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左相又来提亲了!》作者:维以 文案: 作为大衍第一女侯爵,九幽侯慕幽天不怕地不怕,上得了朝堂下得了疆场,揍得了佞臣杀得了胡莽。 皇上见了触霉头,大臣见了绕道走,大事小事不动口,全凭侯爷一挥手。 但是,偏偏上天让她认识了画临。 “夫人,动手伤身。” “夫人,饮酒伤身。” “夫人,骑马伤身。” “你能不叫夫人了么?” “好,听夫人的。” 正文 第一章归来焉识 楔子 一记扬尘,千里马疾驰于金陵大街上,迅疾如风,路人纷纷侧目退避,马上蒙面男身形健壮,飞快架马行至亲王府,而后门前跪拜,双手奉上一封信函,门前三等侍卫牢牢接住,而后穿越前庭递交二等仆役,仆役垂首一刻不停送至殿前,一等侍卫恭敬接下,而后低声禀报,“禀九王爷,塞外急报。” “传。”殿内一个慵懒的声音淡淡道。 侍卫推开殿门,跪拜行礼,贴身侍卫叶深将信函接下,捧至九王爷面前。 赫连玦正饶有兴致地与王妃陆氏下棋,他懒懒倚在紫金榻上,对王妃挑挑眉,“默儿,你帮本王念。” 陆氏眉眼含笑,纤纤细手捏起信函,拆开后面色急转直下,尖尖十指微微颤抖。 赫连玦拈着黑子,嘴角扬起,“怎么了?” “王爷,”陆氏局促不安,压低了声音,“她,她,九幽侯回来了。” 第一章归来焉识 金陵城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摊贩聚集。 “老板,这枣怎么卖?” “哎哟,这可是西域产的,五十文一斤。”老板瞄一眼这位客人,见她衣着普通灰头土脸,想来不是什么有钱人,连回话都是懒得搭理。 客人挑起一个枣往嘴里一扔,点点头,“嗯,确实甜。”又问,“这个橘子呢?” “这是南疆进贡的,一百文一斤。” “哦,”客人十分熟络地剥开一个橘子扔嘴里,点头称赞,“确实好吃啊,南疆不愧是物阜民丰。” “您还买不买了?”老板按耐不住了,一把护住摊子,“哪有只吃不买的道理?也不打听打听,金陵曹家园是吃白食的地儿不。” “谁说不买了?”客人一派无所谓的样子,指了指货架上的苹果,只见苹果前竖了块写着不甜不要钱的木板,“老板,你这不甜不要钱是真的不?” 老板气鼓鼓,“当然,我曹家园一言九鼎。” “哦,那你给我来两斤不甜的。” 老板: 慕幽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甩开了身后叫嚣喊打的摊贩们,她一路冲到了金陵城门前,大摇大摆准备进城。 “哎哎,站住!”守卫眉毛一拧,见一个满脸是土形迹可疑的人正若无其事地入城,一声喝令把她叫住。 “你叫我?”慕幽临跑路前还不忘趁机抓了几把枣,揣在兜里,嘴里嚼得正起劲。 “不叫你叫谁,一看你鬼鬼祟祟就不是个好人,把居住证拿出来检查下。” 慕幽把枣核吐出来,想了想面无表情道,“这个,没有。” “没有居住证就别想进金陵城!”守卫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准备将她打发了,却没想到竟然推不动。 这个人看起来这么瘦弱,就像个落魄的小混混,怎么可能丝毫未动? 守卫一愣,前面呼呼跑来几个人,为首的是曹家园的胖老板,他喘着粗气上下不接,“别让她跑了,她是个贼!” 守卫一听立马把腰刀刷的一声拔出来,“竟敢到天子脚下来犯案,来人,把这个小贼抓住收押!” “天子?”慕幽看着一圈围上来的官兵,挑挑眉,“天子脚下就不能行人么?若是这样,要他又有何用?” “大胆小贼,竟敢亵渎皇上!来人——” “停。我听够了。”慕幽做了个打停的手势,手中现出一抹金黄色的令牌,随后甩给官兵头头,头亦未回,大踏步径自进城。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官兵头领捧着那个令牌,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汗珠,手也禁不住哆嗦起来。 “头儿,怎么了?”一旁的官兵见状不妙,赶忙小声问道。 “快,快跪下。”头领一声吼,官兵连同周围茫然的百姓一同跪在地上向着前面大摇大摆的慕幽行礼,“给九幽侯请安!” 这声音高亢嘹亮,回荡在金陵城上空,奈何慕幽一下没回头,摇身一晃便混入了人群中。 天色渐晚,看守皇宫的侍卫正要阖上宫门,却见一个瘦削的影子在他面前一闪,“谁?” “我。”慕幽无视侍卫阻拦,径自要踏入宫门。 “大胆!皇宫禁地岂是你随随便便能闯的!”侍卫一喝,正要拔刀相向,脖子却中了她一记手刀,瞬间倒地不起。 慕幽转过身来,身前立马聚集了二三百的侍卫,皆是拔刀出鞘,神色紧张。 她看了一眼,问,“魏宜呢?怎么都是些新兵?”说罢,随意前进几步,一派从容淡定,却是逼得侍卫们后退连连,慕幽见状又是摇摇头,“怂,比起我的兵差远了。”要是这皇宫守卫这般贪生怕死,那么受其保护的皇帝处境也是堪忧啊。 她毫不费力地进了宫门,身后的侍卫们趴地不起叫惨连连,正要迈入内宫大门时,御前侍卫魏宜带兵赶到,行礼跪拜道,“参见侯爷。” 暌别五年,见了一路的生面孔,难得见一个眼熟的,慕幽笑笑,嚼着枣调侃道,“魏宜,你带的兵何时这么差劲了?” 魏宜自是知晓宫门那边的惨烈境况,低头尴尬道,“让侯爷见笑了。” “空空呢?”她毫不计较,径自问道。 饶是魏宜见多识广,还是干楞了下,五年都过去了这侯爷还是没改口,他略一思索,还是如实答道,“皇上在养心殿。” “哦,谢了。”慕幽当即要直奔养心殿而去,却不料魏宜迅疾来到她身前,提醒道,“侯爷,没有皇上的谕旨,臣子不得随意进出养心殿,这是规矩。昼刻已尽,宫禁已到,外戚不得入宫。” “嗯。”慕幽点点头,表示同意,“你说的很对。” 说完,一拳挥过去,干脆利落,正中魏宜印堂,禁卫军见状一拥而上,不消半刻,全被她撂翻。 “侯爷,您不是说”魏宜重伤之下动弹不得。 “你说的对啊,但我又没说我听。”慕幽切了一声,瞄了地上的魏宜一眼,“不过有你这样的榆木脑袋在空空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养心殿门前,一脚踹开门,正在打瞌睡的小喜公公惊掉下巴,看到面前的人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才清醒过来,尖着嗓子大喊,“侯爷回来了!” 正在案前勤勤恳恳批阅奏折的赫连空闻声僵住,手中的狼毫啪嗒一声掉落,两眼一抹黑差点昏过去。 “呵,这么激动干嘛?”慕幽大口嚼着枣,两眼盯着他。 赫连空想过无数次他和慕幽再度相逢的样子,遥遥五年,却没有料到是今天。 他摇晃着走到慕幽面前,眼一酸,哽咽着哭了起来,“阿慕,你终于回来了。” 慕幽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愣了会,嘴缝里挤出一个字,“怂。” 正文 第二章对峙朝堂 “话说,不是魏宜领着你来的吗?怎么没见他啊?” 哭了半晌,赫连空终于抹抹眼泪,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奇问道。 “哦,魏宜啊,我们刚才见面他挺激动的,现在还在地上呢。”慕幽继续吃着枣,“他还真是没变,脸跟死鱼一样。” 她瞅了眼自己的衣服,“我好端端的衣服被你哭湿了,赔我五十两银子。”不等赫连空开口,接着塞给他一个枣,“你尝尝好吃不?” “嗯,好吃好吃。”宫中珍稀贡果他都是吃惯了,只是觉得平常无奇,但为了不被揍,还是大力夸赞,“这是你在边塞专门给我带的吗?”他喜滋滋问道。 “这是我在金陵城外抢的。”慕幽淡定道。 “呃” “这件事我还是挺气的,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抢,那个胖老板偏偏说我是偷,真是是非不辨世风日下。” “然后呢?”赫连空很是担心老板。 “没然后了,我把令牌扔给他还钱了,他也就不追我了。”慕幽视线歪斜,“五十文一斤的枣,我在边塞守城,普通士兵一个月的薪水才一千文。” “那我马上下旨给边塞将士补发薪水。”赫连空见她一脸虎视眈眈的样子,握着毛笔的手直抖。 “六部同意么?”慕幽不屑道。 赫连空顿时耷拉下脑袋,“应该不会同意。” “那不就得了。”她声音阴冷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旨明黄的圣谕,摔桌子上,“这是你写的?” 赫连空眨巴眨巴眼,犹豫道,“是——啊。”听到慕幽活动筋骨的咯吱声响,他立马哭丧着脸,“这是满朝大臣通过的啊,我没办法啊。” “我和将士驻守边塞五年,好不容易收回边塞十堡,就这么卷铺盖走人?退让三十里,这样的损招,你怎么能盖章?”她咄咄逼人。 “这是右相的主意,他说这么多年都不能收复边塞,还不如不收。还有常年驻守塞外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耗用财力权衡之下退兵是最好的办法。” 慕幽盯得他发毛,“还有呢?” 赫连空嘟囔,“那个我想着边塞撤兵你不就回来了嘛,哎哎,你别提我耳朵,疼。” “你明天上朝把这道谕令撤了。”慕幽挑眉。 “呃,这个君无戏言不好办好,我撤回。”他嘟嘴,“可右相不同意怎么办?” “他敢!” 这时,小喜公公哆哆嗦嗦道,“皇上,侯爷,左相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慕幽立马起身,“我先回侯府了。”她瞪一眼赫连空,“你这养心殿有没有后门?” 赫连空苦着脸摇头。 也罢,她扬扬下巴,推门而出,夜凉如水,月光如织,映衬满宫明月梨花白。殿外站着一人,长身而立,清冷如画,见了她,淡淡道了一声,“夫人。” “呸,谁是你夫人。”慕幽面无表情,正要离开,那人却移步到她面前,“侯府早就被封禁,夫人还是随我回府吧。” 慕幽一记眼刀杀到赫连空身上,他结结巴巴道,“不是我封的啊,是我父皇。” 他咳嗽几声以正威严,“那个,左相与九幽侯的婚事早已过去五年,而且是当年父皇仓促定下的,未免有所疏漏差错,你二人并无夫妻之实,不如还是算了吧。” 慕幽耸耸眉,觉得此话甚是中听,画临却是不慌不忙作揖道,“臣与夫人的婚事是先皇御笔钦定,微臣不敢违逆。”他腰板笔挺,毫不气馁。 “先皇?一个死——”慕幽翻了一记白眼,改口道,“先皇早就薨逝了。”言外之意,一个死人说的话怎么可能算数。 “天子之言,足抵九泉。”画临从容反驳,“何况,先皇遗诏中对臣之婚事尚有祝辞,我自当好好照顾夫人。” 慕幽听完他一番言论,只是两眼邪邪瞪着赫连空,他异常为难道,“父皇的遗诏确实提过。” 她无言地望望天,心里把先皇咒骂了千百遍,而后直视画临,“你一个病秧子我不愿动手,你给我让开。” 画临摇头,“夫人还是和我回去吧,晚上凉,别冻着了。”说着,要牵她的手。 慕幽不耐烦正要抬手,赫连空唯恐出事忙示意小喜公公,小喜公公立马抱着她的腿不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侯爷,左相向来身体薄弱,怎么担得起你一掌啊,你要打就打奴才吧。” 他哭得声泪俱下有声有色,慕幽只觉烦的很,干脆一抬腿把他踹开,连声招呼没打,头也没抬轻功一跃就飞走了。 大殿前一时空了下来,赫连空无奈道,“左相,这婚事,朕很是为难啊。” “天子之言,九鼎不移。”画临回得有理有据。 赫连空扶额,仰头望天,谁能告诉他,画临这种不通情理的木头呆子,是怎么坐到丞相之位的啊。 慕幽赶到侯府时,已是深夜。 她撕开门上的封条,扫开屋内久积的灰尘,和衣而卧,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夜之间九幽侯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金陵,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大臣们清一律早早到齐,开始小声商量对策。 小喜公公躲在珠帘后,偷瞄了一眼金銮殿,飞快跑到坐立不安的赫连空面前,大呼,“皇上,大臣们好像都知道了。” “口风怎么样?” “别的没听清,但右相好像很不高兴。” “坏了,徐廉这个老匹夫肯定参阿慕一本。朕得想想对策。”赫连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到小喜公公亮着嗓子大喊“皇上上朝”他还是没有头绪。 殿上千呼万唤,“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赫连空沉声,“众爱卿平身。” 果不其然右相徐廉率先出列,“禀皇上,臣听闻昨日九幽侯突返金陵,且居于禁府中,圣上一无调遣,二无圣谕,九幽侯之行径简直大逆不道。” “朕早就飞鸽传书给九幽侯了,她回来是朕的安排,爱卿何必大惊小怪。”赫连空冷静道。 徐廉丝毫不气馁,继续高声陈述,“五年前先皇赐婚,九幽侯抗旨不尊,新婚之夜率兵跑至边塞引得先皇雷霆大怒查封侯府,恰逢边疆战事连绵,朝廷急于用人,先皇这才准许九幽侯戍边戴罪立功。如今战事正紧,皇上怎能贸然将她召回呢?” “都把塞外十堡拱手让人了,战事还紧什么?”众人听闻这声音,皆是一僵,转瞬神色各异。慕幽从殿外悠然走来,声音冷淡,直截道,“边塞三十里地是我和将士们打下来的,守城故难,可绝不能奉还。” 徐廉瞬间变了脸色,显示没料到她会光明正大地走上朝堂来质问。 虽说慕幽平日里长居边塞动辄布衣铠甲不善打扮,可毕竟是自己五年来首次上朝,她特地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老爹的旧衣服,锦衣墨袍,配上她那张面瘫脸,徐徐走来不怒而威。 徐廉赶忙对同党使了个眼色,户部尚书顾云继而反驳道,“退让三十里又何妨?边关连年战火不断,军费开支无度,国库空虚,百姓罹难,不如见机行事退让一步。” “是啊,依微臣只见,眼下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机。”礼部侍郎也紧跟其后。 势头一下子明了,都察院的言官这下子按耐不住了,他们平日里连皇上都敢骂,一个九幽侯更是不在话下,便手持笏板纷纷进言,摇头晃脑义正言辞,“皇上,臣听闻九幽侯昨日进宫把宫中侍卫都打伤了,这分明是有谋逆之罪啊。” “皇上必须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啊。” “若九幽侯不能伏法,实在是令忠臣心寒啊。” 这些言官们平日里骂皇上骂惯了,难得换个人,一时间斗志昂扬畅所欲言,也不管情报是否可靠,反正只要是照着局势骂九幽侯就行,横竖大衍的律令在那儿摆着呢,再怎么骂也不能杀言官。 金銮殿上的赫连空见状冷汗直冒,要是论吵架,对上平日里这些老油条慕幽绝对不是对手。但是,即便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她怎么还是一副神色不改吊儿郎当的样子呢? 言官们大臣们骂着骂着突然觉出不对劲来,但凡是个人听到有人骂自己总归有点反应辩驳几句,可眼下这九幽侯还是事不关己爱答不理的样子,仿佛视若无睹。 正文 第三章侯爷出手 言官们感觉到很挫败,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不可以不尊重我的职业。他们交换眼神准备再度发力,平日里难得有在右相面前表现的机会,今日可得着了。 徐廉面色凝重,心里紧锣密鼓盘算谋划,这九幽侯五年前就不爱上朝,且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不太干涉朝堂之事,连他也摸不准她是个什么性子。 等言官们骂得口干舌燥,大臣们进谏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慕幽拔出耳塞,挑挑眉,“说完了?” 大臣们看得目瞪口呆,感情他们一腔热血简直是白费唇舌对牛弹琴。 “塞外十堡,三十里山河,是我和将士们打下来的,不能退兵。”慕幽语气平静,再度重申了一遍。 “不可,此举劳民伤财——”言官们又是跃跃欲试。 “停。”慕幽做了个打住手势,也不恼,径自走到那个出声的言官面前,撸起袖子一拳挥过去,登时朝堂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 “打人啦,救命啊!”言官吼声连连,旁边的大臣们赶忙来劝架,结果被慕幽一拳一个揍趴下,躺在地上打滚叫惨。 解决完这边,慕幽又直冲冲朝着右相徐廉方向走去,户部尚书顾云连忙挡在身前,大喝,“大胆九幽侯,朝堂之上竟然公然殴打朝廷命官——”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慕幽一下子狼狈撂倒,剩下一个徐廉在强壮淡定。 殿外的带刀侍卫们从没见过这般场景,犹豫拔刀,但没有皇上的命令又不敢贸然动手。 “右相,当缩头乌龟有什么好的?”慕幽冷哼道。 这句话一语双关,且如此直白,即便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脸皮极厚的老匹夫徐廉也受不住,但他还是义正言辞道,“荒唐,九幽侯你乃朝廷命官” “你别以为我不打老头。”慕幽听烦了,动动筋骨打算强逼徐廉改口,他这边口风松了,那么六部也就好说了。 正当剑拔弩张之时,殿外传来了一个舒朗的声音,如若春风拂面却暗含肃杀之气,“本是诧异今日朝堂怎会如此热闹,缘是九幽侯来了。” 慕幽一蹙眉,来人正是九王爷赫连玦。 大臣们又是眼皮直跳,这九亲王平日里是极少上朝的,怎么今日突然就来了兴致,莫非是为了瞧热闹? 龙椅上的赫连空顿时脸色很难看,手心里直冒冷汗,赫连空是他父皇的弟弟,是他爷爷年龄最小的儿子,从小就万千宠爱于一身,作威作福奢靡成性,且手握兵权,连他父皇在位时都不敢动他一毫。今日他忽然来上朝,怕不是有所图谋。 朝堂争斗过程中赫连空很自觉地一言不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慕幽一路拳打脚踢,大臣们见皇上始终不发落也不可奈何,只得乖乖闭上嘴,求饶的求饶,奉承的奉承,风向顿时逆转。 可赫连玦的到来,却令局势急转直下。 大臣言官们受了慕幽的打,纷纷向皇上讨公道,他们心里很清楚,有了九王爷的坐镇,皇上必须得有个发落处置法儿,不然难以服众。 “九王爷来了啊。”慕幽一张脸还是没有表情变化。 “五年没见,侯爷的身手还是这么敏捷。”赫连玦眼风扫过鼻青脸肿的大臣们,微微一笑,熠熠生辉。 他继而道,“塞外鞑子不懂攻城只管略地,退居城墙之内不失为明智之举。” “九王爷说的对,可我不听。”慕幽无所谓道,“那九王看来是支持右相了?”她睨了赫连玦一眼,开始思量他这张俊脸打左边好还是打右边好。 “侯爷此言差矣。”赫连玦微微作揖,向着高处的赫连空朗声道,“皇上,不如听本王一言。” 赫连空不情不愿道,“皇叔有何高见?”如果赫连玦今日不来,左相称病,右相年老,只要他不开口发落她,搞不好文武大臣们真会被慕幽一顿狠揍屈服改口。 “依本王之见,边塞退兵一事不如重新表决复议。九幽侯不远万里赶来,她的建议自是重中之重。”赫连玦看着慕幽,缓缓道。 “不行。”慕幽眼神凌厉,不留情面道,“一帮酒囊饭袋能商量出什么来?”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陷入沉默中。 赫连空险些扶额,尴尬道,“朕觉得皇叔提议颇有道理。不如这样,此事便由左相右相二位相国商议做主,六部协同表决,等商量出结果朕再批复,如何?” 九亲王的提议谁敢反对?既然皇上都没意见了,满朝文武只得无可奈何高呼“圣上英明,九王爷英明”,在一片祥和中,早朝就此结束。 大臣们都一瘸一拐走出殿外,赫连玦却是岿然不动,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慕幽,薄唇微启,调笑道,“侯爷,本王的提议可还公平?” “公平能当饭吃?”慕幽不屑道,“我和皇上有话说,九王爷还是先告辞吧。” 赫连玦勾唇一笑,倒是神色淡然,负手而去。 赫连空瞅着他走远了才屁颠屁颠从龙椅上跑下来,胆战心惊道,“我皇叔厉害着呢,你和他说话客气点。” 慕幽蹙眉,眼神疑惑,“我哪里说话不客气了?” 赫连空扶额,满脸黑线。 二人坐在殿内明晃晃的台阶上,赫连空给她梳理脉络,“左相常年称病,前段时间没来上朝,所以边塞一事他没有表决。” “那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慕幽直白道。 “这,我也拿不准,不过即便是他同意了,六部也不一定会同意。” “得了吧,六部都快成徐廉家的了。”慕幽翻他一记白眼。 “那就算六部同意,不是还有我嘛,我只要把这个奏折压下去,边塞你想守便守。”他见慕幽一脸狐疑,一下子又泄了气,“好吧,皇叔提的意见,想压下去也不太可能。” “你这皇帝当的跟草包似的。”慕幽鄙夷地瞄他一眼,又叹口气,“我这架打的,跟竹篮打水似的,白便宜赫连玦了。指不定有多人要投靠他对付我呢。” “那个,其实不是还有办法么。”赫连空弱弱道,碰上慕幽狠戾的眼风,只好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你要我去找画临那个病秧子求情?”她抿抿嘴,“我不去。” “可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只要左相不同意,六部根本没插手的机会。”赫连空诚心劝道。 “你是皇上,你怎么不去?”慕幽横眉冷对。 “左相他常年称病,我就算叫他来他也不来啊。” “他爱来不来。”慕幽从台阶上站起,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午门。 她心里说不上烦,只是有些厌倦,莫名其妙沿着宫墙走了一会儿,毫无征兆地抢了御林军一匹枣红马,翻身上马一路飞奔,从熙熙攘攘的金陵大街闯到了无人问津的荒郊野岭。 她把马撂一旁,踩着纵横遍野的杂草来到一个墓碑前,墓碑上刻着镇国将军慕流云几个大字,剩下的功过概略已经被风雨霜雪磨平,看不出棱角。 “爹,我来看你了。”慕幽坐在地上,声音忽轻忽重,“十多年没见了吧。”她今年二十一,十一岁那年东北女真大举入侵,慕流云领命抗敌,却是马革裹尸再也没回来。 “五年前草包老皇帝死了,临死前几天还不忘下道圣旨逼我成亲,现在是赫连空那个草包当皇帝。”她自言自语,“我领兵去了西北边塞,现在回来看看你。” 她拔了一根草放在手里揉搓,手上布满了茧子,忽而抬头道,“爹,我要是揍画临你会不会不高兴?” 一阵风刮过,草木摧折,她叹口气,拍拍身上的土,一手覆在冰冷冷的墓碑上,语气抱憾,“算了,画临他爹好歹救过你命,我就不跟他一个病秧子动手了。” 她走到红枣马旁,上马前又回过头来,“可我说又说不过那个病秧子,不动手怎么办?” 回答她的又是一阵风声,她自讨无趣,缩了缩脖子,策马而去。一路上天色暗沉下来,转瞬间天空飞扬起鹅毛大雪,花瓣似的悠悠散落,整个世界转眼是一片银装素裹。 侯府前停着一顶轿子,慕幽勒马,一脸疑窦。 正文 第四章退婚 轿帘被掀开,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徐徐走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静静站在她面前,立成了一尊佛。 “夫人。”画临薄唇微启,神色淡然。 慕幽骑在马上,眉心皱起,“你要不要脸,谁是你夫人。” “先皇御赐——” “那你去找先皇,别来烦我。” “宗人府有卷宗记载,遗诏中也点明——” “有本事你找来再说。”慕幽冷哼,宗人府的卷宗谕旨只有皇上才有资格查阅,即便画临是丞相也无可奈何。 画临果然神色一凛,似是在思索。慕幽抬着下巴,果然对付木头呆子就得用木头方法。 “找不到?找不到就别来烦我。”慕幽踏马从轿前而过,却见画临抬起那张清绝出尘的脸,对她淡淡道,“夫人的意思是,只要找到卷宗以及遗诏等物证,就会答应我?” “有什么好答应的。”她冷哼一声,摇摇头,当机立断道,“明日午时,你要是找不到,这五年前的婚约就作废,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画临果然面色复杂,“好,就依夫人所言。” “你——”慕幽忍不住下马,差点就要提起他领子,怒目而视,“你别叫我夫人,别叫。” 画临望着她,默声道,“夫人” 慕幽无语,心里置气,连马都不管了,径自砰的一声踹开侯府大门,随即又重重关上,闭门谢客。 见她这般绝情,连一旁的轿夫都忍不住了,劝画临道,“相爷,这侯爷她看来不大乐意跟你啊。” 画临一手拂落肩上的雪,好看的眉眼舒展开,对轿夫朗声道,“轿爷不懂,夫人这是欲擒故纵呢。” 轿夫愣怔,“啊?”恕他眼拙,怎么就是看不出呢。 画临气定神闲,望着紧闭的大门,“一别五年,夫人这是想借遗诏和先皇口谕来试探我,若是我连这些都弄不到,谈何迎她过门呢?” “呃”轿夫一时发懵,看着相爷笃定的样子,心里道,得,甭管怎么想了,您开心就好。 第二日,慕幽醒来后去皇宫溜了一圈,和一派御林军友好切磋一番后,她绕到了养心殿,神色异常严肃,“今天决不能让画临去宗人府取卷宗和遗诏。” “遗诏?”赫连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楞楞点头。 嘱咐完慕幽立马心满意足地离开,顺带调侃了一番御前侍卫的战斗力,魏宜黑着脸跟吃炭一样,赫连空让小喜公公好一通安慰。 她出宫后闲着无事在大街上溜达,前面忽然吵嚷起来,几个仆役在前高喊“亲王出行,闲人退让”,转眼间就开路到了慕幽面前。 周围的百姓路人纷纷跪拜行礼,慕幽干杵着,大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几个带刀侍卫高喝,“大胆,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见了皇上我都不跪。”她面无表情答道。 “大胆。”侍卫当即就要抓她问罪,却被一个声音拦住了。 华盖后的轿撵传出一个笑声,“好巧,竟在这里遇到侯爷。” “不巧,你手下从我出宫门起不就一直跟着我么。” 一直在前护卫的叶深当即眉头紧皱,这样口无遮拦,简直是拂了他们家王爷的面子。 赫连玦一声长笑,轻松化解,“听闻侯爷独自出行,本王甚是不放心,这才安排了几个高手暗中保护。” “那些高手什么三脚猫功夫,王爷心里没点数么?”慕幽切了一声,这人说话比画临还不要脸。 “呵呵,这也是本王一番好意,侯爷既然安然无恙,那也就免了吧。”赫连玦声音带笑,波澜不惊。 继续和他扯下去,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慕幽准备离开,旋即又转过身来,问道,“你今天闲不?” 轿中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侯爷可是有事?” “我就问你闲不?” “闲。” “那好,跟我走一趟丞相府。”她吹一记口哨,登时远处一匹枣红马踏雪而来,霎是惹眼。路上,赫连玦拂开轿帘,一张美轮美奂堪称邪魅的脸上带着笑意,对马上的慕幽道,“侯爷去左相府做什么?” “让画临死心。”她神清气爽地补了句,“王爷位高权重,正好去帮忙当个见证人。”免得后来画临那个病秧子不认账。 “哦,原来如此。”赫连玦勾起嘴角,真是有意思。 “那侯爷打算怎么解除婚约?” “先皇都死了五年了,他要想这婚约有效,总得找些凭证,遗诏圣旨都在宗人府,只要他今天拿不到,今后我跟他就再无关系。”她一口气说完,发现赫连玦一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心想他和画临同为朝臣,难保私心不会勾结偏袒,便迅疾道,“王爷到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只消站那儿就好了。” 赫连玦微微颔首,一双狭长凤眼中带着狡黠。 他们一路浩浩荡荡到了丞相府,府内管家连忙接驾,“还望王爷侯爷见谅,相爷正和右相在前堂议事呢,不能亲自相迎实在抱歉。” “徐廉老匹夫倒是挺会拉拢人。”慕幽鼓鼓腮帮子,赫连玦笑而不语。 一行人气势十足地走至前堂,见了面一番寒暄行礼后,各自心怀鬼胎坐下。画临特意坐在慕幽旁边,面带笑意地叫了声“夫人”。 慕幽头皮发紧,“你别胡扯,我把九王爷也叫来做证人,我们的关系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夫人这是何意?”画临微微蹙眉。 “姓画的你装什么糊涂?”慕幽差点要站起来,碰巧徐廉一声咳嗽,她冷嘲热讽道,“老头儿挺会喘啊。” “你——”徐廉无奈摇摇头,咳嗽得更厉害了。 “我昨天说了,今日你要是拿不到物证,以后见了我就闪的远远的。”慕幽扬着下巴环视四周,翘着二郎腿不屑道,“我看这儿也没遗诏卷宗的影子,不如大家散了吧,我也不为难你一个病秧子了。” “夫人此番前来缘是找遗诏。”画临朗声道,“来人,去阁楼里把先皇遗诏连同圣旨一道取来。” “啥?”慕幽拍案而起,“不可能,我都跟赫连空说了不让你进宗人府。你这遗诏肯定是假的。” 画临摇头,耐心道,“夫人有所不知,承蒙先皇眷顾,在下作为托孤大臣,一直谨遵先皇遗命妥善保管着遗诏。” 慕幽登时就傻眼了,她瞪一眼徐廉,他边咳嗽边若无其事道,“这赐婚的圣旨连同遗诏,早在先皇临终时就赏赐给左相了,这是朝野皆知啊。”说完,呵呵冷笑,心道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也想跟我斗! 慕幽又瞪一眼赫连玦,他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茶,姿态高贵优雅,见她正出离愤怒地看着自己,狡黠一笑,“承蒙侯爷先前吩咐,本王只消看着就行了,不做评论。” 慕幽火气直窜,既然朝野皆知,那他方才干嘛不提醒她? 她回朝第一次吃哑巴亏,脸色煞白。 “夫人?”画临见她脸色不对,轻声问道。 慕幽装哑巴,默不作声,忍住想要一拳头挥过去的冲动。 画临望了望对面的赫连玦,拱手做了个揖道,“难为夫人一派苦心让王爷来做见证,既然这样,夫人今晚就搬来相府睡吧,我找钦天监择个良辰吉日,再一并完婚。” 赫连玦闻言和缓一笑,笑中带刀,“本王觉得左相提议甚好,九幽侯和左相简直天作之合。” “不行!”慕幽怒极难收拍案而起,紫檀桌案登时摇摇晃晃险些散架,“谁说要嫁给他的?别乱说话。” 画临被他吓了一跳,继而平静安慰道,“夫人莫要害羞。” “害羞你个大头鬼!”她气冲冲出了相府,骑上枣红马就绝尘而去,快的像一道闪电。 “画临你个病秧子,竟然敢算计我!”她一路骂骂咧咧,连同赫连玦都骂了一个遍,“赫连玦你个笑里藏刀的狐狸,果然姓赫连的没个好东西。” 骂完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得骑着马东游西逛,末了躺马背上,两眼望天,心里郁闷,这叫摊的什么事啊。 正文 第五章夜奔 午后,九王府的大门赫然敞开,紧接着一群仆役摆着雁云阵一齐涌出,齐刷刷列在金碧辉煌的王府门前,自觉排成九列,秩序井然伏地高喊,“恭迎九王爷回府。” 赫连玦一脚踏着仆役背,神色淡漠地从轿中走出,瞄了一眼管家,“可有人来作客?” “回王爷,没有。” 他嘴角瞬间勾勒出笑意,对着身后的叶深摆手,一派佻达道,“难得九幽侯这么好脾气,竟没来找本王算账。” 叶深尾随他进府,谨慎提醒道,“还请王爷小心,九幽侯怀恨在心难保不会偷袭。” “偷袭?”赫连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甚是爽朗道,“叶深,你在我身边几年了?” 叶深愣了下,恭敬回道,“回王爷,已有四年。” “难怪啊。”赫连玦含笑叹口气,耸耸眉道,“偷袭这种事呀,是有脑子的人才做的,你看九幽侯那样子,像是有脑子的么?” “呃”一瞬间,叶深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违心道,“嗯,是看着不太像有脑子的。” “王爷回来了。”陆氏从殿内迎接,对赫连玦屈身行了个礼,眉眼温婉,“恭迎王爷回府。” “平身。”赫连玦摆摆手,嘴角的笑意还未隐去。 “臣妾见王爷很是欣悦,莫是遇见什么开心事了不成?”陆氏心里微微惊愕,在她的印象中,赫连玦很少有笑得如此尽兴的时候,大多时候是缜密心思下的一笑而过。 “今日难得做一次月老,怎么不开心?”赫连玦搂过陆氏的腰,二人携手同行,“九幽侯和左相的亲事,今日算是铁板钉钉了。” 陆氏大惊,“左相和九幽侯不都是与王爷敌对么?这二人联姻,岂不对王爷不利?” “这婚事么是先皇御赐的,活人怎么斗得过死人?”他闷哼一声,似是有些扫兴,“我这个皇兄啊真是死不罢休,不过也算是运筹帷幄得当,把慕幽和画临绑一块,对付起本王来倒是得心应手。” “那”陆时犹疑,小声道,“既然这样,王爷为何还要成全他们二人?” “你若要问为何么?”赫连玦托起陆氏小巧的下巴,魅惑一笑,“大概是看他们二人太过绝配吧。” 陆氏,叶深,“” 金陵城的六福客栈里,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说的眉飞色舞,看客听得神魂颠倒连连叫好,热闹浓烈的气氛中,谁都没注意店角旮旯里只顾喝酒痛饮的慕幽。 “上回讲到那先皇临终时特意给九幽侯赐婚,这郎君呢是权倾朝野身居高位的左相画临,这左相啊出身高贵不说且生的是风流倜傥清冷脱俗,少时便以文韬武略享誉金陵,十三岁力压群雄中了状元,之后更是平步青云仕途坦荡,十九岁就担任国子监祭酒,专门给世子贵胄们传道解惑,可谓腹司渊博无出其右啊。” “国子监祭酒?那岂不是当今皇上都得叫他一声老师了?”台下看客插话道。 说书先生咳咳两声润了润嗓子,“是这么说无妨,不过左相太过年轻有为,也就大皇上三岁,这帝师嘛,可称呼可不称呼。”说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状,神神秘秘道,“不过有一件事大家就不见得知道咯。” “什么事?”观众们被勾起了兴趣,瞬间纷纷慷慨解囊,往台上源源不断地抛着碎银子,顿时天花乱坠场面非常壮观,说书先生心满意足地捋着胡子笑道,“其实,这九幽侯当初也是左相的学生。” “啊?真的啊?” “没想到啊。”观众们出乎意料,咋呼道。 “噗”,墙角正闷闷喝酒的慕幽一个忍不住,酒喷了满桌子。 说书先生更是得意道,“这九幽侯的爹是镇国大将军慕流云,可谓是一代名将。他平定南疆凯旋而归时恰逢夫人怀胎十月将要分娩,先皇龙心大悦下了圣旨,说是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概封侯爵,没想到生下来还真是个女孩儿,更是今朝第一位女侯爵,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这侯爷呢长到十一岁时慕流云领兵对抗东北女真部落,战死沙场再也没回来,夫人呢听闻噩耗更是一病不起不久就郁郁寡欢而去了,圣上见她无父无母实在可怜得很,就特意准许她到国子监随同皇子们一块上学,所以她和王宫皇子们大都认识,和当今皇上更是熟络。” 看客们纷纷点头,,交口赞叹,真是一个奇女子啊。 听到这儿众人都被吊起了胃口,好事又八卦道,“那侯爷和画临是怎么认识的?” “嘿嘿,自是在国子监咯。”说书先生拈着胡子招摇一笑,“左相十九岁时恰逢担任祭酒,正好教了侯爷最后两年学,可真是缘分深厚啊。” “胡扯!” 满堂人皆是一愣,机械地回头一看,见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怒目圆瞪,拍案而起。 “呃,这位姑娘怎么能说是胡扯呢?老夫我说的可是有理有据。”说书先生打量了下她,剑眉如墨,眼风似刀,静静立在那儿不说一语,却是无形中平添十足霸气。 看客们也有好打抱不平的,正好是他们听得兴头上,冷不丁被打断插了一竿子,大部分人内心也是十分不爽快,指指点点道,“你这个姑娘口出狂言做什么?再胡闹拿你去见官。” “人家先生说的在理的很呢,我看你这姑娘别是仰慕左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 “那是,这金陵城的待嫁女子谁不倾慕左相啊,不过嘛人家有先皇赐婚,改不得滴。” 顿时厅堂里一阵哄然大笑。 “胡说八道!”慕幽一个酒坛子扔过去,摔得噼里啪啦一阵响。 看客们都以为这姑娘是喝多了要闹事,但被她一身戾气唬住都不敢动手,便私自叫了官府差爷来。 差爷一看她的样貌顿时惊住了,几个人偷偷背过身去掏出寻人告示对着画像一一对照,小声道嘀咕,“这不是左相要找的夫人吗?” “看着还真是。” “没想到中午才贴出去今晚就给咱撞见了。”几个合计完赶忙去相府禀告领赏,剩下一个疏散客人看住慕幽。终于客栈里人跑的跑散的散,没人打搅后慕幽闷头又喝起酒来,视线稍一斜睨,看到店门前几个官差正鬼鬼祟祟监视着她。 “我说你们,”她眼神锋利虎狼一样,吓得官差直哆嗦,莫不是被看出来了? “来喝酒不?”她耸眉,只看着酒坛子,内心着实苦闷,出来喝酒都能捧上这些触霉头的事情。 “不了不了。”差爷连忙客气地摆手,虚惊一场。 慕幽略得失落地垂下头,正要举坛痛饮,一双白皙瘦长的手却把酒坛按下了。 她抬抬头,撞见一双狭长的淬墨眸,寂寂如夜。 正文 第六章僵持 “夫人,喝酒伤身。”画临柔声道。 慕幽抱着酒坛就走,丝毫不肯停留。 画临并未拦她,只见她翻身上马勒紧缰绳,疾驰而去一气呵成,默默骑上自己的白马,尾随而去。 “啥情况?”相府家丁看着扬长而去的两匹马,问了问一同前来的轿夫,“咱相爷能追上不?” 轿夫摇摇头,叹了口气,“难啊难。” “为啥?”家丁不解。 “一个木头,一块石头,你说咋整?”轿夫愁眉苦脸。 “这简单啊,钻木取火呗。哎哟您老打我干啥,我这不实话实说嘛” 一路上慕幽心情很不好,不全然是画临非要她成亲,更多的还掺杂了些几年前的事情。 猛然把马停下,她坐在红枣马背上,两腿在马肚子一侧晃荡,抱着个酒坛子不言不语,迎着月光能看到自己映在酒水中的影子。 眼角传来一丝凉意,她微微抬头,漫天的雪花倾轧落下,没停的落,茫茫无际,铺天盖地。 她把眼角的那粒雪花掩去,好歹不是泪。 荒郊野岭响起了几声马蹄声,她视线一瞥,一个清冷的背影正踏雪而来,连马都是孤傲的白色。 她不言不语,一声喝令又是驾马而去,走了不知多远又再度停下,抱着酒坛子痛饮一口酒。 “喝酒伤身。”身后不远处,一个温润的声音提醒道。 她话还未听完就又是疾驰而去,一下子跑了老远,马不停蹄,心里并非是赌气,而是笃定无疑的结果,画临那个病秧子,说什么也不可能追上这么远。 横竖不说,有他在就烦。倒不如不见为好。 可她还没缕清思绪,就又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自觉在离她二十米远处停下。 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画临静静地看着她。二人一句话未讲。 可慕幽知道,她不停,他就会一直追下去。 “夫人,回去吧。”他的声音清若飘雪,风一吹就散了,不是祈求,却含着淡淡的忧郁。 偏偏忧郁的不止他自己。 慕幽无所不烦,却又无可奈何,“画临,你是木头吗?”除了一刻不停地追着喊她夫人,这个病秧子还会做什么? 画临一板正经地回道,“不是。” “可你跟木头一样不会转弯,你凭什么那么听一个死人的话,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五年前分明是老皇帝逼婚不成反来算计,这婚约有什么意思?我不愿意你不愿意,你还认它做什么?”慕幽气急,难得和他说这么多话。可没办法,眼前这人体弱多病动不动伤寒杂病,她动手都觉得不好意思。 “夫人,谁说我不愿意?”画临蹙眉,好看的眉心隐隐现出一道印记。 这印记像一根刺,直冲冲向慕幽刺过来,她冷哼一声,“你娶得不是夫人,娶得分明是遗诏圣旨,干脆你把那遗诏供家里当夫人就行了,省得麻烦。” 画临听后默然不语,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眼神中一片失落。 果然是无言以对了么,慕幽轻快地拍了拍酒坛子,准备驾马回府,喝了这么多酒,她头有些晕乎。 “我知道夫人的意思了。”画临似是想通了什么,如画眉眼瞬间舒展开来,正色道,“既然夫人不喜欢遗诏圣旨,明日我便把它们送去宗人府。” 我去,慕幽扶额,隐隐有些头痛。 “夫人放心,今日我便与九王爷约好,明日由他作见证人一并向皇上上书,择定良辰吉日成婚。”画临诚恳道。 “啪嗒”一声,酒坛子掉到地上沾了一地雪,慕幽冷呵呵看着一脸笃定的画临,刚要发火,却见他神色恍惚轰隆一声栽到雪地上。 “喂,怎么了你?”慕幽从马背上跳下,赶到他身边,见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洗,用手指碰了碰,冷若寒冰。 她试了试他的脉象,手腕冰冷,脉若悬丝极其脆弱,显是今夜受了凉寒气侵体所致。 “别走。”一愣神,画临修长的手指却是将她一只手牢牢握住。 “别装死。”慕幽一把甩开,自动离他半步远,低声问,“你还能走么?” 画临微微睁开眼,长长的睫羽宛若羽翼,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雪,“能。”他虚弱地要起身,却险些滑倒,慕幽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你得看大夫。”她神色冷峻,犹豫地碰了碰他的额头,猛地缩回,滚烫似火,“我送你回相府。”她仰起头,雪花还在悠悠飘落,几片如愿落在她脸上,似喜似忧,却又什么都不是。 身边的枣红马不安地踱着步子,慕幽瞥了它一眼,又敲了敲画临俊秀非常的白马,打定主意将画临往马背上一放,自己牵着白马踏步走了。 “你自己玩去吧。”她半道上回过头来,对枣红马喊道。 枣红马顿时像个泄了气的孩子一样,哒哒踱了几圈步,随后溜达溜达跑远。 “哎哟,相爷醒了。” “是啊,昏睡了一晚上,终于醒了。” 画临睁开眼,看到床榻边上围着一圈人,叽叽喳喳兴奋的像麻雀一样。 “临儿,你醒了?好些了没?”画仁见儿子眉眼微蹙,怕是他嫌吵闹,很是通情达理地将婢女小厮们一同退散去,欣慰道,“昨夜大夫来时说你体寒异常,又是高烧不退,让为夫很是担心啊,不过现在看好多了。” “儿子没事。”画临打量了下四周,笔墨摆设依旧,不动分毫,是他的房间。 “父亲,我夫人呢?”他记得是慕幽将他亲自送来的,难道送来又走了? 画仁叹口气,“她送下你就走了,连相府门都没进。” 画临听后抿唇不语。 画仁见自家儿子这般难过,摇头切声道,“慕流云这个女儿,就是跟块石头似的,倔的要命。” 末了,又补了句,安慰画临道,“儿子你放心,横竖有遗诏圣旨在那儿,慕幽不能不听。” “我呸。”躺在树上睡觉的慕幽一早便听见这对父子不怀好意的谋算,一脸冰霜。 她倚靠在相府里的一颗大梧桐树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相府里的侍卫婢女们一路来来往往端茶递水,愣是没人发现她。 她仰天翻了一记白眼,堂堂相府,这里面的人跟瞎眼似的,她连半点功夫就没用,就是简简单单爬了个树,这都没发现,要是一个功夫高点的毛贼行刺偷东西可怎么办? 管他呢,反正不干她的事。 “画仁这个老狐狸,假仁假义。”慕幽骂了几句,眼皮耷拉着一时有些困倦。昨夜她看见一拨又一拨大夫来了又去,以为画临这个病秧子凶多吉少,便栖居在树上瞧热闹伺机而动,看到最后画仁出屋透风方知晓画临好歹抢救过来了。 抢救过来好,省的到时候赖在她头上。 她扬了扬下巴,望见远处走来了一列招摇的队伍,不多的几个人皆是高头大马明黄华盖,心虽说早已料到,但还是心下一沉。 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早朝结束了,按照赫连玦那个狐狸的狡猾性子,即便今日画临没有上朝也肯定早早给赫连空上了奏折请求赐婚,眼下这个队伍怕是来宣谕旨赐婚的。 她神色淡漠,按照老皇帝的意思应该是把自己拉下水好和画临一起对付赫连玦,免得这狐狸终日虎视眈眈夺王位,可眼下一看,画临和赫连玦关系倒是不错,没有她意料之中的那么剑拔弩张,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试探过关了。 真不愧是老奸巨猾,正好送画临一个顺水人情。 正文 第七章赐婚 她啧啧摇头,见宣旨的太监已经来了相府内院,刚捂住耳朵就听见这司礼监尖着嗓子高喊,“左相画临接旨!” 后画临着了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地从屋内走出,伏拜叩礼落拓生风,“微臣接旨。” “朕奉皇太后慈谕,镇国大将军慕流云之女慕幽,恪恭久效于闺阁,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某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 慕幽听了只是冷哼一声,赫连空这个草包倒是会推脱,直接说是太后赐婚撇清干系,真当她看不出么? 她懒洋洋听着这些平日里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从司礼监口中这么一板一眼作威作福地念出来,倒是感觉挺赏心悦目的。随手扯了片叶子,又揉碎,好久每人夸过她了,而且还是这么明面上堂而皇之的夸,即便是说的违心话吧,她心里还是不讨厌的。 果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么,那就少揍空空一拳吧。 她很有耐心地听着司礼监把好话说完,司礼监一口气把慕幽念完,接着又是开始夸起画临来,“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大衍左相画临,世族名门之后,筮仕十余载,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而立之年无有妻室。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太后躬闻之甚悦,今下旨赐婚,责有司择吉日完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慕幽瞅了瞅画临,见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慕幽歪着脑袋心想,若这圣旨是来蔑他家满门取他项上人头的估计他也就那样了。画临这个人吧,说是太过正直呢总觉差了点火候,说是处事圆滑呢又总是配不上他那张洒脱清绝的脸,说来说去,这个人木的不太好评价,和赫连玦一样,相当复杂。 当年在国子监时他们便打过交道,不过最后以一纸赐婚草草收场。 画临接过圣旨,高呼了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后落拓起身,清绝出尘地望了眼司礼监,拱手道,“谢圣上太后成全。” “哎哟恭喜恭喜,左相终于得偿所愿啊。”司礼监眯眼带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要是侯爷今日也在就好了,侯爷与左相可谓天作之合,自当携手领旨啊。” “我不一直在么?”慕幽见时候差不多了,从天而降。 司礼监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不气不恼,乐呵呵道,“恕奴才眼拙了。” 画临很是惊讶,没料到她会从树上直接跳下来,忙问道,“没事吧夫人,有没有伤着?” “哎呀侯爷和左相真是好恩爱啊,奴才我先告退了。”司礼监见慕幽脸上黑云滚滚,瞅着画风不太对,急忙打个借口抽身离去。 “哼,溜得倒是快。”看在方才司礼监违心说了她那么多好话的份上,她倒是不太在意,盯着那明晃晃的圣旨劈头盖脸道,“你现在高兴了?” “嗯,高兴。”画临微微一笑,美得惨绝人寰,“夫人高兴吗?”他照问道。 “你觉得呢?”慕幽冷哼,挑挑眉,“你看看我的脸,觉得我高兴么?” 画临果真认真地看起她的脸来,一丝不苟聚精会神,看了会儿慕幽还没说什么,他倒是不好意思地拿修长手指捂起脸来,指缝间面容隐约露出些许红晕,假意咳嗽两声正气,“夫人不喜形于色是对的。” “我呸。”被他这么一对比,慕幽反倒觉得自己是不要脸的那个了,她一手指着画临,大大方方直白道,“明人不说暗话了,成亲就那么回事,嫁便嫁吧。” 画临听了这话,似是有些懵,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很是措手不及,他搓了搓手,看得出有些局促,但外表还是一副松风水月的淡然模样,偏偏一双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出卖了他。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我说话算数不会毁亲。”慕幽一手指着画临,双眼生出几分寒气,信誓旦旦道,“所以,在正式成亲之前,你别一口一个夫人整天跟踪我。” 画临微微颔首,“知道了夫人。” “你——”慕幽炸毛,吼道,“别叫我夫人。” “你别生气,夫人,生气伤身。”画临劝她,“不叫便不叫了,随你心意。”他话说的云淡风轻,有心人却听出了几分沮丧。 “知道就好。”慕幽嘱咐完事情,转眼就要搭着轻功飞走,画仁却从里屋不苟言笑地走出来了,见了她便朗声问候,“儿媳回来了啊。” 慕幽一脸黑线,踮脚刚飞过屋檐,他又冲她挥手,“儿媳常回来看看临儿。”她一个恍惚直接栽倒墙根底下。 “靠,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她从地上爬起,在墙外骂骂咧咧,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父亲,夫人好像不太高兴。”画临心事重重。 “嗯?”画仁老爷子摸着胡子看风景,“我看小慕挺高兴啊。” “可她刚才不许我叫她夫人。”画临依旧很是在意。 “这你就不懂了,小慕这是太在意你才不让你叫的,你们还没正式成亲,”老爷子见画临脸色不对,又纠正道,“当然了,五年前那个太仓促了不算,咳咳,现在还没正式成亲,你叫这么亲昵容易引来外界朝臣误会,小慕可见是为你着想。这丫头,其实挺聪明的。” “可我看方才她的神情很是厌烦。”画临一想到慕幽忿忿的表情,便神情寡淡,“其实她并不在乎我。” “欸,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要我看啊,这么多年小慕可是最在乎你了。”老爷子朗声一笑,“你看,她平日里舞刀弄枪惯了,说话都懒得讲,动不动就把人揍趴下了,听说前几天还大闹朝堂把徐廉老匹夫教训了一顿,真是大快人心啊。这一点,真是随了慕流云那个疯子。慕流云那个疯子当年也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 老爷子说到一半才记起画临来,又是咳嗽两嗓子,接着一脸正气道,“当然了动手肯定是不对的,这个她过门之后你好好商量商量能改则改。” 画临面色凝重,表示这一点很是困难。 画仁拍拍他肩膀,“怕什么啊儿子,小慕她在意你啊,肯定听你话。你看她见了谁都打,连皇上都照打不误,偏偏不打你,这不是在乎是什么?她还没动过你一个手指头吧?” 画临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默默点了点头,似有思索,“承蒙父亲提醒,确实是这样。” “你看是吧。慕幽就是块石头,可石头也不一定捂不热。”画仁满意地离开,他才不会告诉画临之所以慕幽不和他动手估计是因为他救过慕流云一命。如今慕幽既然还会在意,那便是本性不坏,这门亲事他没意见。 画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一片梧桐叶落在他肩头,脉络枯涸纹理纵横,他定神看了会,终究还是拂去。 是夜,慕幽在侯府睡了一觉休养生息,第二日精神抖擞去上朝,她掐着点去特意不迟到,甫一踏入金銮殿就察觉出几分异样气氛。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或虎视眈眈或鬼鬼祟祟或胆怯战栗,她瞄了一眼,基本将这些眼神同不怀好意挂钩,挽起袖子打算等会一网打尽。 “侯爷今日上朝真早。”她正挽着袖子,身后走来了赫连玦,翩翩走来衣袂生风,对他眯眼笑道,“听说昨日侯府解封了,侯爷若是缺些家丁人手,本王可派些人去。” 慕幽撇嘴,昨日她心情不好到养心殿散心,顺带问候下亲自赐婚画押的赫连空,赫连空见了她很是争气,鬼哭狼嚎说是太后指的婚九王爷逼的婚不关他事,慕幽见还不肯招,抬手一个袖箭擦着他脑袋飞过去,他才泪雨滂沱地抱着她肩膀哭诉,“右相带着六部气势汹汹来逼宫,非要我给左相赐婚,九皇叔又总是截我话,我想为你说话也说不上啊。” “按理来说画临在朝中势力这么大,他们应该不愿意我和他结亲才是,怎么这下子这么团结统一了?”慕幽眉心一皱,反问赫连空,“你说他们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画临?” 赫连空深呼一口气,小声试探道,“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你不愿意和画临成亲?” “是又怎么样?”慕幽白他一眼,“这两天画临那个病秧子快追着我转三圈金陵城了,估计六部那些探子早就做好汇报了。” “嗯,那就是了。”赫连空尴尬道,“我估计是他们见你不乐意成婚,所以才乐意逼我给你赐婚的。” “靠,我跟他们有仇么。”慕幽从龙椅上站起,“找揍呢。” 赫连空,“嗯” 所以,矛盾就是这样来的。 正文 第八章国子监 “哎呀,王爷莫非是忘了么,昨日圣上才给侯爷赐婚,人家选个良辰吉日马上就嫁过去了,这侯府以后也是没人住,何必要那么多下人呢。” 这话真他么贱,慕幽一声冷哼,见徐廉老匹夫正心情愉悦地拉着赫连玦的袖子唠家常。 “老匹夫今天心情不错嘛。”她视线斜睨而过,定在徐廉身上,声音低冷。大臣们一见纷纷退散,自觉离她十米开外。 “哪里哪里,侯爷同乐啊,不知何时能喝到喜酒?”徐廉捧着笏板,拱手一笑,接着把赫连玦一同拉上,“到时候我和王爷一同去给侯爷助兴。” 慕幽睨了赫连玦一眼,他岿然不动神色不改,附和道,“右相所言甚得本王心意。” 呵,这两贱人是串通一气么? 慕幽活动活动筋骨,骨头噶呗噶呗响,响彻大殿胆战心惊,徐廉大惊失色,躲在赫连空身后喊道,“大胆,九王爷在此,你胆敢动手!” 慕幽耸眉,这老匹夫以为有赫连玦做靠山就可以嚣张了?做梦! 她走到赫连玦面前,劈头盖脸直指徐廉,“赫连玦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揍。”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谁不知道赫连玦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据说连谋反的实力都有了,就算是皇上也得忌惮他十分敢怒不敢言,这话怎么就随随便便从九幽侯嘴里说出来了? 正是剑拔弩张锋芒毕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时机,群臣们伸长脖子就等着哟呵几声壮胆了,可偏偏被一个温润的男声打断了。 “夫人,早好。”画临从容不迫的走进殿中,一衣带水衣袂生风,刹那间朝堂静止下来。 户部尚书顾云偷偷扫了一眼吏部尚书裴染——这左相可是一个月称病没上朝了,听说昨天还生了一场大病,怎么今天就来上朝了? 裴染摇头——难道是昨天皇上赐婚冲喜没病了? 顾云疑窦——八成是有猫腻。 右相打个眼风过来——你俩见机行事,别坏了大事。 顾云点头,裴染亦点头。 慕幽骂爹,瞪着画临,不是说了不让你叫了吗?画临装作没看到她虎视眈眈的眼神,走到赫连玦面前,甚是有礼地做了个揖,温声道,“昨日要谢谢九王爷成全了。” “哪里哪里,不过成人之美而已。”赫连玦瞥了一眼脸色青白的慕幽,勾唇一笑。 “岂敢岂敢,日后定要重重谢过王爷。” “客气客气,左相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过奖过奖” “客气客气” 慕幽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俩在那儿拱手作揖打太极,打哈哈正是打得兴头上时,殿前小喜公公一声大喊,“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一齐伏地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幽站在那儿不动如山,赫连玦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慕流云从她小时候就告诉她上跪天下跪地不跪人臣与皇帝,她也是极其认真地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故而每次外出打仗皇帝践行时场面都十分惨烈,端着酒卮的老皇帝递给她一杯酒,她鹤立鸡群像个笔架一样直挺挺站着,面无表情地接过一饮而尽,随后就把酒卮摔了以壮军威。 老皇帝觉得很尴尬,满肚子火没处发泄,大衍传到他时不过第三代,正值朝廷用人国缺将士之际,而且慕幽十一岁爹娘就没了,脑子又直拗不过来,教育落后年龄太小也就不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了。 他时常对皇后叹气,不能说是慕幽不懂事,只能说是她这思维比较奇特,得想办法纠正回来。她十五岁时剿灭女真余孽小胜了一把得胜归朝,趁着偃旗息鼓的空当儿,老皇帝特意把国子监祭酒画临叫了来,跟他一番密切交谈后要他重点注意注意慕幽,把这丫头的三观给掰正了。 画临彼时不过二十岁,任职国子监祭酒才一年,作为高等学府的校长他平日里自是相当忙的。皇亲国戚整天给他送礼的络绎不绝,都异常委婉地提醒他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自家孩子几句。画临一概不收,很是刚正不阿地把礼物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他爹画仁那时还没退休正好做丞相,王孙贵胄们惹不起只好讪讪而归。 此举又是坐实了他清正廉洁的好名声,传播开去后画临在京城人气又是一波波高涨,金陵城民们为了一睹这传闻中清风霁月的俊公子的风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连他上街买个东西都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挤得是不可开交。 因此,正值他很是郁闷的时候,老皇帝嘱咐他好好纠正慕幽,他心里是略有些不满的,但碍于君命,还是接下了。 虽然当校长只当了一年,国子监里学生多如牛毛,他还是认识慕幽的。 这位据说从出生起就封了九幽侯的小侯爷,是大衍开国第一位女侯爷,从小被镇国将军带到军队里磨练惯了,功夫很是高强,在国子监里顶嚣张的跋扈子弟见了她也是绕道走,不敢在她面前惹是生非。 慕幽从十一岁时就在国子监上学,平日里打架斗殴基本是家常便饭,每次惹出事来司业监承们就罚她站墙角,她不愿和那些王爷公子哥们在一块上课,乐得清静,便把墙角的一棵古董枇杷树霸占了,天天躺树上纳凉睡觉,引得那些摇头晃脑背书的王爷少爷们眼巴巴瞧着好生羡慕。 画临领了皇上的口谕后,在一天的黄昏时分看到了树上闭目养神的慕幽。 他风度翩翩地走过去,仰起头,慕幽听到脚步声响,两眼眯开一条缝隙,歪着头打量着画临。 二人没有说话,都彼此静静注视着对方,面无表情,气氛冷得有些渗人。 慕幽自是认得这个鼎鼎有名的国子监校长,过去一年里他板着脸没少罚她站,二人极少说过话,基本是画临面色严肃地宣读完条例后她就领了罚一边凉快去了。 她从树上轻松跃下,拂了拂袖子,很不情愿地作了个揖,“先生好。” 画临动动嘴角,“难得。” 慕幽撇嘴,慕流云告诉过她见了皇上也不必跪,但是见了先生是要问候有礼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百思不得其解,他爹一个粗人,竟然还这么尊师重道,实在是让人诧异。 画临问,“你今日又是为何罚站?” 慕幽懒洋洋道,“因为我背后没有撑腰的。” 画临,“”这直白的答案,令他一时语塞,却又不得不说是言简意赅。 的确,每次慕幽打了人,基本上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她给罚了,也从不过问她为何会打架生事,反正但凡有人闹事,都是她背锅。别的皇子皇孙们司业监承不敢罚,只好拿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开刀。 横竖她都不会告状,告也没处告。 画临又问,“你若是觉得冤枉,何不来找我,还你个公道?” 慕幽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无谓道,“有什么冤枉的,不上课正好。” 画临,“” 他决定岔开话题,直截道,“见了天子你为何不跪?” 慕幽反问,“我又为何跪呢?” “君臣有别,秩序有度。” “嗯。”慕幽点头,“你说的很对,这些我背过。” “那你懂了么?” “算是吧。” “既然如此,为何不跪?” “我爹不让我跪,要不你去问问他?”慕幽认真道。 画临,“” 当晚,画临回到相府后,晚饭一筷子都没动。 正文 第九章及笄礼 大夫人见他那停杯投箸不能食,低眉垂首心茫然的样子,心里很焦急,拽着画仁的衣服干着急,“儿子这是咋啦?怎么从国子监回来就这样了?” 画仁摸着胡子捉摸道,“莫非是有心事?”说着一垂手,醒悟过来,“过几天就是儿子的加冠礼了,难道儿子是为这个愁?” “你个榆木脑袋,儿子都要加冠了都还没娶妻呢。”大夫人更是着急。 “这又不是没提过亲,可他不愿意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绑着他去成亲吧?”画仁寻思良久一锤定音,“正好过些天我五十寿辰,文武百官到时候都携妻儿子女来祝贺,不如把儿子的加冠礼一块办了,趁机向选个儿媳?” “好好好,这主意好,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彼时,画临依旧在发呆中,丝毫不知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此敲定了。第二日他向皇帝坦白慕幽这学生没法教,皇帝问他为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觉得她三观挺对有理有据的,惹得老皇帝雷霆大怒捶胸顿足。 画临迫不得已又找慕幽谈话,慕幽很是不耐烦地在树上把他打发了,“你就这么跟老皇帝说,我将来不可能造反,让他放心,别扯那些啰嗦话了。” 画临原封不动地将话禀告给皇上,皇上听了后难得沉默了,只是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倔。” 以后一段时间,画临再也没找过慕幽,慕幽也再没搭理过画临。 画临办加官礼时正好是老爹画仁五十大寿,父子俩正好一块办了,相府里那天是宾客云集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规模盛大,多少世家小姐挣破了头也要见画临一面,奈何他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子屋子里呆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直到加冠礼开始才不得不进场。 顶着众人云集而来的灼热视线,画临很是淡定地行完了仪式,正当陈现礼器完要进行最后一步时,背后“砰”地一声响,满堂都寂静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慕幽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旁若无人地走到台阶前磕了一个头,而后又对着画临的背影拱拱手,声音淡如白水,“祝老头长命百——” 画临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言不发。 慕幽,“” 画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看客们都震惊得不能言语,内心不啻地动山摇,这小侯爷是连皇上都不跪的主儿,怎么今天突然跪拜起画临来了? 当然他们都没听清楚慕幽的祝辞,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惊动了金銮殿上的皇帝。皇帝心情复杂地传召画临问这是咋回事,画临只是淡淡道,“误会而已。”至于什么误会,深暗朝堂之道的他自是不能多加言语,若是知道了慕幽和他父亲关系不一般,皇帝必定起疑心。 他引经据典文思泉涌费了一天口舌,终于清清楚楚地把纠纷解释清楚,慕幽承担了大部分责任。一君一臣讨论了一天,得出的答案是可能那天慕幽脑子不太好使,觉睡少了。 但即便如此,此事还是在皇帝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一年后他病重之际还不忘给这俩人赐个婚,都快驾崩了还留个遗诏垂青,用当时画临的话来说就是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当坊间都在八卦各种言论甚嚣尘上之时,老狐狸画仁却是怡然自得,十几年前有人污蔑慕流云造反他忿然上书义正言辞驳回,偶然间救了慕流云一命,就此慕流云一直感恩在心,并告诉了慕幽,出征对抗女真前还和她提过要是自己回不来,那就等老狐狸五十大寿去给他磕个头以谢救命之恩。 皇上跪不跪无所谓,可跪救命恩人是天经地义。慕幽觉得他爹说的很对,当天掐着点去了,以为堂上拿着祭司器皿的是画仁,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儿子画临。 当然,她没想到的是因为此事,后面会生出那么多幺蛾子来。 后来过了一个月皇帝在内阁召集群臣开会,表情极其严肃差点大臣们他产生女真又卷土重来的错觉。皇帝咳嗽几声,“过几天,九幽侯年满十五就要及笄了。”说完,两只眼直看着画临,期待他做出一点表率。 大臣都一齐盯着画临,经过沸沸扬扬声势浩大的加冠礼一事,即便是街头的乞丐都知道这祭酒大人和九幽侯关系不一般,何况是这些捕风捉影爱好八卦的大臣? 画临他爹,左相画仁义正言辞道,“九幽侯虽然年纪尚小,却已为大衍立下了汗马功劳,镇国将军和诰命夫人都已离世,臣认为及笄礼必须重视,以示皇上礼遇纳士之英明。” 大臣们听后各自眼观鼻鼻观心,感情这左相说了一通废话。 右相出列,瞄了一眼画临,高声提议道,“臣以为,既然九幽侯一直在国子监求学,此事不若交由国子监祭酒,画临大人操持。” 画临还未开口,户部尚书顾云又接着道,“俗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九幽侯在国子监受教多年,由国子监操办最合适不过。” “臣赞同。” “臣也认为无可非议。” 六部尚书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纷纷表示赞同,最后皇帝乐呵呵拍板,大笔一挥御赐圣旨,“好,既然爱卿都如此同心,那就交给画临了。” 其乐融融地散会后,出了殿,画仁很是欣慰地拍拍画临的肩膀,“儿子,好样的,爹就看你的了。” 画临抬眼望了望天,夕阳余晖,几缕淡淡的火烧云飘过,莫名觉得很好看。 他和副校长司业以及监丞商量了半天,又回家问了问大夫人,最后了解流程后在慕幽及笄礼当天叫了主事来,模拟了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 可当天他从早上等到了晚上也没见着慕幽的影子,主事跟着他在门口傻愣着,傍晚冷风吹过,一时寒凉。 慕幽在野外闲逛了一天,想起自己在枇杷树上落了东西,她赶到那儿,发现清冷月光映照下,树底站了个人。 画临转过身来,面色无喜无忧,问,“回来了?” 慕幽蹙眉,“你是来罚我逃课的?”她望一望四周,国子监早已熄灯灭火,之余几扇窗柩盈着点点亮光。 画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事到如今只是叹了口气,“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慕幽摇头,偷偷瞅了眼自己落在树上的弹弓,希望不会被画临发现。 “今日是——”他话还未说完,弹弓恰巧坠落,准确无误地打在他脑门上。 慕幽,“” 画临带了气,把弹弓攥在手里,观察了下,简洁道,“今日是你及笄之日。” “及笄?”猝不及防,慕幽很是意外。 “国子监本该给你办一场及笄礼,可不巧,因为某些原因,错过了。”画临扯了下弹弓,“嘣”地一声弹得很响,一张脸不苟言笑似乎有些怒气。 慕幽很是担心弹弓安危,如实道,“没人跟我说,我不知道。” “我头一次知道,竟有人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画临依旧板着脸。 慕幽耸耸肩,“我家不过生日,不信你去问问我爹?” 画临把到口的“胡闹”二字生生忍了回去,对她晃了晃弹弓,“没收。”言罢收入袖中。 慕幽看了看弹弓最后一眼,目光很是不舍。 “皇上吩咐,送你件礼物。”画临道。 “随便挑?” “嗯。” 慕幽打个响指,指了指枇杷树,“我要这棵树。” 一瞬间,画临脸色很是难看,“这是国子监的东西。” “刚才不是说随便挑?”慕幽脸色也很难看。 二人对峙,片刻后画临妥协,叹了口气,“好。” 慕幽难得笑了笑,碰巧被路过的监丞看到,第二天,关于孤男寡女夜不归宿的消息漫天飞,金陵大街上的乞丐乞讨时都编着莲花落瞎哟呵,“昼无膳粥夜无眠,落得街头唱哩莲,侯爷相爷喜良缘,大爷何不给点钱,快快给点碎花钱哟碎花钱” 正文 第十章封贡互市 老皇帝消息异常灵通,第二天就召见画临,“昨天慕幽那丫头挺高兴?” 画临略一思索,点点头,又摇摇头。 皇帝急眼,“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 “回皇上,臣眼拙。” “你觉得她怎么样?”皇帝看了他这反应,心下捉摸不定。 画临愣住,“皇上何意?” “我问你,觉得慕幽怎么样?” 画临皱皱眉,极其认真问道,“可否用比拟句?” 皇上心道好家伙,难不成这小子要把慕幽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里夸?真是没看出来,平日里倒是沉默寡言,关键时刻挺会来事。 “准了,爱卿尽管如实禀来。”他做好准备,打算记几句回去背给皇后听。 “像块石头。” 皇上刚喝一口武夷红袍,差点“噗”的一下喷出来。他无奈摆摆手让画临退下了,又命人召慕幽来。 “朕问你,你觉得画临怎么样?” “不怎么样。”慕幽想起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弹弓,心有不甘。 皇上不罢休,“你再详细说说他,画临身为国子监祭酒,你是他学生,平日里你们想必多有接触。” “我能用比拟句么?”慕幽翻了个白眼,表情淡漠。 “好好,准。”皇上又是大喜过望,心想莫不是这丫头要把画临往玉树临风温润如玉里夸,正要洗耳恭听,却听她很是平静道,“像块木头。” “噗”,龙颜失色,此事就此偃旗息鼓。 一年后,皇上赐婚,画临一早在相府领了旨,赶到国子监时,正巧碰见一脸冷漠的慕幽。 她冷眼瞪着他,他平淡看着她,这一次,慕幽率先扭头走了。 当天,慕幽单枪匹马杀进了皇宫,御林军三千禁卫军跟摆设一样不堪一击,老皇帝一令兵符调回了九亲王赫连玦,赫连玦一番排兵布阵,最后一万精兵与一个人在养心殿前对峙。 老皇帝大怒,“慕幽,你为何要造反?” “我没造反。” “那你这是作甚!” “我要退婚。” “不准!” “我要退婚。” “你再敢造次,你爹娘尸骨难保!” 慕幽沉默,两手空空被关入了宗人府大牢。 新婚当夜她被放出,为确保万无一失刑部把珍藏多年的宝贝血蚕丝都用上了,慕幽被五花大绑送进了洞房。 烛火摇曳,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继而红盖头被挑起,画临一双桃花眼中星芒流窜,似有星辰万古。他静静看着她,客观评价道,“头一次见你施粉化妆。” 慕幽神色厌恶,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他轻声道,“我们成亲后,你就不用去宗人府大牢受苦了。” 慕幽还是不看他,闷声不语。 他看了眼她被血蚕丝勒红的手腕,胳膊上伤痕累累若隐若现,“我给你拿药。” 他当即去取金疮药,等回来时,房内空空无人。 当夜,慕幽直闯九王府取了虎符,一声号令直接带军去了西北边塞,皇上正值病重怒火攻心,恰逢西北胡人来犯急于用人,兵来将挡只好作罢。 一年后先帝驾崩,新帝赫连空即位,边关战火不断,狼烟四起,慕幽一走,便是五年。 五年前,她瞧着金銮殿高高在上的老皇帝,岿然不动,五年后,皇位上的赫连空分外焦急地看着她,摇摆不定。 不长不久,恰是轮回。 “皇上,西北撤兵一事宜早做决定,既然今日左相也在,不如即刻表决商议。”徐廉率先出列上书。 赫连空很是犹豫,“好。” 徐廉义正言辞,“臣依旧坚持己见,西北撤兵节省军费利国利民,实乃必行之举。” 慕幽听言冷哼一声,“畏畏缩缩,真是缩头乌龟。” “你——”徐廉气急,“左相何不表明态度?” 慕幽视线定格到画临身上,他淡淡道,“臣也以为,西北撤军确实是识时之举。” 他态度坚定,看了慕幽一眼,慕幽视线随即移开。 “不行,我是一军之帅,我不同意。”慕幽斩钉截铁,毫不退让。 “九幽侯,你难道想要抗命不成?”徐廉大喝,“皇上,请皇上早做决断啊!九幽侯若不从命,当以谋反论罪。” 赫连空冷汗直冒,迟迟不开口。 徐廉见状大呼,霎时百官叩首,“请皇上早做决断!” “皇上,可否听臣一言?”这时,画临清冷的声音响起。 赫连空紧攥拳头,摸不准他意图为何,“左相有何话要讲?” “西北边塞今晨来报,出现了些许变故。”他不急不缓娓娓叙述,“西塞胡人单于之子木鲁达今日清晨只身入了我军营帐。” 慕幽这时才想起来今晨自己也收到了下属将领的飞鸽传书,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看就上朝了,眼下便从怀里掏出那封急报来,瞄了一眼,点点头,“确实是逮到了一个胡人小王子。” 画临纠正,“不是逮,是木鲁达自愿被抓。” 徐廉捧着笏板高喊,“这必定有诈!万万不可信啊。” 赫连空一时头皮有些发麻,他看画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大喜过望,“左相可有妙计?” 画临视线微微一转,移到慕幽身上,问,“这信上可还说了什么?” 慕幽蹙眉,“既然兵部都向你汇报了,何必问我?” “军情简略,急报详细。或简或详,全凭皇上定夺。”画临道。 慕幽听不惯这文绉绉的话,又扫了一眼急报,沉声道,“这木鲁达看上了部落的一个姑娘,结果这个姑娘被他爹单于抢了,他没有实权不能反抗,一气之下就跑来我们军队投降了。” 她摊摊手,“就是这么简单。” 文武百官一阵哗然,徐廉又要上书,还没开口就被慕幽一记飞抛砸中脑袋,“老匹夫,你先看看再说话。” 徐廉差点把急报给撕了,愤懑看完,“即便这封急报可信,谁又能保证那胡人王子是如实交代?万一是要设下埋伏怎么办?我看还是早日退兵比较稳妥,也可免去后顾之忧。” “你以为退兵了胡人就不来犯了?”慕幽反驳,“今日你让他三十里,明日他便会掠夺五十里,塞外胡夷一日不除,便永远不会安宁。” “非也。”画临平静否定道。 在慕幽和大臣的狐疑注视下,他一派淡然道,“既然有了木鲁达这个砝码,不如把视线放远一些,不战而屈人之兵,比起一味用蛮力取胜要好许多。” 慕幽听了很不高兴,“你说谁是蛮力?”她斜睨了画临一眼,看着他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文弱书生样儿,冷冷闷哼一声。 画临幽幽扫了她一眼,而后缓缓而镇定道,“皇上,不如派遣代表与胡夷商议,或许边关战事可借机停息。” “仗都打了几百年了,就因为区区一个小王子就停了?”慕幽不信。 徐廉也是难以置信,“左相,那单于固然爱子,可绝不会把土地拱手让人啊。胡夷本就难以自给自足,倘若就此停战让他们放弃攻城略地,资源匮乏之下又谈何生存呢?” 一旁的赫连玦紧紧盯着慕幽,本以为她会继续坚决反对,可没想到她此刻却是有些沉默,一言不发地低了低头,像是在思索什么,不消片刻再度抬头时眼睛里隐隐闪现着豁然顿悟的亮光。 画临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继而问徐廉,“敢问右相,胡夷为何猖獗百年?” “当然是为了攻城略地,壮大部落。”徐廉果断答道。 画临点点头,“不错,可最根本的原因呢?” 顾云发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西塞条件恶劣,若非打砸抢烧攻城略地,部落的生活怕是难以维持。” “然。”画临淡淡道。 百官还在一头雾水,顾云似有所悟的空当儿,慕幽却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封贡互市么。” 顿时,云雾消散,群臣皆是顿悟,赞叹道,“妙哉妙哉,左相这个注意妙啊。” 画临淡淡看了慕幽一眼,眼神清澈,古井无波。 赫连玦暗暗嘴角吟笑,出乎意料的,慕幽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无脑,莽夫好对付,但武夫就难说了。 徐廉见势头大好,忙抢先一步向赫连空提议,“皇上,左相主意甚好,既能避免争端,又能修养民生,且不费一兵一卒,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说的就是如此啊。” 赫连空想了下,“就是在边塞交界处建个集市,把中原的东西往那儿一放,胡人去买,是这样吧?” “皇上言简意赅。”顾云拍马屁道。 “这主意好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赫连空平日里被言官骂得狗血淋头,难得今日被夸了一句,轻飘飘的有些喜不自禁。但他刚说完,殿内气氛霎时便冷了下来,薄薄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一样,群臣都视线哀怨地注视着他,那忿忿的眼神简直要让他抓狂。 “呵呵,朕就是随口一说,爱卿们不要在意。”他瞅了一眼小喜公公,小喜公公会意,忙大喊一声,“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内心戏十足地退朝回家,慕幽也一同走在朝臣中,她抬眼看了看天,挺好的太阳,积雪都消融了大半。只要不割地退让,那一切都好说。 “侯爷留步。” 正文 第十一章疑云 慕幽侧过身,看到赫连玦踱着步子,姿态高贵地走到她身边,嘴角带笑,清爽宜人。 “有事?”鉴于上次被他坑过一次,慕幽很不愿意和他再打交道。 六年前她单刀杀入王宫,三千御林军拦都拦不住,最后就要逼得老皇帝撤婚时这赫连玦却凭空出现了,调兵遣将滴水不漏,饶她再厉害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的很。最后她被要挟着进了宗人府大狱,足足关了一年才放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赫连玦的恩怨不是一点半点。可惜她不是个记恨的人,对事不对人,就算当初调兵遣将保卫王宫的是画临,又能如何?一切也就那样了,区区一点事而已。 “方才侯爷封贡互市的主意很是巧妙啊。”赫连玦赞道。 “不是我,是画临的主意。”她自觉离赫连玦半米远,“你有事和他商量去。” 赫连玦正要开口时,画临突然出现在慕幽身边,悠然道了一声“夫人”。 慕幽脸上黑云滚滚,装作啥都没听见,直接走远了。她听到赫连玦和画临又是站在殿前嘘寒问暖哪里哪里客气客气,不由得“切”了一声。 出了宫门很是热闹,到处都是三三两两嘀咕议事的官员,她十分眼尖地看到一个小厮远远冲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徐廉面前,惊慌失措地大喊,“老爷,不好了,大少爷他出事了。” 徐廉脸色很是不悦,本是要责骂他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可听到他说的话时,当即匆忙地喊了轿子,“快,快!”紧接着八抬大轿飞快消失在城墙外。 慕幽摸着下巴摇摇头,她才来几天,这么快就死人了,真是没有防备。 她稍微一愣,迈开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回头望一眼高耸入云的万千宫阙,抿抿唇,还是原路返回了。 养心殿里暖融融,赫连空汗涔涔地批着折子,忽见一个瘦瘦的影子闪了进来。 他连忙扔了笔,双手举过头顶,异常无辜道,“我啥都不知道,早朝你也看见了,他们都不听朕的啊。” “我今天不和你动手。”慕幽闷闷道,一手拿起了桌案上的九龙扇,呼啦一声展开,扇着风,坐在殿角盘着腿闭着嘴不说一句话。 “呃”赫连空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凑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扇子,十分卖力地扇着,“咋啦?我看你不太高兴啊?” “没有。”慕幽由他惬意扇着风,心情一下子舒缓下来,一手摩挲着躺椅扶手上镌刻的卷纹图案漫不经心道,“徐廉他大儿子死了。” “啊?”赫连空大惊,扇子掉地。 “咋死的?” 慕幽捡起扇子,杵着下巴闭目养神,“我怎么知道。” “那” 慕幽复睁开眼,“我就是怕你这边出事,过来逛逛。” “有人想要杀我?”赫连空紧张兮兮,双手抱住胸口,仿佛危险就在眼前。 “想杀你的人多了。”慕幽不屑道,“不过这次应该不是冲着你来的,哪有这么快啊,你王宫守卫再不济,他们也闯不到宫里来。” “哦,也是。”赫连空挠挠头,憨憨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来保护我的呢。” “你没危险。”慕幽又闭上眼,低低道,“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来了。皇帝的位子只有一个,你要是不让,他们就只有抢了。” 赫连空扶额,嘟囔道,“我倒是想让,他们也不给我机会啊。”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她忽然一板正经起来,“你好歹也得有个皇嗣,不然早晚被赫连玦夺了去。” 赫连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来,小喜公公一阵垂肩才缓过气,慕幽十分鄙夷地瞄他一眼,自顾自地靠在摇摇椅上数天花板。 “那个,你真要嫁给画临啊?”赫连空转着毛笔,百无聊赖道。 “你都赐了圣旨了,不嫁能怎么样?”她仰着下巴,一顿,“其实还真不能怎么样,大不了去宗人府再坐几年。” “那你不会不接啊?”赫连空拈起几粒葡萄,又隔空扔给慕幽几个红枣。 慕幽边嚼着枣边悠然回道,“相府里比宗人府舒服呗。” 她又接过一个苹果,边啃边嘟囔,“老皇帝不就是为了让画临监视我不造反么,这都几年了,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我要是不接旨画临肯定不罢休,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他成亲后要是敢欺负你,我给你撑腰。”赫连空拍着胸脯义正言辞。 “你?”慕幽哈哈大笑,枣核儿差点卡到喉咙里,“你还是把腰练好再说吧。” 赫连空,“”他幽怨地看着慕幽,“咱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就不能留点情面吗?” 慕幽眨巴眨巴眼,啃着苹果只顾笑,“没办法,从小欺负你欺负惯了。” 赫连空,“”这天没法聊了。 夜晚,慕幽躺在侯府屋顶,看着满天星斗无聊地数着星星。画临提的封贡互市确实是个好主意,她不置可否,但一旦办成了边塞也就不需要她这个征战的将领了,一时间又有些空落落的。 繁华盛世下暗流涌动,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暗流存在她才会找到自己独特的价值,有朝一日或许会像她爹一样征战疆场马革裹尸,但也至少无憾了。 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睡意惺忪醒来,她去街上买包子,听到了新鲜出炉的消息——画仁死了。 短短两天,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人。 她吃完包子,骑上马就去了左相府,白色帷幔装饰的灵堂上,摆着一尊沉重的檀木棺材。慕幽拿了一炷香,沉默着拜了三拜。 画临走过来,一身白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眼角红红的,看到他这个样子,慕幽心里虽然不怎么难过,却有一丝伤感。 金陵城疑云四起,大理寺查来查去,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正文 第十二章线索 徐廉的大公子是在客栈里死的,那日他伙同狐朋狗友出游,在一家客栈订好上房雅间,睡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清早客栈便起了熊熊大火,无人生还,整个客栈一块木头都没留下。 而画仁死的更加蹊跷,他和几个旧友在府里会面,旧友走后他便说心胸发闷倒地不起,等大夫被请来时早已一命呜呼。 大理寺明面上不敢说,但其实整个金陵城都在议论纷纷,这些人都是在慕幽回来不久死的,而且死者与她都有些许关联,一个是她很看不惯的死对头儿子,一个是她未来夫君的爹。 舆论一出,再想压下去就难了。这些天她走在街上都有人在背后小声嘀咕指指点点,上朝更是不用说,知名度一路飙升,赫连空都抱怨这大臣们上朝不知道看的是谁。 重压之下赫连空一筹莫展,只好对慕幽旁敲侧击,语气试探,“这事情真是蹊跷啊。” 慕幽啃着苹果,一脸无谓,“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不是你。那个你这些天查出点啥不?” 慕幽端正姿态,难得严肃道,“为啥都怀疑我?徐廉他儿子可以解释我是仇杀,可画临他爹我又不想他死。” “画仁一死,画临要守孝三年,你们的亲事正好暂缓。”赫连空解释道。 “那我直接杀了画临不正好?”慕幽有些费解。 “那个”赫连空一时有些语塞,戳着手不好意思道,“他们都说左相长得好看,你舍不得。” 慕幽,“” 慕幽虽然不把这当回事,但谣言的威力是巨大的,徐廉认定了是慕幽凶手,天天跑到赫连空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了好多天赫连空实在受不了了,好声好气地好慕幽商量,“你倒是出来澄清下啊。” “有什么好澄清的。”慕幽见他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无奈摇摇头,第二天破天荒的上了早朝。 在丧子之痛的刺激下,徐廉不顾一把老骨头看到慕幽就是一阵痛骂攥拳头,慕幽一脸无波,等他骂完了从袖中抛出一块灰炭样的石头,“这是我在现场灰里扒出来的。” 徐廉立刻扑过去,涕泗横流,“儿子啊,爹对不住你啊,连你尸骨都不能保全。” “这不是你儿子的骨头,这是火燐石。”慕幽一脸无谓。 “怎会” “火燐石产自南疆,极其稀少,多半是大巫祭司引火用。”她眨眨眼,“我常年在西北边塞,这石头又是那么稀有,谈何害你儿子?” 徐廉一下子愣住,又反驳道,“即便不是你亲自下手,也是你雇凶杀人!” “你仇家那么多,干嘛非说是我?”她摆摆手向外走去,“不是我,你要找就找这块石头的主人,或者,找身上有火燐石的人。” 慕幽嗖的一下走远,老远还听见徐廉呜呼哀哉的吼声,“请皇上为小儿做主啊。” 她重重呼口气,想了想,还是叩响了相府的大门。 画临见了她,有些意外,“怎么走大门了?” 慕幽,“”她怎么看他怎么不像是刚死了爹的样子,眉目清朗,走起路来松风水月不带半分尘埃。 小厮上茶,慕幽随意刮着骨瓷茶盖儿,叮叮当当声音清脆,她漠然抬头,“老头儿是真死还是假死?” 画临不急不慢地端起茶杯,优雅而温和地小品了一口,幽幽扫了她一眼,毫不犹豫道,“假。” 慕幽表情僵硬,“你们合伙害我?” 画临把茶水放下,眸子清净无波,“父亲的死是为了给凶手一个警告,至少近期不会再顶风作案。”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凶手。”她神色有些恼,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说来说去,自己还是被画仁老狐狸给设计了。 “右相大公子的死只是一个开端,而父亲假死正是为了终结它。”他悠然看着慕幽,“如果没人制止,后面会死更多的人,而且凶手的指向都会是你。” 慕幽听了后没吭声,显然,有人希望借此事端来谋害她。 她喝了一口水,咕咚咽下,开始翻着白眼回忆,仇家那么多,这次是哪个? 画临温声提醒,“不一定是九王。” 慕幽当即一锤定音,“是他了。” 他们相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慕幽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你要守孝三年,我们三年后再成亲吧。”她语气中透露着难得的喜意,想来是极为高兴的。 “嗯” 画临第二天就给她泼了盆冷水,皇上下旨,左相乃大衍肱骨之臣,辅国大臣,无奈夺情,特免三年守孝,以国事为先。特许年底大婚,以冲喜气。钦此。 慕幽听到这个圣旨,只是一个反应,呵呵。 她揪着赫连空耳朵不放手,疼得他哎哟惨叫,“这次真不是我下的旨,是我母后。她是画仁二夫人的妹妹,这真不怪我。” 慕幽用死鱼眼瞪了他一会儿,当晚一夜无眠。这些玩心计的心真脏。 经过徐廉老匹夫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番腥风血雨大风大浪在金陵疯狂刮过,赫连空无奈之下连东厂西厂内厂都动用了,繁华大街上整天都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在凶神恶煞地抓人,外加附带调戏良家妇女。但凡看到有可以人员路过就搜身盘问,一旦看见那人身上带了石头玉佩便押解到慎刑司过问,一连串下来民声哀怨更有甚者大肆骂开了赫连空这个狗皇帝。 腥风血雨一直刮了好几天,期间慕幽一直闷在侯爷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不知不觉都生出几分恍然隔世的感觉。 她雇了个老婆婆天天给她送饭啥的,年纪挺大了耳朵也不好使,腿脚勉强利索,今天老婆婆送饭时对着她就是扑通一声下跪,紧接着痛哭流涕让她做主,慕幽一脸疑惑,刚到嘴的馒头受不得这番大礼,一下子就噎着了,缓了好几缓喘过气来。 “婆婆你咋啦?”慕幽平生最见不得人哭,外加上这婆婆年纪这么大了,哭得她简直心肠寸断的感觉都有了,她连忙把婆婆扶起来,皱着眉头问,“呃,出事了?” “侯爷,你要给老奴我做主啊!”老婆婆一声长嚎,一声叫喊刹那间让慕幽想起了关外杀敌时尸横遍野的场景,她连忙打着手势制止,咳嗽一声,“您老说,我听着。” “老奴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平日里靠做些小生意贩卖小玩意为生,虽不是特别富裕但也刚够温饱,老奴见他能自力更生也知足了。谁知道今天他刚在金陵大街上摆下摊子就被几个锦衣卫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走了,老奴我听了后急忙去官府一问,结果官府老爷说锦衣卫归东厂西厂管,不关他们的事。可老奴我一不认识厂公大人,二根本进不了西厂,我那苦命的儿子可怎么是好啊?” 她泪流满面,哭得慕幽心塞塞,馒头都吃不下去了。 正文 第十三章西厂 “呃,这样吧,我去给你问问?”侯爷府里总共就她自己和这老婆婆两人,老人家年纪这么大要是一个悲伤过度生病了,以后就没人给她做饭送饭了,慕幽思量了下,觉得此番一去很有必要。 慕幽起身就出了门,今天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雨不大,勉强打透衣服,她穿了一身她爹的武装,肥肥大大的倒也舒服。往街上一站,烟雨朦胧中很有几分解甲归故里的感觉。 几个打着杏花伞的年轻小姐路过,见到她一派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样子当即就驻足不前,对慕幽抛了无数个媚眼,慕幽很是不解地提醒,“你们是有眼疾吗?那边我看到有个医馆。” 小姐们见她这般不解风情,都鼓着腮帮子扭腰气冲冲走远了。 慕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刚要盘算着是去西厂还是东厂好呢,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棒喝。 “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快抓住他!” 慕幽回过头,挑眉望着身后的一队锦衣卫,指指自己,“你们抓我做什么?” 她见锦衣卫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不禁调侃道,“你们不应该是抓身上有石头的人吗?” 锦衣卫们瞬间狐疑起来,十几双眼睛牢牢盯着她,她却是纹丝不动。 慕幽挑挑眉,“我说错了?你们抓了这么多人还不够?草菅人命么。” “这人一定是凶手,来人呐,给我一块拿下!”锦衣卫头头一声大喊,不容分说就领着十几个锦衣卫一拥而上,慕幽摆着自己那张面瘫脸飕飕几个手刀,锦衣卫们全瘫倒在地,几个意识还清醒地暗中拔出竹筒放了火硫石,霎时一记雷声响彻天空,附近的锦衣卫瞬间支援过来。 慕幽一路走走停停,身边包围的锦衣卫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她一走,他们便晃着绣春刀紧紧跟随,一停他们就原地站定嘀嘀咕咕协同商议。 慕幽扯了扯嘴角,这东西厂厂督也不知道克扣了他们多少工资,连冲锋陷阵敢于迎敌的人都没了,全跟徐廉老匹夫学的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她看到前面街上有个空落落的摊子,上面不出意料地摆满了石头,老婆婆她这个儿子李全最近正在买卖石料,正好撞枪口上了。 她手指点了点上面被雨打湿的石头,问了问身后飞鱼服加身的锦衣卫们,“这个摊主是被抓到西厂了,还是东厂?” “大胆,我们凭什么告诉你!”锦衣卫们大都是官员家里选拔出的年轻子弟,被她这样旁若无人地问询,一个个都很不满。 “那你们打又不敢打,问还不开口,都跟了我一路了,有意思么?”慕幽一脸鄙夷,她懒得跟一群年少气高的公子哥动手,便从摊上随后拿了一块石头,准备亲自去一趟内厂问问。 她吹了声嘹亮的口哨,霎时街那边气势赫赫地冲过来一匹枣红马,通体透亮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踏云破雾而来,锦衣卫们霎时都看呆了。 慕幽飞地而起骑到马背上,对下面看得目瞪口呆的锦衣卫小哥们扬了扬下巴,“你们还是多练个几年功夫吧,要是都这个怂样,内厂迟早要完。” “侯爷说的是啊。”慕幽正要驾马而去,忽然听到了赫连玦略带调笑的声音。 她一歪头,看到另一端的街边,赫连玦骑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迎风而立,所谓银鞍照白马迎风,飒踏如流星不过如此。 “出门又碰见侯爷了,真是巧。”赫连玦微微一笑,瞬间衬得烟雨失色,天地同光。 慕幽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道,“侯爷这是又派人跟踪了我几天?” 一旁站在原地听着对话不知所云的锦衣卫小哥五雷轰顶,九王爷竟然叫这个嫌疑犯侯爷,难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幽侯? 他们一脸迷蒙外加天打五雷轰的尴尬,看她这身打扮还以为是个不务正业的男混混,谁能料到竟然是个驰骋疆场的女将军。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赫连玦分外开恩地给这些锦衣卫公子哥求情,“侯爷,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你千万别动怒啊。” 慕幽撇嘴,“关我什么事?我跟他们没关系。”慕幽最烦和这种不务正业的官员子弟扯上关系,当初她在国子监上学时最烦的就是这种人,平日里无恶不作却伪装的冠冕堂皇,背后里总是暗中给她捅刀子,害她不知道被罚站了多少回。 赫连玦笑了笑,摆摆手让锦衣卫退散,“这右相为了给大公子查出真凶,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啊,整个金陵城都被惊动了,不知道这凶手抓到没有。” “抓没抓到凶手我不知道,倒是抓了不少无辜人。”慕幽对此嗤之以鼻,喂了赫连玦一声,“这些人都被抓到什么地方了?东厂还是西厂?” “西厂慎刑司。”赫连玦朗声回道,“怎么,看来是这锦衣卫抓人冒犯到侯爷了不成?” “跟我没多大关系,”慕幽表面若无其事道,心里却对赫连玦恨得有些牙痒痒,要是他暗中作祟,这杀人的名头也怪不到她自己头上来,也不会给金陵城惹来这么大麻烦。 不过能装得这么道貌岸然一副事不关己秋毫无犯的样子,慕幽倒是有些佩服他,这年头,脸皮厚到如此令人发指的人,已经不多了。 慕幽懒得跟他说话,赫连玦这种说话带刺笑里藏刀的人能尽量少打交道最好,她宁愿跟画临那个整天开口遗诏闭口遗诏的木头呆一块,也不愿和赫连玦说着说着话背后一阵冷光刮过来就中招了。 “驾!”她一记扬尘驾马而去,正要和赫连玦摆摆手,却见他忽然与她驾马同行,眉眼生风,嘴角带笑,丝毫不客气道,“慎刑司我比侯爷熟络,不如给侯爷带个路。” 慕幽心生不悦,但在马背上不好动手,再加上西厂她确实不熟可能会找不着人,于是便无奈允了。 “哎哟,九王爷驾到啊,小人我有失远迎。” 他们刚下马,西厂厂督就腆着笑脸赶紧出来接驾,一副公鸭嗓腻歪得慕幽直接堵上了耳塞。 厂督瞅一眼随行的这位,心想有点眼生不像是什么大官,但看他一副生人勿扰不好得罪的样子,难不成是什么外郡的皇亲国戚? 慕幽负手而立腰板笔挺,皱着眉头道,“你这人老看我干什么?” “公子生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实在让小人我难移视线啊。”厂督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他一个劲地夸他就对了,反正不会吃亏。 慕幽又是撇嘴,这些老油条一个个的昧心话说的不会觉得腻吗?但看赫连空却是一副颇为戏谑的样子,显然对此早已免疫。 “难得还有厂督面生的人,”赫连玦给厂督介绍,“这位是侯爷,先帝御封九幽侯是也。” “哦,原来是侯爷啊。恕小人我眼拙了。”厂督脸上乐开了花,又是奉承连连。 慕幽咳嗽两嗓子,示意他快点停下,直接问道,“今天你们抓了个摊主叫李全,他人呢?” “呃,不知道侯爷找此人有事吗?”厂督心里开始缜密盘算,外加各种猜测,难道这李全是她的干系亲戚不成? “你把人放了于理不合,还是带我去见他吧。”慕幽板起脸来,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生冷。 赫连玦颇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果然,将军么,就该有这种气势才对。 “这恐怕不好吧。”毕竟是右相下令,皇上也同意批复的命令,这样违抗真的好么? “怎么,不行?”慕幽见他推推搡搡一脸犹豫,内心不觉有些烦躁,西厂大刑向来以残酷严厉著称,要是再拖沓时间,不知道这李全还有没有性命。 她话音刚落,门外的锦衣卫们又是押了一队人进来,禀告厂督道,“大人,这些都是嫌疑人等。” 正文 第十四章救人 “先押下去吧。”厂督摆摆手,无暇顾及这些人的处罚,一心想着该怎么应付这位侯爷。听闻她跟右相素来不和,还在朝堂上拳打众臣肆无忌惮,根本就不把什么王公贵族放眼里啊,自己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惹得她忽然发飙,可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嘛。 他正满心腹诽盘算,忽听间见一声疾驰而过的风声,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从押解犯人中逃脱,飕飕从袖中飞出无形无影的银针来,一阵暗器呼啸而过,目标竟然是一旁负手长立的赫连玦! 慕幽眯了眯眼,见赫连玦依旧面不改色,那纷纷如云多的无影针在离他仅一寸时被他一手运气轻松拨开,当即稀里哗啦落向地面,周围中了这毒针的皆是倒地不起都吐白沫。 赫连玦嘴角带着鬼魅的笑,从袖中掏出一把白骨扇,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鬼魅一笑,似乎对她的身法很是赞赏,“你是谁人派来的?有何目的?” 他还未说完,对面又是发出密密麻麻形如雨丝的针状暗器,直逼赫连玦连连退后,他微微蹙眉,白骨扇轻轻一挥旋起一阵风声尽扫而去,却仍是忍不住赞了声,“暴雨梨花针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扫了眼身后还健在的侍卫,赫然发令,“给本王拿下!留活口。” 慕幽冷眼旁观着局势,见那女子正步步后退,若是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擒无疑,她一手悄悄运气,手指微挑一下子令地上银针隔空飞起,神不知鬼不觉地刺向了赫连玦的邪魅俊脸,赫连玦意识到时已晚,虽是一躲但还是被擦伤了脸颊,一抹红血色渗出,他当即头脑昏昏沉沉有些发晕。 “你——”他狠戾地咬着牙,指着慕幽一脸凶相。 “这才是你真面目么。”慕幽难得笑了,挑挑眉,冲那些锦衣卫大喊,“别抓人了,王爷中毒针了,来呀,快点护送王爷回府看大夫。” 说完,毒药迅疾发作赫连玦向后一倒,慕幽扶了他一把尽快封住他穴位免得毒药发作,那些毫无经验的锦衣卫小青年听到慕幽的吼声当即回过头来,嫌犯也不抓了,一群人围着赫连玦呼天喊地好不容易同心协力把他抬出去弄马背上,最后还特意为了谁去送赫连玦这个问题叽叽喳喳吵了一顿,慕幽无语地看着这一群活力旺盛的年轻人,只是呵呵一笑。 她不动声色地扫一眼那个刺客女子离去的背影,心里的一个疑惑在逐渐扩大,又复看了一眼在马背上闭目昏迷的赫连玦,百思不得其解。 赫连玦被运走后她趁乱仔细看了看慎刑司内在格局,如传闻中一般这构造版型简直堪称人间地狱,长长的通道里散发着湿漉漉的潮湿气息,腐烂的味道从死水中蔓延,水滴自漆黑的狱顶“吧嗒”滴下,她抬眼一看,黑气涌动的头顶上,粘附着湿滑的绿苔。 每往里踏一步,光线便暗一分,她沿着长长的通道慢悠悠走着,无所不用其极的刑具整整齐齐摆放着,鲜血淋漓的地面上湿乎乎全是血迹,不时传来犯人撕心裂肺的吼叫,令常人胆颤。 慕幽面色依旧,杀人放血的场面她见惯了,自己杀的敌人估计比西厂公公加起来都多,她看到一个关押囚犯的牢房,一脚踹开,问,“你们谁叫李全?” 几个囚犯张着嘴,表情有些恐惧,以为她是什么新派来的凶神恶煞,小声道,“他在隔壁。” “哦,”慕幽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大都是浑身伤痕累累,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你们都是最近被抓进来的?” 犯人们都是一愣,又再度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军衣一脸威严毫不留情的样子,顿时都不敢开口了,难道这个人是来处决他们的吗? 慕幽见他们都低着头不说话,有些困惑,“你们被西厂割了舌头不成?没有的话就说话!” 她一声令喝,一瞬间恢复了上阵杀敌时威武霸气的样子,犯人们被吓楞,结结巴巴道,“回大人,是。” 慕幽啧了一声,心道好一个西厂酷吏,活生生把正常人都给吓傻了。她扬扬手,看他们一眼,“你们走吧,回家去吧。” 众人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愣在原地一点都不敢动。 慕幽又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开,带在原地不敢动弹的犯人们又是听到隔壁一声轰然巨响,牢狱大门被狠狠踹开,紧接着是慕幽中气十足的喊声,“李全跟我走,其余的人随意。” 他们这才如梦方醒,心里一下子从十八重地狱蹿到了云端,慌不择路地爬起来向外面跑去,场面极为壮观。 李全畏首畏尾地跟在慕幽身后,似乎还没有完全拜托被慎刑司酷刑支配的恐惧,生怕锦衣卫再度拦下把他们又关进牢里。 她走着走着又是感觉到不对劲,通道里又是传来一阵地动山摇,只见原来兴高采烈冲在前面的犯人又都苦着脸一脸惊恐地往回冲,嘴里对慕幽大喊着,“将军救命啊。” 慕幽最喜欢被人叫她将军,什么侯爵,什么军功,一切都是次要的,她的本职就是武将,保家卫国就是责任,这一点在她心里分量最重,什么东西都得靠边站。 这一声将军直直喊到她心坎里,慕幽当即走上前去,将囚犯们护在身后,一人独面着磨刀霍霍的锦衣卫厂公们,只见西厂厂督从里面走出来,对她十分难为情道,“侯爷,您又何必为难小人我呢,得罪了右相谁都不好过啊。” “这些人不是凶手,那个行刺赫连玦的刺客才是凶手,你没看到吗?”慕幽面无表情,“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那个女刺客,不然赫连玦醒了肯定饶不了你。” 厂督有些慌张,“那这些犯人也不能放走。这个案件是圣上替右相立的,必须得等右相前来做主。” “徐廉那个老匹夫见谁都像是凶手,难道他死了儿子就要这么多人来陪葬吗?”她看了身后惊慌失措的囚犯们一眼,语气坚定,“他们都是无辜平民,况且当初徐廉让你们抓的是身上携带火燐石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带块石头就叫有罪。” 她把今天顺手从李全摊上抓的石头一扔,那块石头灰溜溜滚落到地面,她挑挑眉,“这也叫犯罪?那金銮殿那么多石头,你怎么不去抓赫连空呢?” 厂督瞬间呆滞,语无伦次说不上话来,他暗中攥着手心想不是都说这九幽侯沉默寡言性格迥异吗,怎么眼下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呢? 他还没想个明白,慕幽就给了她答案,“要是我带他们冲出去,你是不是还要再把他们抓回来?不嫌麻烦么。” 厂督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慕幽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正要卷袖子不顾三七二十一动手时,画临突然明晃晃现身了。 如此阴暗可怖的慎刑司,他一身白衣风度翩翩,不疾不徐地从外面踏步而来,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超凡脱俗清冷如雪,慕幽嘴角动了动,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路被各种欣羡赞美的目光包围,心里只是呵呵,暗骂一句真是装模作样,在金陵大街上引得小姑娘咋咋呼呼就算了,来一趟监狱还这么风骚招摇。 要不是他爹那个老狐狸出的馊主意诈死,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大事来。反正这次金陵引发的动乱她心里已经妥妥怪罪到赫连玦和他头上了,至于谁高谁低,五五开吧。 此时一脸淡然的画临还不知晓他的“罪孽深重”,他走过来时锦衣卫厂公们纷纷自觉给他让路,那各路崇拜的眼神让慕幽一度错误认为这路都不一样了,不再破破烂烂死水蔓延,而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可是,即便在这样其乐融融反差极大的衬托下,画临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走到她面前做了个揖,而后一脸正气地叫了声夫人。 一瞬间,慕幽突然有把拳头径自挥过去的冲动,但一想到画临这瘦弱的身子骨,还是咬着牙算了。 正文 第十五章明了 画临没有想到自己就在方才活生生逃过了一劫,又接着道,“夫人,这牢里太过湿冷阴暗,对身体不好,你快出去吧。” 慕幽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我出去,他们怎么办?” 画临抬起手,手里握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他淡淡说了一声,“西厂厂督隋英接旨。” 厂督锦衣卫们皆是山呼万岁跪倒在地,慕幽歪着头听了他念了一遍,大体意思是赫连空那个草包听到今天九皇叔赫连玦遇刺了,顿时恍然大悟觉得那个刺客才是杀害徐廉大公子的凶手,又是英明神武决定把原先抓的无辜犯人给放了,还每人补贴十两银子精神损失费,责令厂督隋英好好办理。 画临不咸不淡念完了,慕幽看着他淡然安静的侧脸,突然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画临发觉到她的视线,有些困惑,“怎么了夫人?” 慕幽摇摇头,“没,就是突然发现你长得挺好看的。” 画临,“” 众人,“”这年头蹲监狱都要被撒狗粮?他们表示很无辜。 其实之前慕幽并不是觉得画临不帅,而是一直对他都没什么感觉,她还在国子监当学生的时候,其实是经常见画临的,这位国子监祭酒大人时常有闲情雅致逛一逛风景优美的国子监后花园,而她心情不好时总会去后花园池子里钓鱼。 当时画临特别喜欢西湖锦鲤,为此还大费周章地买了许多鱼苗放在里面,看着小胖鱼们慢慢长大,他也头次感受到为人师长的感觉。以往教学生时没怎么有感触,现在喂喂鱼倒是喂出感情来了,这一点他感到很是费解,不过看到池子里小胖鱼们欢欣踊跃的样子,他总会感到朝堂上难以得到的满足感。 一天慕幽又被先生处罚,一气之下索性跑了出来,抱着鱼竿在池子边悠然甩着钓鱼竿,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这时,画临突然来了。 彼时画临任职国子监祭酒还不满半年,他平日里不太爱开口,看到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轻轻一声咳嗽。 慕幽转过头来,一只手握着鱼竿依旧锲而不舍地等胖鱼上钩,画临见了脸色发黑,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慕幽才挑了挑眉,“先生好。”话虽如此,身子还是不动如山。 画临不说话,当然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这在朝廷里威名赫赫的小侯爷从十几岁就开始挂帅出征,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脸皮不是一般的雄厚,但他既然是国子监校长,平日里板着脸惯了,眼下脸色十分难堪,在慕幽看来也是十分不爽。 “你也爱钓鱼?”慕幽见他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问道。她当然不知道画临的爱好,更不知道她钓的是画临最爱的肥锦鲤。 “不。”画临脸色僵硬。 “哦。”慕幽挑了挑眉,继续盘着腿,优哉游哉,气氛一瞬间很诡异。 画临又低声咳嗽了两声,慕幽没搭理他,平日里以威严著称的国子监校长就这样头一次收到了冷落。 他觉得慕幽这个学生很不正常,平日里上街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大妈见到他都是踊跃搭讪东西扔的天花乱坠,要不是他侍卫拦着早就被人群吞没了,可慕幽见了他跟没见似的,懒洋洋的性子,直接把他无视了。 慕幽钓了半天终于吊到一条鱼,然后摸了摸光滑的鳞片,戳了戳小鱼的胖嘴,又放了回去。 她歪着头瞄着旁边侧立的画临,一声叹息,“听说先生体弱多病,没想到连钓鱼都不能,真是可惜。” 画临,“” 说完,慕幽扛着鱼竿就走了。 总归,从那时起画临就摸清了一个顾虑,对于慕幽这个脑洞清奇的小侯爷,能避还是避过。但也是从那时起,他内心开始关注起慕幽来,就像一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连他自己都毫不发觉,直到后来两人再度接触,先皇命他找慕幽谈话,替她办一场合心的及笄礼,虽说一切都不出他所料无疾而终,但至少两人接触更近了一步。 所以在不久后先皇赐婚时,他虽然有犹疑,但还是接下了圣旨。 两个人都是清淡性子,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会很合适,秋毫无犯境界分明,谁也不会干扰到谁。 慕幽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才答应与他成亲。 明黄色的圣旨在画临手中松松垮垮握着,他随性地扫了厂卫们一眼,眼眸平静。 慕幽看在心里,嘴角翘了翘,对后面的大部队说,“好了,你们走吧。”结果不等她说完,人已经轰轰烈烈走了大半。 这一瞬间,她很是尴尬,刚生出一点重返疆场亲临指挥的势头被无情碾压,只好声音蔫蔫的,对画临挥了挥手,“我们出去。” 画临微微点头,与她同行,并肩而出。身后厂督率领锦衣卫厂卫们又是一阵山呼高送。 “大人,不是都说九幽侯不喜欢左相吗?怎么” 厂督由身旁厂卫们扶着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捋着胡子意味深长道,“你懂什么,侯爷的意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 “那可是五年前她都逃婚了,不远万里跑到了荒漠啊,真是厉害。”领头的一个锦衣卫眼睛发亮,“听说九幽侯可厉害了,十三岁就挂帅亲征,从无败绩呢,是吧大人?” 厂督瞪着眼瞅了他一眼,但见旁边一众都是眼含期待,他闷哼一声,心里腹诽这些年轻公子哥大都十七八岁,比慕幽年纪还小,估计是平日里听惯了她那些风云往事,眼下见了本人后更是秒转膜拜了。 “那是,九幽侯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子。”他也不好和这些官员子弟们为难,便顺着他们心意随口说了句。 锦衣卫们又是一阵沸腾,“侯爷好厉害啊,刚才在街上我们都没看清,她一个手刀就把所有人都撂倒了。” “真是英姿飒爽。” “对对,巾帼不让须眉。” 听到这儿厂督皱起了眉头,拍了拍手,喝道,“得了,侯爷年底就要和左相成亲了,你们别嘀咕惦记了。” 锦衣卫们顿时像蔫了茄子般耷拉下脑袋,有个胆大的还不服气,“那她要是逃婚呢?” “胡说——”厂督刚要发落,却脑子突然一愣,这句话说的对,万一她这次又逃了呢? “来人啊,备马,本督要去右相府。” 厂卫们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身影,面面相觑,这厂督又忙忙活活要去干嘛呢? “欸,我说你能不能别跟了。”从慎刑司出来,走在人影稀稀疏疏的街上,慕幽眼皮直跳,她牵着马很是无语道,“我要是上马显得我特别不地道似的,要是不上马你是不是就不停跟着我?” “嗯。”画临很诚实地回应了一句。 慕幽扶额,究竟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才让她遇见画临这个怪胎?她别无他法,想了个招支开他,“赫连玦中了刺客的毒针,你不去瞧瞧?” 正文 第十六章微雨 画临摇摇头,沉稳道,“此事皇上自由定夺,无需我挂心。” “那刺客跑了,你不得操心找人去抓?”她又刻意提醒道。 “此事有右相操劳,无需我挂心。”画临再度沉稳道。 慕幽,“” 天上的雨依旧在不咸不淡地下着,烟雨朦胧勾勒出远山的浅浅淡影,她望了望天,感觉整个金陵都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她实在没辙了,对他无可奈何道,“那你想怎样?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画临抿唇不语,神色似乎有些羞涩。 慕幽在心里骂娘,明明是他死缠烂打跟着自己,怎么眼下他还一副娇羞的样子呢?搞得她好像那些逼良为娼的土匪头子一样。 这时有路人经过,几个玲珑少女身形曼妙打着竹伞,看到画临时微微惊了惊,继而开始切耳私语,“是左相吗?” “好像是吧。” “那他旁边那个人是谁,看着好帅啊。” “要不,去问问。” “好,你去。” “欸?你去嘛。” 几个少女一经驻足,立即引来了街上更多人的视线,纷纷侧目指点,“这是左相啊。”“哎呀,今天竟然见到了左相。”“左相真是好看啊。” 慕幽看着周围逐渐扩大的包围圈,不羁地瞅了眼画临,他依旧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不禁啧啧一叹,果然,画临这厚脸皮都是在金陵大街上修炼出来的,就算是这些人往他脸色扔臭鸡蛋,估计他也没啥应激反应。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没想到人群里真的有人开始向他抛起花来,明艳艳的花朵灼灼其华,艳丽无双,更是衬得画临几分淡雅,紧接着无数的花枝花瓣开始密密麻麻袭来,连在他身边的慕幽都遭了秧,虽说被扔花不是件坏事比被扔臭鸡蛋好很多吧,可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对画临喊了一声,“楞着干嘛,跑。” 说完,扯着他的袖子就是翻身上马,蹬蹬驾马闪离。 “左相跑啦!”人群里当即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群众都跟疯了一样跟风而上,异常活跃地追着慕幽的马紧紧不放,慕幽沿途又被扔了许多许多花,一身花花绿绿活似进了染缸,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画临,虽说他比她惨烈点,但是配上一张清风朗月的俊脸偏偏就是很合拍洒脱,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美感。 所以,关键还是要看脸么?慕幽一想,脸色更黑了。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都跑了好几条街了人们对画临的热情丝毫不减,且随着千呼万唤大队伍更有壮大之势,慕幽回头瞅了一眼,心里直发冷汗,心想自己在塞北被蛮子追时都没这么狼狈,眼下却被吃瓜群众大妈大婶小姑娘们逼得溃不成军。 这要是传出去了,得被三军将士们笑掉大牙。 她冷眉一皱,高高喊了一声,“驾!”枣红马得令一声长鸣,顿时开足了气力向前猛冲,一顿哒哒马蹄剧烈奔驰后,终于成功把人群给甩了。 “呼。”慕幽感到身心由衷疲惫,喘了口粗气想冷静一下。 她无意中瞥了瞥画临,见他脸色苍白,似乎有些冷汗,不禁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难道是她骑得太快了?画临这身子骨可经不住折腾。 画临摇摇头,擦擦额上冷汗,“夫人,我没事。” “是么,那就把你爪子拿开。”慕幽语气忽然愤怒起来,她低了低头,发现画临的手正紧搂住她的腰不放。 “呃”画临当即脸色煞白,慌忙解释,“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慕幽动了气,径自下马不理他,他从马背上下来,一脸愧疚,声音失落,“夫人” 她极少看到画临有这般难过的时候,仿佛是受到了委屈一般,转念一想,她骑马骑得那么快,他不搂她的腰搂哪儿?总不能抓着她肩膀吧?要是那样估计她早把他摔下去了。 “行了没事。”慕幽摆摆手,她从来不愿纠缠太多,性子直爽而不记仇。 画临面色当即带了些许笑意,风雨拂面,宛若一朵徐徐绽开的睡莲,清尘脱俗而不失暖意。 慕幽蹙眉,这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觉得刺杀赫连玦的刺客是凶手不?” 画临颔首,“夫人何意?” “我就是觉得挺奇怪的,既然是赫连玦雇佣凶手杀人,为什么这个刺客反而反过来刺杀他呢,引火自焚这种事他可不会干。” “也许中途出了意外。”他微微凝神,“女刺客,的确不多见。” “嗯,看来赫连玦仇家也不少嘛。”她歪着头嘀咕了一声。 画临默默看着她,眼中隐隐浮动着不明情愫,过去了五六年,她还是和以前在国子监时一样,样貌丝毫未变,心境也丝毫未变,人迹罕至条件恶劣的边疆,比起尔虞我诈的朝堂来,要纯净很多。 他不动声色地向她靠近了一点,五年前她身形单小,脑袋还不及他肩膀,现在个子长了长,已经快够到他下巴了。 想念至此又禁不住浮想联翩,塞北的蛮横胡人竟然被一位小姑娘追得丢盔弃甲连连败退,这场景,想想便是震撼。 “你笑什么?”慕幽察觉到他表情有些异样,很是古怪,斜眼问道。 画临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尽皆隐了去。 “画临,你有喜欢的人吗?”她望着天幽幽叹气,“你娶了我真是亏大了。” 她伸出手指,一个暂停手势制止了他脱口而出的话,挑挑眉,继续悠然道,“当然,我嫁给你也是亏大了。硬生生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绑一块,真是不爽啊。” 画临嘴角淡淡划过笑意,她舍弃了很多东西,反而看得很开。 “我说的不对?”她瞥一眼画临,无所谓道,“对不对的吧。”一个月之后,他们按照约定成亲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横生变故了。至少,大张旗鼓的闹事风波会减少。 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左相夫人头衔,不好也不坏,她已经无所谓了。 “你爹现在在哪?”慕幽瞥他一眼,“他一假死,肯定不能明面见人了吧。” “父亲正在杭州。”画临道。 这老狐狸还真是会享受。慕幽在心里鄙夷他一番,拍拍身上的土准备离开,“这凶手也在抓了,风波过几天就会平息差不多,散了吧。” “夫人。”画临唤了她一声。 慕幽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他一双墨色眸子宛若被满城言烟雨冲淡了,化作了浅浅的灰色,柔情四会,款款浅笑,“我带你去买些衣服吧?” 慕幽摇头,“我家衣服多得是,光我爹的军装就够我穿几十年的。” “我说的是女装。”画临闻言叹了口气,神情一丝不苟。 “不去。”慕幽果断拒绝,一蓑烟雨中独步前行,画临微微摇头,“你嫁了我若还是整日男装示人,只怕会惹来非议。” “非的去。”慕幽毫不松口。 “那为了我呢?”画临猛然发问,声音淡淡的,融入凉凉的风中。 慕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雨丝轻扬,他的一席白衣被细雨染了薄薄的雾气,睫羽微微颤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立在原地,亦近亦疏,若即若离,清淡风骨,折煞人间。 慕幽蹙眉,语气微微上扬,反问道,“我也没见你为了我穿女装。” 画临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慕幽自得其乐,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她很是喜欢看画临这样一腔正气有理有据却又无奈吃扁的样子,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当然,反驳了也是照样驳回。 正文 第十七章慈宁宫 树雨下,他们两个人一远一近地站着,从没有这么近过,从没有这么远过,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承受着同一片雨幕,彼此却都很清楚,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这个世道,共谋已经成了不得已的趋势。慕幽明白,即便她再强大,也改变不了规则,规则是皇上是圣人指定的,她成不了圣人,也不会成为皇帝。 生在大衍,生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庆幸,乱世出英雄,大衍不乱,却很动荡,这个国家需要她,她也需要这个国家。 枯骨同葬,铸于沙场。若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她不会逃避,只会欣然接受。 画临略微迟疑,“离成亲还有一月,婚事要开始操办了。” “你办就是了。”慕幽扬扬下巴,摊手道,“跟我说了我又不懂。” 画临叹了一声,很是无奈,“按照礼节,明日相府会把聘礼送到侯府。” “我要聘礼有什么用,免了吧还是。”慕幽不假思索道。 “不行。”画临板起脸来,“这是礼节。” 慕幽深知他克己复礼的性子,这一点就如同她身为武将的自觉一样深入骨髓,毫不动摇,她点点头,“好,我收下就是了。” 画临脸色稍解,又问,“婚事来宾,满朝文武大臣都在拟定中,我会派下请帖,你有什么额外要加的吗?” “没有啊,我家没亲戚。”慕幽直白道,忽然拖着下巴略一思索,“嗯,你要不把我在军队的那些将领一块请了吧,军队无聊乏味,成亲嘛,他们难得凑凑热闹放松下。” 画临微微颔首,这一点也在意料之中。 随后画临又陆陆续续讲了一些繁琐步骤,听得慕幽昏昏欲睡,她靠在身后的柳树上,等他讲完了,复睁开睡意惺忪的眼,问他,“讲完了?” “嗯。懂了吗?” “差不多吧。”慕幽厚着脸皮道,她要是说没听懂,估计画临还得再说一遍。 随后他们各回各家,慕幽奔波了一天觉得甚是乏累,回去耍了几把大刀活动完筋骨就睡了,第二天送饭的老婆婆轻声敲门,“侯爷?” 慕幽翻个身醒来,问,“咋啦,婆婆?” “宫里慈宁宫来了公公,说要请侯爷入宫见太后。” “太后?”慕幽眼前浮现出一张端庄秀丽温婉大方的正宫脸,哦了一声,心里打着鼓,这太后找她啥事?难道是为了她成婚? 果然,宫里的人事就是多。她打着哈哈起身,找了身他爹以前没穿过的衣服,穿上后骑着红枣马就进了宫。 到了宫门前慕幽看到了熟人,冲着魏宜打招呼,“魏宜,看门呢。” 魏宜一副死鱼眼瞅了她一眼,回道,“侯爷,宫中不能骑马。” “瞎说,我这马就是从你们手里抢来的,你少忽悠我。” 魏宜被堵了话,当即不吭声了,慕幽非要骑他们这点人手肯定也拦不下。 “慈宁宫咋走?”慕幽问路。 魏宜给她指了指,不等他回话,慕幽就驾着马扬长而去,剩下一队御林军面面相觑。底下一个御林军悄悄问魏宜,“头儿,侯爷这几天看着脸色不错呢。”以前慕幽进宫都是硬闯,死伤无数拦都拦不住,现在至少还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 魏宜脸色僵硬地想了想,“大概是要成亲了吧。” “真要嫁给左相啊?”御林军们一脸八卦。 “都领旨了,圣上赐婚。” “可之前也是先皇赐婚,她不照样逃了吗?”御林军们平时就看城门守皇宫,难得今天能有八卦闲聊,瞬间都来了兴趣,你一嘴我一嘴七嘴八舌。 “我逃不逃关你什么事啊?”众多低沉的男声中突然混入了一个烦躁的女声。 “侯侯爷” 御林军们吓得直哆嗦,手里的长戟都握不住了,慕幽嘴角一斜,眼神一横,“军中散布谣言该当何罪?” 魏宜拱手谢罪,“臣愿领罚,念他们大都年幼无知,望侯爷开恩。” 慕幽扫一眼这些精挑细选来的御林军们,大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估计又是从大臣世家里挑出来的,她没了兴致,径自问魏宜,“我往那个方向去了,没看见慈宁宫啊?” “是那个方向,但是要转弯。”魏宜犹疑道。 “你咋不早说?”慕幽挑眉。 “侯爷,您没听臣说完就走了。”魏宜感到很无辜。 慕幽呼了口气,摆摆手,“知道了,走了。”说完,又是骑着马飞驰而去。 “幸亏九幽侯非刁钻之人,不然你们就遭殃了。”魏宜一脸严肃,教训御林军道。 年轻的御林军护卫们讪讪点头,对这传说中的九幽侯有些刮目相看,万事不计较,心中无所怨,真是洒脱随性啊。 他们心里想着,不由向慕幽英姿飒爽的背影望去,一脸崇拜。 慕幽遛马到了慈宁宫前,一众侍女公公们恭敬行礼,“恭迎侯爷。” 慕幽抬手示意,在一群人的带领下径自进了宫,宫里熏了迦南香,丝丝缕缕萦绕在殿里,像一团团朦胧的雾气。 她眯起眼,见到了坐榻上斜倚的女子,虽说是赫连空他亲妈,但是因为保养得当,太后还是看起来很年轻,皮肤光滑水嫩,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 “太后好。”慕幽走到她前面,问了声好。 “赐座。”太后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样,开口笑道,“有这么不愿意吗?本宫好久没见你了。” “我也好久没见太后了啊。”慕幽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生出些暖意,她父母去得早,从小便被太后照拂,没少受她恩惠。 太后瞧了一眼她的装束,略皱眉头,嗔道,“你这孩子,放着绫罗绸缎不穿,整天穿这些粗麻布衣,让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亏待你。” 慕幽鼓起腮帮子,不屑道,“习惯了。男装比女装方便多了。”她整日上阵杀敌,总不能穿着拖拖拉拉的繁琐女装砍人吧,这场面,想想就尴尬。 太后叹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多久就要嫁给画临了,以后战事多交给别人处理就是,你呀,要学着做个好夫人。” “我是武将,生来就是保家卫国,做什么好夫人?”慕幽不屑道。 “你这么想,画临可不这么想。”太后好声好气地劝她,“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整天穿的这样随性不羁,他心里该怎么想?” “管他怎么想。”慕幽撇嘴,“他要真这么想,那就娶个温顺的美女算了,正好我不用嫁了。” 太后一听她这语气,摇头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画临他对你一心一意,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负了他。” 慕幽眉梢一挑,“他不是等我这么多年,他是等遗诏,要不是老皇帝下遗诏,画临又是个忠君性子,他才不会傻等呢。” “哎,你这孩子,凡事都看的这么透干嘛,这样未免过得太累了。”太后一声轻叹。 “看得清楚不好吗?”慕幽道,“这样谁都不欠谁的,免得牵扯不断。” 太后听了,语气和缓道,“他是左相,区区遗诏还是可以推脱的,若是想娶别人,也不会一心等你。” “说到底,还不如让他娶遗诏呢。”慕幽忽然一乐,眼神明亮地看着太后,“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谈心啊?” “你是一等侯爵,府里又没个能干的人,你出嫁当然要皇室管,本宫决定亲自操办你的婚礼,这慈宁宫就是你的娘家。”太后浅笑,话语中不失威严。 慕幽蹙眉看着她头上那摇晃摆动的金步摇,眼神一转,“真的啊?” “本宫说的话,那还有假?” “那也行。”慕幽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挠挠头,“今天画临还跟我商量这婚事怎么办呢,那些礼节什么的太烦人了,我记不住。” “所以啊,这些天你就住慈宁宫,哪里都不许去,好好学规矩,不然出嫁那天还不让人看笑话?”太后严肃道。 “我去,你这不要我命吗?”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太后说的义正言辞,她敲着錾金镶玉的护甲划过坐榻,“你的嫁妆皇家包了,这仪仗酒席各项事宜么就交给相府。你代表的可是皇家,到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慕幽一脸痞子相,信心满满,“你放心,肯定出岔子。那么多东西,我记不过。赫连玦说的对啊,我就是没带脑子,这种事你不能强加于人。” 太后柳眉微蹙,“赫连玦,他什么时候说的?” 正文 第十八章补课 慕幽懒洋洋倚在酸枝椅上,“他心里说的。”她想着每次赫连玦那笑而不语的神情,那自视甚高的眼神,巴不得要向所有人宣扬他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似的,看她的表情也是笑中含着鄙薄。 “赫连玦看我不顺眼,你凶我干嘛?”慕幽见太后正目露危光地盯着自己,翘了翘嘴角,“要造反的是他,又不是我。” 太后见她这般口无遮拦,直摇头,“你这丫头,说话一点都不会遮掩。” 慕幽撅嘴,“能动手的事情呢就别动口,赫连玦这伤得养个把月,那毒可不好解,正好省得他在成亲时闹事。” 太后听了,哭笑不得,只得起身走到她身边,戳一戳她脑袋,笑道,“你这丫头啊,连他都敢伤,让我怎么说好呢?他怕是要记恨你了。” “记恨的去。”慕幽对太后抹嘴一笑,晃着她的手,“太后娘娘啊,你看我都这么忠心耿耿了,你就别让我学那些规矩了吧。” “不行。”太后斩钉截铁,看到她少有的欢笑,微微咳嗽几声以正威严,“丫头,我已经命人去请画临了,他亲自当你先生,你好好跟他学。” 慕幽听了,愣了片刻,恨不能一口气背过去。 不一会儿,画临来了,不卑不亢地向太后行了个礼,随后眉眼一扫,见到了一脸黑云滚滚的慕幽。 “左相,你可要好好教导这丫头,不然本宫拿你是问。” “臣遵命。”画临作揖,沉声应道。 “那好,领他们去偏殿暖阁吧,本宫乏了,听不得动静。” 一行人又是把慕幽和画临领到偏殿里,公公侍女们开始陆陆续续搬过书来,画临冷漠地看着堆成小山的书,突然觉得很是头疼。 “夫人想先看哪一本?”画临朗声问她。 慕幽很友好地回了他一句,“随便。”反正看哪本都是一样。 画临听后随手拿起一本周礼,温和道,“那便先从四德说起吧。” 慕幽默默点了点头,画临开始温文尔雅地讲解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冰雪消融时汩汩溪流滑过,叮咚叮咚发着清脆声响,慕幽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他,看着他修长的墨眉,温柔的眼眸,薄薄的唇瓣,心道画临长得真是好看,难怪那些小姑娘大婶见了他要围追堵截扔花抛粉,要是换成她直接吊儿郎当地上街,八成会收到臭鸡蛋。 画临讲解的很认真,稍微一偏头看到她一眨不眨地看自己,蹙了蹙眉,“看什么?” “你好看啊。”慕幽眨了眨眼。 画临微微一笑,“夫人,我知道。” 呵,这个臭不要脸的。 不一会儿,慕幽对这些经书典籍彻底免疫了,任凭画临讲得如何生动如何兴致勃勃,她都一脸面瘫样提不起精神来,画临用食指扣着石桌,一脸正经,“夫人出嫁涉及皇家颜面,怎能如此掉以轻心?” “那能怪我?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我没有啊。”慕幽很无辜地摊手。 画临有些心急,抬起手来点了点她的脑袋,惹来慕幽冷眼相向,她最烦别人碰她的头。 画临决心和她理论一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夫人怎能随意说自己没脑袋呢?” 慕幽眯眼瞧着他,十分赖皮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信你问我爹去?他也老那么说我。” 画临闷声不语,显是动了气。 慕幽瞥他一眼,“我没骗你,我爹就是那么说的,我们粗人上阵杀敌只要带剑带刀就行了,带什么脑子啊?脑子能当饭吃吗?” “你难道就不排兵布阵吗?”画临有些难以接受,她难道都不看兵法什么的吗?万一对方是故意埋伏设下陷阱,岂不是很容易受伤被擒? “排兵布阵?”慕幽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排什么兵布什么阵,你觉得我会吗?” “那遇上埋伏怎么办?”画临迟疑道。 “埋伏?”慕幽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就是带着兵过去把他们打跑就行了,别的一概不管。” “那你追敌过程中有没有遇见过意外?”画临对她忽然生出几分好奇,问道。 “有啊,有的时候我追着追着后面就没人了,然后前面就忽然从林子里杀出好几千人来,然后么,解决了之后就没然后了。”慕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画临,“”他能体会的到敌方将领知晓自己的埋伏如此不堪一击后的心情,大概就像他现在面对慕幽一样。 慈宁宫正殿里,太后听了婢女们的汇报后,心情十分复杂,这两个人堪称是没有一点共同语言啊,完完全全避开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交流都不在一个层次上,不过这样都能尬聊下去,也真是难为画临了。 她视线微微放空,看着一蓑烟雨中的万千宫阙,思绪渐渐飞远,这两人的因缘能走到今天,波波折折坎坎坷坷,其实不过是多年前的一句笑谈。 七年前的一天,皇帝气冲冲赶到坤宁宫,新摆的盆景被一脚踹飞,正在殿里念佛的皇后闻声一惊,还没开口,就听皇上一通咆哮,“慕幽那个兔崽子,朕早晚有一天斩下她脑袋!” 她心知了缘由,也不说话,只是扶他坐好,给皇帝捋一捋背,揉一揉肩,见他怒色稍解,便柔声道,“你跟这疯丫头较什么劲?” “今日朕迎三军将士归朝,她又是跟个笔架山一样站着不跪,真是,真是罪该万死!”老皇帝说道激动处一阵急喘。 皇后暗笑,岔开话题道,“女真作乱十余年,今日终于平定,陛下应该高兴嘛。” 皇帝一声冷哼,“十余年都没平定,现在倒是被慕幽这个小丫头平定了,真是丢我大衍脸面。” 皇后轻笑,娇嗔道,“皇上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慕幽乃大衍的九幽侯,是陛下的子民,现在立下军功倒落下不是了?” 皇帝闷声不语。 她见他火气已消,摇头轻叹,甚是哀婉,“可怜慕幽这个孩子哟,从小就无父无母无人教管,要不是今日陛下大发慈悲,她现在早就人头落地咯。” 皇帝顿时败下阵来,摇摇手,“别说了,朕这不还没罚她嘛。不但不罚,她这次挂帅冲锋立下军功,还应该嘉奖呢。朕又不是无道昏君,怎能因她不下跪就胡乱论罪?如此要是传扬出去,岂不令忠臣心寒?” 她打趣,“陛下要赏丫头什么?难道要赐个如意郎君不成?” 老皇帝一副臭脸,“就她那样儿,谁家公子敢娶?国子监那帮人也不知道怎么教的,教了几年教出这么块石头来。” 她正要开口,却见他若有所思,“要不让国子监祭酒找慕幽谈谈?这丫头三观不正啊。” 皇后挑眉,“祭酒?他多大?娶亲没?” “今年刚二十,你也认得,就是左相他儿子画临嘛,在金陵有车有房还单身,过几年左相退休了就让他接班。” “嗯,成。” 于是,一桩因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成了。直到七年后的今天,依旧在纠缠不休。 她不禁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何时能开窍呢? 画临不厌其烦地教了慕幽好几天,终于慕幽受不了了,跟他说想静静,画临无奈之下还是同意了。 她躺在慈宁宫偏殿的大床上,心里轻飘飘的感觉很怪异,自己就这么一辈子,然后过些天就要嫁给画临了,虽说有名无实,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逃婚的,离开金陵重归大漠,也许就不会这么发愁,朝堂是非多,这一点她已经司空见惯了,也心知肚明,她不想牵扯太深。 “嘿,干嘛呢?” 慕幽一扭头,看到赫连空站在门口。 正文 第十九章宫斗 她翻了个身起来,“我要是现在想悔婚,是不是很不地道?” 赫连空递给她一个大苹果,她接过去咯吱咯吱啃着,“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我能说什么啊,你成亲又不是我成亲。”赫连空撇嘴。 慕幽翘着二郎腿坐在躺椅上,单手撑着脑袋,瞄他一眼,“我说真的。” “你现在想走,没人能拦住。”赫连空撅撅嘴,委屈道,“大不了我被母后骂一顿呗。” 慕幽白他一眼,“别跟我装委屈。”她呼口气,又啃口苹果,躺在躺椅上发着呆,“哎,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到底还是嫌麻烦。” “你真的不愿意嫁给画临?”赫连空走到她旁边,轻轻摇着躺椅问她。 慕幽啧了一声,“也不是不愿意嫁给画临,我是不愿意嫁人。” 赫连空拍拍她肩膀,她抬眼看他,见他晃着躺椅很是认真地分析道,“左相其实挺好的,光明磊落从来不骂人,比起那些言官来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慕幽听了点点头,“画临给你多少钱?” “朕是皇帝,朕不缺钱。”赫连空嘟囔道。 慕幽无语了,“你是皇帝好歹拿出个皇帝样来啊,整天被言官骂得狗血喷头,太怂了。” “那言官又不能杀头,我能怎么办?”赫连空很无辜。 “对付言官就一招就行,打,这些人只会耍嘴皮子,一动手就立马成草包。”慕幽啃着苹果悠然道。 “那我总不能把整个都察院的言官都打了啊,再说了打人不好,不好。” “你就打几个出头的,不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慕幽啃得嘎嘣脆,“言官嘛,整天都吹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连皇帝都敢骂,你要是打他们呢,他们就说自己为国捐躯,为江山社稷捐躯,反而显得无比伟大了。反正最后得利的都是他们。” 赫连空皱着眉眼,慕幽的话句句说到了心坎上,这些言官就像疯狗,见了人就咬,可是他还真没好办法,毕竟祖宗条例在那儿摆着,他根本施展不开。 “那我咋办?” “都说了嘛,言官欠打,但是你越打他们他们骂得越来劲,你还不能打死他们。”慕幽歪着脑袋,一扭头,头发散落到赫连空指缝里,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他,“这样,他们谁骂你,你不打他们自己,直接收拾他们的嫡系,什么伯仲叔季徒弟门生之类的,这样他们就会有所忌惮了。” 赫连空看着她的眼睛愣了会,赞道,“这个方法好,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不由拍着慕幽的肩膀乐呵呵直笑,“嘿嘿,这个招太损了。” “说谁呢你。”慕幽提着他耳朵不放。 “疼疼疼,你先放手,耳朵都掉了。”赫连空痛的龇牙咧嘴。 慕幽把手放开,苹果核扔的老远,自言自语道,“其实画临真的挺好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长得帅又有钱,脾气也好,虽说身子骨弱了点吧,但人家气质好啊。你说是吧?” 赫连空默默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只有在自己不确定的情况下才会刻意去证明,她是真的没想好嫁给画临。 “不嫁了。”他忽然沉声道,“我现在就撤旨,咱不嫁了。” “你敢。”慕幽眼神冰冷,“别胡闹。” “我没胡闹。五年前我看你被逼婚却不能帮你心里已经够难受了,现在我不能再逼你。”他语气急切。 “首先画临不会同意,徐廉老匹夫也不会同意,六部更不用说,你现在是皇上,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金口玉言,白背那么多书了。”她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道,“赫连玦做梦都想要钻空子谋反,你倒好,言而无信还给他找空子钻,你是不是傻?”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赫连空眉眼紧皱。 “担心我?”慕幽切了一声,“你该担心画临才是。” “呃”赫连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对,明明画临才是危险的那个。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可能是被逼婚逼得,明明没多大事,现在越是临近婚期,越是心里发飘。”慕幽懒懒躺着,叹口气道。 “我懂了,你这是恐婚症啊。”赫连空听了后,锤手道,“这个很正常的,我当年娶皇后时就是这样,娶她之前心里发慌,不过成亲后就好了。” “确定?”慕幽狐疑地挑挑眉,眼神中满是疑窦。 赫连空点点头,“绝对是这样,你这是第一次成亲,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慕幽嘘口气,“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她瞅了眼一旁傻乐的赫连空,调侃道,“啧啧,这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就是不一样,情场圣手啊。” “说啥呢你。”赫连空不高兴了,拽了拽她头发,“你以为我愿意娶那么多人啊,明明是那些朝堂老狐狸们一个劲的往宫里塞,我想拦都拦不下啊。每天都要翻牌子,简直烦死了。” 慕幽想象着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刺激场面,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道,“你这是为国捐躯啊。” “噗。”赫连空一脸黑线,义正言辞道,“我是皇上。” 慕幽点头,别有意味道,“不为国家献身的皇上不是好皇上。” 赫连空哼了一声,坐到另一边的檀木椅上不说话,故意扭头看着镂空花窗外,忽然间,他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坏了,她们来了。” “谁啊?”慕幽躺在躺椅上心情愉悦,随口问道。 “她,她们啊,就是”赫连空结结巴巴,还没说完,殿外就想起了禀报声,“恭迎独孤贵妃,淑妃娘娘,德妃娘娘,丽妃娘娘,欣贵人。”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碎步声传到殿内,慕幽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温婉的女声,问询道,“太后呢?” “禀独孤贵妃,太后娘娘去逛御花园了。” “哦?我听说皇上在这儿,怎么不见他?”那女声笑道。 “启禀贵妃,皇上和侯爷在偏殿呢。” 这边,赫连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慕幽悠然躺着,一口一个葡萄打趣道,“你妃子们都来看你,你急啥?” “我见了她们就头疼,这么多人忽然一下子就来,谁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他话音刚落,偏殿外就传来了笑声,只见门口走来了一群身形曼妙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一双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赫连空身上,眼中柔情万种。 “参见陛下。”独孤贵妃领着一众妃嫔行礼,赫连空慌忙摆了摆手,却见独孤氏一双眼睛森然望着躺椅上的慕幽,一丝凌厉的光随即闪过。 “九幽侯也在啊。”她温和一笑,笑里藏刀,身后的一群妃子们都敏锐注意到了慕幽,各种复杂神色轮番交替。 慕幽一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之间各种互使眼色,简直活脱脱一场宫斗大戏。 她哎了一声以作回应,冲她们招招手,懒懒问了一声,“娘娘们好。” “九幽侯不久后就要嫁与左相,为何现身慈宁宫?”独孤氏满心疑窦,谨慎问道。 赫连空抢先道,“母后吩咐让侯爷这些天在慈宁宫学习礼仪,以侯爵身份出嫁,慈宁宫就是侯爷的娘家。” “也是呢。”独孤氏听了低低浅笑,“九幽侯无父无母,除了太后娘娘勉为其难做靠山,别人还真难做呢。” 慕幽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只是又吞了一口葡萄,这次她没吐葡萄籽,缓缓在嘴里干嚼着,两眼神色无波地瞧了瞧对面的这群人,她们见慕幽没有反击,便胆子打起来,讥笑道,“也是啊,若不是先皇开恩,哪来的这侯爵之位呢?” “整日里打打杀杀,要成亲的紧要关头才记起礼数要紧了么?” “大胆,你们胡说什么呢,给朕快滚。”慕幽还没开口,赫连空却发火了,“你们算什么东西,整天斗来斗去挤兑吃醋,什么时候你们都要挤兑起她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啊?” 妃嫔一时愣了,她们从没见过赫连空这样大动肝火过,龙颜大怒之下纷纷跪地不起,“臣妾也是为皇上着想啊,皇上和九幽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外界不会非议啊。” 独孤氏抓着赫连空的衣角,梨花带雨地哭诉道,“皇上,臣妾心里好委屈啊,明明是一心为皇上着想,却反被皇上所怪罪,臣妾心里苦啊。” 剩下的妃嫔们都络绎不绝地哭着申诉,“臣妾也是为九幽侯考虑,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和皇上呆在一起,成何体统?” “贵妃娘娘说得对啊,皇上不怕非议,九幽侯难道就不怕吗?” 一众哭喊声接连而过,赫连空气得头都发晕了,可心里却还是挂念着慕幽,独孤氏说的有道理,他和慕幽如今都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不在意所谓的流言蜚语,可绝不能让慕幽承受。 他正思量颇多心力交瘁时,慕幽飒然起身,她把嘴里的葡萄籽嚼得咯吱咯吱响,瞄了眼地上跪着哭泣的妃子们,冷声道,“怕?怕什么?你们倒是说说有什么好怕的?” 正文 第二十章误会 她声音冷淡如冰,话轻轻往那儿一放,却是重如千钧,如泰山压顶一般沉重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独孤氏偷偷瞥了她一眼,被她视线余光刺到,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昏天黑地的惊恐,这个人,明明前一刻还是一副颓相,怎么现在会判若两人? “无父无母,孤男寡女,蜚短流长,”慕幽看着独孤氏惊恐万千的表情,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不爱听。” 她一巴掌扇了过去,殿内皆惊,鸦雀无声,“我不杀女人,但你该死。” 独孤氏一听慌忙抱住赫连空的大腿,“皇上,你救救臣妾啊,救救臣妾。” 赫连空厌恶地抽出身来,却被她死活抱着紧紧不放,他忐忑不安地看了慕幽一眼,她俯瞰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妃嫔们,冷淡道,“天为父,地为母,无父无母这种话听了真是不爽。” 赫连空心知她内心的痛处,喝道,“就是,你们出生前都是有父母的吗?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他说完,慕幽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赫连空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太后驾到!”殿内气氛正进行到诡异之时,殿外公公一声高喊,太后威严走来,见到地上跪着的一群妃子们,心下有了三分主意,对赫连空道,“皇儿,这是怎么了?” “母后,她们忤逆九幽侯。”赫连空忿忿道。 不出意料,太后听了这话已是心知肚明,她看了慕幽一眼,慕幽又是恢复了一副痞里痞气懒洋洋的姿态,若无其事地翻着白眼。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太后问道,这几位妃子都是正当受宠,身家不外乎是名门贵胄王孙世族,平日里一贯高高在上,眼下却是落得落汤鸡一般的下场。 她视线一转看向赫连空,他极其愤怒一脸凶相,恨不能把独孤氏千刀万剐,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即便五年没见了,他为了慕幽还是眼里容不得一粒石子,这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同气连枝,为了对方,刀山火海也不息赴得。 怪只怪这独孤氏太不长眼,偏偏往枪口上撞。 “污蔑九幽侯,死不足惜。”赫连空道。 “侯爷呢?”太后又问慕幽,“侯爷一向心胸宽广豁达随性,岂会因区区几句话夺人性命?”这几个妃子若是随便杀了,朝堂之上也是极难交差,只怕会怨声连天引起相反效果。 慕幽耸眉,一派云淡风轻,“我的胸怀大如海,但容不得一粒沙。” 赫连空和太后不约而同心里一惊,太后嘴角含笑,“那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来人——” “慢着啊,”慕幽把她话拦下,摆摆手,随意道,“还是算了吧,我看一个打个三十大板就行了。” “哦?为何?”太后颇为好奇道,赫连空也是不解。 “我快成亲了,死人不吉利。”慕幽坦白道。 “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赫连空巴不得为她出这一口恶气。 慕幽摆手,“行了行了,打三十大板就行了。我要成亲,死人不吉利。” “欸?”赫连空一时语塞。 太后点头,高声吩咐道,“好,那便依侯爷所言,每人各打三十大板,剥去头衔,以儆效尤。” 侍卫随即把哭天喊地的妃子们都拖了出去,赫连空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清静一会儿了。 “丫头,你这话说的真是漂亮。”太后赞道。 “哪句啊?”慕幽见人都打发了,又坐到位子上开始吃枣。 “你说哪句?”太后意味深长道,赫连空向慕幽使着眼色。 慕幽耸耸眉,嘟囔道,“管它哪句。”事情都过去了,还计较干嘛呢。 她不计较,可有人会计较。第二天,皇宫里贵妃们被责罚仗打的事情传遍了金陵城,所有人都在私下里嘀嘀咕咕这一深宫秘事,越是藏得深,民众们反而越是乐于探索,不多时关于当今皇上和九幽侯的关系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正值事发当口,文武百官很自觉地避而不谈,却都在心里隐隐发作着不满,八卦之心更是难以抑制,他们希望这时能有个人情不自禁地站出来公然上书,然后他们后继而上,以便逼问皇上究竟。 但是,等了一天,也还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若是早些时候即便涉及皇家宫廷之事,言官们也是揪着不放整日骂个没完,可这次,明面上却是寂静无声。 赫连空分外着急,他早就听小喜公公禀报了各路消息,这件事越闹越大持续发酵是迟早的事情,他怕自己拦不住,别人议论自己他可以不在乎,可议论慕幽他便坐不住。 “你怎么不着急啊,关于咱俩的谣言那是满天飞。”赫连空在慈宁宫围着慕幽团团转,走来又走去,“你以为清者自清就没事啊,我跟你讲,那些言官们可不这么认为。” “所以呢?”慕幽正躺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嘴里吃着供果,无所谓道。 “我怕会有言官来上书,这样明面上一旦有人开头,那些剩下的肯定都坐不住,到时候惹来非议就坏了。”赫连空焦急道。 “有人上书了?”慕幽闭着眼睛问道。 “没啊,我这不是怕嘛,今天没上书,不代表明天没有啊。”赫连空忧心忡忡。 “他敢。”慕幽尾音上扬,不咸不淡道。 “呃”慕幽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今日一个上书的都没有了,排除他的因素,剩下的就都是慕幽了。 “你才上了两次朝,他们这么怕你?”赫连空撅着嘴有些不乐意,他当这皇帝都好几年了,每天被各种变着花样地参来骂去,结果慕幽才上了两次朝这些贪生怕死的的言官们就消停了。 “哟,你这是嫉妒啊。”慕幽打趣道。 赫连空哼了下,表示很不甘心。 “这次要是他们有敢骂的,你就按照上次我跟你说的方法来,正好试试有没有效。”慕幽随口道。 赫连空暗下决心一定要重振威风,他随后的这些天以史无前例的热情翻阅着各种奏折,希望找出个对此事看法犀利的来,却终究是大失所望,一个都没看到。 说来说去,还不如慕幽的拳头厉害。他很是郁闷地去找慕幽诉苦,慕幽拍拍她的肩膀,“正常正常。” 他们这一幕恰巧被来宫觐见的画临碰到,画临站在殿外,脸色淡漠地看着他们二人勾肩搭背,心情一言难尽。 慕幽也看到了殿外的画临,他迎风立在凤尾竹旁,白衣如洗,清冷如画。 赫连空顿时收了手,脸色尴尬。 “微臣拜见皇上。”画临作揖行礼。 “左相免礼。”赫连空咳嗽一声,“朕还有事,你们两人好好聊。”说完,飞快走了。 慕幽抬眼看着画临,他冷淡地看着她,二人默视了一会儿,慕幽觉得没趣的很,于是就打算离殿而去。 “停下。”画临声音清淡。 慕幽置若罔闻,依旧甩袖离开,直到她身后画临喊了声,“慕幽。” 她停了步子,这好像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他亲口叫她名字,从画临口中脱口而出时的刹那,她有些恍惚,感到很是陌生。 慕幽转过身,看着他,仿佛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陌生的。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每一张微微变化的表情,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仿佛就是在她内心沉重的宣判,即便他们相识多久,经历过多少,不过是熟悉的陌路人。 “你在生气?”她心里略有诧异,画临这种温文尔雅波澜不惊的人竟然会动气。 他还是不说话,眼睛望着她,抿唇不语。 过去他们曾经数次这样对视过,慕幽印象很深的是五年前那次,她刚刚知道老皇帝赐婚,然后在国子监遇见了画临,她瞪着他,他看着她,二人一句话都没说,当天她就带刀杀入了皇宫退婚。 眼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大多时候她都猜不透,看不清画临在想些什么。 比如现在,他的眼睛就仿佛是一汪深潭,可望而不可即,虽然清澈却望不到探底,他说话还好,一个话都不说这般古井无波最是可怕。 她叹了口气,“你不愿成亲退婚便是,何必折磨心神?” 此话一出,画临的眼神当即又冷淡了几分。 慕幽无语了,“你在气什么?气我?”最后这一点是明知故问,当然是气她。可她总归要问问,没话找话对她来说是多么难,只好拿这点心思凑字数了。 “你再不说话,我走了。”慕幽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心下乏味得很,他却开口了,“前几天,你罚了宫里的几个贵妃?”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迟疑。 “太后罚的。”慕幽大概知道原因了,一直以来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可现在不行了,至少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左相的未婚妻。 很难想象,画临听到赫连空和自己的谣言时是什么表情,她对照了一下他现在的表情,心里估摸着应该比现在还难看。 画临虽然不喜欢她吧,但是毕竟爱面子,想必听了后会很不好受。 “她们受罚,终归是你的主意。”画临冷静道。 “她们该罚。”慕幽反驳道。 “该不该罚是宫廷内事,不关你的事。” “呵。”慕幽听了之后怒火暗生,瞪了画临一眼,没再说什么,直接闪身走了。 画临留在原地,拳头紧握,手上青筋隐隐窜起,疑惑,不甘,纠缠,终究是化作轻声一叹。 “左相,这件事你怕是错怪那丫头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消融 太后从慈宁宫内殿踱步而出,看到他落寞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 “微臣拜见太后。” “免礼。”太后扫了他一眼,“哀家见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行礼的。” “太后的意思是?”画临犹疑。 “这几日的谣言我都知道,可谣言终归是谣言,你并未亲眼所见不是吗?”她干笑一声,“什么皇帝喜欢慕幽,什么为她不惜责罚六宫,什么红颜祸水,这些市井小民会信,文武百官会信,可你会信吗?” “万事不会空穴来风。”画临冷声道。 “哦,那你就继续信吧。”太后听了,冷淡地抬起下巴,转身欲离去。 “臣恳请太后娘娘指点。”画临终归还是克制不住,俯身行礼。 太后见状,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你心里还是有慕幽的,不是吗?” 画临默然不语。 “你们只知道皇帝和慕幽关系匪浅,这不假,他们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自然感情极深。”太后声音有些暗沉,似在压抑,问道,“慕幽的身世过往,你想必也清楚吧?” “嗯。”画临淡淡应了声。 “这丫头十一岁时父母就离去了,她成了一个孤儿,就算她从小再皮再野,也是一个孩子,你说她心里会怎么想?她那时能依靠谁?你们都知道她性格怪异,那是你们没经历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若你见过那时的她,便会原谅现在的她。”太后声音低沉,“慕流云死后,她日夜不离地守着她母亲,希望一点点地消失,一点点地幻灭,折磨,直到她母亲去世。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开却无能为力的心痛,你经历过么?” 画临手指微微颤抖。 “所以,我们都不懂她,因为我们都没经历过,没有经历,就没有资格来评论她的所作所为。”太后目光一凛,“画临,你懂哀家的意思么?” 画临颔首,“太后,微臣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太后摇摇头,“但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明白着,已算幸事。慕幽就像是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我一直很欣赏这个丫头气冲云天的豪气,巾帼不让须眉,所以我把她嫁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一定。”画临咬牙。 “那好,那我就跟你说说那天宫里的事情吧,几个妃子来我慈宁宫拜见,看到赫连空和慕幽同在偏殿而心生嫉妒,口不择言说了几句几句,于是哀家就按照她的意思打了她们三十大板。”太后声音变得清朗起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慕幽心狠手辣?就因为几句话把人往死里打,是不是太过狠毒?” 画临摇头,“她不是那种人。”他深知依照慕幽的性子,不至于如此记仇。 太后这才切入正题,“的确。那你猜猜她们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画临眉眼微皱,眸中散着淡淡的哀伤。 太后见他不语,接着冷声道,“她们说她无父无母,没有靠山,不知礼数。你现在懂明白了么?” 画临眉眼久久未展,沉声道,“臣明白了。” “父母是她不能触碰的伤疤,谁提及此事便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她自己可以没心没肺开玩笑,但别人绝对不能。”太后微微有气,“那几个妃子,哀家本来的意思是处死算了,可终究还是这丫头心软,给拦下了。你知道她拦下的理由么?” 画临微微摇头,面露疑惑,这理由和他有什么关系么? 太后扶额,这两个人的情商实在令人捉急,恨铁不成钢道,“因为你们快要成亲了,那丫头说死人不好,所以此给拦下了。懂了吗?” “呃,懂了。”画临见太后发飙,讷讷应道。 “好了好了,你快告退吧,跟个木头一样在哀家面前杵着,哀家看了就闹心。”太后摆摆手,正要离开画临突然又开了口,“臣,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快说。”太后最是见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督促道。 “皇上,和她,到底那天”剩下的他实在开不了口。 “大胆!”太后一声令喝。 画临心知理亏,当场跪地不起。 太后见他一脸略有醋意的表情,暗自一笑,表面仍是威严十足道,“左相,人家两人感情好着呢,不过没你想的那般罢了,你要是实在但心,那就把丫头抢回去,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 “臣定当全力以赴。”画临被太后一调侃,顿时脸色尴尬,硬着头皮闷声回道。 “好了好了,你告退吧。哀家乏了。”太后又怪罪似的斜他一眼,“你说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还长慕幽五岁,你凡是多让让她,她那脑子跟摆设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臣遵命。”画临行礼告退,出宫门时脚步轻快,一扫方才的压抑,这几日一直在他心中盘曲的结终于解开,心情自是舒畅许多。 慕幽心里郁闷的很,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她全然无所谓,什么人言可畏忌惮行事到她这里也全然不受干扰,可画临因为这件事而动气,是她意料之外的。 动就动吧,管他呢,她倚在御花园一棵树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心烦意乱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心里莫名堵得慌,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错就错,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又何必烦闷? 她是视线一转瞄到湖里欢快游荡的金鱼,想当年她在国子监没少钓鱼,现在看上去,感觉很熟悉。 正歪着头呆呆望着,树下传来一声轻唤,“夫人。” 她脸色一沉,树下画临仰头看着她,面带焦急。慕幽瞥他一眼,见他这眼神,是愧疚还是无奈? 慕幽咬着狗尾巴草不动分毫,她就这么躺在树上,画临反正也爬不上来。 “夫人,你下来吧。”画临温和劝她,“这件事,是我断章取义了。” 慕幽从树上采了几片叶子团成球,扔到他脑门上,“你别叫了,烦不烦。” “夫人,是我错了。”画临神色惭愧,声音低而轻柔,很诚心道,“我错怪你了,是我不对。” “你对不对,跟我没关系。”慕幽索性用手把耳朵捂上了。画临说的很对,宫廷事务她不该管,可她的事情他也不该管。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无论是身家背景还是思想意识,都是插科打诨风马牛不相及,保持界限泾渭分明是最好的选择。 画临见她还是不愿理自己,便想起他爹之前的叮嘱,对付一般的女人呢,甜言蜜语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就风平浪静过去了。但是慕幽呢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到时见机行事。 画临觉得现在就是他见机行事的关键时刻,这个反其道么他不太懂,既然常理来说是要道个歉说好几句话,那么反过来就是索性一句话就好,于是他自觉领悟了真谛,见慕幽闭着眼睛躺树上养神,不想太打扰她,于是就立在树下,静静一言不发。 慕幽小睡了一会儿,看到周围没了声响,料到画临已走,于是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结果没想到一个转身就与他撞了个满怀,他还是一声不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的眼睛,面容温和春风如沐。 还真是跟块木头一样,慕幽心里叹口气,仰头望着他,说了声,“走吧。” 她爹告诉过她凡事不要太在乎,世事如烟,何必计较呢。 画临心下一喜,对她淡淡笑了笑,恳切问道,“夫人今天想学哪一卷?” 他话刚说完,就发觉了不对劲,慕幽脸上黑云滚滚十分僵硬地瞪着他,画临刚要问怎么了,就见她头也不回地窜远了。 他见状莫名其妙,俗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心思都是这么难猜么? 过了几天,谣言逐渐散去,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又被许多新鲜事依次占领,不咸不淡更迭变换,大多是市井民众议论下就过去了,没什么大热度。 快到年底时,终于,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九幽侯和左相要成亲了!此消息一经发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霸占了金陵的各大街头巷尾,热度甚嚣尘上一路飙升。无论是赌场酒楼妓院钱庄等风月场所,还是市井小民闲逛的饭馆小摊码头监牢,皆是四面八方沸沸扬扬。 这些天监牢里的犯人会摇着牢门大喊,“九幽侯都成亲了,你们还不放我出去。” 打家劫舍的盗匪会摇头议事,“最近金陵不太正常,九幽侯要成亲,我们还是暂且消停一会静观其变。” 钱庄绸缎庄的老板会摸着胡子叹息,“这年头,九幽侯都成亲了,天上掉铜钱也说不定哩。” 妓院里的男人会搂着美女唏嘘,“还好我娶的不是九幽侯,庆幸啊庆幸。” 码头上的船夫会相互安慰,“最近天象不稳,九幽侯都要成亲了,大家使舵的身后注意点哈。” 连平民百姓大清早买个包子都会相互问好,“听说九幽侯要成亲了,啥时候啊?” 一时间大衍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户部礼部刑部看着账本上最近频繁变动的数字疑惑不解愁眉不展,最后刑部尚书一拍桌子大喊,“走,我请你们去喝酒,九幽侯都要成亲了,我们还在这看账目。” 他们东走西逛到了赌场,发现老板在高喊,“欸欸,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九幽侯大婚,赌她逃婚的押大,不逃的押小,多押多得嘞!” 几个尚书相视一眼,都默默选了小。 正文 第二十二章大婚 慕幽这些天都在宫里,宫外发生的一切她一概不清楚,这天太后命尚衣局把她的嫁衣送来,慕幽看着那镶金嵌玉火红夺目的金缕嫁衣,穿上后直呼太沉太重喘不过气来,简直比她的铠甲还还笨重。 “你得练练站姿坐姿,到时候拜天地可不能出丑。”太后语重心长道。 “我穿上它都快被压垮了,还怎么走路?”慕幽撇嘴不高兴道,“这也太沉了吧,这上面弄了些啥?” “这针脚呢都是用金丝勾的,上面嵌了一百零八颗碧海丹心,外加银丝攒的浮绣明绣暗绣,各色花纹,各色图案,都是哀家吩咐尚衣局精心选的,你嫁妆可是慈宁宫包办,马虎不得。” 太后悠然道。 “这不是瞎折腾吗?”慕幽大喊,“这东西也忒沉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太后笑道。 “得,这婚还不如不结,我这不给自己找罪受嘛。”慕幽小声嘟囔道,被太后一个眼风斜过来,只得满脸不情愿地闭上嘴。 “你走到门口试试。”太后道。 慕幽拖着厚重的裙摆走了两步,太后厉声大喝,“腰板挺直!”她忙挺直了腰。 “仪态端庄!”慕幽忙抬起手臂,端起架子摆在身前。 “步伐沉稳!”慕幽又赶紧一步一步走好路。 终于,她在走到宫门前一步远时,轰的一声摔倒了。 “哎。”太后见状,揉着太阳穴,幽幽叹了声气。 接下来的几天太后把尚衣局的教养嬷嬷们唤来了,几个嬷嬷架势十足语气洪亮,天天在慕幽耳朵边狂轰滥炸低吼咆哮,慕幽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折腾,生无可恋地练了三四天,终于太后勉强点了点头,“哎,就这样吧。” 她出嫁那天皇宫鞭炮齐鸣鼓乐喧阗,宫中人来人往喧哗四起,慕幽一大早就被吵醒,十几个婢女给她换好嫁衣梳妆打扮,她迷迷糊糊眼睛半睁半闭,太后掐着时间眼看差不多了,随即吩咐嬷嬷给她开面,几个嬷嬷按着她肩膀用五色棉纱线绞去她脸上细细的汗毛,慕幽被揪得脸疼,一下子就没了睡意。 赫连空这时候走了进来,慕幽扭着眉头,问他,“你来干嘛?” “嗯今天你嫁人阿穆”他声音有些哽咽,眼中含着温和的泪,向慕幽张开双臂。 慕幽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和他拥抱,拍拍他肩膀,“行了,不许哭。” 他点头,下巴磕在她肩膀上,泪还是滚了下来,嘴角却笑着,“终于嫁人了。” “是啊,没想到我能嫁出去?”