是刀伤。 一共四个,每一个都极为狰狞。 她醒来的时候儿,胸/口也是极疼的。 只是因为她见不得沈扶摇的人,所以一直都没开口去问。 现如今听香莲这么一说,不禁浑身发颤。 心上的冷意,顿时遍布浑身上下。 会吗? 会是夫人命人做的吗? 我…… 我可是她的陪嫁丫鬟啊! 三十来年,我陪着她在北定侯府,任劳任怨,她为何要这样待我啊! 第577章 :对未来无期盼 “干娘?干娘?” 香莲见于妈妈的脸色,变了又变。 心里,立即便有了底:“干娘,您怎么了?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色……脸色这般差?” 说罢,香莲忙扶着于妈妈。 她自己身子本来就不好,方才又说了那么会儿子的话,早就虚弱不堪了。 现如今拖着那虚弱得身子上前,来关心于妈妈。那模样儿,可怜巴巴的,倒让于妈妈有些动容。 于妈妈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紧紧握住了香莲的手:“唔唔……唔唔唔……” 依旧是‘呜呜丫丫’的声音儿,但已经没有方才的激动了。 似乎是在告诉香莲,自己没事儿,让香莲别担心。 于妈妈虽没表现出气愤之色,可香莲却知道,于妈妈已经将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听进去了。 胸/口的刀疤,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由不得于妈妈不信。 当然,庄眉宁再恶毒,也不会命人去乱葬岗对于妈妈下手。 这一切,不过是星辰阁那头自导自演罢了。 早在于妈妈被拔了舌/头昏死过去以后,沈扶摇心里便有了主意。 于妈妈这个人,身上背着太多太多庄眉宁的秘密。 既然于妈妈尚还有救,那么将她救活以后,必定会有用处。 只是于妈妈对庄眉宁忠诚不二,想要让于妈妈为己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所以,沈扶摇便早早在于妈妈身上,埋下了随时都能爆/炸的火/药。 她让医清和蝴蝶一起,在能够确保于妈妈生命无忧的情况下,在于妈妈的身上多添几道伤口。 那时候儿,于妈妈尚在昏死之中,只余下一口气儿。医清既救她,也害了她。 不过,昏死中的于妈妈,自然是不会知晓这些事情的。待她醒来时,胸/口的那几个窟窿,早就被医清处理好了。 她不问,医清等人也不主动说。 为的,便是留有后招,等待着这一天。 于妈妈对穴位,命脉之处,懂得并不多。只知道胸/口处有心脏,那地方,可不能受伤。 但蝴蝶是习武的人,医清又精通医术。 当初蝴蝶下手时,刀刀精准。 从伤口上看,每一刀都是奔着命脉去的。可实际上,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 再有医清从旁盯着,迅速止血,疗伤。 所以,哪怕当时于妈妈只剩下了一口气儿,也能‘起死回生’,捡回了这一条性命。 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 沈扶摇在吩咐下头人办事儿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为了不出差错,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从没提起过,更没询问过。 直到将香莲送来沈家,让她与于妈妈待在了一块儿。这才允了徐七捡紧要的消息告知香莲,最后,又通过香莲的嘴,来挑唆于妈妈与庄眉宁的关系。 不过…… 这事儿倒也怪不得沈扶摇,更怪不得香莲。 看起来,她们是撒了谎。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可这些谎言,未必都是假的。 庄眉宁虽然没有派人去乱葬岗给于妈妈补刀子,但她在事后儿,想让于妈妈死的心,却是真的。 她没去救于妈妈,甚至在清醒以后,曾庆幸于妈妈的死,对她并无坏处。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庄眉宁的为人。 在庄眉宁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人,从来都只要她自己。 “干娘……” 香莲看着于妈妈‘呜呜丫丫’了一阵后,就再也不吭声儿了。 于是,又道:“这么多年,您是怎么伺候小庄侯夫人的?她那个人的人心啊,真是太狠了!女儿不过待在她身边儿短短一两年,就已经怕极了她。 不过……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以后女儿再也不用回去侯府伺候她了!” 香莲话说到此,伸手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不管以后的路如何,能够见到干娘,女儿就觉得很庆幸。一直以来,女儿都以为干娘已经……已经没了。 沈侯夫人答应救我的时候儿,只说将我送来沈家,也并没说您就在这里。老天爷啊,当女儿瞧见干娘的时候儿,真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不过后来想想,以沈侯夫人这样聪慧的女子,哪里会无缘无故救我呢?想来,她早就打探清楚了咱们之间的关系吧?她将我送到您身边儿,无非就是想让我将这些日子经历过的事情,都告诉您。” 为了避免于妈妈疑心她此行的目的,香莲决定不打自招,率先出手,把握先机。 “一开始,女儿倒是不想说的。好不容易出了北定侯府的门,好不容易见到了干娘,好不容易高高兴兴一回,还提那些劳什子做什么? 但干娘想听,沈侯夫人又有自己的打算!那么女儿干脆就什么都说出来!也不管那沈侯夫人怎么想,反正女儿只将自己知道的真相说出就成了。 一来,不算辜负了干娘。二来,也不算为那沈侯夫人卖命!” 言毕,香莲一副想到了伤心事儿的模样儿,又哭了起来:“虽……虽然……虽然沈侯夫人救下了我,将我送出了侯府。但往后的事情如何安排,她倒是没与我说过的。 干娘聪慧,女儿也不傻。她将女儿送到干娘身边儿,让咱们母女二人重聚,定是有目的的!如若不然,难道还会是她善良吗? 呵……沈侯夫人或许并不歹毒,但是她也不会善良到多管闲事儿的地步! 也罢!也罢了!不管以后是生是死,都由着命去吧。女儿能够再见到干娘一面,知晓干娘还活着,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只要女儿不死在小庄侯夫人的手里,不用受尽折磨,女儿也不怕了! 对于以后的日子,女儿倒是没什么期盼的……” 香莲话说到此,已不像是在与于妈妈谈天了。 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自哀自怨。 她声音儿很轻,也很绝望:“成亲?生子?呵……那是每个女人必经的路,但却再与我无关了。 小庄侯夫人……呵……那个歹毒的女人啊!她给我灌下了好大一碗的红花!那一碗红花,竟让我损了身子,再无当母亲的资格啊。” 第578章 :好大一碗红花汤 “唔!” 于妈妈一直都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也不知她是在想着什么。 可当听到香莲说自己再无生育能力的时候儿,她还是立即便‘呜呜丫丫’了起来。 她猛然站起,拖着香莲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 哪怕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当她看到香莲身上的伤痕,和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时,还是瞬间落了泪。 “唔唔……呜呜呜……” 于妈妈痛苦捂住了脸,掩面而泣。 香莲见此,手足无措。 “干娘……” “唔……唔唔……” 于妈妈推了香莲一把,指了指床榻。 意思是,让香莲赶紧躺着去。 香莲不知所以,只能被于妈妈推着走。 而于妈妈呢? 则在照顾了香莲躺下后,转身坐回了桌子旁。 她背对着香莲,身子一直都在发颤。 无法生育。 这四个字儿,倒是触及到于妈妈的伤心事儿了。 于妈妈算不得是个好人。 在丞相府的时候儿,于妈妈就伺候庄眉宁了。 那会儿,庄眉宁虽然是丞相府的小姐。但因为是个庶出,生母上位的方式,又上不得台面儿。 故而,庄眉宁不仅不受宠,反而还受尽了蹉跎。 正是因此,庄眉宁从小就不甘心。又因着不甘心,故而心思诡计就格外多。 身为庄眉宁的贴身婢女,于妈妈受的苦也不少。 从小到大,庄眉宁做过的坏事儿,她一件都没落下。 甚至…… 就连庄眉宁与嫡姐庄莞惠的关系,也是于妈妈从中挑唆得。 如若不然,就凭着庄莞惠是当时唯一一个待庄眉宁好,且还能说得上贴心话的人。庄眉宁再如何,都不会对庄莞惠下手。 说到底,都是于妈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庄眉宁身旁挑唆。使得庄眉宁的不甘心,日渐发酵。 最后,为了达成目的,连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也给害了。 可…… 即便是如此。 于妈妈对于女子不能生育这事儿,还是多少带着怜悯的。 一来,是因女子生儿育女,本就是世间常态。 她亲眼见过庄眉宁怀孕、生子的全部过程。 从孕育一个小生命,到浴血生下孩子。那是九死一生的拼搏,也是延续生命的幸福。 二来,大抵也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育孩子吧。 因为自己曾饮下过红花,伤了身子。 所以当她听到香莲不能生儿育女的时候儿,心里竟格外难受。 再者…… 香莲还是她的干女儿。 即便在香莲成长的过程中,她没有陪伴在香莲的身边儿。但香莲从小到大,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寸布,都是她于妈妈用自己例钱去买的。 花了银子和心思‘养’大的孩子,她哪里能毫无感觉? 更何况,她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又被囚禁在沈家那么长的时间。 久别重逢,更是容易生出依赖和看重之心。 于妈妈背对着香莲,不断落泪。 在询问了自己无数个‘为什么’以后,她终是在‘无法生育’这四个字儿上,彻底看清了庄眉宁。 为什么? 哪里会有为什么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不就是自家主子,一直信奉的道理吗? 想当年…… 我随着主子一起入了北定侯府的门。 那时候儿,北定侯对先侯夫人一心一意。而对青黛院?却从来不愿意多看一眼。 主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北定侯。又怕北定侯突然来到青黛院时,没人伺候,会对青黛院的丫鬟们动心思。 于是,便命我去买了红花。 仅仅只是第二日,主子便做好了无数含有红花的糕点。 当时,青黛院的丫鬟无一幸免。只要是女人,都得到了主子的‘赏赐’。 不论美丑,无论胖瘦,不论高矮! 只要是女人,她一个都没放过。 即便是我…… 即便是我,她也没有放过啊! 是。 当年,她并没有偷偷对我下手。 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给了我的选择的。 她亲自煮了一碗红花汤,端到我的面前。 当着那碗红花汤的面儿,她问我,是否愿意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儿,主动服侍北定侯。 我自然是不愿的。 或许在旁人眼里,我的主子算不得好。她也不得恩宠,给不了我什么大富大贵。 但我对她,却是从一而终的忠诚。 我说我只想一辈子伺候在她的身边儿,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去当什么姨娘,什么侍妾。 她听了我的话,问我:“可是……若侯爷瞧上了你呢?活着……太夫人瞧上了你呢? 侯爷已经这把年纪了,只得了湛哥儿这么一个儿子。我腹中所怀,也不知是男胎儿还是女胎儿。 庄莞惠那头虽然贤惠,但也不见会主动为侯爷纳妾!我这里……已经是一个意外了,你知道的。 若我伺候不了侯爷,她那头又没有纳妾的心思。以侯府这样高的门楣,以太夫人对侯爷的疼爱。想来,定是会从庄莞惠或我的身边儿,寻个伶俐的丫头来伺候侯爷! 届时,即便是你不愿,想来也逃不过啊。” 我清楚主子的意思。 更明白,就算太夫人要从谁的身边儿挑选女子去伺候北定侯,也一定是为了开枝散叶。 为了表忠心,我主动喝下那碗红花汤。 我对主子说:“只要奴婢没有了生养的能力,那么即便再伶俐,也是伺候不了侯爷的!” 主子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从此以后,待我更好了。 说实话,主子这人并不聪明。 很多时候儿,都离不开我给她出主意。 若说以前,我出主意时,她还会有所反对。那么自从我主动喝下了那碗红花后,她对我便极其依赖。 依赖的程度,倒是能用‘言听计从’来形容。 其实仔细想想,算不得聪明的主子,其实也聪明过许多回的。 譬如…… 那一碗红花汤。 她没有隐瞒,也没有偷偷害我。 她主动煮好了红花汤时,就已经知道我不会拒绝她了。 只是她需要一个理由。 她不能寒我的心,所以不能直接将红花给我灌下。也不能直接与我说:我怕你会与我抢男人,所以你赶紧将红花汤喝了吧。 第579章 :压不住的怨念 她先是问我愿意不愿意,再说出了她的担忧。 她知道,以我当时对她的忠诚程度,定不会拒绝那碗红花汤。 瞧瞧。 她多聪明啊。 她只信任当下的我,却不肯相信以后的我。 她怕我在侯府里待久了,会被利欲熏了心,从而背叛她。 所以,在我对她最忠诚的时候儿,她选择断了我的后路。 其实…… 她大可不必这样做的。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青黛院的那些丫鬟们。 因为北定侯根本就不爱她。 之所以纳她为妾,也是因为她使了手段,上了位。 若她是寻常女子,或许北定侯早就用了旁的法子打发掉了。可偏偏,她是丞相府的庶女。庄莞惠那头,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心疼至极。故而,在事情发生了以后,也只能开口说情。 纳主子入府为妾,已经北定侯的让步了。 想要那个只对嫡妻忠诚不二的人,多来青黛院几次,都是难事儿。就更别提,他会在青黛院宿下了。 说到那碗红花…… 我傻吗? 我不傻。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我的主子安心而已。 我傻吗? 其实我真傻。 我明知对方给我挖了个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再譬如…… 她不救我,反而还命人去乱葬岗给我补刀子,怕我死得不够彻底。 是啊。 我知晓了她那么多的秘密。 而她,也一直信奉,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我死了,对她而言不是坏事儿。 下人嘛,多的是。 没有了我,也会有别人。 可是…… 何必呢? 她待我好,我便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她。 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从我开始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过后果。也想过,该如何担责。 我是怕死。 在出事儿的时候儿,我苦苦哀求她救我。 可她选择自保不救我,我也没有怨言。 她该知道的啊! 我不会背叛她。 她何苦……何苦要让我死得那么惨啊? 主子啊。 对我你是如此,对香莲,你也如此。 北定侯已经没了。 香莲在青黛院里,又能勾/搭上谁呢? 你已经没了我,为何要让香莲也寒了心? 你可知道,香莲还年轻啊。 哦。 对了。 没有了莫昌海,还有你的儿子莫皖北!还有那时常出入青黛院的莫固安! 是了。 你是一个掌控心极强的人。 你瞧不上沁雅姨娘,自然也瞧不上香莲。 或许…… 你是怕香莲会被你的儿子瞧上?或许,是怕莫固安对香莲上心! 你还是没变。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私。 不! 不不不! 你变了。 你变得更可怕了。 主子? 不,你再也不是我的主子了。 你只是一个可以为了让自己独活,而牺牲掉身边儿人的恶魔! 你是…… 庄眉宁! 呵! 于妈妈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很久。 从她第一次踏入丞相府的门,被分配到庄眉宁身边儿伺候。从她与庄眉宁一起,时常出入北定侯府。从她为了庄眉宁一次又一次牺牲自己…… 再摸摸胸/口的伤疤。 一个…… 两个…… 三个…… 每一个疤痕,都让她的手指像抓了炭火一般,又辣又疼。 越往下想,于妈妈就越心疼自己。 心里的怨气儿,也像野草一样,肆意滋生。 是的。 每一个人,都是有多种样子的。 又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有多面性。 她可以善良,也可以恶毒。 她可以像普度众生的菩萨,也可以像地狱里无恶不作的魔鬼。 每一个人的骨子里,都有不甘心和怨念。 只是这些东西,在没有被挖掘之前,会一直深深埋藏在骨子里。 于妈妈对庄眉宁,就是这样。 任劳任怨,不惜牺牲自己。不管庄眉宁需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 她不求庄眉宁给她荣华富贵。 对于利益,她真的瞧不上。 但…… 她希望庄眉宁对她好。 哪怕她是奴婢,也希望能做庄眉宁身边儿最得脸的奴婢。 倘若有一日,庄眉宁不对她好了,也成。 可至少,不要害她。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庄眉宁终究还是对她下手了。 她若不知道真相还好。 一旦知晓了真相,那么心底的恨意和怨念,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不甘心啊。 从伺候庄眉宁到现在…… 至少四十年了吧? 她从一个小孩,变成了小姑娘。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人人口中的‘于妈妈’。 她一生都是庄眉宁的婢女。 有过情窦初开,有过春/心萌动,却从未成过亲,生过孩子。 她的世界里只有庄眉宁和她的孩子。 可那又能如何呢? 她得到的,不过就是心脏旁边的几个窟窿罢了。 于妈妈不断安慰自己,算了吧。 恨也好,怨也好。 既然我都是一个‘死’了的人,那就不要再去添事端了。 就如同香莲所言…… 沈扶摇将我困在这里,又将香莲也送来,让我知晓外头的局势。其实,无非就是想利用我罢了。 庄眉宁是对不起我,但沈扶摇,我也并不喜欢。 她若有耐心,便慢慢耗吧。待什么时候儿耗不下去了,杀了我就好。 是的。 于妈妈一直用这个想法,来安抚自己心底那越发浓烈的恨意。 可偏偏香莲的存在,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安抚,以失败告终。 我自己已经没有盼头了,可香莲还年轻啊! 香莲何其无辜? 她的母亲,就是死在我和庄眉宁的手里。 现在…… 难道还要让她陪我一起死吗? 她可是我‘养’大的女儿啊! 我没了主子,没了舌/头!唯一有的,便是香莲这个干女儿了! 于妈妈看着香莲虚弱得模样儿,看着她时常一个人发愣。心里,难免心疼。 而沈扶摇也十分聪明。 在将香莲送到于妈妈身边儿以后,也并不着急来沈家要答案。 只是晾着于妈妈。 她知道。 在这种时候儿,谁先安奈不住,谁就输了。 反而,她若是越能忍,那么于妈妈便会越难耐。 届时,再和于妈妈谈条件,可就容易多了。 香莲已经送过去了。 唯一的底牌,也已经亮出来了。 所以这一次,沈扶摇一定要得到于妈妈的点头。 否则,那么多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第580章 :贞节牌坊闹笑话 时间这东西,转眼即逝。 元宵佳节过去才没几天的功夫,正月就要没了。 而护城河旁的贞节牌坊,也已经建立得七七八八。 护城河本在京都城外。 平日里除了进出京都城的人需要从那经过外,并不热闹。 可自从沈扶摇这贞节牌坊开始建立以后,护城河那一块,就从未有过安静的时候儿。 人人都想去瞧瞧热闹,看看那皇上亲自点头,贵妃娘娘亲赐的贞节牌坊,究竟长个什么样? 当然,更多人看的,其实也是个笑话。 在七王爷与沈扶摇之间的谣言,越演越烈的时候儿。这一座贞节牌坊,无疑就是一个羞耻的象征。 年后,沈扶摇名下的产业,也都开始了新一年的运营。 这一日,沈扶摇正端坐在书房里看着新账簿。 “气死了!气死了!” 趣儿气嘟嘟从外头进来,那架势,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若是让我知晓了谁在后头诋毁我家主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儿,抽了他的筋!” 沈扶摇瞧着趣儿这般模样儿,不禁好笑:“怎么?谁如此不长眼,竟招惹了咱们家的趣儿姑娘?” “主子!” 趣儿听言,也不作隐瞒:“那该死的王/八羔子若是招惹了奴婢,那也就算了!偏偏他招惹的,是主子您!” “哦?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了消息?” 沈扶摇挑了挑眉,对趣儿的话并不十分在意。 现如今,护城河外的贞节牌坊正是京都时下的热门话题。 每一天,外头关于沈扶摇的流言蜚语都不会少。 能在这个时候儿让趣儿如此气愤的,除了那贞节牌坊外,想必再无别物。 “主子,都说了有人招惹您,您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呀!” 趣儿见沈扶摇淡淡然的模样儿,越发像以前的莫止湛了。 于是,心下有些不大高兴。 在她看来,做人就得龇牙裂齿,有仇必报才是。 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骑到主子的头上? “奴婢告诉您,这次的事儿可不小!都不用奴婢自己去打听,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那你便说说,这传得满城风雨的事儿,是什么?” 沈扶摇瞟了趣儿一眼,便继续看着自己的账簿去了。 趣儿一听沈扶摇问起这事儿,那火气儿蹭蹭蹭立马又上来了:“还不是那该死的贞节牌坊!也不知道是谁,胆子那么肥!竟然敢在主子您的贞节牌坊上泼牛粪! 那可是牛粪啊!多脏多臭啊!贞节牌坊还没建好呢,就有人敢如此侮辱您!若咱们再不出手,岂不是人人都能欺负了主子去?” 说到此,趣儿又跺了跺脚:“最可恶的就是宋祁!奴婢都和他说了,让他去调查调查这事儿,把那使坏的人揪出来。可他倒好,竟说此事儿主子自有主意。 还说他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办,让奴婢别惹事儿!要紧事儿?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主子的名誉还要紧?奴婢素来都是跟随主子的脚步,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 现如今是旁人将牛粪泼到咱们星辰阁了,哪里又是奴婢惹事儿?” 趣儿此言一出,众丫鬟纷纷将目光放到了沈扶摇身上。 沈扶摇缓缓放下手中的账簿,笑看着趣儿。 怪不得这丫头如此愤恨。 自家主子的贞节牌坊被泼了牛粪不说,就连心上人也没站在她这一边儿。 依着趣儿的性子,确实是会火冒三丈的。 “你方才说,那贞节牌坊是个什么牌坊?那后头泼粪的人,又是个什么人?” 沈扶摇淡笑着问道,言语间竟没有半点情绪的浮动。 “啊?” 趣儿一愣,垂下眼便开始回忆自己方才的话。 什么贞节牌坊?什么人? “该……该死的贞节牌坊?” 趣儿不确定地看着沈扶摇,语气儿里带着些许试探:“王……王/八羔子?” “那便是了。” 沈扶摇再度拿起账簿,道:“既然那贞节牌坊是该死的牌坊,那泼粪之人是王/八羔子。那么趣儿,你还生气个什么劲儿? 与那该死的贞节牌坊和王/八羔子置气儿,值得吗?平白辱了自己的身份。” 泼牛粪? 这手笔……虽有些上不得台面儿,但也并不值得生气儿。 早在除夕夜那会儿,莫止湛便与她说过了。 待元宵佳节过后,他会顺着青黛院的意,将贞节牌坊的事儿越闹越大。届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沈扶摇都得沉得住气儿。 不过就是泼个牛粪罢了。 指不定,这事儿还是莫止湛和七王爷自己自导自演的戏码呢。 再说了,那贞节牌坊沈扶摇本就不在意。 它是建得起来也好,建不起来也罢,与她何干? 只有死了丈夫的人,才会有贞节牌坊呢。她的丈夫现如今活得好好的,她要那贞节牌坊又有何用? “至于宋祁……” 沈扶摇本不想提起宋祁。 只是瞧着趣儿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不免道了句:“宋祁是个男儿郎,又是我的左膀右臂。他的志向,可不仅仅是在后院那么简单。 你该知道,他这人素来最有分寸。对我而言,什么事儿要紧,什么事儿不要紧,他拿捏得罪清楚。你呀,就不必与他置气儿了。” “奴婢……” 趣儿见沈扶摇帮着宋祁说话,一时之间倒也觉得是自己太没分寸了。 于是,垂头想了想,道:“奴婢知错了。” 言毕,正想开口,继续问问那贞节牌坊的事儿。 可谁知,就在这时,一个脸生的丫鬟突然冲了进来。 开口就道:“沈侯夫人,请您救救侯爷吧!” 说罢,‘噗通’一声儿跪下。 “沈侯夫人,侯爷出事儿了,现在性命垂危!我们家夫人已经将京都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了,可还是救不了侯爷的性命,奴婢……” “住嘴。” 沈扶摇瞧着那丫鬟,心下一颤,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谁?你家夫人又是谁?侯爷,他出了什么事儿?” 北定侯府里,能被称为侯爷的,除了死去的北定侯外,便只有莫止湛和莫皖北了。 第581章 :求求你救救侯爷 莫止湛现在是见不得光的。 即便他出了事儿,也断不会让一个脸生的人过来求救。 唯一的可能,便是莫皖北出事儿了。 既然出事儿的人是莫皖北,那就该慢慢询问。 急? 且不说急不急得来。 就光瞧着青黛院这些年犯下的事儿,沈扶摇也没有理由去为敌人着急。 “奴婢……奴婢是青黛院的丫鬟,江紫。” 那丫鬟急得满头是汗:“奴婢是奉了我家夫人的命令,前来星辰阁请医清姐姐的!” “青黛院的人?” 沈扶摇挑挑眉:“你家夫人可是小庄侯夫人?” “是!是!” “好一个没有规矩的混账东西!” 霓裳见江紫直接便回了沈扶摇的话,立即开口道:“你既是小庄侯夫人身边儿的丫鬟,怎么会连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 下人应当怎么去回主子的话,难道你不知吗?” “是……是奴婢的错!” 江紫被霓裳这么一呵斥,变得更紧张了:“回……回沈侯夫人话,奴婢是小庄侯夫人身边儿的丫鬟! 侯爷……侯爷昨儿个……” “放肆!” 霓裳早就在青黛院一次又一次陷害星辰阁的过程中,对青黛院恨之入骨了。 现如今她存心要寻青黛院的麻烦,这江紫也无法。 “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主子没问到的,哪里轮到你多嘴?” 莫皖北性命垂危? 若是以前,为了保北定侯府的地位,他们星辰阁或许还得急上几分。 可现在…… 莫止湛既然还活着,那么青黛院那头的祸害,自然是能少一个就是一个了。 更何况,莫皖北与三皇子殿下联手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一旦让他们成功了,那北定侯府的前途,才更为堪忧。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断了他们的路。 再者,莫皖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出了事儿? 指不定,这事儿也是七王爷和莫止湛的手笔。 星辰阁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是十分通透的。 主子心里想什么,她们多少能猜到几分。 对那江紫,自然也不会客气儿。 几番话呵斥下来,倒是一点儿也没给青黛院留面子。 “你说你是小庄侯夫人身边儿的人,可有什么证据?” 沈扶摇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就仿佛从未听到过北定侯出事儿的消息一般。 “众所周知,小庄侯夫人与我们星辰阁的关系,并不大好。平日里即便是在花园碰上了,也未必能说上几句话。 怎的今日,竟会派一个如此脸生的丫鬟过来?” “回……回沈侯夫人的话,奴婢是上个月才被拨到小庄侯夫人身边儿伺候的。由于……由于奴婢伺候夫人的日子不长,夫人又不常与小庄侯夫人走动,所以才会觉得奴婢面生。 这……这一次,也是小庄侯夫人无法了!这京都的大夫都救不了侯爷,所以……所以……” “你说侯爷出事儿了?” 沈扶摇放下茶杯,这才将接了江紫的话茬:“侯爷可是镇守过边疆,上过战场的人。他英勇无比,怎么会出事儿呢?” “回沈侯夫人的话,这事儿奴婢也不大清楚!” 江紫咬着唇,应道。 沈扶摇眸子一闪,冷冷道:“你既不清楚,那便回去吧。我不过一介寡/妇,没什么大的本事儿。 青黛院的事儿,无论真假,我都掺和不了。” “沈侯夫人!” “回去吧!” 霓裳上前一步,就要轰人:“你们青黛院素来欺人过甚,没少给我们星辰阁设圈套! 也不怕告诉你实话!你面生,咱们星辰阁的人都没见过。更何况,侯爷如此人物,怎么会说受伤就受伤了?你方才的话疑点重重,我们可不敢信。 谁能保证,这不是你们陷害我们的又一个圈套?我们星辰阁的人都只有一条命,可不敢随便乱用!” 言毕,霓裳又道:“走吧!再不走,我可就命人进来抬你了!” “不!不要啊沈侯夫人!” 江紫一听,连忙磕头:“沈侯夫人,您一定要去啊!奴婢得了小庄侯夫人的死命令,若请不了医清姐姐过去,那么奴婢的性命也不必要了!” 说罢,江紫银牙一咬,又道:“小……小庄侯夫人只说,让奴婢将医清姐姐请过去,给侯爷医治。对侯爷为何受伤一事儿,不能多嘴。 奴婢只是一介下人,不敢……”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人。” 霓裳见沈扶摇不愿说话,便盯着那江紫,开口道:“既然求到了我们面前,那就该有一副求人的样子。 连侯爷为何受伤都不肯如实相告,那么我们夫人又怎么能放心,将医清送去你们青黛院?” “这……这……” “你的性命,与侯爷受伤的真相。” 沈扶摇看着吞吞吐吐的江紫,缓缓道:“你选一个。” “奴婢……奴婢说!” 在生死面前,任何的‘大无畏’,都是假的。 江紫在听了沈扶摇的话后,只思考了片刻,便咬牙道:“其实……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庄侯夫人也不知道,奴婢身为下人,就更说不清楚了! 只知道,侯爷……侯爷昨日赴了三皇子殿下的宴!他从晌午便出了门,直到夜半才被三皇子殿下的人抬了回来。 三皇子殿下的人将侯爷抬……抬回来的时候儿,侯爷浑身都是血。特别是那双腿,血肉模糊的,格外骇人! 最让人难受的是……侯爷流出来的血,都是蓝色的,一看就是中了剧毒。 小庄侯夫人怕侯爷手受伤的事儿传出去以后,会危及到侯府的地位,惹得众人……人心惶惶。所以……所以便下令,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又命人秘密寻遍京都的大夫,前来给侯爷医治。可那些大夫,没有一个能解侯爷的毒。还说……还说侯爷最多只能再撑两日。 小庄侯夫人急了,想起医清姐姐医术高明。这才……这才命奴婢过来请医清姐姐。” 沈扶摇听了这话,一双眸子便得越发幽深。 赴宴。 中毒。 性命垂危。 昨日,莫皖北去的地儿,可是三皇子殿下在宫外的别院啊…… 第582章 :莫皖北中毒 能在三皇子殿下的地盘,对莫皖北动手。 这世上,除了莫止湛外,恐怕再无旁人了。 这阵子以来,沈扶摇身上的脏水不少。而莫皖北,则在此期间与三皇子殿下走得极近。 三天一小聚,七天一大聚。 即便是京都各勋贵世族中,也免不得有人猜测。说北定侯府已经和三皇子殿下联手了。 不论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怎么想,这种流言对于北定侯府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莫止湛为了北定侯府,对莫皖北下手,也是有的。 难怪…… 难怪昨日,宋祁早早就带着徐七出了门。直到半夜,才回了侯府。 虽说,宋祁那头并没有关于青黛院的消息传来。但今日听着江紫的话,再联想起昨夜宋祁和徐七一道离开侯府的事儿,沈扶摇的心里,还是有了主意。 “医清。” 她缓缓起身,道:“带上你的药箱,随我一同去一趟青黛院。” 言毕,沈扶摇淡淡瞥了江紫一眼,又道:“虽说青黛院对咱们星辰阁不仁,但咱们星辰阁,总不能对北定侯府不义。” “是,夫人。” 医清听言,点了点头,便退下去拿药箱了。 …… 莫皖北不能死。 这是沈扶摇十分坚定地事实。 倒不是因为莫皖北不该死。 而是在这个时候儿,他不能死! 莫皖北若死了,北定侯的位置,便会沦落到他人手里。 三房倒还好说。 长房那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莫止湛呢? 他总是要回来的。 倘若时机不对,在莫止湛回来之前,莫皖北就死了。 那么届时,莫止湛再想夺回北定侯之位,便没那么容易了。 相反,若是给莫止湛一个过渡期,那就另当别论。 当然,莫皖北不能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瞧着当下的时局,莫止湛回归的日子已经不远。 倘若莫皖北死了,莫止湛回归。那么恐怕有心人便会大做文章,将莫皖北的死,归咎到莫止湛身上。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莫止湛既然要回来,那么莫皖北总得退位。 怎么样才能让莫皖北退位呢? 死,无疑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 所以…… 为了避人口/舌,莫皖北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江紫不是说,那莫皖北双脚受伤,血肉模糊吗? 那么他是瘫了也好,瘸了也罢。 只要不死,便赖不到莫止湛身上。 至于活着之后的事情,可就由不得莫皖北了。 时机这种东西,稍纵即逝。 沈扶摇相信,莫止湛在这种时候儿动手,必定是到了关键时刻。 而莫皖北…… 他在这关键的时刻出了事儿。 三皇子殿下那边,即便再想重新部署,也得花上一定的时间不是? 从星辰阁到青黛院,沈扶摇和医清走得极快。 霓裳知晓沈扶摇的性子,所以早早就将那江紫挤到了最后头。 没了外人在,沈扶摇说起话来就容易多了。 她将自己的意思粗略说了一遍,算得上点到为止。 医清聪慧,点头应是。 …… 当主仆几人‘急匆匆’赶到青黛院时,太夫人和长房夫妇、三房夫妇也已经到了。 瞧见沈扶摇带着医清过来,太夫人忙道:“来了就好!快,孩子,你赶紧去给北哥儿瞧瞧,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是,太夫人。” 医清连忙点头,背着药箱上前。 沈扶摇拍了拍太夫人的手,安慰道:“祖母您别担心!医清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咱们先安心等消息。”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 突然,庄眉宁就哭了起来。 “我好端端的儿子,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儿!” 沈扶摇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庄眉宁憔悴得很。 她发髻凌乱,上好的衣裳也有了褶皱。脸色苍白而无血色,眼圈很黑,明显一/夜未眠。 “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身边儿亲近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开我!” 此时的庄眉宁,许是被自己请来的十几个大夫打击怕了。 她生怕医清也救不回自己的儿子,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会因为儿子的损落而消失殆尽。 她哭得死去活来,看了让人心疼。 当然,这不包含沈扶摇。 在沈扶摇看来,即便是庄眉宁死了,她也不会同情这个女人半分。 “哭什么!” 太夫人这几年已经接连失去了儿子和嫡长孙子了。 眼瞧着现在莫皖北也出了事儿,她心里比谁都不痛苦。 可偏偏庄眉宁不见安分。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北哥儿还没死呢,你身为她的母亲,怎的就像哭丧一样!” “太夫人这话说得轻巧!” 庄眉宁眼下受不得刺激,更受不得旁人怪罪。 一听太夫人到了这种时候儿,还要挑她的毛病。 内心里的火气儿,一下子便燃烧了上来:“现在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是我的儿子!中毒得几乎没救的人,也是我的儿子! 我十月怀胎生下他,从小将他教导长大,有了今日的成就!他遭遇此劫,我怎么能不痛心! 我不过是个女人,瞧着自己儿子受了伤,难道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吗!” 说罢,庄眉宁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得更凶了起来:“我这里难受啊!就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我痛!我喘不过气儿来! 你以为我想哭吗?你以为我不想冷静下来,看着我的儿子慢慢变好吗!我做不到啊!” “好了好了。” 沈扶摇见此,忙上前站在中间,阻隔了太夫人盯着庄眉宁的目光。 同时,也打断了庄眉宁的话:“眼下最重要的是医治好侯爷,旁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祖母,您莫急。” 说罢,沈扶摇又看了一眼庄眉宁。只是淡淡一眼,却并不说话。 与此同时,医清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了她研制的百解丸,往莫皖北嘴里喂去。 紧接着,又拿出了针包,开始给莫皖北针灸逼毒。 “祖母您看。” 沈扶摇看着医清的动作,道:“医清像是有法子呢。” 说罢,凑近了太夫人的耳朵,轻轻道了句:“祖母。当年,医清连夫君的毒都能压抑。今日,想来也能解侯爷的毒,您放宽心。” 第583章 :截肢之术 太夫人听言,这才想起医清是莫止湛培养的人。而当年莫止湛身上的毒,确实是靠医清来压抑的。 医清这丫头,有两把刷子。 如此,不禁点了点头,朝莫皖北望去。 孙子出了事儿,做祖母的哪里能不担心? 即便是在医清身上注入了希望,也还是紧张得很。 再加上…… 经过沈扶摇这么一提醒,太夫人难免想起那死去的嫡长孙来。一时之间,更是揪心。 她将自己的双手紧紧攥到一起,心里不住祈求老天。 不能再出事儿了! 莫家已经接二连三失去了家主,她也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若此番莫皖北再出事儿,别说莫家支撑不住。哪怕是她自己,都支撑不住啊。 ……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时间过得极慢。 医清专心致志为莫皖北医治,额头已经布上了汗珠。 屋子里静悄悄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太夫人和庄眉宁而言,都如此难熬。 一个时辰以后。 医清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脸色严峻,甚至顾不得擦汗,便急忙起身回话。 许是保持同一动作太久,导致医清双脚麻木。 在起身时,她脚下有些酿跄。 蒋妈妈见此,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医清点头道谢,随即迈步上前,没有半点耽搁:“回太夫人,夫人话。侯爷此番中的,乃是金红蟒蛇之毒。金红蟒蛇的毒虽发挥得不快,但却凶狠无比。 一旦中了金红蟒蛇的毒,若没能及时的、正确的解毒,那么毒性便会在一/夜之间蔓延到五脏六腑。” 说罢,医清回头看了看榻上的莫皖北,又继续道:“侯爷……侯爷虽然是个习武之人,身子比寻常人要强健,这金红蟒蛇的毒,还没完全侵入五脏六腑。 但方才奴婢给侯爷诊脉时发现,那蛇毒,已蔓延到肺部。” “那该怎么办啊!” 还未等太夫人开口,庄眉宁便急急冲到医清面前,问道:“我儿可还有救?他这毒……他这毒还能不能解!” 医清瞟都没瞟庄眉宁一眼,只当自己没听到庄眉宁的话一般,继续朝着太夫人和沈扶摇道:“若侯爷在中毒之初,能及时医治的话,兴许还能恢复如常。哪怕只是提前几个时辰,结果也会大不相同。 可偏偏……侯爷的病情被耽搁了不少时辰。奴婢医术浅薄,即便是用尽了全力……” ‘嘭’的一声儿,还未等医清的话说完,庄眉宁便直直栽倒在地,整个人昏了过去。 这一动作,将在场的人吓得不轻。 只有太夫人和沈扶摇这头的人依旧淡然,心知,这是庄眉宁承受不住打击。才堪堪听到医清说自己尽了全力,便以为事情有了定局。 沈扶摇没说话,只朝医清使了个眼色。 医清见此,忙蹲下查看。 片刻,回道:“回太夫人、夫人话。小庄侯夫人只是太过忧心,一时承受不住打击,这才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只要让她歇上一会儿即可。” 沈扶摇听言,点了点头,朝江紫望去:“还不快将你们夫人抬下去?” 江紫到底是个小丫头,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发懵了。 听了沈扶摇的话,连忙称是,忙碌去了。 太夫人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医清,北哥儿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太夫人可不像庄眉宁那般沉不住气儿。 她相信医清的医术,也知晓医清还能如此条理清晰的回话,是因莫皖北的身子还有挽回的余地。 医者在病患面前,从来都是不废话的。 若已经药石无医,或那医者自己没有信心将病患救回,那么只需轻飘飘一句将事情给交代了便成。 所以啊。 医清的话越多,说明她越有把握。 “回太夫人话,侯爷的病情已经被耽搁了。蛇毒没完全侵袭五脏六腑,已是十分幸运的事儿。 奴婢医术浅薄,虽用了全力,但也没能将侯爷体内的蛇毒尽数排出。 为了保住侯爷的性命,奴婢只能用针灸之术,将侯爷上半身的蛇毒往腿下压。 现如今,侯爷体内的蛇毒都堆积在双/腿/上,无处排放。但只要蛇毒不再继续蔓延到五脏六腑,那么侯爷的性命便还能保住。只是……” 医清话说到此,不禁变得迟疑起来:“只是这蛇毒,在体内存留的时间越长,便会发酵得越凶狠。 针灸之术可以一时压抑住蛇毒,却不能压抑它一辈子。所以……为保全侯爷的性命,彻底清除体内的蛇毒。唯一的法子,便是将蛇毒尽数留在侯爷的腿上!” 太夫人一听,身子一个酿跄,险些栽倒。 蛇毒在体内存留的时间越长,毒素便越凶猛。 想要保住性命,就得将蛇毒留在双/腿/上。 但…… 针灸之术虽可压抑蛇毒一时,却不能压抑一世。一旦针灸之术压抑不住蛇毒,那么蛇毒便会继续往上游走,蔓延到五脏六腑。 届时,恐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莫皖北! 在太夫人面前,医清的话说得婉转,并不如以前直接。 一来,是怕太夫人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打击。 二来,她相信太夫人蕙质兰心,慢慢缓过神来,自然能明白其中深意。 果然,太夫人稍作调整,立即便道:“丫头,我知晓你的意思! 想要彻底保住北哥儿的性命,唯一的法子,便是将蛇毒永远留在北哥儿的腿上。 而想要那蛇毒不再蔓延,唯一的法子,便是……” 太夫人话说到此,缓缓闭上了眼。 那几个‘心如刀割’的字眼,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转了话题,问:“丫头,我只问你一句,你对那截肢之术,可有把握?” 长房大夫人刘氏虽有小聪明,但无大智慧。 她方才听着太夫人和医清的话,本还云里雾里。现如今,太夫人的‘截肢之术’脱口而出,她立即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截……截肢之术! 大夫人刘氏下意识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也不知是惊还是喜。 截肢之术啊! 北定侯府的侯爷要做截肢之术! 第584章 :发疯的样子像泼妇 北定侯府的侯爷要做截肢之术,这是一个多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截肢之术凶险极大。 只要稍有闪失,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即便是成功了,那也不过是一个残废! 无论是哪个结局,对于北定侯府和世安院、青黛院来说,虽不是一件好事儿。可对于他们勤善房而言,定是一个机会儿! 残废侯爷! 呵…… 莫说是上战场保家卫国,就连自己的行动都不能自如。 哈哈! 看来,我们勤善房也要熬到头了! 大夫人刘氏想通了这一点后,神色变得炯炯有神。 即便脸上看着,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儿。可眼角和嘴角上扬的弧度,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的神采奕奕。 倒是三房夫妇,眸子里尽是担忧。 三夫人秦氏是个女子,或许想不得太多。只是身为长辈,单纯的心疼晚辈。可三房三老爷,却开始为莫家的前途担忧了。 在场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 医清年纪虽不大,但比起宫里头的御医,却是不差的。 她跟随莫止湛多年。 莫止湛和宋祁等人暗地里受的伤,哪一次不是她治好的? 截肢之术虽凶险,但也不在话下! 只是…… 医清聪慧。 为避免旁人的口/舌,自然不会一人揽下所有的事务。 而是提出要求,希望能得到两名大夫协助。 太夫人点头理解,立即便派人拿了她的诰命令牌,前往皇宫求来一名太医。又让人去请了叶大夫来,在一旁打下手。 截肢之术极其血腥。 为了不让侯府的主子们受惊吓,也为了能让医清好好医治,太夫人只能领着众人去了青黛院的花厅等候消息。 而整个青黛院所有的下人,则都被调令到了莫皖北的屋子那头,听从差遣。 时间一点点流逝…… 转眼,又过了两个多时辰。 庄眉宁昏睡了一番后,终于醒来。 她撑着身子叫唤了好久,也未见有下人前来。 心下升起不祥之感,跌跌撞撞朝莫皖北那头跑去。 当她瞧见莫皖北的屋子外头,站满了人。哪怕隔着一扇门,也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又一个酿跄。 眼眶顿时布上涟漪。 儿啊! 我的儿啊! 她快步上前,想要冲进去一探究竟。 江紫见此,壮起胆子将庄眉宁拦住:“夫人!夫人您莫急!太夫人吩咐了,为避免出意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医清姑娘实施截肢之术。 现如今……现如今太夫人她们都在花厅等着消息。奴婢……奴婢送您过去吧?” “你说什么?” 庄眉宁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截肢之术’四个字儿上:“什么截肢之术?谁在里头?谁在里头!” “回……回夫人话,是医清姑娘和叶大夫,还有宫里来的杜太医在……在里头,给……给侯爷……” “混账!” 庄眉宁未曾将江紫的话听完,便呵断了她的话:“我昏过去了阻止不了她们,难道连你也是死的吗!什么是截肢之术?啊?什么是截肢之术! 即便你不知具体,也该知晓事态严重!就算你拦不住,也该想尽办法将我叫醒!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那可是截肢之术啊! 她们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对我的儿子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庄眉宁在江紫面前发了一通火后,立即便气急败坏朝花厅奔去。 这一刻,庄眉宁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原本就是个将死之人。 倘若不是因为京都的大夫都救不了她的儿子,她又怎么会寻到医清那头去? 截肢之术即便再残忍,那也是孤掷一注,死马当成活马医的事儿。 若不成,那也改变不了莫皖北要死的事实。 若成,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是? 可偏偏…… 丧失了理智的庄眉宁,早已忘了自己寻找医清的初衷。更忘了,自己方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惊吓,才会昏迷倒地。 她急匆匆跑到花厅,瞧着众人都坐在椅子上。甚至,那大夫人刘氏刚刚还饮了一口茶。 于是,内心的怒火不免烧得更旺:“北哥儿可是北定侯府的侯爷啊!他现在在里头被人实施截肢之术,你们呢?你们身为他的家人,竟还能如此气淡神轻的在这喝茶!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又冲着沈扶摇道:“沈扶摇!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忌恨我们青黛院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现在好不容易让你逮到机会儿,你可满意了? 是!我知道,你我之间素来有恩怨!可就算恩怨再深,那也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扯北哥儿?我让你的丫鬟给北哥儿医治,你倒好,竟让你丫头实施起截肢之术来了! 截肢之术啊!什么叫截肢之术?顾名思义,那是要断手断脚,终身残疾的! 你……你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二嫂!你如此狠毒,对得起他吗!” 言毕,更是连太夫人也没放过:“还有你!太夫人!你可是北哥儿的祖母啊!纵使你偏心,那也不该偏到天边儿去! 你嫡亲的血脉可就北哥儿这一个了!北哥儿若出了什么事儿,你在这北定侯府里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放肆!” 太夫人瞧着庄眉宁像个疯子一样,一进来就撒泼。 怒得将案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冰冷道:“好歹也嫁入我莫家几十年了!怎么到了今日,竟还是连规矩都学不会!” “可不是吗?” 大夫人刘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进来什么事儿都不问,径直就开骂,与泼妇有什么区别?” 说罢,又道:“再说了,话语中那些意思,可真真是没意思!张口闭口都是旁人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儿子。你也不摸着良心想想,在最紧要的时候儿,你自己在哪?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纵使千般不对万般不是,那也比你这个遇事儿就昏迷的母亲要好。” 言毕,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夫人,继续道:“再有!我这人说话直接又难听,小庄侯夫人你也别介意。 且不说现在侯爷的情况如何,即便是侯爷出了事儿,那母亲的日子也不会差!” 第585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此,稍稍压低了声音儿,自己低喃道:“母亲是什么身份?又是个什么气度?有些人自己识不清,还以为旁人和她一样眼拙! 那阴阳怪调的话,听着真真让人恶心!好似是在说,现在侯府由她当家,母亲的日子就能过得很舒心一样! 平日里最让母亲不痛快,最会徒惹是非的人,难不成不是她庄眉宁自己吗?” “你说什么!” 庄眉宁已经急红了眼,哪里受得了旁人这样顶撞她? 忙冲上前去,就要与大夫人刘氏对打:“姓刘的,我怕是太久没教训你,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就是莫家一个庶子的媳妇儿,竟还敢如此猖狂!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烂了你的嘴!” 庄眉宁发髻凌乱不堪,说话做事儿都没有了分寸。 莫说看起来没有世家夫人的风范。 即便是市井里的泼妇,恐怕也得甘拜下风了。 “你敢打我!” 大夫人刘氏被庄眉宁扯了衣裳,打了一耳光,立即便怒了。 她顾不得自己的言行,与庄眉宁拉扯起来。 这一来二去的,原本安安静静地花厅,就像集市里一样热闹。 “够了!” 最终,还是沈扶摇站了出来。 她命人将大夫人刘氏和庄眉宁拉开,冷冷道:“好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长点心。现在是什么时候儿?竟还有心情为了口头上的小事儿发作!”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庄眉宁并不领情:“里头躺着的人不是你儿子,你自然不着急! 沈扶摇,我且问你,你们凭什么要给我儿子施那截肢之术!你……” “凭你来求我!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沈扶摇本不想搭理庄眉宁。 在她看来,庄眉宁此时的神经已经絮乱,不大正常了。 任何的语言对于庄眉宁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也便是为何,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与庄眉宁争辩的原因。 可庄眉宁一再提起这话茬,又实在令人生厌。 逼不得已,只得冷冷应道:“小庄侯夫人!我能理解,到了你这年纪,记性可能不大好。但区区几个时辰以前的事儿,你总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是谁派了人冲来星辰阁,求着我的丫鬟来救你儿子?又是谁,为了一己私欲,怕侯爷受伤的消息传出来以后,会有损青黛院的地位,所以耽误了侯爷的最佳治疗时机? 倘若不是因为京都众位大夫都摆手摇头,说侯爷无救,让他等死。你又怎么会求到我们星辰阁,让我们过来给他医治?” 说罢,沈扶摇往前逼近了一步,继续道:“截肢之术!是唯一可以留住侯爷性命的法子! 若成,他便还能继续活着!即便没有了腿,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下去和父亲相聚! 若不成,那也不过是与之前的结局一样。反正在诸位大夫那里,侯爷都是药石无医,只能躺着等死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言毕,不等庄眉宁回应,沈扶摇又嗤笑了声儿:“我念你忧心儿子,不与你计较。但有一件事儿,我必须得警告你。 做人要有良心!不管你与我有多大的恩怨,请别胡乱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我急匆匆带人过来救你儿子,不是为了受你冤枉!” 庄眉宁听了这一番话,稍稍有些失神。 但很快,她便又变得凌厉起来:“是!是我让人去求得你!可若不是到了没有法子的时候儿,我何苦求你?你以为我求你,我的心里就好受了吗! 你别将话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敢对天发誓,你让医清给北哥儿施截肢之术,就没有半点私心吗!” “呵……” 沈扶摇听言,不免好笑:“是啊!小庄侯夫人的自尊心多强啊!爱脸面,胜过爱一切。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逼不得已,又怎么会派人过来求我们星辰阁呢?” 说罢,又道:“逼不得已,没得法子,这几个字儿,不是我先提起的吧?耽误了侯爷解毒的人是你,即便侯爷死了,那也是你这个母亲的错,与我无关! 侯爷本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截肢之术既有可能救他,为何不做?你说我有私心?呵……这可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医清去劳累这一场!管他什么侯爷,什么莫家前程!直接跟别的大夫一样摆手摇头,让他等死就是! 总好过满手血腥劳累了一场,还受你如此冤枉!” “你不必口口声声说我儿子是个将死之人!我之所以隐瞒北哥儿中毒的事儿,无非就是不想兴师动众!若我知道这样会害了他,我怎么可能还瞒着!” 庄眉宁对眼下的情形,也是内疚的。 当然,她只内疚自己耽误了莫皖北的病情。可半点没有内疚,自己冤枉了沈扶摇。 反而,还继续道:“但你的私心……呵,那可就说不准了!医清的医术高明,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或许,她本可以保全北哥儿的性命和四肢健全! 但因为你的私心,她有意……” “瞧瞧!瞧瞧!” 沈扶摇满脸阴霾,指着庄眉宁,便打断了她的话:“这年头,好人可不好做啊! 你医术高明,就必须保证让她的儿子毫发无损!若少了半根头发,她说你医术不行事小,说你存心害人才事大! 医清拼尽全力去做的事儿,到了小庄侯夫人的眼里,竟变得如此龌蹉!” 说罢,沈扶摇缓缓将眸子挪到庄眉宁身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的事情,还是小庄侯夫人做得最顺溜!这一点,我当真是佩服!” 言毕,沈扶摇大袖一甩,也不再和庄眉宁啰嗦。 只道:“许是我和小庄侯夫人年纪相差过大,两个人的思想融合不到一块儿去。因此,我也不愿与你多说了。 若你觉得我有私心,有意害你儿子。那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叫停这‘截肢之术’,如何? 别到头来,医清将你儿子救活了,你还要责骂我们不安好心,让你儿子没了双/腿!” 第586章 :明哲保身是喜事 在众人看来,沈扶摇看起来是真的恼了。 她一脸凌厉,看向庄眉宁的眼神,竟多了几分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是啊。 谁能不恼呢? 求着人去救儿子的是你,现在人家救了,你又怀疑别人别有用心。 像个疯子似的,恩将仇报。但凡是个人,心里都不会痛快。 三夫人秦氏那头脸色有些难看,是为沈扶摇打抱不平的。 大夫人刘氏那头,则满脸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 沈扶摇呢? 没错啊。 我确实就是别有用心。 你儿子的毒,的确可以完完全全地清除。 虽不能说让他毫发无损,但至少不需动用‘截肢之术’,毁掉双腿,成为一个不能行走的废物。 可那又能如何呢? 要怪,只能怪你庄眉宁处处欺人太甚。 若你懂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何至于如此? 沈扶摇气场十足,即便是自己真的对青黛院下了手,那也能装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儿来。 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无非就是想激起庄眉宁体内的毒罢了。 时间虽然还没到,但也差不多了。 待莫止湛能正大光明的回来,待莫管家和于妈妈那头能下定决心拆穿她…… 沈扶摇仔细想过了。 以庄眉宁北定侯夫人的身份,以太夫人对莫家名声儿的看重。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丑事儿宣扬出去。 既然丑事儿无法宣扬,那么庄眉宁便死不得。 她即便再不得丞相府看重,也依旧是丞相的女儿。 更何况,她是死去北定侯的夫人。是朝廷那头亲封的诰命夫人。 若没有一个原因,便莫名其妙丢了性命。那么旁人对莫家,自会有说法。 但…… 若庄眉宁疯了。 那结果便大不相同。 在沈扶摇说出那番话以后,庄眉宁有片刻失神。 许是理亏,又许是想清楚继续和沈扶摇争执下去没意义。 回过神后,狠狠瞪了沈扶摇一眼,道:“你最好保证我儿子能活下去!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言毕,丢下花厅里的众人,便朝莫皖北那头奔去。 太夫人对庄眉宁早已不能再用‘失望’二字儿来形容了。对于这个疯疯癫癫的儿媳妇,她只有摇头的份。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自庄眉宁闹过以后,短短不过一个时辰,众人却坐如针毡,煎熬得很。 好不容易等来了消息,说是莫皖北的‘截肢之术’很顺利,体内的蛇毒也已随着双腿一块排出。只要好生养着,再过几日便能醒。 随之而来的,还有庄眉宁的嚎哭。 “儿啊!你的大好前程……你的大好前程可怎么办啊!” 堂堂一个北定侯,那是要上战场杀敌!靠立下军功,保家卫国,才能保住大好前程的。 现如今没了双/腿,那可不就是彻彻底底的废人了吗? “前程!事到如今,你竟还在考虑前程!” 庄眉宁是莫皖北的母亲。 儿子没了腿,心里自然难受。 可太夫人呢? 太夫人也是莫皖北的祖母啊! 自己的孙子变成现下的模样儿,她难道就不心疼吗? 瞧着庄眉宁到了这种时候儿,还有脸哭,有脸提前程。太夫人心下一把怒火燃起,便道:“若不是你存了私心,耽误了北哥儿的时辰,他何故如此?你哪怕早几个时辰去寻扶摇,他也还能走动!” 说罢,又道:“前程!满脑子想的都是前程!怎么?我偌大的莫家是养不起你们母子了吗?我莫家已经衰败到这样一个地步了吗? 哼!即便是北哥儿因为无法行动自如的事儿,当不成这北定侯。那我们莫家也一样能让他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的过一生!” “你说得好听!” 庄眉宁想也没想,便应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前程比什么都重要。 他不是深闺的妇人,而是一个男人!养着他?这算什么事儿! 他以后……他以后可是还要成亲的!成亲,生孩子,孩子再有孩子!这子子孙孙的,若他没有前程,这一大家子就算有人养,恐怕日子也过不快活!” “真够瞎操心的。” 大夫人刘氏听言,不免低喃嘲讽起来:“这都什么时候儿了?还能想到子子孙孙的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儿子没了前程,难道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也没有吗?” 言毕,又道:“再说了,侯爷现在这模样儿……还能不能有子孙,还说不……” “住嘴!” 长房大老爷冷眼瞟了瞟大夫人刘氏:“哪来的那么多话。” 大夫人刘氏被自家夫君这么一吼,便乖乖闭上了嘴,再不敢说话。 可庄眉宁…… 却一下就被大夫人刘氏的话给点醒了:“北哥儿,我可怜的北哥儿!他还没成亲,还没有自己的骨肉啊! 现如今变成这样,还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他又怎么能生得了孩子啊!” 说罢,又开始哭喊:“我的命……我的命怎么那么苦,那么苦啊! 侯爷……你怎么能忍心走得那么早,独独留下我和两个孩子。现在两个孩子都出了事儿,你让我怎么办啊!” 来来去去, 反反复复都是这些话。 莫说是沈扶摇几人听得烦了,就连太夫人也没了耐性。 “来人啊。” 只见太夫人冷冷开口:“你们夫人受了刺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还不快将她送回去歇着?” “不!我没有胡言乱语,我只是……” “拖下去!” 太夫人冷声打断,再不听庄眉宁啰嗦。 庄眉宁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蒋妈妈封住了嘴。 医清和叶大夫几人,在里头耗了将近整整一日。再出来时,皆是满脸疲惫。 太夫人见此,也不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 只简单询问了几句,确认莫皖北是安全的,这才放心。 吩咐大家伙儿各自回去。 就连沈扶摇,也没能陪着。 太夫人心如明镜,虽心疼莫皖北,但却觉得莫皖北的受伤,未必是件坏事儿。 也许…… 莫皖北的腿毁了,于他、于整个北定侯府而言,是件喜事儿。 渐渐从夺嫡之战中退出来,方可明哲保身。 第587章 :值得庆幸 回星辰阁的路上,主仆几人都没说话。 沈扶摇没细问莫皖北的情况,几个丫鬟也不敢吭声儿。 一来,是因医清素来办事儿稳妥,沈扶摇放心。二来,也是怕人多口杂,隔墙有耳。 一行人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星辰阁时,霓裳率先开口:“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事后太夫人都会留夫人在旁边陪着,相互有个商量。 今日……奴婢瞧着太夫人的神情疲惫,又将夫人也遣了回来。只怕是青黛院那头的事儿,让太夫人受了打击。” 说罢,想了想又道:“太夫人的年纪大了,奴婢担心她会熬不住。” 眼下这几个丫鬟是莫止湛培养出来的人,在没跟随沈扶摇之前,她们一直对莫止湛忠心耿耿。 而太夫人,则是莫止湛最重要的人之一。 再加上沈扶摇也将太夫人当成了自己的嫡亲祖母。 故而,星辰阁的丫鬟们对太夫人总是不同的。 “她能。” 沈扶摇堪堪在椅子上坐下,趣儿便奉上了茶。初凝那头得到了消息,也连忙开始温菜。 “祖母素来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即便年纪大了,她的目光也没那么短浅。 更何况,莫皖北是当今的北定侯。他突然落得这副田地,自然是要赶紧上报朝廷的。 祖母没让我陪着,想来也是为了要替青黛院那头入宫吧。” 毕竟…… 太医都请来了。 皇上那头,自然是免不得要知晓情况的。 哪怕有太医回去复命,太夫人也一样得走这个过场。 对于太夫人,沈扶摇虽不能说完完全全的了解。 但约摸也能明白个大致。 “眼瞧着莫皖北和三皇子殿下越走越近,朝野之中,无人不说咱们北定侯府已经成为三皇子一派。 夺嫡之争虽已持续许久,皇上那头定也是知晓的。可身为帝王,最厌恶的还是结党营私。” 说到此,沈扶摇眸子闪了闪,又道:“咱们侯府这几年事儿多,一件接着一件来。不管是外头还是内宅,都不安稳。 京都之中对北定侯府的事儿,素来津津乐道。哪怕咱们侯府这几年不比以前荣耀,但却从来不缺话题。 更何况,数百年的基业在这里,根深蒂固。以前历代皇帝不是不忌惮莫家的权势,只是莫家人聪明,从不参与党派之争。 故而,数百年来相安无事,并未出现过帝王嫌隙,与功高震主之流言。 可眼下……却不一样了。” 是啊。 哪里还能一样呢? 莫皖北这个北定侯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恐怕只有青黛院的人,和三皇子殿下的人清楚了。 尚未承袭爵位便与三皇子殿下达成了协议,成了北定侯后,又与三皇子殿下共同进退。 不管其中发生了什么,具体有没有无奈之处。在外人眼里,三皇子殿下与莫皖北,就是一体。 莫皖北去边疆是因三皇子殿下。 莫皖北承袭爵位,也有三皇子殿下的助攻。 就连他这次回京都,也少不得三皇子殿下为他说话。 皇上那头的态度很迷,没人能够琢磨得透。 众多皇子中,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非七王爷和三皇子殿下莫属。 若说皇上看中了七王爷,那么为何又对三皇子殿下的事儿,无动于衷?若说看中的是三皇子殿下,为何对七王爷,又诸多包容? 难道说…… 皇上心里属意的储君,另有他人? 皇上是君子,而君心难测。 他如何想,旁人是猜不透的。 但不管皇上心里头想着什么,对于威胁到他的事儿,他绝对无法容忍。 譬如…… 现如今被莫皖北带领着的莫家。 皇上之所以没动怒,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像莫皖北这般,不断在皇上原则底线挑战的人,势必是要吃亏的。 他哪里能和三皇子殿下那个龙子比啊? 龙子犯错,至少还有个保护层。莫皖北犯错,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 京都里的流言如此之盛,北定侯府早已处于摇摇可危的地步。 太夫人是莫皖北的嫡亲祖母。 莫皖北成了残废人,太夫人自然是心疼的。 只是…… 心疼之余,或许也免不得庆幸吧? 与三皇子殿下亲近的莫皖北残了,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个废人。 一个废人,上不了战场。 就算依旧是北定侯爷,那也没有实权。 既然没有实权,又能做什么呢? 三皇子殿下若想折腾,便自个儿折腾去。只要不扯上莫家上下,那便是阿弥陀佛的事儿。 没了健全的家主,家族虽会渐渐衰落。但数百年的基业撑在这,依旧算得上京都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明哲保身的同时,也不至于让孩子们受苦。 说起来,莫皖北的这一双/腿啊,可是积了德的。 几个丫鬟都是精灵得主儿,哪里能猜不到沈扶摇那番话的意思? 于是,不禁点头:“若以当下局势来看待事情的话,太夫人那头倒是不必担心了。侯府里没有了可撑的人,太夫人是不敢让自己倒下的。” 说罢,霓裳又道:“说起来……还是夫人运筹帷幄!能够如此迅速的,就利用这个意外,解决了侯府的一大难题!” “是。” 医清脸色虽疲惫,但却一直守着沈扶摇:“若不是夫人吩咐了奴婢,奴婢还想不到这个法子。” 运筹帷幄? 沈扶摇微愣。 是啊,好一个运筹帷幄。 只可惜,那个运筹帷幄的人,不是她沈扶摇。 而是人人都以为已经下了黄泉的莫止湛。 “目的是达到了,可双手也染了血。” 沈扶摇苦笑,道:“若换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自己竟会出这种主意。” “夫人不必自责。” 医清安慰道:“青黛院那头的毒,本就厉害。即便是不截肢,那双/腿也是没用了的。只是截肢过后,对咱们更有利罢了。 更何况,咱们不过是以牙还牙。相比青黛院对咱们做的事儿来说,咱们下手已经很轻了。” 言毕,又道:“天道好轮回,夫人不过是为民除害,为匡护莫家,逼不得已。” 第588章 :假病 果真如沈扶摇猜测的那样。 次日一大早,还未等沈扶摇前去世安院请安,太夫人就已经换上了朝服,入宫面圣去了。 直到响午,才回到府中。 据下头人回禀,太夫人回来时脸色惨白。 从下马车起,就一直由蒋妈妈搀扶着。看模样儿,是身子骨不好了。 沈扶摇听到消息后,连忙带着医清赶去。 在世安院门口,正巧又碰到了叶大夫从里头出来。 于是,不免要问上几句:“叶大夫辛苦!也不知,我祖母的身子如何?可有大碍?” “这……” 叶大夫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儿,摇头:“太夫人这情况,实在不好说啊,沈侯夫人还是自己进去瞧瞧吧。” 沈扶摇听言,只得点头,让人将叶大夫送出去。 再入了主屋时,蒋妈妈正在伺候太夫人用药。 精神确实不好。 半躺在榻上,憔悴了不少。 “你来了。” 太夫人瞧见沈扶摇过来,慈爱地招招手。 沈扶摇快步上前,嘴里既心疼又埋怨:“早晨入宫的时候儿都还好好的,怎么现下说病就病了? 昨儿个还不让我陪!我寻思着祖母自己能熬,便也由着您的性子去。可谁知,这北哥儿还没醒,您又倒下了!” “瞧瞧,瞧瞧这丫头。” 太夫人笑了笑,指着沈扶摇的脑门:“我这老婆子辛苦了一辈子,现在人老了,难道连生病的资格都还没有吗? 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便只顾着责怪我。你这孩子,不孝顺!” 太夫人的语气儿倒不沉闷,略微有些俏皮儿。 沈扶摇笑笑,知晓太夫人是在撒娇了。 俗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老人年纪大了,倒像起孩子来。 于是,也不再与太夫人计较,只道:“扶摇可不敢责怪祖母,只是心疼祖母,望祖母能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说罢,又道:“我听闻祖母身子不爽快,立即就带医清过来了。您让她给您把把脉,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我便知道,你是要带医清过来的。” 太夫人微微瞪了沈扶摇一眼,便也不隐瞒:“罢了!既然瞒你瞒不住,那我便老老实实交待。我啊,没病!” 说罢,怕沈扶摇不信,继续道:“你若不信,就让医清给我诊诊脉。不过我都这把年纪了,可不会框你这小丫头。” 沈扶摇微愣,盯着太夫人的眼睛看了约摸三个数。 紧接着,立即明白了过来:“祖母是故意的!” 说罢,又猜测:“为了能让北定侯府彻底淡出夺嫡之争,祖母便佯装生病!” “果然,还是你聪慧。”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道:“北哥儿和三皇子殿下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近些日子来,京都之中除了在传你和七王爷外,说咱们侯府站三皇子派的人也不少。 北哥儿中毒,失去了一双/腿,确实是他的不幸。 但于整个侯府而言,却也不是一件坏事儿。其中的道理,我不说想必你也能明白。 今日,皇上说了,自古以来并没有因为残疾便废贬侯爷的先例。咱们莫家数百年来,没少为朝廷洒血洒汗。即便是北哥儿不能再上战场,也一样还是北定侯。 只是……这兵权,他是要交出来的。” 太夫人看着沈扶摇,认真道:“从皇上的话听来,他并不打算再在咱们侯府的长房和三房那头选人承袭爵位。除非,北哥儿自愿提出让位。 否则,长房和三房那头,谁也别想成为下一任北定侯。自然,咱们莫家交出去的兵权,就得到旁人手里了。” “如此也好!眼下对立储一事儿,皇上那头还没个表示。可夺嫡之战,一触即发。 那兵权,咱们侯府不要也罢。” 沈扶摇并未觉得那兵权可惜。 相反,还认为那兵权是个烫手的山芋。 权利这东西啊,得看看放在什么人手里。 倒不是她偏袒自己的夫君。 只是凭着良心,凭着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来论。沈扶摇认为,若兵权放在莫止湛手里,那便是造福百姓。可放在莫皖北那…… 罢了吧。 莫皖北的本事儿,可没那么大。 又或者说,莫皖北的格局,没那么大,眼光也没那么长远。 他想到的,都是自己。 这样的人若拿了兵权,那就是大麻烦。 “可不是吗?” 太夫人叹了口气儿,道:“兵权,从来都不是好东西。可偏偏还是有人为了得到他,争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 不过……光是交出兵权还不够!咱们莫家好歹也是数百年的基业,即便没了兵权,势力也不容小视。 长房那头庸庸碌碌,三房那头倒还说得过去。青黛院已经废了,你的名声儿也大不如前。偌大的侯府里,能说得上事儿的,也就只有我老婆子一人。 倒不是我妄自菲薄,年轻那会儿啊,我可不输给男儿郎!说句不敬的话,即便是先帝,对我那也是要礼让三分的,就更别提现在的皇帝了。 我若不病上一回,让外人以为我侯府有了衰败之际。那么这夺嫡之争,恐怕咱们还退不出去了。” “是,还是祖母向得周全。” 沈扶摇笑了笑。 知道太夫人的身子无恙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待再明白太夫人的意图,便更是钦佩。 沈扶摇素来都知道,太夫人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光看她以一己之力,撑起北定侯府。带着儿子和孙子这一大家子度日,还能让侯府毫无衰败之际,便能明白,她的厉害之处。 只可惜…… 以前是努力让莫家昌盛。 现在,是想着法子让莫家衰败。 “叶大夫那头……” 想起方才出门的叶大夫,沈扶摇不免问道:“可曾诊出了什么?” “他那头你不必担心。” 太夫人摆摆手:“虽不是侯府的人,但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看透他的秉性。他啊,是个值得信任的。 我让他给我开了些不伤身子的药,喝下后,显现疲态就好。只要按时请大夫,按时用药,旁人是瞧不出来的。 即便是宫里的太医来了,那也得头疼上一阵。” 第589章 :回府小住 太夫人已经有了主意,沈扶摇自然放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只管配合好太夫人。该侍疾时侍疾,该让医清过去诊脉时,就让医清过去诊脉。 太夫人突然病倒的事儿,并未引起京都诸人的怀疑。相反,人人都道太夫人可怜。说太夫人虽锦衣玉食,活在富贵之中。但一生都过得坎坷,没得几次顺风顺水。 临到了这个年纪,连接失去了嫡子和嫡长孙不说,就连仅存的一个嫡次孙,也落得了一个残疾的下场。 一时之间,有关北定侯府即将衰败的言论,也渐渐传开了去。 当然,在众人口口相传之中,沈扶摇免不得要受到祸殃。 说得最多的,还是沈扶摇的不祥。 人人都说,北定侯府以前虽也死过侯爷,但那是上战场的人,很难避免的事儿。 可自从沈扶摇嫁到了北定侯府以后,这北定侯府的事儿,便一件接着一件来。 老侯爷没了,是克公公。 新侯爷没了,是克夫君。 小姑子出了丑事儿下嫁,小叔子被人刺杀残疾,以及府中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儿,乃是克了北定侯府的时运。 总而言之,都是沈扶摇的不对。 那些当初看中了沈家财力,想娶沈家女又娶不到的人,纷纷庆幸自己没与沈家接亲。 而关注七王爷的人,则免不得要为七王爷捏一把汗。 沈扶摇呢? 她如今的眼线,可是遍布了整个京都。 除去她自己的那些下人,不管是莫止湛信任的人,还是七王爷信任的人,她都能在私底下调用。 关于她的那些传言,她自然能听到。 只是每每听起那些难听的话时,她已能笑着面对。倒是趣儿,依旧像以前那般,护主。 即便是什么都不能做,那也得在暗处狠狠骂上一番。 太夫人卧病在床,莫皖北又瘫着。 莫慎儿身为二房的嫡女,终于寻到了理由,搬回北定侯府小住。 从莫慎儿回侯府的那一天起,世安院便热闹了。 沈扶摇前去探望太夫人时,十次有八次,莫慎儿都在。 二人早就撕破了脸皮儿,每每相见,自然不再如以前那般,道什么姐妹之情。 沈扶摇是不屑搭理莫慎儿的,但莫慎儿对沈扶摇,却是紧咬着不放。 从克父到克夫,从七王爷到贞节牌坊。 莫慎儿讽刺起沈扶摇来,那是一件事儿也没落下。 …… 太夫人病倒的第七日,侯府里突然就乱了套。 莫皖北醒了。 当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双脚,再无法前往边疆时,整个人就像疯了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儿,又喊又叫,又疯又闹。 他寻死觅活,一蹶不振。 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竟成了一个下不了床榻的废物! 他的大好前程,再也没有了。 扶持三皇子殿下登基称帝?成为三皇子殿下的辅政大臣?做梦! 没有了腿,就没有了兵权。 没有了兵权,他莫皖北又算是什么东西? 偏巧这时,世安院也出了事儿。 原本的太夫人,不过就是浑身无力,卧病在床罢了。 可这一日,天才蒙蒙亮。 世安院那头便急急忙忙派人来请医清,说是太夫人呕血不止,昏迷不醒。 沈扶摇听到了消息,立即遣人去请叶大夫。 对于太夫人的身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太夫人的病,不过是一场戏。 叶大夫开的药方,医清也曾亲自看过,并无问题。只是在滋养身子的药方里,添加了一些能让人困乏的药罢了。 莫说是长期吃上几个月,即便是几年,那对太夫人的身子,也是无害的。 现如今说吐血就吐血,说昏迷就昏迷,显然是有鬼! 初春的清晨,依旧冻人得很。 沈扶摇因为担心太夫人,只随意穿了件衣裳,披了件大氅,便急急朝世安院奔去。 当她带着医清来到世安院时,莫慎儿早已守在了门口。 那莫慎儿焦急至极,不断搓着手掌在门口来回踱步。 方瞧见沈扶摇,立即便沉下了脸:“你来做什么!” 沈扶摇蹙眉,并不与她计较。 只跨步上前,要入里屋去一看究竟。 “站住!” 莫慎儿见此,立即拦到了沈扶摇跟前:“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不得不说。 成为了周家当家主母的莫慎儿,气场可比以前强多了。 只可惜,再强的气场对于沈扶摇而言,都是一只‘纸老虎’。 “让开。” 沈扶摇看也不看莫慎儿一眼,只盯着那紧闭的大门,淡淡道了两个字儿。 “我说,出去!” 莫慎儿依旧没有让路的打算,而是恶狠狠盯着沈扶摇,道:“沈扶摇,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不好好守/寡,背叛莫家勾/搭七王爷的人,也配来看我们莫家的太夫人?” 说罢,莫慎儿竟还伸手推了沈扶摇一把:“祖母心善,没在这个时候儿将你赶出莫家,你就该烧高香了!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还跑出来惹人厌做什么?” “嫁去周家后,就好好在周家过日子好了。好端端的,跑回侯府惹人厌又是为了哪一出?” 沈扶摇用莫慎儿的话,又将她怼了回去。 莫慎儿怒火中烧,忙道:“沈扶摇,你别欺人太甚!像你这样的女人,迟早有一天是要被赶出侯府的! 就算祖母再舍不得你,我们莫家的人也断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毁掉莫家的名声儿! 你别以为自己勾/搭上了七王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七王爷怎么会要你?他啊,不过是因为一时新鲜,这才……” “说够了吗?” 沈扶摇眸子闪了闪,实在不耐:“说够就让开!耽误了祖母的病情,你担不起。” “呵……瞧你这话说的,是要带医清去给祖母诊脉吧?” 莫慎儿瞟了医清一眼,极其不屑:“不必了!我已经喂祖母请了大夫来。现在,蒋妈妈正在里头伺候祖母,用不着你担心。” “胡闹!” 沈扶摇一听,忙道:“祖母的身子一直是由叶大夫和医清照看的!你去请了大夫来?请的是何方大夫?” 第590章 :被人下了盅(一) “我请的何方大夫,与你何干!” 莫慎儿哪里受得了沈扶摇的呵斥和质问? 只见她立即瞪了沈扶摇一眼,反问道:“你这个不祥的女人,难道害我们莫家害得还不够吗?现在就连祖母要请哪个大夫,都得由你说了算?” 说罢,又道:“呵……你若不提醒我,我倒还忘了!祖母的身子,一直是由叶大夫看的。这叶大夫是好是坏暂且不提,毕竟那么多年,他照看祖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医清呢?自祖母病了以来,她一直插手其中。人人都说,你沈扶摇身边儿的人,个个都是宝贝儿。特别是医清,她的医术,京都之中无人能及。就连皇宫里的太医,也得对她竖起大拇指。 既是如此,为何祖母的身子到了现在,还不见痊愈?反而,越发严重!到了今日,更是昏迷不醒,呕血不止,连旁人的叫唤都听不到! 沈扶摇,祖母平日里对你百般疼爱,你可得有良心才是。别为了自己的私/欲,就对祖母下手!” “呵……莫慎儿啊莫慎儿,你还真不愧是庄眉宁的女儿。这凭着一张嘴捏造事实,诬陷他人的本事儿,恐怕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便朝一旁的医清道:“医清,你进去。好好给祖母看看,究竟是哪儿出了毛病。” 医清得令,越过莫慎儿便要推门而入。 莫慎儿见此,立即冷呵:“我看谁敢!” “蝴蝶。” 沈扶摇轻启朱唇:“拦住她。” 蝴蝶眸子一闪,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将莫慎儿拎到台阶之下。 医清面前没了阻碍,轻轻松松便入了主屋。 莫慎儿是在医清入了屋子后,才回过神来的。 她眼睁睁看着医清将门关上,又看着自己那被蝴蝶掐红的手腕,顿时便气红了眼。 “沈扶摇!那是我的祖母!你……” “你还知道那是你的祖母。” 沈扶摇担心的是太夫人的身子,而不是莫慎儿的情绪。 方才不愿与莫慎儿浪费口/舌,不过是想早些进去看看太夫人罢了。 只可惜,莫慎儿苦苦拦着。 既然一时无法摆脱她,那便只好让医清先进去了。 而她自己,则留在外头。 一来不耽误等医清的消息,二来,也能灭灭莫慎儿的气焰。 “你既知晓她是你嫡亲的祖母,也知晓她现在昏迷不醒,呕血不止。那我问你,你为何还要死死拦在门口,不让医清进去? 呵……究竟是我提醒了你,还是你提醒了我?若非你方才那一番话,我倒险些忘了,祖母病了的这几日,可是你莫慎儿一直陪在身边儿伺候的。 若你因为医清插手给祖母医治身子,就怀疑我要害祖母。那么我也有理由怀疑,祖母突然变成这样,是因为你从中作梗。 毕竟……你才是那个一直不曾离开过祖母身边儿的人啊。” 言毕,沈扶摇又冷笑了声儿,道:“呵……你也别把人当傻子!这几日来,你一直都宿在世安院,连蒋妈妈赶你都赶不走。若说到要害祖母,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你!” “夫人!” 许是因为医清入了屋,蒋妈妈终于抽出了空闲,出来看一看外头的情况。 瞧见沈扶摇,立即便道:“太夫人醒了,说想见见您。” 沈扶摇听言,瞥了莫慎儿一眼,再不与她多言:“是,我这就来。” “祖母醒了?” 莫慎儿紧随着沈扶摇,道:“我也要去看看。” “六小姐留步。” 蒋妈妈伸手拦住了莫慎儿:“太夫人方醒,精力有限,怕是见不了那么多人。 还请六小姐在外头先候着,待太夫人见完了夫人,再作打算。” “什么!” 对蒋妈妈的安排,莫慎儿极为不满: “凭什么祖母要先见她!我才是祖母的……” “六小姐,这是太夫人的意思。” 蒋妈妈不卑不亢,应道:“奴婢不过是传达太夫人的吩咐,还望六小姐莫为难奴婢。” 莫慎儿素来是个任性的,可对蒋妈妈,却不敢有半点造次。 而蒋妈妈…… 虽是奴婢,但说她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 莫说是莫慎儿了,即便是当年的莫昌海,对蒋妈妈那也是十分尊敬的。 “哼!” 莫慎儿怕得罪蒋妈妈,只得作罢。 沈扶摇随着蒋妈妈入内,却见太夫人依旧紧闭着眼,躺在床榻上。 一张憔悴的脸,毫无血色。 “祖母这是……” “还请夫人恕罪。” 蒋妈妈忙道:“奴婢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才谎称太夫人已醒。” “蒋妈妈,我明白。” 沈扶摇拍了拍蒋妈妈的手,让她安心。 随后,便立即朝医清问道:“医清,如何了?可诊断出什么?”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呕血就呕血,说昏迷就昏迷呢? “回夫人话,太夫人呕的血是褐色的,有一股浓浓的腥味儿。只是那腥味儿,又不似血腥。所以奴婢初步判断,太夫人这是中毒了。” 医清一边儿应着,一边儿将手里的针包拿了出来,给太夫人针灸逼毒。 沈扶摇见此,只得先在一旁候着。 很快,叶大夫也赶来了。 蒋妈妈用同样的方法,将叶大夫也带了进来。 医清与叶大夫二人前后给太夫人诊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太夫人中的不是毒,而是盅。 沈扶摇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险些栽倒在地。 盅…… 那可不是个好东西! 中毒或许还能研制解药。 可被人下了盅,那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事儿了。 “这盅……可有解法?” 沈扶摇对盅不大了解,但也听说过许多传闻。 她问这问题时,心里十分不安。 语气儿小心翼翼的,就怕会听到不好的回答。 叶大夫摇了摇头,道:“我是一个医者,虽能救人,但对盅却了解不深。只知道,盅这玩意儿,是从边疆境外那头流出的。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这盅在京都是个极为稀罕的东西。它是个活物,而不是死物。想养活它,必得日日用血喂养。” 第591章 :被人下了盅(二) “叶大夫说得没错。” 医清点了点头,补充道:“盅要想活,不仅要日日用血喂养,更要与主人结为契约。它所食用的,是主人的血。 一旦这盅脱离主人身体超过一个时辰,那么盅必死无疑。若想继续活下去,只有重新寻找新的寄体。 只是这新寄体与主人的身体,又大有不同。换句话说,盅所待的寄体若不是自己主人的身体,那么必定会将那新寄体折磨得死去活来。 它会潜入寄体的血骨,直到寄体消亡。届时,若主人召回,它便会回到主人的身体。若主人不召回,便只能听从主人的意思,去往新的寄体。若两者都无,那么盅便只有随着寄体一道消亡。” 说到这,医清的嗓子稍稍有些嘶哑:“盅,只听从主人的吩咐。若主人不让它离开,它死都不会离开。” “盅不能离开寄体一个时辰……” 沈扶摇毛骨悚然,内疚极了。 “既是如此,它又是如何到祖母体内的?深宅大院的,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谁又能接近得了祖母!” “难道……” 蒋妈妈脸色突变,虽万般不愿开口,可还是道了句:“难道是……是六小姐……” “慎姐儿!” 沈扶摇蹙眉,道:“难道是她?” “回夫人话,这几日,一直是六小姐陪在太夫人身边儿。” 蒋妈妈知晓事态严重,不敢有所隐瞒,道:“奴婢一开始不愿六小姐近身服侍太夫人,生怕那鬼精灵看出了太夫人是在装病。 可六小姐不住撒娇,说得太夫人自己都心软了。不仅允了她在世安院宿下,更让她时常陪着,侍奉太夫人用药。” 说罢,又不免疑惑:“可是……六小姐没理由要害太夫人啊!太夫人素来就疼六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当掌上明珠那样宠着。 这一点,六小姐也该清楚才是。” 言毕,沉默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只是六小姐从小任性,也格外记仇。兴许……兴许是因为那次周家的事儿,太夫人没顺着她,她便…… 是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六小姐从小心高气傲,眼界极高。早在她没出嫁之前,她便已多次表达过她对七王爷的心意。 只是那会儿,太夫人不想让莫家卷入夺嫡之战中,所以一直没同意。更何况,七王爷也从未表示过,他对六小姐有意。 从七王爷到周家那浪/荡公子,一个天一个地。六小姐若要记恨起来……” “没有证据的事儿,且先别猜测,以免乱了自己的心神。” 沈扶摇话虽如此说,但那一双眸子,却如同幽幽深潭,难以捉摸。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解盅的法子!” 说罢,沈扶摇看了一眼太夫人,心疼道:“祖母年纪大了,可经不得那玩意儿的折腾。” “想要解盅,就得找到盅主。”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蝴蝶,终是开了口:“找不到那盅的主人,那盅是不会从太夫人的身体里出来的。” 言毕,又道:“以太夫人的体质,若这盅在体内活动得久了,恐怕会熬不住!” “蝴蝶。” 当蝴蝶那一句‘熬不住’说出来后,沈扶摇的心神便有些乱了。 熬不住? 不! 谁都能熬不住,但太夫人一定得熬下去! 她……她老人家还没与莫止湛重聚! 若她知道莫止湛还活着,那该多高兴啊。 “你去一趟七王爷府里,将府中的消息告诉他。” 沈扶摇强撑着,做了决定:“特别是祖母的情况,一定要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让他想个法子出来,不能让祖母坐着等死。” 沈扶摇口中的‘他’,指的是莫止湛。 可蒋妈妈耳中的‘他’,却是七王爷。 “不可啊,夫人!” 蒋妈妈拦住沈扶摇,摇头:“夫人,您找谁帮忙都行,唯独不能找七王爷! 现如今宫里的主子对您和七王爷的事儿……罢了!奴婢也就直说了吧! 夫人您与七王爷之间,无论是何种关系,何种感情,太夫人都会尊重你,祝福你。前提是,一切皆是你自愿。 若你本不心甘情愿,却要为了救太夫人而委屈自己,那太夫人即便是醒过来了,也不见得高兴!毕竟……人情好欠,不好还啊!” 沈扶摇听言,眼睛泛酸得很。 这都什么时候儿了!都什么时候儿了! 太夫人和蒋妈妈想的,还是她。 在太夫人和蒋妈妈的眼里,恐怕是害怕自己欠了别人的人情不好还,最后,只得委屈了去做七王爷的一个妾。 为此,即便是放弃一个求救的机会儿,也得保住沈扶摇的尊严。 “你放心吧,蒋妈妈。” 沈扶摇咬着唇,一字一句道:“这事儿,我自有分寸。” 说罢,见蒋妈妈又要开口,于是忙道:“眼下,救祖母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事情,以后再说。” 言毕,只见沈扶摇转了话题,道:“除了外出求助,我们还得去寻盅主。” “依照奴婢看,倒也不用寻了。” 医清两眼冰冷,分析道:“能够在一个时辰内将盅下到太夫人身体里的,必定就是咱们侯府的人。 咱们侯府戒备森严,外人想进来根本不可能。而世安院,又有夫人派出的暗影守着。歹人若想进来,那必是刀光剑影。 更何况,这几日陪在太夫人身边儿的人,只有蒋妈妈和六小姐。前来探望太夫人的,也就只有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和夫人您。 想要找出盅主,其实不是难事儿。但要想让那盅主认罪,出手解救太夫人,却是难事儿。” “不!你漏了一个人。” 蒋妈妈紧皱眉头,道:“来看过太夫人的人,你漏数了一个。” “谁?” 沈扶摇瞧着蒋妈妈那模样儿,立即紧张了起来。 在她看来,能让蒋妈妈重视的,必定是不能忽略的。 “是不是庄眉宁?” “不!” 蒋妈妈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人来:“是侯爷。” “莫皖北!” 沈扶摇惊讶不已:“你是说,莫皖北?” “没错,是他。” 第592章 :被人下了盅(三) “没错,是他。” 蒋妈妈笃定点了点头:“昨夜,侯爷来过。” 沈扶摇听言,与医清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医清见此,疑惑道:“蒋妈妈,你确定来的人是侯爷?侯爷的截肢之术才做了没几日,虽说现在醒了,但也难以下榻。 即便是我给他开了不少止痛的药,可以免除他的截腿之苦。可到底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的人,哪里能说离榻就离榻? 更何况,眼下这种时候儿,青黛院紧盯着他都来不急,又怎么会让他过来?” 医清的话,让蒋妈妈自己都愣住了。 是啊。 截肢之术,那可是活活将人的双/腿切掉啊。 就算是再年轻的人,他的身体再好,也断没有几日便能下榻的。 再说了,青黛院那头将莫皖北看得比什么都重。 眼下莫皖北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庄眉宁恨不得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好汤好水伺候着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他跑到世安院来? “可那人……明明就是侯爷。” 蒋妈妈想了许久,还是笃定道:“他是坐在担架上,被人抬着来的。虽然看起来虚弱不堪,但人却是清醒的。 只是他过来那会儿,已经是下半夜了,倒没几个人瞧见过他。一开始,奴婢也觉得奇怪。为何侯爷,会在这种时候过来? 也寻思着,侯爷还需止痛药吊着,身子虚弱,不该让他接近太夫人,以免过了彼此的病气儿。 可侯爷说,太夫人是因为他才受打击倒下。现如今他自己无碍,人也清醒了,不可做个不孝子孙。 他担心太夫人的身子,一定要看上一眼。奴婢怕与他僵持久了,会让他受凉。届时,再连带上旁的病痛,那就罪过大了。 所以,几番权衡下,只得将他请了进去。” 言毕,蒋妈妈又想了想,继续道:“侯爷……在里头待的时辰不长,约摸就一盏茶的功夫。 当时太夫人还清醒着,听闻侯爷来了,免不得要激动。奴婢寻思着太夫人素来心疼侯爷,所以便退了出来,并未在旁伺候。” “也就是说,那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屋子里只有祖母和莫皖北?” 沈扶摇仔细听着蒋妈妈的话,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是。” “蒋妈妈,我自然是信你的。” 沈扶摇认真盯着蒋妈妈,道:“只是你方才也说了,当时是下半夜。既是下半夜,你又怎么能确定,那人就是莫皖北?而不是其他的人?” “夫人的意思是……会有旁人冒充侯爷!” 只一瞬间,蒋妈妈便毛骨悚然:“是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懂易容术的人虽不多,但也并非绝迹。兴许那侯爷,就是旁人易了容混进来的呢?” 话说到此,蒋妈妈又摩擦着手,焦急不已:“可是……就算容颜可以一样,声音和气质也不会一模一样啊! 奴婢从小看着皖北侯爷长大,对皖北侯爷虽不如止湛侯爷那么了解。但他的身型、声音儿、气质,以及言行举止,奴婢都是清清楚楚的!” “这事儿,看来不简单。” 沈扶摇垂下头想了许久,道:“若那人不是莫皖北,那会是谁?谁能模仿得了莫皖北的声音与气质?又能易容成莫皖北的模样儿? 最可怕的是,那人怎么能如此迅速的,就得到咱们侯府里的消息?莫皖北的截肢,昏迷与清醒。还有祖母受到的打击和祖母的身体状况。 这一切,对方未免也知晓得太多,太及时了。” 说罢,又道:“如果说……来人就是莫皖北,没有所谓的冒充和易容。那么莫皖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世安院?难道真如他所言,是因为担心祖母的身子吗?” 沈扶摇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在场的众人,也自有自己的想法。 盅,出自于边疆。 而莫皖北,则是近期才从边疆回来的。 莫皖北做了截肢之术才几日,本该好好休养。可却在三更半夜让人抬着他过来…… 如此,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趣儿。” 沈扶摇看了一眼跟来的趣儿,吩咐道:“你让宋祁去一趟青黛院,仔细调查调查,这几日莫皖北的动向。务必要查出,昨夜来世安院的人,是不是莫皖北!”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趣儿得令,急忙退了下去。 沈扶摇看着那躺在床榻上,毫无血色的太夫人,心疼极了。 好在有叶大夫和医清双双联手,用针灸之术给太夫人医治。虽不能将体内的盅给逼出来,但至少能抑制住太夫人的痛苦。 …… 在世安院里折腾了许久,直到响午,沈扶摇才在霓裳的搀扶下回了星辰阁。 鉴于太夫人的身体情况,医清自是回不来了。就连叶大夫,也被沈扶摇留在侯府住下。 莫慎儿咋咋呼呼,没少添乱。 对于沈扶摇的决定,她十分不满。 沈扶摇也没与她浪费口/舌,只命人将她捆了,直接丢回青黛院去。 庄眉宁自然是心疼莫慎儿这个女儿的。 只是眼下,在庄眉宁心里,有比莫慎儿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瞧着自己女儿就这样被丢了回来,心里气归气,但暂且还是忍住了。 只放了些狠话,让沈扶摇走着瞧。 走着瞧便走着瞧吧。 沈扶摇对于庄眉宁的那些狠话,丝毫不在乎。 青黛院。 呵…… 他们的路,已经走不远了。 …… 宋祁不愧是莫止湛身边儿的能手,很快便打听清楚了消息。 据说,昨夜半夜去世安院的人,确实是莫皖北。 早在莫皖北醒来时,青黛院那头就已经命人给莫皖北制造了担架。 莫皖北这人,一边儿要死要活地闹着,一边儿却恨不得自己能早些好起来。 ‘伪君子’三字儿,用来形容他,恐怕再适合不过。 而他,费那么大的劲儿。哪怕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顾,也要亲自去一趟世安院,又岂是去看看那么简单? 只怕…… 那盅,便是他下的吧? 可他为何要对太夫人下盅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593章 :被人下了盅(四) 蝴蝶已经将太夫人中盅的事儿传到七王爷府上。 莫止湛连夜赶了回来,神色凝重。 “没想到,四弟去了一趟边疆,倒变得有本事了。” 莫止湛和衣躺在沈扶摇身边儿,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与盅结下契约,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这世上不知有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都熬不过盅于体内的折磨。” “确定是他了吗?” 沈扶摇与莫止湛一样,被侯府的大小事务闹得疲惫不堪。 “嗯。” 莫止湛含着嗓子嗯了一声儿,又道:“在得到祖母出事儿的消息以后,我已经命人去查过近期接触过侯府的诸人了。 四弟方才边疆回来不久,又在侯府里过了年,我自是不能漏得了他。” 说罢,想了想,继续道:“我命人抓了四弟的亲信,严刑拷打。那人熬不过,便承认了。说四弟在边疆那头,结识了一帮江湖邪士。 那些江湖邪士最擅长制毒、下毒。养盅、下盅。四弟跟他们混到一块,还能有好吗?” 莫止湛素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在沈扶摇面前,他总愿意多说几句。 越是重大的事儿,他越会跟她解释清楚。就怕哪里说得含糊了,让眼前的姑娘误会儿、担心。 “也怪不得,前几日瞧见他的时候儿,总觉得他与以前不同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儿,反而还多了几分边疆汉子才有的粗犷。 咋一看,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他在边疆守家卫国,受多了苦。可只有我们这些真正在边疆待过的人才知道,这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莫止湛如此一说,倒让沈扶摇想起了年前。 那时候儿,莫皖北突然归来。 沈扶摇仔细打量他时,就已经觉得他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说来忏愧。 那时候的她,就像莫止湛所言一般,以为莫皖北是真的经过了锤炼,所以才会有所不同。 “那……北哥儿养盅一事儿,可有板上钉钉的证据?” 沈扶摇不会安慰人。 也深知,对于莫止湛而言,任何安慰都不顶用。 唯一有作用的,是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没有。” 莫止湛转头看向沈扶摇,一字一句道:“养盅这种事情,并不光彩。或许在边疆,在那些江湖邪士的眼里,敢养盅的人都是爷们。但在咱们京都,盅,是恶毒的存在。 四弟到底还是北定侯府莫家的人。有天家盯着,他如何敢粗心留下证据?他的亲信虽没亲口告诉我,四弟养了盅。但光凭着四弟与江湖邪士走动颇近,我也能猜测出七八分来。 再者,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接近祖母,给祖母下盅的人,只能是自己人。而咱们侯府里,唯一一个从边疆回来的人,是四弟。唯一一个有养盅嫌疑的人,也是四弟。当然,唯一一个有动机要害祖母的人,还是四弟。” “他为什么要害祖母!” 沈扶摇素来是相信莫止湛的。 对于莫皖北,她本就怀有疑心。现如今连莫止湛都如此笃定,她自不用多言。 “祖母待他,难道还不够好吗?不管他们青黛院做了多少错事儿,祖母都是心疼他和慎姐儿的! 此番他出事儿,不知祖母有多着急。他怎么能对祖母使出如此下作、狠毒的手段!” “因为只有祖母倒下了,他和他的母亲,才能永远拥有侯府的话语权。” 莫止湛的声音很是清淡,一副早将莫皖北看透的模样儿:“他承袭爵位时,人在边疆。此番回京都,是他第一次以北定侯的身份回来。 以前没能在侯府里一言九鼎,是没身份。后来有了身份,却没了机会儿。好不容易身份有了,机会儿也有了,却不曾想,又出了这么一茬事。 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侯爷,能断着双/腿上战场。没有了腿的他,就等于没有了一切。 这么多年来,祖父和父亲一直都在边疆。说是祖母撑着侯府,倒也不错。 祖母在京都的声望,让青黛院嗅到了危机。以前四弟身体健全的时候,祖母就算要管事,那也只能管后院的事。外头的事情,她定是不能做主的。 可现在四弟站都站不起来了。偌大的侯府,青黛院是撑不起来的。说到本事和声望,说到底还是祖母的要大一些。” “所以……” 沈扶摇茅塞顿开:“为了不让青黛院受到祖母的压制,为了能够掌握侯府里的话语权,青黛院那头不惜残害祖母的性命!” “会结束的。” 莫止湛感受到了沈扶摇的情绪,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很快。” 说罢,又道:“我会让四弟乖乖将他的盅引出来!祖母现在所受的苦,我会让他一辈子都受着。” 养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不管是契主还是寄体,他们的骨血,都是盅的食物。 所谓的养盅人,其实受的折磨,和寄体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是,当养盅人受不了盅的折磨时,可以有选择的权利,让自己盅去寻找一个寄体。 “你方才去看祖母时……蒋妈妈可瞧见你了?” 沈扶摇想起莫止湛回来那会儿,脸色十分难看。再凭着她对莫止湛的了解,便知晓莫止湛定是先去过世安院的。 “瞧见了。” 莫止湛微微叹了口气儿:“蒋妈妈是祖母身边儿最忠诚的人。现如今祖母倒下了,她自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有她盯着,我想不被她发现都难。” “她很高兴吧?” 其实…… 沈扶摇想说的是,蒋妈妈见到你,很惊恐吧? 就像见到鬼一样。 “一开始不大相信。” 灯早就熄了。 莫止湛看不见沈扶摇的表情。 只老老实实应道:“后来确认是我,便老泪纵横了。说是我回来了,祖母一定能好起来。” “你与祖母说话,祖母可有反应?” 沈扶摇又问。 “没有。” 莫止湛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无碍,祖母会好的。” 说罢,又道:“用不了几天,我也该回来了。届时,我们侯府都会好的。” 第594章 :快回来了 “时候到了吗?” 沈扶摇心中一动,缓缓转过头去。 对于莫止湛的归来,她是期待的。 期待什么呢? 大概是期待每日能光明正大的与他在一起。 大概,是期待让所有骂她克夫、说她寡/妇,甚至造谣她与七王爷有首尾的人,大吃一惊。 大概…… 也是期待一次真正的重聚。 “快了,就这几日。” 莫止湛紧紧握着沈扶摇的手,仿佛是在告诉沈扶摇。有他在,别怕。 “莫皖北的蛇毒,是你的手笔吗?” 听着莫止湛那自信的语气儿,沈扶摇想起莫皖北突然中毒一事儿。 于是,免不得问道:“我听闻,那日莫皖北是去与三皇子殿下小聚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中毒了。 一开始青黛院那头还瞒着,想来是怕莫皖北中毒一事儿,会对他们青黛院有影响。但后来实在瞒不住了,这才派人来请咱们家的医清。” 说到这,又微微撒起了娇:“请就请了吧,为大局着想,我带着医清过去了。 可青黛院那头倒好,竟怀疑起咱们的动机来。还说咱们是故意要把莫皖北的腿给截掉了!可把咱们家医清给委屈了。” 在莫止湛面前,沈扶摇虽有孩子气儿的时候,也有端庄识大体的时候儿。但类似今日这般的撒娇模样儿,莫止湛确实是第一次见。 他非但没觉得沈扶摇胡搅蛮缠,反而还觉得自己的媳妇儿可爱极了。 想来,这便是走火入魔了吧。 “是医清委屈了,还是你委屈了?” 莫止湛一改方才的严肃模样,调侃起沈扶摇来。 医清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委屈? 那丫头可不会委屈。 或许这些年来,医清因为跟随沈扶摇,稍稍变得柔和了些。但,那也仅仅是对沈扶摇啊。 对不相干的人,她永远都是冷清而寡淡的。 “自然是医清委屈了。” 沈扶摇咬了咬唇,赖皮儿道:“医清才是赶去救人的主儿!辛辛苦苦把你那四弟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二夫人没一句谢人的话也就算了,居然还怀疑咱们别有用心。 你说,医清该不该委屈?能不能委屈?担不担得起这个委屈?” 要说心情,谁的心情都不好。 北定侯府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犹如已经走入了泥潭之中。 衰败的衰败,残疾的残疾,中盅的中盅。 说到底,不过都是自己人害自己人。 莫止湛身为莫家的嫡长子,身上的担子很重。 他不仅要挑起莫家,还要当好一个晚辈。 而沈扶摇…… 也一样得不到轻松。 之所以强打着精神,应对莫止湛的调侃,不过就是为了让彼此都放松些罢了。 “那你呢?究竟有没有别有用心?” 莫止湛透着黑暗,看向了沈扶摇。 虽什么都看不真切,可只要能感受对方的呼吸,便也觉得满足、幸福。 “你觉得,我有还是没有?” 沈扶摇学‘反问’学得极快。 既然她问莫止湛的问题,莫止湛没有回答她。那么,她也不必理会莫止湛提出的问题。 “不管有还是没有,你都是我的贤内助。” 莫止湛并不在意沈扶摇的回答,只是将手握得更紧了:“若没有你,我不能如此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沈扶摇的手有些吃疼。 习武之人的力道,果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啊。 可偏偏…… 沈扶摇竟能忍下那疼,一动不动地让莫止湛握着。 “既是贤内助,那么恐怕……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沈扶摇与莫止湛虽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彼此却已经十分了解。 沈扶摇可不认为,莫止湛口中的‘贤内助’,是指她长期以来的表现。 说到底啊,不过就是指莫皖北那两条腿的处理方式罢了。 “三皇子殿下已经见过我了。” 莫止湛见沈扶摇如此通透,也不再瞒她。 只将自己这些日子来所做的事儿,一一告知了她。 原来…… 熹妃娘娘的贞节牌坊,正好是七王爷和莫止湛一个对付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的机会儿。 七王爷假装被‘贞节牌坊’的事儿激怒,特地派人去寻了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的麻烦。 其中,蛇毒就是七王爷和莫止湛的手笔。 七王爷做了刺杀的那一派,而莫止湛则当了救驾的那一派。 只是这驾,‘救’得有点迟。只‘救’了三皇子殿下,而‘救’不了莫皖北。 莫止湛之所以在这种时候儿,出来救人。无非就是为了取得三皇子殿下的信任,从而打入三皇子殿下的内部。拿到三皇子殿下试图造反的证据罢了。 因着以往莫止湛与七王爷的关系太过亲近,想要取得三皇子殿下的信任,并不容易。 更何况,莫止湛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到了这个节骨眼才回来,难免让人多想。 好在…… 他们早早就布下了局。 先有七王爷瞧上沈扶摇,死活要缠着沈扶摇一事儿做铺垫。后有七王爷为沈扶摇的‘贞节牌坊’怒发冲冠。 莫止湛只布下了条‘线索’,证明自己摔下山崖后,并未丧命。只是丢失了记忆,暂时被农家收留。 直到寻回了记忆,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这才返回京都。 有这条‘线索’在,就不怕三皇子殿下去查。 莫止湛回到京都后,听闻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竟看上了自己的妻子。其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为了女人反目成仇的事儿,在这世间多得数不胜数。 旁人躲不过美人劫,莫止湛和七王爷也一样躲不过去。 有了这茬事儿在先,再有莫止湛为救三皇子殿下和莫皖北,而开罪七王爷在后。 三皇子殿下就算疑心再强,那也得犹豫几分。 毕竟…… 莫皖北已经是个废物了。 一个废物侯爷,手里能有多少的权?他三皇子殿下又能用到多少的兵?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想得明白。 而莫止湛呢? 若他已经死了,那么三皇子殿下对北定侯府也就不抱希望了。只当自己下错了棋,投错了希望。 可偏偏…… 莫止湛没死! 他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那么…… 第595章 :你瞒了我什么 那么…… 这北定侯府,又该是另一番光景了。 沈扶摇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何七王爷会纠/缠上她。 从一开始的刻意接近,再到后来的讨要人情。不管是一次又一次为了她与皇上对抗,还是不顾流言蜚语,也得表现出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早布下的局。 因为七王爷和莫止湛,早就想好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点子,想好了,要上演一出‘为了美人而反目成仇’的戏码。 为了等到今日,那两个男人提前就为自己寻好了理由。 如此大的格局,如此深谋远虑。 沈扶摇只要细想,便觉得可怕。 就更别提,往后那一次又一次看似巧合,又偏偏不是巧合的事故。 在沈扶摇看来,七王爷不好对付。而莫止湛,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他们二人之间强强联手,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都能见招拆招。更能顺着别人的手段,想出更令人难以招架的法子来。 环环相扣。 不到最后,还真无法让人看透。 “你想要借三皇子殿下的手,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 沈扶摇虽相信莫止湛有本事儿解决一切,可当她听完莫止湛的话后,还是免不得要替莫止湛担心。 “三皇子殿下这个人,素来多疑且狡诈。你确定,他会相信你吗?” 说罢,沈扶摇又道:“虽说……你与七王爷早早就为今日做了铺垫。但你别忘了,在三皇子殿下想要北定侯府的势力时,你一直都想置身事外。 即便是为了自保,没打算与三皇子殿下为敌。可在三皇子殿下的眼里,你没能为他所用。甚至,还连带着整个北定侯府与他保持距离……这……” “你莫担心。” 莫止湛又紧了紧沈扶摇的手,安慰道:“三皇子殿下的性子,我多少也是了解的。即便你不说,我也知晓他当初如何看我。 莫说我与七王爷走得近,就算只是泛泛之交。但只要我没能为他所用,我依旧是个敌人。 现如今说投靠他就投靠他,确实有些突然。他生性多疑,难免会怀疑我的用心。” 说罢,莫止湛想了想又道:“他既怀疑,便让他去查。我本事不大,但却能保证,他所查到的,都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再者,眼下的时局,早已与以往不同了。四弟已然是个无用的人,即便是送上门去给三皇子殿下利用,三皇子殿下也是嫌弃的。 一个没有了腿,无法自行走路的人,撑不起北定侯府。哪怕还能靠祖辈的功绩保住几代荣华富贵,那也是毫无实权的米虫。 可我的归来,意义大不相同。我能让北定侯府翻身,也能给三皇子殿下带来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他若不拉拢我,是他的损失。即便我不与七王爷联手,也还会有别的人。这世上,窥视帝位的人从来都不少。” 言毕,莫止湛幽幽问了句:“你觉得,以三皇子殿下的性子,会舍得放过这次机会,将北定侯府的势力拱手让人吗?” “不会。” 沈扶摇想也没想,便应道:“对三皇子殿下来说,那个位置高于一切。如若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储君之位,便连自己的外祖家,也算计在内。 即便他不信任你,也一定会委以虚蛇,将你捆在他的身边儿。” 说罢,沈扶摇又道:“虽说……现在咱们侯府的兵权已经被收走了。可一旦你归来,皇上那边必定会重新考虑兵权的问题。毕竟,放眼望去,还真没几个人能跟你比。 再说了,咱们莫家世世代代为朝廷效力。为了朝廷,不知丢了多少条性命。光是这一点,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 “你能如此想,那便对了。” 莫止湛笑笑:“既然我有可能重新执掌兵权,那么即便是委以虚蛇,我也有法子让三皇子殿下对我改变看法。” “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便是与七王爷彻底‘决裂’,然后取得三皇子殿下的信任。” 沈扶摇眸子一闪,道:“而我,则是要盯紧着后院。把那些不安分的人,彻底铲除!” 沈扶摇在说这番话时,是咬牙切齿的。 莫止湛心下一颤,不由自主问:“你是说,青黛院那头?” “是。” 沈扶摇回答得十分爽快,没半点犹豫:“不触及我的原则和底线,我可以一忍再忍。可青黛院那头,着实是太过分了。 她伤害的不仅仅是我,更是祖母和你,还有……” 沈扶摇话说至此,突然打住。 她想起了莫止湛的母亲。 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去让莫止湛知晓自己目前逝世的真相。 庄眉宁再不好,也是他的血亲。 那不仅仅是一个继母,更是姨母啊。 “还有什么?” 莫止湛自由聪明绝顶,沈扶摇突然语止,让他察觉出了不对。 他转过头,认真看着沈扶摇:“扶摇,可有事瞒我?” 沈扶摇沉默了许久。 最后,终是想通,觉得事关莫止湛的母亲,他有权利知晓:“我……我……” “你说。” 莫止湛鲜少见沈扶摇这般模样儿,心下顿时有了准备:“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没什么事情是扛不住的。” “我……我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渐渐发现了一些事儿。” 沈扶摇咬咬牙,道:“关于青黛院……关于二夫人和莫管家。关于……关于慎姐儿。还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却字字儿清晰:“还有母亲……母亲的死……” 莫止湛身子一颤。 声音竟在一瞬间,变得沙哑:“母亲的死……和青黛院有关,是吗?” 莫止湛的声音落下,轮到沈扶摇大吃一惊。 “你……你知道?” “我有猜测。” 莫止湛深深闭上了眼:“但我没有证据。” 黑暗中,他们谁都看不见彼此。但却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的那一处荒芜。 “母亲对她极好。” 莫止湛什么了一阵,又道:“不论是出嫁前,在丞相府。还是出嫁后,在北定侯府。母亲……都将她当成自己的嫡亲妹妹。” 第596章 :是该清理门户了 “嫡亲有用吗?” 沈扶摇看到莫止湛有如此强的承受能力,终是放下心来:“若有用,莫皖北与你,岂不是更亲?你们不仅有着同一个父亲,他的母亲更是你的姨母。 可事实上,他对你,难道就真的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好,那般尊敬吗?” 说罢,沈扶摇免不得感慨:“这世上,最复杂的不过就是人心。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再亲的关系,再好的人,兴许都有肮脏龌蹉的一面。” “我只是替母亲不值。” 莫止湛哑着声,道:“其实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个傻子。从母亲的死,到她成为我的继母,成为这北定侯府的正室,我多少有些怀疑。 哪怕那会儿我还很小,对善恶的分辨并不清晰。但随着这些年来,青黛院所做的一切,我渐渐有了印证。 只是,我没有证据。即便我对母亲的死,进行了调查。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母亲就好像……真的是天妒红颜一般,死得毫无意外。” “人作恶,自有天收。” 沈扶摇反握住了莫止湛的手,道:“一个人做了恶事儿,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若是没有证据,那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那证据你发现不了,也会有旁人知晓。” “那个旁人,是你吗?” 莫止湛轻轻问道。 扶摇,你是我的救星。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走向了完全不一样的轨迹。 现如今…… 母亲的死,会因为你,得以公之于众吗? “机缘巧合,我得到了一个人证。” 沈扶摇没再瞒着莫止湛,道:“那人以前一直在大厨房那头做活。因为曾经得过母亲的恩惠,所以对母亲的恩情一直铭记在心。 只是……年轻的她有所顾及,胆子也小。所以哪怕知晓了一些猫腻,也不敢得罪二夫人。 这么多年来,因着心里愧疚,所以每年的中元节前夕,她都会偷偷给母亲烧点纸钱,忏悔自己的罪过。 正巧,去年中元节前,她悄悄躲在园子里烧钱,被我撞见。我偷听了不少她的忏悔,恩威并施地,倒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只是那时候儿时机还不成熟,又因母亲的死,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儿。故而,一直没有行动。只将那人证转移到了城外的庄子里做活,等候时机。” 说罢,沈扶摇叹了口气儿,道:“时间过去那么久,物证是寻不到了。单单只凭着这人证,定是无法治罪的。 更何况,母亲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但凡是个人,都会狡辩,这是死无对证的事儿。 若想治她,只能在别的罪证上锦上添花,罪加一等。” “你方才提起了莫管家和慎姐儿。” 莫止湛还记得沈扶摇的话,问:“他们两个人身上,恐怕也有事吧。” “嗯。” 沈扶摇轻轻嗯了一声儿,又道:“我若将事实都告诉了你,你能顶得住吗?” 沈扶摇问的是,你能顶得住吗?而不是,你会信吗? 在她的眼里,莫止湛是值得她信任的人。而她,也同样是莫止湛值得信任的人。 对于已经构成事实的事儿,她从不过多纠结。 只怕一下子道出了太多的密事儿,会让莫止湛有些难以接受。 “夫人。” 莫止湛勾了勾沈扶摇的下巴,猛然朝沈扶摇靠近。 温热的鼻息打在沈扶摇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未免也太小看你的夫君了。” 沈扶摇脸颊顿时发烫。 脑袋嗡嗡的响。 这个莫止湛! 都什么时候儿了?竟还有心思调侃人! “你这般说,倒显得我小瞧了你。” 沈扶摇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忙道:“既然如此,我可就把我调查到的事儿,都告诉你了。” 言毕,沈扶摇便将这阵子来,自己所发现的事儿一一告知了莫止湛。 其中,包括庄眉宁与莫管家之间那长达二十来年的龌蹉事儿,以及莫慎儿的身世。 庄眉宁这么多年来,所犯下的大罪不少。 残害身为她嫡姐的主母、残害身为她外甥的当家公子莫止湛。背叛夫君,与旁人珠胎暗结。 条条举例,就足以让她丢了性命,就更别提后院里栽赃陷害的那些小事儿了。 莫止湛的忍功和定力都极好。 他母亲的死,以及莫管家和庄眉宁之间的事儿,他是早就生了疑心的。但莫慎儿这个妹妹,他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告知莫慎儿是庄眉宁和莫管家的孩子,且还被人说得如此笃定。 这事儿如果换成了沈扶摇或者别人,恐怕都难免大惊。 可莫止湛…… 只轻轻‘嗯’了一声儿,表示自己已经知情。 除此以外,再无动静。 但沈扶摇相信,莫止湛的心,绝对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只是,他身为勋贵世家的儿子,早已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了。 “扶摇。” 突然,莫止湛开了口,在沉默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后。 “嗯?” “这阵子,让你受委屈了。” 莫止湛轻轻捏了捏沈扶摇的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神情地望着沈扶摇。 “我不委屈。” 莫止湛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话,让沈扶摇觉得……有点矫情。 于是,连忙摇头:“这有什么好委屈的?祖母疼我,没少为我做主。霓裳、初凝那几个丫头,也将我照顾得很好。 柠溪房一直都很老实,勤善房那头,也知晓自己争不过。幸得青黛院蹦跶了些!如若不然,这日子得过得多寂寞?” “莫家的门户,是该清理清理了。” 莫止湛从没当沈扶摇的玩笑话是玩笑。 反而,心里还内疚极了。 他见识过沈扶摇最初的模样儿。 所以,当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嫁给他以后,渐渐变得懂周全,强颜欢笑。他的心,就格外疼。 “我莫家世代承袭侯爵之位,世代清名扬外,绝不能让那些蛀虫亏空了了去。” 莫止湛的声音很是清冷:“夫人,还得辛苦你。青黛院那头,若是证据确凿,就动手吧。就当舒展舒展筋骨,挺好。” 第597章 :是该庆贺一下了 次日一早。 沈扶摇迷迷糊糊醒来时,莫止湛已经走了。 想起昨夜和莫止湛的谈话,沈扶摇竟觉得十分安心。 哪怕眼下的时局并不稳定。 甚至,可以用到‘动荡’一词。 而沈扶摇,也不是一个听从别人吩咐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想做的事儿,即便是有人拦着,也一定会做。 可若莫止湛也点了头支持她,她便会变得更有底气儿。 “夫人,沈府那头来人了。” 霓裳在伺候沈扶摇梳妆打扮时,悄悄在沈扶摇耳边儿道了句:“说是于妈妈想见您。” “见我?” 沈扶摇挑了挑眉,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为明媚的笑容:“她终于,也忍不住了吗?” 这是沈扶摇和于妈妈之间的博弈。 早在于妈妈重新与香莲相遇,听到了香莲的那番话以后,心里就已经动荡不安了。 只是于妈妈是个人精。 她被沈扶摇囚/禁了那么久,又当了那么长时间的仇人,怎么可能拉得下脸来求沈扶摇? 本以为,沈扶摇想要对付庄眉宁,就必定会去见她。 可谁知,沈扶摇这个女人,比她还能忍。 最后无法,只得先行低下头,求见沈扶摇。 “夫人您神机妙算,每每推断的事儿,总能应验。” 霓裳将发髻梳好,往上头插了一只海棠步摇,既点睛又简单。 “并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香莲能干。” 沈扶摇笑了笑,伸手扶了扶自己的步摇。 简单大方,不错。 霓裳的手艺,越发得她的心。 “有些事儿,倘若不知,那便不会放在心上。可一旦知晓了,那么,就难以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香莲现如今每日都与于妈妈待在一起。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哪怕只是一个胆怯的眼神,都能让于妈妈想起这些年来,庄眉宁的所作所为。 每每想起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狠毒事儿时,于妈妈就一定会套到自己的身上。她会不断的思考,庄眉宁那么多的阴损招数中,究竟有几招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旦心里有了隔阂,想再消除可就难了。这香莲的存在,便日复一日地提醒她,庄眉宁是一个不值得她忠诚守护一生的主子。 在恨意不断滋生的情况下,每多等一个时辰,都是一种折磨。 忍?她如何忍得过我?” 沈扶摇扶着霓裳的手起身,一道来到饭厅开始用早膳。 霓裳很是佩服沈扶摇,觉得自己能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可真不赖。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即便是再大度的人,也会因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而心生怨气儿。若没有,定是傻子!” 霓裳说出的话,很是现实:“纵使那于妈妈再无私,对青黛院再忠诚。可青黛院那头做的,可是要了她性命的事儿。 需要她的时候儿,拿她当牛做马的使唤。没了利用价值,就往她尸首上添一刀,生怕她死得不够绝。 这么多年来的追随,换来了如此寒心的待遇,于妈妈如何能甘心?” “是啊。” 沈扶摇喝下一口小米粥:“甘心,不甘心……真是折磨人心的好东西啊。” …… 沈扶摇用过早膳后,便出了门。 只是,她去的并不是沈府。 于妈妈那头,还得再吊着。 时日不宜过长,但也不需马上到场。 她要去的,是莫管家莫固安那头。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莫固安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死里逃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儿。 沈扶摇与莫管家虽不亲近,但到底是相识。庆贺他一下,总是要的。 …… 沈扶摇再次见到莫管家时,莫管家已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如往常一样,白衣诀诀,风度翩翩。而是传上了庄子里干农活的麻衣,整个人看起来朴素极了。 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几处疤痕。 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看便知道是在大火中烧伤的。 熊熊的大火里,他能死里逃生,却不能完整无缺。 只是气质这东西与生俱来。 即便是脸上和手臂上有了疤痕,穿着也朴素简单,可依旧掩盖不了他谦谦君子的气度。 可惜,这君子,不过是个伪君子。与真君子之间,相差甚大。 “有阵子没见了,莫管家过得可好?” 沈扶摇缓缓坐下,看着那面色平静如常的莫管家,淡淡问好。 莫管家笑笑,道:“夫人安好。” 说罢,便主动给沈扶摇倒了杯茶水,递到沈扶摇跟前:“从我被宋祁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要与夫人见面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 “莫管家有着一颗玲珑通透的心,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自愧不如,在下佩服。” 沈扶摇看了一眼莫管家递过来的茶水,却并不喝:“只是不知,这阵子莫管家过得可舒坦?这下头的人,有没有把莫管家照顾妥当?” “夫人救了我一命,我感激不尽。” 莫管家作揖,礼仪周全:“若不是因为夫人,恐怕我早就丧生火海,成为一具焦尸了。 夫人将我救下,又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处,还命下头的人给我医治,这番恩情,我总不会忘的。” “瞧瞧莫管家说的话,倒见外了。” 沈扶摇见莫管家与自己打起了官腔,挑了挑眉:“你在咱们侯府,说起来是管家,但实际上,早已是半个主子了。 父亲常年不在府中,这北定侯府上上下下,都仰仗着你照顾呢。说句不分尊卑的话,你还是咱们的长辈。 到底是一家人,何苦说了那两家话?” 说罢,沈扶摇又似笑非笑,道:“特别是青黛院,孤儿寡母的。娘家依仗不得,夫君又不在身边儿。若没了莫管家你在后头帮持着,青黛院上下可怎么活?” 一直平淡如水的莫管家,在听到‘青黛院’三个字儿后,眸子稍稍闪了一闪。 哪怕消失得很快,但还是被沈扶摇捕捉到了。 “只是说来也怪!你这二十来年,对北定侯府尽心尽力。特别是青黛院那头,从未有过懈怠。 按道理说……你出了事儿以后,青黛院该着急才对。可为何,他们反而毫无动静呢?” 第598章 :你选一个死法 “何止是没有动静?” 霓裳最喜欢与沈扶摇打配合战。 一听沈扶摇说到了这,立即接道:“也不瞒着莫管家您!青黛院与咱们星辰阁的关系,莫管家您是知晓的。在青黛院里,我们不知埋下了多少的耳目。 青黛院那头,不仅没在您出事儿以后,表现出一星半点儿的难过,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儿。 这多心的啊,定是要怀疑……” “夫人想说什么,其实我都明白。” 许是霓裳的话,太过直击人心。 莫管家还没将她的话听完,便开口打断:“我莫某从出生起就在北定侯府里长大,大宅院里的那些明争暗斗,我早就看透了。 夫人若有话,大可与我直说。我与夫人虽交道打得不多,但也知晓,夫人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弯弯绕绕的,倒不大像夫人的作风。” “有些话本不想说得如此直接,怕莫管家刚刚经历了生死劫,承受不住打击。可现下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沈扶摇笑了笑,一脸云淡风轻:“正如莫管家方才所言。你从小就在北定侯府里长大,深宅大院里的那些把戏,你见得多了。 谁真心想帮你,谁又害了你,谁对你委以虚蛇,其实你心里都清楚。即便一时看不透彻,可多少也能有所察觉。 我若还寻思着你扛不住打击,那才是对你的羞辱。” 说罢,沈扶摇又道:“既然莫管家是个爽快人,那么我也不跟莫管家兜圈子。 我沈扶摇是商宦家出生的女儿,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更何况,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咱们交情不深。 既交情不深,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救你。 你之所以能捡回这条命,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如若不然,就凭着你为青黛院做过的那些事儿。我不必救你,更不必养着你。” 沈扶摇坦白起来,说话是一点儿都不留情的。 “你是个聪明人,我话中所指,你想来也明白。我为何救你,为何找你,需要你做什么,你心里也清楚。 行或不行,只需你一个点头或摇头。” 言毕,沈扶摇更是放下话来:“若应了,你我就一起联手,让那歹毒之人下地狱。自然,我也会保你不死。你若不应,呵……” “我若不应,夫人奈我何?” 莫管家是个久经心机场的人,自然明白沈扶摇的意思。 只是在他看来,沈扶摇既然救下了他,又主动来寻他。那么,他的利用价值,远远不止于此。 答应也好,拒绝也罢,决定权在他,而不在她。 “莫管家的记性,似乎不大好。” 沈扶摇看着莫管家那如泰山般沉稳的模样儿,有心想要杀杀他的锐气儿。 “我方才说过,我是个做买卖的,从不喜欢吃亏。你若应了,那么咱们条件好商量。毕竟你那个姘头,无恶不作,早已触犯了我的底线。 若你不应……呵……若你不应嘛,那我也无法。只是从救你的那一刻起,我便为你耗费了不少的人力、财力、以及精力。 财力或许你以后能想法子还回来,但我的精力和人力,却是你无论如何都还不回来的。 既是如此,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以求自己心里得到个痛快了。” 说罢,沈扶摇便挑了挑眉:“莫管家啊!你可知,当初跟在你身边儿的那个人,是你姘头安排在你身边儿的眼线。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为了除掉你,她不惜花重金雇佣杀手。 如果当时,我没多留个心眼的话,你现在早就已经丧生火海了。 我不需要你无怨无悔地报答我的恩情,只希望你能好好与我联手,去对付我们共同的仇人。 若你不肯,简单。我无法让时间倒退,但我能让这件事儿的结果,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死,可以变成生。生,也能变成死。” 还能如何呢? 你若应了,大家好说话。各取所需,今后过安稳日子。 你若不应,那么便违背了当初我救你的初衷。 既然如此,我救你作甚? 你不能为我所利用,我救了也是白救。 虽说我不能让时间回头,可我能让你再死一次。 我沈扶摇可没那么大度,平白当你的救命恩人,却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夫人是在威胁我。” 莫管家问得很笃定:“可巧了,我莫某平生怕恨受人威胁。不过就是一条贱命,你若想要,大可拿去。” “莫管家是条汉子。” 沈扶摇也不急,慢悠悠道:“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只可惜了这满腔的深情啊,错付了人。二十来年的默默守候和付出,换来的却是二十年的欺骗和背叛。 你那姘头骗了你二十年的感情,二十年莫慎儿的身世。甚至,在你死后没几日,便又寻了一个年轻俊美的侍卫当姘头。 这口气儿,你竟也能忍。” 说罢,不等莫管家开口,沈扶摇又道:“也罢了,爱或恨,生或死,都是你自个儿的事儿。” 言毕,沈扶摇突然话锋一转:“来人啊!” “属下在。” 宋祁突然闪身而入,速度快得惊人:“莫管家是个高人,早已将生死看淡。咱们的事儿,怕是成不了了。” “是,属下明白。” 宋祁也不劝。 只在应下以后,直直给莫管家丢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而霓裳和医清,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拿出了白绫和断肠丸。 “我说话算话!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么,该去哪儿便去哪儿吧。总不能白白让我浪费精力人力,还破了财,只为救你一命不是? 好在你也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想来也能理解我的做法。庄眉宁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我既无法拿她出气儿,便只有从你身上拿回我付出的力气儿了。” 沈扶摇瞟了瞟桌上那三份东西,道:“我念你自幼在北定侯府长大,头上还冠着莫家的姓氏。今日,给你三种死法。 白绫上吊,匕首自刎,断肠丸断肠。你自个儿掂量掂量,选一个上路吧。” 第599章 :我最厌恶受人威胁 自诩有把握与沈扶摇谈条件的莫管家,在听到沈扶摇的这番话后,眸子顿时闪过一抹惊慌。 庄眉宁对星辰阁所做的事儿,每一桩每一件,莫管家都是一清二楚的。 无论是当年莫止湛的母亲,还是后来莫止湛身上的毒。无论是莫止湛的死,还是沈扶摇所遭受到的种种诬陷。 在莫管家看来,单单只挑一件,就足以让人记恨一辈子了。就更别提,这些仇恨日积月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星辰阁怎么甘心放下如此大好的机会? 要知道,庄眉宁的后台虽不硬。但就凭着她是北定侯夫人,以及莫皖北现在的身份。想扳倒她,并非易事。 如若容易,沈扶摇不必大费周章盯着他,更不会冒险救他。 说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想要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帮助。 毕竟…… 他知晓了庄眉宁太多的秘密。 只要他开口,那么庄眉宁就休想再翻身。 莫管家抱着如此想法,自然是要好好为自己筹谋的。 爱? 呵…… 他曾如此深的爱着庄眉宁,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莫管家曾以为,他自己可以为了庄眉宁死。为了那个女人,他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放弃自己的这一条性命! 可所有的一切心甘情愿,都建立在庄眉宁也心仪自己的前提之下。 既然庄眉宁对他从来都只是利用,就连莫慎儿的身世,都是一个骗局。那么对这个女人,他也就没什么好留念的了。 说他现实也好,爱得深所以恨得浓也罢! 既然庄眉宁无情,那么就休怪他莫固安无义! 莫管家是从火海里侥幸存活的人。 虽说在沈扶摇的‘囚禁’下,他的日子过得也不赖。但相较于以前,无疑是一个天一个地。 没有了爱情,他便想要权势和财力! 早在他想通以后,便暗暗下了决心,要用庄眉宁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孽,为自己换取一个富足的后半生。 在莫管家看来,沈扶摇不过就是一个寡/妇。 商宦之女如何? 有聪明的脑袋,过人的智慧,又如何? 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死了丈夫,没有了依仗的寡/妇罢了! 北定侯府的太夫人疼她,又能疼到几时? 用不了几年,这太夫人便会撒手人寰。 届时,就凭沈扶摇? 凭着她一个商宦之女的身份?凭着她无夫君无儿女的处境?凭着她至今还是清白之身的尴尬局面? 想要在北定侯府继续立足?谈何容易? 说得难听些…… 勤善房和柠溪房那头,无论是谁掌管北定侯府,都不会让一个连身子都没被莫家人破过的女人,拥有话语权。 倒不如借此机会,让他好好与沈扶摇谈谈条件。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沈扶摇保他不死。更不是随便赏一些银子,一座宅子。 他莫固安啊,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一旦他站出来指证了庄眉宁,那么便再也回不了北定侯府了。 当然,北定侯府那头,他也没想过再回去。 他要的,是北定侯府外头的产业。 在沈扶摇还能说得上话时,分出一半来,又有何不可? 比起眼睁睁看着庄眉宁为非作歹,失去一半莫家的产业,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儿。 莫管家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因为自以为了解沈扶摇,觉得自己能死死抓住沈扶摇报仇的心思。 所以,便装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财,不在乎。 权,不在乎。 