慕幽挑挑眉,二人松开手,赫连空冲殿外小喜公公一摆手,小喜公公当即吊着嗓子大喊,“放!” 瞬间皇宫上空响起无数声窜天炮声,声如崩雷,势如雷霆,慕幽心里打着拍子,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声。 “你嫁人当然得有气势,我开了国库把这九十九筒窜天炮运过来了,正好给你壮威。” 慕幽点点头,“嗯,很合我意。” “你们两个小崽子还在嘀嘀咕咕,丫头你还不上花轿,至于你,敢偷开国库,去给我面壁思过,今天不许吃饭。”太后气势汹汹,一声大喝,顿时把慕幽和赫连空惊得跑路,慕幽被一众婢女们搀扶着上了轿子,临行时太后太后把手上的东海朝珠戒指脱下来塞她无名指上,“你好好戴着,见它就如同见哀家,别在相府给哀家丢脸!” 说完,她威严地摆摆手,轿子就被抬出了宫门。 金陵大街上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群众们早就听说了今日九幽侯和左相成亲的消息,纷纷赶来看热闹,霎时万人空巷摩肩接踵,声势之浩大铺天盖地震颤金陵,欢呼声喝彩声连绵不断,热情高涨,皇宫里派的五千御林军都抵挡不住千万民众的合围之势,一路上走走停停,被堵了无数次,终于看到了画临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 画临身侧被围得水泄不通,相府里人手倾巢出动还是拦不过围追堵截的热情群众,他这一路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得见慕幽的花轿,御林军见状拨出一对人马来护卫新郎官,又有禁卫军总长魏宜亲自开路,重重坎坷波折后终于有惊无险万分艰难地来到了张灯结彩的相府门前。 喜轿落下,画临飒然下马,从容步行至慕幽轿前,微撩轿帘,风度翩翩地向轿中伸出手,慕幽愣了下,缓缓把手搭在他温润白皙的手心里,由他扶着出了轿子。 人群见状,又是一阵撼天动地的欢呼。画临领着慕幽跨过相府大门,她蒙着盖头看不清楚地面,再加上嫁衣实在繁琐,刚走过了门,上台阶上就被磕了下,险些绊倒时画临眼疾手快赶紧搂住她的腰,观众们又是欢呼连连。 慕幽在盖头里皱了皱眉,画临竟敢占她便宜,但情急之下她也没说话,看了看无名指上的东海朝珠戒指,心想还好没出岔子,不然不知道怎么挨太后数落呢。 一系列繁琐礼节后,开始正式的拜天地环节,赞礼者高喊,“一拜天地!” 慕幽偷偷瞥了画临一眼,学着他的样子拱手拜天,心里嘀咕着这不就是拜空气么。 赞礼者又喊,“二拜高堂!” 画仁老狐狸假死,高堂之位上只有大夫人笑颜而坐,慕幽和画临又拱手拜了拜大夫人。 “夫妻对拜!” 画临俯身相拜,慕幽也学着他的样子作揖,结果两人脑袋撞上了,“砰”地一声颤得慕幽眼花缭乱,画临见状心里哭笑不得,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一派谦谦君子模样。 “你看看左相长得多么帅啊,怎么就娶了慕侯爷了呢?”底下坐着的看客里有不少名门小姐,眼巴巴看着暗恋了几年的画临今日迎娶别人,她们心里很是心塞。 “就是啊,那慕侯爷听说舞刀弄枪,你说吓着我们相爷可怎么是好?” “嘿,你们说谁呢,别看你们相爷乐意娶,我们侯爷还不一定乐意嫁呢。”看客另一边传来反对声,小姐丫鬟们一抬眼,缘是西厂东厂的年轻锦衣卫们,还有今日护送的御林军也在同席。 锦衣卫和御林军多出自世家大族,丝毫不惧怕这些小姐们,哼声道,“我们侯爷那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上得了疆场下得了朝堂,揍得了百官杀得了胡莽,谁见了不得老老实实服服气气,侯爷嫁了左相才是亏大了!” “呵,你们懂什么!我们相爷学富五车腹司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比起你们那个连礼数都记不全的侯爷,不知强了多少倍!”大衍民风开放,小姐们毫不怵头,直接回骂过去。 锦衣卫们嘴不饶人,“大丈夫生来保家卫国驰骋疆场,谁管你们这些文绉绉的酸腐儒人?摇头晃脑就知道背书,简直就是书呆子,连篇累牍实在烦人。” “哟,齐家治国平天下靠的不就是我们相爷这种全才吗?你们这些莽夫,是非不分曲折不辨,真是气人。” “你说谁是莽夫?” “说的就是你,你,还有你们都是。”小姐们双手叉腰,站起身来。 锦衣卫御林军们也不甘示弱,怒发冲冠,两方人马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好一通咄咄逼人的气派对决,周围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不是哟呵,气氛顿时更加热火朝天。 繁缛的拜堂仪式毕,由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画临执彩球绸带引慕幽进入洞房。慕幽进了房间终于得以喘口气,她一把要扯掉红盖头,奈何被头上的金凤冠勾住,怎么扯都扯不下来,画临温柔道,“夫人莫动,我来帮你。”他轻手将盖头掀开,看到慕幽的脸时怔了下,手悬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怎么了?”慕幽微微蹙眉,不觉认真打量了下画临,他平日里穿白衣朝服惯了,今日乍然换上一身红装,似火红衣映衬下显得愈发出尘逸世,好似空谷临风,清淡如霜。 “没有,很少见夫人这样打扮。”画临微微颔首,似有羞赧。 “哦。你今天也很好看。”慕幽如实道。 “是吗?”画临的如画眉眼间似有吟吟笑意,他凝神看着慕幽,她今日敷了粉施了妆,平日里肤色是不透明的白,冷得像玉,现在细腻柔滑好似白瓷一般轻盈透薄,两片唇瓣上染了几点口脂,轻轻一点红色令人心神晃动,婆娑心神。 “对啊,你本来就很好看嘛。”慕幽用一双绝妙无暇的眼睛看着他,黑白分明明眸精朗,挑挑工笔细描过的远山眉,“我那些将士们都来了吗?” 画临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点头道,“应该来齐了。” “太好了,我都好久没见他们了,走,去宾客席。”慕幽习惯性大步一迈,结果当场差点被绊倒,画临又是贴心扶着她的手,她一把把他推开,眉毛竖起,“我自己能走。” “好。”画临温声道,和她并肩走到宴席上,客人们自觉分成了两拨,一拨是画临所请的朝廷大臣同僚们,外加各种世家子弟王孙贵胄,基本都是各种文官,熙熙攘攘占个半个大堂。 另一半是慕幽的嫡系军官副将们,这些人追随她浴血奋战多年,有的前几日还在边塞奋战,结果听到她要成亲的消息便从四面八方不分日夜地赶来了,有的还未来得及梳洗换装,气派威严地占据了另一半大堂。 慕幽和画临甫一出现,客人们顿时发出阵阵惊呼,哟呵声喝彩声不断,画临伸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正文 第二十三章洞房 “左相侯爷今日喜结良缘,老夫我甚是欣悦啊。”坐在前排的徐廉率先端起酒杯祝贺道。 紧接着户部尚书顾云又领着六部开始各种贺词,这些贺词听起来极为华美,对仗工整,可惜慕幽一句都听不懂。 文官们抢着祝贺完了,慕幽那边的武将们也坐不住了,将士们都端起酒杯,大喝一声,“侯爷成亲,干了!” 武将们齐刷刷痛饮三杯,慕幽认出那领头将士来,欣喜道,“破虏,你也来了?” 破虏郑重点头,“胡人又来入侵,可侯爷的婚事我不能不来。” “好!”慕幽爽快回道,当即回敬三杯,武将们顿时一阵喝彩,文官那边却是看得憋屈万分,但又不甘被抢了风头,徐廉瞟顾云一个眼色,顾云当即作揖道,“左相,六部备办了一份彩礼,还请左相和侯爷笑纳。” 画临允了,顾云当即命几个小厮抬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古朴檀木盒子,小心翼翼放到地上,顾云亲自打开,众人一看,缘是一座巧夺天工的百子迎福核雕。 顾云得意扬扬地介绍,“此核雕出自上朝核学大师之手,选用一百颗顶级文玩核桃镂空雕刻而成,古朴纯粹浑然天成,百子迎福寓意美好,祝左相与侯爷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慕幽听了这一通介绍后,再也看不下去这美轮美奂的核雕了,她可没打算给画临生孩子,这辈子都别想。 瞅了一眼画临,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很高兴,笑意盈盈地感谢了顾云和六部一番,又亲自敬了徐廉一杯酒,慕幽心里打着鼓,公然之下不好发作,只是轻轻闷哼一声。 她这边的武将们看出她心情不快,打算为她出气。本来将士们听说侯爷要嫁给左相就不太乐意,传言这左相身娇体弱就是个小白脸,除了身份背景能配得上,其他的都不像样。破虏愤然起身,高喊,“我们将士也有礼物要送。” 慕幽大喜,“什么礼物?快拿上来。”她巴不得把这什么百子迎福图给比下去。 “看,侯爷。”破虏从命人抱上一只嗷嗷叫的小狼来,虽说乍看一眼像小狗,但慕幽却一眼看出来这是一匹狼,而是还是血统纯正的蒙古狼。 慕幽神色很是欣喜,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一匹狼做礼物,当即很开心地抱了过去,文官那边面面相觑,脸色复杂地瞅着那个灰不溜秋的小怪物,风头被抢的滋味一言难尽。 小狼在慕幽怀里忽然翻了个身子,慕幽见状把它放到了地面上,然后小狼在大堂里一阵东奔西撞,惹得人仰马翻,随后一个直冲就蹿到了核雕前,轰隆一声把百子迎福核雕给撞塌了,核桃碎了一地。 干得漂亮!慕幽忍不住要欢呼出口,但念及情形还是忍了下来,她看着文官们一脸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直乐,反观画临,一张清绝出尘的淡然面容现在像吃炭一样,满脸黑漆漆的暗沉之气。 她觉出画临对小狼很不友好,忙把它叫了过来,那小狼倒也听它话,绕开画临直接窜到了她手上,文官们很不乐意,私下里议论纷纷,马上顾云就起身道,“侯爷,这小狗也实在扫兴,破虏将军这是送的什么礼物?传出去莫不要人笑掉大牙,莫非是来砸场子的么?” “是啊,这核雕传世不过寥寥几件,如今却被这狗乱撞毁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么毁于一旦,实在令人痛心。”马上有人附和道。 慕幽没想到自己成个亲还能吵起来,真是大开眼界,她总结了下,这些人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核雕贵,小狼贱,横竖她这礼物都上不得台面,还偏偏不敢眼色毁了宝物,实在是人神共愤令人唾弃。 她瞅了眼画临,见画临目光直直看着她怀里的小狼,目光似有哀怨。看来他是真喜欢那百子迎福图,照这情形难道是要拿她小狼开刀不成? 慕幽很不乐意,扬了扬下巴,捋着小狼的毛,底气十足道,“这不是狗,这是蒙古狼,而且是血统纯正的蒙古狼。” 谁知顾云借机道,“蒙古狼生性凶猛剽悍,容易伤人,未免伤了侯爷和左相,不如寄养在刑部。” “嗯,嗯,此言甚是有理。”徐廉老匹夫点头。 剩下的文官们也纷纷点头。 慕幽直想骂他们个狗血喷头,她心里有气无意间拽了拽小狼的耳朵,小狼嗷呜一嚎,慕幽忙摸着它的脑袋安慰,一面劈头盖脸道,“不行。” 武将们也纷纷助威,“这是我们边关将士送给侯爷的礼物,怎能随意放到刑部?”刑部是什么地方,鬼进了都要掉层皮,这小狼要是进去八成是出不来了。 “百子迎福核雕是六部送给相爷的礼物,价值连城,被这小狗毁坏,怎能轻易放过?”六部大臣被对面一激,再也坐不住,放出了狠话。 慕幽心里烦,真是哪儿哪儿都能掐起来,她淡漠道,“百子迎福核雕的心意我和相爷心领了,还有这是狼,不是田园犬。” 画临抿嘴,慕幽瞪他一眼示意他说句话,可他偏偏闭口不言。 哟嘿,还真和她互掐不成? 慕幽冷哼一声,对着顾云道,“这核雕多少钱?大不了我赔就是。” “此乃无价之宝不说,怎能让侯爷赔呢。”他视线转到慕幽抱着的小狼身上,下决心要慕幽那边难堪,“只要把这只小狗送交刑部发落,就——”他话说到一半时,突然戛然而止,眼神犀利而畏惧地看着慕幽捋狼毛的手,无名指上,一颗硕大的东海朝珠戒指赫然发光,令人不敢正视。 文官们都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瞬间鸦雀无声。 慕幽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又都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扬了扬手,“你们要这个赔?” “微臣不敢。”说罢,徐廉带头一众大小官员跪地叩拜,顾云心里发慌,谁能想到太后的东海朝珠竟然会送给慕幽呢?东海朝珠,见此物如同见太后,料他们如何能言善辩,也不敢和太后斗啊。 慕幽一蹙眉,怎么好端端的又跪下了?这朝廷中的人礼节就是多,她瞄了眼画临画临瞄了眼她的戒指,两个人大眼看小眼,慕幽道,“你不去敬酒?” 画临微微点头,二人各开一路,慕幽和武将们喝的通畅淋漓,画临那边和文官们吟赏风月,两边各自玩的不亦乐乎,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入夜已深客人们方才陆续告退。 慕幽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搂着小狼,画临辞谢完宾客后与她一同回到房间里。他关上房门,慕幽把小狼放在桌子上,摸着它的脑袋眯眼微笑,画临走到她对面,柔声道,“太后把东海朝珠送夫人了?” “哦,这个啊,今天我上轿子的时候她给我的。”她继续逗着小狼,漫不经心道,“有用吗?” 画临摇摇头,对别人来说大有所用,但对她来说不值一钱。 他安静地倒了两杯酒,递给慕幽。 慕幽接过去,“这是什么酒?” “合卺酒,同尊卑,相亲不相离。”画临温和道。 慕幽一饮而尽,她见小狼眯着眼,心里也有几分困意,对画临道,“太晚了,歇息吧。” 画临眸中微微荡漾,“嗯” “那好,你身子弱睡床,我睡地下打地铺。”慕幽简洁道,说着就要去抱被子。 “呃夫人,这床很大。”言外之意够两个人共枕同眠。 慕幽看了床榻一眼,点点头,“是很大,但我习惯一个人睡。” 说完,就去抱被子打地铺,画临看着她斩钉截铁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灯火摇曳之下她的脸庞似是蒙了一层轻薄透亮的纱,温和得没有一丝戾气,与白天里散漫冷淡的样子判若两人,画临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疑虑,轻声唤了她一下,“夫人?” “嗯?”慕幽抱着被子往地上一放,走动他面前,很是疑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 “没事。夜深了,早睡吧。”他轻轻吹灭红烛,瞬间窗外的清风朗月落成了窗前的画影,光与暖在窗纸上轻飘飘地变换。 慕幽今天折腾了一天,又喝了许多久,乏累之下很快就睡着了,画临躺在床上,隔着黑漆漆的空气望着她的睡颜,望了好久,终于睡去。 正文 第二十四章团子 次日卯时一刻,慕幽便醒了过来,多年的从军生涯让她习惯早起。 仔细的替小狼掖好被子,又见床上的画临呼吸绵长,便小心的将门带上,自己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回金陵后便一直未找到机会好好练一练拳脚,这一次慕幽打得很是酣畅。 画临醒时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慕幽打地铺的方向,却只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整个身子都蜷在被子里,被子却不知何时被踢落了一半。 想起慕幽对小狼的喜爱,画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醒来就没有见到慕幽,画临披了件衣服,推开门就看到正专心练功的慕幽,恰好听到开门声也看了过来。 画临苍白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夫人早。” 慕幽收了步,随手用袖子抹了把汗,大步朝屋内走去,“小狼醒了吗?” 画临后退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刚要作答,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速从他身边蹿过,准确无误扑入慕幽的怀里。 慕幽面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捋了捋它的毛,“你饿了?” 小狼自然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往她怀里拱了拱。 慕幽便默认它饿了,偏过头望向画临,“相府早膳是什么时辰?” 画临望了眼天色,“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吧。” 慕幽眉心紧蹙,“那厨房在哪里?” “夫人可是饿了?”画临十分贴心,“若是夫人饿了,我让厨房先送些吃食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告诉我厨房在哪里,我自己过去。”说了这么多,慕幽神色间已有了几分不耐。 画临当即闭了嘴,“那我给夫人带路。” 许是时辰已不算早,慕幽一路上碰到许多婢女,婢女们对她这位昨日才过门的丞相夫人自是不会忘记,更何况她身边还跟着左相,纷纷请安。 走了半柱香还未到,慕幽倒是无事,怀里的小狼许是饿得狠了,开始吮吸她的手指,甚至用还未长齐的牙轻咬。 “还要多久?”慕幽面带不悦,“你的房间离厨房这么远?” 画临还未开口,一阵冷风吹过,只披了一件披风的他抖了抖,脸色白了几分。 慕幽心里有几分愧疚,是她一时情急,没有顾虑到他的身体状况,“要不你告诉我方向,我自己去找?” “不碍事的,我还是陪着夫人吧。”画临拢了拢披风,越过慕幽继续沿着石子路走,“若是夫人嫌我那院子离厨房远了,我便搬到离厨房最近的院子里,如何?” “随你吧。”慕幽跟上画临,心里惦记着小狼,脚步也快了几分。 好在他们原本也走了大半的距离,将石子路走完,又拐了个弯便到了。 慕幽率先走进厨房,寻找着能够喂小狼的食物。 “夫人?”厨房掌事林嫂看向慕幽,神情中带了几分尊敬,“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儿有什么可以喂小狼的吗?”慕幽将怀里的狼露了头,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两句,“狼大约是爱吃生肉的,你们这儿可有?” 林嫂看清慕幽怀里的竟然是狼后,惊恐的后退两步,“生……生肉?” 慕幽点头,不厌其烦的答道,“随便什么肉都行。” 林嫂正欲转身去找,一身白衣的画临走了进来,径自走到一个架子边,拿了一小块生肉,“夫人可是要这个?” 慕幽还未有动作,小狼已经眼巴巴的望着画临的方向了。 慕幽被小狼逗笑,几步到画临身边接过肉,喂给垂涎已久的小狼。 一连吃了好几块肉小狼才满足的窝在慕幽怀里打盹儿。 画临洗了手回来就看到站在门外抱着小狼的慕幽,满脸笑意的逗小狼,一开口就泛着酸,“夫人可知,这蒙古狼是需在逆境中生存的。” “小狼还小,历练是以后的事。”慕幽毫不在意的答道,恰好林嫂包了两个馒头递过来,慕幽正要接,被画临截了过去,“夫人不便,不若我帮你拿着。” 慕幽点头,没有计较,走出两步又回过头,“以后送饭的时候记得备上小狼的。” 林嫂端详了一下画临的脸色,诚惶诚恐的应道,“是。” 因慕幽嫌原先的院子离厨房远,画临便差了人将东西都搬到了最近的听上轩,听上轩是几年前建的,虽然常年无人居住,但每日都有人打扫,随时都能住人。 画临身体不适,慕幽便抱着小狼在院子里等。 恰逢今日阳光明媚,下人搬了两张酸枝藤椅在院子里,又给画临加了件衣服才放心离开。 慕幽抱着小狼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毛,神情慵懒。 画临安静的坐着,即使病了也坐得端正,望向慕幽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柔情,两人成亲第一天,却已经判若老夫老妻一般。他心里忽然觉得很是有趣,五六年前他在国子监时见了慕幽便想这小侯爷性子这么乖张冷戾不喜人近,来日不知道会惊天动地嫁给谁。如今倒是明了了,却分外觉得因缘转合妙哉天成,五年前慕幽任性随意说跑就跑,他奉着圣旨等了五年,终究是把她不情不愿请回来了。 早间的阳光是极好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总觉得困倦,大约是为了避免睡着,慕幽选的位置在一棵大枣树下,她对树总是怀有特别的感情,阳光被树叶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投射在她脸上,慕幽微眯着眸子,神情满足。 “夫人,先用膳吧。”桌子上不知何时送来了可口的早饭,青瓷小碟里盛着美味佳肴,一阵扑鼻香气。 慕幽抬了抬眼,待看清桌上的食物后才起身坐在他对面,她动作极快,却并没有让人觉得粗鲁,很是干脆利落。 画临随意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见慕幽吃得正香和颜悦色了几分,“可还合夫人口味?” “挺好的。”慕幽咽下最后一口粥,随手拿过一个包子递到小狼面前,试探它的反应。 小狼伸着鼻子嗅了嗅,便又软趴趴的躺下了。 慕幽“咦”了一声,“小狼不吃吗?” “夫人,若不然……给它取个名字吧,总小狼小狼的叫,也不太好。”画临斟酌了一番才开口。 “有点道理啊。”见小狼不吃,慕幽将包子又放了回去,有些为难。 “不然你取一个?”慕幽自己的水平心里还是有底的,以自己的水平,怕是也取不出有水准的名字,画临就不一样了,曾经的国子监祭酒,可见其学识之高。 “毕竟是夫人带在身边养的,自然是由夫人来定夺合适。”画临不着痕迹的将责任又推了出去。 “额。”慕幽单手托腮,有些苦恼,这事倒是触霉头,“我给它取?” 画临温柔的望着她,点头。 “那就……”慕幽挠了挠头,“不如叫团子好了。” 画临扫了一眼,慕幽有些心虚,“我知道这个名字不好听,可是好记啊。” “那便如此吧。”画临见团子乖乖的趴在慕幽怀里,眨巴着黑溜溜的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中一动,朝着它伸出手。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伸到打盹儿的团子身上,团子却突然抬头,没有任何征兆的咬上了画临的手。 和今晨和慕幽胡乱玩耍时不同,这一口,确实用了十分力。 团子年岁再小,也终究是蒙古狼的后代,咬起人来虽说不致命,却也不容小觑,不过顷刻间,画临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慕幽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将他的手从小狼嘴里解救出来,恰好一个侍女路过,慕幽叫住了她,语气严肃,“快去找个大夫来。” 小侍女见他们的左相大人手上鲜血淋漓的,也吓坏了,连行礼都忘了转身就跑。 慕幽回到画临对面,将团子放在一边,望向他不住颤抖的手,沉声道,“有酒吗?” “有,不过有些远。”画临抬眸,见她脸色微冷,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夫人不必太过自责。” 慕幽没有说话,但观其神色却是没有释怀。 不待慕幽找来酒,小侍女已经带着大夫匆匆跑来。 慕幽明显松了一口气,就自己那个水平,怕是只会找来酒消消毒,画临体弱,且自己是粗暴惯了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 来不及歇息,大夫在慕幽急切的神情下在画临面前蹲下,打开医药箱,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一炷香后,血迹才算清理干净,手心手背上赫然多了一排伤口。 好在团子年幼,伤口不至于太深。 仔细上药,又缠了一圈纱布,大夫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进去歇会儿吧。”慕幽轻声道。 画临身体本就虚弱,一番折腾下来早已支撑不住,便点了点头,“都听夫人的。” 慕幽没做多想,扶着画临进了房,安置他在床上躺下,自己则坐在窗柩边的椅子上,支着头看向窗外。 “夫人。” 慕幽回头,面带不解。 画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慕幽起身走过去,便看到团子在门外趴着,时不时往屋内瞟一眼。 慕幽本想将它抱进来,想到画临还在屋内躺着,便板起面孔,看上去十分冷漠。 团子试探的伸了一只爪子进屋,被慕幽一个狠戾眼神吓得又缩了回去,嗷嗷叫唤,委屈极了。 慕幽转身在床边坐下,认真的看着画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它。” “好。”画临没有计较,只是好脾气的点头。 “进来。”慕幽看向团子,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正文 第二十五章事端 听到慕幽的声音,团子迅速的蹿到她身边,拿脑袋蹭她的腿。 慕幽弯腰将团子抱了起来,“知道错了吗?” 团子嗷呜一声。 “以后不许咬人。” “嗷呜” “这才乖。”慕幽满意的捋毛。 画临,“……” 慕幽看向画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顿了顿才开口,“你放心,它以后不会咬你了。” “夫人放心,我不会赶它走。”画临自然清楚慕幽的意思。 一晃就过去了两日,画临已经能够正常活动手骨,慕幽忙着教导团子,没怎么理他,但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因画临受伤,慕幽很是大度地将听上轩院子里树下的位置分了他一半。 微风拂过,慕幽靠在椅靠上打盹儿,忽然间,耳边传来画临的声音,“明日便要回门。” 慕幽蓦地睁开眼,抚团子的手顿住,睡意全无。 沉默了半晌,慕幽才开口,“明日我们去宫中看看太后吧。” “好。”画临自然不会拒绝,“我会准备妥当。” 其实慕幽心里清楚,明日是她成亲的第三日,回门的日子,只是画临不提她便当作不知罢了。 整个相府现只有画临和慕幽两个主子,偏慕幽又是个随意惯了的,所以这几日的膳食都是在听上轩用的。 先将团子放在昨日给它做的新窝边,慕幽才回到餐桌打算用膳。 这新窝是还是昨日晌午画临提出来做的,慕幽和团子睡总归是不太妥当。 吃到一半,府里便有下人来禀报,说是宫里的小喜公公来了。 慕幽一听是小喜公公,只当是赫连空找她有什么事,当即放下筷子,“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小喜公公便被带了进来。 “左相,侯爷。”小喜公公见着两人已经顾不上礼数了,不待两人问便说明了来意,“皇上现在在御书房,被右相和六部逼着要治侯爷的罪,皇上无法,只得派小的来请两位。” “又来这套?这次又是治我什么罪啊?死罪么?”慕幽漫不经心,但依旧很好奇,她最近可是连门都没有出。 “大约……”小喜公公看了一眼正吃得欢快的团子,“大约是因为这小狼咬伤了左相。” 慕幽望向画临,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画临沉吟片刻,“大概也是无意间听闻的。”如若不然也不会选在午膳的时候跑到皇宫里去纠缠不清。 “告诉空空,让他自己解决。”既不是什么大事,想来也是不难的,慕幽懒得去,正好磨练一下赫连空。 “侯爷,”小喜公公一张脸立刻就垮了,“您这不是在为难皇上吗?皇上要是能解决也不会来请您了啊。” “真怂。”慕幽脑中浮现出平日里赫连空被徐廉和六部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更何况这次的事因她而起,放下筷子道,“那便走吧。” 还未起身,画临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微微用力制止了她的动作,“吃完再走。” “左相,皇上……”小喜公公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侯爷才答应,左相这么一岔,他什么时候才能把两位请到宫里? “还请小喜公公稍等片刻,待夫人吃完了我们再行入宫也不迟。”画临望了小喜公公一眼,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的话。 小喜公公见画临没得商量的神色,只得妥协,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慕幽身上,“那,侯爷您快点吃。” 慕幽恰好没有吃饱,也不急这一会儿,闻言没有多想,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只是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在小喜公公第无数次将殷切的目光落在慕幽身上时,慕幽终于慢条斯理的放下了筷子,望向画临,“我吃饱了。” “那便走吧。”画临起身,与慕幽并肩而行。走到门口,慕幽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团子,“要不然我还是带着它吧?” 画临神色微微一顿,“夫人确定?今日我们去可就是因为它闯了祸,你这般无所顾忌的带着它怕是会更难解决。” 慕幽想了会便没有再纠结,放下团子大步往外走着。 小喜公公恨不能飞到御书房去,见慕幽脚步不停,自然不会落后。 反观画临,仿佛在逛花园一般,不紧不慢的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身后,两人顾着他的速度,一时之间慢了许多。 好在进了宫门便有软轿等候,小喜公公一颗心终于落下。 听着御书房内传来徐廉的声音,慕幽便知道自己来得还不算太晚,那些人也都还在。 许是赫连空有过吩咐,三人刚一下轿便有一守在门外来回踱步的公公在等候,无需通传直接将人领了进去。 两人一进门便引来了一大片的目光,慕幽挺直了脊梁走进去,“皇上。” 除了不跪,该有的礼数慕幽也不会少。 “两位爱卿,可算是来了。”赫连空望了画临一眼,以前但凡他找慕幽,不管是什么时辰,慕幽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今日却让他等了这么久,这就是嫁不嫁人的区别吗?赫连空有些忧伤。 “不知皇上唤臣来所谓何事?”画临直接问道。 “左相大人,”顾云望了一眼他被纱布包着的手,“我等听闻左相大人被那畜生咬伤,为防那畜生再伤了其他人,提议将它寄养在刑部。” “我不同意。”慕幽立刻出声反对,“前几天我们大婚你们便有了这个意思,怎么,如今终于找到了借口?” 顾云被说中心事,神情微变,言语间更加犀利,“侯爷养的宠物连您的夫婿都咬,若是换个人,怕是早已经没了生息。” 慕幽冷冷的望着顾云,“我想如果是顾大人。团子只怕会很开心。” “你……”顾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是再说不出话来。 “此事还望皇上定夺,请皇上为了左相安危考虑,莫要感情用事。”徐廉干脆不与其争辩,直接将问题甩给赫连空。 “请皇上定夺。”六部附和。 “呵!”慕幽撇撇嘴,握紧了拳头,提步便要朝着徐廉走去。 才刚走出一步,衣袖便被画临拉住,她回头,画临对她摇了摇头。 慕幽有些不甘,却只得停下动作,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会将团子交给任何人。” 赫连空原本也十分为难,却在看到画临拉慕幽的那一刻眸子一亮,将目光落在画临身上,“左相觉得如何?” “臣有一事不解。”画临沉声道。 “何事?”赫连空正焦头烂额之际望向画临,徐廉和六部甚至慕幽也都看了过来。 “团子既是夫人所养,此事便也只能算是左相府的家事,何时大臣的家事也需要皇上来处理了?”画临似乎当真不解。 “左相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等也是为了金陵城的百姓,他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一日这畜生从相府跑了出来,怕是会伤了更多的人。”徐廉咬紧不放。 慕幽性子一急,恨不能直接给他一拳武力解决,“那下次若是右相家里有什么事,是不是也需要交给皇上定夺?” “这……”徐廉听出了慕幽话里的意味,哑口无言。 “既然此事是左相的家事,那朕便插不得手了,都退了吧,朕乏了。”赫连空直接遣散了众人,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 徐廉狠狠瞪了慕幽一眼,甩袖离开。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慕幽也正欲一并离去,忽而传来了赫连空的声音,“阿慕。” 慕幽转身,赫连空快步走到她面前,“不如留下来吃晚膳吧?” “不了,团子在家我不放心。”慕幽皱眉。 “那么大个左相府,还找不出一个喂它的?”赫连空不乐意了。 “团子认生,不喜外人碰触。”慕幽扫了画临一眼。 “那好吧,你何时再来?”赫连空可怜兮兮的看向慕幽。 慕幽转过身,头也不回,“明日回门,我会去慈宁宫。” 赫连空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召来了小喜公公,“你去一趟慈宁宫,告知太后明日侯爷要来总午膳。” “是。”小喜公公领命离去。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赫连空一人,他托着下巴想着方才的画面,不得不说,这两人单看外貌,还是十分般配的。 被认为十分般配的两人,从御书房出来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开。 “夫人有心事?”画临干脆停下脚步。 “走吧。”慕幽摇了摇头。 回到相府时,太阳刚落山,夕阳的余晖将所有的景物都染得金黄,明灿灿的金陵城,风光不与四时同,日色风影皆是言语。 她有时候总是看着这样陌生而熟悉的金陵发呆,这样的皇都,便是她与父亲拼死守护保卫的,只是如今城还在,她爹却不在了,也看不到这样的风景。她是粗人,不懂得吟诗作赋如何比拟,但一砖一瓦她还是爱的,最原始最普通的对这片民生土地的热爱,无论它是风光霁月还是银装飘雪,气象万千还是断壁残垣,她还是爱最本真无华的金陵城。 这便是一方水土的魔力,武将的使命有时便与这样的魔力挂钩,甘愿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画临放下窗户,在慕幽身边坐下,“再添一件服衣裳吧,小心染了风寒。” 正文 第二十六章回门 慕幽沉默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画临叹了口气,只得起身拿了件披风替她披上。正如慕幽和他都心知肚明一样,他们二人泾渭分明,却时时刻刻相依相伴,慕幽如何想是她的事情,而他怎么做却是他自己的事情。 “嗯,谢了。”慕幽抬头轻声道。 慕幽是常年生活在边关的人,身体素质又怎能同一般人比,更别提感染风寒了,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 终归画临也是一番好意,慕幽便没有拒绝。 因慕幽自去了一趟皇宫就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画临问起也不肯说,便干脆也不说话,坐在她身边无言的陪伴。 所谓凡是像话的话,都不必说,大抵就是他们这般。 厨房送来的晚膳摆在桌子上凉了许久,慕幽才有了动作,起身朝着餐桌走去。 画临什么时候见过这般的慕幽,饶是当初先帝将教导她的重任委托于他到她逃婚的那段时间,慕幽都没有如此低落过。 却不料他还未回过神,慕幽已经没事人了一般,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这菜都凉了,将就一下吧。” 画临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如炬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饶是慕幽脸皮再厚,在她方才如此明显的不在状态后,被人这般盯着,难免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你若是吃不惯,便让厨房再给你做吧。” 说着叹息一声,“只是这些就得浪费了。” 常年带兵,慕幽比任何人都清楚军粮的重要性,如此浪费粮食,未免唏嘘道。 “送去厨房热一热吧。”画临说着,便有人撤走了饭菜。 又是一片沉默。 “今日在御书房,多谢你了。”慕幽诚恳道谢。 “无需客气。”画临望着她,四目相对下,他轻声开口,“夫人若有事……” 不待他说完慕幽就接过话,“没事。” 画临眸子暗了暗,莫名觉得有些闷,起身走到窗边又将窗户支了起来,微风拂面,心里的烦闷稍有缓解。 沉闷的气氛即使是慕幽都有所察觉,恰逢侍女送来热过了的膳食,便随意问了一句,“团子呢?” 侍女垂着头,“在隔壁。” 慕幽皱眉,“在隔壁做什么?” 侍女闻言头垂得更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道,“侯爷饶命。” “发生什么事了?”慕幽几乎是立刻到了侍女面前,周身是掩盖不住的肃杀之气。 莫不是徐廉那个老匹夫声东击西?假意在皇上面前要求严惩团子,实则对团子起了杀心? “夫人莫慌,待我们先去看看再做定论吧。”画临快步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慕幽慌乱的点头朝隔壁走去,也不知听见去了没有,却是生生甩了画临一截。 画临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若是团子在相府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他的责任,只望没出什么大事才好。 不待他走近,慕幽已经推开房门,一抹白色的身影嗖的一下准确无误的钻入慕幽怀里。 慕幽微愣,很快回过神,神色间也松懈了几分,仔细的给它检查着是否受伤。 画临也走了过来,鉴于手上的伤口还在,没靠太近,隔了一步打量了许久才温声道,“无碍。” 确实,团子除了神色萎靡不振,没有任何问题。慕幽回到房间时,侍女还惊恐的跪在原处。 “我刚才看过了,团子没事,你方才为什么那么害怕?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慕幽毕竟不是大夫,检查是否有伤口可以,内伤却是看不出来的。 “回……侯爷……”侍女战战兢兢的跪着,声音虽小却仍然能够听清,“今日左相和侯爷出府后,奴婢们原本打算将午膳撤走,不料……” 侍女说着望了慕幽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不料,团子竟然跳上了餐桌,吃了好些东西,奴婢们不敢拦,待团子吃好后才撤了盘子,不出一炷香,团子就开始拉肚子,一直到侯爷您回来的前一刻才止住,请侯爷恕罪。” 听到这儿慕幽已经大致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摆了摆手。“行了,这事也不怪你,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吧。” 侍女抬头愣愣的望着慕幽,似乎没想到这个连朝臣都敢打的侯爷这么好说话。 “去叫个大夫。”画临提醒道。 那侍女忙点头,起身走远。 许是那小侍女特意提了病人是一只狼,来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看上去是个有本事的。 将团子仔细的检查一番后,大夫得出一个结论,团子得禁油荤。 蒙古狼甚是凶猛,多以弱小动作为食,但其生长环境决定了它的食道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因此食油荤会腹痛,甚至拉肚子至虚脱。 很显然,团子属于后者。 大夫开了药,画临又顺势让他换了胳膊上的纱布才离开。 许是因为身体不适,团子不肯睡自己的新窝,说什么都要挤在慕幽的被子里,慕幽倒是没什么意见,画临却不愿意了,一整夜醒来好几次,望着团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 第二日慕幽在床上多躺了会儿,待画临起身后才迅速的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因是去宫中,慕幽换了身锦袍,看上去华贵非凡。 不料画临进屋后只扫了一眼,便将一件衣服塞入她怀中,“换这个。” 慕幽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女装,只觉得今天这双手格外沉重。 画临见慕幽许久未动,催促道,“可是有不妥?” 慕幽抿了抿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穿女装。” “这里不是边塞。”画临轻飘飘的开口,“而且今日算是回门,自然得慎重。” 听见回门二字,慕幽神色微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去前厅等我。” 画临在前厅喝完一盏茶慕幽还未出现,片刻后守门的小厮来报,说是侯爷已经在门外的马车里等着了。 画临忙朝外走去,心里有了几分期待。 然而当他撩起帘子看到马车内一袭男装锦袍的慕幽时愣了一下,但还是一脸平静地上了车。 画临也说不清那一秒他心里是何感受,大约也是有几分失落的吧。 马车内一片寂静,车夫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主子发号施令,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左相,侯爷,何时出发?” “现在。”画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马车缓缓行驶,慕幽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穿不惯女装。” “嗯。”画临应了一声。 慕幽干脆往窗户边挪了挪,掀开窗帘。 “救命啊……”呼救声在一阵小贩叫卖声中十分突兀。 画临来不及阻止,慕幽便已经没了踪影。 “停。”画临急忙掀开帘子叫道。 马车还未停稳,画临便跳了下去,在人群中搜寻着慕幽的身影。 虽然清楚以慕幽的身手不会有危险,画临的担心却只增不减。 “去,将府里的侍卫调过来。”画临吩咐司机,自己正欲朝着方才呼救的方向找去,一转身便看到慕幽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你去哪儿了?”画临难得神情严肃。 “我听到有人喊救命,便去了。”慕幽一脸理直气壮。 “你可知会有危险?”画临语气也重了几分。 “危险?”慕幽答得认真,“跟我打架危险的不应该是别人么。” 画临,“……” 许是怕方才的事再发生,画临主动聊起了方才的事,“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位妙龄女子被恶霸欺辱呗。”慕幽回答得很是随意。 “你做的很好。”画临点头,没惹事就好,一回头却发现慕幽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的望着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好预感。 果然,下一秒慕幽开了口,“我把那人的两条腿都打折了。” 画临,“……” 慕幽沉思,“肋骨好像也断了两根。” 画临,“……” “他说他是徐廉老匹夫的儿子。”慕幽最后扔出一个重磅。 画临叹了口气,“罢了,一会儿请一位大夫,再送些药材吧。” “为什么?他调戏良家妇女在先。”慕幽不服气。 画临没有说话,但心知这次慕幽怕是轻易不能脱身。 徐廉也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上次在客栈活活烧死,这才多久,小儿子又多处骨折。 “这事儿就算到了皇上面前也是我占理。”慕幽昂首挺胸,却突然想法赫连空平日的做派,气焰全无,不由得小声嘀咕道,“赫连空这皇帝当得,真窝囊。” 恰好到了宫门,画临正欲下车,慕幽却抢先一步跳了下去,立在一边等他。 画临站在马车上,一身白袍衬得他越发温润如玉。慕幽突然记不起是谁说过画临生得好看,直到此刻慕幽才觉得那人说的一点都不错。 “夫人,”画临缓步而来,“走吧。” 因熟悉路,两人很快便到了慈宁宫。 正文 第二十七章用膳 “太后。”慕幽和画临同时开口。 太后一愣,对慕幽招了招手,“过来。” 慕幽顺从的走到太后身边,任由她抓着双手不放。 “这几日过得可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亲切的问道。 “好。”慕幽点头。 太后还想说点什么,目光瞥到画临手上包着的纱布,脸上有几分错愕。“受伤了?” 画临点了点头。 “怎么会受伤?”太后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关切。 画临望向慕幽,发现后者正心虚的不敢看太后。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并不介意画临还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继续问道。 画临正要开口,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母后可知道小慕最近养了一匹狼?” 太后诧异,“哦?真的吗?” “是真的。”慕幽瞪了才进门的赫连空一眼。 “那这伤口是那小狼咬的?”太后心里会意,一点就通。 慕幽点了点头,莫名有几分心虚,“是的……” “你这孩子。”太后笑了笑,“罢了,横竖是你的人,有你心疼的,只是那小狼想必也是难以驯服,若实在驯服不了便趁早交给别人。” “是。”慕幽应下。 “我这儿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儿带回去吧,记得日日涂抹,切不可掉以轻心。”太后仔细叮嘱道。 “哈哈!”还不等慕幽回答,赫连空就忍不住笑了,“母后,您确定不是让阿慕贴身保护而是照顾?” “怎么?”太后板着脸,“不可以吗?” “我看阿慕杀敌还可以,照顾人怕是不行……”说着赫连空看向画临,一副帮忙正清白的表情,“左相是最有体会的人,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画临先是看了满不在意的慕幽一眼,又见太后和赫连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略微思索后才开口,“夫人将我照顾得很好。” 太后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连声道好。 赫连空却不信,“左相且说说,阿穆是怎么照顾你的?” 话音刚落,赫连空就感觉到自己肩上一重,一回头就看到慕幽警告的挥了挥拳头,立刻就改了口,“呵呵,我就是随口问问,问问……” 这还差不多,慕幽收回自己搭在赫连空肩上的胳膊,随意的在他旁边坐下。 赫连空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慕幽刚坐下就又凑了过去,十分新奇的问道,“阿穆,你真的会照顾人?” 慕幽懒得理他,“等哪天你受伤了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的,气氛很是融洽,向来寡言的慕幽明显在赫连空面前整个人都很放松。 太后看着目光一直落在两人身上的画临,状似无意的感慨道,“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自己心中所想。” 画临闻言,陷入沉思。 因两人出门实在不算早,路上又发生了意外,所以并未坐多久午膳便准备好了。 皇上太后坐在上首,慕幽和画临坐在左侧。 刚一坐下,赫连空便殷勤备至的将自己面前的笋片换到慕幽面前,“呐,你爱吃这个,多吃点。” 慕幽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夹了一片放入口中,点了点头,夸道,“确实不错,御厨果然名不虚传。” “要不然你就留在宫……”话没说完,赫连空才意识到画临也在,且脸色漆黑一片,匆忙改了口,“那你以后常来,我让御厨给你多做。” 画临神色稍缓,夹了一块笋片在她碗里,“多吃点。” 赫连空见此也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放在她碗里,“来来来,多吃点,你啊,就是太瘦了。” 慕幽夹起红烧狮子头咬了一口,将整个都吃完后赞不绝口,“真好吃。” “是吗?”赫连空干脆又将红烧狮子头也换到慕幽面前,“那都给你吃。” 太后碰了碰热情过头的赫连空,赫连空有些疑惑,“母后你做什么?” 太后有些无奈,往赫连空身边凑了凑,小声提醒道,“她现在也是成过亲的人,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那是以前,你现在这般,让画临如何想,你日后可得收敛收敛。” 太后虽然压低了声音,两人却还是听见了。慕幽抬眼看了眼画临,他神色平静,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慕幽伸手给他夹了个红烧狮子头,“你也多吃点。” 赫连空有些委屈的看着画临碗里的肉丸子,正欲开口说自己也要,便被太后一个眼神吓得扒了两大口饭,不敢再提要求。 画临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那圆滚滚的肉团。 “丫头,我看画临手也不方便,不若你帮帮他?”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不方便?”慕幽偏过头。 画临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真的不方便。 “好吧。”慕幽妥协,唤来一边的宫女要了把勺。 不一会儿,勺子就被送了上来,慕幽直接将勺子放进画临碗里,“好了,快吃吧。” 不止是画临愣住,就连太后也愣住了,这丫头的反应……和她们预估的不太一样啊。 唯有赫连空,在太后的威严下不敢放肆,只能将头埋进碗里辛苦憋着笑。 一炷香过去,慕幽放下了筷子。 桌上三人皆看着她,慕幽无奈道,“行军的时候,吃饭的时间很短。” 太后也放下筷子,“哀家也饱了,丫头,你陪哀家走走消消食吧。” 赫连空看了一眼餐桌,毫不留恋的起身,“我也吃饱了。” “你留着。”太后毫不留情的将赫连空留了下来,赫连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和慕幽的背影。 画临却不受影响,慢条斯理的吃着。 一炷香过头,画临才终于放下筷子,抬眼看了赫连空一眼,“皇上,走吧。” 两人恰好走到门口,就见一脸威严的太后和没什么表情的慕幽迎面走来。 见到赫连空,太后喘了口气,咳声道,“右相在御书房门前跪了半个时辰了。” 赫连空一听右相头都大了,神色隐隐不耐,“他来干什么?” “哦,我今天进宫的路上打伤了他的儿子。”慕幽满不在乎的说道。 赫连空正想笑,太后抬了抬眼,只得憋着笑轻咳一声,“伤得如何?”慕幽下手,大概好不到哪里去。 “多处骨折。”画临言简意赅的做了总结。 “多处?”赫连空一脸惊慌,完了,这次徐廉怕是饶不了他了。 “躺半年就可以下床了。”慕幽自己下的手,还是知道分寸的。 “半年?”赫连空这次是真的慌了,他一边往慈宁宫走一边嘀咕,“那个老匹夫这次怕是真的要将我剥皮抽筋,阿穆啊,你也别总挑一个人得罪啊!不行不行,我得先躲起来。” “回来。”太后看着草包似的赫连空厉声呵斥。 赫连空苦着脸,“母后,你不知道,那徐廉有多难对付,他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有画临和丫头在,你怕什么?”太后说着下了逐客令,“行了,你们去看看吧,哀家乏了,先歇息了。” 赫连空眼睁睁看着慈宁宫的宫门在他眼前合上,心中一时悲悸。 无处可去的一行三人声势浩大的去了御书房。果然见有个人跪在那里,赫连空背挺得笔直,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虚汗。 “爱卿,你怎么在这儿跪着,快起来。”说着赫连空忙上前将徐廉拉了起来。 徐廉半推半就的站了起来,只是终究年龄大了,又实打实的跪了半个时辰,腿有些软弱无力,差点摔倒。 “皇上,求皇上为老臣做主。”徐廉一站起来就开始哭诉。 “我们去书房坐下慢慢说吧。”支撑着徐廉身体的重量,赫连空差点没坚持住。 “多谢皇上体恤。”徐廉感动得老泪纵横,跟着赫连空进了御书房,因一门心思在告御状上,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画临和慕幽。 待两人不紧不慢的走来,徐廉才看到慕幽,才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手指不住的颤抖,“是你伤了我儿,你,你怎么那么狠心……” “是我,如何?”慕幽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毫不畏惧的对上他,“骨折都是轻的。” 徐廉一口气还没上来,差点晕了过来。 “右相冷静。”画临见不得右相对她指手画脚,知晓了原委的画临沉声告诫道。 徐廉再度向赫连空开口,斩钉截铁道,“今日臣必须要一个说法。” “说法?”赫连空还没开口,慕幽接过了话,“他仗着身份强抢民女,右相认为是对还是错?” 许是慕幽气势太强,徐廉退后一步,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不松口,“你有证据吗?” 向前逼近一步,慕幽咄咄逼人,“证据?我揍人不需要证据。” “砰”的一声徐廉倒地,慕幽的不讲道理成功将徐廉气得晕了过去。 慕幽转身就要离开。 “阿慕。”赫连空吩咐侍卫把徐廉送回府里好生照顾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慕幽面前。 画临不着痕迹的将慕幽挡在后面,“还有何事?” “阿慕。”赫连空眸子亮晶晶的看向慕幽,满是期待,“我们一起走吧,我去看你的小狼。” “好啊。”慕幽一口应下。 “皇上不能随意出宫。”画临语气凉飕飕的。 “谁说不能?”赫连空有些不高兴,看向慕幽,“你等我会。” 慕幽正欲答应让他赶紧去,画临已经接过话,“皇上的公文处理完了?整日想着出宫,很是闲散,若不然明日给您请一位太傅吧,之前在国子监的时候,臣认识一位……” “别……呵呵……我突然想到今日还有事,怕是去不了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去……”赫连空瞟了一眼画临的神色,聪明的闭上了嘴。 “既然皇上还有要事在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画临便拉着一脸茫然的慕幽离开。 正文 第二十八章愈演愈烈 “他不去了?”慕幽有些疑惑,“一会儿去一会儿不去的,空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嗯,他是皇上,每日日理万机的,哪有闲情逸致玩,我们回家吧。”画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次日朝堂上,小喜公公“上朝”两个字话音未落,徐廉便已经出列,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禀皇上,臣有事启奏。”徐廉语气悲痛。 赫连空自是知道他为何事而来,只是慕幽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让他有些头疼。 “臣有事启奏。”徐廉拔高了声音再次喊道。 一时之间朝堂上官员互换了眼色,看来今日右相是铁了心要治侯爷的罪了。 想来也是,那徐家二公子怎么说现在都是徐家的独苗苗,若是换一个人碰到昨天那样的情况,怕是想管也不敢管。 可偏偏,让他碰到慕幽。 “准奏。”赫连空无奈,只得准了。 “皇上。”只听“扑通”一声,徐廉便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道,“请皇上做主,前些日子长子在客栈无缘无故被烧死,臣还没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便得到消息,次子被打残了,求皇上做主,严惩凶手!” 说着,徐廉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与地板撞击的声音格外清晰,大厅里一片寂静,群臣们更是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招来莫须有的记恨。 “臣附议。” “臣等附议。”顾云带着六部纷纷跪倒在地。 朝堂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古怪,七个身穿官服位高权位之人趴在地上,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侯爷可有话说?”赫连空看向慕幽,问道。 “没有。”慕幽站得笔直。 赫连空有些头疼,祸是她闯下的,偏偏她和无事人一般,倒累得他帮她头疼了。 “左相怎么看?”慕幽不为自己辩解,他总该解释两句吧?毕竟昨日在慈宁宫,两人看着不算亲密,倒也比之前熟络不少。 “皇上,臣以为此事虽是因右相之子而起,但九幽侯将人打得这般严重委实不该。”谁料画临如此公正无私,丝毫没有要为慕幽说话的意思。 “左相大义。”徐廉原在皇上点到画临时心里还十分忐忑,皇上偏袒九幽侯谁都知道,现如今画临还是她的夫婿,现在看来,怕是两人只是有名无实吧。 赫连空顿了好一会儿,想起慕幽之前的话,才有决断,“此事朕知道了,待朕考虑考虑,众爱卿可还有其他的事要奏?” “皇上,臣还有一事。”徐廉起身,六部的人也跟着起身。 赫连空见又是他,不情不愿道,“何事?” “皇上可还记得九幽侯大婚之日臣等送去的百子迎福图?”徐廉看向慕幽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今日不管谁维护她都没有用,他一度猜测怀疑长子的死与九幽侯脱不了干系,现如今次子又被打残,若是就此放过她,日后岂不是谁都能来欺负右相府的人了? “记得。”右相刚一开口,赫连空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是有目共睹的,做不了假。 原以为昨日便算是将那页翻了过去,谁能料到徐廉竟然还不死心,竟在上朝时旧事重提。 “九幽侯不喜臣便罢了,何必毁了那核雕。”徐廉说着不等问再度开口道,“那日臣便提过要将小狼送到刑部,九幽侯不肯,怎知这两日竟将左相给咬了。” 说着徐廉快速到画临身边,趁其不备抓住了受伤的那只胳膊。 “大家看,这便是证据。”徐廉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能叫所有人都能听到。 朝廷上一派唏嘘,现在那小畜生就如此难驯服,日后待他长大了,整个金陵城怕是都要人人自危了。 慕幽原本还想反驳,目光落在画临还被包着的手上,终究没能开口,只是脸色不善的立在一边。 许是事关自己的安危,群臣们跪了一片,“请皇上做主。” “皇上,今日臣所禀报的两件事,皆与九幽侯有所关联,望皇上能处置真凶,莫要寒了大臣们的心。”徐廉一句话更是惹来朝臣的附议。 赫连空蹙眉,望着场中唯独站着的两人,“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既然你们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了,今日的早朝就到这里吧。” 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小喜公公大声叫道,“退朝。” 待群臣们抬起头,那龙椅上哪里还有他们皇上的影子? 慕幽不甚在意的走到殿外,正欲离开,徐廉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留下一句,“侯爷且等着,老夫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慕幽正盯着徐廉的背影看,画临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夫人一会儿随我去一趟右相府吧。” “不去。”慕幽毫不犹豫的拒绝。 “夫人可知这件事……”画临正欲试图说服慕幽,身后便传来小喜公公尖细的嗓音,“侯爷,皇上有请。” 慕幽看了画临一眼,神色不虞,转身朝着养心殿走去。 还未走近,慕幽便远远见到魏宜杵在殿外。 “侯爷。”见她走近,魏宜抱拳。 慕幽摆了摆手,“我先进去了。” 慕幽刚推开门,便听到赫连空惊喜的声音,“阿慕你总算是来了。” “叫我来什么事?”慕幽大大咧咧的走到赫连空批奏折的案前坐下。 “你且看看这些。”赫连空将面前一摞足有一人高的折子推到她面前。 慕幽随手拿过一本,看了一眼便又换了另一本,看了几本过后,慕幽看向赫连空,“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这么厚一摞折子竟然都是请求处置她的,徐廉果然是有备而来。 “阿慕,你打算怎么办?”赫连空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幽,“这些奏折我也只能压一时,只怕到了明日会有很多新的折子被送过来,右相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善罢甘休了,他这分明是铁了心要罚你。” “谁说不是呢。”慕幽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要我说,阿慕,不然你和右相议和吧?”赫连空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去。”慕幽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赫连空已然带了几分哭腔,“那你说,此事应该如何解决?” “大不了我去宗人府大狱住几天。”她才懒得费心思,直截道。 就在赫连空焦头烂额时,魏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左相求见。” “宣。”赫连空忙说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搬激动。 画临进殿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看向慕幽,“夫人何时回去?” 正欲开口请教棘手难题的赫连空顿住,所以左相并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他无法解决特地过来帮他的? “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慕幽说着拿起一边的果子吃了一口,立刻又吐了出来,嫌弃道,“你这养心殿的果子怎么又干又涩?” “许是,放久了吧。”赫连空有些心虚。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忙得连饭都没有时间吃,哪有心思管这些果子在这儿摆了多久了。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慕幽说着将吃了一半的果子放在一边,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起身便要往外走。 “左相留步。”眼看画临就要跟着慕幽离开,赫连空连忙开口叫道。 “皇上有何事?”画临停住,转身看向皇上。 “今日之事左相可有什么对策?”赫连空期待的看向画临。 画临看了一眼慕幽愈来愈远的背影,只丢下一句“臣自会劝她。”便也行礼离去。 九王府 自上次受伤后,赫连玦躺在床上已经数日,叶深每日都会将当天发生的事汇报给九王爷听。 “你说一群人因为九幽侯养的一只小狼吵了数次,今日还在上朝时吵起来了?”赫连玦嗤笑一声,“徐廉和六部这是被慕幽带得脑子也不好使了?” 叶深解释道,“没吵起来。” “也是,”赫连玦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道,“就她那个性子,怕是和谁都难得吵起来,干什么都动手不动脑子。” “还有一事,九幽侯打伤了右相的次子,据说伤势不轻。”叶深略一思索,“王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能借机拉拢右相?” 赫连玦强撑着坐了起来,叶深眼疾手快的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右相怕是对九幽侯已经恨之入骨了,本王那个皇帝侄儿向来维护慕幽,右相怕是对他早已失望至极。”赫连玦摸了摸下巴,“叶深,你亲自去,务必要让右相投诚。” “是。”叶深领命,“王爷保重身体,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赫连玦摆了摆手。 叶深才刚退下,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王爷?” 正文 第二十九章处罚 “进来吧。”赫连玦话音刚落,陆氏便端着一碗还热着的药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药碗行至床边,“王爷,药熬好了,妾身喂您。” 一碗药皆数被喂下,陆氏将药碗放在一边,仔细的替赫连玦捏着胳膊,声音轻柔,“王爷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嗯。”赫连玦随口应道,这药每日三餐的喝除了四肢会感受到麻且格外困倦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用处了,四肢依然提不起半分力气。 “你先退下吧,本王有些累了。”赫连玦闭上眼,一脸倦容。 “是,王爷好生歇着,妾身亲自去厨房盯着王爷的药。”陆氏低眉顺眼应道。 陆氏离开时小心的将门带上,动作极轻。 待赫连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叶深回来了吗?”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赫连玦的声音有些哑。 “回王爷,叶侍卫回来有一会儿了,要将他叫过来吗?”门外侍卫答。 突然传来叶深的声音,“王爷醒了?” “是。”侍卫话音刚落,叶深已经进了屋,单膝跪地,“王爷。” “如何了?” “回王爷,右相说他需要三天的时间考虑。”叶深自责,“叶深有负王爷之托,还望王爷责罚。” “起来吧。”赫连空自然不会怪叶深,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 赫连玦勉力坐了起来,嗓子有些干,“倒水。” 叶深后知后觉的倒了杯水交到王爷手里,九王爷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来。 “叶深,你可知五毒?”赫连玦把玩着酒杯,语气极轻。 叶深一愣,顿时有些头皮发麻,“略知一二。” 叶深确实只知一二,因赫连玦与五毒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作为赫连玦的近身侍卫,叶深还和五毒之人打过交道。 但也仅有一次。 那次叶深奉王爷命去指定地点从五毒之人手里拿一些药。 叶深一向守时,便去得早了些,亲眼看到那五毒之人是如何折磨一个不肯屈服的人。最后,他眼睁睁看着那被折磨之人化为一滩血水,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可知本王此次中的毒出自何处?”赫连玦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叶深回过神,试探道,“王爷您中的毒,莫非出自五毒?” “不错。”赫连玦冷笑,“叶深,你觉得,五毒这是何意?” 叶深垂下头不敢吱声,后背却已经是冷汗岑岑,据他所知,这五毒和九王爷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只是不知为何九王爷会突然中了五毒的毒。 “叶深,你胆子越发小了。”赫连玦瞥了他一眼。 叶深硬着头皮道,“或许,这毒其他人也做得出来?” “不。”赫连玦摇头,“五毒的东西,除了本门弟子,不会传授给任何人。” “那……会不会是五毒想要借机……”叶深咽了口口水,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以为,五毒想要除去一个人会给他用这种不痛不痒的药?”赫连玦摇了摇头,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叶深,你何时变得和慕幽一般了?” 一般蠢。 叶深顿住,垂下头不语。 “罢了,你去帮我约苏遗明日见面吧。”赫连玦有些累便躺下。 “是。”叶深应下,写了张纸条,绑在信鸽腿上然后放飞。 然而此时的左相府也乱了套,左相和侯爷不知为何聊了几句便不再言语,用完晚膳侯爷卷着铺盖抱着团子随意找了处地方歇息。 是夜,听上轩内的蜡烛燃了一整夜。 是夜,九王府有一只信鸽飞入,当夜九王爷的院子烛火通明,侍卫小厮来来往往,直到子时才安静下来。 清晨,慕幽醒来后换好衣服便直接出了府,打算在路边随便吃点什么直接去上朝。 自嫁到左相府后,慕幽便极少在外面晃悠。 许是时辰还早,街上不同于白日的热闹,极其冷清,只有几个小铺子开了门在准备着早餐。 慕幽随意进了一个店,店家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早的客人,连声赔罪道小店现在吃食都还未做好,公子能否坐一会儿稍等片刻。 慕幽本无事可做,便答应了。 店家上了一壶茶水,便去厨房帮忙了。 听上轩,许是整夜辗转未眠,画临起得比平时晚些。 待他梳洗完毕,早膳已经摆好了。 桌子上只摆了一份早餐,画临神色微顿,“夫人呢?” “回大人,门房的人说夫人一早便出了门。”侍女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话。 昨日晚上府里便传左相和侯爷拌了几句嘴分房睡了,原以为是谣言,谁曾料今儿一早又听说侯爷一起床就出了门,看样子竟是连上朝都不与左相一道儿了。 府里的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左相与侯爷,是真的闹矛盾了,虽然两位都不是严苛的主子,但下人们做事说话都带了几分谨慎。 画临听了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便继续用起早膳来。 用完膳画临便上了马车去早朝,全程都很平静,与平时无异。 今日的早朝却很是不平静。 与昨日相同的是徐廉又是第一个出列的人,所求的也与昨日相同,只是今日他,他才一开口,群臣除了画临与慕幽,其余人皆行跪拜之礼请求皇上主持公道。 赫连空气得脸都白了,徐廉这是在用群臣逼他,逼着他处置慕幽。 “求皇上为我儿主持公道。”徐廉再一叩首,神情悲悸。 慕幽抬眸望了眼赫连空,知晓他不愿处置自己所以十分为难,垂下眸子沉吟片刻。 赫连空一拍龙椅,一句“大胆”还没有说出口,慕幽便直直的看向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终究是她惹出来的事,怎好一直为难他。 “皇上,我自愿去宗人府大狱住些时日。”慕幽神色平静。 “皇上,臣之见此事本就应当如此处置。”徐廉面色狰狞,见慕幽终于松口,迫不及待回道,“我那孩儿半年下不了床,九幽侯必须关上半年以上方可!” “老匹夫,我打人之罪处罚了,你儿子调戏民女是不是也该算账了?依你这么说,那被调戏的良家妇女现在终日不敢出门,你儿子也要一辈子关在家里?”慕幽冷漠道。 赫连空生怕事态进一步扩大,忙清了清嗓子,“右相,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我看呐,这件事两位爱卿还是各退一步吧。” 徐廉面色复杂,最终还是沉痛的点了点头,起身,“谢皇上。” 右相求得所求,群臣皆言“谢皇上”而后起身。 “哟,真是热闹,本王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一个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群臣让出了的中间的一条路,恭敬的等候着赫连玦的到来。 赫连空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苦着一张脸,不是说他这个皇叔中毒了卧床不起吗?为何这么快就好了,还能来上朝了。 慕幽对赫连玦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他回她一笑。 “侯爷最近如何?本王身子实在保养,恕本王没能参加侯爷婚事,还望见谅。” “还好。”慕幽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赫连玦碰了壁并不尴尬,视线冷冷的似乎想要看穿她。他中毒到底还是拜慕幽所赐,要不是她使诈,那女刺客早就被抓住了。 “皇叔最近如何,朕听说皇叔前段期间一个大意中了敌人的圈套伤了身体,朕一直记挂着,只因平日里太忙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不曾想还还未拜访,皇叔便已经好了。”赫连空强颜欢笑的和赫连玦客套着。 “多谢皇上记挂,皇上毕竟和本王不一样,日理万机。本王修养了这么多天,身子也该好了。”赫连玦总算移开了黏在慕幽身上的视线,皮笑肉不笑的寒暄。 赫连空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言辞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皇叔说笑了。” “右相这是怎么了?这么憔悴。”赫连玦似乎才看到苍老了许多的徐廉,好奇问了两句。 赫连空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清楚赫连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来的,原以为慕幽答应了议和去宗人府呆几天完事,他再赏赐些金银珠宝,给他的次子赐个混吃混喝的官职,凭着他,左相和九幽侯的面子,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如若现在皇叔插手,怕是就没那么轻易能解决了。 果然,九王爷开了头。徐廉顺势就将最近的事又哭诉了一遍,赫连空都恨不得给他喝彩,徐廉老匹夫这么好的口才,不去说书委实可惜了。 “哦?还有这事?”赫连玦虽说问的是右相,但眼睛分明是朝着慕幽的方向看了过去,兴致盎然的问道。 “回王爷,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臣的次子现在还在府里躺着,半年下不了床,太医院吴太医亲自诊脉施针开药,王爷若是不信尽管去太医院查。”徐廉信誓旦旦。 赫连空望向慕幽的眸子微闪,且不说叶深将这几日的事讲得尤为详尽,就说慕幽那个动不动就喜欢动拳头的性子,他也是信的。 只是,半年下不了床?这女人,心可真狠。 “本王自是相信右相。”赫连玦踱步行至徐廉面前,“右相且说说,这件事希望如何处置?” 徐廉面上一喜,正要开口,画临抢先一步道,“九王爷爱民如子是好事,只是这件事皇上已有定夺,王爷再插手终归不好,让人说了闲话。” 赫连空连连点头,“对,这件事方才已经讨论过了,若是皇叔有兴致,不如听听接下来大臣们要禀报的事吧,皇叔一向才智无双,定能妥善处理。” 说着,赫连空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看向朝中众臣,“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趁着我皇叔在好好的学习一番。” 赫连玦可没有兴趣指导别人,沉着脸道,“皇上,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那朕就不留你了,皇叔好生歇着,下次有机会再请教。”赫连空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诚。 赫连玦一听,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九王爷走了,没了靠山的徐廉迅速焉了,安分的现在自己的位置,不言不语。 正文 第三十章宗人府 徐廉不发言,六部也跟着沉默。没有了平日里唱反调的人,这个早朝让赫连空前所未有的舒心。 白日的金陵城格外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熙攘的人群,其中,以一辆快速在街上行驶的奢华马车最为显眼。 半炷香后,这辆马车停在了品香楼门前,车夫将板凳放好,掀开帘子,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中优雅走出,一身锦衣华服贵气逼人得很。 “王爷,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叶深垂着头语气恭敬。 赫连空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品香楼,神情满意,“你在门口等着。” “王爷……”叶深欲言又止,若真的是五毒之人想要对王爷不利,那此次王爷独自一人前去,危险甚大。 “叶深。”赫连玦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不要质疑本王的决定。” “是,属下遵命。”叶深深知再劝已无效,未免又惹得王爷不悦,便不再多言。 赫连玦这才走进品香楼,小二立刻有有眼见力的过来带路,“王爷,这边请。” “我约的那位公子可来了?”赫连玦问。 “未曾来。”小二说着将他带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这便是我们品香楼最好的厢房了。” 赫连玦推开门,房外看不出什么不同,房内却是别有洞天,不提那摆设,单说房内的熏香,皇宫中也只有太后处才有,后又赏了些给功臣的家眷。就是他自己,手中的份量也不多。 “这品香楼,果然名不虚传。”赫连玦进屋打量一番后勾起嘴角,想必这背后的老板也不是简单之人,改日应当面见笼络一番。 赫连玦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神情多了几分谨慎,他明明记得小二将他送上楼后没有进过屋,那这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水作何解释? 赫连玦神色微动,不动神色将屋子里每一处都扫一遍,而后回到桌子边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茶的清香,便再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茶是君山银针,水是天山雪水,只是外面的东西终究不甚放心,更何况这杯茶虽然对外人来说一杯难求,对他却是司空见惯了。 等了半晌,赫连玦眉梢掠过几分不耐,苏遗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让他等这么久,他方要冷漠起身,门便被从外面推开。 一席白衣的苏遗翩翩走了进来,他面色极白宛若施粉,长发拂肩清冷孤傲,朝着赫连玦微微颔首,两片薄薄的如同点了朱砂的唇瓣开启,礼貌笑道,“王爷久等了。” “毒公子莫要让本王白等就是了。”赫连玦率先拉开椅子坐下。 两人对立而坐,这不是赫连玦第一次和苏遗打交道,对他的性情自然也是知晓几分的,便也没有拐弯抹角,“本王前些时候被刺杀不慎中的毒,可是孤儿怨?” 苏遗自是知道孤儿怨代表的意义,难得沉默了。 “本王与五毒一向交好,不知这次的事,五毒打算给出什么样的解释。”赫连玦神情淡漠,只是语气间已然带了几分凌厉。 “王爷不必太担心,那人既然敢叛出五毒,我自不会放过她。”苏遗神色淡淡,丝毫不受他影响。 有了苏遗的回答,赫连空的态度也稍微缓和,端起面前的青瓷盏,“还未谢过公子昨日赠解药,本王今日以茶代酒,谢过毒公子。” 说完一仰头一口饮尽。 苏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象征性的举了举喝了一口,复又放下。 “本王今日来,就是为了此次中毒一事,既然公子已经给出了交代,本王便信了,望公子早日查清幕后之人,也算对五毒有一个交代。”赫连玦说着起身,“本王不便在此久留,公子自便。” “王爷留步。”苏遗起身。 赫连玦回头,“公子可还有事?” “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苏遗看向赫连玦。 “哦?说来听听。”赫连玦饶有兴趣的走回两步。 “给王爷下毒之人我们会尽快找出,此人王爷可否交给我五毒处置?”苏遗清冷而平淡道。 “毒公子可是知道是谁?”赫连玦紧紧的盯着苏遗,试图从他脸上看到蛛丝马迹,心里生出几分疑窦,苏遗莫不是知道那人是谁,说什么交由他们处置,不过是存了想要包庇的想法。 “五毒之中会制孤儿怨的弟子不在少数。” “可据本王所知近日会出现在京中弟子的却不多。”赫连玦分毫不让,若是其他的事或许他就卖苏遗一个面子,不去计较了,但此事事关他的安危,马虎不得。 能让苏遗这么在意去维护的人,这世上并不多。 闻言苏遗眸子里已然有了几分怒意,“王爷派人监视五毒弟子?” “算不上。”赫连玦摇头,“本王只是关注京中动向,五毒弟子突然出现在京中,自然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这话极大程度的说明赫连玦的昭昭野心,苏遗眼角闪过一抹犀利亮光,默然不语。五毒与九王关系向来颇深,二者同根相生,撕破脸皮终究不好。 赫连玦看了苏遗一眼,没有再开口,落拓离去。 刚下楼,叶深便走了过来,“王爷,刚得到消息,早朝刚下,侯爷便被关入宗人府了。” “左相是何反应?”赫连玦饶有兴趣的问道。 “左相并未阻止,直接回了相府。” “有意思。”赫连玦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像画临这般的人,倒真想不出他会有别的反应,突然想到方才之事,赫连玦停下脚步,“吩咐下去,前些时日的那名刺客,全力追捕,至于调查的方向,就朝着五毒的方向追查。” “是,属下这就亲自带人去查。”叶深也不马虎。 “让你手下的人去吧,你今日继续去右相府,给他一些压力,告诉他,若是他今日不做出选择,便不用选了。”赫连玦说着上了马车,慵懒地倚着下巴思索事情。 “是。”叶深领命离去。 原在暗处保护赫连玦的暗卫出了一个驾马车回府。 站在二楼窗边的苏遗目送赫连玦离去,目光深沉。 孤儿怨吗?苏遗神色越发的冷,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报仇,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唐隐,呵,唐隐!他神色冰冷,下一个目标怕是就是五毒中人,可惜,她心还是不够狠,永远只能用孤儿怨这种不会致命的毒。只不过,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说了。 他希望她能自求多福,但心却牵连着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一阵风吹过,窗前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只余空气中渐渐消散的药香证明他来过。 然而此时,宗人府大牢却与品香楼的平静不同。 慕幽来时没有人陪同,赫连空甚至连押她的侍卫都没有分一个。 慕幽只身踏入宗人府,守卫早已接到皇上的口谕,知晓侯爷会来待几天,此时一见她来忙不迭的凑上去,“见过侯爷。” 慕幽点了点头,“恩,你知道我的牢房在哪儿吗?” “知道知道。”守卫有些受宠若惊,“小的这就带您去。” 说着便要引路。 慕幽舒了口气,空空那个不靠谱的,连个送她来的人都没有,幸好遇到一个知道她牢房在哪里的人,否则不知道还要找多久。 慕幽正欲开口道谢,恰逢一个少年出来,见到她喜不胜收的一路小跑过来,到两人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你……你这个小子……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肯帮我守门了,原来是因为侯爷要来。” 先前的守卫辩解道,“我怎么知道啊……方才你不是肚子痛我才帮你守门的吗?”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了,慕幽连忙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头疼的看向方才说要带自己去牢房的守卫,“要不然你先带我去牢房吧。” “侯爷,我带你去吧,我本是这里的守卫,只不过今日有些事耽搁了竟没能恭迎侯爷,妄侯爷恕罪。”说着后来的少年竟想直接给慕幽领路。 “不行,是我先看见侯爷的。”先前的守卫拦在两人面前,不肯退让。 慕幽见此干脆直接越过两人随便找了个路过的侍卫带路,那两人见此也不吵了,诚惶诚恐的跟上来,生怕慕幽拒绝似的,“侯爷,让我们一起送您吧?” “为什么?”慕幽搞不懂这一群少年到底怎么了。 “侯爷有所不知,这宗人府里的守卫可是仰慕您已久了。”被她随手推开的男子眨眨眼道。 慕幽闻言脸立即黑了,冲那两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少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 两人闻言有些垂头丧气,却还是听话的走开了。 “侯爷不好奇?”带路的男子望向慕幽,这九幽侯,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什么?”慕幽不解。 带路的男子有些挫败,干脆不问了,“侯爷这一生征战疆场战无不胜,寻常男儿都比不得,自然得他们的尊崇。” “原来如此。”难怪那两个少年守卫那么殷勤的想要送她去牢房。 “到了。”停下脚步,带路的男子打开牢房门,一回头却发现慕幽并没有要进的意图,忐忑的问道,“侯爷可是有何处不满意?” “我上次来宗人府住的不是这间。”慕幽打量着眼前的牢房蹙眉,这间牢房足有其他的三个大,里面的用具更是一应俱全,这哪里像是牢房。 “这是大人亲自吩咐的,若是侯爷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我要住之前那间。”慕幽看向带路的男子。 “这?”带路的男子有些诧异,“可是大人吩咐……” “你们大人在哪里,既然你不能做主,我亲自去和他说。”慕幽说着便要往外走。 “大人。”带路的男子恭敬的朝着一个方向叫道。 慕幽转身,便看到一身官袍的宗人令走了过来,见到慕幽微微躬身,“侯爷。” 慕幽侧了侧身子,没有受他的礼,“周大人不必多礼。” “侯爷可是有何处不满意?”宗人令周懿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慕幽的话。 慕幽也不拐弯抹角,“还是让我住之前的那间牢房吧,这里我住不惯。” “侯爷……”周懿还想劝,慕幽已经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懿看了眼先前领路的男子,脑袋里确实早朝结束后皇上单独找到他和他说的那番话,“沈煜,这几日你便多注意侯爷,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必上报尽量满足。” “是。”沈煜领命,忙跟上慕幽的脚步。 方才慕幽只以为要重新安排牢房所以才找人带路,原先她住的那间却是知晓在何处的,不待沈煜带路,慕幽已经轻车熟路的站在牢房外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入狱 一边的狱卒没做多想,只以为是新进的犯人,毕竟宗人令一回宗人府就开始张罗着给慕幽准备牢房,想来也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打开门后不耐烦的催促道,“快进去啊,磨蹭什么。” 慕幽还未有动作,沈煜已经赶到,正欲开口训斥,慕幽抬手制止了他,一步踏进了牢房。 狱卒见了沈煜的态度,不敢像方才那般造次,请示道,“沈大人,可否落锁?” “周大人的意思是不用。”沈煜语气恭敬的朝着里头的慕幽俯首道,“若侯爷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 “多谢。”慕幽没有拒绝。 沈煜前脚刚走,一堆守卫后脚就来了。 这些守卫多是世家子弟,这金陵城内除了身份显赫的家族,多数是愿意将儿子送到宗人府磨练磨练的,毕竟这里离得近,重要的是危险性也不高,比在边疆保家卫国安全多了。 “这便是九幽侯?” “今日一见,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那是,那些只会绣花的女人哪里比得上侯爷。” 在所有人七嘴八舌讨论着的时候,慕幽一步一步走到牢房边,守卫们见她过来纷纷住了嘴,张大了嘴看向她。 慕幽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下镇定的将门打开。 “侯……侯爷……”其中一个人见慕幽出来,连忙上前,“可是有什么吩咐?” 其他人闻言也都醒悟过来,一下子聚了上来,将慕幽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一些仰慕的话。 慕幽却是一句都没听清,只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别吵!” 一声呵斥,成功的让所有守卫的嘴都闭上了。 “让开。”慕幽有些不耐烦,其实军中也未尝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还记得她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好她,哪怕她是慕流云的女儿。 后来她旗开得胜,回军营那日已经子时,却依然有许多士兵等在营帐外向她贺喜,那日,便是这般场景,一群人围在她身边。 但军中毕竟是军中,将军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不同的是,这次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能想象到自己未来在宗人府内会是那般情景,慕幽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拳头,将一众围着她不愿离去的守卫都打趴下,哎哟声一片。 拍了拍手,潇洒的回到了牢房内,慕幽坐在桌边,耳边终于清静了。 然而这群没吃过苦的公子哥似乎并不知道知难而退,午膳时,又是成群结队的来到慕幽的牢房外,顶着一张张白净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似乎因为早晨的事有了几分顾忌,一个个的站在门外踌躇不前,其中一个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侯爷,您的午膳我们送来了。” “嗯。”慕幽起身走了过来。 公子哥们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退完又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诚惶诚恐的看向慕幽,唯恐惹她不快。 “拿过来。”慕幽朝着那个送饭的人伸手。 那人激动的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慕幽。 慕幽诧异的接过,“这都是给我的?” “是。”那送到的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看了慕幽一眼。 慕幽转过头,果然附近几个牢房的人都在看着她,或者说垂涎的看着她手里的食盒,而他们手里,皆是用汤泡的一碗米饭上面飘着几根青菜。 不用看慕幽也知道自己这食盒里装的怕是要比这些公子哥们在宗人府里吃得还要好。 “将这些拿回去。”慕幽将食盒塞回那人怀中,语气淡淡,“告诉周大人,不必事事例外,我和他们一样就好了。” “是。”终究没人敢拒绝。 不一会儿,便有一份看上去和其他牢房一样的食物被送了过来,只一眼,慕幽便识破了其中伎俩,大米底汤青菜皆不同,其中更是有肉沫。 慕幽要求一视同仁,但他们却不敢。 慕幽看了一眼那人,那人心虚的低下头,还未想到说辞便察觉到手上一空,碗已经被慕幽端走了。 见慕幽背对着他们,守门们识趣的离去。 当夜,许多官员家都传出各家夫人心疼的询问自家孩子身上的伤是从何处来的。 慕幽是为了清静,下手自然有分寸,只是对很少受伤的公子哥们来讲,还是有些重。 只是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说是宗人府的池塘边这两日总是湿的,他们巡逻的时候不曾注意到便摔倒了,于是整个队都因为一个人摔倒了。 这套说辞不知道有多少夫人愿意信,但总归是没有人怀疑上慕幽。 接下来倒是安分了几日,慕幽知道这些闲散的少年公子哥们没什么坏心思,对他们也便和颜悦色了几分,偶尔还会聊上几句。 “侯爷,午膳。”最近给她送饭的从好几个变成了一个。 慕幽将碗接了过来,毫不讲究的坐在桌子边就开始吃。 “侯爷,皇上分明叮嘱周大人好生照顾你。为何您却不愿意?”守卫无聊的蹲在一边,问道。 “我问你,宗人府是什么地方?”慕幽干脆放下筷子问道。 “是大牢。”守卫认真答道。 “我是来坐牢的,坐牢自然要有坐牢的样子,你见过谁坐牢过得和在家一样舒坦的。” “可是,侯爷您又没有错。”侍卫不满的嘟囔。 其实宗人府的侍卫私下里讨论过这件事的始末,纷纷觉得慕幽是没有错的,若是那右相次子不当街强抢民女,慕幽也不会看不过去对他下了手。 “那就当来体验生活吧。”慕幽倒是没想到这群人会站在她这边,心里有些触动。 侍卫不说话,明显觉得委屈了慕幽。 慕幽三口两口将碗里的饭吃完,递给他,“拿回去吧。” 侍卫这才闷闷不乐的离去。 到了晚上来送饭的又变成了一群人,许是听中午送饭那人说了两人聊天的事,纷纷跑来表忠心,“我们都相信侯爷是无辜的。” “对,右相偏袒自家儿子也就罢了,凭什么处罚侯爷!” 一群人越说越慷慨激昂,一副恨不得立刻跑到皇宫去给她申冤的表情。 “停。”慕幽生怕他们又去给赫连空添麻烦,眼光瞥到他们身上的衣服,立刻转移了话题,“你们身上穿的,可是宗人府统一发的侍卫服?” “不……不是……”被慕幽盯着的那人有些心虚。 “你们呢?”慕幽看向其他人。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们,一个个的往后缩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一动就在慕幽的目光下无处遁形,一叠声的答道,“不是。” 慕幽其实也看出了他们身上的布料和寻常的不一样,故意板起面孔训斥道,“你们堂堂男儿,怎么能如此在意吃穿用度,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穿金戴银化妆磨粉的,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众人一听,哪里还记得方才恨不得进宫为慕幽请命的心思,一个个的不是偷偷想将身上佩戴的金银藏起来,就是擦着自己的脸,心里暗自羞愧。 慕幽趁机教育道,“你们可知你们在城内吃香喝辣的时候,边疆的士兵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众人脸色又是一白,无人开口。 “他们日日吃不饱穿不暖,整日喝粥啃馒头,没有战事时便操练,有战事时冲锋陷阵,常年见不到家人,不知父母可安好,妻儿可安好。”慕幽的声音掷地有声,心中微涩。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的苦楚,她现在能做的,便只有守住他们用血肉打下的城池,绝不退让,不让他们白白牺牲。 这日夜里,慕幽翻来覆去好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慕幽醒来便已经是晌午了,恰逢有守卫来给她送午饭,慕幽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这身上的衣服,却是一身粗布麻衣。 “侯爷。”守卫欢快的将碗递给慕幽,“昨日听了您的教诲我们觉得很对,所以今日我们都换上了这身衣服,初始时确实有些不习惯,现在却好多了。” 慕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您先吃,我先走了。”说着竟是不同往日一般等她吃完。 慕幽沉吟片刻,觉得这也算不上坏事,便放任他们去了,就当是体验民生了。 接下来的几天,慕幽每日见到他们,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比前一日多了几个补丁,慕幽惊诧之余,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然而慕幽不知道的是,这种趋势不仅只是在宗人府,而是在整个金陵城都风靡一时。 大街上再也见不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穿着绸缎的公子哥了,如今一个个的都莫名喜欢上了粗布麻衣,甚至还有比谁穿得最烂。 右相次子虽然在床上躺着,可侄儿却不少,整日穿得破破烂烂的,他那些侄儿们引以为荣,他的弟兄们却心疼了,平日里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孩子,怎么舍得让他们终日像个村夫,便求到他这里来了。 在得知这股风流是来自宗人府中的慕幽时,徐廉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底下的弟弟弟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在牢里都不安生!徐廉暗自咬牙,他那些弟兄虽然嘴上没说,但他们在心里不知道怎么怪他,接下来的几日更是日日登门拜访,只恨不得能在他的书房里住下。 自己种的苦果,怨不得别人,终于几日后用晚膳时,徐廉受不了弟兄们的苦苦哀求只得连夜赶进宫求见皇上,只道是觉得自己次子确实做错了事,前些日子他只是心疼次子小小年纪便被打成重伤。九幽侯毕竟有军功在身,他也不愿皇上为了他让边关将士寒了心。 说到最后才说出此行的目的,请皇上明日下旨放了九幽侯。 赫连空一听,立刻准了,亲自将右相扶了起来,又命小喜公公着人将右相送到宫门。 徐廉受到进宫这么多次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最高待遇。 正文 第三十二章出狱 徐廉刚走,赫连空就欲拟圣旨让宗人府放了慕幽,却被小喜公公拦下了,“皇上,不可。” “为何?”赫连空自是知道慕幽愿意去宗人府是为何,如今右相好不容易松口放人,他自是想第一时间将阿慕放出来。 “皇上,这马上就是亥时了,天色也黑了,侯爷怕是也睡下了,不如皇上拟好圣旨,明日一早再派人去宣读。”小喜公公说着将不太亮的灯芯挑了挑。 赫连空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一片黑了,沉默了片刻,提笔拟了一份圣旨,交给小喜公公,仔细的叮嘱着,“明日晨起时换个人来伺候朕,你早些拿着圣旨去将她接出来。” 说着,赫连空将拟好的圣旨交给小喜公公。 “是。”小喜公公接过圣旨仔细的揣着,“皇上,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走吧。”赫连空起身,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次日清晨,慕幽听到脚步声方醒,睁开眼睛便见到小喜公公笑容满面朝着牢门这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慕幽诧异,难道是空空有什么事?否则小喜公公怎么会这么早来找她? “侯爷昨日休息得如何?”小喜公公寒暄道。 “很好。”慕幽眼尖的看到了他怀中那一抹明黄,“公公是来传圣旨的?” “侯爷聪慧。”小喜公公顺势夸了一句。 “宣吧。”慕幽直接道。 小喜公公拿出圣旨,周围立刻跪倒一片。 原以为是西北战事再起,慕幽眉头紧皱,却在听到小喜公公念完圣旨上的内容后微愣,不确定道,“放我出去?” “是。”小喜公公点头,将圣旨递给慕幽,“侯爷接旨吧。” 慕幽接过圣旨,心中依然疑虑,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喜公公侧过身确定身边的人听不到后才压低声音开口,“昨夜右相到过宫里。” “右相?”慕幽脚步一顿,“右相说什么了?” 小喜公公一字不落的将右相的话重复了一遍。 慕幽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不明白,右相不是向来与她不对付,此次更是恨不能将她关个好几年的,怎么会这么好心去帮她求情? 慕幽没想明白,就已经到门口了,小喜公公心里惦记皇上,便早早的告辞,慕幽不甚在意,独自朝着门外走去。 一只脚跨过门槛,慕幽刚一抬头便看到画临正牵着一匹马站在门边望着她。 清晨的风带了几分寒意,慕幽朝着画临缓步走来,四目相对,慕幽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来接夫人。”画临将手里的绳子递给慕幽,却不料慕幽将绳子推了回来,义正言辞道,“你身子弱这马你骑吧。” 画临神色微变,“夫人在宗人府待了这么久,想必身子也有些不适,何不共乘一骑回府?” “不用。”慕幽毫不在意的摆手,“恰好我在宗人府待久了,还是走路吧,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画临闻言拽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多言,也没有上马。 慕幽见他不愿意也没有再劝,这时恰好是用早膳的时刻,转过身看着画临,“我们吃了再回去。” “好。”画临没有异议。 两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即使慕幽刚从宗人府出来,身上也是干干净净,丝毫不显狼狈。 前面就是被关进宗人府那日她去过的小店,慕幽脚步不停的朝着那家店走去。 突然,一边的弄堂里出来了三个人,不知在聊什么没注意到慕幽差点撞上。 画临眼疾手快的拉了慕幽一把,慕幽倒也不在意,见他们穿得如同那乞丐一般破破烂烂,心生怜意,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塞到最前面那人手里。 那为首的年轻人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个铜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破口大骂,“你不长眼?大爷我像是缺这几个铜板的人吗?” 慕幽望着那人,语气平静,“不要便不要。” 说罢转身就要走。 “你什么意思?”那人却不答应了,将手里的铜板扔到一边,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让开。”慕幽不想和他起争执。 “你羞辱了本小爷,还想就这么离开?”说着那人打量了画临和慕幽一眼,“切,一看你们两个穿的土里土气就不是什么贵人,就你们穿成这样还敢在金陵街上走,也不怕爷们笑话。” 画临自是知道他所言是何,自从慕幽入了宗人府把那些世家子教训了后,这金陵城的公子们便吃穿用度比贱不比贵,以破烂为美,谁穿的越破补丁最多便越显品格高尚风华绝代,一个个打扮的连乞丐见了都自愧不如,成天在街上耀武扬威,街上路过的年轻女子们见了他们只觉瞎了眼,见了面便是呵呵皱着眉走了,一时金陵城又是闹得乌烟瘴气满城风雨。 画临心里叹了口气,见此人气势哆哆一副纠缠不清的架子,便将慕幽无形护在身后,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们想如何?” 为首的人傲气的看着两人,“怎么?怕了?怕了就给小爷我道个歉,我就让你们走,如何?” 画临脸色越发的沉,慕幽握了握拳头。 “既然你们不愿意,我看也没什么……”对方听到慕幽活动拳头的咯吱声响,见状不妙,开始闪烁其词。 他话音未落,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慕幽切了一声,不屑地瞪了他们一眼,穿的比乞丐还破烂,居然还笑话她自己,这几个人抽风么。 “夫人,走吧。”画临叹了口气,想要伸手拉慕幽,只是还未碰到她慕幽已经离开了。 因为这一出,慕幽也没有了吃早餐的心思。 “他们既然不在乎几个铜板,为何会穿得破破烂烂的?”慕幽走了几步,实在费解。 “前些日子,夫人在宗人府可是教训了一群守卫?”画临对慕幽在宗人府的事一清二楚。 “是。”慕幽更加不解,“和这有什么关系吗?” “前些日子,因为你训斥了那群守卫,金陵便换了风尚,以崇尚破烂为美,所有年轻的子弟都穿上了粗布麻衣,甚至还出现了攀比现象,比谁穿得更烂。”画临解释道。 慕幽,“……” 她真的没想到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这群公子哥们能折腾到这种地步,一群花拳绣腿,要是有这种旺盛精力,直接去战场打仗不就好了。 回到相府,慕幽跟着画临回到听上轩。 进门便看到她的地铺又回到了原处,慕幽望了画临一眼。 “夫人有何事?”画临将倒好的茶递给慕幽,“先喝口茶吧。” “没事。”慕幽接过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这或许就是文官与武将的不同,慕幽喝着只觉得怪怪的。 画临不动声色道,“这茶最是舒缓疲劳。” “哦。”慕幽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喝尽,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左右环视了一圈,“团子呢?” “在你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我见它似乎对那间屋子很是喜欢,已经让人收拾出来让它住了。”画临淡淡的说道,一派大公无私的表情。 “多谢。”慕幽说着转身就要去看团子。 “先用早膳吧。”画临看着慕幽的背影,几日不见,似乎又瘦了些。 “不用了。”慕幽说着脚步不停的朝着之前那个房间走去。 恰好侍女端来早膳,知道慕幽今日从宗人府回来,林嫂特地做了许多慕幽平日里爱吃的,一盘一盘精致的摆在桌子上。 “将这些送过去。”画临随手挑了几碗清淡的菜系。 慕幽被抓那日皇上找过宗人令周懿,说过什么画临不得而知,却也能猜到七八分,只是慕幽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毕竟曾经和她接触过一段时日,怕是不愿意接受特殊待遇。 “是。”侍女规规矩矩的将画临挑的早膳放在托盘上,朝着慕幽的方向追去。 慕幽到的时候团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慕幽坐在床边,仔细的顺着它的毛,望着它胖了一圈的身躯,望向一边兢兢业业的小丫头,“团子是你在照顾?” “回侯爷,是的。”小丫头垂着头。 “罢了,让它睡吧。”慕幽说着便要起身。 侍女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团子,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说话的语调都在颤抖,“侯爷,这……这是左相吩咐给您送过来的。” “摆着吧。”原本慕幽也不饿,但画临让人送来的,她又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便随意的吃了几口。 正吃着,腿边突然传来“嗷呜”的声音,慕幽惊喜的低下头便看到团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慕幽放下筷子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头,“想我了?” “嗷呜”小狼在她怀里蹭了蹭。 慕幽没什么食欲,此刻见到团子心情稍微好转,提议道,“我带你逛逛这相府吧,说起来我也没逛过呢。” 团子抱着爪子望着慕幽,慕幽便当它是答应了,将它抱在怀里往外走,那小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慕幽是个武将,自然对花花草草欣赏不来,便干脆不将心思放在景物上,“团子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毕竟团子刚送来的那两日是同她一起过的。 “回侯爷,团子这两日吃得好睡的好。”小丫头中规中矩的说着事实。 正文 第三十三章山水图 慕幽在手里掂了掂,嘴角难得带了几分笑意,“我知道,团子重了不少。” 听慕幽这么说,小丫头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刚走到后院,慕幽还未看一眼,团子便趁慕幽不注意从她身上溜了下来,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慕幽有些愣住,“这……” “侯爷不必忧心,到了午膳时便会回来了。”小丫头却丝毫不显慌乱。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想必团子在她离开后便往这后院钻习惯了,便懒得管它,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亭子,便往那边走去。 小丫头要跟上,慕幽摆了摆手,“我自己在这里等团子,你先回去吧。” 小丫头倒也听话,领了命便离去。 慕幽有些无趣的坐在亭子里,撑着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盘水果,捻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大概是最近太清闲了吧,总感觉自己整日无所事事的不太好。 叹了口气,慕幽偏着头思考,能不能以什么理由再回到西北,在这金陵城。慕幽觉得自己快要呆不下去了,还不如在西北。 恰逢此时,几个小丫头路过,许是这里许久没有人来过,几个小丫头讨论的时候也没有特地压低声音。 “过几日便是皇上寿诞,到时候怕是又要热闹许久。” “可不是吗?据说礼部早就准备好了所有要用的物品,皆是上品呢。”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宴会上的酒,都是珍藏许久的,好想去啊,哪怕只是看一眼……” “好了,咱们啊还是好好的守着彼此吧,我就觉得相府挺好的,皇宫虽然华丽,但规矩太多了……” 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慕幽却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把空空的寿礼给忘了!还好现在听到了,也不算太晚。 想着慕幽脚步匆匆的又出了门。 回来时已是晚膳前夕。 慕幽回到听上轩的时候画临正在看书,一手捧着书卷看得入神。 慕幽见此悄悄的将腿缩了回去,不想打扰他,便去厨房看看。 慕幽还未转身,画临已经放下了书,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夫人要去哪里?” “厨房。”慕幽说完有些诧异,“你看完了?” 画临起身,“没有。” 待走到她面前,画临见慕幽神情有些仄仄的,“夫人可是有烦心事?” 慕幽原本还在仔细斟酌,突然听到画临开口问,眸子一亮,“我问你一个问题。” “夫人请问。”画临没有一口答应,好在慕幽并不在意,待他答应后便迅速的将他拉到桌子边,“来。坐下说。” 画临任由她拉到桌边坐下。 “你可知道送人礼物送什么最好?”慕幽有些头疼,今日她在金陵街上晃了一整天都没有寻到可以用来做生日礼物的东西。 这会儿画临开口才想起来,有什么问题她何必庸人自扰呢,有画临在,她大可以直接问。 “那要看你送给谁。”画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换了一壶水给慕幽也倒了一杯。 慕幽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只管说就是了。” “若是关系好的,便想想平日里他可有什么想要的,若是关系不好……” “若是关系不好我也不会愁成这样。”慕幽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自己想。” 因为此时晚膳送过来了,画临没有再开口,只是好奇的看了慕幽一眼。 据他所知,慕幽在金陵城没有朋友才是,又何需送礼? 只是这个疑惑终究没能问出口。 第二日慕幽依然是卯时准时醒来,在院子里温习了一遍自己的武艺,确定没有生疏后才停下来,一回头却发现画临正坐在窗边看着她。 “你醒了?”慕幽推门走进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尽。 “嗯,夫人累了吧,快去换一身衣服吧,小心一会儿得了风寒。”画临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慕幽一时不察,待她回过神来画临已经收回了手,练武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着实不好受,慕幽便没有多想拿了件干净的衣裳去了里屋。 上午团子又一头钻进了后院,慕幽便坐在亭子里思考该送什么礼物好,奈何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她有什么可以送给赫连空的。 金陵街上都找不到,她又怎么会有。 下午慕幽抱着团子在房间里一脸愁容。 小丫头壮着胆子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慕幽看了小丫头一眼,“没事。” 小丫头自然知道不是真的没事,见慕幽不想说便转移了话题,看向床上的团子笑意盈盈,“侯爷,奴婢听闻团子是蒙古狼?” 慕幽没想到有人能认出现在长得像小狗一般的团子是一条蒙古狼,“你是从何处得知?” “那日听侯爷说起过。”小丫头说着抬起头崇拜的看向慕幽,“侯爷,您真厉害,这蒙古狼一见您就喜欢你您呢。” “或许是缘分吧。”慕幽说着神色柔和了几分,摸了摸团子的脑袋,动作温柔。 “不,是侯爷您太厉害了,这些年得亏有您坐镇,我们才能得以安宁,不止是皇上感谢您,我们金陵的百姓也都感谢您。” 小丫头说着神色间带了几分敬仰,“侯爷巾帼不让须眉,真是女中豪杰。” 慕幽原本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她有一群小迷弟,没想到小迷妹也不少,突然想到她方才说的,摸团子的手一顿,眼神亮了亮,将团子放在床榻上,只喝小丫头说了声“好好照顾它。”便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慕幽回到听上轩,画临果然还在看书。 慕幽停在他面前,目光瞥向书上的内容,然而还不待她看清书上的字,画临便迅速的将书合上了,抬头看向她,“夫人有何事?” “曾在你还是国子监祭酒时我便听说你的画是极好的。”慕幽认真的看着他。 画临点了点头,“还算尚可。” 慕幽松了口气,“那便好,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画临看向慕幽,猜测道,“莫不是你要学画画?” 慕幽点了点头。 今日听了那一番话,慕幽便想到要亲自画一幅她为他打下的江山图送给他作寿诞。只可惜,她的画……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画临复杂的看了慕幽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夫人想学又有何难?” 虽然不知为何要学,但既然她要学,画临便不会拒绝。 说着画临行云流水的铺好纸研好磨,一抬头见慕幽还愣愣的呆在那儿,“还在那儿愣着干嘛,过来。” 慕幽连忙走近。 平日里见别人画画,不管是景物亦或许其实人物都惟妙惟肖,慕幽便觉得似乎也不是很难。 然而在这个下午结束的时候,慕幽已经直不起腰了,墨不知道研了几遍,纸换了一张又一张,慕幽却依然能顺利避过所有该下笔的地方。 用晚膳的时候,慕幽有些心不在焉。 画临劝道,“无事,明日我们再多练几次。” 慕幽一听立刻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接下来的几日,慕幽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画画了。 画临教的很是用心,每一处都会仔细的给她讲解。因此慕幽进步得也很快。 还有两日便是赫连空的寿诞,慕幽握着笔一笔一笔的在纸上描着。 因为这几日的学习,勉强能从形状上看出纸上画的是什么。 画临却还不满意,指着慕幽刚落笔的一处,“这里,不应该是一条直线。” 慕幽望向画临,“我先把这幅画完。” 这几天她还从未画完过一幅。 画临闻言便不再看画,“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端点点心来。” 慕幽点头,目光却未从画上离开过。 待画临从厨房回来时,慕幽的画已经接近尾声,画临将点心放在桌上,又倒了一杯茶凉着。 慕幽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洗了手朝着画临走去。 随手捻了一块点心,慕幽又觉得干,两口将茶饮尽,才看向画临,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怎么了?”慕幽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画临却拿出一块手帕伸了过去,慕幽正欲躲开,便听到画临语气温柔道,“别躲。” 慕幽一时也忘了躲,直到画临收回手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方才画临用手帕擦过的地方,疑惑的看向画临。 画临将手帕展开,慕幽一眼便看到了手帕上那显眼的黑色。 她一时不察竟将墨汁沾在了脸上。 慕幽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那个,不如你帮我看看吧,我这次画全了。” “嗯。”画临应了一声,起身走到画前,眉心紧蹙。 “怎么样?”慕幽走到画临身边,心里有几分紧张,毕竟离寿诞只剩两日了,若是还不行…… “尚可。”画临勉强道。这几天慕幽有多努力画临自是看在眼里,但要在几日里让从未画过画的慕幽画出一幅堪比名作的画作显然也不可能。 “那就好。”听到画临肯定的回答,慕幽松了一口气,“你都说尚可了,那空空肯定不会那么挑剔。” 画临闻言望向一边的慕幽,眸子微沉,“这幅画你打算送给皇上?” “是啊。”慕幽毫不在意道,“既然你觉得可以了,那就这幅吧,我未必还能画出更好的。”说着就要去收画。 “皇上的寿诞怎可如此儿戏。”画临假意咳嗽两声,道貌岸然道,“我这里有一种简单的画法,夫人现在有了基础也比较易学,要不要试试?” 慕幽一听,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瞄着画临莞尔一笑的侧脸,总觉得这笑容有几分怪异。 正文 第三十四章寿辰 又一日过去,眼看着皇上的寿诞就要到了,慕幽还在一心一意的准备着赫连空的礼物。 因为画临临时教了新的画法,慕幽便结合之前学的又重新画了一幅,画完后慕幽站在画前,语气有些不确定,“我怎么觉得还不如昨天那幅?”这山跟黑漆漆的石头一样,水就像一团浆糊,森林就像是干柴,她皱着眉,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显山不露水? “夫人看错了。”画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这幅画自是比之前好。国画讲究在意不在形心领神会为上,夫人这画倒是形神兼备,颇有几分小成了。” “是吗?”慕幽瞥了画临一眼,见其不像说谎又自言自语道,“莫非真的是我看错了?你们这些文人还真是厉害,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叹口气看着这画,经过画临的重新指导,这画卷呢基本上已经成了黑乎乎的一团浆糊,大概除了画临以及慕幽,怕是很难有人能够识得。 “夫人这几日忙着画画也累了吧,且去休息休息,画我帮你收起来。”说着画临就将慕幽的画卷着,找了个盒子装。 慕幽见画收起来也就放了心,虽然疑惑画临态度的转变,但慕幽没有多想,“那我去找团子。” “嗯。”画临收拾着剩下的画纸。 待慕幽走后,画临将慕幽其他的画卷收好,放在盒子里后又小心的放在书架中,似乎里面装的是一件珍宝。 次日清晨,慕幽练完功便被画临塞了一套看起来十分华丽的宫装。 “我穿自己的衣服。”慕幽果断拒绝,上次她已经表明了态度。 “那便不穿。”画临随意将宫装扔在一边。 将晨练的衣服换下,待上马车时慕幽才发现画临也穿着平时的衣服,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刚才将宫装交给她的时候,慕幽分明看到他手里拿着宫装似乎是打算换。 待慕幽坐稳,画临才掀开帘子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在宫门口停下,因今日皇宫人众多,未免马车在宫内不便,所有人都要下马车行走,画临和慕幽也不例外。 因两人对宫中甚是熟悉,便让领路的侍女先行离去。 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慕幽皱了皱眉看向一边的小路,“不如我们走小路吧?” “小路?”画临朝着慕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条隐蔽的小路,或许是因为被周围枝繁叶茂的树枝遮住的原因,竟少有人察觉。 “这是我小时候发现的,另一边是御花园。”慕幽说着已经率先钻了进去。 画临犹豫了一秒,还是护着手里的长形的盒子跟了过去。 少有人发觉,自然也无人修理这些树,索性这些树没有疯长,给他们留出了可供行走的空隙。 走了好一会儿,慕幽才扒开几根树枝回头看向画临道,“到了。” 画临走近,手里贴心为她抓着树枝防止滑脸,温声道,“你先出去。” 慕幽没有丝毫矫情,径自弯腰走了出去,画临紧随其后,直到看到熟悉的场景画临的神色才稍缓。 “你把画给我吧,我先去将画送给空空,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先去乾清宫?”慕幽说着转身,征询着他的意见。 画临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盒子递给慕幽,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自然是夫人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那就走吧。”慕幽轻车熟路的带着画临朝着御书房走去。 即使今日是赫连空的生辰,他也片刻不能松懈,必须在御书房将奏折批阅完毕才能去参加寿宴,慕幽知道,画临自然不会不知。 两人到达御书房的时候,离寿宴开始已经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守在门外的魏宜一见慕幽一张脸就拉得老长,自从上次被慕幽打过后,魏宜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怕是这辈子都打不过慕幽了,打不过怎么办,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魏宜方才还在念叨希望慕幽今日不要心血来潮来御书房。 可现实却是,怕什么来什么,“左相,侯爷。”魏宜翻着死鱼眼系向二人行礼。 “免了免了。”慕幽撇撇嘴,停下脚步看向魏宜,魏宜凭着这张面瘫脸加死鱼脸竟然能当上御前总兵,真是老天开眼。 魏宜抱拳,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今日是皇上寿诞,太后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等皇上专心批完奏折再去乾清宫,要不然侯爷和左相先去那边看看?” 好一会儿没等到慕幽开口,魏宜抬起头,只来得及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门前。完了!魏宜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这下他怎么和太后交代。 此时的赫连空正埋头奋笔疾书,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满脑子只想着尽快将奏折批完。今晨太后来了一趟,在殿外交代魏宜的那些话他自然是听见了的。 殿内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赫连空以为是小喜公公,头也没抬就开口道,“有什么事等朕批完奏折再报。” 慕幽闻言便没有出声,立在一边懒洋洋等着。 索性案头的折子已经不多了,一炷香后,赫连空将最后一本奏折放到一边,笔搁置在砚台边,伸了伸胳膊,这才想起似乎殿内还有人在,忙止住动作,威严的看向在一边等候的人,这一眼却吓得赫连空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着两人奔了过来,“阿慕?左相,你们怎么来了?” “皇上。”左相微微行礼。 “免礼。”说着赫连空的目光就落在了慕幽身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阿慕,我方才以为是小喜子呢,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慕幽说着随意的拉开了一张金椅子坐下,“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我来给你送礼物。” 说着慕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赫连空。 赫连空有些好奇的接过,“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慕幽好脾气道。 赫连空难得见慕幽好说话一次,感动得不行,当场便把礼物拆了,将画卷从盒子里拿出来时,赫连空微怔,“这是什么?” 慕幽好不容易因为他生辰起的半点耐心全部消散,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打开看?” 赫连空有些委屈,老老实实的解开绳子将画卷打开。 当赫连空看到画卷的第一眼,愣是没有看出来慕幽画的是什么。 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了慕幽一眼,赫连空抬了抬手里的画卷,试探的问道,“这……是你画的?” “是啊。”慕幽一脸的理所当然,想着画临评价的尚可,又催促着赫连空细看,“你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赫连空试探道,“这山……画的不错?很是形象……” “恩。”慕幽点了点头算是肯定这画里有山了。 赫连空再次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自己再也猜不出画上其他的东西是何物后,轻咳一声将画卷收了起来,转移了话题,“阿慕,你送我一幅山水图做什么?” 有山便有水,虽然赫连空没有看出来,但是,这么猜应该八九不离十。 “自己猜。”慕幽撑着下巴看着赫连空。 赫连空哪里猜得出来,值得将求助的目光放在画临身上,“依左相以为,这画是何意?” “回皇上,臣以为,这画中画的是夫人为皇上打下的江山。”画临不卑不亢的起身答道,一派正气毫不脸红。 赫连空将信将疑的将画卷展开,根据画临的提示看了一遍,哭笑不得。 将画卷重新放到盒子里,赫连空不放心,又将盒子锁进自己偷放私房钱的抽屉里,他起身直夸她,乐道,“几年不见,阿慕你的画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我喜欢,真霸气。” 慕幽狐疑的看向画临,他分明说过她进步很大的。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小喜公公的声音,“哎哟,魏侍卫怎么垂头丧气的?皇上的奏折还没批阅完?” 清晨,太后不仅要他批阅完奏折,还要走了小喜公公说是去乾清宫帮忙。现在见赫连空还未到便派了他过来催一催。 “皇上的奏折批得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一炷香前左相和侯爷来过了,现在还在里面。” “太后不是说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小喜公公诧异,旋即想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说着小喜公公一溜烟的跑进了御书房,“皇上,左相,侯爷。”待人叫了个遍赫连空发话后小喜公公才迅速说明了来意,“太后让皇上赶紧过去,大臣们都到齐了。” “恩,朕知道了。”赫连空不满小喜公公打断他们,连忙赶人,“你且先去回了太后,说朕谨记太后教诲,不敢辜负了她老人家,还剩几本奏折,朕想批阅完了再去。” “额……”小喜公公瞥了一眼,案头的奏折分明是批阅完了的,但既然皇上说没有,那便是没有吧。 等到小喜公公退下,慕幽才出声打趣道,“大臣们可都到齐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批奏折?” “每天早朝要面对那些大臣已经很烦了,过个生辰还要见他们,让他们等着吧。”赫连空说着兀自在慕幽对面坐下,“左相也过来坐会儿吧?” “臣站着便好。”赫连空不在意,画临却不可能真的与他同桌,君臣之别泾渭分明。 见此赫连空也不勉强,拉着慕幽问东问西,“你们家团子呢,怎么没见着?” 自从上次慕幽邀请他去相府没能去得了后,赫连空便整日惦记着那只小狼崽,他倒是想去瞧一眼,奈何自从上次被左相威胁后便一直不得空。 正文 第三十五章飞花令 “想把它从我身边抢走的人多着呢,我能带它来?万一到时候出了点什么岔子,我不放心,还是让它在相府待着吧。”慕幽难得清醒一回,不仅是徐廉和六部,现在盯着小狼的人可不少。 赫连空一想也是,眼看着到了开宴的时辰,赫连空拍了拍慕幽的肩膀,灿烂笑道,“你们先去我得等会才到,今日收到阿慕亲手画的礼物,我很开心。” 为避嫌,慕幽带着画临抄小道去了乾清宫,两人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部落在两人身上。 慕幽早已习惯了,面色平静的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却发现原先的位置郝然已经换人了。 没来得及错愕,画临已经走到她身边,声音温润如玉,沁人心脾,“夫人,你走错了,我们的位置不在这里。” 慕幽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同画临成婚,她自然要随他坐在他的位置。 她冲面前的文官耸耸眉,便跟着画临坐在了前排左手边的首座。 两人才刚坐下,坐在中间首座边的太后望了两人一眼,虽是质问,语气中却没有半分责怪,“怎的来得这么晚?” “这宴会实在无趣,不如在宫里逛一逛。”慕幽向来不喜欢这些繁琐的规矩,太后自是知晓,只是看向画临,有些意外一向守规矩的他怎会同慕幽一起胡闹。 “皇上也是,奏折什么时候批不可以,非要让这满朝的大臣等着。”想到这个太后就憋着一口气,原本早晨她是希望皇上能在宴会前批完奏折,却不料现在竟拿这个来堵她的嘴。 “应该快到了吧。”慕幽看着面前的酒顺势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未送到嘴边便响起了皇上到的声音。 满朝臣子携家眷一起跪下,站着的慕幽便格外显眼。 特许在皇上后首安置了位置的独孤贵妃恶狠狠地盯着慕幽,上次因为这九幽侯,她们每人吃了三十大板不说,还被剥去了头衔,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只是在明白了太后和皇上对她的态度后,独孤贵妃哪里敢再出言不逊,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头衔,决不能再因为她被剥夺。 思及此,独孤贵妃垂下头掩去了眼底的情绪,模样甚是乖巧。 赫连空在路过时朝慕幽眨了眨眼,慕幽眸子里染了几分笑意。她想起小时候赫连空过生日可是一天到晚宫里忙个不停,结果饭都吃不了几口,她便晚上偷偷翻着墙过去给他送吃的,两个人干咀嚼着馒头也觉得很香。 “众卿平身。”待走到龙椅边坐下,赫连空才开口。 “谢皇上。” 待所有人都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赫连空才慢悠悠的开口,“今日让众位爱卿久等了。” “皇上说的哪里的话,皇上平日里日理万机,今日生辰也不例外,臣等实属该向皇上学习。”徐廉第一个站出来,一番话倒是极为体面。 “正是如此。”顾云在右相的暗示下也站了起来,“若是没有皇上每日的辛苦,我大衍也没有今日这番繁荣昌盛的局面。在这里我替天下的百姓感谢皇上,祝皇上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说着,顾云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祝皇上龙体安康,万寿无疆。”其他的臣子没有抢到开口的机会,纷纷跪下贺寿。 “右相有心了。”赫连空点了点头,“今日是朕的生辰,众卿家无须多礼,开宴吧。” 话音刚落,便出来一群教坊的乐师与舞娘,丝竹声不绝于耳。 慕幽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旁人一个。 画临贴心的将水果推到她面前,“你先吃些东西垫一下肚子,等宴会过半我便带你回家。” 慕幽没有看面前的水果,反倒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尽数喝进肚子里。一壶酒很快便喝完了,却还十分清醒,没有半分醉意。 在西北边塞的时候,慕幽经常和将士们喝酒,喝的是西北那边的居民自己晾的,极辣,极纯,那时候的她,一人便能喝趴好几个威武将士,酒宴上区区果酿华而不实,如何会醉? 还想再叫一壶,画临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蹙着眉小声而严肃道,“别喝了。” 赫连空也注意到了慕幽情绪低落,打发了小喜公公来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慕幽点了点头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离席。 画临和皇上告退后也紧随其后。 原本便没有醉意,出殿后被风一吹,慕幽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若不是今日是赫连空的生辰,她怕是根本就不会入宫,更不会参加这宴会了。 慕幽对那些宴会上的虚与委蛇实在反感,每次宴会皆是如此,到处都是一片阿谀奉承之声。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想念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的塞北,作为武将,自己注定要征战疆场,在宫里听这些蜚短流长真是浪费时间。 夜里有几分寒意,画临快步走至她身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慕幽刚要脱下来还给他,便被画临浅笑着制止了,“你刚喝了酒,这会儿若是吹了风到时候染了风寒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你呢。”慕幽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我不碍事的。”画临动作极轻的抬手欲摸她的头发,被慕幽迅速躲开。 两人站了好一会儿,慕幽将披风还给画临,主动开口,“进去吧。” “好。”画临还是将披风披到慕幽身上,在慕幽想要将披风还给他的时候已经率先进了大殿。 当慕幽进来时画临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太后身体不适也下去休息了,而赫连玦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宴会,正巧坐在画临对面。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十分火热,不同于慕幽离开时的沉闷,文武百官人借此机会攀附权贵东拉西扯,皆是愉悦的和身边的人说笑,笑里藏刀但表面却是其乐融融相当和谐。 慕幽愣了一秒,而后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走到画临身边坐下。 赫连玦望向她面前桌子上的酒杯,调侃道,“侯爷这是喝醉了?” “没有。”许是因为殿内气氛太好,慕幽竟然不像往日那般排斥他,说起话来也没有句句带刺。 好在赫连玦也识趣,见慕幽虽然没有表现出不喜,却依然没什么表情,搭过话不再多言,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暗中给徐廉使了个眼色。 “皇上。”徐廉突然起身,朝着赫连空行了个礼,“今日是皇上寿诞,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臣觉得可以玩个游戏,也算是助助兴。” 赫连空正觉得这宴会着实无聊,徐廉就提了意见,便点头应允,“右相可是有合适的游戏?” “皇上乃圣人,诸臣乃君子,不若飞花令如何?”徐廉抬头义正言辞道。 “这个么”赫连空蹙了蹙眉,他从小就被当做皇帝接班人培养了,各种风流宴会投射玩乐游戏虽是知之甚少,可飞花令还是懂得,这个是文人墨客间的雅趣,可他一个不懂诗词歌赋就会死板背书的怎么玩的了? 徐廉见慕幽此刻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腰当即便挺直了,便简单的讲解了一番,自豪道,“这飞花令,原是出自‘春城无处不飞花’这一句诗,其规则也十分简单,每人说一句带花的诗句,第一人诗中第一个字是花,第二人便是第二个字,以此类推到第七位而后反复。背不出或背错时,罚酒一杯。” 一听要背诗,赫连空探出的脑袋迅速的缩了回去,眉头皱着更深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在一旁看着,当个酒令官便好。免得被群臣嘲笑没文化丢面子。 可是很显然,赫连玦既然出手了,便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徐廉躬身诚恳劝道,“皇上,不过一个小小的游戏,就当图个乐子……” “这个……”赫连空说着偷瞟了画临一眼,想到自己曾经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诗词都是死记硬背过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别说指定字要在指定位置,就是不指定位置他也不一定能背出来,他要是去玩,那不是去丢脸的吗,便连连拒绝,“不用,朕看着你们玩就好了。” “若是皇上不参加,今日这个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了,皇上三思。”顾云起身大胆劝道。 赫连空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拒绝的话每每到了嘴边又被两人找理由岔开。他此刻只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是玩飞花令行酒令,他一开始绝对不会感兴趣。 当然他也知道,此时还有一人,和他一样对这个游戏避之不及,那便是慕幽。作为国子监翘课的扛把子,慕幽的文化素养绝对不可恭维,当时他没记错的话就活活气走了五六个老师。几乎整个大衍皆知他们这位九幽侯带兵打仗不在话下,若是要弃武比文,却是还不如初上学堂诗词歌赋朗朗上口的小孩童。 “皇上何必推辞,不过是游戏罢了。”赫连玦懒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一杯酒轻轻摇晃。 “好吧。”赫连玦都开口了,赫连空自然是没能逃避得了这场厄运。 慕幽还没想出推辞的理由,赫连玦已经将目光落在她和画临身上,嘴角微扬,“皇上都参加了,左相和侯爷想必也不会推辞了。” “自然。”画临点头,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 赫连玦看向慕幽,轻笑道,“侯爷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赫连玦的话落在慕幽身上,慕幽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 不过是喝酒罢了。 “那便开始吧。”赫连空说着看向赫连玦,“不若就从皇叔开始吧,可好?” 赫连玦轻笑,如炬目光直直盯着慕幽,“自然,只不过这酒可不能用果酿了。” “皇叔觉得应当如何?”赫连空不解,若不用果酿,用什么? “皇上,臣记得宫中珍藏着一批上好的陈年佳酿,今日是皇上的生辰,何不拿出来让众位尝尝?”赫连玦目光不动声色的扫向六部。 正文 第三十六章家长 顾云还未开口,赫连空朗声笑道,“皇叔惦记朕的酒直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说着,赫连空吩咐身边的小喜公公去将美酒拿上来。 很快,一群侍女小心翼翼,将一罐罐青瓷瓶佳酿呈上案头。 赫连空豪爽的挥了挥手,“那便开始吧,皇叔若是想喝,可得放放水了。” “那本王就先开始了。”赫连玦低头沉吟片刻,“花近高楼伤客心。” 赫连空看向一边的独孤贵妃。 独孤贵妃娇羞的瞥了赫连空一眼,“落花时节又逢君。” 赫连空却对孤独贵妃的情意恍若未闻,眼珠微微转动,了然道,“春江花朝秋月夜。”说完看向慕幽,等着她开口。 画临坐在慕幽的上首,按道理讲应当是画临先说,可赫连空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慕幽,倒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 “人面桃花相映红。”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慕幽一字一顿。 赫连空听她当真念的这一句,面色一喜。 这句诗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学的,在学堂还闹出了一阵笑话,因此记得格外清楚,所以方才他才提议让赫连玦第一个念。 见慕幽真的接上了,所有人看向慕幽的神色微变。 “不知近水花先发。”画临随口道。 “出门俱是看花人。”下一位接道。 因为前面人很多,会的句子都被念了,不过一半,便有人因为念不出诗被罚酒。 酒坛的盖子一揭开,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酒香。 赫连玦第一个开口赞道,“不愧是皇上珍藏的酒。” 那被罚的少年不仅没有愁容满面,反而有些高兴,看着小喜公公端着一碗酒过来眼底有些激动。 “你小子,莫不是故意的?” 那少年身边的人撞了撞他的胳膊,语气中有几分羡慕。 “怎么可能?”那少年涨红了脸,紧张的看向赫连空,似乎生怕他不相信一般,只一眼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天子威严,即使如赫连空这般,也不是是寻常人可以直面的。 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小喜公公手里的那碗酒移动。 “林大人,请。”小喜公公将那碗备受瞩目的酒递给少年,少年官接过仰头一口饮尽,而后双眼一亮,“好酒!” 闻言,所有人皆目光发热的看向案头的酒坛,恨不能方才答不出的人是自己。 “继续吧。”赫连空话音刚落,那少年下首的人便开口道,“花开时节动京城。” 接下来的人皆是一副纠结的神情,既希望能够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又想尝尝那珍藏的女儿红,犹豫不决。 绕到赫连玦时磕磕绊绊又有好几个人没答出来。 赫连玦几乎没有犹豫就迅速的答了出来,独孤贵妃稍作思考便也答了出来。 轮到赫连空,恰好是第五字为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赫连空仿佛静止了一般,苦苦在脑海里搜寻没有被说过的诗句。 一刻后,赫连空败下阵来,对小喜公公道,“过来替朕倒上。” 就在众人想要看慕幽上一轮是真才实学还是运气的时候,就听慕幽道,“麻烦小喜公公帮我抱一坛过来。” 小喜公公正要动作,被赫连玦拦下了,“侯爷何不想想,就这么弃权,实在可惜。” 慕幽闻言起身,不予理睬,自己去抱了一坛放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不愧是赫连玦看上的酒,味辣,后劲也足。 喝酒的人越来越多,但除了第一局便一直在喝的也只有赫连空和慕幽两人了。 慕幽常年混在军队中,酒量比赫连空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因此,当赫连空晕晕乎乎眼前已经出现重影的时候,慕幽还异常清醒。 当再次轮到赫连空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拿起酒杯便要喝,刚入口便发觉那碗里的,哪里是酒,分明是水,当下将碗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搁,“小喜子,你竟敢私自换朕的酒!” 小喜公公求助的看向慕幽,他这还不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皇上本就喝多了,哪里还能再喝。 慕幽见赫连空确实不能再喝了,蹙着眉头朝着他走去。 赫连空迷迷糊糊看到两个慕幽朝他走来,傻笑道,“阿慕。” 好在案头的酒被喝得差不多了,下面的人倒了一大片,没倒的也晕乎乎的,根本没心思注意这边。 见此慕幽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拉他起来让小喜公公送他回去休息。 不料她刚将他拉起来,赫连空顺势抱了她一下。 慕幽最烦别人拉扯,但赫连空例外,更何况现在他喝多了,也懒得和他计较,便将他交给小喜公公,叮嘱他送回去好生照顾着。 安排完慕幽回头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转身便对上了画临染了几分薄怒的眸子。 回到他身边坐下,慕幽疑惑,“怎么了?” 画临沉着脸还未开口,那边便传来了小喜公公尖细的声调,“哎哟,皇上,奴才求您了,您就别闹了,奴才扶您回去休息吧。” 慕幽连忙将注意力放到那边,不知为何赫连空就是不肯离开,非要继续玩。 赫连玦看向慕幽,慕幽干脆利落的将一碗酒饮尽,画临不紧不慢的开口,“闲敲棋子落灯花。” 赫连玦接着,“花暮春回柳复飞。” 整个宴会上,从头到尾都顺利到滴酒未沾的,也就只有画临与赫连玦。 轮到赫连空,他自是说不出来的,又怕小喜公公使诈给他倒水,便要自己倒酒。 酒未倒满,先洒了一半。 慕幽来不及问画临的情绪从何而来,便又起身到赫连空身边,从他手里夺过酒碗,一言不发的替他一饮而尽。 说着,便又倒了一杯,刚要喝便听到小喜公公诧异的声音,“左相?” 慕幽回头,便看到画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见她看了过去冷着脸一仰头,一杯酒便下了肚。 酒罢,又兀自念了句诗。 赫连玦好整以暇地看向慕幽,慕幽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她就是再不明白也看出来了,画临这是在替她喝。 一碗酒下肚,画临只觉得胃里仿佛有火在灼烧,面色不由得微红了几分。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慕幽盯着画临,画临也回望着慕幽,赫连玦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 宴会至此,已经接近尾声,恰逢太后见皇上久久未归,亲自寻了来。一来便看到他醉醺醺的倒在龙椅上,嘴里嘀咕着继续,瞬间黑了脸,怕他酒后闹事失了威严,便让小喜公公高喊一声宣布解散了宴会,吩咐侍卫率先架着赫连空离开了。 慕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进来后解开的披风拿起来抖了抖,披在了画临身边,“走吧。” 画临头脑有些晕眩,沉默着起身,两人并肩离去。 目睹了一切的赫连玦望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扬,似乎发现了什么暗藏不察的东西。 回到相府时,天色已经黑了,慕幽喝了许多酒,原本不晕,马车一路颠簸,酒的后劲又上来了,到相府时已经有些醉意了。 两人刚下车,便有小厮来报,“相爷,大夫人来了。” 画临看着喝醉了的慕幽神色严肃了几分,沉声问道,“何时来的?” “申时便来了。此刻已经用了晚膳,在原先的院子等着大人。”小厮顿了顿,补充道,“大夫人还不知道相爷已经搬到听上轩了。” “我知道了。”画临提起的心稍安,正欲遣人送慕幽回听上轩,一阵脚步声自长廊而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画临看清了来人,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郝然就是小厮口中在院子里等着他的大夫人。 “娘。”画临迎了上去。 “你喝酒了?”大夫人一走近就闻到他身上有酒香味,不免皱了皱眉,训斥道,“你这身子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画临上前一步,“今日皇上寿诞,将他珍藏了好些年的酒拿出来了,便喝了一杯罢。” “那为何你身上这么大的味?”大夫人十分相信画临,他说一杯,便是一杯。 画临无奈的错开身让大夫人看一直被挡在身后的慕幽,“她喝得有些多。” 大夫人这才发现慕幽也在,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热情的迎了上去,语气温和,“阿慕,你喝了这么多酒,身体可有不适?” 好在还有一丝清醒,慕幽强忍着因为大夫人的接近想要后退的念头,摇了摇头,“没有,多谢夫人关心。”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拉起她的手,“你如今已经和临儿成婚,怎的还叫夫人,可是临儿待你不好,你且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去。” 说着大夫人瞪了画临一眼。 慕幽原本是要抽回手,被大夫人不饶不休的一番话逼问的也忘了动作,待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手被紧紧的抓住,大夫人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因大夫人与她不同,慕幽也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大夫人,只能任由她握着她的手,面色复杂的看向画临等待他来解围。 画临看着慕幽,就在慕幽以为他要开口的时候,他别过了头,视而不见。 画临自然是故意为之,方才在宫宴上慕幽贸然替皇上挡酒,他看了心里总有股不明不白的情绪,说不上什么滋味。但慕幽不知道,只当是画临不敢忤逆他娘,毕竟像画临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孝心实属正常。 慕幽见躲不过,只得叫道,“娘。” 大夫人瞬间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好,真好。” 正文 第三十七章生子 不知为何,听到慕幽当真叫了,画临心里那些许郁结在顷刻间消散几分,便出声解围,“娘,今日天色已晚,夫人喝得有些多,我先扶她回去休息吧,明早我带她去给您奉茶。” 大夫人闻言抓着慕幽的手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又紧了几分,语重心长道,“阿慕,你和临儿年纪委实不算小,这婚事一拖拖了五年,固然好事多磨,且你们都是这样沉稳的性子,若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多热闹啊。” 慕幽一向冷静的神色终于破碎,她看着大夫人认真的神色,很是尴尬地瞪了画临一眼,希望他说些什么应付过去,画临知道他娘的性子,今日若是不答应只怕是一时无法安生了,便含糊其辞道,“急不得。” 大夫人以为她这是应下了,当下便松开了手,笑吟吟的看着两人,“那你们先回去吧,今日喝了些酒明日怕是会头疼,不急着奉茶的,你们好好休息,明日我让厨房备些吃食等你们。” 说罢满意的看了两人一眼,朝着后院走去。 直到大夫人的身影从视线消失,慕幽才看了画临一眼,“走吧。” 当夜,慕幽在地上打着地铺,滚来滚去辗转到子时才入睡。 天微亮,大夫人便整装待发,一丝不苟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画临和慕幽的到来。 因前一日说过要来奉茶,慕幽和画临自然不会太晚,大夫人等了一刻钟两人便来了。 “娘。”画临看向大夫人,“昨夜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大夫人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目光一直落在慕幽身上,“阿慕昨日可休息好了,头疼吗?” 慕幽摇头,“谢夫……” 人还没有出口,大夫人的目光如有实质的望了过来,慕幽即刻改口,“谢娘关心,我没事。”罢了,她确实和画临大婚了,叫声娘也没有错,但着实不习惯。 大夫人招了招手,嬷嬷便端了一盅汤上来,恭敬的将汤送到慕幽面前,“夫人请用,这是夫人特意差人给您熬的汤。” 慕幽诧异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笑眯眯的点头,“昨日我见你脸色不太好,便让人给你熬了汤,这汤熬了一晚上呢,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慕幽勉强挤出一个笑,“要不然我一会儿带回去喝吧。” 大夫人点了点头,“也是,这汤虽然将油撇了去,没用早膳便喝确实有些腻。”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汤盅一眼,“那便让人将早膳送过来吧,阿慕和临儿留下来一起吃。” 慕幽正在想要如何开口拒绝,画临已经应道,“是。” 慕幽无奈,只得随大夫人一道去了后堂。 很快早膳便上齐了,嬷嬷将那盅汤放到慕幽面前,倒了半碗放到她手边。 慕幽望着还冒着热气的汤,在大夫人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端起碗一口气将汤喝尽,她一个人吃独食吃惯了,而且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吃相很不好看,如今被大夫人盯着,总觉得头皮发麻很不自在。 “怎样?”大夫人两眼发光的看着她。 “很好。”慕幽点头,平静道。 “那便好。”大夫人说着,这才看向画临,“那便用膳吧。” “是。”画临规规矩矩的应道。 好在餐桌上有食不言的规矩,慕幽好歹松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早膳便用完了,临行时,大夫人还特意将画临叫到一边,语重心长道,“你们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你向来懂事,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是知晓的,娘也不逼你,你二弟孩子都两岁了,娘可想早日抱孙儿啊。” 画临闻言耳尖微微泛红,点了点头,“我会和夫人商量。” 大夫人这才满意的放两人离开。 回到听上轩,慕幽将团子抱到了院子里,她坐在树下撑着脑袋,团子整个院子跑,拈花惹草窜来窜去十分活跃。 画临在翘着二郎腿的慕幽对面坐下,轻声道,“夫人,有件事我想问你的意见。” 慕幽目光不离团子,支着胳膊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画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犹豫了半晌,慕幽心里狐疑的很,瞟了他好几眼,终于意识到画临要和她说的不是小事,坐正了身子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画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就在慕幽等不到画临的答案打算不再纠结的时候,他开口了,“娘昨日说过的话……” “说过什么?”慕幽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大夫人昨日说的话,并未发现有什么值得他今日这般严肃的提出来。 “娘昨日说,夫人和我都太过沉稳不爱言语,院子里太过冷清。”画临说罢眼都不眨的看向慕幽,等待着她的反应。 “啥?”慕幽刚端起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溅了石桌几滴水,远远看去便如同墨染一般,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画临,“你什么意思?” 画临望向慕幽,很诚恳又无比纠结道,“夫人喜不喜欢孩子?” 慕幽听了后愣了半刻,继而恶狠狠瞪了画临一眼,起身利落的抱起团子出了院子,一句话都不说,独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画临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慕幽的背影,神色复杂万分尴尬。 他自然能看出慕幽对此事十分抗拒,只是没想到态度这么强烈,慕幽不是寻常女子他向来知道,从国子监时便熟络她的奇怪性子,有时候说话做事完全没有理据可言,他与她成亲也是奉旨成婚,为的是先皇遗命,为的是辅佐新帝笼络势力。可五年前慕幽显然是不乐意的,所以才一怒之下闯入皇宫即便被关入宗人府也是丝毫不动摇,新婚当夜就起兵跑到了边塞,五年后她嫌诸事麻烦能答应成婚已实属不易,可到底还是不愿与他有夫妻之实,这一点画临早就料到了。 可身在大衍,即便她态度再过蛮横激烈也是一个女子,按照太后的说法是即便慕幽是块石头也会被捂热,况且慕幽这么喜欢小动物应该也会喜欢孩子,按理说两人都成婚了对要孩子这件事她应该不会太过排斥,结果没想到他硬是触了霉头。 原因是何他却是不知晓,想来,也只能入宫去一趟慈宁宫了,想必太后应该是知晓的。 想着,画临刻不容缓的让人备了马车入宫。 赶到慈宁宫时,太后刚用完早膳。 “微臣拜见太后。” 太后诧异,“左相怎么这么早就来拜见哀家,莫不是有事?” “臣确有一事不明白,望太后指点。”画临一板正经,语气相当缓慢。 “何事?” 画临看了太后身边的宫女一眼,欲言又止。 太后哪里不明白,当下便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方才问道,“行了,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是。”画临抬头,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太后可知微臣的夫人为何如此抵触成婚?” “抵触?”太后轻笑,态度柔和几分,“抵触归抵触,她终究是自由自在惯了,成亲么有了你自然是要受些约束顾忌,所以当初逃婚也是合情合理。不过么慕幽这孩子现在倒是想通了,不然你们也不会成婚,你要问何事便问吧,不用拐弯抹角。” 画临脸色有几分赫然,“太后可知晓夫人为何对生子如此恐惧?” 虽然今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慕幽没有说话,但画临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几分不自然,不是羞涩不是厌恶,而是尴尬中一闪而过的惶恐。 他很奇怪,慕幽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会怕小孩子?而且他觉得她应该挺喜欢小孩的才对,不应该如此抗拒。 “哎。”太后摇了摇头,在画临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太后便猜出几分来,想来画临和她朝夕相处,终究是谈到了这一步。 只是,画临终究是当事人,她大抵是有讲明的必要免得小两口吵架不愉快。叹息一声,太后才将原因娓娓道来,“慕幽那丫头,从小便和皇上说过,这辈子都不要像别的小姑娘一般成婚。” “为何?”画临不解,他一早便知道慕幽对成婚排斥,以前以为是因为常年在边关与将士生活在一处惯了,不爱红装爱武装,,现在看来,只怕是小时候经历过什么让她对成婚产生了恐惧。 “那丫头说,成婚便要生孩子,她不愿意。”太后想起慕幽那时的童言童语,好笑的同时难免心酸。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画临望向太后,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在那么小的时候便对生子产生如此大的恐惧。 “在她还小的时候,亲眼见着叔叔家的婶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太后叹了一口气,很是感慨,“从此以后,那丫头便产生了恐惧,不习惯和异性太过接触,除了皇上,她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有一阵子在国子监见了人也是不理不睬,有学生公子搭讪她便拳打脚踢把他们都吓退,想来孤孤单单的也是可怜。” 原来如此,画临有一点能够理解慕幽为何会有那番偏激反应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旁敲侧击 “那丫头也不容易,你可要好生待她,别看她性子冷,却也是个心善的,你平日里对她多体贴些,她会记得你的好的。” “是。”画临讷讷应下,心里的疑云渐渐散去。 “她这么多年独来独往的习惯了,你主动一些,那丫头性子确实有些倔,一旦有了主意很难改变,你莫同她计较,有空了哀家会同她聊聊。”太后又仔细叮嘱着。 “是,臣记下了。”画临点头。 “罢了,你便下去吧,哀家有些乏了。”太后说着单手揉太阳穴,摆了摆手。 “是。”画临行礼退下。 回到相府,画临刚进门,正准备去找慕幽,便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拦了下来,“相爷,夫人有请。” 画临只得将想法压在一边先去见大夫人。 才进院子,便看到大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品茶,见画临来了,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画临走近,在较近的石凳上坐下,“娘唤孩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大夫人不急不缓的亲自给画临倒了杯茶,“你尝尝。” 画临不明白大夫人这是何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娘的茶艺又精进了。” “就你会哄娘开心。”大夫人虽是如此说,面上却已经春风满面,很是受用,直接坦言道,“娘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今日清晨和你说的事,如何了?” “娘,夫人她……怕是不太愿意的。” “为何?”大夫人有些诧异,“昨日我同她说的时候,她不是答应了?定是你没有好好说,我再去同她说。” 说着大夫人便要起身去找慕幽。 画临赶紧将大夫人拉住,“娘,这事还是我同她说吧,您且等些时日,我自会说服她。” “临儿啊,不是娘要催你,娘在你二弟那儿,整日看着你侄儿,便想着你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儿。”大夫人回到原处坐下,“那孩子生得可爱,冰雪聪明,十分惹人喜欢,才两岁便知道如何讨人喜欢,背诗朗朗上口。” 提起孙子,大夫人眸子里一片亮光,简直当心肝宠着。 听大夫人提到那个两岁的侄子,画临想着前些日子见他的场景,虎头虎脑,确实可爱,随即又想到慕幽的态度,画临有了一个主意。 “娘,不然将二弟他们一家接过来住些时日。”画临神色平静,“我们也好久没有一家人聚在一起了。” 大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好,你一会儿遣人去将他们一家接过来,恰好我还得在这儿住些日子,有人陪着我也不会无聊。” 画临不再多留,转身便吩咐管家亲自去将二弟一家接过来,顺便给二弟家的夫人带了几句话。 因晨时两人聊得不算愉快,午膳时慕幽没有回听上轩用膳,而是让人送到了团子处。 当慕幽午膳吃到一半时,管家便不负重任的将二少爷一家带了过来。 听上轩得到消息时,画临便差人将这个消息告诉慕幽,慕幽无奈,只得放下筷子,摸摸团子的头示意它就在这里吃,自己则出了门。 待慕幽赶到听上轩时,才得知因二少爷来了,所以相爷要带他们一家去拜见大夫人,自己身为画临的夫人自是必须得去,慕幽无奈,只得转身朝着大夫人的院子走,一面走一面心里泛着嘀咕,想起画临的企图来便是很心塞。 赶到大夫人院子时,便看到大夫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分外可爱,身边站着一男一女,锦衣华服,男子和画临长得很像,风流倜傥不过多了几分佻达,女子面若桃花知书达理,郎才女貌,两人面上皆是带着笑意。 “夫人来了。”画临一抬头便看到了慕幽站在院子外,忙过去接她,“夫人快进来。” 听到画临的话,所有人都抬头看向慕幽,大夫人招呼道,“阿慕来了,你过来让临儿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二弟和他的夫人。” 慕幽朝着站在大夫人身边的两人点了点头,画江与陶月皆唤道,“大嫂好。” “这是我侄儿,宝儿。”画临说着朝大夫人怀里的小家伙伸出手。 小家伙咬着手指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看着画临,好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人,伸出了胖乎乎的胳膊。 慕幽望着画临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也正古灵精怪地看着她,一脸好奇。 “好了,既然人已经见过了,便让江儿他们回去休息吧。”大夫人发话了,画江与陶月自然不会不从,很是安稳地抱着宝儿便离开了。 “阿慕,若是你无事可否帮我照看一下江儿他们一家,若是缺些什么你做主就好。”大夫人神色间带了几分疲倦,慕幽见此又怎么会拒绝,点头应下。 出了院子,慕幽因记着大夫人的叮嘱,径直朝画江住的院子走去。 “夫人不回去?”画临见慕幽往另一个方向走问道。 “不了,我去看看他们缺些什么。”慕幽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走了过去,她向来办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虽说没打理过相府,可既然答应大夫人了还是要去看看的。 画临望着慕幽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慕幽到他们住的院子时,陶月正在收拾房间,画江在一边看书,宝儿则自己在榻上玩耍。 见慕幽进来,陶月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搬了凳子过来,“大嫂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添置什么。”慕幽望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个侍女的身影,“她们呢?” “我让她们都出去了,自己收拾起来比较放心。这里挺好的,什么都不需要。”陶月一边说一边将宝儿小巧精致的衣服分出来。 慕幽见她在叠衣服,便过去帮她,“那以后要是什么时候有需要的,只管来找我罢。” “好。”陶月见画江正一门心思的看书,慕幽进来了都没看见,不由得想到了临行时管家和她说的话,不出所料画临家都是一门书呆子。 舒了口气,陶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意,温和问道,“大嫂初成婚,与大哥相处的可还好? 正文 第三十九章嫌隙 “挺好。”画临什么事都不用她管,她的事情画临一般也不会无故插手,两个人相处的很是和谐,同一屋檐下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不过更多看来是老夫老妻相。 陶月见慕幽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笑道,“左相一家很会照顾人呢,画江待人也是温和沉祥,多事知体恤。” 