命,也不在乎。 本以为如此,就能让沈扶摇慌了神,对自己言听计从。 然而……让莫管家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慌了神的人,竟是他自己。 “怎么?莫管家是觉得死法不够多?” 沈扶摇见莫管家半天没动静,便慢悠悠开口:“要不?给你寻一面墙?寻一条河?寻一座山?只要你开口,痛快的不痛快的,我都能成全你。” 沈扶摇的语气儿,看似漫不经心。可态度,却咄咄逼人,极其强硬。 莫管家节节败退,沉默了半响,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说怕死? 他倒不怕死。 只是比起死,他更想活着。 比起让庄眉宁过好日子,他更想看到那个女人,后悔莫及。 说他不想死? 方才大义炳然的模样儿,着实打脸。 说……死法不够多? 呵! 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呵……莫管家,做人呢,还是要讲究实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别窥视。拿不起的,也别惦记。” 沈扶摇看着莫管家,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便道:“说实话,你如何想的,我都明白。 说不怕死的人,有几个是真的不怕死?说活不活都无所谓的人,又有几个真的能无所谓? 你想与我谈条件,要筹码,可以直说。但凡是我所能接受的,我都会应你。 相反,我这人最不喜欢受人威胁。你以死相逼,我便只好成全你。” 说到底,沈扶摇也是虚张声势。 且不管莫管家怕不怕死,她是怕莫管家死的。 之所以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就是想提高自己说服莫管家的成功率罢了。 她和莫管家二人,都想拿到主动权。 在这种情况下,比的是演技,和心理承受能力。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沈扶摇稍稍占了上风。 但她不能操之过急,将这条路给走死了。 于是,只好慢慢迂了回来:“是,我承认,我对庄眉宁是有怨恨的。若换做以前,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庄眉宁扳倒。 为了扳倒她,我命人盯着青黛院,盯着你。在猜出了庄眉宁要对你下手后,立即便派人去救你。将你囚禁在这,也是为了有一日,能借你之手,拉庄眉宁下地狱! 可是不巧,现在不需要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即便你不出面,她也一样过不了安生日子。 之所以还来寻你,好好与你交谈一番,不过是觉得,若你肯出面的话,她的恶行才会被更多人知道。” 言毕,沈扶摇笑了笑:“不管被定下什么罪行,她都是要倒台的。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又何必,受你的威胁?” 第600章 :什么叫夫妻呢 “呵……” 莫管家无奈失笑。 在沈扶摇摆出三种‘死法’让他选择的时候儿,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要么,保住脸面,丢了性命。 要么,丢失脸面,保住性命。 对于莫管家来说,他自然不会选择前者。 可第二条路,又实在寻不出一个台阶下。 沈扶摇方才的那一番话,虽听起来让人不大舒服。怎么说,都是一种无情的拆穿。 但对于莫管家而言,却是一个稳稳当当的台阶。一个可以让莫管家继续与沈扶摇谈判的突破口。 “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堂堂北定侯的嫡长子,千挑万选的,竟选了一个商宦之女。 可现在我明白了!太夫人和莫止湛,看人的眼光可真毒啊。你,终究有你的过人之处。” 莫管家对沈扶摇的赞赏,毫不吝啬。 既然沈扶摇已经将话摊开了讲,那么他也不必再兜兜转转地与沈扶摇博弈。 “你说得没错!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对生,有着极其强烈的欲/望。 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更不可能去死。但我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钱财、权利。你手里所拿着的,我都想要!” 说罢,莫管家又摇了摇头:“可惜啊,你精明得很。什么许诺都没给我,诚意不足啊。” 言毕,莫管家仔细盯着沈扶摇的脸色,又道:“也罢!今日,既然你与我开诚布公,如此坦白。那么,我也不怕与你说实话。 我不知,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知晓我和庄眉宁之间的事。但今日,我也不瞒你。我与她,确实有首尾。 我苦苦守了她二十来年,在侯府里,不管她的处境如何,我都会不顾一切地帮她。 她过河拆桥,为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便杀人灭口。如此歹毒,我自然恨她。 可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她之间的夫妻情分,若严格计算起来,恐怕要比她和莫昌海更深、更浓! 你只肯保我性命,就想让我背叛庄眉宁,将她送上死路。这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还想谈条件?是好事儿。 既然你想以此来和我谈条件,那么我便与你掰扯掰扯。 只是这掰扯中,若不慎扎了心,那可就与我无关了。 沈扶摇挑了挑眉,问:“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情分?呵呵……敢问莫管家一句,何为夫妻?” 莫管家听言,微微一愣。 一颗心,仿佛被刀子扎了一般,隐隐作疼。 “若莫管家不知,那么我便托大,不吝赐教。夫妻夫妻,一夫一妻。 只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经过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才叫夫妻。再不济,像庄眉宁一般,成为续弦,做人继室的,也得将名字记入莫家族谱。 莫管家与庄眉宁……是合过了八字儿,见过了双方父母,还是拜过了天地,入了族谱? 只不过是背着旁人的耳目,偷偷厮混到一块儿,哪里又能算得上夫妻呢?你们之间的事儿,若说得好听,是夫妻之实。若说得难听,不过就是苟且之事儿。 既不是夫妻,哪里来的夫妻之情?” 说罢,沈扶摇稍稍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即便一定要论夫妻之情。那……也不过是你自个儿的看法罢了。 在你的眼里,你与庄眉宁的情分,又深又浓。可在庄眉宁的眼里,这么多年来,她真正爱过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我的公公一个吧? 若在她的眼里,你与她的情分果真如你所言的那么深。那么,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客栈的那场大火,你如何解释?她,为何要对你下手? 即便她爱自己比爱你深,想要保全自己。可……你们二十多年的情分,难道连彼此信任,都做不到吗?” 沈扶摇扎心的话,一堆接着一堆:“照我看啊,这一切都是莫管家你自作多情了。 且别说夫妻情分!即便是姘头之情,你也是捞不到的!光看她庄眉宁在你‘死’后没几日,便又寻了别的男子暖床榻便知,你于她而言,无足轻重。” 莫管家的脸色,被沈扶摇的这几番话,击得极其难看。 好半响,都发不出声来。 是啊。 夫妻之情? 那不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若庄眉宁真顾及他们这二十来年的情分,又怎么会如此待他? 欺他、瞒他、杀他、背叛他! “莫管家不信?” 沈扶摇明知莫管家的脸色越发难看,却还是往火上浇了把油:“也罢!毕竟是二十来年的‘夫妻情分’呢。莫管家不信我,信庄眉宁,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我这人从不喜欢冤枉别人。我既告诉你,庄眉宁有了新的姘头。那么,便会拿出证据来。” 说罢,只见沈扶摇朝宋祁使了个眼色。 宋祁退出去。 不出一会儿,便押着一个男子进来。 那男子容貌俊俏,皮肤白皙,生得好似一个姑娘。 他被宋祁五花大绑着,畏畏缩缩的,胆子极小。 “莫管家且瞧瞧,这是谁。” 莫管家的目光,早就朝宋祁那头看去。 只是那男子一直垂着头,他瞧不真切。 待宋祁把男子押到众人眼前,莫管家才看清,被押着的人,竟是庄眉宁名下产业的一个掌柜的独生子。 庄眉宁虽不受丞相府喜欢,嫁妆也不多。但当初她被抬为续弦正室以后,为了丞相府的脸面,丞相府那头还是给出了一些嫁妆的。 其中,有一间典当行的生意,还算不错。 典当行的掌柜,是个省心的。但他有一独子,因长得俊俏,所以总格外爱出风头。 时不时去典当行走动不说,眼界还高得很。 一般的姑娘家,那可是看不上的。 莫管家早就看出眼前的男子不是个安分的,故而单独敲打过那掌柜好几次。 没想到…… 没想他这儿子,竟勾/搭上了庄眉宁! “莫管家应该认识他吧?他叫刘衡,是庄眉宁名下一家典当行刘掌柜的独生子。” 沈扶摇淡淡瞥了刘衡一眼,继续道:“不过,那都是以前的身份了。现在他的身份,可是庄眉宁的入幕之宾呢。” 第601章 :别样的证明 ——现在他的身份,可是庄眉宁的入幕之宾呢。 沈扶摇的语气儿很淡,但又带着几分调侃。 听在莫管家耳里,竟如刀割。 “刘衡。” 宋祁将刘衡押到莫管家面前,看了莫管家一眼,问:“眼前的这名男子,你可认识?” 刘衡小心翼翼抬眼瞟了瞟莫管家,随即心虚道:“认……认识。” “既然你认识他,那么我就不多费口舌给你们做介绍了。” 宋祁推了刘衡一把,继续道:“今日,当着莫管家的面。你老实交代,你与侯府里的小庄侯夫人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 “我……我……” 刘衡十分不安,看了看莫管家,又看了看沈扶摇。 吞吞吐吐半日,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莫管家见刘衡如此心虚的模样儿,一颗心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你什么你!你爹将你养那么大,竟是养了一个孬种吗?自己什么事情做过,什么事情没做过都说不清?还是说,你只敢做不敢当!” 即便莫管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恨庄眉宁,可对庄眉宁的事儿,还是极其上心的。 一想到庄眉宁害‘死’自己以后,便勾上了更年轻俊俏的男子,莫管家的心便不能平静。 “你有什么不满说我就好,说我爹做什么!我爹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刘衡本就是独子,所以一直都被自己的父亲捧着长大。 从小到大,他和父亲最为亲近,感情也十分深厚。 刘衡不是个安分的人。 他喜好荣华,向往富贵。自打他发现自己的容貌可以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以后,便越发言行出格。 为此,也没少受到旁人嘲讽。 虽只是一个小小掌柜之子,但是是非非却从未离身。 这么多年来,任旁人怎么看他、说他、怨他,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但一旦扯上了他的父亲,他便会急躁! 在刘衡看来,任何人都没资格说他父亲的不是。 “我不开口说话,不过是怕惹祸上身!你若一定要听,我也不会闭嘴不言!” 说罢,刘衡又瞪了一眼沈扶摇,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被你们知晓了,那么就是我时运不济!我自认倒霉! 小命都被你们捏在手里了,我还能怎么着?你们想听的,不就是我和侯府二夫人庄氏的那一点事吗?” 言毕,还不等莫管家开口再问,只听刘衡继续道:“是,我是搭上了北定侯府的二夫人!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搭上她了!” “两年前?” 沈扶摇微微蹙眉,特地提高了音量,顺着刘衡的话问:“两年前你才多大?怎么就搭上庄眉宁了?” “年纪小怎么了?只要夫人喜欢,年纪再小她也不嫌弃!” 刘衡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以此为耻:“再说了,两年前我已经及冠了。夫人带着六小姐出来巡店,我正巧就在典当行里。 夫人觉得我为人不错,便与我多交谈了几句。后来,还直夸我精明。让我得闲了,就随我爹去侯府走走……” “你胡说!” 莫管家想也没想,便道:“两年前,我还是侯府的大管家。谁要入侯府,我一清二楚!我怎么就从来没见过你?” 现在的莫管家,也不知是想证明什么。 就像一个不识水性的人,突然溺了水。只要有根稻草,便拼尽全力去抓。 他开始否定刘衡,质疑刘衡的话。 一双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刘衡。似乎,想从刘衡的脸上,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可惜,刘衡性子也倔。 一听见莫管家否了他,立即便伸直了脖子,道:“你是大管家又怎么样?大管家就了不起吗?夫人想让我去北定侯府,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还要和你汇报? 莫管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之前,你才是夫人暗地里的汉子。 可是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行吗?你拿什么来和我争?” “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早在你还没离开北定侯府的时候,我就前前后后去过好几次侯府了。只是因为夫人对你有所顾忌,所以才会偷偷瞒着你。 每一次我去侯府的时候,你都不在。特别是年底要核账时,你外出一次就好几日。 每每你不在京都,夫人便会想办法将我弄到府里。” 说罢,刘衡还盯着莫管家的伤疤,得意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夫人害到这个地步吗?除了你年纪大了,伺候不好夫人外,还有我从中吹枕头风的功劳! 夫人说,我可比你好多了。不仅年轻,就连房事都比你强。而你?这些年来,仗着自己大管家的身份,可没少管制夫人。 夫人要的是听话的男人,不是下达命令的男人。在有了我以后,你根本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言毕,刘衡又转过头去,朝沈扶摇看了一眼:“还有你!你把我捆绑来这里,可算是得罪夫人了。若夫人知道你如此对我,定会为我报仇!” “哦?是吗?” 沈扶摇笑笑,极其不屑:“我倒想知道,庄眉宁会如何为你报仇。” 说罢,又道:“莫管家跟了庄眉宁二十多年,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你呢?你和庄眉宁在一起才多久?哪里来的信心,竟觉得她会为你报仇? 难不成,你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我与旁人自然不同!” 刘衡立即还嘴:“我是最得夫人喜欢的!夫人为了证明自己喜欢我,还将自己最私密的东西送给了我,让我保管!” “什么东西?” 不等莫管家开口,沈扶摇便率先问道:“我倒不知,庄眉宁还有什么私密的东西!” “没……没什么……” 说罢,眼神有些闪躲。 沈扶摇见此,忙让宋祁上前,搜了刘衡的身。 不出一会儿,只见宋祁从刘衡的身上,搜出了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当然,还有一块极其眼熟的玉佩。 “这玉佩……似乎是庄眉宁随身佩戴的那一块?只是……只是这肚/兜,呵……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肚/兜这玩意儿?” 沈扶摇有些好笑,又道:“我瞧着这肚/兜的花样,并不是当下时新的。反而,倒有些像二三十年前的样式。” 第602章 :你没资格谈条件 刘衡听言,眼神有些闪烁。 随即,便又表现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儿来:“二三十年前的样式又怎么了?一件二十多年前的肚/兜,能被保存至今,可见它的重要性!” 说罢,又看了一眼那被夺走的玉佩,道:“你可给我小心着些!我那玉佩,可珍贵了!若不慎被你们给弄碎了,你们可赔不起。” “那玉佩,确实是庄眉宁的。” 莫管家默默守护了庄眉宁那么多年,对庄眉宁身边儿的东西,自然熟悉得很。 “肚/兜……呵,那肚/兜,更是她多年来的珍藏!平日里,可不轻易示人!” 莫管家这话,说得着实好笑。 肚/兜这东西,可是女人最隐秘的衣物。平日里,谁会让它轻易示人? 难不成,庄眉宁是勾栏里的女子? 呵…… 即便是烟花之地的女子,也不会拿那样的东西出来,以示众人吧? “我今日命人将刘衡带来,并无他意。只是想向莫管家证明,自己没有扯谎。” 沈扶摇收回了思绪,将话题引了回来:“既然莫管家已经认出了这玉佩和肚/兜的主人,那么,这两件东西的重要性,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 “夫人证明了庄眉宁与旁人有染,又能如何呢?” 莫管家看向刘衡的眼里,分明有恨。 可在与沈扶摇谈判的这件事儿上,却丝毫不肯示弱:“难不成,夫人还以为,庄眉宁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吗?” 说罢,莫管家冷笑了声儿:“从她对我下手的那一日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从此,她过得是好是坏,与何人纠/缠,与我都没关系。” “带他下去。” 沈扶摇听言,也不着急。 只吩咐人将刘衡带了下去,才淡淡问道:“你能甘心?”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莫管家看着沈扶摇,道:“说到底,夫人不过是想借我的手,去对付庄眉宁罢了。 即便夫人将自己表现得再无所谓,好似我出手,对你无关紧要。可从夫人你来找我的那一刻起,便证明了我的价值。” 哪怕沈扶摇不断刺激莫管家,可莫管家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呵……我承认,夫人你很聪慧。你知道如何激怒我,知道利用我对庄眉宁的恨意,去达成目的。 可是夫人啊,我莫某也不是个傻子。你想让我去拆穿庄眉宁的恶行,却又不肯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既如此,咱们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说罢,莫管家笑笑,继续道:“我本以为,夫人不仅聪慧,还心地善良。即便不想受人欺负,也会为旁人着想一二。 至少,会给我留一条活路。在庄眉宁这件事儿上,咱们联手到一块,彼此共赢。而不是我为夫人你做事儿,最后,却什么也捞不着。” 瞧瞧。 这就是男人啊。 不管庄眉宁对他做了什么,他这二十来年,对庄眉宁的爱,多少也有几分的真。 可到了关键时刻,捞好处,才是他的本心。 “哦?” 沈扶摇挑了挑眉,笑问:“听莫管家话中的意思,是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共赢的决策?” “夫人想要的,无非就是我能出面,拆穿庄眉宁的恶行。而我想要的,不过就是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能后半生无忧。该有的财和权,只要夫人能给,那么我便能为夫人卖命。” 莫管家满脸认真地盯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道:“夫人不必东拉西扯,去证明庄眉宁背着我做过什么。她是什么性子的人,我多少也了解。 既然她无情,那么我也能无义。只是……也不怕告诉夫人。当初庄眉宁做那些腌臜事的时候,我也有所参与。拆穿了她,无疑就是将自己也送上火坑。 这是一种极大的冒险!若夫人什么都给不了我,那我还不如偷偷摸摸过一生。” “呵……” 沈扶摇听言,无奈摇了摇头:“偷偷摸摸过一生?莫管家,你可不是一个满足于偷偷摸摸过一生的人啊。” 说罢,沈扶摇突然话锋一转,就连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屑:“再者,你似乎忘了,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莫管家听言,神色一震。 沈扶摇见此,继续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但念在你是北定侯府大管家的份上,便再与你说一遍。 你的命,是我救下的。若没有我,你早成了一具焦尸。你的面前,现在还摆着三样东西。 生和死,你只有两种选择。” “夫人如此逼我,就不怕真把我逼死了吗!” 莫管家再没了方才清淡无畏的脸色,急急道:“我若真死了,夫人岂不是白救了我?” “我救你,是想让你将庄眉宁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早在你不愿意与我联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白救了你。” 沈扶摇说完这话,便缓缓起身,作离开状:“蝴蝶,莫管家是你们救下的。今日,就由你送莫管家上路吧。” “是,夫人。” “夫人!我从未说过不与你联手!” 莫管家急了,也忙起身:“只是你我既要联手,自然就得有个联手的样子!你是救了我没错,可要我做那么大的事儿,总该给我点什么吧?” “抱歉。” 沈扶摇头也没回,只背对着莫管家道:“我只按照我的方式行事儿。所有你提出的,有关于联手的条件,我一概不接受。” “你就不怕后悔吗!” 莫管家听言,忙道:“你不过一个女人家,根本挑不起北定侯府的大梁!即便你有手段,有本事。就连太夫人,也对你赞赏有加。 可你终究,不是太夫人啊!太夫人有儿有女,此生的路都走得如此艰辛。可你呢?你有什么?你不仅无后,连身子都还是完整的。 只要太夫人一死,那么你在北定侯府里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届时,莫说拥有现在的光辉。即便是讨碗饭吃,怕也会受人嫌弃!你且看看庄眉宁便知!当年,她可是北定侯的姨娘啊。后来,更是继室。 可她呢?过的是什么日子?到头来,还不是得我扶持,帮衬?” 第603章 :倘若他还活着 莫管家一步步走到沈扶摇面前,扬起了一张自信的脸:“倘若当年没有我,庄眉宁恐怕早就受尽蹉跎而死,哪里又还会有今天?” “所以呢?莫管家想表达什么?” 沈扶摇淡淡瞟了莫管家一眼,问:“难道,在莫管家看来,我和庄眉宁一样,都需要你的扶持不成?” “扶持谈不上,相互帮助,各取所需吧。” 莫管家这回,也不再兜兜转转。 而是径直道:“我从小在北定侯府里长大,又任侯府大管家多年。我的资历和人脉,都是你们所不能比的。 倘若有我出面支持你,想必许多事,你都能事半功倍。” 说罢,莫管家又道:“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只一点,希望夫人能明白。 太夫人年事已高,夫人该尽早为自己打算才是。” “如此,我倒要多谢莫管家了。” 沈扶摇听言,总算明白了莫管家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勾起了唇角:“莫管家的深谋远虑,非常人能及。” 说罢,沈扶摇也不再与他废话。 只道了句:“只可惜,我对莫管家提出的条件,不感兴趣。” 言毕,沈扶摇再也没看莫管家一眼,便携着丫鬟的手离去。 莫管家见此,有些许发懵。 甚至,还弄不明白,沈扶摇的底气儿在哪里。 “莫管家,请吧。” 蝴蝶朝莫管家作了个‘请’的手势,便道:“白绫、匕首、断肠丸,你自个儿选一个。” “三选一,这真是要将我逼上绝路啊!” 莫管家回过神,朝那三个物件儿望去。 再看看蝴蝶那冰冷的神色,道:“既是如此,当初又何苦救我!” “我们夫人已经给过你许多次机会儿了,是你自个儿不珍惜,怨不得谁。” 蝴蝶鲜少说如此多话。 但面对着莫管家,也免不得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莫管家也不必为难我。还是早早给出一个选择,好上路吧。” “怎么?莫管家还不肯走?” 方才搀扶着沈扶摇出去的霓裳,在蝴蝶与莫管家几句话的功夫后,又去而复返。 “蝴蝶,你可得抓紧着些!夫人还在马车上,等着你一道回去呢。” 说罢,霓裳看了看莫管家,又道:“夫人说了,一定要让奴婢亲眼看着莫管家了结了自己。否则,她便连奴婢一道治罪。 莫管家,您还是紧着些,自己动手吧。” “为什么?” 莫管家定眼看着霓裳,问:“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那么浅显的道理,夫人想不明白?难道她就不怕吗?还是夫人以为,她可以凭着太夫人的疼爱,在北定侯府里横行一辈子?” 说罢,莫管家突然笑出了声儿:“天真!当真是太天真了!那太夫人,都是黄泥土埋到嘴/巴的人了,还能护得了她几时?” “我们夫人自有她的福泽!轮得到你多嘴说三道四吗?” 霓裳护主是出了名的,眼下这种时候儿,说些烈性的话也在所难免:“太夫人如今身体健朗着呢,长命百岁不在话下,怎么就黄泥土埋到嘴/巴了? 你这人,好歹也做了侯府几十年的管家,怎么还这般不会说话?” 说罢,霓裳又白了莫管家一眼,道:“再说了,就算没有太夫人 ,也还有我们侯爷在。我们侯爷是出了名的护妻,难道还会让自己的夫人受了委屈不成?” 言毕,还不忘低声儿加了句:“我们侯爷平日里低调,你们就真当我们侯爷死了?” “霓裳!” 蝴蝶适时开口,呵斥道:“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霓裳听言,脸色闪过一抹慌张。 随后,便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了。 莫管家见此,一颗心犹如被丢入了油锅中一般,炸得不断翻滚。 侯爷…… 侯爷? 莫管家可不会傻到以为,霓裳口中的侯爷,是指莫皖北! 能做沈扶摇依靠,且极其护妻的人,只有莫止湛! 莫管家沉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方才沈扶摇的表现。 如此有自信、如此有底气! 丝毫没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儿。 要么,选一种死法。 要么,就站出来,拆穿庄眉宁! 对于以后的路如何走,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沈扶摇丝毫不担心。 倘若不是身后有着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的话,光凭着沈扶摇自己,又如何有这样大的底气? 是啊。 连他自己,都能‘假死’。那么莫止湛,凭什么就不能‘假死’一场? 如果莫止湛真的还活着…… 那么庄眉宁,迟早都要死。 即便他不出面拆穿庄眉宁,莫止湛也有一千种、哪怕一万种法子,将庄眉宁置于死地。 以往,之所以一直让庄眉宁苟活,不过是莫止湛懒得动手罢了。 是啊。 莫止湛还活着。 倘若这种想法成立,那么沈扶摇确实不用有所顾忌。 即便素来疼爱沈扶摇的太夫人没了,那么在侯府里,也无人能奈何得了她。 只要莫止湛还活着…… 如此想着,莫管家确实有些慌了。 偏在这时,蝴蝶再度开口:“莫管家,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夫人还等着咱们的回话呢。 念你曾是侯府大总管的份上,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大可告予我知。我若能帮你,自当帮你。” 莫管家听言,一个激灵。 “我不想死。” 也不知多艰难,莫管家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还劳请蝴蝶姑娘和霓裳姑娘转告夫人一声,我愿意和她联手,拆穿庄眉宁。 但还望,夫人能护我性命,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蝴蝶听言,并没立即回话。 只是蹙眉,略有不耐。 而霓裳呢,表情则充满了不屑:“现在知晓不想死了?那方才呢?做什么去了?” 说罢,瞥了瞥嘴,又道:“你以为我们夫人是那么好说话的?你想联手就联手,不想联手就不联手? 我们夫人早就说过,你的答应,不过是锦上添花,可不是雪中送炭!” “霓裳,你今日话多了些。” 蝴蝶看了一眼霓裳,随即转过头去,对莫管家道:“抱歉,莫管家。我们夫人的脾性大,不喜一再反复。这事儿,恐怕我们帮不上你。” 第604章 :终成了一颗棋子 莫管家维持了整整几十年的‘谦谦君子’形象,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他忙道:“不!我不会再反复!只要夫人能护我性命,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那么我便能用行动来为夫人锦上添花!还望蝴蝶姑娘能看在我为北定侯府忠心多年的份上,替我传这一次话吧!” 那模样儿,十足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么多年的表面功夫,到了眼下,竟是一时半刻都伪装不住了。 蝴蝶听了莫管家那一番话,不仅有些不屑。 忠心? 你忠心的不是北定侯府,是庄眉宁! “蝴蝶姑娘,你方才不是问,我临死前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吗?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莫管家见蝴蝶不语,忙又添了句:“这小小的心愿,蝴蝶姑娘不会不应吧! ” 哼! 我莫固安即便是个管家,那也风光了几十年! 这般窝囊地向两个小丫头求情,也仅此一次而已! 沈扶摇? 倒是个好样儿的! 倘若我早知道谈条件这条路走不通,我也不会如此固执,将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 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只要还活着,那么……来日方长,一切都有可能。 到时候,可千万别跪下来求我饶过你们! 蝴蝶和霓裳本就是在一唱一和。 就连莫止湛还活着的这种事儿,也是沈扶摇特地交代下来,用来框莫管家的。 她们恨不得莫管家能立即答应与她们联手,又哪里会真将莫管家逼上绝路呢? 只是莫管家这人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们也是逼不得已,才用上了这么个法子。 “霓裳。” 蝴蝶作垂头状,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朝霓裳道:“既然是莫管家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咱们便满足吧。 说到底,莫管家在北定侯府里,也算是兢兢业业。” “我可不敢。” 霓裳不敢立即答应,生怕莫管家看出了端倪。 只为难道:“夫人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方才夫人与他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他也没点头答应。现下夫人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他了,你又要为他多嘴!” “不过是传个话罢了,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蝴蝶推了推霓裳的手,道。 霓裳见此,也不好再多说。 只轻轻哼了一声儿,便转身出去了。 莫管家见此,总算松了口气儿。 随即,朝蝴蝶道了声谢。 蝴蝶不语,只静静在一旁等消息。 莫管家吃瘪,也只好一块儿等着。 …… 霓裳在众人的眼里,素来是个任性且泼辣的主儿。 故而,她方才的表现,也并未让莫管家起疑。 才从屋子里出来,那丫头便喜笑颜开,朝沈扶摇点了点头:“夫人,成了!” 沈扶摇听言,也松了口气儿。 说实话,对于莫管家,沈扶摇还是不够了解的。 鱼饵呢,她是早早就放好了。 至于莫管家上不上钩,她倒还真拿不准。 这一整天下来,她用的都是虚张声势这一招。面露无所谓,不急不躁,是其一。捏造庄眉宁另寻姘头,是其二。端出刘衡这么一个人物,让莫管家更相信自己的话,是其三。 而让霓裳透露莫止湛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则是最后的筹码。 沈扶摇面上看着清淡得很,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在等待霓裳的功夫里,她甚至已经开始为自己想后路。 如果…… 莫管家还是不上钩,宁愿死也不和她联手。那么,她该如何? 哪怕她早就看穿了莫管家这人有野心,不可能甘心丢掉性命。可凡事儿,都有一个万一。 万一他突然就烈性起来了吗?万一,他就不怕死了呢? 好在,在最后关头,莫管家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沈扶摇并未随着霓裳进去。 而是朝霓裳道:“你去告诉莫管家,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护着他的一条命,让他后半生过得衣食无忧。但是,他必须得保证,将庄眉宁所有的罪恶都如数揭穿。” 说罢,沈扶摇又朝一旁的医清示意。 医清见此,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 “这是百转回肠丹。” 医清看了一眼霓裳,道:“你拿进去,让莫管家吃下。告诉他,这百转回肠丹并非急性毒药,吃下后不会立即毒发。 但若一百日以后,还是得不到解药,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霓裳接过瓷瓶,下意识朝沈扶摇望去。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与他直说。如果他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和我们联手,就让他自己将这百转回肠丹吃下。 我们会在一百日内有所行动,行动过后,无论成败,都会将解药给他。但……若他在行动当日说了不该说的话,坏了我的好事儿。那么,这百转回肠丹的折磨,可不比那断肠丸轻。” “是,奴婢这便去办。” 霓裳拿了瓷瓶,立即便回屋了。 沈扶摇与医清等人在外头又等了片刻,待蝴蝶与霓裳一起出来,放才回了北定侯府。 霓裳的情绪略微有些失落。 按道理来讲,能成功将莫管家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忽悠过来,是件高兴事儿。 可霓裳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医清见状,怕霓裳的情绪会惹主子不高兴。回到侯府后,便忙寻了借口,将霓裳带离了沈扶摇身边儿。 “好歹也是一等一的大丫鬟,伺候夫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的脸上功夫竟是半点没长进?” 医清略带责备,道:“从让宋祁与蝴蝶救下莫管家起再到现在,咱们费了多大的劲儿?眼下莫管家已经是咱们手中的棋子,你倒半点也没高兴。” “我……我只是在替夫人担心。” 霓裳有些委屈,道:“今日……今日在里头,你又不是没听见莫管家的话。虽说浑蛋了点,但我却认为有些道理!” 说罢,霓裳小心看了一眼花厅,才道:“太夫人心疼咱们夫人,是众所周知的事儿。说起来,太夫人也是偏心的。这份偏心,使得咱们夫人不知受多少人嫉妒。 现如今太夫人出事儿了,能熬到什么时候儿还不知。一旦……一旦太夫人出了个意外,那以后还有谁能护得了夫人?” 第605章 :记得给他打赏 不得不说,莫管家还是极其能抓住人心理的。 莫止湛还活着的事儿,至今为止,在北定侯府中,也只有沈扶摇、宋祁、蝴蝶几人知晓。 而霓裳和医清,对此一无所知。 利用莫止湛‘假死’来做文章,忽悠莫管家一事儿,或许对于早已知情的沈扶摇来说,只是一个寻常手段。 可对于霓裳等人而言,却是自挖伤疤的痛。 “青黛院那头早就恨咱们夫人入骨,巴不得扒了咱们夫人的皮儿,抽了咱们夫人的筋。勤善房那边儿,也不是善类。柠溪房在侯府里存在感最低,自己都护不住,更别提出手来帮咱们夫人了。 我……我是担心,一旦太夫人去了,夫人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被动。” 霓裳话说到此,又叹了口气儿,道:“唉……如果方才咱们说的话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如果侯爷真的只是假死。 如果方才夫人所有的硬气儿,都不是装的。 那么,那该多好啊。 “好了好了。” 医清见霓裳如此,鼻子也有些微酸。 这些年来,沈扶摇待她们如何,她们都看在眼里了。 眼瞧着侯府里的形势越发严峻,沈扶摇的日子,也过得越发不易,心里就不免跟着难过。 “青黛院那头再记恨咱们星辰阁,那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儿了。夫人说服了莫管家,是大喜事儿,咱们该高兴才是。” 说罢,医清又拍了拍霓裳的肩膀,道:“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府中作威作福的人,可不就只有那一位吗?待夫人将那人除了,旁人自会对夫人另眼相看。 届时,即便再欺负咱们星辰阁没男人,那也得自己掂量掂量几分。” 言毕,又道:“再说了,有咱们几个丫鬟和宋祁、徐七在,谁又能欺负得了夫人? 谁若要与咱们夫人过不去,我第一个就冲上去!反正我香囊里的毒药丸,可多着呢。” “噗……” 不知何时,沈扶摇已从花厅里悄悄走了出来。 正巧听到两个丫鬟的对话,不免好笑:“你们两个丫头,怎么竟有了这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儿?” 原来,早在回府的时候儿,沈扶摇便察觉到霓裳的情绪不对。 方才见她被医清拉走,心中免不得担心。 于是,只浅浅喝了口茶,便跟了出来,一探究竟。 “也不瞧瞧你们夫人是谁?天生一颗智慧脑袋,哪里是旁人能随意欺负的?” 沈扶摇慢慢靠近霓裳与医清,笑道:“你们二人啊,当真是庸人自扰之!” “夫人……” “夫人,我们……” 霓裳和医清瞧见沈扶摇过来,不免脸色一红。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对我如何,我心里明白着呢。今生有你们陪着,足矣。” “夫人……” “行!大家伙儿也累一日了,各自下去歇着呢。” 矫情的话,沈扶摇可不会说。 只适时转了话题,道:“对了,霓裳。刘衡那边儿,明日别忘了给他一匣子金瓜子。演了这么一出,也挺费劲儿的。” “是,夫人。” 霓裳见沈扶摇自己都如此淡定,不免也稍稍安心了些:“您就放心吧夫人,这点小事儿,奴婢定会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说罢,又道:“奴婢啊,不仅会按时按量将金瓜子交到刘衡手上,还会让他一辈子,都对这事儿守口如瓶。” “人为财死,刘衡更是个财迷。” 说起刘衡,沈扶摇不禁好笑:“我也巴望他能一辈子守口如瓶,只希望他能在我们行动之前,紧紧闭上那张嘴就好。” “这点夫人大可放心。” 霓裳笑着应道:“北定侯府,他还得罪不起。” 沈扶摇听言,点了点头,示意丫鬟们下去。而她自己,则回了花厅,在趣儿和初凝的服侍下,用了点心。 刘衡。 是个有趣儿的人。 因着自小生得一副好皮囊,所以便不认命。 他的父亲虽然是典当行的掌柜,家中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但刘衡对现状,并不满足。 他不满足随意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度过余生。 更不满足,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后只在典当行里做个账房先生。 他想娶个高门第的正室。 哪怕是个庶出,他也乐意。 甚至,他愿意丢掉脸面,攀上某个有权势的妇人。 只要能让他积攒财富,他什么都愿意做。 刘衡的父亲对刘衡的做法,一开始倒是极其不耻的。 可后来,在品尝到了甜头后,竟也默认了起来。 自家儿子长得好看,那是祖上积累的福泽。 京都之中,多少富家子弟的容貌,都比不得他家儿子? 男人嘛,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吃亏的。 既然儿子有这份心,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自古以来,多少富贵人家的发家史都见不得光?可后来呢?谁会去记得那些龌蹉事儿?记得的,不过是这户人家有多少金山银山,日子过得多体面儿。 沈扶摇找到刘衡,倒也是件机缘巧合的事儿。 不过偶然一次巡店间,刘衡盯上了沈扶摇。 他瞧着沈扶摇年纪轻,又没了夫君。虽说与七王爷那头有了不干不净的闲言碎语,可七王爷到底是皇家的人,哪里会真的将一个寡/妇给弄回去? 即便是弄得回去,那也是以后的事儿。在那之前,就凭着沈扶摇在北定侯府现下的地位,凭着沈家的财力,他也能捞上一笔。 抱着如此想法,刘衡绞尽了脑汁接近沈扶摇。 沈扶摇知晓后,便灵机一动,命霓裳给了他一些银子,与他谈判。 许诺他,只要他能帮上自己一件事儿,那么便有更大的好处等着他。 刘衡贪财,自然应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方才在莫管家面前上演的那一幕。 庄眉宁与刘衡有染?假的。 刘衡身上有庄眉宁的贴身玉佩和肚/兜?假的。 那不过是沈扶摇为了让莫管家死心,而扯的一个慌。 又怕莫管家不信,故而寻来了刘衡。 玉佩,是沈扶摇命珍宝阁做出来的。 肚/兜,也一样。 第606章 :你不是唯一了 天知道,沈扶摇有多庆幸,青黛院的香莲,是自己这边的人。 贴身玉佩那玩意儿,因着庄眉宁时常佩戴着,沈扶摇倒还能瞧得见。 可肚/兜,却是一眼都没见过的。 沈扶摇之所以知晓庄眉宁保留了一件近三十来年的肚/兜,皆是因为香莲。 香莲在伺候庄眉宁期间,曾得了庄眉宁的吩咐,将压箱底的那一件肚/兜拿出来重新晾晒。 她瞧着那肚/兜虽做工精细,但样式却有些老旧。于是多了个心眼,从庄眉宁那头套了些话。 那时候儿的庄眉宁,也并不防着香莲。 毕竟,在失去了于妈妈以后,身为于妈妈干女儿的香莲,便成了庄眉宁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对于香莲的‘好奇’,庄眉宁并不觉得奇怪。 而是道:“这件肚/兜,可是有历史的。” 原来,庄眉宁保留的那件肚/兜,竟是当年莫止湛的生母,庄莞惠亲手绣给她的。 无论是用料还是绣工,都非凡品。 当然,庄眉宁保留它,并非是因为出于对嫡姐的怀念。而是因为,在最初设计搭上莫昌海时,她所穿的就是那件肚/兜。 当初,莫昌海迷迷糊糊的,就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认真说起来,那件肚/兜还起了不小的作用。 至于是何作用,庄眉宁倒没具体说。 只说,那件肚/兜于她而言,极其重要。 故而,多年来一直细心珍藏。 那会儿,香莲已经和沈扶摇对上了头。在听了庄眉宁的解释后,生了个心眼,偷偷将肚/兜的用料、颜色、花样,都记了下来。 沈扶摇用香莲传出来的消息,特地命人绣了一件肚/兜,且还做旧了些。 既然,连香莲都能知晓这件肚/兜。那么默默守候了她二十多年的莫管家,定也知晓。 沈扶摇在赌。 赌莫管家对庄眉宁的心意,赌他的不甘心。 而事实上,她赌对了。 …… 见过了莫管家后,沈扶摇又歇了两日,才以回娘家探望父母为由,回了一趟沈府。 多日不见,香莲的伤好了不少。可于妈妈的气色,却越来越差。就连身子,也消瘦了许多。 在香莲的鼓动下,于妈妈心中的怨念越发浓厚。她每一日,都在等着沈扶摇过来。 只有沈扶摇了! 在于妈妈看来,唯一一个能帮她和香莲报仇的人,只有沈扶摇了! 自从一大早,下头来送饭的人说,今日沈扶摇会回沈府探望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的那一刻起,于妈妈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就连早膳,也没吃一口。 她等啊等,等啊等。 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直到响午过后,沈扶摇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唔……唔唔……” 此时的于妈妈,哪里还有当初的傲气儿? 一瞧见沈扶摇,便呜呜呀呀个不停。眼神里,满是委屈。 委屈? 现下,倒是知道委屈了。 “奴婢,谢夫人救命之恩!谢夫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干娘的照顾!” 香莲瞧着沈扶摇进来,忙‘噗通’一声儿跪下,道:“倘若不是夫人出手相救,奴婢和干娘定早早就没了性命!更不可能,母女相聚。” “我听下头的人说,你身子堪堪好上一些,快起来吧。” 沈扶摇的声音很是清淡,没有半点波澜:“这里也不是侯府,你不必动不动就下跪。” 说罢,沈扶摇也不搭理于妈妈,继续朝着香莲道:“怎么样?这里的人待你如何?关于以后的去路,你可想明白了?” “多谢夫人关心!这里的姐姐们对奴婢很好。” 香莲满脸感激,眼里竟溢出了泪水。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至于后路……奴婢早在得救的那一刻,便想清楚了! 若夫人不嫌弃,奴婢想一生当牛做马,伺候在夫人身边儿!” “伺候我?” 沈扶摇蹙眉,问。 “奴婢……奴婢知道,奴婢以前是青黛院的人。干娘……干娘更是小庄侯夫人的陪嫁婢女。夫人对青黛院那头有忌讳,奴婢是能理解的。 但……但奴婢是真心想报恩的啊!还有干娘……干娘也知道自己错了!这一次之所以将夫人求了来,是因为咱们母女想通了一件事儿!” 说罢,香莲便朝于妈妈望去,道:“干娘现在不能说话,只有让奴婢替她开口。 夫人!我们母女二人能分得清谁好谁坏!对我们好,对我们有恩的,我们必定会用尽全身气力去报恩。可存了心思要害我们的,我们也不会放过! 我们……我们不是圣人,实在做不到一人再忍!小庄侯夫人如此歹毒,为了达到自己的私欲,做了如此多伤天害理的事儿,是要遭报应的!” 言毕,香莲也不再多说废话。 而是单枪直入,直接开口道:“夫人!你就给我们母女一个机会儿吧!让我们伺候在您身边儿! 干娘虽然不会说话了,但还能写字儿!她伺候小庄侯夫人那么多年,知晓了她不少的隐晦事儿。只要夫人有需要,干娘必定将小庄侯夫人做的丑事儿,都抖露出来!” “哦?” 沈扶摇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并未见她为此激动。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于妈妈的意思?” “唔唔……唔唔唔……” 于妈妈在一旁听着,有些激动。 沈扶摇见此,又道:“我记得,当初我也曾为此事儿寻过于妈妈。那时候儿,于妈妈可是一片忠心,感动天地。 怎么才这么几日的功夫,就又变了呢?” 说罢,沈扶摇不禁摇了摇头:“于妈妈素来聪慧,跟在庄眉宁身边儿,什么手段没有?我……还真是有些心惊啊。” 于妈妈一听,便知晓沈扶摇是担心她反水。 于是,忙去拿纸笔来,一字一句写道:你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呵……曾经,我是在等今天。” 沈扶摇用了前两日,在莫管家身上用过的招数,道:“这些年来,庄眉宁作恶不少。你身为她身边儿的人,是清楚不过。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你站出来揭发她,她必定会招到应有的报应。 可是现在,你不是唯一一个能用来对付她的人了。” 第607章 :你指的秘密是什么 “不瞒你说,我当初救你,是有私心的。这一点,想必你的干女儿回来后,也与你分析过。你‘死’了以后,庄眉宁对你做过什么,你应该也清楚了。” 沈扶摇寻了个位置,缓缓坐下:“如若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着?会命人大半夜跑去乱葬岗,搬你的尸首?说到底,也不过是想看看,你是否还有救。 当然,我也想瞧瞧,庄眉宁会不会去乱葬岗将你捞回来。一来,若她有行动,我便能抓住她的小辫子。二来,若她没出现,而你又还有救,我也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罢,沈扶摇不免笑了笑:“我听闻,你自幼就伺候在庄眉宁身边儿。想来,你对她的脾性和手段,都是一清二楚的。 而我……呵……我自问,自从我嫁入北定侯府起,对她这个婆婆还算尊敬。虽不亲切,却也从没有过算计。可不知为何,她总是步步紧逼。最后,将我逼到了只能反击自保的地步。 我对她一忍再忍,可她却得寸进尺。若我再不除掉她,只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尸骨无存。” 沈扶摇说话的同时,下头人已经奉上了茶水。 她浅浅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当日,于妈妈你为何会受到处罚,你心里应该有数。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权当是你们青黛院的日子太过清闲,想寻点热闹。 但诬陷我与旁人有染,甚至珠胎暗结。这事儿,着实有点大了。我不敢应承,因为我惜命。 本以为,你陪伴了庄眉宁那么多年。于她而言,你该是比亲人还亲的才对。那时候儿,我甚至在心里打好了算盘。只要庄眉宁开口为你求情,我必定将她一起扯入这旋涡之中。 你的命,我是不想要的。我想要的,不过是你们主仆一起受到该有的惩罚罢了!有时候,活着可比死还受罪。” 沈扶摇话说到此,不免有些无奈:“可谁知,那庄眉宁竟如此心狠。没开口为你求情也就罢了,竟还亲自出手,夺你性命。 呵……说实话,在你受刑受苦,而庄眉宁却闭口不为你求情时,我心里还有些疑惑。甚至还想着,那庄眉宁的格局挺大。待你被丢到乱葬岗后,她必定会派人去救你。毕竟,你可是她最倚重的人啊。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会往你身上插刀子。” “唔……唔……” 庄眉宁是于妈妈这么多年来,唯一守护的人。 关于庄眉宁不肯救她,却要杀她的事儿。不管被人提起过多少次,它都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于妈妈流下了泪,痛苦地比划着什么。 沈扶摇只当看不见,继续道:“当我知晓庄眉宁居然能如此狠心对你下手以后,我便猜测到,在她的身上,会有更大、更不可告人的故事儿。 我当即决定救下你。不管付出多少的精力,也要让医清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我把你安置在沈府,更是为了让你得到更好的保护。 我一直以为,于妈妈你是个聪明人。即便你受到了责罚,失去了舌/头,可你能明辨是非黑白,知晓这一切错不在我。 只可惜……你对我一直有所误解,并怀恨在心。与你联手这事儿,你也从未点头答应。 我不是一个不懂变通的人,也理解你对庄眉宁的那一份心。所以,我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当我发现,你无心与我联手以后,我便不再对你抱有希望了。” 说罢,沈扶摇又朝香莲看了一眼,道:“香莲的事儿,是个意外。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想到,庄眉宁会对香莲下手。 倘若不是香莲自己求到了星辰阁,我想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儿。可世间的事儿,就是那么巧。她恰巧是你的干女儿,恰巧又求到了星辰阁。恰巧,帮她也不是一件难事儿。 香莲这姑娘不错,我挺喜欢。但若想让我用她,呵……我身边儿倒是不缺人的。” 沈扶摇再一次勾起于妈妈对庄眉宁的恨,却又不松口与于妈妈联手报仇。 这……着实让于妈妈焦急。 “唔唔……唔唔唔……” 于妈妈急速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我知道很多她的秘密,每一个,都能置她于死地! 报仇!报仇! 于妈妈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儿。 她急切想见一见庄眉宁,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她。甚至,想狠狠给庄眉宁一个耳光,好出了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儿。 “哦?你所说的秘密,是指什么?” 沈扶摇挑了挑眉,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是指她害死了庄侯夫人?指她从小就给莫止湛下毒?还是指她与莫管家之间的龌蹉事儿?亦或……” 沈扶摇说到这,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呵……亦或,指莫慎儿的真实身世?” 沈扶摇每说出一件事儿,于妈妈的脸色,便暗上一成。 到了最后,竟是面如死灰。 她看向沈扶摇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沈扶摇饶有兴趣地盯着于妈妈,对于妈妈的反应并不意外。 这么久以来,在于妈妈的眼里,庄眉宁所做的这些事儿,都被隐藏得极好。 却不曾想,沈扶摇一说,便能说出一大串。 难怪…… 难怪沈扶摇能如此有把握,想要扳倒庄眉宁! 庄眉宁即便再不得宠,不受待见。那在侯府里,也是扎根了许多年的主儿。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好。 但凡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了家族名声儿,也只有忍的份。 再加上庄眉宁是丞相府的女儿,哪里是沈扶摇一个商宦之女说扳倒就扳倒的? 可如今…… 沈扶摇这一番话下来,算是彻底打消了于妈妈心里的疑虑。 或许,沈扶摇差的只是最后定夺的证据! 不! 或许不止这些! 于妈妈在心里不断分析着沈扶摇的胜算。 沈扶摇说,现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到她的人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得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帮助。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知晓庄眉宁那么多的事儿? 第608章 :写封血书 沈扶摇看着于妈妈的脸色,多少也能猜测到,她在想什么。 于是,淡淡开口,一言直击:“你可是在想,为何我会对庄眉宁做过的事儿,如此清楚?甚至,开始在脑子里过滤,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你一般,如此了解庄眉宁?而那人,又是如何与我站在了一起?” 于妈妈的脸色本就难看。 在听到沈扶摇的话后,身子立即颤了颤。 此时的沈扶摇,对于妈妈而言,就像是一个能看透一切的神。 哪怕只是胡思乱想,也能让她滋生出一股做贼心虚的恐惧。 “无碍。” 知晓于妈妈开口不便,沈扶摇自不会等她反应。 只缓缓起身,靠近于妈妈,似笑非笑地道:“若你好奇,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确实拿到了不少证据,也得到了一个特别的人帮助。 而那个人,与你很熟。” ——而那个人,与你很熟。 这一句话,沈扶摇说得极轻。 就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可入了耳,却让人毛骨悚然。 “唔……唔唔……” 于妈妈的心,像被铁球击中了一般,钝痛钝痛的。 能如此了解庄眉宁,甚至对庄眉宁犯下的事儿,一清二楚! 又……又与她极熟。 这样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个! 于妈妈想了会儿,立即呜呜呀呀了起来。 她生怕自己抓不住这次报仇的机会儿,忙抓起纸笔,急速写了几笔。 沈扶摇垂眼望去,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寥寥草草留下了三个字儿。 ——莫固安。 于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反应倒挺快。” 说罢,又道:“你猜得没错,是他。他和你一样,被庄眉宁赶尽杀绝。也和你一样,受我所救。 若说,这世上,你对庄眉宁最为忠心。那么他,对庄眉宁便最为包容。现如今,连他都忍不住要对庄眉宁动手。可见,庄眉宁暗地里的手段,有多令人寒心。” 沈扶摇每说一句话,于妈妈的身子,便越发颤/抖。 “其实……不瞒你说,我能理解你想要报仇的心情。倘若换作我,忠心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竟如此对待自己。想来,我也没那么大的度量。 只是……理解归理解,权衡归权衡。我可以同情你的遭遇,但不以身涉险。” “唔……唔唔唔……” 于妈妈多少算个聪明人,哪里能听不明白沈扶摇的意思? 她激动地摇着头,不断唔唔着。 似乎是想告诉沈扶摇,她不会反水,不会让沈扶摇以身涉险。 “毕竟,你伺候庄眉宁伺候了那么久。对她……可谓是尽心尽力,连命都能豁得出去。 说句不好听的。我虽救了你,却也囚禁了你。那么久以来,一直被关在沈府,当一个死去的人,心里很不痛快吧? 我怎么能确定,你提出要与我联手,不是在为自己寻找出去的机会儿?又怎么能确定,当我将你带到众人面前后,你拆穿的是庄眉宁,而不是倒打一耙,将我拉下水?” “唔唔……唔唔……” 于妈妈连忙摆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沈扶摇:“唔……唔唔唔……” 紧接着,还不等沈扶摇说话,她便‘咚咚咚’磕起了头。 她要报仇! 自从记事儿以来,她从来就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欲/望。对一个人恨之入骨,巴不得立即要让对方死的欲/望! 只要能报仇,她什么都愿意做! 呵…… 怕什么呢? 她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 身子骨不好,舌/头也被割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往后的日子,即便是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混日子而已。 所以啊…… 死也好,活也罢。对于于妈妈来说,都不重要。 但做人,就是得咽下一口气儿! 她要质问庄眉宁,为何如此对她。 更想以此,来给干女儿香莲,讨个好前程。 于妈妈很清楚,香莲是个不错的姑娘。 如果没有她,或许沈扶摇是会考虑将香莲留在身边儿的。 沈扶摇这人,是个有本事儿,有手段的人。最主要的是,沈扶摇从来不会让身边儿的人受苦。 只要香莲跟了沈扶摇,那么必定会有一个好前程。 若幸运,还能嫁得一个好郎君。 可是…… 偏偏,她是香莲的干娘。 因着这层原因,沈扶摇不愿意给香莲一条路走,也说得过去。 毕竟每一个人,都忌惮自己身边儿的人,心思不纯。 倘若…… 倘若能利用这次机会儿,先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再帮香莲完成心愿。那么,即便是死,她也无憾了。 “干娘!娘!” 香莲见此,哭得梨花带雨:“您别这样!您仔细别伤了身子!” 说罢,也‘噗通’一声儿跪了下来:“夫人!夫人,我和我娘都是真心想要报仇的!我们也是知道,这世上只有您能帮到我们了。 夫人,我和我娘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就是心寒啊!您……” “唔唔……呜呜呜……” 不等香莲把话说完,于妈妈便也哭了起来。 “娘……” “呜呜……” 一时之间,呜咽声儿灌入了沈扶摇的耳朵。 香莲与于妈妈哭着抱在了一起,着实是‘母女情深’。 沈扶摇瞧着火候也差不多了,便缓缓回到椅子上坐下,开口道:“好了,莫哭了!这不知晓的,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了你们母女去。” 说罢,深深叹了口气儿,继续道:“我呢,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一开始把你们救下,也是存了私心,想要将你们留下,用来对付庄眉宁的。 只是……于妈妈你思考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磨掉了我的耐心。现如今这局面,你出不出面,对结局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若只是想让庄眉宁死……那么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若是想出口恶气儿,或心中还有什么疑问,想问上一问,倒确实需要你出手。” 言毕,沈扶摇又想了想,道:“这样!如果你是存了心要报仇,便写上一封血书,将庄眉宁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行,一一供出来,如何? 一来,可表你的决心。二来,我也算有了证据,不怕你突然反水。于你于我,都是好事儿。” 第609章 :万事俱备 对于沈扶摇来说,话说到这个地步,才算真的讲了重点,到了关键时刻。 而对于于妈妈来说,沈扶摇只要肯松了口,那么她就必须得紧紧抓住这次机会儿。 “唔!唔唔!” 于妈妈一边儿点着头,一边儿发出了呜呜声儿。 紧接着,还不等沈扶摇再度开口,便率先张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翻翻捡捡。 最后,挑出了一件白色的寝衣。 她咬着牙,用手指上的鲜血,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庄眉宁的罪状。 沈扶摇见此,缓缓起身。 对于于妈妈的做法,她没说好,亦没说坏。 只是起身离去,将一股不安的紧迫感,留给了于妈妈。 “夫人,咱们是要回去了吗?” 霓裳随着沈扶摇出来,见沈扶摇径直往前院去,便问了句。 沈扶摇撅了撅嘴:“不然呢?留在这用晚膳吗?” 沈扶摇倒是想呢! 许久没吃过沈府饭菜的她,极其怀念沈府的厨房。方才那一顿午膳,那是吃得相当满足。 若能再赖上一顿晚膳的话,那就更是一件极美的事儿了。 只是…… 也不知她那对坑女的父母,最近又弄什么新名堂。 午膳才刚刚吃完,还未等沈扶摇开口,沈家夫人便道:“你赶紧去将你手头的事儿处理了!处理妥当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而素来疼爱沈扶摇的沈家老爷,也妇唱夫随,道了句:“晚膳就不留你在家里用了,我和你娘还有事儿要办。” 沈扶摇听到这话时,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 可心里,却咬牙切齿:“好一对坑女的亲爹亲娘啊!我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竟连多吃一顿饭都不让了。” 沈扶摇倒也不是真的抱怨。 毕竟,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素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只是…… 连一顿晚饭都吃不上,啧啧啧,谁还有她委屈、可怜呢? 沈扶摇携着丫鬟的手,一路从沈府出来,上了马车。 趣儿至始至终都跟在沈扶摇身边儿,对方才所发生的事儿,自然明白得很。 她是个憋不住话的人。 心里一旦有了疑虑,便会立即就问:“主子,于妈妈不是早就动了与咱们联手的心思吗?这世上,只有主子您才可以帮助他报仇!这一点,她最清楚不过。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与她废那么多的口/舌?直接让她写了血书不就完了?” 言毕,又添了句:“再说了,她身边儿还有一个香莲在呢。有香莲盯着,任她如何也翻不了天,反不了水!” “宋祁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怎的就寻了你这么一个马虎蛋?” 对于趣儿的好奇,沈扶摇也不恼。 她啊,是有心要培养趣儿的。 宋祁那人,在外人看来虽只是一个侍卫,是莫止湛身边儿的属下。 可沈扶摇知道,宋祁是个有心气儿的人。 即便不是主子,也不比别人差。 倘若有一日,趣儿嫁给了宋祁。那么为人处世与心思,都得缜密一些。 以免,受了别人的蛊惑或圈套,搭上了一家子的安稳。 “于妈妈是何等精明的人?这么多年来, 庄眉宁所犯下的那些事儿,要说有一半是受她蛊惑和怂恿,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她命人将我们请来,看似是走投无路,想要报仇。可一天没让她与庄眉宁碰面,一天没让她将庄眉宁的罪孽说出来,她便依旧拥有反水的机会儿。 今日,从我走进那间屋起,她便一直都在试探我。哪怕试探的话没有说出,甚至,连一个探究的眼神都无。可我知道,她是要和我做一场无声的博弈。 一旦我迅速答应她,双方联手。那么她必定会重新考量,觉得我急需她的帮助。届时,以她的性子,免不得要得寸进尺,与我大肆谈条件。” 言毕,沈扶摇摇头笑了笑:“条件?呵……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虽算不得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但为此,也是付出不少心血的。 既然能不花分毫就将事情搞定,又怎么会给人与我谈条件的机会儿?” 趣儿一听,恍然大悟:“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理!” 说罢,又问:“那……现在于妈妈血书也写了,这事儿算是成了吗? 主子真厉害!短短两日的功夫,就搞定了莫管家和于妈妈。这两个人,可是庄眉宁的左膀右臂啊!” “所以啊,你更要学着点!” 霓裳在一旁插话,道:“如若不然,以后嫁给了宋祁,该如何当家啊?” “霓裳姐姐!” 趣儿的注意力,完全被霓裳转移了。 她脸颊微红,忙垂下头去:“谁说要嫁了!” 沈扶摇见此,只笑笑不说话。 看来…… 这几个丫头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趣儿出嫁了啊。 呵呵…… 也差不多了。 趣儿跟随自己那么多年,也是该有一个自己的归宿了。 宋祁是个不错的选择,将她许配给宋祁,她也放心。 沈扶摇转过头去,不再看着身边儿陪着的丫鬟。只将目光朝车窗外望去。 看着那热热闹闹的六荣街,每个人都在擦肩而过。 沈扶摇突然惆怅。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相遇了也不相识。相识了,也不相守。 很多人,一个转身,便再也难以遇上。 不管与她与莫止湛,还是宋祁与趣儿。只要遇上、只要相爱,便是值得庆幸的事儿。 想到此,沈扶摇暗暗下了决心。 待庄眉宁的事儿解决以后,她不仅要把徐七和香莲的混事儿解决了。更要风风光光地,将趣儿嫁出去。 只是…… 对于方才趣儿所说的‘两日功夫’,沈扶摇有些好笑。 哪里是两日呢? 从救下于妈妈与莫管家,再到后头谋划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早就让她心力交瘁了。 若只是短短两日,便能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那该多好啊。 若她真有那个手段和本事儿。 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无人敢欺负到她与身边儿人的头上。 就更别提,需要为了自保,而做出那么多自己本就不愿意去计较的事儿了。 第610章 :莫止湛还活着 在沈扶摇忙着与莫管家、于妈妈周旋的同时,莫止湛也没闲着。 他不再与七王爷来往。 反而,和三皇子殿下越走越近。 青黛院那头,更不见忌讳。 庄眉宁如何,莫止湛并不关心。有关于庄眉宁的事儿,他都已经交给沈扶摇去处理。 但莫皖北,他却是实实在在见着了。 而京都里,也不知从何时起,竟流传起了莫止湛还活着的消息。 当然,那也只是流传。 毕竟…… 莫止湛的人影,他们谁也没瞧见。 只是听着旁人传得起劲儿,自个儿也多上几句嘴。 在‘莫止湛还活着’的这件事儿上,许多人都抱着看戏的状态。 ——莫止湛?那不是北定侯府上一任的侯爷吗?他还活着?这可真是个天方夜谭的笑话。 ——这哪里算笑话?嘿,这事儿啊,还真由不得你不信!据我所知,这莫止湛啊,早在前些日子就回到京都了!现在,就住在北定侯府里呢。 ——我也听说了!我听说啊,莫止湛根本就没死!只是当年出事的时候儿,坠崖失忆,又被好心人给救了。直到最近,他恢复了记忆,这才回京都的。 以前啊,莫止湛与七王爷关系不是很好的吗?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又是伴读,情分非同一般!莫止湛承袭爵位前往边境时,还叮嘱过七王爷,让七王爷帮他好生照看着侯府和沈扶摇。 可现在呢?莫止湛回京都那么久,竟一次也没登过七王爷的门。这一对挚友啊,怕是要为美人反目成仇了! ——瞧瞧你们,一口一句听说、据说的,就好像你们亲眼看到了莫止湛这个大活人一样! 明明是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一下又回来了呢?按我说啊,你们就是平日里日子太好过了,闲得慌! ——去去去!你自个儿不信也就算了,别妨碍咱们说事儿。 ——回来了好啊!这莫止湛可比那莫皖北有本事儿多了!能不能比得上老侯爷,那暂且不提。但他骁勇善战,击退匈奴的功劳,却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我听说啊,莫皖北前些日子去和三皇子殿下饮酒的时候儿,遇到了刺客。这一双/腿,都废了!以后,莫说是上战场,就连站起来走路都绝无可能! 一个废物侯爷,还能有所指望?要我说啊,以后咱们边疆那头,还是得靠莫止湛的!莫止湛倘若还活着,又安全回到京都了,那咱们国家就不怕外敌来犯了! ——说是这么说,但莫止湛也挺可怜的。 ——可怜?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死而复生?只要还有一条命在,那就是大福了! ——未必!若是我,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受到兄弟的背叛! 你看那七王爷和沈扶摇吧!他们二人的事儿,都传了多久了?宫里头为了制止这场闹剧,连贞节牌坊都建起来了。 你说,这贞节牌坊能随便建的吗?就算要建,也该是为了北定侯府里的那位太夫人建啊!沈扶摇都传出这种丑闻了,哪里还有资格得到贞节牌坊?她何德何能? 说到底,这皇家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面儿。 ——说起来也是!现如今莫止湛回来了,不知有多难过。死而复生自然是福,可兄弟和妻子的背叛,却是刀子。 也难怪啊!难怪人人都说,这次莫止湛死而复生,却再没搭理过七王爷。如此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唉!可怜!没想到堂堂北定侯爷,竟如此可怜啊。 外头人的传话,素来是具有色彩的。 这种色彩,时常能将一件小小的事儿,发酵得极大。 短短几日,京都中关于莫止湛死而复生,再度归来的事儿,便传得有板有眼了。 北定侯府的人虽没有没入世俗,但风声却是很紧的。 世安院那头,因着太夫人昏迷不醒,自是听不到这消息。 可勤善房、青黛院、柠溪房这三房,却是受了不小的惊。 庄眉宁那头倒还好说。 因着与沈扶摇闹翻了,又介入了太夫人中盅一事儿。所以,心中即便有疑惑,也不敢过来试探。 勤善房素来是多事儿的。 更何况,他们脸皮儿极厚。即便是头一天得罪过你,第二天也一样可以上赶着巴结讨好你。 现如今听到了这样了不得的消息,自然免不得过来一探究竟。 ——你看看你,也不知该说你有福泽,还是说你福薄。要说你有福泽,湛哥儿又走得早。要说你福薄,你又能得七王爷的青睐。 ——扶摇啊,大伯母知晓你受了不少的苦。你那个婆婆啊,确实不是东西!人家家的儿子娶了媳妇儿,那婆婆都是把媳妇儿当成宝贝疙瘩的。 若是儿子遭遇不测,丢下了媳妇儿一个人。婆婆更是自觉对不起儿媳妇,要好生与儿媳妇相处,怕儿媳妇受了委屈去。可你的婆婆呢?那真是混账东西! ——对了,我听花房那边儿说,你嫌自己屋子空荡。最近啊,跟他们拿了不少的兰花。你是知晓的,你大嫂最爱兰花。听闻你将兰花拿完了以后,她还笑说寻到了一个爱花的知己呢。 我这人鲜少陶冶情操,倒不知道那兰花有什么好。今日既然来了,不如让我瞧瞧,那些个兰花有何奇特之处? ——最近京都里的传言,扶摇你切莫放在心上!众嘴难掩,任由他们说去吧! 只不过……那些人都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儿干吗?传什么不好,非得传咱们北定侯府的事儿! 这谁人不知道,湛哥儿他……他的尸首,都已经被抬回来了。更何况,湛哥儿走了也有两年多了,怎么又可能活着回来呢? 这些人,是没经历过丧亲之痛吗?尽挖我们的伤口! 大夫人刘氏使尽了浑身解数,想从沈扶摇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奈何,沈扶摇嘴掩。 不管大夫人刘氏说什么,她都顺着大夫人刘氏的话添上一两句,极其赞同大夫人刘氏的观点。 这大夫人刘氏啊,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 最后,只得尴尬离去。 第611章 :最后的挣扎 柠溪房那头,也来人了。 来的,是八小姐莫彤儿。 这丫头平日里不喜与人交际,但却极其依赖沈扶摇。 这些年来,小姑娘不管有什么心事儿,都会和沈扶摇说。 这一次,想来是因为长辈们脸皮儿薄,又对莫止湛死而复生的事儿,生了好奇之心。所以,才特地将莫慎儿派了过来。 有些话啊,大人们说了,便是心怀目的。小孩子说了,便是童言无忌。 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时候儿。 太夫人中盅倒下了,莫皖北这个侯爷又成了一个残废。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后,偌大的北定侯府里,看似团结一致,惺惺相惜。 可实际上,为了夺权,不知坏了多少人的心思。 三房夫妇的目光,比青黛院和勤善房要长远。他们的心思,也没那么歪斜。 为了不让旁人误会自己的用心,只得处处小心谨慎。 三房夫妇懂的道理,沈扶摇自然也懂。 相较于勤善房那头的虚情假意,沈扶摇倒越发感动于柠溪房的细心。 “彤姐儿,你此番前来的目的,嫂嫂知道。” 沈扶摇对莫彤儿,素来是极有耐心的。 就像当初对待莫慎儿一样。 “你回去告诉三叔和三婶,嫂嫂很好,无碍。至于外头的那些传言,你让三叔和三婶听听就好,不必上心。” 说罢,又道了句:“真相,永远不会被心机掩盖。而虚假,也永远成不了真。 咱们只需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真相的到来。” 几年过去了,莫彤儿渐渐有了大姑娘的模样儿。可出落得再标致,也不过是个十一岁半的孩子。 对于沈扶摇最后添的那一句话,她理解得并不透彻。 但聪明如她。 即便自己不能完全理解,也多少能明白五六分。 她暗暗将那话记下,打算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 而沈扶摇这头。 既然说了自己无碍,那定就是没事儿的。 在莫彤儿的眼里,沈扶摇的任何一句话,都值得被相信。 …… 青黛院那头,庄眉宁虽不敢来星辰阁一探究竟。但却动用了不少的银钱,雇人去搜索莫止湛的踪迹。 现如今,莫皖北已经成这副模样儿了。若一切真如外头所传言的那般,莫止湛还活着!那么,她们母子三人的末日,可就真的来了! 庄眉宁这人。 你说她有自知之明吧,她又总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若说她没有自知之明,她又清楚的明白。一旦莫止湛还活着的事儿,是个事实。那么,青黛院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为了这几日京都的流言,庄眉宁寝食难安,操碎了心。 甚至,连莫皖北的屋子,她都鲜少再去了。 一来,是怕自己看到莫皖北的腿,触景生情。 二来,也实在是烦闷得很,抽不开身。 三来…… 这心里吧,多少是有点怨的。 她怨莫皖北不懂保护自己,不知晓珍惜来之不易的地位,不会仅仅抓住手中的机会儿! 莫止湛死的那会儿,好歹还能挣个好名声儿。可他莫皖北的?竟是外出与人喝酒时,被人下了毒。 外头的人不笑话莫皖北,已是极大的尊重了! 但凡是个明白人,谁不说莫皖北现在是个废人? 庄眉宁付出了那么多,才扶持莫皖北承袭了爵位。可到头来……竟落得了如此尴尬的下场。这,让她如何能不怨? 庄眉宁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儿,试图力挽狂澜。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抓住侯府权利的事儿上,却丝毫不知,她花了重金去搜索的人,早已出现在青黛院里。 两次。 整整两次。 莫止湛丝毫没有掩饰地,出现在了莫皖北的面前。 “解盅的事,考虑得如何?” 深夜,青黛院里。 莫止湛一身玄色锦服,将他衬托得冷峻神秘。 “四弟,祖母没那么多的时间等你。” 莫皖北还没从昨夜突然见到莫止湛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再度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他紧盯着莫止湛,咽了咽口水:“你……你真是我二哥!” 莫止湛听言,皱了皱眉头:“四弟,这都什么时候儿了,竟还问这样的傻问题。 看来,昨夜的药,是白给你喝了。” 一提起昨夜的药,莫皖北的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恍恍惚惚地,他终于缓过了神。 是啊。 自己怎么能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明明昨夜,莫止湛就已经出现过了。 自己的这个二哥啊,本事还真是大! 不仅能死而复生,再度归来。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屋子里,灌他喝下了慢性夺命药。让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莫皖北不确定,昨夜自己被灌下的药究竟有多厉害。但他自幼与莫止湛一起长大,又跟在莫止湛身边儿历练了这么些年。对于莫止湛的脾性,最是了解不过。 莫止湛放出的狠话,绝对是认真的。 他说,给自己一天的时间,让自己考虑考虑。世安院那头的盅,究竟要不要解。 还说…… 若自己能将那盅解了,那么他便会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侯爷之位。反之,就让自己给世安院陪葬。 一天的时间。 莫止湛,只给了一天的时间! 这一天的时间里,莫皖北都还来不及回神。哪里,又谈得上考虑? “什么盅?我不知道二哥在说什么。” 莫皖北的脑袋乱哄哄的。 在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对策之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乱了阵脚:“祖母那头,我也去看过了。是病得比较重,人也昏迷不醒。 但这和中盅又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又话锋一转:“不……祖母病倒,的确与我有关系。若不是因为我遇到了刺客,受伤至此,祖母也不会为我忧心到了这等地步。 只是二哥让我解盅?我如何解盅?我有多大的本事,难道二哥还不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就处处不如你,活在你的影子下。 即便后来承袭了你的爵位去了边疆,那也是半吊子!更别提,现在的我还是个废人。你让我解盅?我若能解盅,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第612章 :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 莫止湛将莫皖北带在身边儿这么多年,教他处理公务,教他武功。虽说,莫皖北并非十分上进的人。但与那京都的纨绔子弟,却也大不相同。 莫止湛从没想过,自己盯了几年的人,竟也有如此巧舌如簧的时候儿。 呵…… 巧舌如簧也就罢了。 那装疯卖傻的样儿,倒是险些让人信了。 “你我兄弟那么多年,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莫止湛也不急,只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如霜:“我若没个十拿九稳,敢来找你吗?” “二哥……” “你以为我不知你心里的那点肠子?” 莫止湛瞥了莫皖北一眼,没给莫皖北继续往下说的机会儿:“腿没了,人也废了。为了能让青黛院继续掌权,为了能利用皇家对咱们北定侯府的愧疚,为了能继续安稳的坐咋地北定侯的位置上,你不惜对自己的亲祖母下手!” “二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莫皖北急急开口,来了个倒打一耙:“你不能因为自己还活着,不能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就如此诬陷我啊!我知道,你能力素来比我强。外头人说起北定侯的嫡子时,也都是夸你比夸我多。 我知道,你既然回来了,那么势必不会甘心做个闲散的人。你野心大!无论是侯府外头的产业,还是北定侯的爵位,你都想要。 可你又看重名声儿,生怕旁人说你夺了嫡亲弟弟的东西。所以,就想随便给我扣顶帽子,把我这拦路虎给除掉!” 说罢,莫皖北深吸了口气儿,极其肯定道:“二哥!你我虽不是同父同母,但我的母亲,也是你的姨母啊。咱们兄弟二人的血,比什么都浓。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这样待我!” 话到深处,莫皖北更是流下了两行清泪:“我如今都已经是个废人了!难道……难道你就半点不顾及兄弟之情吗!” 莫止湛挑了挑眉,静静看着莫皖北唱大戏。 以前,只觉得庄眉宁是个唱戏的好角儿。没想到,莫皖北也不差。 “以前总听你二嫂说一句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初听时,只觉得有趣,并不细想。 可现在瞧着四弟你,倒觉得真是那么个意思。” 莫止湛要么不说话,要么,能把人践踏到泥土里。 “以往呢,还以为这北定侯府里,只你母亲惯会扭曲是非黑白,常常倒打一耙,把脏水往别人的身上泼。但现在看来,你倒不愧是庄眉宁的儿子。 说起瞎话来,一样的顺溜。一样的,上不得台面。” 莫皖北的脸色,随着莫止湛的话,越发难看。 可偏偏,莫止湛还没停呢。 “你对祖母下手,无非就是因为,祖母有威严,能话事。你怕自己没了腿后,空有一个侯爷之名,却再也不能掌权。 放眼望去,长房和三房的人都是庶出,奈何不了你。你二嫂,又是个身子清清白白的寡/妇,处境尴尬。只有祖母,曾做主了北定侯府几十年。 你将祖母视为敌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你以为,没了祖母,这侯府便是你的天下。” 莫止湛缓缓起身,一步步朝莫皖北走去。 莫皖北看着那满脸阴郁的男子,想要挪着身子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没了腿后,连动弹都难。 “二哥……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是你的拦路虎,说我诬陷你?你说,我想要侯爷之位?” 莫止湛冷笑,一字一句道:“呵……若我告诉你,只要你帮祖母解了盅。那么你对祖母所做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你的侯爷之位,也定会给你保住,你又当如何? 是继续苦苦挣扎,将我激怒到不顾及手足情深的地步。还是回头为岸,咱们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 “什么……什么叫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 莫皖北再如何经过历练,也终究还是比莫止湛弱上几分。 当莫止湛的脸色越发难看时,他对莫止湛的恐惧,也越发浓厚。 “你说呢?” 莫止湛已经给过莫皖北太多太多机会儿了。 “祖母是什么身份?一任北定侯的遗孀,一任北定侯的父亲,两任北定侯的祖母!朝廷的诰命夫人,熹妃娘娘的嫡亲生母! 身份如此显赫的一个人,在自己的府里的被下了盅,这难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吗?若这件事情不慎传到了宫里,你觉得,宫里头会不会派人过来?” 说罢,莫止湛又问:“祖母昏迷前,最后见的人,是你和慎姐儿。你们兄妹二人,想脱罪都难。 更何况,你是从边疆回来的。在边疆那头,据说还结交了好些不入流的人。 皇上何等英明神武?一来二去的,还能查不出真相吗?怕只怕,不仅仅是这次的事情被查出。就连你深深埋藏着的那些阴损事儿,也一样会被翻出来,晒太阳。 届时……” 莫止湛笑了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届时,你的结局会如何?你的侯爷之位,可还能保得住?你害的,可是你自己的嫡亲祖母!” “不!” 莫皖北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莫止湛那如鹰一样的眼神中,在那如刀子一样的声音里,彻底崩塌。 “不会的……不会的……” “都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要让我多费口/舌吗?” 莫止湛俯身,死死盯着莫皖北的眼睛:“死过一次后,我的耐心有限。别说你是我四弟,即便你是我儿子,我也不允许你伤害祖母!” 言毕,莫止湛缓缓站直了身子:“再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若还是不肯松口,不愿意给祖母解盅。那么,我不介意明天就入宫觐见圣上!” “不……不……” “你也别再指望三皇子殿下了。” 莫止湛再度回到椅子上坐下,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早在你没了腿的那一日起,你就已经成为弃子了。三皇子殿下,不会为你说好话。” 说罢,又道:“不过……他最近与我,倒是走得很近。” 第613章 :想清楚再回答 莫止湛的语气儿很轻、很缓、也很凉。 莫皖北听得直哆嗦,心里滋生起了一大片的绝望。 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可是他最后的依靠了! 哪怕从他醒来的那刻起,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以三皇子殿下的个性,恐怕会离他越来越远。 毕竟…… 他莫皖北已经是个没用的棋子了! 可再怎么说,他以前也为三皇子殿下办过事儿,更是三皇子殿下的表弟!他是三皇子殿下为了对付莫止湛,一步步扶持出来的臣子啊! 光凭着这一点,莫皖北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觉得,即便自己再没用,三皇子殿下也会念着往日的情分,护他几分。 但让莫皖北万万没想到的是,莫止湛还活着!而三皇子殿下,也知晓莫止湛还在人世。 若一切都按莫止湛所言,三皇子殿下与莫止湛近些时日走得极近。那么,他便真的是坠入万丈深渊之中了。 对于莫止湛的话,莫皖北当然也会心存疑虑。 他也曾寻思着,莫止湛提起三皇子殿下,是不是在故意框他? 可当他看着莫止湛那淡定的模样儿,便又觉得心慌。 他赌不起啊! 别说莫止湛所说的话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他又能如何? 难不成,三皇子殿下真的还会为他这么个弃子,蹚这一趟浑水吗? “你这茶叶,倒还不错。” 莫止湛见莫皖北久久不语,便转动着茶杯,道:“看来,即便是个残疾的侯爷,日子也还能过得滋润。” 说罢,莫止湛还不等莫皖北开口,便又道:“只是不知,这滋润的小日子,还能过到几时?” 一声声一句句,都震得莫皖北心肝颤。 他哑声儿唤了句:“二哥……” “得了。” 莫止湛放下茶杯,截断了莫皖北的话:“这茶喝得也差不多了,你二哥我没那么多的闲功夫。 我只最后问你一次,祖母中盅这件事,你是要惊动圣上,还是要自家人解决?” “我没有……” “想好了再回答。” 莫止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莫皖北,道:“你的回答,关系到的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莫止湛这话一出,莫皖北便再不敢轻易开口了。 解,还是不解? 解,就等于告诉众人,他对自己的亲祖母下了手。 不解…… 似乎,也容不得他不解。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眼瞧着莫止湛凉凉收回目光,起身就要离开。 莫皖北终于憋不住,喊道:“我解!” 莫止湛听言,止步。 淡淡应了句:“好。” “但你得答应我,不能跟我秋后算账!” 莫皖北还不算傻。 他知晓自己所犯的罪有多重,自然不愿承担失败后的后果。 “我答应你。” 莫止湛头也没回,道:“只要你给祖母解了盅,顺利帮祖母度过这次的难关。那么,在你对祖母下盅的这件事上,咱们既往不咎。” 说罢,又道:“但你也得答应我。” 莫止湛缓缓回过头来,眼神如死水一般幽深:“在我没有正式回府之前,你不能将我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言毕,更是一字一句道:“特别是你的母亲庄眉宁,还有你的妹妹,莫慎儿。” “好!” 莫皖北‘死里逃生’,自是一口应下。 更何况,他昨夜才刚被喂下了毒药丸。对于莫止湛的话,他没有任何对着干的资格。 当然。 他也丝毫没有注意,莫止湛对庄眉宁和莫慎儿的称呼。 ——你的母亲庄眉宁,你的妹妹莫慎儿。 是莫皖北的母亲和莫皖北的妹妹。 而不是他莫止湛的亲人。 …… 莫止湛将莫皖北这头的事儿解决完以后,沈扶摇那头也开始了行动。 她将太夫人中盅,说成了中毒。 还特地放出了消息,说要解太夫人的这种毒容易,药引子也不难找。 可这毒和药引子对于太夫人来说,却是致命困难的。 医清更是与叶大夫一起,一唱一和。 说那解药的药引,必须得是嫡亲血脉的血液。且那血液,需得是阴血。 男子为阳,女子为阴。 所谓阴血,便是女子的血。 太夫人的嫡亲血脉,死的死,亡的亡。 现如今,也就只有莫皖北和莫慎儿,还有宫里头的熹妃娘娘、三皇子殿下,是嫡亲的了。 熹妃娘娘是天子的妃子,自然是不能想的。三皇子殿下体内更流着皇家的血,哪里能旁? 而莫皖北与莫慎儿二人,只有莫慎儿的血,才能成为药引子。 消息放出以后,莫慎儿自是不愿的。 “凭什么就得要我的血?难道四哥不是祖母的嫡亲吗?她的血里,难道就没有流着祖母的血吗? 阴血阴血,谁定的规矩?非得让我一个姑娘家家见伤见血!” 莫慎儿素来得太夫人疼爱。 即便是在婚事儿上出了差错,太夫人对她失望至极。可到底是嫡亲的孙女儿,多少还是疼着的。 莫慎儿也是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她是个什么德行,侯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换做往常,一旦有出风头的机会儿,她头一个往前冲。可现在,却步步后退。 “慎姐儿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刘氏是最喜欢看热闹的。 “这北定侯府里,谁人不知,你祖母最心疼你?而你呢,往日里撒娇也撒得最欢。 若换往常啊,一旦有什么‘尽孝’的机会儿,你定是会响应的。可如今……呵……如今嫁了人后,怎么就连一点血都舍不得了呢? 难不成,这周家少夫人的身份,比朝廷诰命夫人的还要尊贵?你不愿意滴几滴阴血出来,那咱们就只有入宫去求皇上和熹妃娘娘了。 届时,再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呵……你和周家不怕丢人啊,我们北定侯府还怕呢。” “你……” 莫慎儿语塞,却又不是不愿点头答应。 若是寻常的尽孝,她当然愿意。 可现在…… 现在是要她的血啊! 她怕疼不说。 就是将太夫人救活这事儿,她也是不甘心的。 毕竟…… 庄眉宁和莫皖北都与她说过,这个家,只有太夫人死了,才能真正由得青黛院做主。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儿,她如何能半途而废? 第614章 :那是周家的血 是。 从小到大,太夫人就疼爱莫慎儿。 在她看来,只要讨得太夫人的喜欢,那么一切便万事大吉了。 很多时候儿,莫慎儿对太夫人,比对庄眉宁这个亲娘还亲。 可这一切,都在莫慎儿出嫁以后,发生了改变。 且不说当初莫慎儿的事儿,是不是有猫腻,太夫人有没有心去查。光是嫁与不嫁这事儿,莫慎儿便觉得,太夫人疼爱沈扶摇比疼爱自己更多。 在莫慎儿看来,凭着太夫人的本事儿,要想帮她兜下那件丑事儿,是轻而易举的。 可偏偏,太夫人不信任她也就罢了,竟还听了别人的谗言,将她下嫁到周家! 她对周家的人,是没有期盼的。 周家于她而言,更是一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家族。 但嫁都嫁了,她还能如何? 唯一的指望,便是希望自己的娘家,能成为自己最大的倚仗! 而这一份倚仗,不能来源于太夫人。 所以啊,只有让庄眉宁和莫皖北手握大权。她莫慎儿,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太夫人已经活得够久了。 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用太夫人的命,来换取她往后的风光荣耀。 呵……这是一笔不吃亏的买卖! 莫慎儿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如此‘孝顺’地守在太夫人身边儿。 她要看到的,是太夫人真真切切的死去。 而不是将太夫人照顾得越来越好。 但…… 眼下的时局,好像又不一样了。 她这血,究竟是给还是不给? “慎姐儿啊,你可是你祖母的嫡亲孙女儿啊。如若连你都不肯将那药引子给了你祖母,那你祖母的心,可不得寒死了?” 大夫人刘氏煽风点火的本事儿,一如往年:“我们勤善房和柠溪房这头,是没这尽孝的机会儿。晚辈的身体里只流着莫家人的血,与你祖母并无关联。 如若不然,随随便便抓个哥儿啊姐儿啊的出来,谁不能不舍得这几滴血?” 大夫人刘氏在说自己的同时,还特地把三房那头牵扯进来了。 三夫人秦氏无法,只得看了看沈扶摇的神色。 见沈扶摇似乎还挺乐意让大夫人刘氏说这些话的,于是,也跟着点了点头:“若是需要用到柠溪房任何人的血来做母亲的药引子,我们柠溪房绝无二话。 只是……慎姐儿兴许有慎姐儿的苦衷,倒也不好强迫她。不如,就再想想旁的办法?” “不过就是几滴血的事儿罢了,哪里用得上‘苦衷’二字儿?” 一直不曾说话的沈扶摇,淡淡开口:“寻把锋利的匕首消了毒,往她那手指上一划。接了几滴血给祖母做药引,祖母便能药到病除。 如此简单的事儿,竟还得用上‘苦衷’二字儿?三婶,你这是太疼慎姐儿了。” 沈扶摇话音方落,大夫人刘氏忙开口帮腔:“可不是吗?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哪里……” “一眨眼的功夫?既然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为何你们不入宫一趟,去将熹妃娘娘请出来?” 侯府众人在商讨太夫人病情时,并未将青黛院的人计算在内。故而,方才大伙儿在说话时,庄眉宁并不在场。 莫慎儿之所以能留在世安院里,一来是因她借着照顾祖母之名,留宿在世安院。 二来,也是因沈扶摇‘唱戏’需要。 庄眉宁在青黛院里忙着调查莫止湛的事儿,并不曾注意到世安院的动静。 再加上,她对世安院本就没有孝心。 太夫人中盅的事儿,她是知晓的。她知道,没有莫皖北亲自出手,谁也救不活太夫人。 所以啊,她便高枕无忧地,等着太夫人死。 谁能想? 这一日,她才忙完了手里的事务出来,便听闻侯府的人都聚到了世安院。 一开始,庄眉宁还以为,是太夫人不行了。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她急速往世安院奔。 然而…… 她所瞧见的,却与她设想的有着天壤之别。 太夫人没死。 可她的女儿,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还有那三皇子殿下,平日里不是也挺有孝心的吗?隔三差五的,没少往世安院跑。 那么有孝心的外孙子不找,光盯着我们慎姐儿做什么?” 说罢,庄眉宁缓缓走到莫慎儿身边儿,继续道:“你也是的!如今都已经是周家的媳妇儿了,还跑回娘家来伺候个什么劲儿? 现在好了!旁人不仅没记着你衣带不宽的辛苦,反而还要你的血!呵……你的血哪里是说要就能要的?你既嫁给了周家,那么时刻都得为周家开枝散叶。 你的血,是周家的血,可不能轻易动了去!” 言毕,庄眉宁似笑非笑地朝沈扶摇望去,继续道:“怎么?今儿个是个什么意思?这侯府,似乎是我在当家吧? 为何整个府里的人都在世安院里,却无人去青黛院知晓我一声儿?你们一个个合着伙,联起手来要欺负我闺女?” “第一,在你没有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请不要随意出口质问旁人。” 沈扶摇硬生生迎上了庄眉宁的目光,道:“祖母这回的解药,需要嫡亲血脉的血来做药引子。而这血,只能是阴血。 因着种种限制,这普天之下,能用来做药引子的,只有熹妃娘娘和慎姐儿的血。” 说罢,沈扶摇又道:“第二,若如你所言,慎姐儿嫁给了周家,便是周家的人,就连血,也是周家的血。那么熹妃熹妃娘娘嫁给了皇上,她的血,又是谁家的血? 周家的血不能用,要让我们去用皇家的血。呵……我胆子还不够肥,可千万不敢。若二夫人你不怕的话,那你大可穿上诰命服,入宫去试试?” “你……” “第三!你是当家的没错!这侯府的后院,现在还是归你管。可自从祖母病倒以后,你有来瞧过几次?有关心过几次?问候过几句? 你将祖母当成一个陌路人,我们又哪里还敢劳驾你出来商讨祖母的病情? 之所以让慎姐儿给点血做药引子,也是因为慎姐儿孝心可嘉。这些日子,她劳心劳力伺候着祖母,总不至于会眼睁睁看着祖母死吧?” 第615章 :谁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沈扶摇一连数出了三点,来回应庄眉宁的质疑。 一词一句,皆让众人解气儿。 可庄眉宁呢? 对沈扶摇的话,却不屑极了。 呵…… 旁人不知晓的事儿,她庄眉宁可是知晓的! 太夫人哪里是中毒啊?她分明是中了莫皖北下的盅! 想要解盅,需要的是莫皖北,而非那几滴血。 拿嫡亲血脉的血来做药引子? 这话骗骗别人还好,骗她庄眉宁?做梦! 庄眉宁即便是再糊涂,也忘记不了当初沈扶摇的威胁! 她为何要杀莫固安灭口?还不是因为她与莫固安的私/情被沈扶摇那个贱/人发觉了吗? 倘若只是有私/情,那倒用不着如此害怕!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莫固安与她打死不认,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偏偏,莫慎儿是她和莫固安的孩子。 这事儿,即便她巧舌如簧骗过了莫慎儿,也还是事实。 一旦沈扶摇要从这事儿上动手脚,做文章。那么无论是莫固安还是她庄眉宁,都休想有命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庄眉宁才会狠下心来,将莫固安除掉。 莫固安啊。 那可是她二十来年的姘头。 这二十多年来,因为莫固安所带来的好处,数都数不过来。 失去莫固安,无疑就是失去了左膀右臂。 如此大的教训,庄眉宁可记得真真的。 现如今,沈扶摇又突然要用莫慎儿的血。还口口声声,说莫慎儿是太夫人嫡亲血脉! 呵…… 这事儿,能信吗? 是不是嫡亲的血脉,沈扶摇就算心里没有一个实数,也有所猜测。既有了疑心,又怎么可能会用莫慎儿的血? 庄眉宁死死盯着沈扶摇,目光凌厉至极。 该如何是好呢? 这莫慎儿的血,是绝对不能给出去的。 可若不给,又得落下个不孝的罪名。 想要反驳沈扶摇那一番,有关于太夫人中毒的言论,她又没有理由。 毕竟,太夫人中盅的事儿,一旦闹了出来,对青黛院也不利。 想将药引子的事儿推出去,又不能推到熹妃娘娘身上。不然,就又得落下一个莫慎儿比熹妃娘娘尊贵的话柄。 除非…… 除非眼下,熹妃娘娘亲自出现,主动尽孝。 否则,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主意打到熹妃娘娘的身上。 再怎么说,他们北定侯府还是要依仗熹妃娘娘的。 更何况,莫皖北都已经残了。若再少了熹妃娘娘的支持,那还能行? 庄眉宁久久不语。 只是看向沈扶摇的目光,越加憎恨。 沈扶摇丝毫不觉恐惧,淡定迎下了庄眉宁的记恨和威胁。 凉凉道:“不过就是要慎姐儿的几滴血,掺在煎药的水里,喂祖母喝下罢了,又不是要拿慎姐儿的血去做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若不放心,大可让慎姐儿在这花厅里,当着众人的面儿将血给了,丫鬟们再拿了那加了慎姐儿血的水去煎药就好。” 说罢,沈扶摇又道:“我知道,你对我素来有意见。虽说我不知自己如何招惹了你,可这么多年来,你大大小小的诬陷,我不知受了多少。 现如今啊,不仅仅是你害怕我会借机报仇。就连我,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被你再次诬陷了去。毕竟是慎姐儿的血不是?这几滴鲜红的东西,能做的事儿不少。 譬如……用血来行巫术?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啊,虽鲜少发生,可也不是没有。别改日慎姐儿身子不爽快了,你就拿我来问罪。 我啊,也是因为担心祖母。听着医清和叶大夫的话,得到了这么个法子,就想试一试。虽说,医清和叶大夫都保证,只要药引子有了,那么必定就给祖母解毒。 虽说吧,医清和叶大夫医术高明,众所周知。但保证的话,我也不敢全信。可不管有用无用,也总得试试不是?”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开口,又道:“二夫人如此推三阻四,究竟是想招惹上皇家,将西非娘娘请回来。还是因为什么旁的原因,怕慎姐儿的血,救不回祖母?” “这不可能!” 大夫人刘氏可真算是沈扶摇的神助攻啊。 沈扶摇这头话音方落,大夫人刘氏那边便道:“医清和叶大夫的医术,谁人不知啊?太夫人素来信任叶大夫,医清呢?又是年轻有为。 旁的不说,光是侯爷的截肢之术,就不是寻常大夫能干得出来的!医清和叶大夫说嫡亲血脉的血能治,那么就一定能治!除非……”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此,不禁有些停顿。 可想了想,还是咬牙道:“除非啊,这用的不是嫡亲血脉的血!” “你胡说什么!” 庄眉宁一个激灵:“好歹是个长辈,说出这样的话来,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我……我说什么了我。” 大夫人刘氏受不得凶:“我不过就是打个比方,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慎姐儿是二弟和你的孩子,从小就在侯府长大,她不是嫡出血脉谁是? 若她不是,我们也不用那么辛苦,想要她那几滴血了!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儿,你怎么就嚷嚷上了呢?” “打比方?有大伯母这样打比方的吗?” 莫慎儿最忌讳的,就是旁人疑心她的身世。 虽说,她曾被误会是莫固安女儿的这件事儿,并没被外人知晓。可她,却一直视莫固安为耻辱。 从小到大,因为自己的‘身世’,她一直都在担惊受怕。 自从得到了庄眉宁的保证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儿。 可大夫人刘氏那话,却又让她再度燃起怒火。 “大伯母!即便你们大方不是嫡出,可我也依旧尊称你为大伯母!身为长辈,你拿这种事情来打比方,不是在往我身上泼脏水吗?” “哟,慎姐儿,这你就误会儿我了,也扯远了!” 大夫人刘氏略带为难,又有些不快:“什么嫡出庶出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大伯母我啊,就是嘴快,可没别的意思。 再说了,我们现在在商讨的是如何救你祖母的事儿。你和你母亲啊,就别咬文嚼字儿的,胡乱牵扯了。” 第616章 :不就是几滴血吗 大夫人话虽说得不好听,可又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儿。 莫慎儿心中不甘,对大夫人方才的那一番话,击得不轻。 于是,还不等庄眉宁开口帮腔,她便应了句:“究竟是谁带头胡乱牵扯?若不是你们话里话外的嘲讽,我们母女二人又怎么会在此与你们多费口舌?” 说罢,又道:“不就是要几滴血吗?我给你们就是!” “慎姐儿!” 庄眉宁听了莫慎儿那‘大大方方’的话,吓得胆儿都要破了。 “从小到大,母亲是如何疼着你护着你的?我连你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舍得掉咯,你倒好,现在竟要让自己的发肤受损!” “不过就是几滴血罢了,打紧吗?” 莫慎儿最见不得自己母亲这一惊一乍的样儿。 这都什么时候儿了?旁人都用‘言外之意’来羞辱她了,难道她还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说句难听的话!咱们青黛院在北定侯府里,就像是外人一样。不管是大伯那头还是三叔那头,我们青黛院都不是个可亲近的地儿。 呵……我就纳闷了!我们青黛院母子几人,是招谁惹谁了?祖母瞧不起我母亲也就算了,毕竟她是长辈,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你们一个个的,瞎跟着起什么劲儿?就因为我母亲是丞相府的庶出小姐?就因为她是从姨娘被抬为正室的?就因为她没有我那死去的姨母会讨好人? 你们瞧不起我母亲,瞧不起我的四哥,顺带着连我也瞧不起!我知!你们心底里怎么想的,我都知!但说句老实话,你们也不见得高贵到哪儿去。” 莫慎儿心里是有怨气儿的。 这么多年来,有些话她虽不说,但不代表她感受不到。 今日瞧着众人不过就因为几滴血,便要将她们母女二人当成敌人来对付,心里实在不痛快。 于是,一张嘴,便没完没了。 “大伯大伯母那头,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是,大伯母你是嫡出。可你们那门户和我们北定侯府比起来,不算高吧? 即便是跟丞相府相较,也是做不得什么数,说不上什么话的。 其次啊,你们勤善房里一堆的破事儿,自个儿都收拾不完呢,哪里来了那么多的闲工夫,来管我们青黛院?” 说罢,又将火气儿对准了三房夫妇:“还有三叔和三婶儿!是,平日里,你们总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好像你们都什么不在乎,不得罪人,也不会轻易让旁人得罪。 可你们说句心里话?你们对咱们青黛院,是怎么个看法?瞧见了我们青黛院的人,都恨不得绕道,躲得远远的吧? 我们青黛院的人是瘟神吗?竟值得你们大人小孩儿的,见了就躲?” 言毕,就连沈扶摇也没放过:“还有你,沈扶摇!不过区区一个商宦之家的女儿。你能嫁到我们莫家来,还是我和我母亲给你牵的线! 当初,若没有我母亲和我在祖母面前为你说尽好话。就凭你的身份,如何能嫁到莫家,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呵……旁人瞧不起我们青黛院也就罢了!你可是我们青黛院的儿媳妇,是二房的人。怎么?也跟着外头的人一起,来给我们青黛院使绊子?” 莫慎儿越往下说,就越气愤:“你孝心可嘉,想救回祖母,这一份心啊,我理解。可你自己要表孝心,为何非得将我拉上? 是!那不过就是几滴血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们方才一言一行,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我今日若不不将这几滴血给出来,我是不是就不能当这莫家的人了?” “慎姐儿,如此动怒,又是何必呢?” 沈扶摇最想要的,便是激怒莫慎儿。 因为她知道,莫慎儿对自己的身世,是最在意的。 “祖母现在正在生死关头啊!咱们作为晚辈的,应该都想将祖母救回来才是。就如方才大伯母所言,她和三婶啊,那是因为不满足条件。 我也一样!我想救祖母,可奈何不是祖母的嫡亲孙女儿啊。莫说是几滴血了!就算我给出了几碗的血,也一样救不回祖母的命。 我们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救一救祖母!毕竟,你才是祖母的嫡亲血脉。除此以外,倒再也没有旁的意思了。 只是……不知慎姐儿是为何?竟多出了这些心思来?不仅将咱们骂得狗血喷头,还自己挑起自己身世的错。” 说罢,沈扶摇又蹙眉道:“今日啊,也好在没有外人。你的那一番言行,我们只当你是任性而为之。若不慎传了出去,岂不是得让众人疑心你嫡亲血脉的身份?” 言毕,还不等庄眉宁和莫慎儿回击,沈扶摇便又道:“好了,咱们闲话不多说。眼下啊,救祖母最要紧! 慎姐儿,就当作是我求你了,你就救救祖母吧!” “求我?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莫慎儿瞧着沈扶摇那故意做小伏低的样儿,更是不快:“是!我承认,近些年来祖母越来越疼你了。可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外来的人。而我,才是祖母亲生的嫡出孙女。 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装给谁看呢?你还求我?我能让你求我吗?这知道的,是说你犯贱,愿意自降身份来讨好我。 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孙女不如你这个孙媳妇儿孝顺呢!” “你……” 趣儿在一旁伺候着。 听见莫慎儿的话如此难听,不免想要上前理论。 沈扶摇伸手拦住了趣儿,笑道:“是,你才是祖母的嫡出孙女。那……祖母药引子的事儿……” 庄眉宁一听,大事不妙。 连忙开口,喊道:“慎姐儿!” 可奈何,莫慎儿已经被激得差不多了。 她一个跨步上前,便仰起了下巴:“不就是几滴血吗!用我几滴血来换祖母的命,值了!” 说罢,又道:“不过,有一点,沈扶摇你给我记住了!我用自己的血来救祖母,是因为我孝顺,不是因为你那假惺惺的苦苦哀求!” 第617章 :宫里头来人了 “是是是!谁说不是呢?” 沈扶摇一脸的喜出望外,道:“谁若说咱们家慎姐儿不孝顺,我第一个上去与他拼命!” 我呸。 孝顺不孝顺,真孝顺还是假孝顺,你当旁人都是眼瞎的呢? 不过也无碍。 只要你肯给血就好! 多夸你几句,我沈扶摇也不至于掉块肉出来。 “若这一次啊,你真能将祖母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咯,那你就是祖母的救命恩人。届时,在祖母面前,你可就是头一份的宠爱!” 沈扶摇笑得明媚又急切,嘴里的好话说了一茬又一茬。 莫慎儿当然知道那是沈扶摇在与她做戏。 毕竟,她们二人早就不是当初那般‘姐妹情深’了。 撕破了脸的人如今在这里恭维,不是演戏是什么? 只不过…… 莫慎儿就图沈扶摇那话听着顺耳,好听。 这心里头啊,别提有多受用了。 庄眉宁倒是急了。 她连忙上前,扯住了莫慎儿的衣袖,压低声音儿道:“你疯了!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堂堂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何时变得这样听旁人的话了!” “你做什么!” 莫慎儿被庄眉宁如此一拉扯,心中有些气急:“不过就是几滴血罢了,有什么给不得的?再说了,我既是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就有义务和责任去救我的祖母!” “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偏就是不听我的话。你知道一个人的血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这些人不安好心? 万一……万一他们拿你的血行……行什么巫术,我看你怎么办!” 庄眉宁怕的哪里是巫术? 她怕的,是沈扶摇动了滴血验亲的心思。 可偏偏,她又不能将自己的担忧说给莫慎儿听。只能旁敲侧击的吓唬莫慎儿,希望莫慎儿能与她站同一阵线上。 毕竟,她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即便是滴血验亲,她亦是不怕的。 现如今,莫慎儿一意孤行,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苦啊! 想着,庄眉宁又道:“若是真要救你祖母,我别无二话!毕竟你是她的嫡亲孙女,是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可是……可是我就怕有人心术不正, 想了法子来阴你!” “我……” 莫慎儿听了庄眉宁的话,刚要开口。 正巧这时,外头跑来了一个小厮,急匆匆道:“各位爷,夫人,宫里头来人了!” 说罢,便转身朝外头望去。 众人顺视望去,只见门房领了一个姑姑模样儿的人进来。 那姑姑衣着富贵,发髻也梳得极有身份。一看,便是宫里头得脸的。 “奴婢见过各位爷,各位夫人。” 衣着富贵的姑姑迈着规矩的步子进了花厅,朝着众人行了个轻礼。 便道:“奴婢是御书房跟头伺候的。皇上听闻,府上太夫人近些日子的身子,越发不好了。熹妃娘娘在宫里头,也惦记得很。 故而,便命奴婢出宫瞧瞧。顺便问上一问,太夫人的身子骨如何了?北定侯府世代功勋,为国尽忠,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这……” 庄眉宁本是北定侯府的内宅当家人。 现如今遇到了宫里来的人,自然是得由她出头回话的。 可她口中才发出了一个字儿,沈扶摇便起身,朝那姑姑行了个平礼,应道:“臣妇等多谢皇上挂心!祖母年纪大了,素来又忧心。这身子骨……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说罢,沈扶摇下意识看一眼莫慎儿,才又继续道:“不过,前些日子幸得了一方子。只要按照那方子来煎药,想来也能药到病除。 只是……只是这方子里的药引子,有些……有些……” “夫人可是遇到难处了?” “是……不满姑姑所言,这方子里的药引子虽不稀罕,但对咱们侯府而言,却有些……” 那姑姑来时,只说自己是御书房跟前伺候的,并未说自己的名字儿。 故而,沈扶摇也就只唤她姑姑。 沈扶摇素来不是个吞吐的人。 但今日,却吞吞吐吐,似有顾忌。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奴婢今日过来,便是奉了命,来瞧瞧侯府的情况。” “既然姑姑如此说,那臣妇也就直言了……” “嫂嫂,这么点小事儿,还是莫要劳烦宫里头了。” 莫慎儿眼见沈扶摇便要将实情与宫里来的姑姑说出,忙挣脱了庄眉宁的手,道:“不过就是几滴血罢了,慎儿给了不就行了?” 说罢,许是怕自己的话太突兀。 于是又连忙给自己寻了个借口:“算命先生的话,咱们也不能全信。什么不能破皮儿见血,否则就止不住?咱们府里,有叶大夫和医清呢。 不过就是割破了手指取慎儿几滴血罢了,敷药后立马就能止住的。” 言毕,又故作孝顺,道:“不论如何,祖母都是要救的。既然祖母需要嫡亲血脉的血做药引子,那么慎儿责无旁贷。”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孝顺孙女的位置上。 沈扶摇想笑,又对莫慎儿的借口极为不屑。 算命先生? 这恐怕也就只有莫慎儿才想得出来了。 “慎姐儿……” 庄眉宁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实在无法。 毕竟,宫里头都来人了。 来的,还是御书房跟前当差的人。 如此想着,庄眉宁只得开口问道:“医清,你确定,只是需要几滴血来煎药?” “回二夫人话,正是。” 医清被点了名,淡淡应道:“奴婢只需取几滴六小姐的血,滴入碗中的水里。然后,一起煎药就成。” 庄眉宁听言,咬了咬牙,便不再说话了。 虽说,她的心里还是有许多疑惑。 但当着众人的面,倒不敢反对得太过分。 沈扶摇见此,便道:“姑姑多谢皇上和熹妃娘娘惦记,也劳烦您走这一趟咧。 只是……您来都来了,不如,先到隔壁厢房喝口热茶,吃口点心等等?待祖母将药喝下,看看她的反应,您再回宫复命也不迟。” “这……” 那姑姑看着就是个‘聪慧’的人。 侯府不想说清楚的事情,她也不问。 听着沈扶摇的话,只想了想,便点头应道:“如此也好。” 第618章 :终于取到血了 沈扶摇朝霓裳使了个神色,霓裳便亲自带姑姑下去了。 瞧着姑姑渐行渐远的背影,沈扶摇暗自松了口气儿。 宫里头来的姑姑? 呵…… 哪里来的什么姑姑啊! 太夫人病倒的事儿,宫里头是知晓。可中盅一事儿,却是从未宣扬出去的。 再者,宫里头若来了姑姑,那势必是熹妃娘娘身边儿得脸的人。皇上再关心北定侯府的状况,也不会派御书房的人过来。外戚后院的事儿,自然还是得由后宫的人来问询。 所谓的姑姑,不过就是沈扶摇寻来诈庄眉宁的。 只说自己是御书房跟前伺候,却不道名字儿。 一来,是怕被人拆穿。二来,也是解了众人的疑惑。 毕竟,宫里头来了个陌生的姑姑,多少会惹人怀疑。而以前,每每要传话时,来的可都是熹妃娘娘身边儿得脸的人物。 沈扶摇特地寻了个不胆怯的人,将她打扮得华丽富贵。举手投足,皆是宫里头的作派。 先是诈了庄眉宁和莫慎儿,让她们点头答应给血。再将那‘姑姑’安排到隔壁厢房去吃茶,暂时镇压住庄眉宁。 这一来嘛,是怕‘姑姑’走了以后,庄眉宁反悔。二来呢,又怕‘姑姑’在花厅里待着,瞧见了北定侯府的丑闻! ‘姑姑’走了以后,莫慎儿倒痛快许多。 许是为了让众人瞧见她的‘孝心’,只见她伸出手腕,便朝医清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取血?” 说罢,又添了句:“这血呢,本小姐是给了!但你们若治不好祖母的病,看本小姐不扒了你们的皮儿!” 莫慎儿放狠话的样子,着实可笑。 只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开口应她。 直到趣儿去拿了一个琉璃碗出来,朝着庄眉宁和莫慎儿道:“二夫人,六小姐,你们检查检查这琉璃碗吧。” 说罢,便笑道:“这琉璃碗啊,待会是要用来装六小姐血的。你们检查检查,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 对了,待会儿那水啊,也劳请二夫人您,或是六小姐亲自去倒。还有那匕首,也请你们亲自用火烧了消消毒!咱们夫人什么都不经手,只是在一旁瞧着。一来,你们放心,咱们主子也安心。 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又冤枉到咱们主子身上!说咱们主子行巫术,陷害你们!” 趣儿的嘴是厉害的,言行举止也颇有底气儿。 庄眉宁瞧着如此,胸腔的怒火一下便燃了起来。 倒是莫慎儿,亲自接过了那琉璃碗看了看,敲了敲。又朝庄眉宁道:“母亲,你去打点水吧。” “慎姐儿!” “不是母亲担心沈扶摇会耍手段吗?现在既然人家如此坦荡,那咱们也就别扭扭捏捏了。” 老实说,莫慎儿对庄眉宁今日的做法,多少是有些气的。 她不知道庄眉宁在怕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的身份! 为了证明自己嫡出小姐的身份,她早已忘了最初,她们青黛院想要太夫人死的意愿。 而庄眉宁呢? 明明察觉到哪里不大对劲儿,可又实在说不出来。 按理说,沈扶摇如此坦荡,她该放心才是。 可沈扶摇早就质疑莫慎儿的身份了。 如今沈扶摇越是坦荡,庄眉宁就越是不安。 “母亲,母亲?” 莫慎儿摇了摇庄眉宁的手。 庄眉宁回神,见众人都瞧着她,等着她下一个动作。 “慎姐儿,咱们不能听她们的。她们……她们欺人太甚!” 庄眉宁拽着莫慎儿的手,一字一句道:“什么检查琉璃碗,什么自己去倒水?我的傻女儿,你还真以为她们这是坦荡吗? 她们啊,这是借着机会儿羞辱我们呢!” “呵……这天底下的好笑事儿,真是一桩接一桩。” 沈扶摇听言,缓缓起身:“咱们今日之所以聚在这,无非是为了祖母的病情。大家伙儿为了救祖母,那是吃不下睡不香。 好不容易有了法子,你们说怕我使手段。为了让你们放心,我将一切需要的东西都交到你们手里,容你们经手。可到头来,我还是不安好心。 我不过就是想救祖母罢了,怎么就那么难?” 言毕,沈扶摇叹了口气儿,又朝众人道:“罢了!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婶。我瞧着啊,这二夫人和慎姐儿也不失真心要救祖母。 祖母年纪大了,可受不得折腾。再这般拖下去,我怕祖母会出事儿。好在宫里头来的姑姑还没走!不如,咱们这就去与姑姑说了实情,让皇上做主,准了熹妃娘娘回来救母吧!” “嗯,我看成!” 大夫人刘氏这人,平日里虽讨嫌。可一旦到了需要她配合的地方,她那是头一个。 “母亲年纪大了,哪里还能拖?来人啊,赶紧去将宫里头的姑姑请来!咱们啊,也别指望慎姐儿了!” “大伯母这话说得可就岔了!我是祖母的嫡出孙女!眼下这个时候儿,不指望我还指望谁?” 莫慎儿最受不得旁人的激将法。 她一把抽回了袖子,亲自拿着琉璃碗出去接了水。 庄眉宁的手,空空悬在半空。 看着那远去的女儿,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心很乱、很急、很不安。 她能感觉到,沈扶摇不安好心。今日的一切,似乎都是沈扶摇设下的圈套。 可她无法啊。 她能怎么办呢? 她阻止不得! 皇家,不是她招惹得起的。女儿的一意孤行,也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现如今,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希望沈扶摇没有别的心思。 她想要做的,就真的只是救那老东西而已! 时间对于庄眉宁来说,过得很慢。 不过就是打一碗水的功夫,于她而言,像过了几年。 莫慎儿亲自将水打了回来,放在案桌上。 医清递过匕首,让莫慎儿当着众人的面,倒酒,火烧刀尖,解毒。 随后,手起刀落。 莫慎儿惊叫了声儿‘啊’,那血,便顺着指甲滴到了琉璃碗里。 沈扶摇见此,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现在,慎姐儿的血已经取了。劳驾各位,都随我来。” 第619章 :鲜血不相融 沈扶摇朝医清点了点头,医清便端着琉璃碗跟在了沈扶摇身后。 “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都跟着来吧。” 趣儿在医清离开以后,赶忙朝着大伙儿道:“既然说到了坦荡,那么就该坦荡得彻彻底底的才好。” 大家伙儿虽不知道沈扶摇在整什么名堂,但还是一一起身,跟了进去。 众人一块儿来了太夫人的内屋,只见蒋妈妈正巧端了一碗满满的汤药出来。 对蒋妈妈,大家伙儿还是十分尊敬的。 只见长房大老爷率先问了句:“蒋妈妈,母亲现在如何了?” 隔着屏风,长房大老爷倒是瞧不见太夫人的。 又因他是男子,故而,不能跨过那屏风一步。 “回大老爷话,太夫人……太夫人她依旧昏迷不醒。” 说罢,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药,摇头道:“就连着这汤药,都难以往下灌啊。” 长房大老爷听了蒋妈妈这话,不免唏嘘。 随后,又朝医清问道:“医清姑娘,你可有把握,那方子真能救得了母亲?” “回大老爷话!太夫人的病虽来得急来得凶,但并非药石无医。只要对症下药,必定能让太夫人安然无恙。” 医清恭敬应了长房大老爷的话,又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血。劳请大老爷和三老爷、各位公子在外头候着。各位夫人、小姐,请随奴婢来吧。” 医清说完这话,转身便去了屏风后。 屏风后头,躺着的是太夫人。 男女有别,哪怕是家里头的老母亲。到了这种时候儿,也是不宜见儿孙的。 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清楚这事儿,便在外头坐下了。 大夫人刘氏最爱瞧热闹。 眼下这个时候儿,且不管是要装孝顺,还是看热闹,都缺不了她。 三夫人秦氏素来是听沈扶摇的。 既然医清让进去,她当然不会拖拉。 庄眉宁生怕沈扶摇会动手脚,更是急急拉着莫慎儿往屏风后走。 太夫人内屋很大。 屏风后头的空间,也不小。 可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人,倒显得有些拥挤了。 “祖母。” 沈扶摇坐在床榻边儿,将太夫人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祖母,慎姐儿可真是个孝顺孩子。一听说需要用她的血来做药引子救你,立马就应了。 祖母啊,您可得赶紧好起来啊。慎姐儿还等着你好起来后,夸她的好呢。” 说罢,沈扶摇便朝医清看了一眼。 医清见此,立即便端着琉璃碗上前。 紧接着,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她接过了匕首,轻轻在太夫人的手指上划了一刀。 “你要做什么!” 庄眉宁心下大惊,就要上前阻止。 可医清的动作极快! 待庄眉宁冲上前后,太夫人的血已经滴入了琉璃碗中。 庄眉宁见此,整张脸都白了。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莫慎儿,在瞧见庄眉宁的反应后,也终于回过神来。 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 “这药引子啊,不仅仅需要六小姐的血,更需要太夫人自己的血。” 医清就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一般,端着那琉璃碗站在众人面前,一字一句道:“祖孙的血滴在水里,融为一体。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正救太夫人的药引子。” 说话期间,琉璃碗里那原本被重叠在一起的血,已渐渐分离开去。 趣儿适时喊了句:“哎呀!主子,您看!那血……那血为何没有融在一起?” 趣儿的惊叫,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三夫人秦氏还好说,心下一个咯噔,便不再敢说话了。 可大夫人刘氏,却是最好嚼舌根的:“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母亲的血和慎姐儿的血没有相融到一起?慎姐儿……慎姐儿她不是祖母的嫡出孙女吗?既是孙女,血脉相连,那为何碗里的水……”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此,便再不敢说话了。 她一把上前,将太夫人床边的帷幔放下,一边儿喊道:“老爷!三弟,你们快来啊!出大事儿了!” 此行虽有不妥,可沈扶摇也没阻止。 索性在屋子里的,都是莫家自家的人。丢人不丢人的,也顾及不上了。 她要的,便是在侯府里将这事儿闹大! 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听到大夫人刘氏的声音,相视对望了一眼。 即便知晓身为儿子入了内屋不合适,可还是双双起身,朝里头奔去。 就怕,一个好歹,太夫人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回事!” 长房大老爷箭步上前,问。 “老爷!你瞧……你瞧那碗里的血!” 大夫人刘氏颤/抖着声儿道:“那碗里,有慎姐儿和母亲的血。她们是血脉至亲!按道理说,两人的鲜血应该相融才对。可……可现在两人的血,竟越离越远了!” “怎么会……怎么会……” 回过神来的莫慎儿拼了命地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琉璃碗。 滴血认亲,滴血认亲。 之所以有这么个法子,是因为血脉相连的人,鲜血会相融。若两个人的血融合不到一块儿,那么只能说明,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莫慎儿脑子里嗡嗡作响。 脑海里,都是当年所听到的那些话。 她是莫固安的女儿。 她…… 是莫固安的女儿! 除了莫慎儿外,在场的人也都各有心思。 他们一会儿打量着那琉璃碗,一会儿打量着庄眉宁和莫慎儿。一会儿,又打量着沈扶摇。 好一个有着玲珑心的沈扶摇啊。 药引子? 哪里需要什么药引子!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想要证明的,无非就是这鲜血不相融的事实! 大家伙儿都知道,北定侯府是出了大事儿了。 太夫人与莫慎儿的血不相融,证明了她与莫慎儿没有血缘关系。 可莫昌海,却是太夫人十月怀胎生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儿! 既然太夫人与莫昌海是血脉至亲,那么莫昌海的女儿与太夫人,自然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眼下这种情况,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莫慎儿的身份有猫腻。 第620章 :我是被陷害的 从看到琉璃碗那几滴不相融的鲜血开始,莫慎儿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多年来,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儿,也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像庄眉宁这般高傲的人,会甘愿与莫固安那个管家在一起?为何她宁愿与那个男人纠/缠二十年,都不愿意听自己女儿的话,断了联系?又为什么,莫固安对青黛院百般照顾,万般容忍? 因为她莫慎儿是庄眉宁和莫固安的女儿啊! 单纯的苟且与珠胎暗结,又怎么能一样的? 原来…… 自己年少时听到的‘秘密’,才是真的秘密。 而出嫁前,庄眉宁那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不过是麻痹自己的鬼话罢了! 呵…… 可真是亲生母亲啊! 如此诓骗自己的女儿,她可真狠心! 莫慎儿没有脸面再继续待在北定侯府里。 她丝毫不听庄眉宁的呼唤和哭喊,决绝离去。只将庄眉宁一人,丢在了世安院里。 “好了。” 长房大老爷见此,再度开口:“有什么事情,都出去说吧,莫扰了母亲养病。” 说罢,便带头出去。 众人见此,纷纷跟上。 就连庄眉宁,也被医清几人架了出去。 …… 世安院,花厅。 众人稳稳坐着,各自怀心思,谁都没有开口。 庄眉宁被摁在花厅中央跪着,紧盯沈扶摇的眼睛,满目憎恨。 这种时候儿,没人再去询问,那药引子该怎么办。 大家伙儿心知肚明。 都明白,所谓的药引子不过就是一个幌子。 既然沈扶摇敢拿这事儿来拆穿庄眉宁,那么便证明了两件事儿。 第一,她能将太夫人救回来。 第二,她手上有确凿的证据。 沈扶摇可不是庄眉宁。 她做不出栽赃陷害的事儿来。 若没有证据,她绝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那么大顶的帽子,扣到庄眉宁头上。 “庄氏,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沈扶摇没有说话。 长房大老爷,却一口一个‘庄氏’的叫着。 他指着那琉璃碗,所问之事儿,再明白不过。 “呵……”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整个人显得尤为颓废:“解释?我还有必要解释吗?我的解释,会有人相信吗?” 说罢,只见庄眉宁伸出素手,指着沈扶摇道:“我若说,我是被她陷害的,你们信吗?沈扶摇这个贱人恨我入骨,时刻都想夺我性命! 她不仅仅想要毁掉我,更想毁掉慎姐儿!为了能将我们青黛院彻底踩在脚下,她不惜扯了一个弥天大谎!” 言毕,庄眉宁又道:“她趁着太夫人昏迷,趁着北哥儿残疾!趁着,我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寡/妇,便用一个最致命的事儿来诬陷我!” “哈哈……” 这一次,沈扶摇倒是忍不住笑了。 “我诬陷你?我恨你入骨?二夫人啊,那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伙儿,我为什么会恨你入骨?在我尚未嫁入莫家之前,我与你毫无交集。 嫁入莫家以后,晨昏定省也从没少过。一个儿媳妇该做的事儿,我都做了。我为何会恨你入骨?我恨你入骨,是不是因为你对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说罢,沈扶摇淡淡瞥了庄眉宁一眼,又道:“你说我诬陷你。琉璃碗,是你与慎姐儿检查过的。匕首,是你们亲自火烧了消毒的。就连那水,也是你们自己倒的。 血,是慎姐儿和祖母的血。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儿动手脚,更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儿,拿此事儿来诬陷你。” “你得人心,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 庄眉宁心中如同万马奔腾,可还是要逞强,道:“我嫁到莫家几十年,为莫家生育一儿一女,更将莫止湛抚养长大。这么多年来,我问心无愧!” “希望,你是真的问心无愧。” 沈扶摇不愿与庄眉宁唠叨,只朝着众人道:“大伯父,三叔。今日的事儿,说起来也是个意外。 谁也没想到,弄个药引子,最后弄出了这么大件事儿来。可慎姐儿和祖母的血不相融,这是事实。咱们既然瞧见了,总不能当没瞧见一样。莫家的血脉,不容混淆。 只是……眼下祖母还昏着,对外头的事儿一概不知。而二夫人这里,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 依照我的意思,不如就暂且先将这件事儿压下来?待祖母醒了以后,命人去将慎姐儿带回来,再来一次滴血认亲。若到了那时候儿,两血还是不能融合。 我想……即便咱们不开口,祖母也不会轻易将这件事儿揭过去。” “嗯,扶摇说得倒是有理。” 三房三老爷点了点头。 才一开口,便站到了沈扶摇这头:“这事儿,不管是真是假,都称得上丑闻一桩。咱们谁都不能做主,只能等母亲她老人家醒过来,再做处置。” “既然三弟和扶摇都如此说了,便如此办吧。” 事实就是事实,怎么躲都躲不了。 既然沈扶摇这个策划的人都不急,他们这些看戏的,又急什么呢? “只不过……这庄氏是不能再继续管着侯府的事情了。为了避免今日的丑事儿传出去,恐怕还得将她看紧些才是。” “大伯父所言极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便道:“瞧着眼下这种情况,二夫人确实不适合再管理后院琐事儿了。只是……侯爷目前尚未娶妻。而我……又要照顾祖母,实在抽不出功夫来。 若是大伯母和三婶婶不嫌辛苦,不如这侯府后院的事儿,就先由你们打理?其余的,就等祖母醒了再作打算。” “凭什么!” 还不等大夫人刘氏和三夫人秦氏开口,庄眉宁便又炸了:“沈扶摇,这个侯府姓莫,它不姓沈!你没有资格……” “祖母昏迷不醒,你又有混淆家族血脉之嫌。我作为后院里,除了祖母与你外,唯一一个受封于朝廷的诰命夫人,有权接手侯府后院的一切事宜。 不管北定侯府是姓莫、姓刘、姓秦、姓庄、还是姓沈。我若想管,谁也拦不住。我若不想管,谁也请不来!” 沈扶摇语气儿冰冷,眼神也让人毛骨悚然:“至于二夫人你!从今日起,好生在青黛院里闭门思过吧。老老实实待着,或许还能给你的儿子女儿,求得一线生机。” 第621章 :死活不认 沈扶摇的语气儿很轻,很淡。 可言语之中的威胁,却让庄眉宁心惊胆战。 该怎么办呢? 本以为,杀了莫固安灭口后,一切便能万事大吉,高枕无忧。 可万万没想到啊! 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儿,竟还是出了差错! 且这个差错,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犯下的。 她能如何? 除了打死不认,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在威胁我?” 庄眉宁死死瞪着沈扶摇,冷笑道:“呵……也罢!这北定侯府啊,自从有了你沈扶摇后,日子就没有一天是太平的! 你总说,我诬陷你,瞧你不顺眼。字字句句,没少说我这个当婆婆的刻薄。可你呢?你这个做儿媳妇的,还不是时常口出威胁?目无尊长!” 庄眉宁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可为了不让自己气势上败下阵来,她还是嚷嚷道:“你威胁我?拿北哥儿和慎姐儿的性命来威胁我?行啊!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你既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直白,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有一点,你得记住了。捉贼拿赃!你怀疑慎姐儿不是太夫人的嫡亲血脉,就得拿出证据来。光凭着两血不相融,恐怕不能说明什么吧? 虽说,叶大夫是专门给太夫人请脉的大夫。可现在太夫人昏死了,叶大夫难免失去了主心骨,受你蛊惑。至于那医清,更是你最信任的人! 他们二人医术了得,现在联合到一起,什么东西拿不出来?是!那琉璃碗慎姐儿是检查过。可慎姐儿一个妇道人家,能检查得出什么? 叶大夫和医清若是在琉璃碗里加了什么无色无味的玩意儿,慎姐儿能瞧得出来吗?还有那匕首!若是早早就被抹了不该抹的东西,用火用酒都无法消净的东西,那又怎么说? 从慎姐儿的血滴入琉璃碗,再到太夫人的血滴入琉璃碗。这中间,琉璃碗一直是医清拿着的。在那期间,医清动了手脚,谁又瞧得见?” 庄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仅开始耍赖,更开始了新一轮的反栽赃:“你沈扶摇的本事儿大得去了!若你真的要做些什么,在场所有的人都会被你骗了去。 你若想以两血不相融来当证据,证明慎姐儿不是莫家的孩子,那我第一个不同意!” 言毕,庄眉宁又道:“再有!我嫁入莫家几十年,对莫家、对莫昌海从没有过二心。若慎姐儿不是莫家的女儿,那我就势必要有一个奸/夫了!不然的话,我一个人又怎么能生出一个这么大的闺女来? 既然有奸/夫,你就得把奸/夫寻出来。人证、物证,你都得有!倘若你没有,你就是陷害!儿媳妇不孝,陷害婆母,那是要浸猪笼,挂城墙的!” “呵……” 有时候儿,沈扶摇的确很佩服庄眉宁。 这都到什么地步了?竟还能如此大言不惭。 “我说什么来着?呵呵……” 沈扶摇哭笑不得,朝着众人道:“早在一开始啊,为了避免受二夫人的反诬陷,我就做好了准备。全程不曾经手过,取血拿药引的事儿。 本以为,我不沾着那些东西,便能平平安安。可没想到,最害怕的事儿,最后还是发生了。” 说罢,沈扶摇又朝庄眉宁望去,道:“现如今,祖母的身子还没好,人也没醒过来,我们没时间与你纠/缠那许多。 我不想去过问你,在一开始的时候儿,为何死活不让慎姐儿取血。也不想去过问你,我若拿出了证据,你又该当如何。 我说过,一切等祖母醒来以后再行商议。而你,不过是暂时待在青黛院里,闭门不出罢了。 你放心,你刚刚提到的证据,我总会给你。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好啊!你的证据,我拭目以待。”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又道:“若你真的拿得出证据,我死了都不可惜。但在你没有拿出证据之前,就休想限制我的言行。 让我在青黛院里闭门不出?你妄想!这侯府,现在还是我当家!只要我一天没从这位置上摔下来,你们就一天得听我的!” “是吗?” 对于庄眉宁的话,沈扶摇并不着急。 只是淡淡应了句:“既然二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再多言的话,倒显得是我们在夺权了。 行!你要掌管侯府,我们也不拦着。今日的事儿,就暂且这样吧。” 说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沈扶摇又添了句:“哦,对了。隔壁厢房里,姑姑还在呢。既然眼下是二夫人当家做主,那么就请二夫人去将宫里头的姑姑送出去吧。 御书房跟前伺候的姑姑,来头可不小呢。不怕麻烦出了趟宫,总得带点什么消息回去给皇上和熹妃娘娘才对。” 言毕,沈扶摇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医清啊,你随着二夫人一道过去。记住,现在是二夫人掌管侯府后院,你说话做事儿不要抢了二夫人的风头。 旁的话呢,你不必多说。只需要将那两血不相融的事儿告知姑姑就好,姑姑聪慧,必定能一点就透。” “沈扶摇,你敢!” 庄眉宁的心跳,顿时漏了两拍。 这种事情,关起门来怎么闹都行。一旦传了出去,那麻烦事儿可就大了。 更何况,隔壁厢房里坐着的,可是宫里头的姑姑。 一旦消息被她带了出去,那么便意味着,皇上那头会介入此事儿。 届时,家事儿成国事儿…… “你都敢不要脸了,我还怕什么?就算要怕,我也是怕犯下欺君之罪啊!” 沈扶摇言语直白。 她将‘欺君之罪’四字儿咬得极重。