慕幽闻言看了陶月一眼,确实,画江虽无官爵在身,但是个儒雅的读书人,对陶月是很好,两人相敬如宾,是那种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的好。 “我也觉得这样甚好。”陶月说着嘴角泛着温和笑,“原本我对于这桩亲事是没有在意的,嫁给谁不是嫁,但是现在却觉得,幸好我当初嫁给了他。” 慕幽眸色微沉,没有说话。 陶月却并不需要她开口,神色温柔的看向宝儿,“生下宝儿,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 慕幽依旧沉默。她总觉得陶月话里有话,可还是纠不清意图是什么。 宝儿在榻上爬来爬去,最终爬到了慕幽旁边,试探的伸手碰了碰她,慕幽看了过去,就见宝儿朝她咧开嘴笑,露出未长齐的牙。 慕幽的心软了一下。 陶月见此,笑容满面地看向慕幽,最后终于道明意图,“大嫂何故不要个孩子?想来大嫂若是生了孩子,定会比宝儿更招人喜欢。” 慕幽顿时惊醒。 还有什么不明白,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联系起来,怕是画江他们也是画临找来篡改她心意的,慕幽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不待陶月说完便匆匆告辞。 回到听上轩,画临果然在屋内坐着,慕幽一身怒气的走了进来。 画临抬眸,见慕幽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的问道,“怎么了?” “你今日去了哪里?”慕幽居高临下的望向坐着的画临。 画临心里的猜想被证实,想来她是看穿了,面上却是平静,“夫人可是有何事?” 慕幽气得不轻,重重地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去了慈宁宫?” “是。”画临坦言。 闻言慕幽脸色越发的沉,所以,今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看穿了她为何害怕,所以特意找了人来告诉她成婚与生孩子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画临想到他娘每日必不可少的叮嘱,犹豫了半晌才劝解道,“夫人,其实生孩子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你看那么多人都生子了……” 慕幽别过头不看画临,气势汹汹道,“又不是你生,你自然说得这么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 慕幽越想越气,他竟然跑去了慈宁宫问太后!这件事情她小时候见了后便是一直心惊胆战,埋在心里不敢和别人说,可画临不单知道了,而且还设计找人来劝她,真是让她又气又恼。就像把柄忽然被人抓住了一样,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夫人……” 画临刚开口,慕幽便抢了话头,语气坚决道,“如果你真那么想要个孩子,便纳个妾入府,我无所谓。” 画临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见慕幽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因为生孩子的事交流极少,慕幽过了些天气消了倒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画临却始终在想如何才能化解慕幽的恐惧。 这日,两人用完早膳,慕幽刚出院子,便远远看到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侯爷这是要去何处?” “随便转转。”慕幽见嬷嬷一直在朝着院子里望去,往旁边挪了几步,“嬷嬷有事便进去吧,他在里面。” 恰好画临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何吩咐?” 嬷嬷看了慕幽一眼,“夫人让相爷和侯爷去一趟。” “可是出了何事?”画临蹙眉。 “是宫里传了消息出来。”因是画临与慕幽,嬷嬷便没有隐瞒。 闻言两人皆神色一顿,面色肃然的跟在嬷嬷身后。 “娘。”画临恭敬的站在大夫人面前。 “娘。”慕幽动了动唇,也叫了出来。 “今日叫你们来,是宫中传来了消息。”大夫人说着,神色沉稳地望向了慕幽,“慈宁宫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已有心意,一个月后去北苑狩猎。可以携带家眷。” 画临波澜不惊地也看向慕幽,只见她原本平淡如水眸子里顷刻间染上了几分激动。 “我问问你们二人的意见,你们可愿意去?”大夫人言罢,看了眼两人,继而道,“太后的意思是此番太过风险,但皇上却是难得高兴,便也不好打扰他兴致。”慈宁宫太后和画仁二夫人是表姐妹,历来宫中稍有风吹草动便可即刻知晓,闻风而动早做谋划。 “我去。”慕幽眸子里的炽热还未退却,声音也带了几分激动,脸上分明写的跃跃欲试。 大夫人偏过头看向画临,“临儿你怎么看?” 画临眉心紧蹙,“此次狩猎,恐怕极为危险。” 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幽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将画临的话放在心上,只得继续道,“临儿你身子不适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狩猎你便不参加,想来皇上也是不会怪罪于你。” 画临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 大夫人将目光移到慕幽身上,看着她的神情顿了顿终究没能说出让她放弃狩猎的话。这儿媳啊,实在是个奇女子,她知道慕幽向来吃软不吃硬,便也打消了阻拦的念头。 画临默然不语,心里微微念动,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北苑一行,大可做个试探,虽然冒险,却也值得。 只是,不知道这风险他能不能担得起。 此刻九王府。 赫连玦也收到了皇上要去北苑行宫的消息。 叶深在赫连玦面前半跪着,等待主子发号施令。 赫连玦却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王爷?”叶深斗胆叫了一声。 “安排下去,出动一半的人去狩猎地址,提前找到埋伏点,剩下的人想办法混进北苑行宫。” “是。”叶深领命离去。 原本叶深是亲自在追查女刺客的消息,但皇上狩猎的消息一出,赫连玦便将他调了回来,刺客的事可以以后再查,皇上出宫的机会,实属难得。 赫连玦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眸子里闪过一丝嗜血的残忍。 这次,他一定不会让赫连空活着回来。 正文 第四十章若有故人来 五年前唐家堡 繁华的闹市上,一辆马车从缓缓推动的城门中驶出,甫一停下,便引来了一群乞丐哀求,“大爷小姐您行行好吧,我全家老小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乞丐们叫苦连天,很快被随车而行的侍卫驱赶开,这时车帘撩起,里面走出一个美艳绝伦的芳龄女子,她皱着眉,一脸不屑,“唐家堡怎么进来了这么多废物?真是碍眼。” “二姐,别这么说啦,听说今年大旱,好多农夫都没有收成,迫不得已才出来乞讨的。”车帘再度被拂开,一个面色稚嫩的少女走了出来,她把随身的钱袋递给旁边的侍卫,轻声吩咐道,“你把银子给他们分一分吧。” “你救他们一时,又救不了他们一世,三妹你真是瞎操心。”女子不悦地摇摇头,随即趾高气扬地离开,“难得父亲允许我们在唐家堡外城逛逛,可别让这些家伙扰了我兴致。” 少女忙跟上她,她无意中瞥了一眼那群乞丐,只见侍卫随意把银子往地上一撒,顿时一群人肉搏疯抢,打斗中一个瘦弱的乞丐被推了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裸露的胳膊上满是淤青。 她于心不忍,走到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前面,小声道,“给你,你拿去换钱吧。”她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递给乞丐就要匆忙离开。 “不,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要。”谁料到乞丐竟然用满是灰尘的手将玉镯推了回来,重新送还到她手上。 她有些错愕,还没细想就听到不远处二姐一声怒吼,“我都说了别理那些贱民,唐隐你今天是长本事了吧,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哦,知道了二姐,我这就来了。”她尴尬笑笑,随即把镯子重新放回到乞丐手里,不等他拒绝便一阵风般跑到二姐身边,几个曼妙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人群中。 半月后,唐昭满脸愁容地看着病榻上的人,见大夫把完脉,万分着急问,“大夫,怎么样?小隐她——” 大夫万般无奈地叹气,“三小姐的病情十分古怪,这还是老夫行医数年我从未见过的,她脉象体征一切都正常,全然没有中毒的迹象,却已经是病入膏肓之态,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那,具体怎么救治?”唐昭已是料到答案,却还是不死心问道。 “唐门主恕我无可奈何,您还是节哀顺变吧,三小姐她,估计撑不住明日了。”大夫摇着头,背着药箱正要离开,被闯进来的唐二小姐拦住了,她瞪着眼,“你这个老头子满口胡言,我三妹好好的你不要乱咒她!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容儿,莫要胡闹,你快给大夫让路。”唐昭喝道。 “这个老头分明是个庸医,连我三妹这点小病都治不好,凭什么要我给他让路!”唐容怒挑眉梢,半分不让。 “唐二小姐你这是分明刁难老夫啊,你们赫赫唐门都治不了的病,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治好?”大夫连连摇头。 “你——”唐容正要反驳,被唐昭一声打断,“好了,来人,送大夫离开。” 大夫走后,唐昭面带凝重,“五毒妖孽将至,唐家堡危在旦夕而九王爷不肯派兵支援,难道小隐当真是过不了这一劫吗?。” “五毒偏偏要在三妹重病的节骨眼上攻城,不知道是谁给他们通风报信。”唐容气冲冲道,“那个九王爷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了三妹得的是肺痨会传染,连接纳她都不肯,真是见利忘义。不过就算这样我们又何必找那庇护,我就不信堂堂唐门会战不过五毒妖人,即便是他们人数十倍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暴雨梨花针全歼不误?” “这次五毒显然是有备而来,况且来势汹汹,不出三日便会抵达唐家堡,怪只怪我们这次外出太过仓促,依靠唐家堡的兵力是撑不住的。”唐昭长叹一声,“若向九王爷寻求庇护,即便他有心接纳小隐,她这样病重又怎么受得了路途颠簸?这城,守与不守,进退两难!” 唐荣怒目圆瞪,想是已猜出了几分唐昭的意思,“父亲,你可千万不能听四大长老那群老古 董的话!什么以大局为重,什么舍小取大?要是连三妹都保护不了,岂非要天下人笑我唐门无能?” 她紧咬牙关,“我就是把《毒经》翻烂,也要找出三妹中的毒。” “胡闹,那《毒经》是唐门禁书,你这是违反门规。”唐昭严肃道,两人正对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门主,有个大夫看到了唐家堡城门前的告示,说是能治三小姐的病。” “快,有请。” 一日后,唐容在唐隐房门外拦住面前人去路,她挑着眉咄咄逼问,“解大夫的医术倒是奇巧,不过是给三妹扎了几针,短短一天她就能睁开眼了,真是闻所未闻呐。” “而且,”她故意打量了眼面前玉树临风的解问,“解大夫年纪轻轻,医术造诣倒是匪浅,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解某不过是区区散医而已,何谈造诣?这点学识在威名天下的唐门面前未免太过班门弄斧了。”解问回的彬彬有礼。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好,限你两日之内让我三妹尽快恢复过来,本小姐必有重赏,说不定还能破格收你做外门弟子。”唐容一贯傲慢地转过身,边走边哼道,“等三妹病好了,我看那九王爷还能有什么推辞,五毒一群孽障,真当我唐门好欺负么。” 解问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几不可微。 一日后的傍晚,唐隐朦胧中睁开眼,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记忆停滞,自己那日从外城回来后便高烧不退,后来,意识便模糊了。 身体很虚弱,房内房外一个人都没有,她推开窗子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天,秋雨连绵如毛,异常诡异的红色雾气在唐家堡蔓延。 “平儿?”她唤了一声侍女,无人应答,四周静悄悄,“二姐?父亲?”她甫一推开门,好大的风刮来,身形摇摇欲坠。 面前的景象令她胆战心惊,空旷的城池内,数以百计的尸体横躺在地面上,地上的死水在蔓延,她跌跌撞撞往父亲的议事厅跑去,却是看到一场噩梦。 “唐门主,交出镜花水月,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你休想。” 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正在向重伤在地的唐昭逼近,发出一声妖孽的叹息,“唐门主不怕死也罢,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吗?” 他说着,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一个颀长身影一笑,“师弟啊,唐二小姐的毒还有法解吗?” 唐昭一看,怒极难收,“解问,你,你竟然——” 解问将浑身是血的唐容扔在地上,轻拂衣袖间变幻出一张难辨真假的绝世面容,冷冷道,“交出镜花水月,可免一死。” “父亲,不要听他们的,五毒妖人——”她的话戛然而止,没有一丝迹象,紧接着高抬的头颅垂了下去,胸口多了一根细弱牛毫的梅花针。 “容儿!”唐昭起身正要拼死一搏,眉心却突然多了一个红点,紧接着身体轰然倒地。 “哎,唐门就是倔啊。”那黑衣人冲师弟挑挑眉,“唐昭已死,这唐家堡便没活口了吧?” 风雨飘摇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摇摇晃晃跑来,“父亲!二姐!”唐隐奔到尸体前,泣不成声,险些晕厥。她的身后,死尸堆积,血流成河。 “哦?这里还有一个。” “或许,是最后一个。” 五年后。 “诸看官有所不知,古人言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天下第一奇毒春江花月夜便始于此,传说此毒无色无味普天之下难寻解药,且只有在夜色降临时方能发作,所以即便白天中毒也不会察觉,而一旦月黑风高夜,便会夺人性命血流成河,当年的唐家堡血案便是此毒所致。” 说书先生说的绘声绘色,形神兼备,压低声音道,“据说当年唐门门主携妻女外出同游,暂住在唐家十堡之一的唐家堡,后来五毒趁机来攻城,唐门门主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丝毫不把五毒放眼里,谁成想仅仅是一夜之间,满城守卫皆中春江花月夜而亡,当时据说是场面惨烈血流成河啊,而五毒仅仅是派出了两位弟子便不战而胜,一个么是毒妖上邪,另一个便是毒公子苏遗。” 底下看客大多头一次听这新奇事,不免发出阵阵惊呼,说书人满意地捋须,有声音疑惑问道,“那唐门也不是等闲之辈啊,怎么可能被下毒而没察觉?” “欸,这你就不懂了,唐门虽然以制毒闻名天下,但其实最厉害的不是毒药,而是机关暗器防不胜防,况且当时听说那唐门门主的小女儿生了场大病让他整日焦头烂额,焦急之下必有一失,这才让那五毒有了可乘之机,下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觉。” “小女儿?那不是唐门叛徒唐隐吗?”又一个看客问道。 说书先生啧啧叹道,“然也,就是这位唐三小姐出卖了唐门,和那毒公子里应外合毒害了唐家堡满门。这位唐三小姐已被内门四大长老定为唐门叛徒,多年追杀未果,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可她为啥要出卖唐门啊?” 说书人听言后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副的八卦表情,神秘兮兮道,“传说这毒公子易容术变幻莫测无出其右,而那唐三小姐当时不过及笄之年,自是被他美色所迷惑,这才鬼迷心窍一失足成千古恨,落得如此下场。” “砰”地一声,客栈门被一脚踹开,吓了在场人一大跳,两个衣着平平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店小二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哟,两位客官,点餐还是留宿?” 正文 第四十一章离渊 “留宿。小二,你们这里还有雅间吗?”这个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可还是不难听出是女声,又好奇看了眼,缘是女扮男装。 “哎哟真是巧了,还剩下一间雅间呢。”小儿腆着脸皮笑道,他瞄了一眼另一位男子,心下当即笃定这是一对夫妇。 “好,我们定下了。” “得嘞,您二位这边来,先登记下。” 见一切正常,客栈又立马恢复了方才的热闹,说书人讲得愈发带劲,看客热情似火如痴如醉。 “我叫汤因,他叫解问。”自称汤因的女子低声道,她看了一眼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脸色不见一丝波动。 登记好后,他们被带到二楼客房内,小二告退后,确认无人偷听,女子面无表情道,“一路上已经布好了太虚散,明早起来收尸。” 夜色已深,她视线绕过房内仅有的一张床,定格在桌子上,正要坐下休息,忽见男子弹指一挥,一个丹红色瓷瓶定在桌上,道,“这是今天的解药,你体内的蛊皇倒是安静,丝毫不见发作。” 他视线一瞥,发觉她的手攥成拳头,不觉调侃道,“怎么,要谋杀亲夫不成?” 话音刚落,万千根银针便迎面飕飕飞来,他不慌不忙,轻盈闪避,仿佛万花丛中过般,片叶不沾身,最后食指捏着一根轻若无物的银针,端详片刻后一声戏谑,“不愧是唐门后裔,这暗器真是愈发精巧了。” 唐隐眼中含恨,从怀中抽出琉璃刀果断向着仇人挥去,被他两指轻松夹住,动弹不得,只见他嘴角冷笑道,“想要报仇?”还未等唐隐反应过来,便是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刺痛,她双手抽搐,琉璃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紧咬牙关,闭目不语,眼见蛊皇发作却无可奈何,这是她始终受制于人的把柄。 “你是不是想说早晚会杀了我替你全家报仇?”苏遗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挑起唐隐的下巴,眼神似冷似热,“五年了,我有时一直在想,若是当初杀了你会怎样?不过,现在也不晚。” 唐隐紧皱眉头,丝毫不肯开口求饶,她下颌被他纤长的手指捏住,一颗血红色的丹药便被塞入嘴中强行咽下,蛊毒稍解,他却是一副高冷不可近攀的模样,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呵,明早早起来收尸。” 唐隐不发一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和苏遗冷淡地对视了一眼,苏遗不紧不慢打开门,只见店小二十分难为情地搓手,“那个,两位客官,楼下住了一位贵客,刚才听你们那个好像挺,咳咳,挺激烈的,能不能小点声?我们掌柜的说是惊扰了那位贵客,我们店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他说完,又小声对着苏遗嘀咕道,“我也知道你们夫妇新婚燕尔年轻有为,可又得有节制不是?” 这声音被唐隐听了,不禁怒目圆瞪,小儿二唯恐招架不住,急忙抽身走了,苏遗关上门转过身来,见她脸色异常难堪,不禁嘴角微翘。 第二日一早,唐隐来到楼下的雅间,床上躺了一具衣着华丽的死尸,验过鼻息后,确认已死无疑。这是这个月执行的第三个任务,死者是当今右相的大公子,其他一概信息她丝毫不知情,五毒五年前收她做弟子,可对于一切,由于苏遗的故意隐瞒,她知之甚少。 苏遗在店门前负手长立,他尖尖的指尖划过火燐石,随后丢入客栈内,火苗瞬间引燃蔓延,整个客栈变成一片汪洋火海。唐隐一路迈过各色横陈的尸体,走到门口时她在地上看到了说书人那张狰狞的脸,她重重碾着他的尸首而过,身后的火焰噼里啪啦如雷霆般响彻天地间。 半月前他们便得知这右相公子外出巡游的消息,经过推算跟踪,他必定会来此地下榻,相国公子身边护卫高手如云,强攻不可取,所以五毒二长老便令唐隐和苏遗易容扮作夫妻,掩人耳目下毒收尸,随后毁尸灭迹不留痕迹,一切行事都极为符合五毒的风格,却又毫无证据可寻。 几日后,唐隐和苏遗回到了离渊,离渊位于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之上,可畏不可攀。几百年前五毒掌门率领部分弟子跋山涉水来到中原,见此地风光秀美易守难攻便建立行宫,离渊因此成为了五毒在中原的据点,与祖地苗疆同为五毒两大圣地。 苏遗解开石门密道,唐隐并肩而行,随后一道亮光从天而降意味着密道已行至尽头,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的山峦栈道,一座座行宫依山而建,尽显鬼斧神工。 “师妹,哟,回来了啊。” 一听到这个妖娆的声音,唐隐就忍不住想走远,奈何转眼间就被挡住了去路,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闪到她面前,扬着下巴直勾勾眨着如丝媚眼,笑嘻嘻问道,“师妹,你躲我干什么啊,我们好久没见了,师兄我好想你啊。” 说着,径自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要捏唐隐的脸,她慌忙一闪,白皙的脸险些被他尖尖指甲划出血。 苏遗斜了眼当前局面,淡定道,“师兄,你是有事么?”面前美若女子妖孽横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毒妖上邪。 “我没事啊,就是好久不见你和师妹,心里怪想的。”上邪忽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努力往唐隐身边凑,眼巴巴地问唐隐,“师妹,你怎么一回来就不理我啊,是不是师弟和你说我坏话了?” “她什么时候理过你。”苏遗难得一笑。 上邪当即凶神恶煞般地看着他,“师弟,你别以为总是和师妹一块做任务就嘚瑟,师兄我看你最近很是危险。” 上邪一向性情不定,时而柔顺,时而暴戾,宛若一只妖精一般,这也是他绰号毒妖的原因,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就在五年前就死了。唐隐冷漠地看着正和苏遗争执不休的上邪,眼中充斥着仇恨,正因为他,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如今生不如死! 一切回想起来都是如此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父亲!二姐!”雨下的愈来愈大,大雨滂沱中,泪混着雨水滚落,她哭得撕心裂肺,大病尚未痊愈,嗓子便已哭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下蛊皇的那个唐家小姐?”上邪翘起风情万种的眼角,啧啧道。 “是,你觉得可惜?”苏遗看了一眼快要昏厥的唐隐,冷漠问道。 “对一个小丫头用蛊皇,未免有点浪费了。我们在离渊可就剩下这么一只了,若不是为了夺镜花水月,拿回《毒经》,我才不舍得把蛊皇交出来呢。” “唐门精于炼毒,若是单纯对她用毒,难保不会被觉察,为保计划不泄露,用蛊是最保险的办法。除了蛊皇,寻常蛊毒难以控制时间如此之久而不被发觉。”苏遗挑眉,,“唐昭被他女儿的病情扰乱心智,毫无提防之心,再加上九王毫无出兵支援之心,以致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此时趁虚而入实在是天赐五毒良机。” 唐隐在这时抬起头来,面庞被泪雨冲刷,光滑如镜,她已是听明白了大概,要不是因为她被下蛊,父亲也不至于心急之下乱寻医生惹祸上门,她捡起地上沾满血污的剑,哆哆嗦嗦向苏遗刺去,手劲小的可怜,还未近身便被他莫大的气场震远,再度跌倒在地。 “嗯?这小丫头挺倔啊。”上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师弟,要是把她杀了五马分尸,蛊皇还有法取出么?” 苏遗默然摇头,“已经过了半月,早已融于她骨血之中了。”他伸出左手,食指上静静躺着一根银针,只要他弹指一挥,面前的生命便稍纵即逝。 “欸,师弟,别冲动嘛。我们师兄弟这么多,正好缺个小师妹啊。”他十分新奇地盯着唐隐,一双眼睛幽幽发亮宛如暗夜中的猫,最后,因为这一句话,唐隐活了下来。 她是唐家堡唯一的幸存者。 她被带回离渊,与上邪的时而热情不同,苏遗对她很是冷淡。不久之后上邪外出云游好久不回来,苏遗索性把她丢到了万毒窟里试练,在之后的一年间,经过重重磨练,她已是百毒不侵之身。 “没想到师妹这么有天赋啊。”上邪回来后看到唐隐的修为,不禁大吃一惊。 对此,苏遗只是淡漠回道,“她本就是唐门中人,常年与百毒为伍,百毒不侵算什么。” 唐隐不置可否,她曾经和父亲提过,自己不想制毒,只想制药。毒能害人,而药能救人。但如今她已经明白了,毒药毒药,毒本即是药。 “哦对了,还没带师妹拜见师父呢,终归不是我们收徒啊,师父收徒弟总得让他见一面师妹长啥样吧。”上邪当即要拉着唐隐的手去拜师。 “不行。” “不。” 两个声音反对的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上邪挑眉瞪着唐隐和苏遗,撇嘴道,“你俩要干啥? 正文 第四十二章逃跑 “师父他说过只收我们两个徒弟,怎么可能再收一个女弟子?何况,她还是唐门中人。”苏遗神色冷峻,几分不屑道,“她能活已是侥幸,入我五毒绝对不可以。” 唐隐本来是做好誓死不入五毒邪教的打算,可看到苏遗对她这么排斥恶语相向,心底生恶,权衡利弊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她毅然决然点点头,表示同意。 苏遗脸色瞬间发青发紫,异常难看。唐隐难得觉得心情舒畅,想到一年来自己受到的种种刁难,种种冷漠,瞬间大快人心。 苏遗是五毒百年难遇的奇才,而上邪是五毒无出其右的鬼才,很难想象这二人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她以为自己会遇到深不可测面目可憎的五毒妖人,却未料到上邪带她来到了离渊供奉的祠堂前,他推开门指着其中的一个牌位,无所谓道,“这个应该是师父的,你给他磕三个头,上柱香,这拜师礼就成了。” “认错了,旁边的那个才是师父。”苏遗在一旁冷声提醒。 “哎哟,差点认错了,师父对不起哈。”上邪摸了摸牌位,赌气道,“您老人家要是能给我和师弟多留点银子,我们也不至于给你建一个这么寒碜的排位。哎哟,跑题了,师妹你快拜师父啊。” 唐隐极不情愿地敷衍了事,想着如今的隐忍是为了日后的复仇,一切又瞬间有了动力。 五毒掌教很快知晓了唐隐拜师一事,一年前他以为上邪带这孩子来不过是新奇,便置之不理不以为意,没想到如今一个唐门遗孤竟然在五毒拜师,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果断命人将唐隐抓到了炼丹炉前,准备把她投炉里炼丹,千钧一发之际,上邪轻飘飘赶到了,他啃着苹果,用那副妖孽纵横的脸不屑道,“师伯,你怎么能欺负一个小丫头呢?” “她是唐门孽障,竟敢胆大包天拜师兄为师,天理难容。”掌教义正言辞。 “得了吧,我们干的事才是天理难容呢。”上邪把苹果核扔炉子里,熊熊烈火烧的劈啪作响,他的声音令人胆寒,“师伯,是我让她拜的师父,您要算账,连我一块算呗。” “上邪,不要以为我不敢处置你!” 上邪依旧无动于衷,冲众人居高临下地勾起手指,“那你们一块上呗。” “且慢。”苏遗不知何时出现,他从黑暗中走出,疾如风地行至唐隐身旁,钳住她的手,拿着银针在上面重重刺了一下,当即一串鲜血咕嘟咕嘟珠子似的冒出,血液滴在炼丹炉里,发出一阵血腥气息,却并不凝重,“师伯,她的血价值匪浅,可以炼制顶级的御蛊丹。” 仅这一句话,便让掌教收了手,面对嚣张随性的上邪和不动声色的苏遗,掌教无奈之下还是妥协了,只是依旧迟迟拖着手续,不愿正式纳唐隐入门,却没想到这样反而合了她的心意。 她宁死不入五毒。唐家堡血案,是她一生难忘的痛与恨。 之后上邪还是一如既往地浪迹中原,苏遗在离渊修炼专攻《毒经》,唐隐在后来知道了《毒经》的旧事,原本这《毒经》是五毒的镇派之宝,结果后来被唐门以危害苍生所夺,为了抢回《毒经》,五毒与唐门斗了几百年,终于在唐家堡得偿所愿。 唐隐与上邪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而与苏遗却是不可避免地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一贯对她很是冷漠,两个人都是清冷性子,整日难得说一句话。不过随着年月积累,苏遗对唐隐不再视若无睹,总是有事没事找点茬让她很是不痛快,譬如大清晨让她去林里抓蝎子熬汤,傍晚大半夜不睡觉叫她起来观天象,还美其名曰对她的锻炼。 唐隐对苏遗恨得牙痒痒,苏遗也是彼此彼此,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然就这么磕磕绊绊朝夕相处了五年。五毒的长老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经常给她配任务,杀人放火已成家常便饭,若是碰上棘手对象,便令苏遗陪同前往,二人乔装成夫妻,在外相敬如宾,在内相敬如冰。 “师妹,你是不是瘦了啊?”饭桌上,上邪十分殷勤地唐隐夹菜,她眉毛微皱,望着小山一般高的菜肴,难得回道,“不用了,我喜欢喝蝎子汤。” 苏遗不紧不慢品着汤,悠然道,“师兄,她向来蛇蝎心肠,你又不是不知。” 唐隐毫不理睬,低声问道,“上邪,你什么时候离开?” “叫我师兄。”上邪眯眯眼睛,“师妹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师兄我那就不走了。” “师兄,她巴不得你回不来呢。”苏遗继续补刀。 三人有惊无险地吃完饭,唐隐傍晚和衣躺在床上回想着几年来的种种事端,脑海中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房门被赫然推开,刮来一阵狂风,飞沙迷了眼,她一怔,苏遗立在门口,端的是风华绝代,“今天的解药。”他将解药掷在桌上,无意中看到她眼角淌过的泪光,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唐隐低声喝道。 苏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床边,唐隐拔出匕首刺去,被他一击点穴定住,他驾轻就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盖接在唐隐的眼角,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魅惑,“蛊皇的眼泪很是宝贵,不可浪费。” “你放开我。” “不放。” 苏遗单手擒住她的下巴,一双淬墨眸几乎要刺透身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敢逃走,蛊毒便会发作,到时生不如死。” 唐隐眼眸含怒,两双眼睛冷冷对峙,发出摄魂夺魄的光芒。苏遗把她紧闭的嘴巴撬开硬把红色的解药塞了进去,“你以为只要几日不服解药就能练出抗药性了?真是痴心妄想。” 唐隐的眸子瞬间暗淡了几分,他又玩意十足道,“怎么,我猜中了?”正要探过头去,身体却忽然定格住,他微皱眉头,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呵,竟然被暗算了。” “对付你这种人,这只能说是光明正大。”唐隐瞬间起身,从他怀中飞快找出解药,晃了晃瓶身,心下安心几分,依靠这瓶中的药量,自己少说也能活过一年。 “你在嘴唇上抹了太虚散?”他想起自己方才喂她吃药的情形,想必那时手指上不小心粘上了毒。 “区区太虚散怎么能毒倒你?何况你这个变态还是百毒不侵。”她迅速收拾行礼,原定下计划在几天后行动,却没想到如今被迫提前了。 她刚要闯出房门,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唐隐心下大惊,自己历经千难万险调制出的毒药,竟然这么快就被他解了? “孤儿怨么?师妹,你还真是天赋异禀。”苏遗云淡风轻道,但眼中却隐隐闪着怒意。 “怎么,不跑了?” 唐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在苏遗率先动手的前一瞬抛出一个明晃晃的金色圆筒,他一声诧异,“孔雀翎!” 绽开的孔雀翎如孔雀开屏一般绚烂夺目,无数密密麻麻的斑斓银针直射而过,房内瞬间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不等第一个用完,唐隐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第二个,趁着攻势正猛苏遗无法托身之际,她飞快逃跑,轻功是她照着武林秘籍偷学的,虽是磕磕绊绊,但时间紧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跑到后山,肩膀传来一阵疼痛,低头一看衣衫已是被血染红,苏遗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她发了暗器,而她竟毫不知情。她心底泛起一阵寒意,若是被他抓回去,自己定是定是如堕地狱生不如死。 “怎么,后悔了么?” 唐隐瞬间神色紧张起来,脸部绷紧,面前一个轻飘飘的人影落地,冷淡的月光下苏遗愈发清冷绝尘,他毫发无伤,指尖玩弄着一根细长的无影针,冷笑道,“无数能人异士穷其一生都猜不透这孔雀翎的机关奥妙,你真是大方,一下子送我两朵。这两朵花费了多长时间?四年,还是五年?” 她被逼得向后退了一步,脚底的石子坠落无声,身后悬崖万丈,深不见底。 “现在想寻死也晚了,你的命早就不是你的了,何来死一说呢。”苏遗看透了她的心绪,平静道。 他有绝对的把握在她跳崖之前将其制服,眉眼间丝毫不见慌乱,一派从容淡定。但越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却越让唐隐由衷恐惧。 她心念一横,嘴角微张,山顶的风呼啸而来,声音飘落在风中,了无痕迹,“既然这样,那就再送你一朵!” 说罢,果决动手甩出仅剩的一朵孔雀翎,变幻莫测云雾缭绕的瞬间,苏遗的瞳孔不可遏制地放大,他使出浑身解数闪避而过,可还是迟了半步,短短片刻唐隐已跳崖而去,不留痕迹。 他长长墨发散落在风里,指尖余留着太虚散余毒,触碰唇瓣,略有麻意。 正文 第四十三章生还 “本座早就说过,这唐门余孽定是与五毒不能一心,如今果然是这样!”中殿之上,掌教怒极难收,“她确实死有余辜,可惜白白枉费我们五年心血。” “师伯,我师妹这五年里少说也炼了一百颗御蛊丹吧,而且都是取她的血炼成的,您费什么心血呐?”上邪风骚地挑挑眉梢,讥讽道。 “恕师侄直言,这五年里,五毒的确没有亏损。”苏遗小指缓缓托于桌面,茶盏轻放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但若是她还活着,事情就棘手很多了。”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粉身碎骨毁尸灭迹,怎么可能活下去?”掌教皱皱眉,显是不悦。 上邪不乐意了,反驳道,“那可说不一定,我师妹可是个天才。即便是唐门历代门主,能亲手制出孔雀翎的也屈指可数吧?可她不单制出了,而且还一下子做了三个,再加上内有蛊皇百毒不侵,我看呐,要死的话反而很难呢。” “不管怎样,还请师伯多吩咐弟子们去崖下搜寻,若是她当真幸存下来,一旦不受五毒控制,来日必成大祸。”苏遗冷静分析道。 “我们屠了她满门,要报仇是迟早的事情。”上邪莞尔一笑,眼睛中露出难得一见的诡异锋芒,他舔了舔嘴唇,“我倒是希望师妹早日来报仇,也好见识下传说中的唐门绝学有多神奇,这几年她藏得怪深的,真是让我捉摸不透呐。” 苏遗面无表情地啜了口茶水,对于上邪的乖戾性子他早就司空见惯,他对唐隐的感情说来简单,也说来复杂,对于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妖来说,敢于以死相搏的对手太少,有了唐隐的复仇陪伴,至少不会太寂寞无聊。 可是,她如今又在哪儿呢? 唐隐是被刺鼻的草药味呛醒的,她攥着匕首醒来,面前赫然多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面容分外精致,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很是闲散随意的样子。 “你醒啦?哎?你把刀从我脖子上拿下来,这样很别扭啊,”少女耸耸眉,一脸无辜,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我救了你,你要杀我吗?”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尽管身体还隐隐作痛,但唐隐依旧努力强撑着。 “我在山里散步时看到你躺在山谷里,身上全是血,所以就顺手把你带回来了。”她指指屋角的药炉,“诺,那是你今天的药。等会你自己喝了吧。” 她翘起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弹,唐隐紧握的匕首隔空落在地上,她大惊,面前少女内力之深厚,绝非她所能匹敌,也难怪为何她如此淡定了。 “前辈,在下失礼了。”唐隐眼神诚恳,“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用了,就算我不救你,也会有人后一步找到你不是吗?”少女歪了歪脑袋,“离这里最近的是五毒吧,小丫头你是五毒中人?” 若不是被这女子及时带回,自己只怕早就被抓回五毒了,她异常感激地看着少女,但听到她称呼自己小丫头时,不免有些不解,但一想这样的世外高人难免有些妄自尊大的性子,便也予以谅解没再追问。 “我与五毒,有不共戴天之仇。”唐隐回道。 “哦,这样啊,也难怪他们要抓你。”少女起身,似乎对这个问题没了兴趣,“我出去玩了,你喝完药静养着吧,五毒的人反正上不来” 她纵身一跃,脚尖轻点,如风般飞到木屋外,唐隐赶到窗户旁时只看到她青色衣衫隐秘于山雾中,宛如凝碧,她不觉低头下望,顿时心生胆寒,如此几不可攀的断壁悬崖,少女竟然在这里建了一座木屋,这样修为功力之深厚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心里疑窦重重,等至日暮时分少女方兴致勃勃地回来,思量之下还是开了口,“前辈,你为何会在这人迹罕至之处隐居?” “哎,我也不想啊,可外面天天有人追杀我,我嫌烦,索性找了个他们来不了的地方,然后就来这了。”少女嚼着野果,随性回道。 “追杀?”唐隐疑惑更深了,她想不出以少女的功力,何人能有此能耐将她逼迫到这绝境中来。 “嗯,是啊,万斯年天天让他那帮徒弟徒孙追杀我,可烦人了。” 万斯年?唐隐心中一道霹雳,仙宗衡门的掌门万斯年?虽然各门各派争斗不休已数千年,可门派泰斗之位却是千年来便毋庸置疑的,那便是衡门。 衡门千年前由女娲后人创立,以救国救民匡扶正道为立派标准,自八百年前灵虚道长继任掌门之位后便逐渐推崇道学,讲求看破世俗不以形累,如今这一理念更是发扬光大,便有了众口相传的衡门皆道人一说。 而唐隐之所以对这个万斯年这么敏感,原因是此人正是衡门的掌门,而且已经担任八十余年了,江湖传言万斯年在二十岁那年便修炼成功长生诀,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她小时候听到只以为是谣言而已,无非是万斯年活得久一点,可如今看来,似乎情况有些不同。 在她听过的故事中,一直有一个与万斯年齐名的女子,江湖中人都默认她是万斯年的师妹,可据说万斯年一直没承认过。此女子神秘莫测,频繁出现在说书先生的说书中,上至朝堂,下至庙宇,几乎是无人不识,但其面容从未有人得见,所以人们多半以为虚构之人。如此夸大其词神乎其神的传说,不过是为了给衡门增添神秘之感罢了。 “敢问前辈名讳?”唐隐试探问道。 少女扭过头来,似乎对她的惊讶反应有些不解,她又拿起一个野果,边嚼边回,“我叫千秋岁,你叫我阿岁吧。” 唐离瞪大了眼睛,心料果然如此,马上俯身叩拜,“前辈可否教我武功。万分恳请前辈。” “武功?”千秋岁绕了绕指尖发丝,想都没想就干脆道,“你想学啥?” “前辈所擅长何?”机会难得,唐离没想到她这么心直口快毫不犹豫。 “这个么,我啥都不会。”千秋岁歪着脑袋想了下,“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会点,选一个太难。” “呃”唐离听到她的答复后很是诧异,所谓高人无师自通,说的便是如此吧。她愣了下,心想自己从唐门托身时重重困境,于是果决道,“我要学轻功。” “轻功还用学?”千秋岁眉眼微蹙,很是困惑,她指了指窗外遥遥相望的山头,“你看那,你要飞到那座山去,就飞过去嘛。” “可是”唐离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白,一时之间无从发问,对于千秋岁这种传说中的奇才,想来学什么都是不费力气的,随心所欲莫过于此。 千秋岁见她面色几分难堪,鼓鼓腮帮子,“要不我带你飞飞试试?” “嗯?”唐隐还未回答,便见她抓起自己的手向万丈悬崖跳去,一时心惊胆战寒气逼人,周围气流涌动云层翻滚,一切都像在飘渺梦境中一般,她们飞过滚滚云浪,千秋岁踮脚立在山顶一块巨石上,唐隐余惊未了,额头冒着冷汗。 “徒弟,你觉得怎么样?这样行不?”千秋岁见她脸色很苍白,有点担心,“我从小没学过什么正规心法,都是自己练的,所以没什么教你的,活了这么久也没有个徒弟,你是第一个。” “前辈,不,师父,我不碍事。”唐隐俯身望了望万丈悬崖,石子落地悄无声息,虽然轻功没练成,胆子倒是大了许多,她现在看下面时至少不会那么头晕目眩了。 唐隐沉下心来,只要跟着千秋岁修炼,不管会如何,总归轻功会练成,毕竟实践方能解决问题。等她练成,便要首先报仇雪恨,目标已经想好。 唐隐立在悬崖峭壁前,她的这一决定产生了何等后果,怕是她自己后来都未曾料到,一月之后她正式拜别千秋岁离开悬崖,血月夜,复仇之路已然开启。 正文 第四十四章遗孤 入夜,绵密的雨丝轻柔而下,不着力道,却足以染湿了地面。唐门门主此时正在自己房中炼药,总觉得今日这药材仿佛有些问题,却又未参透是哪一处不对。正提取各种成分,思及味道与色泽是否有差异,连门外轻如细雨的脚步声传入房中都竟是丝毫未有察觉。 大概是眼睛酸涩,抬眼朝着远处看去,缓下眼神,却好似看到屋外黑影一闪。瞬时提了心神,这才发现似有动静,立即踱步迈出门外。 眼见着黑衣人正欲跃身飞上屋檐,唐门门主一手极速擒住那人的一只胳膊,稍做用力,那人却是稳稳落下。唐门门主上身前倾,正欲擒住那黑衣人,却见黑衣人一个旋身,竟是灵巧的躲过了唐门门主的钳制。 此夜门中有人潜入,却未有门中弟子察觉,方才两人如此动静,也未见守卫巡至此处。唐门门主略有疑虑,且不说唐门机关诡谲难解,夜里守卫更是不间断值班,这黑衣人只身一人便能潜入他的院落已实属稀有,刚刚过招竟是身轻如燕能飞快躲过他的进攻。 “来者何人,深夜潜入我唐门究竟为何?”唐门门主料定他不是普通人,沉声问道。 黑衣人此刻退至三米开外,挺身立于院中。夜行衣将其身姿轮廓清晰展现,倒是个身段聘婷的女子,而此时在夜行衣的武装下又多了几分肃穆英气。 唐门门主正思索眼前之人为何人物,却听得女子的声音潺潺道来,“门主何不走近探知一二?堂堂唐门门主该不会惧怕单单一女子吧。”话落尾音还掺了几分讥讽。 “鬼鬼祟祟前来,还不将目的据实招来?”唐门门主本还惦记可能有诈,又一想何用惧怕宵小之辈,一声呵来便是以迅雷之势闪身到女子面前。 但见唐门门主右手直攻向女子颈间,右手缝隙处隐隐可见一处思若发丝的光亮一闪而逝。 “龙须针?”女子淡笑出声,“门主可是轻敌了。” 唐门门主诧异,这女子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瞧出他携了暗器。转而本该刺入女子颈中的龙须针稍稍缓了一瞬,单是这一瞬,女子便了迅速绕至唐门门主身侧,躲开了龙须针。 唐门门主不甘,正欲追击而起,却不料一阵如万蚁嗜血之痛袭来,心惊之下竟是连连直往后退去。一低头,却见外露的皮肤上,那细雨滑落之处,渗出点点血色汗液。 “春……春江花月夜。”唐门门主语气平添了几分颤栗,没有疑问,是笃定。 “不错,为了让二叔早些察觉,我特意引你出来活动下筋骨。”女子此时拿下面罩,声音刚落,人已经来到他面前。 “唐隐?你是唐隐!来人,将我唐门叛徒拿下!” 唐隐双目凌厉,语调却低缓,“二叔放心,今晚和五年前一样,不会有人来打扰。” 想起五年前那场雨夜,若不是她这叔叔与五毒里应外合,她爹唐昭即便挂念她的病情,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唐隐你这孽障,你不仅背叛唐门转投五毒,如今又要谋害你二叔不成?”唐门主见势口不择言。 唐门门主顿悟,怪不得他今日总觉得那药材似有蹊跷,春江花月夜这种毒实是难以发现。且这毒沾水必死,刚刚沾了雨水,又一番缠斗,现下只怕这毒是已入心脾,实属无解。想到此处,唐门门主立马抬手,朝周身点了几下,封了自己的几处穴道,暂时抑制毒发。 “叛徒?二叔怕是忘了,当年如何串通五毒,才让其有机可趁,使得我一家死于这春江花月夜。想来,那夜也是雨天。”唐隐想起亲人惨死,不由得语气中平添了几分凉意,“而你得偿所愿掌管唐门五年,也该歇歇了。” 唐门门主颓然,缓声道:“如此说,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你已知晓?” 唐隐偏头看向一处,说:“五毒为的《毒经》,你为的掌权唐门,这些年你也没断了与五毒的联系。当初放出消息说我背叛唐门,无非是给自己挣个名正言顺。” 唐门门主沉默,仰头双眼微瞌,似是等死一般,看来春江花月夜的毒是要彻底发作。 唐隐见此,立马追问道:“镜花水月在何处?” “你竟不知?这……早已入了九亲王之手。”唐门门主已是气若游丝,若不是封了各处穴道,怕是此时连话都难说全。 唐隐稍一思索,问道:“赫连玦?五年前设计害我一家的主谋当真是他,目的便是拿到镜花水月?” “不……不错。”此话刚落,唐门门主已没了气息。 唐隐听闻此话,已将所有来龙去脉逐一理清,心中料想也都得到了证实。 她曾试图从苏遗那儿得知真凶是谁,可苏遗自是不想她知道,从来刻意隐瞒不予提及,她费劲千辛万苦还是从他来往的信中窥出了端倪,得知他与赫连玦也是早有勾结,此番求证,到底是定了实锤。 唐隐如今想来,当初特意易容后被西厂抓获,冒险接近赫连玦报仇,而只用了孤儿怨这种不致命的毒,当真是有些便宜他了。只是当时还不能确定赫连玦是五年前一事的幕后真凶,只当是与五毒曾有所勾结,现在是一切都了然了。 九王府 夜色渐深,陆氏让厨房备了碗莲子虾仁小粥给王爷做宵夜,仆人送来时还带了两样甜心。 陆氏着下人一同送去书房。 “王爷,妾身让人备了清淡小粥,熬夜伤身,稍稍吃点吧。” “默儿实是心细入微。”赫连玦应下,对着陆氏淡雅一笑,牵了她的手一同入座。 刚舀起一勺软糯米粥入口,却听门外叶深有事来报。赫连玦随即让叶深进来,墨瞳浅浅望了下陆氏,不等他开口,陆氏已自觉起身。 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妾身略有些困乏,先行回房。” 赫连玦点头示意,再次看向叶深。 “禀王爷,密探加急来报,唐门门主刚刚被毒身亡,中的是春江花月夜。” “哦?”赫连玦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浮起,眼底却是一片肃然,“联系苏遗,明日一见。” 次日,赫连玦与苏遗如约相见。 赫连玦开门见山问道“唐门门主被春江花月夜所毒致死,不知毒公子有何见解。” 苏遗看了眼赫连玦不显山漏水的表情,这语调没带半分疑问,不是询问,分明是质问。 “王爷是因为唐门主的死因源自春江花月夜,而有所疑虑?”苏遗气定神闲,若有所思的问道。 “本王是好奇,昨夜唐门门主这经历倒是和五年前唐昭一家很是相似呢。”赫连玦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苏遗,“该不是唐门这几年与五毒的私下合作关系起了变故?” “王爷此话何意?”苏遗疑似不解的问。 “若非如此,敢问世上还懂得用春江花月夜的有几人?”赫连玦眼中透着利剑一般,直慑人心,“本王好奇的是,五年前唐昭一家当真处理干净了?” 苏遗心下了然,赫连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是想从他这儿确定,当年唐昭是否留后。 “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咽气的,实是再难蹦出个遗孤来了。”苏遗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不容有疑。 “如此,倒是本王多心了?只是本王现在不得不对之前用孤儿怨毒害本王的人,上了点儿心。”赫连玦眯起淬墨的眸子,深不见底的瞳孔染了抹笑意,却是不温不热。 “哪里,王爷深谋远虑,心思缜密自是尔等凡俗匹夫不可比拟。至于我五毒叛徒,五毒的门规自不会轻饶,王爷不必多虑。”苏遗话落兀自给彼此斟了杯温茶,嘴角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温润清淡的笑。 赫连玦从苏遗的态度中,已然是知晓是不可能再问出什么,随意抿了两口茶水,便告辞。 二人刚刚分开,赫连玦便叮嘱了叶深,务必尽早查出女刺客。转而看了看天色,这时分该是刚刚早朝。 “叶深,去宫里。” 正文 第四十五章镜花水月 朝堂之上,赫连空刚准备宣布下冬狩的具体时间及事项,却见刑部侍郎从一侧站了出来,朗声陈奏。 “皇上,臣有事启奏。” 赫连空连忙应道:“爱卿何事启奏?” “回皇上,据臣所得消息,唐门门主已于昨天深夜遇刺,身中春江花月夜而亡。”刑部侍郎刚一提及此事,便有其他大臣一起讨论。 户部尚书顾云也紧接着说道:“这唐门乃是中原暗器之鼻祖,向来与朝廷合作紧密,唐门门主之死不得不重视啊!皇上!” “皇上,如此唐门怕是群龙无首,难免不会落个四分五裂之势,应当及早查实唐门门主死亡真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右相徐廉也提议道。 刑部侍郎这时继续说:“据臣所知,南疆五毒一直蠢蠢欲动,伺机偷袭唐门,先皇在世时唐家堡就曾遭五毒攻城,当时唐昭一家就皆是死于这春江花月夜,下场极其凄惨。” 赫连空也想起了五年前唐门门主唐昭一家惨遭毒手之事,那时他父皇正逢重病在身,未能及时插手,不料那内门一家皆被五毒偷袭遇害。 刑部侍郎接着又说,“现时,现任唐门门主又是中了这春江花月夜而亡,微臣怀疑凶手极有可能与五年前残害唐家堡的是为同一人。” 慕幽在一旁,听这帮大臣们头头是道的摇头分析,无所谓地挠挠耳朵。突然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赫连空,当皇上真是闹心,这么点小事,难道刑部都是吃软饭的,直接调查不就好了。 刚想开口打断,没料被一声优雅缓慢地声音给截了道。 赫连玦缓缓步入大殿,突然说道:“皇上,臣刚刚得到密报,唐门秘宝镜花水月于昨夜丢失。传说这镜花水月之中可是藏有前朝宝藏的地址,以及传国玉玺。” 仿佛一记重弹落地,顿时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刑部侍郎听此消息,立马接口道:“皇上,微臣认为,镜花水月丢失一事定与唐门门主之死有着密切联系!” 而朝堂上其他大臣哪里还去想什么唐门门主的事情,关注点全然落在了传国玉玺一词。传国玉玺乃是历代皇帝不可或缺之物,见玉玺如见皇帝,如今听闻传国玉玺居然随着镜花水月丢失,这消息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臣心里荡起不小波动。 纷纷议论起他们的皇帝怎能没有传国玉玺傍身,心里想的却是这帝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赫连玦眼见得到了应有的效果,不露痕迹地看了眼赫连空,这小子果然慌了神色。 画临瞧着赫连空一时哑口,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赫连玦,心想他来的的确很是时候。 借着唐门门主被害一事,赫连玦随即先来道出传国玉玺丢失,群臣即使不说什么,若是有人心怀不轨,他日必会借此事动摇赫连空的帝位。 然而此时的赫连玦心里想的,就是以此消息来引起朝中动荡,引出一两个对皇位蠢蠢欲动的人来,届时他便可趁乱坐收渔翁之利;即使无他人觊觎皇位,他日若是举兵逼宫,对赫连玦来说也是有了恰当理由;另外传国玉玺丢失的压力,也能逼赫连空尽早查出毒害唐门门主的凶手,他也能尽早安心。 如此一石二鸟、坐收渔利之事,正是他所乐见的。思及此处,赫连玦表情淡然,立于一旁,静观其变,眼里渡了几分淡然的笑意。 “诸位大臣,可听本官一言。”此时画临却突然站了出来说道。 百官听闻画临出声,稍稍缓下了议论。 赫连空也忙说道:“爱卿有何话要讲,尽请道来。” 画临见群臣不在哄然议论,便是有条不紊道:“以微臣所鉴。镜花水月的传说究竟是道听途说而来,未必可全信;然,臣所以为,不应以物视君王,君即是君,臣即是臣,君臣有别,传国玉玺一事无论真假,皇上都是我大衍朝传至今日之君王!自是尔等身为人臣,当竭力效忠之圣上!” “这……左相之言倒是不无道理。”礼部尚书听闻此番言论,稍稍为自己方才的慌乱之举有所汗颜。 “左相说的是啊!”其余大臣见此也是三三两两点头称是,少有几人仍是若有所思,各自心怀所想。 “行了,不就是抓个凶手,让刑部尽快捉拿归案就是。”慕幽看群臣听了画临一番话都安静了不少,适时说了一句。画临那一番话慕幽是没太明白,她想的就是赶紧把这话题结了,好说说冬狩的事。 而慕幽此话一出,诸位大臣皆诧异的看向她,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生出几分感叹。 “今日才见识到,九幽侯果然是大将风范,如此临危不乱。”一位大臣轻声嘀咕。 旁白一位老臣也道:“是啊,侯爷确实是够洒脱、气度不凡,怪不得戍守大漠多年无人来犯我大衍疆土。” 慕幽听到几位大臣轻声议论,不由觉得好笑,并未有所在意。 “皇上,你生辰可不能少了北苑冬狩,这个可不能改。”慕幽看赫连空半天没说起冬狩之事,急着提醒。 赫连空笑了笑,说:“改不了改不了,唐门门主遇害一事就交由刑部彻查,务必尽早将凶手抓获!” “是,皇上。臣自当竭尽全力调查此案!”刑部侍郎只得立马应下。 “三天后冬狩,众爱卿记得提前准备,退朝。”赫连空简单提了下冬狩之事,便起身离去。 慕幽一想起三天后的冬狩之行,心里一阵愉悦,走出大殿不由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画临不一会儿便被她甩下了一大截。赫连玦是不紧不慢地也跟着走出大殿,看到慕幽和画临一前一后差了一大段距离,略一挑眉,步履平稳却是不多时便追上了慕幽。 “侯爷看来对冬狩之事很是期待?” 听闻身后赫连玦的声音响起,慕幽不以为意的转过身来。 “跟你有关系?”慕幽对赫连玦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向来看不顺眼,况且他刚刚早朝上给赫连空步步施压,慕幽也自然是看的明白。 慕幽目光掠过赫连玦身后,看到画临已经跟了过来,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和赫连玦。 赫连玦仿佛有意等着画临一般,看到画临走到他们身侧,笑着说:“自是无关,本王随便问问,不知左相此次可是与九幽侯一同参与冬狩之行?” “你们聊。”眼见这二人又要嘘寒问暖打太极,慕幽懒得搭理,自顾朝前走着,跨上枣红马扬长而去。心里想着画临这病秧子肯定是待家里养身子,冬狩恐怕不适合他吧,这还用问? “左相与九幽侯新婚燕尔,可是闹了别扭?”赫连玦看着慕幽走远,状似无意地问画临。 画临淡淡道:“夫人不喜马车偏爱骑马,让王爷见笑了。” 赫连玦一副了然的样子,说:“哪里,侯爷乃女中豪杰,自然是与平常女子不同,是本王多想了。” “承蒙王爷关心,臣就此谢过!”画临也客气道。 “左相客气了,此次冬狩,本王很是期待你与九幽侯伉俪同行。” “臣定然与夫人同行。” 次日,九王府 赫连玦在庭院里赏花,懒懒地卧于躺椅中,一手支着脑袋,十分惬意,叶深在一旁候着。不多时,赫连玦坐起身,仆人立马从一旁递上一杯热茶。 “猎场处布置的怎么样了?”赫连玦撇了茶叶,品上一口,遂问道。 叶深犹豫了下,说:“王爷,属下还是觉得猎场行刺太过于冒险,况且那九幽侯也跟着,属下唯恐横生变故……” 赫连玦不以为然,轻笑一声说:“无妨,只需按我说的部署即可。” 赫连玦回想起上次赫连空的寿宴上,慕幽与画临的互动,赫连玦便发觉这两人的感情有所变化,应该是比之之前进步了些许。赫连玦以为,彼时冬狩,以画临的身子骨,慕幽自然该是对画临分外上心,该是无暇处处照顾到赫连空,即便不然赫连玦也自信到时自有办法将慕幽引开。 “布置好伏击点,务必安排好我们的人,适时埋伏。”赫连玦再次吩咐。 “是。”叶深见主子如此成竹在胸,自是再无迟疑。 正文 第四十六章矛盾 左相府 不多两日,便是冬狩之时,慕幽清早晨练结束准备把自己的刀剑收拾一番,就挑了两把准备冬狩时带的。 正挑着,看见画临寻了过来。 “夫人。”画临走近唤了一声,却是没了下文。 慕幽看他站在一旁,神色看不出喜怒,过来喊她又不说喊她何事,磨磨唧唧的平添给她灌了一肚子无名火。慕幽掂起挑好的刀剑,出了房间,在门口却顿了顿,见画临不知想些什么,没再等他说话便走了出去。 画临看着慕幽的背影,莫名的耳根微红,眼神略微闪烁,似是思考着什么。最终,咬了咬牙朝着慕幽的方向走了去。 院落里,慕幽把刀剑往石桌上一放,磨刀石顺便搁在一旁,一撩衣摆利落坐下。冬日清冽的风微掀起慕幽耳侧一缕细碎的发丝,浅淡的日光从树叶缝隙中透射下来,在脸上打了淡淡的阴影,倒是添了几分柔和。 画临刚走过来,就见着慕幽撩起衣摆落座,认真擦拭剑刃的样子,帅气中透了几分清丽,英姿绝尘、飒爽随性。画临缓缓走到慕幽身旁,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笑意,顿了几分才落座。 “我让厨房做了蛋羹和红豆薏仁百合粥,夫人该用膳了。”画临轻声说。 “知道了。”慕幽正将剑放入剑鞘,头也未抬。自从前段时间画临开始与她提及生孩子的事情起,她就总不自觉地想避开与他讲话。 “夫人,饭要按时,便于养身。”画临见慕幽放好了长剑,未有动身的意思,提醒着。 慕幽倒是扭过身来,正视着画临,怎么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但也未做他想,只说道“有道理,你最该好好养身,快去吧。” “我等夫人……”画临见慕幽似有赶人的意思,犹豫一二,好像下了决心般又说,“你常年在外行军,作息饮食不免稍有不妥,以后还是多做调养为好。” “你什么意思?”慕幽沉声,放下刚刚掂起准备往磨刀石上放的雁翎刀。 画临也正色道:“未免夫人对生孩子的事情心存忧虑……” “你……”慕幽皱着眉,“怎么又提这个?” “为夫已请王御医帮忙制了调理身子的方子,包括作息饮食该如何调理,可保夫人以后生产尽可顺产无误。”画临终是一字一句的,将酝酿了半天的话给倒了个尽。 “你,你还去请教了王御医?”慕幽气结,他是唯恐别人都不知道,堂堂九幽侯惧怕所有女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生子之事。 “王御医的方子,夫人大可放心。”画临一心想消除慕幽的疑虑,想起他娘多日来的念叨,也不想她老人家再为他夫妻二人的事情操心。 “方子这么好你怎么不喝啊。”慕幽是气不打一出来,两手握拳立于身侧,若不是怕她一拳下去,把眼前的人打没了气,这一拳她是怎么也难收住。 “要生你找别人生,我说过不介意你纳妾。”慕幽说罢便不再看画临,提了刀柄放在磨刀石上便开始磨刀,她若是不愿,还真不信画临敢强迫。 刀刃在磨刀石上竟似亮起星点火花,清喨的“噌噌”声在二人之间扩撒开来。 画临不语,“纳妾”二字莫名地像根刺一般梗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去。他若要纳妾,早在她逃婚远去边塞那五年便娶了她人,但是与慕幽是先皇赐婚,他不能负了先皇的意。况且,正值新婚燕尔,他若纳妾,可知他人会如何看待她九幽侯。 画临微微皱眉,眼见此时与慕幽也说不出个结果来,便不在多说,叹了口气只得将这话题咽下。 “我帮夫人吧。”看着慕幽自顾自地磨刀,气力也比刚刚小了些许,讨好一般伸手要去帮忙,语气自是轻缓中夹了一丝试探。 “你别添乱。”慕幽自是不依,她这雁翎刀虽比起长柄大刀轻便不少,可是若让画临磨刀她是不得不担心这轻重力度他可否拿捏得当,索性一把将刀往自己这边扯了一寸。 画临沉默,缓缓坐于慕幽面前的石凳上,静静看了她几眼,慕幽的神情倒是缓和了不少。画临倒是想起他爹与他提过,女人多数生气时都爱口是心非,很是别扭,凡是要朝着相反的意思来。 “我来吧,夫人且好生歇着。”画临不再迟疑,伸手便去帮忙。 “不用。”慕幽但见一双白皙的手将要递了过来,本想扯开刀刃,却不料那手将将触及刀柄。 “嘶……”一瞟眼,却见画临的手上,一道醒目的血口子。 慕幽皱眉,很是无奈,“我找人给你包扎。” 到底是自己没注意才把画临的手划破了,慕幽此时也有些许愧疚。 见她起身便要去找人,画临拽了下她的衣袖,对她淡淡一笑算是安慰,“夫人,不必。” 慕幽刚要去找人却觉得袖口一紧,转过身来便对上画临那张含笑的面庞。画临只是唇角淡淡一勾,映着几缕晨光倾潵下却是如沐春风拂面而来。慕幽瞧着画临此时清亮的眸子,这一笑让她心里顿时说不上什么滋味。 “你不疼吗?”慕幽心下略微一软,问道。 话刚一落,却见画临脸都白了,额头可见细密的薄汗,手上的伤口还流着血。慕幽只好一把抓起他受伤的那只手举起,尽量让伤口少流血,随手从画临身上扯了块儿白布,简单几下包扎好,暂时止了血,好在伤口也不算深。 “多谢夫人。”画临就这么看着慕幽帮自己包扎,倒也没觉得伤口多疼,想到林嫂说的口是心非,好像有点道理。 慕幽不再看画临,只道:“你身子不好,这又伤了手,冬狩就别去了。”心里想的却是他到时一口一个夫人当着文武百官叫得多尴尬,免得到时候画临这病秧子再给她添麻烦,就玩不尽兴了。 “无碍,夫人去哪,我便去哪。”画临则是一本正经地说着。 慕幽不语,撇了撇嘴,呵呵,随他吧,反正她自觉是说不过他,任他随便吧。 夜色微凉,养心殿灯火通明,小喜公公迈着细碎步子轻声踱至赫连空跟前,替赫连空披上一件披风。 “皇上。”小喜公公转身取了宫女送来的参茶,毕恭毕敬地递至赫连空面前。 赫连空接过,抿了一口参茶放下,摆弄起案桌上的累金丝镶嵌的精致木牌,木牌上面刻着不同的妃子名号。赫连空鼓着腮帮子拿起一个看了两眼复又放下,这么来来回回不下十几次。 “这是要翻哪位贵人的牌子?”一句不羁打趣的声音传来,嗓音嘹亮震的烛光摇曳。 “阿慕?”赫连空兴奋地丢下手里的木牌子,三两步迈步走至慕幽面前,“你怎么来了?” “找你喝两杯,我再晚来一会儿没准就不好进来了吧。”慕幽有意看了一眼案桌上的木牌子。 赫连空扳过慕幽的肩膀,将她的视线从那堆牌子上移开,嬉皮笑脸道,“你来的刚刚好,小喜子去御膳房取酒来,把这牌子收了吧。冬狩即至,朕要好好准备冬狩事宜。” 正文 第四十七章反侧 “我带了寒潭香,如何?”慕幽话落抬手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子,“三斤。” “小喜子,酒不取了,呈几样小菜。”赫连空偏头想了一想,“三脆羹、沙鱼脍、鹌子羹、五珍脍、鹌子水晶脍,就这些吧。” “是,奴才这就着御膳房的人准备。”小喜公公颌首应下,便急忙去准备。 “慢着。”慕幽往案桌上一放,截下小喜公公,撇嘴道,“不用那么多,挑两样快的就行。” 小喜公公听闻,又转眼看了看赫连空,就听赫连空说道,“就听阿慕的吧。” “两三样菜足够。”慕幽利落地打开酒坛子,从偏殿找来两个茶杯,嫌小又放下了。 赫连空在小喜公公将走出殿外时,喊了句,“记得拿两个青花碗来。” 慕幽听闻朝着赫连空背上拍了一掌,震得他晃晃悠悠,“还是你明白我。” 两人提着酒坛往偏殿去。 “怎么了?”两人刚一坐下,赫连空便好奇问,“大晚上竟有兴致找我来喝酒。” 慕幽身子一斜,一手支起脑袋,眉头皱得像是麻花直拧,哼了一声。 “左相惹你了?”赫连空看慕幽的样子,略一思索着说道。 慕幽听到赫连空提起画临心里便是一片烦闷,无奈地点点头,“我当初不愿成亲,就是怕有朝一日终要面临生孩子的事……” “可是左相对你……”赫连空嗖地跳了起来,厉声说道,“他对你……那个了?” “哪个?”慕幽惊讶于赫连空的反应,她又没踩他尾巴,费解道,“你激动什么?” 赫连空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又缓缓坐下,脑中浮现出画临平日一派正经模样,也不像是能欺负慕幽的人,何况画临那副病秧子的身子骨。 “你说生孩子,我还以为左相……”赫连空咳嗽了一声,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慕幽倒是明白他刚才为何那么大反应,双目圆睁,一拍桌子,“他敢?” “皇上,菜肴取来了,奴才挑了几样刚做好备着的。”小喜公公方要踏入殿中便听得慕幽一声大吼,惊得他端漆盘的手都哆嗦。 “拿进来。” 赫连空看着小喜公公将菜和碗筷放好,摆了摆手示意让他退下了。 “来尝尝这寒潭香,这酒后劲足,细品。”慕幽给两人倒了两碗,自己倒了一口下去先喝了半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沙鱼入口,嘎吱嘎吱嚼着起劲。 “你慢点喝。”赫连空给慕幽舀了一勺三脆羹,殷切嘱咐道,“多吃菜。” “这些日,画临在我面前总提起想要孩子,我心烦。”慕幽又喝了口酒,微微颔首,缓缓道来。 赫连空朝着慕幽看了两眼,抿了一口酒水,劝解道,“想是你婆婆着急着催促左相了吧,这个我深有体会。” 慕幽一想起赫连空那么多妃子,不由得对赫连空生起一股同情之意,一个画临就扰得她头疼心闷的,可是,“你又不用生,体会什么?” “我……”这让赫连空怎么开口,算了,“母后也常念叨要记心皇室子嗣之事,适度劳身、适宜劳神、调养生息云云,有时挑牌子时我也心烦,可身在皇室又必须肩负这类责任。” “这个我懂,所以我让画临纳妾,他却总惦记着劝我去生娃。”慕幽话落又是灌了一碗酒,不一会儿一坛子酒下去了大半,慕幽这几碗喝了将近一斤。 “你少喝点,纳妾就是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赫连空突然严肃道,侧脸看了下慕幽,又是摇了摇头,不由得点了点她的脑袋。 “我不在意。”慕幽倒是不以为然,偏头看向赫连空。 赫连空拍了拍慕幽的肩膀,“没多大事儿,咱不乐意生就不生,谁能耐你何?后天冬狩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候玩得尽兴。” “何需准备,不就是狩猎,有我在不用担心。”慕幽以为赫连空是担心猎场安全,拍着胸脯说道。 “皇上,左相府送来密函。”小喜公公的声音突然传来。 “呈上。”赫连空应当,转眼看了下慕幽,一挑眉却是对着慕幽说,“左相不知你来?” “不知。”慕幽随意道。 赫连空展开密函,一行隽秀清逸的字迹舒展开来。信上皆是提醒他冬狩之行需谨慎而行,多派侍卫跟随,提防赫连玦趁机谋逆。 “左相考虑甚是周到,阿慕到时你可要保护好我啊!”赫连空一手揽着慕幽的肩膀,低头朝她肩膀上靠了靠。 “不用怕,我定保你周全。”慕幽一把推开赫连空,撇了撇嘴,“我乏了,回府了。” “喝这么多不然留下歇息。”赫连空拍了拍慕幽的肩膀,对她眨了下眼。 “这点酒不多,剩下的送你。”话落便是转身朝殿外走去,如一阵风扫过,一瞬已不见了人影。 酒香菜美,慕幽与赫连空一番谈心,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骑着枣红马慢悠悠地在路上慌着,不着急回府,就这么缓缓行着。夜里有凉风不时吹着,清冽微凉,酒劲微微上头,不至醉人,却是温着身子。 亥时路上已少有人烟,马蹄踏在路上的声音显得清晰响亮,慕幽听着这一下下的哒哒声,缓缓来至相府门前。 刚行至听上轩的院落,一道白影嗖地闪到了慕幽身上,“团子。” “团子在等你。”画临的声音传来,慕幽这才看到屋里烛火燃着,画临此时站在房门前,静静望着她。 慕幽没料到她这么晚回来,画临居然还未休息。放下团子,团子看着慕幽低低叫了两声,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夫人,夜深小心着凉,早些歇息吧。”画临走近两步唤道,问着她满身酒气,突然脸色微沉,“夫人饮酒了?” “闲着无事,找赫连空喝了几杯。”慕幽无所谓地说了句,径自朝着屋内走去。 刚迈出一步,手臂却被画临一手握着,慕幽蹙眉,转身一脸不解地看他。 “如此深夜,夫人与皇上单独饮酒,实是不妥,以后就莫要这么晚进宫了。”画临沉声道,眉头微蹙,握着慕幽手臂的指节未有丝毫松动,似是等着慕幽回复他。 “我酒量好,喝不醉,也没几个毛贼能动的了我。睡了,困。”慕幽当是画临好心提醒她夜晚怕不安全。话落,慕幽敛目低首,拂去画临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先行进了屋。 画临的手停在半空顿了几分,终是垂下,也跟着入房休息。熄了灯火,画临躺在床上看了眼地铺上慕幽裹着被子的背影,自己转向另一侧。 不知为何,方才听到慕幽半夜才归竟是与赫连空把酒言欢,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莫名堵得慌,总想起上次寿宴上赫连空喝醉后随意抱慕幽那一幕。辗转反侧不多时觉得困意来袭,倒是不及多想,渐渐入眠。 这日,清冽的日光倾斜,树间偶有一两只小雀儿叽喳吟唱。今儿个便是冬狩之日,慕幽天色微亮时便已起身,在院落里劈腿伸腰活动筋骨,回房的时候见着画临刚起。 “夫人早。”画临问候,看着慕幽脸侧鼻尖都聚了细密的汗珠,起身拿了帕子便是顺手帮她拭去。 “不用。” 正文 第四十八章冬狩 慕幽下意识往后一咧身子,却不料刚巧碰着盆架子,险些将脸中的水洒出。画临见状倒一手绕至慕幽身后去扶那脸盆,他的手才触及盆边,却被另一只手握住,原是慕幽也扭过身来去扶,两人的手便碰到了一起。 “相爷、夫人,奴婢将早膳……”那婢女端着早膳刚走到门口,就撞见慕幽牵着画临的手,两人正双目对视,从婢女的角度看去,那是一个郎情妾意正值你侬我侬之时。 婢女连忙退后,低眉敛目,只怕打扰了自家主子恩爱。 慕幽飞快地抽回了手,挺直腰身。一抬眼,看见画临正看着她,双颊像是微微浮起了淡淡红云,倒好像被她调戏了一般。 “我去打水洗漱。”慕幽别过脸去,立马拿起脸盆出门。 婢女见状赶忙将膳食端进屋放下,“夫人那水是奴婢早一刻刚打好的。” “是吗?”慕幽顿觉尴尬,“有些凉了。” 婢女蹙眉,疑惑地看着慕幽走远,“这么快就凉了?” “夫人害羞。”画临轻声说,目光却是朝着慕幽走远的放向。 “相爷与夫人真是情意绵绵、恩爱有加。”婢女伶俐说话间已将一盘盘菜肴摆放整齐。 画临但笑不语,就着黄花梨盆架上另一只脸盆开始清洗。 用完早膳已将近辰时,辰时三刻需至宫外集合,慕幽见画临似是准备妥当,便要出门等候。 “夫人莫急。”画临走到慕幽面前,轻轻扯了下慕幽的衣袖,将她拉进屋里,自己朝着屋外看了两眼。 此时,婢女端了托盘脚步匆匆地赶来,托盘上罩着块儿褐色绢布。 “这是作何?”慕幽话落便过去拿起了托盘上的东西,褐色绢布掀开,托盘上是一件木青色暗纹劲装。慕幽掂起那衣服,袖口衣摆处隐隐可见暗绿色绣纹,肩部肘部针脚格外密实,这是件特制的胡服。 “这衣裳昨天刚送到,相爷格外交待了将衣服清洗了熨一番,这才给夫人取来。”婢女退至一边,细声说着。 “换上吧,该是合身的。”画临轻声说,话落是出了房门,静静等着。 慕幽也未多言,拿着衣服回屋里利索地换上,这衣服倒是合身。慕幽换好衣服顺势伸展了下腰身,干练舒适倒是方便活动,色系纯净倒格外衬得人气质潇洒。 “不错。”出了门慕幽如是说,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满意之情。 “夫人请。”画临淡笑,示意慕幽一同启程。 辰时三刻,宫门前百官齐聚,此次冬狩,来了不少达官子弟,个别小姐们也是随行而来。公子们无一不想趁此表现自己英姿勃发、豪气无双的一面,小姐们则趁此冬狩给自己寻个如意郎君,更趁着狩猎后的晚宴上,一展自己的才艺。 “启程。”随着赫连空一声高昂的喊声,大队人马浩浩然朝着猎场驶行。 赫连空骑马前行,慕幽在旁侧紧随,赫连玦也骑马在另一侧随行,画临、右相也策马在后方随行,往后是几辆马车,依次载着几位公主和各大臣的家眷们,女眷倒是少有跟随,一队下来大约十来辆马车。御林军在队伍两侧紧密而行。 一个时辰过后,大队已行至猎场,猎场早已布置妥当。猎场分赛马场及狩猎场,赛马场宽广辽阔,东边搭有看台,方便皇上及功臣家眷在旁观看。赛马场四周是百亩密林,林中野兔、鹿、狐狸等常年活动于此,部分御林军绕至外围,竖了旗帜拉出猎场的界限,外人均不得进入猎场附近。 众人停至赛马场,赫连空下马步行至看台,慕幽、赫连玦、画临、徐廉等人紧随其后登上看台,依次站于赫连空两侧。 “冬寒已至,北风凛冽,然我大衍众儿郎皆雄心豪志、英姿林立。今日冬狩,尽可大展身手,广狩猎物。狩猎数多者,重赏;赛马胜者,重赏。上午赛马,下午狩猎,酉时狩猎结束,举行晚宴。” 赫连空简单将冬狩事项一应宣布完毕,小喜公公在一旁递上一杯茶给赫连空润喉,赫连空喝下半杯,接着说,“赛马分两批,两轮第一者单独比赛,分出最终胜负。第一批赛马者稍作准备,一刻钟后开始。” “吾皇万岁!” 赫连空不参加赛马,画临自是安坐于一旁,与赫连空一起观看。 慕幽自是参与赛马,分到了第二批,此时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上准备的一众赛马者,竟是发现赫连玦不知何时已经上场候着。 想起那晚与赫连空喝酒时,画临传给赫连空的密函,心下奇怪,没想到赫连玦还有兴致赛马。随着一名公公在场中扬起一方红帕,朝下一甩,第一批骏马一跃而起,铁蹄铮铮,赛马场扬起尘土滚滚,一匹匹骏马矫健狂奔,渐渐拉开距离。赫连玦骑一匹火红色骏马,马儿长鬃飞扬,竟是早早跑完三圈,已达终点。 慕幽起身,去做准备,跨上枣红马入场,刚巧与赫连玦擦身而过。一瞥眼,却见赫连玦对她挑衅一笑,“不知是否可与侯爷一较高下。” “且看就是。”慕幽不屑道。 看着场中那公公一甩红帕,与慕幽一同赛马的众人纷纷策马奔出。慕幽不疾不徐地策马扬鞭,一开始在后三位的慕幽,渐渐奔至前三,刚刚第二圈便已到达第一,再是无人可及。第二轮结束,慕幽胜出。 看台上的大臣及一众家眷们,一时更是来了兴致,甚至有公子们暗自押宝,赌是九幽侯胜出还是九亲王胜。 第三轮赛马开始,起先慕幽与赫连玦几乎难较高下,谁料两圈过后,枣红马好似体力匮乏,步子稍缓了下来。第三圈,赫连玦所骑的火红马快出半个马身子的距离,赫连玦胜。 赛马结束,慕幽脸黑了大半,不少意外于赫连玦胜出的公子们也是稍显垂头丧气之色。不多时又商议起狩猎压谁胜。 午饭时,画临不由得叮嘱慕幽,下午的狩猎定要多加留意,务必看好赫连空的安全。慕幽却觉得,将士们也有不少在猎场暗中保护,加上她会带着赫连空,定不会有事。 未时过半,狩猎正式开始。 赫连空跨上褐色骏马准备一同狩猎,画临不放心,也跨了一匹白马紧跟赫连空而行。 “狩猎开始!”随着小喜公公一声高喊,众人四散而去,朝着猎物多的地方奔去。 慕幽迫不及待,拉着赫连空便朝着一方密林奔去。 “夫人。”画临刚喊出声,慕幽却好似未听到一般,与赫连空走了好远。 画临瞬时脸黑了大半,只得向着马背抽上一鞭子,快马跟上,唯恐稍有疏忽。 比赛刚刚开始,赫连玦已经扬鞭奔驰骋到了最前方,远远将众人甩下,慕幽见状也毫不示弱,不多时也甩出众人一大截,堪堪追上赫连玦。 赫连玦扭头看到离自己越来越紧的慕幽,心想到底是没脑子,略微使了下激将法就中计了。对着慕幽挑衅地一笑,扬手朝马背上又是狠狠一鞭子。 慕幽毫不示弱,扬鞭而起,马更是跑的飞快。 “赫连空,快跟上。”慕幽一扭头,却已不见了赫连空的影子。 画临与赫连空竟都未能跟上,慕幽略一蹙眉,偏头一想担心起画临那病秧子中途遇了意外,不然赫连空不该落下这么远。慕幽拉起缰绳欲调头回去寻一下,枣红马前蹄刚刚跃起,一道黑影瞬时从慕幽眼前飞过,迅疾之风竟是掀起慕幽鬓边发丝飞扬。 慕幽顺着刚刚那支箭的走势看去,百米之外赫然倒下一只野兔,四肢扑腾着挣扎了几下便是不再动弹,而那箭尾处隐隐可见一个“玦”字。 “你……”慕幽英眉倒竖回眸扫像赫连玦,刚刚那一箭显然是故意从她眼前掠过。 赫连玦长眉一挑,嘴角扬起戏谑的笑,方又拿起一支来,稳稳横于鎏金祥云细纹的长弓之间,调侃道,“莫不是吓着侯爷了?” 慕幽脸色微沉,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赫连玦后溜溜一转眼眸,不怒反笑,“飞箭无眼,王爷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话音将落,慕幽双腿稍微使力一夹枣红马,略微朝赫连玦的方向转去。她稍稍一个偏头,手握那长弓,压低身子侧身跨马,会挽雕弓如满月,搭弦之际,只听着“噌噌”两下竟是连发两箭。 一支箭来势极猛直飞向赫连玦所跨的火红骏马,扫过那马的左前蹄,火红马被微微惊动,前蹄瞬时跃起,一声嘶鸣划破密林,另一支箭刚巧从火红马扬起的马下巴处扫过。赫连玦立时紧握缰绳,那火红马朝前蹄走几步倒是稳住了。 赫连玦接着扭过身来一看,刚刚慕幽射出那两箭,一支停在火红马右前方一米左右的狐狸小腿上,另一支箭则是射中了十米开外的一支麋鹿。 慕幽扬着下巴爽朗一笑,几缕寒风吹动发丝肆意飞扬,“王爷,你这马可够娇气的,应该多磨练。” “侯爷说得很有道理,此次狩猎即是历练,不过侯爷这猎物可没敛着多少呢。”赫连玦倒是优雅一笑,说话间又射中几只野狗野兔,一甩缰绳朝着另一处走去。 慕幽见状眸子微眯,毫不示弱的也跟了过去,不多一会儿皆是猎了二三十只猎物,鸟、鹿、狐、野狗等皆由士兵们收起统计。 正文 第四十九章打猎 正值兴头,一仰头看见一只游隼飞过,在附近几棵树之间盘旋。赫连玦与慕幽几乎同时手握长弓,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透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几乎同一时间,两支利箭纷纷飞过枝头,射向那只游隼。刚过枝头,却见另一只箭从一侧直飞而来,不巧刚好撞上赫连玦的箭身,两支箭均掉落在地。 “请王爷降罪,微臣眼拙未注意到王爷也在此地射猎,只求未扫了王爷兴致,还请王爷责罚!”只听噗通一声,不知从何处过来的顾云已下马跪地谢罪。 几乎同一时间,那只游隼也从空中掉下,翅膀上横入一支利箭,幽字赫赫在目。 “一只游隼而已,王爷若喜欢,我便送于你。”慕幽端坐于马上,抬手状似随意地抚了抚枣红马的马鬃,发现枣红马似乎比平常气力略微显弱。 “侯爷客气,顾侍郎请起,今日狩猎本是玩乐,诸位尽兴便好,有何罪之请?”赫连玦抬手示意顾云起身,好似不在意地浅笑,“不过,顾侍郎此番倒是提醒本王一种玩法。” “王爷请说,微臣定当奉陪。”顾云擦了下额头涔出的细汗。 “本王今日得见侯爷箭法了得,是来了兴致想与侯爷切磋一二,顾侍郎可否给个评判?”赫连玦眼露精光,略一思索后缓缓说道,“侯爷可愿与本王比较?” “如何评判?”慕幽接口道,一手随意地将几缕碎发顺着发迹朝后抚了抚,露出英气逼人的脸颊,眸子幽幽发亮。 “一般射猎可见对侯爷来说过于简单,还请麻烦顾侍郎。”赫连玦顿了一顿,却是目光散漫地看着慕幽。 顾云连忙应着,“请王爷指示。” “顾侍郎只需手持这只游隼,策马于这方圆二十米之内绕圈一周,绕至一周后本王与侯爷射箭齐发,看谁先射中游隼。”赫连玦慢悠悠说道,说完还拍了拍腿侧的几点浮尘。 “这……”顾云一听面色瞬间一垮,但刚刚已信誓旦旦承当,一时哑口。 赫连玦表情故作讶异,“顾侍郎觉得有何不妥?” “微臣……微臣未觉得……”顾侍郎咽了口唾液,整个神经再一次拉紧,额头冷汗涔涔。 “不过是小把戏,顾云你只需将游隼拿稳就行。”慕幽突然开口斩钉截铁,眼神坚定信心十足的看了眼顾云。 许是那眼神给了顾云十足的勇气,顾云活络了一下左右手,拿了一旁御林军递过来的那只游隼,强自镇定的复又跨上了自己的马匹。 “顾侍郎请。”赫连玦唇角噙笑,暗笑这招对没脑子的慕幽果然管用。在赫连玦看来只要能多拖些时间自是好的,暗自盘算着这时间密林中的埋伏差不多该行动了。 顾云自是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想,跨坐上马匹,手是尽可能的举得高一些,马是尽可能的驱得慢一些,赫连玦见状却是眉目含笑。 即便顾云刻意慢行,一圈还是不多时便到。赫连玦与慕幽皆是眯起一只眼,两边几乎同时射出,箭身离弦即乘破竹之势朝着顾云头顶而去。慕幽的箭稍稍慢了一瞬,后起之势却是瞬猛出击,目标则是赫连玦飞出的箭身,“哐”的一下,赫连玦的箭身掉落。 顾云自看到两人发箭起,已是闭紧了双眼未敢看情形,此时听闻双箭碰落的声响,缓缓睁了双眼。这一睁眼,刚巧看见一支利箭飞快朝自己射来。 “啊?”大约距离五米处,顾云本能往马背上一趴居然躲了过去。 “你‘啊’什么,坐好拿稳。”慕幽皱眉摇头,被赫连玦激到兴头上,立即又拿了一支箭。 原本慕幽刻意晚了一瞬发箭正好打落了赫连玦的箭,趁着赫连玦未有预料时稍微迟疑的空当,先发制人好迅速射下顾云手里的箭。一来确保万无一失不会伤着顾云分毫,二来也杀杀赫连玦的傲气让他心服口服,不料这顾云却突然怂了。 “是,是,微臣一定坐好拿稳,微臣再骑一圈便是。”顾云赶忙擦了擦一头一脸的汗,身子坐的挺直,手举得极高,驱着马匹重新走了一圈。 赫连玦倒是笑出了声来,似有安慰地对着顾云喊道,“顾侍郎大可放心,侯爷与本王二人自会小心顾侍郎的安危。” “王爷此言,微臣全然无忧,自是放心。”顾云话虽这么说,两腿已是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又是一圈,须臾已至。经过第一次比箭,赫连玦与慕幽皆是有所警惕,卯了十足的精力,此次两支箭不让分毫,齐齐射向顾云头顶那只游隼。 慕幽劲力浑厚,箭身盛着劲力急速飞出。赫连玦虽然与慕幽同时射箭,两支箭也同时并进,箭头距离游隼半米之处齐聚。慕幽的箭仿若盛劲风而来,赫连空的箭虽也疾迅非常,却在凑近慕幽那箭的一瞬,好似被劲风推开了一寸,走向略偏便是被慕幽那箭的箭身擦落掉在地上。 顾云这次是闭紧了双目,纵是听到任何一星一点的动静也绝不睁眼。感觉到手中本还稍稍扑腾的游隼被一道劲风打落,方才微微睁开一只眼来,本来拿着游隼的那只手甩了两下,确定手上空无一物,才缓缓睁开了另一只眼。 “王爷、侯爷当真是好箭法。”顾云倒是忘了去看刚刚是谁赢了,只是连忙称赞道,两手缓缓揉了两下大腿,刚刚神经过于紧绷,此时好像有点抽筋。 “侯爷箭法却是了得,时间还早不如去北边狩猎,那里地形崎岖猎物也多。”赫连玦提议道,有意将慕幽引至更远,暗暗看了两眼她的枣红马,估计不消一刻药效便会彻底发作。 顾云低头看到他眼前的地上正躺着赫连玦的箭,箭头微微裂开了一毫,再次看向慕幽,眼中尽是佩服之色。 “没意思,我见刚刚过来的地方似乎有虎,我去打虎。”慕幽现下兴头过了,觉得无趣的很,不屑地说道,出来狩猎不打些猛兽多没劲。 赫连空与顾云当场瞠目,堂堂九尺男儿也少有敢去只身打虎的,何况刚刚慕幽语气轻松随意,好似猎虎和平常猎只野兔一般轻巧。 “侯爷果然是女中豪杰,胆识过人。”顾云干咳两声讪讪地说着。 不待他人反应,慕幽已然是纵马掉头朝来路返回。赫连玦见慕幽此举,惊讶之余也是立即策马跟上,而顾云看了眼两人,虽是好奇慕幽打虎也想凑下热闹,但一想起刚刚的虚惊还是算了吧。 慕幽往回驾马飞驰,越发察觉到枣红马步伐有些虚浮,但想着即是寻虎也不便奔驰太快,便也未有多想,就慢慢走着谨慎观察。赫连玦这时也跟了过来,手牵缰绳将马步子放慢,行驶在慕幽一旁跟着。 “你别跟着我,别把老虎吓跑。”慕幽瞧见赫连玦跟来,觉得碍事便不大乐意,蹙眉急速说了一句便是扬鞭策马而去,这一甩枣红马奋力冲刺远远将赫连玦甩到身后。 赫连玦愕然,没听说过老虎能被人给吓跑的。转而是但笑不语,眯起一双眸子看着慕幽远处的身影,心中默数一、二、三……数到十,已经基本看不到慕幽的人影,复又甩鞭朝着慕幽经过的地方奔去。 慕幽本是看到一只花纹巨虎一闪而过,扬起皮鞭纵马追上,距离十米处那只巨虎也是看到了慕幽,转而过来欲追慕幽。大虎距离慕幽将近七八米时,慕幽双眼紧盯巨虎,一手撑在马背上正欲翻身下马上前,枣红马却在慕幽一手刚按在马背上那时,四肢一软轰然倒地。 因此变故,前方那花纹巨虎顿了身形,略微迟疑谨慎看着慕幽和她身边倒下的枣红马,而慕幽惊疑于枣红马突然倒地之余却未有丝毫松懈。 这花纹巨虎身长将近三米,提醒威猛健硕,只是稍作迟疑后,脖颈未抬,四肢利爪凹陷进土地,微扭着脖颈“嗷呜”一声长吼,便是一个蓄力朝着慕幽扑去。慕幽正欲跃身制服巨虎,却听得远处一声惊呼声传来,竟是赫连空的声音无疑。 正文 第五十章慕幽打虎 唯恐赫连空遭遇不测,又有枣红马躺倒身侧疑似身体透支,慕幽待巨虎离她一尺之外一个闪身,跃起一脚踢中巨虎的脖颈,那巨虎中招朝一侧狠狠砸落在地。慕幽不待巨虎再有动作,已是顺着赫连空的喊声搭轻功飞奔而去。 巨虎被狠踢一脚,落地后瞬时一个翻身已重新站定,愤恨地看着慕幽,反倒朝着慕幽追去。慕幽飕飕轻功飞快,巨虎起步稍晚,却是拉开了不短的一段距离。远处有人看到还以为是九幽侯被猛虎袭击不敌,欲想射箭帮九幽侯摆脱困境。无奈巨虎迅猛飞快,竟无一人射中,不由感叹这巨虎的矫健,更是感叹九幽侯武艺高超之轻功之稳健急速,竟是这猛虎都追不上。 “赫连空,受伤了吗?”慕幽刚赶到密林一处,便看见赫连空和画临两人眉目紧缩站在原地,地上躺倒了一群黑衣人和侍卫,急切问道。 “阿慕,刚才真是惊险,我和左相……”赫连空看见慕幽赶来,嘴角一撇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向慕幽快步走去。 画临见着慕幽时本是心中一暖,但见着慕幽只寻问了赫连空仿若未注意到自己一般,顿时敛了神色,正欲与赫连空一同上前,却看到慕幽身后跟了一只猛虎狠狠扑来。 “夫人小心。”画临心里一惊,却是抬手似是要拦那巨虎。 已有御林军见状赶来,却见慕幽转身,在那巨虎将要扑至她身上时,右手抬起迅速勾住虎颈,身子使力一扭将近三米长的虎身竟是被她扭翻在地,左手瞬时抬起稍一运力一拳直直锤在虎头颅盖顶。巨虎双目猛然大睁,虎身一颤却是瘫软在地,虎目已然微瞌,虎身是不住地微颤,再没有气力站起身来。 慕幽放下巨虎,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轻松地看向赫连空,“你没事吧?” 画临方才紧绷的情绪已然放松,刚刚触及慕幽背上箭袋的手已是不露痕迹地收回。看着慕幽一心只在意赫连空安危,心里溢出一抹酸涩,还好慕幽没事,倒也释然。看到不小心摔倒的赫连空,上前将其扶起。 慕幽制服了巨虎,心里分外愉悦,忽然想起刚刚画临对她的一声提醒,转而对着画临粲然一笑,“刚才多谢提醒。” “夫人客气了,可有受伤?”画临神色一柔也是面带微笑,两手轻轻握住慕幽的双臂眼神关切的询问状况。 一声掌声兀然响起,赫连玦跨着马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望,“侯爷果然好身手,与左相真是伉俪情深,不知若是猛虎再袭来,皇上与左相只能救得一人,侯爷会作何选择?” 慕幽往后稍稍推了一步,拿开画临的双手,面色轻松不以为意道,“用不着选,就是再跑来两头猛虎,也是小事。” 赫连玦如刺梗喉,被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顿时脸色铁青。 “侯爷还真是,气力不凡。本王今日猎了不少猎物,就此先行告退。”赫连玦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一拉缰绳缓缓驱马回赛马场。 刚刚赶来的御林军见自己没起到丝毫作用,略显尴尬的在一旁候着,此时看着瘫倒在地的巨虎,面面相觑不知准备如何处理。 慕幽倒是适时开口,急急叮嘱着,“别把老虎弄死,装笼子里我要带回去养。” 御林军们听闻此话,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皆是扭头一脸同情地看着画临,画临则是面色一黑想起了家里来回蹿踱的团子。 赫连空也是满含同情地看了眼画临,语气悲悯地说道,“这么大一头老虎放在家里,左相的心脏本就不好,每天夜伴虎啸怕是难受得了吧。”说完还不极其安慰性地拍了拍画临的肩膀。 慕幽听此话,有瞟眼看了下画临,从刚刚见到他起这脸色就是一片苍白少有血色。慕幽略一蹙眉思索,竟是抽出一支长箭,持弓。一发利箭,直刺入巨虎的喉间,一道鲜血瞬时蜿蜒而下,巨虎已然没了气息。 “走吧。”慕幽收起长弓,随意地拍了下手,无所谓地看了看赫连空和画临。画临习惯了她的古怪倒是面色平静,赫连空挑了挑眉暗暗替画临庆幸。 御林军们目瞪口呆,却迅速前去准备将巨虎抬回赛马场。 “你的马呢?”画临这时稍有疑惑地问起。 “差点忘了,猎老虎的时候枣红马突然晕倒了。”慕幽皱眉看了一眼画临,似是询问,又似请教,语气沉着平淡,倒是不多明了。 画临浅笑,眉眼舒展,伸手握住慕幽的手腕,面色从容地朝自己的白马走去,“先回去,让侍卫们把你的马带回去再看看情况。” 慕幽见着画临去牵她,还有些不明所以,听了他的话倒也在理,待画临拉她走至白马旁便是松了手,倒也无所在意。 “那阿慕便与左相同乘一骥好了,快些回去吧。”赫连空见状提议道,自己给自己抚了抚胸口,今日当真是受了不少惊吓。 如此便这样吧,慕幽倒是觉得无所谓,抬脚率先利落地跃马而上。慕幽正要抬手甩绳方才想起画临还未上马,略一侧身伸出左手来握住画临的左手用力一提,巧力帮他快速跨到马背上。 画临刚一坐稳,慕幽便是甩绳驱马,白马哒哒朝前奔走。腰上突然一紧,慕幽条件反射一般便是一掌拍在画临手上。 “嘶……”画临前两天受伤还未痊愈的手被慕幽一拍,怕是伤口又稍稍咧开了。伤口虽是不深,但偏巧在虎口位置,稍不注意便会牵扯。 “算了,你扶好。”慕幽本是无意一拍,无意碰了画临的伤口,难免稍显愧疚,便随他扶着了,慕幽也好骑快一些。 赫连空看着慕幽与画临二人的互动,一时好奇又想起刚刚赫连玦的问题来,驱着马凑向慕幽。赫连空趴伏在马背上,摆手示意慕幽凑近他,对她说起了悄悄话。 “阿慕,万一有一天我和左相同时遇难,当真只能救得一人,你到底选谁?会不会选我啊?”语气难掩期待,声音却极小,避开了画临。 慕幽本以为赫连空要搞什么神秘,却是这么个无聊问题。无所谓地坐直身子,又伸手朝着赫连空的肩膀锤去一拳,爽朗一笑,“还用问?当然救你了。” 赫连空被这一拍险些一歪身子滑落马背,立马抓紧缰绳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马头。 慕幽侧脸对着赫连空那开怀一笑尽收入画临眼底,加之慕幽刚刚毫无避讳的回答,听在画临耳中莫名心头一紧。刚刚见到慕幽时的酸涩之意犹如江流侵袭,在他心间翻江倒海般掀起波澜,不自觉放在慕幽腰间的两手缓缓收紧。 发现腰间双手渐渐收拢,慕幽忽的身子一僵,正欲发问,却听到画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路途颠簸,有些不稳。”画临沉声说,声音略有些闷闷的,听在慕幽耳中自以为是画临身子骨太弱了,倒也不多在意了。 刚到了赛马场,三人去了营帐歇息。路上吹了不少冷风,此时看画临的脸色好像更白了几分,好在营帐里生了炭炉比较暖和,可以暖暖身子。 慕幽在一旁坐着,吃了几样点心,看赫连空和画临也歇的差不多了,便想要再仔细问下他们关于密林里躺倒的那些黑衣人的事。 “我当时和左相正在找你,突然周围就跑来一群黑衣刺客,各个蒙面目露凶光来势汹汹……”赫连空嘴里嚼着一块儿梨花糕,含糊不清着说得正起劲,一手正要再拿一块莲子玉仁酥,突然被慕幽打断,盘子也被慕幽抽了过去。 “说重点。”慕幽把盘子端到自己怀里。 慕幽余光发现画临在看她,一手拿着盘子伸到画临面前,“要吃吗?” 画临目光微动,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我说的就是重点。”赫连空讪讪的笑了笑,“重点就是这群黑衣人不知道带了什么毒药,一众守卫都被他们毒倒了,眼看着魏宜也快撑不住,突然又冲来一个蒙面人,飞出几根银针那群黑衣人全部倒地。” 正文 第五十一章准备 慕幽蹙眉敛目,满是疑惑的问道,“后来那个蒙面人呢?” 赫连空咽下最后一口莲子玉仁酥,又喝了几口水,含糊道,“就看了我们一眼,一个飞身踩着轻功不见了。真是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片叶不留身。” “噗。”慕幽差点没吐出一口茶水,现在看来赫连空倒是一点忘了刚刚才逃出险境。 “你笑什么,我真是吓得不轻。”赫连空一把拉过慕幽的手,“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画临看了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微微敛目低头自顾又倒了杯茶。 “胡说,我看你现在好的很。”慕幽一手拍开赫连空的手,收起神色想了下又说,“我以后定会护你周全。对了,救你的蒙面人男的女的什么样?” 赫连空仔细想了想,又奇怪的说,“蒙着面我哪知道。” “看身形是女子无疑”这时画临抬眼看向他俩,坚定道。 慕幽倒是突然想起了之前西厂大牢遇见的那个女刺客,只是不能确定是否是同一人。此次经此一事,倒是心里多了几分警惕,以后定要多加小心。 “皇上,侯爷的马已经带回。”这时,帐外一名侍卫的声音传来。 慕幽与赫连空互相看了一眼立马起身,画临放下茶杯缓缓站了起来。 三人掀开帐帘一同迈出营帐,那侍卫抬手摆了一个“请”,便带着他们去到马场。 “这马平日里没有这么不经跑。”慕幽边走边疑惑地说着,还是觉得奇怪。 到了枣红马跟前,赫连空看着马跪伏着,眼睛缓缓眨动,倒有点懒懒的样子,不由得说,“看着比刚才好多了。” 慕幽蹲下,看到马鼻子上还是一层细密的汗,倒像是依然累的不轻。看它眼睛虽然恢复了一些精神,却还是有些无精打采。 “应该是中毒。”画临淡淡的说,神色却是一片肯定。 慕幽讶然,皱眉稍一思索后突然恍然大悟,“找个大夫看看?” “无妨,看样子这毒已经开始消解了。”画临看着慕幽柔声道,复又轻轻牵了下唇角,“你要是不放心便让大夫来看看。” 慕幽又看了几眼枣红马,伸手扶了两下马鬃,枣红马随着动了动脖子,还勾头蹭了蹭慕幽的手。“像是快好了,回营帐吧。” 赫连空奇怪就这么算了,拉着慕幽说,“不用查查?” “管他是谁。”慕幽随口说道,手上却握紧了拳头。 赫连空依然不解,稍一皱眉却又挑起一条眉毛看了看慕幽和画临。 “若猜的不错,这毒到一定时间发作,再到一定时间自行消解,查不出。”画临极有耐心的解释道,看了一眼慕幽的神色,心中了然。 “赫连玦。”慕幽沉声道,“赛马的时候便下了毒。” 赫连空这下倒是后知后觉,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他这皇叔兵权在握,即便闹事,毫无证据之下也不能寻常发落,若是打草惊蛇反倒更给了他造反起事的理由,最后只能摇着头叹气,自己若是个寻常王爷多好,闲散终日游山玩水,偏偏他老爹传给他这么一个烂摊子,内忧外患不断,皇上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这么一想,他又看了慕幽和画临一眼,还好有这两位文武奇才相助,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腥风血雨中活几年。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今,身上这副担子是愈发重了。 三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各自回了营帐稍作休息。距离酉时约是还有一刻多时,慕幽无聊在帐里待了不多时便跑去了马场转悠了一圈,留下画临自己在帐里闭目养神。 酉时将至,诸臣公子们已是纷纷狩猎归来,各自脸上均是满意而归。冬日黄昏的日光柔柔洒在狩猎而归的众人脸上,略微可见斑斑汗迹染了几点盈盈的光点,汗涔涔的倒是颇显男儿气概。公主和大臣家眷小姐们也已在看台附近集合,准备与大队一起前往北苑行宫,此刻皆是议论起今日哪位儿郎风采极佳,个别人言语之余却是看向了看台上等候的慕幽和画临,转而一阵惋惜叹怨。 众人皆已到齐,户部也将狩猎成绩呈给赫连空,各项准备完毕。 “准备启程,移至北苑行宫。”随着小喜公公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大队如来猎场时,正欲浩浩荡荡朝北苑行宫使行。 女眷们纷纷入了马车,赫连空等人步下看台各自跨坐在自己的马上,摆起缰绳准备前行。画临走到马前,正欲扶慕幽上马,转身却见慕幽已经没入人群没影了,一时眼神忽闪略是发愣。 “左相?”赫连空已经端坐马背,此时见画临不知在想什么便疑惑着唤他。 “臣在。”画临应了声,待看到慕幽策马奔来的人影,低头回身默默踏坐上马背,她这性子缘是仍喜欢独骑。 “启程……”小喜公公一声长音落地,队伍终是迈着整齐的步子,缓缓朝北苑行宫而去。 慕幽跨着枣红马,身姿巍然,身子随着马匹的步子稍稍晃着。画临在其身侧默默看了一眼她骑着的枣红马,刚要回过头看路,却见慕幽扭过头来看向他。 慕幽是感觉到身侧那一道目光,便朝画临回看了两眼,正看到对方在瞧着她的枣红马,倒是随意说道,“歇这一会儿倒是又精神多了。” “看来是没事了。”画临点头轻声道,眼睛看向前方行驶的道路。 北苑距离猎场大概是有四五里路,大队策马虽行的慢,却也没花多少时间便已到达。刚至北苑,众人分别随着同来的宫女公公们领着,回到提前安排好的院子准备,等着一个时辰以后的晚宴。 慕幽看着众人离去,转身稍有顾虑的看着魏宜,“你身子可有无大碍?” “侯爷放心,太医看过了,无碍。”魏宜之前在猎场并未涉入多少毒粉,倒是受了几处皮外伤,太医看过又服了纾解的药丸,确是基本无碍。 “好,今日晚宴务必让侍卫多加防守。”慕幽表情严峻沉声说着,又拉着赫连空叮嘱,“晚宴可别随便乱跑,尽量别和魏宜分开。” “知道了,不是还有你吗?”赫连空嬉笑着道,轻轻推了两下慕幽和旁边的画临,“快去换衣服准备吧。” 话落,便是各自回了寝殿。 慕幽与画临二人由宫女领着行至庭院处,随从们方才在慕幽与赫连空对话的功夫已经提前过来,将从相府里带来的所需用品放好。房间里此时已经生好了炭炉以便取暖,甚至给二人的清洗用的热水都备好了。 画临拿起面巾帕子,放在温水里沁湿了,将水分拧了个半干,方才转过身去递给慕幽,“夫人,温水敷面,缓缓乏。” 慕幽看着画临愣了一愣,刚才看他去拿面巾,便准备等着他洗好了自己再去,没曾想画临居然是去帮她拧好了帕子,一时略显狐疑地看着画临。 “夫人?”画临见慕幽未有动作,一抿唇却是一手拿着帕子另一手搭在慕幽的肩头,将要把帕子轻轻往慕幽面上敷着。 “慢,我来。”慕幽见势是立马制止了画临,忙抬手接过帕子,一转身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才将帕子盖在脸上。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画临怎么把她当孩子一样,太周到太细致太过……匪夷所思。 慕幽琢磨不透便不再多想,帕子盖在脸上来回摸了两把便拿下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去找晚宴穿的官服。 画临几下便是清洗好,还奇怪这么一会儿怎么未见慕幽把帕子递回,正欲转身询问,这一转身却是嘴张了一半动了动,一张脸瞬间黑沉下来。 正文 第五十二章回忆 慕幽并未看到画临的再看她,自顾自地把刚刚褪下的劲装仍在床边,两手来回拂了拂白净的中衣,正要去拿朝服穿上,画临沉声一喝竟是险些让她一哆嗦。 “夫人换衣怎可如此毫无避讳?”说话间画临已是疾步走去房门口将房门关上。 慕幽翻了翻白眼,皱眉不悦道,“你别突然提高声音,大惊小怪可不像你。”慕幽险些以为画临撞了邪。 画临顿觉刚刚似乎有些失态,转过身来敛了敛神色,复又耐心的对着慕幽伸手指向床边的屏风,“以后若换衣,可去后边,以免不慎被外人撞见。”声音确是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慕幽奇怪,却对画临这副教书先生般的模样毫不在意,“我又没有脱光,就是有人来看又能看到什么?我之前行军不都是这么……” “夫人你怎……”画临听慕幽说了一半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不及细想只得无奈缓声道,“左右你已然成亲,总要有所避讳。” “纵是成亲我也不会变个样去,我不觉得这有何可避讳。”慕幽自是不明白画临所说何意,也不再愿再与画临讲,又拿起朝服欲往身上套。 画临不语,就这么看着慕幽将官服穿上。她的语气如此随意毫不在意,画临不由得去想她可有一分一毫稍稍在意他的想法,转而记起从猎场回来,慕幽只会去救赫连空的话,酸涩之情溢了满怀。 霎时画临一张俊颜表情极为复杂。慕幽换好官服稍一抬眼,正撞见画临脸色煞白,抿着的双唇也是色泽微白,顿时竟是心里稍稍一惊。 “你这是哪里不舒服?”慕幽略一蹙眉,边问着边伸手放在画临的额头上去试温度。 画临怔怔的瞧着慕幽抬手触着他额头的肌肤,就这么一瞬,莫名的心里一暖,原来她还是知道关心人的。 慕幽见画临只静静看她,摸了画临的额头也没觉得有多热,奇怪道,“可是今日受了惊吓,引起身体不适?”话落双手又轻轻朝画临两臂拍了拍。 “没事。”经过慕幽适才的举动,画临心里顿时缓和了不少,也自觉不再去提刚刚的话题。 慕幽略微点头,随意道,“我去喝杯水。”径自去往卷草纹檀木凳上一坐,自个倒了杯水喝。 画临微一思索,跟着坐了过去,“今日晚宴恐怕要比猎场更是危险,到时万不可轻举妄动,凡是皆需谨慎。” 慕幽却是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摇头道,“担心什么,赫连玦又打不过我。”边说着两手握着转了转手腕,咯吱咯吱活络了下关节。 “不可掉以轻心,今日还险些被猛虎伤着。”画临略显严肃的提醒,回想起密林中看到那只巨虎扑向慕幽的一瞬,心想若不是他适时提醒,不知道会怎样。 “猛虎?还不是被我一拳打倒了,就是再来两只也伤不了我。”慕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一手对着空气捶出一拳,一拍桌子不屑道。 画临摇了摇头,一双墨眸紧紧看着慕幽,“还是小心为妙,万不可再鲁莽行事,万一出了岔子……” 慕幽突然皱眉,疑惑地看着画临,“就是有什么岔子我也不怕。” 画临眸光微闪,却是喃喃一声,“可是,我心里却怕得很。” 慕幽本是奇怪地看着画临,冷不丁听他这么一句微微一愣,缩了下脖子蹙眉看他,狐疑道,“画临你怎么了?成亲之后就怪怪的,之前你在国子监可不这样。”她觉得他这性子和之前很不一样,简直跟国子监时大相径庭。 画临微敛了神色,轻扯了唇角看她,“哦?我当时如何?” 慕幽见画临这么问着,转而两臂交叠支在桌子边,右手指节轻轻敲打在左臂膀上,歪着头细细想来,“那时候,就像国子监的竹子,单是往那儿一站风灵玉秀的,还挺好看的。 画临见着慕幽细细思考的样子,眉眼间笑意浮动,听着慕幽的形容和夸赞,那笑意也是稍稍深了几分。 慕幽却未见着画临此时神情如何,右手忽的抬起对着空气点了点,认真道,“可一动起来就跟块木头一样死板,严肃不苟还总让我罚站。”说道最后不由得又撇了撇嘴。 画临听闻轻笑出声,眼底却是揉了几分温柔,“当时被罚可有怨恨过我?” 慕幽却是摇头一阵讶异的笑了起来,“怨你干嘛?罚过我的先生多了去,也不差你一个,当时也就没当回事。” “你那时当过淘气任性,打架斗殴无一缺席,不可不罚。”画临想起当时,摇了摇头缓声道,嘴角却是不知觉得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时他十九岁,刚刚接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上任第一天,画临身穿一件浅柳色薄罗衫子,未加冠,于脑后一根与罗衫同色的发带束住一缕发丝,着实翩翩带风,便是那日画临头一次遇见了桀骜不恭的慕幽。 他任职第一天,正步履沉稳在国子监的小道上走着,恰经至一颗树下,不巧一个枣子大小的核桃壳不偏不倚砸落在他的面门。诧异之下低头看到砸到他的物什,眉心一皱遂抬头顺着核桃壳掉落的方向往头顶看去,只见树上优哉游哉坐了个人。 “这核桃壳可是你扔下的?”画临板着脸沉声道,心想着是哪班的学生逃课于此。 慕幽正吃的津津有味,没太注意到来人,听闻一声沉着清冷的嗓音才扭头看去。慕幽一个纵身翻身跳下树来,本想说一句“你管它是不是我吃的”,却看到画临的脑门上却是挂着一小粒核桃皮,一转眼珠子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方才并非有意,抱歉。”慕幽抱拳,很是干脆的道了歉声,便要准备转身重新跳上树去。 刚欲飞身上树,衣角却是一顿,慕幽皱眉扭身却看见画临的一只手捏着她的衣袖,紧紧攥着,顿时不解,正要甩开却是见着那人板着脸是与她说道。 “国子监的早钟可有听到?”画临一派严肃之色,沉声问慕幽。看着慕幽年纪尚轻,却不知专心学业,也不知是哪家儿郎如此散漫。 慕幽了然,自觉地画临许是新来的学生迟到了,这会儿问她是否已经开课。慕幽往后退了两步,与画临拉开距离,画临的手也顺势松开来。 “好像是响过了,我方才小睡了会儿,没太听真切。”慕幽挠了下头,打着哈欠如是说道。 画临见慕幽如此吊儿郎当不将上课当回事,此时问她话竟还是这般懒散怠慢,顿时脸色黑了大半。心想早钟响了如此之久居然不知,国子监竟还有这种迟到旷课却还不自知的学生。 张了张嘴,画临正想教导一番,却见慕幽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正要往树上跳,复又出声喊住她。 “站住,你是哪班学生,为何无故旷课,报上名来。”画临挺直身板,正色询问。 慕幽不耐的略一偏头看他一眼,不解这新来的学生怎的如此多事,跟国子监的先生一般啰嗦多言,实是无趣得很。慕幽蹙眉转过身去不愿再多做理睬,瞬时一甩衣袖,接着利索地纵身一跃,已是稳稳的又坐回了树上。 正文 第五十三章心动 画临眼见着慕幽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这次倒是未等他多有反应,在他眼前一闪,人已到了树上。画临双手背覆于身后,只得仰头望着,无奈又不得上去将慕幽拽下来。 他暗自摇头,又看了眼坐在树上优哉游哉地慕幽,兀自在树下望洋兴叹,未曾料到第一天任职便是遇到如此恶劣无所觉悟的学生。好在看慕幽年纪尚轻,便是又暗自下了决心,此类学生定要严加管教,及时将劣行矫枉过正。 思及此处,画临仰面对着慕幽便是谆谆教导,“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在国子监要知法懂礼,不可懒惰,早课是必经规矩,不能违背……” 画临神情严肃顿了顿,正欲继续说,却是觉察到这么一段说来,慕幽竟未有一句驳逆之意,心喜想是多少听进去了。转念又一思索,莫不是他刚刚过于严厉,将慕幽说的羞愧难当不知如何辩解了,这么一想之下画临不在言语,默默等着慕幽自己认错。 画临心中默数了几声,却未听闻任何话语,疑惑下再次抬头看向慕幽。后退了几步,略是稍稍点了下脚,方才看清,树上之人却是已然呼呼入睡。 一阵讶异之下,自是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反正不论说些什么树上之人也是听不见分毫。画临看看四周,未发现任何可以上树的工具,看看这几米高的树杈,他是断不可能攀得上去,心情是少有如此般复杂尴尬。 “祭酒怎的在此地驻足,是有何疑虑?” 一声关切的询问传来,是监管国子监的副手司业及司丞二人前来,看到画临一人在此踌躇不前,面色铁青,不知是有何事烦心,便是问候起来。 “二人大人来的正是时候。”画临见了二人,复又抬头朝着慕幽的方向蹙眉瞧了两眼,司业司丞两位这才发现树上歪着脑袋大睡的慕幽。 “慕幽!”一声高喊顿时惹得刚刚睡着的慕幽一个激灵,扰了清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子一斜,从树上懒懒地滑落,稳稳落地。 画临则是从听到慕幽的名字那一瞬,略微蹙眉,顿时了然,原来这就是那位闻名朝野、年纪轻轻便挂帅亲征的小侯爷,也是难怪了如此难以管教。 慕幽站稳了脚,斜斜靠在树干上,懒懒地看了周围几人两眼,在看清了司业、司丞二人后,再次看了一眼身边面色不悦的画临。 “你们可别误会,我没惹事更没打他。”慕幽连忙指着画临对司业、司丞二人说道。 画临面色微沉,司业清了清嗓子说,“荒唐,此乃国子监新任祭酒,且不得无礼。”话落暗自捏了捏手心,已是冒了一层细汗,还好没有动手,不然是真的难以交待。 却见着慕幽听闻了司业的话后,只是稍稍愣了愣神,稍后了然的点了点头以作知晓,便是抬了腿打算直接走人。 “站住。”清冷简洁的一句自画临薄薄的唇间道来,“为何不上课?” “……”慕幽缄默不语,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毫不在意的往四周随处看着,就是未看画临。 画临顿时面上又是一阵黑云滚滚,一双淬墨玉眸透着沉沉的厉色,就这么静静看着慕幽。 半晌,慕幽莫名觉得这目光稍稍让人不多自在,终是随意说道,“不愿上课。” 画临自始至终眸子未离开慕幽分毫,见着她这副执拗样子,倒是明了她的性子,正色问了司业,“无故旷课应当如何责罚?” “这……”司业一听画临这话,一阵冷汗直冒只得说,“九幽侯尚且年幼,又是女儿身,还望祭酒莫要太过重罚的好。”心想的却是这一个是左相之子,一个则是侯爷,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罚与不罚都是为难之选。况且,这九幽侯也不是没被罚过,没见的哪一回张了记性。 不料听到责罚毫不在意的慕幽,一听这话反倒是不乐意了,“哼,女儿身怎的?我征战疆场保家卫国之时也不比男人杀敌少。” 话落自是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去,只留得画临三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自此一面,画临倒是对慕幽记下了这第一印象,不羁,任性,性子乖戾。虽是没一个好词,却在心里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那段时日,画临几乎天天都能见到慕幽到国子监内阁领罚,而每次他都是宣读条例后让她去罚站,每次他都是看到本该是在墙角乖乖罚站的慕幽,却是趴在树上睡着了,渐渐的画临却是也习惯了。 画临思绪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嘴角却是不自觉地轻轻上扬,自己倒是未曾发觉。看在慕幽的眼里却是分外奇怪。 “你这是怎么了?脑子没坏吧?”慕幽在画临面前摆了摆手,面色狐疑。 画临瞬时回过神来,状似无意的淡淡说道,“无事,想到些往事。”接着又看了慕幽,眸色微深,想必这些往事慕幽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 虽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他却仍是记得清晰,明明都是些平常往事。画临却是知道,绕是这些平常往事,当时的慕幽却在他心里落了根,纵是印象不好,总归也是缘分至此,以至于后来先皇赐婚他没觉得有多么惊讶,只是坦然接受了。 慕幽自是不知道画临想些什么,只觉得画临的表情是越发怪异,转念想了想,似是有了定论。 “不对,你是不是还寻思着生孩子的事情?”慕幽突然正色道,表情坚决,“我是断然不会生子,你再是老奸巨猾也别白费心思。” 画临听闻这话,倒是哑然失笑,“老奸巨猾可是很不好的贬义词。” “我又没打算夸你。”慕幽一愣,不以为意道。 “况且我这般年纪轻轻,你怎的如此损自己的丈夫?”画临对她笑笑,柔声说道。 “丈夫?”慕幽听着这话从画临嘴里温热吐出,只觉不痛不痒但很怪异,撇了撇嘴随意说道,“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必较真。” “我一直都很认真。”画临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幽,如墨的眸子里光影微颤,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慕幽被这眸子看的略微不自在,心下一紧,忙说,“你可别认真,这种事我们随便过着就行,当初成亲可说好了互不干涉。”慕幽说完身后是朝后移了几分。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既然娶了你,便定是今生今世只对你一个人好,绝不会对别人动情。”画临这话说的字字掷地有声,眼神也是一直未移开慕幽一分。 一番话听到慕幽耳中,却是引得心里一阵发毛,她头一次着急,语气有些错乱,“呃,你可能是今日被老虎吓得神志不清,别多想,晚上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画临双眸锁住慕幽,满是认真,“我很清醒,句句真心。” 一句话说的慕幽霍然起身,心烦意乱间一手直指着画临,“你再乱说我把你嘴堵上。” 画临却是顺势伸手握住慕幽纤长手指,往他唇边牵去,“你开心就好。”眉目含笑间语气低缓轻柔,眼神是从容沉静。 手心一滑,慕幽的手已是迅速抽离,“你不太正常,懒得理你。”话落两手背后,悠悠然走出门外,只是步子极快似是一闪而过。 看着慕幽身影闪过门边,画临仍是淡笑,摇了摇头拿过刚刚慕幽喝水的那只白瓷杯子,给他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稍稍吹了吹,看着杯中涟漪酌了两口。 “相爷。”门外一声浑厚的男声传来。 “进来说。”画临淡淡开口,声音清朗。 那人遂踱步进来,关了房门递给画临一个指节大小的小竹筒。画临接过取出里面的纸条,扫视一眼便又递了回去。 “酒水果然有问题。”说着画临低头从胸襟处取出一个竹叶青色的瓷瓶子,“务必在宴会前将此物洒在酒中,定要谨慎。” “是,相爷。”男人沉声领命,遂匆匆而去。画临自顾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水,缓缓喝下,指节轻轻摩挲下瓷杯边缘。 慕幽在行宫随意转悠,想起刚刚画临与她说的话就是一阵烦乱。只觉得刚刚的画临,神情、语调、举动都没一样正常,直叫她觉得浑身汗毛直立。 走到一处池子旁停住,双臂抱胸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倒是没明白为何就觉得今日的画临如此怪异,遂又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情,越来越觉得这阵子都有点不对劲。思前想后一番,愣是没弄清原因在哪。 “最近受刺激了?算了,管他的。”慕幽甩甩脑袋,决定不再多想,纠结他人的事情也不是她的性子,索性抽出随身长剑,舞起剑法来。 正文 第五十四章宫宴 微微寒风拂面,似有淡淡凉意,撩起发丝两缕,随着身形走动肆意飞扬,慕幽于一旁青松之下伫立,步履微动,手腕转起,缓缓翻起剑花。动作不疾不徐,似有半醉半醒之意,看似绵软无力,剑锋扫过之处却是处处风劲力足。正于不紧不慢间趋步扫剑,忽如一阵烈风刮来,脚下走势瞬时疾如电闪、快如蛟龙翻江,竟是让人看不出动作,一阵如风若雾的招式过后,瞬息顿足收剑。青松苍翠,竟是未经住剑风,落了一地松针。 “九幽侯真是英姿飒飒,武威巍然。”路旁走过一位年轻夫人,碰巧见着慕幽舞剑不由的小声赞叹。 声音虽是不大,却也是入了慕幽的耳中,朝着那处看去,正瞧见那夫人满脸欣赏之色,那夫人见着慕幽转身竟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慕幽随意淡笑,见时日还早转身准备去别处转转。 “夫人回吧,您怀有身孕别受了风寒,老爷现在对您可紧张得很。”在那夫人身侧候着的小丫头提醒了句,主仆二人便是离开了。 怀孕? 似是一道电光在慕幽脑中一闪而过,突然想起前些天画临与她提及生孩子的事情,再一思及这两日画临的怪异,一拍脑门。 “对,定是被他娘催着生子催的。”慕幽恍然,怪不得觉得画临成亲后就跟个傻子一样,还总对她笑,这么一想心中也自是平坦顺畅了许多。 慕幽又看了眼池水,转念一想去往北苑正殿。池面寒气倾染,似是起了一层细薄的冰茬,俊风一吹似是微微颤动。 北苑正殿,赫连空身子歪斜靠在榻边,榻上摆着个棋盘,此时他正一手里握着个暖炉一手握着棋子琢磨着。 “赫连空,你闲的自己和自己下棋?”慕幽刚踏进殿堂,就瞧见赫连空把棋子放在棋盘上复又拿起再重摆。 慕幽这一声喊嘹亮清脆,赫连空没个防备手一抖碰歪了刚摆的棋局。 赫连空把棋盘往旁边一推,转身看了眼慕幽,打个哈气说,“怎么这会儿来了?” “问你点事。”慕幽随意往榻上一坐,双手枕在脑后,半躺在卧榻上,双眼看着殿堂内的天花板。 “什么事你说。”赫连空半个身子趴在棋盘上,一手托着腮等着慕幽说。 慕幽缓缓点头似是有所思索,忽然侧过身子看向赫连空,一手也支在棋盘上,几乎与赫连空头对头。 “我问你,太后催你生皇嗣的时候什么感觉。”慕幽蹙眉表情略微严肃,却是看的赫连空一头雾水。 “感觉?”赫连空挠了挠脑袋,一脸迷茫。 慕幽沉思,一瞬抬起眼眸,眸光晶亮,“是不是头脑不清,对嫔妃格外好。” 赫连空状似思索了下,“你找我就问这?” “快说。”慕幽见他想了一想后却是说了这么句无关紧要的话,朝他脑门上拍了一掌催促着。 “疼,哎哎我这可是龙首,平常人可不能冒犯的。”赫连空连忙往后躲了躲,揉了揉脑袋嘟囔一声,说着还朝殿外扫了一眼,见四处无人又灰溜溜扭回脑袋。 一抬眼见慕幽瞪着他,对着他又抡起拳头来,立马伸手摆停,脸色一垮,“我天天都是头昏脑涨没清醒过,让你一拍更混了。” “要不我给你拍清醒,好好回忆下?”慕幽双手环胸,对着赫连空似笑非笑,眼神却是目露凶光,像把利剑扫过。 赫连空见状,立马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是,你说的对,我当时就是那样。” 慕幽看赫连空很是认真的模样,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心中坦然十分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想想画临那样聪明绝顶与世无双的一个人,成亲后就没来由跟个傻子一样胡言乱语,此番更是断定是被催着生孩子催的才会对她如此反常。 赫连空不知慕幽在想什么,只见着她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顿时升起一股好奇来。 “你到底怎么了?”赫连空扯了下慕幽的衣袖。 “画临最近很怪,我觉得是被催着生孩子的缘故。”慕幽心中释然,倒是轻松地与赫连空聊起。 赫连空一听慕幽问这个是与画临有关,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试探着问,“那他哪里怪了?” “他说要一心一意对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慕幽想起刚刚画临的眼神,又是不自觉的身子一哆嗦。 “咳咳,还……还有吗?”赫连空听到这话一激动正要问话,却是被自己的一声咳嗽给噎到。 慕幽嫌弃的看了一眼赫连空,一转眼珠子想了下,“还有就是……笑,莫名其妙的对我笑。” “哦。”赫连空敛了敛神色,似是沉思,心里的不安又是多了几分,担心画临已然是对慕幽生了情了,心情顿时很是复杂。 “这不是脑袋不清吗?绝对是着急生孩子给急的。”慕幽看赫连空像是在思考,便以为是在替她分析,一拍大腿自己总结道。 赫连空也是一拍棋盘,拍马屁般的对着慕幽称赞,“阿慕真聪明,你说的太对了。”心里却是鬼使神差的不想让慕幽看清画临的心思,便是随口附和了。 慕幽咧嘴一笑,自顾自得意道,“我就猜是这样。” 赫连空看了看时辰,差不多该到晚宴时候了,“去准备参加晚宴吧。” “好,你今晚一定多小心。”慕幽拍了拍赫连空的肩膀。 赫连空倒是并不担心,一摆手随口说,“有你坐镇,我谁都不怕。” “那是自然。”慕幽听闻抬起一手朝赫连空肩上一搭,自信道,“那我出去转转,你好好待着别乱走动。”以免再遇到危险。 “我听你的。”赫连空乖乖点头。 随意转了两圈,没见到有什么地方异常,慕幽才慢慢悠悠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回到房间看到画临正端坐在桌边,手里拿了本书籍静静看着。此时画临看到慕幽进门,倒是合了书本看向她。 慕幽怕他又乱说话,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等等。 “夫人,走吧,晚宴快开始了。” 慕幽心里一松,再看向画临,见他眉目微敛气定神闲,此时稍有疑惑的看了看她,心想好像正常点了。 “好,走吧。”心里如是重负,率先步出房外,脚步也是轻快了些许。 画临仍是淡笑,步子沉稳却是随着慕幽的节奏紧随而行,眉眼间一抹柔光隐现,慕幽大大咧咧自是无所觉察。 宴厅两侧,众人均已纷纷到齐,大臣各自随意寒暄,等着赫连空入席。慕幽和画临刚刚落座,赫连玦也缓缓步入大厅,看到他俩后略微勾唇一笑,阔步走到前方,从容落座。 不久,赫连空从厅后出现,走向殿中正位落座。 “晚宴开始。”小喜公公一声嗓音亮起 “吾皇万岁。”众人纷纷起身作揖叩首。 “众爱卿平身。”随着赫连空的话音落地,各位又都纷纷敛袖回到各自的座位。 赫连空接过小喜公公递来的册子,清了清嗓音,“诸位爱卿今日狩猎,各个勇猛威武,均是满载而归,实是体现了我大衍男儿英勇气概。” 众大臣皆道,“臣等承蒙皇威。” 慕幽耸耸眉,看向赫连空,不羁道,“只说男子,女子呢?” 赫连空听闻出声一笑,故意正经道,“谁人不知,九幽侯巾帼不让须眉,今日狩猎你可是头筹,说说看想要朕赏赐什么?” 慕幽一听赏赐,眸子亮了几分,顿时扬眉道,“我要今日打的那只老虎皮。” 众人一听,纷纷想起今日听闻九幽侯赤手打虎一事,皆是佩服之极,有些亲眼所见之人还生龙活虎地和旁白的同僚描述起来。 赫连空轻快应道,“好,那就赏你虎皮。还请顾爱卿差人去取。” “是,皇上。臣去去就回。”顾云隶属户部,此次冬狩皆有他一手操劳主持,他赫然起身,恭身行了一礼,便准备转身出宴厅吩咐行事。 “等下。”慕幽倏地起身,朗声喊道,“我与顾侍郎一同前去。” 话音刚落,画临眉头微蹙稍显讶异地看着她,慕幽随意瞥了一眼,转身是对着赫连空说,“我去看看就回。” 赫连空调整了下坐姿,摇摇头半是无奈,灿然一笑道,“随你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虚与委蛇 大臣们倒是不多在意,看慕幽满面含笑轻快而去,只道是九幽侯对那取老虎皮好奇的很。而后又都纷纷看向赫连空,等着接下来的内容。 “众目所见,今日赛马皇叔荣获头筹,理应重赏,不知皇叔想要朕赏赐什么?”赫连空语气满含尊敬,说话间微笑地看着赫连玦。 赫连玦优雅的端坐于席间,放下水中的杯盏是淡然一笑,“臣参与赛马只因享个快意,之于赏赐并未多想,实是府上无所欠缺,并无一物乃臣所需求,无需赏赐。” 一句话是不紧不慢的说出,赫连玦面色淡然无波,勾唇牵着一抹无意地淡笑,看向赫连空的眼神里稍稍溢出二分不屑,一分无谓,七分傲然,随之化作一抹淡雅敛于眼底。 “那……朕……”赫连空见此讪讪笑着,好不尴尬地在矮桌下悄悄搓了搓手心,“朕便随了皇叔的意。皇叔真是淡名泊利,心界出尘,朕敬皇叔一杯。” 喜公公在一旁听闻,立马给赫连空斟了一杯美酒,赫连空瞬时端起琥珀色琉璃鎏金杯盏,朝着赫连玦的方向敬了一敬,遂之一口饮下。 赫连玦身旁恭敬侍奉的宫女也是为他斟上一杯美酒,酒香四溢一瞬绕至高挺的鼻尖,他方一触碰香气便眸光微动略有一丝迟疑,遂之将微弱表情隐藏而去,自己随后又拿起一旁的镶金祥纹玉茶壶,倒了一杯温热茶水。 “本王今日身体偶感不适,服了几味药不便饮酒,还请皇上体谅,本王以茶代酒回敬。”赫连玦仍是淡然一笑,端坐席间举起白玉杯子敬起,遂未等赫连空开口已是缓缓将茶水饮尽。 赫连空见此,神色顿了顿,连忙说道,“无妨,身体重要,皇叔但请随意。” 赫连玦微微颌首,眼底一抹深意一闪而逝。画临从赫连空饮酒之时便是不着痕迹的看着他,方才赫连玦的略微迟疑尽收入眼底,画临见之是唇角轻轻浅浅的一勾,继而兀自端起面前的白玉茶杯抿了两口。 “众爱卿尽可品用今日美酒佳肴,以缓赛马狩猎之疲。朕令乐坊舞妓准备了上等歌舞表演,但可同观。”赫连玦朗声告知一众大臣开始动筷品食,话落先自行拿了筷子夹起喜公公提前放置到骨碟的美食,摇头晃脑吃的起劲。 大臣们见着赫连空率先动筷,也是纷纷开始享用美酒美食。歌姬舞姬稍瞬买着细碎步子入得宴厅,见着赫连空抬手示意开始,一阵吟吟细声伴着琴声缭绕婉转流畅,厅中舞姬扭转曼妙舞姿,长袖甩起已是歌舞开场。 此时慕幽与顾云前后步入宴厅,人刚进得殿内,便闻得一阵疾驰脚步声,和着殿中琴瑟之声更是衬出几分欢快。 “赫连空你看看我带了什么。”慕幽言语间带着几分得意,全然是对着赫连空说的,说话间已行至赫连空跟前。 画临自听到慕幽声音响起便转过头去看她,看她面庞被厅中灯烛柔亮的光晕一映倒是英气中又多了一抹柔润。正见着这一抹清逸柔润的一笑,心间如注了一汪沐着暖阳的清泉,润得眸色柔亮。稍一愣神,便已收了神色,转回身来等着慕幽回席,却见慕幽已是去了赫连空面前。 慕幽飞速阔步凉风拂面,一路走到赫连空面前,眉眼弯弯递给他一样物件。赫连空好奇的伸手接过,那物件稳稳放置手心,长度将近占了整个手掌,赫然是一颗虎牙。 赫连空一阵欣喜连连赞叹,“这牙身光洁圆润,可以做个腰佩,形状像月牙还怪好看的。” 慕幽眉宇一扬,一派豪放道,“送你的,虎牙辟邪,能保你平安。” 赫连空闻言很是感动,若不是大臣都看着他铁定给慕幽一个结实的拥抱表达心情。慕幽瞧他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切了一声撇撇嘴不再看他,转身回了座位。 二人的举动尽数没入眼底,画临心底不由得一沉,闷闷的看着慕幽回位,转而瞧了一眼赫连空正揣进怀中的虎牙,看向慕幽的眼神里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酸楚。慕幽见到画临这般模样,又往赫连空的方向看了一眼,自觉心中了然。 “要不这个给你?”慕幽从怀中又摸出一颗虎牙,与刚刚给赫连空那颗大小一般,同样光亮顺滑、皓白如玉。此时看着画临,随意问他,以为是画临也喜欢这虎牙,方才才会用那般近似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画临闻言心中顿觉一喜,心里那抹隐隐的醋意倒是消了不少,缓缓接过虎牙便立即放入怀中,眼底尽是一片欣然。 “谢过夫人。”画临眉眼含笑瞧着慕幽,“我很是喜欢。” 慕幽倒是显得随意,摆了摆手,“喜欢你就收着吧。” “定当珍藏。”画临坚定地道,拾起银筷给慕幽夹了一块排骨,“夫人多吃点。” 慕幽听了画临前一句话,本是不以为然的随意笑笑,珍不珍藏是他的事,他想怎么来她倒不多关心。见到画临给她夹菜,她一低头才发现骨碟里已是一座小丘。 “我自己来吧。”慕幽干笑了两声,立马制止,自己拿起银筷吃了起来。 厅中央一段歌舞将将结束,一列歌姬、舞姬恭身而退。这时赫连玦看了几眼慕幽随意放置一旁的虎皮,出声问道。 “侯爷这虎皮倒还算色泽莹润。”赫连玦语调轻巧,眸中闪过一抹戏谑。 “那当然。”慕幽闻言瞧了眼赫连玦,见他那一抹戏谑之色便懒得多搭理,简单回了句继续夹起东西吃。 赫连玦显然话未说尽,狭长眸子里玩笑之意更甚,调侃道,“皮草只此一匹,不知是于左相做件长袍,还是侯爷自己留做披风?” 慕幽听闻此话,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这皮毛手感倒还算柔软,我准备给团子当被子用。” 赫连玦未料到慕幽做此回答,一时哑然,转瞬意味深长地看向画临,“可是府上那只蒙古狼,这狼崽待遇着实不一般。”话落眼底一抹笑意意味明显。 在座诸位大臣官员听闻慕幽要将虎皮给家中狼崽做被子,皆是一阵唏嘘惊叹,尤记起画临之前还被这匹狼咬伤了手,顿时目光同情地朝画临看去。 只是画临仿若未闻,面色淡然如水,满是关心的夹起了块红烧鱼块放到慕幽的骨碟中。 “再吃点。”画临语调轻柔,仿佛眼前只在意慕幽有没有吃好。 慕幽正欲告诉他不要再夹了,一位大臣一句感叹声瞬时传来。 “看左相与侯爷,如此恩爱深情,真是羡煞旁人呐。” “是啊,左相居然如此淡定从容,对侯爷真是宠爱有加……” 大臣们左一言右一语适时的夸赞,赫连空则是在殿上看得极为尴尬,心中恨恨却也不好多言,只好低头默默饮酒,不予参与其中。 慕幽听到大臣的话,只觉得心里火苗噌噌冒起,眼见着画临正要再给她夹片青菜,顺势将他颀长白皙的俊手推开,扭头瞪视着他,压了些火气低声说“别夹了。” 画临的纤长玉手还未收回,大臣们一阵轻叹之声又是此起彼伏,纷纷说着二人多么深情款款眉目传情。有人叹言九幽侯如此潇洒豪爽之人也懂体恤夫君,担忧画临身子不好,才将画临正要夹给慕幽的菜给推了回去。 赫连空在一旁一直默然听着诸位大臣所言,心里尤其复杂,也是满心的不乐意,却只得又一杯接一杯喝起了闷酒。 慕幽听诸位的言辞越说越离谱,一阵气结,皱眉扶额不知说这些大臣什么好。 赫连玦见状像是发现了趣事一般,双目淬了十分的笑意,忍不住又开口戏谑道,“左相与侯爷如此伉俪情深,不知打算何时要个孩子?” 赫连玦这话一出口,慕幽整个脸色顿时一僵,扶额的指节微微收拢。不料画临很是礼貌地双手作揖,一双没美目波澜不惊,声音温润如玉,“谢九王关心,快了。” “恭喜左相、侯爷,贺喜左相侯爷。”众大臣竟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祝贺,就差没补上一句喜得贵子。 礼部尚书又是插嘴说道,“左相与侯爷所生之子,定然是文武全才、国之栋梁。” “必定是世间少有的聪明机灵,举世无双可堪大任也。”刑部尚书不由得附和。 赫连空听到画临那句“快了”便是面色一沉,此时又听得大臣们所言,这下径自拿来镶金翠色酒壶,给自己倒了慢慢一杯酒,一口下肚目色沉沉地看向画临。 “啪”的一声,却是慕幽一拍桌子倏地站起身来,袖口一沉却是被画临修长的手指攥住,另一手揽了她的肩头是将她拉回了座位。 正文 第五十六章刺客 慕幽正欲发作却被画临拉了回来,扭头双目愤愤地看着画临,画临则是清浅的一蹙眉头,眼神沉了沉,微微摇头语气也是浅浅淡淡,“别闹。” 慕幽咬牙切齿,冷哼一声,宫宴之上终究不好发作,只是径自去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一满杯醇酿,重新拿起银筷闷头吃菜。 赫连空视线一直未离开过二人,但见刚刚画临看向慕幽的神色中,从大臣夸赞他们“伉俪情深”时的淡然,到方才慕幽倏地起身时的一丝紧张,以及刚刚慕幽埋头吃饭后他的欣然浅笑。统观如此已是全然肯定,画临对慕幽当真是上了心的,心里更是烦闷不已,满不是滋味。 赫连玦在一旁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三人间不易察觉的情绪。此时看着慕幽不时斟满一杯酒下肚,而赫连玦更是一杯连着一杯饮得更急,心里是一阵得意悠然,慢条斯理的端起自己手边的白玉杯子饮了口茶水。 早在一众大队正往北苑行驶途中,这酒水便已被他安插的人手下了毒的,此时赫连玦就等着众人毒发,好伺机让早已安排好的刺客适时行动。 不多时,部分大臣家的小姐们也一一前来献艺,有的闻乐作画,有的边舞边作出一手好字,还有的抚琴一曲。众人一一领略过小姐们的文艺风采,时间大约已过了半个时辰。 赫连玦一直静候一旁,却见赫连空自己已经陆续喝了一壶半的酒,除了有些醺然却未瞧见半点中毒的迹象,继而脸上的淡笑依然是更僵了几分。他转而看向对面边吃边喝的慕幽,也是没有一丝预判到的中毒迹象,不免心中疑惑间眼神随意扫过画临,却见画临也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看着赫连玦这边。 二人视线就这么短暂的一触碰,赫连玦是眉头微动眼神略有深色暗暗思索,画临则是气定神闲面色波澜未见眼中一片清明从容。电光火石对视间,赫连玦心中隐隐下了结论,暗道这毒似是起不了作用了。 赫连玦遂是嘴角染开一抹无谓的笑意,随之起身悠悠然出了宴厅,众人都还沉浸在厅中一组京戏所唱道的情节,少有人察觉到他的离席。 慕幽此时看着殿前活灵活现的说唱故事,之前被打趣的气倒是忘了不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沉浸在精妙绝伦的演绎中,不经意间又是几杯酒下肚。她眼神随意地瞟过一眼赫连空,纳闷起他今日怎么酒瘾这么大,再看回表演时发现了赫连玦的位子空着。 “赫连玦呢,会不会去搞什么动作。”慕幽不解地看了一眼画临,对方朝她清俊一笑。 “静观其变。”画临清浅一语后看到慕幽又是给倒了一杯酒,颀长俊手一抬按着慕幽稍显麦色的指节,“少喝些,今晚难免有所动荡,小心为好。” 慕幽将酒杯拿至一旁躲开,嘴上不屑道,“我没多喝,动荡就动呗,横竖翻不了天。” 画临看着慕幽又将杯子满上,自己默默夹起一块儿糯米丸子给慕幽递去,“那就多吃点。” 慕幽一翻白眼顿觉无语,未动银筷,自己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未过多时,京戏名伶也是表演完毕落幕下场,纷纷退下。 这时,再度现身的赫连玦忽然唇角噙笑,出声提议道,“皇上,臣这里寻着几个善舞剑的能人异士,可否请上来给诸位助助兴。” “哦?好,那就请皇叔将他们请上来吧。”赫连空兴趣沉沉,随口无所谓地应了句。 不一会儿,上来五个男子,身穿淡墨色长衫。其中两个双手各持一把短剑,另一个赤手站立于中间位置,其余两位每人拿了一个陶埙,几人走到中央一同抱拳,恭身行了一礼。 “臣等特来为皇上献上一段剑舞,祝皇上圣体安康、神威永驻。”几人行礼奉承过后皆是异口同声的喊道,声音洪亮有力。 “好,开始吧。”赫连空调整了下坐姿,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五人颌首,遂排开站位,拿陶埙的两人分别靠边站于两侧,率先奏起曲子来。低缓浑厚的韵律遂在宴厅四散传开,一声低来一声高,此起彼伏、交错婉尔。 随着埙声绕梁而起,两个手持短剑的男子依次舞起短剑,中间那男子两手微抬似是舞起了太极。手持短剑的两人动作略快,却是快中有慢,赤手男子缓缓打着太极招式,那一低一高的埙声是渐渐混为一个音色。倏地音调稍稍一高,赤手的男子竟是猛然一个跃身空翻,落地之时一手瞬时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原来那赤手的男子竟是别了一把软剑在腰间。 一阵掌声四起,在座的诸位大臣皆是鼓掌称赞,练练说这表演如何精彩绝伦。却见舞剑的三人动作瞬间变换,相互持衡处处生风,动作极快的一个翻身飞向赫连空。诸位大臣瞬间一阵吸气神经绷紧,赫连空刚拿银签扎起一块儿雪莲果,手一哆嗦掉落在矮桌上顺着滚落在地,魏宜站在一旁手已经握上腰间佩剑。 那舞剑的三人却在距离赫连空还有三米之远忽的落地,五人均是不着痕迹地细看了一眼魏宜以及慕幽。 赫连玦始终不紧不慢的看着厅中动向,心想这几人即便不能成功行刺,至少也能不露痕迹的吓吓赫连空,暗自长长自己的威风。冷眉一抬,瞧见赫连空惊吓中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果子,心里暗笑,饶是自在地夹了一片小牛肉片递至口中,细细嚼着。 诸位大臣见是虚惊一场,纷纷擦了擦额头惊出的几点细汗,有的更是喝了几口酒来压了压惊。 那舞剑的三人此时动作极快,短剑与长剑互相碰撞,剑影忽闪之间一柄短剑竟是“嗖”飞了出去,直直朝着赫连空的面门飞过,同时另一把剑却是朝向了慕幽的方向。 大臣们又是此次是一阵惊呼声,诧异的看着场上突发的意外,手心瞬时捏了把汗。埙声也是戛然而止。 “嘭”、“噹”两声,两支银筷如疾风扫过,逐一将那两柄短剑打落。慕幽倏地抬手,琉璃酒杯瞬时飞出,直直击中手拿长剑的男子的脑门,酒杯落地已是摔个粉碎,长剑哐当落地,那男子的额头已是鲜血淋漓,男子直捂着脑门悻悻地看了一眼赫连玦。众人再一看慕幽的位子上,确是少了一双银筷。 赫连空惊魂堪堪稳住,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如此,看向慕幽的眸中甚至漾起一抹雾色。 “哼,班门弄斧。”慕幽一声喝起,那五人纷纷竟是落荒而逃,剑也是顾不得再去捡,五人本还以为小命就要不保。 慕幽不屑地一斜嘴角,随意活络了两下手腕,“这点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打混混。” 此话一处赫连玦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在座的各大臣也纷纷面面相觑,想想方才都还饶有兴致的夸那几个来着,一时场面很是尴尬。 赫连空此时已经缓了神色,见此气氛,连忙摆了摆手说,“教乐坊不是新排了歌舞,叫上来让诸位爱卿欣赏欣赏。” “好……好……” 大臣们一听纷纷都说好,以此掩盖尴尬。 一时又是乐声四起,一群蒙面舞姬扭起腰肢,舞姿蹁跹地步入中央,一瞬时围起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央是几个手拿笙箫的乐姬,未有人看到,其中一个乐姬进场时暗自扫视了一圈,不动声色绕到舞姬阵列中正对着赫连玦的位置。 舞姬身穿火红色霓裳,如一团团火苗在场中央摇曳生姿,不时变化着舞步,如步步生莲一般很是精妙绝伦。笙箫之音也是婉转入耳,不同于将才的陶埙那般低转浑厚,却也是使人不觉陶醉其间,随着杯中美酒,借着舞姬广袖飘渺,生生惹得人们沉醉其中。大臣们此时是连夸赞也未记起,逐有一二,酌着一两口杯中酒,竟是跟着乐声浅浅哼起曲调。 一曲歌舞渐渐接近尾声,大臣们恍然间也是如梦初醒一般,微眯着眼眸看那舞姿轻灵。随着一声转合低回,尾音绕梁回荡,舞姬们步子纷纷一顿,曲毕舞停。 一片掌声雷动,大臣们很是默契的纷纷顿了几分后同时鼓掌。 美人们纷纷欠身依次离去。毫无防备的,一名乐姬突然一个旋身,连连几发袖箭飞出,各个刺向于席间优雅而坐的赫连玦。 又是一片哗然,那几支袖箭随着众大臣的惊叹之声,却是已纷纷落地。叶深于电光火石之间已飞身至赫连玦身前,抽出腰间佩剑几下打落了那几支袖箭。赫连玦始终是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笑意却是未达眼底,面上仍是清冷不羁。 正文 第五十七章介意 叶深刚刚挡开袖箭,这女刺客已是手持长剑,直向着赫连玦胸前逼近。长剑还差几分便可刺入赫连玦胸膛,却见几名夜行人连连闪入宴厅,挡去了女刺客的长剑,几人与那乐姬打斗起来,一时竟是难分伯仲。 赫连玦缓缓坐下,微眯了眸子看向那位蒙面“乐姬”。这女子,竟能周旋于他的随身暗卫重重包围中。 夜行人招招致命,纷纷围起女刺客欲将之围困起来,以便擒制。女刺客奋力抵挡,不时变换招数,几个飞身躲过了夜行人的围困。 大臣们纷纷往后退至墙边,只怕刀剑无眼、殃及池鱼。慕幽则是端坐于席间未动,静静看着那女刺客,思索她的胜率有多少。 渐渐的女刺客动作比之前缓了许多,几次险些被夜行人的剑刃划伤,看样子怕是体力难敌众敌。慕幽沉眸,芊长细指悄悄抚上袖口。忽的,女刺客腿脚略微一软,未躲过一名夜行人的长剑,剑锋凌厉刺向她脖颈处,却见夜行人的剑锋突然一偏,剑刃从女刺客的发间穿过,一缕青丝滑落,女刺客迅速一躲已是避开了要害,却是划伤了肩头的肌肤。 刚刚几根银针飞过,恰巧弹开那夜行人的剑锋,确是救了这女刺客一命,见此行难以成功,女刺客未有犹豫,摸出一颗迷雾弹旋身飞离。飞身的一瞬,扭头向着慕幽的方向扫了一眼,见着慕幽摸了摸袖口,收起一根还未出手的银针。 大臣们虽见着女刺客已然逃走,却都是惊魂未定,半晌没人敢回到座位上。 赫连玦此刻迅速起身,冷声吩咐夜行人,“快追,要留活口。” 夜行人领命纷纷疾步朝殿外追去,还未走到殿门口,却见一个身形一闪,几名夜行人均被拦下。 慕幽气势巍然的站在门口,双手支在腰间,唇角略微倾斜间神色不羁,“只是个小刺客,九王爷有什么可慌的?” 赫连玦瞬时冷笑一声,面色微沉,“本王自是不慌,只是担忧刺客掉头行刺皇上。” 慕幽嗤然,身形未有一丝松动的意思,直言道,“谁都看得出刺客就是冲着你来的,少拿皇上说事。” 这话说的至此直白分明不留情面,饶是摸爬滚打脸皮修炼多年的众大臣也熬不住,一时气氛陷入僵局,厅内众人皆是一阵尴尬。 “呃,那个……要不朕派御林军帮皇叔追查……”赫连空突然弱弱说道,语气中似有犹豫,话没讲完便看见慕幽一记冷眸飞来,生生咽了下去。 慕幽又睨了一眼赫连玦,朗声道,“晚宴都没结束,九王爷这么识大体的人,哪好意思扫大伙的兴致。”心里暗自出了一口恶气,赫连玦前面拿她和画临打趣的账,她不多不少都还给他。 赫连玦遂之勾起一抹微笑,皮笑肉不笑道,“本王自是不好打扰皇上雅兴,晚宴继续。”话落便是脸色阴沉,缓缓落座。 慕幽英眉一挑,满面笑意的回了座位。夜行人只好逐个隐退。慕幽回到席间,不禁暗自骂道赫连玦这人脸皮真厚,如此这般都能摆出一副假笑,心里想着看向他的眼神又是多了几分不屑,举着杯子继续喝酒。 见慕幽此时正瞪视着他,轻蔑之意显露无疑,赫连玦阴沉着面容,修长指节握着白瓷杯子渐渐使力,眸中一抹厉色扫向慕幽。 “哐”的一声,慕幽将杯子用力朝桌上一放,那酒杯应声裂出一道细纹,一瞬碎了两瓣。画临心中一紧,立时握住她那纤长细指,手心微拢似是怕她不小心再伤了手,更是怕她一个脾气没收住再起冲突。 慕幽察觉,猛然抬手便要将画临甩开,双目冒火瞪着他,不料他手上力道却是又紧了几分,两只手便是这么牵起,僵持着。 画临眸光微动,微微摇了摇头,遂将慕幽的手朝他这边拉了过来,以防一个不慎她起身打人。慕幽见此自是明白他此举为何,宫宴之上到底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微微抽回手来,决定不再去看赫连玦。 赫连玦看着对面二人的动作,一张阴沉俊颜却是重新染上一抹笑意,突然来了一丝兴致。 “左相与侯爷二人果真是绝配,只是不知何时生子,本王到时必定奉上大礼。”握着杯子的长指力道一松,却是装模作样的低头轻笑出声。 慕幽闻言便见着他那一脸的狐狸样,火气刚要压低几分,却是猛然窜起,迅势将袖子一掳抡起拳头。 画临见此,稍一犹豫后终是心下一横,白皙手指迅速绕过慕幽身后。她将要起身,顿觉腰身一紧,画临一手已是悄悄搂住了她的细腰。 慕幽经此身子一顿,扭身又是气结地看着画临,纵是咬牙切齿却不便对他发作,却见着对方仿若什么都没做一般,面色平静如水,一副清绝出尘的模样。 慕幽面上一阵黑云滚滚,心里直骂赫连玦和画临道貌岸然,只觉得这两人的脸皮是一个比一个厚。 赫连空全然看着这三人直接的表情互动,见到慕幽那一阵黑过一阵的清冷面颊,更是吓得话也不敢多说。当他发现画临放在慕幽腰间的玉白长指,很是介意的喝了一杯酒,当下决心要找画临好好谈谈。 诸位大臣们早已是端坐于席间,接着又在一片莺歌燕舞中,不时传过几句欢声笑语。 “把你爪子拿开。”慕幽压低了声音,面观矮桌,却是对着画临冷冷开口。 画临反倒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一派正经之色,“松开容易,只怕夫人又要冲动行事。” “你……”慕幽一字吐出,却是一口气把剩下的话给憋了回去。桌子上,宫女早已拿来了一盏新酒杯,此时她一阵沉默,兀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准备一饮下稍稍解气。 “喝酒伤身。”那白皙玉手又是伸了过来,一满杯酒立时到了画临面前,静静搁在桌子一角。 慕幽顿时一阵白眼,“你是不是脑子又昏了?” “……”画临被这一句话问的,很是无解,。 慕幽见他一脸的疑惑却仍是淡笑着看她,遂撇嘴说,“就算你娘总催你生子,你有压力也不能总说胡话,画临你是个有原则的人,别整天跟个半傻子一样莫名其妙就笑。” 画临听到那句“半傻子”,不禁莞尔,看向慕幽的眸子里又是多了几分柔色。 “对,就是这种笑,傻兮兮的。”慕幽突然肯定道,立时戳戳画临的脑门,满脸疑窦,“是不是喝醉了?” 画临则是丝毫未动,就看着她那芊芊玉手放在他额头上,面如清泉,“我今晚滴酒未沾,何来一醉?” 慕幽立时冷哼一声,手疾眼快地把自己的酒杯拿起,一个仰头一杯酒下肚。 她此刻未看画临,面观矮桌自顾说道,“我宁愿你是喝醉,最起码能醒过来,可脑子昏了就难醒了。” 画临闻言,只是静静凝望着她,虽说觉得她这话有些无厘头,可又实在是看得通透。慕幽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这次画临只是浅浅睨了一眼,任她端起酒杯,细细饮酌。 一杯酒喝了一半,红唇离了杯沿,芊指一指那些喝的潦倒卧醉的大臣们,“他们喝酒是求一嘴,而我但求一醒,越到醉时便越是清醒,醉酒的人,才是最真实的。”话落慕幽又看了一眼杯中酒,遂将剩下的一半缓缓饮尽。 画临就这么在一旁观着,听了她这番话道来,微微颌首,笑而不语。 晚宴接近尾声,赫连空已是醉的不成样子,他今日喝的着实不少。忽的颤颤巍巍的起身,小喜公公连忙上前搀着。 赫连空双目是直直盯着画临,原本有些愤愤地眸子,因着一丝醺然,倒是得出一抹迷离。抬手间食指倏地伸出,“你,画临,待会儿到朕殿里,朕等着。” 本是见着节目尾声,大臣们皆已准备离席,就等着赫连空起身宣布结束。这时见着他眸色迷离,竟点着名的让画临深更半夜去找他,一时间大臣们皆是呆愣席间,不由得琢磨起他这话中含义。 一时担忧起皇上恐有龙阳之癖。 画临缓缓起身,面容浮起一抹困惑,思索间胳膊被慕幽拿手肘碰了碰,便微蹙着眉头看向她。 “赫连空喊你干嘛?”慕幽直接问道,疑问中多了一丝好奇,以为是这两人有什么要事商量。 “不知。”画临只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正文 第五十八章夜谈 宫宴结束,慕幽与画临并行步出宴厅。画临准备去正殿,冬夜寒风凛冽,此时正值亥时,刚出宴厅行了不多几步,一阵清冷夜风袭了个满怀。慕幽宴会时喝了不少酒,此时酒劲暖着身子倒是没觉得多少凉意,她稍一偏头看了一眼画临,本就白皙的脸庞少有几分血色。 “走吧,我送送你。”慕幽想到今晚几波动荡,担心北苑行宫夜行危险,倒是随意说了句。 “好。”画临自是乐意,立即应了声,声音清淡不着力道,面上柔意浮现。 两人遂朝着正殿走去,画临脚步稍缓,步伐轻浅,慕幽倒也不着急,心思悠闲地踱着步子。 右相徐廉从一旁走过,无意间看了二人两眼,神色微醺中透过一抹狡黠,“左相与侯爷,连这背影看了,都是极为般配。” 状似无意地一句赞叹,声音不大却是刚巧让慕幽听个清楚。话落便看到慕幽扭过身来,双目圆睁地看着徐廉,他倒是自顾自的转了方向,大肚便便悠然的走了,全当没看见。 慕幽立时转回身子,加上晚宴上积攒的气焰,气鼓鼓地对画临说,“我不生孩子,你想都别想。”眸色沉了沉,很是郑重其事。 画临只是浅浅的笑着,不急不恼,面色平和。颀长白皙的右手稍微动了动,低眉瞧着慕幽垂落的芊手,食指微动将要触及她的小手指,却是犹豫了,就怕握上了被她一下甩开。 画临面上柔和平缓,脚步轻浅平稳,心里是百转纠结。慕幽见他又是一副痴傻模样,心想是又糊涂了,一翻白眼不再多言。似是今日坐着的时候有些久,这会儿觉得脖颈微酸,抬手随意地揉了两下。 画临犹豫间,手指是绕到了慕幽的脖颈处,颀长白皙的指节微动,稍稍蜷缩了起来,若即若离将至未至,不料慕幽的小手却是突然递了过了,一下抓起他微蜷的指节。 “今夜居然有星星。”慕幽惊奇道,拉了画临的手微微晃了晃,只一下便是抬起指了指夜空。 画临顿时心里一颤,将要拢起指节握牢慕幽的手指,却是手心一空,心里如同漏跳了一拍。听闻她说的话,状似平静地抬头看去。 “北斗七星,可辨别方向。”画临顺着慕幽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又看着慕幽此时稍显柔和的侧面,心头一暖,声音依然清浅平淡,细听却是淬了几分柔意。 “是吗?”随着慕幽将信将疑的问着,脑袋一偏又看向夜空,“可是我就看不出方向,从来没人教过我。” 画临比她高了半头之多,此时她一歪头将巧靠在他肩头。画临心中顿时暖意更甚,面庞朝着慕幽略微一偏,被她束起的发丝轻轻抚着,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她的额头。 不料,画临颀长的指节刚碰触慕幽,便被她急速的一掌拍掉。 “别碰我头。”慕幽声音沉沉很不乐意,话落继续看了看天上泛着亮光的星星。 “哦。”画临随即是淡淡的应道,转而便牵起她的温热的小手,“那便牵手。” 发现慕幽面色一顿,便要将玉手抽出,画临又立即说道,“我喝醉了,需要夫人扶着点。” “你是当我傻吗?”慕幽闻言蹙眉,“晚宴上你不是说滴酒未沾,骗谁呢?” “哦。”此话一出,画临顿时尴尬,转念一想突然抬手朝着夜空指了指,“有流星。” 慕幽听闻立马抬头望去,认真观察流星在哪,却是未注意到,画临迅速地捏了捏她柔软温热的小手。见慕幽似未发觉,画临望着她心满意足的一笑,虽是淡淡一笑,眼中一抹柔情却是侵染了满心。 慕幽双目望着也空,全然未发觉丝毫异样,不多时是回头问他,“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要用心看,不能只靠眼睛。”画临淡淡说道,唇角一抹暖暖的笑意弥漫。 慕幽闻言,瞬时撇了撇嘴,没了兴致,“这年头啊,看个星星都要费脑子,太麻烦了。” 画临闻言略一叹息,“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懒得出奇。” 慕幽反倒是无谓的一勾唇角,随即看到正殿的大门,挺直了腰板准备将画临送到赫连空的寝殿前,她挺好奇这两人到底要说什么事。 赫连空醉醺醺地坐在软榻下,差点睡着。此时看到二人走了过来,立即起身便是迈着步子就走上前去。 “你回去,这话不能给你听见。”赫连空径自上前把慕幽往殿外面推。 见他如此举动,慕幽顿时一脸狐疑地看看他和画临,“你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瞒着我?” 赫连空步子虚浮的微颤,整个人摇摇晃晃,一听慕幽如此说道,迷迷糊糊的摇头。 “小喜子听旨,今晚不准九幽侯进殿,如若违抗,罚……”赫连玦借着酒胆,顿时大喊一声,想了一想继续说,“罚她一个月不能碰刀带剑。” “赫连空你长胆子了是吧。”慕幽一听也喊了一句,长腿迅速一伸,赫连空立时被她绊倒在地,半天挣扎着没有爬起来,两手软软的一摊反而就这么趴着。 慕幽拍了拍手,转而神情不屑道,“我还懒得听你瞎嘀咕。”话落却是身子一跃,头也不回的飞身而去。 留下小喜公公和画临二人面面相觑,无奈地两人各站一边的,上前去把赫连空从地上扶了起来。 赫连空颤颤巍巍的站着,突然又瞪着小喜公公,“你也出去,不准偷听。”后者点头应着,拱手作揖而退。 寝殿里,赫连空一见小喜公公出去,转身正面看着画临,面色十分严肃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阿慕了?” 画临闻言微微愣神,确是没想到赫连空把他单独叫来,竟是问的这事。 原本未来得及梳理的思绪,此时倒是不得不细细想来。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慕幽那张清冷淡然的面庞,有时会怒目圆睁,有时巍然霸气,有时是飒爽英气……不羁,任性,无常随性,却都印在他心上,不觉得不妥,反而留了欣喜。 喜欢?他心里念着这词…… “是。”画临淡淡应道。方才略微一瞬的思索,终是肯定了这份心思。若说他对慕幽是存了爱意,则这份喜欢中责任更占大部分。 赫连空闻言当下一急,来回踱着步子原地转圈,反倒把自己转的晕头转向,险些又要摔倒。一转脸,便是面色一垮,哭丧着脸。 “左相你……你怎么能喜欢她呢?”赫连空着急,自是一股脑地说着,“她根本就不喜欢你,而且脑子大条,情爱不通,对你不可能有男女之情的。” 画临倒是不急着反驳,面色平静无波,“夫人有时确实心窍不通,可太后曾与微臣讲过,即便她是块石头也是能捂化的,只要微臣用心耐心。微臣觉得,太后所言十分有理。” 赫连空一听,直接发酒疯说,“不行,阿慕说过她不生子,左相要喜欢她就是在为难她。” 画临闻言,幽幽地开口回道,“微臣喜欢自己的夫人自是理所应当,皇上毕竟是外人,就不便插手家事了。” “朕哪里是外人了?”赫连空当即不依,很是不乐意道,“朕与阿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同手足,她的终身大事朕必须过问。” “难道就因为如此,她便终身不嫁?”画临随即沉声反问,“当年逃婚是一时任性不愿,如今毕竟大了,太过任性妄为只会给她惹来非议。” 赫连空似是还欲说些什么,画临却是接着说道,“如若是为了她好,自是应当与微臣联姻。” 听闻此话,赫连空气焰当即蔫了下去,垮着脸说,“她感情上的事不通,也不愿琢磨人情世故,左相喜欢她只会给她徒增心事,她本就脑子不够用,若为此事头疼,整个人都不再随性快乐。” “微臣定不会辜负夫人。”画临闻言面色一缓,语气温和而坚定地说,“微臣父亲一夫多妻,妻妾势力不均,微臣是自小颇有感触,很久前便立誓终身只娶一人。” 说着看了眼殿内忽闪的灯烛,立誓一般笃定道,“慕幽既是微臣的夫人,便是微臣唯一的夫人,定然终生不离不弃。”字字坚定如铁钉入地。 赫连空见着画临与他说及如此肺腑之言,也只好无奈地身子一滑,十分苦闷的坐在地板上。 “朕就这么一个好哥们,偏偏嫁给了左相你。”语气轻叹,呐呐的道。 画临闻言,反倒一挑眉,“嫁给微臣又如何?”以为是赫连空对自己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赫连空借着酒劲,话也比较多,当即口不择言稀里糊涂地说,“朕与阿慕曾经在国子监被罚时,经常与她交流左相的坏话,她听的多了自然对左相十分抵触,你是她先生又常板着脸罚她,她对你也自然没有好感。” 画临一听此话,顿时面色漆黑下来,语气冷了几分,“是么?” 正文 第五十九章掣肘 赫连空却分毫未发觉敌意,随口嘟囔道,“对啊,朕一早就与阿慕提过,说你这个人就跟国子监的竹子一样,单是站那好看的紧,这一动就让人傻眼了,跟木头一样呆。” “是么?”画临闻言面色更是黑了十分。 赫连空此时躺在地上,晕晕乎乎的连连点头。 竟还拍着胸脯说,“当然了,当时阿慕不爱管国子监的事,她脸盲连同学都认不全,见了你却是几次就记住了,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画竹子。” 赫连空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慕幽思索着对他说,国子监的掌事干脆就用“画竹子”这名字代替了,两人当即便是一拍即合,背地里把这名字一说就是两年。 画临听了赫连空一番回忆,心情复杂,少许终是平静下来。 “微臣会照顾好夫人,不劳皇上费心。”画临语气温和地对赫连玦说了句,便欲转身去。 出了殿外,见着小喜公公,又是上前吩咐了几句。 “前几日为皇上找了几位内阁学士辅导国事,此行回宫后万望皇上手心,应以天下民生为重。”画临淡淡说道,话落又朝殿内瞥了两眼。 小喜公公听闻,只是愣愣点头,见着画临神情僵硬只觉得毛骨悚然。 画临不再多言,便欲离开,未走几步却是身上一沉。原来是赫连空踉踉跄跄地走来,两手直接到他身上抱着他。 “左相可一定照顾好阿慕哇,若是照顾不好就拿你砍头问罪。”赫连空说着竟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好。”画临神色淡定,缓缓将赫连空推开,声音温和却是不动如山。 画临淡淡的看了眼还在抽噎的赫连空,“回宫后别忘了补课。”话落弹了弹手拂袖离去。 殿外一角,路过几个小宫女,本是来给赫连空送醒酒汤,却不料见着赫连空抱着画临痛哭流涕,一阵交头接耳后又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此后,此事当即在宫里传开了,皇上与左相关系不同寻常的秘闻,随即散漫了整个北苑行宫。 北苑行宫一处别院的青松下,不时刮过一阵寒风,细细碎碎落下几支松针。慕幽回来的路上,又想起画临说北斗星可辨方向,本就无聊又加上好奇之下飞身上树。 双臂枕在脑后,饶有兴致的看起来星星,看着看着就想起戍守在大漠时的日子,那里的星星比在金陵城里的更是清亮,不过之前并没有像此时这般悠闲认真的观察过。 回忆间看着这群星闪烁,竟发现好像出了北斗星,其他好几颗星星都好像有规律一样,似是连着线的。慕幽不紧想道,怪不得有人看星星都用脑子看,夜观天象可能就是如此吧。思索间不由得撇嘴,对于她这种不爱动脑的还是随便看看,欣赏下美景就行了。 这么一想,便是要翻身下树。还未有动作,却听到一阵打斗声传来,听声音似乎有十来个人。一时奇怪便朝着来声睇去,一抹艳红在几个黑衣人之中穿梭跳跃,躲避着黑衣人的追截。定睛一看,那群黑衣人正是赫连玦的手下的夜行人。 “这女刺客,怎么还没走。”慕幽喃喃自问,思索一番,又观察起那边情形。 夜行人步步紧逼,女刺客奋力顽抗,红裙翩跹中刀光剑影紧随。女刺客广袖一挥,似有一阵浅雾飘散开来,接近她身前的两名夜行人身形一僵,却是直接倒地。其余几个夜行人面面相觑,一瞬却是又手持长剑跟上。 女刺客肩上伤口被打斗的动作牵扯开,鲜红血迹顺着肩头自指尖滑落,没入尘土。夜行人左右追击,不欲留给她一丝可逃脱的机会。 只见她芊指一扬,夜行人却已早有有防备,以免中毒皆是腾出一只手来,迅速掩住口鼻。却不料,她如玉的细嫩手臂刚一扬起,却是瞬间转身飞身逃离,一瞬便来到慕幽所在的青松下,并未有星点粉末飞出。 夜行人见上了当,目露狠戾之色,急急踏步正欲继续追逐。夜行人刚刚踏出几步,空气中几道银光闪过,几乎无一人有所察觉,瞬间几名夜行人轰然倒地,皆是一脸不可置信,接着双目倏然圆睁,一丝血迹从七窍竟相流出,再是毫无生命体征。 夜行人躺倒的地面上,不远处一位男子赫然而立,气质清冷绝然,面色冷厉无波。 “竟连几个夜行人也对付不过了,你退步了。”男子声色沉沉,下巴微仰看向女刺客,清冷的嗓音中却是刻意多了几分嘲讽,“唐隐。” 青松树下,一袭红裙微动,唐隐玉白的指节微微曲起,红唇紧抿。 她这几日在金陵城徘徊,等着寻找机会接近赫连玦报仇,就见着今日皇帝赫连空带着一众大臣冬狩。一路潜行,先是密林狩猎中,本想趁着路段优势,好行刺之后以便全身而退,却见到赫连空与画临二人遇刺,终是心软下出手相助,却也错失了行刺赫连玦的机会。 刚刚晚宴前,唐隐趁一名乐姬出恭之时将其迷晕,快速照着乐姬的样子易容混入教乐坊,又是戴了面纱,自是无人发现异样。 只是未料到,赫连玦竟会带了众多暗卫来行宫,自己竟在打斗中体力不支险些被擒,得于慕幽暗中相助才得以迅速逃离。身上有伤,她寻了一处角落快速处理完伤口,却在要离开之时,又遇见暗中巡查的夜行人。 唐隐暗暗咬牙切齿,看了一眼地上躺倒的尸体,又看向苏遗,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再寻机会报仇。唯恐苏遗抓她回去,她愤恨不已地看向他,神情紧绷。 然而,看着不远处树影摇曳中翩翩而立的苏遗,他毫无波澜的面色让她心中一紧。自从他手中逃脱,她勤练轻功以便必要时候躲避追捕,虽是比之前熟练了很多,但是此时要想甩掉苏遗,怕是很难。 不及她多想,苏遗已经飞身来到她的身前,两人均未察觉,树上还有一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位。 正文 第六十章路见不平 慕幽收敛气息,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很是好奇,只觉得这比看星星看月亮有意思多了。虽是好奇于这二人有何过节,但见着唐隐那火红的广袖上,晕出一片暗红的血迹,不免又暗暗为其担忧。不知道苏遗对于唐隐是敌是友,仅从他唤她的名字看来,该是老相识,如此便是暗中窥察。 “跟我回去。”苏遗沉声说。声音未见波澜,唐隐却是听出了不容拒绝的坚定。 唐隐咬牙,眉心紧蹙,声音也是坚决,“我不会跟你走。” 苏遗扫了一眼唐隐衣袖的血迹,神色似有深意,“你以为我是在与你商量?”说话间,身形极快的一闪,指尖已紧握住唐隐未受伤的手腕。 唐隐躲避不及,皓白的手腕已然被擒,银牙一咬,另一只玉手已是拈起一根银针,朝着苏遗的手臂弹出。 腕上力道一松,唐隐瞬间脱出钳制,立即准备飞身上树。 树上的慕幽见此眸光一闪。 唐隐刚一离地,腰身顿时被束住,却是被苏遗长臂一揽搂进怀中,她拼力挣扎,腰上的力道却并未松开。 “这点轻功也想逃?”苏遗冷笑,目光深邃地盯视着怀中之人,“你再如此惹是生非,只怕自身性命难保。” “我只是报仇雪恨,你放开。”唐隐恨恨道,一双明眸瞪视着他,手中又是拈住一枚银针。 苏遗闻言,手臂力道却是更紧了几分,眼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丝戏谑。唐隐正欲发动银针,刺入她腰间如铁箍一般的指节,却是被苏遗一手握住拉了起来。他将她的玉手拉至眼前,看着那根银针,眸中平静无波,似是早有预料。 “又是太虚散吗?”苏遗眼中不屑显露无疑,“或是孤儿怨。”语气中透了淡淡嗤笑。 “你们五毒的毒药何其多!”唐隐抿唇,腕上灵巧一转,指尖拈着的银针针尖朝下,便要刺入苏遗如铁般禁锢的指节,另一只手已经朝向他的面门拍去,指缝间可见夹着一枚银镖。 腰上一松,苏遗瞬间将她松开,眼中仍是波澜不惊,“暗算不得,反而改正面直击了,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我不想与你费时。”唐隐一瞬将手中暗器丢出,眼神紧紧盯着苏遗,又是多了几分防备,“我只想报仇。” 苏遗身子随意的侧过,将暗器逐一躲开,神色未动,看向唐隐的眼神,始终如在看一只待捕的猎物。 唐隐脚步缓缓往后退去,体力早已不支,此时见着苏遗淡定自若的样子,心里不由泛起惊慌,却是强作镇定。 二人对视不足片刻,苏遗出手欲要上前将唐隐制服,看出了她动作稍有迟缓,心中本就有十足把握将其带走,此时反而不紧不慢的出手。 唐隐明知他根本未用心力与她对峙,自觉得是被戏弄了,更知他若稍稍认真起来,自己绝无转回的余地。他这样无非是告诉她,让她乖乖束手就擒。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尽体力与苏遗耗着。见到他飞出一支袖箭时立时旋身,险险躲过袖箭。突然身形一僵,后背一阵火辣的疼痛传来,鲜红的霓裳,渗出一大片暗红的血迹。 “玩够了吗?”苏遗音色淡淡,面上却显得很有耐心一般,揶揄道,“我看你也没多少力气了。” 唐隐忍着疼痛,心里一横,暗自准备发动仅剩的一个孔雀翎。 树上的慕幽见此面上一丝讶异,本还觉得苏遗招式跟闹着玩似的,却是不知怎么的突然一甩手,一枚暗器来势迅猛地刺中唐隐背部。眼见着她明显体力不敌,慕幽略微看不过,准备翻身下来,这时突然看到一枚形状不明的暗器飞出,向着苏遗袭去。 暗器周身金光一闪,发出的一瞬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绚丽,却是瞬间自暗器本身又射出几道金光,同时闪向苏遗。唐隐此时身子一倾,扶靠着青松树干,面上神情不曾有一丝松懈。 苏遗经过上次接招孔雀翎,见此情境仍是面上平静,几下轻松躲开,逐一破解机关。正欲开口,却是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这暗器怎么做的?”慕幽从树上轻松跳下,兴致勃勃地问唐隐。 见到树上突然跳下一人,二人皆是神情稍有一丝讶色,转瞬即逝。唐隐看到慕幽,想起曾两次助她脱困,又见她对孔雀翎很是感兴趣,随即眸色微动,则是面色一松。 “你若帮我摆脱掉这个人,我便教你怎么制作。”唐隐如是说,面容已是稍显苍白。 “一言为定。”慕幽随即爽快答应,心道本来也有些瞧不惯这男人欺负个女子。 苏遗面色一沉,随即淡而狠戾道,“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不巧,我已经答应了。”慕幽也是神情淡然,仿佛根本没把对方当回事。 他不再多言,瞬间拿出随身的白骨扇,扇面一转,几根银针迅速飞出。 “小心,暗器有毒,触及毙命。”唐隐立即出声提醒,恐怕慕幽中了暗器。 “放心。”慕幽清淡应道,随意一个翻身,轻松躲过银针。 苏遗见此眸色又是一沉,双眼眯起。但见慕幽一个飞身,动作迅猛,招招凌厉有力,似是不给任何机会躲避。苏遗遂用白骨扇逐一躲过她飞来的拳脚,同时启动扇中机关又是射出几道银针,未料慕幽却似早有预料,竟都轻松避开,无一根银针命中。 慕幽不屑地冷哼一声,速度极快的抬脚一踢,白骨扇居然应声而裂,又是一掌极速劈来,白骨扇竟从苏遗手中飞出,掉落在地。 “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慕幽动作间随意说了句,这话很是熟悉,苏遗和唐隐皆是一愣。 苏遗随即冷哼,闪身退后几步,又是嗖嗖飞出两支袖箭。慕幽轻巧一个跃身,抬脚将袖箭逐一踢了回去,苏遗立即闪身,袖箭竟是比他射出去时更加迅速,一支袖箭竟是从他腰际擦过,险些刺中他的腹部。低头,但见腰侧的衣衫,破了一道口子。 “你既然如此爱管闲事,在下便不打扰了。”苏遗对着慕幽冷冷说道,复又极有深意的看了唐隐一眼。 他没想到慕幽竟能次次躲过他的招数,而且还如此轻松自在,也不便再多逗留,转身直接飞身而去。 慕幽看着苏遗走远,双手随意地拍了两下,转身走至唐隐跟前。 “多谢侯爷相助。”唐隐由衷说道,虽然之前说了条件,但想起慕幽的多次相助,心里不胜感激。 “随手之劳而已,我们走吧。”慕幽不多在意的说道,心里惦记着让唐隐教她孔雀翎。 回了房间,两人刚一坐下,慕幽便是迫不及待地问唐隐,“你那个暗器是什么,怎么如此好看又厉害。” “这暗器叫孔雀翎。”唐隐笑笑,很是诚恳的说着。 慕幽很是新奇的默默念了下,眼睛一亮,“名字也挺好听,你可一定教我做一个。” 唐隐见慕幽只是询问暗器,对她的身份却未表现一分犹疑,不由沉吟,片刻终是问道,“侯爷难道不忧心于我的身份背景,不担心我是否居心叵测?宫宴上为何还对我出手相救?” 慕幽听她一下问了三个问题,一歪头也不去多想,爽快说道,“世上无解的问题那么多,干嘛要事事皆知,我就是横竖看不惯赫连玦,就当做举手之劳了。” 唐隐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却是对这个传说中的九幽侯刮目相看。传说中她乖戾不羁,此刻在她看来倒挺是率性洒脱。 “过了冬狩你可以先跟我回府养伤,其他的不急。”慕幽见她只是笑笑不语,随口说道,随后认真看了唐隐一眼,直接道,“你这个人皮看着怪怪的,要不揭下来?” 唐隐愣了一下,瞬间讶然,“你居然可以看出我用了易容术?” 慕幽只是随口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脸不太自然,并非看穿,只是直觉。” 唐隐闻言,不由得想起刚刚在后庭,慕幽躲避苏遗的暗器时那么敏捷灵巧,顿时暗自惊叹她的武学直觉竟如此精准。 随即,唐隐缓缓揭了人皮面具。一双柳叶秀眉渐渐展现于慕幽面前,接着是如皎月一般莹亮沉静的眸子,眸光潋滟楚楚动人,翘挺鼻梁下是小巧圆润的鼻尖,樱唇轻抿,唇色柔媚。 “好好看。”慕幽待唐隐将真容完全展现,略微一愣,惊叹之意不觉讲出,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唐隐一听这赞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清浅,“我的长相只能说普通而已。” 慕幽讶异见一挑眉毛,“这也能叫普通?” 唐隐倒是记起之前,苏遗总是嘲讽她相貌平平之类的话,于是犹疑地点了点头。她这些年在离渊甚少外出,即使外出也未露过真容,也自然未有他人再评说过她长相如何,自己就更不懂世人对美丑是怎么区分。只是想起苏遗讽刺她的话,有些烦闷。 慕幽见她这般,随即摆了摆手,“你受了重伤就睡床吧,我身板硬朗可以打地铺,反正也习惯了。” 听她这么说,唐隐忽然今日宫宴上,见到她身边一位清冷绝尘的男子,想了下问道,“侯爷是否成亲?” 正文 第六十一章同衾 慕幽闻言,无所谓道,“成亲是成了,我虽然与左相画临联姻,不过我二人只有夫妻之名而已,这个你不用在意。”话落转念一想,才发现画临还没回来,不由担心他是否路上出了岔子。 转身正欲出门寻他,门口衣摆一闪,随即画临已经翩然归来。 画临本是奇怪房间灯烛通亮,心里一暖以为是慕幽在等他,步子轻快地迈进房门,却见着房里多了一位清丽淡雅的女子,疑惑间微微愣神。 “这是我刚刚救下的女刺客。”慕幽随即与画临介绍道。 “见过左相,我叫汤因。”唐隐自报姓名,却是用了化名。 此时见着画临面色无波,未掷一语。一时间神思紧绷,手心竟是冒出冷汗,暗中已是备好了银针,若是稍有一言不合,便迅速发动银针逃离。 岂料画临只是静静的看了眼慕幽,却不知作何意思。 慕幽见此,却是不羁的挑了挑眉,“她会做孔雀翎,我准备跟她学学,赫连玦现在正追杀她,我们只有收留了她。” 画临闻言又看了一眼唐隐,后者此时手里紧捏着银针,准备随即撤离。 只是片刻,画临终究是叹了口气,缓声说,“夫人做事该与为夫商量一下,不然如此莽撞怕是要惹事。” 慕幽反而无所谓,“你若不肯收留就算了,大不了我可以搬回侯府住,反正人是救了,我是看不得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再去被诡计多端的赫连玦抓到。” 画临顿时眉眼微蹙,于是说,“夫人若想留为夫便无意见,以后千万不要再随随便便就提回侯府的话。” 慕幽见画临是没了意见,鼓了鼓腮帮子,然后看了眼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唐隐现在身受重伤,画临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 歪着头思索一番,正犹豫到底该让他俩谁睡床。慕幽心里正是盘算着,衣角一沉,却见画临扯了扯她。 她望向画临,只见他对着她和唐隐轻声说道,“房间里有一些可治疗外伤的药,汤姑娘身体有伤不便御寒,我与夫人可以睡外间地铺。”话落便是将床榻拱手想让。 慕幽听闻,很是欣然的拍了拍画临的肩膀,很是赞叹道,“你真是高风亮节、乐于助人,品质无私的确不错。”一阵夸赞过后,慕幽又顿时觉得哪里不对,一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按照画临刚刚的意思,岂不是要和她一起打地铺? 如此想着,慕幽便是不乐意了,“我可以睡树上。” 画临看她一眼,缓声说了句,“树上太凉,夫人还是不要去了。” 唐隐在一旁听着这夫妻两的对话,对他们俩这种相处模式很是匪夷所思。一时默默无语。转念觉得因为自己让两人如此为难,心里顿觉的很是愧疚。 唐隐不由的也去劝慕幽,“确实睡树上容易着凉,若要去也该是我去,毕竟是我给二位添麻烦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那怎么行,你本来就有重伤不能随意动弹。”慕幽立即说道,略一思索,无奈道,“算了。”话落径自去抱了铺盖到外间往地上一铺。 画临直接跟了出去,随即帮着她一起铺展被褥,她却不多在意,随即撒手任画临去铺。自己转身取来老虎皮,往身上一裹就挨着铺盖边睡下了,她实在是不愿与别人太过接近。 画临默默躺下盖上被子,看着慕幽躺着的侧脸,默默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心疼。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睡着,遂将被子拉起盖在她身上,仔细地将被角帮她掖好。 次日,晨光微亮,慕幽缓缓醒来,躺着伸展了下腰身。坐起,却发现哪里不对,一低头看见自己本该在铺盖边的身子,竟是躺到了垫子中央,而身上被子是盖得厚实完整。 自觉自己睡姿没有这么不老实,转念一想是脑中立即冒出一团火,一手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此时画临刚好从外面走进来,见着她赫然直立,却是温柔一笑。 “夫人醒了?” “我昨晚盖着老虎皮睡得好好的,怎么就跑到垫子中央还盖上被子了?”慕幽闻声怒道。 画临见状,自知是惹到了她,却不解释也未搭话,只这么温柔的看着她,淡笑不语。 慕幽神色微沉,见他这般模样,身子又弱,也不好动手打他,真和他争论的话也是自觉说不过他。摇了摇头,转身不再搭理,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就跟吃了哑巴亏一样。 