庄眉宁听着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算你狠!” 庄眉宁咬牙切齿,瞪着沈扶摇,道:“行!从今日起,我自愿待在青黛院里,闭门不出!待什么时候儿太夫人醒了,自会为我和慎姐儿做主! 但今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把话撂这了。若你没有证据,那么,就休怪我不客气儿!我的名声儿可以不要,可慎姐儿的名声儿,你轻易损毁不得!” 第622章 :你出去 庄眉宁丢下那番话后,便径直离开了世安院。 大夫人刘氏不太放心,便自己做主,多管了一次闲事儿,将自己的丫头派出去跟着。 沈扶摇没将庄眉宁那番话放在心上。 于她而言,庄眉宁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 庄眉宁走后,众人虽没问起药引子的事儿,但旁敲侧击的,也问了太夫人的病情。 沈扶摇也没瞒着大家伙儿,只道:“有医清和叶大夫在,就请诸位长辈放心吧。” 众人听言,一一点头,没再多问。 问什么呢? 既然沈扶摇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必太过追着。 一来,以沈扶摇的性子,追问也是徒劳。 二来,他们对太夫人的身子骨不清不楚,更能自保。 不管太夫人的身子能好,还是不能好,都赖不到他们的身上去。 他们更在意的,是庄眉宁和莫慎儿的事儿。是青黛院,即将要变的天。 …… 庄眉宁出世安院后,便径直回了青黛院。 她当然知道,身后有人在跟着她。也知晓,这一次出的差错,恐怕是圆不回来了。 庄眉宁不得不承认,她乱了阵脚。 不管怎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都是徒劳。 她迅速回了青黛院。 第一时间,便命人出去给三皇子殿下传信。 紧接着,又急匆匆去了莫皖北的小院。 可当她站在莫皖北小院的院门口时,又突然止了步。 该如何和莫皖北说呢? 她还没想好。 莫皖北虽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可说到底,莫慎儿的身世,莫皖北是不知的啊。 她想与莫皖北好好商量对策。 但…… 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她要亲口告诉莫皖北,她背着莫昌海都做了些什么吗?还是说……她得告诉莫皖北,莫慎儿是她和莫固安的孩子? 不!她不能说! 这些年来,因为沁雅姨娘的事儿,她与莫皖北之间已经越发疏离了。 若再让莫皖北知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儿,只怕莫皖北会连她这个亲娘都不要。 但…… 如果处处都瞒着的话,莫皖北问起原由来,她该如何去圆谎? 罢了! 不如,就打死不认账好了。 不管是在沈扶摇那头,还是在莫皖北这头。只要她打死不认账,谁又能奈何得了她? 她从来就不信!不信沈扶摇能找得出真正的证据来! 如此想着,庄眉宁倒有了些底气儿。 她抬步入了莫皖北的小院,来到莫皖北的主屋前。 然,就在她伸手推门,打算进去寻自己儿子诉苦时才发现,那从来都没有关闭过的主屋门,此时已被人从里头锁住了。 “北哥儿!” 庄眉宁一下就慌了:“北哥儿!” 莫皖北的腿已经残了,平日里连喝口水都需要人伺候。 自从他受伤以后,屋子里的门就从来没锁过。 如今突然打不开了,可不把庄眉宁急坏了吗? 她拼了命的拍门,紧张喊道:“北哥儿,你还在里头吗?你出什么事儿了!你快回话啊!” “有事吗?” 良久,莫皖北才冷声应了句:“若没事的话,母亲就回去吧。” 庄眉宁身子一颤,忙道:“北哥儿,现在谁在里头伺候?你是怎么把门锁上的?你……” “难道在母亲眼里,我莫皖北就真的是个废物了吗!不过锁一个门而已,难道我连这个权利也没有了吗!” 莫皖北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儿,一字一句皆在隐忍。 “北哥儿,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个废人呢?” 庄眉宁还是不放心。 自己和女儿刚刚出了事儿。 现在,她必须得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安好,才能放心。 “北哥儿,现在是谁在里头伺候你?你开开门,让母亲进去看看你成吗?” “方才睡了个午觉,梦见沁雅了。” 莫皖北的声音依旧冰冷:“梦里,沁雅一直在责怪我,没能好好保护她,没能早些赶回来救她。 母亲,沁雅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我现在不想见你,你走吧。” 莫皖北的话,可真像刀子啊。 一刀刀割在庄眉宁的心口上,疼极了。 沁雅! 又是沁雅! 一个死了的女人,竟还能出来搅弄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真是可恶! 庄眉宁不甘心,咬着唇就要开口:“你……” ‘吱呀’一声儿,只见眼前的木门被人打开。 开门的人庄眉宁认识,正是莫皖北身边儿的小厮,阿勤。 “夫人安好。” 阿勤小心翼翼看了庄眉宁一眼,便退到了一旁。 庄眉宁没想到莫皖北又愿意开门了,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北哥儿……” “儿子没事,母亲可瞧见了?” 莫皖北冷冷打断了庄眉宁的话,道:“若是瞧见了,就请母亲回去吧。” “你……” 庄眉宁心寒至极:“北哥儿,我有事儿要与你商量。今日在世安院,慎姐儿她……” “我都已经成这副模样儿了,母亲没看见吗?” 莫皖北有自己的苦衷。 莫止湛回来了。 并且,已经两次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被莫止湛喂下了致命的毒药,受莫止湛的威胁。 他,不能与庄眉宁有相处的机会儿。否则,即便他什么都没说,暗处的莫止湛也一定会疑心他。 他是没有腿了,可他还想活啊。 “我已经没了腿,是个废物了!我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上慎姐儿?” 说罢,莫皖北又冷笑了声儿:“呵……世安院!祖母都倒下那么多日了,慎姐儿还待在世安院做什么?招惹是非吗? 你让她回周家去!没事儿,不要再回侯府了。平白无故的,让人看了笑话。” “北哥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庄眉宁懵了:“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连她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听,便要……” “母亲是要我赶你吗!” 莫皖北闭上双眼,指着门口道:“出去!” “你……” “阿勤,把夫人送出去!否则,我即便是个废人,也能要了你的命!” “是……是……” 阿勤吓得浑身发颤,忙朝庄眉宁弯腰请示:“夫人,侯爷现下有些累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第623章 :山穷水尽 庄眉宁在世安院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本想回来后与自家儿子好好商讨一番,却没料到,那被她当成宝一样疼着的儿子,竟当着下人的面,将她赶了出来。 她一时愤怒,也记不得自己过来的初衷了。 只颤/抖地指了指莫皖北的脑袋,道:“你……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忘了当初是谁让慎姐儿回来,‘照顾’世安院那老东西的? 你忘了,是谁一再强调,让慎姐儿亲眼看着那老东西慢慢咽气儿的?是你! 我和慎姐儿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以为你会是我们母女二人的依靠。可你呢?你用完了慎姐儿后,就要将她弃了吗?你可是慎姐儿的亲哥哥啊!” 说罢,又道:“身为儿子,你对我不敬。身为哥哥,你对妹妹不关心。你……说你是废物,你还真是废物了吗!你连自己妹妹出了什么事儿都不问,便如此冷血无情! 你……你为了一个死去的姨娘,一个小妾!竟……” “够了!” 莫皖北越往下听,越不耐烦。 他拂袖将案桌旁的茶壶甩到地上,冷声儿道:“如你所言,我就是一个废物。不管你和慎姐儿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帮不上忙,请回吧。” 面对着庄眉宁的语无伦次,莫皖北显得尤为疏离。 问? 他怎么问? 庄眉宁一来就说莫慎儿出了事儿,莫皖北听在耳里,急在心里。 但…… 他能问吗? 他若不问,还能自欺欺人,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一旦他问了,紧接而来的,便是解决问题。 眼下的他,没有能力解决庄眉宁的问题啊。 不管庄眉宁今日过来要说什么,也不管莫慎儿犯下了什么事儿,需要他去搭救,他都无能为力。 既然,自己没有能力,又何苦去问呢? 帮? 他怎么帮? 人都是有私心的。 他现在连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怎么去帮别人?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亲生妹妹,他也束手无措啊。 天底下,任何人活着,都不如自己活着来得实在。 他怕死。 如果,莫止湛没有出现,或许他还能折腾一阵。不为别的,就为了摆脱自己身上那‘废物’的名声儿。 可偏偏,莫止湛还活着! 莫止湛活着回来了!并且,对他莫皖北所做过的事儿,了如指掌。他现在的命,被莫止湛握着。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啊。 “好!” 庄眉宁的内心,依旧燃烧着熊熊烈火。可面对着莫皖北的冰冷,她那满肚子的火气儿,也无从发泄。 “我养了个好儿子!我当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说罢,庄眉宁冷笑了声儿,又丢下了句:“北哥儿啊!你自幼念书时,我教过你一个成语,叫唇亡齿寒。我与你,还有你妹妹,便是这唇和齿。唇若没了,齿自然暖不了。 今天,你连你母亲和妹妹出了什么事儿都懒得去听,懒得去管。那么以后,待你孤立无援时,也一样不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 言毕,庄眉宁再没多看莫皖北一眼,转身离去。 莫皖北有些发愣。 他盯着庄眉宁离去的背影,心里矛盾极了。 是啊。 这些年来,他与母亲的关系越发疏远了。特别是出了沁雅姨娘的事儿后,他们母子二人更是时常争执。 可再怎么吵,也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莫皖北从来没有忘记,从小到大,是谁对他抱以期望。更不会忘记,当侯府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莫止湛身上时,只有他的母亲庄眉宁和妹妹莫慎儿,以他为荣。 为了权势和地位,他们一家人如履薄冰,艰难前行。 本以为,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却没料到,突然来了一次峰回路转。 而这峰回路转,转的是莫止湛,与他无关。 他能怎么办吗? 已经是个废人了。 若连小命都保不住,他该死得多不甘心啊! 哪怕在最开始,知晓自己没了双/腿时,他也曾寻死觅活过。可‘死’,从来都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他怕。 他不敢。 莫皖北深深闭上了眼,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他没能看到庄眉宁转过身后,所流的两行眼泪。 只自我安慰着,庄眉宁和莫慎儿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庄眉宁是个什么性子,他身为儿子,再清楚不过。而莫慎儿呢?更是像极了庄眉宁。 这两个女人虽是莫皖北的至亲,可说句不好听的,连莫皖北都觉得她们麻烦。 她们胡搅蛮缠的功夫啊,可是极其磨人的。 在莫皖北看来,如此磨人的两个人,不联手起来寻别人的麻烦也就算了,哪里还会出事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莫皖北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从这两次见面,听了莫止湛的话,莫皖北也算得到了保证。只要自己乖乖配合莫止湛,那么莫止湛就绝对不会伤害他们青黛院的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有先将命保住了,熬过了这阵子,才有机会儿慢慢去筹谋以后的事情。 …… 庄眉宁从莫皖北那回来后,便将自己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待好不容易将怒气儿发泄了以后,才发现,再无人来为她善后。 屋子里的物件儿,碎了一地。 无人来收,也无人换新。 任凭她怎么喊叫,平日里那些围在她身边儿阿谀奉承的丫鬟们,都不见出现。 最可恨的是,三皇子殿下那头传了话来。 说是…… 三皇子殿下近些时日政务繁多,自顾不暇。北定侯府这边,就请他们自求多福了。 三皇子殿下的话,冷漠而疏离。 庄眉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什么政务繁忙,脱不开身?那不过是三皇子殿下的借口罢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三皇子殿下嫌弃她们母子了。 如若不然,怎会说出‘自求多福’的话来? 换做以前,呵…… 罢了。 没有了利用价值,还能求什么? 过河拆桥这种事儿,以前又不是没遇见过。 只是没想到…… 她庄眉宁筹谋了那么久,苦苦往上爬了那么多年。最后,竟还会到了这般地步。 山穷水尽。 无路可走! 第624章 :解盅 莫慎儿的滴血事件,让侯府里的众人,各怀心思。 一个家族里,血脉遭到了混淆,那是何等大的事儿啊? 莫说像北定侯府这样的世家。 即便是普通老百姓的家里,也没人会心甘情愿去养着别人的孩子。 莫家是什么家族? 京都勋贵,皇亲国戚。 莫昌海身为北定侯爷,常年为国征战,名声赫赫。 倘若…… 他素来心疼的女儿是别人的骨肉,那该是多么大的笑话啊。 莫慎儿出的这档子事儿,意味着庄眉宁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而莫皖北的残疾,更让大伙儿清楚的意识到,青黛院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没几天,就要面临结束。 随着青黛院出事儿,北定侯府免不得又要选出一个当家人。如若不然,北定侯府就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只是…… 莫皖北不像莫止湛。 当初,莫止湛是因为死了,所以才有了莫皖北的承袭爵位。 然而现在,莫皖北还活着。 虽说已经废了两条腿,再上不得战场。可就凭着莫家世代功勋,世代侯爷都为朝廷丢了性命。凭着家族累积下来的功绩,凭着二房那头有人在后宫。莫皖北的这个侯爷之位,就一定丢不了! 即便是有再多的人,藏着再多的心思。皇上那头,为了不让世人骂他昏君,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儿,下令夺走莫皖北的爵位。 除非…… 莫皖北主动提出,将北定侯的位置让给旁的兄弟。又或者,莫家的晚辈里,有人能得到民心,可以让皇上那头顺从民意。 否则,莫皖北哪怕是一辈子躺在床榻上不得动弹,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北定侯爷! 只是…… 莫家终究是需要有人来当家的。 莫皖北的侯爷之位或许稳如泰山,但凭着他现下的样子,又怎么能打理好莫家呢? 所谓侯爷,于莫皖北而言,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 长房和三房都明白,莫家需要一个真正掌权的人。 说是架空莫皖北也好,让莫皖北当傀儡也罢。 总而言之,莫皖北是当不了那掌权人的。 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前者,是完全出于私心,想让勤善房彻底成为北定侯府的掌权人。而后者,考虑到的却是莫家长远的未来。 当然,大老爷和三老爷都不会亲自去夺权。 对于大老爷来说,他如今已经是莫家除了太夫人外,年纪最长,最受尊敬的长辈了。 让他去与一个晚辈夺权,且还是一个刚刚失去了两条腿的晚辈!这……让他实在拉不下脸来。 更何况,大老爷十分看重旁人的看法。 他这辈子,或许做了不少的坏事儿。但最怕的,还是旁人将他的名声儿传坏。 可如果换作他的儿子去争权夺势,那就不一样了。 晚辈之间的事儿嘛,他不管,也管不着。 再说了,兄弟之间,谁有本事儿谁就上。谁有能力,谁就冲呗。左不过都是为了家族好,谁也怪不得谁去。 而三老爷,本就对权势不大看重。 在宫里头当差,掌管着京都的兵权,也不过是为国效力。 他寻思着,莫皖北在健全的时候儿,都没法完全把控北定侯府。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儿,就更不用提了。 太夫人年纪大了,也病倒了。沈扶摇再好,也总有人能挑出毛病来。庄眉宁的一双儿女,都出了不可逆转的问题。二房嫡出没落,长房那头私心太重。 若他们三房继续我行我素的过,只怕整个北定侯府都会乱了套! 什么不争不夺? 所谓的不争不夺,到了关键的时候儿,其实与‘缩头乌龟’并没什么两样。 特别是眼下这种情况。 倘若他连莫家都匡护不好,那如何配去做莫家的子孙?如何能对得起,太夫人从小到大的抚养之恩? 三房三老爷有意要让自己的儿子,去与长房的兄弟们斗上一斗。 而长房那头,也清楚的知道,眼下自己的对手就是柠溪房。 在莫慎儿出事儿的这个夜晚,侯府里的众人都夜不能寐。 除了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睡不着外,就连大夫人刘氏、三夫人秦氏,以及长房的那两个儿子,都各自怀有心思。 沈扶摇放出去的长线,虽钓回来了一条大鱼。这条大鱼哪怕还没下锅,可也被牢牢养在水缸里,再无逃脱的可能。 按道理来讲,她应该是睡得最安稳的一个。 可事实上…… 也是在这个夜晚。 莫止湛悄悄将莫皖北带离了青黛院。 而在世安院里,蒋妈妈早就按照沈扶摇的吩咐,将一应多余的人清退。 当莫止湛带着莫皖北出现在世安院,要给太夫人解盅时,蒋妈妈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好啊。 真好。 太夫人有救了。 她们一直怀念的人,也回来了! 只是…… 紧接着,蒋妈妈又愁容满面。 莫皖北啊莫皖北! 他到底也是太夫人的孙子啊。 他怎么能! 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 太夫人年纪大了。 蒋妈妈担心,太夫人醒来后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会受不了。 前些日子太夫人还说,人老了以后,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大重要了。唯一重要的,便是自己身边儿的亲人。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儿子和孙子。 剩下的儿孙,无论是嫡出庶出,无论是否经由她的手抚养长大。她都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倘若她醒来以后,发现要毒害自己的人,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格外心疼的嫡次孙。倘若,她知晓了莫慎儿不是莫家的血脉…… 这许许多多的倘若,让蒋妈妈再不敢去细想。 只期盼着,莫止湛活着回来的喜悦,可以冲散北定侯府所有的不如意。更希望,莫止湛的归来,能安抚太夫人任何时候,因为任何事情,所挑起的情绪。 也只能如此了。 在莫皖北给太夫人解盅的功夫里,蒋妈妈就一动不动的守在外头,不断祈祷。 既祈祷着太夫人能早日康复,也祈祷着,太夫人能不受那些糟心事情所扰。 第625章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盅虫是种折磨人的盅术。 中了盅的人,若没有办法解盅,那么必定会受尽折磨而亡。可若有法子解盅,那也一样能捡回一条性命。 太夫人便是如此。 虽说在中盅以后,她一直处于昏死状态。 可这些日子以来,在旁人都进不去的‘梦里’,太夫人可谓受尽了折磨。 当莫皖北将盅虫唤出,重新安放到自己的身体里时。 太夫人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而莫皖北的神色,却因为盅虫的入侵,越发惨白。 待一切事务完毕以后,莫止湛又亲自将莫皖北送回了青黛院。 蒋妈妈与沈扶摇再度去瞧太夫人时,太夫人的脸色不仅红润了些。就连额头上那不曾间断的汗珠,也消失无踪了。 “如何了?” 沈扶摇在床榻边儿坐下,朝医清问道:“按照祖母现下的身体状况,大概什么时候儿才能醒来?” “回夫人话,太夫人年纪大了,往日里身子也比较虚。这次中盅虽一直睡着,但受的罪也不小。短时间内醒过来的几率……恐怕不大。” 沈扶摇听言,微愣。 “也罢。” 她帮太夫人掖了掖被子:“眼下咱们侯府的事儿也多,祖母醒来未必是好事儿。” 说罢,又吩咐道:“从今日起,你就先在世安院里待着吧。叶大夫到底是男子,常留在侯府多有不便。 祖母才解了盅,想必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蒋妈妈年纪也大了,精力不如年轻一辈的人。安排旁人过来伺候,我也不放心。 你精通医术,又素来细心。这些日子就先辛苦你,好好照顾祖母。” 言毕,沈扶摇朝着蒋妈妈叮嘱道:“蒋妈妈,医清这里,就劳烦你给她收拾出一间屋子来。若有什么事儿需要她做的,尽管吩咐。” 医清听言,老实应道:“是,奴婢遵命。” “那……奴婢这便去为医清姑娘准备准备。” 蒋妈妈知晓沈扶摇的用苦良心,自然不会拒绝。 她应下以后,便又担心起沈扶摇来:“时辰也不早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和医清姑娘在,夫人您放心。” 说罢,又欣慰笑笑:“夫人与侯爷也有许久没有说过体己话了吧?快回去吧!” 沈扶摇抿嘴而笑,朝医清看了一眼。 医清也笑了笑,道:“夫人,您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太夫人的。” 从始至终,医清都不知晓莫止湛还活着的事儿。 可当她瞧见莫止湛突然带着莫皖北出现在青黛院时,竟没有半丝的慌张。 只有一些惊讶,瞬间而逝。 那就是她以前的主子啊。 他有那个本事儿和能力,扭转乾坤。 当她笑着让沈扶摇放心时,心里是充满着钦佩的。 她钦佩沈扶摇的等待。 也钦佩,沈扶摇能在所有人下了判定,说莫止湛已死的时候儿,固执而坚定的认为,莫止湛还活着。 只因那具尸首看不清脸。 只因那一点。 她就能抱着那细小的希望,等到了今天。 …… 对于医清和霓裳几个丫头,沈扶摇没有任何解释。 为何莫止湛还活着? 为何莫止湛会突然抓着莫皖北过来解盅? 为何对于莫止湛还活着的事儿,沈扶摇没有半点惊喜或惊讶? 为何莫止湛要偷偷回来,而不是光明正大? 为何外头的传言越传越甚,可沈扶摇还是稳如泰山? 这许许多多的疑惑,沈扶摇没有因为莫止湛的出现,而有所解释。 懂的,自然不会问。 不懂的,问了也不必说。 即便是趣儿。 在瞧见莫止湛的那一刻,也只是惊讶万分。 剩下的,便只有苦尽甘来的欣慰了。 开心。 为莫止湛开心,也为沈扶摇开心。 …… 沈扶摇回到星辰阁时,莫止湛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 当她推开门,瞧见莫止湛身着一身白色寝衣。 刚刚洗过的头发,披散开来。 他半躺在床榻上,慵懒抱着一本书。 窗外鱼肚白的天,屋内随着微风摇曳的烛火。淡淡的光,照映在莫止湛的脸上。 岁月静好。 大抵就是如此吧? “回来了?” 莫止湛听到动静,并未抬头。但嘴角勾起的微笑,却彰显着他的幸福。 与此同时,沈扶摇也开了口:“回来了?” 随后,又笑了笑,问:“莫皖北那头如何?他不会乱说话吧?” “无碍。” 莫止湛收起书本起身,缓缓道:“说与不说,都妨碍不了我。” “今夜守在世安院的人虽不多,可霓裳那几个丫头,都瞧见你了。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沈扶摇走到梳妆台前,将发髻上那简单的两支发簪取了下来。 “还有青黛院那头……滴血认亲,两血不相融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听宋祁说了。” 莫止湛走到沈扶摇身上,温柔看着铜镜里的沈扶摇,道:“慎姐儿那里,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及太多。庄氏那头,是给不了太多脸面儿的。 只不过,祖母素来疼爱慎姐儿,也对莫家的名声儿极为看重。慎姐儿的身份不管如何,到底是以莫家嫡女的身份出嫁的。 无论她当初做了多少错事儿,嫁到周家那样的夫家,也算是她的报应。她这人倔强,看着风光,可日子过得未必顺心。 就让她以莫家嫡女的身份,继续在周家待着吧。这事,算是京都中极大的丑闻了,不必闹得太大。 一来,也算是给慎姐儿留条退路。若她自己想给自己留脸面,以后自不会来侯府惹事。二来,也能保住侯府的名声儿。说到底,都是为了祖母着想。” 说罢,莫止湛又道:“至于我的事,你也不必担心。距离我光明正大的回来,也就这两日的事了。青黛院那头再如何闹腾,也挡不住咱们的路。” “你自己有计划就好。” 沈扶摇听莫止湛如此说,也便不再担心了。 事实上,对于莫止湛的任何决定,她都是放心的。 只是眼下,侯府的事儿多。 莫止湛既要取得三皇子殿下的信任,又要对付那些各怀鬼胎的人。 她怕他事儿多,免不得要提醒几句。 第626章 :防患于未然 接下来的日子,看似很平常。 沈扶摇每日都要去世安院走一趟,哪怕太夫人尚未醒来,她也总免不得过去看上几眼。 蒋妈妈和医清将太夫人照顾得很好。 就连煎药这种活儿,都不曾假以人手。 叶大夫也每日过来,照常给太夫人把把脉。 这是沈扶摇提出的要求。 即便叶大夫自己都说,太夫人恢复得不错。只是因为年纪较大,身子过虚,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这样的状况,只需好生养着,按时喝药便可。再加上,有医清在,更该让人放心,他实在不需每日过来请脉。 叶大夫如此说,倒不是怕麻烦。 对于叶大夫而言,像北定侯府这样显赫的人家,他能每日过来诊脉,也是一种福分。 只是,眼下北定侯府内宅有些不稳。他虽是太夫人的专用大夫,可终究还是个男子。 在必须的情况下,他出入内宅,倒说得过去。但在可有可无的情况下,若再如此频繁地出入内宅,难免会让人说了闲话。 叶大夫虽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要为世安院的女眷们着想。 毕竟,大宅院里的那些事儿,他见得不少。 沈扶摇倒不知晓叶大夫的顾虑,只要求他必须每日过来给太夫人请脉。 在这一点上,沈扶摇考虑得更多的,是太夫人的身子,亦是医清的安全。 当初,太夫人不过是佯装有病罢了。 那时候儿,不管是太夫人自己,还是沈扶摇和蒋妈妈几人,谁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弄假成真。 更不会有人想到,太夫人中盅,竟是自己亲孙子动的手。 瞧瞧。 血脉如何? 亲情如何? 二十年的疼爱,又如何? 事实证明,人心难测。 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会往后排。 这一次,是因为有莫止湛在。 莫止湛用自己的手段,将莫皖北逼了出来,给太夫人解盅。 倘若没有莫止湛,就光凭着沈扶摇自己…… 呵。 沈扶摇自问,她没有那个本事儿。 即便是怀疑了莫皖北,也定是要去慢慢寻证据的。她没有办法用非正常的手段,去让莫皖北认输。 当然,除了莫皖北外,还有一个莫慎儿。 且不说莫慎儿是不是莫家的血脉。 光凭着莫慎儿在北定侯府里长大,冠了莫家的姓氏,当了北定侯府那么多年的嫡出小姐。凭着太夫人和莫昌海对莫慎儿的疼爱,莫慎儿就不该与莫皖北一起,坑害太夫人。 可莫慎儿……她到底还是做了对不起太夫人的事儿。 哪怕她没有主动往太夫人身上插一把刀子,甚至没有做那个递刀子的人。 但就凭着她,明知庄眉宁和莫皖北要害太夫人时,跑来世安院紧盯着太夫人,就足以见识到了她的‘良心’。 莫皖北与莫慎儿尚且如此,那别人呢? 在这个人人都想要夺权的特殊时期,沈扶摇实在不放心太夫人。 在沈扶摇看来,道理每个人都懂。 莫皖北现下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再无法撑得起莫家。莫家在莫皖北的带领下,不可能再比以前荣耀。 就算万幸,衰败的速度不如相似的家族快,那也是因为有了莫家世代功绩在地下撑着。 只是…… 以青黛院母子的性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甘心的。 他们绝不会甘心等着吃老祖宗留下的财富,而是想得到更多。 能力跟不上野心,迟早会出事儿。 这一出事儿,势必就会牵扯上莫家! 所以…… 是为了莫家的繁荣昌盛也好,是为了满足私心,想夺权也罢。就连那北定侯的爵位,要不要也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莫家真正的掌权人,必须得换。 换谁呢? 放眼望去,整个莫家。 换年长的一辈也好,换年轻的一辈也罢。不管换了谁,只要太夫人还精神,那么在大事儿的决策上,就一定得询问太夫人的意见。 既要询问太夫人,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掌权者? 青黛院那头,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他们觉得太夫人会威胁到莫皖北的地位,会将莫皖北架空,成为一个傀儡。所以,便早早对太夫人下手。 其他人呢? 若不夺权,自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一旦要夺权了,那么太夫人也一样是威胁。 太夫人都那么大的年纪了,当然不会去和小辈争。但有些事儿啊,不是你不争,旁人就能放得下心的。 毕竟身为儿子、孙子,终究是要听老祖宗的话。否则,便是不孝! 正巧,太夫人病了。 如果能在太夫人病倒的契机里,将太夫人除掉。那么,接下来的夺权之路,便容易走了。 说沈扶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她想太多也罢。 她只知道,自己和青黛院都能想到的事儿,别人也一样能想到。 她更明白! 以太夫人现在的情况,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那真正下手的人,都极容易脱罪。 像莫皖北下盅。 不就是趁着太夫人‘病倒’才动的手吗? 一个人本就病了。 病情加重一些,又有什么奇怪?重到丢了性命,又有什么奇怪? 莫皖北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是太夫人的病,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也正因为如此,沈扶摇几人才能如此快的便反应过来。 但…… 现如今太夫人的身子,是真的出问题了。 倘若太夫人在这个空档出了事儿,那么沈扶摇几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儿了。 连同着医清,还有整个星辰阁,都会成为替罪羔羊。 毕竟,懂医的人,是医清。 一直守在太夫人身边儿,伺候着太夫人的人,也是医清。 一旦太夫人在这个时候儿出了事儿,医清自然会是旁人指责的对象。紧接着,沈扶摇、星辰阁,都不能置身事外。 沈扶摇让叶大夫每日过来,看似麻烦。可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一旦出了事儿…… 医清,是星辰阁的人。 众人可以指责她。再通过她,来诬陷沈扶摇。 可叶大夫是外人。 还是个名声在外,正义秉然的人。 有叶大夫在,旁人就算想下手,也得多忌惮几分。 第627章 :各院心思 勤善房那头,其实这么多年来都是不甘心的。 当年,长房大老爷的生母,是最得老侯爷母亲欢心的人。 只是,他生母是庶出,家世也不如太夫人好。再加上老侯爷心仪太夫人,与太夫人两情相悦,非太夫人不娶。太夫人的家世显赫,与老侯爷门当户对,理所应当就成了正室的不二人选。 而长房大老爷的生母,凭着老侯爷母亲的喜欢,便入侯府做了个妾。 别瞧着只是个妾。 当年啊,这长房大老爷的生母,可是将老侯爷的母亲哄得团团转。 如若不然,素来注重礼节和家规的莫家,定不会让妾室的儿子,生在正室儿子的前面。 说起当年的事儿,那故事儿可就长了。 简单来讲,无非就是正室与老侯爷相亲相爱,而妾室更得婆婆喜欢。 老侯爷的生母上了年纪,难免有些糊涂。长房大老爷的生母会来事儿!不仅讨了婆婆欢心,还懂得张弛有度的示弱。 她一次又一次在婆婆面前表达自己对老侯爷的爱意,又一次次抹眼泪,述说自己独守空房,没有依靠的苦楚。当长房大老爷的生母偷偷倒掉避子汤药,老侯爷的生母一个心软,便犯下了糊涂事儿。 不仅帮着长房大老爷的生母欺瞒侯府上下,更将长房大老爷的生母,送出府去保胎。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好婆婆’相助,长房大老爷的生母,才得以赶在太夫人生儿子之前,先为莫家生下一个长子。 一个,庶长子! 也正是因为有了‘长子’这样的头衔,长房大老爷才会处处不甘于平凡。处处,都想与太夫人的独子莫昌海,一较高下! 可嫡庶有别。 嫡出就是比庶出高贵! 不管长房大老爷再如何不甘心,再如何想要赢!这么多年来,他依旧没有一次,能压得过莫昌海。 若一定要比上一次…… 那么,活得比莫昌海久,大概就是长房大老爷最幸运的事儿了。 长房大老爷无时无刻,不想拥有莫家的权利。 对于莫家的权和财,他从懂事儿的那一刻起,便痴想很久了。 只是,他一直都被‘庶出’二字儿压着,压得死死的!就连他的儿子,也比不得莫昌海的儿子。 另立门户?他是不愿的。 倒不是有没有本事儿的问题。 只是……靠着大树好乘凉。 对于长房大老爷来说,北定侯府就是那棵可以让他乘凉的大树。再说了,他也是老北定侯的儿子!凭什么,就让他出去单独过?凭什么,就不能让他紧紧靠着北定侯府呢? 他本就是庶出。 在外人的眼里,旁人瞧他也瞧不上眼。若他单独出去自立门户,旁人再尊敬,私底下也只会说他是北定侯府莫家的分支。可若他死活不分家,一直住在侯府里。那么,他便是北定侯府的人。只要还是北定侯府的人,就一切皆有可能。 现如今,他的‘可能’不就来了吗? 莫昌海死了,莫止湛没了。 莫皖北无用,是个残疾。太夫人病倒,无法插手侯府内外的事儿。沈扶摇是个妇人,且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 三房? 呵…… 三房虽一直由世安院抚养长大,可算起来,也还是庶出。 毕竟,当年老侯爷只说将老三交给太夫人抚养,却并没有开口,要把老三过到太夫人名下。就连族谱上,那关系表,都不曾修改一笔。 三房那头啊,不过是得了世安院的照拂和教诲。但身份上,与他并无多大差别。 若一定要论起差别。 那便是,他乃长子。而三房,只是个老三罢了! 嫡系血脉这头若没了后,按照长幼有序来说,怎么也轮不到老三去。 长房大老爷抱着如此想法,早已对北定侯府的掌权人之位虎视眈眈了。 在他看来,即便自己当不了掌权人。那么自己的儿子,也一定要牢牢握住这次机会儿。 只有握住了这次机会儿,他们勤善房的后代们,才可以真正翻身,做莫家的掌权人! 为了这次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儿,长房的人都信心十足。打算以长子的身份,先将权夺下再说。 而三房那头,三房三老爷却为了北定侯府的将来担忧得不得入眠。 但在表面上,并未任何动作。 至于青黛院…… 庄眉宁已经是彻底失势了! 哪怕在她看来,她还是侯府后院的掌权人,还是北定侯爷的嫡亲母亲。 可眼下,她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且压制住众人的东西。 以前众人顾忌莫皖北,也顾忌庄眉宁那死缠烂打的手段。现在?呵……莫皖北自身难保。而她庄眉宁,不过是个秋后的蚂蚱。 任凭她怎么闹腾,也就那几日的事儿。 只要长房、三房和沈扶摇几人不搭理她,她便是连狐假虎威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看客,如何能唱的起戏?即便是唱起来了,也是孤独无助的。 除了青黛院外头的人,青黛院里头的,也未必待见她。 至少,莫皖北是不见她的。 她身边儿的那些人,更是不必提了。 在庄眉宁得势的时候儿,因为对身边儿人太过苛刻,以至于到了自己落难之时,得到的都是敷衍了事儿。 北定侯府的人,上到主子下到奴仆,各个都是人精。 主子们就暂且不说了。 即便是庄眉宁得势的时候儿,那也是懒得靠近青黛院的。 只当青黛院是个不吉利的地儿,离得远远的才好。否则,真是连半刻的好心情都无。 至于奴仆们,那是眼瞧着庄眉宁大势已去,便恨不得赶紧远离青黛院。 一来,是免受庄眉宁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儿所累。 二来,也是怕站队不明,受了挤兑。 莫慎儿再没回过北定侯府了。 就连最寻常的演戏,差遣人回来问候一声儿太夫人的病情,都无。 想来,也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丢人至极了。 当然,更是害怕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惹怒了沈扶摇几人。届时,连最基本的‘侯府嫡女’的名声儿都保不住。 第628章 :假惺惺的尽孝 在北定侯府众人都暗藏心思的时候儿,北定侯府外,也同样风云涌动。 夺嫡之战里,素来风头很劲儿的七王爷,似乎又有了下滑的势头。 近些日子,围绕在七王爷身边儿的,都是一些不利的传言。 譬如,背信弃义,惦记朋友之妻。 譬如,爱美人不爱江山等等。 原本因为暴力,诡计多端而不得人心的三皇子殿下,却又渐渐得到了更多人的拥立。 三皇子殿下顺着这个势头,开始大肆收买人心。 粮价高了,他第一个站出来,与那些商人去谈。 谁家出了事儿,他也必定会第一个出来关心问候。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一个平易近人的‘储君’备选。三皇子殿下转换得极好,也极快。 相比之下,七王爷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除了大家伙儿津津乐道的‘桃/色传闻’外,有关于七王爷的事儿,倒是很少再有人提起。 只知道,七王爷现如今为了沈扶摇,正苦苦与皇上、贵妃娘娘抗衡。 当然,一旦牵扯上了沈扶摇,又免不得提起莫止湛。 虽说,这京都之中的人,谁也没见过莫止湛。可关于莫止湛还活着的消息,却被传得越来越玄乎。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一件事情,不管有没有亲眼所见。只要被传得久了,传的次数多了,那么便会变成真的东西。 且不管这个真,是否是真的真。只要那些看热闹的人深信不疑,那么便不会有假。 …… 转眼,又过了七日。 这七日里,太夫人被照顾得很好。喂汤药时,有了知觉。与她说话时,会流泪。问她问题时,手指头也能久不久动上一动。按照医清和叶大夫的说法,太夫人已经有了快苏醒的迹象。 对于沈扶摇几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为了能让太夫人早些醒来,沈扶摇更是一整日都待在世安院里,与太夫人说话。 “祖母,您不会怪扶摇吧?” 她的声音很柔,很软。 轻轻的,棉棉的。 “怪扶摇明明知道止湛还活着,却苦苦瞒着您。祖母啊,扶摇可不是故意的。扶摇一开始也不知道止湛还活着!这么久以来,扶摇虽一直坚信止湛没死,却从未见过止湛一面。说到底,扶摇也是被瞒着的那一个。 若不是因为上次被掳,止湛救了扶摇。恐怕扶摇也跟祖母一样,会被瞒到现在。不过呢,咱们也不能怪止湛。止湛说了,有些事情牵连甚广,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嗯……也不能怪我。我虽没与祖母您明说,但到了后来,多多少少也有提示呢。祖母的脑袋瓜呀,那是聪明绝顶的!您啊,一定是早早就有了猜测,是不是?” 话说到此,沈扶摇竟落下泪来:“祖母,您可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您这个大懒虫,都睡好久了。您不知道,没有您在,侯府内外的事儿,都没人能按压得住了。 还有止湛,他特别担心您。他觉得自己很不孝,没能照顾好您,让您安度晚年。反而,还总是让您为了侯府上下的事儿操劳。 他现在啊,就等着你能醒来,然后与您团聚呢。” 言毕,沈扶摇顿了顿,又道:“近些时日,侯府里发生了不少的事儿。且……每一件事儿,都不大好处理。没有您在我后面撑腰,我反而有些认怂……” 太夫人有了苏醒迹象,于沈扶摇几人而言,自然是好事儿。 可对于想要夺权的长房,却不是个好消息。 本就想有所行动的长房大老爷,在听到下人的传话后,便有些慌了。 不行! 夺权一事儿,一定要在太夫人醒来之前完成! 在外人看来,庄眉宁难对付,沈扶摇也难对付。可在长房大老爷眼里,真正不好对付的人,是太夫人。 为了夺权之事儿不受太夫人干扰,长房大老爷决定提前行动。 他急急命人去青黛院,将莫皖北和庄眉宁母子,以探视太夫人的名义,‘请’到了世安院。又让人去柠溪房,将三房三老爷夫妇,一并叫了过来。 他要在世安院里,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北定侯府现下的状况给捋顺了! 只要能将北定侯府目前的情况捋顺,那么他相信,长房这头,一定是掌权的最佳人选。 这不? 沈扶摇还在屋子里头和太夫人说悄悄话呢,下头的人便来禀报,说长房、三房、还有庄眉宁、莫皖北几人都到了。 沈扶摇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看来,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都过来了?” 沈扶摇不急不躁,道:“就连莫皖北和庄眉宁都来凑热闹?” “回夫人话,听闻是大老爷命人将各个院子的人请来的。” 霓裳回这话时,小心翼翼打量着沈扶摇的神色,又道:“青黛院那头一开始自是不愿,可大老爷派去的人多,硬是将二夫人和侯爷给架过来了。 说是太夫人看着快醒了,要让大家伙儿都来尽孝呢。” “尽孝?呵……” 沈扶摇冷笑了声儿,便起身走出了主屋:“若是想尽孝,早就来了,何苦等到现在?” 这哪里是尽孝啊? 这分明,是要来送太夫人上路的势头! “大老爷当了这么多年的庶长子,恐怕是当够了。” 霓裳紧紧跟在沈扶摇身后,问:“那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办?” 沈扶摇从主屋出来,路过回廊,再转了个弯:“现在的‘权’是在青黛院手里。长房的人想要,也得从青黛院那里夺,咱们就在一旁看着好了。” “可是侯爷已经残疾,二夫人又有罪在身。他们根本就不是大老爷的对手!” 霓裳看了看四周,小声儿道:“大老爷的野心人尽皆知,可偏偏本事儿不大。若侯府真落到了他的手里,只怕……” “先让他和青黛院的人争,若青黛院输了,咱们再出声儿。” 说罢,沈扶摇又道:“这侯府上下那么多的事儿,轮到谁也论不到勤善房。” 再不济,还有三房呢。 三房的人不行,不是还有莫止湛吗? 莫止湛躲了那么久,也是该见阳光了。 第629章 :逮谁咬谁 几番话下来,沈扶摇和霓裳已经走到了花厅。 今日的世安院花厅,那叫一个热闹。 满满当当的,坐了不少人。 不仅仅是长房夫妇、三房夫妇以及庄眉宁、莫皖北几人来了。就连莫泽善,莫少承几人,也都站在了后头。 “今儿个是怎么了?” 沈扶摇扶着霓裳的手,跨过了花厅的门槛:“都往祖母这头扎堆了。” 说罢,浅浅一笑,便朝着几位长辈问了好:“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婶儿。” 独独,漏了庄眉宁。 “还能怎么的?” 庄眉宁见沈扶摇如此,也不气恼。 反正她庄眉宁与沈扶摇之间,早已是猫跟狗,合不来的。再说了,眼下有更让庄眉宁气恼的事儿。她对付长房都来不及,哪里还愿意分出心思来对付沈扶摇? 只自己心里知道,这沈扶摇不是好东西就成。 以后的事儿,且等以后再说。 “以往,你有瞧见过谁对你们祖母这般上心吗?说到底,还不是起了歹心?” 说罢,庄眉宁又嘲讽道:“这大张旗鼓的过来,美其名曰尽孝心。呵……这孝心,有如此尽的吗?将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叫到一块儿,就连北哥儿都不放过。看起来,更像是送终呢。” “庄氏,你且放尊重些!” 众人听了庄眉宁的话,都颇为不爽。 哪怕她话糙理不糙,可就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倒有些逆耳。 而长房大老爷,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这次让人将大家伙儿都集结在这里,也是怀有私心的。 他听着庄眉宁如此大言不惭,立即便呵斥道:“母亲还在里头躺着,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说罢,狠狠瞪了庄眉宁一眼,又道:“你若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在座的人,没人会拿你当哑巴!” 言毕,又朝着沈扶摇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听下头的人说,太夫人有醒来的迹象,这是一件大喜事儿。正巧,最近因为侯府发生的琐事太多,咱们一家人已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过了。 我寻思着,就趁着这个机会,让大伙儿都来世安院坐坐。一来是聚一聚,彼此相见,联络联络感情。二来,也是探望探望太夫人,看看世安院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 话说到此,还不等沈扶摇几人开口,只听长房大老爷又道:“咱们北定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家老小人虽不多,但都各自立院,各过各的。平日里若不是逢年过节,若没什么大事儿,还真难聚到一起。 湛哥儿媳妇儿倒是个勤快的,也得太夫人喜欢。成日往世安院跑,忙前忙后,甚是操劳。可我们勤善房的这几个晚辈,还有柠溪房的两个孩子,来世安院的次数倒是不多。 一来,不是因自己的家事儿繁忙,就是因有学业在身。二来,这几个孩子的身份,常来世安院叨扰太夫人也不合适。” “老爷说的对。” 大夫人刘氏点了点头,便顺着长房大老爷的话,继续道:“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勤善房和柠溪房都是庶出,所以时刻都得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夫人的年纪大了,平日里又重亲情。不管是嫡孙还是庶孙,太夫人都是疼的。所以啊,我和老爷便想着,若太夫人醒来时,能瞧见咱们一家人都在世安院里守着,那该多高兴啊?” 大夫人刘氏笑着就把‘好’话说完了。 先是来个嫡庶有别,将自己这一房和三老爷那一房,都放在同一个台面儿上。 你瞧。 我是庶出,你也是庶出。 在嫡庶这个问题上,我们勤善房和你们柠溪房,才是惺惺相惜的。 待长房和三房将二房区别开以后,再来一个长幼有序。 虽说同是庶出,但我乃长子,你乃次子。 如此,你怎么敢和我争? 紧接着,又怕那话得罪了太夫人和沈扶摇。所以,又拿太夫人重视亲情来说事儿。一来,自己当了好人。二来,也可以为自己为何将那么多人集结在世安院寻一个借口。 “说嫡庶就说嫡庶,将三房扯进来做什么?老三从小可是在太夫人身边儿养大的,即便族谱上还没过继,但却是太夫人按照嫡出的要求来教导的。 再说了,孝顺不孝顺,都是看往日的表现,不是看眼下。你们不必拿着庶出的身份,来当借口。老三同样是庶出,可老三和老三媳妇儿,还有他们的那两个孩子,来世安院来得可勤快了。 可见啊,什么嫡庶有别,要守着身份?说到底,还是有心没心罢了!” 庄眉宁是个谁都记恨的人。 她记恨沈扶摇,也不喜欢柠溪房的人。 但眼前,最让她咽不下那口气儿的,却是勤善房。 确实。 庄眉宁对现下的状况不满,时刻都想走出青黛院。 可长房大老爷今日的做法,太过强硬。 不仅丝毫面子没给她,就连依旧身为北定侯的莫皖北,也被架了过来。 长房大老爷的这一举动,让庄眉宁深深的意识到,长房大老爷要夺权了。 自己碗里的肉,就要被一条疯狗抢了去,庄眉宁如何能不气? 她承认,沈扶摇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些年来,她在沈扶摇的身上,不知道吃了多少的亏。 可说到底…… 沈扶摇再怎么夺权,再怎么不招人待见,再怎么让她感觉到危险,那沈扶摇也是莫止湛明媒正娶的妻子。 长房这头算什么东西?这侯府的权,他们也敢肖想? 庄眉宁如此想着,嘴上的话更是不饶人:“太夫人从卧病起到现在,你们来过几次?我是不给自己捞功劳的!太夫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这个婆婆。 今日啊,若不是你们长房的人强行把我架了来,我也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参和你们的破事儿。 不过,我不来,也不会为自己寻借口。不像你们勤善房的人!太夫人需要衣不解带地伺候时,你们离得远远的。现在眼瞧着要醒了,又赶紧上前讨好。 该好生伺候的时候儿不伺候,讨巧倒挺迅速。那么大的人了,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第630章 :这还是不是北定侯府 “这是我们莫家的事情,不需要你开口插嘴!” 长房大老爷早就警告过庄眉宁,让庄眉宁闭嘴。 可庄眉宁不仅越发来劲儿,还一字一句直戳人的心窝。 这种做法,让长房大老爷很是恼火。 “大伯父此言何意?” 从被强行架来的那一刻起,莫皖北的心里就已经极其不满了。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发怒,不过是顾忌着自己体内还埋着一颗毒药。生怕自己言行有失,而得罪了暗处的莫止湛。 “我母亲虽不是我父亲的第一任正妻,但却也是拜过祖宗,入了族谱的!她不仅是老北定侯的续弦,更是两任北定侯的嫡母。 怎么?如此身份的人,竟是连莫家的事儿都不能插嘴了?难道我母亲不是莫家的媳妇儿吗?嗯?” 别看着莫皖北毁了双/腿,坐在椅子上。 到底是去过边疆,经历过生死的人。在没有更强的对手出现之前,他的气场,也是极少数人能及的。 “我念你是长辈,是莫家的老一辈的庶长子。所以,对你今日的不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大伯父啊,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这北定侯府为何取名为北定侯府,我想你应该清楚!若我堂堂北定侯的嫡母,都不能插嘴去管莫家的事儿。那么敢问大伯父一句,这北定侯府,还有谁能开口?还有谁敢开口!” 说罢,莫皖北双眸微眯:“难不成……北定侯府早就成了你们勤善房的天下?就连我这个侯爷,也是一个傀儡?” “他们倒是想呢!”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孤立无援,让庄眉宁绝望极了。 当她听到自己的儿子终于发声儿,免不得一阵激动:“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连北定侯的权都敢肖想!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欺负自己的弟媳妇也就算了,就连亲生的侄儿也不放过!” 说罢,庄眉宁又朝着莫皖北诉苦,道:“儿子!他们啊,就是瞧着我们青黛院孤儿寡母好欺负!” “礼义廉耻?说起来,二婶才是那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人,不是吗?” 莫泽善与他的父亲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瞧着庄眉宁像恶鬼一样阴魂不散,扰着大家伙谈事儿。 心下一冷,便道:“这世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日慎姐儿的事儿,我虽不在场,但也有所耳闻。” 话说到此,只见莫泽善突然话锋一转,朝着莫皖北道:“哦,对了。慎姐儿的事情,侯爷,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莫泽善此言一出,吓得庄眉宁一个哆嗦。 是啊。 莫慎儿的事情,莫皖北的确不知。 而莫皖北呢? 脸上也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真的不知啊?” 莫泽善瞧着莫皖北的神色,不免嘲讽一笑。 紧接着,又退了回去,冲着长房大老爷尊敬道:“父亲!既然侯爷对慎姐儿的事情一无所知,不如,您就劳累一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侯爷吧。一来,能让侯爷看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人物。二来,也省得旁人说你想要夺权。” “算了吧。” 长房大老爷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值得一次又一次重提。” “还是说吧?” 大夫人刘氏瞟了一眼庄眉宁,道:“如若不然,这云里雾里的,岂不是让侯爷为难?” 说罢,又道:“若老爷不耻开口,就让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言毕,大夫人刘氏笑了笑,继续道:“侯爷啊,咱们莫家世代功勋,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儿。这一点,想来你也是知道吧? 你只听见了我家老爷说,不让你母亲插嘴莫家的事儿。却不曾知晓,为何我家老爷对你母亲如此恼火。 倘若你母亲知晓礼义廉耻,懂得守妇道,对咱们莫家忠心耿耿,对你父亲一心一意。那么,即便是她的性子再不讨人喜欢,也无人敢对她说出那样不敬的话来。 巧就巧在,你母亲不守妇道。多年以前,也不知和谁有了首尾,竟生下了一个孽种!你父亲为人老实,虽常年不在京都,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孩子。以至于这么多年,你父亲一直将慎姐儿当成亲身骨肉,疼着她,爱着她,怜惜着她! 哪怕至死,也不曾知道,你母亲早就背叛了她!” “你胡说!” 庄眉宁屡屡想要插话,都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莫皖北给瞪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人刘氏将话说完,她才喊道:“没凭没据的事儿,休想诬陷于我!” “没凭没据?呵……” 大夫人刘氏笑了笑,无奈摇头:“你所说的没凭没据,不过是想在你儿子面前留脸面儿罢了!若滴血认清还不算证据,那么什么才能称得上证据?” 滴血认亲! 莫皖北脑袋嗡嗡作响。 只觉得有一股火气儿,从胸腔直达脑袋顶。 而与此同时,大夫人刘氏又满脸惋惜,道:“哎,也不知二弟在天之灵,能不能瞧得见咱们侯府现下的光景。若他能瞧得见,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千金,竟不是自己的骨肉……” “够了!” 此时的莫皖北,满脸阴郁:“什么滴血认清?什么慎姐儿并非父亲的亲生骨肉!这都是什么时候儿的事? 这府邸,究竟是叫勤善府,还是北定侯府!” “哎呀,侯爷你也别急。” 大夫人刘氏对于莫皖北的情绪波动,喜闻乐见:“前阵子你才做了‘截肢之术’,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儿。侯府里的一些事情啊,你不知道也正常。 更何况,因为你母亲的原因,现在可没几个人敢去青黛院。倘若你母亲自己不对你坦白,那么你又怎么能知道外头的事儿呢? 你大伯父和诸位兄弟也是体恤你,怕你辛苦。所以啊,这些日子以来,侯府里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他们也都分担了去。” 言毕,大夫人刘氏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扶摇。见沈扶摇全程都在看戏,没有开口的打算,才又道:“其实这件事儿,是这样的……” 第631章 :光明正大的夺权 大夫人刘氏将那日莫慎儿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难得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儿添油加醋。 只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将当日太夫人需要药引子,而莫慎儿的血,却与太夫人的血丝毫不相融合的事儿,告诉莫皖北。 莫皖北一听说,‘药引子’的事情是沈扶摇提出来的。 那一双看向沈扶摇的眼啊,如同刀子般凌厉。 “不!不是这样的!儿子啊,儿子!” 庄眉宁激动的抓住莫皖北的手,急急忙忙解释:“北哥儿,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母亲……母亲是被陷害的!这一次……” “究竟是不是陷害,你说了不算。” 长房大老爷许是不想再继续时间了。 他冷冷盯着庄眉宁,道:“我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日,湛哥儿媳妇儿全程都没有插手。而慎姐儿的血,却实实在在的与太夫人的血不相融。 湛哥儿媳妇儿没有以怨报怨,没立即处置了你,已是尊敬你了!现如今太夫人苏醒将至,你就等着太夫人处置吧!” 沈扶摇听言,微微蹙眉。 庄眉宁只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却没点名道姓,说是她沈扶摇动的手。 可长房大老爷倒好。 开口闭口,都是湛哥儿媳妇儿。 怎么? 是生怕莫皖北的恨意,没转移到她沈扶摇身上吗? 呵…… 沈扶摇当然不怕莫皖北那如刀一般的眼神,更不怕他的怨恨。她只是厌恶长房大老爷那卑鄙的手段罢了。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哪里用得着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大哥,一家三口轮番来说?” 沈扶摇淡淡瞥了一眼长房大老爷,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即便有人存了陷害的心思,那也是无用的。” 说罢,又道:“相较于慎姐儿的事儿,我更好奇大伯父今日的言行。好端端的,为何要将侯府众人集结于此?若说是为了尽孝心,未免太过牵强。 咱们都是一家人,也都是明白人。大伯父有什么心思,不妨直说。兜兜转转的,倒不像大男子作风。” 沈扶摇这话,恐怕是勤善房外所有人的心声儿了。 庄眉宁从一开始就被长房夫妇压制,现下见沈扶摇开了口,免不得要顺着添一句:“什么心思?他们还能有什么心思!当众将侯爷和我这个当家主母强行架来,本就坏了规矩!若说不是要夺权,还能是什么!” “既然湛哥儿媳妇儿都开口了,那我就直说吧。” 长房大老爷到底是有私心,正愁切不进话题。 反正庄眉宁那头,该打压的也打压了。趁着太夫人还没醒,赶紧将大权握在手里才是真。 “夺权倒谈不上!但我认为,为了咱们莫家好,咱们必须得选一个更合适的掌权人才是。” 说罢,长房大老爷又道:“在座的,其实都是咱们莫家最具有发言权的人。这几年来,咱们莫家是个什么状况,想来大家伙儿都看到了。 我们莫家,世世代代为朝廷效力。祖宗们用血来积累军功,才有了莫家数百年来的兴盛。在京都,我们莫家是名门望族都可望不可及的世家。 旁人提起莫家时,用的永远都是‘经久不衰’四字儿!可就是这样的世家,在这几年来,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长房大老爷满脸严肃,看着在场的众人,一字一句道:“我说这话,并没有埋怨谁的意思。但我想与大家伙儿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无人敢打莫家的主意。二弟任北定侯时,也是戎马一生,为国尽忠尽力,成为了咱们莫家最大的后盾。 只可惜啊,二弟命薄。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竟战死沙场!湛哥儿虽是世子,但却仓促承袭爵位,仓促前往边疆。他任北定侯时,外界对咱们莫家的将来,就已经众说纷纭了。 好在湛哥儿那孩子争气儿啊,才到边疆不久,就击退了匈奴兵。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界对咱们莫家的看法,才没有改变。 可好景不长,湛哥儿也出了事儿。湛哥儿过后,北哥儿承袭爵位。北哥儿年纪不大,平日里历练也不多。他承袭爵位后,外界的人虽依旧对咱们莫家尊敬有加。但暗地里,却有不少人在拿莫家下注,打赌。 有的人赌,莫家还能熬几年。有的人,则赌北哥儿还能活几年。以前的莫家,一任北定侯,能在位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可这几年,接二连三的,竟换了三个侯爷! 如此也就罢了!倘若北哥儿能好好当着这北定侯,为咱们莫家树立起一个依靠来,倒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北哥儿也出了事儿。” 长房大老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他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北哥儿的腿,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行不行,立不能立。战场上不得,国家守不得,又还得念着旧情养着。说句难听的,不过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靠着祖先的血和肉,吃白饭罢了。” 如此动荡的北定侯府,想要再回到当年的盛状,实在太难。当然了,咱们莫家虽说一路败落,在走下坡路。但哪家地主没有余量?外头,又有几个人,不打咱们莫家的主意? 要想保住莫家的荣耀,想不让莫家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就得重振莫家。而重振莫家,靠不了北哥儿。现如今的北哥儿,连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又如何……” “所以,大伯父长篇大论了半日,就是为了要将我赶下台了?” 莫皖北神色阴郁,就像是即将下暴雨的天气儿,乌云密布:“呵……也难为大伯父了!端着一个庶长子的身份,操着嫡长子的心。吃力不讨好不说,还累得慌。 莫家的前程?哼!倘若大伯父真的如此担心莫家的前程,想要取而代之。不如直接入朝面见圣上,让圣上将我这残疾了的侯爷撤了,另立一个?” 说罢,莫皖北冷笑了声儿:“哦,这是家事儿,圣上管不着。” 言毕,又添了句:“就算皇上要管,可凭着大伯父的身上,恐怕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吧?” 第632章 :相互插刀 莫皖北所言,倒是实话。 长房大老爷虽是北定侯的庶长子,帮着北定侯分担侯府的产业,在外头颇受尊敬。可在朝廷里,他没有一官半职。 即便是闲散的官职,都没有! 他最尊贵的身份,也就是北定侯爷的庶长子了。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若除去北定侯儿子的身份,他连三房的三老爷都比不得。 至少三老爷,还在为国尽忠,还掌管着京都的军区,守卫皇城与皇宫的安危。 柠溪房之所以处处受到压制,不过是因为三房夫妇不喜与人争夺罢了。而勤善房,呵…… 别瞧着勤善房平日里总咋呼来咋呼去的,实际上,倒像是狐假虎威的。 莫皖北最后说的那一句话,着实是在挖长房大老爷的伤口。 对于长房大老爷来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无非就是有长子的身份,却没能得到长子的待遇。空有满腔的野心,却不能为朝廷效力。明明自己也不差,可到头来在北定侯府里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莫皖北一句‘你连皇宫都进不去’,无疑是往长房大老爷身上插刀! 可当着众人的面儿,身为长辈的长房大老爷,又不能直接怼回去。毕竟,窥视自家侄儿的权,已经占了下风。若再因为言语上的一些小事儿,与侄儿发生的争执,那就更是他的不对了。 只见长房大老爷狠狠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儿,再度露出语重心长的面孔,道:“北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气话?你是二弟的嫡子,又是咱们北定侯府的侯爷。咱们护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请求皇上,将你的侯爷之位给撤了呢? 这不是自家瓦解,让外头的人看了笑话吗?” “气话?我将话挑明了说,便是气话。我若不挑明了说,那么大伯父恐怕就要直接选出一个人,来替代我了吧?” 莫皖北哪里能瞧不出长房大老爷的怒火? 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即便是被长房大老爷死死压在胸/口,也依旧能让众人感觉到炎热。 “大伯父的话说得好听,没人会入宫,去自家瓦解。保住了你一贯的君子作风,又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呵……说到底,还不是你没得一官半职,也没有一个爵位。即便是入宫面见圣上的资格都无!” 说罢,莫皖北又道:“噢,我算是清楚了。正因为大伯父从未取得过一官半职,所以便想过过官瘾,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怎么样?今日大伙儿都在这听你废话好长时间了,你可过瘾了?”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窥。 沈扶摇扶了扶额,心里倒觉得好笑得紧。 一直以来,沈扶摇都以为,青黛院里只有庄眉宁和莫慎儿的嘴厉害。如今瞧着,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莫皖北这家伙说起话来,那也是挺毒的。 嗯,不愧是庄眉宁的儿子。 “北哥儿,怎么说话的!” 长房大老爷早就被莫皖北气得脸如猪肝,说不出话来。 倒是大夫人刘氏,急急道:“我家老爷就算是没有一官半职,那也还是这莫家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莫家好。你一次又一次曲解他的用意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羞辱我家老爷? 再怎么说,我家老爷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大伯父!难不成,他会害你吗?他方才所言,哪一句不是事实?咱们莫家这几年难道不是在走下坡路吗?当年你父亲和你二哥在时,北定侯府何其风光? 你再瞧瞧现在?现在咱们北定侯府是个什么模样儿!内宅内宅不安宁,外头外头受人非议。你若有本事儿,你倒是让大家伙儿面儿上过得去啊!”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道:“是!以前你在京都的时候儿,还不是侯爷。咱们北定侯府的状况,也没现在差。后来你去了边疆,对京都的时局更是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瘸了。终日待在侯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头是个什么声音,你自然听不到! 可你大伯父、你的三叔、你的兄弟们,是终日都要出门和别人打交道的!外头人如何说咱们莫家,他们最清楚不过。他们厚着一张脸皮儿,在外头不知受到了多少奇怪的目光。 那些人委以虚蛇,阴奉阳违!所有你听不到的难听话,感受不到的阴阳怪气儿,都是他们为你挡了!如若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莫家的荣耀,就凭着你母亲频繁办几次宴席,多花几个银子,就能维系的吗? 那些人之所以让自己的家眷来参加你母亲举办的宴席,无非就是因为面儿上过不去,不好直接得罪北定侯府。论起真心,呵……恐怕也没几个吧?” 言毕,大夫人刘氏冷笑了声儿,又道:“你若不信,大可让你母亲现在再举办一场宴席。去宴请那些名门望族,勋贵世家的女眷。你且瞧瞧,还有几个是会过来的? 我若不说,也许大家伙儿都不知!就在前几天,我和善哥儿媳妇儿出去买胭脂水粉。在那如玉坊里,我们婆媳二人,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怠慢! 如玉坊里的人怠慢我们也就罢了!就连以前咱们侯府看都看不上眼的小门小户,也敢与我们抢夺东西! 这些小事儿,我们本是不该说的,我家老爷也不让我说。可今日既然北哥儿将话说得如此难听,那我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这,说上一说。更何况,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我和善哥儿媳妇儿经历了。大家伙儿其实都一样,都受过这些委屈。 譬如,湛哥儿媳妇儿名下的产业,生意大不如前了吧?老三你虽握着皇城的兵权,但手底下那几个稍有本事儿的人,指不定比谁都按耐不住。哦,对了。还有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可是咱们莫家的外孙啊!他与北哥儿的关系,这两年不是亲近得很吗?就连北哥儿当年能够前往边疆历练,都是三皇子殿下开的口,求的情。 可……现在呢?” 第633章 :长幼有序行不通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这时,突然勾唇笑了笑,道:“现在,三皇子殿下可还搭理你吗?北哥儿?你受伤至今,三皇子殿下可曾派人来问候过你?就算是面子上的功夫,给你送些滋补的、养腿的东西也好啊。可据我所知,他没有! 莫说是你,即便是太夫人,他的外祖母,现如今病成了这样,也未见他来过一趟侯府啊。” 说罢,大夫人也和长房大老爷一样,语重心长道:“事已至此,难道北哥儿你还看不清时局吗?咱们北定侯府现在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谁都能宰割了!” “父亲母亲说得有理!” 