洗漱完毕,慕幽转身去往里间找唐隐,她也是一早就醒了,见着慕幽过来,立即站了起来。 “你坐下吧,身上有伤要注意好伤口。”慕幽上前扶她坐下,又说道,“伤药好用吗?” “昨日涂了一些,今日感觉伤口好了很多,侯爷好意收留,不胜感激。”唐隐心里一暖,再次感谢道。 慕幽却是豪爽的摆手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谢。”转而双目晶亮,眸光烁烁,“你一定要教我做孔雀翎。” “好。”唐隐缓声应道,坚定认真。 “相爷、侯爷,奴婢将早膳取来了。”说话间,二人听到婢女的声音传来,慕幽于是搀起唐隐,二人一同去外室用餐。 画临已经端坐于桌前,似是等着她们,见着二人过来,微微一笑,“夫人,汤姑娘,坐下用餐吧。” 唐隐挑了一边的空位坐下,将画临旁边的位子空了出来。慕幽看了一看画临,一撩衣摆随意坐了下来,却是将头一扭,身子偏向唐隐,不愿去搭理画临,遂是将椅子一拉,挨着唐隐更近了几分。 画临见状,也不多言,默默地夹了一块汤汁豆腐,递到慕幽碗里。刚要开口,还未出声,便是让慕幽的声音给堵住了。 “汤因,你多吃点。”慕幽说话间,直接将碗里那块儿汤汁豆腐夹到了唐隐碗中,自己随意夹了几样菜,吃了起来。 唐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画临一眼,见着他神情淡然,自顾夹了菜默默吃着,顿时也略有些不自在起来。 看了一眼慕幽,复又看了看画临,“汤因再次感谢相爷的收留之恩。”唐隐缓声说道,不知这二人是闹了什么别扭,只是觉得气氛诡异,试图缓解。 画临闻言抬头淡淡看了唐隐一看,“汤姑娘不必言谢,不知汤姑娘是何身份,为何刺杀九王爷?” 听闻被问及此事,唐隐顿时一口菜停在嘴边,思量再三仍是犹豫不决,缓缓咀嚼着饭菜,敛眉未答。 画临见她模样如此为难,也不好逼她回答,淡淡说道,“汤姑娘若有隐情,那便不讲。” 咽下一口饭菜,唐隐终是迟疑着说起,“当初在西厂大牢行刺赫连玦的确实是我。” 慕幽一听,顿时一挑眉毛,画临仍是淡然如水,不动声色道,“如此,杀害右相徐廉大公子的凶手。”说到此处,画临稍微顿了下,双眸似是无意地看了眼唐隐的表情,“想必汤姑娘也一定是知晓的。” 唐隐未准备隐瞒,沉声说道,“是我,不过还有五毒中人。” “哦。”慕幽瞬间想到昨晚与她交过手的苏遗,立即问道,“昨晚那个扇子玩的挺溜的男的,是不是五毒中人,暗器用的不错。” “是。”唐隐随即肯定,沉吟许久才又说道,“那是五毒毒公子苏遗。” 闻言画临随即看向慕幽,神情多了几分凝重,沉声问她,“夫人昨晚可是和这江湖上雷厉风行的毒公子交过手了?”一抹担忧一瞬划过眉梢。 “是。”慕幽却是无所谓的随口应道。 不料话音刚落,画临瞬间牵起握住她放置桌边的玉指,目露关切,“夫人可有受伤?” 慕幽对他的举动很是不习惯,拿着筷子直接就敲在他手上,“我自己好端端的哪会受伤?” 唐隐在一旁看了眼,一时心里涌起几分愧疚来,低头说道,“若是侯爷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也定然会过意不去,必定会千方百计将她治好。” 画临蜷起修长的指节,收敛眉目,遂问起唐隐,“既然汤姑娘与五毒关系密切,又为何会只身行刺赫连玦,此番究竟有何所谋?”说话间始终是淡淡的看着,未去动筷。 画临这句话刚一出口,唐隐顿时一下子噎住,未曾抬眼看他,表情复杂莫测。 慕幽见她如此,顿时显出几分不快,瞪了画临一看遂说,“别问了,又不是圣人你管那么多干嘛?” 画临微冷少许,也意识到自己有几分失态,也不再多言。随即微微摇头,却是起身孤身而去。 唐隐见此,抿了双唇,对画临的反应稍有介意。知道他是因为担忧慕幽,怕她给慕幽无端惹来不必要的非议,才会急于询问吧,顿时觉得有些给这二人添麻烦了。 慕幽见着画临自己走了出去,便无所谓地埋头吃饭,见了唐隐的神色,随意说道,“不用管他,他就这性子,我与他谁也不用管谁,牵扯太多反而麻烦。” 正文 第六十二章争锋 唐隐听她如此说,双目看着慕幽表情肯定道,“左相看样子很是关心侯爷。” “咳咳。”一句话,使得慕幽顿时一口饭粒呛到喉咙,不停咳着。 唐隐精通身体穴位,立即去拍打她的后背,慕幽这一口气被她帮着捋顺了,方才说道,“你不太了解他,他那个人对谁都好,心思细密。” 唐隐听了她说这话,遂又看了看画临走远的背影,一时心里若有所思。 “对了,你昨晚行刺时都是易容后去的,干脆不如就用真面目示人好了。”慕幽突然想到此处,便换了话题与唐隐说起。 唐隐也看向她略有思索,于是慕幽继续说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假装侍女,等冬狩结束回府后就好了,整天待在府里就不用担心被赫连玦刺杀了。” “好。”唐隐未多加思索,微笑应道。 “你那天在西厂大牢,对赫连玦用的什么毒,那家伙中毒后竟然一个月没有捣乱。”慕幽突然想起之前赫连玦中毒后,在府里调理了一个月之久,一时有所好奇。 “是我自己调制的孤儿怨。”唐隐见她感兴趣,便认真说道,“取自五毒《毒经》,不过这是我在离渊偷学来的。” “你是不是什么毒都会调制,而且暗器你也基本都精通。”慕幽不由得说道,有些感叹唐隐脑子好使。 “我只是通晓一些而已,不过机关暗器更擅长一些。”唐隐只是谦虚地说道。 慕幽一听到机关暗器,顿时一挑眉说,“唐门暗器闻名天下……”话刚说了半句,却见着唐隐一阵脸色苍白,顿时停住又说道,“你之前用的孤儿怨,这毒只是麻药,不够致命。你虽然擅长用毒却不下狠心,心太软这样是报不了仇也杀不了赫连玦的。” 唐隐听了一时沉默不语。 慕幽见她如此,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先好好养伤,今天哪都不用去,就在房里歇着就行。” 今日,,北苑狩猎继续,一众大队用完早餐,纷纷行至行宫正殿集合。大臣们见面互相夸赞彼此昨日风采俱佳,又恭祝今日收获称心。 慕幽与画临在一旁等着,待赫连空出了大殿,号召大臣们一同前往猎场。大臣们见到二人,只是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走向一边各自又聊了起来,声音倒是比之前小了不少。 慕幽本就懒得多搭理,免得这些人又说起画临他俩的孩子的问题,再惹她心烦。只是,大臣们眼神时不时朝他俩看,整的慕幽多少有些不自在,遂转身看向初生的太阳。 直至她这会儿在猎场休息,走在猎场的黄沙土地上,总感觉到人们在她背后灼灼的视线,也不知这些大臣都在背后瞎嘀咕什么。懒得多想,遂去到明黄帐篷里找赫连空聊聊。 一进帐篷,却见到赫连空一脸苦闷,趴在罗汉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幽顿时挑眉,见他这副样子,有些开心地打趣道,“昨晚上不是挺威风吗?还下旨罚我一个月不让碰兵器,怎么今天就怂了,又出什么事了?” 赫连空听到慕幽的声音,立即坐了起来,张了张嘴刚要什么,却是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慕幽见状,一把将身旁小喜公公的拂尘拽过来,一双眼威严地看着他,“你来说,不说就把你这拂尘的毛给拔光。” 小喜公公一哆嗦,却是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赫连空的眼色,复又看了看慕幽的眼神,终是抵不住招了,“昨儿个皇上找左相大人谈话,后来被人给看见了。”小喜公公是哆嗦着把话说完,眼神左右忽闪。 “看见就看见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俩又不是做贼。”慕幽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摆了摆手随口说道。 小喜公公接着咽了口气,面色十分纠结,“这看见的不是时候,怕是给人生出了误会。” 闻言慕幽顿时一阵好奇,“什么不是时候,到底什么意思?” 说到此处,赫连空终于叹了口气,一个没忍住便抱住慕幽的肩膀,又是一阵痛哭,“昨晚找左相时喝醉了,不小心抱了他一下,结果就被小宫女看见,咋咋呼呼的全传开了,都以为我与左相有短袖之嫌。” 慕幽听着赫连空一阵哀嚎,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揪着他耳朵吼道,“你俩搞什么,难怪我今天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大臣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样。”语气十分愤恨。 赫连空又是哇哇哭了起来,“我也不想啊,当时我喝醉了不省人事,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你。” 慕幽一听到还和自己有关,顿时竖起耳朵问道,“昨晚你俩谈了什么,什么叫都是为了我。” 赫连空反倒闭嘴不肯说了,却是禁不住慕幽揪得他耳朵疼,最后结结巴巴地招供,“我昨晚找左相谈了谈关于你终身大事的问题,表达了下我的意见及看法,反而被他无视了,而且还莫名被公报私仇地多了好几个内阁大臣补课。” “该,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慕幽闻言骂道。 赫连空接着委屈地说,“我们两大男人谈话哪好让你听见。” 慕幽闻言直翻白眼,转念一想说,“也是,你们说你们的,反正也不关我的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谁料赫连空居然很欠扁笑了笑,神秘兮兮地问了句,“想不想知道我和左相到底说了什么?” 慕幽立即冷了脸,沉声道,“不想。”她对画临正处于应激状态,此时自是不愿多理会和他有关的问题,直接不出营帐。 “哦。”赫连空见她走了,低低应了一声,只好作罢。 刚一不出帐篷走了几步,便看见远处猎场上赫连玦正弯弓搭箭。威风凛凛的样子,惹得一众世家小姐们欢欣鼓舞,各个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一个个小手攥着绢帕放在唇边,红唇轻咬一片娇羞。 慕幽见此,不屑地切了一身,却见赫连玦一扭头刚巧与她目光对视。 赫连玦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意,驾马驰骋来到她的面前,扬了扬下巴语气调侃,“昨夜皇上召见左相,乃至大半夜未归,不知侯爷独守空房是否难耐?” 慕幽本就对赫连玦存了气,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一双如玉墨眸瞬间眯起,直接一把拽过缰绳,接着抬脚就是一踹,那骏马一声嘶鸣瞬间倒地。 顿时一阵惊呼,小姐们纷纷眼唇,面色惊恐;而一旁,一群欣赏慕幽英姿气魄的锦衣卫们,则是一挥拳头,大喊威风。 赫连玦却丝毫不为所动,搭着轻功不疾不徐地翩然落地,一脸戏谑,“传闻皇上横刀夺爱,不知是否属实?” 慕幽却是未掷一语,径自撸起袖子来,转了两眼手腕稍一活动了筋骨,便抡起拳头直接挥了过去。赫连玦见状立即闪避开来,慕幽不给他一丝空隙,心情被他一番话激的十分不爽快,铁了心的一定要揍他一顿。 正文 第六十三章察觉 周围已经围起了一圈来看热闹的大臣们,此时见此皆是战战兢兢地嘀咕着,却是没人敢上前搭手,只怕是一个不小心被这二人给误伤了。 徐廉在一旁见此情境,连忙转身派遣侍卫,立即去请皇上和御林军过来。 慕幽挥拳砸向赫连玦脸侧,被其一个闪身,左臂迅速一抬,拳头被他硬生生挡了下来。她冷哼一声,遂又是一抬脚朝着赫连玦胸前踢去,却见他朝后一闪,连连倒退几步,劲风扫过他胸前,虽未直接踢中,却是锋芒毕露逼得他连连后退。 慕幽神色冷然,双目又是微微眯起,脚下步步生风,掌风更是凌厉,招招迅猛。二人几次对招之后,赫连玦渐渐闪避不及,胸口已是挨了她几掌。突然眼见着慕幽又是一脚带着一阵疾风踢来,就要将他揣倒在地,叶深见状急忙一个飞身一闪,替他接下慕幽那一脚,连连退后十几步才勉强站住脚跟。 慕幽停下,双手叉腰,扬着下巴喊道,“赫连玦你不是要造反吗?要造反就先打过我再说。” 叶深抚了抚自己胸口,听闻此言,立时大喊一声,“造次。” 赫连玦摆手,将叶深拦下,对着慕幽淡淡开口,“侯爷这可就是随意污蔑人了,本王对对朝廷忠心耿耿立下过汗马功劳,侯爷随便就说本王造反,这话可真是令人寒心。” 慕幽闻言,直接破口大骂道,“你就是只老狐狸,整天装模作样就不嫌累吗?” 赫连玦一听,反倒笑了,“左相与本王可是同一类人,莫非侯爷也这样问过左相吗?” 慕幽眉头轻蹙,下意识的直接反驳,“画临比你好多了。” 赫连玦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面上更是一乐,有意逗她,“本王倒是好奇,侯爷觉得左相哪里比本王好?”问了一句,刻意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又立即问道,“身子骨吗?” 一句话顿时将慕幽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面色一沉,“他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说。”话落又是将手腕一抬,便要上前再次动手。 此时赫连空和画临都已经赶了过来,慕幽面前顿时一黑,却是画临赶来急忙在她面前拦住。 “夫人不可再动手。”画临抬手将她的拳头握住,急声劝道。 慕幽眉头微动,一阵别扭中将手抽回垂至身侧,脸上黑漆漆暗云翻滚。 赫连空也立即上前,忙说道,“大家有话好商量,好商量。”面色不由得浮起几分紧张。 赫连玦无所谓笑了笑,状似轻松地说,“本王方才与侯爷不过是切磋玩乐而已,各位莫要当真,皇上自是不必大惊小怪。” 听闻此话,赫连空突然轻咳了两声,以正威严后沉声说道,“那就好。” 画临看着慕幽一张脸是黑云滚滚,对她微微摇头示意,不可再将事情闹大。慕幽见状,十分厌恶地瞪着赫连玦,偏偏后者却对她风流一笑,她微一眯眼忿忿骂了一句。 “不要脸。”话落,慕幽一甩袖子,径自离开。 北苑行宫,赫连玦的寝殿里。 赫连玦与叶深一同回来,刚一坐在软榻上,叶深立即关切地问道,“王爷刚刚是否受伤?” 赫连玦不语,缓缓撩开衣袖来看,胳膊上赫然是一片淤青。修长好看的指节复又捏着衣衫一角,揭开来看,雪白的胸膛上明显印了几个红色手印,皆是正中心口要害。还好他及时避之,下手的力道被减轻了不少。 叶深见之一时面色沉重,急忙朝屋外吩咐道,“夜行人听令,立即去取伤药,顺便请来御医给王爷诊治伤势。” 赫连玦抬眸,却是摆了摆手,“不必了。”话落忽而摇头叹笑,片刻后又说,“九幽侯这身手五年不见又是长进了,只怕如今本王再摆阵调兵遣将也是拿不住她了。” 叶深闻言眉头一皱,面色严肃地说道,“不如提前将她解决掉。” 赫连玦却是眉头一挑,淡笑着说,“如何解决了她?打的话要找几十万大军吗?” 叶深稍一思索,建议道,“可以用毒,五毒奇毒盖世,不动声色便可将其除掉。” 赫连玦随即思索了片刻说,“用毒为时尚早。”转而又是一笑,“太早把她除了只会少了太多乐趣,留着偶尔消遣一下也好。” 这话一出口,叶深立时愣了下,略微有些错愕,却是不得其解。 反观赫连玦,则是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来,“能与本王比肩的强敌实在不多,这九幽侯除了头脑不够灵光、情商偏低、长得丑点、身材略差、没文化、性子野蛮、举止粗俗。”说到此处又想了想,随即点头,“其他还是可以考虑勉强当作本王的对手。” 叶深闻言,顿时瞠目结舌,转眼却见着赫连玦又懒懒地一手托起下巴,“她这性子就是一只猫,谁惹她便炸毛,若是当年一早听了先帝的意思嫁给左相,倒了没了后面这些事端,当然也不会给本王这些可趁之机。” “那是因为她脑子太过蠢笨。”叶深闻言便是随口说道。 不料,赫连玦顿时脸色一沉,斥声说道,“这种说她没脑子的话,只有本王才能说,随随便便的人还没有评论她的资格。” “是,王爷。”叶深连忙低头沉声应道。 “罢了。”赫连玦淡淡叹了一句,稍微活动了下身子,伤痕处便隐隐传来疼痛,微微啧了一声,遂又笑着说,“她也真是下得去手,方才那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取本王的性命来的,也不过是调笑左相几句,就能惹得她如此了吗?” 叶深看着赫连玦这一阵阵怪异的表情,是越发觉得琢磨不透,却也不敢再随意开口说什么。 “有趣。”只听到赫连玦随即笑着说道,便是又对着叶深吩咐道,“去请毒公子。” “是。”叶深连忙应道,便领命转身离去。 寝殿之内,几盏灯烛晕着橘红色的光亮,一圈圈散开,洒至大殿每一处角落。赫连玦身着锦缎华服,胸前、袖口、衣摆处均绣着流云锦织暗纹,经着大殿中烛光一染,隐隐可见点点金色流光浮现。 一袭白色披风覆于肩头,同样是锦织缎纹,领口一圈白色雪狐皮毛,微风中轻轻浮动。赫连玦长身立于殿内,长发半束,经风一吹,脑后半垂的发丝轻轻飞起两缕,在肩头飞扬、飘散,却不失一丝一毫风度,翩翩然站立若精雕细琢的白玉谪仙一尊。 听闻殿外轻微地一点动静传来,他一抬墨色玉眸,眼角随即微微一敛,刀刻般的英眉微微一扬,右手如玉般白皙的指尖摆弄着一枚精巧的金叶子。 瞬间,一道金光急速闪过宫殿长廊,便朝着不远处刚刚走来的苏遗射去。 苏遗眸色一闪,身子不露痕迹地往一旁稍稍一偏,那枚锋利的金叶子便从他耳侧飞过,从他身后一个回旋又绕了回来,却被他听风识出走向,又是不动声色地略微一侧身子避过。金叶子擦身飞过,竟又回到了赫连玦手中。 赫连玦眸光微冷,指尖随意转了两下那枚金叶子,唇角细微的一动,双眸却是懒懒地看着苏遗,似在等他开口。 “王爷这是何意?”苏遗神色无波,但是稍有疑惑地走近赫连玦。 赫连玦冷笑一声,“公子不觉得这暗器运行和五毒很像么?本王此次在行宫遇刺,凶手显然与上次如出一辙,乃是同一人所为。” 苏遗敛目,眸色一深却是清冷地说,“五毒正在全力追杀此人。” 赫连玦一个冷目睇了过去,却是淡笑着,笑意未入眼底,“追杀?只怕毒公子舍不得。”说话间看了一眼苏遗波澜不惊的神色,沉声说着,“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再说虚的也只是欲盖弥彰,本王已经令人查清了五年前唐家堡血案的经过,五毒虽与本王合作灭了唐昭一家,双方各取所需,不过毒公子显然伙同毒妖向本王隐瞒了什么……” “哈哈哈……”话还未落,一声长笑传来,直接将赫连空剩下的话生生截断。 赫连玦神色震惊之余,朝殿外望去。 正文 第六十四章毒妖 殿外树梢之上,此时正站着个笔直颀长的人影,一件水蓝色长袍在寒风中微动,衣摆不时地迎风翻飞。那人影轻巧地立于树梢,寒风中鬓边两侧长发随风飘飘,如瀑般倾泻至胸前,那人胸前衣襟随意地微敞,隐隐可见脖间一片如雪肌肤泛着莹白光亮。 那人见赫连玦看了过来,遂是脚尖轻轻一点,如飞仙一般从树梢飘然而下。面庞柔美明艳,红唇微启明眸闪烁,如远山青黛的眉峰微微一扬,似轻佻却轻易引得人入了心神,唇角噙了一丝邪邪地笑,明明是极为明显的神色,却又是叫人琢磨不定。 苏遗也看了过来,随即微微皱眉,不掷一语。 赫连玦刚看清树上人影之时,便是沉声一笑,“原来是毒妖现身,本王有失远迎。” 毒妖上邪随意地摆了摆手,已是翩然落地,随意说道,“不就是小师妹吗?也值得九王爷这么兴师动众的?”声音是柔媚入骨,入骨如剑。 赫连玦对这话不为所动,沉声道,“这个刺客已经两次刺杀本王,必须缉拿。” 上邪随即切了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丝不以为然,“讲道理,你把人家全家都害死了,人家就杀了你两回算什么?” 此话答的是如此匪夷所思,一时噎得赫连玦脸色顿时铁青。 苏遗见状,只得出声解围,“关于五毒逆徒唐隐一事,五毒势必会解决妥善。”声音沉稳,掷地有声。 赫连玦闻言一声冷笑,随即回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能破解镜花水月中机关的人屈指可数,唐隐若想保命,解开了这机关,本王倒是可以饶她一命,重新交换给五毒炼丹。” 上邪听闻立时双目一睨,音调抬高了几度,语气中的不屑极其明显,“我小师妹可是个天才,孔雀翎那么难都做的精妙绝伦,镜花水月她又是自小在唐门见过,估计更是听唐昭提起过,破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赫连玦听了这话,唇角一勾,“是么?”语气轻然,其中的兴致却是颇显浓厚,“这唐隐看来天资不错。” 上邪只是哼了一声,连说,“我小师妹那时天资聪颖,人聪明着呢,之前若不是对你心软用的孤儿怨并不致命,你恐怕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投胎去了。” 苏遗听了顿觉这话着实不好听,忙咳嗽一声,提醒上邪稍微注意一点。 不料上邪听到却又是音调一抬,呦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奚落起他,“人可是你弄丢的,要找你去找,找不着下次选掌门我可不帮你。” “定能抓住。”苏遗听闻沉声说道,声音不轻不重,却是极其坚定。 赫连玦此时双目眯起,经过上邪几番说道唐隐,却是对她生了几分兴趣,于是看向上邪。 “你这小师妹可是易容高手?”赫连玦颇有几分兴致地问起上邪。 上邪一听,却是偏过头睇了苏遗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呗,本来好好的小师妹净跟着他学的不三不四的。” “咳咳。”苏遗顿时语噎,转而高冷地微扬了下巴,冷声说,“何为不三不四,不过是五毒的寻常功夫而已。” “哦。”上邪淡淡的回了一声,嘟囔道,“反正五毒就是邪教,邪教能出什么正经功夫。” 苏遗见他越讲越离谱,怕再这么扯下去会言多必失,急忙拽着他就欲离去。 “王爷放心,五毒势必捉拿唐隐。”临走前苏遗再次向赫连玦沉声保证。 赫连玦随即点头笑纳,看着二人离去,眸光微动,唇角缓缓溢出一句似有意味的沉吟,“唐隐。” 猎场密林中。 画临只身跨骑一匹白马,穿梭在密林从中,眸光细细扫过路经之地,搜寻着慕幽的身影。之前她与赫连玦发生冲突过后,甩袖离去已半晌未归,画临不免有些担忧。 忽然看见密林深处似有动静,便看到荒草后似有一身形缓缓动了两下,明显比一般野兔要大,画临眸光微动,策马前去探看。 将要走近,已发现却是一只花纹大虎卧于地上,双眼缓缓睁开,又垂了垂,竟是突然睁圆。画临将要牵着缰绳转身离去,却似为时已晚,那老虎显然看见了他,此时正是虎视眈眈地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嗷呜……”一声吼叫声起,花纹大虎一瞬间便奔向画临,前蹄利爪噌地伸出,老虎纵身一跃便要扑在他的身上。 画临周身一阵凉意猛袭,全身发麻,紧抓着缰绳的手指骨节,已是全然泛白。一声嘶鸣声起,马儿一时受惊便想扬蹄狂奔。 正是老虎将要扑上,千钧一发之际,虎神突然一顿,竟是整个身子直直朝后甩出一丈之远,狠狠摔在树干上,又砸落在地。 画临敛神,便看见刚刚老虎扑起的地方,慕幽腰身挺直地站着,斜眼又看了眼摔落一旁的老虎。那老虎刚刚的气势已然蔫了下去,双目怯然地看了一眼慕幽,四肢微微扑腾两下才又站了起来,微微轻晃了两下身子,跑远了。 慕幽刚刚正在树上睡觉,便听到一声吼叫,本来一时来了兴致准备再打一头老虎,一转身却看见老虎直直地朝着画临奔去,立时翻身踩着轻功飞去,刚赶上抓到老虎的一只后爪,脚底用了三分气力站定,奋力一甩是将老虎摔倒在地。 此时转身朝画临看去,却看见白马受惊已是狂奔不止,略一蹙眉,慕幽立即跃身,脚下步子乘风直追。跑了三十多米终身追上,一拽缰绳飞身上马,又驶出十多米远,终是将白马稳住,随即便是翻身下马。 此时画临已是白色惨白一片,身子虚软,翻身下马却是滑倒在地。慕幽见状摇了摇头,只好向他伸手欲扶他起身。 “没功夫还敢来山林。”慕幽有些无语,却是又无奈地嘟囔道。 画临缓了两口气,沉声说,“我是为了寻你。” “我好端端的用不着你找。”慕幽顿时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画临看了她一眼,沉吟道。 慕幽只是听闻哼了一声,转而问他,“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行事鲁莽,不该惹赫连玦。” 画临闻言沉默片刻,眉眼低垂,“我听到你俩的对话了,尤其是后半段。” “我后半段说什么了?”慕幽顿觉的他这话奇怪,不由得歪头想了想,确是想起来了,遂看着他,略一沉声,“哦。” 画临稍稍沉思,断定慕幽心里该是有他的,否则也定是不会因为赫连玦调笑他的话而勃然大怒。一时沉默,画临就这么静静看着慕幽,未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牵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捏着。 慕幽见此正要一把甩开,却是看见画临身子一沉,双目紧闭着一头倒在她的肩上。低头看了两眼他原本清冷俊朗的面容,此时惨白无一丝血色,竟连唇色看来也是苍白虚弱,仿若一片纸张躺在她身旁。 没再有丝毫停顿,慕幽立即将画临扶起,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入北苑行宫。刚入了别院,便是立即喊来侍女去请太医,唐隐在内室听到动静,便起身前去探望。 看到画临已是昏迷不醒,犹豫着终是问慕幽,“可否让我为左相把脉一试?” “嗯。”眼见太医一时间也赶不过来,慕幽随口答应,“那你试试。” 搭脉,观相,片刻后唐隐说道,“左相没有大碍,只是心力交瘁加上过度劳累,以至于心脉受损而已,多加调补便好。” 慕幽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等到太医来了,一阵把脉之后也是下了诊断,果真与唐隐所说一般无二。待太医诊后,众人也都纷纷散去,侍女去给画临煎药,房间里除了昏迷的画临,就剩下慕幽与唐隐二人。 慕幽此时看着唐隐,托着下巴又是不由叹道,“没想到你擅于用毒,而且还懂医理,通药学。” 唐隐闻言只是淡淡回道,“毒药,毒本就是药,毒能害人,药可医人,二者本就是同根而生。” “哦。”慕幽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话很是费解,自然也不愿再探究。 转身吩咐了下人照顾画临,自己跑去院里的树上睡觉养身。 旁晚凉凉的寒风轻轻吹拂,惹得鬓边碎发不时抚摸在脸庞,慕幽在院中树梢像是睡着,好像还梦到团子的小爪子放到了她脸上。 “团子,边玩去,我要睡觉。”一声无意识的呓语,慕幽双目微闭,眼珠似是微微动了一下,接着便又安稳如常。 莫名的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远远站着清冷绝尘,长身而立淡如墨竹,发丝在风中飘扬。 “夫人。”一声低唤,声音平稳温和,清清凉凉地却如同微风拂面。 慕幽顿时一个激灵,从树上坐了起来,双目睁开眨了一眨,略微蹙眉后摇了摇头,“怎么就梦见他了。”再看了眼头顶,天色微暗,几点星星闪着微弱的光亮若隐若现,已是黄昏过后,天就快要黑透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汤因 “侯爷,相爷醒了,正问您呢。”婢女的声音传来,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药汤。 “哦。”慕幽闻声立时飞身下树,拿手轻轻拍打了下微微昏沉的脑袋。 “侯爷,天冷可要注意身子,若不小心受寒,相爷定是要担忧了。”那婢女倒是机灵,见了慕幽在树上睡觉,便是讨巧的关怀道。 慕幽听闻却是干笑了两声,没去接那婢女的话,看了眼婢女手中的药碗问道,“这是药?” “是的,侯爷。奴婢正要给相爷送去,相爷刚刚醒了还找您呢。”婢女于是说道。 “那给我吧。”慕幽随口说道,随即直接拿过托盘,转身朝屋里走去。 “还是奴婢来……”婢女不敢劳烦慕幽,连忙跟着她后面弱弱的说。 话未说完,却是慕幽淡淡的声音给堵了回去,“反正我也要过去,你去忙吧。”话落一手轻巧的拿着托盘,脚步轻松地迈进屋去。 画临醒了有一会儿了,刚刚门外的声音他自然是听见了,此时靠着床头坐着,见了慕幽进来,眸色稍微动了下,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来。 慕幽直接将托盘放到床边的矮柜上,似是无意地看了画临一眼,便一撩衣摆随意地往床边一坐,看了他一眼,准备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片刻未发一言,似是各有心事,却又说不清心事为何。 过了不多一会儿,慕幽皱了皱眉,芊玉细指一把端起药碗,往画临面前一伸,“先把药喝了,要是凉了我可不管了。” “好。”画临淡淡应道,白玉一般修长的手指接过,轻轻触及慕幽的玉指,拿过碗来,“就听夫人的。” 画临喝药仿佛跟喝白开水一般,片刻便已一饮而尽,将碗放到一边,重新又看向慕幽。 慕幽抬眸见他已经把药喝完,蹙眉想了想后,指尖对着盖在他胸口处的被子戳了戳,“好些了没。” 刚要收回手来,却被画临修长的双手包拢,“谢谢夫人。”手指却被慕幽立即一把甩开。 “你病糊涂了吧,这药又不是我煎的,谁煎的你去抓谁的手。”慕幽略有些不自在甩了甩手,转念一想又淡淡“哦”了一声说道,“我说过,两头老虎都不是我的对手,这个你也用不着谢。”况且怎么说也是因为找她晕倒在密林,总不好不管。 画临闻言一愣,顿时莞尔,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又说,“谢谢夫人关心。”见她似是要说什么,立即又转了话题道,“汤姑娘,毕竟身份特殊,夫人将她带在身边怕会惹来祸端。” “怕什么,赫连玦又打不过我。”慕幽很是不在意地道,理解不了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画临闻言轻叹一声,听她这话便想起今日她与赫连玦当众打架,又是缓声说道,“夫人今日当众与九王爷发生冲突,确实过于冲动了,以后断不可如此莽撞……” 话未说完,慕幽撇了撇嘴,直接打断,“横竖赫连玦伤不了我,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是看他不爽,忍不了。” 慕幽话落随即站起身来,衣袖却被画临拉住,“夫人不喜欢,我不说便是。” 慕幽扭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面容丝毫没有好转,此时正安静地看着她,淡笑的眸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慕幽看了他这样子,顿时觉得无语,心里叹道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算了,你还是休息吧。”慕幽说罢,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将袖子扯回,转身走了出去。 两天狩猎一过,冬猎算是圆满结束,一众人又是浩浩荡荡回宫。 画临身体不适不宜骑马,只能乘马车而归,慕幽看着大臣们时不时的怪异神情就烦,也干脆钻进马车里,唐隐跟着慕幽自然也是坐马车,跟着一起回相府。 一行人等着来集合的人到齐,赫连空想起昨天慕幽与赫连玦打架的事,准备趁着这会儿没事找慕幽问问具体情况。找到了他们的马车,上去一把掀开帘子往里钻。 “阿慕,我来……”赫连空一句话没说完,便梗住了,嘴巴张了张,是半天没合上。看着慕幽身边正坐的唐隐一时呆愣,瞬间惊为天人,面前的女子比宫里那些妃子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皇上吉祥。”唐隐见到赫连空,沉声打了个招呼,看到他的表情后却是双唇轻抿,奇怪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有何图谋。慕幽见他掀了帘子进来,喊了自己一声又不说干什么,不耐烦地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来干嘛了?”慕幽轻蹙眉头,“不说话就出去把帘子放下,别把寒气灌进来。”除了她,这马车里没一个受得了寒的。 赫连空被慕幽这一巴掌拍的,顿时回了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揉着被她拍疼的脑袋说,“没事没事,阿慕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婢女,这婢女叫什么名字呐?”说话间,又看向唐隐清丽恬静的面容,竟是忘了他找慕幽来干什么了。 慕幽一听赫连空的话,又是一巴掌拍过来,“你少见色眼开打汤因的主意,还是好好在宫里继续为国捐躯。” 赫连空却是只听见了名字,“汤因,名字不错。”话落咧嘴笑了笑。 “我说你别打她主意,听见没?”慕幽一把揪着赫连空耳朵吼道。 “疼疼,好,听见了,我不问了。”赫连空立马说道,一手连忙捂着耳朵。 “快启程了,赶紧下去,把帘子放下。”慕幽抬脚一伸,把赫连空踹下马车,马车旁等候的小喜公公见着皇上一屁股从马车上滑了下来,立马上前去扶,还好没摔在地上。 画临始终闭着眼睛,端坐在位子上,仿佛睡着了一样,似乎一点没被刚才的对话吵到。 唐隐虽是忍俊不禁,却又不免略微担忧,“侯爷把皇上……”顿了一下把“踢”字咽下,继续说,“赶出去,总归不太好吧。” “没事,他皮实,谁让他见色眼开,也没说他过来干嘛了。”慕幽说了一半歪头一想,“算了,管他的。” 唐隐听闻摇头笑了笑,这时画临倒是缓缓睁开眼睛,顺着帘子的空隙往外面看了一眼,又静静看了看慕幽,眸中似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 “不过你是确实生的好看,连赫连空都夸了,你总该信了吧。”慕幽亮着眼睛笑道。 “皇上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谬赞了。”唐隐低头,看了眼茶杯中隐约的倒影,想起刚刚赫连空的表情,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慕幽觉得身旁有道目光,扭头正看见画临沉静的眸子,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直接问道,“你觉得呢,汤因是不是少有的好看。” 画临微笑着看慕幽,视线没有移开,缓声说道,“我觉得夫人好看。” “你……”慕幽闻言顿时语塞,不再搭话,只觉得画临是病的不轻。唐隐看了看二人的表情,低头浅笑不语。 进京后,刚刚回府坐下,喝了几口茶,正准备去找团子看看,宫里慈宁宫的公公却前来捎信,说是太后宣九幽侯进宫一聚。慕幽抬眉,想着她刚进京怎么就宣她入宫了,思索片刻也想不出太后找她能有什么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心里打起小鼓,不会又是说她和画临的是吧,心里嘀咕着进了慈宁宫。 刚到慈宁宫就看见太后端庄地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个紫金暖手炉,镂空雕刻着凤舞于天的图案。 “太后好。”慕幽上前打了招呼。 “赐座。”太后沉声吩咐道,把暖炉搁在一旁。 “太后找我来有事吗?”慕幽也不嘀咕了,干脆直接问道。 “没事,就想找你聊聊天,最近和画临处的怎么样了?”太后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俩都不小了,应该早些考虑下子嗣的问题。” 慕幽一听果然说了这事,闷闷说道,“我不要孩子。” “那怎么行?”太后随即反问道,想了下叹了口气道,“画临那孩子对你是真的上心,你多少也总该为了他考虑考虑。” 慕幽皱眉,想起了画临那种苍白虚弱的面庞,心里烦闷地很,“他若着急生子,完全可以纳妾,我绝对不会反对。” “你竟能这样想?”太后闻言微愣了片刻,心中似有所想,“那不是委屈了你,你可知道女子与他人共事一夫,没有子嗣要受何等非议?” 慕幽双手微微握拳,她本以为大不了就是府里多养个人,也不缺这顿饭。经太后这么一说,又想起之前画临不答应她纳妾的事,这才恍然原来他竟是替她考虑了,但她是真的接受不了与他生孩子这件事。 想到此处,慕幽略一纠结,片刻却是仍是闷声说道,“可我觉得这比让我跟他生孩子,要容易接受的多。” “唉,你这孩子,画临之前可是向我保证过,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太后叹气说着,眉头微挑,不露痕迹地又看了慕幽一眼。 “我挺好的,就是不想生孩子。”慕幽随口说着,又重申了一遍自己不愿生子。 “罢了,哀家是说不动你,不过画临这孩子确实对你不错,你要懂得珍惜。”太后这句话说得是语重心长,慕幽听着又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文 第六十六章亭亭如盖也 太后见她不说话,修长的远山眉却是皱了又皱,也不想为难她,想来她没有立即反驳,应该是多少听进去了的。摇了摇头随即又说,“不过啊,你这脾气是真该稍微收敛一点,怎么能在猎场,当着那么多大臣就和九王爷打起来了。” “赫连空说的?”慕幽一听瞬间炸毛,刚刚的纠结也顿时忘了,心里直骂道赫连空太不地道了。 “哀家要知道的事,还用他讲。”太后略微沉声,声音威严沉着,“不管什么原因,你再这样莽撞行事终会给自己招惹麻烦,你也长大成亲了,总该想想还有个人时刻为你担忧着。” 慕幽默然,反驳的说没再说出口,竟一时想起来画临瘦弱多病的身躯,想起他这次病倒是因为心力交瘁。想到这里,又是一顿烦闷,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莫名的不舒服。 “好了,哀家也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太后说完又重新拿起暖手炉,深深地看了慕幽一眼,见她不言不语自觉得是好好想了她说的话,面上也稍微露出一抹欣然之色。 “太后,那我回去了,你照顾好身体。”慕幽起身缓缓说道。 “去吧。”太后柔声说。 慕幽出宫,一路策马飞驰驶回相府,路上行人远远看见皆是慌忙躲避,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马撞飞。慕幽此时说不上什么心情,就是略有些纠结,自己也理不出来,只是脑子里始终想起画临那张清冷绝尘的脸。 慕幽心里存了事,一回到府里也不愿进屋,却是转身去了后院,飞身上了树上。手肘往粗树枝上一搭,手腕托着脑袋,双眸不知道望着哪里发起了呆。 太后那句“有个人时刻为你担忧着”,以及画临那天在密林里晕倒后,一片惨白的面容,一直在她脑子里转圈。她没想过,也不准备让哪个人为她担忧,她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总是不喜欢被牵绊嫌太麻烦,除了和她一起长大的赫连空,她也没想过再和谁有过多交涉。 可现在,被人提醒到有人时刻担忧她,脑子里一时像系了一团线团,乱成一团。 慕幽就这么在后院的树上一呆就是半天,眼睛瞪累了就闭目养神,可是闭着眼脑子里却更乱,一片神思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 画临奇怪慕幽进宫快一天了,也没见她回来,心想着便准备出门看看。随手拿起外衣往身上一搭出了房间,刚出门真巧碰见一个婢女路过。 “夫人可从宫里回来了?”画临淡淡问道。 那婢女一听有些诧异,立即回道,“早就回了,相爷没见着吗?” “哦。”画临听闻沉声应了句,微微蹙了下眉梢,“下去吧。” “是。”那婢女见没有其他吩咐,毕恭毕敬地躬身退下。 画临于是便在府里随意漫步,转到后院不多时,便看见树上歪着脑袋发呆地慕幽,那纤细的玉手揪着一片叶子拽下,又揪着另一片拽下。画临看了眼树下,已经掉了一小片叶子。 微微蹙眉,顿时心里一紧,想起之前在北苑行宫,赫连空对他说过的话,他说的事情果真是发生了。想到慕幽这种心性简单的人,当真是为了情事陷入烦闷,不由得一阵淡淡的愧疚涌上心头。 慕幽扭着树叶,一扭头正好看到画临随意披着个外衣,站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个翻身直接跳下树来。 慕幽上前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扬声说道,”穿这么薄,还偏偏披着耍帅不老实穿好。” 画临闻言哑然失笑,随即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有件礼物送给夫人。” 慕幽一听礼物,倒是瞬间好奇,“什么礼物?” 却见着画临只是神秘一笑没做回答,牵着她的手腕穿过后庭,慕幽便看见庭中央静静长着一颗枇杷树。一时沉默,想起之前她在国子监上学,自己常年霸占的那颗枇杷树,也是她及笄之时画临送她的生日礼物。 一声轻叹,慕幽上前,纤细的指节触碰着树干,指尖缓缓滑过树皮,不由得扶着树干摩挲,随即漫不经心的问画临,“这不是国子监的枇杷树吗?你这是公报私囊。” 画临闻言只是微笑,柔声道,“当年早已送于夫人了,本来五年前便想着成亲后,抽空领夫人来看,结果没想到这一等等了五年。” 慕幽抚摸着树干,突然一把抱着枇杷树说,“这树长大了不少,现在更适合睡觉了。”随即歪着头想了下,便去扯了扯画临的袖子满眼放光地问,“能不能在树上建个木屋啊,这样以后我就可以呆在树上看风景了。” 画临一听顿时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略微沉思了下说,“可以,但是要等有了小孩以后,不然我二人分房睡必会惹来争议。” 慕幽一听又是一阵头大,直接一跳飞身上树,抱着树干满是不乐意,晃着腿说,“想都别想。”转而想起今天太后说的话,又随即语气平静地说,“我今日和太后商量过了,你要真着急要孩子,可以立妾,我没有任何意见。” 画临听她又说起纳妾,顿时面色一沉说,“立妾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慕幽见他这般,一时结舌,对他实在没点办法,说不过打不得,现在连生闷气都不行了,怕他又一个心力交瘁晕过去。想到此又忿忿揪起树叶,呼啦啦专门往画临身上扔,不一会儿便落得画临满头绿油油的叶子。 画临只得叹着气将一身的叶子拂落,无奈地笑着说,“夫人别闹了,随我去吃饭。” 慕幽只是抱着树干翻了翻白眼,“我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我还是我,就是你变得怪怪的跟之前不像了。” 画临听闻此言只能摇了摇头,慕幽是那种初见牙疼,再见头疼,最后令人心疼的人,如此想着便是对着树上的她伸出了手,“回去吧。”声音显然是又柔了几分。 慕幽看他这样温和不惊心里更是烦躁,晃着退一个纵身飞到了树梢,摆了摆手说,“咱俩谁也不用管谁。”说罢直接飞走了,画临总是这样淡淡地仿佛可以无限包容她,可她不想因此欠他什么。 画临望着她飞远的身影,眉头轻蹙,片刻抬手缓缓抚了两下枇杷树的树干,转身而去。 慕幽自己在街上随意转着,一时也懒得再去多想,走了不多久腹中一阵饿意来袭。突然想起之前经常光顾的一家老字号包子铺,于是便直接转向那家铺子,这里的包子是她最爱吃的,只是自从嫁给画临之后便没再来过。 刚一迈进店门,慕幽便直接对着老板喊道,“我要吃包子。” 老板一看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说,“这会儿碰巧客满了,倒是有一个空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和其他两位客人拼桌。” “无所谓。”慕幽随口答道,便由小二领着朝店里边走去。 刚一落座,同桌的一位客人突然阴阳怪气的叫了起来。 “哎呀呀,这包子的味儿怎么怪怪的哟,啧啧,一股酸味,是不是馊了。”说完把嘴里刚咬下的一口包子皮,吐到面前的骨碟里,动作优雅地如同吐的不是包子皮,而是金丝线。 “客官您这个是酸菜包,那不就是略酸,那是酸菜味。”小二赶忙过来,一脸赔笑地解释道,心里却嘀咕这么多客人,怎么能说馊了呢。 “呦呵,酸菜包,不是还有菜么,我点的又不是酸包,我就是为了包子里的菜才点的,哪想到这么酸。”话落一声轻呵,负气一般地把包子也扔到骨碟上。 “要不,我给客官您再换个?”小二见状只觉得这顾客如此古怪,也不好招惹,只好讪讪的提议道。 “哎呀,你快点去。”客人右手一转,挽起了个兰花指,声音忽而低缓柔媚,指尖便对着小二的方向是轻轻一点,优雅地放下。 那小二被这柔媚的声音一唤,微微愣了个神,却不由的额头冒汗。虽说这人声色优雅,可不知为何,瞧着他眼睛就是不禁地冷汗直冒。 “啧啧,我可不是来喝西北风的。”那客人转而已坐正了身子,冷不丁的又是一句话冒出来,却是冷地瘆人。 “是,是,马上就去。”小二慌忙应道,未再有一丝迟疑,边走还边擦了擦额头的汗。 慕幽眼神奇怪地看着旁边的客人,这人生得倒是妩媚好看,面上擦脂抹粉,神态优雅悠然,眸子顾盼生辉,鼻梁英挺硬朗,红唇却是妖冶鲜艳。再看这身材,虽是坐着倒也能看出很是颀长高挑,不过胸前平坦,这一副男身女相一时竟辨不出是男是女。 听他这声音柔媚轻缓中,又夹了些磁性的浑厚之音,不过说话是阴阳怪气的,让慕幽觉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略蹙了下眉头,又看向另一位,正巧那人也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二人的视线刚好撞了个正着。慕幽的眼神是疑惑探究,后者则是平静淡然。 这人相貌平平,倒是没什么特点,唯一有特点的可能就是这人的眼神了,如此淡静从容倒是不多见。只是慕幽没想到也没认出,这人却是易了容的毒公子苏遗。 正文 第六十七章包子风波 略微的打量之后,慕幽双手环胸看向一边,等着自己的包子,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热腾腾的包子过来。 “客官,您的灌汤包,请用。”话是对着慕幽说的,于是她赶忙拿筷,迫不及待地去夹包子。 “咿呀,你这小二凭什么先给这个男人婆上啊,明明是我先点的。”见着包子过来,上邪本来立时拿了筷子准备尝尝,接过却看着小二端给了慕幽,又是一顿鬼叫。 慕幽听他这么一说,纤指攥着筷子直接一个斜眼瞪了过去。上邪见着她眼神凌厉地瞪着他,修长白净的指节伸至自己的胸口,拿出一只香气扑鼻的丝帕,帕子上还绣了一枝桃花闪着光晕,就朝着慕幽毫无表情的面庞甩了甩。 “男人婆你瞅啥瞅?”上邪说话间眸子微抬,漫不经心地看着慕幽不屑地笑笑,“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自惭形秽?”话落还拿手背抚了两下自己的下巴,眼睛一瞟。 慕幽瞬间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复又扬了扬下巴,“瞅你咋滴,娘娘腔。” 上邪听这一声骂,当场就不乐意了,下巴微抬斜着眼看慕幽,声音微沉语调极缓地说,“你说谁娘娘腔呢,见过这么好看的娘娘腔吗?”接着又是拈了个兰花指,状似无意地两指来回抚了抚。 “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饭多。”慕幽转身正面看着他,眼神里的不屑表露无遗。 上邪一看顿时又来了劲,声调一抬嚷嚷了句,“那你吃盐别吃饭,不吃就不是好汉。” 慕幽被他这话一激,顿时回到,“吃就吃。”一个挥手朝着小二便喊道,“上盐。” 小二是被这两人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此时,一旁的苏遗已是十分无语地看着这二人,面上虽是波澜不惊,眼神却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上邪又是冷哼一声,慕幽也一头火的看着他,二人视线交汇,电光火石之间噼里啪啦直响。两人正是相互瞪视着,小二哆哆嗦嗦地将一笼豆腐包给端了过来,立即摆上。 “客官,您的包子,请慢用。”小二怯怯地说了句,两腿直往后退去。 上邪倒是不再看慕幽了,拿了筷子夹着个包子随即咬上一口,慕幽也重新夹起她的灌汤包。 “哟哎,这什么馅的,硌得我牙都疼了。”上邪突然又是一声娇嗔。 小二在一旁胆战心惊,弱弱的说,“客官,这是豆腐馅的” 慕幽正要去咬包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一烦蹙眉说道,“你这娘娘腔,磨磨唧唧的烦不烦。” 上邪却是又一甩香帕,哼哼唧唧道,“包子味真重。”遂又斜眼看了苏遗一眼,尖着嗓子埋怨道,“你看看你,非要把我领来这什么包子铺,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都不和善。我看这包子不咋滴,人长得倒是五大三组一副包子脸。” 砰地一声,慕幽立时拍案而起,瞪眼说道,“你说谁包子脸呢?” 上邪则是得意洋洋地一笑,抬起他尖尖的下巴,扬声说道,“你看看我这精致玲珑的瓜子脸,再看看你那灰头土脸的大饼脸,还穿着一身俗气的男装,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吗?” 咔吧一声,一双筷子随声断成四截,慕幽忿然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扔。 又是咔吧一声,上邪哟了一声,跟着也掰断一双,“掰筷子了不起啊,我也会。” 慕幽觉得肚子饿了,见他如此不可理喻,打算先吃饱了直接揍他一顿,便伸手拿起包子边吃边盘算着等会先打他哪边脸。 上邪凑过去闻了闻她手里的包子,胳膊肘戳戳苏遗,“师弟这包子是什么味的,闻上去好像挺好吃的。” 苏遗看都没看他一眼,沉声说道,“这不是你第一次换掉的那笼吗?” “小二,给我也上一笼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上邪当即指了指慕幽的包子,朝着小二笑嘻嘻道。 小二闻言犯了难,只得不好意思地说,“这位客官,今天的灌汤包全卖完了。” 上邪伸出他白玉一般细嫩的大手,戳了戳慕幽的盘子,“男人婆你给我吃个呗。”说完还对着她,眨巴了下狭长柔媚的丹凤眼。 慕幽直接翻着白眼说,“不给。” “哟,你知道我是谁吗?”上邪又是一挑眉梢,随即神秘地说,“恶人中的恶人,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那种,给我包子或许能饶你一命。” 慕幽不屑地呵呵一声说,“看出恶人来了,阴阳怪气的先打死再说。”话刚一落,瞬间撸起袖子就动手。 上邪鄙夷地看着她的动作,快速说道,“武夫就是武夫,比试真是粗俗。” 慕幽并未再搭话,说话间拳头已是挥了过来,上邪不慌不忙的坐在那,身子轻巧一避,轻松地躲开了。慕幽紧接着又是一拳挥过来,上邪飘飘然起身,身子往后一仰又躲了过去,她抬脚他后退,瞬间又以退为进,两人便在店里打了起来。 小二见状也不敢上前,连忙躲得远远的,藏在柜子后面,店里的其他客人一见两人大打出手,也纷纷急忙撤离,瞬间店里客人几乎走了个净光,两人所到之处桌椅纷纷受损。 苏遗则是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包子,细嚼慢咽丝毫不受影响,淡然的看着两人,分析起慕幽的拳法特点。发现她武功的一招一式没有一点章法可言,但又觉得是招招致命,绝无一式虚发,不由得对这九幽侯生起几分好奇。 因为之前与她交过手,了解她的功力武力,怕上邪一会儿打不过,便一个闪身瞬间来到二人中间,直接拿筷子往上邪嘴里塞了个包子。 “好吃。”上邪瞬间停住,连连说好,倒是站那儿细细嚼着。 苏遗顺势又塞给他一个,慕幽见他两人这一阵你侬我侬的,又是一掳袖子不耐烦地问,“吃够了没,还打不打,婆婆妈妈烦不烦。” 不料苏遗扭头对着她,就是一个不咸不淡地微笑,“不巧,这包子刚好是你盘子里的。” 慕幽闻言顿时脸色铁青,上邪却是一阵哈哈大笑,拿丝帕掩了掩唇,笑得是花枝乱颤。苏遗看着慕幽那张脸在这笑声中越来越黑,立马拽着上邪的袖子便欲飞身而退。 “往哪跑?”慕幽见势立即气冲冲地跟上,结果发现这二人的轻功不是一般的好,可以算上高手中的高高手,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但见上邪飞檐走壁几个轻巧的起落后,却是踮着脚尖回眸对她挑了挑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得眯起。 “哈哈哈,笨男人婆,再会了。”声音轻佻高扬,仿若久久不散,一瞬两人却已飞远。 慕幽站在窗边看天,直叫她恨得牙痒痒,下决心定要学好轻功,下次再见了这娘娘腔看不弄死他。 夕阳西斜,破旧的屋脊之上,一抹浅橘色人影静静躺着,远看如枫叶一片,与天边落霞相映成辉。 上邪身披长袍悠闲地躺在古刹上看落日,苏遗飞身而来,脚尖点在屋檐一角,墨色长衫随风微微摆动。 “你觉得慕幽这人如何?”苏遗缓步走到上邪身旁,在屋脊上坐下,似有所思地问他。 “哦?”上邪略有讶异,随即一挑眉地说,“原来那个男人婆是九幽侯慕幽啊,我与她孰美。” 苏遗颌了墨色眸子,面无表情地说,“你美,你全家都美。” 上邪似是来了兴致,侧躺着一手支了脑袋,又问,“我与师弟比谁美?” 苏遗看向天际那抹夕阳,僵着脸说,“你美。”始终未去看他。 上邪却是很开心,摆了摆手说,“慕幽这人不错,除了是个二愣子外,武功倒是很棒,不过笨的不会飞。” 苏遗听他说慕幽人不错,便抬眸看向他,淡然问道,“何以见得?” 上邪心情极好,随口高兴地说,“英雄所见略同,她与我都喜欢吃灌汤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遗听了他这话,又是一阵无语,随即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唐隐就是被慕幽救下带走的。” “咦?”上邪顿时一声讶异,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苏遗仍是面无表情,双手环胸不以为然,“早说晚说又如何,与她硬拼显然行不通,相府守卫森严,要将唐隐带出难度很大。” 上邪突然一阵惊慌地捂着胸口,蹙眉惊叹,“她为啥要救走小师妹,不会是觊觎我小师妹的美貌吧?” 苏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沉声说,“慕幽是女的。” 谁料上邪又是神色紧张的惊呼出声,“女的就更坏了,万一她看上我怎么办,被我迷上之后成天追着我可如何是好?” 苏遗随即轻叹一声,却是表情僵硬地飞身离去,仅剩上邪独自躺在古刹上,不时摇头慌乱地浮想联翩。 左相府中。 画临正是拿了一本书坐在房中,半天却是没翻过两页。抬头一看屋外的天色,俨然是黄昏已至,忽然一个黑影将屋门口的视线挡去。 看到慕幽回来,画临心里一喜,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默默放到她面前,却见她乌黑着一张脸坐下,表情僵硬。 “夫人怎么了。”画临不禁开口问道,抬手将杯子递到她面前。 慕幽随手接过,带着气焰将茶一饮而尽,闷声说道,“我的包子被一个娘娘腔给抢了。” 画临心里略微一个紧张,便担忧起那人的安危,“那个人,身体还好吗?” 慕幽闻言立时瞪了他一眼,又说道,“我的包子被抢了,最后两个都没吃到,你关心别人身体干嘛?” 画临一见她这气鼓鼓地委屈样子,一时觉得很好笑,却是强忍着没笑出声,语气关心地问道,“后来呢?” 正文 第六十八章失踪的团子 慕幽于是又喝了一杯茶说,“就开打呗,那人轻功好,还有个帮手给他偷包子,我一时疏忽包子就被拿走了,十分可恶。”恨恨地说完,便使劲把杯子按在桌子上。 话落,朝院子里随意一瞥眼,便看到唐隐在屋外的小亭子里待着,像是在研究机关暗器,喊了她一声。 唐隐朝这边走来,看到慕幽灰头土脸的模样,于是问她,“侯爷这是怎么了?” 慕幽又是不屑道,“我包子被一个娘娘腔给抢了。” 唐隐闻言只好劝她道,“江湖是非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必放心上。” 慕幽显然还是不解气,愤愤然又说,“抢别的也罢了,非得抢我的包子,以后再碰见这个阴阳怪气的娘娘腔,先掐死再说。” 唐隐听到“阴阳怪气”便自觉想到了上邪,愣了一下问她,“这个娘娘腔身旁可还有别人?” 慕幽于是随口回道,“有啊,不然一个人我肯定给他揍得满地找牙。” 听闻此话,唐隐立即面色一沉,很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画临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二人,此时察觉到唐隐的一丝异样,随即问道,“汤姑娘有何看法?” 唐隐却是十分担心地说道,“侯爷今日所见之人,极有可能是毒妖上邪和毒公子苏遗。” “不可能。”慕幽一听随即否定,“苏遗我记得长什么样,这个人和他一点都不像”。 唐隐微微摇了摇头,给她解释道,“我的易容术便是向苏遗学的。” 慕幽一听愣了一下,当即傻眼了,忿忿地说,“这个苏遗居然戏弄我,以后看到非把他腿给打断了。”双眼是一眯,又一掌拍在桌子上。 画临随即一笑,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急。” 慕幽直接撇过头去,厉声说道,“别碰我脑袋。” 想到唐隐在一旁看着,画临略显尴尬地微微咳嗽一声,于是正色说,“汤姑娘的身份其实我早已猜到,想必毒妖与毒公子都是与你牵连颇深,事到如今不如把话说明了。” 唐隐听他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份,略微迟疑片刻,终究点了点头,“五年前,我本是当时唐门门主唐昭的女儿……”出于对慕幽的信任,唐隐毫无隐瞒,将她的历来身份背景,以及五年前唐家堡的灭门惨案都交代了,未有半句假话。 二人耐心地听她讲完,慕幽是一阵讶异带了几分愤恨,画临听后面色凝重,似有所思。 “镜花水月如今已确凿落入九王爷手中了吗?”画临沉声确定道。 “是。”唐隐点头回应,想了下又说,“不过镜花水月上的机关十分难解,即便是唐门内的长老们也解不开,九王爷现在尚未有起兵造反的明显意图,显然是并未破解。” “唐姑娘是否能解开机关术。”画临听她这番话,立即问她。 “小时候父亲曾经教过我,但是镜花水月内机关每到月圆便会重置一次,只有通晓其中规律才能真正破解,所以我在没有见到实物之前并没有十足把握。”唐隐不太确定地说,略有忧虑。 画临听完此话,面色更加沉重了几分。 慕幽略微恍然,这时说道,“难怪赫连玦那么费劲心思追杀你,原来是为了解开宝物。” 唐隐瞬间轻抿唇角,坚定地说,“我宁愿死,也不会帮他。” 慕幽立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反正赫连玦闯不进相府来,只要保证你的安全就没有问题。” 话落几人又是一阵沉思。 夜晚,月光洒下在院子里,留了一地斑驳的树影。慕幽看着团子在院子里来回玩耍,一只小鸟落在草地上悠闲地蹦蹦跳跳,一时吸引了团子的注意,便追着那只小鸟扑来扑去。鸟儿本来与团子绕圈躲着它,见他越追越起劲,竟还全力以赴地奔了过来,鸟儿最终扑扇翅膀,一下飞出了墙外。 结果团子嗷的吼叫一声,随即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地往地上一卧。 慕幽看着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便是笑着说,“团子你是不是傻,哪有狼抓鸟的,你又不会飞。” 刚巧画临过来,她这爽快的一笑便入了他的眼,他很少看到慕幽有如此开怀大笑的时候,自己也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你看啥?”慕幽一扭头便看到画临看着她,随口问了。 画临随即便说,“夫人笑起来很好看。”那笑印到了心上,夸赞也是由心而发,不由得声音轻快。 慕幽听了只是用胳膊撑起脑袋,漫不经心说了句,“是吗?”突然又是翻了个白眼,想起了什么于是问他,“我是大饼脸还是包子脸?” 画临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句,顿时面色疑惑,“怎么会这么想?” 慕幽咬牙说道,“上邪说的,说我的脸跟包子似的。”瞬时指了指自己的脸蛋,看了眼画临又是鄙夷地盯着他说,“哟,你这也是瓜子脸啊。” 画临听闻顿觉哭笑不得,微颌了眼帘,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她面前。慕幽略显疑惑的看了看他这手,挡了她的视线,手指指节白皙颀长的,根根骨节分明,掌纹脉路清晰好看。 正不解地看着,便听到画临轻柔的嗓音传来,“夫人是巴掌脸,还不如为夫的手大。” 慕幽听了似乎很是受用,赞同地点点头,心里一乐正准备夸赞画临几句,却见着他面色顿时又是一阵惨白,低头弯下身来。她朝地上一看,团子正好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他裤腿上呜呜低吼,瞬时一点鲜红在裤腿处晕染开来。 见此状,慕幽急忙扶着画临让他坐好,传唤侍女去请大夫,自己顿时虎着脸活络筋骨。团子听到关节活络时传来的咯吱声响,立马吓得撒腿就跑,慕幽就追着它一阵跑,倒是给它吓得跑出了相府没敢进门。 慕幽见状,转身回府去查看画临的伤势,却是不知道在她刚一转身之后,团子便被一直守在相府外伺机而动的夜行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带回了九王府。 慕幽一直守在画临身旁,直到大夫赶来,看着他又是把脉会诊又是点头开药的,最后大夫还叹了口气说,“相爷的身子本就不好,怎么还能让这小狼崽给咬了呢?” 闻言慕幽顿觉的不好意思,满是愧疚的看着床上的画临,沉默无言。 画临见了她那羞愧的模样,立即安慰说,“没事,歇息几天便好了。”心想这团子兴许是被慕幽给宠坏了,一看到她与自己亲近就不高兴要咬人,多半是以为他“横刀夺爱”,想到此处不禁又是莞尔一笑,倒也没觉得伤口有多疼了。 大夫在一旁看了二人一眼,微微摇头轻叹,人家夫妻二人的事情,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多言了,立即拱手而退。 慕幽奇怪地看着画临,不知道他这都被咬伤了,还笑个什么,上前去戳着他脑袋说,“你又傻笑。”难不成被团子一咬,又犯糊涂了。 画临于是收敛神色,去劝慕幽,“还是把团子找回来吧。” “总是咬人,必须让它长记性,不然下次又要惹事。”慕幽却是不依地说。 画临见她与一只狼斗气,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由她去了。 九王府。 赫连玦正半卧于软榻间,一身金丝缕衣熠熠生辉,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个点心盘子,慢悠悠品着婢女送来的甜点。叶深过来求见,手里确是抱着团子,小团子正瞪着眼睛来回谨慎地看着。 “这哪来的小土狗?”赫连玦见此立即将点心盘子放下,往一旁又挪了挪,尽量离叶深远远的,生怕把他的衣服给弄脏了。 “王爷,这是九幽侯的蒙古狼。”叶满满是尴尬地解释道。 赫连玦一听是啧啧出声,英眉瞬间挑了一挑,又重新审视起团子来,随手拿过一块糕点去逗她。结果团子见了嗷呜一声低吼就要咬过来,叶深连忙把它抱开。 赫连玦随即却是摆了摆手,笑着说,“还真是随慕幽。”话落便也不顾衣服是否会被弄脏,从叶深的手中把团子接过来,放在软榻上又拿起点心去逗它,团子心急一次次扑空,最后索性一口咬着他的金丝缕衣不松口。 赫连玦也不恼怒,不在意地一摆手,对叶深吩咐道,“让王府的厨子备些生肉,蒙古狼向来是茹毛饮血,不能随意吃这些酥软杂食。” “是。”叶深并未多言,直接领命而去。 过了不多时,王妃陆氏前来敬茶,还未走近突然看到软榻上的团子,心里顿时吓了一跳,心思慌乱中缓缓抚着胸口方才平静下来。 赫连玦见她来了,随口笑着问她,“默儿觉得这狼长得像谁?” 陆氏想了想,片刻摇头说,“不知。”却是不知他此话何意。 赫连玦哎了一声,随即点明,指着团子的脑袋便说,“这长得和慕幽一样丑,一眼就能看出嘛。” 陆氏闻言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嘴上恭维道,“王爷英明。”还以为赫连玦一时新奇才来了兴趣,要逗弄这只蒙古狼,当下安静地坐在一旁陪他看着。 晚上,晚膳刚刚享用完,赫连玦拿着绢帕细细地擦拭嘴角,看向陆氏随口说道,“本王近日过于忙碌,待处理的事务颇多,今晚是没时间陪王妃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邂逅 陆氏随即一愣,微微沉吟后只好说道,“那妾身这就告退,王爷还请多注意身子。” “嗯。”一声淡淡的回应,赫连玦随即起身而去,陆氏浅浅看了一眼,也只得灰心离去。 王府夜晚的书房灯烛通明,赫连玦专心地坐在金雕玉琢的桌案批改公文。 团子在地上玩耍,一会儿用爪子抓着地上祥云图样的羊毛地毯,一会儿又跑上桌子踢落了几个茶杯。看着茶杯刚好一骨碌滚落在地毯上,顿时来了兴致一般去逗弄,茶杯一动它便警惕地往后一退,在书房里上蹿下跳来回奔跑。 不一会儿,叮呤咣噹几声脆响,几个古董花瓶被团子撞倒摔碎了一地。 赫连玦淡淡地看了一眼,也只是不在意地吩咐人换了,还担心碎瓷渣子在地上会被团子不小心扎到,令人立即收拾了。 团子又是扑到赫连玦脚边,啃着他的衣服甩头咬拽,他倒也不介意,一脚把它踢开了,继续书写文案,没一会儿它又扑了上来,他反而一时来了兴趣。放下狼毫,转而兴致盎然地专心逗它,现下越看越觉得和慕幽相像,随即略一思索后喊来叶深。 “王爷。”叶深不解地进来,等着吩咐。 “去找对铃铛来。”赫连玦饶有兴趣地说,遂又要求道,“对了,要在铃铛上刻上‘慕幽’二字,快去。” “是,属下立即着手。”叶深一听这要求,更是不解地看了眼正逗着团子的赫连玦,却是立即听令而去。 赫连玦只是随意的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办。 待到叶深拿来铃铛,眼看着赫连玦满心雀跃地给团子带上,又看了两眼那上面的两个字,只觉得是愈发捉摸不透。 左相府,听上轩。 这日阳光通透,天气宜人,画临伏在桌案上低头看书,着了一件素衣气质清雅。慕幽坐在院子里的树上晒太阳。 昨日画临的腿被咬伤之后,因为行动不便,直接差人去宫中向皇上请了病假,只道是旧病复发需于府中安养,慕幽自是也懒得去上朝,二人今日便就在府里悠闲地待着。 画临看了会儿书,便抬眼休息一下,偶尔一抬头,正看见慕幽总是望着高墙外,也自是明白她是挂念团子了。放下书本,朝她望了片刻终是起身走了过去。 “夫人,不如把团子叫回来吧。”画临站在树下,主动开口劝说,“它在外面也冻了一晚上了,惩罚差不多就够了。” 慕幽闻言随即扭头看他,见他宽慰着,便是没再犹豫一个翻身瞬间飞到府外。四下一看也没见着团子的半个影子,便顺着相府的围墙绕了一圈,愣是没找着。只心想着这团子倒是悠闲,自己跑去玩了,便没在意地笑了笑回府去了。 画临见慕幽并没有把团子带回来,随口问了句,“没找见?” “不知道跑哪玩了,不管它,饿了就回来了。”慕幽随意说道,又跑去树上晒太阳,心里却多少还有一些担心。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府外看了一圈,还是没找着,当下就有些心慌了,心思惶然地回了府中。 画临自知她刚刚又去府外查看,此时见她两手空空,脸色也是很难看,便料到团子该是被人抱走了。 现下见她如此担忧,也只好劝她宽心,“夫人不必太过担心,若是团子自己玩肯定会自己回来,若是有人故意抱走,那人定会有所图谋,团子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慕幽一听他这分析,也觉得他说的很对,稍微放下些心来,只是没看见它平安归来,心里始终有些低沉。 心情恹恹的晚上也没有吃多少,晚饭过后便去了后庭散步以排解心情。远远地看到唐隐也在,此时她正对着慕幽的那颗枇杷树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当下喊了唐隐一声,沉沉地眸子里显出一抹讶然。 唐隐闻声看了慕幽一眼,又扭头去看着树干,笑了笑说,“很少有见到这么古老的枇杷树了,不想后庭竟有这么大一颗。” 慕幽闻声随口说着,“这是画临从国子监移植来的,算是我当年的及笄礼物。”话落却是又抚了抚树干。 唐隐一时感叹,又是觉得慕幽思维独特,从未听闻有人及笄礼要棵树做礼物的,不过转而却是会心一笑,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多怪异了。 转身看着慕幽说,“枇杷树是寓意家庭美满、品格高洁,左相真是有心了。” 慕幽听了这话,却是许久未言,继续抚摸着树干,却又忽然问道,“你喜欢过别人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虽是问的唐隐,这话却是看着枇杷树说的。 唐隐愣住,随即却是一笑,略显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奢望过,也从未想过。” 慕幽一听,看了眼她怅然的面色,自然想起她命途坎坷,这下定是戳到了她的心事,当即便随意摆了摆手,立马说,“我是自己胡乱说着玩,你别在意。” 唐隐闻言淡淡一笑,宽慰道,“无妨。” 慕幽看着她这一抹浅笑,又是不由的心中感叹她的美貌,顿时好奇着问她,“你长这么好看,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唐隐这时望了望夜空,想了下说,“我喜欢心地善良的。” “对。”慕幽随即说,“千万不能喜欢那些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的,看着就烦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坑了。” 唐隐听闻顿时笑着说,“左相可是正人君子,风度翩翩名满金陵。” 慕幽顺势倚着树干,认真想了想,老实说道,“画临是挺好的,比起一肚子坏水的赫连玦,不知道好哪儿去了。” 不料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放肆的长笑突然传来,二人皆是朝着声音望去。 这一望便看见赫连玦孤身径自走来,夜风中披着一件裘皮长袍,月光中毛色莹润,罩了一层清浅的光晕,整个人如梦似幻的翩然而至。头顶束着个金玉紫金冠,脚上踩着金丝滚边长靴,一身紫色锦绣华服,衬得本就白皙如玉雕刻的面庞,更多几分卓越气质。 此时狭长的眸子,在月光下神采奕奕,长密的睫毛也渡了层银色的晕泽,正是眯眼笑看着她俩。 唐隐微微一愣,才看清来人是谁,之前几次刺杀他时都是匆匆行事,并未太多观察,现在猝不及防的一瞥,却是不由得一阵惊叹,单论相貌他却是气质超群、英俊不凡,只是……随即双手紧握,薄唇轻抿,心底一阵恨意油然而生。 赫连玦翩翩然走来,贴身侍卫叶深也紧随而至。 慕幽看着两人,双手叉腰,长身直立,眼睛一横便说道,“你来干嘛,怎么跑来相府后花园了?” 赫连玦则是一挑眉毛,笑着说,“听闻左相身体不适,特来慰问,而且……”话说了一半,似是另有所指,眼神看向叶深。 慕幽随着他眼神看去,只见叶深得到示意走上前来,怀里正抱着团子。这一看她顿时两眼放光地盯着团子,急忙上前吧它给抱回来,全神贯注地检查它有没有受伤,便看到了它脖子上系着的铃铛,见上面刻着两个字,却是她不认识的小篆,一时凝神在一旁苦苦思索。 团子却是惬意地窝在她怀里,不时蹭了蹭她的衣服。 赫连玦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视线一转便看到了慕幽身旁的唐隐,这一眼不由得神情略一恍惚。 唐隐今日着一身水红色锦织缎袍,腰身往上束着条枣红色的绣花束带,趁着玲珑细腰分外纤细可人,月光下更显得肤如凝脂,一头青丝半束,束起的发丝是梳了个弯月髻,衬得人格外娇俏倩兮。美目微颌,月光朦胧的光影映照下,看不清神色却更添了几分神秘,小巧圆润的鼻尖下,红润的双唇那微微的一抿,加之额下一双柳眉微蹙,生生看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生出一股怜爱之情。 唐隐自是发现到赫连玦的目光,拿不准他心思如何。顿时心生警惕,纤玉细指藏于袖口,指尖已悄悄捏了一枚银针,一时犹豫起要不要动手。 不料叶深却是突然一喝,“见了九王爷还不下跪行礼?” 慕幽听他这一声呵斥,顿时十分不爽,于是冷眸一扫便说,“不行礼又怎样,这是相府,怎么管的事这么多?” 此话一处,叶深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赫连玦此时只是极具风度的微微一笑,随即看向唐隐问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可否请教名讳?” 慕幽瞬间狐疑地盯着赫连玦,见他不坏好意,便拉着唐隐就走,直接回道,“汤因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 唐隐一听很是紧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赫连玦的神情。 赫连玦则是又戏谑地一笑,“原来姑娘芳名汤因啊。” 慕幽随即一愣,一阵懊恼只怪自己脑子抽筋,便不愿再跟他这只老狐狸多纠缠,继续拉着唐隐离开,团子跳到地上也跟在后面嗷呜跑着。 正文 第七十章佳人 二人一路走到听上轩的偏房,慕幽先把唐隐安置在此便说,“在相府赫连玦没胆子对你动手。” 虽是这么说,唐隐却是心事重重,略有些忧心道,“只怕他已经看出端倪。” 慕幽随即拍着胸脯,豪气地说了句,“无所谓,就算看出来也不能把你怎么的,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 唐隐闻言又是会心一笑,心存感激地说,“侯爷如此仗义,实在是感激不尽。” 慕幽立即摆手说,“还等着你养好伤了,教我做孔雀翎呢,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唐隐又是一笑,随即点头,“一定。” 话音刚落,有侍女走了过来,站在门口通报。 “侯爷,左相正在前堂接待九王爷,邀您一同出席。”婢女低头行了一礼,遂恭敬地说。 “好,我随后过去。”慕幽想起来画临身子不适,也觉得自己要去陪同一下,婢女刚走她便又嘱咐起唐隐,“不要出这间屋子。” “好。”唐隐立即点头应道。 看着慕幽走远,想起刚刚在后庭的事,唐隐又不禁叹了口气。刚刚有一瞬她差点想要动手,又担心会为相府惹来祸端,终是忍下。现在又想起赫连玦那深不可测的神情,到底是忧心难消。 皇宫中,养心殿里,赫连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在等谁。不一会儿,小喜公公蹑手蹑脚地跑了过来。 “皇上,您让我找来的太监服,奴才给您拿来了。”小喜公公进了殿内就立马举着衣服,对着赫连空一跪。 “好了,起来吧。”赫连空随手接过太监服,往身上套,小喜公公在一旁帮他更衣,神情似有疑虑。 赫连空看了一眼,奇怪地说,“你干嘛皱着个脸,让你跟着朕微服出访,你不乐意还是怎的?” “没没,奴才自是乐意跟着皇上,只是……”小喜公公面有难色,想了想说,“只是担忧皇上的安危,还是多带几个侍卫吧。” “那哪还叫微服私访,没事,又没人知道咱们出来,不会有安危。”赫连空随意摆了摆手,拉着小喜公公出宫。 这几日画临请假,慕幽他俩都没来上朝,又好奇上次太后找她谈话聊得什么,百无聊赖下就想出这个微服出访的主意,偷偷跑出宫去夜访相府。 而此时慕幽到了前堂,正见到画临与赫连玦两人闲聊,那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太极,她自是懒得插话,随意往椅子上一坐,手肘往桌子上一撑,支起脑袋看外面风景。 “听说左相近日身体不适,如今可有好转?”赫连玦端起淡青色冰裂纹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承蒙王爷惦记,好了些。”画临也端着茶盏,淡笑着回了句,举起那冰裂纹瓷杯,轻轻吹了两下,眼神似是无意地瞟了一眼赫连玦,复又沉下眸子。 “左相可要照顾好身体,尤其是府中还有个会咬人的小狼崽,更是要多小心才是。”赫连玦神色清淡的大量了一眼画临,似有所指。 “幼崽难免胡闹,却也不伤大雅,夫人向来照顾得当,本是府中家事,倒是让王爷多操心了。”画临放下茶盏,朝着慕幽轻轻看了一眼,本还担心她听到赫连玦提起团子时会来脾气,现在这一看,她竟已经昏昏欲睡,不由得会心一笑。那笑清浅,不易察觉。 慕幽神思昏沉中好像听到“团子”二字,混沌的眨了两下眼,又看了看聊天的二人,就觉得实在无趣。看了眼一旁的茶杯,觉得这纹路挺好看,便拿起来细看,顺便喝了两口茶。 “看来本王确是多操心了。”赫连玦仍是挂着不咸不淡地笑,瞥了一眼慕幽却是话锋一转说,“对了,本王今日在相府得见着一位汤姑娘,不知这位姑娘与相府是何关系?” 砰地一声,正拿着空杯子看的起劲的慕幽,突然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听见赫连玦提起唐隐,自知没安好心,便是双目一瞪,看着赫连玦说,“你事怎么这么多?” 画临见状立即揪了揪她的袖子,安抚性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是夫人的一位远房表妹,此次来金陵暂住些时日。”画临随即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侯爷这位表妹可真是国色天香,实乃绝代佳人,不知可有定亲?”赫连玦仿佛没有看到慕幽的表情,面上仍是带着一抹笑意。 慕幽见此听他这话,直接果断地说,“关你什么事,你一肚子坏水少打汤因注意。” 赫连玦反倒是很无赖地勾唇笑了笑,似是快意地说道,“侯爷真是英明,竟然看出本王对汤姑娘有意。” “呸。”慕幽当即啐了一声,“你想都别想。” 赫来年玦随即摇了摇头,神情饶是不赞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身大事自是由父母做主,怎么侯爷这是要取而代之了呢? 慕幽直接张口说道,“汤因早就父母双亡,我不同意,谁也别想娶。”意思明了,语气强势。 赫连玦霎时双目微眯,面上却还挂着一丝笑意,气氛一时僵持。 二人正是僵滞对立中,画临开口缓和气氛,“王爷、夫人,来好好品一品这新到的茶叶,初晴后雨。” 三人在前堂,却是不知有一人只身去了别院。 赫连空让小喜公公在相府门口放风,还意识相府的人不要声张,打算去给慕幽来个惊喜吓唬吓唬她。自己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庭,突然一想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吃完饭了,估计慕幽应该在房里,就转去了听上轩。 来到院子里,又一想慕幽应该不会和画临住一起,就猫着腰去了偏室,来到偏室一看果然亮着灯火,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此时窗前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一身水红色长袍,腰间束着枣红色绣花束带,头上梳着个弯月髻。心里略微奇怪了下慕幽怎么穿起女装了,倒也没来得及多想,推门的一瞬间便已大喊了一声。 “阿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的空空来看你了。”赫连空双手呈伸展状态,蹦着进了屋。 但见着屋里的人身子突然一僵,随后缓缓转身,却不是慕幽。女子衣着素净,却是个绝世美人,赫连空顿时呆愣,突然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这不是正是之前冬狩回程,慕幽车上的那位侍女,顿时尴尬。 唐隐也是微微一愣,却是因为他自称“空空”。她自然记得他,之前在冬狩的密林里救过他一次,后来宫宴上也见过,心知他是当朝皇上,却是没想到他性子如此欢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赫连空不确定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上次在马车里只是匆匆一面,也并未提及。看看自己这身衣服,想着她也没率先行礼问候,肯定是不知道的。 气氛有一阵凝滞,片刻赫连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头说,“我认错人了,还以为是慕幽呢。” 唐隐知道慕幽与赫连空关系好,便直接告知她的去向,对着他淡淡说道,“侯爷在前堂与九王爷议事。” “什么?”赫连空吸了口气,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九王爷也来了?” 唐隐随即微微点头,看了眼他的神情一时觉得好笑,从未见过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居然如此惧怕臣子的,遂又问道,“是着急找侯爷有事吗?” “不急不急,我可以等。”赫连空连忙说,他并不想让赫连玦知道自己在这。 说话间,房门又是吱呀的一声,缓缓开了。二人一扭头,便看见团子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唐隐便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衣角,她便顺势弯下腰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对它很是关心。最近在相府里住了这段时间,她也喂过团子好几次,现在和她很是亲昵。 赫连空看见团子很是新奇,于是就问唐隐,“这就是慕幽养的蒙古狼吗?怎么长得跟小土狗一样啊?”话落也想伸手去摸摸他的毛。 不料他话音刚落,团子就突然凶狠地扑了过来,他见状吓得立马就往外跑。团子追着他出了偏室,见他跑的飞快,它也迅速去追。 赫连空被团子追着,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前庭,边跑还边大喊着“救命”,慕幽正与赫连玦僵持着,忽然听到赫连空的呼救声,立马起身跑了出去。刚出了厅堂,便看见团子正凶猛地追着赫连空,一阵飞奔而过中沿途便已折了许多花花草草。 “团子。”她立即喊了一声,团子听到声音倒是乖乖地去了她的身旁。 慕幽顺手抱起团子,走到赫连空面前问他,“你干哪呢?” 赫连空此时很是委屈,掰着手指头一副可怜状地对她说,“我本来打算偷偷跑出宫找你玩的……”正说着忽然看见画临与赫连玦也从前堂出来,正站在台阶上看着他,慌忙改口面色正经地又说,“朕今日要微服出访,不巧碰到这威猛异常的蒙古狼,险些遇险,还好侯爷及时相救。 说话间还指了下慕幽怀里的团子,团子立时恶狠狠地瞪着他,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两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两声。 慕幽看了他两眼,听得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不由得切了一声。 正文 第七十一章提亲 画临这时对着赫连空作揖行礼,“皇上在微臣府中险些遇险,是臣照顾不周,还请皇上到前堂来品茶,稍作休息。” 赫连玦则是不咸不淡地作了个揖,并未多言。 “好,朕与爱卿一同,来品一品相府中的香茗。”赫连空仍是双手背后回应,眼神怯然地看了一眼团子。 慕幽随即放下团子,它便一溜烟又跑远了,四人便一同去了前堂落座。 “既然皇上来了。”赫连玦此时眸光一动,笑着说,“今日本王在相府中得见一倾国佳人,心下对之有意,还望皇上能赐婚做主。” 慕幽一听他又动歪脑筋,立时又是火冒三丈,掳袖子便要径自动手,画临见状连忙暗中搂住她的纤腰。她没起身却是气得牙痒痒,直接瞪着赫连玦说,“你做梦。”、 反观赫连玦却很是悠然的一笑,“做梦能娶到如此美人,也是值得。” 赫连空在一旁看见慕幽气得脸色发白,连忙说道,“不知这位佳人是何身份?”心里自知他这个皇叔少小风流惯了,但是如此堂而皇之的求赐婚还是头一次,就连他的王妃陆默,都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而已。 慕幽登时啪的一拍桌子,狠声说道,“是我的远房表妹,想都别想。” 画临想了下,也立时说,“其实汤姑娘虽未定亲,但在老家确实有两情相悦之人,九王爷如要横刀夺爱确实不妥。” 赫连玦却是扬了扬下巴,傲慢地说,“既然汤姑娘有喜欢的人了,那便把那人给砍了,这样也好方便我俩交流感情。” 赫连空一听顿时瞠目结舌,吸了口冷气立即说道,“皇叔,这感情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还是算了吧。” 这话音刚落,不料赫连玦一个凌厉眼神斜斜飞了过来,犹如刀子一般射向他。赫连空顿觉得毛骨悚然,赶紧闭严了嘴巴。 赫连玦又优雅一笑,悠悠然地反驳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难道个个都是两情相悦?” 赫连空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而看向慕幽,只能想她求助。 慕幽已是脸色阴沉,沉着声音说,“不嫁就是不嫁,有本事你来抢,不然就一边凉快去。” 赫连玦瞬时眉头一扬,淡淡地说,“碰巧本王手上有些兵,不介意和侯爷过过招。” 画临眼见这二人讲到了动兵,不好将事情闹大,立即正色说道,“事已至此,当然要顾忌汤姑娘的感受,不如各退一步来听听她自己的意见。” 赫连玦反而饶有兴致地说,“好啊。” 赫连空并未深想他们口中的“汤姑娘”是谁,只是挺好奇慕幽竟还有个让赫连玦如此上心的表妹,一时也是满怀期待地想见一见这位佳人,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慕幽是不情不愿的派人去请唐隐,唐隐自知躲避不得,面色冷淡地来了前堂。 人刚一到,慕幽先是指了指赫连空,“这是皇上。”又指了指赫连玦,介绍道,“这是老奸巨猾的九王爷。” 赫连玦听到这个称呼,却只是勾了勾唇角,浅淡一笑。唐隐则是上前一一行礼,随即慕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赫连空当场呆愣,心里顿时一惊,这细柳娥眉,这晶亮明眸,这缨缨红唇……这不就是刚刚碰见的,慕幽的侍女吗? “这……就是你表妹?”赫连空讶然惊叹。 慕幽却是面无表情地说,“是啊,这就是我表妹。”这表情,一句话唬得赫连空不敢多言,只是又认真地看向唐隐。这才突然想起,上次好像是听慕幽说过这姑娘叫“汤因”,敲了下脑袋暗骂自己笨的,几人说了半天的“汤姑娘”怎么就没想到是她,这么个美人自己怎么就能把她名字忘了。 赫连玦此时开门见山,风流倜傥地一笑,狭长的眸子看向唐隐说,“汤姑娘,本王对你有意,不如跟本王回府,此生定可保你荣华富贵再无所忧虑。” “哼。”慕幽随即一声冷哼,对他这话嗤之以鼻。 唐隐只是冷淡地一笑,眸子也并未看他,清冷地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往云烟,我并不在乎。” 赫连空顿时松了口气,慕幽始终眼神冷冷地看着赫连玦,画临是淡然的喝了口茶,静静看着。 赫连玦却又是不紧不慢地说,“听闻汤姑娘之前有位旧相识,若论相貌身份以及地位,不知道哪里比得过本王,不如早日另作打算的好。” 唐隐听闻说道旧相识,自是微微一愣,随即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慕幽,见着她悄悄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已然心中明了。 立时淡淡地回道,“我心意已定,不会再做更改,还望王爷海涵。” 赫连玦微微挑了下眉梢,扬起下巴,神情傲然地说,“本王还是劝姑娘,做决定不要太快,否则后果可是不容易负担的。” “哼。”慕幽微眯了双眼,冷哼一声,见他有意威胁,直接说道,“她担不起我担,人就在这,你还能抢不成?” 赫连玦倏地是双眼眯起淡笑着,那笑意里却渗出十足的冷然。正要开口,却见堂外慌忙的闯进来一个人,谁都拦不住地大喊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出事了。” 突然听闻这一消息,赫连玦心下一顿,陆默与他虽是联姻,毕竟相处久了与之还是有些感情的,便冷声问道,“怎么了?” “王妃不甚坠入府中的湖里,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那侍卫朗声说道,微颌的眼皮不着痕迹地一抬,向着唐隐浅浅的扫了一眼。 赫连玦一听他说完,顿时面色略微阴沉,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要顾念这位正妻,遂又看了眼此时还是一脸警惕地唐隐,终究拂袖离去。 “汤姑娘,本王等着你的答复。”临行之前复又侧过脸来,冷冷的留下一句。 赫连玦刚走,慕幽便拍着巴掌说,“好歹走了,肚子都饿了。”晚饭时担心团子,本就没怎么吃,唇枪舌剑这么久,这会儿更是觉得饿了。 一转眼,看见画临此时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画临回过神来看她一眼,沉声说,“王妃怎么会突然坠湖,而且正是九王爷方才占尽上风之时,事发突然也未免太过巧合。” 慕幽却是随意地一摆手,无所谓地说,“赫连玦的仇家多了去了,指不定牵连到王妃,这王妃也真够倒霉。” 画临面色未有丝毫缓和,又是凝重地看了一眼唐隐。 唐隐见他疑惑间看着自己,略微茫然地说,“我并不知情。” 赫连空这时随口说道,“说不定就是碰巧了呢。” 慕幽是真饿了,立马说道,“不用多想,肚子都饿了,先吃饭。”随即又看向赫连空,“你吃了没?” 画临恍然,想起今晚她几乎未吃什么,立即吩咐下人准备。赫连空自然是吃过了,不过自己暗自想了下却说没吃,唐隐之前也没吃饭,于是过了片刻,四人便一同去了后堂用餐。 画临因为腿受伤,自然行动不便,慕幽只好一直扶着他走至后堂,他身高比她高了些,一手便自然搭在她肩膀上,她刚想甩开,又一想怕他这身子骨再一不注意摔了,一咬牙便作罢了。 到了后堂一落座,顿时菜香味四溢,慕幽拿了筷子便夹菜开吃,个人也都纷纷动筷。赫连空原本就不怎么饿,便随意夹了几样细嚼慢咽的,席间不时的偷瞄着唐隐,只见她只是低头安静地吃饭,不言也不语。 一时间赫连空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便准备给慕幽夹菜,刚夹了菜递过去,结果一看她碗里的菜已经堆成小山一样高,早就被画临身体力行给夹满了。 慕幽看自己的饭越吃越多,瞪了画临一看,嘟囔着说道,“我还没打算吃成胖子。” 画临却只是笑了笑说,“胖点好。” 这说话声音柔的,让坐在一旁的赫连空心里微微发酸,再看了眼两人的互动,心里稍微有些不是滋味,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不过片刻,转念还是安心地笑了,总觉得慕幽能过个人照顾她事件好事,何况还是算无遗策、温柔体贴的画临。 唐隐这时微微抬头,看着慕幽和画临,不由淡淡的会心一笑。赫连空刚一扭头便看见这嫣然一笑,顿时又是目瞪口呆,看着她微微慌神,只觉得这一笑直直美到了人心窝里,像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瞬时开花,一片欣然沉醉。 赫连空正是发呆,眼前突然飞来一个黑影闪来闪去,微微皱眉便想把那黑影挥开。 “你看啥呢?”慕幽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才注意到是她在自己眼前挥手问话。 一时羞涩不已,赫连空立即低下头随意扒拉饭菜,不好意思地说,“汤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慕幽听了随即说道,“花言巧语。”然后又扭头去问画临,“那个巧言什么的怎么说来着。” 画临正了正身子,一板正经地说,“巧言令色鲜矣仁。” “对。”慕幽顿时轻轻地一叩桌子,“就是这个。” 赫连空抬起头来,委屈地看着他们,嘀咕道,“我就是说实话而已。” 正文 第七十二章针锋 唐隐闻言随即面上微红,不好意思地说,“皇上过奖了。” 赫连空便开始给唐隐热心地夹饭,还关切地说,“你这么瘦该多吃点,不然女孩子吃少了对身体不好。” 慕幽看着直翻白眼,便也懒得理他。 画临见了又是一脸正色的继续给慕幽夹菜,她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她那纤细玉手,立即说道,“我有手。” 画临仿若未闻,依旧视而不见,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赫连空见了顿时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下去,便也殷勤地给唐隐夹菜,两人竟然暗暗较起劲来,不一会儿慕幽与唐隐的碗里都塞得满满的。 唐隐虽是觉得想笑,心里却很是感动,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似是许久没有感受到了,便一直对赫连空诚心微笑道谢。 如此几次三番,不多久慕幽和唐隐都已经吃不下了。几人去到偏厅稍作休息。 慕幽突然耐人寻味地看了看赫连空的衣服,随口问道,“你偷跑出来太后知道吗?” 赫连空一听这句问话,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到,偷偷瞄了一眼正淡然坐着饮茶的画临,结结巴巴地说,“以后会跟母后禀报。” 唐隐见着他们谈话内容涉及到朝堂事务,便自觉说道,“我有些累了,先告退,你们慢慢聊。” “好,你多注意休息。”慕幽见此便提醒她注意身体。 赫连空看着唐隐的身影渐渐消失,仍是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处,忍不住问慕幽,“能不能那个……” “不能。”慕幽没等他话说完,便立即制止,“你想都别想,后宫佳丽三千,你偏偏非要汤因吗?” 赫连空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不免吹头丧气地说,“我就是觉得这位汤姑娘,跟宫里妃子不一样,感觉很特别,与世无争安安静静的。” 慕幽随即就说,“既然知道她与世无争,那就不要把她带进宫去跟你那些嫔妃争。” 赫连空闻言,蔫了神色,讷讷不语。 慕幽见状负气道,“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见着漂亮姑娘就动歪心思。” 赫连空听她这么评论,便觉得很无辜,立马说,“我跟皇叔不一样,我更看重的是心灵美,汤姑娘就是那种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夸赞间,也是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一抹由衷的笑意便漾开了。 “得了吧。”慕幽瞬间泼了一阵凉水,斜着眼睛看他,“我还不了解你?” 赫连空当即就被这话给噎住,无奈地看向画临。 画临即时悠然地放下青花的白瓷杯子,缓声对慕幽说,“夫人非男子,怎知他们所想如何?” 赫连空瞬间双眸一亮,端起茶杯慢悠悠去喝茶,满怀期待地看着画临。 慕幽见画临问她,立马反问说,“你不是我,你管我呢?” 画临却是淡淡一笑,又是缓声说道,“夫人也非我,又怎会知道我不知你所想呢?” 慕幽听他一顿知不知的,一时绕来绕去把她都绕晕了,眉头微蹙不知道怎么接话。 赫连空见状,顿时在心里偷着乐,只觉得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就差没笑出来,到底是没敢笑出声,咳嗽了一声便说,“阿慕你其实吧,对我们正直的好男儿有误解,你看左相也是对你一心一意,这个白首不相离可不是空话。” 慕幽闻言却是不再言语,心里还有个疙瘩尚未解开,现在听赫连空说起这种问题,直觉上就想逃避这类感情话题,只是捧起杯子闷闷地喝水。 画临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自知她的心事,略微一思索,忽然转了话题,“皇上,不日便是春祭大典,不知仙宗衡门的请帖是否已经提前派发?” 赫连空此时听到提起此事,猛地一拍脑门,哎呦一声说,“差点忘了,明天朕立马吩咐礼部去办。” 慕幽瞬间挑了挑眉,兴趣盎然地说,“仙宗衡门是谁?” 赫连空随即开口解释,“衡门修行皆道人,衡门一派以匡扶正义维和天下为己任。”说完兀自给自己又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画临看了眼皱眉思索的慕幽,接了赫连空的话正色道,“所以早在大衍朝建立,太宗皇帝便与衡门达成合约,每逢春祭大典便邀请衡门掌门前来主持,以求大衍福祚绵长国事昌隆。” 一句话却是将仙宗衡门与春祭大典的关系解释透彻,反观慕幽已是兴趣恹恹,打了个哈欠说道,“不就是一群道士嘛,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这时赫连空立即摆了摆手,看向慕幽又解释道,“你常年在外面打仗,不知道这其中的底细,那掌门衡门道人万斯年可厉害了,据说已经一百多岁,可因为自幼修炼长生诀的缘故,长得比我都年轻,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 慕幽听了咋舌,顿时对这人好奇起来,又向画临确定道,“是吗?” “是。”画临颌首,肯定道,“单从相貌来看确实如此,而且万斯年修为深厚,非寻常人可比。” 慕幽一听重新又拾起兴致,又问向画临,“我和万斯年比,谁更厉害。” 画临几乎未加思索,一板正经地回答,“估计是万斯年厉害。” 这句话惹得慕幽直撇嘴,倒也没动气,只是抬起纤玉细手托着下巴,对着赫连空若有所思地说,“今年的春祭大典,一定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老道士。” 三人这边闲聊着,唐隐已经回到房间,有些疲惫的身子伏在桌案上,纤细的素手支着脑袋,心思沉沉忧虑瞬起,捋着今日发生的诸多事情。 赫连玦无疑是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今日又咄咄逼人要将她带去王府,只怕不久便会查出她的底细。慕幽这里虽然安全,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想到慕幽又不自觉想起了小皇上赫连空,不觉得又是淡淡一笑,想到他总是被慕幽欺负的样子,又是淡笑着摇了摇头,从未想象过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是这样一个活泼率性无拘无束的人,还带着一点孩子气。 正思索间,身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想是婢女有事来传,便未有所在意。 “请进。”只低声应了下,便是仔细地研究着桌子上的孔雀翎,心想着上次居然能被苏遗给轻松破解了,必定要再度好好精改一番。 正想要动手细细设计一番,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又熟悉的冷笑,心里瞬间一惊便慌乱起身,将看到那婢女正一点一点死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俊颜,面孔是她在熟悉不过的。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被苏遗一个闪身上前,点了她的穴道。 “下一步是不是该叫你王妃了?还是皇妃?”苏遗皮笑肉不笑地冷冷说道,负手立于她身前。 唐隐身子不能动弹,只得呆立在原地,只是紧咬着唇瓣不言不语,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轻易易容混进了相府。 苏遗露出冷然的笑意,随后那修长白净的手掌一把攥着她的手,毫无温度的指腹挪至她手腕内侧,着了几分力道按压下去。 头略微一偏,苏遗啧了一声,声如冰刃,“你体内的蛊皇竟然自行消解了,这不免让我对你坠崖之后的经历,很感兴趣。”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却似一道道利刃,朝她一点点削着。 唐隐仍是牙关紧咬着,不予一言一语。只是那手腕上的力道稍重,她的视线不得不看向他,眼睛却是瞪的微红。 苏遗随即冷哼一声,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刺向她,“你已经被被赫连玦怀疑,以为你自己还能活几天?”虽是声如冰刃,墨色的眸中却似含了一团烈火。 唐隐看向他的视线随即转了回来,晶亮的眸光微微闪烁,清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这些年在离渊,早就生不如死,不破不立,又何必惜命苟活?”声线虽是清冷,却是不易察觉的揉了一分嘲讽,还多了几分无谓。 “呵呵……”这一声冷笑低沉淡漠,苏遗转而意味讽刺地说道,“你倒是很有气节,不愧是唐昭的女儿,可惜现在唐门门主却被你杀了,唐门群龙无首早就乱作一团,不知何时就会被五毒吞并。” 说到这里,苏遗刻意微眯了眸子看了唐隐一眼,见她双唇紧抿,随即继续说,“倒时你爹的心血便会毁于一旦,化为乌有。”说这句话时,始终看着她清丽脱俗的面庞,尤其是她长密的睫毛,薄如蝉翼一般,轻颤着。 一抹鲜血蜿蜒滑落,顺着她如凝脂般白皙的下巴滴落在地。唐隐方才听了苏遗的话,瞬间气血攻心,情急之下强行解穴不成,却是遭到反噬一时损了心脉。 苏遗见那一抹血迹溢出她柔嫩的红唇,心下随即了然,立即抬手在她穴位上迅速点了几下,将她心脉封住,以免反噬严重。随后却是一手掐着她的下巴,狠声逼问道,“你不过是唐门遗孤而已,偏要一意孤行?” 唐隐缓了气息,随即咬牙切齿地说,“我即便做梦都有亲手手刃仇人,为我家门报仇,迟早我会亲手杀了你。” 苏遗却是刻意的一声长笑,极为讽刺,眸中含笑的嘲讽她,“就凭你?” 正文 第七十三章情毒相生 唐隐气火难平,喊着怒意说,“你这种蛇蝎心肠,满手血腥的恶人,定是不得好死。” 苏遗仍是笑,反问她说,“那你又是何人?”修长的指节捏气她玉脂般的下巴,幽幽地笑她,“你杀的人可不比我少,你手上沾的血也并不无辜。” 唐隐心中微酸,被戳中痛处,一股长时间萦绕心间的负罪感瞬间涌上心头,胸口隐隐作痛,柳眉也是拧了起来。 苏遗又是一声冷笑呵出,离她更近了几分,双眸轻微动了两下又说,“你以为你入了五毒还能够净身而出么?五年间,多少人葬身在你手上?欠下的债总归要还的。” 他话音刚落,便将她甩开,瞬间手里已是捏着一把琉璃匕首。拿着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刀刃被烛光一照,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亮,映到她娇俏的面庞上。 苏遗随即低沉了声音继续说,“只要你趁慕幽不注意时,亲手将她偷袭除去,我可以向五毒长老们求情,免你一死。”见她听闻此话后,沉默着咬唇不语,遂又语气讥讽地补充道,“慕幽身为武将,驰骋疆场数年,她手下的冤魂也是数以万计,杀了她说不定你还能将功折过,免下阿鼻地狱呢。” “好。”唐隐听他把话说完,随即沉声应道。 苏遗淡然地瞄了她一眼,随即指风弹了几下将她穴道解开,便将匕首递给她。唐隐眸光微动,接过匕首的瞬间,眸中一抹狠色稍纵即逝,立时刀锋一转,一道凌厉地亮光一闪,匕首的刀尖已是刺向苏遗的脖颈处。他似是早有预备,瞬间钳着她玉脂般光滑的手腕,刀锋又是一转便已逼向她喉咙。 唐隐只觉得脖间一凉,便听到苏遗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这五年来只不过是见你有些利用价值,为了用你的血液炼丹才留你一命,让你苟延残喘,如今蛊皇已消你便再无作用,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将你就地解决,也好给赫连玦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唐隐脖间已被刀锋刺破,一阵刺痛袭来,已然溢出一道血来。唐隐已料定了自己此次是在劫难逃,只是紧闭了眼睛默默等死。苏遗见她这般,手上力道顿住,然后沉声问她,“你可有遗言?” “我做鬼也会杀你报仇,你最好以后睁着眼睛睡觉。”唐隐眸子略微一动,却是十分平静地说道,声音从容没有一丝无波。 苏遗心中一股怒意汹涌,手上的匕首便要向她脖间深刺入几分。 “哎哟……”一声拉长的惊呼声突然从窗外传来,紧接着犹如一阵风袭来,风倏地打开,门板略微忽闪了几下方才稳住。 那阵风嗖地刮入房间,一个人影已经翩然而至,飘到了软榻上。来人长发如瀑,鬓边青丝发扬,双眉英气勃发,眸中波光潋滟,此时那潋滟中升起几分薄怒,正瞪着苏遗厉声说,“你敢!” 苏遗未看坐在软榻上的人,冷哼一声将唐隐放开,她身形略微颤了一下,方才稳住脚跟,双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立,心中乍惊上邪竟然也来了。她宁死也不愿再被他们带回离渊受折磨,转念已飞速抓起匕首直刺向自己的心窝。 叮的一声,上邪立时挥出一枚银针,动作轻然却瞬间将匕首打落在地。唐隐一没留神,玉手上柔软白皙的肌肤不慎被刀锋割破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上邪顿时双眼一眯,鼻翼微动,遂讶然说道,“师妹你这血怎么变味了呀?” 唐隐闻言声色冷然地说,“蛊皇早已被我自行消解,我现在毫无利用价值,只求一死。” 上邪眉头微蹙,啧了一声,只觉得可惜了。 苏遗瞟了两人一眼,冷笑着对上邪说道,“她一心想求死,不如成全她。” 斜靠在榻上的上邪顿时不悦,一挑眉梢说,“你再欺负小师妹小心我揍你。”说话间竟是一个闪身,飞速来到唐隐身侧,立即掐着她的手腕把脉。黛眉一拧,瞬间脸色沉沉地看了一眼唐隐,随后又看了一眼苏遗。 苏遗自始至终观察着二人,此时见到上邪神色竟如此凝重,心知他是发现了什么,便上前沉声问道,“怎么?” 却见上邪叹了口气,语调哀怨地对唐隐说,“师妹啊师妹,究竟是谁让你擅自把蛊皇消解的?”转而又是一声低叹,“本来你浑身静脉便受损严重,如今再没了蛊皇续命支撑,只怕生死难料余命不长了。” 苏遗闻言当即双眉微蹙,眸光一闪便掐着唐隐的脖子,厉声逼问她,“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一股怒火瞬间烧至胸间,如烈焰灼烧竟是难以抑制,说话间不由的力道重了几分。 唐隐身子虚软,被掐得几乎窒息过去,上邪见状立即制止苏遗把他拉开,随即尖着嗓子喊道,“你长本事了啊,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她。” 苏遗听了只是回头双目狠戾地瞪着唐隐,神情冷然,眼底却是燃着熊熊烈火,等着她的答案,却见她始终保持缄默,噤声不语,顿时气急反笑说,“这倒也好,免得我亲自动手,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上邪听了也转过身来,却是声音发嗲地向唐隐撒娇道,“师妹你倒是说啊,不然不知道哪天病发身亡了,到时候谁来陪我玩啊?” 唐隐闻言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微微侧身又是离他远了几分,突然却是一咳,嘴角又是一抹鲜血缓缓淌下,咬牙说,“我恨不能将你和苏遗千刀万剐,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说完咽了咽喉咙,强忍下一口腥甜。 上邪却是连连点头,爽快应着,“好,千刀万剐可比西厂的酷刑凌迟难度还大,一般人可没那个能耐做到,不过要是小师妹这么心灵手巧的人一定行,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受着。” “你……”唐隐顿时气急,话刚出口便是又接着咳了几声,又是一滩血迹滴落在地。 上邪急忙去给她捶背捏肩,帮她顺气。唐隐立时将他推开,不料他却是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又粘了上去,还笑眯眯地说,“师妹你这大仇还没报呢,自己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苏遗见状只在一旁冷眼看着,袖中的双手却是暗暗攥起拳头,手上青筋暴起。 正在此时,只听吱的一声,门再次缓缓移出一条缝隙来,渐渐又打开一些。苏遗视线一斜,便见到居然进来一只咬着尾巴,铃铛叮当直响的小土狗,手臂微微一抬,一枚毒针正要飞出。 唐隐见状身形立即一动,却一个闪身挡在他身前拦下他的动作,随即说道,“不能伤它。” 这时苏遗看到狗脖子上挂的铃铛上,刻了小篆体的慕幽二字,冷笑一声说,“原来是慕幽的狗,正好可以炖狗肉。” 上邪是优雅一手托着下巴,跟着兴奋地说,“好,正好自己好久没吃狗肉了。” 唐隐一听到他们的提议,立即抱起团子,急忙说,“不行,这不是狗,是蒙古狼。” 苏遗闻言挑了挑眉,却是故意说道,“狼肉岂不更好。” 上邪过去转着眸光看了几眼团子,却是翘着兰花指,拈着丝帕呵呵笑了几声,便捂着丝帕戳了戳团子的小脑袋。 忽然一声嗷呜声,竟差点被它咬到手指,上邪立马轻抚着胸口说,“师弟这狗好凶啊,师兄我好害怕呢。”接着却又是哼了一声说,“这哪里长得像狼,分明就是一只小土狗,这大饼脸长得和慕幽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一家人。” 唐隐眉头紧蹙,心里不免担忧起团子的安危来,立时将它牢牢地搂在怀里,一心护着不肯交给苏遗,生怕他会过来抢。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手指缝中的那根银针,她心知只消一针下去团子便会一命呜呼。 眼见那银针正要冷冷的刺过来,唐隐一急咬了咬牙闷声喊了一声“师兄”。 上邪闻言当即双眸一亮,瞬间风情万种地眨了眨丹凤眼,拈着兰花指对着唐隐一挥,柔媚地说道,“再叫一遍。” 唐隐虽是很不情愿,抱着团子的双手微微紧了一丝,却是又叫了他一声师兄。上邪一听当即闪到苏遗面前,把他手上的银针夺了过来,遂又对着苏遗说,“你干嘛呢你,怎么真么心思歹毒呢,小土狗是多么可爱的好朋友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要吃它呢?” 一通话说的苏遗面色复杂,却只是视线阴鸷,狠狠地瞪视着唐隐,见此唐隐随即闪避着他的目光,不与之对视,随即摸了摸团子的脑袋在心里庆幸。 上邪此时心情大好,随口说,“师妹你不如跟我们回离渊,你喜欢狗的话师兄我就天天给你抓去。” 唐隐一听身子一颤,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到苏遗坚决反对道,“长老们坚决不同意这个叛徒再入离渊半步。”到时恐怕是再难活命,心里其实也不由得担心她的安危,便决议不肯让她再回离渊犯险。只是话一出口,却是淬着十足的冷意,只有眼底一抹颤动极难觉察。 上邪听了却是撇了撇嘴说,“几个老不死的有什么好怕的。” 此话一出,二人不由微微一愣,三人正是气氛僵滞中,外面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已踱至门口。 苏遗立即抓着上邪一闪,躲避在屏风后面。这时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叩门声,随着赫连空的声音传来,“汤姑娘睡了吗?” 正文 第七十四章命劫 唐隐不想把他给牵连进来犯险,便欲置之不理,只当自己已然睡下,却不料此时团子听到声音后,激动地叫了一声。 “暂未歇息。”唐隐只好缓声应道,走到门边,缓缓将门拉开。 “朕……那个……我……”赫连空见了她竟结巴起来,低头长呼了一口气接着说,“我马上就回宫,这次回去可能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嗯。”唐隐淡淡的回了一声,却想着让他早些离开的好。 却见赫连空又是掰着手指头,抬眼状似随意的来回看了几眼,又微微低头羞涩地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说着又连忙摆了摆手,似是怕她误会一样,又说,“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而是觉得你这么美的人心肠一定很善良,而且你气质也好。”说完才有看向她的如玉面容。 唐隐顿时黯然神伤,随即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想到刚刚苏遗说的话,想起她手染无数冤魂,便一时间心情沉重。 赫连空立即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一定是,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可千万不要自怨自艾,妄自菲薄可不好。” 唐隐听了却只好苦涩一笑,缓声说,“谢谢你。” “哪里。”赫连空随口说道,“你没答应皇叔的求婚,这已经是在帮我的忙了,若是你答应了,那王妃陆默一族肯定会上书不断,要恼死我了。” 唐隐看了看他,不由得笑了笑说,“我定然不会答应九王爷,你大可以放心。” “嗯,我听……阿慕说……那个你喜欢善良、心肠好的人。”赫连空看着她这会心的一笑,又是支支吾吾地说,“你觉得我心肠好吗?” 唐隐闻言微微一愣,思忖着如何回答他这话,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突然就见到门又被轰的给踹开。 慕幽瞬间揪起赫连空的耳朵,直接给他拖了出去说,“偷偷摸摸不走,你在这儿找汤因干嘛呢,不知道这是人家姑娘的闺房啊,找揍是不是?” 赫连空立时嗷嗷惨叫起来,就被慕幽给拖着渐渐走远了,临行前还不忘回过头来大喊,“汤姑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惨叫声响起。 团子看见慕幽便跳到地上,也跟着她一块儿跑了出去,一扇风呼呼的将门关上。 屏风后的上邪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手叉腰,另一手掐着个兰花指,直接指着门外便是破口大骂,“这小子谁家的啊,懂不懂规矩啊就随便进我师妹的房间,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苏遗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隐,随即悠悠地说,“那是当今的小皇帝,指望着让她当皇妃呢。”语气中有抹意味不明的嘲讽。 上邪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说,“皇帝怎么啦,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敢这么跟我师妹说胡话,烦不烦人呐。”又是瞪了一眼苏遗,翘着兰花指点了点他,“就怪你,刚才老捂着我嘴干嘛,我当时就该飞出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看他还敢不敢觊觎我师妹。” “呵。”苏遗冷冷嗤道,“万事不会空穴来风,若不是唐隐故意迷惑,这小皇帝又怎么会被迷得魂不守舍?” 唐隐顿时皱眉,轻抿红唇说,“我没有。” 苏遗却是立时反问,“你说没有?赫连玦与赫连空又怎么会都对你有意?”看了一眼她那风华绝代的面容,却是介意起她居然不知易容,一时怒气难平,竟不知刚刚的语气中似乎掺了一丝醋味。 唐隐此刻气得脸色发白,便不肯再与他搭话。 上邪却是对着苏遗翻了翻白眼,直接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还能怪小师妹长得好看啊,怪也怪那些臭男人好色。”说着便又扭头看向唐隐,正见着她脸色一阵惨白,立即上前抹去她嘴角的血迹,随后说,“师妹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回头我去杀几个人给你放血做胭脂。 见她不说话只是眉头微蹙,又去捏捏她的小脸皱眉说道,”师妹你又瘦了,等着我马上去抓蝎子给你炖汤喝……”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慕幽的声音从回廊上传了过来。 苏遗心下知晓情况不妙,立即抓着上邪的衣服就要离去。,邪又是哼哼唧唧的扯着唐隐的袖子,依依不舍的不肯走了,又抬手捏着她的小脸不肯松开手,指腹还摩挲了两下。苏遗见他这般却是突然怒火中烧,随即一巴掌拍下去,痛的上邪嗷的惨叫一声。 慕幽闻声顿时一惊,立即加快脚步走到门边,直接破门而入,苏遗却已急忙携着上邪搭轻功翩然离去。 慕幽却已是扑了个空,立即转身去看唐隐,只见她嘴角一丝血迹,连忙过去帮她擦拭干净,扶好她后方才发现地上也有斑斑血迹。检查了她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势,这才发现她身上脉络被封,随即便帮她将经脉解开。 过了好久唐隐才缓和了下来,头上已经满是虚汗,气息虚弱地对慕幽说,“谢谢。”声音仿若只是轻呼出了一团气,几乎听不清楚。 慕幽看着她的样子,皱着眉头问她,“你没事吧,用不用请大夫来看看?” 唐隐却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又缓了一缓,轻声说,“没事,早就习惯了。” 慕幽刚才检查她伤势的时候,便看到她手背上有伤,此时又看了下,见血都已经结痂,顺势便说道,“我帮你包扎下手。” 唐隐却慌忙推搡,本想说不用了,结果却是为时已晚,慕幽已经终是发觉到,她手腕上好像还有别的伤疤。刚刚视线匆匆地掠过,没太注意到,此时发现了便撩起她的袖子,结果这一次顿时惊住了,只见她胳膊上伤痕累累全是旧伤,不由得眉头深皱。 慕幽顿时便已是面色铁青,沉声问她,“谁干的?” 唐隐却只是摇头劝她说,“不碍事,都是以前的事了。” 慕幽霎时啪的一拍桌子,冷声说道,“我非要把苏遗打断条腿。”话音刚落,便要踹门追出去。 这时唐隐突然咳嗽几声,慕幽立即扭头去看她,怕她出事只得先暂时收起怒气,闷闷地去扶她坐下来,缓了片刻又问她,“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 唐隐眸中闪烁,一阵沉默过后,缓缓说道,“当年被苏遗扔到万毒窟,被毒物所伤留下一些伤。”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轻缓的颌了两下眼皮,看了几眼自己的伤疤继续说,“每月要按时给五毒熔炉炼丹,用血时划伤皮肤便又留下一伤疤,还有一些是平时执行任务时受伤所致。”话落嘴角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苦涩,神色平静。 慕幽听着她讲述这些痛苦经历,内心只觉得十分心酸,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唐隐看到慕幽眼中的酸涩之意,反而笑了笑又安慰起她来,“没事,我自己早就习惯了,我原本经脉就受损已是命不久矣,算是这些年被五毒利用时,杀了那么多人该得的报应。” 慕幽听她这么说,于是咬了咬牙,蹙眉问道,“没有别的救治办法了吗?” 唐隐只是淡淡笑了笑,摇头说道,“我当初逃离五毒时,不慎坠下悬崖,结果被世外高人所救,当时并没有告诉那位高人,我是靠这蛊皇续命方能存活,高人为免我终日受蛊皇折磨,便运功为我将其消除,我能因此彻底摆脱蛊皇的桎梏,也算是一件好事。” 慕幽闻言,便问她,“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报仇?” 唐隐顿时神色黯然,看向窗外摇曳斑驳的树影说,“将一切仇恨都消除的复仇是不存在的,但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父母和姐姐,以及唐家堡的每一个冤魂报仇雪恨,为此我死不足惜。”说到最后双手紧握成拳。 慕幽莫名的一阵心疼,看着她的神色,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恶人有恶报。”又看了眼她手上的伤痕,抚了抚她的肩膀,又劝道,“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好好活给那些恶人们看,气死他们。”这番话说到最后竟已是咬牙切齿,神情愤然。 唐隐听后对慕幽又是浅浅的一笑,这次的笑中多了不少的暖意,便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内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慕幽此时觉得时候也不早了,怕再多留会打扰她休息,轻缓地拍拍她肩膀说,“你好好休息。” 唐隐仍是微笑,看着她会意的点了点头,慕幽随即转身离开。 慕幽一路脚步略显缓慢地回到房间,神情复杂的随便往凳子上一坐。一句话都没说,只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心中不断为唐隐的遭遇感到愤恨不甘,回想着她讲述的经历,又是气得朝桌子上拍了一掌。 一旁的画临见她这般,又看了看她复杂到异常的神情,忍不住柔声问她,“夫人怎么了?” 慕幽顿时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下次再见了苏遗,非把他掐死不可,竟然这么对待唐隐。” 画临一听她的话,心中便已猜测出了大概,接着问她,“方才可是苏遗和上邪闯进了府中?” 正文 第七十五章如磨 “哼。”慕幽还沉浸在气氛中,只是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画临却是已经从她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又联想到了什么。遂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慕幽听到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一时不解便皱眉问起他。 “听闻那毒公子苏遗,易容术实乃天下无双,即便是最老练的相面师也察觉不出破绽。方才传来线报,王妃陆氏其实根本没有无故落水,只是个谣传而已。”画临详细地向她解释着。 “你不会是想说,来通报的那个人是苏遗假扮的吧?”慕幽一阵讶然,皱眉一想又摇头说,“他哪有那么好心。”实在是没明白苏遗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五毒与赫连玦早就密谋合作多年,按理说确是不应该,可凡是总有例外,比如……”画临说到这里,看向门外说道,“唐隐的存在。苏遗和上邪瞒了赫连玦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又有何好处?” 慕幽听到这里,直接又是一声冷哼,愤然说道,“苏遗是为了放汤因的血炼御蛊丹,五毒那群人一个个的没安好心思。” 画临随即沉思了一了会儿,不消片刻继而说道,“比起微不足道的御蛊丹来说,若是汤因身为唐门余脉的身份被九王爷知晓,五毒整个门派怕是难辞其咎。” 慕幽皱眉听画临沉着分析,自己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瞬间又是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一时不耐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画临略微愣了一下,见她此时正是怒意十足,敛目摇了摇头,却是叹了口气说,“无妨,可能是我想错了。”心里已是不由的思索起,总觉得这苏遗隐瞒了唐隐的身份,包括今日假扮侍卫未她解围,该是别有深意。或许二人相处多年,怕是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扭头又看向慕幽,见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扶起她做到床边歇着,只见她刚一坐下,便又愁眉不展地说,“也不知道要怎么救治唐隐。”说话间已是手肘支在了床栏边,纤细玉手扶着额头沉思。 画临见状抬起双手,将她身子扭转过来,看着她安慰道,“唐隐是解开镜花水月的关键,于情于理我也会尽力相助,明日便可派人去宫中请御医前来,此事还需从长而计,马虎不得。”他的声音极缓极轻柔,宛若春风过境温柔和缓,倒少了刚刚的烦躁。 慕幽仔细想了一下,也没有一点办法,此时也觉得他的话很是中肯,便点了点头说,“脑子好使就是好,不像我对这种事情就只能干着急。” 画临听闻这话,看着她没移开视线,随即却是幽幽的说,“难得夫人夸我。”说话间又是牵起她的纤手微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慕幽恍然一愣,人是没动,倒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床上了。奇怪着眨巴了两下眼睛后,当即就把画临的手给甩开了,皱着眉头就说,“我去睡地铺。” 画临却终始看着她,不由得声音轻缓道,“地板太凉,怕是对夫人身体不好。”顿了一下,轻蹙了下眉毛,又是轻叹道,“我心疼。” 慕幽微愣,转而抬手对着他脑门戳了戳,随即便是不以为然地说,“当年在国子监你成天让我罚站,也没见你心疼,现在是闹哪出?” 画临闻言却很是一本正经,坐正了身子沉声说道,“夫人当年被罚站,基本没一次老实站过。” 慕幽只是呵呵冷笑,又想起今晚吃饭时自己差点没被撑死,立即又说,“以后吃饭我自己吃自己的,不用你夹菜。”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十分坚决。 画临看向地面,声音沉沉,“皇上也给夫人夹过。”神情却是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 慕幽闻言随即单手叉腰,歪头说道,“赫连空是我兄弟,他夹菜是理所应当。” 画临一听又是沉了眸色,直接回道,“我是夫人的夫君,也自是理所应当。” 慕幽扬了扬下巴,却是没接上话,一时结舌也自知说不过他,便径自去搬了被褥打地铺,几下铺好随即利索躺下,背过身去懒得再理他。 画临只得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自己和衣而卧。躺下后茫然的看了几眼天花板,缓缓眨了几下眼,终是合上眼皮。 夜色中,两个人影在房顶疾驰,正是苏遗和上邪两人,这一路上邪吵个没完没了,苏遗基本沉默不语。 “咿呀呀,我说师弟,你怎么能这样粗鲁地对待你貌美无双的师兄呢?师兄的纤纤玉指都被你给拍红了。”上邪是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苏遗飞到一座高塔上,踮脚立在塔顶,俯瞰着金陵城遂是停了下来,声音冷冷地说道,“以后别对她对手动脚。” “哟……”上邪拉长了声音喊着,又是风情万种地笑了几声,点着兰花指说,“呵,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师弟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心真脏。”说完一扬头,故意背过脸去不看他。 苏遗闻言只是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不言不语。 上邪见他压根不搭话,又凑上前拿手肘支了支他的胳膊,神秘兮兮地看着他,眯着眼笑道,“师弟,小师妹说她喜欢善人,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不?” 苏遗听他这话,当即脸色苍白,皱起眉头不发一语,沉默了片刻却是冷冷地挤出几个字,“很渺茫。”话落眼神看向漆黑的夜空。 上邪突然抬手拍着苏遗的头,啧啧说道,“得了吧,还渺茫呢,压根就没戏,你这心肠毒辣我还不知道吗?” 苏遗顿时脸色很是难看,面色微沉的盯着上邪。 上邪随即咳嗽一声,立即说道,“你瞅我干啥,瞅我也是白搭。我们呢和她不一样,实打实的恶人,人人喊打死不足惜;她呢,死了怪可惜的。” “还有救么?”苏遗听上邪话音刚落,便看向他问道,声音冷淡,心里却是微微一紧。 上邪闻言故意抬头望着天,似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装不懂,头一歪耳朵凑了过去,故作神秘地说道,“谁?” “她。”苏遗冷着脸回着。 上邪随即抬起修长白净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销魂的姿势,扬声喊道,“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 苏遗自知上邪又开始犯浑,双目微敛,咳嗽了一声说,“唐隐,还有救吗?” 上邪捏起丝帕放在嘴边,又是啧啧几声,随即尖声怪气地捂着胸口说,“哟,你不是希望小师妹早死早超生吗?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苏遗听到那个“死”字,心头又是一紧,一时被上邪逼得没有办法,瞟了他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救她。” 上邪当即就转到苏遗面前,单手掐着腰,又翘起了一个兰花指,使劲点了下他脑袋,随即大吼说,“想救小师妹还掐她脖子刺激她吐血,你是不是有病呐,啊?你说是不是?” 苏遗任凭他骂着自己,却是沉默不语,过了会儿又是喉结一动问道,“还有救吗?” 上邪顿时哼哼唧唧地说,“我打算去给小师妹买副棺材,我这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哟,本来是打算给师父换块梨木牌位的,结果嘛……”说着还刻意地抽噎了两下,继续说,“眼下小师妹要用,只好让师父他老人家在地底再等个十几年了。” 苏遗眉心拧起,立即扯着上邪的胳膊,双目紧盯着他沉声说,“当真没救?” “哎呀……”上邪随即一声惨叫,甩开苏遗,揉着自己的胳膊说,“你掐疼人家啦,小师妹顶多还有一个月活头,你要是嫌长,可以多去相府溜达几次,去多看看她,她见了你估计就能气得当场毙命,正好棺材板由相府出。” 苏遗听他这么说,瞬间面色又是凝重几分,心情一下沉到了谷底,心里已是长出一把锥子,狠狠研磨着他的心脏,闭了闭眼叹声说道,“都是我害了她。” 苏遗声音极轻,似是只对自己说的一般,上邪在旁边却是听得清楚,随即点头说,“对啊,谁让你当年把她一个人丢到万毒窟去,一丢就是一年,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呢,身子骨也是折磨坏了。” 苏遗此时默然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说,“太迟了。” 话落遂又往向夜空,仿佛看到五年前初遇时的唐隐,一点没有嫌弃他假扮的乞丐,还好心的对他施救,却未料到这一个好心惹来了家破人亡的惨案。 上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是指着苏遗的脑门,气得哼了一声,怨叹道,“现在知道迟了?你平时对她多笑笑不好吗?你看我,人见人爱开见花开,见了师妹就笑,她多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苏遗闻言面色十分复杂,但见他语气欢快,还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心知他肯定是有办法,随即喊了他一声立马把他美梦截断,淡然说道,“别扯了,快说办法。” 正文 第七十六章药引 上邪却是不满他这副冷脸,撅着嘴说,“办法是有,不过也只能续命而已,治标不治本。” 苏遗见他啰啰嗦嗦就是不讲重点,随即不耐烦的说,“快说。” 上邪一撇嘴,又是一阵哼哼唧唧的,看了他几眼说,“第一呢,必须要取百毒不侵之体的心尖血来补;第二呢这个百毒不侵之人必须是自愿的,不然就算是强夺来也会因为倒行逆施而血脉积封;第三呢,小师妹得愿意服下,比如你要是顶着这张臭脸逼她吃,她肯定不吃。” 苏遗听了沉吟了片刻,见他说完已是没了下文,又询问道,“就这些?” 上邪随意嗯哼了一声,自个掰着手指头说,“百毒不侵之人难找,自愿的呢,非亲非故的更是难找,小师妹要是肯服用才怪呢,所以说,还是乖乖等着给她收尸吧。” “师兄。”苏遗却是对他说的不多在意,很是郑重地叫了他一声,随后沉声说道,“我取血时,帮我护体。” 上邪表情讶然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却藏了一丝笑意。 第二天慕幽起了个大早,起身时朝着床上看了一眼,见着画临还没醒过来,担心打扰到他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走过偏室一歪头,正透过窗户看到唐隐已经起床,此时正坐在房间里的书案前,潜心研制暗器,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 慕幽随即走到窗前,探了探身子把脑袋伸进去对她说,“今天去宫里请御医,疑难杂症都能看好,你可以放心。” 唐隐心知她的身子如何,自知救治无望,但见慕幽对她的状况如此上心,依旧是对她笑了笑,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慕幽此时却是忽然歪着脑袋,盯着她认真说道,“你应该多喝点膳食补补,好调养身子,正巧画临前段时间向宫里御医求了方子……呃……”话说到一半,似是觉得哪里不对,顿时听了下来,面色突然僵了,眉头微蹙。 唐隐见着她着神色,奇怪地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慕幽顿时有些尴尬,脸上却是一阵黑云滚滚,沉声说,“没什么,我忘了那个方子不能让你喝,那是画临跟御医求的生子的方子。” 唐隐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却是缓声对慕幽说,“没想到左相如此深谋远虑。” 慕幽却仍是脸色微沉,语气不悦道,“画临那身子骨还生孩子呢,估计连孩子都抱不动。” 唐隐闻言便忍不住想笑,余光一闪却看到慕幽身后,画临正一脸严肃的面孔看着她俩,随即轻声咳嗽了一声想要提醒她。 慕幽看她咳嗽却是没领悟到她的意思,不解地问她,“你咳嗽啥,不舒服了?”见着唐隐轻轻的摇头,自己又是哼了一声说,“画临跟块木头一样,生的孩子肯定也是跟木头一样,我可不愿意整天跟两块木头在一块呆。” 唐隐听她这么说,立即轻声说道,“说不定孩子像你呢?” 慕幽闻言却是挑了下眉毛,还没来不及多想便立即否定,“不行。” “怎么不行?”一声幽幽的询问声,突然从慕幽头顶传来,画临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沉声问道。 慕幽瞬间身子便是一僵,头皮一紧转过身去,便看见画临披着白色披风在长廊上站着,他胸前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还轻柔地拂过如玉面庞,脸色苍白阴沉,正蹙眉看着她。 随即她抿了抿嘴唇,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刚说他几句坏话,就被他听了个正着。此时他这么阴沉个脸问她,这还真让她不知道说啥,况且说啥也肯定说不过他,于是她刺溜一下便闪开,直接闪回了自己房里。 画临见她一声不吭就溜了,也尾随着跟了进去。慕幽见他进来,看着他并未说话,他就也盯着她不发一语,两人就这么着对视着,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而又尴尬。 过了一会儿,慕幽不由得撇着嘴,很不自在地说,“我没那个意思,你这个人挺好的。” 画临仍是未掷一言,只是轻声咳嗽了几下,转而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幽一听这咳嗽声,就唯恐自己把他身子再给气坏了,忙走过去扶着他,立即问道,“你没事吧,我以后肯定不说了。” 还没保证完,声音却是戛然而止,慕幽看着画临上前一把将她抱住,紧紧搂着她的肩膀不松开。 这次没有直接推开他,倒是以为他是身子撑不住了,试探着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问出去的话却是没有回应,慕幽有些迟疑,便想到他是不是晕过去了,便准备动身把他扶到床边躺下,自己好去找大夫来看。 身子刚动了动,画临却是立即低声说了句,“别动。” 他刚刚一直在想她对唐隐说的话,不免心里有些耿耿于怀,他没想到自己在慕幽眼中弱的不行,于是又一本正经地说,“我虽然身子不好,可是人还是能抱动的。” 慕幽不自觉地挑了下眉,也知道他确实生气了,这次是自己无理在先也不好再多纠缠,只是随口敷衍地说,“我很相信你,你一定行。” 话落,画临手上的力道便松了松,自然听出了慕幽话中的敷衍,眉头微蹙了下,缓缓松开她。 慕幽见他松开,正要转身坐下,紧接着却被他猝不及防地拦腰抱了起来,一时间脑子像是断了根弦一样,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她扭头,他侧过头来看她,见到他信誓旦旦的眼睛,便连忙说,“你把我放下来,被人看见不好。” 画临却是丝毫不放,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我夫人,抱自己的夫人有什么不好。” 慕幽顿时很是头疼,皱眉说道,“你这是占我便宜。” 听她说完,画临随即将她轻轻放了下来,声音温和如同暖风吹拂,温柔轻缓地说,“夫人我们要个孩子吧。”说话间始终看着她的面庞,细细看着她每一丝表情,说着便又要去抱她。 慕幽立即飞速闪避,便做了一个停的手势,随即瞪着他警告说,“你再动手动脚占我便宜,我可不客气了。” 画临见着她这表情,听了她这话,瞬间神色黯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又是不言不语的站着,就这么裹着披风立在窗前暗自沉默。 慕幽见状立即反思,是不是自己刚刚言重了,心里竟然有些过意不去,看他这般模样总觉得好像欠了他什么一般,便思索着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下他胳膊说,“你别这样啊,搞得我好像欺负你了一样。” 不想画临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哀怨,凄然地低头看她,神色一片惨淡的说,“夫妻本该是同床共枕,结发不离,可夫人却对我这般生疏,实在是痛心。” 慕幽看着他这神情,被他说得自己顿觉一阵愧疚,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当即就开始犹豫起来,立场也有些动摇了,挠着头说,“是吗?” 画临仍是皱眉,目光哀伤地说,“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将我们夫妻间有名无实、分床睡的关系散播了出去,现在金陵城中谣言很是不利。” 慕幽轻微的吸了口气,疑惑着说,“我怎么没听到呢?” 画临随即接过话说,“这是最近的事情,夫人当然不知道。” “哦。”慕幽若有所思,越发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就觉得是自己又不小心连累了画临。 画临浅浅地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见她陷入沉思,立即说道,“不如最近先比比风口,夫人暂时不要打地铺了。” 慕幽听了他的提议,一时犹豫不决地说,“我习惯一个人睡,不然睡不着。” 说完便撞见画临那哀怨委屈的双眸,引得她也有点不舒服了,竟是不禁又叹了口气,瞬间想起之前太后的谆谆教诲。想起来这段时间画临为她牺牲了那么多,照理来说她也不能将此事置身事外,想到此便是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过了这段风头,一切照旧。”慕幽想了下,随即又补充道。 画临见她答应,终于眉头舒展,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又是互相对视,相看无言。 宫里御医听闻传唤,便赶来了左相府,被请到了唐隐所在的房间,细细地给她把脉。一阵诊视之后,却是连连摇头叹息。 慕幽等在一旁看得心里一阵焦急,此时看到御医如此惋叹,更是急的直接把御医拽出去,立即沉声问道,“到底怎么样?” 御医还是不住地摇头叹息,随即看着慕幽说,“这位姑娘经脉受损太过严重,能活到今日便已是奇迹,如今五脏六腑皆是气血两亏,最多活不过一个月,顶多开些方子调理气血。” 慕幽越听越是心急如焚,听得她直跺脚,随即扳过御医的肩膀说,“你不是御医吗?怎么连小小的气血症都救不好呢?”怎么想也想不通,唐隐居然只有一个月可活。 御医又是叹了口气,沉声说,“侯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姑娘的体质绝非常人,乃是极为罕见的百毒不侵的体质,抗毒抗药性极强,各种珍奇药材即便用了也会被本能排斥,反而会惹得筋脉逆行得不偿失,所以我开的方子都是温和而无害的,药效也是微乎其微,只能暂且如此。” 慕幽听闻御医这一段话,片刻一言不发,只能由衷感到一阵痛恨惋惜,脑子顿时有点空,想着急都不知道从哪出去急。画临见了她这般抑郁不振,便将御医先行遣退。 正文 第七十七章涉心 “我早料到有此结果,已经派人去民间寻找圣手高人了,不多时便有结果。”画临握着她的肩膀,缓声安慰道,“夫人千万别担心。” “嗯。”慕幽此时的心情仍是有些沮丧,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慕幽随即缓和了下心情,坦然地走到唐隐的房间里,看了看她随即坐下,对她宽慰道,“御医说了你这身子就是气血亏损严重,吃点补气益血的药膳好好调理,就会好转。”说着话的时候看着她的面庞,却是避开了她晶亮的双眸。 唐隐则是静静地听她说完,心知她是说谎,却也没有戳破,只是善意地对她笑了笑,为能交到慕幽这样一个真心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慕幽走后,唐隐又继续在房间里研制孔雀翎的机关,她将原本七七四十九立方的暗刃,扩张改造成了九九八十一立方,共计五十三万一千四百四十一种变化。 如此,心里却仍是没有很足的底气,若要对付苏遗还是丝毫无把握,苏遗的武功在她的印象中都是含而不露的,对付她时都是一招致命的钳制,令她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唐隐不禁有些忧心,随即纤纤玉手一抬,支着头蹙眉思考着再改装精良一番。 门外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侍女走进房中,缓声劝说,“姑娘,御医开的方子已经熬好了,侯爷让姑娘早些服下。” 虽知道汤药对她并无作用,却也是不好推脱,随即直接拿过药碗,将那苦涩的汤药一口不落的喝完了。 侍女收了药碗,便颌首告退,唐隐继续低头苦心摆弄暗器。 此时的后庭石凳上,慕幽正坐在上面看着团子发呆,神情黯然无措,画临远远的走来,便看见她还是如此郁郁寡欢,心里不由沉了沉。 随即走到她身旁,缓缓坐下对她说,“天命无常,你也不必为此所伤。” 慕幽闻言并未搭话,随后手肘撑着石桌,抬起纤细的手指来支着额头,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缓缓抚着,随即又揉了揉眉心,低着脑袋神情落寞。 画临看她这样,便想起之前太后向他提起过,慕幽母亲在她幼时离世的事情,那时她也是眼睁睁守在母亲床榻上,看其离去而无能为力。想到此处,顿时心里像是被刀子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顿觉得哀伤痛心,不由蹙眉,身子向着她倾了过去,便抬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画临神色坚定,向慕幽淡淡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让唐隐有事,夫人务必要相信我。” 慕幽缓缓转过头来看他,便撞见他如潭水般沉静的眸子,一时间她神色稍有些疑惑迷茫,不知如何回应。纤细的手指上又传来几分力道,却是被他修长的手掌更紧握了几分,随即便听到他轻声道,“以后夫人的难过要分我一半,不然我会心疼。” 慕幽闻言微微愣了下,垂下了眼睑,闷声道,“我自己能行。” 画临随即摇了摇头,另一只修长手指抬起,直接指向后庭的枇杷树,朗声而温和道,“由这颗树为证,我此生愿意为夫人分忧解难。”自始至终双目紧盯着她,眸光炯炯而沉祥。 慕幽不由抬眸,见着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顿时升起几分暖意,便也信他的话。不消片刻,她晃着脑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枇杷树缓声说着,“我是个武将,只会杀人伤人,却不懂救人。”说话间又看向画临,沉声说道,“这次若你真能救唐隐一命,便当我慕幽欠你一个人情。”后半句掷地有声,也是看着他明亮的双眸。 “好。”画临面色沉着地应了一声,微微缓了几分心神,修长白皙的手掌却是更握紧了她纤细的玉手。 慕幽稍微宽了些心,此时被他握着手便觉得很是不自在,正要稍一使力将之抽回来,却见画临随口很是自然地说,“我手冷,要夫人帮忙暖和一下。”眼中带了几分不多的请求,却是不好让人拒绝。 “呃。”慕幽一听他这话,顺着看了几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裳,衣角被风一吹微微打着颤,不由挑了挑眉说,“你怎么老不爱披外套呢,这天多冷。” 画临见她没将自己甩开,顿时露出如春风和煦的笑容,又是对她笑着说,“再冷的天,看到夫人就不冷了。” 慕幽顿时便翻了个白眼,眸光一转直接说道,“巧言令色鲜矣仁。”一句话说的顺畅利索,话落已不再看他。 画临听闻顿觉哭笑不得,只好摇了摇头,随后便顺势牵着她的手回房。 一路上,遇见了许多侍女侍卫们在府中穿行而过,不时有人偷偷地朝他们两人看来,慕幽就觉得头皮发紧,有点瘆的慌。实在忍不了便想将画里的手给甩开了,不料她刚刚有这个意思,画临便又紧握了几分,立即对着她默默使了几个眼色,这就想起他提过近几日金陵城谣言不利,便咬了咬牙又给忍下了。 刚到房间,慕幽立即甩开画临的手,在屋里一阵搜索,便找出了一件狐狸毛白色大氅衣,又走到画临面前把那白色大氅就罩到他身上,给他连头都包了起来。 “你以后出门就穿这个。”慕幽满意地看着画临整个人被她包个严实,想了下又说着,“要是再冷我就把团子的老虎皮被子扯来。” 画临只得无奈地看着她,见她确实以为自己是当真怕冷,对她的如此不开窍,也是没有办法地,随即却又对她微微一笑,只能默默地点头称好。 此时又想起之前大夫人的嘱咐来。 彼时大夫人拉着画临白净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白皙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慕幽这性子啊,吃软不吃硬,硬来的话她偏要和你硬碰硬撞死你不偿命,只能以退为进,慢慢让她发觉你对他的好,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好,接受起来也能容易些。” 想到这些,画临也觉得他娘说的很有道理,便也没再打扰慕幽,而是自己径自走到书案前,抽出一本书来安静地看着。 慕幽则是趴到窗边,饶有兴趣地摆弄起唐隐送给她的机关鸟。房间里两人是各有各的兴趣,各自有自己事情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倒是相处的十分其乐融融。 机关鸟体型不大,不过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内部构造设计精妙,外形也刻画的精巧好看。慕幽随意的摆弄研究,轻轻一动机关,立时便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扇动翅膀在屋里灵活地飞了起来,过一会儿又飞回到她手里。 团子不知何时晃晃悠悠地跑了进来,脖子上的铃铛一阵叮呤当啷的响,慕幽听到声音便看过去,一歪头正见到团子过来,在她腿边蹭了蹭她的衣摆。 弯下腰去,伸手拿指尖点了点它的脑袋,她随即将机关鸟放到地上给它当玩具。机关鸟就在地上来回跑,团子便扑来扑去玩的不亦乐乎。 画临这时侧过脸来,见着团子呜呜低吼着追来扑去的,也是望着它笑而不语。慕幽看到,突然又对团子身上的铃铛好奇起来,便托着下巴奇怪地问他,“这铃铛上刻着什么字,我也看不懂。” 画临闻言随即一愣,唯恐她知道真相再去找赫连玦打架,稍微一思索便说,“铃铛上特有的小篆铭文而已,无妨。” “哦。”慕幽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又说道,“这字还挺好看的。” 画临随即一笑,便已顺口说道,“夫人的名字当然好看。”说话间双眸看着铃铛上的两个字,轻柔的笑意缓缓扩散。 却没注意慕幽一听这话,面色当即阴沉下来,十分僵硬地扭过头,对他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画临闻声顿时暗自一惊,忙平淡地说道,“没什么。”淡然地看着慕幽,好像在告诉她刚才听错了。 慕幽见了顿时一拍桌子,气道,“我都听到了,这两个字是我的名字,杀千刀的赫连玦找揍呢。”话落便掳了袖子,抬脚就要夺门而出。 画临刚听到她的话,便立即上前拦着,此时已是挡在她的面前,柔声说道,“夫人别闹了,九王爷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呵呵。”慕幽一阵毫无表情的冷笑,反过来问他,“要是把你的名字挂在湖里的芦花鸭身上,你怎么想?” 画临顿时一窘,尴尬地说,“貌似不太好。” 慕幽又是冷哼一声,随即就说,“知道不太好就别拦我,今天老帐新帐一起算,非得把赫连玦揍得满地找牙。” 画临一听,连忙搂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眸子说,“我有个办法可让夫人消火。” 见她停下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画临随即便去把团子脖子上的铃铛解下来,又命人找来了一对新铃铛,转身提笔在上面写上了“赫连玦”三个大字。字体清楚醒目,比之前的“慕幽”二字还大了一圈。 慕幽看着他写完,嗯哼了一声,算是对他这方法还算满意,挑眉说道,“这还差不多,有空请赫连玦来府上玩,看他啥反应。”话落,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扬了扬下巴便抱着团子出去玩了。 画临见状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扶额感觉有点身心疲倦,暗自庆幸道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同第 傍晚,唐隐孤身正在房间研究暗器,慕幽阔步而来探望她的身体情况。走进屋见她正坐在桌边,屋外的光线洒进一些,照在她凝脂般玉白的脸颊,看她面色仿佛红润了许多,气色也渐好。 “你脸色看着好很多,是方子管用了吗?”慕幽上前坐下,很是惊喜地问她。 “不太晓得,只是喝了药之后,总觉得气血通畅了许多,身子不似之前那么冷了。”唐隐如是说道,双手微微抚了抚,自己也觉得有些疑惑。 慕幽听闻此言,畅快地拍了下手,替她高兴道,“一定是这御医的方子管用了,不愧是御医,治病一个顶俩。” 唐隐还是心存困惑,想了一下略有迟疑地说,“侯爷可否给我看看那方子?” “好,你等着。”慕幽爽快地应下,便立马将方子拿来给她看。 唐隐拿过方子,蹙眉细细观看,发现御医开的也不过是一些寻常补血的药材而已,而且都是作用比较温和养身的,不应该会有这么显而易见的效果。 沉思片刻,唐隐随即想不通地对慕幽说,“这都是些温性的补药,按理不该会有如此显著的效果。” 慕幽见她皱眉苦思,不想让她过于费神,便随意扯过她手里握着的方子,放到一边,摆了摆手说,“这个中医药理嘛奇奇怪怪的,说不定就有两味药材相互作用,碰巧起到效果了。” 唐隐虽然还是觉得思索不通,但听慕幽这么说却是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慕幽随即又关切地问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这药应该不会有副作用吧?” “一切都还好。”唐隐回答,仔细想了下又说,“只是感觉心口有一些堵。” “那再让御医来看看。”慕幽说话间便要抬手,准备派人去请。 唐隐连忙拉住她拦下,于是说道,“我当年在万毒窟练成了百毒不侵体质,说不定是有了抗药性,等过一会儿就好了。” 慕幽闻言便听她的,沉声说道,“好,等明天再看看吧。” 二人谈话间,不知屋顶上潜伏了人正在偷听,此时已是得到消息后悄然飞出了相府,人影一闪便已没了踪影。 苏遗回想着他们刚刚听到的内容,转身皱眉去问上邪,“这心口堵塞是怎么回事?” 上邪则是随意地撩着头发,并不在意地解释道,“估计就是小师妹的体质问题,她功力太浅,而你的心尖血内力强悍,一时难以消解。” 苏遗一听立即又是沉声问道,“有办法吗?” 上邪无所谓地说,“这个过几天就好了。”说话间两手捏着丝帕扯着玩,转眼又是哼哼两声,瞟了苏遗一眼,言语嗔怪地又说,“你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心疼了。” 苏遗闻言又是沉声不语,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看,神情冷峻。 “哎呀,你瞪着我干嘛?”上邪见他这副模样,随即翻了个白眼,甩着丝帕说,“办法嘛当然是有的,不过呢,能疏通心血又药效温和的非天山雪莲莫属了,可相府里估计没有,普天之下也就宫里有。” “我进宫去一趟。”苏遗一听立马说道,便要动身。 上邪斜眼看着他,此时阴阳怪气地说,“你得了吧,就你现在这身板是有去无回,正好我也许久没动弹了,打算活动活动筋骨。”话音未落,便是足尖一点,已是翩然飞远,直奔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左相府。 慕幽知道唐隐的病情有所好转,心情舒畅了许多,离开唐隐的房间后,便一转身去到后庭的偏室去洗了个澡,更是觉得神清气爽。回到房间时身上只着一件中衣,脚步轻快地往梳妆台走去,刚刚坐下来,却见到画临拿着块毛巾过来,包裹住她湿漉漉的头发,慢慢地给她擦拭头发。 刚沐浴完的慕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画临站在她身后只觉得香喷喷清新怡人。看了两眼她身上的衣服和她还滴着水的发梢,却是不由皱眉说道,“大晚上天气这么冷,夫人也不怕感冒。”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中却不自觉有几分教导的意味。 慕幽听着觉得很是不爽,立时回道,“你又不是我爹,管那么多干嘛。” 画临闻言看着她的湿漉漉的脑袋,闷闷地说,“我是你夫君。”边说着边拿起台面上的鎏金小梳,给她梳着头发。 梳齿刚刚触及发顶,慕幽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刚要避开准备拿过梳子自己梳,还没看口说要自己来,却被画临给老老实实的按在梳妆台前。他不言不语却是细细地帮她梳发,一缕一缕轻柔耐心地梳着,像是按摩一样,慕幽反倒又觉得还挺舒服,索性就由他了。 慕幽一时觉得无趣得很,便随意地看看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又看向身后的画临,他模样俊秀,气质清雅俊逸,双眉深远神情悠然,鼻梁高挺唇瓣棱角分明,托腮看了一会儿索性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等到画临将她的一头墨发梳理顺滑,却发现她已经趴在台面上睡着了,又是摇着头无奈地笑了,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是快干了,便打算把他抱回床上休息。刚弯下腰来,两手还未碰到她,偏巧她这时候就醒了,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看到外面天色漆黑一片。 “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画临看着她柔声说道。 慕幽闻言便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就要去搬被褥来打地铺,画临见状对着她板着脸,摇头说着,“夫人还记得今晨与我说好了吗?” “呃。”慕幽一听,又歪着头想了下,记起来自己说过暂时睡床的事,便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接着十分苦恼地说,“我真不习惯,我睡觉爱乱动弹,怕把你一不小心给踹下去。” “床很大,我很放心。”画临听她这么说,于是反驳道。 慕幽见无可妥协,便只好讷讷地上了床,拉过溜滑柔软的丝绸棉被直接往身上一裹,翻个身就滚到了墙角,就紧贴着墙面一动不动。 画临见此,抬手过去扯了扯她的被子,柔声说道,“夫人挨着墙太冷了,往中间来凑一些。” 慕幽当即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表情苦闷地说,“我就是不习惯,旁边还躺着个人,睡不着。”说完看他一眼,眼珠一转又看向放被褥的地方,索性一甩被子便要下床去打地铺。 画临见她这架势,轻轻拉着她白色的衣袖,身子凑了过去,看着她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夫人要反悔?” 慕幽顿时被他这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又重新将被子裹在身上,十分不自在地和衣而卧,一拽被子蒙着头,便缩到墙角不再说话。 画临看出来她心里胆怯,随即淡然一笑,也不好再勉强她,便给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在外侧躺下。夜里寂静,只听见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彼此各怀心思却是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画临侧过脸来看着慕幽的脑袋,缓缓伸手捏起她的一缕头发。 “干嘛?”慕幽闷闷的声音立时便从被子里传来。 画临微愣,却是笑着说,“夫人还没睡着?”手中那缕头发却还躺在掌心。 慕幽心里存着气,仍是闷声说着,“旁边躺了个大活人,怎么会睡得着。” 画临又是想笑,抽回手稍稍捂了捂自己的嘴巴,立时忍着笑说,“夫人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 不料慕幽一听这话,顿时被激起,刷的一下坐起身来,直接把被子掀到一边,不满地说,“你绝对是故意的,我不习惯就是不习惯,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话落便又要抬脚翻身下床去。 画临见状直接搂着她的腰不松手,声音平静地说,“夫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慕幽顿时哭丧着脸直说,“我要睡觉,睡不着难受,我脑子都晕乎乎的。” 画临见她这般,便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接着柔声哄她,“习惯了就好了,暂避风头而已。” “就避这两天?”慕幽立即问他。 “是。”画临只好点头应下。 慕幽听罢却只是叹了口气,又把被子重新猛上,心里叫苦连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画临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莫名想笑,给她重新盖好被子,看她折腾了好一会才算是消停下来,貌似是好歹睡着了。 又过了片刻,画临轻轻地掀开她被子一角,便看到她安静温和的睡颜,面容沉静如孩子一般安睡着,全无平日里的戾气。这么看着,嘴角已是微微翘起,心里就像是丝绵蘸着糖汁,暖暖地渗进化开来,丝丝缕缕柔软如此,却又只是礼义清嘉。 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不胜欣喜地轻抚触摸着她的眉毛,又点着她安然的眼睛,抚到嘴巴又极轻地戳了戳她嘴角的小窝。心中微动,禁不住想要对她说话,又怕忍耐不住惊动了三世十方,便只好按捺着心中所动,静静看着她,最终淡淡的闭上眼睛缓缓入眠。 正文 第七十九章赫连青青 天色微微泛白,将蒙蒙亮的时候,画临便已早早醒了。见到慕幽还在熟睡,又是离他很近,便禁不住将脸凑了过去,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细细看着,日日相见却纵是今日始相知,怎么看都看不够。心中欣然,便趁着她此时熟睡想要去吻她的额头,身子微微倾了过去,正是离她越来越近,却见这时慕幽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不睡。”慕幽咕哝着说了一句,便又缓缓阖了阖眼帘。她昨晚没有睡好,神志不清的以为还是半夜里,随即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画临轻声提醒她,“夫人,天色亮了。” 话音刚落,正巧这时外面公鸡咯咯咯的打鸣声响起,慕幽当即便捂着耳朵十分凶神恶煞地沉声说,“不起不起,我好不容易才睡着。”边说着还边打滚。 画临见状正要去哄她,却见她从被子里瞬间伸出一只腿来,无意识地一蹬就把他给踹下去了。毫无防备的被这一踹便滚下了床,顿时震得他心神晃动五脏六腑都直打颤,不禁吃痛的低呼出声。 听到声音,慕幽这时算是完全醒过来了,忙坐起身掀起被子往旁边一甩,从烟罗帐中探出脑袋来,还穿着单薄的中衣便跳下床去扶他。 慕幽火急火燎地把他扶起,急声说,“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你喊我起来的。” 画临捂着胸口,轻轻摆了摆手说,“不碍事,就是要吃点药膳补补。” 慕幽一听撇了撇嘴,随即说,“都说了我睡觉不老实,你还不信。” 画临闻言只是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窗外说,“天色不早了,该起床了。”说话间回头看她,但见她胸前衣襟微松,半遮半掩的隐隐可看见胸前肌肤,顿时轻咳了一声,脸色微红地撇开视线说,“夫人该换衣服了。” “哦。”慕幽讷讷地应了句,两人便各自梳洗更衣。 早饭喊了唐隐一起来用餐,吃饭时慕幽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画临则是有意无意地去扶一扶腰,唐隐见状微微蹙眉,稍稍思索过后又是会心一笑。 这晚上邪搭着轻功,轻巧敏捷地飞进了皇宫中,夜色中宫人们来来往往,倒是无人察觉有外人闯进。 华灯初上,他灵敏地穿梭于各宫中,翻来翻去也没找着天山雪莲,最后翻寻无果后飞身立在宫殿的屋脊上,掐着腰踮脚望向地面,打算抓个人来问问。遥遥一望便看见不远处,那幽静过道上正有个提着灯笼的小女孩走过,以为是哪个宫的小宫女,便嗖的一下飞身跃下,脚尖又一个轻点跃起便上前抓起小宫女,倏地拖到了身后的凤尾竹林中。 “哟呵,小丫头,天山雪莲藏哪儿了?”上邪伸出他尖尖涂红的指甲,掐着她脖子,尖细着嗓音阴恻恻的问道。 小女孩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丝惊慌,带着一副娃娃音平静地说,“我知道在哪里有。” 上邪啧了一声,随即喜出望外地把她放下,戳了戳她肥嘟嘟的娃娃脸,欢快地说,“快带我去。” “你要天山雪莲做什么?”小丫头歪着脑袋问他,略微好奇。 上邪却是嗯哼一声,随即拍着她脑袋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小丫头对他的举动很不乐意,立即撅嘴反驳说,“我才不是小孩。” 上邪却是伸手扯着她的头发,眉毛一挑催促道,“快说在哪儿。”说话间,另一只白皙的手指又翘着兰花指,点了点小丫头的脑门。 女孩瞬间皱起眉头,啪的一下把他修长的大手拍开,鼓鼓嘴说,“我宫里就有。” “哟,小师妹这下可有救了。”上邪随即一声欣喜地叹道。 女孩闻言愣了一下,歪头又问,“小毛贼你是要救人啊?”说着便拍了拍胸脯,随即爽快地说,“我带你去拿。”话落径自走在前面带路。 上邪在她后面大摇大摆地跟着,过了一会儿啧啧两声,探过身去问她,“小丫头你不怕我?” “我干嘛要怕一个小毛贼?”女孩瞬间不解地反问他。 上邪接着哼了一声,又是抬手去揪她头发,语气不满地说,“你说谁小毛贼呢?”说着又抽出丝帕捏着,抚了抚自己凝脂一般光滑的下巴,傲娇地说,“见过这么好看的小毛贼吗?” 小丫头仿佛认真的瞅了他一眼,却是不以为然,随后很是一本正经地说,“我皇兄也好看,皇叔也好看,我全家都好看,你也就一般般吧。” 上邪一听当即就炸毛了,揪着她头发不松手,很是不依不挠地说,“我师弟说了,我全家才好看,你算什么毛?” 小丫头闻言也是不乐意了,跺着脚气鼓鼓地说,“就许你全家好看,难道就不许我全家好看吗?” 上邪随即嘴角斜斜地一笑,翻着白眼哼哼唧唧地说,“不行,全天下就我最好看。” 小丫头看着他不由撇撇嘴,哼了一声,“真自恋。”话音刚落却是哎哟一声,接着怒气冲冲地对他吼道,“小毛贼你别扯我头发。” 上邪却是置之不理,只是阴阳怪气地说,“雪莲呢?快带我去找。” 小丫头随即便继续给他领路,带着他向着永夜宫的方向走去。进了宫,看到一面山水浮雕屏风,浮雕上的画面栩栩如生,小丫头朝着屏风后面指了指,随口说道,“雪莲人参什么的都在屏风后的大桌子上堆着,你想要就自己去找吧。” 话一说完,她自己在殿外坐下,便专心摆弄起一堆木质零件来。不一会儿,上邪便抱了一堆盒子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挑眉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小丫头你什么人? 那小丫头继续捣鼓着桌前的螺丝机关组装,拔得面前的物件咯吱咯吱的响,随口回答说,“我叫青青。”说话间未去看他。 上邪便顺便倚在美人榻上,悠闲地问她,“青青是谁啊?” 小丫头接着答道,“青青是小公主。” “哟嘿……”上邪随即尖着嗓子喊了声,又摆着手说“你甭骗我,谁还不是小公主呢,我还公主本尊呢。”话落还扬了扬下巴,故作冷傲地看向她。 结果青青没多搭理他,继续组装零件,平静地说,“我就是小公主。” “哈哈……”上邪顿时一阵仰天大笑,运了轻功飘过去,抬手拍着她脑门,笑着说,“你还真是小公主啊?” 青青鼓着嘴巴,没好气地伸手把他爪子拍开,接着又说,“本来就是嘛。” 上邪随即站直身子,单手叉着腰,又翘起一个兰花指,笑嘻嘻地说,“巧了,我也是小公主。” 青青听她这话笑着抬眼看他,又看着他的表情,顿时一乐,便问他,“你是哪国的公主?” 上邪听闻这问话,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我算是五毒的吧。” 闻言青青皱了皱眉,遂说道,“五毒不是恶人门派吗?” 上邪一听,面色顿时一冷,吓唬她说,“对啊,我可是恶人中的恶人,月黑风高夜专门杀人焚尸。” 青青于是歪着脑袋想了下,抬头问他,“那你肯定很有名咯?” 上邪这时一撩自己的墨色长发,越发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的称号可是在江湖中如雷贯耳。” 青青闻言,一歪脑袋又是好奇地问,“叫什么?” “毒妖上邪你听过没?”上邪随即看着她说,一脸兴奋。 反观青青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没。”随后就又低着头,专注起她那堆零件。 上邪这是头一次被无视,随即哟呵了一声,便皱着眉凑过去,把她桌子上的零件丢开,闷声说,“你弄这个干嘛?” 青青立即护着零件,唯恐他给弄丢几个,一副娃娃音喊着说,“你别动,这是我造火箭用的。”话落也是蹙眉看他。 上邪闻言却是扑哧一声乐了,顿时觉得好笑,伸手去戳着她脑袋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呢,造什么火箭啊?” 青青看出他的嘲笑,叉着腰就说,“我造火箭怎么了?” 上邪便托着下巴说,“你不应该学学琴棋书画么,长得丑没关系,毕竟像我这么天生丽质又无所不通的人稀有的很,你后天多学学修补一下也是可以的。” 青青很是不赞同他的话,转而义正言辞地说,“琴棋书画也不能当饭吃。” “哟呵,那火箭能当饭吃?”上邪立即嘲讽过去,双手环胸斜眼看她。 青青气得撅着嘴巴说,“我造火箭又没吃你家饭。”话落也是双手环胸,哼了一声。 上邪看了只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又去戳着她脑门,不解地问她,“你怎么就想造火箭呢?” 于是青青看向屋外说,“我母妃从小就告诉我要有一技之长。”说话间又是指了指屋外的夜空,接着说,“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 上邪扬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天上有仙女呗。” 青青却是摇了摇头,否定道,“天上没有仙女,天上之外是宇宙,我们住在一个星球上,星球之外还有别的星球。” “唉。”上邪听闻此话后,微微叹了口气,惋惜道,“那可就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了?”青青一听他这话顿时不解,很是好奇地问他。 上邪抬手抚了抚自己如玉的脸庞,捂着脸说,“本以为天上有仙女,仙女说不定还能跟我的美貌一较高下,这下好了,全天下人都比不上我,独孤求败,无敌真寂寞。” 青青听后又是端详了他一番,随即很是疑惑地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上邪眯着眼睛笑了笑,神秘地说,“你猜。” “男的。”青青几乎没再多想,果断地说,“因为皇兄告诉过我,世上有人妖,你又叫毒妖。” 上邪闻言,顿时脸色阴沉沉的,张开双臂就准备扑过去带她,同时还刻意亮了亮自己涂红的尖指甲。 当即把青青给吓得满宫殿里乱跑,两人你追我跑的,追了好一会儿。突然看见宫外有人进来,上邪便立即去抱起天山雪莲盒子,幽幽地说,“等不够了我再来拿。” 正文 第八十章酥糖 青青缓了缓气息,抚着胸口苦着一张娃娃脸,就说,“你一下子全拿走不好吗?” 上邪闻言便又哼哼唧唧的,兰花指一转,拿手背抚着自己的下巴,故作娇滴滴地说,“你也不看看我这弱柳扶风的身板,累着我可怎么办呐?” 话音一落,便对着她摆手,又补充了一句,“有空找小丫头玩。”随后便是一阵风似的飘走了,瞬间没了影子。 青青侧着身子,探头往歪头看了看,见他终于走了,便又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机关零件来。 宫外此时已传过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宫人走了进来。 “公主,春祭大典将至,大祭师已经来京进谏了,明日便可进宫。”宫人行了礼,沉声禀报。 青青一听这消息,顿时是喜出望外,欣喜地拍着手说,“洛宁终于来了。”话落便又坐好,重新摆弄起零件。 那宫人担忧公主误了时辰休息,看了几眼天色,悄声提醒她,“公主,时候不早了,该歇息更衣了。” “这个零件出故障了,本宫弄好了就睡。”说话间始终低头,认真地端详那些零件,又是随意说道,“你们若困了就先睡吧。” 