莫泽善点了点头,也站了出来:“侯爷,你的身份自然无人能撼动,我们侯府里的人,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你。但做人,做莫家的子孙,不能太自私! 你现如今的模样儿,当个闲散的侯爷可以,但若想带着咱们莫家往好的方向走,却是极难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再选出一个能担当重任的人出来?由他来掌管侯府大小事务,让大家伙儿知晓,咱们莫家,不是好欺负的!” 言毕,莫泽善又添了句:“当然,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儿,你依旧是北定侯!这一点,毋庸置疑!” “哈……哈哈哈……” 莫皖北听了勤善房那一家三口的话,不免大笑出声儿:“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依旧北定侯?呵……你告诉我,当我被架空,成为了一个傀儡以后,这北定侯当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今日的目的,不就是想夺我的权吗?其实你们心里清楚,皇上不可能收回我的爵位。也知道,咱们莫家是世袭,只传嫡出血脉。 所以,你们便想以退为进。侯爷的位置要不要又有什么打紧?只要整个北定侯府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便够了。” 莫皖北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长房大老爷和莫泽善,道:“你们也不必打着为莫家好的旗子,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倘若真的有人能让莫家回归到以前的荣耀时刻,需要我把位置和权利让出来,我无话可说。谁让我是现在是个废人呢?” 说罢,莫皖北眸子一转,又问:“你们既然提出要选一个人,来担起莫家的重任。那么,那个人选,想必已经有了吧? 成!且说来听听,究竟是我哪个好兄弟,能被大家伙儿瞧上。” 莫泽善一听,稍稍有些激动。 长房大老爷拉了他一把,道:“你能想开,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也知道,要你把权利让出来,实在是为难你。但为了咱们莫家的繁荣昌盛,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至于人选嘛……” 长房大老爷将声音拉长了些,颇为无奈:“按道理来说,这北定侯府素来都是嫡出血脉当家做主的。可现在……嫡系这一块儿,倒是无人了。 放眼望去,你若干的兄弟里,有善哥儿、有言哥儿、有承哥儿……” “你心中的人选是谁,直言吧。” 莫皖北淡淡开口,道:“何必兜兜转转,浪费大家伙儿的时间。” “这……自古以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一个世家里,若嫡系这边儿实在无法了,就得按照‘长幼有序’四个字儿来排。 我这一辈来说,我乃长子,你三叔乃次子,我为大。你们这一辈来说,善哥儿乃长孙,言哥儿、承哥儿等都为次孙。所以……” “嫡庶虽然有别,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跟着实际情况走。” 莫皖北已经知晓了长房大老爷的意思,冷笑道:“就像现在,我是莫家的嫡出,更是北定侯府里的侯爷。可就因为我的腿废了,最后不得不让旁人来掌权。莫家不是没有嫡系,只是这个嫡系,在你们的眼里,已经成为了绊脚石。 同理,长幼有序,也并非一定得遵守。如果什么都得按照‘长幼有序’四个字儿来排的话,那么真正有能力的人,兴许一辈子都排不上号。” “北哥儿,你疯了!” 一开始,庄眉宁还以为莫皖北是要与长房那头抗争。又因为自己犯错在前,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可现在,当她听着莫皖北竟一本正经与对方讨论适合的人选时,不免大惊。 “儿子啊!他们是要夺你的权!且不管他们现在答应你什么,待权利一旦得到以后,定会卸磨杀驴!届时,你就真的是个傀儡了啊!” “卸磨杀驴也好,傀儡也罢。重要的是,他们的话说得有道理。” 莫皖北拉了拉庄眉宁的衣袖,示意庄眉宁不要插嘴说话。 “不过,对于长幼有序,我却是不认同的。在我看来,有能力比什么都重要。倘若一昧的遵循长幼有序,却选了个没有能力的人掌权,那岂不是会毁掉莫家?” 莫皖北慢慢转了转眸子,朝三房夫妇看去:“三叔,你觉得呢?” 三房老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长房和三房,究竟是谁在窥视莫家儿的权,一眼便能看出。 莫皖北之所以将三房三老爷扯进来,一是因为三房三老爷是个正直的人,二是因为,三老爷能压得住大老爷。 “眼下京都的局势,确实越发紧张了。特别是在七王爷与三皇子殿下夺嫡的这件事儿上,各大世家各有站队和看法。 咱们莫家之所以落得现在这个局面,除了接二连三换了掌权人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至今还保持中立。不管是在七王爷那头,还是在三皇子殿下那头,咱们莫家都讨不到好处。 正是因为如此,两边儿的人都看我们莫家不顺眼。当然,这也与莫家日渐衰败有原因。如果一切与以前一样,即便是中立,也能受到旁人的尊敬。” 三房三老爷考虑得更多的,是公,而不是私。 “以前二哥和湛哥儿还在时,一直都遵循祖训。对皇子夺嫡的事情,概不过问,亦不会与谁过分亲近。那会儿,咱们莫家还有自保的能力,亦没有牵涉其中……” 第634章 :一针见血 “按照三叔的意思是,莫家交到我的手里以后,就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莫皖北哪里会老老实实的交权呢? 既然长房大老爷想闹事儿,他便顺着这个局势,将水搅浑就好。 他不巴望三房能帮他。 是。 三房的人是正直没错。 可就是因为太正直,所以对他根本无利。 对于莫家现在的局势,莫皖北自己心里清楚。 在他承袭了北定侯的爵位后,莫家确实是在走下坡路。只是,对于这个事实,他不愿意当众承认罢了。 三房正直,心里所思所想,都是莫家的未来。 而他莫皖北…… 以前倒还好说,现在嘛,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的事情,三房三老爷肯定也看得出来。既然瞧得出来,那么三房也定不会让他继续掌权。 无碍。 没关系。 长房想要权,为私。 三房想要权,为公。 私与公,谁更胜一筹,那就得看长房和三房之间的争夺了。 一旦这两房的争夺没个定论,那么他这个侯爷,就有权继续执掌北定侯府。 再说了。 那个人不是还活着吗? 既然莫止湛敢活着出现在北定侯府,那么就说明,他终有一日是要回来的。 就算他莫皖北再如何斗不过这些庶出的人,也还有莫止湛呢。 只要莫止湛一回来,勤善房也好,柠溪房也罢,都是小蝼蚁。 莫皖北倒不觉得莫止湛能帮到他,也并不认为,莫止湛和他是同一边儿的人。 但至少,莫止湛是嫡出,他也是。 他得不到的东西,勤善房和柠溪房也休想得到! “北哥儿,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北定侯府到了你的手里以后,究竟有没有变得更好,你怕是比谁都清楚。” 三房三老爷虽不会帮着长房大老爷说话,但却会为了莫家着想。 长房大老爷固然不是掌权的最佳人选,但莫皖北,一样不是。 “在你尚未承袭你二哥的爵位之前,你就已经违背了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与三皇子殿下格外亲近。 当初,你为何能够破例前往边疆历练?又为何,在镇守边疆期间,能不请旨就返回京都?这其中的各种缘由,难道要我这个当长辈的,一一数出来才肯罢休吗? ” 说罢,三房三老爷又道:“还有,你今日为何会落得这副下场?你以为,你上次遭遇的刺杀,是一次意外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主动和三皇子殿下走得过近,旁人也不会误以为北定侯府是三皇子殿下的党羽。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站队而得罪了七王爷一党的人,现在不会有那么多人看北定侯府的笑话。 你自以为聪明,投靠了三皇子殿下。想从三皇子殿下的手里,捞到好处。却不知,三皇子殿下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接近,让北定侯府成为七王爷一党的敌人。让莫家数百年来只效忠陛下的誓言,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出了意外,成为一个行不能行,立不能立的可怜虫!可那三皇子殿下以及他的党羽,却把你当成弃子,生怕你拖累了他们,扯他们的后腿!” 三房三老爷说话一针见血,极其冰冷:“有些话,身为臣子本是不该说的。可眼下都是自家人,我也就放肆那么一回。 三皇子殿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与你是表兄弟吗?倘若要论起兄弟情分,七王爷与他也是兄弟。可他对七王爷下手时,却并未见过半分手软。 我说过,你是聪明人。他待你好,允诺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想利用你。你自个儿仔细想想,当年你还没有承袭爵位的时候儿,他可曾正眼瞧过你?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透过你的手,紧紧抓住北定侯府的权利罢了。因为你比你二哥,更好被收买。你二哥忠心不二,你却狡猾奸诈! 可人算不如天算!你步步为营走到今日,却失去了双/腿,成为了最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个人!” 别看三房三老爷平日里话少,可点评起时局来,却句句铿锵。 “北定侯府因为你,渐渐衰落。而你,因为你自己,而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废物!你没用了,北定侯府的权利也削减了大半。三皇子殿下一党瞧不上你,七王爷一党懒得搭理你。 皇上的重心,也渐渐放到了别的将军身上,开始寻找可以替代北定侯府的家族。 方才,你大伯父说你时,还不敢直指你犯下的错。在说明莫家走下坡路时,还专门拉出了你父亲和你二哥做铺垫。可我告诉你,北哥儿!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点名让我出来说话,打的什么主意,我也知道。你三叔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无非就是想让三叔站出来,与你大伯父抗衡,让我们两房来争。 但是北哥儿,三叔告诉你。只要是为了莫家好的事情,我都可以做。我所有的决定,都只为公,不为私。今日点明你犯下的错,也是想告诉你,不管以后莫家的真正掌权人是谁,你都不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北哥儿不适合,难不成你适合?还是说,你的儿子适合!” 庄眉宁本想先护住自己,少说几句话。 可眼下,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批判她儿子,与她们母子作对。 这让她如何能忍? “二嫂。” 三房三老爷淡淡看了庄眉宁一眼,说出了有史以来,从他嘴里流出的,最刻薄的话:“我若是你,定会乖乖闭嘴。 慎姐儿与太夫人为何两血不相融?她当莫家嫡女二十年,莫家疼了她二十年,骄纵了她二十年!可到头来,她竟不是莫家的血脉! 如此丑事儿,我想想都觉得害臊,莫说再传出去了!你若想护住北哥儿,就夹起尾巴,等着太夫人苏醒再行顶多。 要不然,就连北哥儿的身世,恐怕都会受到质疑。届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想过? 一个身世遭受了质疑的人,不管最后滴血验亲的结果如何,恐怕都不能再安安稳稳的,坐好这个侯爷的位置了。” 第635章 :人单力薄 三房三老爷的话,听起来平淡无味。但对于庄眉宁和莫皖北的冲击力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 庄眉宁顿时闭了嘴,不敢说话。 若换做以前,她一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然而现在,也不知是精力有限,还是太过心虚。哪怕很多时候儿,她自己都窝不住心里的火,想要大肆咒骂。待一旦冷静下来,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儿,大不如前了。 当下很痛快,但结局却不尽人意。 如果莫慎儿这件事儿还没被披露,她兴许还会闹上一闹。儿子和女儿都在身边儿,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可事实上,莫慎儿出事儿了。 她被有心人拿了血,且与太夫人两血不相融。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对她庄眉宁和莫慎儿有害,就连莫皖北,也一样逃不过质疑。 三房三老爷说的对。 如果连莫慎儿都不是莫家的孩子,那么别人是有理由连莫皖北一起怀疑的。 只要疑心一起,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不好收场了。 是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去证明呢? 若不去证明,大家伙儿便人云亦云,说他们母子心虚。 若上赶着去证明,一旦滴血认亲……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么,莫皖北就是被莫家质疑过的血脉。 他是干净的也好,杂上了别人的血也好。最终,都不可能服众。更不可能,继续当这侯爷! 显然,庄眉宁的想法,也是莫皖北的想法。 这个时候儿,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别的东西。 眼瞧着庄眉宁和莫慎儿惹下的祸,渐渐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他除了懊恼没看好庄眉宁和莫慎儿外,再没别的法子。 埋怨庄眉宁吗? 即便要埋怨,也来不及了啊。 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据莫慎儿的真实身世。可就瞧着庄眉宁那心虚的模样儿,莫皖北也有所猜测。 再加上,前段日子那突然出事儿的莫固安。还有莫固安这么多年来,对青黛院的照顾。特别是对莫慎儿,莫固安格外宽容和有耐心。 这一件件一桩桩,仔细思考下来,都难免让莫皖北心寒。 “三弟所言,倒是有道理的。” 长房大老爷挑了挑眉,也冲着庄眉宁和莫皖北道:“二弟妹啊!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该适时闭嘴了! 自古以来,有多少‘祸从口出’的事例?这些年,因为你这一张嘴,闯下的祸事儿还少吗?这一次,若你再不知晓分寸,那就休怪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不客气儿!” 言毕,长房大老爷又幽幽添了句:“慎姐儿究竟是谁的骨肉,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在太夫人还没清醒之前,慎姐儿儿的事情,咱们可以先不追究。但慎姐儿能是别人的孩子,北哥儿一样也能!” “可不是吗?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 大夫人刘氏勾唇,顺着自家夫君的话,嘲讽道:“湛哥儿是二弟的嫡长子,那模样儿,那行事儿的作风,那上阵杀敌的气势,哪一点不像二弟?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为过。 可慎姐儿呢?从小嚣张任性,府里的兄弟姐妹们,没一个不怕她。以前呢,大家伙儿还觉得奇怪。怎么二弟这样一个有气度的人,会生出如此模样儿的闺女?整日算计来算计去,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风度。 只不过啊,奇怪归奇怪,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总是她再嚣张再跋扈,我们也依旧将她当成莫家的孩子。以为,她是从小被宠坏了的缘故,难免有些骄纵。 然而现在看来……到底不是莫家的骨血!所以啊,也就没有莫家人该有的气度了。至于北哥儿……” 大夫人刘氏话说到此,稍微扬了扬语气儿,换了个语调:“呵……北哥儿的性子和脾气儿,倒是比慎姐儿好上许多的。只是若说到遗传二弟,倒也没遗传多少! 有了慎姐儿的事情做前车之鉴,北哥儿这……恐怕也得查上一查吧?”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庄眉宁隐忍了许久的火气儿,再度被长房夫妇点燃:“姓刘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夫妻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我们北哥儿让权吗?至于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吗? 呵……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和我说气度?慎姐儿气度不好,北哥儿气度不够?那么你家善哥儿呢?一个有着闺房癖好的人,又有什么气度?又哪里配做莫家的儿子! 想要权,好啊!你们若能夺得去,就尽管夺好了!怕只怕,这权就算是我儿子不要了,也轮不到你们长房吧! 论起本事儿,论起气度,论起亲疏,三房那头,可比你们好上太多了!” 言毕,庄眉宁又道:“还有!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我们北哥儿,可是莫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儿子!你们妄自猜测,是诬陷! 就算我再不讨你们喜欢,你们私自将我囚禁在青黛院里。我也还是个有着诰命服,有着诰命头饰的诰命夫人!只要我穿上诰命服,在皇宫外头击鼓。那么,皇上就一定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届时,我倒要瞧瞧,你们怎么去证明我家北哥儿不是莫家骨肉!” “你……” 大夫人刘氏完全没想到,庄眉宁此时竟还敢站出来说话。 且一开口,就拿莫泽善的闺房癖好来说事儿。 于是,一时气得头昏脑胀。 最后,实在无法,才蹦出了一句:“呵……怎么?我听你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北哥儿是堂堂正正的莫家骨肉。而慎姐儿,却不是了?如此说来,你倒是肯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了!” 言毕,又讽刺道:“哦,也对。两血都已经不相融了,你承认与不承认,又有什么打紧?” “你……” “够了!” 莫皖北压低着声音儿,冷冷开口:“咱们不是在谈掌权人选的事儿吗?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其他的事情了?” 莫皖北清楚,现在的他,人单力薄。 且不说权利,就光是嘴皮子,他也斗不过人家。 第636章 :他像我二哥 在莫皖北看来…… 与其在这里当个靶子,让众人联起手来射。还不如以退为进,主动出击。 “就算我莫皖北现在行不能行,立不能立。可说到底,我还是北定侯府的侯爷!外头的人认北定侯府,只会认我这个有着爵位的人,可不管什么真正的掌权人。就凭着这一点,我也有资格知道,你们想要选谁来掌我的权吧?” 说罢,莫皖北突然冷声儿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要想掌权,就得有真本事儿!倘若那人的本事儿还不如我,他又凭什么掌权? 当然,如果你们选出来的兄弟,当真如此厉害。我这权,自然也交得心服口服。只不过……不管权在谁的手里。青黛院里的一应吃穿用度和人身自由,都不能受到干涉。” 莫皖北本还想说,莫慎儿那头,也不能怠慢。 只要莫慎儿回来,她就还是莫家的嫡出小姐。周家的人,也休想欺负莫慎儿半分。 可话到嘴边儿,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啊。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若再主动提起莫慎儿,难免会受到莫慎儿的连累。 届时,莫说是莫慎儿,就连他和庄眉宁,恐怕都度日如年。 “这你放心!” 长房大老爷心中突然一阵激动,忙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儿,你都是北定侯府的侯爷!青黛院该得的,一样都不会少了你!作为长辈,我不会窥视你半点东西。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无非就是要莫家越来越好罢了!” “哦?听着大伯父的意思,是打算自己亲自上阵了?” 即便是以退为进,莫皖北也不想让长房大老爷太舒坦。 “如若不然,怎么会承诺得如此顺口?” 言毕,又见莫皖北皱紧了眉头,道:“大伯父年纪可不小了,侯府的事情如此之多,难道不怕身子扛不住吗?就算有两个儿子从旁协助,恐怕也有些费劲儿吧? 毕竟我那两个兄弟,一个经商太久,满身铜臭。一个,则像个书呆子,只会说大道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当大任的人啊。 反而……” 莫皖北话说到此,缓缓看了看三房三老爷,以及他身后的莫少承:“反而是老七!我瞧着,倒有几分当年二哥的气度。” 莫皖北此言一出,长房众人的脸色,皆阴暗了几分。 没错。 莫家晚辈的这几个兄弟,以莫止湛为首,最得大家看重。紧接着,便是健全时的莫皖北。当然,当初莫皖北受人看重,是因为他乃北定侯的嫡次子。 若论起能力的话,可能这个年纪的莫少承,会比当年的莫皖北更出色一些。只是当年的莫少承,年纪还小,为人又低调。故而,没几个人注意罢了。 紧接着,是莫谦言。 莫谦言人如其名,为人谦虚温和,倒与他的父亲长房大老爷极为不像。 他好读书,好讲理,也好讲礼! 至于莫泽善…… 大概是年纪轻轻起,便跟着他父亲长房大老爷在外头料理莫家的产业。虽料理得不多,可却习得了一身奸诈阴险的习性。 他野心很大,可本事儿却跟不上。 再加上,莫泽善不好相处,为人暴戾。故而,明明是晚一辈的老大,名声儿却不如自己的几个弟弟。 再说说莫少承吧。 因为是三房的独子,三房夫妇对他格外严格。 又因为三房夫妇不争不夺,行事儿从不拔尖儿,所以他从小到大,都跟父母一样,简单而低调。 小时候儿,倒没几个人会注意他。 甚至,长房的人还觉得,他是个胆小而没有出息的人。 可随着莫少承渐渐长大,他的气度与本领,也显露了出来。 光是前几年边疆历练,他所学到的东西与得到的名声儿,就比莫皖北和莫谦言还要多。 莫少承这个人啊,只是不争。若他争,一定是最大的威胁。 对于这一点,长房的人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 “承哥儿还小,哪里能担得起整个莫家的重任?” 长房大老爷忍了又忍,然后调整了一下他那自以为看起来不动声色的表情,道:“是,承哥儿这几年成长得不错。外头的人啊,对承哥儿的评价,也极好。只是……他到底还年轻……” “年轻怕什么?” 莫皖北挑了挑眉,便打断了长房大老爷的话,道:“想当初,大哥跟你出去打理外头的产业时,不也才十五十六岁吗?二哥担起重任时,年纪也不大。承哥儿挺好,年纪不大,却还算稳重。 更何况,我方才也说了。承哥儿的身上,有我二哥的影子。无论是行事儿的作风,还是待人待物待事儿,他都十分稳重。更何况,还有三叔在后头给他指点,想来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言毕,在长房大老爷还没开口说话之前,莫皖北又加了句:“说起二哥,我倒是想起了最近外头的传言。 听说,京都之中有不少人,都瞧见了二哥。大伙儿都肯定的说,二哥没死,他还活着。呵……这样的传言,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若二哥真的还活着,那就好了。咱们也不必费尽心思的选人了!二哥本就是北定侯,又是莫家的嫡长子。有他在,莫家就倒不了。” “北哥儿……” 庄眉宁看着莫皖北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莫止湛……还活着? 北哥儿也听到这消息了? “我该走了。” 莫皖北看了一眼庄眉宁,朝她示意:“尽孝也好,满足你们夺权的私心也罢。今日出门前,连一口水都没喝。到底是个病人,这腿还没好呢,实在熬不住了。 母亲,推我回去吧。该说的话咱们都说清楚了,以后若没什么事儿,咱们母子二人就受着青黛院,好好过日子就成。 至于谁来掌权,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吧!” 言毕,又深深看了三房三老爷一眼:“不过,我方才的建议,希望三叔和老七也考虑考虑。这莫家,还是要交给有本事儿的人。” 第637章 :有能力者才能上位 庄眉宁和莫皖北走了。 一开始,庄眉宁还不大情愿。 可在莫皖北的暗示下,她还是亲自将莫皖北推了出去。 许是自己也想明白了。 她如今的处境不好,身份尴尬。若不走,难免会成为笑柄和靶子。 而随着庄眉宁与莫皖北的离开,长房大老爷总算将矛头对上了三房三老爷:“老三,你怎么看?” “大哥心里怎么想?” 三房三老爷本还以为,莫皖北不会那么容易退出。 毕竟,莫家自古以来就是嫡系当家。 而莫皖北,身为嫡次子,又身为侯爷,理所应当好好守着这份家业。 虽说,在三房三老爷看来,莫皖北并不可靠,也不如莫止湛。可莫止湛毕竟已经没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莫皖北若是上进的话,哪怕不能走路,是个常年需要坐在椅子上的残废,也一样能将莫家打理得妥妥当当! 方才他与莫皖北说的那一番话,或许听着难听。可到底,也是肺腑之言,是想点醒莫皖北啊! 谁知…… 莫皖北竟如此轻言放弃! 对于权力,三房三老爷是不看重的。 可若莫皖北退出了,他也不去争。那么,莫家就只有落到长房一伙人的手里。 长房的人…… 莫谦言还不错。 但莫谦言是长房庶出! 莫谦言的生母是个姨娘,至今都被大夫人刘氏压制得死死的。莫谦言太过谦虚讲礼,在莫泽善那里,也讨不到任何好处。而莫泽善在长房大老爷面前,更是唯唯诺诺,一心只想讨好他父亲,好继承长房的一切。 所以,莫家的权,一定不能落入长房那两个儿子手里。 即便是长房的人将莫泽善、莫谦言推出来,承诺由晚辈来打理侯府,亦是不行。 在三房三老爷看来,长房的那两个儿子不管谁掌权。到了最后,也都是由长房大老爷说了算。 想清楚了这一点,三房三老爷说起话来,便更显出了‘争夺’之心。 “方才北哥儿的话,其实也有道理。承哥儿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性子还算稳重。这些年来,我对他的要求也不低,我寻思着……” “怎么?三弟这是要毛遂自荐,为承哥儿谋前程了?” 长房大老爷没将三房三老爷的话听完,便开口打断:“咱们莫家世代功勋,可不是普通的人家。想要将北定侯府打理好,并非易事儿。 若三弟决定看好了承哥儿,不妨先问问承哥儿的意见?别到时候承哥儿不愿,那你这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言毕,长房大老爷又道:“毕竟……孩子们的想法,和我们这些长辈的想法可不一样。” 长房大老爷将这话说完后,便把目光投向了三房三老爷身后的莫少承。 在他看来,莫少承虽是个不错的孩子。但年纪,到底还是小了。 只要他这个当大伯父的稍稍说几句重话,那么莫少承肯定是不敢应下这事儿的。 然而,让长房大老爷万万没想到的是,莫少承根本就不惧怕他的施压。 “少承年纪虽小,但也知晓为国为家。如果大伯父和众位长辈看得起少承,少承一定会不负众望!” 莫少承不卑不亢,确实有几分当年莫止湛的风范。 三房三老爷听了莫少承这一番话,颇为欣慰。 而长房大老爷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他……竟敢? 这臭小子! 没想到,他小小的年纪,居然也如此有野心! 好啊! 好一个柠溪房! 平日里看着清高,什么都入不得眼,不争不夺的!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一样是凡夫俗子? “都是莫家后代,谁还能不为国为家?” 莫泽善听到莫少承的话,也忙接了句:“若有需要到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嗯……” 长房大老爷点了点头,对莫泽善的反应很是满意。 但对一直未曾说话的莫谦言,却稍稍有了脸色:“言哥儿,你怎么说?” 莫谦言自己是不想掺和进这场争夺之中的。 像这样的家族浑水,他不愿意淌。 可偏偏,他和他的母亲,都需要依仗这个亲爹。 只有让亲爹赏识了,他们母子才能在勤善房里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要说别的大作为,莫谦言是不巴望的。 但自己的前程,他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我也是莫家的子孙!一旦莫家有需要,我定不会往后退。” “好!很好!不愧是我们莫家的儿子!” 长房大老爷笑笑点头,道:“有魄力,有担当!” 随即,又朝三房三老爷问道:“老三啊,你看看,眼下该怎么办?三兄弟都有为莫家分担的决心,好似偏了谁,都是偏心。” 言毕,又幽幽道了句:“可……真正掌权的人只能有一个。若按照长幼有序来算的话,那么……” “依照我看,应当由有能力者掌管莫家。” 三房三老爷知晓长房大老爷的心思,道:“若一昧按照‘长幼有序’来安排,而忽略了真正有能力的人。那么,莫说有失公平,就连莫家,也一定没有好的将来!” 说罢,三房三老爷又道:“我们现如今,之所以要选出一个暗地掌权的人。不是因为‘长幼有序’,要按排行将老大、老二推上去。而是因为北哥儿现在的身体状况,使得他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带领莫家往前走。 若新选出来的人,能力连北哥儿都不如,那咱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长幼有序’?‘长幼有序’前边儿,还有着一个‘嫡庶有别’。如果一切都不按能力来算的话,那么北哥儿手里的权,也不必交出来了。 毕竟,咱们莫家的嫡系还没绝。北哥儿即便没有了腿,也还活得好好的!” “能力固然重要,可长幼有序也不能不遵循!” 长房大老爷没想到素来极少说话的三房三老爷,竟能有如此强硬的态度。 于是,忙道:“我们完全可以选出一个能力了得,又颇有威严……” “按照我看,不如问问湛哥儿媳妇儿的意见?” 三房三老爷根本不给长房大老爷机会儿,直接打断道:“毕竟,湛哥儿媳妇儿也是嫡系一脉的人。” 第638章 :大家都是一家人 对于三房三老爷的话,沈扶摇并不意外。 虽说二房是嫡系,三房是庶出。 可三房三老爷从小就在太夫人身边儿长大,除了族谱那边儿还没重新写过以外,一应的教养和待遇,与嫡出并无差别。 只是三房三老爷为人低调,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是世安院养大的孩子,便洋洋得意、比人高出一等。这么多年来,因着好说话,倒给人一种可以随便欺负的错觉。 三房三老爷的性子是从小就形成的。 他不仗势欺人,也不会攀比讨好。 平日里,对二房这头,他从未刻意亲近。但一旦二房有事儿,他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若涉及到莫家前程,需要站队,他也一定会站在二房 这头。 这不。 哪怕他赞同大房大老爷的意思,在几个晚辈里选出一个人来,做北定侯府的暗处掌权人。但却绝对不可能,将权任意交到长房手里。置二房、三房、甚至整个莫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沈扶摇并没说话。 只是将目光投到了长房大老爷身上。 她敢肯定,在长房大老爷心里,是不愿意她出来插手此事儿的。 果然,目光堪堪落定。 长房大老爷便道:“这是我们莫家的事情,咱们兄弟二人商量好便成。湛哥儿媳妇儿虽是嫡系一脉的人,可到底是个女人。在这种大事儿上,女人还是少插手的好。” “太夫人也是女人。” 三房三老爷冷冷应道:“若没有这个女人,我们莫家早在父亲战死沙场的时候,就已经末落了!” “湛哥儿媳妇儿是湛哥儿媳妇,太夫人是太夫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长房大老爷见三房三老爷一直与自己抬杠,不免有些着急。 “纵使湛哥儿媳妇儿得太夫人看重,可年纪到底摆在这里!她又是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短浅,能给出什么建议!” 其实,长房的人是惧怕沈扶摇的。 因为沈扶摇得人心,也有手段。 从一开始要夺权的时候儿,长房大老爷就没想过将沈扶摇叫来。只是沈扶摇人在世安院里,这是他无可避免的事儿。 在开口要权的时候儿,长房大老爷一直都提防着沈扶摇,生怕沈扶摇插嘴,打乱了自己的节奏不说,更给他添上麻烦。 好在沈扶摇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听着,并不曾发表意见。这让长房大老爷很是意外,也很是满意。 本以为,只要以大欺小,死死抓住‘长幼有序’四个字儿,便能解决一切问题。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三房三老爷这一次会如此执着的与他争。更没想到,三房三老爷还要将沈扶摇拉进来,平分一杯羹。 于是,着急激动的他,竟连‘目光短浅’这个词都说了出来。 沈扶摇听着心里有些不大爽快,张了张嘴,正想应上一句。 可谁知,三房三房三老爷今日格外强硬:“大哥,既做了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子。说话做事儿,最好凭着良心。 我从来不认为,身为妇人,就是‘目光短浅’。更不认为湛哥儿媳妇儿,比不上太夫人。这些年来,湛哥儿媳妇儿是如何帮着太夫人打理莫家,又是如何将内院管理得井井有条的?难道大哥瞧不见吗? 你扪心自问,在咱们莫家,论经商打理产业的本事儿,是你能比得上湛哥儿媳妇儿,还是我能比得上湛哥儿媳妇儿?论打理内院琐事儿,是大嫂比她更能干,还是我夫人比她更能干? 太夫人慧眼独到,看人向来很准。她一生有四个儿媳妇,即便是前二嫂走了,也还剩下三个!三个儿媳妇啊,她愣是一个没瞧上。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要将侯府后院的事儿,握在手里自个儿打理。 好不容易湛哥儿媳妇儿进门,这才能让她老人家清闲一些。大哥,你难道就没有仔细想过,为何三个儿媳妇太夫人都瞧不上,唯独瞧得上湛哥儿媳妇儿?难道,就因为她是嫡长孙的妻子吗? 不!那是因为她沈扶摇就有这个本事儿!” 说罢,三房三老爷又道:“在我看来,只要嫁到了莫家,就是莫家的人。只要是莫家的人,就有资格、有责任为莫家分忧!不需,有男女之分!”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房大老爷脸色阴沉得可怕。 或许是因为权势近在咫尺,或许是因为不想错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儿。 此时的长房大老爷,连最初的伪装都没了。 他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目,冷声儿道:“你我才是莫家的儿子!莫家现在到了如此地步,理应由你我二人商量着挑起大担!你去询问一个妇道人家的建议,会不会……” “既然大哥都说是询问建议,那又怕什么呢?” 三房三老爷不等长房大老爷将话说完,便打断道:“按道理说,你我是莫家的儿子,善哥儿他们是莫家的孙子!而大嫂、扶摇几人,是莫家的媳妇儿。大家伙儿都是莫家人,有什么生死存亡的事情,大家商量着来。 更何况,你和我都是庶出。只有湛哥儿媳妇儿,现在是嫡系一脉的人。我们要拿嫡系血脉的权,是不是要问一问嫡系血脉的人?” 说罢,又道:“还有太夫人!她是我们的母亲。既然母亲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想来不出几日就会醒来。咱们为什么不能等到母亲醒来以后,再慢慢商议? 我们莫家确实是在走下坡路,荣耀不复以前。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少个人管几天就彻底覆灭的地步!” “你……” “大伯父、三叔!” 沈扶摇听了许久,终是决定不再沉默。 她缓缓起身,朝两位长辈行了个礼,道:“今日既然大家伙儿聚在这里,想来都是要为莫家分忧的。就像三叔说的一样,咱们都是莫家的人。有什么事情,应该大家伙儿一道商量。 不过就是掌权人没定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如今祖母还没醒,咱们可不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伤了彼此的和气儿。” 第639章 :话赶话 “无关紧要?” 大夫人刘氏见沈扶摇吭了声儿,也开始叽喳了起来:“这可是关系到咱们莫家生死存亡的事儿,你竟觉得无关紧要?呵……要不然怎么说你是刚嫁到莫家没多久就死了丈夫的人呢?真是对莫家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我素来知道大伯母嘴/巴不把关,什么脏东西都往外头倒!但在牵扯了止湛的事情上,还希望大伯母自重!给自己积点德!” 沈扶摇本还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儿,现如今,一下就变了脸色:“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亲情重要!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比什么都强!任何有可能损坏咱们一家人团结和睦的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 说罢,沈扶摇冷冷瞟了大夫人刘氏一已经,道:“大伯母,你也是女人!何苦如此刻薄呢?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早死?谁又希望守/寡?你们夺权便夺权,好端端的扯上止湛做什么?” 沈扶摇话说到这,突然又觉得好笑。 于是,转了转语气儿,道:“呵……也行!若你一定要扯上一扯,那么我便问问你,最近京都里的传言,你可听到了?据说,可是有不少人瞧见止湛的影子了。你觉得,那些人的话可信还是不可信?” “你……” “且不管可信不可信吧!就算是假的,但你身为长辈,如此不敬死人。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时,止湛去寻你吗!” “他寻我做什么!我又没害过他!” 大夫人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惊恐道:“再说了,我不过话赶话就说到这了,又不是故意要戳你伤口!” “大伯母还知道这是在戳我伤口呢?” 沈扶摇依旧是一副冰冷的神色:“话赶话?呵……大伯母,您今日这一身衣裳真不怎么样!红配绿虽惹眼,但也土得很。本就是个年老色衰的人了,按理说更该注意穿着,多多体现稳重的一面儿才对。 可你非但不懂这个道理,反而还总往艳丽年轻了装扮。这不伦不类的样儿,也难怪大伯父更喜欢姨娘和外头的女人。” “你!你说什么!” “抱歉。” 沈扶摇勾唇,不再去看大夫人刘氏。 只是淡淡道了句:“我也是话赶话说到了这,没什么坏心眼,大伯母莫怪。” “你……” “够了!” 大夫人刘氏被气得满脸通红,正想与沈扶摇好好理论一番。 奈何长房大老爷嫌弃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呵斥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和晚辈计较个什么劲儿!” “是呢,还是大伯父更有气度些。” 沈扶摇一听长房大老爷的话,立即便笑道:“既然大伯父如此好沟通,那么扶摇也就不兜圈子了! 扶摇虽是嫁入北定侯府的媳妇儿,与莫家没有血缘关系。但自从嫁入莫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生是莫家人,死是莫家鬼。 更何况,我的夫君是北定侯,我也是朝廷封的诰命夫人。在北定侯府掌权人这件事儿上,我想,我有发言权。 就像三叔说的一样,我有权利提意见,也有责任为莫家分忧。” 说罢,沈扶摇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再度坐下。 这一次,她的气场竟像极了当家主母,让人不寒而栗:“方才大伯母说,她说话的时候儿,是话赶话的。既然如此,咱们也来话赶话一回。 说到莫家的掌权人,咱们彼此都清楚。莫家这座府邸既然是叫北定侯府,那么自然是得有北定侯来当家做主的。倘若没有北定侯用血和泪来守护和付出,莫说这座府邸,就是整个莫家家族,恐怕都不可能有如今的荣耀和地位。 我理解你们想为莫家分忧的心,也知晓你们的担忧。所以,你们想要有一个暗处掌权人的想法,也不过分。 我认为,北哥儿身为北定侯,即便是行不能行,立不能立,也一样要受到尊敬。他提出的要求,暗处掌权人必须满足。如若不然,莫说青黛院不同意,就连我这个二嫂,也定是要为打包不平的。 纵然,我与青黛院的关系,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可我身为嫡系一脉的媳妇儿,身为北哥儿的嫂嫂,自得为北哥儿着想。你们也别瞧着我是个妇道人家,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而我,若被逼急了,也一样可以换上我的诰命服,往皇宫门前一站!” 言毕,沈扶摇缓缓看了看众人,继续道:“至于那暗处掌权人,我倒想问问大伯父和三叔,你们可有人选?若有,不妨直接说出来。都是一家人嘛,何苦兜兜转转,让彼此去猜呢?” “我说了,‘长幼有序’。” 长房大老爷是不喜欢沈扶摇这样的行事作风的。 他想自己握住主动权,而非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可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被沈扶摇的话给影响了。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遵守‘长幼有序’这个……” “那‘嫡庶有别’怎么算?” 三房三老爷依旧是没让长房大老爷将话说完。 他淡淡打断,问:“如果你一定要遵循‘长幼有序’,那么我也可以遵循‘嫡庶有别’。北哥儿的权不用交给任何人,咱们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你这是在拿莫家的前程开玩笑!” 长房大老爷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北哥儿这副模样儿,如何能继续执权!” “让北哥儿这个本就该掌权的北定侯来执权,便是拿莫家前程开玩笑。那么,按照‘长幼有序’来定暗处掌权人,就不是开玩笑了吗? ‘长幼有序’?这个长,从哪里开始算呢?权是让你来掌,还是让善哥儿来掌呢?你和善哥儿,谁适合掌权?掌权后,你们第一步要做什么?” 三房三老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得长房大老爷顿时有些发懵。 他没想到,素来不多话的老三,竟便得牙尖嘴利。 “具体的掌权人,咱们可以慢慢商议。可‘长幼有序’,一定得遵循!” 第640章 :天大的喜事儿 “听着大伯父和三叔的话,扶摇大概也能明白一二了。” 沈扶摇适时出声儿,打住了长房和三房的口/舌之争。 “若我没领会错的话,大伯父这边儿,是想要将权握在勤善房里。而三叔这边儿,则是想……” “我认为,勤善房的任何人,无论长辈晚辈,无论男人妇人,都不适合掌莫家的权!” 不等沈扶摇将话说完,三房三老爷便打断道:“说句公正且不好听的话!勤善房上到你大伯父,下到善哥儿、言哥儿、还有几个妇人,没一个人有那个能力,能将莫家打理妥当!” “怎么?我们勤善房怎么了?怎么就没能力了!” 依旧是大夫人刘氏,最听不得这些难听的话,连忙站了出来,道:“若我夫君和儿子没能力,这么多年来,莫家外头的产业,难道是你管的? 老三!你别以为你手里握着点兵权,掌管着皇城的安危,就多了不起似的!说起打理莫家,你指不定还不如我们勤善房的男人呢!” 说罢,又道:“还有你那个儿子,才成亲多久?他年纪不大,爹都没当,能稳重到哪里去?” “男人可不一定是要当了爹,才能稳重下来的。” 三夫人秦氏笑了笑,笑容温和,语气儿柔/软:“我瞧着善哥儿成亲多年,当爹多年。可比起言哥儿、承哥儿、还是太急躁了些。” 嗯…… 这就有点热闹了。 从三房三老爷固执夺权开始,沈扶摇就有些意外了。 现在居然连三夫人秦氏都开了口。 沈扶摇有理由相信,三夫人秦氏开口,无非是为自己的儿子说话。对于权力这一块,她倒是想不到那么多去的。 而三房三老爷,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莫家好。 比起长房那一头,沈扶摇更偏向于三房。 “你们勤善房这么多年来,虽一直管着莫家外头的产业,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经商与经家不同,不能混为一谈!更何况,你们手里的那点产业也算不得多,当年,还是湛哥儿手里拿的产业多。 至于我,我多年来一直在朝廷任职,与你们勤善房干的活更是不搭边儿。我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也是个习武之人,更懂得操练士兵。 说实话,我们柠溪房的人有没有能力当好莫家的掌权人,我不知道。对莫家的权,我也不看重。我不同意勤善房的人掌权,不是因为自己想夺权。而是你们勤善房,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 言毕,还不等长房大老爷出口反驳,三房三老爷便道:“我认为,真正适合掌莫家权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尚在昏迷的太夫人。 太夫人这一生,都在为了莫家操劳。咱们莫家,在太夫人的打理下,一直蒸蒸日上。太夫人的能力,无需置疑。若大家伙儿不怕劳累太夫人,大可等太夫人醒来以后,继续执权。 另一个,则是湛哥儿的媳妇儿。湛哥儿的媳妇儿有魄力,有手段,也得人心。不管是与人交际还是在外经商,疑惑在内打理琐事儿,都得心应手。 她颇有当年太夫人的风范,又还年轻,有极大的精力,是最适合的人选。” “老三,你莫不是疯了吧!” 在长房大老爷看来,将偌大的莫家交给一个女人,就是一件神志不清的事情。 “沈扶摇虽是莫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北定侯夫人,可她至今都没和湛哥儿圆过房,也没有为莫家诞下一儿半女!更何况,她现在与七王爷还……” 长房大老爷说的,都是一些烂谷子的事情。 而三房三老爷说出口的话,也是句句反驳。 沈扶摇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正巧这个时候儿,蝴蝶寻了过来。 她看着花厅里的一伙人,吵得面红耳赤,忙附耳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夫人,侯爷回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顿时让沈扶摇来了精神。 侯爷。 说的定是莫止湛了。 他回来了。 便证明莫止湛选择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于是,不受控制便露出了笑容。 她连忙起身,道:“大伯父,三叔,莫吵了!” 说罢,只见沈扶摇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满脸微笑道:“扶摇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好当莫家的掌权人。咱们莫家家大业大,自该留给有能力的人来执权。” “湛哥儿媳妇儿,你此话可当真?” 长房大老爷没想到,沈扶摇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忙问:“你当真不争这个权?” 长房大老爷把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生怕有人和他夺权。 如果沈扶摇不插手,那么他便又少了一个对手。 更何况,老三那头说自己无意权利。他看重的人,是沈扶摇和太夫人。 现如今,沈扶摇说了不要这权。而太夫人,又昏迷不醒。 那么,除了他们勤善房的人外,还能有谁能担起重任? “自然。” 沈扶摇依旧是满目微笑,道:“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掌权呢?更何况,我和祖母之间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呢。” 话说到此,又突然转了话锋:“不过,我虽不掌权,但还是有自己的建议。我认为,不管是嫡庶有别,还是长幼有序。莫家这么大的家业,总是要有一个能力俱佳的人,才能打理得妥当。” 言毕,沈扶摇摇了摇唇,迟疑道:“谁来当莫家的暗处掌权人,是一个极大的决定。这样大的决定,绝对不能轻率了去。 不如……大伯父和三叔都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可别因为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说了错误的话,最后,亲兄弟都变成了仇人!” “这事儿不需要再考虑,我认为……” 长房大老爷哪里会舍得放过这大好机会儿? 他急急忙忙开口,就要将自己的私心脱口而出。 岂料,沈扶摇又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不急!眼下,我有一件更急的事儿,要与大家伙儿说呢。” 说罢,沈扶摇再禁不住满脸的喜悦,道:“这件事儿啊,可是一件大喜事儿。是一件对咱们莫家来说,天大的喜事儿!” 第641章 :止湛,回来了 天大的喜事儿? 众人不解。 都到了这种时候儿,哪里还会有天大的喜事儿! 当然。 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喜事儿,大伙儿自己心知肚明。 但对于沈扶摇来说,确实是喜事儿。 只见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止湛,他回来了!” ——止湛,他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儿,就像闷了许久的雷一样, 狠狠打在众人心里。 “你……你说什么?”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莫泽善! 关于夺权,长房的人早已想了许久。 长房大老爷的年纪不小了,又端着长辈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自己握权的。他如此费尽心思想要夺权,不过是想将侯府的权利,放到莫泽善的身上。 莫泽善最像他的父亲,甚至比他父亲更多阴谋诡计。 也正是因为如此,莫泽善才能如此得长房大老爷看重。 关于权利到手后,如何支配,莫泽善早就有过打算。在他看来,莫皖北的腿废了。整个北定侯府,迟早有一日会落到他这个长子长孙的手里。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伙儿将事情摊开了说。结果,沈扶摇一句‘莫止湛回来了’,便彻底将他打入地狱。 他不可置信的朝沈扶摇问道:“你说……你说莫止湛回来了?怎么可能!” 说罢,莫泽善又道:“当初莫止湛……莫止湛的尸首被抬回来时,咱们大家伙儿可都是见过的!二弟妹,你可莫要耍心思,和我们开玩笑!” “大哥此话何意?” 沈扶摇依旧笑脸盈盈,不曾有半点生气儿:“难道止湛能活着回来,你不高兴吗?” 说罢,还不等莫泽善开口,沈扶摇又道:“我这人从不擅长扯谎!骗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和意义。” 言毕,沈扶摇略微有些失落:“我本以为,止湛能活着回来,本是件大喜事儿。可没想到……” “湛哥儿媳妇儿!” 三房三老爷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湛哥儿吗?他……他回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三房三老爷震惊之余,也想到了最近京都里的传言。 对于那一句‘止湛回来了’,他虽惊讶,却不至于震惊到难以相信。 相反,他希望这是个真实的消息。 因为只要莫止湛还活着,那么所有他们认为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三叔,您莫激动。” 沈扶摇看得出谁是真心为他们星辰阁高兴,谁又是虚情假意。 她感激道:“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还是等止湛亲口告诉大家伙儿吧!方才蝴蝶来了消息,说是止湛刚刚梳洗了一番,现如今已经入宫面圣了!” “入宫面圣!” 长房大老爷和莫泽善等人,面如猪肝! 一开始,他们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这不过是沈扶摇和三房那头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为的,是拖延时间,等太夫人醒来。 可现在,连‘入宫面圣’这四个字儿都说了出来。可见,莫止湛是真的还活着!毕竟,没有人敢拿当今天子来做幌子! 而一旦让莫止湛入宫面了圣上,那么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他莫止湛死而复生!有莫止湛在,谁也休想讨到好处! 他当年,可是为国出的事儿!出事儿时,更是北定侯爷! 现如今,哪怕北定侯已经另有他人。可莫止湛一旦回来,他的威望,依旧不容小视。 “这不可能吧?” 莫泽善狠了狠心,打定主意要在莫止湛回府之前,将权夺下。 且别说莫止湛手段如何,本事儿如何,身份如何。只要权到了自己的手里,那么不管莫止湛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鬼,他都绝不退让! 呵。 莫泽善当然知道,莫止湛很大可能还活着。 可他如果一口咬定不可能,摆足了自己不信的架势,别人又能拿他如何? 若是夺权成功,他便从此翻身做主人。 若是夺权失败,他也能说自己是为莫家好! 在没有瞧见莫止湛本人之前,他有理由不相信一切。 不管莫止湛还活着的消息,出自谁口。 “当年二弟的尸首被抬回来时,咱们大家伙儿可都在场,也瞧得真真的!虽说脸已经腐烂得看不清了,但那身材和衣裳,以及随身携带的玉佩,都能证明他的身份! 我身为大哥,亲自帮他换上了衣裳,亲自给他下葬!现在好几年过去了,你突然在这种时候儿,说二弟还活着! 二弟妹,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有何居心?” 说罢,莫泽善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二弟还活着,可二弟人呢?他人在哪?入宫面圣?呵……说到底,咱们还是连影子也没见着! 二弟从小懂事儿,也知晓分寸。他如果还活着,早就回来了,何苦等到今日?更何况,你方才说,二弟是先回了侯府洗漱,待洗漱完毕后,才入宫面的圣。那么我又想问问你,星辰阁与世安院如此之近,为何二弟回来梳洗,却不曾顺道过来给祖母请个安? 难道,他不知道祖母病了?即便他不知,你身边儿的那些个丫鬟,难道就不会告诉他?对于咱们大家伙儿都聚在世安院的事,他也丝毫不感兴趣吗?死了多年的人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侯府的人应该十分惊讶和激动才对。 可从头到尾,咱们侯府都静悄悄的。就连你的贴身婢女蝴蝶,也是在二弟离开侯府之后,才来回禀你消息!这究竟是故意为之,上演的一场戏。还是你的丫鬟能沉得住气儿,可以在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面前,毫无惊讶之心?” 莫泽善字字句句,咄咄逼人。 沈扶摇微微蹙眉,丝毫不见退后:“大哥自己方才也说了,当年那具尸首被抬回来的时候儿,一张脸已经腐烂不堪,根本看不出真实面貌。光凭着这一点,咱们就不能断定,止湛已经死了。 身型相似的人,大有人在。衣裳,也未必见得就只有止湛有。所谓的玉佩,或许还可以有别的隐情。 我的丫鬟是个沉得住气儿的人,也是个忠心不二的人。如果止湛回来,特地交代了她们,让她们暂时不要透露消息。那么,她们就会牢牢的闭上嘴/巴!” 第642章 :欺君之罪 说罢,沈扶摇又紧接着问:“再说了,你怎么能肯定,她们都是第一次知道止湛还活着?兴许,早在半年前,或是从一开始……她们就知道,止湛从未离开过我们。 这一次止湛突然回来,不过是因为是因为时机到了!” 时机。 浅浅的两个字儿,让莫泽善颤了颤。 “当年,那具尸首可是宋祁亲自运回来的!宋祁是什么人?那可是二弟身边儿最信得过的近侍!他将尸首带回来后,莫说是咱们莫家人,就连皇上,也对此深信不疑。 倘若一切如你所言,二弟还没死!所有的一切,你们星辰阁的人也都知道。那么,莫止湛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 说罢,莫泽善又步步紧逼,道:“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情节严重者,更连诛九族!沈扶摇,你们以为这是儿戏吗!” “大哥的理解能力是有问题吗?” 面对着莫泽善的指责,沈扶摇并未紧张,而是淡淡反问:“还是说,大哥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莫家的产业上,所以念书念得少了?连‘或许’二字儿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说罢,沈扶摇勾了勾唇,继续道:“我本以为,止湛能活着回来,大哥该高兴才是。毕竟,他可是你的二弟啊。即便不是同父同母,但也是年纪相仿的两兄弟不是?可如今看来……呵…… 也罢!都到了这种时候儿,我哪里还顾得上别人高兴不高兴的?只要止湛能活着回来,便比什么都强!” 言毕,沈扶摇便朝三房三老爷望去:“至于具体的事儿,还是待止湛回来以后,再慢慢与大家伙儿说吧!今日,诸位长辈也在世安院待得久了,若没别的事儿,不如先各自散去。以免,打扰了祖母养病。” “嗯,既然湛哥儿还活着。那么这暗处掌权人的事儿,便可以先放放了。” 三房三老爷巴不得让人赶紧散了。 对于沈扶摇提出的建议,连忙点头。 只是长房那边儿,颇为不甘:“难道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要是莫止湛还活着的消息是假的呢?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莫止湛!” “霓裳。” 沈扶摇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于是,也懒得再去反驳长房的人。 只朝着霓裳吩咐道:“去让厨房准备准备,好给夫君洗尘。” 说罢,又道:“除了准备两桌好酒好菜外,也给阖府上下的小厮丫鬟们烧上几桌好的。今日,就当是咱们侯府的好日子了!” “是,夫人。” 霓裳笑着应下,正要下去传话。 只见蒋妈妈满脸泪水跑来,激动道:“太……太夫人……太夫人醒了!” 沈扶摇一听,再顾不得其他:“祖母醒了?初凝!快,快去将准备好的肉泥粥水温一温!祖母睡了那么长时间,定是饿了!” 紧接着,朝众人丢下四字儿‘诸位自便’后,就急匆匆往世安院主屋奔去。 “瞧瞧她,瞧瞧她那样儿!” 在沈扶摇对抗庄眉宁时,大夫人刘氏倒挺有一个长辈样子的。平日里,也鲜少为难沈扶摇。 自从她知道她斗不过沈扶摇后,便在不敢丢了分寸。就连难听的话,也是不敢多说的。 可现在,庄眉宁已经被斗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勤善房和柠溪房、星辰阁又牵扯到了权势斗争。 一时之间,当初那针对沈扶摇的气势,又被端了出来:“什么叫诸位自便?难不成,太夫人是她一个人的祖母?太夫人醒了,最应该见的,难道不是儿子和孙子吗?什么时候起,竟轮到她了?” 话说到此,还不解气儿。 又道:“还说什么今日是侯府的好日子!还吩咐厨房准备酒菜!这侯府,什么时候儿轮到她做主了?” “今日,咱们死去的亲人重新归来。太夫人,也脱离了性命之忧,得以醒来。此乃双喜临门,确实是侯府的好日子。” 三房三老爷本就是个不愿意掺和到后院琐事儿来的人。 但长房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寒心。 “而放眼望去,侯府后院的琐事儿,除了湛哥儿媳妇儿外,也再无人能打理得好。当然,能力的事儿暂且不说。光说说湛哥儿的身份,湛哥儿媳妇儿就当得起北定侯府的家。” 说罢,三房三老爷又道:“再说说太夫人!自从太夫人身子抱恙以来,就一直是湛哥儿媳妇儿在旁伺候。太夫人与湛哥儿媳妇儿的关系,也非我们能比。 太夫人昏睡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她想要看到的,自然是从始至终都陪在身边儿孝顺她,照顾她的人。” 三房三老爷话说到此,眼神变得有些严肃:“我本以为,这么浅显的道理,大家伙儿都会懂的。怎么?大嫂却好似不明白一样? 说句老实话!今日,即便太夫人不见湛哥儿媳妇儿。想来,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也拉不下那个脸皮儿,去演一个孝敬人吧?” 三房三老爷已经将话说到头了。 旁人再怎么接,都像是别有目的。 大夫人刘氏咬了咬唇,暗骂了三房三老爷一声儿:多管闲事儿! 而长房大老爷,则低声儿呵斥:“少说两句!” 就如同三房三老爷说的一样。 从沈扶摇入侯府那天起,她便是太夫人最看重最信赖的人了。 这么多年,沈扶摇一直照顾着太夫人,从不嫌累嫌辛苦。太夫人健朗时,她从未断过请安。太夫人病倒后,她也曾衣带不解的伺候着。 要说到孝顺,这侯府里沈扶摇说自己第二,谁又敢说第一呢? 如今沈扶摇去瞧太夫人了,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其他人? 呵…… 即便太夫人没有明确表示,说禁止旁人去打扰。恐怕,也是无人敢拉下脸面儿,去问候太夫人的病情吧? 毕竟…… 在太夫人昏睡的这段时间,没几个人真去瞧过她几眼。 特别是长房那头的人。 别说问候问候太夫人的身子了。 他们啊,都巴不得太夫人早点死,好掌权呢。 第643章 :太夫人醒了 世安院的主屋里。 太夫人正一口一口喝着初凝温好的肉泥粥。 她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看向沈扶摇的眼神,格外慈爱。 而沈扶摇,除了轻声儿询问了太夫人几句‘还有哪儿不爽快’外,便不再多话。 蒋妈妈在一旁含着泪看着,一样无语。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但却让每个人都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 一小碗肉泥粥喝完,太夫人还眼巴巴看着。 那哀求的模样儿,孩子气儿十足。 沈扶摇笑着摇头,轻声儿哄道:“祖母,可别贪吃了!医清和叶大夫都交代下来了,您现在刚醒,只能吃一点点,暖暖胃。若吃得多了,胃胀起气儿来,辛苦的还是您自己。” 说罢,又道:“您放心,初凝的厨艺可是一直都这么好的。待你能多吃一些的时候儿,我就让她来世安院住下!届时,你一日三餐都能吃得心满意足的,可好?” “你……你这丫头。” 太夫人昏睡太久了。 醒来后又是喝温水又是喝肉泥粥,好不容易将嗓子润了,胃给暖了。吞吞吐吐,终于也能说上几句话:“惯会……惯会取笑我。” “既然是惯会了的事儿,那祖母早该习惯才是。” 沈扶摇顺着杆子往上爬,笑盈盈道:“总之啊,这肉泥粥至此一碗。若还想再吃,得在过两个时辰。” 少吃多餐,这可是医清和叶大夫交代下来的话。 “好……好……” 太夫人虽然时常将‘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多久’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儿。表面上看,她早已看淡生死。可当她真正病倒的时候儿,对生的渴望,却是极其强烈的。 经历了一场生死,太夫人似乎更珍惜眼下的一切。 瞧着沈扶摇笑得如花一样的脸,太夫人心里颇为安慰。而瞧着蒋妈妈那满脸的泪水,免不得又心疼又无奈。 “你哭什么?” 太夫人示意沈扶摇将自己扶起来,缓缓半靠在竖立起来的枕头上。 她朝着蒋妈妈道:“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如此哭哭啼啼的,也不怕孩子看了笑话。” 蒋妈妈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了,一直伺候在太夫人身边儿。 可太夫人,却从未将蒋妈妈当成下人。 那是她的家人、是她的亲人啊! 不管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孙子,都得对她抱持尊敬。 毕竟……她们之间的情分,太深了。 从记事儿起,她们两个便待在一起了。 蒋妈妈看着太夫人从一个小豆芽,长成了大姑娘。见证了她从闺阁女子,变成深宅妇人。目睹了她生儿育女,成为祖母,渐渐变老。 如今,她们都是迟暮之年了。 可蒋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 “流几滴泪怕什么?” 蒋妈妈慢慢上前,站在沈扶摇的身后:“奴婢怕的是……奴婢怕的是您的身子再出差错!” 说罢,又压低了声儿“说起来,扶摇夫人这阵子也没少瞧见奴婢落泪。” “苦了你了。” 太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儿,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让你省心。临了临了,还是你伺候我更多。” “如何又不省心了?您是奴婢见过的,最好的主子!” 蒋妈妈抹着泪,跟太夫人一样,像极了一个孩子。 “奴婢这辈子能跟在您身边儿,真是有福分了!”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太夫人是不喜听这些恭维话的。 虽说蒋妈妈丝毫没有恭维的意思,只是真情流露。 可这样的话,太夫人依旧不爱听。 “我不是都醒了吗?还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听着像是要离别了一样。” 说罢,太夫人突然又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你我的年纪一般大。可怎么的, 你的身子骨就是比我的硬朗呢? 这些年来,我大大小小病倒了不少次。可你,还是能日夜照顾着我。再累,都不见你倒下来过。” “噗”的一声儿,蒋妈妈破涕为笑。 “听听,听听太夫人这意思?好像是希望奴婢多病几次才好!” “你这泼婢!我哪里又是这个意思?” 太夫人摇摇头,道:“我只是感叹自己身子骨不如你罢了!” “唉……” 蒋妈妈无奈叹气儿:“你从小身子骨就虚,生侯爷和熹妃娘娘的时候儿,又受损了不少。这些年,为了侯府劳心劳力,免不得就积劳成疾。” “若是真正的积劳成疾也就罢了。” 说起自己的身子骨,太夫人神色难看了不少:“这一次,我分明是受了亲人的残害啊!” 太夫人此言一出,蒋妈妈和沈扶摇的身子,都下意识颤了颤。 “本是想帮莫家逃过夺嫡之争,却没想到,自己的孙子竟会对我下手。” 太夫人深深闭上了眼,回忆道:“你们可知,那天夜里,我看到了什么?” “祖母……” 太夫人初醒。 沈扶摇实在不想让她去回忆起那糟心的事儿。 可太夫人就像没听到沈扶摇的呼唤一样,闭着眼继续道:“我是装病,不是真病啊!为了骗过更多的人,我连北哥儿那孩子都瞒着。 如今想想,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若当初我没有瞒着他,兴许他也不会破釜沉舟,对我下手。但也因为我瞒着他,才终于看清,我自己疼爱的孙子,究竟是人是鬼!” 说罢,太夫人陷入了更深的回忆里。 她道:“那夜,我方喝了药,睡得有些迷糊。北哥儿要来看我,我和蒋妈妈都以为,他是有孝心,才来瞧我。 蒋妈妈放心出了门,北哥儿也与我说了不少的话。说着说着,我突然发现北哥儿的脸色变得铁青。紧接着,他割破了自己的手,又让随身的人割破了我的手。 因为喝了药的缘故,我浑身无力。即便疼得厉害,也根本叫不出声儿。只有脑袋,在手被划破的一阵疼痛后,越发清醒。 我在极清醒的状态下,看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那东西慢悠悠从北哥儿的手里钻出来,又慢悠悠的钻到我的手里……” 第644章 :受的委屈总会讨回来 “祖母!” 沈扶摇终是没有忍住,再度开口唤道:“咱们不想了,不想了!” “我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太夫人听到沈扶摇的呼唤,慢悠悠睁开了眼。 她看着沈扶摇,可嘴里的话,却从未停过:“当那条虫子进入我的体内,我受到了从未受过的痛苦。一会儿,似万箭穿心。一会儿,又似被百虫吞噬。 我又痒又痛!时而畏寒,时而热得浑身是汗。一颗脑袋嗡嗡作响,一会子清醒,一会子迷糊……” 说罢,太夫人顿了顿。 眼角处,又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一双微微睁开的眼睛,越渐浑浊:“我活了几十年啊!这几十年来,什么样的痛苦和寂寞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背叛和失去,我没有品尝过?可偏偏,那种被疼痛和绝望吞噬的痛苦,我从未感受过!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无可奈何啊!我亲眼看着我的亲孙子,害我。亲耳听到,他说出了许许多多不敬不尊的话! 他说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为何所有人的眼里,都只能看得到湛哥儿。这孩子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就因为大家伙儿眼里看到的都是湛哥儿,这些年来,湛哥儿为他背下了多少的罪啊!” 太夫人将话说到了这,突然便打住不再继续了。 而是仔细看着沈扶摇,问:“湛哥儿呢?他在哪儿?” 太夫人虽昏睡多日。 可沈扶摇几人在她身边儿说的话,她都是听得见的。 莫止湛还活着。 当沈扶摇将这个消息确切的告诉太夫人时,太夫人虽言不能语,身不能动。但她的意识,却是清晰无比的。 这么多年来的遗憾,好像一瞬间就都消失殆尽了。就连对莫家,对沈扶摇的担忧,也都渐渐被她放心。 在知晓莫止湛还活着以后,她也曾努力挣扎过,想要醒来。可不管她用尽了多少的‘力气儿’,还是徒劳无功。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过放弃。 活与不活,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她的孙子啊,她最疼爱的孙子还活着啊!而她,既然已经知道嫡亲的孙子还活着,那么便可以放心的走了。 她终于可以给地底下的丈夫和儿子、儿媳妇一个交代了啊! 再说,死了多年的孙子,突然活着回来了,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不是吗? 太夫人想着,就这样吧。 熬着。 若实在熬不下去了,死了也好。 左不过这个年纪了,该品尝的酸甜苦辣,也都品尝够了。 死又何惧? 可…… 在自我放弃了一会儿后,太夫人依旧觉得不甘。 是啊,死了几年的孙子能够重新活着回来,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以前孙子没了,她没什么念想。但现在孙子还活着,她总要与孙子多说几句话,多看上几眼才是。 说到底,还是不舍。 不是不舍这世间的繁华,而是不舍自己失而复得的亲人。 “扶摇啊。” 太夫人盯着沈扶摇的眸子,满脸期待。 此时,她与方才那沉浸在回忆里,满目哀伤的老人截然不同。提起莫止湛后,她已不想再回忆起莫皖北的所作所为了。 她期待着,能再度与自己的嫡亲孙子重逢。 “你在我昏睡不醒时说的话,是真的吧?湛哥儿他还活着,对不对?” “对。” 沈扶摇瞧着太夫人那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儿,顿时心疼得很。 “祖母,止湛还活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太夫人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如果说,在提起莫皖北的所作所为时,她的泪落得隐忍而悄无声息。那么眼下,便是一种喜极而泣,一种肆意的发泄。 “我们湛哥儿啊,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天赋异禀!他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他……他该有好结局的!” 说罢,又赶忙握着沈扶摇的手,道:“孩子,咱们现在是苦尽甘来了!你守了湛哥儿这么久,为湛哥儿照顾着整个莫家,照顾着我这个老婆子。现在,好日子可算是来了! 你们啊……你们得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让我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有后!” 言毕,扯了扯沈扶摇的手,又问:“湛哥儿呢?我怎么没瞧见他?” “祖母,莫急。” 沈扶摇能理解太夫人的心情,忙安抚道:“止湛刚回来,总要先入宫去给皇上和熹妃娘娘请安的。如若不然,岂不是藐视皇家?” 说罢,又道:“祖母您放心!只要出了宫,止湛就一定会回来给你请安的。” “是……是……” 太夫人点了点头,有些好笑:“瞧瞧我,都病糊涂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到了。” 说罢,又问:“扶摇啊,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儿没少让你费心吧?” 太夫人没问侯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而是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太夫人早便猜测到,一旦她倒下,那么侯府必定会乱。 沈扶摇下意识握紧了太夫人的手,却没有回答太夫人的话。 该怎么说呢? 若说不费心,太夫人自然不信。 若说费心…… 侯府里所发生的事儿,恐怕早已超出了太夫人的想象。 太夫人可以猜测到,众人对侯府的权利虎视眈眈。但却一定无法猜到,莫慎儿的身世。 “莫怕。” 太夫人见沈扶摇不说话,又含泪笑了笑:“不管咱们侯府里,有多少的豺狼虎豹。只要以后,你们夫妻同心,就什么都不怕!我没能护着你时,你所受的委屈,湛哥儿一定会一一替你讨回来的!” “祖母……我没受委屈。” 沈扶摇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便笑了笑,打算将此事儿揭过。待太夫人身子稳定一些后,再说。 可太夫人却紧紧握着沈扶摇的手,道:“你呀,就是嘴硬!哪里能不委屈呢?柠溪房那头我倒是不担心的,但青黛院和勤善房哪一个好惹?我盯着他们这么多年,早就一清二楚了。” “太夫人,您就莫逼扶摇夫人了。” 到底是蒋妈妈看不下去,开了口:“有些事儿,扶摇夫人是不知如何跟您开口。” 第645章 :莫家的血脉被混淆了 蒋妈妈是太夫人身边儿的老人了,她所考虑到的一切,都是为太夫人好。 当然,沈扶摇亦是。 只是沈扶摇担心太夫人刚醒,若不慎说漏了些什么话,会让太夫人难以接受。 可蒋妈妈却认为,若一昧的瞒着太夫人,反 而更容易坏事儿。 太夫人虽口口声声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但说到底,她还是不服老的。 瞒着她,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太夫人以为,她在众人的眼里,原来已经是个如此脆弱的人了。 瞧着太夫人会错意,而沈扶摇又不敢多言其他。 蒋妈妈终是忍不住,道:“扶摇夫人担心您的身子,也担心您在短短的几日里,经历了太多的事儿,承受不住。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侯府所发生的事儿,她是不敢开口与您说的。 您若再继续这般多言她的委屈,恐怕她心里头就得内疚死了!” 蒋妈妈懂太夫人,太夫人又如何不懂蒋妈妈? 听着蒋妈妈这一番话,太夫人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神色变得微微有些严肃:“如此说来,在我昏迷的这阵子,咱们侯府还发生了其他了不得的事儿了?” 说罢,又道:“除了青黛院、勤善房想要夺权,和莫皖北那混小子想杀害我以外,还发生了什么事儿?” 太夫人这话问的是蒋妈妈,而非沈扶摇。 沈扶摇看了蒋妈妈一眼,没说话。 而蒋妈妈,则径直开了口:“发生了一件混淆莫家血脉的奇丑大事儿!” 没有半点含糊,也没有半分迂回。 简单直接,毫无隐瞒。 太夫人心中一颤,眉头紧锁:“是谁。” 问出来的声音儿,淡淡的,甚至没有丝毫波澜。 沈扶摇不知道,太夫人能有如此淡然的态度,是因为她经历过大事儿,见过大世面。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往自己嫡系这一脉上想。 “六小姐。” 蒋妈妈没有多言。 而是简单明了的说了三个字儿。 这一次,太夫人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是谁?” 她又问。 “回太夫人话,是六小姐,莫慎儿!” 蒋妈妈再度应了一句。 “慎姐儿?” 也不知是太夫人还没往莫慎儿身上想,还是因为她不敢相信,莫慎儿她不是莫家血脉。亦或者,是对莫慎儿这些年不着调的样子,没了信心。 只见她皱紧了眉头,问了句:“慎姐儿有孕了?” 言毕,又严肃问了句:“周家寻上门来,说慎姐儿的孩子并非周家骨肉?” 沈扶摇心下一个咯噔,更怕太夫人知晓了真相后,无法承受。 瞧瞧。 这都到了什么地步了? 太夫人还是没往莫慎儿自己的身世上想啊。 沈扶摇悄悄朝蒋妈妈看了一眼,示意蒋妈妈莫往下说了。蒋妈妈接受到沈扶摇的暗示,想了想,却还是道:“太夫人,您理解错了。” 紧接着,蒋妈妈又道:“六小姐并未有孕,周家的人,从未来过侯府讨什么说法。 奴婢的意思是,六小姐……六小姐她并非莫家血脉!” 太夫人本就苍白的脸,这一会儿显得更苍白了。 “你说什么?” 她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起来。 可奈何,她昏睡许久,毫无力气。最后,只得将目光投放到了沈扶摇的身上:“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慎姐儿…… 慎姐儿怎么就不是莫家的血脉了? 那丫头明明……明明就…… “你说!扶摇,你来说。” 这一次,太夫人没再询问蒋妈妈,而是等沈扶摇的回答。 因为她知道,莫慎儿的事儿不是小事儿。蒋妈妈再如何深得她的信任,也终究不敢逾越了规矩,去查莫慎儿。 偌大的侯府里,只有沈扶摇的胆子是大的。 倘若莫慎儿的身世真的有问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沈扶摇,查了青黛院! “祖母,这事儿怪我。” 沈扶摇也知晓太夫人的意思,于是,再不隐瞒:“慎姐儿的身世,是我去查的。她之所以被证明不是莫家血脉,也是因为我稍稍用了些手段。” 说罢,沈扶摇‘噗通’一声儿跪下,道:“但扶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莫家好,并非有意损坏莫家的名声儿。 慎姐儿在出了事儿以后,便回到周家去了,再没回来过。庄眉宁被我禁足于青黛院内,暂时也作妖不得。至今为止,知晓慎姐儿并非莫家血脉的人,都是咱们侯府自己的人。 且不管是青黛院还是勤善房,只要他们还想保住自己的利益,就不会拿这件事儿出去嚼舌根。” “我问你。” 太夫人仔细盯着沈扶摇,一字一句问道:“慎姐儿不是莫家血脉的事儿,你是如何证明的?” 或许,是不敢相信事实。 太夫人反复确认:“你确定,你证明出来的东西,是真的吗?” “回祖母话,我用了滴血验亲。” 对于太夫人的反复确认,沈扶摇并未觉得哪里不妥。 哪怕她知道,太夫人最疼爱的人,是莫止湛。但对于莫慎儿,太夫人也没少费心思。偶尔,之所以表现出更疼爱嫡长孙,那也不过是因为庄眉宁不会做人罢了。 现如今,听说自己从小疼到大,宠到大的孙女,竟不是莫家的骨肉。这,如何能接受? 沈扶摇本想,能瞒便瞒着吧。至少等到太夫人身子养好了,再与她说也不迟。可现下,蒋妈妈已经开了口。太夫人这头,也不断在逼问。即便是她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古医书上记载,若是有血缘关系,那么即便是庶出、是旁支,两人的血也一定会相融。若两血不相融合,唯一的解释,便是二人没有血缘关系。 我也曾询问过医清和叶大夫,他们对此也十分肯定。为了能证实慎姐儿的身份,我使用了一些手段,来做证明。” “什么手段?” 太夫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沈扶摇,问。 “回祖母话……原本,我是不想走到这一步,让慎姐儿丢人的。可是,当初您本是假病。慎姐儿借口担心您,急匆匆跑回侯府。她入住世安院,时常近身伺候在您身边儿。 一开始,我对此并无怀疑,也并无意见。可后来……” 第646章 :证据呢 “可后来……本是假病的您,突然就卧病在床,陷入了昏迷。我听闻了消息急匆匆赶来,却被慎姐儿拦在了门外。 我的性子祖母是知晓的!越是拦着我,我便越能察觉出不对。那日,慎姐儿一再阻挠我为您请大夫,甚至连医清都不让进去。 我心思敏/感多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按道理说,慎姐儿是您的亲孙女。您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后,她立即便回府来探望您,并寸步不离。您一下陷入昏迷,她应该也是很着急才对。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我为您请大夫呢?” 沈扶摇从头到尾,将自己那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凭着心中的疑虑,我让医清和叶大夫都来为您诊治。最后得出的结果,竟是您被人下了盅! 盅虫,来自边疆。咱们侯府里唯一一个刚从边疆那头回来的人,就是北哥儿。经过询问,我得知北哥儿在您昏迷之前来看过您。那时候,北哥儿才做过‘截肢之术’,自己的伤口都没结痂,还得靠着医清开的汤药来止疼。 如此情况下,他怎么会有心思来世安院看您?且还选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儿过来?再加上,慎姐儿的阻挠,实在让人疑心。所以,我顺藤摸瓜,查了查青黛院。 这一查,便发现,原来祖母您之所以倒下,是早有预谋的。北哥儿残了,虽还是侯爷,但终究是行不能行立不能立的废物。或许我如此说,祖母您的心里会不痛快。可在众人眼里,这就是不争的事实。甚至,就连在北哥儿的心里,也是如此。 他担心自己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被架空,丢失了身为侯爷的权。所以便不惜向您下手,以为只要除掉了您,那么莫家便还是他们青黛院的天下。 在对您下手这件事儿上,我相信,庄眉宁不可能置身事外。而那一直阻挠我,不让我给您请大夫的慎姐儿,想必也是知情人。” 沈扶摇知道,自己一旦选择开了口,那么便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机会儿。 不管太夫人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她还是继续往下道:“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即便是庄眉宁她心里再不甘,身为您的儿媳妇,她也不该对您下此毒手。就更别提,您从小疼到大的孙子孙女了。 扶摇护短,自然不愿意让祖母受委屈。在知晓了青黛院的所作所为以后,便再也忍不住了! 我承认,我早就对慎姐儿的身世起疑。只是以前,我没有证据,也怕伤您的心,所以不敢透露出半点消息。后来,哪怕证据渐渐握在了手里,可因为时机未到,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一次,青黛院对您下手,终于触犯了我的底线。正巧,止湛在这个时候儿回来了。他亲自去寻了北哥儿,用自己的手段让北哥儿给您解盅。更吩咐我,可以为莫家清理门户。 我不愿意青黛院的人再继续祸害北定侯府了,更不愿意我身边儿的亲人再受伤。所以,我便想到一计。 我以祖母您需要药引子治病为由,获取了慎姐儿的鲜血。又医清从您的手上划了口子,让您和慎姐儿二人滴血验亲。一开始,慎姐儿不敢的,庄眉宁更是不愿意。 可因着大家伙儿的逼迫,她们母女二人别无选择。当然,事实也证明,慎姐儿与您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因为,您和慎姐儿的血,根本就融合不到一块儿。 父亲是您的亲生儿子!倘若慎姐儿是父亲的孩子,那么便是您的亲孙女。如此,慎姐儿与您的血,又怎么可能不融合呢?唯一的解释,便是慎姐儿她,根本就不是庄眉宁与父亲的骨肉!” 言毕,沈扶摇又道:“我听闻,庄眉宁在怀慎姐儿的时候儿,人并不在府中。那段时间,父亲在边疆受了伤。她惦记父亲,亲自前往边疆探病。 回来后没多久,她便有孕了。怀胎十月,生下慎姐儿。慎姐儿身为北定侯府的嫡出小姐,从小受尽了宠爱。可是祖母,慎姐儿的性子,没有半点像父亲,也没有半点像止湛。 更何况,从京都去边疆,再从边疆回京都,路途遥远。一个来回,能发生的事儿太多了!庄眉宁怀上慎姐儿的时间段本就尴尬,为何这么多年来,就没人怀疑过慎姐儿呢?” “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了沈扶摇的这一番话,太夫人很是疲惫。 她又如何不知道沈扶摇所说的一切? 当年庄眉宁一个来回,便怀上了莫慎儿。时间,确实尴尬。 可念着最初,庄眉宁也是一次酒醉,便设计了莫昌海,从而怀上了莫皖北。兴许,这庄氏就是一个易孕的身子呢? 更何况,莫昌海得知了庄氏有孕后,倒并不惊讶。每每回到京都时,对莫慎儿这个女儿,也是格外疼爱。 如此,她这个当长辈的,自然是没再怀疑,也希望家和万事兴。 想到这,太夫人再度闭上了眼,道:“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慎姐儿的?你所说的证据,又是什么?” “我……我是在沁雅姨娘临死之前,才得知慎姐儿有可能不是莫家的骨肉。” 沈扶摇咬了咬牙,道:“后来,为了能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我特地打草惊蛇,在庄眉宁面前说了一些有关于慎姐儿身世的话。原本,我只是想试探试探庄眉宁。可谁知,她自己心虚,竟设计要杀人灭口。” “沁雅姨娘是她杀的!” 太夫人蹙眉,问。 “是,沁雅姨娘是她杀的。” 沈扶摇点了点头,应道:“可为了掩盖慎姐儿身份而被灭口的人,却远不止沁雅姨娘一个!” “还有谁?” 太夫人问着,想了想又道:“还有莫固安?” “祖母圣明。” 沈扶摇垂下眼帘,道:“确实是莫固安。” 说罢,又道:“计划里,还有我。只是,她没有得逞。不仅我活着回来了,就连莫固安,至今也都还活着。 莫固安的口供,就是我的证据!” 第647章 :事情经过 “莫固安突然失踪,是庄氏的手笔。” 太夫人遥遥想起了当初发生的事儿,道:“而你之所以在那个时间点被掳走,也是因为受到了庄氏的算计。” “是。” 沈扶摇点了点头,道:“正如祖母所言,这一切都在庄眉宁的算计之中。在这世上,知晓慎姐儿不是莫家骨肉的人,只有她、于妈妈、莫固安、我、还有不慎听到了她与慎姐儿谈话的沁雅姨娘。 于妈妈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不存在的人了。慎姐儿即便这几年与她关系再差,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沁雅姨娘死了,死在了她的手里。在这世上,能对她起威胁的人,只有莫固安和我。 所以,庄眉宁要杀莫固安灭口。更想趁着杀莫固安时,将我一块了结。她的小聪明很多,手段也极其毒辣。 莫固安,她势在必得。而我,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不能让我死,也要做坏我的名声儿。” 沈扶摇话说到这,重重叹息:“所以,从我被掳走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大张旗鼓派人来搜星辰阁。借着我和莫固安突然失踪,大做文章。她是想,我若死了最好。若死不了,也再无颜面待在北定侯府。 只要我被莫家休弃,那么对她便再构不成威胁。往后,就算我再提出她混淆了莫家血脉,她也会说,是因为我对她记恨在心,栽赃陷害。 从一开始,庄眉宁就想好了退路和由头。若不是我早有堤防,恐怕此时的我,早就不能再守在祖母您的身边儿了。” “沁雅姨娘是怎么知道慎姐儿的身世?又是怎么告诉了你?这件事儿,慎姐儿本人是知情的吗?那莫固安……为何又会牵涉其中?” 倒不是太夫人不相信沈扶摇。 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太夫人不得不问得仔细。 “祖母还记得前两年,慎姐儿在外头与周家公子的事儿吗?那时候儿,沁雅姨娘因为为我说话,得罪了青黛院母女。 我听闻,当晚回到青黛院后,庄眉宁就拿沁雅姨娘撒了气儿。过,一物治一物。沁雅姨娘走后,慎姐儿又朝着庄眉宁撒了气儿。据说,是埋怨庄眉宁没站出来帮她,竟让她与周家结亲。 这一言一语的埋怨中,免不得就提及了身世。偏巧不巧,沁雅姨娘回去以后,发现自己弄丢了北哥儿送给她的物件儿。于是,一路寻了回去。在寻到庄眉宁处时,竟一字不落的将青黛院母女二人的对话,给听了下来。 又不巧,沁雅姨娘身边儿的人,是庄眉宁安排的。当晚她出去寻物件儿的事情,又被传到了庄眉宁耳朵里。庄眉宁自己心虚,便先对沁雅姨娘动了手。” 说罢,沈扶摇又道:“当时庄眉宁在对付沁雅姨娘时,正巧是沁雅姨娘犯了错,受到了杖责。杖责过后,我曾让医清给沁雅姨娘医治,还给了沁雅姨娘一瓶药。庄眉宁为了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便试图陷害我,让下头的人在沁雅姨娘的药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沁雅姨娘上了那被动过手脚的药,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越发严重。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便悄悄让人来给我传话。我连夜乔庄成了小丫鬟的模样儿,去了一趟青黛院。 沁雅姨娘便是那个时候儿,将慎姐儿身世可疑的事情告知于我的。” 说到此,沈扶摇稍稍迟疑了会儿,又道:“至于莫固安,其实我早有怀疑。他对青黛院太上心了!再加上,当时庄眉宁和慎姐儿争执时,提到过莫固安。而我在打听当年的事儿时,也曾听说,庄眉宁去边疆的那一阵,莫固安正巧在外巡店。 回来时,更是莫固安陪着庄眉宁一块回来的。” “莫家的产业遍布各地,是需要有人打理的。莫固安身为侯府的大管家,出去巡店再正常不过。而当年,你父亲突然受了伤。我心里惦记着他,又碍于年纪,不好长途跋涉。 所以当庄氏提出要去边疆探望你父亲时,我虽考虑到她是女儿身,但也还是点头答应了。更命人修书一封给当时还在外地的莫固安,望他能沿途安排一番,好让庄氏少受些苦。 回来时,莫固安与她一同回来,倒是我没想到的事儿。只是当年,莫固安说凑巧,我便当他是凑巧。 莫固安啊,到底是跟着我们莫家姓了。他的父辈祖辈,也为莫家丢了性命。对他,我素来是极其信任的。” 说罢,太夫人又叹了口气儿:“以前不疑有它的事儿,现在想起来,倒觉得疑点重重了。” “当年庄眉宁并不得父亲待见,在侯府里,又没什么实权。她的日子过得寂寞且憋屈,难免就想要寻个倚靠和发泄口。” 沈扶摇咬了咬唇,又道:“恰巧,莫固安虽身为管家,可侯府里没人将他当成奴才。他的权,在侯府内,可实在不小。” “是啊。” 太夫人又是一声儿重重的叹息,道:“对了,你方才说莫固安还活着?他现在在何处?他的供词,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我从沁雅姨娘那里得知了慎姐儿的身世有问题后,便特地在庄眉宁面前出言威胁了她一次,打草惊蛇。她一心虚,我就猜出她会对莫固安下手。毕竟庄眉宁是个为了自己私欲,能不择手段的人。 我猜测,她为了保全她自己,定会对别人下手。所以,我命人盯紧了青黛院和莫固安。那日,眼瞧着大雪下得纷纷扬扬,可莫固安却说受了庄眉宁的吩咐,出城去查账。我疑心是庄眉宁想要下手,便特地安排了宋祁和蝴蝶跟着。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就在那天夜里,庄眉宁对莫固安动了手。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她也对我下了手。我那天将宋祁和蝴蝶都派了出去,导致身边儿没一个人保护。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庄眉宁得逞。” 说罢,沈扶摇又道:“我将莫固安救下后,便安排他在娘家的庄子住下。一直到了现在,因为对庄眉宁失望之极,他才肯将他与庄眉宁的事儿,一一告知于我。” 第648章 :可信度 “莫固安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也不知,太夫人是慢慢接受了现实,还是在思考别的问题。 她的语气儿慢慢变淡,整个人看起来冷静了不少。 “若我说全部,祖母可信?” 沈扶摇反问了句。 “全部?” 太夫人微微挑眉:“也不用全部。莫固安那人,从小就在莫家长大,心思缜密。他的话,不管可信度是高是低,只要庄氏真的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么她便再无法翻身了。” 沈扶摇一听,身子微微发颤。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太夫人的那一番话,无疑说出了沈扶摇的心声儿。 沈扶摇也知道,太夫人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在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在拆穿沈扶摇的心思。 “也罢。” 还不等沈扶摇开口,太夫人便又道:“这么多年,庄氏犯下的错,何止一件两件?若不是因为顾及你父亲和北哥儿的脸面,若不是顾及莫家的名声儿,她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我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改邪归正,回头是岸。却没想到,她一次又一次触及我的底线!不是对湛哥儿下毒,便是背叛我们莫家,混淆莫家血脉!也难怪,湛哥儿会让你为莫家清理门户。” “祖母……” “我累了。” 太夫人缓缓闭上眼,不再去听沈扶摇的话:“庄氏的事儿,你看着办吧。只一件,你得答应我。 慎姐儿的事情,不可闹大。不论到了何种地步,都要为莫家的名声儿着想。莫家的人有权知晓真相,但莫家外头的人,休想对我们莫家指手画脚。” “是,祖母。” 沈扶摇深深吸了口气儿,没再继续往下说。 而是服侍太夫人躺下,悄悄退了出去。 蒋妈妈安抚了一会儿太夫人,便从屋子里追了出来:“扶摇夫人!扶摇夫人留步!” 沈扶摇顿足,缓缓转过身去,面带微笑:“蒋妈妈,怎么了?” “扶摇夫人,这事儿,是奴婢冲动了些。” 蒋妈妈略带抱歉,道:“只是以奴婢对太夫人的了解,若咱们再一昧瞒着她,恐怕会让她更难以接受。” 说罢,又接着道:“如今这样把话说开了也好,太夫人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只是方才太夫人的态度,您也别放在心上。她对六小姐,从小就疼爱至极。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总需要一些时间……” “蒋妈妈,你说的话我都知晓。” 沈扶摇拍了拍蒋妈妈的手,让她放心:“我能理解祖母,不会与祖母置气儿的。至于你主动挑起慎姐儿的话题,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一开始,我总是顾忌太多,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可现在,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说罢,沈扶摇又笑了笑:“且先这样吧!祖母那头,劳烦你仔细伺候着。待祖母身子再好些,咱们便一并和青黛院的人算个总账。” “诶。” 蒋妈妈点了点头,便道:“扶摇夫人能理解就好。” …… 沈扶摇回到星辰阁时,大厨房那头的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沈扶摇洗漱了一番,梳妆到一半,便听闻莫止湛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此时,正往世安院去呢。 “霓裳。” 沈扶摇吩咐:“让人去大厨房走一趟,准备着半个时辰后上菜吧。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了,总得冲冲身上的晦气儿。” “是,夫人。” 霓裳应下,便出去吩咐了一番。 待再回来时,脸色变了变:“夫人,方才蝴蝶说,三皇子殿下也随着侯爷一道回来了。” 说罢,又道:“也不知今日这洗尘宴,还能不能……” “能。” 沈扶摇勾唇一笑,道:“怎么不能?” “三皇子殿下素来喜铺张,现如今侯爷死而复生,他又跟着过来。想来,是要拉拢咱们侯爷的。 既要拉拢侯爷,那么便免不得要拉着侯爷去外头……” 说罢,霓裳又道:“要知道,咱们太夫人病了这么久,这三皇子殿下是一次也没来过啊。就连青黛院那位截肢丢了双/腿,也未见他过来问候过。 怎么咱们侯爷一回来,他就眼巴巴跟着来了?若说他没有目的,谁信呢!” “有目的怎么了?有目的不好吗?” 沈扶摇依旧是一脸的淡笑:“像他那样功利的人,有目的的靠近,对咱们来说才是好事儿。反而,若他没有目的,我才要怀疑他的用心呢。” 眼下,北定侯府正是夺权的关键时刻。 莫皖北虽说愿意被架空,可也并非心甘情愿。他之所以将烂摊子丢下,不过是以退为进。 在被逼得没办法的情况下,残疾的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三房那头自然不用说。 若有个靠谱的人能掌权,他们喜而乐见。可若没有,也并不见得他们拿不起这莫家的权利。 至于长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所以啊,即便是莫止湛回来,恐怕要拿权,也得费一些劲儿。 如今,三皇子殿下跟着莫止湛回侯府,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在三皇子殿下的面前,长房的人不敢太放肆。而三皇子殿下既然想通过莫止湛来得到莫家的支持,势必就会帮莫止湛夺回莫家大权。 如此,一切看似复杂的事儿,也就简单多了。 …… 是夜。 大厨房那头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大家伙儿齐聚在饭厅里,等着为莫止湛洗尘。 而莫止湛与三皇子殿下从入侯府后,便在世安院里待着,陪太夫人说话。免不得,就比旁人来得迟了。 在等莫止湛的时候儿,三房一行人对饭厅门口翘首以盼。 特别是莫少承,低喃了好几次:“二哥呢?怎么还不过来。” “你这孩子!你二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家里,总要先和你祖母说些知心话的。怎么?就等这么一会儿,你就不愿意等了?” 三夫人秦氏笑了笑,满脸都是真心实意的欢喜:“你瞧瞧你二嫂!她都等了那么久了,可不比你更着急?” “说来也是。” 鲜少开玩笑的莫少承,今日竟也跟着他母亲一起,开起了沈扶摇的玩笑:“既然二嫂嫂都能如此沉得住气儿,那我这个当弟弟的,就不在这丢人现眼了。” 语气儿里,满满的都是祝福。 第649章 :经不起推敲 莫彤儿见自己的哥哥居然也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再看看沈扶摇,脸上有了淡淡的红晕,不免也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一回:“看,嫂嫂脸红了呢!就像两个红苹果!” 沈扶摇一听,顿时头皮发麻。 两个红苹果…… 这是什么形容。 “年纪小小的,知晓什么叫脸红呢?” 沈扶摇微微瞪了莫彤儿一眼,倒挺喜欢瞧见莫彤儿那活泼的样儿。 几人你说我笑,相互打趣儿,倒也和谐。 偏巧,就是有人看不过眼。 酸酸道了句:“影子都还没见到呢,就整了个那么大的排场。也不知这死了几年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活了? 倘若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收场。” 开口说话的人,是莫泽善。 在莫止湛活着回来的这件事儿上,最不痛快的人,便是莫泽善了。 在他看来,他离莫家的权利之巅,只一步之遥。 若没有莫止湛的话。 莫泽善说这番话时,虽没点名道姓。但大家伙儿都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你’,是指沈扶摇。 “说的也是。” 有了儿子在前边儿打前阵,大夫人刘氏自然也免不得多嘴:“从几个时辰前就开始放言,说那死了几年,连尸首都下葬了的人,活着回来了!又是洗尘宴,又是吹嘘。可现在呢?咱们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说什么回府沐浴更衣后就进宫去了,又说什么去世安院请安了。呵……倘若一个人真的能在死后多年活着回来,怎么还会有时间沐浴更衣?不是该直接就去皇宫,给皇上请安吗? 回京都不先入宫,而是私自回府,那可是藐视皇恩的大罪!” 言毕,大夫人刘氏又挑了挑眉:“罢了!就算咱们退一千一万步,当他莫止湛真的回来了,也真的入宫了。那么现在,皇上也该留他在宫里头吃洗尘宴才对,又怎么可能会放他回府? 有些人呐,从头到尾说的话都经不起推敲。她也不想想,一旦自己的谎言被识破,她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仗着太夫人疼她,便能一手遮天?是!太夫人是醒了!可说到底,太夫人的年纪就摆在这儿。即便是有心护着她,又能护得到几时?” 莫泽善与大夫人刘氏的话,可谓是十分直接了。听到谁的耳朵里,都觉得是一种羞辱。 沈扶摇不屑于去搭理这些酸言酸语,只垂着头不说话。 倒是三房三老爷听不下去,大有一副护短的架势。 “都是妇道人家,怎么扶摇就能上得了台面儿,旁的人便不行?” 三房三老爷从前,从不会说如此羞辱人的话。 可今日,却被长房那头的人气得头昏脑涨。 “湛哥儿‘死’了那么多年,能重新回来固然是一件喜事儿。可作为一个在众人眼里死过的人,身上的晦气儿有多浓,你们心里难道还没数吗?若不先回府沐浴更衣,便直接入了宫。一旦晦气儿冲撞了宫里的贵人,这罪谁能担得起?” 三房三老爷句句说得有理有据:“再说说湛哥儿回府后,为何要先去世安院。哼!世安院里住着他的嫡亲祖母!现如今他的嫡亲祖母病中,难道他回来后不该去看看吗? 因为不能藐视皇恩,所以第一次回府时,只能将一身的晦气儿洗掉,急匆匆入宫请安。待将君臣之礼行完后,才回府尽孝道!怎么?这也有问题?” 言毕,三房三老爷更道:“皇上没留湛哥儿在宫里用膳,反而让湛哥儿回府,在我看来,是明君所为。皇上知道湛哥儿离家多年,定十分迫切想要与家人重聚。所以,才会先将湛哥儿放回来,与咱们一块儿吃个晚饭。 据我所知,湛哥儿现在不仅是从宫里头回来了。随着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三皇子殿下。倘若谁还对湛哥儿活着的事情抱有怀疑之心的话,不放自己亲自去一趟世安院,当着三皇子殿下的面,问上一问,那活着回来的,可是湛哥儿本人?” “以前总觉得三叔是个话少的人。可今日看来,三叔的话,似乎比女人的还多。” 莫泽善如何能甘心? 莫止湛回来也就罢了!明明都是侄子,可三房三老爷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只有莫止湛! “老实人都是被逼的。” 三房三老爷自然明白莫泽善的意思。 无非就是嫌他话多,没站在长房那一头罢了。 “如果我再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只怕咱们侯府,才会出了那想要一手遮天的人。” “你……” 莫泽善被三房三老爷气得满脸通红。 他忍不住指着三房三老爷,正要说上几句刻薄话。 饭厅外突然传来了一嘲讽的笑声儿:“今日咱们侯府可真热闹。” 莫泽善寻声儿望去,只见前几个时辰‘兵败而去’的莫皖北,现如今又被人抬了过来。 他的身旁,还跟着那最不受人待见的庄眉宁。 只是此时庄眉宁的眼眶发红,浑身都有着一股压不住的火气儿。 “呵……” 莫泽善冷笑了声儿,道:“这不是咱们的北定侯爷吗?” 说罢,又装模作样儿道了句:“哦,差点忘了,咱们北定侯府马上就要有两位北定侯爷了。我听说,那更得人心,更名正言顺的北定侯爷,在死了几年后突然又活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人一回来,咱们眼前的这位北定侯爷,还能不能坐稳他现如今的位置。” “无论生死,那都是我哥。无论侯爷的位置是他来坐还是我来坐,都是嫡系的事情。” 莫皖北声音邪魅,道:“与你勤善房,又有何关系?” 莫皖北是想透了。 反正莫止湛回来,是谁也拦不住的事儿。否则,早在莫止湛偷偷去逼他给太夫人解盅时,他就已经将莫止湛解决了。 既然无法阻止莫止湛的归来,那么就只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走一步看一步。 莫止湛已经答应过他,侯爷的位置,依旧是他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的境遇都不可能比现在更差。 更何况…… 第650章 :那几年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就算莫止湛没有回来,这北定侯府的权,也一样会被长房那头的人夺去。 长房的人可是窥视莫家实权几十年了!若让他们一朝得势,那自己这侯爷还有得当吗? 届时,莫说是暗地里的权利没了。就连表面上的这个位置,都保不住! “你哥?” 莫泽善冷笑了声儿:“四弟,你莫不是糊涂了?若论起哥哥,我也一样是你哥哥。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我们勤善房就关心不得你了?” 说罢,莫泽善又道:“也罢!在你们嫡系的眼里,永远挂着‘嫡庶有别’四个大字儿。你若只当莫止湛是你哥,也无可厚非。 可是四弟啊,你可别忘了,你是如何得到这北定侯之位的。当年,若不是因为莫止湛死了,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儿承袭爵位?莫止湛死的时候儿,可没犯下过任何罪行。 他是为国捐躯,死了以后,更得到了皇上的加封。比起你,他在百姓的心中,不知有着多高的地位。 一山不容二虎啊!这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更何况,现如今你的腿……呵……说是哥哥回来团聚了,不如,说是他回来和你抢侯爷之位了。” “只要我二哥想要,他不用抢。” 莫皖北勾唇一笑,依旧邪魅至极:“我让给他。” 短短几个字儿,便将莫泽善的挑拨离间给化解了。 可那一句‘我让给他’,又格外刺耳。 三房三老爷冷冷开口,接了句:“湛哥儿本就是侯爷,无论生死,这一点从未改变过。他的位置,不需要让。” 又是短短一句话,将莫皖北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 一时之间,整个饭厅陷入了沉默。 就连几个小孩儿,都眼巴巴盯着大人,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在门口杵着?” 突然,门外又传来了一个男声儿。 那声音爽朗大方,还带着几分暖意。 众人寻声儿望去。 只见门外走来了两个男子。 一个,一袭紫色锦服。 身姿笔直,面若冠玉,目如星朗。生得俊俏,又有着男子的血气方刚。乍看一眼,出尘如谪仙。再看一眼,又凌厉如战神。 另一个,则身着了一身的宝蓝色蟒袍。 他高贵冰冷,一双眸子,似乎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是莫止湛和三皇子殿下! 眼瞧着他们二人,一步步往饭厅走来。 众人竟生出了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是莫止湛啊。 还真是莫止湛啊。 他回来了! 他活着回来了! 没少胳膊没少腿,平安健全的回来了! 甚至,比以前更有气场,更意气风发,也更让人惧怕了! 开口说话时的语气儿,明明充满了暖意。可眸子里,却不断释放冷意。 那如鹰一样凌厉的眼睛扫过来,莫说是莫泽善。即便是长房大老爷,也不免赞叹,这小子又长进了不少。 “见过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万福。” 对于莫止湛的归来,众人虽心里震惊无比,可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百味俱陈,给一旁的三皇子殿下行礼请安。 待三皇子殿下开口免了礼,这才颤/抖开口:“湛哥儿,还真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 莫止湛勾起淡淡的微笑,语气儿也轻轻的、暖暖的。 只是那一双眼睛啊,却怎么看都让长房的人惧怕。 “这些年,辛苦诸位长辈和兄弟姐妹,替我照顾祖母和扶摇。”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颊不免发烫。 照顾…… 还真谈不上。 使绊子,倒是没停过呀。 好在莫止湛也不在这事儿上纠/缠,只道:“皇上圣明!念及我多年没有归家,特批我先回府,与家人们一块吃个团圆饭。 回来时,先与三皇子殿下去了一趟世安院,给祖母请安。故而来得有些迟,还望诸位见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长房大老爷是个懂得看局势的人。 一瞧见莫止湛真的回来了,身边儿还带着三皇子殿下。这说起话来,也就客气儿了不少。 “什么久等不久等的?你那么久没回来,本就该先入宫请安,再去世安院让你祖母高兴高兴。” 说罢,一边儿安排人入座,一边儿道:“你祖母也是今日刚醒,瞧见你回来,想必是高兴坏了吧?” “祖母是高兴。” 莫止湛先等三皇子殿下落座,再自行落座:“只是祖母老了,也瘦了。” 莫止湛的话,初听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可若连上之前那番话,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劳烦你们照顾祖母。 ——祖母老了,也痩了。 其中的意味儿,大家伙儿自有体会儿。 因着有三皇子殿下在, 所以大家伙儿也都显得规矩了许多。 男子与男子坐在了一桌,妇人则带着孩子,坐在了屏风的另外一头。 男人那边儿饮酒谈天,免不得要询问莫止湛这几年的际遇。 莫止湛对大家伙儿抛来的疑问,一一做了解答。 大致意思,不过就是在告诉众人,当年他被匈奴兵埋伏,寡不敌众。在路过山崖时,不慎坠崖。 好在山崖下有条河,他坠入河水之中,人虽昏迷不醒,但却不至于丢了性命。 他漂浮在河面上,顺着河水一路往下流漂。幸得一个深山医女所救,这才活了下来。 只可惜,醒来后的他因为头部受伤,彻底失忆。 这几年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因着身子需要调养,又丢失了记忆。所以他一直都跟着那医女,生活在深山里。直到前些日子记忆渐渐恢复,这才回了京都。 至于那具尸首。 莫止湛这样解释道:“那不过是我随身的意识士兵。在边疆时,我见他有勇有谋,是个好苗子。便寻思着,回京都时带上他,打算将他培养成亲信。 当年,在确定了匈奴兵的目标是我以后,那士兵便换上了我的衣服和物件儿,试图为我引开匈奴兵。他身型与我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匈奴比被他迷/惑,追着他去了另一个山头。 而我,运气不佳。先是中了毒箭,后又被另一拨匈奴兵撞见,穷追不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能纵身跳崖。” 第651章 :他要纳妾 莫止湛的这一番交代,让众人听得心惊不已。 当然,也免不得有人在心底里咒骂:怎么这么凶险的事儿,都弄不死你呢? 再想起莫止湛口中所提到的医女,好事儿者又问:“对了,你……你方才说,这几年你一直与那救你的医女生活在一起。那……那医女呢?现在在何处?” 说罢,更忍不住调笑:“你这家伙儿,失忆了好几年,也不曾知晓自己有妻子。那医女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与你朝夕相处。你们二人,没日久生情吧?” 这话说得虽像玩笑,可音量却不小。 即便是坐在屏风后头的女眷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女眷纷纷将目光投到了沈扶摇身上,想看沈扶摇是何反应。 却不曾想,此时的沈扶摇依旧满脸笑容,连半点落寞都未曾表现出来。 与此同时,那一头的莫止湛,已经开了口。 “小晴从小就是个孤女,与她师父相依为命。她救下我的那年,师父正好仙逝。好在有我相伴,她倒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提起‘小晴’,莫止湛的声音柔和了不少:“现如今我离开了,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说到底,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罢,莫止湛顿了顿,又道:“我们莫家的儿孙,从来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我寻思着,与祖母和扶摇商量商量。待过上一阵,咱们府里该处理的事儿都处理完了,便将小晴接到京都来。 届时,还望诸位长辈莫嫌弃小晴是个深山里长大的野丫头才好。” “既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咱们莫家的救命恩人,哪里有嫌弃不嫌弃之说?” 三房三老爷虽不知这‘小晴’的到来,会给莫家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既然莫止湛已经开了口,他总没有不帮着的道理。 “只要母亲和扶摇那头能答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然也会欢迎。” “是啊。” 长房大老爷勾起了唇,笑道:“人家救了你的性命,你本就应该报恩,照顾好她。” 这小晴还没入府呢,就已经能得到莫止湛如此厚待。入了府后,他们星辰阁那边儿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呵…… 大家都是男人嘛,哪里还能不懂男人的? 莫止湛失忆几年。 这几年来,他在外头与别的女人朝夕相处,相依为命。而那个女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孤男寡女的,想不动感情都难。 现如今,莫止湛虽恢复了记忆,也回了侯府。可论起来,他和那医女小晴所相处的日子,比起沈扶摇,要长得多。 届时,来个宠妾灭妻,也不是不可能。 长房大老爷如此想着,便更觉得开怀了。 看热闹这种事情,可不仅仅是他的夫人喜欢。就连他自己,也热衷得很啊。 “湛哥儿媳妇儿啊。” 大夫人刘氏见男子那头聊着聊着,就将话题只转移到了别处。 于是,不免心里痒痒:“你说说,这可怎么是好?” “大伯母想说什么?” 沈扶摇微微一笑,对上了大夫人刘氏的眼睛。 “这……我也没什么意思。” 大夫人刘氏仿佛忘了自己方才在世安院时,是何等的嚣张。也忘了,她曾对沈扶摇说过多少难听的话。 此时,她满脸为难,看似对沈扶摇十分关怀:“只是……原本想着,你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湛哥儿回来了,能过安稳日子了,也是替你开心的。 可现在……湛哥儿回来至今,你们小两口都没能说上两句话也就罢了。该死不该死的,又出现一个什么医女小晴!” 大夫人刘氏将话说到这时,已是愤愤不平:“方才那头的话,你可听见了?你家夫君啊,是要将那医女小晴给接回府啊! 湛哥儿那是什么脾气儿,什么性子的人?我这个做大伯母的还不知道吗?他从小性情冷淡,对谁都不曾上心。当年对你,那是一个例外。如今对这小晴,我看也悬!一提起小晴,那语气儿都柔和了不少。 小晴人还没入府呢,就已经开口,让大家伙儿对她多关照!” 言毕,大夫人刘氏更是放下了筷子,道:“听着你家夫君方才那意思啊,小晴入府定是不可能做客人的。一个姑娘家家,莫名到了男子家里做客长住,那算怎么回事儿?可若做下人,又对不住人家的救命之恩。 说到底啊,湛哥儿是想纳妾了!” 大夫人这话一说出口,三夫人秦氏和莫彤儿,皆面露担忧,生怕沈扶摇心里难过。 可谁知,沈扶摇笑了笑,依旧柔软道:“是,夫君的意思我知道。大伯母的好意,我也明白。 只是,自古以来,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大伯父不也是如此吗?我身为正妻,无论如何都是支持夫君的。” 沈扶摇的一番话,说得好生贤惠。 可听在大夫人刘氏的耳里,却怎么都不对劲儿。 想来,大概是因为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吧。 “你可看得真开!” 大夫人刘氏不甘心,想了想又道:“是,你说的也没错。这男人嘛,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可是扶摇啊,你和湛哥儿连洞房都没入,连孩子都没有!倘若就这样让小妾入了府,星辰阁里以后还能有你的位置? 再说了,你一个人守着他,守着侯府那么多年。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都还没与你说上几句贴心话,就要纳妾。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说罢,大夫人刘氏又道:“你呀,也别怪大伯母说话不中听。咱们身为女人,彼此的苦咱们都懂,我只是怕你受了委屈呀孩子!” “多谢大伯母了。” 沈扶摇笑了笑,朝莫止湛那头瞟了一眼:“这事儿,我相信夫君自有分寸。” “这……” “人家自己都不担心了,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庄眉宁,终是嘲讽的看了大夫人刘氏一眼。 此时的庄眉宁,脸色极其难看。 从那微微发抖的身子不难看出,她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第652章 :假惺惺的关怀 是啊,她怎么能不气呢? 二十年了! 从她开始对莫止湛下慢性毒药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想要莫止湛死。 二十几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莫止湛死于一场意外。而她自己的儿子,也因为莫止湛的死,承袭了爵位。 现在才多少年? 她还没享受够儿子承袭爵位,所给自己带来的荣耀。莫止湛,却又活了过来! 她怎么能不气! 然而,让她更气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庄眉宁与大夫人刘氏相互看不顺眼,这是北定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儿。 方才,大夫人刘氏装模作样的关怀,连沈扶摇都接受不了,就更别提庄眉宁了。 她一阵嘲讽,便将大夫人刘氏的虚情假意给堵了回去。 大夫人刘氏被庄眉宁这么一堵,自然也不痛快。 于是,冷淡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小庄侯夫人啊!” 说罢,便又将庄眉宁的嘲讽,双倍还了回去:“呵……也不知咱们的这位小庄侯夫人,是哪里来的底气儿。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里,不好好待在青黛院面壁思过,反而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难道小庄侯夫人就不怕,大家伙儿都将脸面儿豁出去,把你做过的那些个龌蹉事儿都抖露出来?” 言毕,大夫人刘氏又凉凉瞟了庄眉宁一眼,继续道:“来也就来了罢!毕竟今日,还有三皇子殿下在。咱们自家人知晓的事儿,三皇子殿下不知。若你这个当长辈的不出来,免不得还得向三皇子殿下交代一番原由。 可……若我是你啊,我一定乖乖坐着,当一个不扎眼的人。一来,不给别人添堵。二来,也不让旁人有机会儿,将自己的那点丑事儿抖露出来。” “你……” “扶摇是湛哥儿的媳妇儿,是我的侄媳妇儿。我这个当大伯母的,怎么就不能关心一二了?难道,这世上只有你这个当婆婆的,才可以关心问候扶摇几句?” 大夫人刘氏根本就不给庄眉宁开口说话的几句,一句接着一句话往这头堵:“可问题是,我也没瞧见二弟妹你关心她了呀!你这个婆婆,当得可真冰冷。” “你……” “今儿个可是大喜的日子,两位长辈就莫要吵了。” 沈扶摇依旧是满脸的淡笑,不曾因为大夫人刘氏与庄眉宁的话,改变过分毫神色。 她只当自己是个看戏的局外人,瞧瞧热闹。 “关心也好,旁的原因也罢,我都一一听到心里去了。来,这东坡肉可是我让初凝特地做的,味道极好。” 说罢,沈扶摇又特地提起了太夫人:“祖母啊,最最喜欢的就是这道东坡肉了。今日才刚醒,就闹着想吃初凝的东坡肉。对那肉泥粥,是一点儿都看不入眼。 你们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她老人家哄得喝下了一碗肉泥粥。” 庄眉宁听见沈扶摇提起了太夫人,不免又颤了颤。 太夫人醒了。 这就意味着,有些账,是要清算了。 而三夫人秦氏,格外聪慧。 在瞧见沈扶摇转移了话题后,也忙顺着沈扶摇的话道:“母亲那不是胡闹吗?身子抱恙的人好不容易醒来,哪里就能吃东坡肉了? 莫说是现在这个时候儿!即便是她身子无恙,那也不能多吃。” “可不是吗?” 沈扶摇充满感激的看了三夫人秦氏一眼,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祖母啊,就像个孩子一样,竟还发起小脾气儿了。” “祖母可真可爱。” 莫彤儿咯咯笑着,比起当年初见,活泼了许多:“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想来,倒是有道理的。” “是是是!你祖母啊,就是一个宝!” “就是。” “咯咯……” 由于有了三夫人秦氏和莫彤儿的一唱一和,女眷这边儿的气氛,倒显得轻松欢快了许多。 而莫止湛那头,也不再提当年的事儿。 饮酒谈天之间,更多的是提及现下的时局。 …… 酒足饭饱后,女眷自是带着孩子各自回了院子。 而男人们,则纷纷留下,商讨北定侯府接下来,该如何在京都自处。 当然,三皇子殿下这会儿,可没把自己当外人。即便是夜已深,他也依旧稳稳坐在主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长房的人见此,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毕竟,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三皇子殿下牵涉其中,那么他们说起话办起事儿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身就是在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唯一能够让长房的人拿出来说的,无非就是莫皖北的腿,还有莫止湛离开京都多年,不再知晓京都时局。 倘若三皇子殿下站在了莫止湛和莫皖北这头,只怕……这两个借口,都站不住脚! 可谁让人家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呢? 人家赏脸来你府中用晚饭,你又哪里有赶人之礼? 更何况,长房那头说得好听,是长子。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庶出。 现如今,还没轮到长房的人当家呢。长房的人即便心里再不悦,也只有忍着。 “这……原本有些事情,不该我们管的。” 大家伙儿沉默了许久,终是长房的人忍不住气儿,率先开了口:“更何况,三皇子殿下还在这。有些话说了,倒不大好听。 只是……我寻思了许久。三皇子殿下呢,是咱们莫家的外孙,也是咱们莫家的人。想来,三皇子殿下也不会介意。” “舅舅有话直说便好。” 三皇子殿下当然不介意。 他之所以留在这不走,便是要助莫止湛夺回莫家大权的。 若说,一开始莫止湛的出现,让他满腹疑心。那么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后,他完全可以肯定,莫止湛是记恨上他那个七弟了。 夺妻之痛,是个男人都过不了这关。 虽说,沈扶摇还好好待在侯府里,并未与那老七走。 但老七死缠烂打的劲儿,可算是将莫止湛和沈扶摇的名声儿,都毁得一干二净了。 莫止湛此番回来,若不报仇,那根本就算不得一个男人。 第653章 :您可真大度 三皇子殿下自诩自己了解男人。 加上莫止湛从头到尾,每一个细微莫小的疑点,都处理得极其妥当。 以至于,三皇子殿下现如今对莫止湛,信任有加。 对于三皇子殿下而言,莫家虽在短短几年内,经历了几次易主,势力和威严大不如从前。但民间有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地主家也都有余粮。 北定侯府再怎么走下坡路,也还是一大势力。 更何况,北定侯府走下坡路,是因为莫皖北无用。一旦莫止湛拿权,那么北定侯府很快便会回到当年的盛状。 而他,要想得到北定侯府的支持,就得扶持一个人夺得北定侯府的权。 以前,他可以扶持莫皖北。现在,也一样可以扶持莫止湛。 再说了,莫止湛可比莫皖北有本事儿多了。 他得人心,也有能力,更是莫昌海的嫡长子。扶持莫止湛,可以说毫不费力气儿。 以前,他一直都想和莫止湛联手。只是莫止湛固执,没给他机会儿。 现如今,倒托了自家七皇弟的福。是那七皇弟啊,亲手将一个有用的棋子,送到了自己面前。 只要他将莫家的权拿到手,那么还愁皇位吗? 长房大老爷之所以说那番话,其实是希望三皇子殿下能在听了那话后,自行离开。 却没想到,三皇子殿下竟轻飘飘说自己不介意。 长房大老爷无法,只得继续:“三皇子殿下不介意就好。说起来啊,这几年,也不知咱们莫家走了什么运。先是二弟战死沙场,后又是湛哥儿出了事儿。紧接着,前一阵子北哥儿的腿,也…… 唉!咱们莫家的当家人相继出事儿,对莫家的影响很大!虽不至于末落,但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特别是北哥儿的腿没了以后,侯府上下的事儿,也没了个人打理。以前,还有太夫人在。现如今,太夫人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也着实不忍心看太夫人继续劳累。 在北哥儿没回来以前,咱们就在商讨,这侯府以后该怎么办……” “这事简单。” 还不等长房大老爷将话说完,三皇子殿下便道:“本殿下听舅舅的意思,是说北弟乃北定侯,这侯府里的事情,本该是他管的。可现在北弟精力不足,那么就该另寻他人,来掌管侯府。 如果……舅舅的这个想法,北弟也同意的话。那么,也是可行的。只是舅舅为难的是,究竟由谁来掌管北定侯府。” 说罢,三皇子殿下顿了顿,便朝莫止湛望去:“要本殿下说,舅舅也不必为难了。以前湛弟不在,没得选择。现在既然他回来了,这侯府自然还是要交到湛弟手里的。 毕竟,他不仅仅是北定侯,更是莫家的嫡长子。” 言毕,还不等大家伙儿开口,三皇子殿下又道:“今日在宫里,本殿下听父皇的意思,是有意要让湛弟再掌兵权的。只是,这事儿还得再和文武百官商议。” 三皇子殿下将话说到这,就再不啃声儿了。 余下的,让大家伙儿自行体会。 三房三老爷想了想,道:“一旦湛哥儿重新掌兵权,便意味着他得重新上战场。当然,为国上战场杀敌,是莫家该做的事。这么多年来,莫家也一直这么做。 只是湛哥儿还没有孩子,再度上战场的话,你们祖母那头恐怕不会同意。” “三叔,先有国后有家,子嗣的事情,以后再说。” 莫止湛朝三房三老爷道:“我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也不会再让家里人担心。” 三房三老爷听言,张了张嘴。 可许久,终是叹气儿沉默。 何必呢? 除了莫止湛外,这莫家,也确实再无旁人能执掌大权。 再嚣张一些来说,这偌大的国,也再无一人,比莫止湛更适合执掌兵权。 一旦兵权重新落入莫止湛的手里,那么便意味着莫家要重新崛起。 这…… 是好事。 “湛哥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能担当得起这个重任!” 长房那头,百般不愿。 可一听到‘兵权’二字儿,便在不敢多言其他。 那可是兵权啊。 一国兵权,能干的事情太多了。 皇上连兵权都重新给了莫止湛,可见,莫止湛是个招惹不得的人。 既然不能进,那么便先往后退。 眼下这个时候,自保才是关键。 如此想着,长房大老爷又朝莫皖北看去:“北哥儿,你说呢?” “有二哥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莫皖北没有正面回答长房大老爷的问题。 只是像个需要保护的小弟弟一样,道:“长兄如父。现在哥哥回来了,我终于也算有了依靠。” 几句话说下来,倒真是手足情深。 于是…… 原本大家伙儿争得头破血流的‘权’,便因为三皇子殿下的那番话,轻易定了下来。 …… 星辰阁。 沈扶摇回到院子后,便发现霓裳和趣儿两个丫头,闷闷不乐。 甚至,就连那眼眶,也是微微红的。 “怎么了?” 沈扶摇一边儿自行拆掉耳朵上的耳环,一边儿问:“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夫人好生大度。” 趣儿不说话,但霓裳却闷闷道:“自个儿还没与侯爷生个小猴子呢,就要将侯爷让给别的女人。” 说罢,又朝趣儿瞪了一眼:“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趣儿,你可得小心着你家宋祁。指不定哪天,他也给你来一个失忆,再消失个几年。最后,领回个女人当小妾!” 霓裳的话,说得过了。 但到底,也是为沈扶摇打抱不平。 只是…… 趣儿听了霓裳的话后,更觉得委屈了:“那我就戳瞎他的眼,让他变成真正的瞎子!” 沈扶摇挑了挑眉,觉得趣儿与霓裳可爱极了。 这两个丫头,定是在饭厅时听见了大家伙儿的谈话。 所以,便愤愤难平。 “我这个正主儿都没生气,你们倒好大的气性。” 沈扶摇笑了笑,丝毫没将那‘小晴’放在心上。 可偏就是这副模样儿,让霓裳和趣儿恨铁不成钢。 “要不然怎么说夫人大度呢?” 第654章 :凉薄多情的人 “要不然怎么说夫人大度呢?” 霓裳有些阴阳怪气儿。 大概,是因为沈扶摇那寡淡的态度,将她气急了。 “这世上,即便是三妻四妾再正常。可女人的心里,也总是会有疙瘩的吧?谁愿意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占有?本来自己该得到的是丈夫全部的关心和爱,然而现在,莫名其妙就要分出一半来给别的女人。 旁的也就算了,偏偏夫人您是个正妻,现如今连孩子都还没有!都说孩子是女人在后院里的倚靠,有了孩子,这一辈子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愁了!您呢?您还没那个倚靠呢!” 霓裳伺候沈扶摇久了,便会处处为沈扶摇着想。 莫止湛那个旧主是个什么东西?她早忘了! “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以下犯上一次。咱们家这侯爷,如果当年真没了,那也就没了。可现在,既然他活着回来了,就该好好陪着夫人,弥补这些年来对夫人的亏待才是。 好了嘛那家伙,回来后连凳子都没坐热,就要纳妾了!这怎么能对得起您?原本每夜都要在夫人身边儿过宿,这怀孩子的速度就会快上许多。但若那小晴来了,次数就得减半。 小晴如果安分也就算了!她若不安分,隔三差五从您的屋子里抢人。那您这孩子,什么时候儿才能怀得上?如此浅显的道理,大夫人那头都明白,怎么夫人您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呢?” 言毕,咬了咬唇,又道:“夫人,您该不会……您该不会是因为一个人久了,所以就觉得侯爷可有可无了吧?还是说……还是说……您对那七王爷,真的……” “好了,这话越说越偏了。” 沈扶摇怕霓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打住了那丫头:“若不慎被人听了去,那我的名声儿可就真坏了。” 说罢,又道:“至于孩子……你也不必为我着急。人的福泽,从一开始就是定了的。只要这个人心地善良,那么她再怎么没有好运气儿,也不会过得太差。 孩子是倚靠没错,但也得瞧瞧那孩子是个什么德行。这一点,你且看看勤善房和青黛院便知。” “可是……” “好了,就此打住。” 见霓裳不甘,还想继续往下说。 沈扶摇只好笑了笑,道:“你这丫头,还是个闺阁姑娘呢,怎么就能懂那么多的道理?连宠爱和过宿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也不怕旁人笑话你不害臊。” 言毕,假装打了个哈欠:“水放好了吗?倒是有些乏了。” “已经放好了。” 霓裳见此,只得闷闷道:“方才还有些烫,如今想来也温下来了。” 说罢,又道:“夫人,奴婢服侍您沐浴。” “嗯。” 沈扶摇浅浅应了一声儿,便扶着霓裳的手起来。 一番沐浴后,莫止湛正巧从外头回来。 “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这几个丫头倒把你伺候得很好。” 他看了一眼细心为沈扶摇擦着头发的霓裳,道:“我来吧。” 霓裳看也不看莫止湛一眼,只朝沈扶摇问询了句:“夫人?” “让他来。” 沈扶摇轻轻应道。 “哼。” 霓裳用鼻音短短哼了一句,便将毛巾塞到了莫止湛手里。 紧接着,敷衍说了句:“奴婢告退。” 便真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趣儿也行了个礼,一样说了句:“奴婢告退。” 待转身出去时,正巧看到宋祁守在门外。 宋祁瞧见趣儿,咧嘴一笑。平日里冷漠不可亲近的侍卫,此时像个傻大个儿。 可谁知,趣儿竟一改往常,狠狠瞪了宋祁一眼。 紧接着,也跟霓裳一样,用鼻音浅浅‘哼’了一句,便扬长而去。 两个小丫鬟,从头到尾都没正眼去看莫止湛一眼。 这…… 让莫止湛微微有些好笑。 “这几个丫头,看来被你惯得不轻。” 莫止湛一边儿笑着,一边儿动手给沈扶摇擦拭头发上的水。 “与你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倒长了不少脾气儿。” “还不是因为你自个儿。” 沈扶摇坐在椅子上,温顺让莫止湛给自己擦头发:“好端端的,非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凉薄多情的身份。” 说罢,顿了顿,又道:“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三皇子殿下更信任你吧。” “他自然是更喜欢信任一些,和他看似一样的人。” 莫止湛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道:“在他看来,不管你与七王爷之间有事没事。既然京都已经传成这样了,七王爷对你,也是一往情深。那么,我这个冤大头,就注定是遭到了挚友和妻子的双重背叛。 一个遭遇了如此背叛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动作?休掉他的妻子,杀死他的挚友,无疑是最多人的选择。” 说罢,莫止湛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握住了沈扶摇柔弱的肩,力道很重。 他盯着沈扶摇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可是扶摇,我已经负你太多。无论真假,我都不愿以休妻来得到三皇子殿下的信任。” 为了能得到三皇子殿下的信任,莫止湛和七王爷,已经筹谋了好几年。 这几年来,他们的选择毁掉了沈扶摇的名声儿。 以至于至今,沈扶摇的那块‘贞节牌坊’,还被高高立在护城河旁。 京都里的人,都在背地里说沈扶摇的不是。 哪怕沈扶摇什么都没做过,甚至对七王爷的‘青睐’,没有半分回应。可招惹不起皇帝儿子的他们,还是将所有难听的话,都泼向了沈扶摇。 倘若莫止湛一回来,便要休掉沈扶摇。那么不管以后再做多少弥补,沈扶摇在外头的名声儿,也好不回来啊。 为了能保住沈扶摇的仅剩的名声儿,又为了能不引起三皇子殿下的怀疑。 莫止湛只有将自己变成一个凉薄的多情人。 他在编织出一个故事的时候,也编织出了一个‘小晴’。为的,便是能让三皇子放下疑心。 投靠三皇子殿下,是为了报复七王爷。 不休妻,是不想莫家出家丑。 而纳妾,则是为了报复沈扶摇,以及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第655章 :生个孩子吧 医女小晴,从一开始就是个编造出来的人物。 但为了不让三皇子殿下‘查无此人’,莫止湛还是精心安排了一个女子,在所谓的‘深山’里候着。 只要三皇子殿下或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去查,就定能查到‘小晴’。 纳妾? 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莫止湛有信心,在‘小晴’还没入府之前,便将三皇子殿下的罪行拿到手。 …… 这一/夜,是沈扶摇此生以来,最紧张的一/夜。 纵使嫁入侯府的这几年,她早已莫止湛同床共枕。甚至,彼此也曾相拥着入睡。可夫妻二人啊,到底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而今夜,是莫止湛‘死而复生’后,光明正大回府的第一日,亦是他们夫妻二人真正重聚的一日。 莫止湛在给沈扶摇擦干头发上的水后,又用扇子轻轻给她扇头。 动作很缓,很柔。 温热的鼻息打在沈扶摇耳后,让沈扶摇心里好一阵悸动。 “你……你离我太近了。” 沈扶摇红着脸。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扶摇,此时红着脸,道:“你离我远些。” “嗯?” 莫止湛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儿,略带疑惑。 紧接着,又轻轻道:“要个孩子吧。” “什么?” 沈扶摇一惊。 像是受了惊吓,又有些窃喜。 “要个孩子。” 莫止湛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靠近沈扶摇,在她耳根处柔声儿道:“要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我不能再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扶摇。 在与三皇子殿下的这一战中,我虽有极大的把握,但却不能保证我一定会获胜。 即便是胜了…… 若有朝一日,还是需要我上战场杀敌。我的这条性命,也一样时刻挂在刀口上。 我答应你们,会好好保重。但却不能保证,我一定会活着。 我不想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儿,留下你孤独一人。 更不想让人拿着你无后一事儿,来为难你。 当然,我爱你。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爱你。 我想拥有你。 我想与你有个孩子。 我想你不仅仅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更是我孩子的母亲。 我想……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你。 为了让你安稳,为了让你快乐,为了让你感觉到幸福。 这些话,莫止湛只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口。 只是用一双极其认真的眼睛,盯着沈扶摇:“我觉得,咱们星辰阁太冷清了。如若多几个孩子,一定会十分热闹。” “几个?” 沈扶摇瞪大了眼,那惊恐的小模样儿还挺招人喜欢。 “一个孩子都没生,你就想着生几个!” “一个一个来,不急。” 莫止湛轻笑,朗若星辰。 他渐渐靠近沈扶摇,沈扶摇身子轻轻发颤。 他上前,她闭眼。 他抱着她,吹熄了屋子里的灯。 她紧紧抓住莫止湛的衣裳,像个没经事儿的孩子。 …… 莫止湛很快便忙起来了。 侯府夺权的事儿,也告一段落。 京都里对莫止湛活着回来的事儿,津津乐道。 