话落,宫人们各自面面相觑,也只好无奈退下。 左相府中,因为晚上没睡好,慕幽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盯着两个黑眼圈昏昏沉沉,总感觉面前都是小星星,脑袋有时还嗡嗡响。这会儿趴在桌子上精神恹恹,就连团子跑来咬着她的裤腿,她也都懒得说话,只是恍恍惚的直着脑袋闭目养神,但又偏偏睡不着,相当痛苦。 正是郁闷无奈之时,慕幽突然想起唐隐精通药理,便提起精神跑去找她。 “唐隐?”慕幽看房名关着,便敲了两下喊了声。 “侯爷进来吧,我在。”唐隐清亮的声音传来。 慕幽进屋往里看了一眼,见着唐隐今日精神很好,便上前问她,“今天吃了药觉得怎样?” “心口不堵了,应该是药效抗过了。”唐隐微笑着说,随后又是感激地看着慕幽说,“多谢侯爷关照。” 慕幽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随即又苦着脸说,“你帮我开点药吧,治失眠的。” 唐隐闻言,便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如玉的指节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按了几下细细观察,片刻后说,“你是心绪不宁,药虽然有效,但最好还是注意自身情绪调理。” 慕幽听后只能无奈地说,“我一个人睡习惯了,怎么可能忍得了多一个人?” 唐隐一听她这话,也多少猜测出几分,想了下便说,“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吧,不过中药有些苦,你要忍一忍。” “好。”慕幽应着,唐隐已经随手拿了笔将方子写好,慕幽便拿了方子去了厨房找人煎药。 刚吩咐好了人去准备,临行前一瞥眼便看到厨娘在准备药膳,嘀咕着说,“这是谁的药膳?” 厨娘随即颌首回道,“这是相爷的,相爷今晨吩咐说要准备些药膳补补。”话落禁不住抬眼看了下慕幽,那一眼却是别有深意。 慕幽没多注意,却是冷哼一声,便又说道,“他补补,我还要补补呢。” 话落便一甩袖子,气冲冲地盯着黑眼圈转身离去,剩下一群厨娘婢女各个掩嘴偷笑。厨娘婢女们不由纷纷猜测,相府是会先多出个小少爷还是小小姐,转而又觉得龙凤胎更好。 慕幽自然不知,气呼呼地一路走回屋里,又是支着脑袋,晕乎乎地看天。 一直到了晚上,晚饭的时候慕幽是连饭也没心情吃,正好唐隐开的中药熬好了,她随便吃了两口便去端来中药,把药放到房间里,闻着这刺激的气味却又是苦不堪言地发呆。正是发愁着,画临也正巧端着药膳走了进来,二人顿时面面相觑,微一愣神后画临将药膳放到桌子上,顺势坐下。 “夫人吃的什么?”画临刚一坐下便柔声道。 “唐隐开的药,安神用的。”慕幽未去看他,只是对着那药碗苦闷地说。 “哦。”画临淡淡回道,把自己的药膳往慕幽那儿移过去两分,又问道,“夫人吃不吃我的药膳。” “没胃口。”慕幽斜着眼瞟了一下那药膳,闷闷地说,“你自己补吧,免得又被我从床上踹下来。 画临一听她这话,顿时失笑出声,刚意识到要掩一下,结果慕幽当即就怒气冲冲地扭头看他。 “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呢?”慕幽听到笑声就来气,眼下又看了一眼药碗,想起昨天几乎一夜没睡好,又是苦着脸说,“睡不着觉多难受。”她现在就是头昏脑涨浑身提不起精神来。 “我懂,我自己也有失眠的时候。”画临见了她的模样,正了神色柔声宽慰。 慕幽闻言却是哼哼两声,有些不以为然,直接提道,“昨晚见你睡得挺香的,那么早就醒了。”想了下又有些纳闷地问他,“你也是向来一个人睡的,难道多一个人就没觉得不习惯吗?”说话间抬起纤纤玉手,捏起勺子搅了两下药汤,皱了皱眉。 画临也是不疾不徐地舀着他那药膳的汤,轻轻地吹了吹飘起的热气,悠然地道,“那人若是夫人,倒也无妨。” 不料慕幽听闻这话却是垂头丧气的,随即一手端起药碗,咕咚几口直接如饮酒一般一次饮尽,只是入口却是满满的苦涩,仿佛顺着喉咙流入了心里一般,心情更加沮丧了。 放下药碗,也是没说一句话,倒了杯茶水,想要冲淡一下嘴里的苦味,却好像没什么作用,。画临也不再多言,慢悠悠地吃着药膳,看到慕幽喝了两杯茶后直接起身出去了,自己只是摇头笑了笑。 慕幽一路转悠着,来到了后庭,直接飞身上树,就这么倚在着枇杷树上望着远处,心里不住的发愁。就觉得漫漫长夜,多个人躺着身边,实在难以入眠,还不如抱着树干睡觉舒服,正犹豫着索性在这儿呆一晚上不回去了,却看见远处画临披着狐皮大氅走了过来。气定神闲,俊逸绝尘,脚步轻悠悠而至,走到树下抬起白净修长的手指,一双如墨的玉眸静静地看着她。 “夫人,回去歇息吧。”画临声音淡然,却是柔意绕耳。 慕幽虽是有些不情愿,但看了眼他晶亮的眸子,也自知无可拒绝,便也慢悠悠地跳到地上,十分愁苦地跟着回去了。 回到房间,慕幽一句话不说,直接走到床边,拉起被子睡到里侧,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着个严实,仍是一语不发。 “夫人。”画临的声音轻柔的从身侧传来。 她不搭理,捂着耳朵闷在被子里,只当没有听到。不料被子被轻轻一扯,却见画临扒开被子一角,她正要说话,嘴里却被塞进来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下意识地嚼了一下只觉得甜滋滋的很是好吃,停留在嘴里的中药苦味也消解了大半。 慕幽倏地翻过身来,眸中闪着光亮,看着画临说,“还有没有糖?” 画临微笑,又是递给了她一块,慕幽直接咯吱咯吱嚼着给吃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吃完了随即又问他,“还有没有?” “没了。”画临浅笑着,却是一板一眼地说,“一天不能多吃,只能吃两个。” 慕幽蹙眉,看着他的神情却是不信他,直接伸手过去抓着他白皙的大手掰开来看,这一看发现果真没有了,便撇了撇嘴又翻过身去,仍旧一言不发。 画临见她负气地背过身去,笑着道,“夫人怎么孩子脾气?” 慕幽便闷闷地回了句,“知道我脾气不好还要孩子。” 画临一听则是笑意更深,凑近了她一些,语气极其温柔,“家里有两个孩子也好。”说话间便已帮她盖好被子。 啪的一声,未料慕幽突然一巴掌拍了过来,恰巧就打在了他脸上,冷声说,“你离我远点,近了睡不着。” 画临却是顺势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好。” 慕幽见状便要把手往回抽,却又听到他轻声却又极快地一句,“手冷。” 硬是忍住把他一脚踹下床的冲动,慕幽瞬间一口就咬在他胳膊上,当即疼得画临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放开了手。慕幽翻了翻白眼,随即就又转过身去盖上被子不理他。 画临轻叹了口气,见着慕幽始终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便很不是滋味。迟疑片刻,便又凑过头去,对她缓声道,“刚才是我不好,不该随便牵夫人的手。” 慕幽却是冷哼一声并未搭话,过了许久,她想到刚刚咬他那一下存了些气,可能会有点重,便闷闷地问他,“刚才咬得疼吗,碍事不?” 画临立即柔声回道,“比团子咬得轻多了。” 慕幽听闻又是一阵沉默,随即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向他,视线扫过他白皙的胳膊,便看到两排压印清晰的躺在上面,她便又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画临见了,也自知她心里有愧疚,立即轻声对她说,“不要紧,明天一早就好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乱绪 “哦。”慕幽淡淡的回了,又翻过身去继续蒙头就睡。 画临料到她睡不着,便想着和她谈谈心,于是柔声问道,“夫人从西塞回来后最想做什么?” 慕幽背对着他想了想,便说,“想打仗。” “打仗劳民伤财民不聊生,有什么好?”画临微蹙了眉头,看着她。 “我是武将,武将的价值不就是打仗保家卫国吗?”慕幽这话说得很是认真,她也确实想不出她除了打仗,还能为国家做什么。 画临听后却是许久未回,过了些时又轻声问她,“那如果不打呢?最喜欢什么?” 慕幽却是立即否定道,“不可能不打,赫连玦肯定要造反,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画临见她语气居然如此笃定,不由问道,“夫人与九王爷是不是之前认识?” “嗯。”慕幽随即应道,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便皱眉说,“早就认识了,在军营里一见面就打起来了,不过还没打完我就被罚了。” “那时夫人多大?”画临不由蹙眉,沉声问道。 慕幽此时困意渐渐缠身,迷迷糊糊地想了想,估摸着说,“十二三吧。”话落便觉得有些困了,便又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这时听到外面吹起呼呼风声,又断断续续地说,“我小时候想要去追风,追到天涯海角远,可长大了发现自己追不上。” 画临见她已是意识清浅,抬手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安然无害的睡颜,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可心底却多了几分忧虑。他未想过赫连玦与慕幽竟是认识的这么早,比他都多了几年,躺在床上却是许久都没睡着,稍一失神便见慕幽又是腿脚不老实,踢起被子一个翻身便滚到他身旁。 画临见状怕她着凉,连忙帮她盖好被子,她可能是方才掀起被子的一瞬进了凉风,觉得略冷,熟睡间又往画临这边凑了凑。 画临略微一愣神,稍有迟疑,随即便伸手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慕幽的脑袋就顺势枕在他胳膊上,睡得相当安详,见此他忍不住笑了笑,任她倚着自己,随后也沉沉地睡去。 慕幽次日睡到自然醒,迷糊着醒来,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正想伸个拦腰便发现哪里不对,看到自己竟然睡在画临怀里,当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又是一脚把画临给蹬下去了。 画临又是毫无防备的,一阵翻滚掉落在地,皱着眉揉了揉胳膊,随即抬眸无辜地看向慕幽说,“昨晚夫人枕着我肩膀睡了一夜,怎么起来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胡说。”慕幽闻言断然否定,一张脸已是给憋了个通红,皱着眉继续说,“我才没有。”话语中底气十足,心里却略带犹疑,泛起嘀咕。 画临见状便翻了翻自己的里衣,慕幽就看到了他右肩膀上,果然是被压红了一片印记,随即低下头沉默不语。画临便回到床上,柔声劝道,“夫妻之间不必见外,不要紧的。” 慕幽闻言立时扶额,板着脸还是不说话,只是满心懊恼。 画临见了又是伸手去搂了搂她的肩膀,缓声说,“还回来了,夫人不用再心烦了。” 慕幽此时抬头看向他,皱眉略微迟疑着问他,“刚才没摔坏吧。” 画临一听又是柔声道,“没有,习惯了。” 这话说的轻柔,慕幽却是多了一丝愧疚,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今日要上早朝,夫人快起来吧。”画临看了下天色,随即提醒道。 “嗯。”慕幽随口应了。 两人起身洗漱过后,慕幽便跟着画临一同去后堂吃早饭,唐隐也过来一起用餐,见到慕幽她便贴心地问道,“侯爷昨晚睡得可好?” “好。”话音刚落,却是画临直接开口回道,“唐姑娘的医术果真是超群,夫人睡得很好。” 慕幽只顾低头扒着饭,什么也不想多说,面色纠结地一口一口吃着饭菜。周围一众侍女听了,皆是偷偷抿嘴窃笑,又是想起昨日两人都是喝药进补的事情。 用完早餐,慕幽精神不振地随画临一同去上朝,刚到殿外候着,不一会儿赫连玦也到了。 “左相今日气色不错,更是气质出尘呢。”赫连玦人刚好,便是熟络地打起招呼。 “哪里,王爷才是神采奕奕,器宇不凡。”画临拱手行礼,客气寒暄。 其余官员见到赫连玦也是纷纷招呼问候,随后三三两两互相闲聊。 这时赫连玦看了一眼慕幽,见她兴致缺缺站在一旁,突然有意逗她,便随后笑着说,“侯爷家的蒙古狼果然名不虚传,在本王府中时可是威风凛凛架势十足。” 慕幽心情不济,自是不愿多搭理他,立在那跟个竹竿似的,随后只是冷哼一声,不发一言,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赫连玦见她几乎没什么反应,便以为是她不知道之前那铃铛上刻的字的事,正要打趣地去激她一激,却见她直接两眼一闭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说开始闭目养神。 画临见状走到她身边,低声温和地问她,“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慕幽闻言摇了摇头,神情恹恹的,对于昨晚和画临共枕一席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此时只是垂着眼睛不说话。 总觉得她自己就像是被占了便宜一样不自在,可到头来休息不好身子受损的却是画临,转而又觉得像是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苦,反观周围还没一个感同身受的体己人,唐隐还没成亲,总不能找赫连空去问这个。 赫连玦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状态,见她今日如此一反常态,随即一挑眉毛悠然地道,“侯爷今天精神不好啊,莫非是昨夜和左相太过劳累?”话落眼底一抹笑意浮现,唇角略微扬了一扬。 慕幽此时还怀着心事,自是不愿搭理人,画临便在一旁推辞说,“这几日夫人睡眠不太好,让王爷见怪了。” 赫连玦闻言啧了一声,上前拍拍画临的肩膀,笑着戏谑道,“侯爷和左相即便情投意合,也要保重身体嘛。”说完也朝向慕幽睨了一眼,见她仍是置若未闻,便又淡笑着看向画临。 画临随即拱手道,“相府的家事,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赫连玦听了也只是悠悠的笑了笑,旁便听闻他们方才对话的文武官员,纷纷私下议论,各自嘀咕。 不多时,小喜公公一声尖细地嗓音传出殿外,众大臣纷纷进殿,依次排列站开,双手持笏,申请郑重。 “上朝,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小喜公公高声喊道,赫连空已是端坐在龙椅上,等着大臣启奏。 话音刚落,赫连玦当即出列,扬了扬下巴直言道,“本王对左相府中,九幽侯的表妹汤因姑娘有意,劳驾皇侄赐婚。” “能让王爷看上,可真是这位姑娘的荣幸。”徐廉微一侧身,便带头朗声说道。 此话一处,文武百官纷纷随声附和,还有个别好奇起王爷看上的女子有何过人之处,是否是美貌无双。 赫连空立时孤立无援,当即给他急的满头大汗,不知如何作答。他往慕幽的位置瞟了一看,又偏偏看到慕幽闭着眼睛,跟一尊佛似的不说话。 画临见状从容地站了出来,淡淡地说,“此事需从长计议,汤姑娘父母双亡,自家夫人作为其唯一家属,亲事自得由夫人亲自过问才行。” 赫连玦一听,更是抬了抬下巴,语气不羁地道,“这大衍女子要论嫁人,有谁能比得过本王?”说话间刻意将视线扫过在场大臣,状似无意的扫视,眸中的凌厉之色却是十分明显。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皆是纷纷点头称是,无一异议。 “王爷说的是啊,论相貌王爷是大衍第一美男子,论气质更是天下独绝,论武功……呃,除了这侯爷能可堪敌手外,果真是天下无几……”有大臣已经口若悬河地赞美起赫连玦。 “赐婚随便。”慕幽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喝出,正是大臣们要把赫连玦夸上天时,她堪堪睁了双眼,无所谓地说了句,接着又是轻松地道,“反正人在相府,不怕死的就带走。” 她这番话说得平静无奇,清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是喜是怒,可却是把大臣们都吓得不敢开口。 赫连玦听了倒是悠悠地说,“侯爷这么护着自家表妹,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到时就不怕无人娶么?” “我表妹长得好看,想娶的人能把金陵大街挤垮,谁稀罕你。”慕幽又是随口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带了几分不屑瞟了一眼赫连玦。 赫连玦随即又是正色道,“本王可是诚心诚意待汤姑娘,侯爷莫要错怪。” 慕幽闷闷地回道,“什么是诚心诚意,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此话一出,顿时满堂愕然,纷纷面色复杂地看了慕幽一眼,接着面面相觑,画临听了也是微微蹙眉面色略沉。 赫连空一看此时失态收敛不住,怕再这么说下去会对慕幽不利,立刻示意小喜公公。 “今日皇上龙体欠佳,需多休息,退朝。”一声尖细的嗓音缓缓道来。 赫连空随即起身而退,小喜公公跟上。百官见着皇上已然离席,也都纷纷退散。 正文 第八十二章消弭 出了大殿,画临看着慕幽随意阔步而行,自己很是沉心地问她,“夫人可是错怪我了?” “没有。”慕幽只是低声说道,语气清冷淡然,声音却有一些闷闷的。 画临见她似是在置气,便又试探着问她,“怎么了?” 慕幽随即皱眉,转身瞪着他道,“我想通了,不要以为我脑子不好使就骗我,你就是心怀鬼胎想要孩子,趁着我睡着就占便宜。” 画临闻言一时尴尬,抿着唇不说话。 正在此时,赫连空刚巧从金銮殿里出来找慕幽,忽然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到那句画临占慕幽便宜后,当场就不乐意了,气得直跺脚地奔到画临面前,指着他的手指直哆嗦。 “左相你居然敢占她便宜?朕,朕饶不了你。”赫连空说话间,双目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慕幽看到赫连空跑了过来,皱眉说,“你怎么过来了啊?” 赫连空着看她立马拍了拍胸脯,扬了下巴说,“他怎么你了,朕给你撑腰。” 慕幽突然不说话了,一阵沉默后终是憋出一句话来,皱着眉说,“我晚上睡觉靠他胳膊上了。”说话间有些许不满地瞪了一眼画临。 “呃……”赫连空听完等了片刻,见她确是讲完了,悄咪咪地凑近她,低声问道,“只有这个?” 慕幽看着他的表情,略有不解,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挠着头说,“还有我晚上睡不太好,不过吃了药好很多。” 画临此时便淡淡开口,看着赫连空道,“微臣与慕幽是夫妻,这本是夫妻间的家事,难道皇上也要管么?” 赫连空一听,一腔热心当即就怂了下去,立即说,“朕就是说着玩,这不是关心阿慕嘛。”说话干笑了两声,转而便想着画临不会又变着法地给他补课吧。 画临又是沉声道,“夫人如今已经成亲,皇上再怎么关心也是男女有别,为防误会,还是早些避嫌好。”话落顿了顿,遂又补充道,“上次给皇上找的几位内阁大臣,皆是反应近日皇上功课很是不好,还望改正,为天下黎民苍生考虑。” 话一说完,便要拉着慕幽离开,慕幽却是没给他机会,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沉声说,“我想随便逛逛,你先回去吧。” “我也去。”赫连空正准备抬脚跟上,却看到画临淡然地眼神射了过来,虽是平静无波,可还是硬生生把赫连空堵了回去。 赫连空看看慕幽,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画临,搓着手说,“有空吧,等有空。”说完还勉强挤了个毫不欣喜的笑来。 “嗯。”慕幽倒也不多言语,淡淡的应了下,直接搭着轻功飞出皇宫,去了金陵大街。 大街上此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人群好不热闹,慕幽一个人随意走在街上溜达了好久,却发现越是街景喧嚣,她便越是迷茫。 不知觉已是随意地走到了一个茶馆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茶馆里说书先生正是提着嗓门打着快板呦呵,席间也不觉有人拍手叫好。 “自从这侯爷和这相爷成亲后啊,是貌合神离有名无实,据说这侯爷为了掩人耳目天天晚上打地铺,二人的关系简直是名存实亡啊……” 说书先生讲到此处,惹得底下看客一阵唏嘘嘀咕,还有人甚至大胆喊了起来,“这相爷生的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怎么就入不了这侯爷眼呢?” 此时说书先生又是一打响板,高声说,“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两个人当年啊,是硬被先皇逼着成的亲,这小侯爷在宗人府被关了一年,成亲当晚才被放出来,心里有气愤恨的很,当晚就领兵头也不回地去了西塞了,这二人马,没有感情基础。” “哦,原来还有这事……”看客们又是点头说道,似是醒悟一般,各自议论了一小阵。 这时又有人热心地说,“那让左相来个霸王硬上弓不就行了?” 有人一听立即附和道,“是啊,简直就是风流美事一件啊。” 吧嗒一声,慕幽听到此处,纤细手指握着的茶杯当即被她捏碎。这时满堂人都在起哄,一片的呦呵喝彩声响起,并无人注意到她发僵的脸色。 说书先生摆了摆手,示意各位安静下来,众人又都禁了声响,竖着耳朵继续听。 只见说书先生又是摇了摇头,打了下响板说,“这位客官说的就不对看,这左相身娇体弱,侯爷身强力壮的,谁推倒谁还不一定呢。” 说到这儿,看客们又是一阵哄笑。 说书先生接着又说,“听说啊,在相府里是侯爷说一相爷不敢说二,侯爷指东相爷不敢往西,这左相是受尽欺负,夫纲不振啊。” 这话音刚落,却听得角落里砰地一声响,慕幽一拍桌子,怒瞪双眼,气冲冲地道,“你说谁欺负他呢,我才没欺负他。” 满堂看客刚被那一声拍桌子声,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纷纷扭头朝声源处看去,就见着慕幽拍桌子瞪眼的一番话,她这话刚一说完,结果茶馆中的人皆是目瞪口呆,面色微愣地看着她。 慕幽一个冲动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便阴沉着脸走出了茶馆,剩下一茶馆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反应过来。 “呦呵,方才那是侯爷啊。”有人不由的惊呼出声,其余人心里也皆是暗暗一惊。 慕幽走在路上,心里却不由是沉沉的,她没想到民间市井的谣言这么夸大其词,不单是说她自己,连画临都被她连累,给描述的那么不堪,难怪他提议二人同床而睡了。 想到这里,她对画临也是多了几分理解,这下意识到今日早朝时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好,反观他却一直默默地给她出主意,默默给她一支胳膊睡觉,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反而显得她自己格外气度小似的。如此,她撇撇嘴,觉得这事确实是她想多了。 “呦呵,糖葫芦嘿,好吃的糖葫芦……” 正走着,听到远处一声吆喝声,慕幽便看见迎面街道旁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径自走了过去,便顺手买了四个糖葫芦,一手拿了两个大摇大摆地回了府。 刚一进大门,便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只见相府大堂前摆满了箱箧礼盒绫罗绸缎,罗列整齐不胜繁多,各类金银珠宝奇珍异玩,还有各色样式的织锦丝缎。 慕幽举着糖葫芦,皱眉疑惑,正是奇怪不解,便看到前堂悠然走出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身龙纹锦缎官服衬得那人更是器宇轩昂,见到她却是哟了一声。 慕幽一看来人,立即冷着脸淡然问道,“赫连玦你来干嘛?” “自是来提亲。”赫连玦回答的也是爽快,说着伸手,白玉般的指尖一扫身旁那些琳琅礼品,又面露诚意地问她,“不知侯爷觉得这些够不够,不够本王再差人去王府取。” “呵呵……”慕幽随即一声冷笑,面上表情微小,自知赫连玦骄矜自傲便懒得搭理他,拿着糖葫芦就要往后堂去找画临。 刚与赫连玦擦身而过,却是手上糖葫芦一动,被他一抬手间敏捷地夺走一串,旋即放入嘴中,饶是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随即又是灿然一笑便说,“侯爷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本王爱吃甜食,还特意给本王买来吃。” 话落,趁着她双手拿着糖葫芦不方便,又是顺手揪了一根,见到慕幽抬脚踹了过来,随即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她的攻击。 慕幽顿时气得牙痒痒,把剩下的两只直接叼嘴里,掳了袖子正要去揍他,画临这时看到已是翩翩走到她旁边。 画临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慕幽,轻声问她,“夫人怎么了?” 慕幽接着咬牙切齿地说,“赫连玦抢我糖葫芦,抢了两个,一个豆沙馅的,一个糯米馅的。”说话间已是目露凶光。 赫连玦见状却是跳跳眉,故意当着她的面又咬了一口,更是笑得灿烂夺目,语气带笑地说,“蒙侯爷提醒,不然还真没发现这馅是如此可口。” 慕幽被他一激,当即便又抡起拳头,刚要冲过去,奈何又被画临拽着袖子不松手,她见状扭过头来很是气急地说,“那是我给你买的,你吃不着就不担心吗?” 画临闻言愣了下,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内心几分欢喜淡淡化开。 但见赫连玦此时幽幽地指着慕幽手上那两个,对着她扬了扬下巴说,“这不是还有两个嘛,侯爷将这两个给左相不就好了。” 慕幽听了忿然,沉声说,“这是我的。” “侯爷莫要小气嘛,分左相一个呗。”赫连玦说话间笑意满满,可这话中语气傲然,令人不由产生错觉,仿佛这糖葫芦是他的一般,她这么强取豪夺毫无道理。 正是气氛僵持中,却听到一阵叮呤当啷的声音传来,便见着团子悠然地跑了过来,赫连玦朝它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就看到了它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上面还毛笔写着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字在他眼中更是显得尤为醒目。 赫连玦顿时冷笑,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说,“相府居然胆敢污蔑本王名讳,该当何罪?” 慕幽当即冷哼一声,纤指随即指着他说,“你上次在上面刻着我名字,怎么不说了,当我不识字啊?” 正文 第八十三章糖葫芦风波 赫连玦听了啧啧一声,语气惊奇地说,“本王当真以为侯爷不晓得这小篆,没想到跟着左相成亲后,这文学功底精进不少。” 慕幽一时气不过,便将糖葫芦往漆盘里一放,攥着拳头便是迅猛的一拳给挥了过去,拳头正中他眉心,猛劲使得他头一偏身子往后仰去,疼得他嘶的一声溢出唇间。还未来得及站稳,接着又是一脚已踢了过来,被及时赶来的叶深挡下,也是把他疼得歪牙咧嘴。 慕幽此时心里气不能消,任谁拦着都不好使,抬起一脚将还未来及稳住心神的叶深踹到一边,招式之快使人难辨。赫连玦轻蹙了眉头看她,心中刚刚挂起一分警戒,却见着慕幽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动作快如流星落一般朝他打来。 “让你抢我糖葫芦……”慕幽一边招式凌厉地攻打赫连玦,一边嘴中愤恨地控诉她的不满,心里怒火汹涌,出招也是愈加凶狠迅疾。 不多时,赫连玦已是闪避不及,心里暗惊她这火气之大,手里却依旧紧攥着糖葫芦不松手。只消片刻,他嘴角竟是淌出一丝鲜血,皱了皱眉随即冷哼一声,再次运气堪堪躲过她的一拳,闪到一旁。 叶深也缓过心神立即上前去扶,赫连玦微微抬手示意不用,微眯着眼睛扬了扬下巴,仍是表情傲然地看着正要再次袭来的慕幽,轻蔑一笑,“本王以后再来拜访。”话落便欲转身离开。 慕幽见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拿起桌边的一个茶碗,稍微运力一投掷,嗖的一下茶碗便飞向赫连玦的脑袋。那茶碗正中他的后脑勺,顿时一阵尖锐的疼痛感使他嘶的喊出声,脚底只是略微顿了下,随即阔步跨出相府,嘴角血迹早已擦拭干净,面上仍是俊逸出尘。 慕幽心里有火气还没消,抬手把所见之处的茶碗杯盏接连扔了出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见他已经走出府外,直追着他跑出了相府的大门,最后双手叉腰身子直立在相府门前,抬了抬下巴扬眉吐气道,“还敢来我打断你的腿。” 画临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生怕她控制不住再惹事上身,忙跟了过去拉她,险些被她下意识地一把甩开,此时她一个扭头看到他面上严肃紧张的神色,便缓了缓神跟他回了前堂。 慕幽看着满地狼藉,转而又垂着脑袋,走到桌边将漆盘里的两根糖葫芦拿起一根,抬手递给画临,闷闷地说,“给你一根吃。” 画临接过,墨色双眸凝视她,心里微微一暖柔声道,“夫人气消了?” 慕幽闻言点了点头,这时想到方才自己怒火中烧打赫连玦的那几下,微蹙了下眉说,“我貌似不太好,刚才赫连玦骨头应该断了几根。”说话间随即又是哼了一声,“不过也是活该。” 画临一听这话立时倒吸一口冷气,复又深深地看了她几眼,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想笑。 慕幽见他沉默不言,却是抬起头来去看他,接着两眼就看向了他手里的糖葫芦,很是不自然地问,“你这个什么馅的?” 画临心知她一根不够吃,便将手里的糖葫芦又递回到她面前,微笑着道,“夫人人尝尝就知道了。”说话间颀长如玉的手指又抬了抬,示意让她拿着。 慕幽随即接了过来,立即咬下一颗山楂,嘴里还含着山楂便欣喜地说,“好吃。” 一颗山楂不一会儿就下了肚,慕幽手里还攥着那根山楂没有给画临,眼睛瞟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他,心里十分推脱不想将糖葫芦给他。 画临见状也只是笑了笑,问她,“夫人还吃午饭么?” “都被赫连玦气饱了。”慕幽顿时忿然地说,话落还是一手各拿着一根糖葫芦吃。 “我要去书房看书,夫人同去么?”画临复又柔声问她。 慕幽一听立即猛摇头,看着他淬墨的玉眸说,“我见了书就晕,你自己去吧。” “好。”画临见她如此对看书如此排斥,自是不好强迫她,便淡淡应了句,话落就静静地看着她吃完,随即拿起手帕帮她擦拭嘴角的残渣。 “不用不用。”慕幽立即闪躲着说,说话间就直接用手去抹嘴角。 “女孩子怎么能不带手帕呢?”画临见状抬手制止她,接着便又贴心地给她擦完。 慕幽见他如此轻柔耐心,一时呆愣愣地坐在位子上,看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容,突然信誓旦旦地说,“我下次给你带糖葫芦。” 画临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没想到她还在想着糖葫芦,随后轻声道,“好。” 话落二人静静对视片刻,画临便起身去了书房看书,慕幽则转身去了后院。 唐隐此时正在小亭子里做机关,慕幽刚来到后院,远远便瞧见她坐在石桌旁专心致志的研究,好奇着走了过去。 “唐隐。”慕幽脚步轻悠,人还未到便对着亭子里的人打起招呼,唐隐闻声缓缓转头,对她淡淡一笑,这时慕幽已来到她身旁,看到她手里的暗器,立时惊奇地说,“你在做孔雀翎?” “是。”唐隐重新看向孔雀翎,淡淡回道,“上次苏遗已经将孔雀翎破解了,我要再精进扩充下。” 慕幽听她如是说道,便坐下在一旁看着她做,手肘搭在石桌上撑着脑袋,随口说,“今天还要再喝点中药,我觉得昨晚的方子管用。”说话间还不由点了点头,“睡得倒是挺好的。” “好。”唐隐闻言笑着回她,遂又说,“本以为今晨侯爷面色沉沉,是因为药效不起作用,没想到挺管用的。” 慕幽随即挠了挠头,略微尴尬地说,“今天早晨不是你的药的问题,是那个画临的问题。” “左相怎么了?”唐隐一听随口问道,神情略有些疑惑。 慕幽一时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随后索性直接开口道,“我总觉得自己和画临有点太过亲密了,不太好。” 唐隐听了她这话,思索了片刻,随即又是温和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左相真心待侯爷,侯爷又何必故意疏离他呢?”说话间转头看了看慕幽,见她似是低头在想什么,便给她时间思索,自己又摆弄起机关。 过了不多时,慕幽似是缓缓叹了口气,看向远处说,“我从小到大一个人惯了,多一个人对我这么好,不习惯。” 唐隐闻言微微愣了下,随即缓声随她说,“既然左相和侯爷是夫妻,那么便理应相互扶持,白首一心吧,世上貌合神离的情侣那么多,能有相爷这样坦诚相待的实属难得。” 她这一席话说完,慕幽听得是似懂非懂,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过分疏远画临,想到此处却又有一些发愁了,又是支着脑袋有些苦闷地问唐隐,“你说我和画临成亲后天天在一块,要多久才会习惯啊?”语气是少有的掺了一丝惆怅。 唐隐沉思片刻,神情十分肯定地告诉她,“只要侯爷用心接纳左相,万难皆可排除。” 慕幽见她如此肯定,随即想了想也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便微微点了点头,似有所想地应道,“嗯。”转眼又看着她一丝不苟地做着孔雀翎。 唐隐刚巧做好几个步骤,正测试机关的开合变换,慕幽看到孔雀翎比上次还复杂的变化,见到机关千变万化出的绚丽光彩时,忍不住拍手叫好,不由赞道,“唐隐好厉害,真是心灵手巧。” “侯爷谬赞了。”唐隐闻言只是浅浅一笑。 日渐西沉,傍晚已至,一座塔顶隐约可见一抹斜斜的人影立于塔尖,逆着光看过去,像一幅剪裁精致地剪影画。 上邪斜靠在塔顶,悠闲地啃着苹果,忽然间从远处飘过一个黑影,飘忽见苏遗便已飞至他旁边,淡漠的眸子里似是藏了忧虑。 看着他似有话说,一张脸却又是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遗正是犹豫着如何开口之间,上邪随手扔掉苹果核,拍了拍手蹙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率先问他,“师弟啊,你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呢?”说话间便抬起兰花指,准备探一探苏遗的额头。 苏遗随即撇过头去,望着天边迟疑了下,终是开口问道,“我要是直接把她娶了,会不会日久生情状况好点?”话是问的上邪,却也似乎是在问他自己。 上邪一听她这问话,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到,不由一翻白眼,抬起如玉的手指戳着他脑门,厉声说,“你敢,谁让你把小师妹娶了啊,她喜不喜欢你,心里没点数么?” 苏遗顿时面色铁青,一把将他手给推开,接着沉声说,“今天无意间在相府听见的,她劝慕幽和画临好,理由是他们是夫妻。” “呸。”上邪听了立时反驳道,“那是因为慕幽那脑子不开窍,画临又是个呆子,师妹才好心劝她,你和她情不投意不合的直接说娶她,她非跟你拼命不可。” 正文 第八十四章造火箭的小公主 苏遗闻言也是稍微少了些底气,心里却仍多了些侥幸,面上沉静地低声说,“画临和慕幽成亲时也是两两相厌,可如今关系也是和缓很多。” 上邪看着他,又是翻着白眼,忍不住拍了下他脑地,着急道,“你有心思整这些幺蛾子,怎么就没空跟她说一句你喜欢她呢,你说了她不就知道了吗,说不定还不会那么恨你了。” “不行。”苏遗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随即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呵呵……”上邪看着他这模样,顿时几声干笑,撇着嘴说,“迟早得把你别扭死,按照赫连玦这攻势,不知道哪天就把小师妹抢回家了,还有宫里那个朝思暮想的小皇帝,到时候有你哭的。” 苏遗始终看着地面,上邪这番话讲完,他也只是沉默不语。 九王府。 叶深找来大夫,给赫连玦小心翼翼地把脉看伤,并包扎伤口。看着赫连玦的伤势,回想起在相府慕幽的嚣张气势,忿然地说,“这九幽侯未免太不识抬举,竟敢如此伤王爷。” 赫连玦闻言没有接话,只是用没断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糖葫芦,悠然地咬下一颗山楂细细嚼着,片刻后随口赞了句,“这味道不错。” 叶深见状很是诧异,奇怪地道,“王爷不是平日里极少吃甜食吗?” “抢的才好吃。”不料赫连玦当即如此回道,顿了下又说,“何况还是慕幽的。” 说话间,王妃陆氏踱着莲步而来,见了赫连玦行了一礼,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便走了进来,到了赫连玦跟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觉得十分痛心。 “王爷莫要再去理睬那个九幽侯了。”陆氏忧心忡忡地道,“她也实在是无大无小,太不知分寸了,明日默儿便知会陆氏一族连同上书,参奏九幽侯。” 赫连玦闻言则是眉梢微微一挑,淡淡地说,“无妨,区区小事而已,难道你想让天下人都知晓,本王被慕幽一个女子给打了吗?”语调悠然,却惨了几分冷然,话落却是淡笑着看了过去。 陆氏听后稍微沉默片刻,暗自有些心塞,却还是无奈地应道,“是。”她只是极浅的蹙了下眉,同时又低低地瞄了赫连玦一眼,只见他此时只是看着糖葫芦凝神不语,便又轻声道,“听闻王爷看中了九幽侯的一个远房表妹?” “怎么?”赫连玦听闻此话,饮了口茶,随即笑着说,“王妃不许?” 陆氏闻言温婉地摇摇头,面色柔和地看着他缓声说,“王爷一向风流多情,默儿向来心知。” 赫连玦随即轻柔一笑,温和地道,“还是默儿善解人意,这府里的侍妾这么多,属你心大,善妒的女人可不招本王喜欢。” 话音一落,陆氏接着又试探道,“那汤氏若是娶来,该作何名位?” 赫连玦闻言,幽幽地反而她,“依默儿所见呢?” “按照身份来讲,汤氏的名位不应太高……”陆默仍是试探着开口,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正思忖间便被赫连玦截了话。 “默儿说的有理,不过么……”赫连赫低声冷笑了下,淡淡地说,“这汤氏呢,实合本王心意,不妨为她破一次例,封为侧妃如何?” 话落陆氏心里顿时一沉,面上却还是刮着一抹微笑,浅笑着说,“好,既然王爷有意,那万事当以王爷为先。”说完心下却是对汤因这个人物起了警惕,隐隐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暗生妒意。 今日月黑风高,永夜宫此时只剩盈盈几点灯火,柔亮的灯光照亮殿内一方,不时有阵阵风声呼呼刮过,青青正坐在美人榻上安装机关,对殿外风声仿若未闻。 忽然间,数盏灯火一阵摇曳,紧接着便齐刷刷的全部熄灭。青青微皱了下眉头,赤脚下了榻也未在意地面微凉,只是嘟囔着这股阴风好生奇怪。 摸索到火折子,正要点上蜡烛时,倏地背后不知被谁猛地拍了一下,青青一转过身便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此时正对着她张牙舞爪,她微蹙了下眉就对着怪物下意识地踹了一脚。 “大怪物你别碍事,快把蜡烛点上,我还有事做呢。”那一脚刚落地,青青就立马大喊了一句,对这个怪物没有丝毫恐惧,只是心急着去安装机关。 “哟……”那怪物随即怪异地嚷嚷了一声,紧接着伸出一双细长的白骨手把面具揭下,青青借着月光便看到一张邪魅妖娆的脸庞。 “咦?你不是那个毒妖吗?”青青略微惊奇地说,话落便准备去点蜡烛。 上邪眯着眼看她,抬手去点着她脑袋,奇怪地问她,“你这小丫头一点都不怕妖怪?” “别闹,我有急事。”青青立即扒开他的爪子,急急地说,“你要雪莲自己去屏风后面抱。”话落便光着脚丫飞速把蜡烛点上,重新又回到美人榻上,坐下认真地组装机关。 上邪没想到他见了自己就是这么个反应,就等于没什么反应,心里觉得十分不满,便不依不挠地打了个响指,啪的一下蜡烛又一个不留的被熄灭。接着上邪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看向美人榻,似乎还轻声哼了一声。 青青顿时撅着嘴,不乐意地说,“上邪你干嘛?”一张娃娃脸满是不悦。 上邪随后又是嘻嘻一笑,悠然地倚在美人榻一侧,支着脑袋扭头,对她笑着说,“你陪我玩呗。” 青青接着摇了摇头,语气认真,神情带了一丝严肃地道,“我真的有急事,明天我好朋友要来,我要给她看我做的火箭模型。”话落忙又去摆弄机关。 上邪听罢却是切了一声,不屑地道,“火箭模型有我好看吗?”说话间便要凑过脸去看。 青青的视线顿时被他的脑袋碍着,立即抬起小巴掌吧唧一下打在他脸上。 “哎呦……我这如花似玉的美娇颜。”上邪当即尖着声音嚷嚷,装模作样的揉了两下脸蛋,刻意怒视着青青说,“你这小丫头是不是不想活啦?”说话间就要伸手过来掐她脖子。 上邪晃着身子扑过来,把青青吓得光着脚在殿里转圈跑。上邪在快抓到她的时候,刻意给她钻了空子跑掉,然后继续面露凶光地追她。 最后青青躲得累了,觉得也躲不过他,便好声好气地说,“我给你糖吃好不好,你别闹了。” 上邪却是哼哼唧唧,扬着下巴说,“一颗糖就想把我打发了?” “不是一颗,是两颗。”青青摇头纠正,说着便去窗边拿起一个金丝镶嵌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两颗糖,介绍着,“这是西域进贡的,皇兄只给我分了一点点,剩下的都被大臣们抢了。” 上邪接过,拈着糖就扔进嘴里,嚼着糖咕哝着说,“这糖真好吃,你还有没有?” “我就剩下一点点了,不能全给你。”青青一听立马两手紧抱盒子护着道,随后又解释,“明天洛宁要来。” 上邪不理,直接伸手去夺,青青自是抢不过他,气得对着他的脚跺了几下。上邪却是不痛不痒地抱着盒子,见着里面还余下十块,便拿了五块揣自己怀里,给青青留了五块。 看到她嘟着嘴,瞪着他的眸子中满是不乐意,便拍拍她脑袋,随后冠名堂皇地劝道,“小孩吃多了糖不好,容易长虫牙。” 青青听闻只是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气鼓鼓地把盒子抱过来,径自坐到榻上继续装机关。上邪见状便坐在窗边的罗汉椅上摇来晃去,见她两手一直不停息地来回摆弄机关,全神贯注地神韵令他无形中想起了小师妹。 嘴角轻轻一斜,随手便丢了一块糖给她,却见青青立即去看她自己的盒子。 “哎呀,这是我给你的。”上邪哎呀喊叫着,指了指她那盒子又说,“不是你盒子里的。” 青青却是撇了撇嘴,不满嘟囔道,“本来就是我的。” “瞎说,明明是我抢来的。”上邪又立即嬉笑着纠正,手指攥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歪头玩着他的一缕墨发。 “强词夺理。”青青忿然道。 上邪闻言又是切了一声,瞬间凑过去戳着她的脑袋,挑了下眉说,“你弄这些玩意能造出火箭吗?” “这些只是基础,我一直在证明一些理论。”青青收不停歇,随口回答。 “什么理论。”上邪一听,托起下巴看她,略显好奇。 青青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遂说,“比如说我们住的星球叫地球,地球是圆的。” 上邪看着她认真地表情,却是摸了摸她脑门,随后提着嗓门惊讶道,“你这丫头没发烧啊,怎么老说胡话。” 青青抬起自己如玉的柔荑,直接推开他白皙的手掌,皱眉说,“我没说胡话,我母妃告诉过我,而且我也证实过。” 上邪见状又是好奇地问,“怎么证的?” 青青一听立马光着脚去拿来了一张纸,随手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两个旗杆,讲解道,“我和洛宁约定,分别两地正午时分同时插一个一样的旗杆,然后量一量它们的影子,结果发现不一样长。” 上邪闻言又是哼唧着嚷道,“那又怎样?” 青青立即又向他论证道,“如果地球是平的,那相同的角度肯定影子是一样长的,但是不一样长就说明地球是有弧度的,弧度到达一定程度就会成为球体,所以我们都是生活在地球表面。” 话音刚落,上邪立即捂着胸口,啧啧几声惊叹道,“那我这么轻,掉下去怎么办?” 青青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会。母妃曾经告诉过我有一种力量存在,叫重力。有了重力的吸引,我们不会掉下去的。” 上邪顿时哎呀几声怪叫,惊讶地说,“你母妃是谁啊?” 青青闻言垂了眼睑,低头缓声说,“母妃早就去世了,但她说自己没有死,会在另一个时空等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时空在哪里。” 话落上邪双手抱胸,歪头问她,“这就是你造火箭的理由?为了找你母妃?” 青青却是摇头,看着手里的机关说,“理论上来说,造火箭是不能穿越时空的,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老吗?” “瞎说,我这么美怎么可能会老?”上邪一听她说自己会老,立即瞪着眼回道。 这表情吓得青青直缩脖子,随后很老实地说,“人都会老嘛,不然不就成老妖怪了?” 上邪随即不以为然地哼哼几声,反驳道,“老妖怪也比你小丫头好看。” 青青闻言翻了个白眼,决定回归正题,随即又说,“人会衰老是因为老的速度低于时光的流逝,当时间的速度低于你行动的速度时,你就能穿越时空了,那时候我也就能找到我母妃了。” 上邪听罢随意地挑挑眉,转而阴阳怪气地问她,“你母妃说没说在哪里等你?” “嗯。”青青立即点头应道,随即十分坚定道,“未来。” 话落眼神朝殿外夜空看去。 正文 第八十五章侯爷爱吃糖 左相府。 慕幽今晚睡觉时,史无前例地坐在了床边,身子半倚着床边,不时地往门口看两眼。画临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她一板正经地样子,很是出乎意料。 画临微微愣了下,看到她正看向自己,兴许是烛光映射的原因,双眸熠熠生辉,不由让他心中一动,见她又看向别处,他缓了缓心神温和地问她,“夫人困了吗?” “没有。”慕幽摇摇头,没有多言。 画临随即又说,“那我再看一卷书,夫人先玩别的。” 慕幽却是略微吸了口气,沉吟片刻说,“我今天又喝药了。” “哦。”画临走到窗前,翻开书本,随口应了道,“那夫人今晚肯定睡得很好。” 慕幽此时又扭过头来,默默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药很苦。” 画临只是笑了笑,宽慰她,“良药苦口。”说话间就披着外衣在窗前坐正了身子,开始聚精会神地看书。 慕幽见状挠挠头,微蹙了下眉,“画临。”她唤他,音调抬高了些许。 画临闻声,略有不解地微微抬头,看她眸光晶亮地瞪着他,他更是露出几分疑惑来,随即问她,“夫人还有何事?” “没事。”慕幽搓了搓手,见他面色迷茫,便低声回了句。 “哦。”画临虽是有些困惑,却只是摇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慕幽见他重新认真起书籍,便眼巴巴地看着他如画的侧脸,看着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看得她脑袋昏昏,困意来袭险些睡着。正是头脑昏沉时,却见他终于阖上了书简,缓缓走到床边,修长的指节解开衣襟,将外衣褪去。 慕幽裹着被子两眼灰溜溜盯着画临,直到他脱下外衣准备上床,她仍旧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画临感觉到她的目光,莫名觉得有些羞赧,坐到床边正捏起被子一角,略微侧身眼神便撞进她晶亮如水的眸子里。 “夫人,在看什么?”微微一愣,画临迟疑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如玉的面庞已是染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一只纤细的玉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慕幽终于忍不住对他说,“你把糖藏哪里了?就是昨晚吃的那个很好吃的。” 画临神情一愣,抿了抿唇却是没忍住,忽而笑出声来。这才意识到慕幽迂回了这么多次,忍着困意等他这么久,就是为了要糖吃,随即他又轻叹一声,语气轻柔地道,“糖不能多吃,夫人今天吃了两个糖葫芦,再吃糖只怕对牙不好。” “我还喝了一碗那么苦的中药。”慕幽闻言垂了垂眼帘,撇着嘴反驳道,“你怎么不说对牙不好?” 画临随即坐正了身子,扭过身来看着他,正色道,“中药的确对牙不好,所以更不能吃糖。” 慕幽一听顿时把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双眸瞪着他,随后一个挑眉说,“你不给我,我明天买去。” 但见画临轻轻摇头,一派笃定地说,“这糖产自西域,是六部大臣送分的,即便是皇上那里也没有多少。” 这话一落下,听得慕幽眉毛直皱,沉默片刻便拿起被子一把盖过头顶,滚到墙角也是闷声不语。画临见状伸出白皙的手指,扒开被子一角轻声唤她,她全当未闻置之不理。 无奈之下收回了手,复又伸到枕头底下掏出一颗糖来给她,“夫人不是要吃糖?” 慕幽闻言立即从墙角滚到画临身旁,当即掀开被子从他手里抓过,扔嘴里便一口吞了,结果硬是连什么味都没尝出来,不消片刻便又是幽幽地看向画临。 见她这般,画临故意板起脸来,严肃道,“不能再吃了。” 话落便去吹灭蜡烛,转身过来给她盖好被子歇息。又是寂静的夜,静的只能听到二人起伏的呼吸声,慕幽静静潜伏在黑夜里,仔细听着身旁人的动静,最后听到他呼吸声变得轻缓均匀,便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慕幽在被子里挑了挑眉,接着即轻又缓地翻了个身趴在画临身边,便悄悄伸出手去他枕头底下摸索糖果。指尖刚伸进枕头底下一寸,整个手指却被画临一把握住,慕幽微微一愣后心里突地一紧,做贼心虚的想要把手抽回,结果却被他牵着手偏偏不让,略微僵持中慕幽做贼一般地把被子蒙上。 这时画临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她终于是不甘心地说,“我不拿了,你把爪子放开。” 画临闻言随即放开她的纤柔的手,又帮她盖好被子,这次她翻个身对着墙角,不多时便已入睡。 慕幽心里有念想睡觉也特别短,次日醒来时天还未亮。撇过头来便看到画临躺在床的边沿,被自己挤得马上就要滚下去了,便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夫人……”一声呓语,是画临睡意朦胧中浅浅唤了一声,继而他便缓缓睁开惺忪睡醒,睫毛纤长微微上翘,温和地望着慕幽,随即轻声问她,“夫人醒了?” “嗯。”慕幽随口答着,接着便说,“我等会喝中药,你把糖给我。” 说话间画临撑着身子坐起来,眸子沉静地看着她道,“早上喝中药对身体不好。” 慕幽并不搭理他说这些,刚看到他把头躲开枕头,便已经伸手探进了枕头下去抓糖,什么都还没有摸到,已经被画临白皙的大手按着,牢牢地被他握在手中。此时慕幽一个激动,顿时没忍住稍加用力,又是不小心蹬腿把他踹了出去。 画临又是毫无防备中,翻了个骨碌便滚落地面,慕幽见状立即去扶他,他一手扶着胸口,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缓声说,“习惯了。” 早朝之时,慕幽优哉游哉地嚼着糖踏步进殿,等着上朝。大殿之内,画临在一旁正色以待,徐廉翘首以待却是迟迟未见赫连玦来上朝。 慕幽瞥了他们两眼,摆摆手说,“别等了,赫连玦不来了,估计现在躺床上起不来呢。” 此话一处,徐廉和其余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对她这话表示不解,还未来得及询问她话中含义,便听到殿外一声长笑由远及近传来。 伴着那声潇洒的笑声,赫连玦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光影之中,翩翩踱步进入殿中走到最前面,一直臂膀被绷带吊着,脸倒是已经消肿基本看不到什么异样, 赫连玦此时看向慕幽,笑着说,“侯爷怎么知道本王府中美人多,缠绵床榻不好意思今早起晚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徐廉和其余大臣们见了赫连玦的状态,纷纷疑惑且关切地上前问候,以表关心。 赫连玦却是啧啧几声,无奈地道,“这年头啊疯狗多也就罢了,偏偏不看眼色。”说话间似是无意地看了看慕幽,眼神颇含深意。 “呸。”慕幽当即啐了一声,指着他喊道,“你骂谁呢,找揍是吧。” 赫连玦随即挑了挑眉,笑着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道,“本王说的是小狗,言论自由碍着侯爷什么事了?” 慕幽当即气急,掳了袖子就冲过去要揍他,画临立即去拦却没来得及,白皙修长的手指伸手出去却是连她的袖口都没碰到。 “保护王爷,九幽侯你岂敢……”徐廉见状立即大喊,话未说全,“造次”二字还没出口,便被慕幽一脚踹到了一边去。 徐廉吃痛一时爬不起来,文武百官皆是前来搀扶,慕幽正在气头要找赫连玦算账,这些人挡在面前正碍事,一群人一个躲避不及,霎时被慕幽给撂倒了一大片。 赫连玦眸中带笑,看着慕幽冲过来也不着急,如今摸熟了她的脾气,很是潇洒地绕着金銮殿宽大的金龙柱跑,借助柱子的遮挡倒像是玩起了“捉迷藏”。 此时赫连玦身影被柱子挡着,慕幽一晃眼之间没看见,眼神正搜索间却见他悠然地随她招手,语气带笑地说,“侯爷这眼神不太好啊。” 慕幽一看到人便嗖的一下跑了过去,瞬间便到了那柱子旁,结果他却是又转移到了别的柱子后面,随即放肆大笑,眼神似是看傻子一般地向她,还挑衅对着她地扬了扬眉梢。气得慕幽瞪红了眼睛,目露凶光地又扑了过去,结果又是捉了个空,顿时气得对了柱子锤了一拳,又是追了过去。 这时赫连空已经和小喜公公赶来,看着情形躲在龙椅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小喜公公偷偷探出脑袋说,“皇上,这大事不好啊,按照这趋势下去,侯爷非得把金銮殿给拆了啊。” “呃……”赫连空愣了下,急忙说,“那你快喊上朝。” 小喜公公恍然,立即点头应下,正要提起嗓子呦呵,忽听殿外一声通报传来,“启禀圣上,祭师已达外殿。” 赫连空闻声愣了一下,此时正和慕幽绕着圈躲藏地赫连玦也停了步伐,随即哼了一声,“洛宁来了么。” 他话还未说完,眉心正中慕幽一拳,脑袋猛地朝后扬去,多亏手疾眼快地用没受伤的手抓着柱子,才没摔倒在地。那一拳却是疼得他双目怒睁,气得连身份都忘了,立时大喊出声,“我不跑你还打我?” 慕幽见此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又是追上去一阵猛揍,发泄她满腔的怒火,赫连玦根本避无可避被揍得不轻,最后他伤痕累累地一手扶着柱子,扯着嗓子便对一旁的画临低吼道,“左相还不把这妖怪收了?” 画临此时板着脸走过来,慕幽见此却是吊儿郎当地半眯了眼他,丝毫不为所动,岂料他竟是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塞给她一颗糖。 慕幽嘴角轻微了动了下,切了一声,又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赫连玦,随即冲他挥了挥拳头,接着就由画临牵着她袖子走了。大臣们见此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见他俩并肩而行神情坦然,心里暗暗称奇,皆是嘀咕起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正文 第八十六章祭师洛宁 大臣们只在心里稍作感叹,便赶忙去扶赫连玦,此时殿外便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步入殿内,大臣们都纷纷朝脚步声看去。逆光之中,一个身着黑色素衣的女子缓缓走来,女子头戴暗色幂篱,群臣见之纷纷自觉让路。 女子一路行至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已经端坐其中的赫连空从容行礼,声音沉稳地道,“祭师洛宁拜见皇上。” 龙椅上的赫连空闻声咳嗽了一声,手扶着椅背沉声道,“祭师平身。” “谢皇上。”洛宁起身道谢,而后将遮身的黑色幂篱取下。 一张丰神瘦骨的寡淡面容显露出来,气质若古中幽兰淡然沉静,眸若密林深潭柔亮深邃,神色平静无波,柔润红唇一言未发,却已不动神色地将殿内众人逡巡而过,毫不显山露水。 “衡门那边如何?”赫连空出声问她。 “一切如常。”洛宁淡然回道,“掌门万斯年将于春祭前三日驾临皇宫,到时应行王侯礼迎接。” “嗯。”赫连空正色应道,随即挠了挠头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幽见他反应有些怪异,遂又看了一眼洛宁,刚巧此时洛宁也正看向她,二人视线便对上,洛宁随即声线平淡地问道,“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九幽侯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与凡俗之辈不同。” “我不认识你。”慕幽却是摆摆手随口回道。 画临见状和缓地说,“夫人常年在外征战,自是与祭师不熟络。” “哦。”慕幽淡淡应了声,随后又瞄了一眼赫连空,却见着他正皱眉看着殿下的他们,一双眼睛干巴巴的望着,这一眼让慕幽更是捉摸不透他这反应。 赫连空此时看向小喜公公,猛向他使眼色,他顿时会意急忙对着殿下大喊。 “无事退朝。”小喜公公尖细着嗓子一声长音落地,群臣皆呼万岁,继而便纷纷退散。 洛宁一言不发神色淡然地从殿中走出。 “哟……”赫连玦方才便暗自注视着洛宁,此时见她对自己视若无睹,立时在她身后喊了一声,继而状似感慨地道,“许久不见祭师了,甚是思念呢。” 洛宁见他已从自己身旁越过,站到了自己面前,依旧神色不改,平静地看着满身是伤的赫连玦,表情淡然地冷声说,“王爷日夜美女在怀,值得王爷挂念的佳人大有人在,又何必侃侃提洛宁?” 赫连玦含笑柔声道,“洛宁这话可太伤本王的心了。” 洛宁不为所动,冷淡道,“王爷生性风流,要伤得王爷的心也轮不到我。” 二人说话间,慕幽和画临也走了出来,随即画临拱手问候,洛宁便对他微微颌首致意。 画临如于沉声道,“祭师一路赶来舟车劳顿,皇上已命人安置好府邸,莅临皇宫,片刻后可由专人带路安顿。” “劳烦左相费心。”洛宁随即微笑致谢。 谈话间,一旁的慕幽与赫连玦又开始了互掐。赫连玦狭长地眸子中精光一闪,便对着慕幽戏谑地一笑,取笑道,“方才侯爷怎么被左相一颗糖就收买了,真是丢人呐。” 慕幽一听双眸一眯,边卷着袖子边嚼着糖说,“糖好吃。”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赫连玦闻言又是笑出声来,继而又说,“这样的糖本王府中有的是。” 慕幽卷好袖子,握成拳头的手正要扬起,听了这话顿了下说,“不可能,画临告诉过,我这糖是六部分的,赫连空都没有。” 赫连玦随即挑眉,扬起下巴笑道,“皇侄没有的,本王未必没有” 慕幽微蹙了眉头,正要继续说什么,画临闻声已从谈话中抽身,此时直接牵着她的袖子就走,她便扭头看他,边走路边是满脸疑窦地问他,“这个糖赫连玦说他有好多,真假?” “夫人信九王爷么?”画临闻言却是反问道。 慕幽摊手,随后很是实在地说,“赫连玦人损,但糖是无辜的。” 画临不语,看了她方才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就觉得想笑,表情已经显露出来。 慕幽见他的模样,立即皱眉问他,“你笑什么?” 画临立马摇头,正色与她说,“再过几日便是春祭大典,到时候衡门掌门万斯年亲临,夫人可不要再随便动手打人了。” 慕幽则是撇着嘴说,“能动手解决的事,干嘛要动嘴。” 画临只能摇头轻叹,嘱咐她,“夫人遇事莫要冲动。” “我哪里冲动了?”慕幽却是立即反问他,继而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在冷静地揍赫连玦。” 画临听闻此话,再见她这般神态,又是摇头浅笑,只觉得无可奈何。 赫连玦这边看着慕幽与画临二人渐渐走远,旋即挑着狭长眸子问洛宁,“洛宁你今晚可有闲暇,不如去本王府上作客。” “洛宁还要去趟慈宁宫,与太后有事相商,怕是要辜负王爷一番美意。”洛宁立即推脱道,表情淡然语气冷然。 赫连玦随即啧啧摇头,状似无奈地道,“你这人啊,冷冰冰的总爱拒绝本王心意,不然本王这王妃的位子可是一直给你留着的。”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到碎玉般的珰啷声响,便是清脆的一句喊声随着传来,“洛宁。” 二人扭头去看,便见着青青蹦了出来,脖子上挂着小铃铛,远远对着他们这边招手。 “哟……”赫连玦看到青青过来,提了声调对她喊了一声,随即打趣道,“几天不见青青又长高了,你的火箭造出来了吗?什么时候让皇叔看看开开眼界?”说话间便要抬手去摸她头,却被青青提前躲开了。 她对赫连玦方才这语气很是不爽,撇撇嘴问他,“皇叔你脸怎么肿了?” 一听到她问这个,赫连玦顿时阴沉着脸,戳着她脑袋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青青见势忙护着头,立即嘟囔道,“谁让你说我火箭了。” 话落哼了一声,便去挽着洛宁的胳膊,直接拉着洛宁就走了,临行前冲赫连玦扮了个鬼脸,赫连玦望着她俩的背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左相府中,慕幽正打算去吃晚饭,听闻侍卫来报赫连玦又送来聘礼。慕幽想着还是打赫连玦打得太轻了,立即掳起袖子风一般跑去前堂,到了前堂见到只有叶深抱着一个礼盒等着。 叶深看见慕幽,特意抱着礼盒上前送给她,沉声说,“这是王爷命我特意献给侯爷的。” 慕幽呵了一声,并未多看便随手扔了,结果礼盒砸落在地碎开,瞥眼一眼却是满满一盒糖。慕幽当即愣了愣,遂又皱眉问叶深,“赫连玦脑子没坏吧?我又没打他脑袋。” 叶深闻言一阵沉默,然后硬着头皮说,“这是王爷一片心意。” 慕幽也没在意他说什么,说话间已把盒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拿了一颗糖便要剥开来吃,正要递到嘴边却被赶过来的画临伸手给抢了过去。 画临未多看她,转身面容冷静地吩咐侍卫,“送客。” 叶深被侍卫请出府外,临走前又瞟了一见慕幽手里的一盒糖,皱了皱眉眸中暗藏深意,随即转身疾步上马离去。 而后立即看向旁边等不急的慕幽,见她又要再拿一颗糖,沉着脸说,“九王爷的糖不能吃。” “赫连玦的锅不能让糖背。”慕幽不依,立即反驳道。 画临却仍是义正言辞地说,“为夫不许。” 慕幽见状撇嘴,瞪着他说,“你真不许?” “不许。”画临神情坚决。 慕幽看着他月色下明亮的眸子,点了点头,然后便一把抓着盒子跑开了,画临见状立即去追,一路追她到后院,却看见她已经坐在了枇杷树上,晃悠着两腿。 画临忙走过去,神情严肃地说,“快下来。” “你上来。”慕幽仰着头喊道,随后又挑眉看了他一眼。 气氛顿时陷入僵持,两人就这么互相瞪视着,画临没办法上去把她拽下来,慕幽也不可听他的自己乖乖蹦下来。两人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水榭里装机关的唐隐,唐隐走过来便看到他俩正是大眼瞪小眼,走进一看便明白了原委。 于是唐隐眸光和缓地看着慕幽,对她淡淡道,“侯爷,可否将糖交给我看下?” 慕幽迟疑了下,随即对她说,“不能给画临。” 唐隐闻言立即点头答应,慕幽奖状便将怀里的盒子扔给她。 “这里面下毒了。”不料唐隐接过盒子,剥开糖一看便断言道,“毒药名为金钩吻,会使人不知不觉中呼吸麻痹而死。” 画临闻言瞬间面色铁青,慕幽微微愣了下,也自知理亏,自觉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低头有些可惜地看着盒子,继而忿然地道,“赫连玦真是暴珍天物。” “那个字念‘殄’。”画临听了却是纠正道,然后板着脸看着慕幽。 慕幽听他刚刚一本正经地纠她的错,又见他此时这副神情看着自己,生怕他再长篇大论,便率先说,“我饿了。”话落立即拉着唐隐的手就要去吃饭。 画临见状跟在后面走着,默默不语。 正文 第八十七章忽如一夜春风来 九王府中。 王妃陆氏在给赫连玦揉着肩膀,赫连玦顺势闭目养神,此时叶深回府禀报。 “禀告王爷,相府的聘礼已经送到。” 赫连玦闻言笑着问他,“糖呢,慕幽收到了么?” “嗯。”叶深沉声应着,声音淡淡的,却是有一些不太自然,“收到了。”说话间眼神微动,却只是一瞬便已微颌了眼皮。 岂料这细微的异样,却已被赫连玦敏锐察觉,他幽幽地问叶深,“出什么事了?” 叶深见此也自知瞒不过他,闭了闭眼遂抬头如是禀报,“小人斗胆在糖里下了毒。” 赫连玦一听却是脸色突变,厉声喝道,“大胆,竟敢私自违逆本王命令。” 叶深见状立马扑通跪地,低头辩解,“小人实在不忍王爷对她如此委曲求全。” 陆氏见此,也帮忙求情道,“王爷,叶深忠心耿耿,如此替王爷产出慕幽岂不更好?” 赫连玦却是冷声一声,狭长地眸子微眯,冷然道,“本王的决定,何时容得你们篡改了?”话落便一瘸一拐的拂袖而去,留下陆氏与叶深在原地噤声不语,二人皆是极浅的皱了下眉。 晚饭时慕幽与画临二人彼此生着闷气,皆是未出一言,唐隐坐在对面觉得气氛十分尴尬,扒了几口饭后试图缓和气氛。 “侯爷以后还是多加小心九王爷……”唐隐想了下开口对慕幽说道。 慕幽看了一眼唐隐,却是没有接话,随后对着唐隐闷闷地说,“你多吃点肉。”话落给夹了块烧排骨。 “呃,谢谢侯爷。”唐隐略显尴尬地接过,却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看了看画临淡然的神情,再看看埋头吃饭的慕幽,只能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临睡前,慕幽裹着被子直接钻到墙角,仍是闷不吭声,画临帮她掖了掖被子,她却是一把拽过被子蒙住脑袋,画临见状也只好将蜡烛吹灭歇息。寂静地夜里,慕幽缓缓伸出脑袋,听到画临呼吸声渐渐平稳,便以为他睡着了,随即翻身坐了起来,在一片漆黑中静静地看着他,瞥见他被子歪了一些,便伸手去揪着被子一角帮他给正了正。 慕幽正要缩回手,结果被画临修长的大手一把牵住,她便看见黑夜中,那一双眸子明如星斗,他默默地看着她,过了片刻轻声道,“夫人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慕幽随即说,便抽出自己纤细的手指,重新裹着被子又躺了下来,过了不多时终于还是开口,闷声说着,“我爹教过我,做错事要道歉,今天的事算是我错了么?” “夫人觉得呢?”画临的声音淡淡的。 慕幽想了下,闷声道,“不算。” “哦。”画临听她如此说,便又轻轻地应了声。 一小段沉默过后,慕幽想到那有毒的糖,随即却是冷哼一声。 画临自知她在想些什么,便又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夫人以后行事不得莽撞,务必谨慎。” 慕幽皱眉,恨恨地道,“赫连玦一肚子坏水是得防。”话落又伸出手去拍拍他肩膀,继续道,“你说的有道理。” 画临笑了笑,看了她一眼,眸光柔和,浅笑着说,“难得夫人认同。” 慕幽转而对他说,“我今天只吃了两颗糖,没吃糖葫芦。” “夫人知道节俭持家是好事。”画临随即笑着回道。 慕幽却是扯了扯他被子,刻意将语气加重,又重复道,“只吃了两颗而已。”说完不满地瞪着他。 画临悠然看着她,淡淡地说,“每天只能吃两颗。” “谁说的?”慕幽一听便不服气地道。 “为夫说的。”画临神情浅淡,却是毋庸置疑。 “我不认识为夫。”慕幽直截道,仍是挑眉瞪着他。 画临见状坐起身来,揪着她的头发,轻声道,“别闹。” 慕幽却是将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语气淡淡简单明了地道,“糖。” 画临抿了抿唇,憋着笑说,“夫人怎么近日如此爱吃糖?” 慕幽立时伸出一根手指,盯着他说,“就一个。” 画临随即叹了口气,白玉一般颀长的手指向枕头底下探去,慕幽立即伸手将他的手指掰开,结果发现竟是空无一物,不乐意道,“你骗我。” 画临却只是笑着躺下,沉默不语。慕幽气得去扯他的袖子,他不动也不出声,拽他被子也是不为所动,就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装死,见此慕幽拉过被子蒙头又钻回墙角,气得她鼓着腮帮子咯吱咯吱磨了一晚上牙。 艳阳高悬,透过窗户照进房内的床上,洒了暖暖的一层阳光。慕幽昨日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屋里已是亮堂堂的,一抹冬日里的暖阳伏在被子上,伸手抚着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画临一早便醒了,见她睡得正熟,一直没有叫她,此时正眸中含笑地看着她,如墨的眸中那抹柔意堪比暖阳。慕幽一手放在被子上摩挲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瞥眼睛视线就撞进了画临含情脉脉的眼里,俊脸离她太过亲近,下意识中便已一巴掌拍了过去,正中画临如玉的脸庞。 画临眸光闪了闪,把她手牵着放下,遂又看向慕幽,温柔对她低声道,“夫人,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 慕幽一把拉过被子,蒙到头顶挡住了全部光线,无精打采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今天不是休沐不上朝吗?” “已经临近正午了,早饭都误了。”画临耐心地与她讲,说话间始终微笑着看她。 “嗯。”慕幽于是很不情愿地掀开被子,微抬了几下眼皮,揉着脑袋淡淡地应着。她伸了下懒腰缓缓坐起身子,忽然觉得莫名有些腰酸背疼,微蹙了下眉毛,下意识地偷偷撑起被子往里看了一眼,随后便迅速捂着了。 此时画临已经更衣完毕,一转身发现她还是在床上干坐着,两眼呆滞不知在想什么,便轻声问她,“夫人怎么了?”说话间就要走过来,伸手去探她额头。 慕幽闻言立即抬起头看向他,眼神略有些飘忽,声音有些局促地说,“你先出去下。” 画临看着她的神情,微微蹙眉又问她,“怎么了?”心想着她可能是蹬被子给冻感冒了,便继续伸手过去探他额头。 此时慕幽却是呆愣着没有躲开,画临坐下仔细观察她的面色,另一只手随意搭在床单上。忽然发觉被子被单似乎有一些潮湿,便捏着被子一边轻轻掀开来,入眼便看见被衾上一滩血迹,心里一紧随即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慕幽耷拉着脑袋抵着自己的膝盖,心里缓了下来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画临摸摸慕幽的脑袋,柔声问她,“来月事了?” 慕幽闻言依旧埋着头,不做应答。画临修长白皙的大手放在她肩头,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她终是很难为情地抬起头来,眼睛向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即刻又将头别过另一边,双手捂脸背对着,低声对他说,“你先出去下。” “夫人先等会。”画临随即连忙说,言罢便出门去命侍女找来了几套温暖的衣服。 过了不多时,侍女便送来衣服,画临捧着暖得温热的衣服走到床边,拉下帷幔把一捧衣物轻轻放在她身旁,柔声对她道,“夫人先换衣服,被衾被褥我一会收拾。”话落便又缓缓放下帷幔,走出房门将门关上了,自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 慕幽看向身旁的那一摞衣服,眉毛皱了皱眉,入眼的全是女装,顺手摸了摸,发现这布料确实比她平日里穿的男装舒服,这会儿行动不便倒也不做挑剔了。只是这衣服穿起来却觉得着实有些费劲,她扯来扭去好一会儿,才勉强算是将衣服穿整齐了些。 画临等了好一会儿,试探着叩了下门,向着门内朗声问道,“夫人,换好了?” “嗯。”慕幽淡淡应了声。 话音一落,房门便应声打开了,画临推门而入转身看向她,见到她穿上一身水青襦裙,满头青丝还未来得及束起,慵懒地散在肩上,衬出娇小玲珑的一张白瓷脸,肤薄如雪,眉眼浅浅。画临看着她一双幽静的眸子,她皱着眉,此时也正满含顾虑地看着他,两两相望之时画临一愣,却见慕幽的视线又移向了被褥,挠了挠头抿着唇表情很是局促。 画临走上前去,耐心地将被褥的外罩撤下,慕幽看着很是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不自在地说,“我自己来。” 画临要是摇摇头,认真地说,“夫人身子不便,还是我来吧。” “没什么不便的。”慕幽却是立即快速说了一句,一把将被褥团成了一团抱在怀里,低头又说,“我去洗。” “夫人。”画临扯了下她的臂弯立即喊住她,顿了下又咳嗽一声已是面色绯红,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看着地面轻声道,“女子来月事期间,不是尽量不要碰水么,还是交给侍女吧。” “你怎么知道?”画临话音一落,慕幽便一脸疑惑地问他。 画临便想起她娘去世的早,许是有些常识都不多明了,便又看向她温柔地道,“还是交给侍女吧,这几天不要碰凉的东西,也不要吃辛辣食物和醋。” 慕幽一脸奇怪地听他说完,觉得像在听天书一样,遂又不解地看着他说,“你这些是哪儿学来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是……上次和……”画临瞬间支支吾吾起来,慢吞吞地说,“和王御医求方子……时,御医嘱咐的。”最后半句却是语调略快的一下说完,话落眼睛盯着她看。 正文 第八十八章暖暖 慕幽一听顿时很是错愕,看着他如玉的侧脸,僵硬地摇摇头说,“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画临立马反问道,“你是我夫人,自该我洗。”话落画临却又是冲她微笑,眸色温柔使人心安。 慕幽见拗不过他,刚拽着被褥的手只好又讪讪松开了,画临又将被褥抱在怀里卷了下,将隐隐露出的一抹鲜红给遮住,临出门前又扭头向她嘱咐道,“别乱动,今天不能爬树。” 慕幽看着他温柔认真的神情,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晃神间看着他踏步出了房门,自己站在床边忽然觉得脸庞微热,伸手缓缓摸了摸脸庞,便发现脸颊滚烫和发烧了一样。 抬头看了窗外的暖阳,正照在自己的脸上,慕幽走到窗前,将一头青丝随意地束起,然后坐在窗边趴在桌子上,浅浅地望着窗外风景。 大约一刻钟后画临便翩然而来,他走到她身旁,她似未察觉一般仍是看着窗外,眼皮半阖着微微眨了两下,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毫无思绪一般。画临见她一副没精打采懒洋洋的状态,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关切地问,“夫人是不是不舒服?” 慕幽摇头,支着脑袋闷声说,“你不是不让我出去的么?”随后又偏过头去看向画临,淡淡问他,“你手冷不冷?” “洗完了不冷了,今天太阳好,到了晚上被子就可以收了。”画临柔柔地笑着与她说,眸中是如暖阳拂面一般的温度。 慕幽移开视线,埋头趴在桌子上不再看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来人。”画临朝门外沉声喊了句,一名侍女立时出现在门口待命,他又随即吩咐道,“准备暖炉给夫人暖手。” “是,相爷。”那侍女领了命令便要退下准备。 慕幽一听立即抬起头,看见侍女已经离开了,便对着画临嘀咕一句,“哪有那么麻烦。” 画临却是看着她正色道,“你年纪小要保重好身体,不然年纪大了就容易害病。” 慕幽看着略显他严肃的神色,愣愣的“哦”了一声,随即又是趴桌子上一言不发。侍女不一会便取来暖炉,画临弯下腰来轻柔地把暖炉塞她怀里,温度适中抱着正是舒服,她接过了暖炉继续趴在桌上抱着暖手。 画临又是命人端来红糖水,放到慕幽面前柔声道,“太医说了,女子月事之时最是虚弱贫血,应该喝红糖水滋补下。” “哦。”慕幽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端起红糖水一口气便喝完了,放下空碗一转头,见画临一直静静地看着自己,阖了下眼皮便说,“我出去玩。” 画临闻言又是严肃地说,“不能爬树,这时外面风太大寒身。” 慕幽随即皱眉,已有些不乐意了,看向他说,“我以前都是随便过来的,也没什么不好。” 画临面色一缓,柔声反驳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我夫人,怎么能让你受苦?” 慕幽听罢双手抱着脑袋,没有搭话。轻蹙了眉毛看着窗外,许久才缓缓地说,“我不生孩子。”声音不大,语气是十分坚决。 “好。”画临只是看着她淡淡应着。 慕幽闻言一阵错愕,放下手转过身来,神情讶然。 画临微笑,看着她眸中地不解,浅笑着说,“我已经想通了,生不生孩子不要紧,只要夫人平安开心就行了。” 话音一落,一只纤细玉手便伸过来,慕幽摸着画临的脑门,吃惊地道,“你没发烧么?” 他却摇摇头,仍是浅笑,声音轻柔而肯定,“没有。”然后抬手放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继续道,“虽然父母那边一直在催促,但夫人不愿意,自是不能强迫。” 慕幽听罢看着他,片刻喃喃说,“画临你真是好人。” 画临听了她这话,却是哭笑不得,笑道,“夫人现在是才发现么?之前我在夫人眼里都是坏人?” 但见此话讲完,慕幽便默默低头,眉眼微蹙表情略有迟疑,最后很是犹豫地说,“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画临见着她思索后像是下了大决心一样,要与他讲事情,便以为是什么大事,随即严正以待挺直了腰板,沉声道,“夫人说吧。” 慕幽于是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他的眼睛很诚实地说,“我以前在国子监时,给你起外号来着,现在想想觉得不太对。” 画临一听却是松了口气,随即笑着问道,“是不是叫画竹子?” 这下慕幽幽愣住了,随即微眯了下眼,挑眉若有所思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明明只有我和赫连空才叫的。”说到此处,慕幽瞬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哼了一声,随即大喊道,“赫连空这个叛徒。” 画临拿着毛笔戳她脑袋,微沉下声音道,“夫人当初在国子监,就是这么尊师重道的?” 慕幽看他这神情、动作,翻了翻白眼,闭着嘴巴不说话,画临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的将毛笔放回到笔筒中。 慕幽想了下,又扭头问他,“我算不算是你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画临随手摊开一卷书,随意翻看着,沉声答道,“不算。”慕幽闻言挑眉,点了点头,却又听到画临接着说了句,“夫人本来就是。” 一听到后半句,慕幽瞬间鼓鼓腮帮子,撇了下嘴。画临见状看着她微笑道,“夫人穿女装很好看。” “不,你好看。”慕幽闻言立马否定。 “夫人好看。”画临却是淡笑着,柔声肯定道。 慕幽于是很认真地看着画临,坚定道,“不,你好看,你全家都好看。” 画临听了之后抿了抿唇,却还是没忍住,修长白净的手指瞬间捂着嘴伏在书案,一言未发只是笑着,笑得肩膀直抖。 慕幽很是奇怪于他的反应,看着他笑眯的眼睛,十分纳闷道,“为什么你老是笑我?我说话你笑,我不说话你也笑?” 画临听罢却只是笑而不语,坐直了身子一副专心看书的样子,慕幽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卷,又是好奇道,“你为什么总是看这些古董书?” 画临于是看向她,认真答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话音刚落,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来,接着一名侍女出现在门口。 “相爷,九王爷来了。”侍女朗声禀报。 画临随即合上书卷,神色微动,却见慕幽又开始一言不发径自卷起袖子,他刻意低低咳嗽了一声,慕幽边卷着袖子边看向他,见他面色又染了几分严肃,只是哼了一声便又把袖子默默放下。 画临转身坐在她面前,两手扶住她肩膀,眸子紧盯着她轻声说,“夫人还记得昨晚说的话吗?” 慕幽于是阖了下眼皮,很不自在地说,“记得。” “嗯。”画临沉声应着,又是嘱咐她,“夫人莫要冲动,生气伤身,还有这几天行动不便,不要再随便动手了。” 慕幽闻言抿了抿唇,蹙眉说,“好。” 画临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看着她眼睛说,“我去去就来,夫人就在这稍等片刻便好,不要轻举妄动。”说完便衣袖生风翩然离去。 慕幽歪着脑袋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已经快看不到他身影了,眼眸溜溜一转,便也跟着走了出去,悄然尾随着来到前堂,并未着急出来。 “不知王爷今日前来,微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莫怪。”画临到了前堂便拱手作揖,客气道。 “无妨,本王只是路过相府,想来看望一番,并未提前知会,只要未叨扰到左相便好,又怎会随意怪罪。”赫连玦随即摆了摆手,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圈。 “王爷前来探望,是微臣的荣幸,自当恭敬迎之。”画临又是拱手道。 “左相真是客气了。”赫连玦朗声笑道。 “有客自远方来宜相迎,王爷请坐。”说话间画临礼貌做了个请的手势。 “左相也坐。”赫连玦随即落座,转而悠然问道,“本王昨日命人送的聘礼,侯爷与左相可否满意?” 画临淡然而坐,面色从容地推诿说,“夫人未曾言语,怕是难入眼中,劝王爷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赫连玦却是摇摇头,神情傲然道,“本王向来不知道知难而退是何意思,就连这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说话间端起手边的青釉瓷茶盏,浅酌了一口。 话音刚落,一抹水青色人影一闪,慕幽踱步走了出来,站在堂中央扬着下巴冷哼了一声,瞪着他不羁道,“你不知道怎么写,用不用我教教你?” 赫连玦猝不及防地见她着这一身淡青襦裙,长发如瀑垂至腰间,脑后随意地束了一根发带,虽没有繁复精致的发饰,却极趁出潇洒清逸的气质。慕幽此时正微微蹙眉瞪着赫连玦,他还从未见过她着女装,这一见却是略微愣了一下,墨色瞳孔幽幽放大,惊得手中茶盏竟险些滑落在地,眼中一抹讶异一闪而过。 赫连玦垂下长长的眼睫,并未直接回答慕幽的话,只是低笑了一声,便用他白皙的手指托着自己下巴,狭长地双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继而邪邪地笑着道,“侯爷,昨天本王送的糖可还好吃?”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慕幽一听了问这个,直接甩了一颗昨天叶深送来的糖,冷冷地丢给他。 赫连玦稍微一运力,修长的两指便将糖果夹住,微微挑眉后魅惑十足地道,”这是本王送给侯爷的,本王可不舍得吃呐。” 慕幽听闻他语气轻佻,出言不逊,当下便又要过去揍他,嫌袖子碍事又开始卷起袖子,边卷袖子边恶狠狠地瞪着赫连玦,她这反应正中他下怀,赫连玦勾起唇角,托着下巴眯眼笑。 正文 第八十九章后庭风事 画临全然看在眼中,此时见慕幽又要冲动,随即轻声咳嗽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慕幽却是止了步子。想起她方才在房中的保证,缓缓放下袖子,但是心里还是不快,尤其是赫连玦此时还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烦躁地握了握拳,索性闭了闭眼不去看他,转身拔腿就走了。 赫连玦见状却想要拦她,立即在她身后大喊,“欸,你别走啊,那糖里有毒,本王正要来赔罪呢。” 谁料慕幽连头都没回,仿若未闻。 赫连玦随即又敛了神色,转身看向画临,沉声解释道,“那糖中途被不轨小人掉包,幸亏侯爷未吃,不然后果难料。” “不过是虚惊一场,王爷不必自责。”画临闻言接口道,眸子不动声色地看了赫连玦一眼。 赫连玦此时端着青釉茶盏,指尖捏着杯盖缓缓刮着杯沿,杯盖与杯沿的摩擦声响清脆,他悠然地看了画临一眼,眼神却是别有深意地说,“左相打算何时要孩子?”这话却像是随意寒暄。 “马上。”画临闻言淡淡答道,“到时百日宴定请王爷来捧场。” 赫连玦优雅地笑着说,“那是自然,毕竟本王和侯爷也是老相识了。”正说着略微思索了一番,语气飘然地道,“貌似比左相还要早三年呢。” 此话一出,画临想起之前慕幽也提过与赫连玦早有照面,只是当时并未说明二人间有何渊源,心里顿时一沉,看向赫连玦的眼神中是多了一丝探究,面上却是微笑着淡然道,“难道王爷有印象?” 赫连玦于是啧了一声,缓声道,“有些事么,是真的念念难忘。”话说间眼神始终看着画临,话锋一转笑道,“说来左相确实该要个孩子了,你这新婚不久,可知女子能否怀孕与行床笫之事的方法,也颇有联系。” 画临闻言面色略微一僵,却只是一瞬便恢复平静,面色沉着地看向赫连玦,微沉着声音道,“微臣的房中私事,不便让王爷劳心。” 赫连玦随即歉然地一笑,解释道,“本王也是着急喝喜酒,才与左相说起经验之谈,还望莫怪。”话落复又拿起茶盏饮茶,眼神不易察觉地瞟了一眼画临,眼底也是染了几分探究。 “自然不会。”画临只是淡淡地道。 二人随后又是虚与委蛇地闲聊,赫连玦东扯西扯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拖到了正午时分仍是不肯离去。 “王爷,马上就是正午用餐时间,不如今日就在府中享用午膳。”画临见赫连玦有意拖时间待着,便索性邀他共进午饭。 “好。”赫连玦倒是丝毫未有犹豫,欣然接受。 画临先行告辞,拐去房间看慕幽,赫连玦便在相府中随意转悠。画临离开前堂之前,刻意眼神示意了一旁的几个侍女,侍女们此时看到赫连玦起身,便静静地跟在他后面。 赫连玦悠然地踱着步子,转到了后庭。此处山亭水榭,曲径通幽,一条画廊静静矗立着,一副如画意境。后院种满了清一色的绿萼,此时还未盛开,绿叶油碧,鲜嫩翠滴的叶子错杂交织,映衬出蓬勃生气。 画廊旁种着几株凤尾竹,翠色的叶子被正午的阳光披上星点金光,经风一吹绿莹莹的很是朝气盎然,赫连玦微眯着眼睛,在光影交错中看到一个曼妙消瘦的身影,被斑驳竹影掩映着,看得不是很真切,却是别有一番飘渺玲珑之美。 往前走去,便看到唐隐此时正在凤尾竹后闭眼沉睡,着一袭淡墨色如烟的襦裙,宛若从画卷中流出的一魂墨韵,轻灵动人。轻浅地风吹拂而过,微掀起她的发梢裙裾,飘飘如烟,好似烟罗,她的发丝缓缓散开着,发髻蓬松,披散在肩上,显出几分慵懒,周身并无半点装饰。人影与景致相映,当真是宛如映在画中一般,浓荫覆窗,人画俱绿。 赫连玦眉眼舒展,唇角带笑,便要朝那凤尾竹后走去,这时跟在他身后为首的侍女立即站到他身侧,想要上前阻拦。 “王爷留步,侯爷与相爷皆吩咐过府中人,不得打搅汤姑娘。”侍女颌首敛眉,恭恭敬敬沉声道。 赫连玦闻言只是冷笑,周身瞬间一股阴冷气势蔓延开来,双目斜睨着那侍女,冷然地道,“依你所见,本王莫不是你府中人?”一句话毫无温度,字字如寒锋冷刃,吓得侍女魂不守舍,再无一人敢多言一语。 他唇角复又挂上一抹淡笑,摆摆手将侍女们遣散,随即迈着轻悠地脚步径自朝前走去,来到那斑驳绿竹掩映间。唐隐此时睡得很稳,气息沉静神色柔和,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扑闪着,飘然如雪轻然若翼,洁白无瑕的脸庞温腻如云轻如粉,不施粉黛却更显清绝出尘。 赫连玦慢慢靠近,得见如此美人美景,不由心神愉悦,随之勾唇一笑,低低的嗓音唤了一声,“汤姑娘。” 这一声不轻不重,却是将唐隐自微风轻拂中朦胧转醒,睡意混沌中眉眼舒展,眸中清明逐渐恢复。墨瞳随着声音传来之处一定,甫一见是赫连玦,立时心下乍惊,袖中暗自备着暗器,霎时如临大敌。 赫连玦见着面前美人已是彻底醒来,面上优雅一笑,缓声道,“古人云一片青丝云撒地,玉钗落地无声腻,初读这诗时本王很是不解,如今见到汤姑娘方知晓,真乃绝句绝色也。” 唐隐不欲与之纠缠,轻蹙眉头便要离去,赫连玦却稍一运功飘忽闪至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随即幽幽道,“本王是真心待汤姑娘,不若从了本王吧。”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已是攥着她如玉脂般的手腕,俊脸随之逼近她面庞,与她近在咫尺之时,突然冷不丁飞来一枚银针朝他面上偷袭而来,瞬间针尖擦脸而过,便在他邪魅白皙的俊脸上留下一道吸如丝线的血迹。 赫连玦察觉那一丝刺痛,随即侧过脸来,便看见高高的屋脊之上,正立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头戴青面獠牙面具,衣袂生风,飘然若仙,雌雄莫辩。 “你再走一步试试?”那人继而哼唧一声,一道柔媚却带着冷然的声音飘忽传来。 赫连玦未多理睬,却是意味深长地又望了唐隐一眼,屋脊上那人见了当即便哟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枚银针阴恻恻地飞过,赫连玦立即伸手夹住那银针,略一端详,冷声道,“五毒向来与本王和睦,怎么,如今阁下这是要大动干戈么?” 上邪仍是站在屋脊上,听了这话叉着腰,随即切了一声很是不屑,随手拿出一个火硫石,鲜红指甲盖一划丢到后花园里,当即噼里啪啦一阵响,上邪倒是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赫连玦心中只觉大事不妙,果不其然,这一阵响动不一会便招来了慕幽。 慕幽本是想着将要午饭时间,去找唐隐准备用餐,刚到后庭便听到一阵嘈杂声,便疾步赶来。此时看见屋顶上那诡异的人影,扶着腰盯着上邪便喊了句,“哪来的妖魔鬼怪?” 上邪一见她竟然着了身女装,瞬间耳目一新,眨巴两下眼睛,随即哈哈大笑道,“男人婆你从哪儿抢的衣服,强抢民女呐。”话落却是直接叉腰,仰头大笑起来,笑得青丝飞扬显得格外张狂。 慕幽听这声音觉得很是耳熟,指着他便喊,“娘娘腔你给我站住。” 说话间就要搭轻功直飞而上,却见上邪对她摆摆手,笑着留下一句,“本仙子先走咯。”说罢已是一个闪身没了影子。 慕幽一阵皱眉挥拳,无奈他溜得太快,只好转回身来,视线便移到赫连玦身上,正见着他一直钳着唐隐胳膊,立时走过去抬手一个手刀劈过去,将他白皙的手掌劈开。 “赫连玦你怎么还赖着不走?”慕幽一阵火气瞪着他,挑眉怒道。 赫连玦忍着手上疼痛,露出优雅淡然地笑来,悠然笑道,“是左相留本王作客,自是好意难辞。” 此时唐隐脱离了赫连玦的钳制,便对慕幽使了个眼色欲先离开,慕幽便稍微颌首。赫连玦一见到她移步要走,忙又是伸手要去拦,正要喊出一句“汤姑娘”,唇还未动便见着慕幽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赫连玦顿时一个踉跄失足险些摔倒,还好反应敏捷才勉强站稳,随即扭过头皱眉看向慕幽,语气低沉却是不屑地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真乃小人也。” “呵呵。”慕幽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并不打算多搭理。 看着唐隐已经走远,她便也懒得再拖住赫连玦,甩着袖子就要离开,结果却被他扯住袖子,随后便听到他极其随意“喂”了一声,慕幽闻声转身,皱眉斜眼看向他。 “小人你领着本王在相府转转,也好给本王解解乏。”赫连玦随即戏谑道,说话间还挑了挑眉。 慕幽一甩手顺势一把将他推开,瞪着他怒道,“你骂谁呢?” 赫连玦眼底带笑,却未表露,啧啧说,“孔子都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结果你两个都独占了。”说完还状似无奈地撇嘴摇头。 慕幽微眯着眸子仰头瞪他,咬着牙又要动手,却听他又啧了一声,很是故作惊讶地道,“侯爷你这没长个啊,是不是军中伙食不好?都说胸大无脑,你这怎么反着来?”说话间还抬手丈量了下她的个头,刚过他肩膀,接着又有意无意地朝她胸前瞥了一眼,很是意味深长地邪笑着。 慕幽原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只是看到他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笑,等到明白过来时他却已经绕到梅林中去了,慕幽气得立时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正中他后背。反观赫连玦却也不恼,回过头还冲她扬了扬眉,又是啧啧一叹,便若无其事地拍打下衣服上的土,随即潇洒迈步,悠悠然走远了。 正文 第九十章孔子曰 慕幽心情受堵,沉默着走到了书房,一句话没说闷闷地坐下。画临见她进来,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缓声问她,“夫人不是去找唐姑娘吗,这么快便回来了?” “嗯。”慕幽烦躁地应了一声,趴回桌子上,转而发现画临继续在看书,张了张嘴似要与他说什么,话未出口却又咽下了。 画临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轻声问她,“夫人怎么了?” “孔夫子那老头是说过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慕幽见他先开口问她,便再忍不住向他问道。 “然也。”画临脱口而出。 “哦。”慕幽闻言便淡淡应道,神情有些闷闷不乐,忽而又道,“那这老头肯定是惧内。” 画临听了她这话,立时觉得很有意思,便笑着反问她,“何以见得?” 慕幽就撇着嘴道,“孔老头肯定是在家受了气,不敢明面和他夫人理论,就偷偷在书里写她坏话。”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哦,夫人说的确实有理。”画临若有所思地应着,随即微笑着问她,“夫人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慕幽一听又是闷闷不乐地看了他一眼,便立即别开视线,口中含糊不清地快速说了一句,“赫连玦说我胸小。”话落不由轻蹙起眉毛。 画临闻言当即愕然,却是捏了捏拳头,心里也瞬时觉得有些闷,却又见她拍着桌子倏地站起来,忿忿地道,“说我胸小也就罢了,还说我矮。” “呃。”画临看见她突然站起,一时恍然,又听闻她这话,忙安慰道,“九王爷风流成性,他的话夫人不必在意。” “你站起来。”不料慕幽突然冷不丁地沉声道。 画临便不解地站了起来,就见着慕幽走近他,与他面对面站着。画临莫名心里升起一丝紧张,看着她英气中带着几分俏丽的面庞,有一丝心猿意马,他明亮的墨眸瞬间便显出几分柔情。但见他眸光微闪之时,慕幽目光平视并未看他,抬手从自己脑袋上平齐而过,正好打到画临肩头上端一点点。 慕幽顿时面色复杂,画临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一丝赧然一闪而过,看了眼她的小身板,转而微笑道,“夫人不矮,比在国子监时长高了呢。” 她一听这话,心里很是中意,顺口问他,“长高了多少?” 画临随即伸出修长的手指,白玉般的两指并拢,横在她面前很是客官地道,“夫人应是长高了二指。” 话音一落,慕幽瞬间面如死灰,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纤纤玉指搭在他肩膀上稍一用力,沉声道,“画临你先看书,好好学习。”话落抿了抿唇,便阴着脸飞快地出了门。 慕幽迅疾而行,不一会儿走到后庭,扫视一圈终是见到赫连玦。他正在长廊里优哉游哉赏花漫步,不时地抛出一个媚眼,惹得附近走过的侍女一脸红晕,心神荡漾地捂着胸口离开,却又都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凝望他。 慕幽跳上一个核桃树,随手摘了几颗还未脱皮的核桃,见赫连玦正是折了一枝梅花在手里摇晃,飕飕几下将手中核桃飞速掷出,纷纷正对着他脑门飞了过去,砸的赫连玦大惊失色躲闪不及。 此时赫连玦转头来寻,见到绿花丛中怀里抱着核桃的慕幽,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即又是挑眉说,“本王说的是大实话。” 慕幽并不搭话,只是闷声拿核桃扔他,个个精准无比如雹子般落下。赫连玦不多时便被核桃打得落花流水,于是飞速运用轻功跑开,慕幽不依也抱着满怀核桃运起轻功,追着他满庭院里来回跑,最后逼得他情急之下找到画临。 赫连玦刚在书房门口落地站稳,一个核桃又是飞了过来,他立即疾步跨进书房,咳嗽几声假装要与画临商讨国事。 “王爷来了。”画临看着屋里滚进一个青皮核桃,正是奇怪便看见赫连玦突然闯入,便放下书卷拱手行礼。 赫连玦挺直腰身,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左相,本王想起春祭大殿……” 慕幽倚在书房外的长廊上晃着腿,看向书房中装模作样的赫连玦,闷闷不乐地剥着毛茸茸的核桃皮,两指捏着桃核稍一用力便将其碾成了粉。她只是默默盯着赫连玦,他在书房内也能看得到她虎视眈眈的眼神,直看得他脊背发凉,一刻也不离画临。 书房内二人谈话间隙,画临见赫连玦心不在焉视线斜瞥,余光扫向房外便看见慕幽抱了一怀青核桃,正坐在长廊阑干上,画临不禁微微蹙眉。 “王爷,请稍等片刻,微臣去去就来。”画临对赫连玦拱手,十分客气地道。 赫连玦微微点头,看着他快步走出书房,自己悠然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向书房外的二人。 画临踱步至慕幽身前,只见他伸手便拿起一颗核桃端详,慕幽静静看着他,他却是十分认真地又看向她,轻声道,“核桃还没熟,夫人怎么就摘了?” 慕幽闻言只是睨了眼书房中的赫连玦,扯扯嘴角沉默着没有回话。画临看了眼她纤细的手指,指腹微微染了一些青色,他碰了碰她的手,却是墨眉皱起,柔声道,“手这么凉。” 慕幽指节微微动了下,嘴上随口说,“手炉忘了扔哪儿了。” “夫人随我回屋里,外面风大容易得风寒。”画临随即缓声说着,直接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慕幽愣了下,顺势把核桃扔了,本想抽回手来自己走回去,却发觉画临的手热乎乎的格外暖和,便也没有甩开,就任他牵着往书房走去。 二人经过赫连玦时,他故意对着慕幽抬起一只白皙的手来,平放在自己肩头悄然比划了下,扬起下巴看着慕幽嬉笑。慕幽却是眸中一片古井无波,一脚则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过去,毫无声响却痛得他登时咬牙切齿,连忙手捂着腿抽筋打哆嗦。 画临发现赫连玦的异常,沉声问他,“王爷怎么了?” 赫连玦立即笑了笑,摇摇头道,“最近府中新晋了一批美人,用腰有些过度。” 画临看了一眼他捂在大腿上的手,迟疑地点点头,继续牵着慕幽安安静静地走过,赫连玦揉了几下大腿便缓缓走去长廊。 画临重新命人又送来了手炉,体贴地放到慕幽手心里,并又吩咐人带来许多碧根果、核桃、杏仁等各类干果,五光十色摆在青瓷果盘里放到她面前。 慕幽一把随便抓了几个,边吃边问画临,“干嘛拿这么多吃的?” “方才夫人不是想吃核桃吗?连没熟的都摘下来了。”画临柔声笑道。 慕幽眉毛微微动了动,歪着脑袋又问他,“你觉得我馋不馋?” 画临一听咧嘴笑了,却是很认真地道,“馋。”说得言简意赅,一点不含糊。 慕幽随即翻了个白眼,便往兜里装了一堆核桃,碰撞声咣当响,画临以为她要偷偷藏起来,便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不能偷吃太多。” 慕幽却是把捏碎的杏仁桃核攥了一把,塞到他手里说,“画临你吃。” 画临顿时哭笑不得,笑道,“夫人你这是贿赂我?” 慕幽眨了眨眼,转身直接坐到罗汉榻上,便不再言语,只是支着下巴安安静静看风景, 画临见状对她柔声道,“别乱跑,好好养身体。”说话间给她盖了个外衣,自己安心离开,继续与赫连玦在长廊上攀谈。 午膳时,赫连玦坐在慕幽与画临对面,席间装模作样地问,“汤姑娘怎么没来?” “来不来你心里没点数么,你走了她就来。”慕幽直接不客气地道。 赫连玦随即摇头,狭长地眸子看向慕幽,故作痛心地沉声道,“侯爷这么说本王,相府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心寒。” 画临此时给慕幽夹了一筷子菜,接口道,“夫人是开玩笑,王爷不必当真。” 赫连玦随即笑了笑,眯着眸子戏谑道,“侯爷真是个宝,如今都会开玩笑了,脑子啊是个好东西。”说话间却是笑看着慕幽。 画临看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慕幽,缓声道,“夫人确实是个宝。” “是啊,如今长得丑脑子又笨的女人可太稀有了。”赫连玦立即笑着说,语气中莫名带了些挑衅,似是无意地看了眼慕幽。 他这话音刚落,脚在餐桌下被重重跺了下,顿时觉得脚趾骨头都快断了,他却强撑着面带微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画临,“坊间传闻左相惧内,不知是真是假?” 画临不急着回答,夹了一块水煮鱼片,细心地用筷子挑着鱼刺,待挑好后夹到慕幽碗里,笑着道,“坊间传闻自是不可信。” “好吃。”慕幽津津有味地嚼着鱼肉,不由赞叹道,便要再去夹一块。 画临此时已经给她舀了满满一碗瓦罐玉竹汤,将汤碗放至她手边,温声道,“先喝汤,我帮你挑鱼刺。”话落又是勤勤恳恳耐心地挑起刺来。 慕幽便端起汤碗咕嘟咕嘟喝着汤,一双明眸却是很不爽地盯着赫连玦,一副要弄死他的表情。这等骇然眼神瞪得赫连玦是百思不得其解,心道怎么画临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就把她收买了,如此想着便随手夹了一块酸辣鹿肉脯,扔慕幽盘子里。 慕幽并未动那快肉脯,当即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拿出一个核桃,纤指一弹便飞了过去正中他眉心,立时疼得他筷子都险些握不稳,一时气结便冷声道,“本王好意你怎么恩将仇报?” 慕幽随即冷哼一声,恨恨地道,“你的东西都有毒。” 正文 第九十一章乱斗 画临怕她动气,立即伸手过去轻轻地拍拍她胳膊,慕幽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见着他对她温和地摇摇头,眼神沉祥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她便又低头鼓着腮帮子继续吹气喝汤。 画临继而又看向赫连玦,缓声道,“夫人身体不适,宜食温和性温食物,微臣替夫人谢过王爷一番美意。” 赫连玦闻言挑眉道,“是么,是得多吃点,不然个子都不长了。” 此话一处,顿时啪的一声,慕幽一拍桌子便说,“你得意什么,不就长得高点吗?” 赫连玦却是神采奕然地笑道,“本王长得高就是得意,本王不单长得高,还好看,聪明绝顶举世无双,如此完美实在是百年难遇。”说罢便优雅地夹起一块鱼片,悠然地细细嚼着。 “呵呵。”慕幽冷笑一声,眯着眸子盯着他。 赫连玦咽下一块鱼片后,继续不以为意地说,“本王可是大衍第一美男子。” “你自封的吧,不要脸。”慕幽随即冷冷地道,眼睛继续冷然地盯着他。 岂料赫连玦却是一挑眉毛,嬉笑道,“要脸还得洗,不然你帮我洗洗?” “我弄死你。”慕幽低沉地一声冷喝,随即便开始掳袖子。 画临见她此般神态及动作,连忙搂着她腰柔声道,“夫人先吃鱼。” 慕幽却是一脸专注地说,“我先揍完赫连玦再吃。”话落已是绕着桌子直奔向赫连玦。 赫连玦正要起身,却是慢了一步,慕幽已经一拳捶了过来,正中他如凝脂般的面庞,剑眉立时拧起,无奈腿脚不便躲无可躲避之不及,被慕幽几拳下来打得落花流水。他找准一个空子,拼了劲儿运气才险险躲开她又一轮猛捶,便绕着相府的亭台水榭遮掩躲避。 慕幽猛追而去紧跟不放,一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最后赫连玦已是鼻青脸肿,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出相府,慕幽跟着追去府外,一把抓起兜里的核桃,呼啦啦全给砸了过去。赫连玦被砸到轰然倒地,又是勉强爬了起来,造型乱了也顾不上整理,往日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气质荡然无存。 他站稳身形后,气得远远指着慕幽怒喊,“你还是不是女人!” 慕幽则是叉腰立在府门前,扬了扬眉毛淡然地看着他,嘴角轻轻扯了扯神情显出几分不屑。这一阵闹腾后只觉得肚子饿了,便转过身努努嘴要回后堂吃饭去。最后侧过脸来斜视着赫连玦,随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就回去了。 赫连玦满心不甘地松了口气,命令守在外的叶深抬来轿撵,便瘫倚在轿内很不爽地问叶深,“本王和画临比谁好看?” “九王爷是第一美男子,左相怎么比得过。”叶深想也不想便立即回道。 赫连玦并未多在意叶深的赞美,只是冷笑一声,揉着满身的伤忿然道,“慕幽就是眼瞎,画临那个病秧子哪里比得过本王,怎么慕幽她就是不开眼?”说完一眼瞟见叶深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顿觉得自己言语失态,又继而勾唇道,“今日并非全无收获,那汤因倒是如愿见到了。” 话落心想道虽是挨了一顿揍,但也算无憾了,想到唐隐那张花容玉貌熏神染骨的脸,便自觉带笑。心下又是下了决定,这人,他要定了。 “王爷,现在要去哪里?”叶深见着赫连玦不再说话,便低声问道。 赫连玦稍微调整了下身子,略一动弹便已是全身酸痛,随即语调重重地说,“找大夫,养伤。”话落,一列仪仗浩浩荡荡回府。 慕幽午饭过后便在房间里待了会,正趴在桌子上看风景,脚边发觉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便见着团子咬着自己的裙摆,看到慕幽在看它,一下跳到她身上,卧在她怀里蹭了蹭。 慕幽摸摸它的脑袋,捋顺着它背上的皮毛,随手拿了几颗核桃给它吃,却见它叼着一颗直接跳到地上,逗着核桃玩了起来。前爪扒着核桃滚来滚去,过了一会便一口咬开核桃剥吃了,然后再跳到慕幽身上要核桃。 和团子玩了一会,慕幽又去探望了唐隐。 走到庭院,正见着唐隐坐在亭子里托腮思索,身旁石桌上放着一堆零件,和几样大件木雕。 “唐隐。”慕幽远远喊了一声,待到唐隐回头看她,已是走至亭中了,慕幽见到桌子上的机关便问,“这个是翅膀?” “嗯,我在设计一样可以载人的机关鸟。”唐隐说话间眸中一亮,低头去改动石桌上的翅膀。 “能载人也能载武器?”慕幽顺势坐下,饶有兴趣地看唐隐组装零件。 “对,如果设计好,应该能代替轻功,但由于体型原因它现在陆行时有些缓慢,所以我在思考方便携带的问题。”唐隐沉吟道,手上动作却没停下,神情很是认真。 “这个好,可以放到战场上用,唐隐你真厉害。”慕幽眼珠一转,突然惊叹道。 唐隐不确定地转头看她,又轻轻蹙眉看向手里正制作的机关,轻声迟疑道,“木战鸢吗?” 慕幽闻言忽而奇怪地看着唐隐,不解地问她,“木枕圆么,不是方的么,唐隐你还要改造木枕吗?” “呃。”唐隐愣了下,一时没忍住笑道,“侯爷我说的是可以战斗的木鸟,不是枕头。” “哦。”慕幽略尴尬地应了声,挠着头继而又问,“那这机关鸟与上邪比,谁飞得快?” “这……”唐隐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说,“多改良几次,应该会差不多快。” 慕幽一听两眼放光,伸手轻轻拍了拍唐隐的肩膀,郑重地点头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研究。”临走前又哼了一声,眯眼道,“等你做好这个,看上邪在我面前还嘚瑟,腿给他打断。” 唐隐微愣,看着慕幽离去的背影,随后摇头淡笑,继续研究关机。 晚饭过后,慕幽去后庭转悠一圈,有些无聊便转去书房找画临,见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书,便坐到一旁支着脑袋看他。 画临刚好看完一卷书简,抬眸便瞧见一旁的慕幽正看着自己,放下书扭头凝视着她,以为她这般是又想要糖吃,于是故意板着脸,正色道,“今日不能再吃糖了。” “我没那么馋。”慕幽闻言撇撇嘴说,一转身倒了杯茶喝。 画临听罢微微叹口气,望着她笑而不语,转过身又抽出一卷书准备继续看书。 他边翻开书卷边又朝慕幽看了一眼,发现她两手空空,略微皱眉问她,“手炉呢?”说话间起身碰了碰她的手。 “拿着太麻烦。”慕幽摆摆手,随口说。 “夫人冷不冷?”画临关心地问她,说话间又握了握她的手。 “不冷。”慕幽随意抽回手,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脑袋枕在手臂上看他。 画临微笑,于是又问她,“夫人今天追着九王满府跑累不累?” “不累。”慕幽沉了沉眸子,看着木纹纵横的古朴桌面,摇摇头道。 画临看着她想了想,随之又是柔声道,“夫人这几日要注意养身,不能乱跑,也不要爬树。” 慕幽这回不再作答,看着窗外装聋作哑,画临见状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戳戳她脑袋,她脑袋一歪避开了,翻了个白眼后坐直身子看向他,蹙眉问他,“谁给赫连玦封的大衍第一美男子?太丢金陵城脸了。” 画临一听淡笑着沉声道,“九王文韬武略才貌兼备,第一美男子名副其实。” 慕幽歪头看他,望了片刻又说,“我觉得你就挺好看。” 画临本来奇怪她如此探究地看着自己,是不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刚想抬手摸摸看,却听到她这么一句夸赞,不由低头微笑,看着她如明镜的眸子,浅笑道,“是吗?”心里微微挑起一波涟漪。 “是。”慕幽随即肯定答道,“比赫连玦好看多了。” 画临如墨的玉眸微微一动,视线看向别处,坐回位子上去翻书看,随意问她,“夫人在国子监时,青年才俊贵族子弟多如牛毛,可否有一二入眼?”他这句话的语气平静无波,眼神看向书上的字,余光却是瞥向慕幽,一颗心不由悄悄悬了起来。 “什么是入眼?”慕幽却是微蹙着眉毛,疑惑地看着他。 画临闻言阖上书,看着她缓声道,“入眼便是上心。” 慕幽顿时明了地点了点头,随后双眸认真地看着他说,“有。” 一个字说得简明利索,却好像钻入了画临的心里,他随之心下一紧,犹豫着问她,“是谁?” 慕幽想也没想,无所谓地说,“赫连空吧,我们天天一块玩。” 画临听罢面色稍缓,心里也稍微沉了沉,又问,“没了?” “没了,我不太认人,要不是你老罚我站我也记不住你。”慕幽很干脆的回答,继而又撇嘴道,“那些公子哥天天擦脂抹粉,无非是两条眉毛两只眼,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我们不都长得一个样子嘛。” 画临闻言看着她浅笑道,“夫人刚才还夸为夫好看。” 慕幽看着他渐渐扬起的唇角,略微愣了愣,转而眸子滴溜溜一转,双眸盯着他说,“画临,你真好看。” 画临听了很是受用,嘴角的笑淡淡又散开。 “你真好看。”慕幽音调提高了一些,又夸了一遍。 画临低头笑笑,桃花眼微眯,星眸中波光闪烁。慕幽见状忽而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抬起与他胸口齐高,画临见了有些不明所以,正要伸手握住,却听她说,“给我一个糖吃。” 画临立即明白她方才夸她是何意图,立马敛了笑容,食指点点她脑袋,正色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慕幽却是摆出一副无赖样,仰头说,“你把糖给我,随你怎么说。” 画临随即挑眉,沉声道,“枕头底下的糖怎么不见了?” 此话一出,慕幽当即不说话了,趴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去看,画临伸手过去把她的书颠倒过来,淡然道,“书拿倒了。” 啪叽一声,慕幽直接将书合上,抬头说,“糖一下子就没了,你再给我块。” 正文 第九十二章夜谈 画临却是重新认真地看起书来,置若罔闻,亦如她方才一般装聋作哑。 慕幽见状撇嘴,不悦道,“唯小人与画临难养也。” 此话听在画临耳中,只叫他觉得想笑,他却是努力憋着笑,摇头不语。 终于熬到歇息时间,二人回房。 慕幽皱眉看看自己这身襦裙,最终很费劲地把襦裙脱了,顺手摸着滑滑的布料若有所思,不由赞叹道,“这个衣服穿起来好舒服。” 画临抬眼看去,微笑道,“是天蚕丝织的,夫人出嫁的时候,慈宁宫陪嫁的嫁妆中有许多丝绸,夫人要是喜欢我命人多裁点衣裳。” 慕幽坐到床上,单手解开头发,想了想说,“舒服是舒服,就是行动不方便,太麻烦了。” 画临随即劝道,“习惯了就好了。” “我明天还是换回男装吧。”慕幽还是觉得女装穿不习惯,话落翻了个身,微闭了眼睛准备睡觉。 画临拿着一个热热的白瓷汤婆子过来,递给慕幽让她暖身子,慕幽随即抱着感觉暖呼呼的,温度正好也不烫手。画临笑笑,便转身吹灭了蜡烛,将罗账垂下,给她盖好被子后才躺下身阖目安神。 过了很久,慕幽翻了个身。 “夫人?”画临轻声唤了她一声,听到慕幽嗯了一声,他柔声道,“夫人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么?”慕幽反问他,闷在被子里眨了下眼睛。 “夫人肚子疼吗?”画临轻声问她,眼神看向身侧的慕幽。 话落慕幽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双眸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接着便十分认真地跟他说,“今天的水煮鱼好吃。” 画临闻言立刻会意,看着夜里她晶亮的双眸,微笑着说,“明天让厨房再做。” 慕幽听了很是舒心,立即拍拍他被子,深深点头表示赞同,画临莞尔,继续望着她双眸静静看她,没注意到慕幽如玉的纤指已缓缓伸到他枕头下。 “这是什么?”慕幽奇怪地拿出个滑溜溜的东西,借着浅淡地月光端详。她本来是想看看画临还有没有再放糖,结果却摸出这个来,此时借着些许微弱的光亮,摩挲了两下已是弄清楚了这是何物。 正是一颗巴掌大的虎牙,虎牙一端雕刻着浅淡的祥云纹样,尾端镂空镶了挂饰系着根褐色的吊坠线。慕幽微愣片刻,张了张嘴看着画临,画临笑着对她眨眨眼,柔声道,“是夫人送我的那个。” 慕幽随即又将虎牙放了回去,对他说,“画临你很有想法,自己没胆子打老虎,就在枕头边放个虎牙壮胆。”慕幽好像又想到什么,转而说,“你放枕边晚上睡觉不会硌到脸?” 画临听了只是无奈笑笑,伸手把虎牙放到他那一侧,塞到床角处的被褥夹层,抚了两下说,“夫人可以放心了。”看到慕幽认可地点点头,画临微笑。 这时想起她的口无遮拦,画临深感忧虑,不由伸手爱怜地抚着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慕幽却是一皱眉,也照样扯了扯他长长的墨发,不悦道,“画临你拽我头发干嘛?” “夫人不是也扯为夫的头发了。”画临笑了笑,不在意地柔声道。 “你先扯的我头发,你把爪子松开。”慕幽立时理直气壮道。 “夫人先松开。”画临却是微笑着说。 不料慕幽直接翻了个身去掰他手,画临仍是不放,本是轻轻地捏在手中,这么一拉扯间却是无意中压着她一缕头发,瞬间疼得她哎呦一声,他闻声本想问她,却见她捂着头撑起身子,也不去顾及头发了,心里有火眼里也染了怒气,看到他一张俊脸近在眼前,脑门凑过去硬碰硬,砰地一声撞到画临额头上。 画临吃痛之下一声轻呼便松了手,白皙的手掌捂着额头,继而一脸苦笑道,“夫人是练过铁头功吗?” 慕幽冷哼一声,不多言语直接转过身去。画临见她也是双手揉着脑门,不禁失笑,抬手去扯扯她被子一角,慕幽也不理他,始终闷声不吭。画临就把手伸到被子里,用手心轻柔地帮她揉额头,慕幽见状钻出头来,脑门红了一片,气道,“把你爪子拿开,我头疼。” 画临立即给她赔礼道歉,微笑道,“是为夫不好,夫人真是有气节,没练过铁头功就敢碰为夫脑袋,真是大义凛然临危不惧。”说话间手也没停着,仍是轻柔地揉着她额头。 他温热的手心捂着还挺舒服,慕幽便放下双手由他揉着了,却是不解气,随即负气道,“反正我不亏,你脑袋聪明,我脑袋笨。” “夫人不笨,夫人这等利害都能理清。”画临笑道。 慕幽立时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一把将他手拍开,忿忿地瞪他一眼,蒙上被子就睡。 画临心知她气恼,便好声好气地去哄她,软声道,“夫人我错了。” 慕幽闻言歪歪嘴,然后轻扯了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他,发现他还在笑,瞪着他闷声说,“你就笑吧。” “嗯。”画临很正经地应着,继续微笑着看她。 慕幽实在忍不了,拿了枕头就往他脸上扔,把他一张脸捂得密不透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随即气愤道,“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画临把枕头拿开,看到她被子都掉了,便忍着笑说,“夫人你不冷吗?” 慕幽见他不笑了,便实话实说,“冷。”这才发现汤婆子也不知道踢哪了。 画临帮她把被子给裹严实,又从床尾墙角把汤婆子捞回来,重新放她手边,温声道,“夫人快歇息吧,熬夜不好。” “嗯。”慕幽抱着汤婆子,翻身又躺下了。 结果这晚躺着好久都没睡着,几次睁眼静静地看着画临安睡的侧脸,再闭上眼睛还是难入睡,脑中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是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明。 意识模糊中,听到画临一声轻唤,“夫人起床了,今天上朝。” 慕幽蹙眉,略显烦躁地扯开被子一角,眯着眼看了一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却觉得自己还没怎么睡着,这会儿头昏脑疼便又蒙上被子,捂着头耍赖说,“不起,不上朝了。” “朝纲有度,不可松弛。”画临于是沉声教导。 “我要睡觉。”慕幽不管他说什么,仍是蒙着头不动。 画临见她这般,也是没辙了,只好差人去皇宫请假,自己则着好衣冠,坐到房内的书桌边,静静看书守着慕幽。 看了没一会儿,画临又去床边看她,发现汤婆子在床边搁着,伸手碰了碰已是没了温度,又命人重新准备一个,轻轻地放到她被窝里暖着。 慕幽睡到日上三竿终于是睡饱了,伸伸懒腰心满意足地撑起身子,从罗帐中探出脑袋来,就看到画临在房里看书。 画临发现动静放下书,看向她柔声道,“夫人醒了?” 慕幽眨眨眼,算是醒了神。 画临笑了笑,柔声问她,“饿了没?” 慕幽半睁着眼点点头,画临走过去揉了下她的头发,微弯下腰对她说,“厨房做了夫人爱吃的水煮鱼。” 慕幽双眸瞬间一亮,立即脚步轻快下了床,麻利地穿好衣服。画临看着她笑了笑,转身继续看书,等着她一通洗漱后直接奔着后堂去了,他就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欢快地背影勾唇浅笑。 吃饭时,他认真给慕幽把鱼刺挑好慕幽她只顾低头吃鱼把饭,吃的津津有味,一旁的唐隐看到他们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也是由衷一笑,在一旁静静吃饭,不去打扰她们。 永夜宫中。 青青正十分欢喜地给洛宁展示她做好的火箭模型,洛宁倾身去看,细细观察着,敲了敲模型表面,随后若有所思地问她,“这个可以扩充体型吗?” 青青歪头揉揉脑袋,随即说,“理论上是可以的。”说话间便去给她拿来设计图纸,点着上面的模型画稿说,“这个我用母妃教我的受力分析原理分析过,又查了好多书上的火药配料方子试过,小型的可以飞上天。” 洛宁点头,紧接着问,“能飞多高?” “比宫里最高的宫殿都高。”青青说着还用手对着殿外比划了下。 洛宁闻言很是中肯说,“不错。” 青青开心地笑了笑,却又给洛宁看画稿上密密麻麻的受理分析箭头,白皙如玉的小手指尖轻轻点着,犹豫说,“我没把握做大一点,体型要翻好几百倍,压力热度膨胀都会因火药高温发声剧烈反应,万一和爆竹那样炸了就坏了。” 洛宁看着她一张娃娃脸上满是担忧,却是沉声说,“炸了未必是坏事,到时必有用。” 青青不解地看着她,奇怪道,“炸了会伤人的,害人的东西有什么用。” 洛宁随即只是淡淡一笑遮掩而过,未再多去解释,转而岔开话题问她,“你路上喊的要给我吃的糖呢?” “呀。”青青立时惊呼一声,也是想起来了,连忙转身去取盒子里的糖。 “皇上驾到。”这时宫外突然想起一声尖细嘹亮的通报声。 青青听闻后拍着手说,“皇兄来了。” “青青啊……”赫连空刚走到宫里喊了声她的名字,结果便看到端坐在一旁的洛宁,顿时愣了一下,要说出口的话也是戛然而止,继而十分尴尬地搓着手说,“洛宁也在啊。” 正文 第九十三章小吃 洛宁随即起身,神情淡然地行了一礼,赫连空则是挠挠头,看着她那张不苟言笑的端正面容,无形中觉得宫里进了几缕凉风,似是冷了几分。 “免礼。”赫连空干笑了声抬手示意洛宁起身,气氛一时陷入僵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不自在,眼神在殿里随意的左右看看,以掩饰尴尬。 青青这时蹦跶着过来,手里抓了几颗糖,递给了洛宁三颗,随即抬头看着赫连空问他,“皇兄吃吗?” 赫连空微微咳嗽一声以正威严,沉声说,“朕是天子,怎么会吃这种幼稚东西?” 青青闻言对他吐吐舌头,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娃娃音抬高了几分说,“本来就没打算给皇兄。” 赫连空面露尴尬,自觉有些丢面子,背脊挺直双手背后轻咳了两声,故意正色道“青青再皮就给你挑个驸马。” 青青瞬间傻眼,急得跺脚,秀眉轻蹙起嚷道,“皇兄你个大坏蛋。” 赫连空一看把给惹恼了,抬手拍拍她头,哄她道,“朕闹着玩哈,青青你别这么说朕嘛。” 青青脑袋一偏把头扭到一旁,哼了一声,转着乌黑眼珠子反过来说他,“皇兄的皇后去世这么久了,难道不应该先急着找皇后吗?” 赫连空瞬间急眼,双目快速地瞥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洛宁,稍微板着脸沉声说,“小孩子不许胡说。” 青青却是不配合,面色平静地对着他眨了眨眼,一张娃娃脸无辜地看着他说,“我都知道了,太后说让皇兄娶洛宁。” 赫连空听罢干瞪眼,嘴巴张了几次,又看看洛宁,最后掩饰一般地急声道,“再瞎说明天我就去给你找驸马。”话落还抬起一只手来,做出一副要去抓她的样子。 青青立马跑到洛宁旁边,在洛宁身后气鼓鼓地说,“皇兄敢找驸马,以后我让洛宁罚皇兄跪搓衣板。”说完之后还悄悄地吐了下舌头。 赫连空结舌,想都没想立即反过来要挟青青,“你敢让洛宁罚朕跪搓衣板,朕就让驸马把你火箭烧了。” 青青一听不怒反笑,忽的一乐咯咯笑道,“洛宁还没当皇后呢,皇兄你急什么呀。”说话间笑得眉眼弯弯。 赫连空方才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此时再听到青青这话也自知中计,面色尴尬地看着洛宁,一阵面红耳赤。洛宁发现赫连空在看自己,也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面上仍是神色未改波澜不惊,仿佛方才二人聊的话题和她并无关系一般。赫连空沉默片刻,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暗自一咬牙便转个身灰溜溜闪身跑了。 “那个,朕突然想起还有些奏折要批。”赫连空留下一句话,人已经没了影子,跑出殿外拉着小喜公公就走。 青青见状对殿外哼了一声,嘟着嘴装过身去看洛宁,见她坐在殿中的绿檀矮桌前正摆弄茶道,跑过去挨着她坐下,随即表情认真地问她,“洛宁你愿意嫁给我皇兄吗?” 洛宁将白瓷杯子用热水烫了下,不慌不忙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青青面前,语气淡淡地反问她,“我愿意或者不愿意,有区别吗?” 青青微愣了下,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讷讷道,“有吧。”随后又肯定地点点头,继续道,“你不愿意的话,我皇兄是不会强迫你的,他人很好的。” 洛宁轻浅地扯了下唇角,并未直接回答,随即又是淡然问她另一个问题,“青青,你知道九幽侯慕幽吗?”说完这话,她浅酌了一口杯中茶,眼睛看着茶水上浅淡的涟漪。 青青点点头回答,“知道的。”忽的她眸子一亮,哦了一声转而又说,“我听皇兄说起过她,当年慕侯爷就是不开心的逃婚跑了,酷酷的。”话落,两手捧起薄透如雪的白瓷杯子吹了吹,仰头喝了两口茶,继而扭头去看洛宁。 “那慕幽现在呢?”洛宁眸子沉静无波,望着青青淡然道。 青青放下杯子,随意捏起自己胸前的一缕发丝,一边扭着发梢玩一边随口道,“慕侯爷不久前和左相成亲了,我皇兄当时还偷偷开了国库,结果被母后罚了一天面壁思过。” 洛宁看到青青的杯子已经空了,又给她添了一杯茶,随即冷静道,“即便洒脱如慕幽,也不得不受限于礼法规则,这个世道给了我们选择的权利,却没有给我们选择的自由。”话落双眸微阖,看着白瓷杯子里似是无波的茶水中,微微打转的茶叶。 青青听罢讶然皱眉,傻愣愣地问她,“我们都必须嫁人吗?”说话间小手攥了攥裙摆上的布料。 洛宁声似悠远,“我已经看穿,无所谓。”转而又看向青青,眸子清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你将来若是要嫁人,便嫁一个你喜欢的人。” 青青闻言却是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才闷声道,“我还要造火箭呢,不想嫁人。” 洛宁本是要再说些什么,看到青青失落的样子又是欲言又止,稍稍思索一番终究是未把话说出口,只是安慰她道,“你还没及笄,且是大衍唯一一位帝姬,选取驸马定是匆急不得,你也不必慌张,太后和皇上对你不薄,将来也定不会亏待你。” 青青听了也是放心了些,缓缓点头哦了一声,忽而想起最近几天的发现,眨巴着眼睛又问洛宁,“对了洛宁,我最近看到有颗星星总是忽明忽暗,不知道是什么星,之前都没怎么注意,好像是冬狩前注意到的。” 洛宁闻言淡淡眨了下眼皮,淡然道,“是东南偏东上方那颗吧,之前早有,不过近日天高气清,更显出几分光亮。”说话间沉静的眸子看向青青,轻蹙了下眉遂继续道,“天狼星。” “哦。”青青思索片刻,惊讶道,“那不是你讲过的凶相之星。” “无妨。”洛宁面上波澜不惊,“天象交替变换,不无规律可言,循天道,顺应常态,星象运行皆有各星盘轨迹,即便偶有异象,只要体系轨道运行坚定如常,尚可安然。” 青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兴奋地说,“我还真的发现很多星体都有规律呢,我最近还观察了紫微星垣,基本能认出星系轮廓了。” 洛宁面色略显和缓,沉声道,“不止星象,万象皆有规律,寻迹而论,方可卜卦,观星识相只是一部分。” “我就对星星挺有兴趣的。”青青歪头,手肘放在膝上支着脑袋说,“夜空里闪亮亮的,也好看。” 洛宁唇角微动,眸中多出一分柔和的笑意,饮完杯中茶水。见暮鼓已响,于是站起身说,“我该回去了。” 青青扭头看了下天色,不知觉已是聊到傍晚,看着洛宁不免依依不舍起来,洛宁拍拍她柔软的肩膀,缓声道,“抽空再来。”话落辞别,青青拉着洛宁一直给她送到自己的宫外,还走了一段路才舍得回去。 洛宁这边甫一出宫门便有小厮前来迎接,那人躬身低低禀报说,“我们大人有请大祭师入府中一叙。” 洛宁不语,看了眼软轿,抬脚默然上轿,她已然明了此番请他前去的人有何问题,也不推脱自觉尚可前去解惑。轿撵晃悠悠行至尚书府前停了下来,洛宁淡然地看着小厮摆好轿梯,缓步下轿迈进尚书府中。 刚一进府,顾云便前来迎接,热情上前笑道,“许久未见小妹,甚是思念。” 洛宁也礼貌回道,“兄长不必拘礼,请洛宁前来有何贵干?”语气沉着,虽是问句,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顾云随即摆手,微笑着说,“小妹你才是不要与我客气。”说完转而想了一想,又问她,“母亲身体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洛宁淡然应道。 顾云于是又是寒暄,随即又说,“虽然你我同母异父所生,但我一直都把小妹当做亲妹妹看待。”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前堂落座,说洛宁是顾云的亲妹妹也是不错的,顾云是当年宁国公郡主与第一任夫婿所生,郡主诞下他之后几年,渐渐发现与夫君性情不同,二人和离。此后郡主才又改嫁,与洛宁的父亲结为连理,不久有了洛宁。所以说顾云也算是与洛宁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了。 在前堂,二人几番交谈过后,顾云终于显露此番叫她前来的目的,洛宁也不急,静静听他一番言语。 说话间顾云话题一转,故意叹了口气说,“最近朝堂风云变幻,兄长我很是心神不宁。” “如何?”洛宁淡淡问道,心里对自己的猜测,隐隐又多了一丝肯定。 顾云一手放在座椅扶手上,指腹缓缓抚了一下说,“如今九王爷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且手握重兵威名赫赫,只怕不久必有一番作为。” 洛宁闻言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我曾夜观天象,朝堂风云变幻波诡云谲,内忧外患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兄长心怀顾虑理所应当。” 顾云听闻,握着椅背的手指又紧握一下,急忙问她,“该如何应对?如今右相已经倾向九王,皇上眼下失了左膀右臂,孤立无援实在难当大任。” 洛宁略一思索,沉声道,“右相果然是个聪明人。”转而又问,“左相呢?” 顾云立即接话道,“画临乃出身名门世家,画氏一族五世为相,满门忠臣定然不会轻易倒戈,但如今势力已经难以平衡,终有一日势必倾覆。” 洛宁此时端起茶盏,默然饮了一口茶水,随即便冷淡说,“听闻九幽侯慕幽自小与皇上一同长大,情谊非凡。” 顾云皱眉,略一沉思后便说,“慕幽虽然武力超常,可终究是一介武夫,争权夺利王位交迭,又何必顾忌她?”话落微微摇了下头。 洛宁看向他,也是摇摇头说,“何乃太区区?若是一般寻常武将不提也罢,若这武将一人能敌百万雄兵,那该如何?”说到此处,洛宁看了一眼顾云微耸的眉峰,继续说,“九王若要易位,攻伐掳掠必然取之,到时兵戎相向高下立判。” 顾云有所有意,试探着问,“小妹的意思是皇上这江山,可稳?” 洛宁饮了口茶,将茶盏轻轻放到桌上,冷淡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皇上只有一个,不论那人是何等尊贵身份,势力如何强悍,若有强行夺取便是谋朝篡位,兄长一向聪明,如今怎会犯此糊涂?” 这话说得已是十分通透,顾云思前想后一番,仍是犹豫不决道,“皇上这方毕竟势力衰微,只怕这皇位难保。” 洛宁飒然起身,沉静无波的眸子又淡淡地看了一眼顾云,于是淡然道,“天道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洛宁只能点拨至此,还望兄长思虑周详,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此番话一说完,洛宁便已淡淡拂袖而去,留下顾云有些恍然地看着她的身影,蹙眉冥思。 这日下午,慕幽在府中无所事事,四处溜达了几圈,最后实在无聊得紧,便坐在后院小亭子里巴望着外面的天空,觉得格外蓝格外清爽。看了片刻,眼珠一转她便打算偷偷溜出去玩,看着院墙掳袖子,正想要直接脚尖踏起轻功飞出去,却瞥见不远处画临走了过来。 “夫人。”刚看到他人影,一声清俊的嗓音已传了过来。 慕幽看了看他,再看了眼院墙,最后又看看天,寻思要不要直接飞出去,反正画临不可能追上她。 “我带夫人出去逛逛,碰巧天色已晚,顺便在外面吃晚饭。”画临语气温和,方才见她一副两眼看天望眼欲穿的表情,自是知晓她心收不住,不如干脆提议一起同行,想来二人还未一起好好出去逛逛,如平常夫妻一般逛街散步。 想到此处,画临双眸轻柔地看向她,慕幽没想到他会率先提议出去玩,当即很是高兴,心里喜悦面上也是不由多了一分柔和,眸中淬了星光一般看着他,朗声道,“画临我们去吃包子吧,金陵城大街上有一家包子铺,他们家的包子很好吃。” 画临闻言微笑着点点头,自是柔声道,“夫人既然喜欢,我也愿同往。”话落微阖了下眼皮,转而重新凝视她俊丽的面庞。 慕幽欣喜,随手便拉着画临回房去换上便衣,画临就在她一旁,随着她轻快的脚步疾步而行,目光自始至终凝着她染了笑意的眸子,心下已是温软如蜜。慕幽嫌随从跟着太碍眼不自在,画临倒不在意,依她心思便一人未带,二人一起并肩出府。 已是黄昏时分,夜色微沉暮色初上,大街上人流来来往往,薄暮之中人脸朦胧不清,便也无人认出画临来。慕幽一路上只管往前走,画临生怕一不小心与她走散,便主动牵着她的手,慕幽也并不在意,一路上只顾跟他讲关于包子的话题。 “我挺爱吃灌汤包,馅香汁鲜,想着都饿了。”慕想起那家灌汤包,不由抚了抚肚子。 “嗯,等会多吃点。”画临微笑,缓声应着。 慕幽又和他讲了青豆酱汁包,香菇豆腐包,酸菜包等等,画临都淡笑着耐心地听她讲。说话间,忽见着慕幽顿住,停在了一家糖葫芦摊前,那个糖葫芦的老大爷慈眉善目,一看慕幽就欢喜。 “小哥你又来了啊,昨天新出的枣泥馅的好吃吧,要不要再来两根?”老大爷立即招呼着,说着就拽下一串糖葫芦来在慕幽面前晃。 慕幽瞬间黑着脸,立马说,“大爷你认错人了。” “咋能呢?你这小哥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况且你也是我老主顾了,前天还一下买了四根呢,我没记错吧?”大爷矢口否认,一个劲的要证明自己记性不差绝对认不错。 慕幽闻言却是心如死灰,缓缓扭过头来生硬地看了一眼画临,他幽幽望着她,淡淡说了句,“昨日的确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老大爷不明所以,热情地接话说,“那是。”转而又竖着大拇指夸慕幽,“这小哥牙好,天天都来光顾我这摊的小哥你可是头一个,回回买那么多,老头我可得谢谢你,今天这样吧,你随便挑,全当老头我请客了。” 慕幽一听两眼一亮,忽而又悄悄瞄了一眼画临神色,随即低低说,“不行,吃糖葫芦要给钱。” 老大爷却是大手一挥,十分客气道,“老主顾还客气啥?”话落直接又揪了一根,加上手里那根,一根豆沙的和一根糯米的,笑呵呵道,“都是小哥你常吃的,快拿着。” 慕幽愣愣地接过了,老大爷一看画临也在旁边杵着,便又招呼说,“这位公子既然也一同过来,那也送你一根,公子想吃什么馅的啊?” 慕幽看了一眼画临,见他一派闲淡神情并没有动气的迹象,便随口说,“给他一个核桃的吧,补脑。”说罢嘎巴一口咬下一颗山楂,十分尽兴嚼着。 老大爷闻言便拽下一串核桃的糖葫芦,递到画临白皙修长的手里,随后又笑着和他们招手说,“小哥吃着好再来啊。” 慕幽点点头,一手抓了一个,心里甜滋滋咬着糖葫芦跟着画临默默走了。 过了一会儿,画临悠然开口,沉声问她,“夫人昨日是出府了么?为夫竟然不知。” 慕幽一听便有些心虚,只是嚼着糖葫芦不说话,只当未闻。等到几颗山楂落了肚,一瞥眼发现他还是盯着自己,静静等她,便说,“我就随便出来走走。”转而又跟他说,“你看你跟着我有糖葫芦吃,还是核桃的补脑,我也没白出来的。” “哦。”画临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却是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夫人是嫌弃为夫脑子笨?” “不是。”慕幽实话实说,“你老看书费脑,还是吃核桃的吧,这个我吃过,很好吃的。”话还未说完,就开始盯着画临手里晶亮诱人的糖葫芦看,抿了抿嘴又开始自顾吃起自己的。 画临见她说话句句不离吃,埋头也是两眼放光啃着手里的吃的,莫名生出几分忧虑,却在心里暗自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她吃的开心,他也尝了一口慕幽大力夸赞的糖葫芦,竟然觉得味道不错,难怪她老是吃个没完。 过了一会慕幽将两串糖葫芦吃完了,看了眼画临见他也吃差不多了,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很是期待地说,“画临我们去吃包子吧。” “夫人又饿了?”画临略有些讶异。 慕幽摊摊手说,“糖葫芦又不是饭,吃一根不抵饿的。” 画临挑眉,随即淡淡道,“可夫人吃了两根。” “我就算吃十根还是饿的,不信你带我去吃。”慕幽直接反驳他,说完心里一乐。 画临心知她心里盘算的小九九,便淡然道,“既然夫人饿了,那便吃包子去吧。” 慕幽一听撇撇嘴,继续拉着他往包子铺走去。虽然没如愿再吃到糖葫芦,但是包子也不赖,而且种类也多各有各的好,于是便欣然前往。 一路领着画临走走停停,还没到目的地,碰巧又经过一个点心铺,小二的嗓子清朗,嘹声呦呵着,“刚出炉的绿豆糕哎,酥软可口,甜而不腻了哎。” 这一呦呵,再加上一阵香气飘来,慕幽立马站定走不动步子了,就眼巴巴看着绿豆糕,眸光闪烁。画临见她不动,便在她眼前挥挥手,喊她,“夫人?” 慕幽被眼前如玉的俊手把视线一遮挡,也是回过神来,随即神色纠结,咽了咽口水,便抬手指着点心铺说,“这家点心也很好吃。” 画临顿时憋住笑说,“夫人不是要吃包子吗?” 慕幽眼也不眨,看着点心铺立即说,“点心也不抵饿,就吃一点点就行。” 画临扶额,只能无奈地笑笑说,“既然想吃,那么便买吧。” 他话音刚落,慕幽已经来到点心铺前,画临立马快走两步跟上,重新牵住她手,暗自紧了紧。 这边小二一打见着慕幽过来,就两眼放光,立即呦呵道,“这位小哥是我们店的常客啊,今天吃点什么啊?” 慕幽往铺子里指了指说,“我要绿豆糕。” “好嘞。”小二喊了声,立即又问,“您要多少?” 慕幽想也未想,直接伸出三根手指头,朗声说,“我要三斤。”话一出口,画临瞬时低低咳嗽一声,慕幽扭头看着他颇为凝重的神色,撇了撇嘴又沮丧改口说,“我要三两。” 小二愣了下,不确定地又问她,“三两?”看到慕幽点点头,小二转而爽快道,“三两嘛,权当送给小哥打牙祭了。”说着已经拿油纸包好,红色小绳打好扣递给她。 慕幽开心地接着,画临微笑道了声谢,接着便拉着慕幽离开了。 画临一手牵着慕幽,一手帮她拿着绿豆糕,边走路边静静看她吃,见着她吃完一个绿豆糕后面上满足的神情,不由莞尔,顺势又将那油纸袋递给她。 慕幽吃完几块后瞥眼一看,自己不知觉已经吃完一半了,吃得满嘴都是青绿色的粉末渣渣,抬眼看了看画临淡然的神色,这才突然想起他,歪着头含糊不清地问他,“你吃吗? 正文 第九十四章路遇上邪 “好吃吗?”画临浅笑,回头反问她,顺手拿出手帕来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粉末。 慕幽闻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稍微偏了下头说,“不用擦,我还要……”吃这个字没说出来,看了一眼画临手里端着的绿豆糕,转而拿起一块递给他说,“你尝尝。” 那绿豆糕递到了画临唇边,他一手端着糕点,牵着慕幽的手极其细微的动了下却没有松开,扭头看了一眼慕幽平静的双眸,微微张口咬下绿豆糕的一角。 “好吃吧,你自己拿着。”慕幽说话间拿着方才给他那块,放到他手中的油纸袋里。 画临随即缓缓放开牵着她的手,拿起来继续咬了一口细细品着,发觉这糕点入口即化,香沁人心,确实清新怡人。画临刚要准备开口赞美一句,余光却看到慕幽已经走到了前面,站到一家糖炒栗子摊前,看着铁锅中的栗子翻滚,便就呆呆望着挪不动步子了。 “哟,这位小哥看着眼熟啊。”卖糖炒栗子的老板抬头看见慕幽,翘了翘唇边的胡子,笑着打了声招呼便问她,“今天来多少?” 慕幽愣了会,扭头去看已经走到她身边的画临,双眸直直盯着他,缓缓动了动嘴角却未开口,眼神无辜。 画临自是扑捉到她一系列微表情,随即淡笑着叹口气,直接望向老板说,“来半斤。” “好嘞。”老板闻言响亮地呦呵一声,立即称了半斤递给画临。 画临刚伸手给栗子接过来,慕幽便已迫不及待,边伸手去拿边说,“我先吃一个。” 不料画临早有预料,提前举高了不给她,刻意对她板着脸正色道,“吃完饭再吃。” “就一个,凉了不好吃。”慕幽不依,也对他瞪眼。 “夫人不要吃包子吗?现在吃东西太杂不好消化。”画临一本正经地说,仍旧将栗子高高举着,看着慕幽急的踮脚,仍未有一丝松懈。 慕幽无奈够不着,又不好踢他打他,撇嘴不说话,一双眼又看向糖炒栗子的摊位,眼珠转了转。 画临见状最终摇了摇头,给她拿出两颗栗子剥好递到她嘴边。慕幽立即张嘴吃了,满足地说了句,“好吃。” “剩下的吃完了饭再吃。”画临柔声说。 慕幽忽然一脸疑窦,蹙眉看他说,“画临你是不是想偷吃?” 一句话问的画临顿时哭笑不得,微笑道,“夫人眼神如此犀利,为夫不敢。” 慕幽若有所思地看看他,依旧不放心,一路上几乎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让他偷偷把栗子吃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的,终于到了包子铺前,此时刚过去饭点,店里客流稀少倒是挺清净。慕幽和画临随便挑了一张桌子落座,小二立即前来招呼。 还没走到桌前,便已定睛瞧见来人是慕幽,当下就是心里一乐,面上呵呵笑着说,“好几天不见小哥了,今天您总算来了,小哥想吃什么馅的?”小二说话间已将桌子随手又擦个锃亮,立即倒了两杯热茶。 慕幽随口点着,声音脆亮,“一笼酸菜的,一笼豆腐的。” 画临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她,本以为她后面点的这一笼豆腐馅的是给他自己点的,结果慕幽这时忽的瞥他一眼,随手拍了下脑门又对小二说,“不对,还有一个人。”转而又转头来问画临,“你吃什么的?” 见她如此一问,画临恍然明白过来,慕幽是要自己独吃两笼小包子,随即皱了皱眉说,“少吃点。” 慕幽脑袋一偏,直言道,“我一笼吃不饱,你不是带钱了吗?” 小二这时也笑着替慕幽说话,“小哥年纪轻轻身体强健,自然吃的多。” 画临却是忧心忡忡看了慕幽两眼,生怕她撑着再有不适。慕幽发现他在看她,脑袋往他面前凑过来,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家的蘑菇包子也很好吃。” 小二一听立时竖起大拇指,夸道,“您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的招牌。” 画临低头看着她两眼发光一脸馋相,八成是她自己想吃,于是便顺了她意,缓声道,“那就再加一笼蘑菇馅的。” “好嘞。”小二亮起嗓子吆喝一声,随即转身去了后厨给他们取包子。 小二刚一走,趁着包子没上来,画临提前劝慕幽,“晚饭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夫人又吃了这么多甜食,消化不良容易损伤脾胃。” 慕幽闻言捧起茶碗默默喝水,对他的话装聋作哑,余光瞥见他还看着自己,她继而翻着白眼望向头顶的墙面。画临还要继续劝她,慕幽却是将纤细指腹扶着他面前的茶碗,把那茶碗更对着他跟前推了两寸。 “画临你喝茶。”纤细的指节将离了碗沿,一道淡淡的声音便脱出而出。 “夫人这是要堵住为夫的嘴?”画临见状微微一愣,挑眉问她。 慕幽不再言语,鼓着腮帮子不再看他,对他说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哎呀呀……”二人忽的听闻门口一声尖叫声,只见来人提着嗓子囔叫一声,眸子是轻淡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来人柳眉高挑,发丝散漫。慕幽见了顿时竖起眉毛,嗖的一下便站起身来,画临也随之望去,便见着门口立了两个俊美男子,一个妖娆妩媚美如女子,一个脸色阴冷卓然不群,心中顿时明了,眼前这二人必是上邪和苏遗。 “哎哟……”上邪又是亮起嗓子,慢吞吞阴阳怪气的一声喊,随即捏着手帕随手甩了几甩,店里顿时一阵脂粉香气缭绕飞散,他提高音调哼哼唧唧说,“今天呐,真是背运气,本仙子下凡来吃个饭,都能遇见这等粗俗凡人。” “娘娘腔,今天我打断你的腿。”慕幽说话间就要掳袖子,双目微眯瞪向他。 上邪随即切了一声,捏着手绢的白皙手指对着她一指,不屑道,“男人婆你还来吃包子呢,还真是什么脸吃什么。”说完还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手中丝绢在自己鼻尖挥了挥。 苏遗一听上邪方才所说,立时低低咳嗽一声。 上邪听闻又是哼唧一声,一手甩着手帕另一手叉腰,十分傲娇地一扬下巴,语调缓慢地说,“我这种不食凡间烟火的仙儿,偶尔吃点权当给你们留点活路,今天呐,仙女我不想和凡人动手。” 正说着,已经和苏遗落座在一旁。 慕幽一时难忍,正要去动手揍上邪,画临见状自觉不妙,手疾眼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个糖炒栗子,她微微一愣却已细细嚼着,闷闷不乐坐下。她将嘴里香甜的栗子咽下,随即便向画临伸出手,他便又剥了一个递给她,见她吃完又要起身动手,画临又立即往她嘴里放栗子,她便气鼓鼓的坐在长凳上,嚼着栗子瞪上邪。 上邪见着慕幽本是要动手,吃了个什么便又坐下了,嘴里还嚼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歪头扯了扯苏遗的胳膊,托着下巴娇声问他,“师弟她吃的什么呀?” “不知。”苏遗冷冷回了一句,继而抬手倒了一碗热茶,也懒得再搭理他。 上邪好奇心一起,便又坐不住了,哼唧一声尖着嗓子对慕幽喊道,“男人婆,你吃的什么呀?”说话间还扬了扬下巴,看了她一眼又说,“给本仙子吃点。” “等我吃完了弄死你。”慕幽不回答他,却是嘴里含着块栗子边嚼着边低低说了句,语气低沉中透着狠戾,话说完了也是嚼着栗子不松口。 画临在一旁继续耐心地给她剥着栗子,试图让她情绪平复,见她吧唧嚼了两下便咽了,忙柔声道,“夫人慢点吃,别噎着。” 话落慕幽好像确实有点噎着了,慢慢咽了一口,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缓了些,缓缓回头看了一眼画临,随即又瞪着上邪,转而朗声道,“噎着也不给上邪那个娘娘腔吃,气死他。” 上邪突然飘忽一下闪了过来,挑着眉嗬了一声,忽而见到小二端着慕幽的包子过来,便嗖的站起身,一手忽抬起,轻盈地抢走一笼,一个旋身已回到自己坐上。 慕幽瞬时啪的一拍桌子起身,画临正要拦她,刚攥住她衣袖却被她轻巧一扯抽走了,再是拦不住她。 “娘娘腔你把包子还我。”慕幽边抬手去抢,边怒声喊道。 上邪见她伸手过来拿笼屉,立时端起一躲,避开了她的抢夺,哼声说着,“你把那个吃的给我,我就给你。”话落柔情万种地眨眨眼,抬眼理直气壮地看她。 “你找打。”慕幽气急,话落继续去夺包子,手上出招迅捷,一边攻打上邪面门一边去拿笼屉,被他避开攻击又躲过抢夺,紧接着慕幽抬起一脚就要踹他。 上邪快速一跳,敏捷地越过她跳到了她身后,继续稳稳拿着笼屉,分毫不让。见慕幽转过身来追他,他还一脸笑嘻嘻得意洋洋。慕幽双眸微眯,瞬间脚下生风,闪身逼近他,出手虽是迅捷如豹,奈何他却都能灵巧避开,两人一时斗得难舍难分。 慕幽一拳挥过去,又是没打着上邪,却是顺势扯断他一缕头发。墨丝落地一瞬,上邪又是尖叫起来,叉腰瞪着慕幽哼了一声,怒道,“男人婆你竟敢碰本仙儿的头发。”话落抬手就拿了一个包子直接往嘴里塞。 “你敢吃我的包子。”慕幽大喝一身,随手抓起筷子筒,一把抓起几根筷子嗖嗖扔了出去,筷子如利剑一般纷纷朝着上邪脸上飞去。 上邪立即避开却是又迅速伸手捏住两根,转而又掷向慕幽。 画临见状忽的倒吸一口凉气,刚想起身却见慕幽轻巧闪身豪发无伤,那两根筷子咔咔两声全部斜插在墙壁上。她见状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上邪身子却是瞬间一旋险险躲开,这一脚却是踹在了一旁的板凳上,瞬间板凳四裂开来,碎成几块。 正文 第九十五章路见不平 两方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店里小二早已躲在墙边一角生怕“飞来横祸”,不过即便是躲到了角落,也还是怕得双手捂头身子发颤,偷瞄着两人又一轮混战。最后打的店里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狼藉一片。 画临无奈,眼见无法去拦,总不好看着他俩越闹越大,随手丢了几个栗子扔到苏遗的桌子上。苏遗看见滚到他面前的几个糖炒栗子,抬眼与画临遥遥一望,立即神色会意,彼此都是一副无语的神情。 “慕幽的栗子你吃不吃了?”苏遗随即对着上邪幽幽喊了一声,面色冷峻声音清冷。 上邪一听却是双眸一亮,立马丢了包子闪身回到座位。慕幽见状迅速接着笼屉,抱在怀里瞪向画临,眯眼抿唇走回座位坐下。 “你把我栗子给他了?”慕幽忿然质问他。 “夫人我没有。”画临神色坦然,从容出声。 慕幽又看着上邪桌子上的栗子,沉声问他,“那是什么?” 画临轻微挑了下眉梢,仍是从容道,“那是苏遗给上邪买的。” “哦。”慕幽蹙眉淡淡回道,转而又是恨恨道,“我吃完再收拾他。”说着便两手分别抓了一个包子,开始鼓着腮帮子吃包子。 画临见状立即给她端茶倒水,一派从容镇定却是忙得不亦乐乎。然而这边慕幽刚咬下几口包子,就又听到上邪在那边突然叫唤一声。 “哎呀呀,师弟这什么东西啊,咯得师兄我牙疼。”蹙上邪眉看向苏遗娇声问他,随即又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只咬了一口的栗子,一手给它丢到桌子上。 苏遗嘴角略微抽搐一下,表情冷漠地说,“谁让你吃栗子不剥皮。”话落悠然地喝了一口茶,视线随意掠过上邪方才丢在桌上的那颗栗子,栗子壳上被牙齿咬开个口子静静躺着。 上邪又是哼了一声,柔媚的面庞一板,娇声喝道,“剥皮这种粗活是我这纤纤细手能干的吗?你看看慕幽那五大三粗的还有个呆子给她剥皮,我这样的仙女怎么能亲自剥呢。”说完还佯装生气翻了翻白眼。 苏遗睨了一眼桌上剩下的栗子,冷着脸拍的一掌拍碎了一颗。 上邪见状不依不挠,又是挑刺,哼唧着说,“师弟你把它都拍碎了,师兄我吃什么呀。”说话间两只白玉般的俊手捏着丝绢,扭来拧去,又是瞥了一眼苏遗叹声道,“哎呀,真是愁人,你这么不善解人意难怪追不上小师妹。” 苏遗闻言面上一僵,随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旁的慕幽和画临,见着二人正是一眨不眨看着自己,顿时面色铁青,立即沉声说,“你别胡说。” 上邪撇嘴切了一声,扯着丝绢阴阳怪气地说,“人家说的是大实话,谁跟你似的一肚子坏心眼。” 此话一出,苏遗脸色更难看了,一手捏着茶碗面色黑沉。 慕幽拿手肘戳了戳画临胳膊,愣愣的眨了眨眼问他,“上邪说的小师妹是不是唐隐啊?” “应该是。”画临淡淡道。 话音刚落,苏遗一个冷然的视线唰的斜扫过来,冷冷瞪着他俩说,“唐隐这个叛徒,我迟早要把她带回去。” 慕幽闻言立时哼了一声,忿然道,“你不怕死就带,你之前那么欺负唐隐,我吃完包子就削你。”说话间慕幽恨恨地咬着包子,双目狠狠瞪着他。 上邪立即护短,看了眼苏遗冷若冰霜的神情,撇嘴哼唧道,“男人婆你懂什么,小师妹她还是我师弟救的呢。” “瞎说。”慕幽咽下一口包子,立即喊道,“唐隐是画临请的御医治好的。”话落又是忿忿咬了一口包子,挑眉看向上邪。 上邪急得就要再开口反驳,苏遗却是立马抓起他一只胳膊,冷冷吐出一个字,“走。”随即二人便忽的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慕幽见状两手包子直接一丢,也顾不上吃了,铁了心要去收拾他们,便也即刻闪身飞了出去,留下画临一脸忧心看着她的背影一闪即逝,也随即跟了出去。只是出了包子铺却只见到人海涌动,并无慕幽半个身影,一颗心立时悬空,不免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慕幽这边一路搭着轻功追赶,奈何这二人轻功简直登峰造极,只觉得仿佛顷刻间就没了影子,她找寻无路瞬间心情恹恹,只得按回路去包子铺,此时更觉得肚子饿了。 走了几步看到大街上,卖糖葫芦的老大爷还在叫卖,不由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嘴唇,就被那裹着晶莹糖浆的山楂吸引了去,不知不觉间便走到摊前。 而此时只听身后突然起了喧哗,街上一阵官兵侍卫推挤着人群开路,霎时间熙熙攘攘的大街变得一片混乱。在那几列仪仗队众星捧月般维护中,紧接着便看到一座华丽夺目的八抬轿撵,威风凛凛气派十足。 一众队列行驶间走到老头的糖葫芦摊子前,几个官兵见着这摊子碍事,径自一推就给推到了,撒了一地的糖葫芦。 慕幽只顾着看糖葫芦,本是想要去买,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该吃什么馅的,自是没有注意到方才身后的喧哗热闹,此时忽的见到糖葫芦全部轰然掉了一地,全程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她,一时间美梦突然破碎。 “哎哟,我的糖葫芦哎,这可让老头我如何是好啊。”老头见状凄然喊道,半弯着身子,双目可怜巴巴看着躺在地上的糖葫芦。 慕幽此时如梦惊醒,伴随着老头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心中更是出离愤怒,上前一把揪起那个侍卫领子,挑直了眉毛对他吼道,“你赔老头的糖葫芦。” 这侍卫没料到会突然蹦出个人,整来这么一出,见着慕幽这小身板好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便想要抬手把她推开,心想这般角色也敢过来闹事,可不能惹得这轿中大人不快,不然他们可是担当不起。让这侍卫更想不到的是,他刚是要推开慕幽之时,却被她反手一拳直接撂翻在地,趴在地上捂着牙疼得叫苦连天。 周围的其他侍卫发现有人闹事,立时拔出腰间佩刀围了上来,看慕幽的神情只觉得来者不善,便要举起佩刀打算直接解决了她。结果几人将是提起手中刀柄,却被慕幽迅猛的几个招式打来,没几下就给揍倒了一地,几人皆是躺在地上震惊地看着慕幽,竟是没注意她如何出手的。 慕幽扭头看向老头,见他满脸哀愁地扶起糖葫芦架子,又看了几眼碎了满地的冰糖葫芦渣渣,顿时只觉得痛心疾首,就好像地面上碎了的是她的一腔热心,格外难受。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忿然道,“我找他们赔你。” 老头见这群卫队的阵仗就知道惹不起,担心慕幽因为他惹祸上身,连连摆手说,“算……”结果正要劝慕幽的话还没落地,却见着她人影霎时一闪,已经去到了轿撵前了。 “我帮你找他们算账。”慕幽边走着还边留下一句。 此时她一身凌然立于轿前,虽是面无表情,周身火气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周围一众侍卫丝毫不敢再懈怠,纷纷架起刀来把她围了一圈。 倏地,领头的侍卫大喊出声,“哪来的无知刁民,竟敢扰乱世子仪仗。” 慕幽闻言却是两眼直直盯着轿子,声音冷若寒霜道,“你们撞坏了糖葫芦,赔。” 话音刚落,只听得轿内立时传出一声不耐烦的男声,嗓音清俊似是漫不经心道,“这金陵城呐,就是是非多,不就是破烂糖葫芦么,给他钱便是。” 紧接着这话,众人便见着几道金光从轿子里闪出,竟是那轿中人扔出了几个明晃晃的金元宝来,砸在地面上咚咚响。 周围早已站了一圈的看客,此时见到这般情况都暗自感叹,觉得这轿中贵人真是大方,就连一旁的老头也是瞪直了眼珠子,傻眼看着。他万是没有想到,这小哥胆子居然这么大,胆敢去拦仪仗队,转念又想着虽然他今天没了糖葫芦架子,可就冲这亮灿灿的金元宝他也赚足了。 老头正醉心于那几颗金元宝,刚想要去捡,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慕幽抬起一脚却已是踢球似的把一块金元宝踢回轿中。 “啊,我的头。”顿时轿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顿时皆是目瞪口呆,慕幽扬起下巴,仍是肃然不动,站在原地瞪着眼前这顶轿子。 不消片刻,轿中便传出一声大喊,紧接着轿中人气急败坏喝道,“来人呐,给本世子把这无耻刁民拿下。” 众侍卫得令,立即蜂拥而上拔刀相向,一个个虎视眈眈瞪着慕幽就欲擒之。慕幽见此不慌不忙,动了动胳膊立时伸手抓住其中一个侍卫,敏捷地使力一推,那官兵不知怎的就发觉自己站不住脚,突然飞了出去砸在另一个侍卫身上,立时躺倒一片。 众人纷纷憋笑,低声议论。慕幽身后的侍卫见状,正欲对着她一刀砍下,却见慕幽一个闪身往左一偏,便已轻巧躲过致命一击,立时抬脚一踹,那卫兵便也飞了出去又是砸倒一片。众侍卫缓缓爬起,却又是被慕幽三两下把他们打倒在地,再无一人爬得起来,顿时哎呦喊疼声此起彼伏。 正文 第九十六章平南王世子 剩下其余几个一直没机会上前的侍卫,此时纷纷紧张地围距离慕幽几米远外,却被她一步步上前逼得节节后退,心里皆是忐忑犹豫。围观的民众们顿时觉得开了眼,从没见过这么激烈的单挑场面,全都紧盯着慕幽免得错过一个精彩画面。 老头更是满面震惊地看着慕幽,惊异间心下是忍不住对小哥刮目相看,没想到天天吃糖葫芦且还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板,竟然武力这么强悍。 慕幽见无人敢再上前,便又面无表情对着轿子说,“你赔老头新的糖葫芦。” 却听得轿中那人随即一声长笑传来,接着缓缓走出轿子,此人墨眉修长斜飞入鬓,白皙干净的面容上一双丹凤眼微微翘起,神情俊雅绝尘,眸中寒光一闪后,薄薄的嘴唇却是肆意一笑。 他挑眉看了一眼面前的惨烈景象,摇摇头似是惊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金陵城真是让本世子开眼,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刁民都有此武功……” “你赔老头糖葫芦。”慕幽突然再度重复道,冷硬的话语直把他未说话的话给截断了。 萧楼闻言挑挑眉,神情倨傲地看向慕幽,一扯唇角不屑道,“不过是几个糖葫芦而已,一副穷酸相真给这金陵城丢脸。”说话间已是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继而朝着慕幽随意一扔,顿时空中银票飞舞,亦如他唇边那抹笑意一般,肆意张扬。 萧楼笑着看了眼周围百姓呆愣的表情,又转向慕幽戏谑道,“刁民,你看这些够么?本世子有的是钱,不够本世子再给你撒点。”说着又抬手摸出几张银票,走近慕幽在她面前甩了甩。 慕幽只是默默掳袖子,双目冷然地瞪着他白净的手指,未发一言。在他异常鄙夷的目光下,瞬时伸手擒住他手腕,稍微使力一扭,另一手已经一拳正中他如白瓷若玉脂的脸上。 “啊,本世子的手……脸啊。”萧楼一声凄厉的大喊瞬时响起,话音刚落却见慕幽擒着他手腕的纤手,反手一甩便把他胳膊给扭断,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啊,本世子的胳膊。” 萧楼措手不及间,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接连传来,还未有一分缓神的空隙,接着慕幽又是一脚把他踹地上,疼得他立时用另一只没断的胳膊抱头痛喊,“啊,本世子的腿。” 慕幽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看的众看客纷纷叫好,她心里有气手上力道也重,咬牙揍得他绝无一丝还手的余地,边打他边说,“你赔我糖葫芦。” 此时萧楼痛得只顾惨叫,脑中除了疼顾不上其他,毫无一点还口之力,只是喊得愈发凄惨悲切。 周围侍卫见状也不敢站着不动了,面面相觑片刻,便听到一人大喊一声,“保护世子。”接着纷纷上前护驾,几人一齐蜂拥而上,结果又都无一例外的,被慕幽踹飞的踹飞,打伤的打伤,全都躺在一旁惨叫声连连。 画临在街上着急搜索慕幽的身影,拽了几个身形相似的,却没一个是他心中所想之人,正寻觅间忽的听到周围有人热闹议论。 “前面有个小哥打平南王世子了,打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啊,我说啊快去看好戏,晚了可就看不上了。”一个人大喊道,其余几人纷纷跟着那人去凑热闹。 画临听闻此消息,当即眉头一皱,也随着人流追赶而去,最后终于看到前方热热闹闹的,一团的民众围成了一面人墙。人群中,有人嗑瓜子唠嗑,有人边吃零嘴边满脸兴奋地看向中间空地上的情形,不时还评头论足一番。 场中间的轿撵旁,慕幽揍到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拽着萧楼的衣领低吼道,“你到底赔不赔?”声音中的冷然及愤怒,不由使得周围躺倒的侍卫身体颤了一颤。 萧楼已是气息奄奄,话都说不出来,微阖着眼皮看着慕幽,呼吸轻浅无力,嘴皮抖了抖却没说一句话。 “不赔我把你脑袋拔下来。”慕幽瞪眼看他,声音又重了几分,萧楼顿觉欲哭无泪,翻着白眼望天,心里连连叫苦。 慕幽见他还是不肯赔,加之他对她翻白眼,一个气恼之下便又要打出一拳。 “住手。”慕幽那一个拳头将是握得咯咯响,还未伸出去却是被身后一声严肃的声音勒令住。 慕幽愣了下,随即转过身去,便看见画临立在人群中央,长衫微微摆动,他神情严峻正看向她。原本热闹异常的气氛瞬间冷凝,竟是一下安静冷清了下来,看客们屏息凝神唯恐错过一个细节。 只见画临冷静地走向慕幽,待站到她面前神色已是稍微缓和了些,低声对她说,“怎么又打人?” 慕幽抿嘴,冷着脸气愤道,“他把老头的糖葫芦架子撞坏了,糖葫芦都碎了,自高自大不肯赔。”说话间又默默看了一眼不远处安静躺着的糖葫芦,最后复又瞪着萧楼。 画临闻言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还未出一言,却听到地上气息微弱的萧楼发出一声低语,“我……赔……”这话似是用了全身仅有的力气一般,话落便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了。 慕幽见状顿时傻眼了,立马指着此时如死鱼一般,躺在地上不动的萧楼,疾声对画临说,“他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他一直都不说赔。”说话间拽着萧楼衣领的指节微微泛白。 画临微微咳嗽一声,低声说,“你一直打他让他怎么说话?” 话落慕幽沉默片刻,皱着眉将手松开,自知理亏便闭嘴不语,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画临见状无声叹口气,望了一眼周围几名还能动弹的侍卫,随手吩咐道,“先将你们世子抬到就近的医馆中医治,医药费用相府来出,世子醒来时告知他一声,改日画临亲自登门赔罪。”话落便牵住一旁的慕幽,迅疾转身离去。 周围众人顿时一脸蒙圈,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位气质出尘的男子原来是左相啊,随即便又推敲出那打人的这位,可不就是侯爷了嘛。众人将是恍然大悟却已是不见那两人的踪影,画临早已经带着慕幽走远了,就连仪仗队也已经远远离去,只留下几个喃喃叫苦的侍卫。 时至夜色深沉,皎洁月光洒下,映出一地光影交错。赫连玦倚在软榻上养伤,殿内烛光柔和宜人。 “怎么平南王世子还未来?”赫连玦拈着棋子低声问叶深,神情显出几分不耐。 “属下这就去查探下,王爷稍等。”叶深话落便一刻未敢怠慢,迅疾出了房门。 赫连玦继续看着棋盘中摆好的棋局,面色已是沉着无波。少顷,叶深便是探查而归,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神情不定。 赫连玦见状心知出了事端,随即低冷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叶深微微皱眉,立即沉声禀报,“在来府邸的路上出了点事故,世子不慎撞见了九幽侯,被打了一顿。” 赫连玦一听此言,手中棋子叮当摔落在棋盘上,面色不悦道,“他没事招惹慕幽干嘛?” 叶深随即继续说,“世子在金陵大街上开路时,把一个卖糖葫芦老头的糖葫芦架子撞坏了,碰巧九幽侯看见了,然后……” 赫连玦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继而问叶深,“世子现在人呢?” 叶深沉声回道,“临时被送进了就近的医馆,暂无生命危险。” 赫连玦支起脑袋,缓缓揉了两下太阳穴,随口便说,“慕幽这脑子,除了吃的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叶深默然,不敢贸然开口,最后讷讷道,“应该是不能……”说话间快速看了一眼赫连玦阴沉的脸色,随之又迟疑着加了个“吧”,最后这个字的音调,极其轻微。 片刻未见赫连玦出声,叶深未敢再抬头去看他的神情,想了想又是老老实实说了一句,“属下不知。” 赫连玦随即又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画临牵着慕幽一路上二人未多言语,画临看了眼慕幽愤懑的神色,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直至回府。 皎月高挂,慕幽回到卧房,随手将外衣褪下便坐到床上,纤细的手指一把拉过被子,随便往身上一裹就背过身子躺下了。画临静静看着她上床,默默走到床边拾起她扔到床脚处的外衫,搁到屏风上,望着慕幽的背影看了片刻,才褪下自己的外衣。 卧房中最后一盏烛光熄灭,慕幽仍是撇着嘴不愿与画临说话,背对着他裹着被子缩到了墙根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墙壁一动不动。 画临沉默一会,终是看不下去,无奈之下缓声问他,“夫人还在生我的气?” 慕幽闻言仍是不语,继而又将被子裹紧了一分,画临随即淡笑,然后把身子往她身边凑了凑,慕幽轻蹙了下眉毛,继续往墙角挪了一分,不料画临却跟着她继续靠近了一分。 慕幽被逼到没有地方再挪动,终于探出头来闷闷出声,“你别挤我。” 画临立即温声问她,“还生气?” “明明是他把糖葫芦弄坏,为什么你要赔礼道歉?”慕幽垂着头,闷声问他,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只觉得错在对方没必要如此低头。 画临释怀,视线望进她双眸中,柔声问,“夫人是担心我?” “我心疼糖葫芦。”慕幽阖了下眼皮,皱着眉实话实说。 画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继而耐心地缓声道,“即便是平南王世子弄坏了糖葫芦,也不能把他揍成那样,打人终究是不好。” 正文 第九十七章思入骨 “打人不好,那他随便撒钱羞辱人就好吗?”慕幽想起今日萧楼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气闷。 画临闻言看着她沉默片刻,随后又说,“夫人既然动手事出有因,那便还可谅解。” 慕幽随即紧握了下拳头,倏地对着空气挥了一拳,扬着下巴说,“我打他是轻的,谁让他那么嚣张?” 话落正要收回拳头,却是被画里一把握住,将她纤细的小手捧在手心里细细查看着,继而柔声问她,“夫人手疼不疼?” 慕幽手轻微动了动,看他握得紧实便无所谓任他检查,接着随意说了句,“习惯了,不疼。” “夫人打了那么多人,累不累?”画临摩挲了下她手心里的薄茧,心疼地问她。 “不累。”慕幽随口说着,看着画临握住她的手给她暖手,又看着他如玉的俊脸,迟疑了下缓缓开口说,“我还以为你会训我一顿,就跟在国子监一样。” 画临闻言眉眼低垂,没有去看她亮如皎月的眸子,心里柔情百绕,最后凝成一句低缓的轻语,“我舍不得。”察觉到她手指一动,转而又沉声道,“何况夫人做的事也勉强算扶持正义。” 慕幽随即眯了眯眼,却是闷声说了句,“我饿了。” 画临浅笑,修长的指节点着她额头,笑道,“今天晚上吃了那么多,还饿?” 慕幽轻扯了下嘴角,撇嘴说,“包子我就吃了几个。”说着便下意识伸手往枕头底下探去,想把糖块翻出来。 画临见状很是忧愁,看着她的举动叹道,“夫人心里除了吃的还装了别的什么吗?” 慕幽只顾找糖没理他,枕头底下没翻着,又一门心思去扯着他袖子问,“糖呢?” “夫人今天吃了那么多甜食,再吃糖只怕对牙不好。”画临任由她扯着袖子,看着她面庞沉声劝她。 慕幽一无所获,此时一脸闷闷不乐,随即翻个身便说,“我饿。”声音低沉。 画临随即低低笑了声,凑近她耳畔笑道,“夫人不是说糖不抵饿吗?” 慕幽闻言立即瞪了他一眼,随即便又要一头撞上他脑门,画临却是伸出大手直接捧住了她柔软的面庞,双手轻轻拢住。 慕幽见状瞬间将他两手掰开,认真说,“我真的饿。” 说话间便用手肘半撑起身子,作势要翻身下床去找吃的,画临眼见她被子已滑落到腰际,立马把她被子拉起裹住她。怕她在乱动着凉,随手摸到床下的暗格,从里面悄然拿出一包布袋装的肉干来,犹如变戏法一般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往她嘴里放了一块牛肉干。 “真好吃。”慕幽双眸一阵惊奇,满足地嚼着牛肉干,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夫人什么东西都说好吃。”画临淡淡笑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忽的心里又是一软。 画临把床下的暗格里装满了各种随口吃的零嘴,都是他为了防止慕幽临时捣乱特意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他看着慕幽嘎巴嘎巴嚼完,然后对她温柔一笑,又问道,“夫人吃饱了吗?” “饱了。”慕幽回味着方才咸香的味道,知足的回了句,忽而又想起今天上邪说的话来,扭头看着画临问他,“上邪说的是真的吗?苏遗真的喜欢唐隐吗?” 画临声音淡淡的,沉声回道,“或许是真的。” 慕幽皱眉想了想,犹疑着摇摇头,奇怪道,“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对她好吗?苏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画临闻言双眸沉静地望着慕幽,沉默片刻后认真问她,“夫人觉得我对你好吗?” “好。”慕幽回答的干脆直接,想也没想的说,此时又看了看他闪烁的眸子,心满意足地又说了句,“相府好吃的太多了。”说完不由嘴角藏起一抹浅浅的笑。 画临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捕捉到她唇角不知觉勾起的一点弧度,顿觉心头一暖,微笑着看她,伸手捏着她的脸说,“夫人胖了。” 慕幽忽然满脸奇怪地盯着他,疑惑道,“为什么你天天吃那么多好吃的,还是这么瘦?” “好吃也莫要贪吃。”画临只是淡淡回她,声音轻柔却更像是在劝诫她。 慕幽一听却是乐了,笑他,“画临你跟大仙一样,干脆天天喝露水吧。”说完一眨眼发现画临散开的头发中,有一根白色的发丝格外亮眼,随即便说,“画临你有一根白头发。” “夫人帮我拔了吧。”画临随口说着,眼睛看向两人交缠着散在床上的墨发。 “哦。”慕幽淡淡应了下,已是一手将他那根白发拔了下来,随手递给画临说,“你是不是每天很累,都长白头发了。” 画临却是看着手中细细的发丝,喃喃说了句,“我比夫人年长五岁,夫人嫌弃我年纪大吗?”说完看着那根发丝若有所思。 慕幽并未多想,直接开口道,“你才二十五岁,年纪轻轻的大什么。”说完转眼一想又说,“我二十五的时候还要打仗呢,我觉得我能打到五六十岁,战到死。”这话说得满腔热血沸腾,满面坚毅神情。 画临听到后面的话却是心里一紧,握着她的手说,“夫人到时候能不去么,太受苦了。” “我是将军,三军不可无帅,我不去谁去?”慕幽不解地看他,说的理所当然,接着又是若有所思地说,“你是文官要动脑,我是武将就要动手,这样才能各司其职。” “我知道。”画临微垂着眼睑淡淡回道,声音轻浅得似是承受不住这几个字,眸中尽是不忍,低着头看她纤细的双手,心尖被轻轻揪着。 “画临你怎么了,困了吗?”慕幽见他片刻未言,以为他要睡着了。 画临闻言抬起眼,凝神望着慕幽俏丽中略显英气的面庞,轻声道,“夫人脸上有东西。” 慕幽立即拿手抹了抹脸,忙问道,“还有吗?” 画临始终凝视她,点头说,“还有。” “那你帮我弄下来。”慕幽随口道,索性把手缩了回去。 “好。”画临浅声应着,缓缓伸出如玉脂般修长的手指,指节纤细白净,指尖轻轻点在她眉心,便用指腹摩挲着,又缓缓点在她嘴角,指尖停在她唇边微微动了下。 尚未离别,却是相思入骨,心中微微一酸,有些话停在嘴边却是无从开口,最终化作一片柔情,埋在心间,在唇边微微漾起一波涟漪。 慕幽见他微笑,奇怪问道,“拿下来了吗?” “嗯。”画临依旧轻浅地应了一声,复又对她温和地笑着。 慕幽偏着头双眸正对着他,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睫毛浓密的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暗暗一点,眸光一衬明灭万千,不由对他说,“画临你有一颗泪痣,在这里。”说话间已是抬手点了点他温润的眼角。 画临于是微笑着对她讲起,“小时候喝中药爱哭,所以便有了泪痣。” 慕幽盯着他眼角那一点看了一会,想象不出画临哇哇大哭会是个什么样子,忽然就觉得很好玩,不自觉笑出了声。 “我小时候都是揍得别人哭,自己可从没哭过。”慕幽边笑边与他讲起自己。 “是吗?”画临柔声问她,说话间抚着她的头发。 慕幽点点头,老实说,“是啊,我小时候可厉害了,那时候天天有小孩父母去我家找我娘,说我欺负他们家孩子,我娘就教导我……”说到此处她眸中忽而有了温和的泪光,心里瞬时一软,默默说着,“我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对我很好。” 画临又凑近一些抱住她,正要给她抹泪,修长的手指将要伸过去,却见她眨巴眨巴眼睛自己把眼泪给倒流回去,随即一把将他推开说,“你离我太近了。” “我们近点不好吗?”画临心里微微一沉,轻声问道。 慕幽立即摇头,蹙眉很是认真地说,“如果太近了就会听到心跳声,听到心跳声就会忘了别的,然后人就傻了。” 画临顿时讶然,随即问她,“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慕幽低头缓缓说来,“这是我自己总结的,就好像我现在听到了你的心跳,我就会很好奇你在想什么,可是我不是你根本不知道,所以就更加好奇,但我终究不是你。” 画临闻言又是柔和地笑笑,语气温和问她,“夫人想知道我想什么吗?” 慕幽却是直接将头偏过枕头另一侧,“不想,我脑子不好使,想太多就卡了。”说完她又偏过头来看着画临,语气淡淡说,“画临我们不是一种人,我不生孩子,这么能吃,当你的夫人天天给你惹麻烦,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习惯。” 画临顺势搂住她肩膀,柔声道,“你是我夫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慕幽斜眼瞥了下他搂在自己肩上的手,却是低低说了句,“我就不该当你夫人,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人,你对我越好我越会觉得亏欠你,你这个人总是对别人这么好,难怪别人都很喜欢你。” 画临听了她这番话,双唇动了动,却又忍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心里默默叹了一声,转而笑着说,“夫人习惯了就好,我也是尽我作为夫君的责任。” 慕幽闻言复又盯着他面容,看着他从容的神情,终是眉眼舒缓,遂又说,“只是尽责任对吧,就像随便换一个人当你夫人,你都会对她这么好,是吧?”说完仍是紧紧盯着他,等他一个肯定。 画临望着她将将缓和的容颜,心里一阵纠结,犹如针尖细细扎刺一般,最终还是淡淡点了点头,生怕给她增加负担。 慕幽内心顿时松了口气,面色欣然道,“画临你真是个好人。” “我不想当个好人,只想当个对你好的人。”画临心里苦笑,面上柔和道。 正文 第九十八章王府 慕幽抿唇,随后沉声道,“那个,这种肉麻话也是你对你夫人说的吗?” 画临随即笑着应了一声,慕幽看着他笑立时打了个哆嗦,略微不自在地说,“太可怕了,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画临忽而笑着问她,“夫人想听吗?” 慕幽一听立即捂着耳朵,连忙说,“不听,你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懂。” 画临见状点着她脑袋柔声道,“夫人不是听不懂,是不想懂。” 慕幽忽的眨了眨眼,扯扯他袖子便将话题转了,抬眸问他,“画临我们明天吃什么?” 画临哑然失笑,没想到正是浓情蜜意的当口,慕幽竟然还是想着吃,无奈摇摇头问她,“夫人想吃什么?” “吃拉面。”慕幽想也没想便说,像是早有想法,说着伸手比划着又说,“那种长长的细细的,嚼起来很有劲道。” “好,那就做拉面。”画临看着她微笑,语气又是轻柔回应。 慕幽想到拉面不由舔舔嘴角,满意地翻过身去准备睡觉。画临此时已然抱着她肩膀,她蹙眉推了推他,她睡意渐浓,嘟囔道,“我要睡了,你往外点,明早要上朝。” “不上了。”画临淡然道,手上未有松懈仍是搂着她,“夫人今天把平南王世子萧楼打了,明日定会有百官弹劾,暂且在家避避风头。” 慕幽闻言毫不在意,随口回他,“弹劾的去,我又不怕他们。” 画临低头看着她白皙的脸,缓声道,“我就怕夫人意气用事再打人,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慕幽听他这话倒是没再说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应了一声,“嗯,画临你说的对。” 话音落下良久,却也没见画临有任何回应,慕幽歪头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便发现他脑袋倚在她枕头上,已经搂着她左肩睡着了,正是睡得安详。慕幽随即皱着眉要把他推开,结果却是推不开,此刻叫醒他又觉得不太好,便也只好将就着睡下了。 深夜,画临缓缓睁开双眸,凝望着慕幽睡梦中显得柔和的面容,趁着她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凑过身子,低下头偷偷在她嘴唇上印下一吻,浅浅啄了一下便快速移开。夜色中再次看了看她安静的面庞,满足地咧嘴笑笑,随即给慕幽掖好被子,与她面对面和衣而卧。 过了几日,平南王世子萧楼转架九王府。 萧楼此时被贴身侍卫搀扶着,正是一瘸一拐地朝向王府内殿走去。殿内,赫连玦正斜倚在软榻上,悠然地饮茶。 “参见王爷。”萧楼见了榻上的赫连玦,立即喊了一声便欲行礼。 赫连玦放下茶盏,抬眸略略看了一眼萧楼的伤势,拂袖说,“你身子不便,还是免礼了,来人赐座。” 话落便有侍者送来一把鎏金椅子,萧楼由贴身侍卫扶着,缓缓坐下,“多谢王爷体谅。” “世子无需客气。”赫连玦摆摆手,继而又问候道,“世子身子恢复的可好?” 萧楼闻言,便忿忿道,“这九幽侯慕幽,实在太过无法无天,本世子从未受过这等重伤,定要她受受苦头。”说话间右手不由紧握起椅背。 赫连玦挑挑眉,勾了下唇角随意问道,“世子打算怎么让慕幽受受苦头,本王愿闻其详。”话落拿起茶盏,只是看着茶盏未饮一口,指尖捏着杯口微微转了转。 萧楼立即将自己的计划讲于赫连玦听,细长的丹凤眼看向他沉声道,“本世子已经连夜飞鸽传书于父王,再联合朝中大臣一并弹劾,这几日定能让慕幽吃不了兜着走。” 赫连玦听了他讲完,意兴阑珊地说,“世子手段高明归高明,只怕难以气消,慕幽这两天可是躲在府里没出来,弹劾什么的不起作用。” 萧楼气急一巴掌拍向椅背,当即胳膊被这力道震得又是疼痛无比。 “哎哟……”萧楼没忍住喊出一声,颤着手老实放回在椅背上,接着又是语气狠戾地说,“本世子手中有兵,命人把相府团团围住,再加上王爷帮忙,不怕逼不出那慕幽。” 他话说完,看向赫连玦,却见着后者神情冷淡地摇摇头,继而摆手对他沉声道,“世子稍安勿躁。” “平生第一次受此大辱,被一介女流武夫打成这般,如何稍安勿躁?”萧楼实在难忍心中气闷,音调也不觉得抬高了几分。 赫连玦却仍是神情淡淡,看着萧楼指了指自己的一条腿,慢悠悠缓声道,“世子淡定,看到本王断的这条腿了吗?” 萧楼闻言看去,顿时大惊,不由皱眉叹道,“王爷这是如何受的重伤?” 赫连玦微微挑了下眉毛,不以为意地说,“和世子一样,被慕幽打的。” 萧楼听罢更是震惊,面上满是难以置信,正是愣愣看着赫连玦那条伤腿,又听得赫连玦一道轻悠悠的声音飘来。 “世子以后还是少些招惹慕幽,她赤手空拳连老虎都敢打,脑子里装得除了水就是吃的,你抢她吃的是万万不可的。”这句话,赫连玦说时倒是神态自若。 反观萧楼,恍然从将才的错愕中点点头,对他这话只觉得很是匪夷所思。正是沉思中时,叶深突然赶来通报。 “启禀王爷,左相和九幽侯前来登门拜访,说是要给世子赔礼慰问。”叶深快速看了二人一眼,沉声禀报。 “慕幽来赔礼?”赫连玦略有些意外道,随即挑挑眉看向萧楼,勾唇一笑继续道,“世子你这次被打的,很值啊。” 萧楼却是黑着一张脸,一言未发。 说话间赫连玦已由叶深扶着下了榻,随即对着萧楼摆摆手,面色轻松道,“走,我们去迎迎贵客。” 萧楼随后便同赫连玦一同出了内殿,二人都是一瘸一拐地往殿外走去。行了一段路,见到台阶前正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位身着男装英气逼人,神情坦然自若,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这人正是慕幽无疑。萧楼一见着她,当即一脸狠戾地瞪着她,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了一般。 慕幽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在画临一旁,见了萧楼与赫连玦微微撇了下嘴,满是不乐意的表情。 “王爷、世子,微臣今日与夫人前来拜访,不知可有打扰。”画临见着二人走来,率先拱手行了一礼,上前寒暄。 “哪里,左相实在客气,本王身子稍有不便,如有招呼不周,还望莫怪。”赫连玦抬手虚扶,示意画临免礼。 “说来此事,微臣与夫人甚是愧疚,今日特意带来几样礼物前来赔罪,还望王爷与世子不会嫌弃。”画临又是拱手说着。 “客气客气。侯爷与左相的大礼,本王与世子深感欣慰,又怎会嫌弃。”赫连玦也是拱手客气。 慕幽在一旁待着,谁也不看不搭理,皱眉不语,萧楼始终是恶狠狠地瞪视着慕幽,未曾搭话。赫连玦和画临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客气了许久,赫连玦邀请画临与慕幽至殿中攀谈。 慕幽见状立即伸手打停,冷声道,“不用,我和画临就是来看看这世子,看到他身子骨还不错没啥大碍就走了。”说着便要转身去扯画临袖子,准备离开。 赫连玦闻言啧啧一声,嗤笑道,“侯爷与左相难得来本王府上作客,这么快便走,岂不是要让旁人疑心我这王府的待客之道了?” 萧楼见势也上前恶言相向,哼了一声,神情傲然道,“你哪只眼看到本世子身子骨无碍?你看看本世子这胳膊,这腰,这腿,那一块伤不是拜你所赐?”说完继续忿然瞪着慕幽。 慕幽看着他挑挑眉,神情不羁,沉声道,“你不赔糖葫芦我揍你是轻的。” 萧楼随即大言不惭,表情不屑地讽刺道,“不过是凡俗小民的糖葫芦而已,你堂堂九幽侯,竟然吃这种难登大雅之堂之食,真是可笑。” 慕幽微微蹙了下眉,直接开始卷袖子,继而扬了扬下巴,声音冷然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萧楼见状连忙往后一退,瘸着腿险些没站稳,急忙喊道,“大胆,这是在王府,你怎敢动手?” 慕幽随即不屑地哼了一声,抬高了声喝道,“得了吧你,你看看赫连玦的腿心里没点数码?”话落把手腕转得嘎巴响,瞪着萧楼。 画临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拉至自己身旁,轻声附在她耳边说,“夫人别闹。” “我没闹。”慕幽撇嘴,直接反驳道,“明明是他们在找事。” 赫连玦此时笑了笑,意有所指缓声说,“侯爷还是和左相在王府留下用膳吧,也好一谢上次相府的待客之道。” 慕幽呵呵一声冷笑,不客气道,“打坏了你王府的东西我可不赔。” “你赔得起吗?”萧楼立即不屑地接过话茬嘲讽道。 一句话又是激得慕幽险些要动手,画临连忙牢牢握紧她的手,温和道,“既然王爷盛情难却,那便留待午膳也好。” 赫连玦随即十分大度地朗声道,“请。” 话落他率先带路,与萧楼又是一瘸一拐地走在前方。路上慕幽不时瞧着途中路过的各种景致,亭台楼榭穿廊过,美景怡人沁心脾,如诗如画般似梦中穿行。 “王府还挺好看。”慕幽感叹美景间,不觉得嘀咕出声。 赫连玦走在前面听到她这句赞叹,侧过头来对她挑眉一笑,戏谑道,“喜欢可以常来。” 慕幽立时翻了个白眼,不予理睬。画临在一旁闻言,却是不由握了握她的手,慕幽瞬时发觉他手有点凉,便扭头问他,“冷不冷?” 正文 第九十九章似相识 “有夫人在便不冷。”画临在她耳畔低声说,望着她暖暖一笑。 “那我给你暖暖手。”慕幽说话间便已拿起他的一只手,边走路便对着他修长如玉般白净的手指哈气,双手捂着以免钻进一丝凉气。 画临见之凝视她认真的神情,微笑。 赫连玦听到身后二人的对话,却是顿时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一旁的萧楼自是有所察觉,看到赫连玦神情异常,却是不明所以,视线的余光再瞥到手拉手的慕幽和画临,总觉得这三个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四人一同行至王府蔚湖中央的弱海亭,亭子边摆着仙客来,花色娇艳甚是怡人。午膳由赫连玦示意安排在此,慕幽此时看着小亭子前的匾额,一时面露疑惑,不甚明了这弱海是为何意。 赫连玦在一旁见着她呆望着亭子,幽幽瞥她一眼,语气冷淡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倾海万顷唯系一江潮,听过么?” 慕幽闻言哼了一声,心知他是故意拿她不懂的来堵自己,也懒得搭理他,干脆脑袋一偏,扭头望向别处。 亭内有琴师弹一曲古乐伴奏,一旁侍候的侍女为他们敬奉上白玉奶茶,慕幽端起碧玉镶金的茶盏,咕噜咕噜喝着奶茶,继而看向画临轻声问他,“手还冷吗?” 画临闻言心头一暖,笑着摇摇头,缓声道,“让夫人担心了。” “哦。”慕幽淡淡回了句,边喝着奶茶便说,“那就好。” 说话间,侍女接着又上了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慕幽捏着一块小饼咬着,百无聊赖中扶着亭阁上的雕花阑干看湖面。湖面并未结冰,正午暖阳照着,一片波光粼粼。正吃着,接着又上了攒盒一品,四喜乾果,四甜蜜饯,光是这各类果子蜜饯就已是看得眼花缭乱。 赫连玦看着慕幽吃得惬意,随口问她,“侯爷觉得本王这王府可还宽阔?” “还行。”慕幽吃下一颗腰果,随口应道。 赫连玦随即挑眉,继续问她,“比起相府如何?” 慕幽闻言歪过头,眯了眯眼,似是想了想说,“相府好看。” “相府哪里好看?”赫连玦紧跟着问她。 “哪里都好看。”慕幽这次想也未想便答,然后看了眼画临,挪了身子坐到他身边,继而皱眉瞪着赫连玦,见着他一直冷冷挑眉讳莫如深地望着自己,一脸不满地问他,“你老看我干嘛,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损招?” 赫连玦立时气结,冷哼一声喝道,“本王眼瞎了才会看你,丑人多见怪。” “我把你揍瞎。”慕幽双眸微眯,捏着拳头沉声道。 萧楼忍不住冷声警告她,“这是王府,九幽侯你莫要嚣张。” 慕幽闻言却是不屑地歪了歪嘴角,嘎巴一下捏碎了一个核桃仁,粉末经风一吹自手中飞散而去,紧瞅着赫连玦瞪圆了眼。 画临见着几人又是剑拔弩张,及时缓和气氛,执起碧玉镶金的茶盏来,沉声道,“此次来探望王爷与世子,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既然相府要赔礼,倒不如把汤姑娘送来相府做本王妃子,如何?”赫连玦倏然冷声道,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眨盯着慕幽,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慕幽立时举起手中茶盏,哗的一下径自泼到赫连玦脸上,顿时他白如凝脂的面上沾了几片茶叶子,“赫连玦你要不要脸?” 萧楼在一旁立时惊呆,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状况,本以为赫连玦定会大发雷霆,却不料他不怒反笑。 赫连玦听了慕幽那话,只是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抽了一方手帕,低低笑着径自将脸上茶水及那几点茶叶擦掉,倏地凑近了慕幽几分,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含笑盯着她,刻意放缓了语速浅笑道,“上次在相府,本王说让侯爷帮本王洗洗脸,没想到侯爷记性真好,真是挂念本王。” 此话说完,赫连玦看着慕幽阴沉着脸,在她怒火正要发作时,自己却是端坐回了座位,一脸戏谑的笑,毫不避讳地看向她。 慕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即挑眉瞪视他,霍霍磨着牙,正巧这时午膳开始,侍女们依次而来,将一盘盘精美佳肴奉上。慕幽看着她们将一道道菜肴摆放整齐,顿时火气烟消云散只顾看吃的,待看清桌前的各种美味,虽是样式精美、色香俱全,她却是忽然轻皱了下眉梢,不由问起,“赫连玦你这是要摆全鱼宴吗?” 赫连玦随即优雅一笑,撩着一缕被茶水侵染得湿漉漉的头发,眸中神色风情万种,眼皮眨了一下便坦然道,“是啊,本王酷爱吃鱼。” 慕幽见状心里疑窦顿生,见着画临正是耐心地给她挑刺,恍然间似有所悟,纤指直指向赫连玦,立时惊叹道,“我懂了,你是要卡死我,真是阴险。” 赫连玦闻言看着她冷笑,面色不屑道,“本王要害你,何必大费周章。” 慕幽一听又是挑眉,心里仍是提起警戒,冷然道,“果然你的东西都有毒。” 赫连玦直接反问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毒没毒?” 慕幽蹙眉沉默,此时画临正好将挑好刺的鱼肉夹给她,慕幽迟疑地尝了一口,忽的愣住了,眉头紧锁着看了一眼面前的凤尾鱼翅,恍惚间抬眼直直瞪着赫连玦。 赫连玦将她方才神情尽收眼底,意料之中扬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问她,“侯爷觉得这鱼翅做的如何?” 慕幽仍是蹙眉,默然不语,神情略显复杂。 画临察觉到她的异样,在她耳畔低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慕幽似是惊醒般,蓦然遥遥头,垂着眼皮并不说话,只是半咬着嘴唇,又陷入沉思。画临见她表情似乎很是低落,便以为是她不喜欢这道菜,也就没再给她夹,随后盛了一小碗龙井竹荪膳汤端到她面前,慕幽接过来小口喝着。 赫连玦一直在一旁暗暗观察,将她的神情全数领会,挑眉浅笑,静默不语。一时间几人都是默默饮食,比之前来讲,静的出奇。 “父王听闻金陵有意撤除南疆兵马,特意命自己请左相相商一番,不知左相可愿解疑?”几人刚用完膳食,萧楼突然面带微笑询问画临。 “能为平南王解惑,实属本官荣幸。”画临沉声应道,拿着手帕将嘴角擦拭干净,便侧身对慕幽低声耳语,“我去去就来,夫人莫要吃太多。” 慕幽看着他点点头让他放心,画临便起身与萧楼暂时离开。看到画临他们走远,慕幽当即便抓起一个茶盏朝着赫连玦脸上扔去。 赫连玦反应迅速,立即一手接住,笑着问她,“怎么侯爷动不动就打人呐?”见她怒目瞪着自己,转而又是戏谑道,“打人可不好,等会左相又要教导你了。” “你家厨师在哪儿找的?”慕幽答非所问,冷然反问他。 赫连玦闻言面上一乐,嬉笑道,“侯爷可是觉得饭菜太过可口?” 慕幽倏地站起身来,双眸蓄满寒意,声音更是冷了几分,“你这些菜都是我家以前的口味,都和……”说话间她突然停住,轻蹙了下眉。 “都是和诰命夫人做的味道一样,是吧?”赫连玦见状却是悠悠然接过话茬,眯着眼睛道了出来。 慕幽拳头紧握,冷声低喝,“赫连玦你是故意的。” “是啊。”赫连玦扬起眉梢,得意道,“本王可是特意找的,要找个和诰命夫人做饭味道一模一样的人,可真不容易。”说完还刻意啧啧几声。 慕幽闻言咬牙,立时低吼道,“你是不是有病?” 赫连玦见状,故意挑眉说,“侯爷要是不喜欢我把那厨子砍了便是,省得让侯爷闹心。” “你敢。”慕幽瞪着他一声怒喝,停顿一下终是皱眉又说,“你请厨子花了多少钱,我花两倍请回来。” “那可不行。”赫连玦立即否决,转而耸耸肩佯装无辜,“本王又不差钱。” “好,我把人抢了。”慕幽随即冷然道,说着便要直奔厨房去。 赫连玦见此立即无奈改口,“好,厨子你随便挑。”说到此处抬手想要拦她,继续说,“你先别走,本王有话跟你说。” 慕幽见他松口,狐疑地看着他,听到他后面的话,立即冷嗤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能说什么好话?” 赫连玦顿时凑到她身前,俯视着她说,“慕幽你能不能有点女人样子?”说话间嘴角牵起一抹轻佻的笑。 岂料此话刚一出口,慕幽当即抬腿,膝盖狠狠踢他肚子上,瞬间疼得他青筋突起,修长俊手指着她咬牙切齿,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幽看着他这般模样,却是无所谓道,“有话快说,要不是看在你送厨子的份上,我话都不想跟你讲。” 赫连玦闻言低笑道,“本王就这么让你讨厌?怎么你对画临就不一样呢?” “按照我的区别,画临是好人,你是恶人,当然不一样。”慕幽一歪头,扬着下巴如是说出自己所想。 赫连玦随即又是一阵冷笑,片刻又说,“画临是好人?你知道先帝临终前和画临说了什么?他又为何与你成亲?” 慕幽闻言立时眉头一皱,淡淡说,“关你什么事?”话落便要转身走开。 赫连玦忽然拽住她一只手,却被她反手甩开,身子未动是看也未再看他一眼。他缓缓摇头,沉声道,“你和画临不是一路人,本王重兵在握,你还是谨慎选择的好。” 慕幽听完侧过脸来重新看向他,略微不屑道,“我和画临确实不是一路人,可我跟你更不可能是一路人,你那几个兵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敢拿出来惹事生非。”说到此处稍微顿了下,挑眉继续道,“我剁了你。”后面几个字不轻不重,却是寒意逼人。 “哟……”赫连玦忽然含着笑喝出一声,转而对她又是嬉笑道,“剁了本王做包子吗?慕幽你还真是喜欢本王,本王知道你爱吃包子。” 正文 第一百章坠湖 慕幽看他笑得如此肆无忌惮,实在太过欠扁,一时气不过对着他胸口一脚便将他踹了出去,便见着他整个身子越过阑干就要掉落湖中。岂料赫连玦重心不稳时偏偏还拽着慕幽衣摆,就顺带着把她也给拽了下去。 慕幽气得暗自咬牙,掉落水中一瞬便立即一个轻功跃出水面,飞上了阁楼,却已是浑身落汤鸡似的湿了一片。她此时见到赫连也正要跟着游上来,便在他一手刚刚抓住阑干之时,又是一脚抬起把他踹了下去。 “本王的腿还没接好呢,慕幽你胆敢犯上。”赫连玦气得浮在水面大喊。 慕幽充耳不闻,只是一边拧着衣服一边翻了个白眼,白站着不腰疼,便悠然站着守在阑干处就是不让他上来。 “赫连玦,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慕幽拧好衣服,看着赫连玦在水里干瞪眼,双手叉腰对他不羁道。 “本王也忍你很久了,你再不让本王上去当心本王翻脸。”赫连玦在水里泡得嘴唇微微发紫,此时面色铁青,开始要挟慕幽。 慕幽听罢反而切了一声,语带讥讽道,“你都不用脸了还翻脸。”说话间已是抓起一把筷子来,对着水里是噼里啪啦一通乱砸,砸得赫连玦只觉得眼冒金星又是跌进水里。 赫连玦几次三番都是刚刚抓住阑干,便被慕幽一脚踹了下去,最后被逼的没了办法,只好在水里冷声说,“慕幽你不要逼本王。” 慕幽悠然地坐在阑干上,完全无视他的话,又是抓起一把筷子径自往他头上扔,边扔筷子边是不屑地说,“我就逼你你能怎么的,让你没事找事,活该。” “画临……画临……”赫连玦心里怒气顿时冒起几丈,霎时一声大吼之后又是连连喊了几声画临的名字,而且一声比一声高。 慕幽见状直指着他骂道,“赫连玦你不要脸。” 反观赫连玦却是浮在水面笑,然后慢悠悠说,“你刚才不是说本王没脸了吗,所以是故意把本王留在水里替本王洗?难为你一片苦心了。”说完不由低低笑了起来,满眼的戏谑显露无疑。 慕幽见他这副无赖模样,气得把筷子全数扔他头上,他避无可避纷纷中招,痛得他直捂脑袋,突然大喊一声,“画临来了。” 慕幽闻言立即惊慌地扭过头去看,赫连玦便趁此机会飞快抓着阑干运功飞了上来,慕幽却是连画临的影子也没看着,发觉自己上当又是一气之下将赫连玦给踹了下去。 “夫人住手。”不料赫连玦刚刚落水,画临一声急切地喊声便传了过来。 慕幽刚刚踹赫连玦那一幕刚巧被赶来的画临看到,此时慕幽听闻呼声顿时扶额,扭过头来便看见画临一脸阴沉看向自己,立即无奈道,“不是你看的那样,其实一开始是他把我拽湖里的。” “左相方才可是都看见了,侯爷这可不地道,简直是落井下石啊。”赫连玦此时也已悠然飘上来,语气中刻意带着无辜,眼神瞥向慕幽。 慕幽直接又是一脚踹他腿上,瞬间疼得他嚎叫出声,忍了忍后又是咬牙说,“本王上次的腿伤还没好呢,侯爷这是雪上加霜呀。” “你活该。”慕幽随即冷冷道,脑袋偏向一边,仰头不看他。 画临此时低低咳嗽一声,见着慕幽满身是水,虽是心里气她莽撞惹事,却更多的是心疼,怕她感冒便对赫连玦说,“可否借王府贵地更衣?” 赫连玦也发现慕幽脸色发冷浑身是水,身上还沾着好几缕绿油油的水草,也不再多言。对着远处侍女摆摆手,吩咐了几个侍女带慕幽去更衣。 慕幽迟疑了一会,一脸闷闷不乐地说,“我要回去换,不想在王府呆。” “回去路程太长,怕夫人身体受寒感冒,惹起不适。”画临立即柔声劝她。 慕幽想了下,觉得画临说的也有道理,随即白了赫连玦一眼,便忿忿地跟着侍女去了。侍女们带着她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卧室,等了片刻侍女便送来替换的衣服,换好了男装刚刚迈出屋门,却不巧与一名侍女迎头撞上。 那侍女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个精致的盒子,她两人这么一撞,那盒子便是当啷一声响摔落在地。待慕幽从错愕中反应过来,那盒子已是被摔开,里面掉出一块精美绝伦的墨玉,当即粉碎得不成样子。侍女见状慌忙蹲下去拼着碎玉,战战兢兢中双手握着碎玉微微颤抖,眼见无力挽救便抬头看了一眼身着男装的慕幽。 “你是何人?竟敢撞碎王爷最爱的和氏璧?”那侍女指着慕幽便大喊出声,言辞忿忿,满是质问。 慕幽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便听到远处紧接着又是传来一声质问。 “绿荛,吩咐你送的东西送到了么?” 慕幽闻言看了过去,接着便见着长廊中走出一位高挑美女,头梳高髻,上叉凤簪金步摇,身着绛紫色水缎襦裙,同色系锦袄加身,雍容华贵夺目耀眼。 来人正是王妃陆默,她此时斜斜看了一眼慕幽,随即神情傲慢地说,“这就是九幽侯吧?” “是。”慕幽随即点头,神情淡然。 不料那侍女这时忽然哭诉起来,抽噎道,“王妃吩咐奴婢呈交王爷的和氏璧,被九幽侯给碰碎了。”那婢女边说边双手发颤地捧着几块碎玉,呈给陆默看。 陆默当即蹙起娥眉,面色不悦地厉声说,“九幽侯你好大的胆子,这和氏璧可是王府的宝贝中,王爷最为珍视之物,你胆敢碰碎。” 慕幽只觉得她这质问来的莫名其妙,随手指着那婢女无谓回道,“我一出来她就撞我,然后这玉就碎了,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默随即冷笑一声,冷冷讥讽,“当真是武将一门教养无方,撞碎了宝贝竟连句赔礼都不懂得说么?” 此话一出,慕幽双眸当即冷厉起来,声若料峭寒冰,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陆默见她神色突变,也觉察出十足冷意,身子轻轻一颤,微微后退道,“怎么,你胆敢打人不成?这里可是王府,还轮不到你来胡闹。” 慕幽今天对这种话已经听烦了,当下很是鄙夷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主仆二人柔若无骨的样子,冷呵一声便懒得再搭理她们,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陆默反倒不依不挠起来,对着慕幽的背影便又是一声冷喝,“弄碎了东西就要和王爷赔礼道歉。” 慕幽对这不痛不痒的一句置若罔闻,继续无所谓地迈起步子。 “来人。”陆默见她根本不把自己放眼里,当即一声喝令,府中侍卫得令集结而来,瞬间将慕幽团团围住,看架势是要将她拿下。 慕幽双手握拳,指节发出咯吱声,却是悠然地抬起手腕活动筋骨,双眸尽是不屑。正是僵持中,画临和赫连玦以及萧楼三人却是赶了过来。 画临是想着慕幽去换衣服这么久都没回去,不免担心她迷路中途再出岔子,便前来找寻,将寻到此处却看到她身旁围了一帮侍卫。 赫连玦此时见到这等情景,眉毛立时皱起,抬眼瞥见陆默也在,不由冷声问她,“怎么了?” 陆默闻声上前恭敬行礼,眉眼低垂竟是与方才的强势判若两人,而后对着赫连玦娇滴滴诉说,“九幽侯把王爷最爱的和氏璧撞碎了,结果不肯赔礼,还辱骂臣妾。” “哈?”慕幽听了她的话一时结舌,不由讶然喊了一声,随即看着陆默那神情摇摇头,表示匪夷所思。 画临见着慕幽这一脸无辜的神情,心下已经认定她是被人设计了,正要开口为她申辩,却见赫连玦此时无所谓地摆摆手。 “不就是一块玉么,大惊小怪。”赫连玦说着又拍了拍画临肩膀,客气道,“走,左相我们喝茶去。” 话落便率先领路,画临随即拉过慕幽一起跟着,萧楼也是一瘸一拐地跟着去了,剩下陆默和那侍女以及一群侍卫面面相觑,侍卫们此时见没他们什么事又都瞬间离开。 那侍女面带疑惑,不可置信地低声道,“王妃,不可能啊,这和氏璧可是王爷最宝贝的宝物,怎么九幽侯摔碎了他一点也不生气?” “闭嘴。”陆默倏地一声冷喝,吓得侍女当即噤声不语,老实待在一旁静候吩咐。 陆默暗暗咬牙,瞪着慕幽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那绛紫水缎子似是要被她的指甲掐裂一块。 赫连玦居于前堂正位,画临与萧楼居客位而坐,三人端坐其位。慕幽不愿继续待在王府,觉得无趣的很,总想着自己跑回相府,可画临却一直对她眼神示意,实在是不放心她独自一人贸然离开,她也只好闷闷地挨着画临坐下了。 赫连玦看着慕幽手捧着镀金祥云纹白瓷盖碗,一下一下轻刮着碗沿,也发觉她无聊,随即命人端来了满汉全席的乾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 慕幽见着满目的糕点果子,顿时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专心吃着点心两眼默默看着堂外。赫连玦看她一眼,瞬时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心里不由叹息慕幽这点出息。画临端着盖碗浅酌了一口茶水,双眸却是敏锐地察觉到赫连玦那一抹细微的表情,表面依旧淡然地品茶,可心弦却是莫名绷紧。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被动 “听闻朝廷有意从南疆撤兵,解除我父王平南王的兵权,不知左相和王爷意见如何?”这时萧楼率先讲起南疆之事。 赫连玦随即接口,“平南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如今年事已高战事平定,朝廷这么做岂不是和卸磨杀驴一个道理?实在太令老臣寒心,以后这些青年后俊思及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帝国破谋臣亡的凄惨下场,又有谁敢一心为国肝脑涂地呢。” 话落,赫连玦淡淡看了画临一眼,似是无意。 画临放下盖碗,神色坦然地看了他二人一眼,淡淡说,“世子消息太过空穴来风,皇上并未有过此意,还是莫要妄加忖度的好,平南王镇守南疆多年,若是撤兵也定非一日之计,到时定会给南疆一个交代。” 萧楼闻言颌首笑了笑,随即抬眸爽朗地说,“左相真乃思虑周祥也,有了王爷和左相这番话,本世子终于能安心一些了。”说罢又笑了笑,转而又说,“此次出使金陵,除了受父王所托咨询诸事,本世子其实还有一件私事未了。” “世子但讲无妨。”画临仍是淡淡开口。 赫连玦端坐于正位,浅笑静听。 萧楼随即微笑道,“听闻大衍帝姬天人之姿风华绝代,本世子至今尚未取妻,便有意向皇上提亲,求请皇上赐婚。” 赫连玦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沉声问他,“世子你这是要娶青青?” “是。”萧楼立即肯定,又说,“虽未见过,但金陵帝姬的风采本世子却是早已留意于心。” 画临沉默片刻,此时接过话来说,“公主尚未及笄,只怕时候尚早,不如以后再议。” 萧楼却是立即摇摇头,不赞同道,“我们南疆女子十三便可嫁人,帝姬如今十四岁,自然可以。”话音刚落,便向着画临与赫连玦拱拱手,拜托道,“万望王爷和左相能从中调和,多向皇上美言几句,本世子定感激不尽。” 这话刚一说完,一直专注吃点心沉默不语的慕幽,冷着脸扯了扯嘴角,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淡淡问起萧楼,“你问过小公主意见么?人家愿意嫁你么?” 萧楼一听脸色顿时一僵,沉声辩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一国公主,有皇上赐婚便是天作之合。” 慕幽闻言随即冷呵一声,冷然道,“你们这些男人还真是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是很了不起么?” 画临听闻她这话,再见她此时神色冷若冰霜,心里便料定她八成是想起自己当年被先皇逼婚的事,便悄然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夫人莫要多想。” 慕幽默然把手移开,双眸却是瞪着萧楼。 萧楼此时却是突然手掌拍得响亮,一挑眉毛笑着说,“呦,本世子想起来了,侯爷当年不就是被先皇赐婚么,据说还为此大闹皇宫,结果被绑到宗人府呆了一年啊,怎么,如今都和左相结为连理了,性子还是不改呀。” 赫连玦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慕幽一张脸面色阴沉,画临眼见她如此神色,本以为她又要动手,却见她忽的飒然起身,径自一甩衣袖踱步而去。 “你等等。”赫连玦见状立即喊了一声,结果她是头也不回,逐渐走远。 画临见状急忙跟着出去,临走前匆匆向赫连玦说了一句,“告辞。”便是匆忙离去。 画临一路追出王府,奔到了街上好歹是追上慕幽,见她心情抑郁面上仍是布满阴云,也心知她不想说话,便也一言不发默默陪在她身边。 二人如此在街上并肩而行,其间慕幽随意地看几眼街边行人,看着脚下的青石路,就是不看画临,画临却是静静跟着她,不时看几眼她的神情,一路上两两无言。 走到了相府门前,慕幽看了一眼头顶匾额,又看一眼画临,淡淡说了句,“到底我还是嫁给你了。” “夫人后悔了吗?”画临闻言低头凝视她,迟疑道。 慕幽缓缓摇了摇头,坦然道,“我当年逃婚不后悔,嫁给你也不后悔。”说到此处又默默看了一眼画临,随后眼睛看向别处,继续道,“但我就是难受。如果我是自愿的,不是被先皇逼的,不是被遗诏逼的,我也许就不会这么难受。” 画临听完此话,不由皱起修长浓密的眉,这话听着让他很是揪心,看向慕幽那双如玉的明眸,他双眸略微一颤,随之轻阖眼皮,低低地说了句,“终究是我害了夫人。” “你别这么想。”慕幽察觉他神色似乎有些异样,劝了一句,忽而捶了下脑袋看着天说,“都到现在了,想这些以前的事一点用都没有,过去的就过去了。”话落,她人便抬脚跨进了相府。 方才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慕幽此时心里却像是被堵了一样,觉得很是不畅快,她一路走去后庭,纵身跃到枇杷树上。爬到这枇杷树上,倚着树干就想起当年单枪匹马闯皇宫的情景,似是历历在目。有些选择是被动的,有些选择是主动的,而她呢,是被逼着主动,却又是一败涂地,一人再强也终究没能扛过礼法与规则的束缚。 慕幽歪着头在树上看着天,看着金陵城的亭台楼阁,还有隐约可见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直至余晖倾落,霞光漫天。 正望着天边落霞,自那冷淡的光芒中远远跑来一个侍女,见了她便匆忙喊道,“不好了侯爷,相爷他……” 侍女话还未落,慕幽已是跃身跳下,火急火燎地奔着寝室而去,进门后就看到画临虚弱地躺在榻上。他此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仿佛轻飘飘能被一阵风带走。 唐隐正是一脸忧心忡忡地给画临把脉,慕幽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搅了她的心绪,终于等到唐隐起身,才敢低低问一句,“怎么了?” 唐隐看见她神色略显紧张,上前拍拍她肩膀,温和道,“没事,左相是一时急火攻心,心脉受堵,加上本就身虚体若,所以一时才会晕倒,我给他开几副方子,好生调理几天应该就无碍了。” 慕幽闻言只是默默低下头不说话,过了片刻沉声道,“说到底还是被我气得。” 唐隐在一旁见她满脸愧疚,也自知又出了什么事情,便劝她道,“不必太过担心,左相身担朝廷要职本就过于操劳,殚精竭虑案牍劳形,难免会有些突发状况。” 慕幽听了默默点了下头,随即又是忧虑地看了眼床上的画临。唐隐见状一刻也不再耽误,飞快写下方子汤剂,立即命人快些去煎煮。忙完转眼见着慕幽正失神地守在床边上,便也觉得不好打搅,于是转身默默离开,出了房门顺手将门阖上便走了。 慕幽低头看着安静躺着的画临,见他额头上溢出一些虚汗,立即抬手准备帮他抹掉,一伸出手又发觉自己的手好像没洗,怕将他如玉的俊脸给弄脏了,又起身自己哗啦啦倒水洗手。洗完了手重新坐到床边,抬起手又觉得自己手太冷,怕把画临脑门给冰着了,便又找手帕,起身看了一眼没看见,便又坐下随手去床上翻找,结果声势浩大把被子掀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 几番下来,慕幽愣愣看了看床板,突然想起画临爱往枕头底下藏东西,便立即伸手要去枕头底下捞,刚捏着枕头掀起一角,结果这时画临醒了。 画临缓缓张开眼,望着慕幽淡淡说,“夫人还是这么活泼。” 听闻这一句话传来,慕幽顿时一拍脑门,已是意识到是自己把他吵醒的,于是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就出去,不吵你了。”说着便要起身。 画临却是立即伸出颀长手指,牵着她的手轻声道,“夫人陪陪我。”声音很是虚弱。 “都怪我。”慕幽闻声愧疚地说,“是我把你气病的。” 画临却是摇头,对她微笑道,“不怪夫人,夫人不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慕幽看着他面上柔和的笑,轻蹙了下眉说,“画临你平时那么累,看那么多公文和书,我不该给你添麻烦。” 画临却抬手去抚着她的头发,温和地说,“我倒想让夫人多添点麻烦,这样我就能多和夫人在一起接触说话了。” 慕幽听他这话,总觉得怪怪的,皱眉疑惑地摸摸他脑门,奇怪道,“画临你没发烧。” “我没有。”画临看着她眼睛认真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慕幽一听撇撇嘴,百思不得其解,正是疑惑间,碰巧有侍女端着煎好的中药奉来。 “我来吧。”慕幽见状,对那侍女朗声道,说话间已是上前接过药碗。 她端着药走回床边,见画临躺在那儿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便又走到桌子边把药放下。她飞快回到床边把画临扶了起来,还贴心地给他往背后塞了个装满花瓣的靠枕。 画临静静看着为了他忙活的慕幽,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浅笑,心里也是暖暖的。却不料慕幽见他穿的单薄,又是找来了白色狐皮大氅,抱过来便往他身上裹,把他盖了个严严实实,连脑袋也没能幸免。盖好了满意地点点头,就去端来药碗,走到床前又觉得不行,得露出嘴巴来喝药,又是把药放下了,回来将画临的脑袋扒出了。 这时画临终是哭笑不得地说了句,“夫人我热。”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慕幽喂药 “哦。”慕幽愣愣应了声,便把那件狐皮大氅给掀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怕你被风吹感冒了。” 方才折腾半天,这会儿慕幽好歹是把药端到了画临面前,随即说,“画临你不方便,我喂你吧。” 画临听了只觉得心头软软的,笑着说,“好。”声音清浅,却是分外好听。 慕幽把药碗递到他嘴边,一手扶着他后脑勺,豪迈地说,“你把脑袋凑过来,争取一口闷了。” 画临见状皱了下眉,迟疑道,“夫人这个药有点苦。” 不料慕幽一听,立时便嗬了一声,蹙眉说,“画临你别皮,喝药哪有不苦的。”说话间碗口已经碰到他嘴唇,慕幽便又说,“你张嘴,我给你灌。” 画临抿唇苦笑,立即说,“夫人你能找个勺么?” 慕幽闻言呆呆想了下,顿觉这建议也行,便从桌上拿了个白瓷小勺,随即舀了满满一勺就往画临嘴里灌去。 “嘶……”画临当下被烫得不由呼出一声,慕幽顿时警觉,停了手中动作,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药被下毒了?”说话间将碗移至鼻尖皱眉嗅了嗅。 画临哭笑不得,无奈地说,“有点烫。” “哦。”慕幽恍然大悟,立即将红唇往白瓷小勺边一凑,鼓起腮帮子憋足了气奋力一吹。 这一口是吹得中气十足,结果她一口气呼出就看见那满勺的药汤,争相雀跃着飞向画临玉脂一般白净的脸庞。药汁哗啦糊他脸上,褐色的汁液沾了一脸,有几滴正缓慢流进他唇缝,画临愕然地添了下唇边,看到慕幽略微呆愣的神色,转而又微笑了下示意她别在意。 慕幽已是看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便慌着一只手去拿手帕给画临擦脸,结果另一只手拿着碗一个倾斜,那一碗汤药便顺着碗口一侧全倒地上了。画临见状一时有些想笑,慕幽瞠目结舌,满心郁闷说,“怎么这样?”说完又十分尴尬地看着画临。 画临只是淡淡一笑,柔声道,“夫人再让人煎一副吧,没事的。” “哦。”慕幽只好讷讷应着,没找到手帕,直接拿袖子帮画临擦擦脸,转身出去又吩咐人重新去煎药。 立即有侍女前来收拾满地狼藉,慕幽干站着觉得不自在,便也跟着帮忙,待到收拾干净身上已是浸满了中药味。她又是坐在床边守着画临,画临呼吸深远,低低嗅着她身上存留的草木气息,虽是淡淡苦涩的味道,吸入心脾却觉得出奇的安心。 “我身上的味难闻吗?”慕幽皱着眉低头嗅了嗅身上的中药味,随口问画临。 画临淡笑,眸光深沉,缓缓对她说,“我从小便喝药,怎么会觉得难闻。”话落他拉过慕幽纤细柔软的小手,整个手掌包裹着她的手,低声说,“夫人,我冷。” “嗯。”慕幽点头应道,随即便要起身去给他拿大氅。 结果慕幽话音刚落,身形还未来及移动,画临却是缓缓靠近她,双臂环住她的肩,在她身后轻轻拢住,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微蹭了下。 “夫人抱抱我就不冷了。”画临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似是轻轻呵出,柔声细语。 慕幽未动,愣愣点了点头,随即伸出胳膊很是实在地抱了抱他,侧脸问他,“还冷吗?” 画临听着她低沉而缓和的声音,闭了闭眼,长长嗯了一声,默默搂着她不说话。见他不再说话,慕幽当是他身子虚弱觉得累了,便继续抱着他没有松手,她看着他脑后顺滑的墨发,有些愧疚说,“画临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这么累要好好养身子。” 画临闻言笑着说,“为夫不信。” 慕幽听罢当即就要推开他,结果却被他搂着不放,他将头埋在她微散的发间,嘴角轻扯扬起浅笑。 “真的。”慕幽轻抿双唇,似是十足肯定,接着又鼓鼓嘴说,“我真的不气你了,以前我娘身子就弱,我爹一做错事她就爱生病,结果我爹吓得就不敢了。我现在觉得我跟我爹一样,你就跟我娘一样惹不起。”慕幽说着,顺手捏起画临一缕墨发绕在指尖玩了起来。 画临听了哑然失笑,不禁笑道,“哪有把自己夫君比作母亲的?” “你跟我娘一样对我很好,你俩都很温柔。”慕幽于是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听她如此一说,画临不由又是暖心一笑,抬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说,“夫人能这样想我,真好。” 慕幽看着发丝在她指尖缠绕,随即松开手中墨发,突然坚定道,“画临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要找唐隐多给你开方子,这样你身体就能调理好了。” 画临始终微笑,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他点头嗯了一声,唇角带着笑说,“之前还以为夫人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现在看来是块暖融融的石头。” 慕幽一听有些不乐意了,随即松开他的手,挑眉瞪他,“谁说的?我才不是石头。” 画临低头笑了笑,抬眸看她柔声道,“我之前对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不知道该如何接近夫人,无奈之下去找太后,太后说夫人虽然心性太冷,可石头也是能捂热的。”说着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仍是语气轻柔道,“我本以为夫人坚如磐石,可没想到其实心底还是软的,塞得全是棉絮软软的稻草。” 慕幽听完却是愣了下,忽的表情一冷,指着画临胸口说,“你以为我傻吗?心里塞得都是棉絮稻草,不就是说我是草包吗?”说完便眯眼瞪着画临,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直接将他按床上躺下,顺势拉起被子给他蒙过头顶,闷闷说了句,“画临你睡吧你。” 画临立即探出脑袋来,一脸无辜又是连忙解释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欺负我脑子笨。”慕幽忿然说,翻翻白眼不看他。 “夫人我没有。”画临对她笑,说得一脸诚意,说着又扯了下她袖子。 慕幽切了一声,撇嘴道,“我才不信你,当初没成亲时,不知道坑了我多少回。”话刚一落,便要起身走开。 画临见她倏地站起,立马伸出胳膊突然环住她的腰,慕幽一个疏忽间便栽倒在他床上,脸近的眸子要沉到他眼中去,两人的面庞几乎快要贴在一处。 “是我不好,但都是为了夫人。”画临双手环在她腰间,看着她双眸嗓音温和。 慕幽随即哼了一声,脑袋突然凑近他脸庞,却砰地一声又是撞他额头上,立时疼得他松开了双手,这时一看慕幽平滑的脑门上也是红了一片,画临笑道,“夫人你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我乐意。”慕幽瞪着他,声音是底气十足。 说话间,侍女又是端来了新的汤药,进来禀报,“侯爷,相爷的药已经煎好。” “好。”慕幽随口应了句,看见侍女默默将药碗递来,她伸手端了过来。 侍女默默退至一边,慕幽这次用小勺把汤药猛力搅动着,觉得该是不烫了便递给画临,对他说,“你自己喝。” 画临神情委屈,一动不动缓声道,“夫人我端不动。” 慕幽闻言立即挑眉,瞪着他嚷了一句,“你又骗我,你刚才搂我腰占我便宜怎么就有力气了?” 话落听到门口一声轻微的哐当声,侍女本是静候一旁等着收拾碗勺,此时听得这么一句,顿时面红耳赤悄然告退,临走时还贴心地将房门掩上了。 画临笑了笑,看着慕幽话中带笑轻声道,“夫人身轻如燕比中药好多了。” 慕幽于是板着脸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又是一手扶着他后脑勺,一手便要将碗口挨着他嘴边去灌,画临连忙说,“勺,勺子。” 碗口挨着他嘴唇停下了,慕幽把手缩回来便又拿来小勺,舀了一勺递给他,淡淡说,“张嘴。” 画临应声张嘴,慕幽拿着勺子的手随即一抬便把药灌了进去,谁知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使他呛到喉咙,看着画临被呛得咳嗽不已,她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小心点。”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慕幽却是小心了许多,缓缓舀起一勺药汤,轻轻地递到画临嘴边,看着他张嘴又是缓缓倾斜着小勺。 画临淡淡喝完一口,抿了抿唇而后微微咧嘴笑了笑,慕幽看着他表情跟吃了糖似的,不由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说药很苦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夫人喂的就不苦。”画临继而又是微笑。 慕幽立时白了他一眼,拿小勺搅了下药汤接着喂他,看着一满碗的药汤心里一急,手上动作就快了几分,结果一不留神又险些洒了,于是便忍着心急,一勺一勺慢慢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咽下了再舀另一勺。这一碗药中途一波三折终于是喂完了,她看了眼空碗放到桌子上,如释重负地活动了下筋骨,竟觉得比打仗还费劲。 慕幽站在房里伸展了下腰身,又转了转脖颈,活络了片刻一扭头,发现画临仍是倚在床边静静望着她,又走到床边问他,“画临你喝完药不困吗?” 画临笑着摇摇头。 “你饿吗?”慕幽想了下又问他。 画临浅笑,柔声反问她,“夫人饿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入宫 慕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时已经黑透了,画临见了也想起自己躺了这么久,慕幽喂他喝药又折腾了半天,自知她肯定是觉得饿了,便笑着说,“让厨房备膳吧。” “好。”慕幽说着已经跑出去吩咐人去准备了。 不一会侍女就将饭菜端来,慕幽端着一碗红枣枸杞菌菇鸡汤,便要去床边喂画临喝了,画临见了便对她柔声道,“夫人先吃吧,我刚喝完药过一会再吃。” “哦。”慕幽一听爽快地回到桌边,边吃边对画临说,“我吃饭挺快的。” “夫人慢点吃,我不饿。”画临语气轻柔。 慕幽吃的飞快,不一会茶足饭饱,吃完便重新给画临盛了一碗鸡汤,端到床边坐下,一勺一勺舀给他喝。汤里盛了几块鸡块和红枣,她也一并舀了递给画临,舀了一块红枣递到他嘴边时,慕幽还像为喂喝汤时一般往他嘴里倒,结果没等画临嘴张开一些便抬手送了过去,红枣直接一滑,滚落在被子上。 慕幽见状立即想伸手拍掉,却忘了手里还端着碗,一个不稳碗里的鸡汤洒了出来,刚好洒了一手,鸡汤正顺着手腕流下来,她连忙一甩结果又把碗给扔了。 画临见她这般手忙脚乱,忍着笑对她说,“没事,再盛一碗就好。” 慕幽淡淡嗯了一声,便懊恼地去洗手,最后好不容易喂画临吃完饭,只觉得困意袭来,不多一会就要歇息了。 晚上休息时,慕幽帮画临认真地盖好被子,怕他身子弱夜晚着凉,便拉着被子把他四周都给裹了个严实。 “唔……”慕幽刚给画临把被子四角掖好,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听不真切。 慕幽蹙眉,奇怪地问他,“画临你能大点声吗?” “……”被子里的画临声若蚊蝇。 慕幽急得一把又将被子掀开,发现画临原本苍白的俊脸憋得通红,微微喘着粗气,才意识到似乎方才将被子捂得太紧了。 “夫人,被子太闷。”画临缓了片刻,低声说。 “哦,我怕你冷。”慕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重新将被子盖在他身上,裹了个严实后刻意把他脑袋扒了出来。 画临看着慕幽上床,便往她身边凑过去,看到慕幽又往墙角移过去,画临柔声说,“挨着夫人就不冷了。” 慕幽无语,却是不动了。 第二天慕幽倒是起了个大早,醒来发现画临一手搂着自己肩膀,睡得正香。慕幽斜眼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皱着眉伸手要把他手臂拿开,这一动画临便醒了,缓缓睁开双眸看着她。 “我把你吵醒了。”不知为何,想起他虚弱的身子,慕幽莫名觉得有点负罪感,坐了起来又给他掖好被子。 画临遥遥头笑着说,“没有。”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慕幽伸个拦腰,便要下床,瞥见画临一脸微笑,转而又说,“你身体不好要按时吃饭。” 画临脸上微笑又扩散了几分,笑着说,“夫人真是细心周到。” 这话慕幽听了很是受用,满意地点点头。 吃了饭,画临坐在床上没事做,想看几本书,慕幽怕他出门受寒,便命人取来书简,把书搬到榻上给他看,自己则仍是守在床边,看着他看书。 慕幽正是在床边待得昏昏欲睡,团子吱呀一声扒开房门溜了进来,慕幽眼睛一亮抱着团子逗它,画临双眸从书上移开,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浅笑继续静静看书。 中午吃了饭,画临仍是待在床上看书,慕幽也是耐心地继续守在一旁,随手拿了一本书胡乱翻着看了会,结果没看进去多少内容却是把自己看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已是夜幕沉沉,画临在她旁边静静闭着眼,安然入眠。 慕幽手指放在他鼻尖,触了触他的鼻息,发现一切正常后便觉得自己脑袋沉沉,翻个身便又睡过去了。 次日慕幽醒来时,画临已经在她身侧醒了,她睡意惺忪问他,“身体好点了没?累不累?” “有夫人陪着好多了。”画临缓声对她说,双眸继而静静凝视她。 “哦。”慕幽迷糊着应了一声,继续蒙头睡。 画临却是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缓声道,“皇宫里皇上传来御函,说想见夫人一面。” 慕幽闻言把被子掀开,拍拍脸稍微清醒了一点,随即皱眉问他,“宫里出事了吗?” “没有。”画临淡淡回道,“应该是皇上不便出宫,便邀夫人入宫一见。” 慕幽听罢便懒洋洋又躺好了,打了个哈欠道,“我睡饱了再说。” 画临闻言便从被子里拉她的手,笑着说,“皇上应该是许久没见夫人了,夫人还是去看他一看吧,免得他又怪你成亲后便和他见外了。” 慕幽没怎么听进去,一只手仍是不罢休地捂着头,闷闷说着,“这大清早的,我困。” “这都快晌午了,夫人连早饭还没吃,一直在睡。”画临笑着提醒她。 “熊还要冬眠呢,我就是困。”慕幽嘟囔一声,说着终于是不情不愿地起了床,看着画临的清朗明眸又说,“画临你在家养身体吧,我等会就回来。” 画临一听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对她微微点头轻柔地说,“好,我等夫人回来吃午饭,夫人中午想吃什么?” 慕幽瞬间揉了揉眼睛,顿时眼神瞪亮,听了他的话又是摇摇头说,“我得和空空吃顿饭,老久不见了。” “哦。”画临闻言淡淡回了一声,语气轻淡听不出情绪,转而颇含深意地说,“宫中的御厨御膳自是比相府好。” “不啊,我就喜欢吃相府里的饭,宫里的饭容易吃腻了。”慕幽实话实说,扭头又看着他说,“就在宫里吃一顿饭,等我吃完饭了就回来照顾你。” 不料画临听了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迟疑道,“夫人此话当真?是……照顾么?” 慕幽闻言立即竖起眉毛说,“怎么不是照顾,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正说着门口一声敲门声响了一下顿住了,门外侍女本是前来禀报消息,正听到慕幽的话,当即脸庞耳根红了一片,接着讪讪离去。 画临察觉到方才门口的声响,朝房外瞄了一眼,见此时慕幽话里话外很是委屈,便又笑着说,“夫人我是开玩笑。” 慕幽接着便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不会照顾人,可我用心了。” 画临微笑哄她,顺势点点她的心口,柔声道,“我知道。” “你爪子往哪儿放呢?”慕幽突然一声冷冰冰的话传来,双眸直直盯着他白皙的手指。 画临顿时一脸赧然,呃了一声不知如何解释,迅疾把手从她胸口移开,一瞬间如玉的脸庞已是染上一丝红晕。 慕幽随即鼓起腮帮子,又是嘱咐他,“画临我不在你别乱跑,要是赫连玦又来提亲,直接把他轰了就行。” 画临见着她此时很是严肃的神情,与她平常随性不羁的样子截然相反,莫名有一种反差萌,就觉得她此时的样子分外可爱,不由笑着点点头,不自觉地想抬手摸摸她脑袋。 慕幽见着他举动便瞪了他一眼,沉声警告他,“别碰我头。”话落便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就出门了。 慕幽不骑马不坐轿,径自运起轻功一路飞到了皇城里。到了宫门口,很是自然地和守门的魏宜打招呼,没等他回复便又是轻点脚尖飞走了,魏宜顿时整张脸黑得和木炭一样。 “侯爷这身姿,太帅了。”偏偏这时,一旁的锦衣卫小迷弟们还一脸崇拜地夸了起来。 “侯爷这是飒爽英姿,气质翩然,才貌双绝……”跟着底下一帮慕幽的小迷弟纷纷赞叹起来,各个闪着桃花眼,依依不舍地看向慕幽的背影。 魏宜见状面容严肃地指着他们,“让你们天天领着俸禄,站这儿犯花痴呢?你们要时刻谨记坚守自己肩上的责任,不要盲目崇拜……” 魏宜给锦衣卫们一个个做了深刻的思想教育,训得他们心里忿忿不平,表面上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正是滔滔不绝地训斥着,偏偏这时慕幽又飞了回来,看着魏宜一挑眉,喊道,“记得有空找我练练手,最近没打仗都生疏了,筋骨欠活络。” 魏宜一听这话,不禁打了个哆嗦,却是黑着一张脸应下了,一帮锦衣卫见状便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慕幽说完又是转身直接飞走了。 养心殿里,赫连空无聊地拿着毛笔练字,砰地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他一听这声响当即将毛笔扔了,往门口跑去接慕幽。 “啥事?”慕幽见了他,立时沉声问道。 赫连空随即一脸委屈,上前搂着她胳膊说,“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怎么这成亲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让我等了一上午。” “哟,你这是生气了啊?”慕幽一听他这话,挑眉看向他。 赫连空闻言哼了一声,闷声说,“我哪敢跟你置气。” 慕幽见他这委屈吧嗒的模样,顿时捂着嘴乐,笑着说,“这几天画临身体不好,我得照顾他。” 赫连空一听差点惊掉下巴,打击她说,“得了吧,就你还照顾人,不给他添乱病情加重就不错了。”话落便看见慕幽瞬间阴着脸,又急忙改口说,“阿慕你懂得照顾人了,真是好事。”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逛花园 慕幽随即翻着白眼,转身往罗汉椅上一躺,两腿晃着摇来摇去,赫连空见状连忙跑去倒了杯热茶给她端过去,接着又挑了个又大又圆的苹果递给她。 慕幽边啃着苹果边和他说,“我能咋办,画临是被我气病的。” 赫连空一听瞠目结舌,惊奇地说,“知道左相身体不好,没想到居然身子这么弱。”说着又嘀咕一句,“这也太会生病了。”说完还暗自撇撇嘴。 慕幽闻言也是愁眉苦脸,不由叹道,“画临他身体不好,我以后不能惹他生气了。”说着又是大口咬下一块苹果,嘎巴嚼着。 赫连空心里直犯嘀咕,不由又是一片愁容,忧虑道,“左相不能打不能骂,现在连生气都不能了,你这嫁过去这不受委屈吗?” 不料这话说完,慕幽却是摇摇头,纠正道,“不,画临人很好,也很关照我。”说话间又歪着头看赫连空,继而问他,“你看看我胖了没?” 却见赫连空听罢皱了皱眉,顿时冷汗直冒,刻意颤着声说,“这是送命题吧?” 慕幽立即瞪他,佯装严肃道,“用你的牛眼看看我的脸胖了没?”说完又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赫连空急忙猛摇头,神情十分笃定说,“没,你老瘦了。” 慕幽不信他,拍着摇摇椅瞪着眼说,“胡说,我明明胖了。” 赫连空来不及思考,又是讷讷说,“对,你最胖了。” 话落,便见着慕幽唰的一下,视线化作一柄利刃一般,向他飞来。他随即咳嗽一声,眼珠一转又说,“阿慕脸圆了一点点。”说着便抬手拿手指放在她脸侧比划说,“就那么一点点。” 慕幽撇嘴,又是哼了一声,接着蹙眉说,“我在相府都吃胖了,相府的饭可好吃了。” 赫连空一听,一脸惊讶看着她,担忧道,“你不能就这么被吃的贿赂了啊,画临他万一居心不良呢?” 慕幽嘎巴嘎巴嚼着苹果,眨了下眼,淡淡说,“画临说他不要孩子了,我不用生了。” 赫连空惊掉下巴,听了这话一阵错愕,有些不确定地问她,“这是左相说的?” 慕幽随即点点头,随口说,“是啊,他说我既然不生那就不要了。” 这话显然让赫连空受了不小震撼,他听了之后默默拿起一颗枣囫囵吞下,浑然不觉,竟差点卡住喉咙,过了半晌才感叹一句,“左相真是一个好人。” 慕幽又缓缓点头,细想了下说,“画临人就是好,除了有时候有点呆,别的没毛病。” 赫连空也跟着点头称是,转而想到某事,又是小声问她,“听说前几天你把平南王世子给打了?” 慕幽边吃着葡萄边随口应着,“是啊。”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他撞了糖葫芦。” 赫连空闻言挠着头,略显迟疑道,“这个世子他爹是平南王,手握重兵不好惹,你可悠着点。” “呸。”慕幽随即冷嗤一声,伸手戳着他脑袋直说他,“怂,我揍就揍了,谁不服打回去就是了。” 赫连空立即抱着头,边揉脑袋边说,“他们也打不过你啊。” “这不就得了。”慕幽翻个白眼,随即又说,“跟赫连玦一样,厚颜无耻还惹事,活该。” 赫连空突然惊讶地看着慕幽,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皇叔这些天一直没来上朝,原来是被你打了啊。” 慕幽随即哼了一声,想起当时情景又是忿忿不平,声音闷闷地说,“赫连玦说我胸平个子矮。” “呃。”赫连空听了这话不由看向慕幽,眼睛往下瞄了一眼,迟疑着说,“是有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幽握起拳头砰的一下砸在他脑门上,顿时脑袋一懵给他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脑门慌忙改口说,“阿慕胸小个子矮又怎么了,虽然长得丑不还是嫁出去了啊?” 说着已经朝着殿外面跑了出去,慕幽手里刚拿起一个苹果啃了几口,一听赫连空那话便要朝着他的后脑勺扔出去,刚抬起手又觉得不舍得,想想算了便放到嘴上一边啃着一边跑去追他。 “赫连空你找打。”慕幽边追他边喊着,有小宫女经过见到,吓得慌忙退到一边,还没来得急扭过头去看一眼,两人已经跑远了。 赫连空刻意转来绕去的,慕幽也不用轻功,啃着苹果倒也追得不是很急,横竖他是跑不出她视线。两人一路跑到了后花园,赫连空一手扶着梅树干喘气。 “哈哈哈……阿慕你吃出一圈胡子……”看着慕幽吃了满嘴苹果渣子,赫连空顿时捂着肚子大笑,“哎哟……”正笑着,却被慕幽吃剩的苹果核砸中脑门,痛得他又是边捂着头边转身跑。 “你站住。”慕幽看着他拔腿就跑,并不着急追,一手叉腰大声对他喊着,“我不打你。” 赫连空听到后面这一句,当真是站住了,扭过头来犹豫地看了看她,慕幽已经走到他身边,倏地揪着他耳朵,把他疼得嗷嗷大叫,边伸手去护耳朵边喊道,“你不是说了不打我吗?” “你以为我傻啊,不打你打谁?”慕幽挑眉笑道,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 赫连空连忙讨好说,“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你先松手。” 慕幽仍是捏着他耳朵,撇嘴说,“鬼信你。” “真的。”赫连空瞪大双眼,十分认真地说,“这个后花园湖里刚放进去六只鳄鱼,特别大,我带你去看鳄鱼。” 慕幽顿时来了兴趣,当即松开他耳朵,看着赫连空咧着嘴揉耳朵,眨了眨眼睛又问他,“真的啊?” 赫临空立即对着她狠狠点头,肯定道,“真的,前两天刚放进去的,南疆进贡的,可凶猛了,走我带你看看去。”说着就拉着慕幽往后花园深处走。 慕幽便跟着赫连空悠哉悠哉走着,没走几步还没见着鳄鱼,倒是迎面撞见了太后。 太后经嬷嬷搀着,慢悠悠朝他俩这方向走过来,发髻疏理齐整不留一丝散发,金凤头钗精致华贵,身着宫服神态雍容端庄。 赫连空走在前面,率先看到不远处树间那抹明黄色身影,身后一众宫人缓缓跟着,见此情形他当即脸色僵住,背过身来给慕幽使了个眼色,便要拉着她开溜。 慕幽见状也立马转身要跑,结果刚扭过身子,一道清丽而沉着的声音传了过来。 “站住,你俩是要去哪?”太后早看到他俩,此时见这二人看到了她居然要跑,立时出声喊住,眉头微微皱了下,继续道,“怎么,见了哀家还想跑?皇上你还真是仁孝,见了哀家也不请个安,丫头你也是,好久才进宫一趟也不去慈宁宫走走。” 太后这一通数落过后,慕幽与赫连空的脑袋低低垂着,见太后说完了,慕幽缓缓抬起头来撇着嘴说,“我们要去看鳄鱼。” 太后听了一时讶然,挑起远山眉嗓音高了几分说,“那鳄鱼那么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看什么?”说着视线突然扫向赫连空,瞪了他一眼转而问道,“是不是皇上和你说的?” 赫连空看着太后那犀利的眼神,立即又低下头看向别处,随后嘟囔道,“母后,阿慕比鳄鱼还凶,怕什么?” 不料他这句话,顿时惹得慕幽与太后一同都瞪着他,赫连空觉得头顶发麻,悄悄瞥了他俩一眼果然闭了嘴。 慕幽仍是对看鳄鱼兴致盎然,走到太后身边晃了晃太后的袖子,语气轻快地提议说,“太后跟我们一块去看鳄鱼吧。” “母后一起去吧,有阿慕在,不用怕。”赫连空此时也立即劝说。 “胡闹。”太后呵斥一声,又端正了下腰身接着说,“哀家岂是怕那两只怪物?去便去。”说话间已是带头往鳄鱼潭走去,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跟着去看鳄鱼。 路程正是走到一半时候,慈宁宫掌司急匆匆赶来,见到太后端正地行了一礼禀报。 “启禀太后娘娘,平南王世子求见,已经在慈宁宫外候着了。”掌司讲完退至一旁等候。 太后见到掌司前来先是晃了下神,正思忖着这时候会有什么事,听了禀报不由叹了口气,缓声说,“哀家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本来是约好与这小世子今日议事的,都被你俩给搞混了。”说话间不由缓缓摇头,微微抬手指了指慕幽与赫连空。 “这个世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慕幽一想起萧楼眉头微蹙,忿然说,“他上次还在王府里大言不惭说要娶小公主呢。” “怎么可能?”赫连空闻言情绪一阵激动,顿时脱口而出。 太后却是没有多大情绪,倒是神情淡定地问慕幽,“萧楼真是这样说的?” “是啊,当着画临和赫连玦的面说的。”慕幽当即回道,说完又撇了撇嘴,切了一声。 太后听罢眉头蹙起,深远的视线对着慈宁宫的方向一瞥,面色似是一派深思熟虑。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因起 慈宁宫正殿中,青青细嫩的小手握着一支狼毫,贝齿轻轻咬着笔头,愁眉苦脸地看着经文,随即托着腮继续抄写。 终于抄写完了一卷,抬眸瞥了一眼掌事嬷嬷,就瞧见她还在一旁盯着自己,顿时便又哭丧着脸,明眸看着嬷嬷说,“嬷嬷我累了,想出去玩一会。” 嬷嬷却是不为所动,冷着脸回绝她,“公主万万不可,太后嘱咐过,要罚公主把佛经抄写两遍以净心神,不可中途而废。”说完目不斜视地眼睛看着正前方,视线避开了青青拧着愁眉的小脸。 青青苦着脸放在笔杆子,趋着步子走到嬷嬷面前,可怜巴巴地说,“两遍那么多,我手都酸了。”说完还抬起了自己纤细柔嫩的小手,摊开磨红了的手心给嬷嬷看。 嬷嬷板正的面色绷了一会,终是神情动了动,看向青青那白白嫩嫩的小手,看见上面被硌了几道红印子,心里也有些许不忍,叹着气说,“小殿下啊,您以后可别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了,惹了太后生气还得吃苦头。” “不弄了不弄了。”青青立即摆摆手说。 嬷嬷又朝着殿外瞥了几眼,然后便对青青招招手,遂又指着殿外一处说,“殿下就在宫外散散心吧,可别走远咯,等会马上回来。” 青青见着嬷嬷松口,便笑眯眯地蹦哒着离开了。走到了殿前的凤尾竹林,就随意坐在竹林旁的台阶上晒太阳,微闭着眼感受暖融融的阳光拂面,突然就想起来洛宁之前关于太阳象位的嘱咐,于是就一边看着太阳一边思索。深冬的日光不甚热辣,此时也未正午,抬着头睁着眼倒也不觉得阳光刺眼。 萧楼走至慈宁宫,从正路来到宫门前,掌事见了便上前去迎了迎。走到了他面前随即行礼禀告,“太后已去御花园散心,劳烦世子等候。” “多谢嬷嬷提醒。”萧楼客气道,于是便在宫门前候着。 觉得在宫外待着有些百无聊赖,又发觉站在此处正是太阳当头有些刺目,瞥眼一看便发现殿前有一片凤尾竹林,于是悠然踱步而去,忽然发现竹林中掩着个素色衣衫的小女孩儿。 这女孩俏脸圆圆,模样乖巧机灵,一张娃娃脸粉雕玉琢的,腰间系着颗镂空雕刻的铃铛,虽看不出材质倒是十分精致。许是那女孩儿在台阶上坐累了,双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望天,身子这么稍稍一晃动,那颗精致的铃铛便一阵叮当脆响。 萧楼见了缓缓朝她走去,这才发觉着她正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太阳,看她这打扮不像是王侯贵胄,便自以为是慈宁宫的小宫女,于是微微俯下身去打趣道,“欸,你看什么呢?” 青青本是全神贯注地观察太阳,冷不丁面前显出个人影来,顿时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躲便牵起身上铃铛叮当一声响,坐稳了身子才注意起面前多出一个年轻男子。 青青不由打量起来,这男子模样倒是英俊,气质出尘风采卓越,鼻梁挺立菱角分明,双眉俊逸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中眸光璀璨,薄唇微微勾起,正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青青愣愣看了眼前的人一眼,蹙眉问了声,“你是谁?” 萧楼唇角的浅笑更深了几分,随即笑着说,“我?我是平南王世子。”说话间见着她一脸呆愣的神情,以为是她被吓傻了,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奇怪问她,“你眼睛不痛么,老看太阳?” 青青随即摇摇头,挥开他挡在自己面前的大手,有些不悦道,“你让让,挡我看太阳了。” 萧楼一听哟呵一声,没想到这慈宁宫的小宫女脾气倒不小,瞬间兴致更大了,白皙的手指抚了抚下巴看着她,心里就想逗逗她,便挑眉笑道,“我要是不让呢?”说话间身子又挪了两分,正是将她头顶视线盖个严实。 青青只奇怪这人怎么如此无赖,便不愿再搭理他,嘟着嘴说,“那我去那边看。”说话间就要起身离开。 不料萧楼又是身子一闪挡在她面前,伸手揪着她耳畔的一缕头发,邪邪一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啊?”眸中别有深意,心想着等会可以向太后提一提,与她商量将这小丫头赐给他。 青青头发被他扯着,心里顿时十分反感,皱眉说,“你把我头发松开,不然我生气了。” 萧楼一听却是笑得更甚,离她更近一步,语气戏谑道,“你生气啦,来来,给小爷我生气个看看。”正说着修长的手指就要挑她下巴。 青青心里一顿气恼,直接一脚踢到萧楼腿上,他之前被慕幽打过的旧伤还未痊愈,此时这一脚正中腿伤,顿时把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萧楼也来气了,揉着疼得打颤的腿肚子,咬着牙说,“你敢踢本世子?” “谁让你挡我看太阳,还揪我头发的?”青青理直气壮,丝毫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 萧楼眯了眯眼,有意吓唬她,声音含着怒意说,“你胆敢以下犯上,本世子要奏请太后,把你罚到辛者库去。” “你敢。”青青立时对他喊道,明亮的双眸也瞪着他。 萧楼见她瞪着一双圆圆眼气鼓鼓的样子,反而觉得格外好玩,忽而灿然一笑,挑眉对她说,“不然你求求本世子,说不定本世子心情一好,会开开恩把你纳了。”说完竟又呵呵笑了几声。 青青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皱眉又是气愤地踹了他一脚,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殿里,留下萧楼在身后嗷嗷喊疼。 “殿下这是怎么了?”掌事嬷嬷看到青青撅着嘴跑了回来,立即上前关怀地询问。 青青拧着秀眉,柔荑直指着殿外说,“外面有个无赖。” 嬷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正要往外面看去,这时便听到太后御前的公公尖细的喊声想起。 “太后驾到!” 长长的话音一落,随着一道明黄的身影闪进殿内,太后端庄的身姿便出现在青青面前,旁边正跟着萧楼,一同跨进大殿。太后一进内殿就看见青青嘟着小嘴,一脸忿忿地样子,不露声色地看了眼萧楼,也知道是这二人不知因何起了冲突。 “母后回来了。”青青虽是方才在萧楼那里受了气,但此时见到太后进来,还是乖巧地上前行了一礼,招呼打完就看到一旁的萧楼正看着她,又是哼了一声视线偏向别处。 “青青,怎么的这副表情?”太后缓和地问起青青,说话间已是走到正位上坐下。 萧楼听闻青青与太后二人这对话,突然意识到青青的身份,迟疑着走到客座旁,他未曾想到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竟然就是金陵帝姬。他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惊讶,看了一眼青青蕴着怒气的面庞,略微一思索后,未等她出声控诉他,自己便主动上前向太后请罪。 “太后娘娘,是臣方才对小殿下多有冒犯,实属无心之举,还望太后和殿下恕罪。”萧楼对着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又歉然地看着青青,面上歉意颇具诚意。 “这个人方才出言不逊。”青青气火难消,指着萧楼忿然道。 “好了,人家不是也诚心给你道歉了吗?”太后摆摆手,语气温和,转而又看向萧楼客气道,“既然世子说是无心之举,那哀家就相信世子并非有意冒犯,误会而已就都别往心上放了。” “多谢太后和殿下原谅。”萧楼又是拱手道,说话间看向青青笑了笑。 “谁原谅你这无赖了。”青青闻言直接气鼓鼓地瞪着萧楼,两手拳头紧握站在一旁。 “行了,你身为公主理应大度,如此不依不挠成何体统。”太后看了一眼青青含怒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缓声哄劝她,“如此可要让世子笑话了去。” “方才是他无礼在先。”青青撅着嘴向太后辩解,说完又气愤地瞪着萧楼。 萧楼立即作揖行礼,沉声解释道,“方才不知小殿下身份,以为是宫里哪个偷懒的宫女,这才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莫怪。” 此话一出青青微微愣了下,身子顿时一僵,没敢去看太后,只是眼神更加愤恨地盯着萧楼,而萧楼见了一时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惹到了她。 “青青。”太后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却有着十足的威严,语气严肃地问青青,“哀家让你抄的经文,可是抄完了?” 青青闻言顿时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地转身去殿里书桌前继续朝佛经。 太后微微摇摇头,对旁边的宫女摆了摆手,宫女立即领会,上前为二人奉茶,萧楼立即规规矩矩端坐于客座上。 “世子此次来金陵,路途遥远可有不适?”太后缓声关怀,端起靛青色鎏金描纹的盖碗,捏起盖子轻轻刮了下。 此时有宫女端上各样果品糕点,摆放妥当后默默退下。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并无不适。”萧楼缓缓饮茶,狭长的眼睛浅浅瞟了一眼远处书桌前的青青。 “那就好。”太后放下盖碗,神情关切地又问萧楼,“平南王近来身体如何,精神可还好?他镇守南疆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哀家还甚是挂念呢。”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慕幽打鳄 萧楼眸光微微一动,随即拱手道,“父王年事渐高,身体虽是未有以前健硕,倒也还算硬朗,为皇上分忧解难自是应该,劳苦功高倒是说不上。” 太后抬眸看了一眼萧楼,又是客气道,“世子能如此为皇上着想,哀家替皇上深感欣慰,不过你父王多年来将南疆治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功不可没,南疆最近状况都还好吧。” 萧楼看着太后淡笑的表情,虽是神情中尽显关怀备至,他却是不由得心里提了几分警惕,随即坦然道,“太后娘娘尽可放心,南疆局势一切安好。” “哦。”太后这一个字回得意味深长,面上仍是从容淡然,转而又是慈祥地笑着说,“若有什么需要朝廷帮忙的可别藏掖着,该提的提莫要太过客气了。” “请太后娘娘放心,南疆一带父王定会竭尽己任,不让皇上担忧。”萧楼迎上太后略带探究的眸子,面容沉静,声音沉着。 说话间,青青缓缓趋着步子,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低声对太后说,“我抄完了。”说着便将宣纸递给了太后。 萧楼朝那宣纸刻意瞥了一眼,立即夸赞道,“殿下的簪花小楷真是风灵玉秀……” 话还未说完,青青瞪了他一眼直接打断道,“关你什么事。” 萧楼见她此般神色,心知她心里仍有火气,便适可而止含笑不语,自己默默端起那靛青色鎏金描纹的盖碗来,细细饮茶。 太后不动声色地将二人方才互动看在眼里,蹙眉看着青青,温和地教导她,“青青莫要胡闹,对世子客气点。”说话间又对着宫女摆了摆手。 宫女又是迅速过去,重新为二人奉茶。 “世子,哀家有些听闻,似乎南疆外界稍有异动,他日回了南疆可要多提醒你父王……”太后又欲旁敲侧击对南疆局势打探一番,这时忽然从殿外急忙跑来一名宫女,打断了她的话。 “太后娘娘不好了,侯爷和九王爷在御花园打起来了。”那宫女刚跑到殿门口,便着急大喊道。 太后见状双眸微微眯了一眯,立即出声训斥那宫女,“慌什么慌,哀家还没聋呢。”话落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萧楼,随即率先镇定起身,转而对萧楼沉声道,“哀家去瞧瞧,皇室内务让世子见笑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臣愿意协助太后娘娘一同前往。”萧楼也随即起身,拱手提议道。 青青闻言也立即说,“我也要去,皇叔要被侯爷揍了。”说话间面上满是惊疑,眼珠转了转,眸中尽是好奇。 “你在殿里好好静心待着,莫要贪玩。”太后却是不准她乱跑,神情严肃地告诫她。 太后这边对着青青嘱咐完,便领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出了慈宁宫,准备一路朝着御花园赶去。临行前,萧楼转头侧过身子对青青又是微微一笑,顿时把她气得直跺脚,他随即却是勾唇一笑,悠然地随着众人离开。 太后刚出了慈宁宫,便淡淡看了一眼方才来禀告的宫女,冷静问她,“你给哀家说说,侯爷与九王爷为何会打起来。” 那宫女闻言战战兢兢地将事情原委讲与太后听,“侯爷和皇上本来是在湖边看鳄鱼的,侯爷吃了个桃子就对皇上夸赞桃子好吃,随手掰开给了皇上一半,皇上说是好吃,这是平南王世子带来的。”说到这里,那宫女迟疑着看了一眼萧楼,随后又接着忐忑地禀报,“岂料这话说完侯爷就变脸了,跟皇上说再提世子就揍皇上。” 宫女顿了下,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太后的神情。 “继续说。”太后语调清冷,眼神淡淡扫了一眼那宫女,却是不怒自威。 “是。”宫女立即不再迟疑,随即快速讲道,“这时候碰巧九王爷在御花园闲逛,然后就跟侯爷说了两句话,谁知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现在侯爷正追着王爷绕着湖跑呢。” “没了?”太后神情浅淡,未有丝毫情绪显露,微微抬眸看着前面的路。 “没……没了。”宫女迟疑着回道,低着头眸子忽闪了两下,饶是没想到是否还有哪些信息没交代清楚的。 “为何打起来?”太后有些不耐地又问道,视线微微倾斜看向那宫女。 宫女略微哆嗦一下,缓声说,“女婢……不知。” “唉,罢了。”太后听完缓缓揉了揉眉心,又吩咐道,“快去看看。” “是。”宫人们领命,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抬着太后的步撵稳稳朝御花园快步走去。 太后和萧楼赶到时,慕幽正是火气冲冲地追着赫连玦跑,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停。”太后适时出声,上前制止道,“这御花园又不是给你们做赛跑场的,都给哀家过来。” 慕幽一手险些要抓到赫连玦的衣服,被这一声“停”给顿住身形,赫连玦立即躲开了,几步便来到太后面前,慕幽见了太后也慢慢走了过去。 “侯爷不是看鳄鱼么,怎么和九王爷起了争执?”太后见二人过来,随即声音和缓地出声询问。 慕幽却是闷声不语,缓缓活动着手指关节。 赫连玦闻言直接笑道,“鳄鱼有什么好看的,和某人一样丑。”话落扬起眉,满面讥笑地看向慕幽。 “我送你去喂鳄鱼。”慕幽顿时气得把拳头捏得嘎巴响,说着一手已经揪起了赫连玦的衣襟,便要伸手把他扔湖里。 赫连玦不慌不忙,仍是面带微笑,眸中满是戏谑,神情却是淡然不动,任慕幽揪着他。 “你俩消停会。”太后见状直揉着太阳穴,不胜其烦地说,“惹得哀家又要犯偏头痛。” 慕幽咬牙瞪了赫连玦片刻,忿然松开他,转身准备继续看鳄鱼。 萧楼在一旁默默无语,随意地看了几眼御花园的景致,一瞥眼间却注意到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定睛一看竟是青青。原来是她偷偷跑出了慈宁宫,也跟着来了这御花园深处的鳄鱼池,此时见无人注意正满是新奇喂鳄鱼吃的。 萧楼见状心里不免又多出一丝兴致,缓缓接近她正要悄悄打个招呼,不料正游过来吞食东西的鳄鱼一张嘴,便吓到了心里毫无防备的青青。她没想到鳄鱼的嘴有这么大,这一口吞过来险些咬到她细嫩的手指,她心下一慌顿时连连后退几步,萧楼已是手疾眼快上前扶住了她,随即露出一个优雅从容的微笑,本以为能讨个好感,却不想青青扭头一看到是他竟立即往后退去,一不留神便绊住了湖边阑干上的锁链,瞬间栽倒在湖里的沙地上了。 方才鳄鱼游来吃东西时,已经有眼尖的宫人发现,还未来得及出声告知太后,便见到小殿下已经摔倒在鳄鱼旁边,顿时吓得大呼出声,“快护驾,公主殿下有危险。” 众人纷纷面带惊惧地看着湖里的一幕,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侍卫们已来不及赶来救青青,那张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她如藕节一般脆弱的手臂。青青双目瞪着鳄鱼,脑中飞快想着如何应对却是毫无办法,正是千钧一发之时,她眼前突然一个人影一闪,接下来便看见方才正要咬向自己的鳄鱼,居然飞出三丈之外。 青青错愕地看着眼前情形,本以为自己要无奈被那只怪物当做午餐,却没料到这怪物居然被慕幽轻松一脚踢开。只是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又有四五只鳄鱼纷纷迅速游来,将慕幽与青青二人包围起来,众人又是瞬间捏了一把汗,慕幽却是若无其事三两下将几只鳄鱼踢飞。 “一边去。”慕幽蹙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几只鳄鱼,青青则在她身旁满眼崇拜看着她轻松应付。 “好,阿慕好厉害。”赫连空竟忍不住在阑干外拍手叫好。 太后见到赫连空好似把这危险的一幕,当做了戏台上的表演一般,居然兴高采烈看得起劲,她又暗自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安抚着自己突突直跳的血管,萧楼在一旁完全插不上手,面前情形他看得是目瞪口呆。 赫连玦站在湖边,面上看似淡然地看着慕幽与那几只鳄鱼缠斗,神情中却略有些复杂,眉头不自觉间微微蹙起。 慕幽这边将鳄鱼一一踢飞,转身正欲将青青带到阑干外的安全区域,此时却见起初被踢飞的那只鳄鱼,却从水里潜伏过来,瞬间灵活地跃出水面冲着慕幽与青青她们咬过来。 “小心身后。”青青立即惊叫出声,担忧的看向慕幽身后。 慕幽已经有所察觉,敏捷地侧过身来,两手掰着鳄鱼的上下颚,似是有一阵细风倏地掠过,鳄鱼便瞬间犹如被点穴一般定住了,尖利的牙齿只距离青青的小脸三寸之近。没人发现,刚刚在慕幽抓着鳄鱼的同时,有一根银针飞速刺向鳄鱼的脑袋,那银针细若秋毫如疾风扫过。 慕幽发觉鳄鱼不再挣扎,随手提着这鳄鱼尾巴,又将蠢蠢欲动的其他几只鳄鱼一脚一个全部击退,再无招架之力,最后一手提着一只鳄鱼,一手扶起青青将她带离鳄鱼池。 周围几个宫女乍一看见慕幽提着鳄鱼走来,全部吓得惊叫连连,却又被太后一个犀利严肃的眼神一瞪,全都唯唯诺诺捂紧了嘴巴。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朝宴 赫连空走过去拍了拍鳄鱼头,好奇地问她,“你要这鳄鱼干吗?给团子玩?”他以为她又想养鳄鱼了,不免对画临暗自担忧,却没想到她的回答出乎意料。 “画临身子不好,给他煲汤喝。”慕幽回答地轻松自在,众人听了他这话顿时面面相觑。 青青站在一旁,从方才的惊诧情绪中缓了过来,扭头看着那条被摔晕了的鳄鱼,突然惊讶地发现鳄鱼的两眼中央扎着一根银针。银针如此细小却能深入鳄鱼坚硬的脑袋,她揉了揉眼睛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听了方才慕幽的话,面容祥和地看向她,甚是欣慰地说,“难得你如此贴心,懂得照顾画临了。”说话间还微笑着点点头。 赫连玦淡淡一笑,接过话来,语气带着几许嘲讽地说,“不知左相那身子骨是否能受得住。”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看了慕幽一眼。 “关你什么事。”慕幽却是并未看他,直接将他的话呛了回去。 赫连玦当即微微挑眉,轻哼了一声,赫连空见状立即上前解围,缓和道,“皇叔和阿慕你俩真是其乐融融,那个我们难得一聚,不如一起去用午膳吧。” 慕幽听到要去吃饭,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随手把正处于昏迷中的鳄鱼往地上一扔,对着周围的侍卫吩咐道,“把它给我绑好了,不能让跑了。” 侍卫看了一眼慕幽毫无表情的面庞,唯唯诺诺道,“是,侯爷请放心。”嘴里虽然是毫无迟疑应承着,心里却觉得这差事很是棘手。 一众人又是跟着皇上与太后,浩浩荡荡朝着保和殿而去。 赫连空发现青青一直是秀眉微蹙,便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关心道,“青青没事吧?” “青青都快吓傻了。”青青还未搭话,却是赫连玦直接插话笑她,惹得青青一阵撇嘴。 萧楼在一旁静静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她神情可爱。正走着,青青似乎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绊到了路边花坛,险些摔倒时被萧楼手疾眼快扶着。 “殿下小心。”萧楼出声提醒她。 青青瞥了他一眼,想起方才因为而他摔倒在鳄鱼旁,脑袋一偏不去理他,接着绕开他跑到慕幽旁边。 萧楼也不在意,见她似乎心情恹恹,以为是方才受到惊吓还未缓过神来,便又试图哄她,“殿下方才围困在鳄鱼中,神态镇定鲜少有慌乱不安,比之其他女子已经很勇敢了。” “你话真多,烦不烦?”慕幽站在他俩中间,突然冷声说了句,扭头瞪了他一眼。 萧楼忍了忍没有与她争辩,再看向青青依然是对他不予理睬,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兴致,就想着找着机会如何逗逗这小公主。 保和殿外朝宫宴。 赫连空扶着太后于侧位入座,随后自己落座于殿上正中央,太后旁边挨着青青,赫连玦则居另一侧首座,旁边是慕幽的位子,而后是萧楼。 众人已是纷纷落座,慕幽看了眼自己的位子,又看看赫连玦似笑非笑的神色,对他很是反感,径自走到萧楼旁边,拿手背拍了拍萧楼的臂膀,没好气地说,“你跟我换下位子。” 萧楼自从被慕幽打成重伤就结了梁子,此时自然不会随了她意,仰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神情傲慢道,“不巧,本世子腿脚不适,坐下了就不爱动了。” “我给你腿卸了,一辈子不用动。”慕幽一看他那表情,顿时来气,掳了袖子就要抡拳头。 “住手。”太后沉声喝道,看到慕幽停下手抿嘴不语,站在位子上僵持着,轻叹一声又说,“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难得相聚,都莫要惹事,陪哀家好好用膳。” 慕幽瞪着萧楼看了片刻,又扭头看着赫连玦悠然的神情,捏了捏拳头还是无奈地放下袖子,挨着赫连玦老实坐下了。 她刚坐稳,正准备喝两口茶压压火,赫连玦这时托着下巴眼睛斜斜看她,随口问道,“侯爷那鳄鱼打算吃几顿?” 慕幽自顾自喝茶,有些爱答不理的,一杯热茶下肚发现他还看着自己,翻着白眼说了句,“不关你事。” 赫连玦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说,“只怕左相无福消受。” “反正你吃不着。”慕幽一听就来气,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自己拿起白瓷茶壶自顾又斟了一杯茶。 赫连玦闻言坐直了身子,讥笑道,“本王身体健朗,自是不必什么都拿来补。” “我给你打残,看你用不用补。”慕幽气结,当即口不择言。 赫连玦一听忽而一乐,身子往她旁边倾了一些,对她眨了下眼,戏谑道,“侯爷这么想给本王补身子,本王还真是感动。” 话落慕幽顿时瞪着他,正要拿杯子砸他,此时宫中掌司开始奉上佳肴,慕幽看着宫女将一道道精致菜点摆在面前。燕窝鸡蛋羹、鲍鱼烩珍珠菜、芙蓉蛋、鱼翅玉笋汤等摆列于桌面,她顿时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赫连空此时拿起金漆筷子,默默看了一眼慕幽,想给她夹菜却只能是望洋兴叹,画临也不在,不由担心起她能不能吃好。正是思忖间,又抬眼望去一眼,这一看不由让他双眸又眨了几下,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惊讶地发现慕幽面前的菜已经堆成了小山。 赫连玦在一旁不断给慕幽夹着菜,自己没吃几口,倒是把面前觉得好吃的几样全放在她盘子里了。慕幽皱着眉看她面前满满一盘子菜,不由郁闷道,“赫连玦你干什么?” 赫连玦笑,笑里带了几分无所谓,耸了耸肩对她说,“你又不瞎。”说话间优雅地夹起一块烤羊排,又放到她面前。 慕幽歪头看了看眼前要满出盘子的菜,嘴角轻微抽搐了下,又看了眼赫连玦只有一根青菜的盘子,双眼微眯顿时冷然道,“宫宴你也敢下毒?” 赫连玦一听恨恨咬牙,声音阴冷地说,“我要是下毒你都死了八百回了。” “看吧,你就是居心不良,老奸巨猾。”慕幽一听他这话,更加笃定道。 赫连玦气结,自顾夹起菜缓缓送入自己嘴中,边嚼着边挑眉看向慕幽,让她看清楚这菜他吃得好好的。慕幽自以为他这是挑衅自己不敢吃他夹的菜,心下告诫自己不能上当,便让侍女将她的盘子换了,自己重新咬着银筷跟他干瞪眼,气得赫连玦面色沉沉。 不一会,侍女将新盘子给慕幽换上,她拿起筷子去夹菜,刚刚夹住一块金糕,却见到赫连玦的筷子也跟着夹住金糕的另一边。 二人随即互看一眼,电光火石之间谁也不让谁,慕幽松了筷子去猛敲赫连玦白皙的手指,他立即敏捷一躲避开了,她又重新夹住那块金糕去抢,这次赫连玦却是提前闪开她的攻势,夹向了自己这边。 慕幽冷哼一声,决定自己再夹一块,没想到赫连玦拿银筷的手指方向一转,又将方才抢的那块金糕放到了她盘子里。 慕幽挑眉看着赫连玦好一会儿,恍然大悟说,“你又找机会下毒,真阴险。”说完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把金糕扔到他盘子里说,“你的毒糕,你自己吃。” “侯爷原来是想给本王夹菜,何必绕这么大弯。”赫连玦随即打趣道。 “呸,赫连玦你真不要脸。”慕幽冷声回他,神情不屑。 二人又是互相瞪视,眼神中犹如飞出道道利刃,针锋相对了好一会儿。青青在他们对面坐着,看到她二人的互动很是好奇,银铃一般的嗓音朗声问慕幽,“侯爷为什么不吃我皇叔给你夹的菜啊?” 慕幽仍是冷冷瞪着赫连玦,随口道,“他这种人夹的菜都有毒。” 赫连玦闻言,随即冷笑一声,又说,“某人就是脑子不够用,若有毒本王自己吃了为何没事,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心寒。” “你给我夹那么多菜,我还心烦呢。”慕幽哼了一声,看了看面前的菜,一肚子气只觉得没了胃口,随手捏了一颗蜜饯忿忿嚼着。 赫连玦一时结舌,端起面前茶盏独自饮茶,看她吃完一颗蜜饯又捏起一块,冷笑道,“侯爷就不怕这蜜饯也有毒?” 慕幽面色顿时一僵,仿佛如鲠在喉,将嘴里还未来及咽下的蜜饯吐了出来,食指直指他如玉的俊脸,怒吼一声,“你果然阴险,无孔不入。” 赫连玦听了她这比喻,忽而又是戏谑地一笑,“空气也是无孔不入,原来在侯爷眼里,本王像空气一样重要,不可或缺。” “你找打。”慕幽不由分说就是一拳挥过来,赫连玦却是提前察觉避开了,气得她咬牙切齿。 众人看着宴席上他俩硝烟弥漫的气氛,虽说是渲染得这大殿中热闹不已,可众人还是看得心惊胆战的,就怕万一两个人打起来。 太后见到慕幽险些一拳砸在赫连玦脑门,立即出声制止,“好了,你们消停会,让哀家安安静静用完膳。” 赫连空看着慕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也试图缓和气氛,连忙劝道,“皇叔,阿慕,这个红烧羊脑做得不错,不妨尝尝看。” 赫连玦呵呵一笑,随即便说,“羊脑确实不错,某人是该补补脑,本王心善就都留给某人吧。” “你说谁要补脑。”慕幽低喝一声,声音异常冰冷。 赫连玦却是微微一笑,淡淡说了句,“你猜。”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变数 慕幽皱眉不愿再搭理他,过了片刻看了一眼太后,发现她这时正在和青青说话,自己直接溜了出去。青青刚好看到,便借口偷偷跟着跑了出去。 “侯爷。”青青见到慕幽正慢悠悠溜达,便跑快两步追上她,上前举起从鳄鱼头上拔掉的那枚银针,疑惑地问她,“侯爷这是你扔的吗?” 慕幽奇怪地看了眼,摇摇头说,“不是,小公主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鳄鱼头上。”青青立即回她,心中若有所思却是未有答案。 “那指不定谁扔的,管他呢。”慕幽却是无所谓,不在意地说。 青青闻言淡淡哦了一声,便将银针重新收好,复又看向慕幽。 慕幽见到青青一直看着自己,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青青摇摇头未说话,慕幽不解,又是疑惑道,“那你看我干嘛?” 青青随即双眸一亮,一脸崇拜地说,“侯爷好厉害,打得我皇叔满地跑,还轻松打飞好几只鳄鱼。” 慕幽闻言随口说,“那是你皇叔欠揍,鳄鱼吧,我不打它你就被吃了。” 青青听了连连点头,又是忍不住夸她,“侯爷威武厉害,英勇无比,气概不凡……”几乎把能想到的好词都想了个遍。 慕幽听得心情愉悦,转而又对她说,“我跟你讲,那个平南王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让你皇兄赐婚,你千万别答应。” 青青听了一脸茫然,直接问她,“赐婚给谁?” “你。”慕幽随即利索回答,把青青吓得愣了半天,正要开口说话,看到不远处赫连玦迈步翩然而来。 慕幽见了当即翻了个白眼,便要抬腿离开。 “怎么侯爷见了本王就要走?”赫连玦幽幽开口,神色淡然。 慕幽直接视若无睹,脚步未停径自去往殿里找赫连空去了,青青见状也要跟着进去,赫连玦顺手拦住她,一挑眉梢神秘兮兮地问她,“慕幽跟你说什么了?” 青青还未从刚刚听到的消息中缓过情绪,心情低落无心与他攀谈,满心都在惆怅着萧楼求婚一事,便随口回了他一句,“侯爷说皇叔欠揍。” 赫连玦一听,顿时气得咬牙,修长的手指忽的揪着她头上的缎带不放,青青见状立即回神,转了下眼珠又说,“侯爷说皇叔长得好看。” 赫连玦闻言神情稍微缓和了些,手上一松随即哼了一声,不露声色地勾了下唇角,扬着下巴又问她,“真的?” 青青见他松开发带,随后却是很老实地摇摇头,快速喊了声,“假的。”话落飞快地跑远了,留下赫连玦在原地呵呵咬牙。 夜晚的九王府宁静肃穆,晚饭将过赫连玦便去了书房处理文案,大约坐下一炷香的功夫,叶深恭恭敬敬前来通报。 “王爷,平南王世子求见。” 赫连玦神色未动,笔尖在公案上标了几处,随后眼皮微抬,沉声道,“请他进来。”话落已将公案合上,码放在桌面一侧。 “王爷每日为政务宵衣旰食,可要多注重保养身体啊。”萧楼一边踱步进门,一边朗声问候,说话间提起手中一样精致的礼盒,稳妥放至桌面上,继续道,“这是本世子托人带来的千年血参,安神养血功效显著,今日特意给王爷送来。” 赫连玦淡淡看了一眼礼盒,微微勾唇笑了下,拱手道谢,“这血参百年间也难寻得一株,世子对本王如此用心,本王理应当多谢世子,恰巧王府也有不少奇珍异宝,世子若看上哪件尽管告知本王。” “王爷不必如此客气。”说话间二人已至书房软榻落座,一名侍女前来斟茶,一时茶香四溢,萧楼看了一眼杯中升起的热气,迟疑了下又说,“本世子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能略微帮个小忙,萧楼定当感激不尽。”话落立即起身,竟是对着赫连玦深深躬身行了一礼,最后半句没有以世子自称。 赫连玦连忙起身去扶,示意他坐下讲话,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下,又是客气道,“世子太过言重,你与本王二人何须如此客气,有何问题直接与本王讲来即可,若是本王能尽己力为之,定不会随意推诿。”话落是洒脱一笑。 萧楼随即不再迟疑,直接道出真正来意,“本世子今日得见金陵帝姬,其气质风华皆萦绕心间长久不能忘怀,此时前来便是想请求王爷能丛中撮合赐婚。” 赫连玦闻之挑眉,心中略有思索,不消片刻便问他,“世子你向来佻达风流,风花雪月,怎么眼下偏偏非要娶青青?” 萧楼眸中尽显真诚,“公主殿下怎可比拟寻常女子,若本世子娶得公主定当尽心呵护,还请王爷放心。” 赫连玦端起白玉茶盏,忽而笑了笑,低头轻轻吹走杯中热气,眸中显出洞悉一切的神色,声音低沉道,“本王结识世子也有些年月,所谓一见倾心的话就不必讲了,世子不妨直言。” 萧楼见状也是微微笑了下,转而视线又移向赫连玦与之对视,沉声道,“本世子若娶了公主便能名正言顺继承王位,排斥族中那个不成器的大哥的干扰,到时南疆的兵权可任凭王爷调遣,他日定能助力王爷成就霸业。”话落,他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赫连玦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阔达一笑,刻意试探道,“本王可听说,太后那边也是有意想要赐婚,怎么世子就不动心么?” 萧楼闻言却是低头笑出了声,随即又看向赫连玦,眸中神色坚定道,“历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王爷和圣上高下立见,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本世子又何必再纠结呢。” 赫连玦手里把玩着一串文玩核雕,遂想起今日青青当面说他坏话,心里顿时一阵不快,随即唇角略微倾斜,声音淡然道,“也该是时候有人管管青青了。” 萧楼闻言心中顿时一喜,随即又是对着赫连玦拱了拱手,向其保证道,“本世子定会好好善待公主。” 赫连玦微微点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又是沉声道,“本王就这么一个侄女,大衍也就这么一个公主,世子你玩乐勾栏游戏风月皆可,但若是亏待了她。”说到此处,他声音冷了几分,“本王可绝不会袖手旁观。” 萧楼立即点头,诚恳回应,“是,王爷之言定当谨记。” 永夜宫。 夜晚星河灿烂,宫中前院有一颗合欢树,冬日里天气渐冷,因被寒气所欺,那颗合欢树只剩下孤零零几片叶子摇摇欲坠。青青此时正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抬起娃娃脸看星星,不时轻蹙秀眉,不时微勾唇角,眸中光亮若星辰一般,闪烁夺目。 看到眼睛微涩,便没精打采地回了内殿,宫人们早已被她打发了去,偌大的寝殿中只留她一个人。青青心里顿时有些烦闷,仰脸看了眼头顶藻井,看着那一圈圈精美繁琐的花纹,眼睛眨了眨,随即便又转身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摆弄起机关零件。 最近她正在试验火箭内部的火药配比,准备着下一步要扩充下火箭体积,她一边摆弄零件一边皱眉思索,随后又仔细列出很多公式,最后选了几个认为合理可行的方案,就等着明天得空试验一下。 整理完那些公式,青青便回到了内殿软和舒适的大床上,被子早已经被司衾铺好,她掀起被子一角便钻了进去,被子里暖融融的很是舒服。她翻个身子从床边滚到了床中央,顿时身子一僵,她竟是猝不及防的撞进一个人怀里。青青心里一惊突突直跳,本能的身子直往后躲,吓得她慌乱之中已经滚落到地上。 青青揉着摔疼的手肘,看到床上微乱的被子被床上之人支了起来,那人便从被子中探出头来,随即便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此时那人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正盯着她看,眼角一弯眯眯笑着,眸中还有一丝狡黠。 青青看到此人愣了下,随即小巧的红唇一嘟,低呼道,“上邪你占我床干嘛?” 上邪手肘支起脑袋,侧躺着看她,方才一动身被子滑到他肩头,他另一只手顺势拉起被子又在身上裹了裹,随即对青青眨了眨眼,声音慵懒道,“睡觉呗。” “这是我的床。”青青缓缓站起来,对他皱眉。 “瞎说。”上邪立即嗔道,眸子一转,笑着说,“这是本仙儿抢的。”说话间始终是笑眯眯看她。 青青本就心情不好,此时被他一激正是气恼,便回到床上伸手去扯被子,上邪懒洋洋侧躺着,任她来扯被子却是丝毫未被拉动。上邪好笑地看着她白费劲,正发现她头上系着个蝴蝶缎带,随着她拉扯的动作晃来摇去,缎带轻飘飘舞动看在他眼里倒是觉得好玩,随即伸手捏着一边飘带一扯,一下子被他解开了。 青青一愣,头发瞬间倾泻而下,一头发丝散了下来,几缕扫过上邪凝脂般的脸侧,他微眯眯眼,却是低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手里的缎带。 “你把发带还给我。”青青又气又急,一手将头发撩到耳后,一手伸到上邪面前,手心朝上摊开来。 “不还。”上邪并不依她,修长如玉的大手轻轻拍开青青细白柔嫩的手掌,随即一个翻身越过她跳下了床。 青青立即伸手去拦他,却被他微微一侧身轻易躲开,二人便又绕圈在殿里跑。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婚嫁 “你快给我。”青青追不上他,边跑边喊他。 “你来抢呗。”上邪在她十步之外停下,转身叉腰,歪着脑袋看她,见她快要追上了便瞬间身子一闪,又跑到她五步以外。 青青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见状顿时气急,眼睛一转看到身边桌子上挂着毛笔,随手拿起一根使劲砸向上邪。 “哎呦……”上邪刚转身准备继续跑开几步,对青青没有一丝防备,冷不丁后腰被砸到,立即转身掐着腰说,“本仙儿的腰。” 青青见状掩嘴偷笑,转而瞪了他一眼说,“你活该。” 上邪见她小脸上神情嚣张,一瞬间闪到她面前瞪眼看她,抬手就要揪她头发,又是把青青吓得满殿乱跑。 上邪挑眉笑她,不慌不忙跟在她后面,突然蹦出一句,“你见了鳄鱼也没这么害怕,难道本仙儿不比鳄鱼好看?” 青青冷不丁听到他这话,立时停住,转过身来仰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掉湖里了?” 上邪随即一撇嘴,双手环胸嗯哼一声,转而故作神秘地看着她。 青青有些了然,立即从口袋里拿出根银针,看着他眼睛问,“这是你的吗?” 上邪随意瞥了一眼,哼哼唧唧说,“慕幽那个木头,满脑子就知道打鳄鱼,人都不知道跑哪了。”话中带了几分轻蔑。 “哦,上邪谢谢你啊。”青青愣愣点头道谢,说着又往口袋里翻找,随后掏出来两颗糖,对他微笑道,“给你吃糖。” 上邪随手接过,拿着两块糖剥开,一块给了青青,剩下那个扔进自己嘴里。两人随即坐在梨花轩窗前的摇摇椅上,嚼着糖块抬头望月。 “喂,小丫头。”上邪叫了青青一声,未听到回音,转头去看发现她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拿手肘戳戳她手臂,奇怪地问她,“你是不是被鳄鱼吓傻啦?” 青青摇头,眼睛仍是看着月亮,闷闷地说,“侯爷说平南王世子要求皇兄赐婚。” “给谁啊?”上邪随口问她,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我。”青青微微皱眉,吐出一个字来。 上邪一听,随即挑起凤眼,眸中有些讶异,不由笑着反问她,“你?”见她不语,他白皙的手指拈起一个兰花指,提起声调哟了一声,猛地戳了下她脑门,细细看着她说,“你多大了?” 青青脑袋略微偏了一下,却没多大反应,淡淡说,“明年及笄。” 上邪又是轻微撇了下嘴,看了她一眼后幽幽问她,“你说本仙多大?”眸中含着浅浅的笑。 青青闻言定睛看他,思索间长长嗯了一声,又歪头想了下才说,“你应该比我皇兄大几岁。”说着还伸出两根细嫩白皙的手指,边比划着边猜想说,“二十五?” 不想她话音刚落,上邪立即整张脸一黑,便要抬手去揪她头发,吓得他连忙捂着脑袋改口道,“十八,最多十八。” 上邪随即放下手,两手拽着她那蝴蝶发带,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若嫁人了可不好玩。” 青青一听娃娃脸瞬间一蔫,兴致缺缺地说,“我要是嫁给那个坏世子,就要跟他去南疆,再也回不来金陵了。”语气中满是惆怅。 上邪啧了一声,看着月亮眯眼说,“南疆啊,呵。”说话间又是低低笑了一声。 青青看着他突然莫测的表情,不解地问道,“南疆怎么了? 上邪扭头对她一笑,仿若春桃盛开宜人心神,然后挑眉道,“五毒祖师门就在南疆,到时候照样找你玩。” 谁知青青听了,小脸又是一垮,立即嘟囔道,“那我不嫁了。” 上邪闻言便又要掐她,露出一副凶狠表情,吓得青青立马跳下摇椅就跑。 “你怎么变脸这么快,吓人。”青青说话间脖子缩了缩。 “胡说,本仙儿是天姿国色,怎么样都好看。”上邪说着便已闪身到她跟前,伸手就要提她衣服后领。 青青脚下立即加快脚步,突然一转弯跑到屏风后面,随手抱起一盒天山雪莲往上邪身上砸去。 “哟,省的我拿了。”上邪全数接住,对青青露出一个魅惑地笑来,转而单手掐腰认真问她,“你真要嫁人呀?” “不。”青青立即否定,眼睛看向她那堆机关零件说,“我嫁人了就没法再造火箭了。” 上邪闻言嘴角倾斜,修长的手指突然指向她后面说,“火箭。” 青青迷茫地转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又转回来问他,“哪有火箭影子?”不料待她转回头来看,哪里还有半个上邪的影子,他已是悄然离去。 此时殿外有宫女寻声赶来,面色惊慌地进殿,看到青青呆立在殿中,赶紧上前查看。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奴婢方才听到动静猜料恐有刺客闯入,不知道是否救驾来迟,公主可有哪里伤着?”几个宫女纷纷跟过来,一起检查青青是否受伤。 “哪有什么刺客,你们肯定听错了,都下去吧。”青青淡淡说着,摆摆手打发她们离去。 宫女们见公主好好的,并无一丁点异样,便也安心退下。 午后,阳光正是温和,从窗口透过来铺洒在地面上,照得满室清朗。画临此时正静静待在房中,安养身体,看了此时天色,虽刚过午后,却已是惦念起慕幽来,不由担心她与皇上相聚得如何。想到此处,心里又莫名有些空落,摇摇头不再多想,准备到床上歇息一会。 “相爷……”画临还未起身,便见着一名侍女慌慌张张跑来,见着他颤着身子行了一礼,吞吞吐吐道,“侯爷她……回……回来了。” 画临见到侍女神色慌乱,说话结结巴巴,心里猛地一紧,心知又出事了,立即撑起身子说,“人呢?” 侍女随即颤颤巍巍伸手朝门外指去,画临不再等她开口,心中一急便跨出门去,刚走到门口便一眼撞见慕幽神采奕奕走来。 “呃。”画临愣了下,见慕幽英眉舒展神情缓和,心里稍微放松下来,缓缓出声问她,“夫人这是去打猎了?” “从御花园湖里拖来的。”慕幽手里提着那条五尺长的鳄鱼,语气轻松道,“你身子不好,让厨房炖了补身子。”说完便随手将那鳄鱼往院里空地上一扔。 画临面色温和,心间仿佛被头顶暖阳照了个透彻,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她看。 慕幽随即抬手招呼府里侍卫,又指着地上的鳄鱼,朗声吩咐,“把它拖到厨房里。” 话落拍了拍手,等着侍卫们领命动手。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却不敢过多迟疑,最终几个人战战兢兢托着鳄鱼身子,总算是勉强给抬走了。 慕幽见状便要转过身离开,画临见了眸光微动,立即喊她,“夫人要去哪儿。” “我洗个澡。”慕幽看向他,随口回答,见他微微点了下头,她便继续迈开步子转身走了。 画临裹了下身上的狐皮大氅,嘴角微扬,缓步回了屋内。走到桌边抽出书简,翻开来看,静心等着。 没过一会,慕幽已经洗完澡香喷喷回房,下意识朝床上看去,见着画临不在略微一愣。 “夫人洗好了。”画临淡淡的声音传来,慕幽转身看过去,便见着他坐在书桌前,此时眸色温和正看着自己。 “你身子觉得好点了没?”慕幽随即走过去问他。 “唐姑娘的药很是有效,仁者医心。”画临低头继续看书。 慕幽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着,“那就好。” 画临眼睛看着书简,缓声问她,“太后身体可好?” “好。”慕幽淡淡应着,朝着房里扫了一眼,接着就问他,“画临有没有好吃的?” 画临讶然,抬头看向她问,“夫人中午不是在宫里用膳?” 谁知慕幽一听就来气,皱着眉说,“没吃,都被赫连玦气饱了。” “哦。”画临闻言沉沉应了声,似是无意地问她,“九王爷去了么?” 慕幽老实回他,“萧楼也去了,还有小公主。”说话间又自顾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画临随即命人拿些糕点过来,起身去到慕幽身边坐下,沉默片刻又问她,“夫人怎么不在宫宴上吃点?” 慕幽闻言挑眉,随即眸子微微眯起,捏起一块马蹄糕说,“赫连玦图谋不轨给我夹了很多菜,估计都有毒,所以不能吃。”话落将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吃着。 画临听了她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慕幽目光全放在马蹄糕上,自是没有看到,只听到他声音波澜不惊地说,“夫人能有戒心自是好的。”话落,便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 慕幽又吃了几个糯米团子,画临就在一旁守着她,安静地看她吃着,她吃了一会儿总觉得被他盯着怪怪的,想了一下便将手中的糯米团子递到他眼前,问他,“你吃吗?” “暂且不饿。”画临看着她眼睛,声音温和。 “那你看我干嘛。”慕幽微微皱眉,将糯米团子放进嘴里。 画临微笑,柔声道,“难道看自己夫人不行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团子战鳄鱼 慕幽听了便撇撇嘴,很是实在地说,“你看我还不如自己看镜子呢。”话落继续低头吃东西。 画临哑然失笑,仍是默默看她。这时有侍女突然急匆匆走来,慌张来报。 “相爷、侯爷,团子和鳄鱼打起来了,奴婢们不知如何是好,那……” “哈?”慕幽讶异间一声惊叹,不等侍女说完便飞速起身要走,“我这就去看看。” 画临也是立即起身,便要跟她一同前去,慕幽伸手拦他,沉声说,“画临你不能去,吓着你怎么办。” 画临一听顿时无语,摇头笑着说,“团子和鳄鱼怎么能吓到为夫。” 却见慕幽嗯哼一声,表情无赖地伸出她纤长的手来,画临随即便明了,往她手心里放了块糖,慕幽拿到糖当即一阵风似的走了。画临看了眼她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迈步跟上。 慕幽来到厨房,便发现原本捆着鳄鱼的绳子已经被它挣开,团子目光恶狠狠地看着鳄鱼,不时地嗷嗷吼叫,左右开攻与它斗来斗去。 虽说鳄鱼紧距离攻击十分凶猛,不过团子双目紧盯着不放全神戒备,每一次都灵敏地躲开了攻击,不多一会时间,厨房的地面上已经被这两个家伙给弄的一地狼藉。周围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插手。 慕幽定睛观察情况,看到团子忽的扑到鳄鱼背上,张嘴就对着它背脊咬去,却不知鳄鱼皮厚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鳄鱼尾巴一甩便将团子给甩下去。慕幽看得心疼,立即一脚踹去将鳄鱼踢开,团子见状又是威风起来,嗖的一下又扑了过去咬鳄鱼,结果正巧被鳄鱼一甩尾巴又拍到了一边。 慕幽见状径自上前,动作极快地拽起鳄鱼尾巴,鳄鱼身子一扭便要张开血盆大口吞咬她手臂,只见她猛然朝鳄鱼下颚狠捶一拳,拽着它尾巴的手奋力朝地上一甩,鳄鱼便摔在地面。她丝毫未有停顿,紧接着又是一脚踩住鳄鱼头顶,三两下便拿起绳子将它的上下颚拴住,那鳄鱼身子不停扭动,却是无力再将绳子挣开了。 众人纷纷看得目瞪口呆,皆是心有余悸在远处愣愣站着,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侯爷真厉害。”厨娘不禁赞叹出声。 “侯爷真是神武威风。”侍女也在一旁称赞感叹。 一时间,侍卫、仆人们也都纷纷拍手叫好,高呼声此起彼伏。画临看着方才惊险的一幕,却是不由皱了皱眉,他面上虽然并未有过多表情,内心却是如卷起波涛万丈难以平复,立即上前握住慕幽的手仔细查看是否受伤。 慕幽抽回手,面色平淡地说,“没事。”话落对着厨娘摆了摆手,又指着鳄鱼吩咐道,“把它煮了。” 厨娘闻言愣住,看了看鳄鱼发亮的眼珠子,又瞧了一眼砧板上那把明亮的菜刀,喉咙咽了咽迟疑道,“这……侯爷,那么大个怪物,该怎么下刀啊。” 慕幽随即把厨房扫视了一圈,蹙眉抿了下嘴,接着转身对侍卫喊了句,“把我偃月刀拿来。” 侍卫领命立即便去,不久就将大刀抗来,众人瞪大眼看着慕幽双手轻松握刀,朝着鳄鱼咔咔几下便给它劈成几块,仿佛只在一瞬间完成,鳄鱼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随后慕幽将大刀抛给侍卫,叮嘱道,“擦干净。” 话落拍了拍手便和画临一同回房了,厨房里厨娘及仆从们立即去收拾鳄鱼肉,厨娘已是想好将这些肉块做出几样不同的菜式。 走在回廊的路上,慕幽一路似有所想,画临便在她旁边安静陪着。刚回到房间,慕幽突然一板正经看向画临,沉思道,“我发现个事情。” 画临看着她略显严肃地神情,微微扯了下嘴角,缓声问她,“什么事?” 慕幽扬起下巴,微微点着头分析道,“这个脸皮厚真是有好处。你看团子,牙再厉害也抵不过鳄鱼皮厚。”说到此处眉头微蹙,转而又说,“就跟赫连玦那厚颜无耻的一样。” 画临望着慕幽沉默不语,慕幽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是他哪里又不舒服了,抬手碰了下他额头问,“怎么了?” 画临淡淡微笑了下,握住她手轻声道,“没事,可能是方才走路有些累了。”转而轻微皱了下眉毛,又说,“夫人你以后不要惹九王爷了。” 慕幽听罢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过书桌上的白玉镇纸,放在手里把玩,然后忿忿说,“我没惹他,是他惹我。” 画临看了眼她的神情,又是柔声道,“我知道,只是九王爷居心叵测,我不希望夫人和他有过多牵扯。” 慕幽闻言不由撇撇嘴,满心不悦地哼了一声,直言道,“谁愿意和他有牵扯,明明是他挑事。” 画临默默轻叹,随即墨色的眸子盯着慕幽,表情很是认真道,“夫人以后不要和九王爷单独相处了,在一同时若他有所刁难,我自会帮夫人推诿回去。”话落仍是紧紧盯着她,视线没有一分一毫移动,就像是他不这么看着,她就会突然不见一般。 慕幽淡淡哦了一声,她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略微有些不自在,视线往一旁稍微移开一些,总觉得他神情哪里有点怪怪的。她微微蹙眉,正想扭过身子打算看窗外风景,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却见画临伸手过来轻轻揽住她肩膀,身子略微一沉将她抱住。 慕幽愣了下,想起刚进屋时他好像说过有点累,担心他晕过去便一动不动任他双臂环在自己肩上,试探着问了句,“画临你怎么了?” “想夫人了。”画临淡淡说,声音轻得像冬日里呵出的热气,却是字字沉入心间。 慕幽听了后觉得奇怪,心想着他莫不是又病糊涂了,蹙眉不解道,“我才去宫里多久。” 画临仍是轻声道,“不论长短,见不着夫人总是心里想念。”说完闭了闭眼,再睁开眸中却是微红,片刻便又是清净明朗。 慕幽似是恍然大悟,略微思索道,“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画临闻言无奈叹了口气,缓缓松开她,嘴角显出一个轻浅的笑,不甚明显,实在是对慕幽的文化素养深感忧虑。 慕幽发觉他神色有些不对,随即哼了一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画临微笑,语气温和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夫人说的对。” 慕幽不信他,狐疑地看着他嘴角的浅笑,断定道,“你又骗我,我都看出来了。” 画临笑意深了一些,缓声对她说,“夫人有空多看点书。” “不看。”慕幽直接拒绝,撇着嘴说,“让我看书头都大了。”话音一落便准备抬脚开溜。 画临及时察觉到她心思,立即扯着她袖子柔声道,“好,不看,夫人别走。” 慕幽见状挑眉看他,疑惑道,“还有事吗?” 画临看着她勾了勾唇角,语气轻缓,“你陪陪我。” 慕幽愣愣哦了一声,身子随即一软便舒舒服服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着画临看书。 “来人。”画临摊开书简,瞥了一眼慕幽状似无聊的样子,朗声对着门外喊道。 一串脚步声传来,侍女进来静静候着,画临想了下便吩咐道,“挑几样干果蜜饯,另外去厨房取些刚出的糕点。” “青梅、龙眼干、杏仁、罗汉果,我记得今天厨房有豌豆黄和绿豆糕,这两样别漏了,其他随便再挑几样。”慕幽坐起身子,立即着重点了几样。 “是。”侍女用心地听完,便立即出门去取。 画临笑着问她,“夫人又饿了?” “不是你叫人拿吃的吗?”慕幽状似无辜,说完继续趴在桌子上,拿过白玉镇纸又开始把玩着。 画临摇头笑了笑,低头看书。不多时,侍女便稳妥地把慕幽点的几样干果点心端来了,还带了核桃、海棠干果、玫瑰酥,还很是周到地加了一样山楂糕。 画临淡淡看了一眼,正是有些担忧慕幽的食量,却见她随手拍着杏仁罗汉果,分给画临一半,他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干果,会心一笑。 午后,唐隐在房里休息了一会,醒来便坐到窗前开始制作暗器。 “汤姑娘,您快来看看,相爷的汤药出了点问题。”唐隐刚拿起暗器零件琢磨着,就听到门口有侍女急匆匆来通报。 唐隐听那侍女说完,便是一刻不停随着侍女去了厨房,刚走至门口便见到厨娘正是掐着腰,一脸怒气地指着一旁的一个家丁数落着。 “相爷的方子你也敢弄错,阿城你还想不想在相府里待了?”厨娘说着又是满面愁容看向灶台,那火上正熬着一锅汤药。 唐隐看了一眼那个叫阿城的家丁,只见这人满面刀疤有些可怖,此时却是抵着头沉默不语,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厨娘发现唐隐来了,连忙拿过药方给她看,点着方子心急地说,“汤姑娘你看看,你这方子上明明写着是决明子三两,白芍五两,结果他倒好,直接弄倒了,还私自加了一味白芷,你说这不是害我们相爷嘛。”厨娘说着又看向阿城,不禁又无奈地指了指他说,“本来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做事情这么不用心,这样还怎么敢用你。” 唐隐微微皱眉思索,推敲着厨娘刚刚念叨的方子,顿时豁然开朗,随即对厨娘浅浅一笑说,“阿城没错。”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阿城 “没错?”厨娘见状有些愣住,随即摇摇头说,“我知道汤姑娘你心善,但是不能看他可怜就算作他没错,相爷的药可不能马虎。” 唐隐也缓缓摇了摇头,继而语气温和地向她解释道,“白芍性太寒凉,决明子清肝明目,性相对温和,而白芷有祛风寒,活血排脓的功效,这个方子确实比我之前开的要好,相爷的身体这几日情况有所好转,正好可以调节用这个养生。” 厨娘听了她的话,与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摆摆手说,“大家都去忙吧。”看着众人各忙各的,不禁又嘀咕说,“这阿城是真会医术啊,还以为他之前都是瞎编的。” 唐隐将她的话听在耳中,重新看向阿城,没想到他此时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时唐隐微微愣了下,阿城却是冷冷地不再看她,唐隐想起方才大家对他的误会,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阿城仍然是不看她,依旧冷着脸不说话,直接转过身去到一旁配药,丝毫不搭理唐隐。 这时厨娘也有些抱歉地走到他面前,缓声道,“阿城,是我刚才错怪你了,别放在心上啊,我也是着急的。” 阿城听了却是侧了下身头扭到一边,轻微摆了下手便继续配药,几乎连头都未抬,厨娘也不在意,准备去忙自己的。 厨娘刚一转过身,便看到唐隐面色困惑看着阿城,厨娘大概是想到了唐隐在想什么,便上前语气惋惜地对她说,“阿城是个哑巴,而且他性情冰冷不跟人来往,平时大家也都很少愿意和他说话。” 唐隐闻言微微点头,再次看向阿城,心里略微有些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方子出错,才导致大家错怪了阿城,伤了他的自尊。 于是她心情有些低落地走出厨房,回了自己房间。本想坐下来继续制作暗器,拿起零件却不禁又想起阿城布满刀疤的脸,总是难以静下心来。下午她思量许久,才决定趁着晚上厨房空旷无人时找到他。 唐隐走到厨房,看见阿城独自一人正在煎药,她走过去喊了他一声,声音温和地说,“今天的事都是由于我的疏忽,害大家都错怪你,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阿城闻言缓缓转身,冷冷看了她一眼,便又转过身去,拿起汤匙将浮在汤面的药渣舀出来。过了片刻发现她还在他旁边站着,眼神余光朝她那里瞥了一眼,随后又盯着煎药的砂锅,看不出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在观察汤药,或者是等她出声。 唐隐见他仍是神情冷淡,抿了抿唇随即微笑道,“我听说你的哑疾是后天所得,我觉得应该是可以修复,我可以帮你把脉医治。”说话间,她轻轻拉起阿城的手腕,指腹按在他手腕的动脉上,医者眼中并无男女之别,所以唐隐也就没顾忌什么,一心想弥补今日的疏忽。 阿城听到她的话便又转身去看她,看着她娇俏清丽的面庞近在咫尺,微微有些愣神,眸光略微闪烁间忽然想起什么,猛然将唐隐纤细的手指甩开,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唐隐原本正准备聚精会神为他诊脉,猝不及防间被他反手甩开,白皙的手背便在一瞬间擦过砂锅,碰撞见间渐出些汤汁,滚烫的汤汁便洒在她手背上。 “嘶……”唐隐立马缩回手,疼痛间轻呼出声,再低头一看,手背上已是红了一片。 阿城见状略微迟疑,却是皱了皱眉闪身跑出了厨房。 次日,天气还算清朗,时有微微的凉风浅浅吹过,不至冰冷却是使人神志清爽。唐隐坐在小亭子中制作机关,眼前的孔雀翎已经基本改造好,只是多少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再做修整。 正是全神贯注地制作中,余光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影,接着面前就多了一盒药膏。唐隐错愕地抬头,扭头便看到阿城正看着她,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只是眸中似乎多了几分柔和。 见到唐隐看向自己,阿城半阖着眼皮,冷着脸不再看她。唐隐接过他手中的药膏,微微颌首,面上略有歉意说,“昨天是我太过自作主张了,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阿城回以沉默,却是淡漠地看向石桌上的暗器。 唐隐见状以为是他对这个好奇,便毫无戒心地给他解释说,“这是我重新设计的暗器内格。” 阿城闻言没有什么表情,继续盯着孔雀翎看,过了一会忽然伸手对她比了个九的手势。 唐隐瞬间眸中一亮,惊讶道,“你看出九基了吗?” 阿城闻言冷静地点了下头,唐隐便看着他微笑道,“阿城你很聪明。” 唐隐说完似乎见到他嘴角稍微动了下,却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唐隐便以为他可能是对这暗器有兴趣,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便又继续耐心地解释给他听,“这个暗器叫孔雀翎,九基是我从七基扩充的,七七为四九,九九归八一,变化万重千样,威力也是扩展了很多倍。” 阿城听完略微愣了下,面色似是有些疑惑,唐隐见了迟疑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阿城闻言摇摇头,表情缓和下来,却是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 唐隐看向他轻轻微笑,似是怕他误会,又对他解释道,“我不是用它来随便杀人的,只是为了必要时对付敌人。” 阿城默然不语,面容上毫无表情,只是眼睛微微眯了下,只听着唐隐又说,“你心思简单可能不会知道,其实外面的世界有很多恶人,他们面目丑陋凶狠,不得不防的。”说到此处,突然哦了一声,又立即说,“我不是说长相,人的长相只是一张脸而已,美丑又有何区别呢?华而不实,美则美矣,你这样心思淳朴善良的人,比他们好太多了。” 阿城听完她的话,未做任何表示,旋即指了指他自己的手背,又指了指唐隐,唐隐见状立刻会意,便取出药膏往自己手上涂抹,并对他感谢地笑笑说,“这个很好用,很适合治疗烫伤,谢谢你阿城。” 阿城只是点点头,旋即离开。 夜晚,相府寂静无声,却是微微起了风,凉风透过窗子吹进房间。慕幽正准备休息,外衣脱了一半见到窗户开了,便过去关窗,画临见了直接早她一步过去将窗户关紧。 画临看了一眼慕幽半搭在身上的外衣,笑着说,“夫人快上床吧,别凉着。” 慕幽意识困乏,淡淡哦了一声,便将外衣随手褪下,走到床边拉起被子便钻了进去,靠着墙边躺下了。 画临随即也将外衣褪了,熄灯上床。躺到床上后忽然想起一事,便轻轻伸手拉了下慕幽的被子,缓声对她说,“夫人,不多几日便是春祭大典了。” “嗯。”慕幽淡淡应着,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画临看到慕幽转过身来,继续道,“到时不止有衡门掌门前来主持,还有……” 慕幽闻言睁开双眼,忽然来了一丝精神,挑眉打断他的话,“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挺厉害的人?” 画临看着她饶有兴致的神情,皱眉嘱咐道,“衡门掌门万斯年修为深厚,性情刚正不阿十分注重礼法,夫人切记到时不可冲动惹事。” 慕幽沉默不语,心里并不在意他的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点点头随意哦了一声,便又觉得有些意识不清开始打瞌睡,随即又翻个身子说,“我困了。” 画临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说,“夫人越来越懒了。” 慕幽闭着眼睛闷声道,“我想睡。” 画临也不再勉强她,便又给她盖好被子,将被角掖好。他伸手过来时,慕幽吸了下鼻子,便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遂又睁开眼睛问他,“画临你身上熏了什么香,很好闻。” 画临看着她缓声道,“是迦南香骨配山茶素菊。” “哦,困。”慕幽淡淡嘟囔一声,便又倒头睡了过去。 画临缓缓笑了笑,静静看着她睡着,等到她睡熟了,他悄然伸过手臂轻手搂住她肩膀,细细看着她的脸,忍不住抬手极轻地点了点她柔软的嘴唇,然后情不自禁地浅笑。 慕幽睡梦中似是感觉到一丝动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便正巧躺进画临怀里,他心口忽然快速跳了几拍,看向她安详淡静的睡颜,他唇瓣细微动了下,迟疑了下便帮她再度掖好被子。 画临安静地看着慕幽在他怀里安稳睡着,没有再惊扰她,心里莫名觉得温暖踏实,又像是化开了满心的蜜糖,充满了甜甜的味道,最终心满意足地睡下。 清早,慕幽似梦似醒间觉得香气扑鼻,梦里像是躺在花草丛中,她轻轻嗅了两下,唇角轻微上扬,随之缓缓睁开眼睛。她发现眼前白蒙蒙一片,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画临怀里,心里不免有些惊疑,想起他身子不好,硬是忍住把他推到床下的冲动,自己翻身滚到墙角,看着墙壁发呆。 画临见状轻轻扯了下她的被角,耐心给她解释,神情和缓地说,“夫人不必介怀,夫妻同床共枕实属正常,如此情谊才会融洽,夫人习惯了就好。” 慕幽刚醒来本就头脑转不过弯来,此时看着墙壁更是头脑昏沉,听他说了一大通便觉得像念经,但好像又有些道理,横竖画临都是比她懂得多,他说得应该是对的吧,便也没再去追究。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弹弓遗物 慕幽淡淡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便翻身起来下床,画临见她情绪不高也不再多说,二人一番洗漱之后便一同去吃早饭。 用餐时,慕幽突然想起唐隐最近还在改造孔雀翎,一时兴致大起便好奇地问她,“唐隐你这次改装后的孔雀翎,有把握对付苏遗吗?” 唐隐刚盛了一碗蛋羹,听了她的话便坚定地点点头,语气肯定道,“应该可以。”说话间搅了下碗里的蛋羹,继续道,“苏遗虽然身手敏捷迅疾,但是他前提并不知晓九基孔雀翎的运作程序,所以用于对付他的话该是没有问题。” “厉害。”慕幽夹起画临放到她盘子里的菜,放到嘴里嚼着,刚咽下又是感叹道,“孔雀翎这么难的东西,你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脑子好使就是好,像我就不行。” 唐隐听她这么说,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即安慰她,“侯爷这等武学奇才,自然不必理会这些琐碎事情。” 画临又给慕幽夹了一块野山菌,柔声道,“夫人不必妄自菲薄,有空可以跟为夫学学知识。” “呃。”慕幽拿着筷子顿了下,兴致不高地说,“不了。” 画临见状,慢慢悠悠说,“夫人是拍了?” 慕幽被这句话一激,把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扬着下巴说,“天底下还没有让我怕的东西,不就是几本书嘛。” 画临闻言暗自笑了,随即沉声道,“那好,饭后夫人随我一同看书吧。” 慕幽看了一眼画临一板正经的表情,撇撇嘴不再说话,自顾自埋头扒饭。不过一会时间,她已经吃饱喝足,正是起身要走,画临不紧不慢对她说,“夫人与我一起去书房吧。” 慕幽抿嘴,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率先往书房走。画临勾了勾唇角,便走快几步跟上,一手牵着她手腕带她一同去了书房。 画临从书架上给慕幽挑了几本书,便与她挨着坐到书案旁阅览。慕幽看着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仪礼》,不住地皱眉,随手又翻了其他几本,果然还有《周礼》、《礼记》。 “这不是‘三礼’么?”慕幽随手将书本仍在桌上,顿时觉得头大。 画临刚吩咐完侍女准备些干果蜜饯,听到慕幽的话,转身笑了笑说,“下面还有一本《盘庚》,夫人若是‘三礼’看累了,可以读一读这个。” “我哪个看着都累。”慕幽瞪着那几本书,顿时觉得头大,“一本我都看不完,你还拿这么多。” 画临摇头拿起那本仪礼,柔声道,“夫人先看这个。” “以前国子监的时候不是学过?”慕幽随口便说,不情不愿地坐下,把另外几本书摞起来,手臂搭在上面趴着。 画临闻言面色无波,缓缓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夫人确定当时自己有学过?不知夫人可还记得第一章讲的什么?” “呃,复习一下也不是不行。”慕幽从画临手里拿回那本《仪礼》,低头装模作样地翻开看,嘴角略微抖了抖,她哪里会记得讲了什么,当时学的时候她压根就没看过。 画临默然看了她片刻,自己便坐在她旁边静静看书,慕幽看着上面印刷工整的文字,低着头表情苦不堪言,稍微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下居然答应看书,当时应该脸皮厚点不接话得了。慕幽皱眉趴在桌子上,一页也没有看进去,倒是险些要睡着了。 侍女端来两盘蜜饯点心的时候,慕幽正是昏昏入睡,便丝毫没有察觉。画临看完一卷书以后,发现旁边的盘子里放的食物分毫未动,随即有些惊讶便扭头去看她,这一看不由让他叹了口气,转而拿了一颗蜜枣直接放在了慕幽嘴里。 慕幽迷糊间发觉嘴中一丝甜味,嚼了几下顿时来了精神,便坐起身子找吃的,正看见画临板着脸看着她,她便装作看不见径自去拿吃的。 画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伸向蜜饯盘子,直接伸手给她截了回来,语气略微严肃说,“夫人看了多少?” “一页。”慕幽瞥了一眼桌上的书,想也不想便说,说完发现画临面前的书已经收起一卷了,便装作无意地一扫掌风将书本又翻过两页,改口道,“不对,三页。” 画临自知她是在敷衍,却并未深究,苦口婆心劝她,“夫人这个心性需要磨合,不能半途而废。” “嗯,好。”慕幽随口答了句,怕画临再长篇大论便继续敷衍他,想了下又说,“我看书就困,我吃块梅子就不困了。” 慕幽说着又迅速伸手抓了一把梅子蜜枣,扭过头去边吃边看。画临见她肯老实看书,便也不再多说,继续看自己的。 慕幽手里的蜜饯果子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眼前的书还是横竖看不进去,把《仪礼》偷偷推到一旁,又抽出《盘庚》来看,本以为是讲历史故事的,没想到全是长篇大论,还是看不进去一段。 “这人怎么话这么多。”慕幽不由嘀咕一声,随手又去拿点心。 画临听了转过头来看她,见了一眼她此时正看的书本,随口问她,“夫人方才将‘仪礼’读完了?” 慕幽闻言皱了皱眉,顿时懊恼自己没事干嘛嘀咕,却是沉默不语,准备将一块红豆糕放进嘴里,却又被画临半路截走了。慕幽哭着脸看了一眼书本,又无奈喊了声画临的名字,画临知道她是想打混不读书,便对她的声音置若罔闻,慕幽见状又喊了一遍,画临继续装作听不见。 慕幽于是哼了一声,索性就决定不看了,便起身准备开溜。画临见状立即起身握住她的纤细玉手,将她重新牵到书桌前坐好。 “画临你看书就看,干嘛要拉上我。”慕幽不情愿地嘀咕着,说话间重新拿起盘子里的红豆糕,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顿时使她心情舒畅不少。 画临见她不闹脾气,也不再多管她,缓声道,“想让夫人陪我。” 慕幽撇撇嘴,随即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前,边嚼着红豆糕边说,“画临你是不是怕我出去惹事,所以才要看住我,而且还让我看仪礼这种书。” 画临对她温和地微笑,柔声夸赞,“夫人聪慧。” “聪慧你个大头鬼。”慕幽瞪他一眼,闷声说,“我想出去玩。” “过几日不迟。”画临仍是柔声回道。 慕幽不解,语气带着不满说,“我之前出去你也不管。” “之前是之前。”画临微笑着说,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耐心解释,“春祭大典临近,万国来朝,卫国,西域,南疆,东瀛,高丽,大衍诸多附属国的君王史臣,都会在这几日陆陆续续到达,夫人上街游玩为夫怕又和上次世子那般出事。” 慕幽听完面色一垮,闷闷说,“画临我何时能和你一样这么优秀?” 画临自知她心里不畅快,轻柔地笑着拿毛笔点点她脑袋,温和道,“夫人只要想,刻苦学习还是可以的。” 慕幽听他说完,又想起他身体还没痊愈,心里也有些放心不下,最后切了一声便放弃了出去玩的念头,老实守在他旁边。待了片刻实在觉得无聊,便去向唐隐要来了几个机关暗器倒腾着玩。 这会儿玩起一个机关蛇,这蛇虽然是木制的,重要部位由铜片固定,关节也是用的铜制齿轮,内部结构细致精巧,运动起来也很是灵敏。 慕幽觉得这个很有意思,便来回捣鼓着玩,试着让机关蛇从地上往桌子上面爬,突然一个不小心,飕飗一声蹿到了画临的书上,画临正低头看书,见此便默默拿下,径自没收。 “你给我。”慕幽见状不依,扯了扯他袖子。 画临却是板板整整坐着,装聋作哑不给。 慕幽顿时气得磨牙,脑中突然一个激灵瞬间记起一件事来,又是扯了下他袖子问,“我当年在国子监时,你没收过我的弹弓,哪呢?” 画临一听当即结舌,笑着说,“这都多少年的事了,夫人怎么还记得?” “我可宝贝我那个弹弓了。”慕幽神情惋惜地说,“结果偏偏让你给没收了。” 画临哑然失笑,随即柔和一笑,“夫人的弹弓我一直收着,只不过有些忘了。” 慕幽一听顿时双眸一亮,连忙问他,“在哪儿?” 画临却是故意不告诉她,有些耍赖地与她谈起条件,“夫人你喊为夫一声,为夫就给你。”话落却是不由浅笑着,等她唤他一声。 “画临。”慕幽很是干脆地喊他。 画临轻轻摇头,对她柔声道,“喊一声夫君。” 慕幽闻言立即变脸,瞪着他说,“夫君你个大头鬼。”话落就要踢椅子离开。 画临见状慌忙拉住她手,立即说,“好,我带夫人去看。” 慕幽盯着他看了一眼,有些纳闷地撇撇嘴说,“画临你天天这样夫人夫人的喊着,不嫌腻么?” 画临不由莞尔,凝视她双眸随心而说,“心有所想,自然就习惯了。” 慕幽听了只是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默然不语,跟着他来到相府的收藏室。一进门入眼的便是一幅幅字画真迹,里间放着个古董梨木屏风,雕刻着秀丽山河,旁边架子上是各类玉雕、文玩、瓷器等等,慕幽看得眼花缭乱,跟着画临走到里面,见他从柜子中拿出个锦盒递给她。 接过锦盒,慕幽打开一看,果真是自己当年常用的弹弓,摩挲了一小会儿便眯着眼砰的弹了一下,画临见状立即担心地提醒她,“别弹着手,这个太危险了。” 慕幽将弹弓收起来,很是欣喜说,“等过几天我去给你打几只大鹅来补补。” 画临听了轻柔地笑笑,缓声道,“劳夫人挂心了。” 说话间,两人缓缓走出收藏室,又是回了书房。慕幽便重新拿出弹弓来,一门心思摆弄着将弹弓修补妥当,画临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两人谁也不影响谁,相处倒是融洽。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卫王岑渊 万国来仪共迎春祭,皇宫内外忙得不可开交。金陵大街上道路两旁格外整洁,小孩们天天往城门口转悠,等着看各国使臣来访,见识诸国着装阵仗。 午后赫连空埋头在书案中,正忙着处理诸国通关文牒,小喜公公缓缓进来。 他对着赫连空躬身作揖,随即细声细语道,“皇上,卫王岑渊已经进京了,暂居于宫外驿馆,礼部已经将其安置妥当。” 赫连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抬眸看向小喜公公,有些诧异道,“卫王这么快就到了,以前不都是最后压轴么。” 小喜公公微微颌首,缓声提醒道,“皇上,按照惯例今日应该召见了。” 赫连空稍微皱了皱眉,缓缓点头迟疑道,“这个卫王不好对付。” 小喜公公立即对着赫连空又是躬身做了个揖,腔调高了几分说,“卫国只是大衍的属国,皇上才是君临天下,可不能失了气场。” 赫连空重重嗯了一声。 宫门口,魏宜正在给锦衣卫布置任务,忽然听闻一声不大不小的轰隆声响,奇怪中视线朝着声源寻去,便发现皇宫内一角,空中升起一团火光,不禁眉头皱了皱眉。 他抽出几名侍卫前去查看,便径自去找赫连空前去禀报。 赫连空正和小喜公公说话间,魏宜疾步从殿外赶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沉声通报,“禀报皇上,皇宫内一处角落爆炸失火,臣怀疑是有外国使臣图谋不轨。” 赫连空闻言神色一变,紧皱眉头立即出声,“快查。” 魏宜叩首领旨,随即又提议道,“皇宫内院也应当严查。” 赫连空皱眉不解,不由疑惑道,“外国使臣都住在驿馆中,宫中皆是妃嫔,手无寸铁之力,就免了吧。” “临近春祭大典,时期特殊。此时宫中有所异动,臣担忧有人借机与外界串通报信。”魏宜说话间又瞥了一眼小喜公公。 小喜公公领悟,立即哎哟一声,尖声说,“这可是除去卫王以正威严的好机会。” “呃……”赫连空略有迟疑,微微思索着。 魏宜见状又是严肃地说,“臣已调查多日,宫中有位丽嫔娘娘,是卫国人。”说到此处,他便噤声不语,低头候着。 赫连空双目大睁,讶然猜测道,“你怀疑她是细作?” 魏宜仍是低头,眼睛看着地面沉声道,“臣不敢,只是太过嫌疑,而且臣命属下去查,发现每逢宫中有巨大变故,都会有信鸽从丽嫔娘娘的储秀宫方向飞出,臣不敢打草惊蛇,但也寻得了蛛丝马迹。” 赫连空听这一番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说,“魏宜你快去查,定要差个水落石出。” 魏宜又是深深行了一礼,立即领旨,率先命锦衣卫将卫王所居住的驿馆包围起来,自己也跨马前去。 驿馆前,卫王所带的侍卫见到忽然过来一对人马,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果断上前阻拦。 “你们可知这驿馆中住着我大卫君王,怎能如此无礼带兵围困?”那侍卫忿然挡在驿馆门前,气愤地喊道。 “抱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堵得就是卫王。”锦衣卫们年轻气盛毫不拘礼,也是丝毫不让,恪尽职守。 “你……”那侍卫一时气结顿了顿,转而讥讽道。“我们来者是客,大衍就是如此对待外国来客?不知此消息一出,诸国会有多寒心。”面上还是丝毫不让。 驿馆中,一男子静立窗边,淡然看着驿馆前的动静,负手而立。 正在锦衣卫与卫王侍卫两方僵持之中,魏宜跨着高头大马而来,对着驿馆大声喊道,“宫内有人居心不轨,想要谋刺圣上,我奉旨前来搜查,不得有违。” 这一声高喊过后,驿馆前顿时鸦雀无声,正是气氛凝结之时,一阵清脆响亮的鼓掌声打破沉寂。 卫王岑渊缓缓从驿馆内走出。此人身长九尺,面容俊朗气质凌然,身披藏青色金丝锦缎裁制的大氅,内搭象牙白锦衣,印着几笔墨竹,竹叶间脉络以金丝刺绣,更显得整个人神韵卓然。他如墨的眉峰硬朗刚毅,双眸深邃慑人,挺立的鼻梁如玉雕般精致,双唇薄厚适中棱角分明。此时,正是面色沉着看向魏宜。 “不知总管大人可否明示本王,究竟因何故要围堵于此。”岑渊淡然问魏宜,面上神情无波,语气虽还算客气,却是让人听出几分冷然,不可小觑。 “臣等是例行公事,还望卫王能够配合。”魏宜见到岑渊出来便下马上前,此时也是客气与之打着招呼,虽是语调和缓,神情却不容拒绝。 “自是配合,请便。”卫王不动声色,身子往一旁侧了侧,视线暗暗扫了一眼魏宜面上神情。 魏宜拱了拱手,便带着众锦衣卫鱼贯而入,进行搜查。待众人进入驿馆,岑渊站在原地淡然看着,唇角轻微动了下,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之意。过了半晌,众人依次走出,神情略显低落,均是毫无所获。 “总管可否满意?”岑渊见状开口问魏宜,神情仍是淡然从容,面容客气。 魏宜闻言冷着脸说,“昨夜从宫中截了一只信鸽,证实有人与宫内妃嫔私通,欲里应外合谋害皇室,今日六宫之中也在同时严查搜寻,稍等片刻便会出结果,不妨卫王一听,以儆效尤。” “好。”岑渊爽快应道,风度依然,身侧的贴身护卫隋墨暗自握刀严阵以待,准备事情一旦暴露便拼个鱼死网破。 岑渊负手而立,气质巍然,暗自观察魏宜一举一动,魏宜则是看向路口,眉头微皱。 约有半柱香时间,远处终于传来马蹄声,属下匆匆赶来,支支吾吾来报,“罪魁祸首已经自首了。” 魏宜闻言随即一声冷笑,视线瞥向岑渊,浅浅看了一眼说,“如此胆识,真乃边陲微末。”转而似是胸有成竹地问属下,“何人?” 属下这时却是结结巴巴态度迟疑,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宜见状性子也跟着急起来,厉声训斥,“再不说把你送去东厂。” 属下一听当即吓得打了个战栗,便是不敢耽搁,如实禀报,“是小殿下,殿下说她今天造火箭,不小心失火了。” 此言一出,当即冷场,魏宜面色瞬间一黑,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岑渊适时开口,客气地笑道,“大衍帝姬不愧是有胆识,气魄不俗。” 魏宜听了面上略显阴沉,冷声道,“今日唯恐有人谎报信息,扰乱两方关系,卫王不怪便好。” “都是误会,本王自是理解。”卫王仍是笑着回道。 魏宜拱手告退,便跨上马匹旋即带着一众锦衣卫浩浩荡荡离开。 隋墨看着远去的一对人马,缓缓松了一口气,不由叹道,“方才太过惊险。” 岑渊却是沉思片刻,若有所想道,“大衍女子都这么开放么,一国帝姬竟然终日造火箭,如此何正威风?” 隋墨闻言冷笑一声,表情不屑,“本就气数已尽,何来威风之谈?” 此话一落,岑渊却是摇摇头。隋墨见了又笑道,“魏宜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岑渊回想此事,又立即吩咐道,“还是要行事谨慎,今日莫要再给储秀宫那位通风报信了。” “是。”隋墨颌首听令。 青青因为偷偷造火箭一事暴露,又被太后责罚,这日便又是可怜巴巴地坐在慈宁宫中抄写经书。她正是抄得脑袋昏昏,宫里突然蹦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殿下真是勤奋。”萧楼被太后特意召见进宫,此时见到青青正闷闷不乐地抄写经书,不禁上前夸赞她,多少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 慈宁宫的宫人们一早便领了太后的命令,在暗中看紧这二位的情况,宫人们也自是知道太后有意想培养二人感情,一个个都丝毫不敢松懈,借着各种机会暗自观察。大殿里的器具擦了一遍又一遍,茶水点心也是不间断地给青青送着,此时见到萧楼过来,默默退至殿外悄然,竖起耳朵悄然观察。 青青原本快将经书抄完,正是暗自松口气觉得自己即将解脱,却不料此时碰见萧楼,听着他带着笑意的夸赞,总觉得是在奚落自己,听罢他的话便顿时一拍桌子,瞪着他说,“谁让你来的,大胆!” 萧楼见状一挑眉毛,丝毫不为所动,坦然道,“是太后亲自召见臣的,没想到竟能和殿下撞见,真是有缘。” 青青哼了一声,打算不再理他,继续埋头抄写经书。 萧楼却是毫不懈怠,直接在她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刚刚退出殿外的宫女,笑着说,“殿下不必害羞,此时殿中已无他人。” “害羞你个鬼,我是看见你觉得害眼。”青青忿然道,抓起宣纸起身,走去软榻坐下。 萧楼却也跟着起身走过去,一双丹凤眼眯着看她,随即又是笑着调侃道,“本世子以前也害过眼,碰巧能帮殿下瞧瞧。”说话间凑到青青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真是厚颜无耻,再如此无礼,我让皇兄把你赶出金陵。”青青抓着宣纸毛笔的双手气得直抖。 萧楼本就心高气傲,饶是再忍耐也禁不住自己几次三番颜面受损,冷着脸哼了一声,挺直腰身道,“殿下何必对臣有此偏见,将来臣可是殿下的驸马。” “你胡说。”青青气得直跺脚,大喊出声。 萧楼却是挑眉,沉了声音傲然道,“臣早就禀明太后对殿下有意,而且皇上也有意赐婚,到时只需一旨诏书即可。” 青青一听顿时傻眼,愣愣看着萧楼,心里莫名慌乱。 萧楼见她此番呆愣的神情,又是戏谑一笑,“殿下迟早要嫁给臣的,还是对臣态度好点。” 青青此时心里又气又急,咬着牙嗖的一下将手中毛笔冲他扔了过去,随后自己便提起裙摆气鼓鼓地跑出慈宁宫,一路脚步迅疾,一刻不停地去找赫连空。 萧楼并不着急去追,只是看着青青气恼而去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此时急匆匆出去是去哪,于是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悠然地站在慈宁宫中等候太后。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命然 青青刚跑出宫门,慌乱中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宫女,险些摔倒。那宫女急忙扶住她,疑惑间关切地问她,“殿下如此匆忙,可是有急事,需要奴婢帮……”那宫女话未说完,便看到青青不言不语头也不回地继续飞奔,只留下宫女又是急着喊了一声,“殿下。” “都别跟着我。”青青跑出老远,又喊了一声,步子未停,心烦意乱地朝养心殿跑。 她只想立刻见到赫连空,当面讲个清楚,她不想嫁人,更不愿意嫁给这个整日无赖的萧楼,一路疾跑至养心殿前,已是觉得呼吸困难,顾不上调整状态便欲闯进殿内。 “殿下请留步。”魏宜突然出现,面色严峻地挡住她的去路,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沉声道,“皇上此时正在殿中会见各国王侯,殿下还是稍等片刻。” 青青眼眶微红,此时听闻此言仰头看了看天,眼泪才没有夺眶而出,心中恼怒仍是难以平息,咬着唇急得跺脚,无奈又不能立马闯进去。 魏宜此刻见着小公主险些要哭出来,察觉出她如此心急委屈的模样,他也自知是出了事情,便朝着殿门口的小喜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殿内禀报。 小喜公公看了一眼青青,见她已是眼泪汪汪的,便连忙进殿通报,轻声轻脚走到赫连空跟前,躬身贴着他耳朵小声嘀咕道,“皇上,小殿下匆忙前来求见,正在殿外等候,现在怕要哭成泪人儿了。” 赫连空一听心里顿时一咯噔,轻轻皱了下眉,心下微微叹了一声,也料想到赐婚的事该是让她知道了。他思及此事一时间心急如焚,已无心思再与诸国使臣过多攀谈,只想将此次各国进谏会议草草收尾。 “关于东瀛使节提出的蔬菜移植问题,朕会再与户部商议一番,给出一套可行方案。”赫连空语速比之前快了一些,简单回答了东瀛使节的问题,便准备结束此次进谏,见此时还未有人要发言,便着急又说,“诸位使节,今日便先商讨至此,接下来便由礼部侍郎顾云带各位休息放松,如若还有何事需议,便先呈于顾侍郎吧。” 赫连空话音一落,小喜公公立即适时上前送各位使节出殿,并拱手说,“各位使节请随咱家至偏殿稍作休息,顾侍郎不多时便到。”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方才也都看出赫连空似是有急事需处理,便也不好多留,纷纷跟着小喜公公出了养心殿正殿。 岑渊从小喜公公进来起,便仔细观察着赫连空的表情变化,心里思量着是有什么乱子能让他神色如此起伏不定,便有意想多留片刻以探明情况。 他看到众人正是朝着殿外走,缓缓起身却是从容地走向赫连空,微笑一下低声问道,“昨日有不明小人与陛下透露消息,说本王有谋害陛下之心,不知此事可有结果?” 岑渊故意上前旧事重提,眼神悄然看了一眼其他使节,见各使节走得差不多了,又重新看向赫连空。 赫连空听他提起此事,本就着急心系外面等着的青青,一时有些头大差点急出一头汗,忙说,“朕已查明此事全属误会,已将那小人就地正法,还请卫王莫要诸多在意。”他随便编了个说辞敷衍,话落微微拱了拱手,以表歉意。 岑渊立即摆手虚扶赫连空手臂,沉声又说,“陛下严重了,本王并未在意,只是不得不提醒陛下多小心别有用心之人。”说到此处,转而又状似无意地打探道,“陛下对我卫国茶叶传输之事觉得意下如何?本王似有耳闻南疆也常供奉茶叶,不知陛下可还有兴趣引进新茶?” “此事还需因地制宜,待朕先将此次卫王带来的茶苗试验培育一些,若各方面适合种植再做引进之事的商讨,可好?”赫连空暗自擦去手心的细汗,着急地又看了一眼殿外,“卫王还是先到偏殿稍作休息,此次来访有几日的流程安排,先散散心也好啊。”话落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门外,青青看到各方使节纷纷走了出来,等到最后一位出来后没再见有人,便以为是殿里外人都走完了。看着小喜公公直接领了各位使节往偏殿走,她也不好上前询问,便扭头对魏宜说,“能进了吗?” “呃……”魏宜看了一眼她委屈巴巴的表情,有些迟疑地朝养心殿大门看了看,也不清楚里面是何情况,并未搞清状况便愣愣点了点头说,“殿下进吧。” 青青闻言立即提着裙摆就朝殿内跑去,眼泪几乎已夺眶而出。 “皇兄我不要嫁给坏世子。”一进了殿里,青青就再也忍不住情绪,哭着喊赫连空。 殿内的岑渊正欲再找话题拖延,便听到这一声小女娃的哭喊声,朝着殿门口望去,便看到一抹淡粉如轻灵的花瓣飘了进来。 一张梨花带雨的娃娃脸突然撞进他视线,莹润若葡萄般剔透的眸子,此时蕴满了水雾,不禁使人心里生出一丝怜爱,两道细眉隽秀灵气,此时却微微蹙起绕出淡淡愁绪,小巧圆润的鼻尖微红,似是藏了万般委屈,娇艳的红唇微微抿着,娇柔中好似藏着一分倔强,让人又忍不住顿生好奇。 青青的哭声戛然而止,没想到殿内除了赫连空还有个人,微微吸了吸鼻子呆愣地看着岑墨。见他神韵不凡,器宇轩昂,此时一双深邃的眸子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一时有些傻眼。 小喜公公刚刚安排好宫人侍候偏殿的使节,这边回到正殿便见到忽然出现的青青,又看见殿内岑渊还在与赫连空谈话,手颤得差点将浮尘抖掉,哎哟一声便急忙尖着嗓子说,“小殿下你怎么进来了。” 青青这会儿已经回神,尴尬间慌忙跑了出去,赫连空立即示意小喜公公追上去。 “小殿下慢点。”小喜公公赶忙跟上青青,立即哄着,“都怪奴才方才没有先提醒到殿下,都是奴才的错,殿下尽管责罚奴才好了。” 青青揉了下眼泪,将挂在脸颊的泪水擦干净,看了小喜公公一眼,默然不语。 “殿下您在这儿稍等一小会,估摸着皇上马上就出来。”小喜公公见青青不跑了,便又是好声好气地劝她。 青青只是哼了一声,眼睛看着殿门,仍是默不作声。 此时岑渊也从殿内翩然出来,默然瞥了一眼正眼巴巴看向殿内的青青,她一见到他出来便立马目不斜视地跑到殿里。 “皇兄我不要嫁人,我还要造火箭呢。”青青银铃般的娃娃音,立时从殿内传了出来。 岑渊听到这句话,心下当即了然,继而遂小喜公公领着去了偏殿等候。 赫连空见到青青又哭着走进殿内,立即上前去哄她,揽着她肩膀柔声说,“谁说要让你嫁人了?” 青青愣了下,抽噎了两下稍稍止住哭声,蹙眉犹疑着说,“南疆来的坏世子亲口告诉我,说就差皇兄下诏书昭告天下了,皇兄敢说没有?” “呃,你皇兄我可没答应啊。”赫连空略微有些头疼,怕她生气便又立马辩解,摸了下鼻子又是柔声哄着她,“这个赐婚的事吧,母后是稍微有这个意思……” 话说了一半,看见青青立即瞪大了明眸盯着他,挠了挠头又立即说,“不过也就是有那么一点意思而已,我都没松口同意,这都八字还没一撇呢,别急啊。” “真的?”青青拿手帕将小脸擦净,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他。 “真的,皇兄也不舍得你嫁人跑那么远。”赫连空揉了下青青顺滑的头发,语调温和,话落又是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好,皇兄你可千万别让我嫁人,我要造火箭。”青青又一遍强调道,眸子紧紧盯着赫连空,似是想要他保证一般,生怕他哪天突然变了卦。 赫连空看着她近似渴求的小脸,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他不想随便承诺她,但也不是特别有把握不让她去和亲,沉默片刻终于是咬了咬牙,微微点头道,“好。”转而想起什么又问她,“对了,母后不是让你在慈宁宫抄写经书么,你这么快就抄完了?” “哎呀,我差点忘了,都怪那坏世子捣乱。”青青想起自己还剩下一点就抄完的经书,又是慌忙准备回慈宁宫,便匆匆告辞,“皇兄我先走了,你一定要记住答应我的话。” 青青话落便抬脚跨出养心殿,一路小跑去了慈宁宫,烦心事消除了,回去的路上脚步也自是轻快了不少。 赫连空看着养心殿外,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摇头笑了笑。 各国使节在偏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由礼部侍郎顾云前来招待着离开,青青走的时候早已是全部离散而去。顾云从小喜公公哪里领了皇上口谕,带着各国使节在御花园小逛,领略皇室花园的风景怡人,各类假山巍峨耸立,廊桥壮丽别致,湖中还有几只争相斗狠的鳄鱼,也很是稀奇罕见。 岑渊一路沉着而行,走至这鳄鱼池边,神情略微有一丝讶异,却是鲜有波澜。 “这是……”有使节不识鳄鱼,不由惊疑地问起顾云。 “鳄鱼,这是前不久平南王进贡来的,诸位小心观赏,请勿靠近。”顾云泰然讲解,并谨慎提醒各位。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有些见过的都离得远远的,免得一不小心被咬到,没见过的也未敢太过靠近,远远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到下个景点。 岑渊临走前又默默看了一眼那几只鳄鱼,心中似有所想。众人随意转了半晌,便纷纷出宫回去休息,岑渊回到驿馆的时候,将近正午。 留守驿馆的侍卫,见到岑渊与贴身侍卫隋墨回来,立即上前禀报,“大王,您有一封请帖,九王爷刚刚差人送来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请帖 隋墨上前接过请帖,遂将其打开恭敬地递给岑渊,岑渊未接,只是淡然扫视一眼,便对侍卫吩咐道,“去九王府上通知一声……” 话刚说了一半,却被一阵马蹄声给打断了,来人在驿馆门前下马,上前拱手客气道,“小的是左相府上的,前来向卫王呈递请帖。” 岑渊转身看了一眼来人,唇角轻微勾了下,示意隋墨去接,随即沉着开口,“可说了几时?” 隋渊看了一眼,沉声道,“只说了今日,具体时辰随大王来定。” 岑渊略一思索,便对着前来递请帖的侍卫朗声道,“回去告知左相,本王申时二刻前去。” “是,小的告辞。”侍卫得了回复,便立即策马回了相府复命。 岑渊随后继续对身边侍卫吩咐,“速去九王府上通知,就说本王未时四刻准时到府上拜访。” “是,大王。” 隋墨看着侍卫离去,思忖着问岑渊,“左相与九王爷不在一条道上,今日同时递来帖子,定是二者皆有所顾虑,大王心里可有定夺?” “隋墨你跟我这么久,这类情况本王向来如何应对?”岑渊未作答,却是淡然反问。 “属下愚钝,不好随意猜度大王之意。”隋墨谨慎而言,微微颌首静候。 岑渊淡淡扫了一眼长长的道路,视线不移,微勾唇角,从容道,“静观。”话落率先进了驿馆。 九王府,赫连玦坐在前堂悠然品茶,守门的侍卫前来通报。 侍卫躬身行礼,唯唯诺诺道,“王爷,卫王的人送来消息,说是未时四刻来府上赴约。” 赫连玦闻言对着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便退下了。 叶深在一旁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王爷提前递了帖子,明显有意请卫王来府中用餐,他居然刻意避开饭点,选在未时才来。” 赫连玦倒是不甚在意,反而挑眉笑道,“这卫王倒是滴水不露。”心里随即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决心,“与这类人合作,岂不省力很多。” 叶深瞬间恍然大悟道,“王爷此番只是试探卫王是否会立即赶来?可他故意拖延时辰,恐怕不好拉拢。” 赫连玦微微摇头,瞥了叶深一眼,悠然道,“卫王岑渊的心思,可不是你能想明了的。”言尽于此,便不再多言,摆手示意身旁婢女上餐。 午后,赫连玦悠然在书房练字,刚刚未时四刻,岑渊如约而至,叶深前来通报,赫连玦继续将最后一笔落下,便与叶深一同去了前堂会客。 “卫王真是守时,说了几时前来,便正是准点来到,实在是值得多数人效仿。”赫连玦见到岑渊,立即上前客套招呼。 “王爷谬赞,如九王爷这等尊贵之人,相信多数人来赴约都不会晚到。”岑渊谦虚客气,反过来委婉地夸赫连玦,转而又开门见山问他,“不知九王爷今日请本王前来,所为何事?” 赫连玦优雅浅笑,抬手请岑渊入座,“卫王请坐,本王也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毕竟卫国与大衍也是缔交已久,也该算是老朋友了,此番相聚自然少不了叙叙旧。”此番话,在“缔交已久”几个字上刻意加重了几分,是想探探岑渊目前对大衍是何态度。 “九王爷言之有理,今早本王及列国友邻还与大衍皇帝也叙了叙。”岑渊之前早有消息,得知赫连玦对大衍皇帝心存异心,也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试探,索性便刻意抛出他面见过皇上一事,想看看赫连玦这边会开出什么条件。 “这个本王自是晓得,本王还听闻昨日魏宜带人围了驿馆,竟是闹了误会,希望没有影响到朋友交情。”赫连玦又是提起昨日之事,说话间细细观察着岑渊面上神情。 岑渊毫不动容,语气平稳地说,“本王并非拘泥之人,明知误会又何须在意。”转而话锋一转,又淡然道,“何况大衍地广人多,偶尔冒出个小人作怪也是可以理解。”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赫连玦。 “说到地广,本王到有一事说与卫王听。”赫连玦自信一笑,狭长的双眸状似无意地看向岑渊,随即摊牌对他沉声道,“本王诚心欲与卫王结盟,为表诚意本王可以帮助扩充卫国领土,不知卫王可愿赏脸交本王这个朋友?” 岑渊客气地笑了笑,试探道,“九王爷如此大气,本王心中甚是感动,只是本王耳闻大衍帝姬与平南王世子欲修秦晋之好,很好奇大衍皇帝将来会以何物作为小殿下的嫁妆。” 赫连玦心中略微惊疑,岑渊竟连这等还未外放的消息也有耳闻,他不知这是恰巧听闻,不由猜测他在宫中放了多少眼线,不做多想又是立刻沉声道,“关于大衍帝姬的婚事,可能卫王有所不知,此事还不由太后与皇上做主,关键在于本王,平南王世子早已是本王盟友。”言下之意则是,朝廷无需拿所谓的嫁妆再去拉拢。 “如此,该是本王过于好奇了。”岑渊面上神情仍是淡淡的,随意说了句。 “卫王还是不妨考虑一下,本王给的条件。”赫连玦再次直入主题。 “九王爷所给条件自是诱人,本王甚是感动,大衍与卫国两方本就是盟友,九王爷又何必如此客气。”岑渊嘴边挂着一抹微笑,淡然道来,转而看了看时辰又说,“险些忘了,本王今日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不多留了。”话落便起身告辞。 赫连玦见状也立即起身,沉声道,“既然如此,本王送送卫王,改日抽空多来府上坐坐。” “一定。”岑渊客气回应,便转身离开。 赫连玦将岑渊送出府外,看着他的背影思忖片刻,心里却始终未能确定,岑渊方才的态度是否接受了他给的条件。 出了王府,岑渊坐上马车,直接转向相府,这个时间等到达相府刚好申时二刻。画临此时在府门口等候,本应该带上慕幽,偏偏她这会儿不知跑哪儿玩了,画临便率先在此地恭迎。 “卫王肯来本官府上作客,本官实在是深感荣幸,特意提早恭候在此。”说话间,画临抬手比了个请,很是客气地说,“请卫王随本官进府吧。” “左相客气了。”岑渊淡淡说,随后跟着画临进府。 二人在前堂入座,画临请岑渊入座后,并未着急落座,先是对岑渊微微躬身,拱手说,“本官听闻昨日锦衣卫奉旨围困驿馆,皆是源于误会,虽说是误会但也确实为卫王带来些许不便,本官再次替皇上致以歉意。” 岑渊默然不动,画临会提及此事全然在他意料之中,他微微抬手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客气道,“左相快请入座,不必多礼,此事已然过去,本王也并未放在心上。”说话间内心却是在琢磨方才画临的话,悄然断定画临定是忠于赫连空一方。 画临闻言转身坐到座位上,随即沉声道,“卫王如此阔达,本官犹是佩服。”说到此处,双眸缓缓看向岑渊,话锋又是一转问道,“卫王对于昨日误传消息之人,有何看法,本官有些不明白,此人为何单单陷害卫王。” “本王不知。”岑渊微眯了下双眸,只是短短一瞬便又是恢复平静,淡然道,“本王鲜少来大衍,也未与何人交涉,更未曾与何人有所过节,斗胆猜测也只能想到,许是别国有居心不良之人,接机扰乱两方关系,才会趁乱随意陷害。” “卫王的分析很有道理,想来是本官多虑了。”画临温和一笑,声音淡淡的,心里对岑渊却又多了几分戒心,心下只觉得他未免将自己撇得太清,难免有一些欲盖弥彰。 “哪里,本王还要多谢左相对本王之事如此上心。”岑渊淡笑着说,心下已有所定论,觉得画临看起来似乎单薄柔弱,实则却是不容小觑,几次三番要试探自己是否别有居心,甚至想从他口中套出一丝信息。 “卫王客气了。”画临客气回应,礼貌地笑了笑,沉默片刻又是缓声道,“近些年卫国局势日渐昌盛早已是今非昔比,此次卫王亲临大衍境内,既然有居心叵测者构陷卫王以挑唆两国关系,本官便是觉得难免仍有他人图谋不轨,适才想起提醒卫王多加留心,许是本官惯于未雨绸缪吧。” “左相的提醒本王自会铭记于心。”岑渊嘴角笑意浅浅,继而语气沉着,声音平缓道,“不过大衍国力历来不容小觑,本王相信在大衍境内饶是再有心怀叵测者,也自是不敢肆意惹事,无非就是做些如昨日那般拿不上台面之事,只要陛下与本王不去在意小人挑唆,又何须过多忧心。” “卫王所言极是,如此两国只要邦交稳固,便是上乘之策。”说话间,画临目光略有深意地看着岑渊。 岑渊闻言淡笑不语,视线也是停在画临面上与之对视,神情坦然自若毫不避讳,略有片刻淡淡开口道,“今日天色不错,不如左相带本王四处转转可好。”话落看了眼堂外婆娑的树影,心中略有所思,又是不露声色地朝树上瞥了一眼,顿时眉梢不经意地轻微一挑,丝毫不被人察觉。 画临随着他视线也向外瞥了一眼,旋即率先起身,礼貌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也好,卫王请,稍后也可在亭中稍作歇息,本官这就命人在亭中备些点心干果。” 岑渊缓缓点了点头,与画临走出前堂。二人刚走出十几步,面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双手环胸正是歪着头,神情不羁地看着他们。 “我也去。”慕幽淡淡说,目光一眨不眨盯着画临。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拜访 她刚才听婢女说画临在前堂接待贵客,好奇下便过来看看,还没走到前堂便听到二人咬文嚼字听得她一阵头昏,就觉得自己过去也插不上话,便直接飞身上树,决定先观察会再说。本来有些无聊正准备开溜,却听到画临备了好吃的,一个没忍住直接蹦了下来。 岑渊方才以为相府进了奸细偷听,才提议出来转转,却没想到这“奸细”居然明目张胆直接现身,暗自忖度间随意问向画临,“这位是?” “这位乃是本官的夫人,九幽侯慕幽。”画临将慕幽牵至身侧,沉声介绍,随后又为慕幽介绍起岑渊,“夫人,这是卫国君主。” “原来是大衍叱咤疆场的女侯爷,本王对侯爷威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岑渊看了一眼慕幽吊儿郎当,率性不羁的样子,顿了下便说,“女中豪杰,与众不同。” 慕幽长长嗯了一声,听他这一通文绉绉的话,就觉得脑袋转不过来,于是缄默不语看了眼画临。 画临面带礼貌性的微笑,接过话来对岑渊说,“卫王才真是神勇不凡,气质卓群。” 说话间,几人散步已来到后花园,直接朝院中小亭走去,远远看到唐隐正在亭中制作暗器,有婢女匆匆上前正与之说了几句,便立即帮忙一起收拾。 三人已经来到亭中,岑渊看着眼前的零件有些惊奇,心想大衍女子难道都喜欢摆弄零件、火箭之类的,兴趣如此特别,不由奇怪道,“这位姑娘做得是何物?” 唐隐不知道此时会有客人来,刚刚听婢女说了才知道眼前这人是卫王,她无意打扰三人谈话,便行了一礼说,“只是些小玩意,不知卫王前来做客,多有打扰望请见谅。”话落便向画临与慕幽示意离开。 却不料岑渊似有深意地看了那组零件一眼,又说,“姑娘真是谦虚,本王虽不甚了解机关之术,却也多少有些见闻,姑娘所做之物结构如此精巧,该不只是小玩意。” 慕幽听他这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不安好心,立即不满道,“我表妹聪明,自然觉得这是小玩意,关你何事。” 岑渊闻言却是淡然笑笑,眸子平静无波道,“本王好奇而已,侯爷莫怪。”说话间又略有探究地瞥了一眼唐隐,转而又说,“原来姑娘是侯爷表妹,既然如此不妨一起坐下聊聊?” 唐隐抿了抿嘴,觉得似有不妥,便推脱道,“民女身子不适,以免扫兴还是先行回房吧。” 画临见状又对着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帮唐隐收拾零件,随即笑着说,“夫人这位表妹最近确实身体多有不适,此时该喝药歇息了。” 唐隐听闻此话,自知画临是顺势替她找了借口离开,也很适时地说,“卫王,相爷,侯爷,民女先行告退。” 唐隐走后不久,卫王也托辞有事先行离开了。 晚饭过后时间还早,画临,慕幽以及唐隐在客厅随意聊了聊,慕幽茶足饭饱过后便开始有些困顿,画临见状又让人端来了许多饭后点心果子。 “夫人今日见了卫王,觉得印象如何?”画临见慕幽津津有味地吃着,缓声问她。 