朝廷那头,也将兵权重新交到了莫止湛的手里。 一时之间,北定侯府客似云来。 庄眉宁和莫皖北,是彻底被架空了。 即便莫皖北还是名义上的北定侯爷,可整个北定侯府,已然是莫止湛的天下。 庄眉宁许是知晓,自己的好日子快完了。 她终日待在青黛院里,不曾踏出门一步。 不过,她名下的产业,倒是一点一点倒卖出去了。 也不知是怕自己身败名裂后,卖不出一个好价格,还是……她是在缺钱,去做些旁的事儿。 莫慎儿一次也没回来过。 哪怕她的身世,还没有被任何人传出去。可爱面子的她,纵使听到莫止湛回来的消息,也依旧没有回莫家。 周家的人对此很是不解,不明莫慎儿为何不愿回去,为周家说上几句好话。 可碍于莫慎儿的跋扈和强势,周家的人没一个人敢与她叫板。只偷偷让儿子来北定侯府走动了两次,巴结讨好。 至于后院的权,自然而然又到了沈扶摇的手里。 沈扶摇接了权后,也渐渐开始忙了起来。 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渐入安稳。 实际上…… 却暗涌流动。 …… 又过了半月。 太夫人的身子,总算是养好了。 这一日,正巧赶上三房老爷休沐。 太夫人早早起身,特地让蒋妈妈给自己梳了一个精神的头。 她命人将长房、二房、三房的人,都叫了过来。 就连嫁到周家的莫慎儿,也被蒋妈妈亲自‘请’了回来。 这一次,太夫人选择的地点,是莫家的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太夫人命人准备好了椅子,让每个人都坐下。 而她自己,则跪在了牌位前。 “媳妇儿王氏有罪,特在此向列祖列宗请罪。望列祖列宗在天有灵,能原谅媳妇儿这一回。媳妇儿没能教导好后辈,没能打理好莫家,是媳妇儿的错。 这一次将家里头的后辈都带来,是想在列祖列宗面前,弄明白一件事儿。这件事儿,也只有在列祖列宗面前,才能问得明白!” 说罢,太夫人在蒋妈妈的搀扶下,起身。 “庄氏,你说吧。” 太夫人盯着庄眉宁,道:“我希望你能坦白一些,也不枉嫁入莫家二十多年,与莫家的情分。” “说?说什么?” 庄眉宁一脸无辜,仿佛自己什么都不知:“母亲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啊?莫名其妙的,就让儿媳妇开口坦白。儿媳妇能坦白什么?嫁入莫家二十多年,说来说去,也不过一把辛酸一把泪。” “庄氏,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 太夫人冷冷盯着庄眉宁,道:“我今日为何会将全家人都叫到祠堂,我为何要让蒋妈妈去将慎姐儿也请回来,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 庄氏啊,都活到这个年纪了。按理说,什么都该看通透了。即便你不会了自己着想,也该为了两个孩子着想!” “儿媳妇实在不明母亲的意思。” 庄眉宁冷着脸,依旧是一副打死不承认的模样儿。 第656章 :祠堂问罪(一) “我知道母亲您素来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瞧不上我庶出的身份。可再不喜欢,我也是莫昌海亲选的续弦!” 庄眉宁一张铿锵的嘴脸,仿佛将自己说得多么高尚似的。 “这么多年来,大家伙儿在背地里陷害我,对我的身份说三道四,我都一一忍了!今日,实在是不知为了什么,竟劳驾母亲将大家伙儿都请到祠堂来。 母亲这一副问罪的模样儿,可当真是让儿媳妇我惶恐不已!” “你莫要叫我母亲!” 太夫人许是真被庄眉宁气急了。 以前,庄眉宁不开口叫太夫人母亲,是因为自己有自知之明,觉得即便是她唤了太夫人母亲,太夫人也未必会高兴。所以,便一直恪守本分,喊自己的婆婆为太夫人。 太夫人虽对此抱着沉默的态度,一直没有纠正。但也从未开口说过,庄眉宁不配叫自己母亲。 然而今日…… 太夫人却当着众人的面,道:“我王氏没你这样的儿媳妇,昌海也没你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妻子!” 说罢,太夫人又道:“我原想着,就算你多年来有着诸多过错。可念着你是昌海的续弦,念着你是莞惠丫头一直放心不下的妹妹,念着你为莫家生下过孩子,我多少可以给你留些尊严和脸面儿。 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将你犯下的过错主动交代出来。那么即便再不堪入耳,我也会年纪情分,给你留条活路! 可你呢?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将我们莫家的人当成傻子吗!” “太夫人此言何意!” 庄眉宁也会逼急了。 她本就中了毒,情绪时常不可自控。 听着太夫人那一番难听的话,她哪里还能控制得了? 不叫母亲就不叫母亲。 左不过是个老东西,还能配得上她庄眉宁的一句‘母亲’吗? 她盯着太夫人,冷冷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太夫人开如此言重的口!太夫人是病糊涂了吗?才醒来没几日,怎的就尽说胡话? 若我真做错了什么事儿,你大可将证据摆上来。咱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摊开来说!别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儿,让我主动坦白!” 说罢,庄眉宁又讽刺笑了笑:“坦白?呵……坦白什么?我需要坦白什么!” “你……” “祖母,算了吧。” 沈扶摇瞧着庄眉宁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儿,着实心疼太夫人。 她上前几步,扶住了太夫人,道:“机会儿之所以被称之为机会儿,那是因为它珍贵,少有。 而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您去给她机会儿的。更何况,对于这位庄氏,您给过的机会儿已经太多了。 既然她自己都不愿意给自己留脸面儿,那您又何苦糟蹋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说罢,沈扶摇又看了看大伙儿,道:“我瞧着大家伙儿在这等着,也是会乏的。庄氏不是要证据吗?不如赶紧将人传上来,将此事儿了结了才好。” “好……好!” 太夫人摆了摆手,疲惫不堪:“无论是身为昌海的母亲,北哥儿的祖母。还是身为庄家姐妹的婆婆,我已经尽力了!既然庄氏执意说自己无错,那便将你说的证据,都拿出来吧。” 说罢,太夫人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椅子坐下。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萎缩了不少。 沈扶摇见此,转头看了看莫止湛。 莫止湛缓缓起身,道:“你总说,你不知今日为何会被带到这里,不知自己该坦白什么。也总说,这么多年来,你对莫家忠心不二,对父亲忠心不二。你还说,你将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悉心照料,却从不得我的尊敬。 你处处诉苦,后母难当,续弦命苦。但凡听过你抱怨的人,无一不可怜同情你,觉得是莫家待你太薄。 可实际上,姨母,莫家待你,真的不好吗?” 谁也没有想到,素来寡淡少语的莫止湛,今日竟然会亲自下场,开撕庄眉宁。 于是,惊讶的同时,不免纷纷坐直了身子,等着看这场热闹。 “相比于丞相府,莫家待你如何呢?倘若没有你这些年来所犯下的错,莫家又会待你如何呢?” 言毕,莫止湛隐忍皱了眉:“我的母亲,你的嫡姐,待你又如何呢?” “湛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每当莫止湛问一句,庄眉宁的心脏,便剧烈跳动一次。 可她紧紧握住了拳头,还是忍了下来。 总是嘴边儿的肌肉不受控制,跳动个不停。但她还是嘴硬,道:“你莫不是受了什么奸人的挑唆,以为我……” “没有人挑唆我,也没有所谓的以为。” 莫止湛没给庄眉宁将话说完的机会儿,便打断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心里一直埋有疑问。 我和祖母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今日难得死里逃生,重新相聚。那么借着这次机会儿,总想将心里的疑惑问完。否则,岂不是又白活了一趟?” 说罢,莫止湛又重复问了一次:“姨母,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待嫁闺中,还是入了北定侯府。我母亲,你的亲嫡姐,她待你究竟如何?”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问这些又有何意义。” 庄眉宁的眸子不再如方才那般坚定,反而有些飘忽不定。 她不敢看莫止湛的眼睛。 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太夫人还是莫昌海。 哪怕是那受万人景仰的万岁爷,她也未曾有过这般的慌张。 可在面对莫止湛时…… 偏偏,就是在面对莫止湛时!也不知自己是上辈子就欠了他的,还是自己做的亏心事儿太多。 她总能从莫止湛的身上,看到别人没有的冷意。 那些冷意让她恐惧。 即便她是长辈。 “更何况,你母……姐姐……更何况,姐姐已经离开我们那么多年了。现在提起她,恐怕……” “姨母在怕什么?不过就是提起一个已逝的亲人罢了。” 莫止湛再度打断了庄眉宁的话:“难不成,姨母是怕午夜梦回时,母亲会来找你吗?” 第657章 :祠堂问罪(二) “莫止湛!” 庄眉宁听到此,扬声儿呵斥:“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那姨母又知不知道,我在问什么?” 相较于庄眉宁的抓狂,莫止湛显得寡淡了许多:“我在问你,我母亲究竟待你如何?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姨母总该给我一个答案。” 以前,莫止湛总是唤庄眉宁母亲的。 可今日,这一声声的姨母,却叫得如此清晰有力。 “你母亲……她待我极好!” 庄眉宁几近是咬牙切齿,回答了莫止湛的这个问题。 只一句‘她待我极好’,便算是将庄莞惠对自己所有的好,都概括在内了。 可偏偏,莫止湛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有多好?” 他开口,问。 庄眉宁咬着唇,狠狠瞪了莫止湛一眼。 “你究竟想做什么!” “姨母这是怎么了?” 莫止湛冷笑了声,继续问:“我母亲不是待你极好吗?怎么?一个待你如此好的人,怎么现在竟连谈论起她来,你都不愿了?你在忌讳什么?还是……在心虚什么?” 说罢,还不等庄眉宁开口说话,莫止湛便道:“在你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儿,丞相府里,人人都瞧不起你。不是因为你乃庶出,而是因为你的生母,当年为了攀上外祖父,耍下太多的手段和心机。 你与你的生母一样,从小便心眼颇多。旁人都嫌弃你,怕你会给他们带来晦气儿。就连下人,也都为你生母的做法而感觉到羞涩,从而祸殃到你。 唯有你的嫡姐,我的亲生母亲。她心地善良,不仅从未欺辱过你,反而还处处维护着你。 所有新到的绸缎、首饰,她都挑出一份给你。先生讲的课,也都愿意教你。你说要喜欢学琴,她把自己的琴给你。你说她的文房四宝比你的好,她就又冲着外祖父外祖母撒娇,给你也买了一份。 你吃穿用度被下头的人克扣,挨冷受冻,是她帮了你。即便到了后来,你看上了我父亲,使了某些手段与父亲发生肌肤之亲。父亲不愿纳你为妾时,也是母亲为你说尽了好话。 你入了侯府,更是母亲照顾着你。” 言毕,莫止湛朝庄眉宁走近了一步,问:“母亲待你如此之好!无论是身为嫡姐,还是身为侯府正妻,从未有过亏待你的地方。可你为何,还要害她?” “你在胡说什么!” 庄眉宁半眯着眼,盯着莫止湛道:“你说我害你母亲?” 说罢,庄眉宁嗤笑了声儿,道:“湛哥儿,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究竟是谁,竟如此挑唆你我?我害你的母亲?我怎么会害你的母亲呢? 就如你所言,你母亲待我如此之好,处处照顾着我。有她在的日子,我不知省掉了多少麻烦,连说话走路都比别人硬气儿。我害她?我为何要害她啊?” “我母亲死后,你顺利成为了北定侯夫人,这便是你的动机。” 莫止湛淡淡应道。 “可是证据呢?” 庄眉宁不认。 她知道,眼下这种时候儿,无论对方说出的罪是大是小,她都不能认。 哪怕只是芝麻一样的过错,一旦她认了下来,那么到了最后,就有可能是压倒她的最后稻草。 “没有证据的事儿,你可不能瞎说。” “我待你如何?” 这一次,莫止湛不再纠结于庄莞惠的事儿了。 而是转了话题,朝着庄眉宁问:“从小到大,我都将你当成我最亲近的亲人。自从母亲死后,你成了我的继母。我便对你格外亲近,喊你为母。 你的教导,我都听。你的吩咐,我都遵从。你不仅仅是我的姨母,更是我的母亲。” “你小时候儿,确实很听话。” 庄眉宁听着莫止湛的那一番话,突然便想起莫止湛还小的时候儿。 并不寡淡,还爱笑。 暖暖的,粉雕玉琢,可爱得紧。 “后来呢?就不听话了吗?” 莫止湛又问:“我要求住到星辰阁,是不听话。我不再喜欢去青黛院,是不听话。我与你不再如往常般亲近,也是不听话。对吧?姨母。” “你稍稍大些的时候儿,确实不如小时候儿讨人喜欢。” 庄眉宁不知莫止湛想作什么妖。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莫止湛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你性子变得冷淡,也不大爱与人说话。就连我,都像是一个外人。” “那么祖母呢?她待你如何?” 莫止湛每个问题问得差不多的时候儿,总会适时转移话题。 让庄眉宁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你对祖母有许多的怨言。其中最大的不满,大概就是祖母将后院的中馈大权交给了我母亲。再后来,即便是给了扶摇,也不曾给过你。 可撇去这一点,我相信,祖母待你还是不薄的。至少,你从未受到过祖母的苛待。在侯府里,也总是自由的,舒心的。” “呵……” 庄眉宁冷呵了一声儿,拉长了声音儿,道:“是,你说的都对。你祖母待我们这些儿媳妇,还算是不错的。别人府中婆婆苛待儿媳妇的事儿,在北开侯府里从未有过。 可那又如何?她贪恋权势,迟迟不肯放权。她偏袒之心甚重,素来只瞧得起你母亲,瞧不起我!她……” “我父亲呢?” 莫止湛打断了庄眉宁那喋喋不休的埋怨,继续问:“我父亲,他待你如何?” “你父亲?” 庄眉宁听莫止湛提起莫昌海,痴痴笑了笑:“他可真冷啊!他是我见过的,全天下最冷的男人。 以前他当我姐夫的时候儿,对我倒还是有笑容的。可后来……他对我,怎么就不待见了呢?” “我父亲做你姐夫的时候儿,你是他心爱女人的妹妹。我母亲心疼你,他自然也心疼你。后来对你冷淡,难道不是因为你用了手段,入了侯府吗?” 莫止湛道:“我父亲对你冷漠,我从不否认。他对你关心不够,兴许也是对不起你。但自从我母亲死后,你成了他的续弦。你可见过他,再纳妾?再寻花问柳?再与任何女子不清不楚?” 第658章 :祠堂问罪(三) “我宁愿他接二连三的纳妾,也宁愿他寻花问柳!我愿意!我愿意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情话绵绵,也不想看到他相思成疾,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将谁都不放在眼里!” 庄眉宁高声喊着,道:“呵……他不去与别的女人牵扯,是因为他的心里惦记着庄莞惠,不是因为我!这与他待我好不好,根本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自己的丈夫出去寻花问柳,没有经历过一大堆的小妾,和你明争暗斗争夺夫君恩宠!若是你经历了那些,恐怕现在的你,便又希望他去惦记一个你口中所谓的死人了。” 寡言。 素来就是用来形容莫止湛的。 可今日,莫止湛却一点儿也不似往常。 他字字句句铿锵且诛心,听得庄眉宁好生痛苦。 “我父亲将你抬为正妻,做他的续弦。他将他的嫡长子交给你抚养,便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他不寻花问柳,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除去心里惦记着我母亲外,也是出于对你尊重。 这二十多年来,京都之中的妇人每每提及你,总免不得要夸你驭夫有道。旁人的丈夫,即便品行再端正,那府中也少不得有一两个妾室。可你呢?偌大的北定侯府后院,只你一人。 我的父亲,他除了不爱你,还有哪里对不住你?” 说罢,莫止湛又道:“更何况,你方才才说过,我母亲待你极好。既然她待你如此之好,又是你的嫡亲姐姐。为何,你会如此嫉妒她?连我父亲稍稍惦记她,你都如此不情愿?” “情/爱面前,哪里有不嫉妒的道理!” 庄眉宁的软肋,或许便是莫昌海了。 莫昌海不爱她。 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母亲是待我好,没错!可那又能如何呢?她待我再好,能免我孤枕难眠之苦吗?她待我再好,能填补我心里对爱情的空缺吗? 她待我再好,能让你父亲对我笑,对我柔情似水,眼里只容得下我一人吗?她待我再好,能让我在京都众人面前抬得起头吗?不!她不能! 她的好,是因为她同情我,可怜我!倘若我庄眉宁也是嫡出,倘若我一出生起,便是丞相府里受宠的千金小姐。倘若我能得你父亲的心,倘若我也是京都之中得到佳人帖的才女。那么,她还会对我好吗? 恐怕……她对我,也会如我对她一般,嫉妒如狂吧?” “即便一切都如你所愿,我母亲也不会嫉妒你。因为她对你好,并非出于同情和可怜。她只是将你当成了最好的妹妹,百般呵护和照顾!你若能过得好,她必定比任何人都高兴! 姨母,你也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语调极为嘲讽:“是吗?在你眼里,你母亲就是如此心善的一个人吗?她是九天上的仙女吗?嗯?呵……罢了!就暂且当她是心善的主儿吧。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能保持自己的初心,善良依旧? 难道不是因为,她没有受过苦吗?” 庄眉宁不再惧怕莫止湛的逼近,而是绕着莫止湛走了一圈。 她的眼睛,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知道,自从我成为了莫昌海的续弦后。这北定侯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都在拿我和我姐姐做比较。 这些年来,我听到过不少人的评价。说什么,我姐姐生得好看,就像仙女一样。出尘的气质,怎么看怎么高雅。而我,生得妩媚,反倒像勾/栏里的货色。 说我姐姐是嫡出,在丞相府里受万千宠爱。嫁到侯府后,又与夫君举案齐眉,很是登对。而我?不过是一个下人之女。若不是因为我生母当年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用了手段换得我父亲的一/夜怜惜,我也不会来到这世上。从还没出生起,我就输了。 你们看,我姐姐庄莞惠自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在暖房里受尽照顾和温暖的花朵儿。而我,却注定要在大雪里受尽摧残。即便是嫁人,她的日子也过得比我好! 她是正妻,我是妾。好不容易等她死了以后,我上了位。却连见自己丈夫一面,都难如登天! 她从未受过苦,也没有受过冷落。甚至,她没有彻夜流过泪,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房。她一出生就是嫡女,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注定是世子,是承袭北定侯爵位的最佳人选!她的命多好啊。 她所接触到的所有事物,所有人,都是美好的。自然,她能做到你们口中所提的心善! 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是她,她是我呢?她经历了我经历的一切,她会如何?如果她深深爱着的男人,让她受尽冷落,眼里只有她的姐妹,她又会如何?她不会嫉妒吗?她不会有怨言吗?” “你错了。” 莫止湛没有回答庄眉宁的问题,而是冷冷道:“我母亲并不像你所说的那般,没有经历过苦,没有流着泪彻夜难眠。也不似你说的那么简单,身边儿所遇到的人或事,皆为美好。 我身为晚辈,旁的事情或许知晓得不多。但至少……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你,这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苦了。” 莫止湛这个男人啊。 要么不计较,一旦计较起来,便什么都计较了。 “我母亲……她处处护着你。却不料,你一直在利用她。你利用她对你的好,活得越加自在。就连后来,北定侯府的大门,你都能随意出入。 你利用她疼爱你,得以在北定侯府过宿。你利用她的信任,与我父亲做出了那等事。你利用她心软,得到了妾室的位置。 你说我母亲没有受过苦?那么你告诉我,遭遇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背叛,是不是苦?在你心满意足得到姨娘的位置时,那一/夜,她有没有流尽眼泪? 美好的人和事物?呵……哪里有那么多的美好呢?你,不就是最不友善最不美好的那一个吗?” “你……” 第659章 :祠堂问罪(四) “你……” “姨母,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去追究我父亲待你能冷漠如陌路人?说到底,当初攀上北定侯府,不都是你自愿的吗?现如今,责怪我父亲冷淡,责怪我母亲得尽了我父亲的爱,又是为了哪般?” 若是以前,莫止湛一定不屑于去询问这些早已经过去了的事情。 可现在,他也有怨了。 当他瞧见庄眉宁死不悔改,还一昧责怪他的父亲与母亲时,他竟也有了一股子,想要往庄眉宁伤口上撒盐的冲动。 哦,不。 那不是冲动。 他现在,正在往庄眉宁的伤口上撒盐,不是吗? “难道在你还没入北定侯府的门之前,瞧不见我父母的感情有多好吗?难道,你感受不到我母亲对我父亲的依赖,感受不到我父亲对我母亲的疼爱?” 感受不到?怎么可能。 她不仅感受到了,她还看得真真切切的! 正是因为这种令人艳羡的感情被她瞧见了,她才会心生嫉妒,才会幻想,自己也能成为莫昌海的所爱,不是吗? “那就让他们在九泉之下相爱吧!” 庄眉宁心里的伤,一阵阵疼。 体内的怒火,也再次翻腾。 “既然我的爱,他不愿意要,一心只惦记着你的母亲。那么,也好!你瞧瞧,现在你父亲母亲都没了。九泉之下,他们想如何相爱,便如何相爱!” 庄眉宁咬着牙,道:“你也不必满腔怒火的来质问我,为何心中会有如此多的怨气儿。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往事儿,我也不愿再提!” “以前的事儿,提与不提,都由不得你。” 莫止湛勾唇一笑,却笑得极其讽刺。 “在你的身上,我并不想过多的浪费时间。但关于往事,关于你造下的每一桩孽,我想,是时候公之于众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眉宁有些心虚。 “从方才我问你的那几个问题中,不难看出,我们莫家待你,还是不薄的。祖母待你虽不亲厚,但也不坏。母亲待你如嫡亲妹妹,处处护着你,疼着你。父亲除了不爱你外,对你也是敬重有加。我曾如此信任你,将你当成我的第二个母亲。 甚至……在你埋怨我父亲冷落你,埋怨我母亲得到了父亲所有的爱的时候。其实你是想告诉大家伙儿,你爱我父亲爱到了骨子里。可偏偏,我父亲对不住你。 ” 说罢,莫止湛冷笑了声儿,终于进入了正题。 “呵……既是如此,那么身为晚辈的我,倒有些事情弄不明白了。今日,当着全家人的面,有些疑惑,定要问得一清二楚才是。” 言毕,便径直开口:“我想问问姨母,既然我母亲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要害她丢了性命?还想问问姨母,既然我祖母没有害过你,为何你要将我祖母置于死地? 想问问姨母,我即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亦是你的外甥。当年我还那么小,你是如何狠下心来,给我下药。以至于,我从小到大都受病痛的折磨。即便是后来娶了妻,也丝毫不敢为自己留个后代! 也想问问姨母,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父亲爱得入骨。又为何,要在我父亲身处战场保家卫国时,与别的男人苟且,纠/缠不清?” 莫止湛话说到这,稍稍顿了顿,才又看着庄眉宁那惨白的脸,继续道:“更想问问姨母,既然莫家与你无冤无仇,待你不薄。你又为何要让莫家蒙羞,背叛了我父亲不说,更与别的男人生下骨肉。让莫家,为你与那男子养了近二十年的闺女?” 紧接着,又讽刺笑了笑:“沁雅做错了什么?她可是你青黛院的人,更是北哥儿心爱的女子。你如何能狠下心来,将她杀害?还有扶摇,她从头到尾无辜至极!你几次三番的陷害,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庄眉宁有些结巴。 她不敢去看莫止湛的眼睛,只一昧否认,甚至开始倒打一耙:“我……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想陷害我! 湛哥儿,我可是你姨母啊!从名义上来说,更是你的母亲!你此番好不容易回来,我本是为你感到高兴的。可你怎么能……怎么能随便听信别人的谗言,就跑来诬陷我呢!” “诬陷?” 莫止湛微微摇了摇头,笑得很是嘲讽:“我不过是在阐述事实,何来的诬陷?” 对于莫慎儿的事情,大家伙儿都是知晓的。 当然,这些年来,庄眉宁诬陷过谁,唱过多少让人贻笑大方的戏,大家心里都清楚。 只是…… 关于庄莞惠的死,关于莫止湛身上的毒,关于太夫人被害…… 这些事情,却新奇得很啊。 “湛哥儿,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最先站出来的,是三房三老爷。 他自幼就与莫昌海感情甚好。 莫昌海前往边疆的时候儿,还曾亲口叮嘱过他,要他照顾好老母亲,和他的妻儿。 太夫人自不必说。 三房三老爷虽没过继到太夫人的名下,但他却是从小由太夫人养大的。太夫人对他,视如己出。那么多年来,那些恩情,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即便没有莫昌海的叮嘱,他也会好好照顾太夫人。 再加上,庄莞惠甚得人心。 就连大夫人刘氏这样难缠的主儿,都对庄莞惠赞赏有加。而莫止湛,从小聪明绝顶,懂事儿孝顺。 在三房那里,庄莞惠无疑是最好的嫂子。而莫止湛……哪怕三房三老爷没说过什么矫情的话,但却时常让自己的儿女以莫止湛为榜样。 现如今,听见莫止湛说的那一番话,他顿时心惊肉跳。 “你母亲的死,难道另有隐情?你的身子怎么了?中了什么毒?被下了什么药?还有祖母的事,又如何说?” 说罢,三房三老爷强硬道:“这侯府里住着的,本是一家人。怎么现在竟弄出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来? 究竟,还有多少龌蹉事,是咱们不知道的?湛哥儿,你说!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让我们好好听听!” 第660章 :祠堂问罪(五) “哼!” 长房大老爷见三房三老爷都如此说了,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这孩子长再大,也还是孩子!别以为昌海夫妇都不在了,谁就能随意欺负了湛哥儿去!好歹,他的大伯还活着呢!” 说罢,长房大老爷又朝着莫止湛望去,道:“湛哥儿,你莫怕。如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可说出来。你还有那么多的长辈为你做主,难道还怕一个区区妇人不成?” 长房大老爷的这番话,让人觉得格外好笑。 在庄眉宁看来,自己仿佛成为了莫家的局外人。 什么叫昌海夫妇? 难道莫昌海和庄莞惠是夫妇,和她就不是了吗? 而对于太夫人、沈扶摇几人来说,倒觉得长房大老爷惺惺作态,虚伪至极。 做主? 二十多年近三十年了,这个大伯父何时为侄子做主过? 要说到‘欺负’二字儿,难道长房还欺负得少吗? 呵…… 那么多年啊,恐怕也就今日,北定侯府看起来最是‘团结’。 “你们不必演出那一副一致对外的模样儿来。” 长房大老爷的话,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素来小心眼的庄眉宁呢? 她盯着长房大老爷,道:“北定侯府的水啊,深着呢。每个人心里想着什么,自个儿清楚。就像生了暗疮多年,却未曾得愈的脸,狰狞极了! 也不必阴阳怪调,暗指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莫家的事儿。我说过了,有本事儿,就将证据拿出来!若拿不出证据, 就休要浪费功夫,做一些无谓的陷害。” 庄眉宁还是太过自信了。 她以为,这世上早就没有了可以制衡她的证据。 正是因为如此,才敢大放厥词。 “你要证据?好。” 莫止湛挑了挑眉,问:“可你犯下的罪孽如此之多,证据也如此之多,我该从何开始清算呢?” “你若拿得出证据,便随意放马过来。” 庄眉宁见莫止湛这般说,更是断定了对方没有证据。于是,说话的底气儿又足了一些。 呵…… 庄莞惠是我杀的又如何? 那老东西是我害的又如何? 莫止湛的毒,是我下的。莫慎儿,的的确确不是莫家的血脉。 可…… 那又如何? 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她这个一品诰命怎么样。 “好啊。” 莫止湛似笑非笑:“那,咱们就一笔一笔的来吧。小的罪孽,且也罢了。但大的那几桩事,你一件都休想逃。” 莫止湛并非是个喜欢与人争辩的人。 平日里,他可以话少到像个哑巴。 可今日,这事儿,他必须得亲自出马。 因为他今日要对付的人,是庄眉宁,是北定侯府的侯夫人,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而他,是莫昌海的儿子,是北定侯府的嫡长子。 儿子状告继母,虽为不孝。可若情有可原,即便传了出去,也无人敢说闲话。 可如果他躲了懒,让沈扶摇出马。 那么,儿媳妇对付婆婆……即便有天大的道理,沈扶摇也依旧会受人诟病。 为了不让沈扶摇受人闲话,莫止湛必须得自己站出来。 “就从头开始吧。” 莫止湛看也不看庄眉宁一眼,只道:“从你害死我母亲,开始。” 说罢,只见莫止湛朝宋祁望去。 宋祁点了点头,便朝外头的徐七喊道:“徐七,带房妈妈进来。” 徐七得令,不出片刻,便引了房妈妈进来。 房妈妈这两年虽离了北定侯府,去到了沈扶摇名下的庄子过活。看着,像是走了下坡路。可实际上,庄子的日子闲散。没有了主人家在,房妈妈在庄子里,更像是一个小主子。 以至于,她的精神看起来比以前好了不少,身子比起以前,也更肥胖臃肿了。 “奴婢房氏,见过太夫人,侯爷,侯夫人。” 房妈妈恭敬朝着太夫人、莫止湛、沈扶摇等人行了礼。 “房妈妈?” 太夫人皱了皱眉,似在回想着什么:“可是前两年,从咱们侯府大厨房里出去的那位房妈妈?” “回太夫人话,正是奴婢。” “嗯……” 太夫人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你在我们侯府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了,虽不是大厨房里的厨娘,但手艺却不错。 你会做荷花糕,糕点香味清甜,扶摇很是喜欢。还特地,命人给世安院送过一些。” 说罢,又疑惑道:“我听闻下头的人说,你年纪大,身子又不好,不宜近身伺候主子。所以,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府,去了下头庄子做活。” “回太夫人,正是。” 房妈妈坦坦荡荡,没有半点隐瞒:“只是,当年离府,并非奴婢所愿。而是得了侯夫人的搭救,出去逼灾了!” 说罢,房妈妈又道:“倘若不是因为有侯夫人的搭救,奴婢恐怕早就命丧歹人之手。今日,也便不能前来给太夫人请安了。” “哦?此话,从何说起?” 太夫人挑眉,问:“你虽在侯府里待了二十来年,但却无权无财。又怎么会,有人害你?” 太夫人到底掌管了北定侯府多年。 对于这些有资历的奴仆,即便不能记得一清二楚,也是能说得上一二的。 “太夫人,正是因为奴婢无权无财,所以才有生命危险啊。” 房妈妈深深叹了口气儿,道:“奴婢在侯府待了二十多年,知道的隐秘事儿虽不多。可独独知晓的那一件,也足以要了奴婢的性命。 再说了,就连莫管家那样了得的人物,最后都落得如此下场。奴婢不过一个小小的杂役管事,哪里又敢保证,自己性命无忧?” “你知晓了什么事儿?” 莫止湛终是开了口,慢慢将话题引了出来:“为何,就那一件事儿,就足以让你丢掉性命? 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是,侯爷。” 房妈妈听到此,忙‘噗通’一声儿跪下,道:“太夫人、侯爷、侯夫人恕罪。这件事儿,奴婢原本在二十多年前,就该说的。 只是……只是因为奴婢胆小怕死,所以……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第661章 :祠堂问罪(六) 说罢,房妈妈又道:“这事儿,是奴婢做得不厚道,对不住死去的庄侯夫人,对不起侯爷。奴婢愧疚了二十多年,每天都受到良心的谴责。现如今,奴婢是再也没法忍了!” 言毕,只见房妈妈突然朝庄眉宁望去,指着道:“是她!是小庄侯夫人!当年,是小庄侯夫人杀了庄侯夫人!” “你胡说!” 庄眉宁眉头一皱,连忙否认:“她明明就是病死的!这事儿,当年谁不知道?那一年,湛哥儿才四岁。他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前前后后不知来了多少大夫为她医治。 可她自己命薄,没有福气儿!所以,这才会……” “究竟是谁在胡说!” 一直守在沈扶摇身边儿的宁妈妈,终是忍不住了。 她猛然上前一步,道:“是!我家小姐生病的那一年,是前前后后请来了不少的大夫。可那些大夫都说,我家小姐的身子并无大碍。只要好生养着,就一定会痊愈!” “可她痊愈吗?那一个个庸医!” 庄眉宁急急反驳,道:“最后,还不是将她治没了?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消沉。最后,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房妈妈盯着庄眉宁,插话道:“当年,庄侯夫人的病,其实是能好的。如果说庸医耽搁,那么又怎么会每一个大夫,都在一开始的时候,说庄侯夫人的病会好?难道只是巧合吗? 说起来,如若没有小庄侯夫人你在背后动手脚。想来,现在庄侯夫人还活得好好的!” 说罢,房妈妈便将当年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当年,为了更好的照顾庄侯夫人的身子。星辰阁里所有的汤汤水水,都是在小厨房里准备的。可小庄侯夫人,你们青黛院的吃食,却还是跟着大厨房。 那时候儿,奴婢只是大厨房里的一个粗使丫鬟。旁人在休息的时候儿,奴婢总是在做清扫。也就是那时候儿,奴婢发现,小庄侯夫人你身边儿的于妈妈,总是在清晨的时候儿过来与大厨房说,需要炖汤。” “怎么?身为北定侯爷的姨娘,难道我连喝一口汤都不行吗!” 庄眉宁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炖汤,倒不足为奇。可日子久了,奴婢就发现了不对劲儿!那于妈妈每次,都是清晨的时候儿过来,且还是亲自过来。随后,又等到午时,待大厨房的人少了,偷偷出现。 她每次过来,都会往汤里倒入一些药粉。待将这事儿干完了以后,又悄悄离开。直到晌午过后,大厨房的人多了,她才又过来拿汤。” 说罢,房妈妈大胆道了一句:“奴婢斗胆问上小庄侯夫人一句。于妈妈身为你的亲信,难道就真的那么闲吗?一份炖汤而已,竟值得她亲自跑三次。还有一次,是偷偷摸摸的?” “你……” “那时候儿,奴婢胆小,也知晓人微言轻的道理。所以,心里虽觉得奇怪,但却不敢多言。” 房妈妈再度转过身,朝着太夫人道:“甚至,在次数多了以后,奴婢还怀疑,于妈妈想害自己的主子。于是,有一日,奴婢偷偷跟上了于妈妈。这才发现,于妈妈端着炖汤去了星辰阁,而非青黛院。 奴婢记得很清楚!从于妈妈命大厨房的人炖汤开始,再到庄侯夫人病逝,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而距离奴婢发现汤水是端进星辰阁,再到庄侯夫人离世,也就七日。 若说那汤水没问题,奴婢打死都不信!而于妈妈,如何会有那样大的胆子?仔细想来,不过就是奉命为之!” “是啊。” 宁妈妈点了点头,悲痛万分:“那时候儿小姐对自己的这个庶妹既疼爱又信任。她如何能得知,自己会死在妹妹的手里?” 说罢,宁妈妈‘噗通’一声儿跪下:“小姐死后,小庄侯夫人便成了侯爷的续弦。从一个妾室,变成了嫡妻。她开始抚养当年年仅四岁的小世子,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可小姐呢?她如此美好的一个人,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太夫人啊,奴婢恳求您,为您的儿媳妇庄莞惠做主啊!” 言毕,便是三个响头。 “你先起来。” 太夫人示意蒋妈妈去将宁妈妈扶起,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一切都如房妈妈所言,那我老婆子即便年纪再大再没用,也是要好生追究的!” 说起庄莞惠,太夫人心肝都疼了。 那是多么懂事儿的一个孩子啊。 只可惜…… “呵!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庄眉宁突然冷笑,道:“你们容不下我,便直说!何苦随意寻一个人来,诬陷于我?你们以为,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就是证据了吗? 当年的事儿,除了她外,还有别人瞧见吗?你们又怎么能确定,这个老妈子说的话,就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暂且不提。” 莫止湛淡淡看了宋祁一眼,道:“就如祖母所言,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会有人能证明,你是如何的蛇蝎心肠。 宋祁,莫管家可到了?” “回侯爷话,莫管家已经在外头恭候多时了。” “嗯。” 莫止湛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莫管家?” 大夫人刘氏惊讶不已:“莫管家不是……” 庄眉宁身子忍不住的发颤。 莫管家? 莫固安?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 庄眉宁正想着,只见门口处,走进来了一个人。 那可不就是莫固安吗? 只是现如今的他,不再是锦衣在身。而是着了青布麻衣,整个人黝黑了不少。 但…… 他的气质,却更显冰冷了。 “奴才莫固安,见过太夫人、侯爷、侯夫人。” 莫固安一进来,便直直跪了下去。 “你还活着?” 太夫人并不惊讶,但却走了个过场,道:“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起来了,跪着像什么话?” 莫固安一动不动,应道:“奴才有罪!即便是跪上一辈子,也无法赎罪啊!” 第662章 :祠堂问罪(七) “你有罪?你有什么罪?” 太夫人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慈祥:“你祖辈父辈,都为莫家鞠躬尽瘁。而你,也兢兢业业,忠诚不二,何罪之有?” “奴才……奴才犯了天大的死罪!” 莫固安没有犹豫,径直便将这些年来,他与庄眉宁所犯下的事儿,一一诉来。 “奴才窥视主子的女人,早在二十多年前,便与小庄侯夫人暗度陈仓。奴才为了帮小庄侯夫人巩固地位,更听从了她的蛊惑,帮她寻药,对……对侯爷下手。甚至……” 莫固安一番话下来,竟数出了数十桩的罪。 且每一桩,都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莫固安,你疯了!” 庄眉宁咬着牙,道:“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样污蔑于我!” “阿宁,事到如今,你就认了吧。” 莫固安那双看向庄眉宁的眼,没有丝毫怜惜。 “好处?他们并没有给过我任何好处。只是我自己,终于看清了你,明白这世上,终究还是需要正义。” 说罢,莫固安阴郁了一张脸,道:“若你一定要追究好处,那么我想,唯一的好处,就是给了我机会儿,再度见到你。 我想当着大家伙儿的面问问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我爱了你二十来年,在每一个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不曾缺席。 你让我往东,我从不往西。为了能让你高兴,我为你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杀人,放火,下毒!为了扶你的儿子上位,为了你心心念念的中馈大权,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 我知道你爱莫昌海,爱入了骨子里。我本以为,即便是你不爱我,那么我们之间也是有情分的。我本以为,就算我得不到你的心,你对我,也当有一些不舍。 就算是念在我这么多年,为你鞍前马后的份上,你总不至于做得太绝!可事实上呢?阿宁,你想让我死啊。 为了保住秘密,让你与我苟且的事情永不被外人知晓。你竟动了杀念,买通杀手,杀人灭口。” 说罢,莫管家又冷笑了声儿:“呵……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你想要我死,你直接开口就是。我如此爱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难道,还不肯为你去死吗?可你啊……丝毫准备都没曾留给我。 你骗我,利用我,杀我。呵……为什么?为什么对我,你也能如此狠心?难道,你是个没有心的人吗!” “我……” “够了!” 长房大老爷可不愿意听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只开口打断,道:“你们之间的那点龌蹉恩怨,且留到私底下去说罢。现在我只关心,慎姐儿的身世。” 说罢,长房大老爷朝莫慎儿望去:“早先,说起慎姐儿不是莫家的骨肉时,我还在猜测,她会是谁的孩子。现如今既然莫固安你自己跳了出来,那么,我想这疑惑,也算是解决了。 倘若庄眉宁没有与旁的男子再牵扯,那么慎姐儿的生父,就是眼前的莫固安无疑了。” 莫固安与莫慎儿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僵硬了身子。 前者,是震惊无比。 莫慎儿……莫慎儿是自己的女儿? 不! 前两年,他明明听到莫慎儿与庄眉宁的对话。关于莫慎儿是自己女儿的事,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可为什么…… 为什么大老爷会这样说呢? 而后者,则透露出了深深的绝望。 从她被‘请’回来的那一刻起,她便觉得自己的脸,被一次又一次打得生疼。 在庄眉宁被众人质问的时候儿,在莫固安出现的时候儿,在…… 呵。 在每一个,莫家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儿。 莫慎儿都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莫家。 她多在莫家待上一刻,便多受到一刻的羞辱。 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啊! 如何能受得了? “你……你说什么?” 莫固安呆愣,吞吐开口:“六小姐……六小姐她……”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莫止湛冷冷开口,打断了莫固安的话:“取血,验亲。” “不……不!” 庄眉宁听言,立即奔了出来,试图阻止。 可她越是如此,众人便越觉得有问题。 于是,几个下人上前。 有些拦住了庄眉宁,有些,则强行取了莫固安和莫慎儿手指上的鲜血。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紧了水盆。 两滴血散开了一会儿,又渐渐融合到一起。最后,形成了一朵灿烂鲜红的花儿。 两血相融。 亲生血脉无疑。 “不……不可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莫固安和庄眉宁异口同声否认。 对于庄眉宁来说,她是打死都不能承认这件事儿的。 而对于莫固安而言,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来人啊,将莫固安拖下去,暂关柴房,等候处置。” 莫止湛下了命令。 莫固安很快,就被徐七几人拖了下去。 而庄眉宁,此时早已元气大伤。 “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她死活不认,不断摇头往后退去,说自己是受害者。 如此行为,便是连莫皖北和莫慎儿,都不敢开口为她说话。 “事情还没完,姨母。” 莫止湛并不打算手下留情。 如若不然,岂不是白费了沈扶摇的苦心? “如若你觉得,房妈妈和莫管家的话,还不能证明你的罪行。那么,接下来的这个人,一定能让你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所犯下的所有罪过。” 说罢,莫止湛又朝宋祁望去。 宋祁领会,亲自出去,又带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妙龄少女。 一个,则是步伐酿跄的妇人。 “于妈妈!” 庄眉宁在看到那妇人的时候儿,下意识叫出了声儿。 那妇人幽幽看了庄眉宁一眼,便朝太夫人几人跪下:“唔……唔唔……”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血书。 她对庄眉宁的惊讶,视而不见。 更不可能瞧见,庄眉宁眼中闪烁着的泪光。 蒋妈妈下来取了血书,便递到了太夫人手上。 太夫人看着那血书,脸色越发难看。 第663章 :祠堂问罪(八) 太夫人看着那血书,脸色越发难看。 她拍案而起,用力将血书丢到庄眉宁脸上:“看看!看看!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在莫家为非作歹干下的好事儿! 你说房妈妈是诬陷你,你说莫固安是发疯!那么我问你,于妈妈的血书,又是什么!” 庄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妈妈,随后,愤怒地拿起血书。 那一大张绢布里,满满当当写满了她的罪行。 她颤/抖地握着那血书,胸/脯因为愤怒,而忽高忽低。 “于妈妈,你……你怎么能如此待我!这么多年来,我待你不薄!” “唔……唔唔……” 于妈妈唔唔了两声儿,紧接着流下了泪水。 待我不薄? 呵…… 小姐啊,你待我,可太刻薄了。 “我是冤枉的!” 庄眉宁丢掉血书,依旧死活不认账:“于妈妈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或是受了旁人的要挟!否则,她怎么会如此诬陷我? 更何况,她当初可是一个死了的人。现如今突然出现,难道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吗?” 说罢,庄眉宁又朝着于妈妈道:“你究竟怀了什么心思?非要和那些人一起害我!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好,都是喂了狗吗!” “唔……唔唔……” 于妈妈听庄眉宁到了这厮地步,说出口的话还那么难听,不免唔唔争辩了几声儿。 许是怕大家伙儿不知晓她的意思,又忙让香莲去把绢布捡回来。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绢布的另外一面写道:“血书所写,字字属实,奴婢可以死为证!” 这话刚写下不久,还未待大家伙儿反应过来。 只见于妈妈猛然起身,朝离庄眉宁最近的那一根柱子奔去。 ‘嘭’的一声儿。 血溅莫家祠堂。 “啊!” 庄眉宁看着那渐渐软了的身体,捂住耳朵尖声儿大叫。 “医清,快去瞧瞧!” 沈扶摇吩咐。 晚了。 还是晚了。 当医清上前,伸手去探于妈妈的鼻息时。于妈妈,已经当场毙命。 “先有房妈妈和莫管家,后又有于妈妈以死力证,你还不肯承认吗?” “承认什么?我不承认!” 庄眉宁惊慌盯着莫止湛,道。 莫止湛冷笑:“不管是房妈妈的证词,还是莫固安的证词,都与于妈妈的血书并无出入。且慎姐儿的血,也跟莫固安的相融合。你承认与不承认,结局就摆在这。” 说罢,又道:“我念在你为莫家生了一个儿子的份上,不会将慎姐儿的身份宣扬出去。我相信,在座的任何人,也不会做出让莫家丢掉脸面儿的事情。 慎姐儿依旧是我们莫家的嫡出小姐,周家那边,若有欺辱了慎姐儿的言行,我们莫家必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至于你……呵……北哥儿总是要娶亲的,青黛院你是待不得了。去北院的矮屋里思过吧。从此,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再踏出北院矮屋一步。” “凭什么!” 庄眉宁不甘心。 她大声嚷嚷:“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丞相府的人!” “你没脸见他们,他们也不会见你。” 莫止湛依旧冷冷道:“你今日所犯的错,我不会到外人面前宣扬。但丞相府那头,我是必定要知会的。因为于我而言,他们是我的外祖。” “你……你……” “拖下去!” 莫止湛没再给庄眉宁说话的机会儿,便令人亲自将她拖去北院的矮屋。 而祠堂里,大家伙儿都噤声儿不语,生怕自己惹了祸事儿。 “北哥儿,慎姐儿。” 太夫人的语气儿,疲惫不堪:“去送送你们母亲。这将是你们此生,见她的最后一面。” “祖母……” “去吧。” 太夫人没看莫皖北与莫慎儿,知道:“看完以后,北哥儿就回青黛院里待着。慎姐儿,就回周家吧。” 言毕,又悠悠道:“无事儿,就好生在周家待着,不必回来了。” 太夫人是心疼莫慎儿的。 可就是越心疼,心越疼。 她无法再去疼爱这个姑娘了。也无法,再看着这个‘孙女’了。 每每看到她,太夫人总会想起庄眉宁是如何如何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或许…… 莫慎儿不出现,于太夫人来说,才是好事儿。 莫慎儿咬着唇,流着泪。 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是!周家媳妇儿,谢过太夫人恩典!” 所谓周家媳妇儿,是因为她已嫁去周家。所谓太夫人,是因为她再也无法做莫家的孙女儿了。所谓恩典,是感谢莫家的人没有拆穿她的身份。 于她而言,这已是大恩。 莫慎儿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似乎……一瞬间就长大懂事儿了。 她没有闹,也没有像庄眉宁那般,死活要赖着莫家。 能保住脸面儿,已是极好的事情,不是吗? 至于莫皖北。 他深知自己做了多少的错事儿。 只是那些事儿,最后都被归咎到了庄眉宁的身上。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是‘干干净净’的。 但这一份‘干净’,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不管是太夫人还是莫止湛,都知晓,莫皖北做过些什么。 莫皖北和莫慎儿退下了。 太夫人又当着众人的面儿,道:“听闻,我这次昏迷不醒时,府中发生了一些不团结的事儿。其中,就有嘲讽老三由我抚养,却不在我名下的难听话。 今日,既然大家都来了祠堂。那么便趁着这个机会儿,将老三的事儿一起办了。” 说罢,太夫人又道:“早在你们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儿,就提过,要将老三过继到我的名下,成为嫡次子。只是那会儿,你父亲要前往边疆,走得急。所以啊,便一直没有过继成。 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是真心将老三当亲生儿子对待。而老三对我,也是极其孝顺。 他养在我身边儿那么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我要将老三过继到世安院。这一点,我相信大家伙儿都没意见吧?” 太夫人在说这话时,眼睛若有若无瞟向了长房那头。 长房大老爷心里不情愿,却不敢说话。 于是…… 第664章 :他不能留 于是…… 太夫人将三房过继到自己名下,使得三房成为嫡出的事儿,便进展得极其顺利。 至于长房。 太夫人只道:若你们觉得,侯府还能待,便待着。但我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咱们侯府也不似过去一般荣耀,可以兜得住你们的胡作非为。 若实在不想一块儿过,也可分家,出去另立门户。 长房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分家的。于是,便老实了不少。 …… 庄眉宁的事情解决清楚以后,太夫人单独留了莫止湛。 聪慧如她,早就看清了许多东西。 莫止湛对太夫人没有隐瞒。 只要是太夫人怀有疑惑的事儿,他都一一做了解答。 譬如,他的死。 譬如,他的盘算。 就连莫皖北的腿伤,他也没有丝毫隐瞒。 太夫人深深闭上了眼,虽不愿看到莫止湛与莫皖北二人兄弟残杀。可在满门抄斩面前,倒也只能忍了。 “接下来,你还打算如何?” 太夫人声音很软,朝莫止湛问道:“三皇子殿下虽是我的外孙,可他对莫家、对你做的事儿,已是十分不顾及亲人情面了。 当初北哥儿跟随他,试图造反的事儿,一旦走漏了风声儿。那么对于咱们莫家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我明白你的选择,也理解你的做法。想要让莫家脱困,只有在事情败露之前,去揭发他。而你让北哥儿失去了双/腿,使得北哥儿成为了三皇子殿下的弃子。一旦三皇子殿下造反,北哥儿可以从中脱罪。 但……这并不意味着,皇上不去追究北哥儿之前所犯下的错。” “祖母说的没错。” 莫止湛点了点头,道:“一开始,孙子对四弟下手。一来是想阻止四弟走了偏路,二来,也是想搭救四弟。可随着局势的发展,孙子发现,这远远不足以拯救四弟。反而,还会让四弟连累整个莫家。” “这是他自己造的孽。” 太夫人累极了:“偏偏,又要将整个莫家搭上去。” “四弟不能留了。” 莫止湛垂下眸子,终是说了句:“若继续留着他,只怕莫家数百年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你想……” “医清知晓如何炼制假死药。” 莫止湛终是不忍心夺掉莫皖北儿的性命。 只道:“就让咱们做一场戏吧。让四弟假死,再吃下失忆药。一来,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二来,也不至于让莫家的根,断了。三来,记不清一切,也算是断了四弟的恶念与贪念。” “你放手去做吧。” 太夫人点了点头,重重叹息:“走到这一步,也别无选择了。” …… 庄眉宁被送去北院矮屋后,莫慎儿与莫皖北去看了她一次。 她不断咒骂着莫家的人,更哭诉自己是冤枉的。 可她哪里冤枉了呢? 她所做的那些事儿,莫皖北和莫慎儿都知道啊。 兄妹二人觉得厌烦,到底没多呆。 一个出了北院矮屋,便径直回周家去了。 一个,则在回了青黛院后,命人打包了一些庄眉宁的衣物送了过去。 紧接着,也不再出门。 在她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自保。只有保住了自己,以后才有更多的可能。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在三日后,莫止湛便来了。 与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医清。 医清端着一瓶丹药,恭恭敬敬站在莫止湛身后。 莫止湛道:“吃了它,重新开始吧。”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莫皖北觉得很是不安,可奈何自己失了腿,退无可退,逃不可逃。 “这是用鹤顶红炼制出来的丹药,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莫止湛没啰嗦,径直便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要杀我?” 莫皖北不可置信,问:“二哥,你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当初救祖母的时候,你亲口答应过我,不会追究我的责任。更答应我,会让我稳稳当当坐我的侯爷之位。 这才几日?二哥你怎么就能翻脸不认人!” “我是答应你,不追究你迫害祖母的责。但没答应你,不报你杀我之仇。” 莫止湛淡淡看向莫皖北,道:“我是答应你,让你稳稳当当当你的侯爷。我没食言!至少临死,你也都是北定侯。”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一点,你与姨母很像。” 莫止湛道:“明知我开了口,就是有证据。你们又何苦苦苦挣扎,死活不认呢?当年,我真的是被匈奴兵追杀吗?那些前来杀我的人,可都是三皇子殿下和你的人啊。” 说罢,莫止湛又道:“老老实实上路吧!兴许,还能让你走得痛快些。如若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莫止湛说完这番话后,便起身走了。 留下莫皖北一人,呆立在原地。 …… 夜里,莫皖北到底还是吞下了那瓶丹药。 一时之间,整个北定侯府哀鸿一片。 朝廷那头派人过来问过。 侯府里的人只说,是莫皖北失了双/腿后,受不了打击。这一日日的,精神消沉不说,就连生的意志也没了。 夜里趁着身边儿的人睡下,便自个儿割脉去了。 皇上对此毫无怀疑,只道了几句:可惜。 随后,便又给了莫皖北加封。 而三皇子殿下,因起了疑心,特地前往北定侯府吊唁。 直到他亲眼看到莫皖北入棺,下葬,这才信了。 …… 莫固安那头,沈扶摇也并未让他如愿。 曾经给过的承诺,沈扶摇只以一句‘兵不厌诈’,便全部打发。 “你是不是骗了我!” 莫固安发疯似的朝沈扶摇吼叫:“你说!沈扶摇,你是不是骗了我!” “是,我骗了你。” 沈扶摇回答得极其干脆:“在你死后,庄眉宁并没有与别的男子苟且。莫慎儿,其实是你的亲生闺女。 从你听到莫慎儿和庄眉宁谈话的那时候起,便是入了我的圈套。我知道你不可能背叛庄眉宁,也知道莫慎儿不想要你这样的爹。更知道,庄眉宁为了稳住莫慎儿,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所以啊,我便特地借力打力,挑拨你们的关系。你们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一直在我的圈套里走得极其安稳。也正是因此,我才能如此顺利的,除掉庄眉宁。” 第665章 :你这个毒妇 “你这个毒妇!” 莫固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最后,竟然落入了一个商宦之女的圈套之中。 “毒妇?” 沈扶摇好笑:“我再毒,可有庄眉宁毒?毕竟,她杀你,可是事实啊。” 说罢,沈扶摇跟莫止湛一样,让医清给莫固安留了药丸。 “自己上路吧,我便不送你了。” 言毕,又道:“对了,你的女儿,你大可放心。她依旧是北定侯府的嫡女,周家,谁也欺负不了她。” …… 庄眉宁那头,沈扶摇自然也是要走一趟的。 她去到北院矮屋的时候儿,已经是庄眉宁被关入北院矮屋的第十日了。 北院矮屋,之所以叫矮屋,无非就是因为它的房子建得矮,且冰冷潮湿。 这是连下人都不住的地方儿。 就像后宫里,一定会有的北巷冷宫一样。 只是,北巷冷宫常有不受宠和犯了错的妃嫔被关押进去。而北定侯府里的北院矮屋,虽建立的初衷是关押犯错奴仆。但说到底,也没几个人被关进去过。 短短十天的功夫,庄眉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按道理说,当日被关进来的时候儿,莫皖北也不是没让人给她送物件儿。 可她仿佛丧失了希望,终日懒懒散散,疯疯癫癫。 衣裳脏了也没换,还是穿着十天前的那一身。 蓬头垢面的,发丝里似乎都开始长虱子了。 瞧见沈扶摇进来,也不吵不闹,只是淡淡问:“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 沈扶摇缓缓坐到一张椅子上,也不嫌那椅子脏。 “看我?看我过得好不好,还是看我的笑话?” 庄眉宁嗤笑了声儿:“想来,是要看看我死没死吧?沈扶摇,我如今这副模样儿,你可满意了?” “满意。” 沈扶摇老实回答:“你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了,我如何不满意?这么多年,你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血,得到如今这样的下场,倒是轻了。” “呵……” 庄眉宁冷笑了声儿,道:“轻或不轻,都与你无关。你若看够了,就赶紧滚。省得在这待着,彼此看了心生厌弃。” “急什么?” 沈扶摇不走。 在她看来,一个人生或死,都是痛快的。 唯一不让人痛快的是,摧毁她所有的希望。 “对于前些日子在祠堂里发生的事儿,你心里其实有着许多疑惑,不是吗?为何莫固安和于妈妈还活着?又为何,他们都选择反咬你一口?这些,你都不想听吗?” “即便你不说,我也知晓那是你从中作祟。” 庄眉宁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儿。 然而沈扶摇,却丝毫不让庄眉宁如愿。 她笑了笑,淡淡开口:“其实,我与你本没有多大的恩怨。只是你步步紧逼,让我发现,若我不除掉你,那么终有一日,死的人会是我。 这世上,任何没有恩怨的事儿,若被对方一再欺压,也会有怨而生。我不过是在自保,你也莫要怪我。” 说罢,沈扶摇又坦白道:“慎姐儿和周家的那桩事儿,是我做的,你应该早就猜想到了吧? 当初,周家的人对我身边儿的婢女虎视眈眈。说是我身边儿婢女的八字,能压制住周家公子死去的原配。我特地命人将慎姐儿的八字泄露了出去,更请了一个‘得道高僧’,去游说了一番。让周家的人相信,慎姐儿的八字儿,比我婢女的八字儿更好。 周家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再加上,攀上北定侯府的嫡女,可比攀上一个丫鬟有价值多了。周家的人是个什么德性,想必你也清楚。一旦缠上了,哪里就有那么容易甩得掉的?” “你……你好狠毒的心!” 庄眉宁方才那股淡定自若的样子,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恨之入骨的嗜血模样儿。 “狠毒?自然是比不得你的。” 沈扶摇笑了笑,继续道:“那日,从出门到七王爷有可能出现的传言,从周家公子与慎姐儿的相撞,再到将事情闹开,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当然,若你女儿没有存那勾/搭七王爷的心思,事情也不至如此。 ” 说罢,又道:“哦,对了,还有莫固安。莫固安爱你入骨,这么多年来,他为了你,确确实实是鞍前马后。可为什么,他突然反咬你一口呢? 因为,你杀了他啊。为了能够自保,你选择杀人灭口。而我,偏巧在那个时候救了他。” “你好生大的本事儿!” 庄眉宁恶狠狠道。 “过奖了。” 沈扶摇难得嚣张:“不过,我的本事儿可大不止此。在莫固安这件事儿上,我早就设下了圈套。 不知……你可还记得,慎姐儿与周家公子的事情败露那天?她被下嫁到周家去,曾让你救她。为了稳住她,你是如何安抚她的?具体的话,我不知。 但后来,我听说……你曾发誓,说慎姐儿就是莫家的嫡女,不是莫固安的骨肉。之所以告诉莫固安她是他的女儿,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利用莫固安罢了。” “你……你如何得知!” “香莲,是我的人。” 沈扶摇淡淡道:“你说,我如何得知?” 说罢,沈扶摇又道:“当然,这事儿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知晓。当日慎姐儿与你的对话,莫固安也听到了。莫固安是我命人引过去的!他听了你们的那番谈话后,很是痛心。但那并不能成为他反咬你一口的理由。因为,他爱你啊。 是你!最后,是你的自私害了你。你不仅欺骗他,利用他,还要杀他。我将他救下,并撒了个谎。告诉他,在他‘死’后,你很快便又和旁的男子有了牵扯。为此,我还特地寻了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过去。 除此以外,还带了你随身的玉佩,和那多年不曾穿过的肚兜。玉佩是我让人仿造的,肚兜是香莲偷的。 本就对你极不甘心的莫固安看到这些物件儿后,倒是一点儿也没怀疑。在得到我的承诺以后,立即便决定,要让你得到应得的报应。” 第666章 :皆大欢喜(大结局) “看,现在你的报应不就来了吗?” 话说到此,沈扶摇又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挺佩服你的,即便你什么都不知,但你对沁雅姨娘的敌意,却如此之深。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沁雅姨娘从头到尾都是我们星辰阁的人。 她的出现,不过就是为了毁你儿子名声儿罢了。事实上,你儿子的名声儿的确受损了不少。你与你儿子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你们……你们好恶毒的心!” “对了,还有于妈妈。” 沈扶摇依旧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继续道:“于妈妈当初求你救她时,你没有救她,但我救了。我虽拔了她的舌/头,但却留了她的性命。因为我知道,她会写字儿。 可她从小与你一起长大,我要如何才能让她心灰意冷,反咬你一口呢?想了许久,我终于想到了办法! 我在她昏迷不醒之前,命人在她胸/口处,插了几个剑窟窿,又命医清治好。随后,在你对香莲起了疑心时,搭救了香莲。 我安排香莲与于妈妈相见,声声诉说你的罪恶。更借了香莲的口,编了一段小故事儿。我让香莲告诉于妈妈,她昏迷后被抬为了乱葬岗。你庄眉宁生怕她死得不够彻底,便安排了人去灭口。她胸/口处的剑伤,就是证据。而我,则命人救下了她的性命。 于妈妈并不会感激我,但她会恨你的冷漠和无情。接下来,将你所犯的罪行全盘托出,就再正常不过了。” 言毕,沈扶摇又道:“哦,你一定很好奇,为何于妈妈会听信香莲的话?而香莲,为何又会背叛你?呵……于妈妈一定没告诉过你,香莲为什么会是她的干女儿吧?香莲的母亲,当年可是你害死的!” “你……” “你别动怒。” 沈扶摇缓缓起身,道:“话说到此,我也该走了。所以啊,你也不用怒气冲冲的看着我。只是……在临走之前,还得告诉你两件事儿。 第一,有关于你。第二,有关于北哥儿。” 说罢,沈扶摇轻描淡写,道:“你还记得你曾对止湛下的慢性药吗?那药,可害得止湛苦不堪言。对此,止湛也给吃还了礼。早在几年前,便也同样给你下了慢性药。 其实,你应该能有所察觉的。最近几年,你的脾气越来越大,情绪难以自控。这,便是那药性发作的缘故。你会越来越狂躁,最后,会因为一件小事儿发疯。 或许,是今天下了雨,太潮。或许,是明日出了太阳,太热。总之,你离失心疯的日子,不远了。” “你……你这个贱人!” 庄眉宁说着,便要起来掌掴沈扶摇。 可奈何,她懒散多日,吃喝不饱,早就没了力气儿。 一个酿跄,摔了满地。 “对了,还有你的儿子莫皖北。他试图与三皇子殿下造反,又谋杀自己的亲兄长。所以啊,早在你进入北院矮屋没几日,便已经吞了药,归天了。” “你……你……你说什么!” 沈扶摇深深看了庄眉宁一眼,没再回她的话。只扶着霓裳的手,缓缓离去。 身后,传来了庄眉宁悲戚的哭喊声儿。 可这对于沈扶摇来说,却像是不痛不痒的事儿。 …… 如此,又过了一月。 庄眉宁真的疯了。 只是,远在北院矮屋的她,即便是疯了,也丝毫不影响北定侯府众人的心情。 …… 两个月后。 三皇子殿下举兵造反。 造反之前,京都静悄悄的,毫无预兆。然,就在造反当日,本该是三皇子殿下党羽的莫止湛,却率领了亲兵反戈。三房三老爷的人,也早早做好了准备。皇上的暗影,更是守在皇宫里,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原来,早在三皇子殿下决定造反的时候儿,莫止湛和七王爷,便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上交给了皇上。随后,与皇上一道,演了一出好戏。 自以为聪明的三皇子殿下,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定数。只是他以为自己天资不凡,该拥有更多旁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三皇子殿下因为造反,被贬为了庶人,流放边疆。 熹妃娘娘受到连累,剥夺封号,打入冷宫。 而北定侯府,则因为平反有功,免受牵连。 七王爷在解决了三皇子殿下后,一心想出去逍遥快活。 但奈何,皇上一道圣旨,就将他彻底留在了京都。 太子。 终究是要继承皇位的。 皇上有意,再度让莫止湛前往边疆镇守。可莫止湛却返还了兵权,只想陪在家人身边儿。 七王爷……哦不,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莫止湛说了不少好话,最后终让莫止湛如了愿。 莫止湛依旧是北定侯爷,只是这个侯爷,如今没了兵权。 京都之中,无人因为莫止湛返回兵权,而怠慢了莫家。反而,对莫家越发敬重。一时间,莫家的荣耀,比以前更深。 …… 又过一月。 庄眉宁没了。 据说,是失足掉入了枯井里。 北定侯府草草为她办了后事儿,丞相府那头也没来人。 庄眉宁…… 呵,京都里,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住她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月过去。 北定侯府有了喜事儿。 香莲嫁给了徐七,趣儿嫁给了宋祁。 徐七和宋祁的聘礼,是莫止湛准备的。香莲和趣儿的嫁妆,是沈扶摇准备的。 除此以外,更为两对新人置办了宅院,商铺。 香莲从侯府出嫁,趣儿则被沈家老爷和夫人接回了沈家,从沈府出嫁。 两对新人一道办喜宴,很是热闹。 太夫人身为北定侯府的老祖宗,亲自出席了两对新人的喜宴,使得喜宴一派祥和。 而就在这时…… 素来身子健朗的沈扶摇,竟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突然在宴席上呕吐不止。 她小脸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医清紧张上前诊脉,一不小心,又添了一喜。 只见她急急跪下,高声儿喊道:“奴婢恭喜太夫人,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窥,心知肚明。 这沈扶摇啊,是有喜了! 这莫止湛啊,是有后了! 于是,大伙儿举杯畅饮,好生快活。 莫止湛柔柔看着沈扶摇,满眼都是绵绵情意。 劫后余生,皆大欢喜,大抵就是如此吧。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