慕幽边低头剥着核桃,边随口说,“跟你一样,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懂。” 画临闻言摇头笑了笑,转而又问唐隐,“汤姑娘觉得如何?” 慕幽闻言挑了看了画临一眼,继续剥核桃吃,唐隐则是略一思索,沉声说,“此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画临淡然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来,“卫王当年在大衍做过质子,十五岁归国时正值卫国王储易位,先王世子们忙于争斗,他却不急不慢笼络势力,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登上王位,足见其心机深不可测。” “哦。”慕幽听完略有所思,随即感叹一句,“挺厉害的。” 唐隐听了也是默默点头,心中暗自惊叹。 画临随即又接着说,“卫国与大衍西北边界接壤,本是毫不起眼,岑渊即位后推崇变法励精图治,经历十余年吞并周边小国,疆界一再扩张,如今已是边陲重国,边界时有纷争。” 慕幽听了轻哼一声,便随口无所谓地说,“不就是欠揍么。” 唐隐闻言看向她微微笑了笑,并未接话。 画临不由轻声咳嗽一声,随即缓缓摇头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慕幽一听立即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话很是不赞同,便说,“人家都打到你家门口了,画临你还真是好脾气。”话落看了看自己手中正要递他的核桃,转身全部塞到唐隐手心,又扭头瞪着他。 画临不在意地笑笑,缓声道,“夫人切莫意气用事,卫王对于边界一无大举动兵,二无违反契约,若是大举派兵围剿,山长水远兵不善战,反而劳民伤财。” 慕幽随即皱眉思索,鼓了顾腮帮子说,“这人坏心思真多。” 唐隐也是若有所思,随后点头道,“如此朝廷便也没有把柄可拿,反而只能加重笼络。” “是。”画临沉声道,顿了下继而又说,“本来确有一计和缓,不过如今看来是要废弃了。” 慕幽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奇道,“什么计策啊?” 画临浅浅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和亲。” “呃。”慕幽顿时迟疑了下,挑眉问他,“小公主?” 画临闻言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 慕幽心有不满地啧啧两声,不由忿然道,“你们这些大男人能不能出息点,仗打不过就卖公主。那小公主年纪那么小,岑渊比你年纪都大那能行吗?” 话落突然又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欠妥,便悄然瞥了一眼画临,就见着他脸色瞬间阴沉, 顿时沉默不语。 唐隐看了看两人状态,忙悄悄离席。慕幽见画临黑着脸不说话,一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忙辩解道,“画临我不是说你年纪啊,你别在意。” 画临仍是沉默不语,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慕幽以为他是动了气,便自觉地把吃的往他桌前推了推,想让他消消气。而画临仍是不发一言,面色沉沉。 慕幽见状又扯扯他袖子,急忙说,“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不动,又从脑海里思索了下措辞,缓缓说,“你看你正值壮年嘛,我就是说小公主年纪太小啥都不懂,要是嫁过去不得被岑渊害死。”说完又瞥了一眼画临神色。 画临缓缓眨了下眼,最算是神情多了一丝动容,面色稍微缓了,微微沉了声音说,“夫人眼里,我有那么老么?” 慕幽听他这么问,顿时翻着白眼,撇了下嘴说,“你才比我大五岁,就是成天念念叨叨跟个老头一样。” “是么?”画临的声音幽幽传入她耳中。 慕幽又是头皮略微一麻,蹙眉说,“比方说你老让我看书,跟之前在国子监时简直就一个样,我头都大了,别人家成了亲也没看书。” 画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寻常人家倒是相夫教子其乐融融,我们家特殊,只好相妻教妻。” 慕幽正嗑着瓜子,吐了一个瓜子皮随口便说,“夫纲不振嘛。” 这话音刚落,画临一张白皙的俊脸又瞬间变了色,竟比方才更显阴郁了许多,缓缓哦了一声,接着又沉着声音将慕幽方才的话给重复了一便,“夫纲不振。”这句话说完,面上已是黑云滚滚,接着有道,“外界都传为夫是惧内,夫人以为呢?” 慕幽闻言觉得有些心虚,沉默了一会闷闷道,“那我也没欺负你啊。”说话间又剥好了一把瓜子仁,看了看画临便将瓜子仁全往他那边推。 她纤细的小手刚要收回,便被画临一把按住,牢牢固在手心里,慕幽稍微动了下手,见他握得很牢,便撇嘴看他。两人正是大眼瞪小眼,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长笑,紧跟着赫连玦便迈着潇洒地步子优哉游哉进来了。 赫连玦吃完饭便乘轿来了相府,不等家丁通报径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侍卫婢女们见状也不好上前强硬去拦。 他正是踌躇满志而来,结果刚一迈进前堂,就看见画临大庭广众之下紧握着慕幽的手,两人还正默默对视,从他这角度看去,正有点如胶似漆地样子。赫连玦顿了顿身子,继续走也不是干站着也不自在,莫名间心里一阵憋闷。 画临见着眼前突然多出一人,正是赫来玦,随即站起来躬身作揖道,“不知九王爷此时前来,有失远迎。” 慕幽却是皱眉瞪着赫连玦,没好气道,“赫连玦你怎么又来了?” 赫连玦优雅一笑,抬手随意地抚了抚衣袖上细小的折纹,重新看向慕幽,勾起唇角爽朗笑道,“本王来提亲呐,汤姑娘一日不入王府,本王心事难了。”话落似笑非笑看着慕幽。 慕幽冷着脸呵呵一声,却是冷笑道,“好,我成全你。”话落已是手疾眼快抓起一把核桃,嗖嗖朝着赫连玦脑门砸去。 赫连玦未有防备,她又出手迅疾,一个闪躲不及竟是连接被她砸中,又是被她打得脑袋开花,慕幽还觉得不痛快,便掳起袖子要挥拳头。 赫连玦本就被她砸得头疼脑涨,眼见她握起拳头他已是避无可避,瞬间风度尽失,立即对着画临大喊道,“左相快收妖。” 这一声高呼声落地,画临还未开口,拳头是果然没有落下,但只是一瞬间便听到慕幽怒气冲冲说了句,“收妖?我先帮你收尸。”说话间拳头便突然砸在他如玉的俊脸上。 画临本是正要上前劝慕幽,但见她一脸怒气根本听不进半句,他更是无从插嘴劝说,赫连玦已经被慕幽劈头盖脸一顿狠揍。 赫连玦拼了劲儿连忙躲避,最后在慕幽拳打脚踢地追赶中,被她揍出了相府。 “本王有事与左相商议。”赫连玦也是满头恼火,站在相府门口气冲冲嚷道。 慕幽冷然瞪着他,单手叉腰,神色不羁地说,“关我什么事,你敢再踏进相府大门一步试试?”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惧内 赫连玦闻言,顿时心里来劲,他不信这个邪,偏偏要往里踏进一步。他便扬起下巴,神情倨傲地抬脚,重重踩在相府大门里,不过这一脚刚刚落下,便看见慕幽瞬间从怀里掏出一颗核桃,又是砸他脑袋,立即疼得他哎呦一声,又退回一步。 画临此时已经匆忙走至相府门前,见到慕幽还要继续砸赫连玦,立即上前劝道,“夫人有客自远方来宜相迎,九王既然有事相商,就先让他进府吧。” 慕幽脖子一仰不去看画临,倒是装出一副无赖样,随即倚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边捏着核桃,边狠狠瞪着赫连玦,冷声说,“有事就在这说就行,敢进来我打断你的腿。” 赫连玦冷然瞪着慕幽一时默然无语,一直守在相府大门口的叶深,此时也实在沉不住气了,便上前大着胆子沉声喝道,“九幽侯你也太过嚣张,竟敢如此对待王爷……” 慕幽见到叶深上前瞪着她便翻了个白眼,当做没看见,此时听到叶深刚开口说话,便立即打断他,无赖地嚷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画临见状,也只能站在一旁无奈叹气,看了看赫连玦气得阴沉的面庞,上前缓声道,“王爷既然有事相商,在门口人多口杂多有不便,本官还是带王爷移驾别处吧。” 赫连玦仍是瞪着慕幽,随后冷哼一声,冷傲道,“不用,本王岂是能被这等悍妇吓退?” 画临来回看了看两人,眼见这两方都是互不相让,哪个也都劝不动,最后又是叹了口气,便对着侍卫大手一挥,沉声道,“去将前堂的罗汉椅搬来两把。” 侍卫领命,立即去府里搬椅子。慕幽与赫连玦闻言,同时微微挑了下眉,斜着眼瞥了画临一眼,然后继续互相瞪眼。 侍卫很快搬来椅子,画临坐在门内,赫连玦则在他对面坐在门外。 慕幽还是倚着门口那座石狮子,虎视眈眈地紧盯着赫连玦,冷脸说,“这样的损招你也能想出来?” 赫连玦随即扬了扬下巴,一脸傲然道,“本王才智多谋,自然奇思妙想,某人自是没得比。”话落狭长的眸子淡淡瞥了一眼慕幽。 慕幽一听顿时来气,双目瞪着掳起了袖子,牙齿磨得咯吱响,声音冷冷道,“你说谁呢?” 赫连玦双眸正视她,一字一顿道,“某人呗。”说着又冷笑一声,面露不屑道,“谁脑子不好使心里没点数么,哦,不对,是压根没脑子。”最后这句说完,还刻意鄙夷地皱眉,摇了摇头。 慕幽被他激得一头火,双眸一眯便又要对赫连玦动手。 画临这次及时上前去拦,立即搂住她的腰,用了几分力气将她往后拉,随即在她耳畔低声道,“夫人还记得为夫说过的话么。” 慕幽闻言顿了顿,想起画临身子这两日刚刚好了一些,便克制自己稍微压下些火气,闷闷道,“记得。” 画临对她笑了笑,轻轻拍了下她手背安抚她情绪,眼神示意她不可再冲动。慕幽沉默片刻,终于是不情不愿地重重嗯了一声,又重新回到石狮子旁边倚着,双眸瞪视着赫连玦。 赫连玦只见着画临搂着慕幽耳语几句,她便不再任性动手,只觉得匪夷所思,随即冷哼一声便不再看慕幽,转而看向画临开始商讨事情。 赫连玦率先与画临谈起明日事宜,沉声道,“明日便是春祭大典,按惯例需由衡门掌门万斯年主持大典。”他说到此处发现慕幽听到万斯年时,眸子瞬间亮了几分,似是兴趣很深,他一捕捉到她这一表情变化,便又调侃她道,“这衡门道人万斯年可是功法修行千古第一人,比起某人毫无章法的拳脚来说,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本是讽刺的一句话,慕幽心底正是对万斯年尤其好奇,听了他这话却是没有动气,反而微微愣了下,随即便陷入沉思,转而又问画临,“是吗?” 画临点点头,如是说,“江湖确有耳闻,不过传言他有一位同门师妹,名为千秋岁,功法修为也是极高。” 赫连玦闻言却是直接反驳,摆了摆手不屑道,“传言终归是传言,自是不可信,千秋岁不过是世人杜撰的影子而已。”说到此处又忽然眯眼一笑,转而看了眼慕幽又说,“最近民间倒是传言相爷惧内更甚,不知是真是假?” 慕幽看到方才赫连玦不怀好意地看她一眼,又听他这话手中捏着核桃的力道突然一重,核桃壳啪的一声碎了两瓣。 画临闻言则是淡然看着赫连玦,神色如常缓声道,“我与夫人恩爱如常,自然不足为信。” 刚说完,正巧此时门口路过一群疯玩的小孩,那几个小孩本是来回追逐着打闹,走到相府大门见着门前一里一外各自坐着个人,又看见石狮子旁边还倚着个人,奇怪地眨巴几下明亮的眼睛。 其中一个小孩立即新奇地喊道,“快看。” 其余小孩听了,顿时也都朝着门口看来,慕幽正好怀里有不少零食,见到这群孩子们便爽快地扔给他们好多干果,一时间小孩们纷纷欢天喜地跑来问她要,见他们每人都抓了一小把,就对他们问了句,“还要吗?” 小孩们听到她说话,愣愣地看她一会,又都大喊道,“原来小哥哥你是女的啊。” 说完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赫连玦和画临,又都呆愣一旁,过了会恍然间又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小女孩便十分肯定地给其余小孩们讲解,悄悄告诉他们说,“我娘跟我说过,这叫惧内,你们看大姐姐不乐意让那个大叔进来,大哥哥就不敢让大叔进来。”说完孩子们重新又看了看他们三人,皆是神情肯定地点头。 慕幽听到小女孩所讲,略是尴尬地呃了一声,画临一时间表情微愣。 赫连玦听了之后却是顿时火冒三丈,扭头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们,声音冷然道,“谁家熊孩子,本王这等美男子你喊大叔?” 一句话说完,已是将小孩们吓得轰的一声四散而去,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气氛十分尴尬。 慕幽看着小孩们跑远,突然反应过来,撇着嘴对赫连玦不屑道,“你连小孩都欺负,还要不要脸?” 赫连玦仍是面色冷峻,慢悠悠正了下衣摆,淡然开口道,“本王哪有欺负他们,明明是他们自己跑的。”说完又是冷哼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后,却又挑眉看向慕幽,冷嘲热讽道,“你不是不生孩子么,怎么现在对小孩挺上心啊?” 慕幽听闻他忽然又提起此事,顿时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冷声喝道,“你听谁瞎说的,胡说。” 赫连玦见她这神情,莫名又来了兴致,语气带笑哟了一声,淡淡扫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画临,打趣地劝画临说,“左相,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侯爷这不愿不生孩子可不是办法呐,有空本王教教你怎么让女人动心。” 画临闻言板着脸,眸子微阖便沉声道,“家事不劳王爷费心。” “赫连玦你得了吧。”慕幽单手叉腰,直接对赫连玦不屑道,“你比画临年纪还大,自己都没孩子还好意思操心别人?”话落又是撇撇嘴,也懒得再看他。 这一句话却是噎得赫连玦顿时接不上话,气冲冲地看着慕幽,偏偏她脑袋一偏却看向别处,不愿搭理他。 正是赫连玦对着慕幽干瞪眼时,画临猛然意识到好像慕幽这话的确有道理,面色缓和了些,便顺着她的话又反过来劝赫连玦,对他沉声道,“王爷正值风采壮年,理应多为王室子嗣着想,还是莫要贪恋风月,多为子嗣一事费心为好。” 赫连玦重新看向画临,客客气气微笑,神情优雅道,“左相乃国之肱骨,家事亦等同国事,才是要多多思量。” “王爷为皇室一脉又是身居要职,该是王爷更要为此事多做考虑。”画临拱拱手又是将问题给推了回去。 慕幽在一旁听着两人推来推去,绕得她头晕,不由呵呵冷笑一声,而后径自回府去了,无聊地散了会步便转去了唐隐房里,见她正在制作机关,就坐在一旁静静看了会儿。 “唐隐,我这脑子估计孔雀翎是学不会了,要不你没事教我点简单的?”慕幽看唐隐摆弄零件,实在觉得手痒,支着脑袋歪头问她。 唐隐放下手里东西,偏头想了下,爽快答应,“好,我可以先教侯爷一些简单的理论。” 慕幽一听理论瞬间觉得头大,迟疑道,“不就是做点零件装上吗?做这还要学理论?” 唐隐看向慕幽缓缓点头,温和道,“是啊,我每制作一样机关暗器,都是提前按照一定原理来设计好,再开始逐一制作。” 慕幽听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无奈地撇撇嘴说,“我还是先看你制作吧。”话落起身去拿了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看。 外面天色已黑,这边赫连玦和画临两人谈完事情,正准备再调侃慕幽几句,视线朝石狮子那儿一扫,才恍然发现慕幽不知何时离开了,顿时心里略微不悦兴趣缺缺。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千秋岁引 赫连玦随即悠然起身,语气淡然地对画临说,“本王先告辞了,左相请回。” 画临也跟着站起,拱拱手客气道,“本官恭送王爷,明日大典事务繁多,王爷多加注意休息。” 赫连玦也微微拱了拱手,微笑道,“多谢左相关心,左相身体欠佳更要多做休息。” 两人又是寒暄几句,赫连玦便转身进了轿子,叶深随即摆手吩咐轿夫起轿。 赫连玦坐在轿子里身子微微晃着,临走前又透过轿帘瞥了一眼相府大门,将帘子挂起,随意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不由忿然道,“慕幽还真是不知礼数,嚣张、蛮横、目中无人,客人还没走她倒不知踪影了。” 叶深站在轿子一旁静静听着,有了之前多次前车之鉴,也知道这种时候最应该缄默不语,便始终跟在轿旁保持沉默,不敢随意搭话。 赫连玦话落了半晌,未见叶深表态,顿时觉得一阵恼火,沉声怒斥他,“叶深你哑巴啦?” 叶深闻言仍是沉默不语,愣愣看着距离他们二十多步以外一处,忽然对着赫连玦拱手,立刻禀报道,“王爷,你看那个糖葫芦。” 赫连玦一听更是来气,瞬间大怒道,“叶深你怎么和慕幽那个木头一样了,脑子里除了吃的还能有别的吗?” 虽是这么说着,赫连玦却还是别扭地伸出头去,顺着叶深视线的方向看去,刚看到那鲜艳的糖葫芦,便被糖葫芦架子旁的一个背影牵引住目光。看见那人身着青衫,青丝高耸只以一根木钗简单固定,很是随意洒脱,牵引他的却是这背影带来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赫连玦正是奇怪,便看到那人微微侧过身来,待他看到那人的侧脸,更是一时愣住,不由喃喃喊了一声,“慕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周围人都能听到,有些好奇的人还探究地扭头,四下里来回看了看,随即又是各走各的。不远处糖葫芦摊旁边的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歪头看着糖葫芦思考。 赫连玦正是略有迟疑,却见那女子回过头来,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他定睛看着她整张脸庞,竟发现女子与慕幽有七分相似,惊疑间微微有些失神。那女子买完糖葫芦便要离开,赫连玦见状连忙让轿夫停轿,自己径自下了轿子,便跟着那女子翩然追去。 “喂,小伙子,你可见过慕流云。”那女子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对着看杂耍的一个壮汉问道。 那壮汉扭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看她,片刻便不满道,“你有眼疾吗?大哥我今年三十有二,你称呼我小伙?”话落又扭回身子,继续看杂耍却未回答她的问题。 她见状微蹙了下眉毛,却也没再继续问那人,转身走到一个糕点铺子门前,正要对卖糕点的小哥开口讲话,话到嘴边顿了顿,便喊道,“这位小哥,你可见过慕流云,知道他家住何处吗?” 那小哥听了她的话,倒是歪头细想了下,随即便又遥遥头说,“不认识,姑娘吃糕点吗?刚做好的枣糕还热乎着呢,您要几个?” 女子听着小哥的回答,又是微微蹙眉,正想再问问其他人,却见那小哥掀开布盖给她看枣糕,一阵甜甜的枣香味钻进鼻中,很是诱人。那女子愣愣看了一眼,随后说,“三两。” “好嘞。”小哥随即眯眼笑着呦呵了一声,捡起热乎的枣糕给她称好斤两,拿出干净的牛皮纸给包好。 赫连玦此时刚好赶来,看了女子一眼,随后优雅地拿出一锭金元宝,立即递给那小哥,扬了扬下巴浅笑着说,“本王替这位姑娘付了。” 那小哥愣愣的看了一眼赫连玦,这一锭金元宝够他一辈子不愁了,抖着手接过来,颤着声音连连道谢,“小的谢过王爷,王爷您还需要什么随便拿。” 女子挑眉看了一眼赫连玦,默不作声地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到小哥手里,这才接过枣糕,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转身便走。 “姑娘且慢。”赫连玦连忙跟上,细细看了她一眼,继而语气温和地试探着说,“姑娘可是在找人?” “哦。”女子淡淡回了句,突然反应过来便歪头问他,“你是王爷?” 赫连玦见着她这神情略微一愣,随即又是神情潇洒地回她,“是,姑娘若是要找人,在金陵应该无人比本王更适合帮忙了。” 话落又是对她灿然一笑,狭长的眸子熠熠生辉,薄唇微微勾起,颌首看着她。 女子闻言眸中一亮,也顾不上吃糖葫芦了,双眸盯着赫连玦问他,“那你知道慕流云吗?”说完略微皱了下眉,又说,“我来此地问了一天都没人知晓。” 赫连玦闻言沉默了一阵,镇国将军慕流云是慕幽的爹,这个他自然知晓,只是对于一般市民来说,都只知道镇国将军却不知其名讳,况且这将军去世也有十几年之久,知道此人相貌的都少之又少,也难怪她打听不到。 赫连玦心里十分好奇,这女子怎会知道慕流云却不知他镇国将军的威名,不然若是与人说起镇国将军,应该是不难打听到。他再次细细看了一眼面前女子,却是并未直接告知她慕流云的事情。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与慕流云如何相识,本王也好根据线索帮姑娘打探。”赫连玦坦然地问女子,试探着想问出她的身份背景,他奇怪这个人为何与慕幽如此相像,但更奇怪她要找的人不是慕幽而是慕流云,心中疑窦丛生便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女子迟疑了一会儿,转了下眼珠说,“你叫我阿岁就行,我很久没见过慕流云了,只知道他住金陵城,具体什么地方也不清楚。”说完又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赫连玦,犹豫道,“是不是不好找,若太麻烦你就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不麻烦。”赫连玦见阿岁转身欲走,立即抬手去拦她,温和道,“本王要想找人,自然不难,只是如此在路上盲目询问等同于大海捞针,岁姑娘不如先随本王到王府稍作歇息,商议一下对策本王可以派人去找。” 阿岁听了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便不假思索地说,“好。” 话落便跟着他一同去了王府。 二人路上同乘一轿,阿岁坐在轿子中,一手捏着一块枣糕慢慢吃着,赫连玦则在一旁仔细地端详,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越发觉得她与慕幽长得实在太过相像。 赫连玦观察间不由在心里比较起她们两人,阿岁眉宇间与慕幽极为神似,细长的娥眉略显英气,明亮的眸子很有灵气,不过倒是比慕幽少了几分好斗的戾气,不像慕幽那般总爱恶狠狠地瞪他。 如此想着,赫连玦静静看着阿岁的眸子里,竟是多了几分柔和,心里不由忿忿觉得她比慕幽好看太多了。 阿岁手里的枣糕刚刚吃完,轿子便已是停在了王府门前,她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匾额,略微歪着头又看了一眼赫连玦,不由嘀咕了一句,“你果真是亲王?” 赫连玦闻言挺直腰身,扬了扬下巴傲然道,“绝无虚假,本王今晚便会安排人手,一定尽力帮你找人。” “你人真好。”阿岁扭头看向他侧脸,望着月光下他如玉雕般精致的俊脸,不由感叹。 赫连玦闻言微微一愣,缓缓看了她一眼,便看到她夸赞中神情满是诚恳,恍惚间觉得在月色笼罩下,她的神情十分温和竟是使人略微欣然。他正是望着她愣神,此时叶深却突然出声将他一瞬的神思打断。 “王爷高风亮节自然礼义清嘉。”叶深朗声道,说话间神情骄傲地看着阿岁。 她闻言淡淡哦了一声,默然不语。赫连玦望了一眼天色,笑容优雅地继续看向阿岁,缓声劝她,“找人期间姑娘不如暂且在王府住下,本王定会保你安全无忧。” 阿岁沉默,思索间有些犹豫,赫连玦对她微笑,又是适时问她,“姑娘还饿么,不然先用膳吧。” 这次阿岁倒是没有犹豫,缓缓回了一声,“好。” 赫连玦便领她进王府,一路行至厅堂,便立刻吩咐厨房用心准备膳食,他继而与她在厅堂闲聊,想从她身上挖出点线索。 “姑娘家中还有哪些亲人,怎会只身一人来金陵寻人?”赫连玦端起鎏金描纹的白瓷茶盏,饮了一口,见到阿岁表情略微迟疑,复又语气带些歉意道,“本王也是为了帮姑娘找人,才会想要了解,如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阿岁闻言淡淡看他一眼,无所谓道,“我孑然一身,习惯了。” “哦。”赫连玦缓缓回应一声,心里不由嘀咕,原来她是个孤儿,又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还是有所疑惑。 思索间,几名婢女依次端来几样精致饭菜。有海参靓汤,鲍鱼烩珍珠菜,鲨鱼皮鸡汁羹,爆香鸭舌,蒸鹿尾,鸡笋粥等十几样,阿岁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佳肴,顿时眼前一亮,拿起筷子开动。 赫连玦席间给她夹了不少菜,她都将其一扫而光,不时夸赞两声,“好吃。” 赫连玦看得目瞪口呆,见她面前的小碟堆满再被扫空,反复几次后,他越发觉得阿岁的身份可疑,心想她肯定与慕幽有关系。 “姑娘曾经可在金陵待过,想想看是否有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姐妹?”赫连玦略一思索后,便出声问她。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闲敲棋子落灯花 阿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舀起一勺鸡笋粥,咽下后便摇摇头道,“金陵没怎么来过,我也没姐妹,王爷为何这样问?” 赫连玦以为是她还不愿对他过多透露,便缓缓笑道,“没事,就是想帮你多分析一些线索。”随后看了她一会,又问她,“姑娘对慕流云知道多少,能想到的越多越好。” “不知。”阿岁想也未想便说,“知道名字不够吗,找到叫这个名字的人,即便有重名,一个个问还能找不出来?”话落阿岁反而奇怪地看着赫连玦。 赫连玦闻言略微一愣,略显尴尬地说,“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几番试探,她都回答得云里雾里,赫连玦却是一无所获,不由觉得她或许是故意将他问题避开,心里更是怀疑,便决心要把她留下来。 见她吃得正是愉悦,赫连玦又缓声劝她,“姑娘对慕流云的信息知之甚少,不如还是暂住王府,由本王多派些人手,按照人名去寻,再由姑娘一一辨认,如此要更快捷一些。” 阿岁闻言,稍微思索一番,觉得他的意见很是中肯,加上她觉得王府的饭菜着实可口,权衡左右最终点头同意。赫连玦见状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看着她无所谓的神情心里情绪莫名。 吃完饭,赫连玦见目前也打探不出什么,便去了书房练字。王妃陆默得知赫连玦又带了女人回府中过夜,心里难免醋意横生,内心嫉妒难平,便立即差人去查探。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侍女匆匆打探消息回来,一脸大惊失色,颤着声音禀报,“王妃,奴婢方才偷偷去厅堂打探,却刚巧见着正与王爷一同用膳的女人,是……”说到此处,有些迟疑,面容胆怯地看了一眼陆默。 “是何人,快说。”陆默眯眼冷冷看了侍女一眼,立即冷声呵斥。 “是那九幽侯,慕幽。”侍女快速将话说完,低下头眼睛微闭不敢再看陆默。 陆默闻言,心中一阵惊诧,不由觉得惴惴不安,思索良久终于是忍不住到了书房。走到门前微微顿了下,收敛住起伏不定的情绪,才缓缓踏入书房。 “王爷,臣妾新给您备了几样安神的熏香,您时常在书房整理公务,过多操劳,这熏香很是怡人心神,能有效缓解疲乏。”陆默边缓步走向书案,边布置好香炉燃香,语气极其轻柔,“王爷试过觉得哪样最中意,臣妾便常给王爷换上。” “果然还是默儿最是细心。”赫连玦柔声道。 随即他淡淡看了陆默一眼,便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握住她如玉的纤纤细手,把她轻轻牵到自己身旁,微凉的薄唇在她额间印上一吻。陆默缓缓闭眼,却是发觉他双唇短暂停留,轻轻一点便离开了,她暗暗咬了下嘴唇。 见赫连玦已经放开她,淡然握起毛笔练字,陆默咬咬牙柔声试探道,“九幽侯已经成婚,与王爷私交过密于理不合,左相那边也不好交代。” 不料赫连玦闻言笔尖一顿,随即扭头看她一眼,语气不屑道,“本王怎么会与她私交,她有脑子么?”话落又想起慕幽今日对他毫不留情,不由面色冷然,写出的字也更是遒劲有力,笔势分明。 陆默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下,总觉得他这话说得言不符实,看了眼他此刻神情冷峻,却又不敢再明说,只好讪讪说了句,“王爷多多照顾身体,莫要过多劳累,臣妾先告退了。” “嗯。”赫连玦淡淡回应,手上仍旧运笔未停。 陆默悄然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礼便退下了。赫连玦瞥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低头看一眼自己最后添的两笔,甚是不满,也无心再练字。 他抬头看向叶深,沉声问他,“那个岁姑娘呢?” 叶深低头敛目拱手,恭敬回道,“去后花园了。” 赫连玦闻言便将毛笔随意一扔,踏步朝后花园走去。行至后花园的小亭子,方看到阿岁孤身一人坐在亭子中,身后靠着柱子仰头望天。 赫连玦双手背后,风度翩翩地走进亭子中,缓缓靠近她低声问道,“姑娘喜欢看星星?” 阿岁方才早发觉赫连玦过来,只是自己正专注于观望星空,便没有去看他,此时听闻他出声问她,便看着星星说,“星星会以我们不易发觉的方式改变,过一段日子不见,就不再是那个位置了。 赫连玦在她身边坐下,也看向星空,片刻后挑眉问她,“姑娘喜欢研究星象?” “说不上喜欢,略懂。”阿岁淡然回道,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此时无聊随便转转,没想到这么巧姑娘也在此。”赫连玦说话间言谈自然,神态儒雅,倒像是他果真巧遇见的她。 “还真是挺巧。”阿岁也未多想,随意附和了句,便率先起身,一时无聊便又问他,“王爷可有兴趣下棋?” “姑娘若想,本王自当奉陪。”赫连玦起身爽朗应道,便带她去书房。 走在路上,赫连玦多次看向阿岁,越发觉得她性情温和,便不由想起慕幽来,心中忿然评判起,只觉得她比慕幽无论脾气还是样貌都好了太多。 赫连玦领着阿岁在院子里慢悠悠走着,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书房,摆摆手吩咐侍女来斟茶并端来几样茶点。随后在软榻中间的矮桌上放好棋盘,棋子搁置一旁,便与阿岁一起下棋。 赫连玦手执黑子,阿岁手执白子,两人分别落下几颗棋子后,赫连玦发现阿岁的棋路看起来毫无章法可言,就像是随意摆放,一点没有围追堵截的意思,也不着急谨慎防守。 赫连玦看着她又随意落下一子,终于忍不住笑着问她,“姑娘之前可下过棋?”他总觉得阿岁就是随口说的要下棋,而她自己根本不会。 “有段时间没下了,你专心点。”阿岁随口说道,话落便从棋盘上捡起几颗黑子,举手间尽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散。 赫连玦见状一时诧异,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给阿岁钻了空子,心下只道她确实是懂一点。如此一想,他唇角一扬,又多出几分兴致,也多了一分提防,但这一局却是连一炷香的时候也不到,他便是几乎败下阵来,不由得在一旁暗自惊叹她棋路诡异难破。 “我困了,不玩了。”一局还未下完,阿岁却打了个哈欠,俨然没了兴趣。 赫连玦闻言似是无意地瞥一眼棋盘,这局他已经明显要输,此时收场反倒是给他留了面子,于是便爽快应道,“好,那本王便送姑娘回房歇息。” 走在路上闲聊几句,其间似是无意地看了阿岁几眼,心里诸多思忖,想起她方才的棋艺甚为精湛,便又觉得她比慕幽脑子也好使,此时更认为身边女子越看越是顺眼。 他们都未注意到,二人同行闲聊这一幕,刚好被远处给陆默探风的侍女看到。 赫连玦一路送阿岁到房间门前,儒雅一笑,与她温和地道别,“姑娘好好歇息。”正欲转身又想起一事,立即又说,“对了,明日本王要参与春祭大典,姑娘在府中有任何需要,尽情吩咐身边侍女就好,本王已提前安排好侍候姑娘之人。” 阿岁听到春祭大典时,眸子暗暗沉了一沉,随即也是温和道,“既然如此王爷也请早些休息,多谢照顾。” 赫连玦微笑点头,风度绝佳,然后转身离开,阿岁便关好房门直接上床歇息,不多时便睡下了。反观这边赫连玦,今晚却是辗转反侧,不断地回想起今晚之事,很是觉得不可思议,躺下许久都未合眼,最后在思索间缓缓入眠。 今夜月明星朗,岑渊在驿馆中负手而立,于夜幕中更显气质凌然,此时正对着星夜沉思,静观天象。 隋墨给他拿来一件白虎纹大氅,为其披上后沉声说,“王上,明日即是春祭大典,到时衡门道人万斯年会莅临。” 岑渊深沉的眸子仍是望天,神情漠然地点点头说,“自古君王定苍生,衡门定君王,不知这次是否有变。” 隋墨闻言目光微沉,立即拱手问道,“王上的意思是?” 岑渊淡然瞥他一眼,重新看向夜空,垂了下眸子淡淡说,“静观其变。” “是。”隋墨旋即俯首而应,接着又微微皱了下眉,继而随口便说,“按当初的计划,王上本是有意与皇帝提亲,只是如今……”说到此处,适时停住了。 岑渊仍是神情漠然,只是嘴唇极浅地抿了一下,望着夜空沉声道,“二国联姻是最有利无害的办法,只是如今那金陵帝姬已经赐婚于平南王世子,既然如此也就作罢。”说话间有侍女上前递上热茶,岑渊接过饮下一口继续道,“大衍就这么一个公主,各方势力自然争抢不休。”话落,双眸看着茶水,唇角轻微勾了下。 隋墨闻言偏过头来看向岑渊,随口问道,“王上可见过那个小公主?” 岑渊沉默不语,脑中浮现起那张清透如玉,又娇俏若花的娃娃脸,那张面庞还挂着几滴晶莹欲坠的泪珠子。隋墨又悄然看了眼岑渊心思莫测的侧脸,正以为自己问错话,他们王上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岑渊沉声回了句,“上次见过,年纪太小,轻浮不够沉稳。” 话落又看了几眼星象,随后不由皱眉,转过身看向隋墨沉声道,“堂堂大衍帝姬,整日摆弄火箭,简直荒唐。” 隋墨闻言也是皱眉,略微轻叹道,“这小公主还真是被惯坏了,还好王上没娶。” 岑渊重新望了望天,沉默不语。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衡门道人 旭日东升,晴空万里,皇宫中正殿之外众臣集聚,严正以待。 春祭大典即将开始,此时正殿大门紧闭,殿前高台正前方安置一方祥云浮雕的青铜宝鼎,四面刻着篆体的“昌盛祥和”四字,挨着宝鼎的供桌上各类贡品摆放整齐。 赫连空扶太后一同入座,青青挨着太后坐在一旁,小喜公公站在赫连空身旁,等着宣告大典开始。魏宜佩刀立于一侧,目光深沉面色严肃,暗自观察场上一举一动。 高台上,赫连空右手边一侧,赫连玦与大祭师洛宁跟着入座,他的左手边是摆着把褐色红木太师椅,此时座位上并未有人。 台下众臣早已到齐,依次立于正中,各国使节站立前方也是恭敬等候。朝臣两边,锦衣卫身穿银甲队列整齐。 小喜公公见着皇上太后诸位纷纷坐正,立即上前一步,高声宣告,“皇上驾到。”话落重新站回赫连空身侧。 众臣与各国使节听闻,皆是拱手行礼,“吾皇万岁。” 辰时将至,洛宁望了一眼烈阳,立即起身走至高台正中,对着高空躬身一拜,沉声喊道,“恭迎仙尊驾临。” 赫连空与太后等人见到洛宁起身,便也跟着起身端正站姿,一同躬身俯首。台下众臣与各国使节们也已俯身叩首,随着洛宁那声高喊也异口同声道,“恭迎仙尊驾临。” 慕幽直直站着,神情好奇地来回看看,不知道众人为何对着空气叩拜。画临俯首间余光看了她一眼,见她仍是直立着不动,微微叹口气伸手扯了扯她衣袖,慕幽见状斜眼瞥了他一眼,撇撇嘴继续朝天仰视。 赫连玦在看台上眯眼看了一眼慕幽,挑眉一笑。 但见高台上,随着众人高呼声落地,洛宁一旁突然金光乍现,慕幽见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高台,双眸大睁就怕错过什么。 那道金光闪了几下,渐渐显出一个人,那人仙风道骨白衣银发,飘然立于高台,气质若仙神色威严,单手握一浮尘随风微扬。双眉微微花白,眉峰坚毅斜飞入鬓,面容如玉白皙剔透,看起来竟不过是弱冠之貌,此人正是仙宗衡门掌门万斯年。 洛宁又对着万斯年拱拱手,见到他微微摆了摆手,洛宁立马会意,对着台下众臣高喊,“平身。” 万斯年转身行至赫连空左边一侧,坐在那把为他准备的太师椅中。众人此时也都纷纷站好,端正站姿,赫连空与太后等人重新入座。 小喜公公立即上前,又是高喊一声,“春祭大典,正式开始,恭听皇上致辞。” “臣等洗耳恭听。”台下立即又是一齐叩拜山呼。 赫连空起身,上前一步,对着万斯年拱拱手,见到其微微点头示意,遂站直身子,对着台下朗声道,“初春将至,万象出新,为祈大衍风调雨顺、举国祥和,劳仙尊指引,朕与众臣将代表大衍,为百姓于此虔心祭拜……” 赫连空致辞完毕,众臣又是纷纷叩首,呼声如雷,“臣等必定虔心祭拜。” “众卿平身。”赫连空沉声大喊,继而转身又对着万斯年微微颌首,回到正中位子上稳坐龙椅之中。 万斯年此时起身走至宝鼎一旁,眼神淡淡扫了一眼台下的慕幽,眸中似有深意。洛宁也随之起身,走至万斯年身侧在一旁静候。 “祭天。”万斯年微微动了下嘴唇,未见运力却是声若洪钟,传至在场所有人耳中,好似此人说话时是在每个人身边一般。 高台上的赫连空等人,又是纷纷起身行祭拜礼,台下众人更是恭恭敬敬叩拜,未敢有一人随便出声。 万斯年又是看了慕幽一眼,眸色微沉。从他出现起,便看见慕幽始终未行过一礼,每次躬身叩首她都如松而立,眼睛往各处瞧,朝臣及各国使节皆是整齐叩拜,只有她一人耸立人群之中,分外惹眼,没有一点恭敬之意。万斯年不由眉头微皱了下,心中不悦更甚。 慕幽正是百无聊赖地干站着,觉得祭拜枯燥无味,完全没有注意到万斯年的眼神,又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万斯年余光瞥见,双眸轻微眯了下,继续进行仪式,做法完毕便往一旁侧了下身,将位子留给赫连空。 赫连空走至宝鼎旁,拿起洛宁递过来的高香,等她在一旁为其点燃,便将高香稳稳立至宝鼎中。 “叩首。”万斯年又是对台下众人沉声下令。 众人规规矩矩一一叩首,慕幽本是照常身子挺直着站在人群中,突然却觉得膝盖猛然一痛竟是一股力道袭来,猝不及防间双腿一软险些跪地上。画临在一旁立即扶她,她摆了下手示意不用,揉了揉膝盖看向高台,万斯年正是面色严峻地盯着她。 慕幽心里已经明白方才那股力道是出自万斯年,不由得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她一时间却也有些纳闷,这么远他不仅准确无误击中她膝盖关键点,力道轻重也是掌握地刚好,像是只是为了让她跪拜而已,并无一分伤害。 祭祀礼毕众人皆是纷纷起立,她也揉着膝盖缓缓站起,待到小喜公公宣告众人进殿,正殿大门已经微微开启。 赫连空率先上前迎接万斯年进殿,客气道,“仙尊请。” 万斯年微微颌首,随他一同进殿,太后与青青也紧跟着入殿。 赫连玦走到洛宁面前,微微比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祭师也请。” “王爷客气。”洛宁语气淡然客气道,目不斜视缓缓步入大殿。 各位大臣及各国君王随同着依次而入,待到所有人全部入殿站好,万斯年神情冷漠,扫过大殿上众人,声音清冷道,“一年不见,大衍倒是多了几幅新面孔。” 闻言洛宁立即上前,将诸位一一向万斯年介绍。 待到介绍完慕幽,万斯年淡淡看慕幽一眼,随后冷然地行至她面前,冷声道,“你就是慕流云的女儿?” 慕幽微蹙了下眉,对他这语气很是不爽,加之祭拜时还给她使绊,她立时不屑地反问道,“你就是那个衡门老古董万斯年?”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赫连空见状忙帮她解释,看向万斯年客气道,“仙尊,九幽侯是刚从边塞归来,难免有所生疏。” 万斯年闻言神色未动,仍是冷漠地说,“不愧是将门之女,果然礼仪也是相宜。” 慕幽本就不满,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冷下脸来,眯着眼默默卷袖子,语气中蕴含怒气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赫连玦挑眉看着慕幽这动作和语气,顿时起了兴趣,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画临眉头皱起,正要上前劝阻解围,却听到洛宁的声音及时想起,她淡然劝道,“镇国将军南征北战力保大衍安宁,九幽侯生性豪放不羁,不拘小节,自然将门无弱子。” 万斯年看了慕幽片刻,冷哼一声。画临悄然拉过慕幽的纤手,将她牵了回来,对她默然摇了摇头。 赫连玦此时微微一笑,却是对着万斯年拱手说,“本王想请仙尊移驾王府一叙,常听闻仙尊好博弈,本王很想与仙尊切磋一二,还望仙尊成全。” 画临听了也立即上前,同样对万斯年拱手道,“微臣对博弈也颇有钻研,也恳请仙尊可以指教一二。” 万斯年不着急应承也不拒绝,视线淡淡扫了一眼慕幽,见她此时正吊儿郎当站在一旁,随即淡然道,“依洛宁所言,九幽侯想必是聪慧甚极,不如你与二位大人切磋,本座旁观如何?” 慕幽闻言微微挑眉,冷呵一声,语调不羁地说,“我不会,你爱跟谁下跟谁下,别扯我。” 万斯年见状板着脸,声音冷冷地说,“九幽侯这是要佛了本尊的面子么?” 慕幽立时眉头一皱,觉得他这是没事找事,便不耐烦道,“你是不是听不明白话,我说了我不会。” 话落便瞪眼着看万斯年,似是做好准备随时和他掐架。 万斯年则是神情淡漠,气质威严,双眸冷冷看着慕幽,此时气氛一阵冷凝。 正是濒临爆发之际,赫连玦忽而悠然一笑,狭长的眸子满是戏谑看向慕幽,笑着说,“既然仙尊点名让侯爷下棋,侯爷还是亮一手的好,别深藏功与名了。” 慕幽听了当即一阵惊愕,转而怒瞪着赫连玦冷声说,“你不是说我没脑子吗,现在故意落井下石是吧,找揍啊你。” 画临眸光微动,立即拦下慕幽,略一思索后神态从容,先是缓声安抚慕幽,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说,“夫人莫急。”随后又看向万斯年,拱手道,“既然仙尊有命,那画临携夫人便恭敬不如从命。” 赫连玦狭长的眸子精光一闪,突然上前提议道,“相爷与侯爷同为连理难免偏袒,不如这样,侯爷既然心思聪颖,不如同时和本王与左相下,如何?”一面笑一面等着看好戏。 慕幽闻言神情更是冷了几分,瞪着赫连玦沉默不语,一手握拳瞬间便朝赫连玦面门挥去,结果拳头挥出一半,却被一股强大气场凭空拦住。她双眸冷冷一眯,朝一旁瞥了一眼,见到万斯年正是收起拂尘,便知方才是他挥动拂尘生风,借风运力替赫连玦挡下一拳。 慕幽收回手来,对万斯年微微挑眉,惊异道,“老古董你内力不错啊。” 万斯年心中冷哼,面色仍是十分严峻,冷然开口说,“既然九幽侯没有异议,那边如此,本尊等着明日你与二位大臣的精彩博弈。” 话落未待慕幽反应过来,万斯年已是化作金光一闪,嗖的一下便消失不见,众人皆是叹为观止,看着金光消失的一点愣神。 赫连空见状立即对着小喜公公摆了摆手,小喜公公意会其意,连忙对着殿内高呼一声,“退朝。” 众人皆已回神,听到这尖细的一声宣告,纷纷对赫连空躬身告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慕幽的脑袋 慕幽气愤难平,双手握拳忿然走出大殿,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些。赫连玦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失神,微愣之下悠然而行。心里又是细细琢磨,总觉得慕幽与府上那位岁姑娘极像,但却又截然不同,思索间不禁眉头微皱。 画临轻易察觉到赫连玦看向慕幽的神情,路过赫连玦时沉声问他,“王爷既然知晓夫人棋艺不精,又何必相逼呢?” 赫连玦闻言微微挑眉,随即笑了笑说,“若是单个下棋,左相难免偏袒侯爷,岂非有失公平。” 画临立即回他,“同时与两人下棋,对夫人又有何公平可言,王爷又何必刁难夫人?” 赫连玦却是别有深意地勾唇一笑,缓声对画临说,“本王这不叫刁难,是上心,和左相一样。”话落幽深的眸子看着画临,分毫不移。 画临见状不禁皱眉,面色冷凝地迎上赫连玦的视线,沉声道,“王爷对臣之夫人说此话,只怕于情于理不合。” 赫连玦更是笑得肆意,片刻收拢笑容,淡然道,“左相你存的心思和本王的心思本就一样,又何必分而视之?”说话间眼神一转,又笑着道,“左相还记得先帝的嘱咐么?” 话落他瞥了一眼画临微冷的面色,见他沉默不语,又看着慕幽的背影,继而低低说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时慕幽忽然转过身来,蹙眉奇怪地看着画临,远远摆手喊了他一声,“画临,你走快点。” 画临顿时微微一笑,却是面向赫连玦语气轻松道,“的确如此。” 话落便对赫连玦拱手告辞,神态从容走向慕幽。 “画临你跟赫连玦说什么呢?”慕幽见他已经走至自己身旁,瞥眼问他。 画临答非所问,微笑着问她,“明日棋局夫人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慕幽一听这个就头大,顿时心中烦闷,又扭过头忿忿瞪了赫连玦一眼,却见赫连玦对她挑挑眉,眸子盯着她狡黠一笑。 她冷哼一声,重新看向画临说,“到时候你让让我呗。” 画临闻言,笑着说,“我让了夫人,九王爷定然不让,夫人还是输棋,又有何区别呢?” 慕幽一听又是眉头一皱,撇撇嘴沉思道,“那你想想办法,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吗?” 画临面色无波,语气幽幽道,“我若是让夫人,不单为夫我失了面子,而且夫人亦是必输无疑,若是我不让夫人,那夫人自然更是败得很惨。” 慕幽一阵烦躁,挠挠头说,“这不是明摆着把我往死路里逼嘛。”话落不经意看了画临一眼,见着他始终是嘴角带笑,与她焦灼烦闷的心情截然相反,不由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画临却是笑而不语,轻柔地点点她脑袋,故作神秘道,“自然有简单办法,不过还是需要夫人自己去寻找。” 慕幽闻言立即问他,“去哪儿?” 画临淡然一笑,双手背后眉梢细微地挑了下,淡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说完瞥见慕幽神色微怒,随即柔柔一笑又是安慰她,“夫人不擅棋艺本是朝野皆知,即便是输了也理所应当,不会有人嘲笑。” 慕幽看他一眼嘀咕道,“我无所谓,我不是怕连累你嘛。” 画临闻言心中一阵欢喜,不禁牵着她纤细玉手,温和笑道,“顺其自然。” 说话间已是出了宫门,二人一前一后跨进马车,便坐在车里晃晃悠悠回了相府。 赫连玦悠然回府,入了大门便问叶深,“岁姑娘呢?” 叶深立即拱手,沉声禀报,“此时正在房中用膳。” 赫连玦顿时微皱眉头,笑道,“就知道吃。”话落神情一顿,发觉有些不对劲,便掩嘴微微咳嗽一声,直接去见阿岁。 行至房门口,见着她独自坐在桌前,碗筷均是未动,正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各色佳肴。 赫连玦见状心下觉得古怪,便随口问她,“可是饭菜不合口?” 阿岁仍是神情无波,只是沉了沉眸子,淡然道,“这饭菜里都有毒,不能吃。” 赫连玦闻言顿时惊愕,蹙眉看了叶深一眼,叶深立即辩解道,“不可能,这些饭菜都是府中所做,寻常人毫无投毒机会。” 阿岁歪头看向叶深,语气淡然道,“就是有毒的,我闻着味道不对。”说话间很是笃定。 赫连玦随即面色一冷,挥手命人取来银针验毒。下人很快将饭菜逐一仔细检测,结果银针色泽如常,未发现丝毫有毒的迹象。 阿岁见状有些奇怪道,“这个毒验不出来么?”鼓了鼓腮帮子,转而又坦然地看向赫连玦,仍是肯定道,“这个真的有毒,吃了就会死人。” 赫连玦看着那些饭菜皱眉,面色冷然。叶深见状顿生不解,便说,“王爷何必因为她怀疑府中亲信。” 阿岁闻言垂眸看着桌面,默然不语。 赫连玦眸子微眯,眉峰随即舒展,对着叶深摆摆手,沉声吩咐道,“去将本王养的那只鹦鹉提来。” 叶深领命转身离去,不久便将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提来,把桌上饭菜投喂其口中,结果当即毙命,甚至那鹦鹉来不及多挣扎几下,便身体僵硬直直摔落地上,顿时一切明了。 赫连玦勃然大怒,狭长凤眸冷冷瞪视叶深,冷声怒喝,“府中饭菜怎会有毒?”见叶深也是眉头紧锁,接不上话,又眯眼沉声下令,“务必彻查凶手。” “是。”叶深丝毫未敢有迟疑,立即领命撤退。 房里只剩下赫连玦和阿岁两人,阿岁看着那桌有毒的饭菜,抿抿嘴对赫连玦淡然笑了笑,随口说,“看来你府上的人不太喜欢我,要不我还是先走吧,谢谢你帮我找人哈。” 话音落地,她便准备起身离开。 赫连玦见状连忙挽留,急切道,“姑娘留步。”见她停下脚步,赫连玦又对她从容一笑劝说,“姑娘莫要多心,若你一人只身在外未免太不安全。” 阿岁闻言却是神色未动,无所谓说,“我习惯了,没什么不安全的。”话落对着赫连玦微微一抬手,颌首抱拳告辞。 赫连玦立即跨出一步拦在她身前,暗自嘘了口气看着她说,“本王已经寻到一些慕流云的线索,不出几日便能有音讯,姑娘还是耐心等候为好。” “哦。”阿岁缓缓应下,转而又抬眸问他,“查到些什么了吗?” 赫连玦见她不再着急离去,便立即接着说,“慕流云曾经是一名行武军人。” 阿岁蹙眉沉思,想了片刻便说,“是。”她记得自己当年托孤时,慕流云确实是一身戎装,便又欣喜地看向赫连玦说,“那就麻烦你了。” 赫连玦闻言立即摆了摆手,客气道,“不麻烦。”忽而微微挑眉,又说,“昨日的棋局本王还未与姑娘分出胜负,不如今日再来如何?” “好。”阿岁回答地很是爽快,说话间两眼却是忍不住瞄着桌上吃的,神情有些惋惜。 赫连玦发觉后微微笑了笑,便拍手喊来侍女,令其重新换一桌饭菜。侍女领命立刻前去准备,很快便端来一盘盘精美可口的菜点,荤素均匀,汤菜齐全,还有几样精致面点。侍女将饭菜上齐便默默退下。 赫连玦率先拿起筷子,自己亲身逐一品尝之后,才笑着对阿岁说,“饭菜无碍,姑娘请用。” “嗯。”阿岁随口应了一声,已是动起碗筷来,埋头扒饭。 赫连玦笑了笑,也与她一同用餐。 最后阿岁见赫连玦放下碗筷,她也餍足收筷,顺手又拿起一块酥软面点,边嚼着边坐到一旁软榻,拿过棋笥便对赫连玦说,“来下棋。” 赫连玦随即便悠然坐于她对面,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语气温润说,“姑娘请。” 阿岁嚼着吃的,纤细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想也未想便随意往棋盘上一放。赫连玦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谨慎了些许,挨着她的棋子落下一枚黑子。 两人逐一落子,饶是赫连玦落子时沉思再三,结果还是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经占了下风,很快输掉一局。他看着这局俨然成定局,眉头紧锁实在是难以置信,他细数往时与人博弈,除了画临可堪敌手外,还从未输过。 阿岁嚼着糕点,无意间看了一眼赫连玦,见他微微蹙眉陷入思索,随口宽慰他,“正常嘛,我跟我师兄下棋都没输过。” 赫连玦听了仍是有些难以释怀,不以为然道,“你师兄怎能比得了本王。” 阿岁咬了一口糕点,随意道,“他应该比你厉害点吧。” 赫连玦闻言忽而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阿岁,不由试探问她,“姑娘师兄是何人?” 阿岁毫不思索便说,“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非要把很多没道理的事情说的有道理,但是万物故有章可循,又何必拘束条条框框呢。”随即托起下巴撇撇嘴,又说,“算了,不提他了。” 赫连玦正是双眸看向她,顿时被她这一撇嘴的动作给惊住,这一表情竟然和慕幽如出一辙,如此相像。 “姑娘真的不认识慕幽么?”赫连玦禁不住又是试探着问她一句。 阿岁疑惑,还很配合地认真想了想,继而反问她,“慕幽是谁?” 赫连玦见她这神情,自知问不出什么,便摆摆手说,“慕幽也是一个怪人,很多有道理的事情非要不按道理来,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不料阿岁听完笑了笑,却是来了兴趣,挑眉说,“慕幽想法很有趣嘛,可以介绍给我么?” 赫连玦闻言微微一愣,便立即应道,“好,有空一定。”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有脾气的慕幽 相府中,慕幽正愁眉苦脸地在院中转来转去,想破脑袋也得不出一个下棋时可行的好方法,转悠着走到书房找画临,偏偏他此时神情淡定如风,跟个没事人一样,在书房里闲适地看书。 慕幽见状走至他身旁,闷闷说,“画临你真不管我啊,到时候丢得可是你的脸。” “不怕。”画临脑袋未抬,眼睛看着书简淡淡说,“夫人不是说为夫脸皮厚么。” 慕幽闻言恨不得拿拳头捶他,无奈只能气得磨牙,咬着牙阴冷地说,“画临你真不说?” 画临抬头看她一眼,不禁微笑道,“夫人叫为夫一声。”话落含着轻柔地笑意看她。 “夫君。”慕幽这一声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眯眼看他。 画临却是很开心地应下,她虽是喊得不情不愿,却也是第一次如此称呼他,不由又是嘴角轻扬,心情愉悦地低头继续看书。 慕幽见他不提方法,就坐在一旁紧紧盯着他,而他偏偏不开口,默然看书。 过了一会儿,慕幽终于沉不住气,不满地问他,“我叫都叫了,你怎么还不说?” 画临闻言顿了下,随即重新抬头看她,面上却是一板正经地说,“为夫没记得和夫人做过约定。” 慕幽闻言气得牙痒痒,眯着眼睛看他,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起,无奈她面前的人又是不能打不能骂。最后她将拳头伸到画临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威胁道,“画临你说不说,不说今晚上我把你踹下床去。” 岂料画临面对她的威胁毫不动容,缓缓眨了下眼睛,面色从容道,“昨日夫人惹出的谣言还未平息,金陵人人皆知为夫惧内,夫人若是再随意刁难为夫,只怕难堵悠悠众口啊。” 慕幽已是气得咬牙切齿,怒气难平,声音冷冷地说,“我哪里刁难你了,明明是你刁难我。”话落哼了一声。 画临憋住笑,表情略显委屈道,“夫人为夫我很无辜。”说话间便要去拉她的手。 慕幽眸子微眯,直接一掌拍在画临脑门上,把他疼得只吸冷气,慕幽随即冷哼一声,双眸含怒忿忿道,“画临你继续装就行,我去问唐隐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话落便抬脚步步生风跨出门去,画临刚想纠正她后面乱用的话,却只见她气冲冲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画临遥遥头,重新将视线放到书简上,细细品读。过了不多时,他一卷书还未看完,感觉身旁一阵风刮来,慕幽已是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画临看她一眼,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知她已找到方法,立即对她温柔一笑说,“夫人果然聪颖,一点即通。” 慕幽反而神情漠然,把脸转向一旁不看他,对他说的话也是置之不理。画临也不在意,随手翻着书卷阅览,看了几段文字后又抬头看了看慕幽,见她正坐在书桌前晃着腿,此时发现画临在看自己,又对他翻了一记白眼。 画临见到她这表情不由莞尔,当即叫来侍女吩咐其送来些吃的,侍女不一会儿便端来了甜点果子七八样。慕幽挑挑眉,一手拿起一样嚼着,吃着好吃的也仍旧不解气,始终不去看画临,只是忿忿嚼着糕点看窗外树叶晃动。 画临见状起身,亲自去给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柔声道,“夫人别噎着。” 慕幽立即别过头去,拿起一块杏仁小饼吃着,却还是不理他,吃完后扭头瞪他一眼,便又起身走了。 觉得无聊,慕幽慢悠悠逛到后庭,飞身跃上枇杷树,仰头望了会太阳便闭目养神。不知觉间就到了晚上,晚霞余晖落尽,有微微小风拂过,丝丝凉意绕过脸庞,慕幽缓缓睁眼,便看见远处一身白衣的画临走来。 他步子轻缓,墨发随风轻扬,如玉的面庞温和如常,渐渐走到树下。慕幽心里火气未消,看见他过来还未等他开口,便揪着一片树叶直接朝他身上丢去,仍是不解气,又连接揪下几片往他身上仍去,不一会扔得他满脸都是绿叶子。 画临淡淡拂去,仰头静静看她,好声好气地说,“夫人快下来吧。” 慕幽不应,翻着白眼扭头望天,两腿随意晃着。 画临面色温润的笑了笑,复又柔声道,“夫人开饭了。” 慕幽当即跳下树,哼了一声便径自走去后堂用餐,把画临远远甩在身后。 唐隐此时正坐在餐桌前等他们,她知道画临方才去喊慕幽,此时见她一人回来,便有些讶异道,“侯爷未见到左相?” 慕幽坐下,闷闷说,“后面。” 话落她便拿起碗筷用餐,唐隐见她神情不悦顿时有些奇怪,却也未多言,人没到齐也不好意思先动筷,便喝了两口茶水悄然等候。 这时画临缓缓走来,看了一眼慕幽便在她身旁坐下,慕幽埋头吃饭并不看他。期间画临给她夹菜她也不吃,只是闷头吃自己夹的菜,唐隐见状不由得淡淡笑了笑。 慕幽一抬头,正巧看见唐隐看着她笑,挑眉奇怪道,“唐隐你笑什么啊?” 唐隐心想这两人似是又闹了些许别扭,便有意帮着缓和,缓声道,“相爷给侯爷夹的,都是侯爷最爱吃的。” 慕幽闻言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口是心非道,“才不是。” 画临风雨不动继续给她夹菜,慕幽将碗往桌上一放,淡淡说了句,“吃饱了。”话落直接起身回房去了。 画临默默看她走远,又看了一眼他放到她碗中的菜,心里一时有些沉闷,无奈叹了口气。 唐隐见状,不禁问他,“怎么了?” 画临面色愁苦,语气低沉地说,“我惹到夫人了。” 唐隐见着他很是委屈的样子,却是莫名想笑,忍了忍又劝他说,“侯爷向来大度不记仇,相爷还是去解释明白为好。” 画临听了略微心情缓和了些,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缓缓点头说,“唐姑娘说的有理,我去看看夫人。”话落便连忙离开,去房里哄慕幽。 唐隐独自一人默默吃完晚饭,随后去了后院摆弄机关。制作了一会,正是关注思考着接下来的设计思路,此时忽然走来一个黑色人影,她一有所察觉便顿时心生警惕。 “是谁。”唐隐手中瞬间藏匿一根银针,对着那人影呼喊一声。 人影未出声却是越走越近,唐隐心弦紧绷双眸紧盯人影,待那人走近竟发现是阿城,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缓缓收起银针。 阿城走到她身旁,指了指她手上的机关,默然看向她。 唐隐轻柔一笑,温和道,“这次不是孔雀翎了,我觉得九基孔雀翎已经足够对付恶人了。” 阿城闻言仍是默默看着她,她便与他随意聊起天,好奇问道,“你已经到相府来很久了吗?” 阿城随即点点头算作回答。 “哦。”唐隐也点点头,转而想起今晚的事,托起下巴淡淡说,“左相那样沉稳的人,方才竟然为了侯爷奈何不得,愁眉不展,感情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话落便低头陷入沉思,阿城看着月光下她温和的侧脸,也是若有所思。 两人沉默半晌,他忽然对着她用手点了点自己心脏位置,唐隐见了有些不解,疑惑道,“什么意思?” 阿城却只是点着心口,双眸静静凝视她,唐隐猜测片刻恍然想到,便似有所悟道,“你是说你有心上人了?” 阿城闻言却是遥遥头,又指了指她,唐隐见状一时语塞,于是小声问他,“你是问我有没有心上人?” 阿城静默,片刻后很不自在地点了一下头,眼神有些飘忽看向别处,随后又是缓缓看向她,等她回答。 只见唐隐苦笑着摇摇头,阿城见状眸光微动,又听到她语气轻缓地说,“我这样的人,活不久,而且害了很多人,又何必连累别人呢。感情太过奢侈,不敢期望。” 阿城听她如此说,又是一阵沉默,唐隐随即对他温和地笑笑,两人默然相顾。片刻后唐隐便继续坐在小亭子里制作机关,阿城则在一旁安静看着,两人相处极为安谧。 慕幽这边气冲冲地回到房间,便一骨碌爬上床,扯过被子往身子一裹便埋头睡觉。画临推开房门便看见她已经安稳躺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实,他就脚步轻轻地上了床。 画临刚刚躺下,却看见慕幽一下子把露出的脑袋也捂上了。他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她脾气跟个猫一样,这么容易便炸毛。 他看着她微笑了下,从床下暗格里拿出一些吃的,继而语气轻柔道,“夫人,有吃的。” 慕幽闻言果然掀开被子,坐起来看了他一眼,却是缄默不语,一把拿过吃的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吃完了便又扯过被子要盖上。 画临见她仍是不搭理自己,无奈缓缓说了句,“夫人我错了。” 慕幽没再躺下,靠着墙边坐好,嘴角微微扯了下,却又板着脸冷声道,“我还吃。” 画临轻柔地笑了笑,立即又给她一些,慕幽哼了一声,撇撇嘴拿过吃的。画临见她似是气消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于是他便挑起话题柔声问她,“夫人想出明日怎么应对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博弈 慕幽闻言翘起眉梢,得意道,“唐隐想出来的。”说到此处眼睛一眯,又不满地看着他说,“让你不告诉我,明天你小心点,别输得太惨。” 画临看着她神色不禁失笑,恭维道,“夫人棋艺真是突飞猛进。” 慕幽顿时瞪他一眼,闷闷道,“画临你装就行,继续装。”话落就要扯过被子,埋头睡觉。 画临又是笑着说,“夫人看人如此犀利,为夫不敢。” 慕幽蹙眉,撇嘴说,“你就知道为夫为夫,为夫你真厉害。” 画临闻言顿时笑得说不出话来,慕幽看见他这笑就想生气,不乐意道,“画临你又笑我。”话落直接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画临见状面色一顿,连忙往她身边挪了挪,慕幽立即扯过枕头,不悦道,“你别枕我枕头。” 画临却是纹丝不动,轻柔地笑着道,“夫妻本该同床共枕。” 慕幽切了一声,瞪着墙壁又往里挪了下,沉默不语。 画临缓缓抚摸着她头发,柔声劝她,“明日夫人对仙尊要礼貌些,不可莽撞。” 慕幽听他提起万斯年,立即翻过身来,情绪有些不满,“他故意刁难我,我都看出来了。” 画临想起今日之事,对她沉声道,“今日春祭夫人确实显眼些,不过仙尊并非是计较之人,应该以后不会了。” 慕幽却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对他强调道,“不是,我觉得他就是针对我,他眼神对别人都很平常,看我时就有一种杀气,我看人不会错的。” 画临听她分析后,心里不由沉了一沉,缓缓道,“是么?” 慕幽有些闷闷不乐,纳闷道,“是,但我之前都没见过他,鬼知道他为啥这么大反应。”说话间不禁扭头看了画临一眼,见他沉思不语,又忽然间哦了一声,似是明了道,“我知道了,是上朝的事了吧。” 画临沉沉嗯了一声,声音低沉道,“或许。” 慕幽随即瞥他一眼,随口说,“老皇帝临终前,托付给你很多事吧,包括万斯年如何。” 画临细微地皱皱眉,沉吟道,“夫人想知道么?” “不想。”慕幽利索回道,说完便打了个哈欠,沉声说,“我困了,睡吧。”然后蒙上被子,两眼却是睁着。 画临见状略微沉默,下巴轻轻覆在她被子外,低声叹了口气,心头微沉,语气轻柔道,“无论如何都是上朝大陌的事情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辜负夫人。” 慕幽缓缓从被子中探出头来,静静看了他片刻,抿抿嘴说,“是么?” 画临眼神坚定地凝视她,轻声问道,“夫人不信我?”话落看着她沉默,心中略微一慌。 慕幽想了想又说,“画临你总是让我看不清,我明知道你不会说假话,可我还是不相信,毕竟老皇帝的御旨在那。” 画临微微蹙眉,眸色沉了沉,修长的指节轻轻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声音深沉道,“我娶了夫人,千方百计不惜代价都会护夫人周全。”话落眸子紧紧盯着慕幽,似是要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坚定。 慕幽默默看着他,嘴角微微牵动一下,认真地问他,“哪怕有一日我们道不同么?” 画临沉沉嗯了一声,随即便说,“即便道不同,你也是我夫人。” 慕幽愣了愣,看着画临剔透的双眸,微微叹口气说,“画临你真是木头脑袋。”话落不禁笑了一声,晶亮的双眸眯成两道月牙,笑着说,“我明天要是下的好,就跟赫连空说给你发个新笏板,上面刻着好人画临。”这话一说完,她自己忽而乐了,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笑,露出一双半弯的眸子。 画临难得见她笑得开怀,看着她的模样略微失神,想到她方才所言又是缓缓道,“夫人真是……”说到一半,看见慕幽忽然板着脸瞪他,顿了下继续道,“真是不同凡响。” 慕幽对他这后半句很是受用,点点头挑了下眉,一抬眼正看见画临憋着笑看她,撇撇嘴说,“画临你就笑吧。” “好。”画临干脆回她,声音轻缓道,“夫人真是通情达理。” 慕幽皱了皱眉,望着他含笑的眸子,瞪着他嘀咕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为夫岂敢损夫人,自然是夸赞。”画临声音柔和,挑不出一点毛病,话落又帮慕幽掖了掖被子。 慕幽撇撇嘴,伸出纤瘦的手臂,芊芊玉手指着他胸口,闷闷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心里想什么?” 话落她正要收回手,画临却适时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往自己心口拉近一分,柔声反问她,“夫人知道为夫心里想的什么?” 慕幽看着他忽然有些幽深的眸子,微微蹙眉道,“不知。”随后便抽回手蒙头睡觉,脑袋埋在被子里又闷声说了句,“你就是笑我知道的词比你少,笑我没文化呗。” 画临轻叹口气,转而又微微笑了,轻轻扯了下她的被子,将她脑袋露出来,柔声哄她,“夫人聪慧,平日多看些书便好。” “我困了。”慕幽已经闭眼浅眠,不参与他的话题。 画临无奈叹口气,重新给她掖好被子,静静看了她一会便也安然睡下。 第二日,早朝刚一结束,万斯年如约驾临太和殿,众臣纷纷拱手相迎,慕幽冷冷站在一旁,哼了一声说,“老古董你还挺会掐时候。” 万斯年神情冷然,盯着慕幽看了一眼,径自走向殿前,赫连空立即命人赐座,万斯年从容落座后,扫了一眼大殿正中刚刚放好的棋盘,淡然道,“本尊很是期待三位的精湛棋艺,开始吧。” 慕幽微微挑眉,淡淡看了一眼棋盘,便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画临与赫连玦也是步子从容走至大殿中央,三人纷纷落座。两张棋盘并排而放,慕幽坐在一旁,率先拿过两个棋笥,一棋笥中为黑子,一棋笥中为白子,画临与赫连玦并排坐在她对面。 赫连玦坐下后挑衅地看向慕幽,垂眸看了一眼她捧着的两个棋笥,语调戏谑道,“侯爷可准备好了?” 慕幽挑眉冷哼,不耐烦道,“不就一盘棋嘛,要下快下。”话落双手环胸看着棋盘,对他不再予以理睬,盘腿吊儿郎当等着。 赫连玦一时语塞,看着慕幽一副无所谓轻松自在的样子,忿然捏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一点上,慕幽见状轻微扯了下嘴角,立即也拿起一颗白子放在她与画临对弈的棋盘上。 赫连玦惊觉哪里不对,待看见画临落下一颗黑子,慕幽立即又比照着拿起自己的一颗黑子,放在她与赫连玦面前的棋盘中。 赫连空与一众大臣正在一旁围观,皆是神情专注看向三人,此时见着两边棋局竟是照葫芦画瓢一模一样,纷纷大跌眼镜。万斯年淡然而坐,气定神闲淡漠地看着大殿中央,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慕幽,又重新看向棋盘。 慕幽晃着腿,随意地与两人下棋,自己只需看准赫连玦和画临二人棋子的位置,照着摆好即可,棋局如何基本与她没什么关系,心里只是暗自称赞唐隐的方法好用。 群臣们在一旁看着,心知她这等方法实在是摆明着的无赖下法,偏偏又都挑不出毛病来,只能干瞪眼看着,最后干脆忽略慕幽,转而欣赏赫连玦与画临之间的对弈。 三人一盘棋下了半个时辰,待到慕幽瞪着棋盘看得双目酸涩,此局最终以和棋告终。 万斯年又淡然看了一眼局势相同的两张棋盘,声音清冷道,“九幽侯还真是心机聪敏。” 慕幽站起,身板挺直耸立大殿之中,呵呵一声随口说,“比不上您老人家会算计。” 话落万斯年冷着脸缓缓起身,画临默然站在慕幽身侧静观其变,赫连玦微微蹙眉暗自痛惜,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慕幽,根本没想她竟然会来这么一手,却又不好说什么。他转念一想便也释然,又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狭长的眸子看向万斯年。 “仙尊,如今局势已然明了,仙尊可做好打算?”赫连玦眸中似有深意,声音沉着一语双关。 “本尊自有思量。”万斯年声音冷然,话落便喊了洛宁,二人一同离殿。 出了太和殿,万斯年视线淡淡扫了洛宁一眼,沉声问她,“最近天象不稳,你有何思量?” 洛宁拱手,垂眸淡然道,“恕弟子愚笨。” 万斯年眼神深远,微蹙了下眉毛说,“你不是愚笨,你是明知故犯。” 洛宁闻言噤声不语,眸子仍是低垂着。 万斯年又看她一眼,略微叹道,“本尊见你天资聪颖,本就有意收为内门弟子,奈何你一直推拒,如今大衍已是多事之秋山雨欲来,你还是固执己见不肯放手么?” 洛宁沉默片刻后,抬起眸子沉声道,“大衍是我母国,危难之时我不能脱身离去。” 万斯年声音略缓道,“你倒是仁义,听闻太后要将你许配给皇帝,你情愿么?” 洛宁又是沉默,望着前方垂眸,神色略显斟酌,缄默不语。 万斯年见状呵了一声,转而沉声说,“你既然心意已决,本尊自然不会强迫你入门,只能奉劝你几句了。” “恳请仙尊赐教。”洛宁颌首,态度诚恳。 万斯年摆摆手,淡然道,“罢了,本尊怎样已经无所谓然,重要的还是你身为祭师,他日身为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时如何感想作为,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又有几人能参透呢,枉为修行数年。”说完又看了眼她沉静的神情,随即又问,“你对九王爷如何看待?”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永夜宫封 洛宁略微一顿,便沉声道,“九王乃枭雄。” 万斯年眯眼看了看万里晴空,缓声道,“枭雄么,而非英雄。” 洛宁神情清冷,声音又是沉了沉说,“赫连玦会失败。” “如何?”万斯年瞥了她一眼,又望向远处。 “他太过自负。”洛宁淡淡道,“若他成功,来日称帝登基,大衍定将翻天覆地,改头换面。” 万斯年闻言,略微沉吟道,“百姓如今已经不起折腾了。” 洛宁神情严肃,继续又说,“知有终始,捐弃消亡,他所创立的王朝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繁荣昌盛,也会因为他的死亡而倾颓腐朽毁于一旦,沧桑变故,几经流转,放观千秋万世,不过昙花一现而已。” 万斯年看向云后飘忽不定的半壁朝阳,缓声问她,“那他若能长生不老呢?” 洛宁否决断然道,“他会死,身为凡人,且必须死。固然,他的失败是注定的,雄心壮志得以展露天下时,隐患也必将潜藏。” 万斯年敛眸看她,心中了然道,“这就是你支持当今皇帝的理由?” 洛宁缄默不语,沉默许久才说了一声,“是。” 万斯年看她片刻,略微轻叹一声说,“难怪你一直不愿堕入衡门,缘是情缘未了,也罢,只是可惜了本尊错失这么一个好弟子了。” 洛宁立即拱手沉声道,“谢仙尊抬爱,洛宁受之有愧。” 万斯年淡然摆了摆手,继而又问她,“你们大衍那个小公主呢,还在造什么火箭搞什么地球论么?” 洛宁闻言立即替青青求情,缓和道,“青青尚且年幼,还望仙尊见谅。” 万斯年却是蹙眉,随即冷哼一声道,“年幼尚且如此,将来长大岂不是要和道学纲常相悖?” 洛宁心思纠结,正是思考措辞,却听到万斯年又沉声与她说,“洛宁你带本尊一见,本尊倒是想看看她弄出了什么名堂来。” 洛宁略微迟疑,看到万斯年神态肃然,自知推辞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带他转向往永夜宫而行。 赫连空刚刚到了御书房,这边匆忙跑来个小公公来通报。 小喜公公听闻来者带的消息后神色突变,立即进了御书房,慌忙告知赫连空说,“皇上,仙尊与祭师像是朝永夜宫去了。” “什么?”赫连空闻言惊得猛然起身,也想到仙尊为何事去永夜宫,连忙吩咐道,“立即派人,火速去通知小殿下把她那些图纸都收了。” 小喜公公领命便立即出了御书房派人前去,结果这方人还未到,万斯年便已经是忽忽而至,神色冷峻地驾临永夜宫中。 青青此时正歪着脑袋专注画图,刚刚告一段落伸了下懒腰,结果一抬头便看到面前忽然多出个银发披肩的男子,立时吓得手中毛笔滑落在地。她连忙拾起毛笔,定睛看了一眼又觉得这人分外眼熟,倒是想起是之前在大典上见过的仙尊万斯年。 洛宁见着青青面对万斯年无动于衷,立即偷偷给她使眼色,青青见了便愣愣起身,缓缓喊了一声,“仙尊。” 万斯年淡然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小殿下还在弄些离经叛道的古怪东西么,所谓日心说,所谓地球论?” 青青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嘟着嘴不满反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都证明过了。” 万斯年却是冷哼一声,继而又说,“真真假假,是非虚妄,你本就如堕云里雾里,又怎能窥得所谓真知?” 青青见他这傲慢神情顿时不服,便咕哝喊道,“我没有,是你一直倚老卖老不信而已。” 万斯年闻言神情隐隐现出怒意,声音极冷地说,“如此异端学说岂能是堂堂大衍帝姬所为?真是荒唐。”话落一甩衣袖,单手背于身后,双眸中神色严厉。 洛宁见状也知万斯年已然发怒,便连忙上前为青青求情,话还未出口便看见万斯年单手一扬,态度冷漠地制止了她,继而又冷着声音道,“看来小殿下是漫散惯了,该是时候管教一下了,皇帝太后忙于政事难以教养,本尊暂且代理。”话落又沉声喊道,“来人。” 殿内一众宫人见状顿时瑟瑟发抖不知所措,殿外的掌事嬷嬷听到声音立即进殿,默然站于一旁听候吩咐。 万斯年随即冷声命令道,“传本尊旨意,永夜宫暂封,帝姬不知悔悟责令禁足,何时反省认错,何时方出。” 青青一听顿时恼怒,灵动的大眼含怒瞪着万斯年,忿忿喊道,“我没错,你这个怪老头是非不辨才错了。” 洛宁闻言眉头紧锁,怕她再说下去会惹出大祸来,立即沉声喊了青青一声。 青青听到扭头看她,见她神情紧张向她摇头示意,便噤声不语,只是咬着嘴唇倔强地别过脸去不说话。 万斯年微眯冷眸看青青,见她仍是不思悔改,便冷冷地说,“既然小殿下态度如此倔强不肯认错,那就等何时醒悟何时放出好了。”说罢,便对着嬷嬷摆了下手,仍是冷声说,“即刻封锁永夜宫。” 一众人等听命皆是连忙退散,青青眼睁睁地看着大门渐渐合拢被牢牢锁上,只能呆呆地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气得在殿里跺脚,却是于事无补。 青青一边用力跺脚踩着地面,一边嘴里不住骂着坏老头,万斯年在殿外还未走远,自然将她这声音听得真切。他听到她在宫里气急败坏的咒骂声,眸子一沉微微蹙眉。 洛宁在一旁看到,试图低声劝解,“殿下年龄太小,仙尊这般惩戒,只怕太过严厉了。” 万斯年缓了神色,淡然道,“所谓皇室,就是避难的借口么?不过是公主而已,却总是如此放肆。” 洛宁闻言轻微地蹙了下眉,觉得他此时所言有些奇怪,万斯年只是每逢春祭时见过青青几面而已,并不至于对她了解多深,况且青青向来脾气温和,也并非放肆乖戾之人,他此时这般描述总归是有些偏颇。 虽是如此想,却终归是不好过多辩解,洛宁收起思绪转而又试探地问,“那仙尊准备何时放小殿下出来?” 万斯年却是冷哼一声,沉声道,“她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得出。”话落又冷冷补充道,“这永夜宫膳食减为一日一餐,不许给她私自送饭,饿她几天看还倔不倔。” 洛宁随即皱眉不语,万斯年瞥见她这一细微神态,淡然问她,“怎么,洛宁你是觉得本尊故意刁难她么?” 洛宁听闻这声问句,立时收敛神色,拱手恭敬道,“弟子不敢。” 万斯年随后朝着永夜宫的方向冷冷斜睨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赫连玦乘轿回到府中,刚下了轿子便听到守门的侍卫禀报。 “王爷,平南王世子前来拜见,已经在后花园等候。” 赫连玦随即缓缓颌首算作知晓,便踏进府门悠哉地走向后花园去找萧楼。他今日虽然与慕幽和画临下棋得了平手,却未觉得有多扫兴,此时兴致依旧不减,脚步轻缓地踱步前行。 刚绕过水榭,便看见旁边萧楼正和一个女子争执,赫连玦定睛一看那女子竟是阿岁,于是急忙走过去查探情况。 萧楼此时正对着阿岁挑眉嚷嚷道,“九幽侯你何时如此胆小了,以为换了身衣服本世子就认不出来了么?” 阿岁听他所言却是不明所以,无辜地说,“我不认识什么九幽侯。” 萧楼一听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看她,忿忿指着自己的腿说,“本世子这一条腿还是你打断的呢,怎么现在反倒不承认了,装得还挺像。” 阿岁听他这话,更是觉得云里雾里的摸不清状况,立即不解道,“我才到金陵也没见过你,怎么可能打断你一条腿?” 萧楼见她如此不承认,便以为她是在故意捉弄他,心里更是恼火,正是纠缠不休之时,赫连玦忽然走到两人中间,面向萧楼语气缓和道,“世子认错人了。” 萧楼有些愕然,面露疑惑地又看向阿岁,认真端详一阵,才恍然大悟道,“你真不是慕幽啊?” 阿岁皱眉念道,“慕幽?”说话间略有思索,继而又有些好奇道,“这个慕幽和我长得很像么?” 赫连玦见状怕她猜出端倪,连忙打断她看向萧楼笑道,“世子说笑了,这世上之人何其多,不过是三分相似而已,又何必大惊小怪。” 萧楼一时间并未意会,立即挑眉纠正道,“这起码要有八分像了。”说完又疑惑地看向阿岁问她,“你是慕幽的表姐妹么?叫什么名字?还没定亲吧?” 萧楼每问出一句,赫连玦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偏偏他只顾盯着阿岁看未有察觉,待他问完后扭头去看向赫连玦时,才顿时发现他一张脸很是阴沉的样子,心下也反应过来。 “呵呵,没事,本世子就是随便问问。”萧楼话落便默然站到一旁,随意掩饰着说了一句,“那个这位姑娘真是眼熟啊。” 赫连玦并未多言,只是看向阿岁沉声道,“本王与世子有事相商,暂且移步了。” 阿岁随意点点头,无所谓道,“好。” 话落,她便独自坐到小亭子里,边晃着腿边吃东西,不时看向周围的湖光景色。 赫连玦与萧楼离开后直接到了殿内商谈,两人端坐席间,优雅饮茶。 萧楼呃了一声,迟疑了片刻后终是有些好奇地说,“方才那位姑娘,王爷是在哪里找到的?”话落缓缓饮下一口茶,等待回答。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画临的想法 赫连玦闻言却是声音冷然,淡淡说,“世子还是莫要过问了。” 萧楼放下杯子,有些尴尬地解释说,“本世子就是有些许好奇。” 赫连玦神情更冷了几分,沉声道,“好奇有时会害死人,世子难道不知道么?”话落眼神凌厉地看了萧楼一眼。 萧楼闻言忽然笑了笑,随即却语气不轻不重道,“王爷的话确实有道理,不过王爷收留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又是为何呢?就凭她长得和慕幽相像?” 赫连玦垂下眸子吹了吹杯中飘散的热气,语气不容置喙道,“本王自有打算,不牢世子费心,世子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 话音刚落,叶深的身影踏入殿内,似是有事禀报,默默看了一眼赫连玦,等待示意。 赫连玦瞥他一眼,便沉声道,“无妨,世子不是外人。” 叶深闻言不再迟疑,沉声禀报,“宫中传来消息,仙尊万斯年方才将永夜宫封了,小殿下也被禁足其中。” 萧楼听闻此消息,顿时双手一抖,急忙问他,“怎么了?” 赫连玦也冷冷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青青怎么会惹上万斯年?” 叶深立即又沉声说,“仙尊忽然造访永夜宫,对小殿下的言论思想很是不满,斥责其为异端学说,违反纲常大道,小殿下反驳了几句,结果惹得仙尊大怒之下就封宫了,严令宫人不得进出,膳食削为一日一餐,何时认错,何时放出。现在皇上正邀他在养心殿商谈,不知结果如何。” 赫连玦听他讲完原委,不由忿忿道,“青青这脾气就是倔,认个错不就好了,免去受这么多苦。” 萧楼眉头微皱,着急道,“公主金枝玉叶,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本世子不能坐视不理。”话落已经起身,对着赫连玦拱拱手便欲告辞去找万斯年。 赫连玦立即劝阻,沉声道,“世子莫急,这衡门仙尊的面子大着呢,连皇上都不能动他三分,你若是这般火急火燎前去定是碰壁。” 萧楼顿了顿,皱眉不语,半晌后又缓缓坐下,语气闷闷地说,“怎么能让小公主受苦。” 赫连玦见状忽然一乐,笑着问他,“世子你才见了青青几面啊,怎么倒还挺上心的。” 萧楼随即认真道,“公主迟早是本世子的王妃,理应上心。” 赫连玦叹了口气,眼皮微阖若有所思,蹙眉沉声道,“这事情急不得,万斯年性情太过乖戾执拗,他认定的事情,更改不了。”话落,修长白皙的指节捏着镶金的琉璃茶盖,一下一下缓缓刮着,凝神细想思索着对策。 萧楼在一旁看他一会,终是又忍不住心急地说,“一天才送一顿饭,公主的身体哪能吃得消,肯定会饿坏了的。” 赫连玦见状微微挑了下眉,瞥了一眼萧楼,略微摇头沉声道,“现在还不是世子心疼的时候,关键是青青这丫头太耿直,要她认错也是绝不可能的,碰上万斯年这个不近人情的道士,真是棘手。” “那就这么干等着?”萧楼一时焦急脱口而出,说完惊觉自己言语有些过失,低头端起琉璃茶杯,默然饮茶。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静等。”赫连玦饮下一口茶水,瞥了一眼他微皱起的眉峰又说,“不然只会让事情更糟。” 萧楼思忖片刻,又是提议道,“要不再试着去劝劝青青。” 赫连玦随即调侃道,“世子想要去劝说青青?”见他沉默不语,转而又叹了口气沉声道,“就算是太后,这么久都没能改掉她造火箭的念想,这丫头若能劝得动,早就把她那些奇怪玩意扔了。” 两人又是一阵静默,皆是眉头不展,只能一边再商议其他办法,一边静等着皇宫内传来消息。 慕幽与画临回到府中,她一想到大殿上赫连玦那难看的神情,心情就觉得十分快意,回到府中已是将近午饭时候,在厅堂休息不多时便开饭了。 用餐时画临又是不时地往她碗里夹菜,她心思愉悦便任他夹着,将他夹到碗里的才统统吃完了,还是没觉得饱了,自己又夹起两块红烧狮子头吃得起劲。 画临停下筷子,担心她吃多了不消化,于是便声音温和地劝她,“夫人,饭要适量,贪食容易吃坏肚子。” “适量也要吃饱。”慕幽随口嘀咕一句,继续大快朵颐地扒着饭菜。 “夫人方才吃了三碗菜,两小碗汤……”画临正是细数她方才的饭量,见她神色不满地瞪着他,便又噤声不语。 他又皱眉看了慕幽片刻,见自己劝阻不了,只能又看向一旁默默用餐的唐隐,眼神示意她帮忙劝说。 唐隐便也语气柔和地劝慕幽说,“饭不可多食,侯爷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好。” 慕幽边嚼着丸子边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将丸子咽下后随意答应道,“嗯,好。”说罢,却仍是继续埋头津津有味地吃着。 唐隐见状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画临见了也只有微微摇头叹气。慕幽正是吃得欢快,此时有人匆匆赶来,却是宫中传来线报,来人覆在画临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画临顿时面色稍有波动,继而摆了摆手示意来人退下。 慕幽瞥了他一眼,边吃边好奇地问他,“咋啦?” 画临随即看向她,面色略显凝重,沉声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小殿下被仙尊禁足了。”话落似有所思。 慕幽闻言差点将一口饭菜喷出来,语气惊异道,“小公主惹他了?这老头怎么成天挑事?”说着缓缓将饭菜咽下。 画临给她递了一杯水,蹙眉说,“听闻帝姬自小思维逻辑有别于常人,独爱火箭及各种诡异图纸,只怕这次有些触怒了仙尊。” 唐隐听闻到火箭及图纸,不由皱眉问道,“这位小公主是爱好机关么?” 画临思索着摇了摇头,随即说,“也不尽然,帝姬钻研的多半是一些超乎寻常的理论,有些确实惊世骇俗为常人所不能接受,仙尊历来沿袭正统道学,只怕很难入眼。” 慕幽想了想他的话,啧啧一声说,“这下小公主惨了。” 画临微蹙了下眉说,“皇上正在养心殿为公主求情,依照仙尊的性情,只怕事情难以通融。” 慕幽撇了撇嘴,蹙眉说,“人家小公主不就是异想天开思维活跃嘛,万斯年真是没事找事,至于这样处罚?” 画临轻轻摇头解释道,“异端学说毕竟不利于稳固统治。” 慕幽当即切了一声,饶是不满地说,“我怀疑那万斯年眼睛有问题,看谁都不顺眼。”说着又歪头想了想,突然又说,“哦,不对,他看洛宁就很顺眼。” 画临闻言对她温声说,“洛宁是仙尊的外门弟子。” 慕幽似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说,“难怪。” “洛宁是谁?”唐隐略是好奇,便面色疑惑地问他们。 慕幽看向她,随口道,“洛宁是大衍的祭师。” 画临又想到一事,缓声说,“太后那边已经拿定主意了,不久后洛宁将与皇上成亲。” 慕幽一听满是好奇,立即问他,“当皇后么?”见到画临对她点了下头,她忽然一乐,不由笑着说,“赫连空又娶亲,哎,当皇上真是忙,三宫六院这么多妃子。” 唐隐闻言便想起那个性情温和,还略有些羞赧的小皇帝,不由淡淡一笑,静静听他们两人交谈。 画临又是沉声道,“祭师这边势力已定,如此衡门也定会支持皇室。” 不料慕幽听罢翻了一记白眼,板着脸说,“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利益。” 画临见状怕慕幽多想,立即解释道,“我娶夫人,可不全然是为利益。” 慕幽只是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鬼信你。”话落却是放下筷子,起身便出了厅堂,远远离去。 画临看着她突然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丝怅然,面上神情有些落寞。 唐隐见他坐在位子上微微出神,看得心急便连忙说,“相爷快去追呀。” 画临闻言收回神色,心情有些低落道,“夫人这时候应该是想一个人静静吧。” “呃……”唐隐一时结舌,略微思索一下说出自己所想,“这个时候相爷不应该去劝一下侯爷么?” 画临也呃了一声,沉默一会迟疑道,“这个时候我去的话,夫人会不会嫌我烦?” 唐隐抿嘴,设身处地想了下,缓缓说,“应该不会吧。” 画临皱眉,心中有些纠结,又推测道,“夫人刚才是生气了么?” “不太像。”唐隐细细回想方才慕幽的神情,分析道,“但是也不太开心。” 画临便揪着眉眼,满面愁容地细细思索,思来想去理不清自己此时到底该不该过去。他心里是想去看看,但又总怕慕幽在气头上嫌他碍眼,再惹得她更加生气,心思百转最后还是犹豫不定,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唐隐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急,无奈地叹口气又对他说,“相爷向来聪明,怎么这时就糊涂了呢,侯爷即便是生气不愿理人,可原因终究是因为相爷啊,因为侯爷在乎相爷才会生气有脾气不是么?” 画临听了愣愣地看着唐隐,片刻后便如醍醐灌顶一般,心绪豁然明朗。 “多谢唐姑娘点拨,本相这就去找夫人。”画临不禁灿然一笑,便对唐隐告辞离去,匆忙朝着方才慕幽离开的方向追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作壁上观 皇宫中,养心殿内。 赫连空望着万斯年冷峻严肃的神情,急得手心直冒汗,却仍是硬着头皮为青青苦苦求情。 “青青年幼,难免言辞上会有失偏颇,还望仙尊宽恕。” 万斯年对他着急地神情冷漠视之,声音冷然道,“大衍帝姬若不能以身作则严以律已,何以说服天下众生?皇帝如今也要为她求情,失了分寸么?” 赫连空皱眉快速思索,接着又是劝阻道,“话虽如此,但青青尚且年幼无知,还望仙尊谅解,饶了她这一次。” 万斯年眸光深沉,仍是冷声道,“正因年幼才不应疏于教导,如此长大以后岂不更是难以纠正。” 两人此时正是言辞激烈,小喜公公突然进殿匆匆禀报,“皇上,卫王求见。” 赫连空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此时卫王是因何事前来求见,便准备一摆手以此时议事不便会客为由,将其打发了。 不料万斯年却是冷冷出声道,“不妨让卫王作壁上观。” 赫连空听他如此提议,也不好违逆于他,便只好对着小喜公公摆手道,“宣卫王进殿。” 小喜公公接令立即去接待,便看见岑渊神情坦然踱步入殿。 万斯年面上神色冷漠,神情无波于一旁静默等候,赫连空却是心急如焚焦急万分,面上神情紧绷。岑渊不动声色观察殿上二人表情,一看便知晓他二人所谈之事进程原委。 万斯年见到岑渊从容而来,便声音清冷地问他,“不知在卫国,若有人离经叛道,罪当如何?”说话间淡然看向他。 岑渊未有迟疑,便直接回答说,“自当为礼法所不容。” 赫连空听了更是手心里冷汗直冒,后脊微微发凉,还未待他有所言语,却又听到万斯年冷漠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即便此人身份尊贵为一国帝姬么?”此话仍是问的岑渊,字字冷然。 岑渊薄薄唇瓣缓缓开合间,声音沉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帝姬。” 万斯年闻言淡淡扫了赫连空一眼,眼神冷若严霜。 赫连空见状头疼万分,却仍是咬牙说,“罚终归是要罚,可青青年纪太小身体不好,终日禁足断了膳食,这样下去只怕会饿坏身体。” 万斯年见他仍是如此劝说,便冷哼一声不作言语。 岑渊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万斯年,于是淡淡劝说赫连空,缓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小殿下不肯悔过自新呢?只要她向仙尊认个错不就好了?” 赫连空愁眉不展,叹气说,“小孩子脾气怎么能扭过来?”说完又重新看向万斯年,为青青辩解,“青青从小母妃去世的早,父皇也早就崩猝了,朕教养有失分寸,她性情或有执拗,还望仙尊能原谅,撤回罚处。” 万斯年面色顿时又沉了几分,冷声道,“若论因果,多少罪罚皆可宽恕,难道皇室中人就可赦免于难么?” 岑渊听了沉默不语,在一旁静观。万斯年看赫连空依旧是这般固执求情,最终神色怫然拂袖而去。岑渊见状随即默然告退,偌大的养心殿中徒留下赫连空一个人,颓然地望着空荡的大殿发呆。 出了殿门外,万斯年淡然扫了一眼同行的岑渊,冷声问他,“卫王对此事有何看法?” 岑渊闻言毫不思索便说,“仙尊通晓万古经纶,执掌天地之法,常人定是难见章法,本王不敢擅自作评。” 万斯年默然听之,随即冷呵一声,蕴含怒意冷冷地说,“一国帝姬终日胡言乱语胡作非为,逆天道而行之,数年无人教管,如今尚不知悔改,这就是所谓大衍皇室的态度。” 岑渊沉默不语,暗自揣摩。 万斯年随即面色一缓,看向岑渊又说,“天地之法,执行不殆,听闻卫王即位后,在卫国极力推崇变法改革,卫国如今已是焕然一新,本尊闲暇时颇想去参观一番。” 岑渊拱手态度诚恳道,“仙尊若能亲临,岑渊定携卫国军民上下一心相迎。” 万斯年略微调整一下手中拂尘,缓缓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卫王倒是很关心百姓民生。” 岑渊立即谦虚道,“仙尊谬赞了,民生乃国之要本,上善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军民一心方能同舟共济。” 万斯年轻叹口气,又是缓声道,“可是如今大衍却民不聊生的很,所谓君王,最忌一己私欲,如今,大衍皇弟倒是本末倒置。” 岑渊淡淡看了眼他面上神情,暗暗思忖间谨慎道,“帝姬毕竟是皇帝的妹妹,难免偏袒。” 万斯年随即冷笑一声,沉声问他,“卫王还记得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么。” “记得。”岑渊立即点头,将方才在殿内所说重复一遍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万斯年视线看向前方,淡然道,“君王,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国,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如果固执与一己私欲,又何以观天下,渡民生?” 话落,便冷然一拂袍袖,又看了岑渊一眼,缓缓说,“本尊一直在找一个足以担当天下重任之人,大衍已是多事之秋,而卫国的路还很长。” 岑渊闻言便肃然道,“岑渊定会任重而道远。” 此话刚一说完,只见到金光乍现,一瞬之间万斯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独留下岑渊一人赫然立于台阶上,俯瞰朝野。只留片刻,他便踱步迈台阶而下,缓缓行至宫门口时,正见着隋墨前来相迎,隋墨见他脸色沉沉默然不语,便也噤声跟随身侧。 回到了驿馆中,隋墨终是上前沉声发问,“宫中可是出了别的变故?” 岑渊于窗前负手而立,看着凋零的落叶摇曳落地,缓缓说,“一叶知秋,帝姬一事不过是块试金石,而赫连空显然是块愚笨不成器的石头,万斯年如今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隋墨闻言转了下眼珠稍作思索,随即迟疑道,“那是否要提前行动?” 岑渊摇头,淡然道,“君王如若不能担当大任,则当废之,但这个废除的权利不在于孤,而是在于衡门。” 隋墨立即沉声应道,“是。” 岑渊看着浓云暗卷的天空,沉默片刻,冷冷道,“继续随机应变,大衍,要变天了。” 九王府。 萧楼与赫连玦未商议出为青青开脱的好对策,终是愁眉不展地离去。赫连玦不免也有些心烦意外,便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转悠,不知觉间已走至后花园,走到水榭旁便看到阿岁还在亭子中,边悠闲地晃着腿边随手拿着吃的嚼着。 赫连玦随即挑了挑眉,便往亭子中走去,见她仍是单穿了一件长衫,不由问她,“起风了,姑娘怎么还穿得如此单薄?”话落便要吩咐侍女取来披风。 “没事,我不冷,常年这么穿习惯了。”阿岁温和地笑笑拒绝了,看了眼此时有些阴沉的天色,缓缓说,“确实要变天了。” 赫连玦微微笑了笑,见她身边放的小盘里,点心所剩无几,笑着说,“姑娘对王府的食物可还满意。” “挺好的。”阿岁见他看着盘子,便问她,“吃吗?”说着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赫连玦笑着摇头,默然坐在一旁看她吃东西,脑中不禁蹦出慕幽的影子,与她此时的神情渐渐重叠。阿岁见他不吃,便又拿起最后一块酥饼,自顾咬了一口。 她转念想起之前与她争执的萧楼,随口问了句,“那个世子走了?” 赫连玦点头,以免她在此事上多想,随即转移话题说,“本王多派了人手,已经在金陵城内外详尽寻找慕流云。” 阿岁听后,并未有所动容,却是忽然对他抛出心中疑问,“慕幽就是九幽侯?她和慕流云什么关系?” 赫连玦见她已经发现端倪,心里暗自思量,继而盯着她清明的眸子沉声问道,“姑娘要找的人是慕流云还是慕幽?” 阿岁扭过头望着暗云滚滚的天,又陷入沉思,过了一会缓缓说,“我以为我不认识慕幽,如今看来应该是认得的。” 赫连玦闻言皱眉不解,还未待他将疑惑问出口,她却忽然落拓起身,温和地看着他,语气客气道,“谢谢九王爷这几日的款待,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话落便要转身离去。 赫连玦立即起身拦住她,冷声问道,“你和慕幽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岁听了他的问话,抬头噤声不语,只是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略微发呆,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片刻后愣愣说了句,“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赫连玦顿时惊愕不语,心中疑窦重重,随即又盯着她冷声道,“这首诗的尾句姑娘可知道是什么?” 阿岁未再接下他任何话语,眼神中却是仿佛蓄了淡淡的哀愁,最后一笑了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所谓故国,姑娘所指是何呢?”赫连玦见她沉默不语,于是硬着头皮说,“本王真心不想逼迫姑娘,姑娘这是固执己见不肯说么?” 阿岁看了一眼他此刻略冷的神情,她转而神色坦然地面向他,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上邪的包子 赫连玦心中诸多疑问,随即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和慕幽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长得如此相像?”后半句是一时脱口而出,待到问出口已自知有些失了分寸,复又缓缓看向阿岁。 果然见到阿岁正错愕地看着他,她心中似是已有所明了,便对他缓声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我留下的。” 赫连玦心中有些悔意,略微懊恼自己方才有些冲动,此时再看向阿岁这副与慕幽真假难辨的神情,嘴唇微微动了下却是终究没再说什么。 阿岁反倒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面色从容地告诉他,“我是慕幽的姑奶奶。” 赫连玦听了瞬间皱眉,已是有些愠怒,声音加了一分冷意道,“姑娘在戏耍本王么?” 阿岁却是无辜地摊摊手,随口道,“看吧,我说了你也不信。”说完嘴角一撇,淡然看着他。 赫连玦见状收敛神色,对她无可奈何,只得冷声劝告她,“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回房的好。”话落面向远处侍女喊道,“来人。” 侍女立即毕恭毕敬前来,躬身领命。 赫连玦沉声命令道,“将姑娘送回房间,好生侍候。” “是。”侍女沉声应道,便上前请阿岁与她一同回房。 阿岁无辜地看了赫连玦一眼,歪头问他,“你是怕我跑了吗?” 赫连玦却是硬着头皮不说话,见她还是站着未动,便又沉声道,“姑娘好自为之。” 阿岁见到他这般态度坚决,叹口气说,“我本来以为你是一心帮我的,你该是个好人嘛。” 赫连玦面容冷硬,垂了垂眼眸,冷然道,“姑娘早该看清本王了。” 阿岁只是淡淡笑了笑,随即便态度温和地跟着侍女走了。赫连玦扶着水榭楼阁里的阑干,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却是莫名的若有所失。 夜色阴沉,黑云浓密。永夜宫上空一片浓黑的夜幕笼罩,此时宫中寂静无人,偌大的宫殿中只能听到持续的滴漏声,清晰的声响一下一下仿佛滴入耳中,分外瘆人。 青青独自一人蜷缩在软榻上,今日午饭未食,到现在已是饿得脑袋晕乎乎的,趴在榻上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有些朦胧。她恍惚间听到殿外面合欢树叶婆娑的声响,便缓缓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走到窗前,纤细小手扶着镂花的窗柩,凝神望着窗外被夜风摇起的树叶,簌簌落下几片,飘然入地。 这颗合欢树是当年她母妃最为喜爱的。她幼时经常依偎在母妃怀里,坐在树下听她讲宇宙星系,讲地球的样子,讲日月与地球的联系,还有昼夜如何交替。直到后来有一年,母妃还没有熬到花开便在病榻上离世了,自此永夜宫便只剩得她一人。 “母妃……” 青青不觉间喃喃自语,正是忆起往事想得出神时,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呼呼吹得她发丝乱飞,她抬手用纤细手指随意将头发梳理好,却不觉间身子一抖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顿时瑟瑟发抖,仿若冰寒入骨。 夜风卷入内殿,一时间殿里寒气直窜,她连忙踮着脚尖抬手去关窗户,却被一阵夹了粉尘的寒风给迷了眼睛,一时间难以睁开。忽的殿内的烛火全都熄灭了,瞬时间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正是揉着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柔嫩的肩膀却是突然一沉被一双白骨手按住,心里顿时一紧,只觉得全身发凉。 青青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心弦紧绷着缓缓扭过头来,立马被吓了一大跳,只见面前飘忽着一个鬼影将她整个视线罩住,她一眼便看到一张惨白的鬼脸。那整个脑袋披头散发的,白得发亮的脸上一片血腥,七窍中均伸出一条鲜红的血丝,如雨后的蚯蚓蜿蜒爬在面上。 青青猝不及防间被吓得魂不守舍,连喊叫也忘记了,小巧的鼻翼间只吸气却不记得出气,两腿一软便往地上倒去。那鬼见状及时伸出细长的白骨手,扶住她那不及一握的柔软细腰,紧接着便撕开了脸上血淋淋的人皮面具,却是露出了一张精致无双的绝美面孔。 待看清了来人,青青终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纤细的小手连连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方才被吓得刷白的小脸渐渐恢复了粉嫩的容颜。 “哎哟……”上邪突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就见他得意洋洋地对她一挑眉,随即眯了眯眼笑道,“小丫头被我吓到了吧。” 青青挥着小手啪叽一下直接糊他脸上,咬着下嘴唇气得双颊圆鼓鼓的,指着他大喊道,“上邪你这个老妖怪。” 上邪闻言顿时不悦,单手叉着腰,一手不乐意地将她指着自己的小手拍落,嚷嚷道,“小丫头你敢说本仙儿老?”说话间咬牙切齿,还亮出了尖尖的指甲,作势要往她脸上掐。 青青被吓得低头一躲撒腿就跑,上邪挑眉一笑便跟在她后面追。 结果青青因为今天没吃饭浑身没劲,刚跑出两步就觉得身子虚软,脚步有些发飘,便有气无力地顺势坐在了遥遥椅上,微微揣着气缓缓地说,“上邪不我陪你玩了,我要保存体力。” 上邪随意地撩了撩头发,迈着步子慢悠悠地朝摇摇椅走去,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她,“你保存体力干嘛呀?” 青青眉眼垂了垂,随手朝大殿门口位置指了下,叹了口气说,“你没看到永夜宫都被封了嘛,我现在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了,造火箭很费脑的,所以不能乱跑乱跳了。”话落身子往摇摇椅上一歪,趴在椅子上晃悠。 上邪嘴角轻轻一挑,眯了眯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喏。” 青青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疑惑地看着他,未动。 “给你的,小丫头。”上邪将纸袋递到她面前,在她眼前轻微晃了晃。 青青重新坐起身子,伸出细嫩小手好奇地拿过纸袋,一团滚烫滚烫的热气隔着纸袋传到她手心里,她立即扒开一看,结果发现是热腾腾的小笼包。 “呀。”青青欣喜地惊叹一声,便立马抓起一个就要往嘴里塞,唇瓣刚刚触碰到包子皮,又忽然小手一顿,呃了一声,便看向上邪光洁如玉的面容,缓缓说,“上邪,你,没下毒吧?” 上邪一听斜睨她一眼,神态傲娇单手掐腰,哼哼唧唧便说,“毒药可是很贵的,本仙儿可不舍得。” 青青闻言便放下心来,继续将包子咬下一大口,细细嚼了起来,边吃着边夸赞说,“好吃。”眯着眼睛吃得起劲。 上邪哎了一声,便挨着她身旁也在那摇摇椅上坐下,一手托腮看她手拿包子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啧啧一声又问她,“小丫头你怎么惹到万斯年那个老古董了?” 青青两手抓着香软的包子,狠狠咬下一口,闷闷不乐地说,“他说我是异端学说,不让我造火箭了。” 上邪淡淡哦了一声,转而又看着她笑,伸出修长若白玉般的手指戳了下她脑袋,神情显出几分讥诮,笑着说,“你傻啊,跟他赔罪说你不造了不就行了?省得整天饿肚子。” 青青斜眼瞪他一眼,揉揉脑袋嘟着嘴说,“我又没错,我证明的都是对的,干嘛要和他赔礼道歉。”说话间又咬下一口包子,吃了起来。 上邪又是啧啧几声,看着她有些纳闷地说,“你整天造火箭证明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干嘛,就是为了找你母妃?” 话音刚落,青青正嚼着包子的嘴巴顿时停住了,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接着缓慢嚼着,细细咽下一口,眸光闪烁道,“我母妃说了在未来等我,造火箭是我的爱好,那些理论就是她等我的证明。”说到此处她又偏过头来,看着上邪的双眸,一板一眼很是严肃道,“要是我连她留下的这些东西都照顾不好,那我怎么找得到她呢?” 上邪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有些默然,随即叹了口气说,“如果她根本就不存在呢,如果她死了呢?” 连连两个问题,听在青青耳中却是一个比一个犀利。 她瞬间就有些恼了,眸子中光泽一闪瞪着上邪否定道,“不可能。”话落已是满面怒意,跟上邪大眼瞪小眼。 上邪沉默一会,最后翻了个白眼视线看向别处,哼唧一声又抬手戳着她脑门说,“吃包子。” “哦。”青青闷声应了一声,便又抓起包子埋头啃了起来。 她正吧嗒嚼着,余光瞥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便又扭头将纸袋伸到他面前问,“你吃不吃?” 上邪不屑地呵了一声,翘起兰花指对着窗外指了指说,“本仙儿向来都是喝露水的,谁吃你这破包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殷殷其雷 青青默然啃着包子,皱眉微微点头,看着香软可口的包子说,“可是这个真的很好吃的,尝起来比宫里有些御膳还要好吃。” 上邪闻言切了一声,扬着凝脂般细白的下巴说,“那是当然,这可是本仙儿最爱吃的灌汤包。” 此话刚说出口,便见到青青眨巴着灵秀的大眼睛看他,面无表情却是十分耿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不吃包子,都喝露水的嘛。” 上邪面色不悦地哼了一声,一手揪着她头发瞪眼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青青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抓着包子袋子迅速跳下摇摇椅,一口气跑出去十几步,上邪却不着急追她,只是慢悠悠起身朝她走去。 青青脚步虚软,跑了不过一会儿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结果一口气没缓过来又被包子馅给噎着了,上邪跟上前去连忙给她捶背顺气,见她咳个不停又点了她几个穴位,她又咳嗽几声后终于是缓过气来了。 上邪见她没事了,高挑的身躯站得笔直,负手而立微微皱眉,突然又说,“万斯年那个老古董不好惹,小丫头你跟他认个错。” 青青闻言缓缓摇头,神情很是倔强,娃娃脸一扬气鼓鼓道,“我没错干嘛要认。” 上邪见她这副顽固不化的态度,忽而表情贼贼地一笑,凑近她面庞沉声说,“那本仙儿可不来给你送包子了,你就饿肚子吧。” 青青小脸一垮,面色可怜巴巴地望着上邪流光潋滟的双眸,她清澈明亮的眸子里仿佛染了朦胧雾气,楚楚惹人。 上邪一见着她这副模样,刻意板着的面孔立即一软,哎呀一声便认输,连忙说,“好好,我天天给你送行吧。”说完头疼地翻了个白眼,有些没撤,转而快速伸手抢了她一个包子塞自己嘴里。 等到青青反应过来上邪已经转身跑了,她便冲着他背影嚷嚷一声,“我的包子。” 却见着上邪嗖的一闪,飘忽到了窗前的摇摇椅上,稳稳坐着边嚼着包子边晃椅子。青青也跟着走了过去,挨着他坐在摇椅上,两人各自摇着椅子看着窗外天空,看如同泼墨一般沉沉的夜色。 忽然间上邪眼睛略微一眯,眼神犀利起来,对着窗外喃喃说了一句,“起风了。” 青青闻言扭过头来看他,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便蹙眉问他,“怎么了?” 上邪扬起尖尖的下巴,神情傲然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说完,看见青青嘟着娇俏的嘴唇撇了撇嘴,转而又缓声问她,“那个什么世子还要娶你么?” 青青听了仰头愣愣看着窗外的合欢树,语气淡淡地说,“我跟皇兄说了,不要嫁给他。” 上邪挑了挑眉毛,立即问她说,“那小皇帝怎么说?” “皇兄同意了。”青青语气轻快了许多。 上邪随即哟了一声,有些惊奇道,“你这个草包皇兄还真稀罕你。” 青青听他这么形容赫连空,顿时就不乐意了,小脸一板瞪着他说,“上邪你别瞎说,我皇兄才不是草包。” 上邪见她这么护着赫连空,凑到她面前低低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小丫头你知道么,你皇兄还说过要娶我小师妹呢。” 青青闻言不解,睁大双眸愣愣地看着他说,“上邪你是不是发烧了,我皇兄要娶的是我好朋友洛宁,洛宁可厉害了,是我们大衍的祭师呢。” 上邪一听这话惊讶地哈了一声,顿时皱着眉毛开始破口大骂道,“好一个花心大萝卜,还说喜欢我师妹呢,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就另寻新欢了。”一通话竟是说得他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也不多乐意赫连空喜欢唐隐,可他表白了没多久就准备娶亲这也着实忍不了。 青青淡淡看了一眼他愤愤不平的样子,耸了耸肩很自觉地坐在一旁噤声不语。 上邪见自己呱呱说着,青青也不表态一下,瞪着她提了提嗓子说,“嘿,小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青青瞥了他一眼,托着下巴闷闷说,“太后让我皇兄娶的,又不是我皇兄自己能做主的。” 上邪闻言切了一声,斜眼悄悄瞄她一眼,随口问她,“你将来要嫁个什么驸马呀?” “不想嫁人。”青青丝毫未做思考便说,“我要造火箭。” 上邪闻言哟哟个不停,翘着兰花指捏出个香喷喷的手帕甩了甩,明目张胆地掩嘴偷笑。青青见他如此明显地嘲笑自己,心里十分不乐意,瞬间便伸出纤细小手来啪的一声,又是糊他脸上。 上邪立即伸手捂着被她打的那半边绝世美颜,大惊失色地喊道,“我这如花似玉的俊脸呐。”气得他对着青青张牙舞爪。 青青见状立马跑开了,上邪又是在后面花枝乱颤一阵怪叫,追着她满殿乱跑。 左相府。 画临脚步匆匆地走到后院,远远就看见慕幽直挺挺站在枇杷树下,一手抚着树干抬眼静静地望着树上飘摇不定的叶子。 “夫人。”画临亮起清俊的声音唤她一声。 慕幽回眸望向他,定睛看了几眼后微微低了低头,缄默不言,复又默默看着树干。 画临踩着脚下松软的地面,步子轻缓地走到她面前,声音温润柔和,缓声问她,“夫人是有心事了么?” 慕幽仍是凝视树干,声音喃喃像是对她自己说,“心事只有放在心里才算数,说出来怎么算得。” 画临见状又走近她几分,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肩头,微微垂眸看着她说,“我承认,当年迎娶夫人是受先皇嘱托,可今时已不同于昔日,我对夫人并非截然是利益。” “画临你别说了。”慕幽突然出声打断他,看了一眼他如玉石一般剔透的双眸,声音沉沉地说,“老皇帝把底都托付给你了,你跟我坦白了,他非要气得棺材板也压不住。” 画临正视着她,神情认真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一切都说明白,纵然一切无法更改,可我的心意也务必要让夫人明白。” 慕幽面容沉静,默默看着他,抓着树干的手指,指尖悄然嵌入树缝里,沉声道,“老皇帝和你说我的身份背景了吧。” 画临看着她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低低嗯了一声,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慕幽见他沉默,低头继续低沉着声音缓缓道,“老皇帝和太后都知道,赫连玦知道,你也知道,我不是我爹我娘的亲生孩子,是他们抱养来的。”说话间又抬起头看着画临,语气略微苦涩道,“我是上朝大陌皇室血脉。” 慕幽说到这里,见画临有所动容似是有话要说,便摆手制止他,见他微微抿了抿嘴,又接着说,“老皇帝临终前将赫连空托付给你,让你娶我,就是为了让你时时刻刻看好我,戒备我,防止我有朝一日谋朝篡位。现在,你怎么能将一切合盘托出呢?” 画临轻柔一笑,星斗一般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她,声音温柔地若寒冬里淌过了一股暖流,温声道,“我不在乎夫人的身份。” 慕幽心里莫名一动,却又蹙眉沉声道,“你怎么能不在乎,大陌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老皇帝和赫连玦依旧没有放下戒备,还是终日里派人监视虎视眈眈,你怎么就能不警惕我呢?” 画临遥遥头,微笑着淡淡问她,“夫人想过要造反吗?” 慕幽惊愕,瞪眼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画临笑着点点她脑门,柔声道,“造反是需要费脑的,夫人觉得自己合适么?” 话音刚落,便看见慕幽黑着一张脸,含怒瞪着他,他眼神也毫不闪避,眸中含情脉脉与她对视,两人如此相望着,僵持了片刻后,慕幽撇撇嘴切了一声,闷声说了句,“你说的有道理。” 画临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掌,轻轻牵起来,声音柔和道,“为夫对夫人的人品再熟悉不过,夫人如何是瞒不过我的。” 慕幽听他所言,歪着头斜斜看着他温和俊雅的侧脸,缓缓切了一声说,“画临你真是优秀啊。” 画临低头微笑着看她,温和地笑道,“夫人谬赞了。” 慕幽随即哼了一声,却是嘴角极其细微的勾了一下。 画临凝视她,眸中温情难掩,缓声又说,“往事亦如云烟消散,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大陌如何,大衍如何,夫人嫁给我只要开心快乐如常不受羁绊,我便已经知足。” 慕幽听完他这话,心里一阵暖暖的,眸子动了动不禁问他,“画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你能看透我,我可看不透你。” 画临闻言立即举手放至耳畔,修长如玉的指节伸出三根并拢,直视着慕幽明亮的双眸,沉声立誓道,“我若是骗夫人,此刻天打五雷轰。” 不料话音刚落,阴沉沉的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亮闪闪的闪电霹雳,轰隆一声响彻天际。慕幽望了一眼忽明忽暗的天空,面容阴沉地眯了眯眼,旋即一甩袖子竟是默不作声地走了。 只留下画临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见到慕幽渐渐走远,又是一声炸雷轰隆响起,他才幡然醒悟过来,又是连忙追了过去,边匆忙追她边不时喊着,“夫人,你听我解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柔情似水 夜晚歇息前,慕幽本是无聊地坐在窗边看夜空,今夜凉气如水仿佛丝丝渗透肌肤,天空中浓云密布滚滚黑云浮动,忽然间暗沉沉的夜空中又是亮起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劈过来带着隆隆巨响。 慕幽看着窗外恍惚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托着下巴望天,蹙眉嘀咕道,“怎么今天这天怪怪的,绞得心神不宁。” 画临走过来将雕花小轩窗半掩着,挡住了外面淅沥沥漂泊而来的碎雨,抚着慕幽的头发面色温和,柔声问她,“夫人怕打雷吗?” 慕幽闻言扭头,挑眉看他,不屑道,“我怕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话一说完,天空中又是轰隆一声炸雷漫天响起来,紧接着便看到庭院前的一颗白绣球树,应声被雷劈得焦黑一片。 慕幽见状顿时咋舌,嘿哟感叹了一声,不禁皱眉道,“今天真是邪门。” 画临见她似乎有些不安,便语气温和地宽慰她说,“天气无常,阴晴不定,夫人不必介意。” 慕幽望着那已然烧焦的树干,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说,“这个天上打雷干柴烈火难免劈得着,是这个道理吧?” 画临闻言一时哑然,眸子闪了闪望着她,面色略带赧然地温声道,“干柴烈火这个词,呃……”说话间停顿了一下,视线慢慢移向一旁,低声说了句,“夫人用的有失妥当。” 慕幽望着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歪着头面色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画临重新凝视她,低咳了一声缓缓说,“干柴烈火是指的男女间独处时的氛围。”话落,他眸中神色显得几分含情脉脉来,目光柔柔地粘在她身上。 然而慕幽听完他的讲解,却是一时间有些费解,皱眉说,“这个词怎么都不按表面意思来呢,都是些明嘲暗讽,看得懂才怪。” 画临听她这用词顿时扶额,正色道,“这个明嘲暗讽也不是这么用的。” 慕幽顿时觉得有些头大,瞪他一眼,起身一摆手说,“得,我睡觉好不?”话落,她便走到床边随手褪去外衣,直接翻身上床扯过被子躺下。 画临从始至终微笑着看她,默然不语。见到她上床躺好了,他便缓缓走至床边,拿着攒丝剪将那束飘忽不定的烛花剪了剪,随即也上了床。 那盏烛台中的火焰随风又是轻微忽闪了一下,火苗像猩红色帷幕上燃烧着的火焰,映衬在床榻的罗曼上,像一片烈焰燃起的灰烬一般殷红灼目,有些诡异而神秘。 慕幽望着床帏上微微摇曳的烛光,忽然间就觉得心事重重的,内心有种难以名状的焦灼,只觉得是因为阴雨天空气让人觉得沉闷。 她来回翻了两下身,突然拉过被子一手垫在脑袋下面,闷声问画临,“万斯年会不会还不善罢甘休?他再惹些事出来我是打还是不打呢?” 画临静静看着她,浅笑着柔声劝告她,“夫人动手不好的,况且万斯年功力在夫人之上。” 慕幽闻言歪着头看向画临,两人就枕在枕头上面静静看着,慕幽听他提起万斯年的功力来,回忆一番便撇撇嘴说,“万斯年虽然修为高,法力武功也都很正经,但是总觉得太死板了,他的运气呢有些艮,不是特别自如,反正我也说不上来。” 画临听了她的分析觉得有些新奇,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她头发,温声问她,“是么?” 慕幽面无表情眨了眨眼睛,似是思索了下又说,“是的,万斯年呢给我一种感觉不是特别自在。”说着她又歪头想了想,继续道,“他的功力深厚归深厚,这个世界上只怕没人能打过他,但是前提是没人能活得比他长,如果也有一个一百岁以上的人,而且修行天赋极高,那么他就险了。” 画临经她一提,瞬间想起一个人,便缓声告诉她,“传言他倒是有一个师妹,不过从来未有人见过。” 慕幽有些错愕,愣愣看着画临,脑中不由自主联想到满脸褶子皱纹横生的老太太,不由嘀咕了一句,“他如果有师妹,一百多岁的人不也成老太婆了吗?” 画临摇头笑了笑,随即声音温和道,“夫人知道仙尊为何能容颜永驻长生不老么?” 慕幽随即摇摇头,心里突然有些好奇,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临,等他继续说给她听。 画临见她突然提起兴趣,便微笑着柔声道,“衡门有一种秘术叫做长生诀,传言是从女娲氏族经千万年保留下来的,历代只能由极具灵韵者修行,普通凡人若是强迫修炼,最后只能落得魂魄归天的下场。所以修行者亦是寥寥,不过仙尊已在百年前修成,所以历经百年沧桑而容貌不改。” 慕幽淡淡哦了一声,随即又一转眼珠便猜测道,“他师妹是不是也修了长生诀啊?” 画临望着她晶亮的眸子,缓声道,“传言众说纷纭,万斯年一直是不承认这个师妹的存在的。” 慕幽一听更是来了兴致,扯了下他的被子问,“为啥?”眸子里满是不解和好奇。 画临帮她掖了下被子,又是细细讲来,“千年前衡门因为道人所追求理念不同,分裂为天宗和人宗,天宗人宗历朝历代争斗不休,终于在几百年前因为前任掌门落一真人的强行合并将天宗化为乌有,天宗的那些弟子们纷纷被逐出衡门,郁郁而终,而万斯年隶属人宗亲传嫡系,严苛不殆,彼时天宗已经式微,他这个师妹却后来选择了天宗,二人因为理念不合,彻底决裂。” 慕幽表情很是认真专注,她觉得就像听故事一样,听画临讲完这些衡门旧事,啧啧称奇。 “如果这个是真的,那万斯年原来也有他奈何不了的人啊。”慕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分外轻松随意,最后又是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活该。”说着,不禁在心里偷偷乐了起来,嘴角也是不自觉微微动了下。 画临听到她最后说那两个字,抬眸望着她问道,“夫人看来对仙尊印象很不好。” 慕幽歪头转了下眼珠,很实在地随口说,“我看他,就跟他看我一样呗。”说话间,她伸出一只纤细的玉手,很是自觉地摸到枕头底下,想要去捞东西吃。 正是细细摸索找寻着,画临听了她方才所言,便紧接着轻声问她道,“那我对夫人,和夫人对我一样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中神采奕奕,像是映入了烛台上的火苗,闪闪发亮,却又温润如常。慕幽迟迟呃了一声,已经摸出一颗糖握在手心,却是愣愣地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眸子,不由心想着他这样风光霁月流光烁金的一个人,却是对她如此温柔体贴思虑周详,一时间便这么默然沉静地看着他,思索他问的那句话。 慕幽最后摸了摸脑袋,略微有一些不好意思道,“我对你好像不如你对我好。” 画临只是默默牵起她的手,一面不动声色地将她手心里偷摸到的糖给藏了起来,一面用他温润的声音柔声道,“夫人心里能有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一番情谊表露出,慕幽听进耳中很是不好意思,总觉得就像是亏欠了他什么,面对他这一句话正是不知说些什么,结果低头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糖已经不在了。 “画临你把我糖藏哪儿了?”慕幽说话间顿时瞪着他,内心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不该分心认真想问题。 画临不为所动,看着她眼睛幽幽说,“夫人今天吃了那么多东西,再吃不消化。”说完便已经是翻过身去吹灭灯烛准备歇息。 慕幽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以为糖还攥在他手里,便也翻身起来要去拿,结果正巧在她手肘刚刚支起半个身子时,蜡烛倏地熄灭了。 画临并未觉察到她身子跟着探了过来,一回身突然觉得唇上一软,竟是不甚碰到了她温软的唇瓣,一瞬间两人的双唇飞快地一点,便是印下了轻轻柔柔的一吻。 画临心里一紧便砰砰跳了起来,沉默中却是听到慕幽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刚才好像碰到你的手了。” 方才房中突然一黑,慕幽确实看不清明,此时窗外不时划过道道闪电,倒是将屋内映出几分光亮来,画临正看见她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听到她的猜测后,长长嗯了一声,沉默不语。 两人又是沉默着四目相对,画临尽量平复自己的心跳,看着慕幽在暗夜中晶莹剔透的眸子,却是不自觉地又将视线移到她柔嫩红润的唇瓣上,便是更加心思不稳,好像脑中已经完全忘了该如何思考,只记得将才那极其短暂而美好的一吻。 画临听着自己强烈的心跳声,突然一时心神颤动,已是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慕幽的肩膀,将自己温热的嘴唇贴了上去,温和地碰着她的双唇。在接触到那熟悉的柔软触感时,他缓缓闭上双眼,唇瓣似乎略微有一丝轻颤地动了动,吮吸住她的上唇,留恋着不肯离去,眸子又缓缓睁开,蕴了些许雾气一般望着她。 慕幽却是在他突然吻住她双唇那一刻,顿时心里一惊,看着他柔情似水的脉脉眼神一时愣住,竟忘了抽身避开,待感觉到唇瓣上传来有些温润的触感,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震颤,下意识中狠狠咬了他一下,接着便错愕地将画临推开。心里千头万绪纠缠着莫名的不安,两眼惊惶地望着画临有些红晕的面容,眸子中神情明灭不定, 画临顿时醒悟过来,抿了抿嘴满是歉意地望着她,眸子中也有些闪烁,似是微微有些慌乱,他连忙便要解释,语气满是歉疚道,“夫人,我……” 慕幽双眸圆睁,却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见他开口更是没来由心里烦乱,嘈嘈杂杂,未给他一丝机会,便已经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头也不回地闯出门外。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夜奔 画临坐在床上,愣愣看着她几乎一瞬间消失在他眼前,她鞋子未穿,外衣也未披,就这么飞身离开了。画临捂着嘴角淌出的一道浅浅的红色溪流,神色显出几分懊恼,眉头紧紧皱起,只怪自己一时心动没能把持住,如此反而吓坏了她。 慕幽光着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浴衣,一路疾驰跑出了相府。此时夜色沉降周围一片黑暗,只依稀有几处显露几点灯火。她心里有气,又觉得说不出的憋闷,很是难受。赤脚走在道路上,街道上的石子路将她脚底硌得生疼,她面色冷然地蹙眉走在大街上。 正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眼见前方华灯初上,夜色中她一眼便看到了街上最繁华的酒楼风满楼,随即想也未想便拔腿到了酒楼里。 刚进入风满楼,便突然跑来一群环肥燕瘦各色美女,齐齐围了上来。 “哎呀,这位爷,随奴家到里面歇息吧。”一位女子热情地上前,挽住慕幽旁边经过的一人,声音柔媚入骨。 几乎同时,另一边也跟过来一个美女,与之争抢了起来,娇声说,“大爷还是和奴家一起吧,定会让大爷今晚好好乐呵乐呵。”说着还掩嘴低低笑了起来。 一旁又凑过来个姑娘,也不甘示弱道,“你那干瘪身材还是一边站吧,看小爷英俊不凡,你大爷大爷的都喊老了,这位小爷,奴家有好多好玩的游戏,不妨跟奴家一试啊。” 慕幽眯眼看着她们神色娇媚地喊着大爷小爷的,听得她一阵作呕,目光冷冷地皱着眉,把她们全都推开。姑娘们斜斜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卖力揽客,还准备上前谄媚引诱,却都一个个的被慕幽犀利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自觉地给她让开一条道路。 她们看着慕幽进去,方才继续甩着手绢招呼客人。 慕幽只字未说便径自上了二楼,随意找了个地方一坐,立即大喊一声,“拿酒来。” 小厮起先见到她这身装扮,还有些迟疑着不愿搭理,但见她眸中神色慑人,气场冷然中竟带着不可回绝的威严气魄,便硬着头皮端来好酒好菜奉上。 慕幽看到酒壶,一把拿了过来给自己到了一杯烈酒,缓缓饮尽。对面前的下酒菜看也未看一眼,只是微阖着眼皮慢慢饮酒,感受清冽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辛辣,她抿嘴咽下,缓缓哈出一口气。 接着继续倒上一杯,又是缓慢饮下。 九王府。 赫连玦缓缓褪下外衣,看了一眼床上玲珑有致的身躯,唇角微微勾起。 “默儿的身姿愈加有韵味了。” 陆默害羞地看了一眼赫连玦,轻咬了下嘴唇,语气因为羞赧而轻柔道,“王爷就别打趣臣妾了。” 赫连玦不语,坐到床上身体朝她倾了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陆默白皙的下巴,唇角挑起邪魅地一笑,便欲低头吻上她俏丽的唇瓣。 陆默微闭双眸,正等着他落下缠绵的一吻,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寝殿外似有迟疑地传来。 “王爷,九幽侯突然从相府中仓皇跑出,可能是与左相起了争执,此时正在风满楼。” 赫连玦听到夜行人来报,顿时停下动作,淡淡瞥了一眼陆默微闭的双眸,却是忽然一挑眉,对风满楼中的情况来了兴致。他立即翻身下床重新整理好衣冠,便准备踱步出寝殿,深夜出府去往风满楼。 “王爷。”陆默没有如期感受到该来的温存,心中怅然若失,便立即爬了起来拽着赫连玦的衣袖不肯放手,声音娇滴滴地道,“夜深了,此时不便外出,还是让臣妾服侍王爷歇息吧。” 赫连玦对她柔和地笑了笑,却是倏然将她的纤纤玉手甩开,沉声道,“误事的女人可不讨喜。” 陆默闻言整个面色顿时僵硬,看着赫连玦毫不犹豫便已远远离去的背影,只是皱眉暗暗咬牙切齿,将满心幽怨的怒火转移到慕幽身上。 “该死的慕幽,又是慕幽。” 咒骂间她手心紧攥着被子,抓得手指泛白仍不解气,半晌后颓然松手,缓缓躺下却是睁着双眼,任凭心中愤恨又是无可奈何。 赫连玦潇洒地摇着扇骨镶玉的折扇,步子悠闲地走进风满楼,放眼望去扫视了一圈,却并未见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他合上扇子板着脸看向叶深,声音冷冷地沉声道,“慕幽在哪儿呢,莫不是情报有误?” 叶深忧心忡忡地也是在大厅内扫视了一遍,沉声猜测道,“估摸着是在二楼。” 赫连玦闻言便又是甩了甩扇子,悠闲地晃着折扇上了二楼,又是定睛看了一遍,只见到酒桌上零零散散的几个酒鬼。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这不也不在么?” 叶深也微微皱眉,紧跟着用视线仔细地搜索一遍,忽然眉头一松,便看到二楼厅中一角,那边正坐着一个身穿白色浴衣,披头散发还光着脚的女子。 只能看见那女子的一个背影,叶深立即朝那女子的方向指了指,沉声道,“王爷看那个是不是?” 赫连玦闻言,随着他指的位置看去,眯眼细细一打量,挑眉呵了一声,继而便抬脚向前走去,离得近了便看见慕幽美玉一般无暇的侧脸。 如此他便忽忽断定了,转而自顾自笑着说了句,“早这么打扮不就好了?” 赫连玦径自走到慕幽的桌前,慕幽发觉到有人挡住了自己这边的光线,于是皱了皱眉,心里着实不爽,她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是赫连玦,眯了眯眸子便不太想搭理,继续自顾喝着酒。 赫连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色不善的模样,她长发如瀑肤如凝脂,眸若灿星眉似新月,与平时身着男装时英姿飒爽的气质截然不同,平添了许多温和,一双明眸中却是写满了愁苦无奈,让他想要一探究竟。 慕幽低头喝着闷酒,见他一直站着碍眼,便低声说了声闪开,继续仰头喝酒。 赫连玦见状勾唇一笑,随即面色从容地坐下,拿扇子柄点点桌面,语调悠闲道,“侯爷今晚怎么有好雅兴来逛这风月场所?” 慕幽垂眸看着杯中酒,仍是不言不语,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倒着酒喝下。 赫连玦静静看了她一眼,见她只穿了件浴衣,又是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地面,笑了笑又吩咐叶深说,“去给侯爷拿件外套和鞋子。” 慕幽听到却是十分鄙夷地瞥他一眼,冷声嗤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赫连玦听她如此骂自己,不怒反笑,俊脸凑近她几分,一双狐狸眼狡黠地盯着她双眸,语气带笑地调侃道,“侯爷和相爷成亲后这文化倒是增进了不少,都会用俗语了。” 慕幽面色凝滞,一听见他提到画临心里就一阵心烦意乱,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也不去反驳他,只是低头继续喝闷酒。 赫连玦又是将她周身上下重新打量了下,忽然对她此番独自出走有了几分猜测,料想是画临对她做了什么,而惹得她不痛快,如此一想便是不禁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慕幽见他一脸坏笑,甩手将酒杯往桌上一扔,怒瞪着他说,“你笑什么?” 赫连玦继续笑,狭长的眸子盯着她,一挑眉毛故作神秘道,“这男人若是存了心思,对付起女人来可是花样百出,得心应手。” 慕幽一听瞬间愠怒,一捶桌子咬牙道,“画临不是那样的人。” 赫连玦故意提高了音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于是又笑眯眯凑到她面前,反问她,“本王又没提左相,怎么侯爷反而主动往左相身上代入呢?莫不是……” 砰地一声响,慕幽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拍桌子便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赫连玦见状也立马起身,绕到了她身前挡住去路,笑着说,“这才没说几句话,怎么侯爷就要走?” 慕幽冷冷地看着赫连玦,压下心里想凑他的冲动,只是冷声说,“你让开。” 赫连玦挑眉与她对视,嘴角邪邪一笑说,“我要是不让呢?” 慕幽不愿纠缠,抬起一拳便用力挥了过去,赫连玦竟是出乎意料地毫不避开,反而是硬生生地挨下了她那一记拳头,几乎同一时间顺手揪了她一缕头发。 慕幽发觉头皮猛地一阵发麻,便看到他手里攥着一缕发丝,她下意识摸了下头顶恶狠狠地说,“你这混蛋竟然揪我头发。”说话间已经忘了手中攻势,直接转向去夺。 赫连玦却是仗着身高比她多出一头的优势,举着手臂不肯给她。一时间将慕幽气得一脚往他腿上踹去,疼得他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是死死攥在手里不给,反而突然收回手来迅速地塞进了怀里。 慕幽心里十分烦躁,此时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如此便丝毫不愿再与赫连玦缠斗,转身就要自己下楼去。 “慕幽。”赫连玦见她转身便立即喊了一声,而她却是依旧只顾往前走着,只当未闻,赫连玦笑着又喊了一声。 “慕幽……” 她听得心烦,便捂着耳朵光脚快速往前走。此时叶深已经拿来了衣服和鞋,上前递给赫连玦,他接过来后见到慕幽已经是下了楼梯,便翻身越过了二楼阑干直接飞身跃下。 赫连玦几步便又拦在了慕幽身前,把衣服顺势往她肩上一搭,妥妥地披在她身上,指了指外面突起的风雨说,“这天啊,说变就变,还是有所防备的好,不然可就淋成落汤鸡了。” 慕幽却是二话不说,直接一甩手将衣服扔到地上,抬脚便踩了过去,正要离开却听到赫连玦又是啧啧一声,调侃道,“左相哪里比本王好,在这儿跟本王喝酒不是比在家相对无言要快活多么?” 慕幽闻言身子顿时一僵,垂下眼睑神色复杂地盯着地面。赫连玦见一提起画临便像是戳中了她痛处一般,望着她低垂的眸子不禁冷声问道,“若这天真要变了,你该选哪边?” 慕幽立时抬眸冷冷望向他,声音略沉语气不屑道,“反正不选你这个混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雷殛 赫连玦低首微微摇头笑了笑,复又重新看向她,一挑眉间眼神深邃,随即便沉声道,“皇上可以变,天下可以易,比起治世之才,混蛋比废物要好很多,本王比起那个侄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自是无人可比。” 慕幽闻言低头冷笑一声,立即脱口而出道,“要是论内心肮脏的话……”说话间抬头又看向赫连玦,扬了扬脖子,冷声道,“的确没人和你相比。” 赫连玦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却是不禁笑了,只是这笑着实有些诡异,似冰冷又带了几分嘲讽以及轻蔑。 慕幽望着他冷然的面孔,又面色平静地加了一句,声音沉沉地砸向赫连玦,极其坚定道“赫连空是我兄弟,你敢伤他,先得踏过我的尸体。” 赫连玦呵了一声,神情冷然地微微挑眉道,“是么,即便这天下本该不属于他,你也要保全他做皇帝?” 慕幽略微皱了下眉,沉声道,“做不做皇帝无所谓,只要安安全全的就好。” 赫连玦闻言眸子亮了下,当即便郑重允诺她,“本王可以承诺保全他性命。” 慕幽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随手捞起一把身旁桌子上的花生豆,猛然将一把豆子朝赫连玦脸上全数砸去,瞬间便粘了他一脸浅浅的油渍,她随即便冷声道,“你说得好听,可我不信你。”话落她已是顶着电闪雷鸣离开酒楼,只身迈进雷雨夜中。 赫连玦目光阴冷地望着慕幽离去的背影,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却是嘴角轻轻一扯笑了笑,面色却是极其冷硬,似是带着些忿然,有些古怪。 叶深小心翼翼地看了赫连玦一眼,神色有些尴尬地拿出一副手帕,上前躬身奉上给赫连玦擦脸用。他表情平静地接过手帕,却是掏出自己方才放入怀里的一缕头发,用手帕给包了起来,随后又是随手小心翼翼重新放入怀里。 他接着又冷笑一声,眸光带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画临比起本王,心难道不脏么,怎么她就是不开眼呢?”说着又突然抬手,指着慕幽刚刚离去的方向,恶狠狠地说,“这种没相貌没文化没身材没脑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谁要是娶了真是倒大霉!” 说完后又是将双眸微微眯起,冷冷地看着外面淅沥沥的雨丝,心思沉闷。 叶深听他说完这句话,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赫连玦愠怒的面容,奇怪间畏畏缩缩地说,“左相不是娶了吗?” 岂料他这话刚一问出口,赫连玦当即飞来一记眼刀斜斜削他一眼,叶深立即噤声不语,埋首站到一旁默然而立。 赫连玦视线又在大厅中扫视一圈,找到风满楼的鸨母,挥手将其招了过来,眸中带怒沉声问她,“左相有没有来过风满楼?” 那鸨母听了他的问题,顿时有些错愕,随即便笑着说,“这左相啊,风光霁月一派正人君子怎么会来风满楼呢?”话落,便突然看见赫连玦神色有些不对,暗暗咬舌,又拿出手帕假意擦了擦汗,干笑一声立即又说,“来风满楼的都是王爷这般的风流贵公子,左相那般克己复礼的呆子断然不会来。” 赫连玦闻言又是皱了皱眉,实是难以确信,随即详尽问她,“从来就没来过?他当国子监祭酒时也没有?” 鸨母见他这般追问,又是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决然摇摇头,十分确定道,“一次都没有来过。” 赫连玦冷哼了一声,忿然道,“画临倒是真能忍。” 鸨母见他这表情,似乎是有些不高兴,立马上前两步甩了下手绢,赔笑道,“王爷大驾光临,是要临行哪位姑娘啊?双儿可是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呢,还有那次的红绡,绿翘,我们风满楼刚继任的花魁无忧美人,也是对王爷仰慕已久呢……” 话还没说完,却被赫连玦挥手打断,看着门外的夜幕冷声道,“够了,一边去。” 那鸨母一见情势不对,也不敢再叨扰,连忙讪讪退下去忙别的事。 外面一阵阵电闪雷鸣,轰隆声不绝于耳,赫连玦把牙齿咬得咯吱响,冷笑着说,“一个女人大半夜光着脚在路上走,成何体统!” 叶深谨慎地抬头看了赫连玦一眼,他没想到他们王爷这气还没消,便上前低首谨慎地试探道,“王爷要回府吗?” 赫连玦面色略冷沉默不语,随即起身走出酒楼,径自上了轿子,却是吩咐叶深选了一条较为偏远的路,并非回去王府。 赫连玦坐在轿子里略微闭目,轿子晃悠悠行了一段路,他却是忽然沉声命人停下,一手撩起轿帘子看向外面,只见远处那大雨滂沱中,有一白色人影独身立于一颗大树下。 那人微微仰头看着天边一道道巨龙一般的闪电,却是一动不动,正是慕幽。她此时已是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披散的发丝有几缕紧紧贴在月光一般皎洁的脸颊上,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发觉一般,只身站着木然不动仿佛是被定了身。 忽然间天边游移的闪电好像是从天上飞下来似的,一道惊雷轰隆隆发出巨响,便已是疾驰而过,电闪雷鸣之间正巧不偏不倚劈中慕幽身旁的树干。只听得又是一声巨响,霎时间火光四射耀眼刺目。 赫连玦微微遮眼,待到再睁眼去看时,只见到方才苍劲的一颗大树已是化为乌有,只剩下零星几点渣渣。慕幽却仍是呆愣在原地浑然不觉,仰头对着夜空微微阖目,任凭雨水不停地拍打在她面颊。 “这女人是不是傻?”赫连玦惊愕地看着,不禁低声怒骂了一句,皱眉盯着远处那抹白色身影。 不料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慕幽像是突然没了支撑一般,身子轻飘飘的开始晃悠,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风雨中飘忽着,紧接着就要摇摇欲坠。 赫连玦见状长眉倏然一皱,便要弃轿而出,身子刚动了一下,却见到前方忽然一个颀长的身影现身,匆匆奔过将慕幽正欲倒下的身子扶在怀里。赫连玦定睛一看,那紧紧揽着慕幽的身影是画临无疑。 “夫人。”画临低低唤了慕幽一声,一瞬间眉毛紧紧皱起,面色紧张。 慕幽闭着眼,听到他低沉中夹带着紧张情绪的声音,想睁眼却觉得眼皮极沉,便作罢。她觉得此时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炸裂了,忍着内脏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皱着眉咬牙低低说了声,“画临,我被雷劈了。” 话落,她就靠着他肩膀,沉沉地昏了过去,任他又是喊了她好几声,都是没有一丝反应。画临心里一阵慌乱,便立即将她抱起准备冒着风雨回相府找人医治。 赫连玦在暗夜中紧紧盯着眼前情形,面色凄冷抿唇不语。 叶深在轿外看了他一眼,斟酌一二便试探着小声提醒道,“王爷,这可是除掉九幽侯的大好时机。” 赫连玦眸子微眯冷眼相向,随即冷声说,“她这时候要是忽然醒了呢,贸然袭击只会打草惊蛇。” 叶深又沉思一番,仔细观察着远处画临怀中的慕幽,确定其已然是陷入昏迷不省人事,便又谨慎告知赫连玦说,“看样子,应是被雷劈得伤势很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 赫连玦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眸中视线冷凝,盯着远处眉毛微皱。 叶深见状,以免赫连玦错失良机,立即苦心提醒他,“王爷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大好时机,九幽侯将来如果真的不会归附王爷,必定是一大祸患,眼下不除,更待何时?” 赫连玦手中紧紧攥着镶玉的折扇,仿佛能听见扇柄被他捏得吱吱作响,他暗自咬了咬牙,片刻后终是沉声道,“先把她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叶深立即领命,接着一转身迅疾率领夜行人出动。 赫连玦在暗中静静观察情况,十几个夜行人顷刻间飞身跃出,迅疾地运用轻功飞向远处的画临,将他和慕幽团团包围。 这些夜行人各个冷静肃穆目的明确,画临一看便看出他们出自何人,随即便见到叶深立于其中,更是料定心中猜想,眉头微皱思索此时对策。 不料,眼见着夜行人正要动手劫人,忽然间出现一个蒙面黑衣人,如一道闪电瞬间闪身来到画临身旁,她忽忽从袖子中甩出一枚烟雾弹,一时间浓烟四起。 “有毒。”叶深惊觉间立即掩住口鼻,皱眉大喊。 话音一落,夜行人已是倒下一大半,叶深冷眸射向那个身一人,手握冷刀直直劈了过去,与其正面交锋打得不可开交。 其余夜行人纷纷掩住口鼻跟上,也与之缠斗起来,黑衣人与抱着慕幽的画临皆被围住,那黑衣人竭力抵抗夜行人,却不慎被叶深将其面纱挑落,顿时露出一张倾国容颜。 赫连玦见到瞬时眯起狭长的双眸,冷冷看向那黑衣人,心中盘桓已久的答案已然确定,果然曾经刺杀他的刺客是汤因,也就是唐隐。 他又是一摆手,命令一波夜行人立即赶去支援,沉声命令道,“务必将其拿下。” “是。”又是十几个夜行人嗖嗖飞出,迅速紧跟而上。 唐隐皱眉看着包围的人越来越多,打斗间动作越来越缓,渐渐体力不支,难免几次躲避不及中了几处刀伤,又要不时为画临和慕幽二人挡去刀剑。她实在分身乏力,此时已是伤痕累累,只怕自己难以再支撑下去,咬咬牙决心使出孔雀翎掩护画临撤退,自己拖住夜行人舍命相拼。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舍身 叶深正是挥刀与其打斗中,突然看见唐隐从袖中挥出的暗器,顿时大惊失色,一声嘶吼仿佛扯破了喉咙,大喊道,“孔雀翎!” 一众夜行人刚听到喊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夜空中一道道金光闪烁,便已是全数倒地不起,雨夜中湿漉漉的地面上血流成河。 叶深尽力躲避暗器,却还是身受重伤,他捂着伤口立于雨中,强撑着随时可能到底的身体,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滑落在地,被雨水一瞬间冲刷。 唐隐又是默默拿出一个孔雀翎放在手心里,声音冷过打在身上的冰冷雨滴,沉声喝道,“放他们走,不然我和你同归于尽。” 叶深拿刀刃抵着地面,对唐隐的话不为所动,苦笑着说,“为了王爷,我的命死不足惜。”话落又是狠狠提起了全身力气,要与其正面相搏。 唐隐见状果断甩出孔雀翎,发动九基机关,打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但见孔雀翎刚刚抛出,却不料关键时刻又是突然闪现出一抹颀长的身影,单手持了一柄白骨扇飕飕几个转身,便已将翎毛刀刃轨迹尽数破解,看似不费功夫。 唐隐诧异地看着方才那一瞬间的突发状况,心弦骤然绷紧,身子已是禁不住哆嗦起来,面色十分震惊地看着苏遗。她着实没想到苏遗竟然也来了,更想不到她坚信可以对付得了他的九基孔雀翎,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就破解了。 她心神震颤着退后一步,神色惊愕中满是不可置信,连声低低喊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苏遗将白骨扇刷拉一声收回手中,看了一眼她刷白的面容,眉头轻微一皱,却是冷笑着打断她的沉吟,“怎么不可能,你学艺不精天分太过愚笨,以为我会看不出么。” 他话落又瞄了一眼远处仍在暗中的赫连玦,略一抱拳冷声道,“苏遗救驾来迟,还望九王见谅。” 赫连玦闻言颌首不语,作壁上观。 苏遗重新看向唐隐,盯着她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片刻,见她浑身是伤,便又是蹙眉对其嘲讽道,“玩够了么,玩够了就随我回去受罚等死。” 说话间,他已经驱身向前,步步逼近,唐隐被他逼得后退几步,最后慌乱看了身旁的画临一眼,而画临正低头看着怀中还处于昏迷的慕幽,慕幽的身子此时愈发滚烫起来。 唐隐更是心急如焚,自知慕幽需要赶紧医治,不能再有所耽搁了,想到此处终于微微颤抖着身子,闭了闭眼,随即紧握着淌血的双手缓缓说,“我跟你走,但你要把侯爷和相爷放了。” 苏遗面色冷峻,没有一丝表情,冷声道,“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说着就要动手去擒她。 赫连玦淡然看着远处这一幕,却是从轿中翩翩移步而出,声音冷然道,“毒公子这样可就不太好了,这样的美人怎能强迫她呢?”说话间冷眼斜睨着唐隐,下巴微微一扬,神情倨傲道,“本王昔日身上的毒可都是拜唐姑娘所赐,唐姑娘还是随本王回府走一趟吧。” 唐隐皱眉,态度坚决地护在画临和慕幽身前,冷冷看着赫连玦。 赫连玦随即冷笑,微微挑眉又说,“唐姑娘历来聪明,刺杀也是天衣无缝,怎么今日就犯糊涂了呃?本王有意请侯爷和唐姑娘去府上作客,你们便必须去,逃不得。” 画临此时也是神情冷若严霜地看着赫连玦,突然声音低沉道,“王爷这是要撕破脸皮了么?” 赫连玦忽而笑了笑,那一抹淡然地笑却是没有一丝温度,淡淡说,“本王不过是请她们去府上作客而已,怎么相爷这点小事都不许么,难怪侯爷大半夜的私跑出府。” 画临一听他提起此事,顿时脸色一阵煞白,心如被利刃划了一下,神情显然染了十足怒意,他悄然抚着慕幽冰冷的面颊,声音冷冷地对赫连玦说,“夫人需要医治,不能耽搁,如果今日她有个闪失,王爷定是脱不了干系,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奉陪到底。” 赫连玦仍是神情傲然,双眸斜视着画临,画临也是面如寒冰,眼神冰冷地看向赫连玦,两人视线如此僵持着,一时陷入沉默。 唐隐忽然眸子沉静如水,冷声威胁道,“如果侯爷有个闪失,镜花水月宝藏的秘密就任它烂在肚子里好了。” 赫连玦闻言随即一挑眉,面色沉沉地看着唐隐,心中暗自思忖。 苏遗也是冷眼看着唐隐,她有所发觉便正面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决绝而无望地说,“我已经服下了断肠散,如果想自尽随时可以一了百了,不过镜花水月就再也无人能解了。” 苏遗立时眉头一皱,面色有些凝重,上前一手捏住唐隐的手腕,掐着她脉象细细查探,不消片刻便狠狠从牙缝中挤出一声怒喝,“唐隐。” 赫连玦无奈蹙眉摆了摆手,淡然道,“既然侯爷身体不方便,就暂时不去王府一叙了,今日便只邀请唐姑娘作客好了。”说完,富有深意地看了苏遗一眼,冷声道,“有劳毒公子将人带回府中,本王今晚定是恭候。” 话落赫连玦便拂袖而去,叶深一瘸一拐紧随其后,夜行人撤退,随即消失在雨夜中。 此时雨滴越落越急,已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苏遗面色冷冷地盯着唐隐,她清冷的面容早已被雨水冲刷的惨白一片,苏遗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你这是自寻死路。” 唐隐微微扬起下巴神色凄冷一言不发,苏遗抬手扬起雨夜中分外白皙的手掌,一巴掌挥过,却是狠狠停在半空中,心里挣扎万分做着煎熬。他自然知道,如果将她送去王府定是九死一生,如果不送,那之后也定然多舛。 苏遗面容更加冷了几分,紧紧掐着唐隐的手腕,声音狠戾,“如今慕幽已经生命垂危,相府已无力护你,赫连玦也已知晓你的身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唐隐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扬着她绝美的脸庞,声音冷硬,神情无谓地说,“死便死,我五年前便早该死了,更不会受你这么多年折磨。” “你……”苏遗气结地怒声低吼出一个字,却是顿时止住没了下话,面色冷峻沉默不语,随即修长的手指抓着她手腕便转身奔走。 唐隐被他突然拉着疾走,险些身子不稳摔倒,踉踉跄跄地跟不上他的步伐。苏遗见状停下步子,竟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接着脚下一个运气便搭着轻功飞驰在雨夜中,见她抵死挣扎不予就范,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踏着轻功丝毫没有停顿。 “我领你去王府赔罪。”苏遗突然冷着声音对她说,说话间一双狭长的眼睛在暗夜里很是明亮,“如果你能活,就别再一心寻死。” 话落,发觉唐隐正不解地看着他,他淡淡瞥她一眼,眼中却有着不易发觉的情愫,接着冷哼一声,声音略显别扭却依然冷冰冰地说,“你要是轻易死了,我和上邪多年来的心血也就白费了,御蛊丹最近离渊可是缺的很。” 唐隐闻言暗自咬紧牙关,想起离渊又是不由身子轻轻一颤。 苏遗快速看她一眼,继续平稳地踩着轻功,冷嘲热讽道,“你不是要报仇杀我么,早早死了可就没意思了。” 话音刚落,苏遗肩膀便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已知是唐隐摸出银针狠狠地扎了进去。他面色顿时升起一丝愠怒,腾出一只手飞速地点了她的穴道,她便瞬间身子一僵没了动作。 苏遗低头看着她动弹不得却又愤恨不甘的模样,眸中刻意显出几分蔑视,挑了挑眉便继续抱着她向王府奔去。 画临脚步匆忙一刻不停地将慕幽抱回相府,刚到大门便迅疾命人去喊来大夫,又急忙派人去宫中加请御医,然后自己焦急万分地守在她床边。 他攥着慕幽苍白无力的纤细玉手,心急如焚更是心痛不忍。看着她通体发热还不时抽搐,见她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容惨白得吓人,抬手心疼地抚摸她面庞,触及到她皮肤又是被她滚烫的体温吓到,手指微微发颤,又重新握紧她的手掌。 慕幽显然已被烧得神志模糊,此时咬着牙双目紧闭神态痛苦万分,画临只能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痛心悔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不该那么冒失,一双俊朗的眉峰紧紧揪起,面色凄苦。 大夫终于提着药箱行色匆匆而来,见到画临后拱手行了一礼,便立即上前去给慕幽把脉,一阵观察诊断之后竟是连连摇头,画临看着大夫的表情心里一阵一阵紧紧揪着。 “怎么样?”画临禁不住沉声问道,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慕幽渗出虚汗的面庞。 大夫略有迟疑,见着画临急切的神情,停止把脉摇头叹息道,“还请相爷见谅,侯爷此等症状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 画临闻言心里又是一沉,忍着险些发颤的声音,皱眉沉声道,“但说无妨,如何?” 大夫起身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叹了口气道,“寻常人若是遭了雷击早就呜呼殒命了,侯爷仗着自身体质强健方能挨过一时,但是长久也是没有办法。” 画临看着大夫一脸愁容摇头不已,一时心急抓着他手臂道,“难道就没有救济之法么?” 大夫又是沉沉摇头,低头叹道,“侯爷这次遭的雷击并不是寻常的雷,她浑身经脉都被劈断了,虽然外表皮肤和之前别无二致,但是五脏六腑早已紊乱,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说着又是拱拱手,面色为难道,“相爷还是另寻高明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朝争 话落,画临抓着他手臂的手缓缓松开,面色有些颓然,大夫拱拱手摇头默然退下。 画临神色凄然,重新看向病榻上脸色惨白虚弱无力的慕幽,整颗心痛如刀割,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缓缓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悲恸一遍一遍唤着她,可病榻上的慕幽始终毫无反应。 身侧的侍女们见此情景无不垂泪,心里皆是一遍遍默默祷告侯爷快些醒来。 过了不多时,从宫中急忙赶来几名御医,画临立即将御医逐一请到床边,为慕幽看诊伤情。御医一个个搭脉观面细细诊断,最后也均是摆手叹息摇头,向画临行礼致歉纷纷走出房间。 画临一次次寄予希冀却又被打击地满心寄托沉入谷底,最后微微闭目眼皮似有轻颤,遂又睁开将眸中一层氤氲掩下,仍是带着几分期许,最后问向刚刚诊断完的王御医,“可有挽救之法?” 王御医虽有不忍,却仍是拱手如实说,“侯爷伤情已非药物可以医治,下官并无良方。”话落见到画临面色哀痛,缓缓摇头又是嘱咐他两句,沉声哀叹道,“若是能熬过三日,或许能找到和缓之法,不过,侯爷的五脏六腑皆以损坏,实在是生存渺茫难为登天,相爷还是做好准备吧。” 画临闻言终是颓然坐在床边,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呆愣着看向慕幽苍白如纸的面庞。王御医见状轻叹一声,摇摇头也是默然出门。 画临修长白皙的手掌紧紧攥着慕幽纤细的手指,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她滚烫的面颊,拇指缓缓抚着她紧闭的眼睛和紧皱的细眉,默然低头忍不住手指连连轻颤,终是一滴热泪低落,打在了她惨败冰冷的手背上。 他轻缓地将泪抹去,抵着头默默不语,却是心肝寸断,喉咙处如同填了一颗石子哽得难受,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袭遍全身,痛心疾首不能自已,内心尽是愧疚。 他抬眸静静看着慕幽,微颤的手指轻触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瓣,瞬间便已是眼眶湿润视线模糊不清。 “是我害了你。”一声喃喃自语,画临再是难以抑制心中悲恸,双手紧握着慕幽柔软的手指抵在他额头处,复又将她手心贴在自己脸侧,想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最终却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默默守着她不言不语。 九王府。 阿岁坐在房间的窗前,单手托着下巴遥望着窗外浓墨一般的天空,歪着脑袋随意掐指算了算,觉得时候差不多了,随即便起身走至房门口,随手推开了房间的门。 “王爷有交待,姑娘不可随意……” 候在房门外的几名侍女见她出门,正是上前阻拦,却是话音未落声音便戛然而止。没人看见,方才阿岁只是轻轻在她们面前挥了几下手,侍女们皆是倒地不动,已然晕了过去。 阿岁正欲飞身离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辞而别终究是不太好,便径自转身朝赫连玦殿前走去。她刚刚行至殿前,忽然间看到琉璃瓦堆叠的房顶上,翩然飞来一个人影,那男子神色清冷气质俊逸绝尘,定睛一看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男子的面色间却是心事重重。 阿岁看着房顶那两人,呃了一声便停住脚步,没想到这大晚上的王府里居然这么热闹,耸耸肩继续朝前走准备进殿。 走了两步却见那男子似乎是和女子起了争执,无意中听到貌似说了死啊生的,还说到什么仇来着,她又是止住了脚步,不禁扭过头看向他们,随口劝道,“小伙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吓唬女孩儿呢,这么凶可不好。” 她这话刚一说完,那男子突然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微眯双眸眼神中竟是透着狠戾的杀气,却不料他怀里的女子此时忽然出声,声音清冷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阿岁闻声微微愣了下,视线盯着那女子细细打量,这便认出来那个孱弱的女子竟然是唐隐,她立即回应着欸了一声,随即便惊喜地搓着手说,“徒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遗紧拧着眉头双眸瞪着怀里的唐隐,狠狠道,“唐隐你还真是厉害,何时多了师父?” 唐隐随即也是目光冷然,斜眼睨了他一眼便冷声说,“你给我解开穴道,我师父就在这里。” 苏遗一听她这话,随即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嘲讽地说,“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而已。”说话间又冷眼瞥了阿岁一眼,却猛然惊觉,莫名看她长得和某人很相似,便又哼了一声说,“又是和慕幽有关系么?” 阿岁一听到慕幽的名字,一挑眉顿时来了兴趣,立马上前问他,“小伙子你认识慕幽啊?她在哪儿?” 苏遗淡然看着她,声音冷冷道,“人都要入土了,在哪儿有关系么?” 这话音刚落,顿时一股遮天蔽日般肃然冷厉的气场仿佛漫天而来,苏遗瞬间谨慎地看向阿岁,眼神冷冷地带着探究。 只见阿岁微微蹙眉,转瞬之间变了脸色,与方才温和善目的模样判若两人,此时她神色冷凝,双眸寒光冷冽,声音低沉冷然地问他,“慕幽在哪儿?” 唐隐见状一瞬间反应过来,觉得定是事出有因,便挣扎着急声告知,“在左相府里。” 阿岁冷冷扫了苏遗一眼,见他此时脸色铁青地瞪着唐隐,随即抬手隔空划了几下,便已将唐隐身上的穴位解开,又是轻轻挥出一道掌风,苏遗突然被她击飞。 阿岁伸手扶住唐隐立在殿门前,顿时从殿内涌出一队侍卫,实是被方才那一瞬间的打斗声吸引而来。 赫连玦随之飒然走出殿门,见着阿岁正是牢牢搀扶着唐隐,面色微沉冷声问她,“姑娘这是何意?是要与本王抢人么?” 阿岁闻言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随口便说,“这是我徒弟,人我要带走。” 赫连玦暗自瞥见苏遗亦是神色不悦,旋即冷然挥手,“拿下。” 侍卫们得令立即上前拦截阿岁和唐隐,岂料他们人还未走至二人跟前,阿岁疏忽间竟已经飘到了高高的屋脊之上,轻若无物迅如风声,众人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苏遗见状心中也不免惊叹于她的功力,轻功运用的如此轻松,此等高超的运力之法实在少见,甚至是他也未曾见过有人可及之。 赫连玦皱眉看向屋顶,未曾料到阿岁的身手竟然如此高强,心知留不住她,只是立即冷声问道,“姑娘究竟与慕幽是何关系?” 阿岁撇撇嘴,有些纳闷地说了句,“我说了你又不信,我是她姑奶奶。” 赫连玦闻言又是面色愠怒,顿时染了更深的寒意,双眸冷冷瞪着她,以为她是在诚心捉弄自己,并未如实回答,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赫连玦正是满身怒气,冷然皱眉,不料苏遗竟然声音冷淡地开口,犹疑着喊道,“千秋岁。” 只是这一声猜测试探下的判断,让赫连玦顿时大惊,盯着屋顶之人的眸子中,冷厉的愤怒顿时转为惊疑。他正要开口再次询问,却只见到她携着唐隐如一溜风似的,飘忽一闪已经飞远没了踪影,再也无从可寻。 第二日,金銮殿上群臣静候,赫连空一脸凝重的上朝,满心都在担忧慕幽的安危。大殿上被异常沉闷严肃的气氛包拢,肃然沉重压得朝臣百官喘不过气来,小喜公公看了赫连空一眼,得到示意后方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赫连玦淡然而立,随着这声嗓音落地,便立即一扫眼神看向徐廉,向他暗自示意。 徐廉见了立即双手举了举笏板,朗声说,“臣有一事启奏。” “爱卿请讲。”赫连空沉声回应。 徐廉立时上书发难,大喊道,“启禀皇上,臣听闻昨夜九幽侯夜半时分跑出相府,却不慎被遭遇雷殛,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此乃大凶之兆啊。” 不料他这一番言论喊出,赫连空当即怫然,狠狠拍着龙椅大喝道,“什么大凶之兆,既然是不慎,何来所谓凶吉之说?”话落仍是满目怒火瞪着徐廉,神态尽显威严。 满朝文武百官听闻此言,看着赫连空少有的暴怒之色,皆是一时错愕,诚惶诚恐默然俯首。谁也未曾想过他会有如此暴躁失态的时候,皆是战战兢兢不敢贸然言语。 朝堂上陷入一片沉寂,徐廉低头暗自思索片刻,仗着有赫连玦撑腰自然毫不畏惧,又是拱手朗声进言说,“自古天道有常,天雷劈恶人,若是寻常之人谁会遭遇雷击呢?” 赫连空怒目圆睁,顿时气得直哆嗦,抬手指着大臣们大怒道,“她脑子不好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树下不能避雨她知道吗?你们谁教过她?” 徐廉心惊于他愈加激烈的反应,见他火气愈窜愈大,暗自瞄了一眼一旁的顾云,以眼神示意他联合劝谏。 顾云立即眼神会意,但是眼见赫连空怒火正旺,心里有所顾忌,抬眼看了几眼赫连空面上盛怒的神色,终是微微低首摇了摇头沉默不言,同时示意徐廉不可再正面惹怒皇上。 徐廉一皱眉在心里直骂顾云,赫连玦见状却是从容地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缓声说,“皇侄莫要生气,我们自是知晓九幽侯遇害事出有因,可金陵的百姓,大衍的百姓并不知道,如今一夜之间已是谣言四起传得沸沸扬扬,只怕难以抑制。”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逼宫 赫连空闻言立时皱眉问他,“什么谣言?” 赫连玦此时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徐廉,徐廉立即接过话来,沉声说,“百姓们都以为九幽侯是妖孽转世,此时受难为天劫报应,理应魂魄归天投胎地府。” 赫连空听徐廉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待话音一落,顿时又是拍着龙椅,气得险些站起身来,两手抓着椅背指节发白青筋隐现,突然大喊道,“胡说。”说着眸子又是沉了沉,瞪着朝堂上众臣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朕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她若是妖孽,那朕是什么?” 群臣闻言皆是瑟瑟发抖,立即俯身跪拜,匍匐在地上齐声高呼,“微臣惶恐。” 赫连玦默然扫视了殿内境况一眼,略微思忖过后便要继续进言,他沉着开口喊出一声,“皇……” 话还未说出口,殿外忽然嗖的一道金光乍现,在殿门口闪了几下,变现出一个身影来,万斯年手握拂尘身披金光迅疾闪入殿中。 “本尊近日夜观天象,偶卜得一卦,有意讲于皇上听。”万斯年声音冷冷,双眸威厉盯着赫连空,未待赫连空开口,他便继续讲道,“近日紫微星垣明灭不稳,风云变幻亦是诡谲不定,天狼星火泽正旺,昨夜九幽侯经得雷劈之后,诡谲云团现已稍有消散,主威胁朝野江山之天狼星仍略显威势,本尊占卜出此乃大凶之象,亦是上天有意降下天雷除去恶星,。” 说话间目光始终冷然瞪视赫连空,看他如何表态。 赫连空听到此处,面上愠怒难以消解,碍于万斯年面子不好发作,却是听得胆战心惊,待听到恶星二字,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哪里有什么恶星。” 万斯年闻言眉头微皱,声音确实更冷了,明显看出怒意,冷声道,“九幽侯慕幽,正是妖孽转世之人间恶星,如若不能妥善处理妖孽祸患,只怕会给大衍引来更大的灾祸,轻则朝野动荡不宁,重则江山社稷崩垮难立,百姓祸乱连连。” 此话一出满堂百官皆惊,又是纷纷高呼,“望皇上多为江山社稷着想,早作定论。” 赫连空坐在龙椅中,脑袋一阵轰鸣声起,看着朝堂上的情形头疼不已,心中慌乱不安有些不知所措,却强行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只怕占卜有误。”赫连空硬着头皮,尽力镇定出声,“九幽侯南征北战为大衍立下赫赫功勋,保家卫国忠心耿耿,怎么会成为妖孽祸患?” 万斯年神情冷漠,面色无波继续冷声说,“自古红颜祸水,圣上难道不知这个道理么,何况昨夜雷劈之事,已是上天警示,若皇上还不能尽早定夺必出大乱。” 徐廉突然朗声进谏,高声喊道,“妖孽误国,皇上务必要以国事为重啊,九幽侯这个灾星一除,大衍方能安保太平盛世。” 群臣立即附和,纷纷叩拜高喊道,“恳请圣上除去九幽侯。” 所谓墙倒众人推,朝野局势瞬息万变,赫连空没想到大臣们立场变动如此之快,眼看着此时情况如此棘手,气得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漠然看了万斯年一眼,迫于他的威逼不能强行逆改其意,干坐在龙椅上与之僵持着,脑中急速地思索对策,已是急得额头冒汗。 万斯年见状淡淡扫了一眼赫连玦,随即冷淡开口说,“听闻王爷那有些精装侍卫,不如此刻派些用场。” 赫连玦立即微微拱手,沉声问道,“仙尊意下如何?” 万斯年眸中神色淡然,声音尽是冷漠不带一丝多余情绪,冷声道,“封馆,活埋。”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仿佛久久未能散去。 赫连玦闻言心有震颤,瞳孔骤然放大,眸中惊诧却是一闪即逝,陷入沉默。 赫连空立时大惊,张大嘴突然喊道,“不可。” 万斯年仿若未闻,随手弹了弹拂尘,眉眼轻扬,沉声道,“皇上到底是要固执已见一味偏袒,还是以国事为重力保大衍千秋万世之安宁,全在今日之决。” 百官听闻此言,又是急忙叩首山呼,声音响彻大殿之上,“恳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万斯年最后扫了一眼此时沉默不语的赫连玦,旋即挥了下拂尘,冷淡道,“今日朝堂议事到此为止,本尊与皇上有事相商。” 百官闻言未等赫连空发话,皆是自觉起身默然退散而去,赫连玦收敛心绪,随即也默然而去,脚步坚定地走出大殿,准备回府安排封馆之事。 赫连空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玦冷漠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颓然起身走到万斯年面前,面容纠结,心思惶急。他此时已是情绪再难控制,顿时对着万斯年大呼道,“仙尊何故如此相逼?” 万斯年只是冷眼看着殿前阴云密布的天空,冷冷说,“这是她的宿命,受不得时,便是应受时。” 左相府中,时至黎明时分,侍女忽然慌慌张张前来,叩响房门欣喜禀报。 “汤姑娘回来了。” 画临正看着病榻上躺着不动的慕幽,黯然神伤之际蹙眉阖目。 侍女刚汇报了消息,唐隐已是浑身是水的跑了进来,画临一惊,见状正要开口询问,她却摇摇头冷声道,“顾不上这么多了,我先给侯爷救治。” 画临一听立即点点头,自觉起身让位,唐隐白玉一般的指腹搭在慕幽苍白无力的手腕上,认真把脉观察伤势,闭目凝神间脸色愈发沉重,最后咬着唇愁眉不展道,“侯爷伤得太重了。” 画临默然,随即沉声道,“唐姑娘如若能治好夫人,画临定感激不尽。” 唐隐闻言摇摇头,蹙眉冷声道,“我的命是侯爷救的,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她死的。” 话音刚落,她看了一眼屋内敛声屏气的侍女,画临立刻会意,一摆手吩咐众人诺诺退散,随后又看向唐隐连忙问,“可有治疗之法?” 唐隐随即将方才诊断与他讲起,清冷的声音略微低沉,“侯爷的筋脉都被劈断了,五脏六腑也遭受了重创,这跟我之前救治过的遭遇雷劫的病人情况很不一样。” 画临听她说起慕幽伤势特殊,便忙问她,“有何不同?” 唐隐长长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道,“寻常人受了雷击,心跳骤停,强大电流会导致肢体抽搐,肌肉收缩甚至会发生骨折,而且会发生局部大面积烧伤,但是侯爷都没有这些病症,重伤皆不在外而在内,很是奇怪,就像……”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画临,有些欲言又止。 画临略微沉默,镇定接话,眼神却是一片哀伤之色,声音略轻地说,“就像是蓄意的天劫一般。” 唐隐眉头紧拧,沉声道,“我打算放血针灸,这几日的膳食必须有补气化血起死回生之效,不能差错分毫,一旦熬过三日,一切皆有转机。” 画临立即点头沉声回应,“好。” 话落,唐隐已经将药方写好,画临随即领了方子转身吩咐侍女去熬煮,唐隐取出针灸用具,一刻不停地为慕幽治疗,直至天色破晓,额头上溢出了密密细汗。画临在一旁吩咐侍女为唐隐擦汗打下手,他则心念全然在她身上,双眸紧盯着那张苍白的面容。 忽然间一名侍女慌慌忙忙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地,连忙通报,“相爷不好了,九王爷率领百官在相府外想要硬闯入府,还有军队。” 画临突然脸色一沉,便立即夺门而出,匆忙奔至相府门前。此时门口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军队,皆是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不知王爷右相意欲何为?”画临沉着以对众人,声音沉静坦然。 徐廉虚伪地笑了笑,上前耐心解释道,“左相今日未上早朝,只怕还不晓得事情厉害,仙尊卜卦得出九幽侯乃妖孽转世,此次遭遇雷殛是天怒惩戒,实乃大凶之兆,仙尊有命务必将其捉拿就地正法。” 画临闻言顿时面色一冷,眸中温度尽失,他斜视了一眼赫连玦,见赫连玦亦是面色冰冷,未有言语。 画临本就心系慕幽安危心神不宁,此时又见众人在危急紧要关头发难于此,纵是平日里再清逸从容淡然无波的一个人,也少有的动了怒,声音中冷厉异常,义正言辞道,“不知仙尊打算如何处理?” 赫连玦此时冷漠开口,声音冷硬道,“封馆,活埋。” 画临一听顿时面色铁青,赫连玦也是冷着脸,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慕幽还能活几天?” 画临怫然冷眼看他,负手而立双手紧握成拳,声音狠绝果断,“不劳王爷费心。” 赫连玦随即冷呵一声,唇角毫无温度地微微一挑,扬扬手目光犀利地扫了一眼全副武装的军队,冷声说,“今日只怕要冒犯左相了,仙尊的旨意谁能违逆呢?不管她能活几天,只怕都难逃过今日。” 画临顿时上前一步,身躯挺直如松站于府门前,仿若不可撼动分毫,与赫连玦针锋相对冷言冷语相问,“夫人只不过是不通常识不甚涉险,王爷就不能通融一下么?” 徐廉突然迅疾出声,语气强硬地反问画临,“这是仙尊的意思,左相难道要忤逆犯上吗?” 画临闻言立时一拂衣袖,神情大怒,声音冷冰冰道,“犯上乃指触犯皇上,忤逆乃指违抗皇权,本官一心对朝廷忠心耿耿,不知何故要听命于衡门仙尊。” 徐廉顿时气结,横眉冷对气得伸手指着画临喊道,“左相你……” 赫连玦突然摆摆手,制止了徐廉的争辩,随后好声劝诫,“听闻宫中太医皆报九幽侯已是命不久矣,左相又何必执拗于一己之见呢?将她交出来,既能保全相府,也可保大衍国运昌隆,聪明如左相,怎么眼下会犯糊涂?”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画临的怒火 画临立即冷声说,“她是我夫人,我绝不会让别人伤她一分一毫。” 赫连玦双眸微眯,直接反唇相讥怒气冲冲道,“她是九幽侯,是大衍的灾星,是前——”说到此处突然戛然而止,将后面未出口的话用理智压迫回去。 画临眉头微微皱了下,仍是冷然相对不肯让步毫厘,二人间气氛顿时陷入僵滞。 片刻间,赫连玦视线冷蛰,突然冷声喊道,“得罪。”说话间,一挥手便要命令军队强攻入府抢人。 众人正是抬脚欲闯入相府,只见画临忽然一手伸入袖中掏出一个物件来,立即举起在众人面前一亮。 那物件乃是东海朝珠戒指。 众人见之纷纷停了步子,踌躇不前。徐廉见了此物不禁嘘出一口冷气,神色尴尬地盯着画临,赫连玦见之骇然眯起眼,冷哼一声皱眉瞪视。 画临见众人不动,举着戒指正色道,“见此如见太后。” 话落,继而冷淡地扫视了军队一眼,士兵们皆是不敢怠慢,纷纷叩首行礼。徐廉等各位官员也都不得不叩拜行礼。 赫连玦冷然视之,心情沉闷很不情愿地拱拱手,冷声道,“左相何时藏了这么个宝贝?” 画临仍是面不改色,随即淡然道,“这是太后昔日赠与夫人的嫁妆,太后深谋远虑,怕乱臣贼子居心叵测,果然今日派上了用场。” 赫连玦下巴扬了扬,冷笑一声说,“太后固然不可违逆,仙尊的面子更是不能拂。” 画临沉默片刻,声音冷淡地说,“三日,还请王爷宽恕三日,三日后夫人定能醒来,便能证明天雷除害一说并不成立,夫人也绝非妖孽转世。” 赫连玦冷声反问,“如果不能醒呢?” 徐廉闻言立即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沉声道,“如果不能醒,那就要交给王爷处置。” 赫连玦挑眉淡然一笑,声音却仍是冷然问道,“如此,左相可还满意?” 画临脸色顿时升起愠怒,神情冰冷一言不发。赫连玦也不再多言,冷冷哼了一声,随即悠然拂袖而去,一众大臣也都纷纷散去,军队则是井然有序步伐整齐地撤退。 画临将东海朝珠戒指收好,旋即命令侍卫将相府大门关上,严加防守,不得放进一个人进来,侍卫们看着他威严的神情,叩首领命丝毫不敢松懈。 画临转身进府后,忧心忡忡心绪难安,又是急忙赶去病房守着。 时至下午,大夫人乘着软轿匆忙至相府,侍卫见了来人不敢阻拦,将其请进府中。画临听闻侍卫前来通报,便立即移至前堂拜见母亲。 大夫人一见到画临,便怒气冲冲皱眉呵斥,“临儿你一向行事稳妥,怎么今日偏偏得罪万斯年?” 画临只是默然低头,双目低垂看着地面,噤声不语。 大夫人见到他如此态度,神情愈加怫然,抬手指向堂外喝道,“现在金陵城传得是满城的风言风语,都是说慕幽是个妖怪灾星,你怎么还敢再收留她?” 画临仍是低着头,闭了闭眼沉声道,“她是我夫人。” 大夫人闻言又是冷声呵斥道,“你们不过是奉旨成婚,哪来的这么多情分?凭她惹得那些祸患,你能好心对她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眼下她就是个累赘,是个灾星,你赶紧把她扔了,交由九王处置,万斯年那边交由皇室通融。” 话落,目光凌厉地瞪着画临,一派威严神色。 画临听罢默然不语,却是缓缓拂开衣摆一角,直直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顿时神情惊愕,皱眉指着他。 画临眉眼低垂,面上一片诚悫,长出一口气沉声道,“娘,恕孩儿不孝,孩儿不能抛弃夫人。” 大夫人闻言伸出的手掌直抖,眉头紧锁无奈问他,“今时已不同以往,你又是何必?慕幽死了还有别的温婉女子,不多久我可以安排你再娶佳人,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画临听了一言不发神情不移,依旧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大夫人看着他这副身单力薄之躯,不禁顿时心疼起来,缓和了面色说,“你先起来。” 画临并未起身,只是抬头面色平静道,“人一生的生命太短暂了,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我娶了夫人,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 大夫人听罢脸色立即变得苍冷,皱眉忿忿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缓声道,“娘知道了,你先起来。” 画临随即缓缓起身,看着大夫人沉默不语。 大夫人看着他,虽然面上神情仍是带着微怒,心里却是心疼不已,只能叹着气摇头,继而声音苦涩道,“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爹娶了那么多姬妾还嫌少,你却跟个木头一样。”说着不由抬手点了点他脑门,想把他点醒。 画临垂眸声音坚定道,“孩儿一心愚笨,既然认定了夫人,就不会再变了。” 大夫人看着他如此一根筋的对待慕幽,气急地怒喝一句,“不知变通。”旋即又是叹了口气,低低冷笑一声又说,“我这个儿媳真的是妖孽么,把你的心都勾去了。” 画临闻言抿了抿唇,沉声说了一句,“夫人不是。” 大夫人又是无奈地摆摆手,叹着气说,“娘知道了,慈宁宫那边我会派人继续通融,这三日会尽量护她周全,不过,若她不能醒来。”大夫人顿了顿,皱眉看着画临,转而声音严肃地说,“临儿,你又当如何?” 画临只是低着头,视线低垂神情有些木然,不言不语。 大夫人见状只在心里不住地叹气,无可奈何道,“你跟个木头一样,慕幽她丝毫不知你的心意,不觉得心累么?” 画临抬眸,眼神中满是笃定,立即沉声回道,“夫人不是石头,只要对她好,她会心里有孩儿的。” 大夫人瞪着画临半晌,终是又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有气却又拗不过他,只是气得又点了点他脑袋,直说他是一根筋不转弯,末了摆摆手说,“行了,你快去照顾她吧,若是醒了快点派人告知我。” 画临沉沉嗯了一声,便拜别大夫人,立即转身迅疾地离开了。徒留下大夫人怅然站在前堂,心里直觉得堵得慌,最终又是叹气不已。 又是一个寂静之夜,唐隐再度为慕幽细心把脉,探查她此时的身体状况,画临在一旁静静看着,慕幽仍是昏迷不醒看不出一丝好转的气色。 唐隐将搭在慕幽手腕上的手指收回,神色沉重地蹙眉,对着画临无声地摇了摇头。画临见状瞬时面色苍冷,默默无言却是心中沉痛,只能眉头紧锁着看向慕幽仍然紧闭的双眼。 “相爷,侯爷的药熬好了。”一名侍女端着煮好的汤药送来,正欲放下托盘去给慕幽喂药。 唐隐直接前去端了药碗过来,一边搅着药汁轻轻吹气,一边缓步往床边走。 画临转头和缓地对她说,“我来吧。” 唐隐想着厨房里煎药时还需要她定时去查看一下,便点了点头将药碗递给他,欠了欠身与画临眼色示意了下便欲离去,画临随即颌首便端着药碗坐在了床前。 唐隐于是脚步轻轻地出了房门,向厨房走去。 一路上她因为心事重重而步子缓慢地走着,面上一筹莫展神情凝重,乃至行至厨房仍是心中郁结不安。她愁眉紧拧着,凝脂白玉一般的纤细手指捏着汤匙,搅拌着正用文火熬煮着的中药,厨房中弥漫着阵阵苦涩。 忽然,她身后多出了个人,她有所惊觉心里一紧已然提起警惕,待看了来人又随即放松了心神,原来是阿城过来看药。 唐隐松了口气,重新看向火上滚沸腾的中药,一边拿汤匙又搅了搅一边又是轻叹一声,复又温和地随口问道,“阿城,这个药是你煎煮的吗?” 阿城默然点点头,静静看着她。 唐隐眼神中又显出几分放心,看着阿城温和道,“你有学医的底子,做事情又细心一毫不差,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音落下,她又凝神去看正是热气腾腾的汤药,一时间莫名觉得心神不宁,不时想着慕幽躺在床上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容,心中尽是苦涩。 阿城发觉到她神情呆愣似有心事,迟疑片刻后抬手在她面前挥了下手,唐隐顿时被惊醒,一晃神后摇头轻轻扯了下嘴角说,“我没事,只是侯爷的病,我太没用了,如今第一日就要过去,时间消磨可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我心里有愧。” 说到这心里便是一阵刺痛,仿佛被紧紧拧着一般难受,话语间也是带了些无奈及惋惜,神色一片哀婉,又是不禁微微仰头苦涩道,“世道偏偏就是这样不公平,恶人没有恶报,好人却无辜受牵连,老天爷是瞎眼了么。” 话落缓缓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静静看着汤药发呆。 阿城细心地见到她眼里带了泪,轻轻蹙眉后犹疑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缓缓递到她面前,唐隐有些受宠若惊,退后了几步眼神似有些诧异地看着阿城。 阿城随即便指指心口,又指了指她,然后拿着那手帕又往她跟前递过去,唐隐有一丝迟疑,片刻后猜测着问他,“这是给我的?” 阿城便默然点了下头,复又静静看向她。 唐隐却是突然苦笑,淡淡说,“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阿城微微摇头仍旧坚持着伸手递给她,见他如此执意,她推拒不得最终缓缓接过收下了。 “谢谢你,阿城。”唐隐满是诚心诚意地道谢,温和地看着他,对他浅浅一笑。 阿城脸色瞬间显出一丝笑,却是转瞬即逝,唐隐飘忽一眼间敏锐地捕捉到他方才那一丝笑意,顿时觉得那个笑似曾相识,又恍若不知,却是难以识别。她摇摇头心想到许是自己眼角有泪,以至于看花了眼,只道是自己方才多想了。 一片默然过后,唐隐盯着汤药,跟阿城嘱咐了一些煎药的事宜,阿城便在她身旁默默听着。外面又是淅沥沥下着细雨,屋顶瓦片上积了雨水,顺着房檐滴答落下。 雨夜间,两人相处却是极为平静。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刺心 画临坐在病榻边,舀起一勺汤药递到自己嘴边,轻轻吹着药汁,勺子中的药水摇摇晃晃起了波澜,他用嘴唇碰了碰,觉得温度刚好了,便伸手去喂给慕幽。 勺子刚刚挨着慕幽双唇,画临又怕她这么躺着容易呛到,便将汤碗放在床边桌子上,将慕幽扶起来抱在怀里。他又重新端起药碗来舀了一勺轻轻吹好,再放下药碗,一手扶着她下巴,一手拿着勺子将药汁从她唇缝处缓缓喂给她。 画临刚刚将一小勺汤药喂给慕幽,却发觉自己托着她下巴的手指有液体滑过,汤药竟是尽皆流了出来。他又耐心地喂了她几次后皆是如此,画临不免有些心急,看着她无法饮食汤药却又无可奈何,心里又是一片凄苦。 最后,他看了眼慕幽毫无血丝的面庞,将小勺放下,微微叹了口气。他又端起药碗咬着牙自己饮下一口含在嘴里,一手扶好慕幽让她稳稳靠在自己怀里,一手轻轻捏着她下巴使她牙关微开,然后俯身贴上她冰冷的唇瓣将嘴中汤药喂给她。虽然不免还是有几点药汁顺着她唇瓣流了出来,总归是喂进去了多半。 他便继续用此方法,温和而耐心地一口一口给她喂药,几经覆辙终于将一碗汤药喂完,他释然地将药碗放下,拿出手帕细心地将她唇角及下巴脖颈处残留的药渣擦净。 画临又看了一眼慕幽仍旧紧闭的双眼,低低唤了一声夫人,嘴中还留着中药的微微苦涩,却是不及心中苦楚。他这一声轻唤飘出,慕幽并未有丝毫反应,面容沉静而惨白,无声无息他又继续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不停地默默唤着她。手指触及到她冰冷的手指,心里一阵揪痛,便握紧她柔软的手指,一手紧紧抱着她,泫然欲泣。 房间外有侍女踱步行至房门口,叩门沉声来报,“相爷,宫里派人前来,说是有要事要与相爷商议。” 画临缓缓将慕幽扶着躺好,把她纤细柔软的手掌放回被子里,重新将她被角掖好,起身走出房间,沉声对那侍女说,“好生照顾夫人,看好房间不得放他人进来,我去去就来。” “是。”侍女听命,严谨看护。 画临随即快速前去接见宫中来人,他这边前脚刚走,侍女发现房门忽然间半掩着,貌似是被风吹开过一般。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推开房门环视屋内,却发现房间里除了静静躺在床上的慕幽之外,并未有其他人,便重新将房间门关好,谨慎站在门口守着。 房门刚刚关好,门后便显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极为隐秘地藏在此处,动作极为轻巧地行至床榻前,期间未有一丝脚步声,异常静谧。 此人站在床边静静端详着昏睡的慕幽,喉咙里却是不由发出一声极轻的苦笑,想笑却又是笑不出来,眼神中有些患得患失,最后脸色却变得有些狰狞。 他突然从袖中拨出一柄金闪闪的匕首,盯着床上安静的慕幽,双眸微眯,手中的匕首刀光锋利,映衬出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瞳孔之上是一双紧拧着的修长墨眉,静静盯着慕幽苍白的脸庞,迟疑了良久。 时间转瞬消磨,他终是咬紧牙关,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双眸一闭将利刃直直向着慕幽的脑袋刺去,枕巾裂帛被刺破的一瞬间,嘴角吊着一丝诡异的笑。 此时,房间的门忽然被唐隐推开,一阵风雨刮了进来,雨丝入幕。 唐隐刚一进门便看见有刺客,心里顿时一惊立即冷声大喊,“来人。” 说话间,已经迅疾地拔出了银针射向那人要害,黑衣人轻巧躲过,顿时床帏上砰砰钉上三根银针。紧接着,唐隐已经闪到黑衣人面前,出手将他逼退至一旁,黑衣人似乎无心恋战,只是匆匆几个交手间,便突然一个闪身夺门而去。 唐隐紧跟着追出房间,见他身影已经消失在氤氲烟雨中,担心慕幽再有任何闪失便又急忙回转过身来,去床前守着。到了床前看向慕幽,正看到她贴身枕着的枕头上插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锋利匕首,正紧紧擦着苍冷的面颊而过,划破了一丝血迹。 唐隐急忙给她把脉确诊病情,眉头紧蹙细细诊脉,发现没有中毒等异常现象,心里不由困惑。显然匕首刀刃上并未下毒,这一刀也明显偏离出要害很多,此等行刺让她实在是觉得很奇怪。 侍卫等到方才的呼喊声,此时已经赶了过来,画临亦被惊动,慌忙赶来。 唐隐看见他面色焦急中深藏担忧,立即安慰他说,“不碍事,那刺客没有得手。” 画临心里却是自责不已,坐到床前死死守着慕幽一刻不愿离身,茶不思饭不想任谁劝也不肯离去。 宫中来的人见他这般亦是愁眉苦脸,犹豫着微微张了张口,苦着脸说,“相爷,皇上那边您看是……” 画临闻言随即将他的话打断,一双墨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幽,冷冷说,“公公回去禀明圣上,沉稳心神稍安勿躁,切莫心浮气躁,相府里有我守着夫人,不会让人伤她分毫。” 那人听后沉默片刻,见他此时一心放在慕幽身上,连视线也一点不偏地看着她,最后只能无奈得返。回宫的路上又是不停地叹着气,皇上已经被仙尊禁足,本以为左相这边还能救急,却没想到他这边更是水深火热如履薄冰,想到这又是一声叹气,满面愁容地回去复命。 转眼已到了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慕幽却还是没能醒来,如前两天一般,一丝转醒的迹象也没有。唐隐站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慕幽仍显苍冷的面庞,心急如焚满心焦灼。 画临握着慕幽一只手,皱着眉望着她紧闭的双眸,心中愈发自责不已。 突然从房外匆忙赶来侍卫,慌张躬身行礼沉声禀报,“相爷,九王已经在相府外恭候。” 画临脸色渐渐冰冷,缓缓起身淡淡拂袖正欲前去周旋。 “相爷……”唐隐在他身后迟疑地喊了一声。 画临侧过脸来,脸色愈发显得阴冷决绝,声音却是轻轻的,缓声嘱咐道,“不管我能不能回来,还请麻烦唐姑娘,照顾好夫人。” 唐隐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看着画临渐渐走远,她转回头来蹙眉看着榻上的慕幽,鼻头有些发酸,强忍着把泪咽了回去,一双清澈的眸子却还是微微有些湿润。 昔日被迫作为离渊的杀手,她见过无数的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却忍不住为慕幽和画临所动容。她坐在床头为他俩黯然神伤,忍不住低低呼唤慕幽,声音有一些哽咽道,“侯爷,你快醒吧,相爷就快撑不住了。” 慕幽仍旧是处于昏迷中没有一丝反应,躺在床上仿佛像是永远就要这么沉睡下去一样。唐隐不禁默然地低声啜泣,清凉的泪水缓缓淌过脸庞,泪水滴滴没入被褥。她视线模糊之间,飘忽望见窗外面那暗淡昏沉的天空,凄风苦雨。 此情此景,使唐隐转瞬间便想到五年前,那个她所经历过的惨绝人寰的灭门之境,那晚的风雨也是如此这般。 她顿时忍不住身子战栗起来,门外此时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她瞬间收回凄苦的心神,神色警惕起来,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结果却发现那个匆忙推开房门的人竟顶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城?”唐隐有些不确信,惊愕地喊了一声。 阿城面色冰冷,进屋来便迅速抓起她一只白玉般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便拽着她要走。 唐隐这时看到了远处庭院间已是盖过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正在包围相府。庭院里一时间变得水泄不通,眼看着军队正要向这边涌来,情况已是十分危急。 阿城紧握着她的手腕默不出声,一个使力拽着她就要走。 唐隐再次望向慕幽始终昏迷的面庞,一把将阿城的手甩开,情急之下厉声说,“侯爷还没醒来,我怎么能走!” 阿城微微蹙眉,却是转瞬恢复如常,他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忽然间唇瓣微张,紧接着她竟听到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唐隐!” 她转回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角居然不自觉地滚落下一颗硕大的泪珠,砸在地面上没入尘埃。 她浑身开始剧烈地抖动着,双眉拧紧声音却是轻飘飘的宛若幽灵一般,“阿城呢?你把他怎么了?” 苏遗随即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缓缓揭开,身子直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视线冷漠无波没有说话。此时远远的兵器操戈之声更是近了,此起彼伏地落入两人耳中。 苏遗重新钳住唐隐的手腕,声音似乎有些急切,低低说了一声走,便又要将她拽走。唐隐又是一把甩开他的手,满面泪痕神情悲愤,声音极尽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把阿城杀了?” 苏遗淡淡瞥了地上的人皮面具一眼,答案最是浅显不过,只是唐隐着实不想认清。 唐隐咬着唇手中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眶微红着瞪了苏遗一眼,便迅速将匕首挥了过去,苏遗轻而易举便躲了过去,顺势伸手已是将她手腕牢牢钳住。 他冰冷地眸子紧紧盯着她,声音冷冷地说,“你再不走,等久九王爷来了就再也走不成了。”话落便将她往自己身前拉近几分,瞪了她一眼便要将她带走。 唐隐怒不可遏地瞪视他,双眼因为急剧的愤怒和悲恸殷染得通红,身子控制不住一般直发抖,已是理智尽失地捏出一根银针飞速刺去。 苏遗气急败坏,声音冷冷冲她喊道,“你冷静点,再不走落到九王爷手中就是生不如死。” 他冰冷的面色间现出一丝辨别不清的焦急神色,唐隐见了顿时只觉得虚伪至极,便因为他此种神情忽而冷笑起来。两人正是僵持之际,门口突然便响起了几声脆亮的掌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逆转 赫连玦应声悠然地踱步而来,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面色似冷峻又带着些许倨傲,走到苏遗面前貌似客气得拱拱手,沉声道,“劳烦毒公子相助了。” 唐隐见状顿时猛然醒悟过来,苏遗假扮阿城不过是一场计谋,包括轻而易举地破解她的九基孔雀翎,她连忙甩开苏遗撤身要去护卫慕幽,却被苏遗就势擒住了另一只手腕。 苏遗极快地在俯在她耳畔,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别动。” 唐隐立时眉头紧皱,目光愤恨地瞪着他。 赫连玦见状正要夺门而入,一只脚刚抬起还未落下,身后突然传来了画临冷冷如冰刃的声音,“住手。” 众人同时侧目看去,但见画临一瘸一拐地试图硬闯过来。他吃力地拖着一条断腿,俊雅清逸的青衫上,有好几处均已被血染红,血色触目惊心,伤痕累累,嘴角处还淌着一道浅浅的血迹。 此时,他正面色冷厉,奋力冲破军队的重重包围,沉默中异常冷静地走来,眼神中神色冷凝而决绝。 赫连玦负手而立,站于房门前,目光冷漠地看着叶深迅疾闪至他身侧,冷冷扫了叶深一眼,冷声喝道,“不是让你带军队拦住左相么?” 叶深随即低下头,沉声说,“属下知罪。”话落仍是俯首,默然不语。 赫连玦又瞥了一眼满身是伤的画临,叹了口气缓缓说,“左相与本王约好,今日三日期限已满,怎么,这是要反悔么?” 画临愤然中已是双眸通红,血丝密布,声音低沉却是极其冷然道,“你若敢动她一毫,便先踏过我的尸体。” 赫连玦看着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加之此时又是重伤在身,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冷呵一声,眉宇间却是隐现怒气,声色无波道,“左相这又是何必呢,天下不只你一个男人,也不只她一个女人。” 画临怒视着赫连玦,听闻此话随即冷笑一声,满头发丝已是略显凌乱,弥漫耳畔被雨雾打湿在身前,声音冷然中不以为然道,“王爷爱过人么,如若爱过,便不会有这等妄语。” 赫连玦闻言眉头深皱,立时指着房门喝道,“左相居然说你爱她?你忘了先皇的遗诏了么,慕幽是大衍,是金陵,是皇室,是你我最大的敌人,你现在口口声声说你爱她?”说到此处,狭长的双眸冷冷一眯,却是哼了一声道,“当真是妖孽转世!” 画临听他说完,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爱她,与她何涉。” 言罢,便咬着牙拖着断腿又往前走了几步,毅然决然地站在门前,决心致死守护于此,神情坚毅面色愠怒瞪着赫连玦,与他正面冷冷对峙着。 气氛陡转急下,正是僵持之时,忽然间从房内传出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便吱呦一声打开了。慕幽状似迷迷糊糊地从屋内走出来,光着一双莹白玉足,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满头青丝随意披散着,被风雨一吹即乱,正目光混沌地愣愣看着画临。 画临昏暗冷厉的眸子霎时亮了,静静看着她恍惚间心神微颤,心中欢喜失而复得难于言表。慕幽睡意惺忪地揉揉双眼,眼里本是泪光闪闪,被她低头揉眼之际给全数抹去,瞬间恢复清澈。 慕幽走到画临身边,扯了扯他袖子,看着他此时灿亮如水的眸子,嗓子因为躺了太久有些微沙哑,低低说了声,“画临,我饿了。”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画临丝毫没有迟疑,立即对她微笑着点头,嘴角挂着难掩的喜色,凝视着她声音轻柔地说,“好。” 说话间,画临已是牵过她纤细的小手,便要领着她往厨房走去。 慕幽随他步子轻缓走着,看了一眼他浑身是血的样子,顿时停下脚步皱了皱眉,随即扭过头两眼冷冰冰地盯着赫连玦,眸中尽是杀气。 赫连玦见状也蹙眉看向她,看着她仍显苍白的脸色,神色恍惚间,她神情中带着些不同以往的冷漠与狠戾。 慕幽张了张嘴,声音异常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横绝蛮情逼人心魄,冷冷道,“赫连玦你等着,我吃饱了弄死你。” 话落,便任由画临牵着她手就要走。 赫连玦突然呵呵一笑,面色轻松道,“好啊,本王等着。” 他话落之际,旋即脱下身上的外衣,随手朝慕幽身上一扔,外衣便被丢到她脑袋上,她顿时怫然便要动手。 画临立即将她纤细玉手更加握紧了几分,心知她才刚醒来身体定然虚弱,难免体力不支,牵着她的手双眸凝望着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慕幽随即将挂在她脑袋上的外衣拂落,忿然地踩在地上,光着脚又狠狠地踩了两下。 赫连玦看着她一阵恼火,冷声说,“本王奉仙尊旨意来捉拿你归案,如今你醒了,正好伏法。”说着便要上前,动手去抢人。 慕幽见状正要掳袖子出手,却忽然发觉身子此时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赫连玦敏锐地觉察出她这一时怔愣,笑着调侃道,“怎么,被雷劈傻了?” 说着便迅速上前一步,就要抓过慕幽一只手将其带走,画临连忙挡在她身前护住,赫连玦闪身绕过他便抓着慕幽手臂。 一时间,画临和赫连玦两人如同争夺孩子一般,各自抓着她一只胳膊不松手,两人均是目光冰冷地互相瞪着对方。 慕幽皱眉,冷然地视线盯着赫连玦钳着她胳膊的手指,瞬间朝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赫连玦被她贸然袭击,不怒反笑,戏谑道,“果然是被劈坏了,力气都不如从前了。” 说话间,正要仗着自己手劲大,将她拉过来,结果手指骨节猛然被一颗迅疾飞来的石子击中,一瞬间将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将慕幽的手臂松开。 相府的屋顶上方,悠然飘来一个女子淡然的声音,“抢什么抢?” 众人闻声一阵惊愕地抬头看去,只见屋檐上坐着个明眸皓齿的曼妙女子,神情悠闲轻松自在地晃着腿,一派悠闲地望着他们。 赫连玦见了来人,脸色骤然一冷,唐隐却在一旁惊喜地喊道,“师父。” 苏遗见状眉头紧锁,抓着唐隐的手腕坚决不放,她眼神厌恶地瞪视他,用力挣扎想要将他甩开。 千秋岁啧了一声,瞬间又是一颗小石子飞了过来,猛然正中苏遗的手腕骨节中央,他根本来不及避开已是疼得他急忙松开了手。 唐隐摆脱桎梏,便迅疾闪身来到慕幽身边,苏遗冷哼一声怒喊道,“唐隐你过来。” 慕幽一听便不乐意了,扬着下巴皱眉道,“唐隐傻啊,去你那里?” 苏遗闻言顿时面色铁青,眼神冷冷瞪着慕幽。坐在屋顶上的千秋岁扑哧一声居然笑了,晃着腿笑着说,“你们年轻人还真是活泼好动。” 慕幽仰头侧目看千秋岁一眼,歪着头问她,“你谁啊?” “我是你姑奶奶。”千秋岁笑着说,面容和乐。 慕幽面上愠怒,旋即叉着腰瞪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千秋岁无辜地摊摊手,仍是笑着说,“我真是你姑奶奶。”说罢便轻点着脚尖飘然落地,翩若惊鸿,轻若无物。 慕幽狐疑地看着瞬间站到她面前的千秋岁,又抬头看了看画临,画临来回看了千秋岁和慕幽几眼,呃了一声沉默不语。 唐隐望着千秋岁有些疑惑,顿了顿有些不能确定地问她,“师父你真的是侯爷的姑奶奶吗?” 千秋岁淡然瞄了慕幽一眼,随即语气不羁道,“是啊。” 画临暗自端详着二人的面容,眉眼脸型都是如此相似仿若双生的姐妹一般,又看向千秋岁,此人武功如此高强,功力深厚也绝非常人所及,心下便断定出三分。 画临眼神中已是染上敬意,随即拱手行礼,沉声道,“前辈请受画临一拜。” 千秋岁在方才画临端详她的时候,她也在静静观察画临,此时见他行礼,便随意摆了摆手,眸光温和神色淡然道,“你这小孩挺懂礼节,做我孙女婿可以的。” 话落,千秋岁转个身站在了慕幽身旁,与她肩并肩挨着,纤细的手指突然捏着慕幽的手腕细听了下她的脉象,而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神色无波地淡淡点了下头。 “还好。”千秋岁自顾说完这句之后,又转头看向赫连玦,语气淡然道,“你退兵吧,我不愿跟你动手。” 赫连玦与她对视,面色一时有些复杂,尽是不甘和冷傲,他又细细瞄了眼慕幽,此时如此相像的二人同时站在他面前,一时间却是有些恍神。 赫连玦突然冷呵一声,脸上恢复一贯的倨傲,扬了扬下巴冷声道,“就凭你是千秋岁又如何?本王的军队照样手到擒来。”说话间,已是摆摆手便要发号施令抢人。 不曾想,他修长的手指将是微微一勾,命令的话语还未出口,脖颈处突然嗖的一下像是有一道冷风划过。他只觉得脖间微凉,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紧接着光洁修长的脖子上,那白皙的肌肤之间已然多了一条细细的伤口,浅浅红色血液顺着肌肤的纹理滑落。 叶深立即闪身上前,身体直直挡在赫连玦身前护卫,霎时间赫连玦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未想过她竟是悄无声息便可随意伤他,更是有些气愤她如此要挟一般对他出手,冷然的视线在千秋岁与慕幽之间扫视,盘算着得手的胜算几何。 千秋岁淡淡看了一眼赫连玦脖间殷红的血丝,又随意地扫视了下他周围的军队,眉梢略微一扬无谓道,“你带来的这些娃娃兵,加起来还不够我一挥手的,干嘛要不自量力?” 赫连玦闻言瞪着她咬紧牙关,冷笑一声道,“万斯年不会放过你的。” 千秋岁却是眯眯眼,无所谓地微微点点头,语气轻松随意道,“好啊,那让他来找我。” 赫连玦随即冷哼一声,最后又是冷冷瞪了她和慕幽一眼,漠然冷傲地拂袖离去,军队随即跟着他涌出相府,尽数撤离。 苏遗见状淡淡看了唐隐一眼,心知此时带不走她,亦要闪身离开。 千秋岁见了突然冲着苏遗挥手,随即便喊道,“那个小伙,你等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愉快的午饭 苏遗闻言顿时停住步子,犹疑间冷然地看着千秋岁,心中有些戒备眼神便更是冷了几分,神色中充满敌意。 唐隐心中不解千秋岁叫他何事,便立即出声提醒道,“师父他是五毒恶人,不可信。” 千秋岁却是满含深意地看了唐隐一眼,唐隐更是满心疑惑不知师父是为何意,只见千秋岁重新又看向苏遗,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说,“一块吃个饭呗。” 慕幽闻言立即走了过来,突然出声制止,恶狠狠地瞪着苏遗冷声道,“不行,这个人害了唐隐那么多年,看我不揍死你。” 说话间便要掳袖子动手,不料脑袋突然吃痛,正中了千秋岁不轻不重的一拳,慕幽嗷了一声情绪十分不满,直接对着千秋岁就嚷嚷道,“我最烦别人碰我头。” 千秋岁淡淡看她一眼,随口说了句,“小小年纪戾气别那么重嘛,一块吃个饭而已。” 说完又眼神平淡地看着苏遗,目光略微带着些审视,苏遗忽然间少了一丝敌意,视线缓和了些许,接着便上前一步俯身作揖行礼,谦逊有礼道,“见过前辈,以前多有得罪。” 千秋岁随即笑笑,点头道,“小伙挺懂礼貌,不错的。” 苏遗闻言便若无其事地默默走在千秋岁身旁,唐隐见状不由皱眉怒瞪着他,眸中愤恨如初,他本是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唐隐,此时见她满是怒火,自己视线便从她身上移开,故意看向了别处。 几人一同去了后堂用餐,这一路上鲜少说话,画临与慕幽相府扶着走在前面,千秋岁则不紧不慢状似悠然地跟着,不时看看院落里的景致。 唐隐警惕地看了苏遗几眼,便走到千秋岁身旁与她并肩而行,苏遗则站在千秋岁另一边,偶尔冷冷的眼神扫一眼唐隐。 饭桌上,慕幽扒了几口饭,默默看了画临一眼,见他浑身是伤,本就孱弱的身体现在更是伤痕累累,还断了一条腿,脸色苍白中略显疲惫,却还挂着温和的浅笑。他仍是不时地耐心给慕幽夹菜添汤,慕幽看着他这一身伤莫名有些心酸。 画临一边笑着给她夹菜,一边柔声说,“还好胳膊没伤,不然就没办法给夫人夹菜了。” 慕幽闻言不再看他,默默低下头扒饭,嚼了两根青菜,忽然自己伸手夹了一筷子豆腐,迅速地放在画临的碗里。 “画临你多补补。”慕幽低头嘀咕一声。 画临愣愣看着慕幽,顿时眉眼间漾开了欣然的笑意,目光柔柔流连缱绻,半晌才低头去笑着夹起那块豆腐,细细嚼着。 唐隐见了不由会心一笑,一转眼间却碰巧和苏遗冷冰冰的视线交汇,两人便开始互相瞪着对方,眼神中似是闪过刀光剑影一时难舍难分。 千秋岁坐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神似有光影一闪而逝,自顾吃了几口饭,忽然问起唐隐,“徒弟你身子还好吗?” 唐隐微微点了下头,低声说了一声,“还好。” 苏遗随即便接过话来,声音冷冷地开口道,“都快没命了。” 唐隐一听又是愤恨地瞪向苏遗,面色瞬间有些发白,咬着唇冷声说,“你不要乱说话。” 苏遗却是斜斜睨她一眼,幽深的眸子中依旧夹着寒光,唐隐也是冷然地瞪着他,两人又是一阵冷漠对峙。 千秋岁浅浅看了二人一眼,遂伸过手去给唐隐把把脉,随即啧了一声,轻微蹙了下眉,随口便说,“徒弟你这脉象有点诡异啊,到晚上我再给你看看。” 唐隐听罢点了下头,默然接受。 千秋岁忽然又一手掐着画临的手腕,指尖微微动了两下观察画临的脉象,片刻后略微摇头啧啧说,“孙女婿你这身子有点弱啊。” 画临闻言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暗自瞄了一眼慕幽,随即低头默默夹了一口饭。 慕幽突然轻飘飘说了一句,“画临身体从小就不好。” 千秋岁点了下头,淡淡看着画临说,“这个嘛,从小就该调理下,我这几天给你开个方子,补一补过个几年就好了。” 正说着忽然手指一个蓄力,看似轻轻地在他背上穴位点了几下,画临顿时疼得眉头微微皱起,这几下仿佛有几股气流钻过他身体一般,说不上有多疼痛却是着实有些难忍。 千秋岁瞬间便收回手,淡然地说了声好,只是微微一思索间便又说,“还好受的都是皮外伤,没啥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至于腿么,等会我给你正正骨,过后再服用些丹药。” 慕幽正低头扒着饭,一听到丹药双眸一亮,忽的抬头好奇地看着千秋岁,神色中饶有兴致道,“你还会炼丹啊?” “我丹药多着呢,治啥的都有。”千秋岁随意回她一句,然后顿了顿又似有所思道,“不过今晚可能有点忙,估计明天才能给你们找出来。” 慕幽一听更是有些不解,随口问她,“忙啥啊?” 千秋岁边吃饭边说,“我师兄要来找我。” 唐隐闻言面色一顿,迟疑道,“万斯年么?他会不会对师父不利?” 慕幽也是愣了下,停下筷子好奇地问,“万斯年那个老怪物是你师兄啊?”说到这又是突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问道,“那你不就是千秋岁了吗?” 结果慕幽这句话刚刚问出口,不慎被饭粒给呛住了,连连咳嗽起来,画临见状赶紧轻轻拍打她后背帮她捋背顺气。 苏遗也是一愣,却是看傻子一般冷眼看着慕幽。唐隐也是略显尴尬,微笑着对慕幽淡淡点了下头默然夹菜。 画临一边抚着慕幽的后背,一边柔声又为慕幽解释道,“姑奶奶就是千秋岁。” 千秋岁笑着看向慕幽,眯眼说,“孙侄女淡定嘛。” 画临又忙给慕幽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她接过来缓缓喝了一口,又眸光闪烁看向千秋岁,忙问她,“那你和万斯年谁更厉害啊,反正我打不过他。” 千秋岁夹了一口菜,扒着饭边吃边说,“放心,他打不过我。” 唐隐瞬间筷子一停,有些忘了进食,抬眸崇拜地看着她。 苏遗淡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带了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慕幽刚巧一瞥眼便看到了他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咽下一口饭便冲着他喊道,“你坏笑什么?” 不料却被千秋岁猛地一拳捶在她脑袋上,疼得慕幽立即捂着脑袋嘟囔。 千秋岁随即淡淡瞥她一眼,语气平静道,“小小年纪管事这么多,人家小伙笑一下关你什么事?” 慕幽歪着头想了下她这话,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收回方才恶狠狠的目光,埋头扒饭专心吃菜,闷声不语。 画临修长白皙的大手放在慕幽头顶,轻柔地给她揉了揉脑袋,一手又给她舀了一勺子虾仁儿。 慕幽这几天昏迷在榻上,几乎都是中药喂着,也没正经吃顿饭,此刻已是胃口大开,吃起饭来也是狼吞虎咽的,画临看在眼里只是目光温柔地笑笑,静静看着她心里觉得分外满足。 画临继续坐在一旁默默给慕幽夹她爱吃的菜,苏遗则是神情冷冷地慢悠悠吃饭,偶尔瞄一眼唐隐,慕幽见了又是瞪着他,却是没再多说,只是默然吃着饭,期间视线不满地看几眼苏遗,唐隐却是安静不语。 一顿饭,就在几人视线交错中,有惊无险地安稳度过。 不多时,千秋岁边吃着碗里的菜,边抬头看了几人一眼,见画临苏遗唐隐他们都已经吃好了,正是神色各异地看着自己。 千秋岁拿着筷子眨眨眼,随口说,“你们年轻人吃饭就是急,慢点不好么?” 慕幽一听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边嚼着嘴里的菜边跟着接上一句,“就是,吃那么点怎么有力气打仗。” 千秋岁闻言瞥她一眼,淡然道,“小小年纪别动不动就打架嘛。” 慕幽听罢一撇嘴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道,“你又不是我爹,管这么多干嘛。” 千秋岁随即一挑眉毛,不以为然道,“我是你姑奶奶。” 慕幽嘴角一歪切了一声,忽然又歪头想了想,便扭头很是疑惑地问她,“姑奶奶和我什么关系?” 画临立即在一旁为她答疑解惑,耐心地说,“应该是夫人爷爷的姐妹。” “哦。”慕幽淡淡点头以作了解,接着便随口对千秋岁说,“那我以后叫你阿岁吧?” 画临闻言愣了下,以为千秋岁又要训导她,正想给慕幽纠正一下,没想到千秋岁却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无所谓地说了声好,便又开始动筷吃饭。 唐隐看着千秋岁一直扒菜,没有停下的意思,不免有些担忧,缓声劝她,“师父你不常下山,不要食得人间烟火一时贪吃太多。” 苏遗突然冷冷蹦出一句,低声说,“是你吃的太少。” 唐隐闻言顿时有些愠怒,未发一言却是冷着面色瞪着他。苏遗见了冷冷地将视线别开,闷声不语。 慕幽见了便忍不住要为唐隐打抱不平,直接抬手指向苏遗瞪着他便说,“你吃完饭就走,不然我可不客气。” 苏遗随即冷笑一声,不屑道,“你大病初愈筋脉逆行,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一战?” 慕幽见着他如此蔑视自己,当即便气不过,冷眼瞪着他便要掳袖子,画临连忙又是给她夹了一筷子好吃的,来平息她的怒气,对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千秋岁呃了一声,看向慕幽声音温和道,“孙侄女,这小伙子说的不错,你本来就被雷劈坏了,能熬过来就不容易,我们家的人遗传要渡天劫,女子二十岁,男子二十五岁,你爷爷,你爸爸,都是二十五没渡过去。历代幸存比例呢,是十分之一。” 在场几人听完,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慕幽扒着饭随口说了一句,“哦,真玄乎。” 画临听完,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暗自心惊。他伸手过去暗中握紧了她一只手,眸中皆是紧张之意。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出气 慕幽望了他一眼,见到他眸中神情,随即低头嘀咕道,“我先吃饭。” 画临淡淡点头,却仍是双眸紧紧盯着她,患得患失一般不肯将手松开,心里有疼惜,还有一些庆幸,带着几分淡淡的不安。 慕幽又看了一眼千秋岁,随口问她,“那你当年怎么渡的?也是被雷劈么?” 千秋岁摇摇头,淡淡说,“我十六岁就练成长生诀了,二十岁时正好避开。” 话落,唐隐瞬间眸光一闪,更是崇敬地看向千秋岁,眼神亮闪闪的很是敬仰。 苏遗刚巧看到便冷呵一声,视线冰冷地看了唐隐一眼,有些嘲讽道,“唐隐你少折腾,免得把小命折腾掉。” 唐隐闻言一声不吭,却是皱着眉头瞪他,气得肩膀直发抖。 慕幽见状实是看不下去,一时没忍住已是拍案而起,抬手就要挥拳揍苏遗,结果却被千秋岁瞬间给按回了原位。 千秋岁随即云淡风轻地对苏遗说,“小伙你出来下,我找你谈谈。” 苏遗默然起身,便跟着千秋岁一同出门。画临他们三人一时面面相觑,正是疑惑不解间却听到了苏遗发出的低沉惨叫声。 慕幽立即放下碗筷,便要跑出去看热闹,结果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严严实实的不露一点缝隙,任凭慕幽如何使劲都推不开。 最后,她哼了一声面露不甘地回到饭桌前,坐在画临身边。唐隐闻声微微皱了下眉,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如何。 紧接着千秋岁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冷冷地带着一丝怒火,“敢欺负我徒弟,找死是吧?”跟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噼里啪啦传来。 慕幽呃了一声,愣愣看着门板。画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想着果然和慕幽是一家人。 唐隐听着莫名地有一些心惊胆战,急忙起身想看看情况,又明知道自己的功力不可能推开门板,她咬着唇走到门边,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师父。” 千秋岁那边听到唐隐带着犹豫的轻唤声,一边拳脚相加地揍着苏遗,一边随意地说,“徒弟我帮你出气,让他一直欺负你。” 说话间,千秋岁又是稀里哗啦一阵乱揍,苏遗已是嘴角淌着鲜血,一只手暗自掩着胸口低咳不已。 他冰冷的眸子淡淡看了千秋岁一眼,随即低垂下眼皮略微喘息,声音清冷,“前辈既然要动手,又何必大费周章?” 千秋岁面无表情呵呵一声,又是忿然道,“让你欺负我徒弟。” 她一边说着便又是一顿狠揍,拳脚如骤雨一般落下,打得苏遗已是腿脚无力,站都站不稳了,最后她瞬间伸手掐着他手腕查探脉搏,嘴角浅浅一挑会意一笑。 “是了。”千秋岁低声自语。 苏遗急忙要甩开她的手,而她也随即收了手,苏遗连忙将手撤回,脸色已是异常难看,一阵刷白之间又是阴沉沉的默然不语。 千秋岁嘴角淡笑,随即嗖的一下拂袖,又是一阵疾风扫过,将门给拂开了。 唐隐站在门边似不在意地冷冷看了一眼苏遗,见他嘴角带血身体略显无力地扶墙而立,她瞬间将视线默默别过,敛眉垂眸不语。苏遗仍是闷闷不语,见到唐隐方才那冷冷的一眼,随即也低头看向别处。 千秋岁眼神淡淡瞥了一眼唐隐的反应,又转眼看了一眼苏遗的神色,对他摆摆手随口又是轻松地说,“小伙子走我们去谈谈。” 然后便拽起苏遗,带着他朝后院走去,苏遗也不拒绝,默默跟着她缓缓走着。慕幽见状又是心里升起一丝好奇来,便也要跟着过去。 千秋岁立即察觉,突然袖子轻轻一甩,一记袖风拂过将她往后推回去几步,随即便说,“小孩子别偷听。” 慕幽闻言撇撇嘴,站在那里咬咬牙看着千秋岁和苏遗走远,忿忿转身准备回去。一回头便看见唐隐脸色有些发白,以为她又身体不适,便有些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唐隐微微摆手,垂下眼皮淡淡说,“没事。” 画临默默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微微有数,却并未多言,只是上前牵起慕幽的手柔和地说,“外面风大,夫人,唐姑娘,还是先回房吧。” 言罢,唐隐淡淡点头,与画临慕幽二人一起回房。 千秋岁这边带着苏遗刚走到后院,便突然劈头盖脸地问他,“小伙你这心尖血是给了我徒弟吧?” 苏遗像是料到她会如此问,随即咬牙直接否定道,“不是。” 千秋岁不着急和他争论,淡淡哦了一声,便又挑眉装作不解地问道,“那我徒弟这身子怎么恢复得这么快呢?” 苏遗顿时沉默不语,神情冷冷地捂着心口不去看她。 千秋岁突然又是摇头叹气,似是无奈地说,“你这是何必呢?我徒弟说她在离渊这五年间,总有个五毒恶人欺负她,逼迫她杀了很多人,她每天晚上都是被索命噩梦惊醒的,但是你要是真不想留她,又干嘛做这么多无干的事?” 苏遗听此话不禁想起这五年间,如何对唐隐狠心折磨,更是想起她每次看着他时,那鄙夷愤恨又惊惧警惕的眼神,此时愈发沉默起来。 千秋岁见他一直沉默不语,缓缓嘘一口气,声音淡淡地说,“那罢了,爱咋咋地吧,我不管了。”说罢,暗自瞥了苏遗一眼,便转过身去欲将离开。 苏遗见状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口叫住她,心有悔意道,“前辈我确实有错,不该那么逼她。” 千秋岁闻言微微挑眉,转身淡然看他一眼,语气温和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还不算太晚。”正说着突然一顿,淡淡嗯了一声又若有所思道,“可能有点晚了。” 话落便见到苏遗眸子沉了沉,又是面无表情低头不语,千秋岁忽然想到什么随口问他,“小伙你叫啥?” 苏遗立即抱拳,沉声道,“晚辈苏遗。” 千秋岁点点头说了声好,看了一眼他颇有礼貌的样子,随口又说,“以后我就叫你小苏了,那个我看我徒弟不大待见你,小苏你这个机会渺茫啊。” 苏遗声音略微低沉,淡淡嗯了一声。 千秋岁见状啧了一声,不由训他一句,“知道渺茫你还不想办法?” 苏遗看了千秋岁一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最后垂眸闷声道,“我每次和她说话,她都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千秋岁闻言呵呵一声,面无表情道,“你说点好听的不行么,说什么死啊没命啊之类的,鬼爱听啊?” 苏遗微微一愣,顿时有所觉悟道,“晚辈懂了。” 千秋岁看他似乎是真的开窍了,便对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便说,“那好,以后我不在徒弟身边,你多帮我照顾她,看你武功挺高的,打人应该绰绰有余。” 苏遗立即点头称是,千秋岁见了便移步离开,苏遗默然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路无言回到后堂。 一路上,苏遗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开始酝酿着再见到唐隐应该如何开口,脑中一直搜索着一些貌似好听的词。他平日里性子淡漠,从未刻意夸过谁,平常人简单的嘘寒问暖他也从未做过,若是刻意恭维或许他能想出几个词,但是一想到在唐隐面前如何妙语连珠,一时间竟觉得比精进一层功力还难,竟是词穷了起来。 心里有事,纵是步行缓慢,不觉间已是走至房门口。 千秋岁先一步踏至房间门,看见唐隐此时似是满目愁思,心有所想,朝她喊了一声,“徒弟。” 唐隐闻声立即转过身来,面带疑惑不知千秋岁有何请示,唐隐接着看到了后面的苏遗正瞪着自己,她微微蹙眉后冷然看着他。 千秋岁见两人站着干瞪眼,扭头看向苏遗,示意他快点说句好话。苏遗本是见了唐隐也想试着说句好听的,不知为何见到她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庞,路上刚刚想好的又一时说不出口,便瞪眼看着她继续想。 唐隐此时正是面色冷然地瞪视苏遗,千秋岁在一旁眼神催促,他竟然破天荒地觉得有些紧张,一张清逸绝尘稍显冷峻的白皙俊脸,微微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垂下墨眸将放在唐隐身上的视线移开,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一贯淡漠的神情,又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最后抬头重新看向唐隐,用淡然掩饰心慌,随即一字一句道,“唐隐,我祝你长命百岁。” 说完之后,反而放松了许多,若无其事地看着唐隐,却发现她此时咬牙切齿,目光清冷中透着愤怒。苏遗见了微微一愣,恍惚间见到唐隐已经从袖口拨出银针,正要与他交手。 唐隐出手间咬着牙忿然道,“你欺人太甚。” 苏遗不解间仍是有些愣神,眼见银针迅疾而来,他立即闪身躲开,刚刚稳住身形又看见一旁的千秋岁突然面色铁青瞪着他,正是要拂袖动手。 苏遗见此情形,顿时有些心慌,旋即匆忙拱手道,“前辈,晚辈先行告退了。” 说罢急忙运气,搭着轻功飞速离去。 千秋岁见他一瞬间飞走,看了一眼他如疾风般飞跃而去的身影,又是无奈地叹着气。她扭回身去,见着画临还在给慕幽夹菜,对他摆摆手说,“孙女婿你过来,我和你谈谈话。” 画临从容起身,淡淡应了句,“好。” 慕幽却是突然瞪眼看向千秋岁,沉声问她,“你要揍画临?” 千秋岁随即便说,“我都一百岁的人了,犯得着跟你们小孩打架嘛。”说着不禁白她一眼,又转头温和地问唐隐,“是吧,徒弟?” 唐隐呃了一声,讪讪点头,心里却不禁想起方才苏遗的惨叫。 画临却是无谓地走至千秋岁身旁,从容地抬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沉声道,“前辈请。” 千秋岁立即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孙女婿真是懂事。”说着便率先走出门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道法自然 画临神情无波面色坦然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同走至后院。 千秋岁停下步子,转过身淡淡看画临一眼,直接问他,“孙女婿,你和孙侄女成亲多久了?” 画临恭敬地看着她,正色道,“回前辈,两月有余。” 千秋岁缓缓点头,哦了一声,望着他随口说了句,“不算长嘛。” 画临沉声嗯了一声,缄默不语。 千秋岁随即又是瞥他一眼,便欲与他开门见山,简明扼要语气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们一家都是上朝大陌的人,身为大衍朝廷命官,你怎么看她?” 画临闻言语气坚定,沉声道,“她是我夫人,过往皆可以不究。” 不料千秋岁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叹气一声说,“得,你满脑子都是夫人夫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画临,“……” 千秋岁见他愣愣的一时无语,想了想又说,“不过呢,傻人有傻福,木头也有春天。”说到这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转而又说,“孙侄女看起来虽然不大近人情,你俩呢倒是挺合适。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画临立即拱手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谢前辈抬爱。” 千秋岁抬手,看向画临的眸光有些深沉,微微正色,淡淡道,“你是大衍丞相,相门世家,含着金汤匙出生风光霁月斯斯文文的,不像孙侄女风风火火天天喊打喊杀的,你性温,她性凉,正好互衬,她经此劫难,纵然脑子再笨,也该明白了一些事情。” 慕幽此时偷偷潜了过来,找了一颗大树,藏在树后面好奇地听他们俩谈话,刚藏好便听到千秋岁说她脑子笨,撇撇嘴靠着树干挠挠耳朵,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给自己剥瓜子吃,一边侧耳继续偷听。 画临方才听了千秋岁所言,淡然地笑了笑,脸上一片温和心中坦荡,缓声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相依,只要能陪着夫人,即便劫难也就无所谓然了。” 慕幽听到画临后半句,嘴角微微笑了笑,想到他为自己落得一身伤,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站在树后面远远瞥他一眼。 千秋岁对他的想法很是觉得欣慰,略微点头一笑,乐得眉梢浅浅一挑,转而莞尔道,“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你们俩倒是天长地久得喜人。”话落,视线似是无意地往长廊处瞥了一眼。 慕幽在远处靠着树干,刚放进嘴里几颗剥好的瓜子仁,听到千秋岁方才的话面色一愣,呸了一声结果又把瓜子给吐了出来,皱眉瞥了一眼千秋岁,嘴里不禁轻轻嘀咕一声,“这说的什么鬼。” 画临闻言却是心中一喜,嘴角不禁漾开笑意,微微颔首面上略有羞涩。 千秋岁轻声叹口气,面上却是微笑着说,“年轻真好,所谓天长地久呢,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非以其无私邪。你能真心待她便好。” 画临随即站直身子,又是拱了拱手,神情中满是坚定,沉声回道,“画临定不移不离。” “嗯。”千秋岁眸中带笑微微点了点头,眼珠转了下继而又问他,“你觉得大衍如今怎么样?” 画临略微蹙眉,却是直接了当道,“多事之秋。” 只简单道出四字,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千秋岁,面色仍旧是从容无波。 千秋岁仰头望天,见天色深沉暗暗透出一种风雨欲来之势,缓缓眨了下眼说,“是啊,暗流涌动风雨飘摇,这熟悉的感觉就像百年前欲覆灭的大陌一样。” 画临闻言一时间面色复杂,思虑一番后沉声问道,“前辈可是看出些什么,能否指点一二?” 千秋岁却是面色一缓,微微一笑之后神情悠然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说话间始终看着暗沉的天,转而扭头重新看向画临,语气淡淡道,“你身为江山社稷肱骨之臣,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故大音希声,大道无形,大智之人不耽于形,不逐于利,不恃与技,夫唯不可误,故强为之容。” 画临双眸微动,复又敛眉垂眸似有所思道,“前辈的意思是无为而治?” 千秋岁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眸中一片淡漠之色,看着风云变幻的暗沉天色,微微挑眉道,“为无为,则无不治,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前路艰险,你做好殒身的打算了吗?” 画临随即面色禀然,神色肃穆中带着坚毅,眼神坚定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千秋岁闻言嘴角忽而一挑,温和笑道,“有意思。”继而又歪着头,略微思索道,“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混乱,有忠臣,大衍衰微至此,竟还有你这样的辅国良相,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画临仍是一脸正色,字句有力朗声回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说到此处,微微低头谦虚道,“画临不过传承先人圣贤之志,顺势而为,前辈谬赞了。” 千秋岁浅笑中微微嘘出一口气,缓缓点头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但愿吧。”话落,突然眼神斜斜往长廊边一颗树后面一扫,瞄了一眼便出声喊道,“孙侄女,藏在那儿累不累啊?” 慕幽早已听得昏昏欲睡,此时听到千秋岁喊她,不由一个激灵头脑清醒了几分,在树后面站直了身子,便切了一声,随即缓缓走出来,双手背后阔步朝他们而去,边走边撇了撇嘴说,“你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听不懂。” 千秋岁微微挑眉,摸着下巴笑着摇了摇头说,“本来呢,你这孩子我挺担心的,但是有画临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至少不能两个同时傻不是。” 慕幽听完脸色顿时黑了一片,又想起方才听到千秋岁说她笨,顿时看着画临有些负气说,“画临你还真是优秀啊,姑奶奶都夸你聪明了。” 画临无辜中枪,知道她这话存了些火气,有些哭笑不得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板着脸却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了笑。 千秋岁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突然淡淡说了句,“我出去玩了。”话音刚落,已经是飘忽间人就没影子,毫无踪迹可寻。 慕幽愣愣眨了眨眼睛,微蹙眉头下了决定般说,“一定要让阿岁教我轻功。” 画临看着她蠢蠢欲动的神情,隐隐有些担忧,不禁立即出声提醒道,“夫人这几日先养好伤别乱动。” 慕幽歪歪头眼珠转了下,突然仰着脑袋看着画临,皱眉说,“你们刚才说什么天啊地的,道啊形啊,绕来绕去不晕吗?”想到方才她在大树后什么也没听明白,还差点抱着树干睡着,又是翻了个白眼,转而想了想又闷闷说,“我刚才就听见阿岁说你是良相。” 画临含笑看着她,幽幽说,“畏为良相,懒为良医,愿为良民与良人共度良宵。” “哈?”慕幽一愣,前面半句没太明白,就知道个共度良宵,只觉得他这话听着怪怪的,随即努努嘴,皱眉道,“你怎么老说胡话。” 画临但笑不语,随即牵着她的手柔声道,“夫人我们去后花园转转吧。” 慕幽略微有些错愕,犹疑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断腿,嘀咕道,“你腿好使吗?” 画临温和一笑便说,“前辈说了要多活动下。” “哦。”慕幽点了下头,便随他一同朝后花园走去,两人一路上相互搀扶着悠然而行。 薄暮微上,天色骤然大变,浓云密集风声大作,霎时间阵雨雷鸣呼啸狂袭,慕幽和画临正在后花园的秋千上坐着,慕幽听到雷雨声一时有些发慌,心里突突直跳,面上却若无其事,只是抓着秋千的手指微微泛白。 画临看到远处一道亮白的闪电在天边隐现,侧目看了一眼慕幽强装镇定的面庞,心知她才遭遇过雷击定是对此难免心存余悸,只是心中不愿被看出胆怯,握着她的手委婉道,“夫人我们先回房吧。” 慕幽却是低头皱皱眉,有些不自在道,“你离我远点吧,我怕你和我在一块被雷劈到。” 画临闻言微微摇头,语气轻柔温润,缓缓说,“夫妻本该共患难,夫人与我太见外了。” 慕幽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看着狂乱摇晃的树枝,嘀咕道,“我也是担心你。” 这句话仿佛一段悦耳的弦音,顿时在画临耳中回荡,心间盘绕,心里分外欢喜,愣愣看着她,不觉间手指紧握她纤细玉手,心中像是沾了蜜一般撩拨心神。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天地失色 慕幽又抬头看向天空,望着那昏昏沉沉的空中一层一层翻卷的乌云,张了张嘴,声音好似猫儿念经一般低低的,淡淡开口说,“他们都让你把我扔了,画临你要是听了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画临闻言却是看着那颗呼呼生风的枇杷树,树上绿绿的叶子一时刷刷响动起来,片刻后又看着慕幽晶亮的眸子,语气温和声音略沉道,“夫人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慕幽想了下,突然皱眉说,“你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记得哪句?” 画临眼神略显严肃,声音很是认真道,“别的可以忘了,这句夫人必须要记得。” 慕幽见他神情异常坚定,一时好奇地歪头问道,“哪句?” 画临仍是紧紧看着她双眸,语气坚而不移说,“共患难,同生死。夫人愿意答应我么?” 慕幽听罢微微愣了下,看着他如此肯定如宣誓一般的说出此话,心里莫名微微一动,继而看着他清俊的面庞,有些呆呆地说了一声,“好。”声音轻轻的,却是回应他一个承诺。 画临莞尔一笑,望着她的眼神中更显灿然,牵着她的手轻声说,“天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夫人冻感冒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慕幽就打了个喷嚏,然后看着画临微微吸了吸鼻子,略显郁闷。 画临微微蹙眉便要把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慕幽见状却摇摇头,转而若有所思道,“我自从被雷劈了,这两天虽说浑身没有力气,走路都虚虚浮浮的,但是感觉又很奇怪。” 画临担忧她身体便立即问道,“哪里奇怪?” 慕幽眼睛直直地看了看枇杷树,又微微眯眼说,“我现在看东西就觉得什么都是静止的一样。”说着便抬手指向面前的树,歪头说,“比方说这棵树,在你眼里明明是动的,可在我眼里动的特别慢。还有风,呼呼的风在我耳朵里会变得很静很静,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画临想起千秋岁所说的天劫,猜测一番便声音温和道,“夫人应该是渡天劫之后身体觉醒了很多,不过需要慢慢恢复,所以慢慢养伤就好了,急不得。” 慕幽微微活动了下筋骨,不由叹口气说,“我现在是彻底体会到你平时的感受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走路慢的和蜗牛一样。” 画临听了她这形容顿时哑然失笑,又是看了一眼天色,柔声道,“夫人走吧,我们回房。” 慕幽点点头,两人相互扶起孱弱的身子,缓缓起身携手离去。 正是步子缓慢地在回廊里走着,一时间天地黯然失色,慕幽身子一顿奇怪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廊下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竟然全都变成了灰白色,仿佛毫无生机一般,一片沉寂黯然。 她心里突然直升一股不好的预感,抓着画临的手紧了几分,低声问他,“我怎么觉得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心里一阵担忧,怕是雷击所致的后遗症。 画临也感受到周围异常,握紧她的手自觉护在她身前,又缓声安慰道,“不是夫人的问题,该是有人来了。” 慕幽正是疑惑间,只见廊檐前高高青瓦之上疏忽现出一道明亮金光,在一片毫无生机的视野中,看着分外显眼。那道光芒闪烁几下,继而从中显现出一个身形,渐渐变换而出,光芒褪去之后竟是银发飘飘的万斯年。 慕幽皱了皱眉,心中已经知晓方才异象为何,不由瞪眼看向万斯年,只见他手持浮尘一派仙风道骨,一身凛然直立廊檐之上,银色长袍呼呼生风,脸上却依旧是横绝薄情色,视线邪邪睨来,遥遥望着慕幽眼神一片冷厉,声音也是冷冷道,“妖孽,你竟然活了。” 慕幽眯眯眼,眸子骇然,呵呵冷哼一声,语气冰冷似利刃,“我是不是妖孽你心里没点数么?” 万斯年突然冷笑一声,拈着拂尘的手迅疾一挥,当即草木摧折冷风掠过,一股强劲之力猛然袭来,慕幽被逼得后退了几步,瞬间身体一阵剧痛袭来,五脏六腑被他内力再度震伤,她皱眉强忍着从胸腔急速涌出的一口鲜血,还是缓缓从嘴角间爬了出来。 画临见状心里一慌,连忙挡在她身前,立即对着万斯年拱手行礼,神情诚恳地沉声道,“恳请仙尊宽宏大量饶过夫人。” 万斯年仰着瘦削的下巴,神情不改仍旧是异常冷漠,面色严峻却是冷笑着淡淡开口,“左相你还记得先帝临终时的托付么?她是大陌遗孤,你此刻不斩草除根,将来她若是领兵反了谋朝复国,岂不是让先帝九泉之下寒心?” 慕幽闻言眸子冷若冰霜,忿然瞪视万斯年,却听到画临沉静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夫人不是那般狼子野心之人,还请仙尊宽容。” 万斯年神情冷然,仍是声音冰冷道,“不过是一个大陌遗孤,哪里值得本尊宽容?本尊今日就当替天行道好了。” 说罢便伸手比划几个手势,嘴唇微微开合间已经念动咒语,霎时昏天暗地摧枯拉朽,万斯年周身生出几道气力,游移于他身侧,使得长袍衣摆微微浮动。 画临见状顿时紧皱着眉,快速低低对慕幽说了一句,“夫人快跑。” 慕幽此时瞪着万斯年反而淡然下来,神情有些呆滞,又有些若有所思,看着万斯年微微睁大双眸,突然有些惊奇地对画临说,“我看到他的运气轨迹了,我看到了。”说罢又是摇了摇头,语气淡淡说,“在劫难逃索性不逃。” 话落,她便坦然地站直身子,目光淡然地看着万斯年,不羁对他大喊一声,“我的命就在这,你取的动么?” 如此语气嚣张的一语,瞬间激怒万斯年,甩着拂尘嗖的又是一记冷风穿廊而过,来势之猛比之方才那一道气力,强了数倍。正是要击中慕幽和画临,危急之时慕幽却是忽忽拽着画临轻盈一闪,竟是轻巧地给避开了,两人均是豪发无伤安然站着。 她嘴角极浅地轻轻一扯,意料之中一般点了下头,有些惊喜道,“果然是这样。” 万斯年见她竟然转瞬间便躲开了虚无的攻击,一时间脸色更是冷了几分,沉声道,“你果然是渡过了天劫,不过肉眼凡胎又怎能知晓真谛?” 话音刚落便又是念动疾风咒,气压陡然下降,突然之间仿佛有无数力道如飓风一般卷尘而来,看起来却又是静的出奇,四周却是沉闷的不能呼吸。 慕幽重伤未愈,在周身气流如此压迫之下,终是难以支撑又是咳出一口鲜血。画临见了忙扶住她,然而自己也是嘴角溢出一抹血迹。 正是一记风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时,忽然间周遭风声俱静,静谧中仿佛连滴水声都听得清晰。 慕幽顿时睁大了眼睛默默观察,可看见四周弥漫的水汽顺即腾空静止,降落之瞬足以观弥天地,继而是呼啦啦如常的雨滴落地声。一瞬间,风声又如常态呼啸而过,冰凉的雨珠溅落声也是再度如常滴答作响,就连方才一时间呈灰暗色的天地也是重新焕然一新。 忽然,一个声音从屋檐上悠然传来,“师兄,你这招天地失色很厉害嘛。” 画临闻声顿时松一口气,安心地看了一眼慕幽,细心地拿出手帕帮她擦去嘴角的血丝。 慕幽看向屋檐一方的千秋岁,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仰着头问她,“那你这招叫什么?起死回生吗?” 千秋岁轻松自在地坐在长廊屋檐上晃着腿,随意地说,“万物回春,你随便叫吧。” 万斯年闻言表情瞬间错愕,转瞬间眼神又晦涩起来,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意料之中的尽然,“千秋,你终于来了。” 千秋岁瞥他一眼,耸耸肩无奈地说,“我不来,我孙侄女都被你逼死了。” 万斯年冷眼看她,嗤嗤冷笑一声,随即声音有些淡漠地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生死等闲视之置之度外,这不正是你天宗奉行的法则么?怎么,你是要破例?” 千秋岁听罢,随手托着下巴,状似漫不经心地回他,“山无常势水无常形,无为而治,若加上人意,妄为不仁,便永无宁年永无宁日。”说到这放下手来,侧目间挑眉看他,反问道,“人宗向来以匡扶天地正道为纲,怎么,加害我孙侄女就是匡扶正义了?” 万斯年神情又是一派凛然,捋了下拂尘不以为然道,“那是她自得天劫,以人伦释天理,以天理定人伦,这是天地有为亘古不变之法。” 千秋岁歪着头眨了眨眼,随即悠然说,“宇宙无人文,奈何以人文释之呢?” 万斯年低声哼了一声,漠然沉声道,“世人需要匡扶。” 千秋岁不屑反驳道,“世人不需要道破,试道而破之,只要正义感,没有正义。” 话说完,万斯年视线顿时凌厉起来,眸子微眯睨她一眼,转而看向昏沉的天际,声音冷冷道,“你枉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冥顽不灵,执拗天宗那一套不化之法。” 千秋岁看似随意一笑,摊摊手淡然说,“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我不顺眼可以,但是攻击门派信仰就不好了。”说话间,眉宇之中却是显出怒色。 慕幽抬头看着他俩,一脸懵地听他们一言一语来回打太极,完全弄不懂他们来回拽文挣个什么劲,心里着急便低低问画临,“你说他俩还打不打了?” 千秋岁此时肃然起身,站在屋檐上伸伸懒腰,随意地活动下筋骨,听到慕幽方才的嘀咕声,看向画临他俩随意说了句,“小孩子一边去,免得伤着。” 话音一落,手指间已经悄然变换结印,疏忽指尖微动轻弹一下,似是一道轻灵的疾风掠过,又似是无数道气流汇聚,迅疾地飞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和光同尘 万斯年顿时身形瞬移,原本高檐处他站立的地方已是一片狼藉,青瓦粉碎为灰烬,随着风雨扬起化作泥沙卷入尘埃。 画临闻声看向廊檐,心里一时间十分诧异,饶是没有想到只是看似轻轻弹指一挥间,竟有这么大威力。 慕幽亦是瞠目结舌,两眼直直地仰头看着半空中,视线在千秋岁与万斯年之间来回扫视,看得她神情呆愣,缓缓呃了一声忽然冷不丁喃喃道,“我能看到他们的运气轨迹。”说着就拿手跟着比划了几下,还飕飕几声似有微风拂过耳畔。 画临也抬头往空中望去,见二人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万斯年拈着拂尘调气回旋,周身凝气汇聚出金色结界,一头银丝飘飞,瞬时间仿佛万千道气流从结界中飞出,在风雨中隐隐显现不甚明显。 千秋岁默然视之,两手指尖变幻结印,似有微光闪闪,一个旋身像是有一层浅青色银光护体,躲开堪堪一击,瞬时间化解掉那朝她飞来的万千道凌厉气流。 不料一招刚刚避开,却于弥天盈地间尽是金光灼灼刺眼,千秋岁依旧沉着以对,只是淡淡吸一口气调息运气,便处于那金光包围的漩涡中不动分毫。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师兄你这金风玉露修炼的真是妙啊,简直杀人于无形。”她不动声色,平静的嗓音轻轻飘出一句话来。 万斯年闻言并未回话,只是再度冷声念咒,拂尘随手一甩便瞬间生出无数金光乍现,如数万道细雨若丝似金针一般骤然聚集,竟是凝气成刃直直刺向千秋岁,金光一时间照得昏暗的天空如烈日当头,逼人目睛不得直视。 慕幽和画临皆是不得不闭上眼,继而耳边便是一阵剧烈的轰隆声响,似是吊古战场一般风悲日熏,仿若群山纠纷,硝烟弥漫尘埃落定后,他们再度缓缓睁开眼。 见到此时万斯年周身仍是笼罩着金色光芒,全然一派肃然之色,周身气流仿佛渐渐收拢,金光也不再显得刺眼难以视之,然而他此时却是面色惨白得异常难堪,。 反观千秋岁而是悠游自在如常,周身充盈着莹莹淡绿的光晕,神色轻松面容平淡。 慕幽见了扭过脸来,小声问画临,“你说他俩谁赢了?” 画临静静看着空中二人,认真观览他们之间的神色,随即声音低低缓声道,“应该是前辈赢了。” 慕幽闻言顿时大受鼓舞,心情愉悦声音挑衅地对着万斯年大喊一声,“老古董……” 接下来的说还未说,便看到万斯年一个凌厉冷涩的眼神闪过,风袖一甩犹如风刃袭来,迅疾飞向慕幽。 千秋岁捏指悠然挥了几下,便瞬间将其化解,神情无谓道,“师兄你别为难小孩子嘛。” 万斯年冷眸眯了眯,随即便神情淡然,只是语气却十分不悦道,“你别叫我师兄,本尊和你这师门叛逆没关系。” 千秋岁淡淡哦了一声,看向万斯年不做言语,只是神态悠闲的立于空中静候其招。 万斯年沉默片刻,冷着脸眼神微微瞥她一眼,接着又是不自在地问她,“你刚才的那一招从哪里学来的?” 千秋岁闻言无所谓地抬头望着天,切了一声却是不屑道,“你逼得呗。” 万斯年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声音冷冷不带情感,皱眉道,“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和光同尘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术印何时逼过你?” 千秋岁淡然地耸耸肩,随口回他,“你天天让那些徒子徒孙追杀我,该不该会的招也都会了。” 言罢,看也未再看他一眼,身如轻灵之翼速度若疾风飞驰一般,飘然落地。悠然走近慕幽,站在她与画临一旁。 抬头扬着下巴看向万斯年,突然语气很是打趣地说,“要不这样,师兄你别刁难我孙侄女了,我教你学和光同尘好吧?” 万斯年当即脸色尴尬,微微仰头看天,视线斜斜垂着睨了一眼地上三人,冷呵一声掩饰道,“胡说,本尊岂能让你这衡门叛逆来教?” 说罢,不等千秋岁再有回话,便瞬间犹如一道金光闪了两下,已经没了影子,只留下隐隐的金色光晕在半空中隐隐若现,半晌渐渐淡去。 千秋岁见状摇摇头啧了一声,挑着眉毛撇嘴说,“师兄还是这样,不坦率的很。” 慕幽仍是有些沉浸在方才二人的战斗中,回想了一会儿突然睁大双眸,有些惊奇地对千秋岁说,“我刚才看到你们之间的行功运气了。” 千秋岁闻言顿时眼睛亮了几分,点着头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不错,这样你以后也可以炼气了。” 慕幽眸中神色有些疑惑,不解地问,“怎么炼?” 千秋岁呃了一声,神情微愣,歪头略微想了下,却是随口说,“我也不知道,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会了呗,就像你想打人又懒得动手,就弹弹手指头借风呗。” 慕幽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摸了摸下巴,似有所思中沉默不语。 画临见她脸色懵的很,以为她混沌不明,正要开口为她解释,却是忽然见她右手攥起拳头来,兴奋地捶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点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懂了。” 千秋岁见状很是满意,面色欣喜地又拍了拍她肩膀,夸了她一句,“孺子可教也。”话落又抬手打着哈欠,淡淡说,“困了,去睡觉了。”说话间已是抬脚缓缓离去。 画临低头微笑着问慕幽,“夫人懂什么了?” 慕幽皱眉细想,却又摸着头说“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模模糊糊感觉是那么回事。”说话间便扯了扯他袖子,眸中闪烁,又说,“画临你看着哈。” 画临很配合地认真看着她忽然抬起一只手,然后便照着方才千秋岁调息运气时的样子,有样学样地似是运足了气一般,手指并拢猛然借风打向对面的草丛。两人呆愣片刻,似有微风掠过,草叶子微微浮动却是如往常一般只是随风而动,并未如慕幽预想中的倾倒狂摇。 画临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温和地安慰她,“夫人还在养伤,难免气血不足,等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慕幽有些垂头丧气,低着头瞥了画临一眼,心里觉得分外没有面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便要回房间。 画临连忙一瘸一拐地跟上她,慕幽见状又放慢了些脚步,却还是闷声不吭。 “等夫人将身体调养好,定能快速掌握此番功力。”画临牵过她纤纤玉手连忙哄着。 慕幽淡淡看他一眼,撇撇嘴终是一句话没说,皱着眉默然走路,无意间负气一般地闷闷道,“这身体软绵绵的连点力都使不出,跟个弱鸡似的。” 画临闻言微微愣了下,虽知道她只是觉得方才有失面子,才会找理由无心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捏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了抚,心里还是不禁有些酸涩,轻声道,“是我害了夫人。” 慕幽听罢身子一顿,抬头看他面色有些神伤,抿了抿嘴似是解释道,“画临我没这意思。”说着眼珠一转,似是随意地说,“反正我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画临望着她沉默一阵,面色坚定道,“以后我定竭尽所能护得夫人周全。” 慕幽轻微扯了下嘴角,见他如此神情便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后刚醒时,他对赫连玦说的那番话,似醒似睡犹在梦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任他牵着她手缓缓走着,只是随口说,“有点冷,赶紧走吧。” 画临闻言没再多言,在她一旁安静地陪她走着,二人如此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刚进了屋门,画临便又唤来侍女,命其送些点心好吃的来,自己在一旁拿了一本书安静看着。慕幽不多一会儿便吃完了,也就没再多想,直接爬到床上扯过被子准备翻身睡觉,两人皆是有些疲惫地躺下。 第二日天色微亮时慕幽便已悠然醒来,没有马上起床,而是扭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画临清俊温润的眉眼,脑袋里却是莫名飘着漫天柳絮一般,有点乱又有点茫然,心里总觉得飘入了似有似无的乱绪。 正是呆呆的心念行将散失时,画临眼皮微微一动亦是醒来了,朦胧中看见慕幽一双明眸正是细细看着他,便眉眼漾开笑意,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摸摸她脑袋,轻柔地说了声,“夫人早上好。” 慕幽眨了眨眼,随即醒过神来,楞楞望着他如玉一般温润亮泽的眸子,回他一句,“你也好。” 画临哑然失笑,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便相扶着起床梳洗。 慕幽坐在小板凳上愣了会儿神,扭头看了他片刻后呃了一声,眼神略有些闪烁,最终支支吾吾道,“那个,那天晚上……”说到这似乎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又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飞速说了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后并没有看他,抬头望了望窗外染着朝霞的天空。 画临闻言有些晃神,回忆起那晚心中却是不由一痛,想起这些日子慕幽受的苦,心里隐隐似针扎般难受,声音中不禁带了一丝苦涩,淡淡嗯了一声,接着便说,“是我对不起夫人。” 慕幽皱了皱眉,立即站起来看向他摇了摇头,否定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把我扔了就很好了。”说完又是微微低着头,默默看着画临那条伤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画临神色隐隐有些惆怅,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他想让她明白,自己对她有千般疼惜万般珍重,不论如何也断不会弃她不顾,却又怕这般思绪再次吓到她,纠结犹豫之间化作一阵沉默。 正是气氛有些凝滞时,慕幽觉得有些尴尬,便低声嘀咕道,“我饿了。” 画临随即收回心神,静静看她片刻,便立即点头笑了笑,说,“好。” 两人便互相搀扶而行,步子缓慢地去用早餐。经前堂而过时,却见到地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各式的礼盒箱箧,大大小小细数不过,看样子皆是精美别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超脱 慕幽见之有些奇怪,微微皱眉说,“这哪儿来的?” 画临随后淡淡扫了一眼纷呈的礼物,走过去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礼品盒子,拾起一两张柬帖贺词略略一看,沉吟道,“这些都是百官送来祝夫人身体痊愈的。” 慕幽闻言声音冷冷地呵呵一声,忿忿道,“他们不都是要把我埋了吗?”话落又是切了一声,神情极其不悦,表情很是鄙夷。 画临随即挥手招来侍卫,沉声吩咐道,“将这些礼物统统原物送回。” 侍卫一听面有难色,神情唯唯诺诺,迟疑地说,“相爷这不大好吧,好歹也算是诸位大人的一片心意。”见画临与慕幽皆是面色一沉,侍卫又有些为难地说,“而且这里面还有九王爷的献礼呢。” 谁知慕幽听完后面这句话,心情更是差到极点,立即暴躁如雷,声音狠狠地大喝一声,“赫连玦还有脸送东西?” 画临过去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拍拍她手背,温声安抚道,“夫人稍安勿躁。”话落又是略有思索地转头看向侍卫,沉声问道,“九王送了何礼?” 侍卫闻言立即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又是恭恭敬敬地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回道,“相爷请到这边来。” 那侍卫话落,便将画临领到一个鎏金八宝箱前,慕幽见状挑了挑眉,却也跟着走过去看了看。 侍卫站在硕大的宝箱前,躬身指着箱子说,“这个便是九王爷送的,来人还特意嘱咐过,务必要相爷亲启呢。” 画临神色略有疑虑,淡淡看向宝箱,正是稍作端详,慕幽上前直接弯腰抱起箱子,转身就要把它给扔了,却被他抬手拦下,轻声建议道,“夫人看看九王送的贺礼,再处理也不迟。” 慕幽听罢随手哐当一声,便将箱子摔在地上,歪头看着。 侍卫立马上前去,战战兢兢打开来看,却发现里面还躺着一个攒丝卷云纹檀木盒,侍卫有些傻眼地看了看,扭头眼神询问画临和慕幽二人。 慕幽也是干瞪眼,有些烦躁地说,“拆拆拆,我看赫连玦弄什么幺蛾子。” 画临站在一旁静静观之,默然不语,只是点头示意让侍卫继续。 侍卫有些哆嗦着手连忙把那檀木盒子打开,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盒,一时间又是战战兢兢看向二人。 慕幽忍着火气,面上愠怒,皱眉指着盒子冷声道,“继续拆。” 侍卫听了吩咐又是继续拆着,最后终于拆到第七层时,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绣着如意纹的金丝锦盒,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把折扇。 慕幽伸手直接拿了过来,抓在手里随意地摇了摇,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问题,便有些奇怪地问画临说,“赫连玦啥意思?” 画临思索片刻便淡然说,“折扇赠友人,一般寓意高风亮节志同道合。”说话间稍稍猜测后,似有所思地说,“九王爷的意思应是我与他惺惺相惜么?” 慕幽当即呸了一声,捏着扇子忿忿说,“画临你和他才不是一样的,他也配?” 画临闻言不由莞尔,心中一喜,微笑看着慕幽柔声问她,“我在夫人心里是怎样的?” 慕幽歪歪头很是认真地想了下,结果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来,皱眉瞪着扇子眸中亮一阵暗一阵,最后又是摇摇头,硬是找不出几个合适的词来。 画临有些无奈地笑笑,摇着头拿过折扇看了两眼,随意展开来挥了挥,翩翩生风天命风流。 慕幽瞥了两眼,突然一把给他夺了过来,皱眉说,“画临你别拿这扇子。” 画临有些不解,笑着问她,“为何?” 慕幽撇撇嘴展开扇子正反面看看,又放到锦盒里,随手一扔琢磨道,“感觉扇子太轻浮了,赫连玦把你带坏了怎么办。” 画临听了她这话,心里玲珑通透间却是莫名觉得有理,嘴角微微倾斜笑了笑,便对着侍卫摆摆手吩咐道,“原物奉还。” 话落便与慕幽一起去吃早饭,侍卫赶忙着手整理礼盒,准备逐一送回。 饭桌上,画临仍是细心地给慕幽不时地夹菜,慕幽正吃着发现唐隐一直心事重重,不免心中有些疑惑及担忧。 喝了两口红豆粥,便放下碗问唐隐,“你怎么了?” 唐隐闻言微微敛神,只是摇摇头对慕幽温和地笑笑回答说,“没事。” 画临突然想起那晚雨夜中,唐隐为了救慕幽而被苏遗挟持的事情,心含愧疚地看向她,缓声道,“唐姑娘,那晚实在抱歉,我没能护你周全,让你险些落入九王手中。” 唐隐神色淡然地摇摇头,不甚在意道,“那日实在是情势所迫,不过还算万幸,苏遗把我抓到王府后遇见了师父,还好能脱身回来。” 画临听罢沉思片刻,有些疑惑地说,“既然前辈早就来了,为何不早些现身救治夫人呢?” 唐隐闻言正要开口说话,几人忽见千秋岁悠悠然踱步而来,边走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语气淡淡地说,“死生,命也,生还是死,天意也。这是注定的劫数,能不能熬得过全凭自己意念,我要是横加干涉可不好。” 画临听后又是心有余悸地看着慕幽,一时间心中无限感概,总觉得她经历此劫能生还实属万幸,心里因为此番失而复得变得紧张却又觉得庆幸。不禁又是握紧了她一只手,拇指不觉间缓缓摩挲她手背上温热的肌肤,想起之前她冰冷毫无生气的模样就觉得后怕。 慕幽看他一眼,发现他眼神中悲喜不明又是满含深情,有些摸不着头绪,小声嘀咕说,“我先吃饭。” 画临闻言无动于衷,就是牢牢握着不舍放开,视线紧紧盯着她,万千思绪流转于心。 慕幽只好用一只手十分艰难地扒饭,千秋岁见了不由打趣道,“这个渡天劫啊,靠的是心力,心念强的自然不容易挂,孙侄女你这三天是不是有心心念念的人呢,意志力可是相当顽强啊。” 慕幽被她一语中的戳中心事,面上一僵眉头微皱,却是不言不语埋头扒着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菜,脑袋几乎要埋到碗里。 画临听了这话,也是面色一顿心里咚咚直跳,不禁偷偷瞄一眼她的脸色,竟发现她耳根脸颊一片红晕,不觉间会心一笑,心神荡漾思绪飘飞,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千秋岁说完又将视线移向唐隐,随手摆摆手淡淡说,“吃晚饭后,徒弟你跟我来一趟,我们谈谈。” 唐隐闻言缓缓点头,立即轻声应了一句,“好。” 慕幽却是突然一瞪眼,有些狐疑地沉声道,“你不会要揍唐隐吧?” 千秋岁淡淡瞥她一眼,随手弹指一挥打她脑门,瞬间疼得她哎哟一声,放下筷子去揉脑门,画临见了连忙伸手过去给她轻揉着,她便又重新拿起筷子扒饭,不禁忿忿瞪了千秋岁一眼,却是又自顾嚼着菜。 千秋岁十分忧心地看了眼画临,无奈道,“孙女婿啊,我这个孙侄女以后可就靠你了,她出门什么的你一定要跟好了。” 画临浅笑着点头,态度诚恳道,“一定。” 话音刚刚一落,慕幽一记眼刀嗖的就瞪向他,有些负气说,“什么一定,你们从昨天开始就变着花样说我听不懂的话,不就是欺负我读书少嘛。” 画临想起她昨天偷听时险些睡着,一时禁不住想笑,却是忍着笑语调缓缓地说,“夫人偷听却听不懂,确实是为夫有欠考量,以后会尽量说些白话的。” 慕幽听罢看着他眯了眯眼,心知他是在笑自己,一生气刷的就把他手甩开,自己一手捧着碗,一手扒着饭闷头吃着,身子还扭向一边尽量拿后背对着他。 千秋岁见状顿时乐得直叹气,笑着摇摇头拿起筷子吃饭。 饭后唐隐便跟着千秋岁缓步行至后院的小亭子里,二人坐在亭中谈话。 千秋岁望着她皱了皱眉,语重心长道,“徒弟啊,你这个脉象有些不稳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隐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眸子低声说,“在悬崖上时,我有意欺瞒了师父,蛊皇是不能随意消解的,所以现在已经时日无多。” 千秋岁瞬间心中了然,微微摇了摇头,只得轻叹一声说,“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沉,一点都不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唐隐闻言一片默然,只是低垂着眸子,一手微微用力捏着另一只手,眼看着指节发白,不言不语。 千秋岁见状随即淡淡笑了笑,缓声说了句,“不怕,你身子会好的。” 唐隐有些不解,却又心想着千秋岁如此说只是怕她难过而已,随即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千秋岁,语气淡淡地说,“没事,我知晓自己身体已经撑不住太久了,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千秋岁托起下巴看她,微微叹口气说,“有人不想你死啊。” 唐隐面上挂起疑问,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何人?” 千秋岁轻微挑了下眉,长长嗯了一声,却是皱眉有些无奈道,“那人不愿让你知道,但是他就是舍不得。” 唐隐听后心中疑惑更深了,不由轻蹙眉头想了想,仍是不解道,“师父,我认得的人并不多,如果想要救治我且又与我没有任何仇怨,为何不直说呢?” 千秋岁望着她半晌又是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说,“你们都是聪明人,却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所谓慧极必伤,我倒宁愿你和慕幽一样脑子傻点好。”话音一落,突然风袖一甩,挥出一道疾风,垂着眸子沉声喝道,“房顶那位偷听够了么?” “哈哈哈……”屋檐上突然应声传来一阵放浪的笑声。 唐隐闻声眉头微微一皱,双眸冷然地看了过去,心中提起一份谨慎。 上邪踮着脚尖身形翩然地立在青瓦上,长发半束一身火红色长袍烈烈生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无赖上邪 此时一双燃着肆虐笑意的眸子微垂,正是看着亭中的千秋岁,叉腰大笑道,“男人婆你什么时候文绉绉的了,还聪明反被聪明误呢,你那脑子怎么个误法啊?”说话间忍不住又是一阵长笑,边笑边双手捏着兰花指撑住眼角,以免笑出皱纹。 唐隐闻言面上一僵,顿时神情有些复杂地瞥了一眼千秋岁,又不免有些担忧起上邪接下来的处境,很显然他是把师父错认成了慕幽,这个错误犯得有些微妙。 上邪还不等千秋岁回话,就嗖的一下旋转身体长袍飘舞着飞了下来,一瞬间来到千秋岁面前,他熟知自己轻功比慕幽好,仗着这一点毫无顾忌地坐到唐隐身前,还伸手捏了捏她凝脂美玉一般的脸蛋。 “师妹气色不错,好多了。”上邪笑眯眯说了一句,随即又扭过头肆意地打量着千秋岁,突然咿呀一声语气甚是惊讶道,“哟,男人婆你还编了头发呢。” 千秋岁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心里悄然思量大概有了答案,却是淡然地观察着上邪,正欲开口却又见他忽然转到了自己身后。 “哎哟……”上邪怪叫一声,伸出细白的修长玉指,捏起千秋岁的一根发辫,啧啧出声,好笑地说,“男人婆你从哪儿抢来的女装啊?这绣花鞋,这腰带,这领口,花了不少钱吧?” 千秋岁略微挑眉,随即冷呵几声,语气淡然道,“不值几个钱。” 上邪并没多注意她的话,却又是啧啧一声,十分惊奇诧异道,“男人婆你居然有胸?本仙儿都没有,你居然有。” 此话一处,一旁的唐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明显意识到千秋岁的脸色瞬时一沉,心里犹豫着该不该起身给上邪示意一下,或者把他拉走。转念一想又记起来他曾经做的那些恶事,随即又是咬牙切齿,将一时心软埋下。 千秋岁不动声色,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淡淡说,“徒弟你先去找慕幽玩,待这里我怕误伤到你。” 唐隐见状讷讷点头,轻声说了一声,“好。” 话落便匆匆行了一礼,最后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上邪,便迅疾撤离。 “哎,小师妹别走……”上邪本还觉得千秋岁的话奇怪,看到唐隐立即起身离去便没多想,要去拉着她叙旧,却是突然又嚎叫起来,“哎哟……男人婆你这换了女装还是这么粗鲁。” 原来是他伸出去的修长玉指还未碰到唐隐,却突然被千秋岁一把折回,一阵疼痛仿佛觉得骨头要错位了。 千秋岁看着唐隐已经走远,松开上邪的手,又活动活动手腕,立时咯吱咯吱直响。 上邪揉着自己细嫩白皙的手腕,面色鄙夷地切了一声,嘲讽道,“男人婆你粗不粗俗。”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条香气撩人的丝帕,拈着手帕缓缓挥了挥,一脸嫌弃地斜斜看了千秋岁一眼。 千秋岁仰头对视他,忽而微微笑了笑,上邪俊眉一蹙,神情顿了顿一时微愣着,看着她的面容和表情有些晃神,正想说怎么感觉她有些变了样,忽然间千秋岁就开始动手。 一时间,上邪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天地失色般惨绝人寰,连叫喊的空隙也没顾上,自己便不知道怎的已被千秋岁打翻在地难以招架。 慕幽正是一手抓着瓜子,边吃着边朝后院走去,想看看千秋岁找唐隐到底谈什么,画临本是想劝说她偷听不好,却无奈她好奇心胜执意想要来看看。 画临便一步不离身的,跟在她身旁也随她一同悄悄来了后院,刚好看到唐隐走了出来。 “师父正在教训上邪,侯爷还是别过去了。”唐隐一见到慕幽他俩,就立即出声提醒道。 慕幽闻言顿时觉得奇怪,不由疑惑地问她,“上邪怎么来了,他和阿岁有仇?” 唐隐微微摇头,把方才上邪认错人的事情和慕幽简单说了下,不料慕幽一听却是十分高兴地直接往小亭子跑去。 正巧看到上邪被揍得没力气还手,嘤嘤怪叫,她一手拿着瓜子一手就指着上邪哈哈大笑。 画临见状不免有些忧心地看着她,柔声提醒道,“夫人小心别卡到。” 慕幽闻言挑了挑眉,却是充耳不闻继续嗑着瓜子,依旧是边看便乐得前仰后合,一时间抑制不住地叉腰笑个不停。 千秋岁听到声音,动作稍微停了一下,淡淡瞥了慕幽一眼,上邪就趁着这个间隙身子一翻,要起来踩着轻功逃跑,不料刚刚飞身而起,却是又被一股仿若无形的气流牵引,身子一偏又是摔落在亭子旁边,紧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如雨点落点般袭来。 慕幽刚往嘴里扔进一颗瓜子,还没来及嗑开,便看到千秋岁方才挥手运气将半空中的上邪给拽回地上痛扁,这一幕又不禁让她哈哈笑了起来,拍手叫好大喊道,“好,打得好,哈哈……呃,咳咳……” 这叫好声刚是喊出一半,果然是一个不慎得意忘形,被瓜子壳给卡到了喉咙,一时间咳嗽不已给憋得满面通红。 “快,去拿来米醋和馒头。”画临见状赶忙吩咐侍女。 侍女得令,立即飞快地跑去厨房。 唐隐上前一步拿出银针给慕幽扎了两下,皱眉看着她有些担忧道,“侯爷呼吸放缓,别紧张。” 慕幽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侍女不多一会儿便急匆匆拿着东西跑来,画临立马接过来让她轻烟下去。此番折腾一阵,总算是回过神来,却见亭子那边已经打完了。 上邪神情哀婉凄怨,面色十分憔悴的瘫倒在地上,嘴里还很是不甘地嘟囔着,“为什么,为什么?”说话间眉峰倒竖,修长白皙的手掌紧抓着自己绣满花的胸口衣襟,故作虚弱地捧着心口。 慕幽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便大步走上前去搓搓手,拿脚尖踢了踢他,调侃道,“哎呀,娘娘腔你还真是我见犹怜啊。”说完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上邪稍微愣了下,依旧楚楚可怜地趴在地上,摸出胸口带着香气的丝帕,掩嘴轻咳。眼神哀怨地瞅她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淡漠无言的千秋岁,忽然间全都明白过来了。 继而抹了一把嘴角咳出的血丝,幽幽地说了句,“你们一家都什么人啊。” 慕幽闻言突然一瞪眼,便对着上邪扬起拳头喊道,“我揍死你。”说话间,已经是将拳头往他脑袋上猛然挥了过去。 上邪忽然双手捧住她飞来的一拳,握住她纤细的长指,眼神含情脉脉又是期期艾艾道,“男人婆,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吃过的小笼包吗?” “呃……”慕幽一愣正想一手将他甩开,听到小笼包却是又不禁问道,“啥馅的啊?” 上邪眸子一亮对她抛了一个媚眼,微微一笑灿然夺目,眨着眼睛说,“你喜欢什么馅的呀?” 慕幽也没多想,随口便说,“啥的都喜欢。” 上邪顺着她话,眯眼笑着说,“本仙儿喜欢灌汤包。”说着悄然瞥她一眼,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转而接着说,“皮薄馅多,咬上一口还有鲜美的汤汁,味美形小巧,咀嚼间唇齿留香,每一口都十分诱人。” 一番形容说得慕幽有些想流口水,喉咙咽了咽便连连点头说,“对对,太对了。”说着又突然一顿,仔细想了下又说,“灌汤包确实好吃,不过豆腐的蘑菇的也很好吃,蘑菇的是他们家的招牌,你有空可以试一下。” 上邪见一和她说起吃的来,就已经全然忘了方才要挥拳头动手的事,又是哎哟一声再接再厉,声音兴奋地说,“我还喜欢吃栗子呢。” 慕幽闻言更是眼睛发亮,扬起眉头直点头,一边托腮想起热乎甜香的糖炒栗子,一边看着上邪闪烁的明眸说,“糖炒栗子我也喜欢吃。”说着又是想起什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推荐道,“那个金陵大街东门那儿,有个大叔卖的糖炒栗子特别好吃。” 上邪甩着香帕嘴角一勾,哼哼唧唧说,“好吃着呢,本仙儿也爱吃。” 慕幽又是点头,和他吧啦吧啦推荐起来,两人一言一语谈个没完,画临站在廊下看得很是错愕,无奈摇头皱眉扶额。 千秋岁突然站到慕幽旁边,冷着声音呵呵几声,蹲下身提着上邪领子漠然道,“孙侄女,这小妖怪看来挺会迷惑人啊,看我把他除之而后快。” 慕幽顿时醒悟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上了当,又是一阵恼怒地瞪着上邪,忿忿踹了他一脚,咬着牙说,“娘娘腔我揍死你。”说着便又重新扬起拳头,眼看着就要往他身上捶。 上邪哎哟大喊了一声,捏着嗓子哼了一声,语气娇柔地说,“你们两人打我一个弱男子,不公平。” 慕幽丝毫不为所动,哐当上去就是两拳,边打边说,“打你就是打你,要什么公平。”话音刚落,又是要提拳头。 上邪立即哎哟大喊,捂着脸说,“哎呀,本仙儿的骨头都断了。” 话落,拳头还没砸下来,他突然又是往地上一趴,一手垫在如玉的俊脸上面,头枕着胳膊倒地不起。 慕幽见状收回飞出去的拳头,直接拽着他的衣服想要将他拉起来,却是任凭她怎么扯他领子袖子,他都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装死。 “娘娘腔你就装死吧。”慕幽瞪眼看着他这一副无赖样,语气十分忿然,哼了一声又说,“我就不信你一直趴着不动。” 上邪调整一下姿势,双手垫在脑后舒服地躺着,声音销魂地嗯哼一声,依旧是死赖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打算起身。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碰瓷儿 千秋岁皱眉看着他,嘴角一阵抽搐,沉默半晌终是十分诧异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上邪侧躺在地上,一手指着脑袋身姿妖娆,嘴角浅笑双眸似水含情,悠然说,“本仙儿是仙,不是凡人滴。” 说罢,看到千秋岁眉头越皱越深,他神态极具风情万种地深深看着她,撑着头语气慵懒地缓缓开口说,“你是慕幽的姑奶奶的啊,保养的不错嘛。” 千秋岁闻言冷声呵了一声,瞪了他片刻却是懒得再搭理他,随即转身拂袖离开。 慕幽则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和上邪干瞪眼,有些气不过便对他又拉又拽又踢,想把他揪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奈何他铁定了心一般,就跟条死鱼一样牢牢地趴地上,几乎不挪动一分一毫。 慕幽很是气愤,一手紧攥着他衣领,边抓着他衣领想给他提起来,边面色愠怒道,“这是相府,你滚一边去。” 上邪哼了一声,也用力使着千斤坠让自己身体丝毫不动,紧紧贴着着地面不起,哼哼唧唧不依不挠道,“我都被打成这样了,相府不得赔我医药费啊?” 慕幽双眸似要喷出火苗来,冷嗤一声说,“你做梦吧。”说着便猛地将他衣领松开,决定省省力气,起身坐在亭子里的凳子上守着他。 画临见状微微叹着气,却是哭笑不得地陪着她,也在一旁默默坐下看着他俩。 慕幽一边狠狠地嗑着瓜子一边瞪着上邪,嗑出一颗瓜子仁便将瓜子皮朝着他脸上砸,结果被小风一吹,却是飘向了别处。 上邪好笑地看着,神情慵懒地躺在地上对她眨巴眨巴眼,勾唇一笑邪魅地说,“本仙儿比较喜欢瓜子仁,男人婆你给我剥点呗。” 慕幽气鼓鼓地瞪上邪一眼,自顾自嗑瓜子吃,片刻时间手里就攒了满满一把瓜子皮,冷冷看着他嘴里蹦出一句,“去死吧你。” 说话间,直接攥着手心里的一把瓜子皮刷的又扔他脑袋上,本以为这一把怎么说也能砸他满脸,却没想到还是奈何不住寒风一吹,刚一离手便全部飘散而去。 上邪再是没憋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侧躺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肩膀直抖。 慕幽脸色一沉,全身仿佛散发着无尽的冷气,实在是愤懑不已,又开始卷起袖子来。一双拳头正是握得咯吱作响,突然又觉得他这么趴着不起来,她就算打他一顿也总是有些胜之不武,皱了皱眉又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放下袖子。 于是就一直默然视之,冷冷嗑着瓜子,极有耐心地一直守到了午饭时间。 上邪仍是不急不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悠闲躺着,慕幽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却仍是坐在凳子上干瞪着眼看他。 画临担忧地看了一眼慕幽,怕她饿坏肚子便温声相劝,“夫人,还是先去吃饭吧。” 慕幽叉腰捂着肚子,仍是恶狠狠地瞪着上邪,冷声说,“你赶紧走。” 上邪无动于衷,支着脑袋挑眉看她,“你请我吃饭我就起来。” “你赶紧滚。”慕幽气得磨牙磨得咯吱响。 “你不赔钱不请我,我不起来。”上邪眨眨眼,慢悠悠捏着兰花指,一边抚着自己下巴一边语气幽怨地回她。 慕幽眼睛冷冷地一眯,声音好似冰冷刺骨,“你就饿死吧。” “不是有你陪我吗?”上邪突然对她媚眼含情,捏着丝帕掩嘴一笑。 慕幽瞬间抽了抽嘴角,面色冷凝沉默不语。 画临暗自轻叹一声,又是柔声劝她,“夫人何必与他一起挨饿,可能我们吃完饭他就走了。” 慕幽一听面色愣了愣,突然觉得很有道理,终于是肯起来了,俯视着上邪冷然留下一句,“我吃饱再收拾你。” 话落,便和画临一起出了后院,去用午膳。 两人刚刚离开,这时唐隐的身影从长廊前缓缓经过,上邪眼尖地看到了她便又是鬼哭狼嚎一顿大叫,对着她幽幽说,“哎哟我的骨头啊,师妹啊,师妹……” 上邪不停地大声喊疼,边喊着嘴里还边念叨着师妹二字,唐隐听着终于忍不住皱着眉走向他,声音清冷道,“你别喊我师妹,我跟你没关系。” 上邪鼓着腮帮子,声音哀切地说,“上次你还叫我师兄呢,师妹你怎么这么淘气呢?”说着还抬眸对她抛了个媚眼,转而又无辜地说,“师妹,你不能看师兄被打得没有力气吃饭,就不认师兄了。”说话间,还拿丝帕捂着嘴直咳嗽,模样甚是凄楚。 唐隐被他缠得没辙,皱着眉看他这幅惨样子,也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便转身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去了。 上邪愣了下,看着她的背影却是勾唇一笑,又是悠闲地双手垫在脑后,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一刻钟,果然看见唐隐端着在厨房里给他盛好的一碗饭,缓缓走到他面前。 上邪眯眼笑着说,“师妹就是善解人意,知道惦记师兄。” 唐隐闻言闷声不语地将饭碗放在地上,冷声说,“你快起来吧。“ 上邪哼唧一声,翻个身侧躺着,支着下巴傲娇地说,“相府不赔钱我就不起来。” 唐隐见状有些无可奈何,闷闷说,“谁让你说我师父的。” 上邪突然又是嚎叫一声,满脸震惊地说,“那个慕幽的姑奶奶是你师父?”说完便捏着丝帕遮面,又是一阵嚎啕大叫,凄怨地喊道,“哎哟喂,我师父的在天之灵哟,棺材板压不住咯。” 唐隐听得心烦意乱思绪不宁,皱眉道,“你别叫了。” 上邪拧着修长的眉毛,突然攥着她细嫩的纤纤玉手,翘着一双丹凤眼眯眯笑,柔声道,“我就知道师妹心里有我。”接着就轻启微红的薄唇,撒娇道,“师妹喂我吃。” 唐隐忿忿地用力将他的手给扒开,冷冷开口道,“你自己吃。”说着便起身,转头就要离开。 上邪立即抱着她大腿不放开,紧接着又是一阵哭号,眨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她。 唐隐见状一阵头疼,却是一点辙也没有,最后闭了闭眼,咬着牙转过身来,重新蹲下身去拿起筷子来,夹起一口饭往他嘴里递过去。 上邪立即张嘴咬下,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忽然眸光似是微微一闪,瞥见了隐没在长廊树后的苏遗,便不露声色地对他得意一笑,双眸亮晶晶地眨了眨眼。 唐隐正是低头帮他夹菜,又是背对着苏遗的位置,自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苏遗站在树后冷眼看着面前此情此景,一双冰寒冷眸狠狠瞪着上邪,气得心肺都要炸了,也难以抑制一腔怒火,终究却还是没有现身,却也不肯离去,眸子紧紧盯着他俩的身影,只是无可奈何地干瞪眼。 午后时分,天空又是淅淅沥沥下起一阵细雨,慕幽午饭过后悠哉地走到后院,来看上邪走没,结果老远就看到他还在地上稳稳当当地躺着。 上邪见到慕幽走过来,对着她眨了眨眼还是侧卧着一手撑起脑袋,搔首弄姿地斜倚在地上,看起来十分惬意。 慕幽见状双手叉腰,有些不耐烦地对他大喊道,“上邪你这个赖皮,你起来。” 上邪兰花指一翘,捏着香帕呼扇两下不紧不慢道,“本仙儿才不起呢,相府不赔钱本仙就不起。” 慕幽闻言十分不悦,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扔下一句,“你活该。”就气得冷哼一下,随即转身走了,不信他能这样不挪地一直躺下去,看这天不给他淋成一滩泥。 上邪只是无所谓地安然躺着,见到慕幽走远了,一扭脸便是一骨碌来到了亭子里,坐在地上靠着椅子趴着睡觉,仿佛就准备在这儿扎根了。 第二天一早慕幽起来和画临一起散步,走到后院看树叶摇摆,几片叶子飘然落到地上,上邪就在树下一旁躺着,仍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土地还有些湿润,他身上沾了几点泥渍,头上落上了几片树叶,却还是身姿妩媚神情惬意。 慕幽走过去皱眉看他两眼,撇撇嘴满眼鄙夷,瞪着眼看他说,“你都快长毛了还不走。”话落不等上邪回话,便又踢他一脚,双手环胸挑了挑眉。 上邪懒洋洋的直直躺着伸了个拦腰,又换了个撩人的姿势对慕幽抛个媚眼,慢悠悠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来,掌心朝上表情慵懒地打着哈欠道,“赔钱。” 慕幽抬脚踢他手,被他迅速躲开,还得意地对她眨巴眨巴自己惺忪的眸子,慕幽见状眯了眯眼冷声说,“赔你个鬼啊,你就躺这儿等着饿死吧。” “本仙儿是喝露水有金身护体的,跟你这等粗俗之人哪能比。”上邪神情傲慢地扬了扬下巴,伸出食指微微摇了摇,眼神不屑地瞥她一眼,语气淡然道,“一两顿而已,馋不死。” 慕幽气得又要拽他领子捶他,结果他一看见她掳袖子就扭头不再看她了,双臂一伸跟个八爪鱼一样爬地上不吭不响一动不动。她咬牙切齿地瞪他几眼,画临提醒她该用早餐了,她才转身和画临一起离开。 这几天慕幽都特别沉得住气,没再去过后院逛悠,就不信上邪能自己躺在那儿几天,他待得下去才怪。她这些天就老实养伤调理身体,没事就试试像千秋岁那样调息运气,借风使力的功夫。只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气息不是很稳,试了几次没有达到理想效果,就有些泄气了,然后又去看唐隐做暗器。 没多久慕幽基本就已经把上邪给忘了,这天她正是和画临悠闲地在长廊散步时,居然看到上邪还在原地躺着,远远看到了她还故意换个异常销魂的姿势,自在如常。 慕幽双目圆睁,有些愣愣地看了上邪一眼,不禁呆呆地眨了眨眼,自言自语一般大喊了句,“我去,还真见鬼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上邪的经验之谈 话落她阔步走到他身边,不可思议地看到他身上都快长蘑菇了,抬脚踢了他两下说,“你快起来,再不起来我真动手了。” 上邪随意扭了两下身体,刚好避开慕幽那两脚,哼哼唧唧语气傲娇说,“本仙儿不起,相府赔钱。” “你……”慕幽见他还是如此无赖,一句话说不出来直接开始掳袖子,准备啥也不管先打他一顿再说。 画临担心她动气对身体不好,立马揽着她肩膀制止了,声音温和道,“夫人切莫在意,动气伤身。” 慕幽稍微冷静了一下,想到这几天气息不顺,气血有些不畅影响她运气调息,功力恢复得也慢,便忍了忍作罢了。转而冷笑一声暗自想着,等她过几天脉络完全通畅了看不揍死他,反正他只要不怕躺在这里风吹日晒,就让他躺着变成一具横尸才好。 画临见她情绪稳住了一些,淡淡看了上邪一眼,无奈地叹口气,摆摆手对一旁侍女沉声吩咐道,“去取一箱子白银来。” 侍女愣了下,随后立即颌首领命,“是。” 慕幽正是寻思着哪天找千秋岁学学轻功,到时候怎么把上邪和苏遗他们揍得满地找牙,飞都飞不走,想得有些入神就没注意到画临刚才说了什么。 侍女急匆匆抱来一箱子白银递给上邪的时候,慕幽突然一脸懵地看着。 上邪顿时眼睛亮了,连忙接过来小箱子抱着,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利索。慕幽见状顿时反应过来,瞬间满头怒火便要揍他一顿再把箱子夺过来,无奈上邪早有提防,身手比她快了一步,只是疏忽间已是飘到了屋脊上。 紧接着捏出丝帕对她甩了甩,神情得意地慢悠悠喊道,“男人婆,拜拜咯。”而后便是伴随着一声长笑,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慕幽又是气得牙痒痒,对着地面狠狠跺了一脚,满是不解地说,“画临你干嘛给他钱呀?” 画临呃了一声,连忙安抚她说,“他那个总在后院躺着,不太好。” 慕幽眉头蹙起,忿然冷哼一声,捏着拳头沉声道,“碰瓷都碰到相府里来了。” 画临见状牵着她紧握成拳的小手,把她拳头缓缓展开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又是柔声哄她道,“厨房做了好吃的。” 慕幽神情缓了缓,淡淡哦了一声,转瞬便不再吵闹动气,跟着他离开后院。画临顿时心里如释重负,总算是将此事了结。 傍晚时分,落霞映到塔顶,一抹暖色的夕阳衬得塔尖一片暖橙色。 上邪神采飞扬地坐在塔顶,夕阳落在他侧脸上,显出他满脸欣喜来。他这边乐此不疲地在塔顶哗啦啦数着银子,苏遗则是漠然冷眼旁观,几次抿唇却是欲言又止。 上邪发觉到他似是有事,瞄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师弟呀,你想说什么呀?” 苏遗别过脸去,有些别扭地看着远处落霞,声音冷冷地说,“没有。” 上邪挑眉嬉笑,调笑一般地哟了一声,却是继续埋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细数着银子。 苏遗忍不住又扭过头去看他一眼,上邪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渐渐有些不自在,银子都数不清了,索性将手里银子往小箱子里一扔,哎哟一声便说,“师弟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苏遗微微皱了下眉毛,这才十分不自然开口说,“你怎么做到的?” 上邪眸子里有些疑惑,神情奇怪地看向他问,“什么怎么做到的呀?” 苏遗又是脑袋往别处一偏,抿了抿嘴说,“你在相府里好几天,不都是她,她送的饭么。” 上邪一听有些乐了,扬起丹凤眼语气很是得意地说,“那是,小师妹亲手喂得我。” 苏遗听后眸子里瞬间窜起一团火,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压着一股醋意闷闷说,“你不就是死缠烂打么。” 上邪啧了一声,兰花指一翘对他指了下,有些不悦地纠正道,“说谁呢你,师兄我这叫死缠烂打么?分明是欲拒还迎。”说完媚态横生地对苏遗眨了眨眼,夕阳下面色很是柔媚似水。 苏遗,“” 上邪又是耸耸肩,甩着手帕说,“你看赫连玦天天送聘礼,小师妹也没动心,而我呢只用区区一个眼神,便能让小师妹给我喂饭吃。”说着还瞥眼看苏遗一眼,笑了笑继续说,“这叫什么,这叫人格魅力。” 苏遗沉默一阵,仔细想了想,发现貌似确实是这么回事,便又冷声问他,“怎么做到的?” 上邪拿着手帕掩嘴偷笑,接着又是哼哼唧唧说,“就是你装惨,见了小师妹就装惨,她心最软了,一见着惨的就有求必应了。” 苏遗挑眉,思索间有些狐疑地问他,“真的管用?” 上邪立马拍着胸脯,语气十分肯定道,“不管用师兄我从塔顶上跳下去。” 苏遗却是冷着声音说了句,“恶人多长命,反正你又摔不死。” 上邪有些无语地摇头,倏然起身伸手去戳他脑袋,很是不满地说,“你开窍都不开窍哪来这么多事。” 苏遗闻言顿时默声不语,一瞥眼竟是忽然间发现,上邪怀里露出一个青色丝织物,像是一条缎带,仅隐隐露出一角,便可见其刺绣极为精妙绝伦,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物。 苏遗突然皱眉冷声问,“你这个哪里来的?” 上邪立即把缎带往怀里又塞了塞,手放在胸前掩着,缓缓坐下继续去数银子,似是漫不经心地说,“抢的小丫头的。” 苏遗觉得奇怪,继续声音冰冷地逼问他,“小丫头怎么会有皇宫里的东西?” 上邪随即切了一声,神情不耐地翻着白眼说,“小丫头是小公主不行么。” 苏遗听罢很是震惊,皱眉沉声继续追问,“当今皇上的妹妹,大衍帝姬赫连青青?” 上邪神情淡然,似是无意地嗯了一声,随意地摆摆手说,“师兄的事你甭管,先追到小师妹再说吧。” 苏遗冷然地眸子盯着他,半晌冷声提醒道,“你少惹是生非,那小公主听说是要下嫁平南王世子的。” 上邪一听顿时音调有些高,立即否定道,“瞎说,小丫头都说了,小皇帝准了她不嫁人。” 苏遗闻言冷笑一声说,“骗小孩子的你也信?” 上邪顿时脸色有些异样,一阵默然无言,手里搂着的银子桄榔乱响,片刻后抬头望着天,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霞光漫天中柔和的夕阳,突然冷不丁说了句,“果然,承诺这种话最是信不得。” 言罢恍惚一个闪身,便已经已经没了影子。 慕幽在府里养伤的这段时间,不能随便跑出去玩,还要注意不能随意练武,这几日觉得相当无聊。她本是天生好动的性子,偏偏画临一直在她左右看着,连爬树这种她往常做起来很是轻松自由毫不费力的事情,现在也不能去做,舞刀弄枪打拳更是不行。 况且画临事无巨细照顾周到,慕幽走到哪他就跟着去哪,基本上是寸步不离。没两天她就有些受不了他这么形影不离的,更是见不得他担忧的眼神中那隐隐露出的哀愁,最后便很自觉与他约法三章老老实实养身。 慕幽这天正是百无聊赖之际,闲来散步便溜溜达达走到了后花园,看到唐隐此时正安静地待在亭子里做机关,便缓步走上前去。 “唐隐你这还是做得孔雀翎?看着又好像有点不一样。”慕幽走近唐隐,看着眼前机关比之前见的孔雀翎构造似是更为复杂,有些好奇地坐下。 唐隐一时间面色有些沉重,想起上次雨夜中,苏遗很是轻松自如地便解开了她精心改造后的机关,神情有些复杂地说,“对,我这次要把九基扩展成十八基。” 慕幽当即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桌面上一堆金光闪闪的零件,光看见这些都觉得眼花缭乱了,更别提运算机关轨迹以及组装完整了,瞬间又觉得唐隐这头脑实在聪明,简直是登峰造极。 她呃了一声,愣愣地说,“这个看起来相当难啊。” 唐隐微微皱眉,手中动作不停地在尝试新的组装方法,缓缓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孔雀翎精妙绝伦,对于构造的设计确实要谨小慎微,不过对付苏遗这种机关算计的人还不够。” 慕幽听到后一拍巴掌,很是赞同地点头说,“对,是必须得小心。”说完后也觉得有些手痒,搓了搓手试探着说,“那个,有什么简单的,我能学会的机关暗器吗?” 唐隐放下手中零件,面色很是认真地细细沉思了会,最后对慕幽温和一笑说,“孔雀翎对初学者来说确实有些难,不如我教侯爷做暴雨梨花针吧?” 慕幽淡淡哦了一声,听着这词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不过觉得这名字倒是挺威风的,便顿时兴奋地说,“好,我就学这个。” 唐隐拿过纸笔,细心给她花了一些原理图,先大概讲解了一番暴雨梨花针的内部构造,制造思路以及零件的打造。 慕幽听得有些晕乎乎的,托着脑袋尽量让自己集中精力。 唐隐耐心地讲解了半晌,最后认真地问她说,“侯爷都明白了吗?” 慕幽闻言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双眸炯炯有神地点点头,立即说,“明白了,唐隐你开始教我制作吧。” 唐隐有些犹疑地看了她一眼,纤细的手指随意在纸上点了一个地方,扭头提醒她,“这一点比较关键,主要控制机关中银针的走向,针的多少可以随制作者决定,侯爷打算做多少孔的。” 慕幽托着腮歪头想了下,觉得肯定是装针的地方越多越好,便随口说,“先做个一百孔的试试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慕幽的孔雀翎 唐隐闻言愣了下,迟疑道,“这个孔设置的越多,需要的零件越是要制作精细,内部的构造也越复杂,不如侯爷先做个十孔的,完成好了可以再此基础上拓展数倍。” “哦。”慕幽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着先学会了再说也行,学会了肯定也能像唐隐这样随意改造,随即便挽起袖子跃跃欲试道,“那开始制作吧。” 唐隐见她兴致很高,也不想扫她兴,只觉得她可能就是最近无聊想打发下时间,应该也没必要学得多精细,便点点头给她准备好一对零件,陪着她制作。 慕幽双手捏着零件工具,装了不一会就开始觉得晕头转向,放下零件顿时拍着脑门仰天长啸,“我怎么觉得脑子要坏了。” 唐隐见她有些垂头丧气,便在一旁安慰她说,“暴雨梨花针也是相当复杂的,位居唐门暗器排行榜前十。” 慕幽有些心如死灰,抬手捶了捶自己脑袋,满是失落地看着面前做的牛马不相及的刺猬头,本该隐藏在机关中的针头外露,怎么装也按不进去,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 唐隐见她神情恹恹,一副心灰意冷状,怕她难过又语气轻柔地缓声说,“侯爷这个虽然看起来有不足之处,不过也有很多新奇的地方。” 慕幽闻言顿时抬头,双眸晶亮地望着唐隐,又是重燃起信心问她,“哪里新奇了?” 唐隐微笑着指了指她面前的暴雨梨花针,想了想说,“侯爷这里的针刺安装的很是别致,看似毫无章法,但实际上别有玄机,可以做到掩人耳目伤人于不备。” 慕幽呃了一声,很是诧异地看着她指的那个地方,挠了挠头说,“这是我自己是胡乱插的,有那么厉害吗?” 唐隐随即鼓励她说,“可以试一试。” 话落,当即驱动暴雨梨花针,机关瞬间变动,嗖的一下数根银针迅速飞出,唐隐特意用内力加持着不使毒针分散无序。霎时间,密密麻麻的银针像暴雨一般刺在柱子上,齐刷刷一阵响,那柱子上顿时显现出一片细密的蜂窝状。 慕幽瞬间看得呆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觉得很是匪夷所思,有些不确信地说,“这是我做的?” 唐隐重重地点了点头,微笑地鼓励她道,“侯爷千万不能灰心,说不定是下一个机关天才呢。” 慕幽闻言顿时信心百倍,心里十分雀跃,面上淡定地摆摆手说,“低调嘛。”然后搓搓手,更是兴趣大涨,语气轻快地说,“那好,我直接跟着你做孔雀翎吧,暴雨梨花针横竖不如孔雀翎厉害不是。” 唐隐见她此时自信心爆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想着她学做只是为了解乏,等过了这阵养好伤就好了。至于她做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暗器,只要不拿出去用也不会被戳破,如此一想便随了她意。 “好。”唐隐二话不说,直接便笑着答应了。 慕幽一听更是热心满满地和唐隐学着,如果有自己觉得看不懂的地方,就随便胡乱一装,心里想到哪儿便怎么做,完全是随心而来地制造暗器。总觉得这样也算出其不意套路难寻,让别人摸不着章法便无法破解,越想就越是做得起劲,心里默默夸自己也不算太笨。 一连好几天,慕幽都是一门心思地跟着唐隐做暗器,几乎是学得废寝忘食,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做孔雀翎,一点也没觉得无聊过。 画临见了心里不免对她如此专注于此有些奇怪,本以为这种暗器之类构造复杂的物件,都是需要心灵手巧之人方能做好,依照慕幽的性子应该是遇到不懂的就觉得麻烦,懒得再去学了,饶是没有想到她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热情高涨地坚持了数天。 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难得心情愉悦地老实待在府里,这么想来倒是觉得挺欣慰。 这日,天气还算不错,画临正在手握一卷书简,端坐在书房里安静看书,慕幽突然一阵风似得跑了进来,一瞬间便坐在他身旁,很是兴高采烈地看向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光彩夺目的金属物件。 慕幽伸手晃了晃他肩膀,表情十分得意地捏着那物件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挑了挑眉很是神秘地说,“画临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画临见她一副欣喜异常的模样,便随手将书简放下,看着她微微一笑,面露惊讶很是配合地问她,“这是夫人做的么?” 慕幽立即点点头,满心愉悦地说,“你猜是啥?” 画临认真地端详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明晃晃的,色泽异常夺目的机关物件,虽然上面的翎毛插得杂乱无章歪七八扭,却依然还是违心地夸赞道,“夫人做的孔雀翎果然玄妙。可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慕幽虽然没太听懂他说得什么意思,但是听他用了玄妙这词便觉得已经是评价很高了,于是心里很是高兴地说,“画临你果然还是如此优秀,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话间,她嘴角似有似无地露出一丝笑意,十分讳莫如深,眼睛异常闪亮,最后眯了一眯却是不多说话,神色十分怪异。 画临难得见她能有这幅深思熟虑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托着下巴语气中很是好奇地问她,“夫人在想什么?” 慕幽闻言却是突然咳嗽一声,捂着嘴摸了摸鼻子以作掩饰,随后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状似轻松地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画临看她一会儿,目光柔柔地笑了笑,温和地说,“这几天夫人的身子好像好很多了。” 慕幽挑了下眉,神色得意地拍了拍胸口说,“那是,我恢复的可快了。”接着眼珠一转又扭头去问画临,“晚上还是那个点开饭吗?” 画临听她突然间这么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讷讷地点点头说,“是。” 慕幽低着头若有所思,忽然低声嘀咕一句,“晚不了。” 画临听到本是有些奇怪,转念以为她可能是要跟唐隐学做暗器,今天也许会学到很晚,正要劝她别太劳心费神多以身体为重时,却见她摆摆手,随口说,“画临好好看书哈,我晚饭肯定按时吃。” 画临会意地笑笑,难得见她有这么高的兴致,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便微笑着点点头,神情很是温柔。 慕幽于是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门,把自己做的孔雀翎藏好便晃悠着走到了后花园,状似无意地往四周瞄了几眼,发现此时正是人少,换班的侍卫婢女们还没有来齐。她低了下头嘴角微微一扯,便绕过两个侍卫拐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谨慎地又四下看了几眼,紧接着便是随意一个翻身,瞬间飞出了墙外。 脚尖刚一落地,眸子突然寒光一闪,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声音冷冷地自言自语道,“一赫连玦,看我不弄死你。” 而后便脚步轻盈飞快地离开了相府,朝着九王府一路疾驰而去。 这日午后,赫连玦在寝殿院子里晒太阳,神情慵懒地半躺在紫檀摇椅中,正是微微闭目小憩之时,叶深缓步走了过来,犹豫着是否开口禀报刚刚探来的消息。 赫连玦听闻脚步声,发觉来人并未说话,便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淡然地问,“怎么了?” 叶深见他醒着,便毫不犹豫地拱手行礼,沉声汇报道,“小殿下还在被禁足。” “嗯。”这个和赫连玦料想的差不多,他转而又想到一事,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沉,转而又说,“前几日密探不是说万斯年曾莅临相府么。” 叶深闻言便清楚了赫连玦的意思,随即沉声说,“那日万斯年和千秋岁在相府大战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么久也都没听他再提过关于如何处置慕幽的消息,最近两天探子也没发现他再去过相府。” “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即来报。”赫连玦说话间悠然起身,眸子中笑意显露。 叶深见了不甚明了,只是低头沉声领命,而后赫连玦便转身缓步回了寝殿,独自一人悠闲地下棋。 最近几日,赫连空受万斯年逼迫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案牍劳形苦不堪言,小喜公公手提拂尘在一旁侍奉着,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轻手轻脚地放置桌边。 风势倒转,最近大臣们连连几日上书为慕幽歌功颂德说尽好话,赫连空批着批着忽然冷笑一声,将奏疏随手一甩,他瞥了一眼明晃晃的奏折,端起云纹描金的茶盏,轻轻吹散热气饮了几口,放下茶盏皱了皱眉,神情不悦道,“这群大臣们,整日里见风使舵,前几日见阿慕有难,便趁机逼着朕处决她,现在她大难不死身体好转了,就一个个纷纷掉头来说好话,简直是刁官。”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鸡毛令 他正是对他们此番行为皱眉鄙视,小喜公公闻言不敢随意乱说话,低着头思忖一下,缓缓说,“侯爷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起来也算是大衍的一大幸事,有侯爷在大衍定是能繁荣昌盛永无后患。” “对,这帮大臣就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天意如此,九幽侯能保大衍千秋万世。”赫连空说到这突然瞪大眼看向小喜公公,一时间把他吓得腿脚发抖,赫连空却是突然笑着说,“小喜子你怎么跟看了奏折似的?” 谁知此话一出,小喜公公突然噗通一声匍匐跪地,战战兢兢说,“哎呀,皇上明鉴,奴才哪敢啊,奴才只是说了句心中所想……” 话还未说完,赫连空一摆手有些好笑地说,“朕就是随口说说又没怪你,起来吧。”看着小喜公公神情一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赫连空转而看着眼前奏折,呵呵冷笑一声语气不屑地说,“这帮狗腿子大臣,朕也懒得说他们了,只要阿慕没事了就行,小喜子你给朕挑几样礼物,去这些大臣府上赏给他们。” “是。”小喜公公连忙行礼,领命下去准备。 自此朝廷众臣仿佛得到鼓励,更是对慕幽一片歌颂声,相府里的礼物也是快要堆积成山了,不多久赫连空便收到了慕幽的麻雀传书,展开一看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这么丑的字他一眼便认出来是慕幽亲笔无疑。 字条上只简单写了寥寥草草几个字,赫连空你搞什么鬼。 赫连空看后撇嘴切了一声,随手便提起狼毫扬扬洒洒回了四个大字,朕心甚悦。写完后便喜笑颜开地交给小喜公公,让他亲自送到相府里。看着小喜公公离开,赫连空心里很是欣慰地想着,慕幽的身体总算是没事了,他自此也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赫连玦对最近朝廷来回倒戈的风向不置一语,他觉得眼下最棘手的是万斯年和千秋岁的态度。只是短短几天之内,这两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皆已现身,而且千秋岁竟然还是慕幽的亲属,他不由细细推敲起来,慕幽既然是大陌皇室的第三代余脉,那么千秋岁的辈分稍微一推算,便可得出她正是百年前的大陌帝姬。 思量一番后,赫连玦便亲身去书房翻找出前朝皇室遗卷,这里面记载着百年前的浮沉往事,皇室卷宗记载还算详尽,而直至如今这些记录中的事迹皆已经做了古。 查阅间,赫连玦修长的食指点到一个名字,继而停顿下来,心中细细念着东方阙如四个字,史料显示其为最后一任大陌帝姬。东方乃是大陌朝的皇姓,如果没有灭亡的话,慕幽的真实名字应该会是正想到此处,他的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戛然而止。 叶深忽然间神色慌乱地闯进来了,连忙行礼禀报,“王爷,不好了,慕幽她闯来王府了。” 赫连玦闻言不紧不慢地合上遗卷,起身放回原处,微微一挑眉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的伤好了?” 叶深眉头深皱,结结巴巴地说,“像是……好像是好了,侍卫快拦不住了。” 赫连玦转过身来看向叶深,语气淡然不以为意地说,“王府现在有多少兵?” 叶深细想一番,沉声回道,“一万精兵,随时可调遣附近军队赶来支援。” 赫连玦笑了笑,神情悠然地说,“那慌什么,说不定慕幽来找本王聊天怡情呢。”说话间,便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外,正看到慕幽已经单枪匹马闯了进来,一瞬间便来到台阶下,正是神色冰冷面色狠戾地看着他。 赫连玦见状微微笑了笑,扬了扬下巴垂眸看着慕幽,语调是一贯的戏谑,缓缓说,“你来干嘛,这么迫不及待见本王吗?” 慕幽冷然地呵呵几声,冷声说,“你伤了画临一条腿,我来取你狗头。”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物件,正是她自己做的那枚光彩夺目的孔雀翎,她面色阴冷目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一挑眉声音低沉中冷若严霜,“赫连玦,你去死吧。” 叶深之前见过唐隐的孔雀翎,自知它的厉害程度,更是知道此物一出众人难敌,瞪眼看着那金光夺目的暗器,顿时大惊失色地嘶吼一声,“孔雀翎,王爷快走。”说着便一个闪身过去挡在赫连玦身前。 只是刹那之间,慕幽已经迅速地发动了机关,此时正是神情不屑,如空气蚁一般冷冷看着众人,包括赫连玦。 孔雀翎一经启动,顿时金光一片,正值午后暖阳映射,更显得灿烂夺目,周围士兵们纷纷屏住呼吸急忙闪避,慌乱中抱头的抱头爬地的爬地,危急时刻叶深死死抱住赫连玦以身护主,慕幽只是嘴角噙着浅浅的一丝冷笑,冷眼看着她们。 四周顿时一片沉寂,皆可听到孔雀翎机关主体启动后发出的微微一声啪嗒声,而后片片色彩鲜艳的翎羽一阵颤动似是正要飞出暗器。突然又是啪嗒一声响,孔雀翎在众人心惊胆战中掉落在地上,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散乱的翎羽。 周围仍是一片寂静,士兵们看着散落在地上如同一片鸡毛一样的孔雀翎,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赫连玦愣了下,一把将叶深推开,原本面色凝重的俊脸上,嘴角抽了一抽,忽然间憋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地上的孔雀翎一阵哈哈大笑,而后语气带笑说,“你这是孔雀翎?插个鸡毛掸子就以为是凤凰啊,本王看叫鸡毛令差不多吧。” 慕幽也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此时见赫连玦如此嘲笑她,冰冷的眸子瞬间仿佛喷出火焰一般,忿忿瞪着他。突然又有些不对劲地看向地上的翎毛,顿时百思不得其解,脸色却是异常难看。 她正是费解地皱着眉梳理原因,赫连玦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扶着腰,白皙的手掌捂着嘴笑得几乎抽搐。 慕幽越听越气愤,也不在多想是怎么回事了,重新看向赫连玦,一双喷火的眸子眯起,忿然地掳起袖子冷声说,“我不用这个也能弄死你。” 话音未落便已飞身逼近赫连玦,猛然一拳狠狠挥了过去。赫连玦见状提前纵身一跃,躲避开她的袭击,扭过身来对她挑衅地挑眉一笑,还伸出食指来对她微微一勾手,“本王在这儿呢,侯爷这是往哪打呢,这身手可没有以前敏捷了。”话落又是一阵大笑。 “去死吧你。”慕幽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紧跟而上,追着赫连玦就是一阵打。 赫连玦以退为进,悄然试探她的功力和出招灵活度,沉着应对却也丝毫不敢疏忽,二人交手十几个回合仍是平分秋色。打了一段时间之后,慕幽越发有些体力不支,暗自皱起眉头心情有些沉闷,出手一阵杂乱无章一通乱打。 赫连玦突然有些措手不及,却是也发觉到慕幽比之前有些乏力,他迅疾地避开一脚,挑眉看她出声调侃道,“你伤好了么?” 慕幽冷眼看他,忿忿说,“管你什么事。” 赫连玦停下手,笑了笑说,“那天伤到左相确实欠妥当,但他确实保护不了你,你都快死了他却无能为力,请的庸医连起码的病都治不好,本王看了实在可笑得很。” 慕幽冷呵一声,咬了咬牙,沉声说,“你懂什么。”说着便又要动手。 赫连玦立即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狭长的双眸眯眼笑着说,“本王不是送了赔礼了么,你消消气呗。” 慕幽闻言顿时冷声警告说,“你以后别送画临东西,你这个混蛋离他远点。” 赫连玦不以为然地扬了扬下巴,挑眉道,“本王送的扇子可是寓意高风亮节,你哪里不满意?” 慕幽冷冷看他,沉声说,“你东西都有毒。” 赫连玦耸耸肩,淡淡哦了一声,忽然微微笑着说,“本王那里还有糖呢。” 慕幽突然狐疑地瞪起眼来,不自觉地停了手,仍是冷冷瞪着他。 赫连玦见状立时一摆手,叶深便会意,随即抱了个锦盒过来奉上。赫连玦随手取出一颗扔给慕幽,慕幽顺势打开一看真是糖,不觉间咽了咽口水,沉思片刻却还是摇头。 赫连玦见了又拿起一个剥开直接扔进嘴里,嚼了两下说,“你看没事。”说完看着她,转而又说,“那次只是个意外。” 慕幽目光幽幽地瞪着他,却是忽然间一甩手就把糖砸地上了,眯着眼狠声说,“赫连玦你以为我傻吗,你早就服下解药了。” 赫连玦瞬间面色变得阴沉,有些生气地说,“本王要下毒害你,你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慕幽一瞪眼,不屑地说,“你撒谎都不脸红么,真是不要脸。” 赫连玦顿时暴怒,一甩袖子大喝道,“慕幽你是不是眼瞎,你瞪大你的瞎眼看看当今朝廷是什么形势,赫连空做不了皇帝,画临迟早会失败,你跟他一起就是等死。” 慕幽闻言也是气得不轻,随手抓起一把糖就砸他脑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赫连空的拜访 赫连玦一个没注意便被她狠狠砸中,捂着头咬咬牙低吼道,“慕幽你适可而止,本王动怒了。” 慕幽置之不理,忽然从怀里掏出赫连玦送的扇子,又是使劲往他脑门上砸,忿然说,“给你的破扇子,以后别招惹画临,不然等我伤好了弄死你。” 说完便不等赫连玦有所反应,转身气呼呼地走出了殿门。殿外一群武装侍卫见状面面相觑,没得到命令也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 赫连玦这时突然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从殿内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对着侍卫便是怒吼道,“本王养你们是养废物吗?” 侍卫们闻言皆是一愣,紧接着便毫不迟疑地又是冲锋直上,纷纷握刀拦截慕幽,却都被她三两下给打趴下了。 慕幽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冷眼看着赫连玦切了一声,随即翻了个白眼,便继续迈步原路返回。赫连玦看着她的背影,攥紧了拳头,终是泄气似地嘘一声气,立在殿门前冷冷笑着,旋即负手归殿。 永夜宫此时几乎寂静无声,青青仍被禁足中,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矮桌前,咬着毛笔头盯着面前的图纸思索,仍旧在研究火箭配方。 正是全神贯注地计算着公式和配方的比例,突然殿门外的锁开了,万斯年冷然地走了进来,毫无征兆突然驾临。 “本尊让小殿下在殿中认真思过,看来仍是毫无觉悟。”万斯年声音淡漠,神情冰冷地看着青青。 “明明是你说的不对,却还固执己见。”青青收起图纸放到矮桌下,声音闷闷的未看万斯年一眼。 万斯年见她仍是执迷不悟,面色冷淡地看了她片刻,声音仍是冷冷地反问道,“殿下又怎不是固执己见?” 青青立即反驳道,“我都证明过了,事实如此。” “殿下可知眼见未必为真,又怎能笃定自己证明的就是真理?”万斯年语气淡然,又是冷声反问。 青青一时结舌,心里只觉得他强词夺理,闷声嘀咕道,“我就是相信事实所见。” 万斯年眼神淡漠地瞥了一眼矮桌下的图纸,片刻后转而有些语重心长道,“纲常不可乱,天道不可违,身为大衍帝姬,若不能以身作则传承纲常道法,天下人又将怎么忠心不疑呢?”说着冷然的眸子又看向青青,继续道,“殿下还是以国事为重的好,以身作则方能服众。” 青青听了之后一时间陷入沉思,心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愣愣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的决心信念仍然没有动摇。 赫连空正寻思着偷偷潜出皇宫,去相府探望慕幽,却突然见到有宫人前来禀报。 “皇上,方才仙尊突然莅临永夜宫,此时正在宫里和小殿下谈论,像是仍有争论。”那宫人说话间面色焦急。 赫连空听了心里一阵紧张,怕青青再次冲撞了万斯年,便慌忙摆驾永夜宫,想着给青青求情让万斯年别再惩罚她了。 走至殿内,却看见青青安静地坐在矮桌前,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万斯年的面色比之前也和缓了许多,不似那般冷厉决然。 赫连空轻微咳嗽一声以作掩饰,看着万斯年讷讷说,“既然仙尊在此,朕有一事正要与仙尊商议。” 万斯年神情淡然地看向赫连空,声音淡淡地说,“皇上请讲。” 赫连空随即看了青青一眼,而后沉声道,“过几日便是祭祖大典,皇室子孙必须到场拜祭先祖,青青到时候也要参与在内。” 万斯年瞄了赫连空一眼,心知他打得算盘,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再过多干涉,便淡淡开口说,“正统规矩不能破,一切按祖制行事。”说罢便不再多留,拂袖走出殿外。 “皇兄我是不是不用禁足了?”青青见到万斯年已经离开,愣愣地问赫连空。 赫连空走到她面前,笑着抬手点了下她脑袋,声音中透着欣喜,“你说呢?” “太好了。”青青看他这表情,才确定自己该是解禁了,突然欢呼雀跃道,“我都快被闷死了。” 赫连空心里一阵乐,眯眼笑了笑,摸着青青脑袋,感概道,“好歹仙尊松口了。” 青青拍着手乐得直笑,又是高兴地说,“终于不用关在宫里了。” 赫连空随即一挥手,让宫女去御膳房取来几样青青平日里爱吃的菜样甜心,好好给她补补,兄妹两人很是开心欢快地又一起吃了一顿饭。 赫连空出了永夜宫之后,便要再次微服出宫去找慕幽,让小喜公公给他准备一番,便急匆匆潜出皇宫外,直奔相府而去。 刚到了相府门口,便看见气呼呼回府的慕幽,于是兴奋地喊了她一声。 慕幽一扭头便看见了赫连空,顿时一扫气闷的心情,跑了过去很是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个惊喜。”赫连空故作神秘,挑了挑眉。 慕幽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便突然伸手冷不丁说了句,“给我吧。” 赫连空见状有些诧异,满面疑惑地看着她,神情不解地说,“给你啥啊?” “惊喜。”慕幽奇怪地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他说,“你不是给我带礼物了?” “呃……”赫连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嬉笑地说,“我过来看你不觉得惊喜吗?” 慕幽顿时面色一沉,揪着他耳朵吼了一句,“你逗我呢?” 赫连空连忙捂着耳朵呼痛,很是无辜地说,“疼啊你轻点,我这出来一趟挺不容易的,真不好带东西。” 慕幽随即松了手,撇了撇嘴打量了他这一身衣服,突然好笑地说,“你怎么又打劫小喜子的衣服,不过你穿着还挺合身。” 小喜公公在一旁听到突然觉得想笑却又不敢,实在憋不住连忙默然低头。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大门,小喜公公紧跟其后。 赫连空又好好观察慕幽一番,突然眼神有些闪烁,似是含着浅浅一层眼泪感慨良多,最后看着她很是煽情地说,“看见你现在好好的,真好。” 慕幽见他这模样也是心中一软,却是抬手敲了下他脑袋,瞪着眼说,“说啥胡话呢,我身体本来就好。” 赫连空揉着脑袋瞥她一眼,点头附和道,“是,你身强体壮能长命百岁。” “那是。”慕幽一扬下巴,对他这说法很是满意,转而想起方才找赫连玦算账时机关出问题的事,急着想让唐隐帮她分析下原因,便又对赫连空说,“我现在要找唐隐有点事,你自己先随便转着玩。” 赫连空一听到唐隐的名字,眸子一亮问她,“不是我上次来府上见到的……” “你是见过。”慕幽随口接过话,又是狐疑地看他一眼,便立即警告他,“你少打她主意,自己先一边玩去。” 赫连空见她转身要走,有些委屈地拉了下她袖子说,“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块儿转转呗。” 慕幽挑眉斜斜瞥他一眼,一把将他手给拍开,斩钉截铁道,“你是想让我带你见唐隐吧?” 赫连空有些语塞,支支吾吾说,“我是想跟你一块多待会儿,想你了呗。”说着见到慕幽满是怀疑的表情,又转而问她,“那你有啥要紧事啊?” 慕幽想到这个就郁闷,随即从怀里掏出她那个四零八散的孔雀翎,闷闷说,“我就是想让唐隐帮我检查下,这个机关为啥会突然坏了。” 赫连空见她手里那堆金灿灿零件中一片羽毛一样的物件,看起来乱七八糟分辨不出是什么,就听到她说是机关,顿时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阿慕你这是机关啊,这不一堆碎鸡毛吗?” “这是孔雀翎。”慕幽的声音低沉阴冷,盯着自己手里的孔雀翎面若冰霜。 赫连空丝毫没有察觉,还在自顾笑着说,“这名字挺好听,不过孔雀羽毛要是这样那孔雀不长残了,哈哈阿慕你逗我……”吗这个字还没说出口,终于瞥见慕幽一双要杀人的眼神。 “赫连空你再说一遍。”慕幽顿时大吼一声,吓得赫连空身子一哆嗦,立即拔腿就跑。 慕幽本想追上去教训他一顿,不过心急着修复她的孔雀翎,哼了一声看着赫连空一溜烟跑远,自己转身直接就找唐隐去了。 慕幽没告诉唐隐自己是偷跑出去找赫连玦算账了,唐隐还以为她是自己试用的时候出了问题,又是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三两下就帮着把那个简易的孔雀翎给修复好了,看起来又是光彩如常。慕幽便拿着孔雀翎转瞬离开了,准备找到赫连空跟他好好炫耀一番,亮瞎他那副不识宝贝的双眼。 赫连空刚才一口气跑了一刻钟才敢回头看一眼,见慕幽早没了影子,后面的小喜公公也不知被他甩丢到哪儿了,自己无聊下便随意逛了逛。想起慕幽方才的精神状态,和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差什么,来相府之前的担忧也算是完全放下了。 转悠了不一会儿,却是无意间来到了后花园,正巧看见刚刚送走慕幽的唐隐,意外中又是满心欢喜,愣了一会儿后有些害羞地走了过去和她打招呼。 唐隐见到他有些愣神,正奇怪着相府里何时来了个小太监,再仔细一看竟发现是许久未见的小皇帝赫连空,便意识到怎么回事了。 而后她微微一笑,缓缓点了点头对他行了一礼,声音柔和地说,“民女见过皇上。” 赫连空连忙上前去扶,不好意思道,“唐姑娘不必如此拘泥。”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缘分 唐隐起身又是对他微笑,客气道,“皇上身份金贵,民女自然不能无礼。” 赫连玦看着她这张清丽脱俗美如谪仙的面容,面上忽然飞起一朵红晕,轻咳一声以作掩饰,瞄了一眼小亭子里的石凳子,立即抬手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说,“唐姑娘快请坐。” 说罢二人纷纷入座,赫连空看了眼唐隐正在做的机关,和刚才看到慕幽那个有点像,但又好像截然不同,有些好奇地问道,“孔雀翎吗?” 唐隐眸中露出一抹惊奇,没想到久居深宫的小皇帝也是认得这等暗器,不由讶然地问他,“皇上也通晓机关术?” 赫连空一听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面色赧然道,“朕方才听阿慕说的,不过见这个好像和她那个很不一样。” 唐隐瞬间明白过来,微笑地解释道,“侯爷最近养伤不得过多剧烈运动,实在无聊便跟我学做起这个,我现在这个是又加以改造了,所以会不太一样。” 赫连空看着桌上十分精致复杂的机关,觉得很是奇特,不禁赞叹,“唐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么复杂精密的机关单单看来就很看懂,姑娘竟然可以制作出来,真是厉害。” 唐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谦虚道,“皇上实是谬赞了,此等程度如若对付恶人还是有些不足。” 赫连空觉得她这话有些妄自菲薄,急忙表明自己所想,“朕……我觉得确实挺好的。”说完似是怕她不信一般,又是眼神坚定地说,“在我心里,姑娘哪里都好。” 说完后有些不敢看她,几乎整个脸都红了起来,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她的神色,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苏遗此时正隐没在竹林深处,虽然并未能完全听清两人说的什么,但是看着赫连空的神色也能猜个大概,而且唐隐方才那一低头,自然让他以为是害羞的举动,一时间不禁暗暗攥拳,眼睛紧紧盯着唐隐不放松。 唐隐听到赫连空后面这句话,愣了下便准备扯开话题,随意搪塞道,“听说小殿下酷爱研究火箭,在民女看来能通晓此类仪器之人,更是智慧超群。” 赫连空听出来她是有意避开话题,以为她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白是随便说说,更是急着表达心意,没有接她的话,抿了抿嘴表情很是认真地说,“唐姑娘,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打心里觉得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唐隐停顿了片刻,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真诚的神色,只觉得受之有愧,更觉得他着实太高看她了。 略微思索一阵后她便找了个理由,淡淡开口婉拒,“听闻皇上要迎娶祭师为皇后了,既然你二人有缘,还是莫要辜负她人了。”继而神色间略有忧伤,看了看天边浅淡的浮云继续又说,“一个人一生太短了,只够爱一个人。皇上心里的那个意中人,不应该是我。” 赫连空听后顿时黯然神伤,想到自己后宫众多佳丽更是心中无奈,知道她这么说明显是在拒绝他,但还是不想强逼她,又退而求其次说,“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唐隐迟疑了下,还是委婉拒绝道,“皇上贵为天子,身份与我有如云泥之别,恕唐隐不敢。” 赫连空见她仍是毫不松口,心里有些着急,挠着头说,“我就是普通人啊,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坏了,那个我本来也不是想做皇帝的,都是我爹传下来不能不做。” 唐隐有些错愕,实在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些,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赫连空又神色低落地嘀咕道,“我从小朋友就少,很多人忌惮身份不肯和我玩,就阿慕始终如一地揍我扁我,我觉得我心里都有阴影了。” 唐隐听了这话,又抬眸见他一副委屈模样,不禁噗嗤一笑,转而嘴角微笑淡淡扩散。 苏遗见了微微一愣神,很少见到她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赫连空坐在一旁见到也是看得呆了,而后耳根微微发红。 唐隐随即笑着点点头,神色认真道,“好,我愿意做皇上的朋友,不过还是不能逾矩。” 赫连空微微松了口气,面色一喜立即点点头说,“好。” 两人正是相视而笑,千秋岁经过后花园便看到这一幕,一时有些好奇,远远冲着唐隐挥了挥手,喊了声,“徒弟好。” 赫连空听到声音无意地歪头一看,当即目瞪口呆,这人长得和慕幽竟然是这么相像,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二,就看到千秋岁悠然走了过来。 她随意地看了一眼赫连空,又看向唐隐,随口便问,“徒弟这小伙谁啊,长得人模人样的,就是……”说话间眼睛瞥见赫连空这身装扮,突然顿了顿把话咽下没说。 唐隐呃了一声,正想着该如何向千秋岁介绍,苏遗隐在竹林里不由眯起眼来,冷冷看着赫连空。千秋岁伸了个懒腰,接着便打了个哈欠,也坐了下来。 赫连空一听这人是唐隐的师父,忙讨好地起身拱了拱手说,“前辈,我叫赫连空。” 千秋岁闻言一愣,随口说了句,“你也姓赫连啊。”说话间歪头一想,随手掐了掐手指,随即挑挑眉说,“难怪,小皇帝你偷跑出来太后知道么?” 赫连空当即吓得险些站不稳,顺势又缓缓坐到石凳子上,讷讷说,“前辈您是谁啊?” 唐隐笑了笑,细心为其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千秋岁。” 赫连空一听这名字便恍然大悟,瞪着眼很是惊讶地说,“原来你就是千秋岁啊。”说着又是奇怪地问她,“那你为啥和慕幽长得这么像?” 这时候慕幽和画临溜达过来,站在赫连空身后冷不丁地随口接过话来,悠然说,“这是我姑奶奶。” 赫连空听到她声音突然腿脚一软,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待听清楚她话里的内容又是愣了下,缓缓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慕幽嘴角轻轻扯了下,又说了句,“没错,她就是那个活在你童年睡前故事里的千秋岁婆婆。” 千秋岁随即对着赫连空调侃一笑,打趣地说,“小皇帝你对万斯年长生不老毫无疑问,怎么对老身我就不行?” 赫连空又是连忙起身解释道,“没,没,朕就是有点意外。”说着又拱拱手连连道歉,“您别介意,别介意啊。” 千秋岁无所谓地摆摆手,神情淡然。 慕幽看着赫连空正要坐下,扯住他袖子说,“坐啥坐,走,去吃饭去,刚才找你半天,没想到你偷跑过来找唐隐了啊。”说着,又是扭头招呼千秋岁和唐隐。 她俩也逐一起身,随后一队人浩浩荡荡去吃饭。 千秋岁临行前微微扭头看向竹林一角,暗暗对隐藏于此的苏遗眨了眨眼,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几人在饭桌前纷纷落座,席间赫连空还是习惯性地给慕幽夹菜,筷子还没移到她碗旁就停住了,却发现她面前的碗里的菜都被画临给夹满了。心里有些失落,又准备给唐隐夹菜。 结果千秋岁正巧夹了一个狮子头,直接放唐隐碗里,随后边扒饭边嘱咐道,“徒弟你太瘦了,吃个狮子头补补。” 唐隐笑着点点头,动起筷子低头认真地吃饭,赫连空顿时一脸茫然,心情恹恹地把方才夹的一筷子红烩鸭舌放入自己碗中,精神不振地缓缓扒着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慕幽见他好像很没有食欲的样子,觉得有些纳闷,转而皱眉不满地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相府的菜啊?” 赫连空听了顿时眉眼一弯,嬉皮笑脸道,“哪有啊,左相府的菜这么好吃,我是舍不得吃。” 慕幽瞪他一眼,催促道,“快吃。”唬得他急忙往嘴里欢快地扒饭。 千秋岁看在眼里忽而一乐,突然看向赫连空随口便问他一句,“小皇帝,你当皇帝什么感觉,好玩不?” 赫连空闻言面色一垮,苦着脸实话实说,“心累。” 慕幽随手拿筷子敲了敲他脑袋,忍不住损他说,“这个啊主要还是分人,脑子聪明的就不累,脑子笨的呢就累。” 赫连空拍开她的筷子,揉着脑袋顿时不乐意了,白她一眼说,“我都没说你脑子笨,你说我脑子笨?” 慕幽切了一声,随手夹起碗里的菜放嘴里,嚼了几下无所谓地说,“我又不用成天和那些大臣们打太极,我要脑子有什么用。” 赫连空吸一口冷气,转念一想仿佛她说的确实是这么个理,也没再辩驳闷闷埋头吃饭。 千秋岁看了他俩一眼,随口悠然地说,“这个呢,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好玩。齐家,不好玩。治国,好玩,平天下,不好玩。修身可能,齐家不可能。治国可能,平天下不可能。比起来,治国最好玩,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过玩的好的人就那么几个。” 赫连空茫然地听她说完,惊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木讷地点了下头。 画临亦是淡淡思索一番,抬头看向千秋岁,缓缓说,“晚辈受教了。” 慕幽皱眉不解,看他们神态各异,不由咕哝说,“啥意思啊?” 千秋岁对她眯眼笑笑,随即悠然夹菜吃着,只淡淡说,“小孩子不懂的别问。” 慕幽撇撇嘴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切了一声,挑了下眉继续乐不可支地扒饭。 千秋岁又随意扒了几口饭咽下,旋即淡然说,“我吃好了。”话落便起身离开了。 赫连空趁她走了便扭头小声跟慕幽说,“你这姑奶奶好厉害啊。” 慕幽嗯哼一声,很是得意地说,“那是,万斯年都打不过。” 赫连空听了更是差点惊掉下巴,瞪大双眸面色讶异道,“真的啊?” 慕幽挑挑眉,点头说,“那是,不然我早被那个老妖怪活埋了。” 赫连空闻言心里有些内疚,看着她难过地说,“我没能保护好你,真是不中用。” 慕幽拍拍他肩膀算作安慰,表示很是理解地说,“你这个怂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要太过自责嘛。”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恢复 “我哪里看着怂了?”赫连空显然不服,放下筷子辩驳。 慕幽丝毫不给他面子,随意地上下打量他几眼,冷冷嘲讽道,“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没看出来哪不怂。” 赫连空悄然瞄了一眼唐隐,觉得有点失面子,又对慕幽硬气不起来,闷声夹了一个鱼眼睛丢到慕幽碗里,暗暗讥笑她一句,“我觉得你肯定是眼神不好,给你补补。” “赫连空你再说一遍,几天没见皮痒了是吧。”慕幽一阵火气蹭得冒出来,说着就要掳袖子揍他。 画临眼见他俩越聊越是火热,马上就要打起来,无奈摇摇头按住慕幽的拳头,转而对赫连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上应该多跟治国贤士交流,以江山社稷为重。” 慕幽一听画临在说赫连空,觉得这无疑是在帮她说话,便惯性地点头说,“就是,你看看画临多优秀,学着点吧你。”说完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缓缓转头看着画临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是那墨呗?” 画临面色一顿,连忙解释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幽切了一声,很是不满地说,“画临你真是优秀啊,你是朱,你厉害行了吧?” 赫连空闻言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突然哈哈笑出声来,忍不住拍着桌子脱口而出道,“啊哈哈,左相是猪,笑……” 画临顿时一张俊脸阴沉下来,默然睨了赫连空一眼,笑声当即戛然而止,赫连空立即低下头猛扒饭,噤声不语。 唐隐看了也是忍不住想笑,面色淡然笑而不语,此时千秋岁刚巧在房间外向画临摆了摆手,喊了声,“孙女婿你过来。” 画临点点头,飞快地给慕幽又夹了几筷子菜,起身翩翩离开。 慕幽见画临走远,突然放下筷子,目露凶光地搓搓手,对赫连空皮笑肉不笑说,“你刚才说画临是猪是吧?” 赫连空见状急忙摇头辩解,“我没说。” 慕幽瞪着眼看他,恶狠狠说,“你当我耳朵聋啊?”说着就直接上了手,瞬间揪着他耳朵,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赫连空疼得嗷嗷叫,一边捂着耳朵喊疼,一边又是急着狡辩说,“不是你说左相是猪吗?” 慕幽手上又是稍微一使劲,听到他又一阵哀嚎后松开了手,继而一边掳袖子一边忿然说,“你还说。” 话落便抬手要挥拳头,却见赫连空耳朵一被松开就立即撒腿跑开了,慕幽飞速追上去便是噼里啪啦一顿揍。 唐隐见了略有些担心,也放下了筷子,正想着要不要劝解一下。 赫连空双手往腰间一支,大喊道,“朕是天子,你胆敢打朕。” 慕幽一听眉毛挑起,冷笑着哟呵一声,随即对着唐隐摆摆手说,“唐隐你把门关上,他毕竟是皇上,让人看见不太好。”话落只觉得周围气压更低了。 赫连空突然觉得四周一冷,仿佛刮起寒风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 唐隐有些忐忑地走到门前,犹豫着正准备关上门,又想着眼不见心不乱,索性直接走了出去,刚步出门外便听到房间里一阵嚎啕声,振聋发聩,她下意识捂了下耳朵,看着房门摇了摇头,随即又是无奈地笑了笑,抬脚离去。 千秋岁和画临两人走远之后,千秋岁若有所思地看了画临一眼,有些语重心长道,“孙女婿,你之前说大衍这情况不容乐观吧,我以为是谦虚,可今天见了这小皇上。”说到此处不由轻叹一声,又说,“嗯,你不是谦虚,你是骄傲了。” 画临愣了下,呃了一声,替赫连空解释道,“皇上毕竟年纪小,需要磨练。” 千秋岁摆摆手,淡淡说,“我师兄的性子可没你这么温和,他若认定为君者注定不能成事,便再也不会在那人身上多费工夫,你看看九王,这都快谋朝篡位了,他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画临闻言一阵沉默,继而很是忧心地说,“仙尊的意思是偏袒九王么?” 千秋岁切了一声,撇嘴说,“谁知道他怎么想啊。”说着略微摇摇头,又看着画临说,“人之难知也,江湖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配其险,浮云不足以比其变。将来形势如何,无论他选定谁,都是一条不归路,你都不能紊乱心志不是么?” 画临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随即略微皱眉沉声问了句,“前辈愿意帮助皇上吗?” 千秋岁未加思索便随意地摆摆手,随口便说,“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怎么好搀和呢?”说着看向别处,继而语气淡淡地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生死轮回,枯荣流转,人生于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国家存于天地,亦不过光阴流转,昙花一现。” 画临静静沉默一阵,目光有些深远地说,“即便是昙花一现,亦是弥足珍贵来之不易。” 千秋岁闻言点头笑了笑,淡然说,“是啊,尘归尘,土归土,死即生,生即死,死还是生,命也,何时生,又何时死,天意也。人虽不能逆天而行,但借势而为未尝不可。” 画临眸子一闪,随即拱手道,“孔子曾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晚辈受教了。” 千秋岁听罢微微蹙眉,神态无所谓然说,”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不过是句空话,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孔子不过是境界未到,倒是害人不浅。“ 画临随即微微一笑,略微摇了摇头淡然道,“孔子害未害人晚辈不清楚,倒是夫人和前辈对孔夫子确实同仇敌忾。” 千秋岁撇撇嘴,挑眉瞄他一眼,接着神情冷淡地说,“我说他害人了,他就是害人了。”言罢,突然一个闪身便已不见了踪影。 画临站在原地略有所思,旋即转身离开步子缓缓地走回后堂,刚一推开门就看到慕幽正一手提着拳头一手攥着赫连空的衣领,眼看着那一拳正要落在他脑袋上。 画临顿时脸色一沉,神情一片严肃地说,“夫人身子还在养身,怎能如此大动拳脚?” 赫连空听了心里一阵苦闷,捂着胸口心里诧异地想着,难道画临不应该劝诫慕幽说殴打皇上是不对的么,怎么这切入点却是她正处养伤中不能乱动呢。 慕幽瞥了赫连空一眼,缓缓放下拳头把他松开,忿然地扭过头去不言不语。 赫连空见状拍拍她肩膀,皱眉叹了口气说,“这个阿慕的身体应该是差不多恢复了,左相你看看朕身上的伤就知道了。” 慕幽闻言闷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满道,“本来就是,我早就该出去玩了。” 画临自然心知她这段时间因为养伤,心情被憋坏了,缓和语气柔声劝她,“再过些时日吧,到时我带夫人一起去。” 赫连空突然眸子一亮,欢快地欸了一声说,“过几天正好是皇陵祭祖,你们一块去吧,宫外太庙那晚上还有庙会呢,我们一块去逛……”正是想口头计划一番如何玩好,还未说完便受了画临冷冷的眼风斜扫了过来,他又立即轻咳一声改口说,“朕顺便体察下民情也好嘛。” 慕幽只听进去了庙会两字,顿时便来了兴致,心情高涨地点头说,“好。” 画临见她心情愉悦了不少,也微笑着点点头。 赫连空思索片刻,又搓搓手对慕幽商量说,“那个你们也带唐姑娘去吧。” 慕幽顿时皱眉略有所思道,“赫连玦去不去?” 赫连空听她如此问微微愣了下,点头说,“皇叔是皇室中人,自是要去的。” 慕幽淡然嗯了一声,随即便斩钉截铁说,“那就不去了,赫连玦鬼心眼太多,我怕一个疏忽他把人抢走了。” 赫连空又是低头思索一阵,有些犹豫地说,“那留唐姑娘在府上也不安全啊,万一有刺客怎么办?” 这时千秋岁的声音忽然从屋顶上飘了过来,语气很是悠闲地说,“不怕,我给徒弟找了保镖。” 慕幽一听很是好奇,立即抬高声音对着屋顶喊,“谁啊?” 千秋岁嘴角略微浮现一抹神秘的笑意,声音幽幽只留下两个字,“保密。” 话音一落,屋顶上便似是一阵风声掠过,千秋岁的身影便又消失无踪了。 慕幽无所谓地耸耸肩,扭头对着赫连空摊手说,“阿岁连保镖都找了,你看,你没辙了吧?” 赫连空心里有些落寞,讪讪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终究是无奈叹气低下头看着地面一阵哀愁。 慕幽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挑眉劝他说,“你看你马上要娶洛宁了,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赫连空闻言深深皱眉,语气中很是无奈地说,“我和洛宁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其实怎么想的我都不知道。” 慕幽撇撇嘴不甚在意,随口便说,“你管呢,人家既然都答应嫁给你了,你就一心一意待人家,别朝三暮四的,我最烦那些三心二意的渣男了。” 赫连空一听不禁身子打了个哆嗦,看着慕幽说起渣男时满脸不悦的神情,愣愣地点头说好,继而又说,“我有空和她谈谈吧。” 画临略微皱了下眉,看向赫连空沉声嘱咐说,“祭师一族乃朝中中流砥柱,皇上定要好好对之。” 赫连空听罢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说起祭祖一事,似是没话找话说了句,“那个,过几天祭祖会留宿几日,阿慕你有什么要带的可提前准备好。” 慕幽一听歪头想了下,随即问他,“太庙伙食好吗?” 赫连空呃了一声,眼珠一转便笑着说,“庙会上吃的玩的什么都有,还有各种节目表演热闹着呢。” 画临淡然看他一眼,语重心长道,“皇上祭祀时的文稿背得如何了?” 赫连空神情又是一顿,支支吾吾说,“每次宣读的都是那么几句,朕都准备差不多了。” 慕幽闻言顿时一乐,敲了下他脑袋说,“你是还没背吧。” 赫连空悄然瞥了画临一眼,心想慕幽怎么能直接揭穿他呢,转而摆摆手又想转移话题说,干笑两声说,“相府晚饭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慕幽忽然一瞪眼,眉毛一扬揪着他耳朵吼道,“呵呵你还准备赖着混饭吃?回去赶紧背你的文稿去。” 赫连空心里瞬间都是委屈,苦着脸看着慕幽,却被她又是一阵连追带打地赶出了相府,无奈之下被迫回宫,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对她招了招手,见慕幽双手环胸挑眉看他,转身便随小喜公公一起离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祭祖 慕幽近几天身体恢复很快,基本已经痊愈了,还多少能够掌握一些借风使力的规律。 这天早晨天将微微透亮,屋外偶有断断续续清脆的嘀嗒声响,慕幽迷糊中被雨声吵醒,眨了眨眼随即睁开了惺忪睡眼,便要准备起身。 画临搂着她轻柔地抚了抚她手臂,觉得天色还早便轻声劝她,“夫人再睡会吧。” 慕幽微蹙了下眉,听着屋外雨声心里略有烦躁,不由咕哝说,“老下雨怎么睡得着。” 画临半闭着眼,柔声说,“夜雨声烦,确实扰人,我是怕夫人昨夜没睡好,休息不够。” 慕幽晃晃他胳膊,随口摇摇头说,“不睡了,大不了中午再补个觉。”说着便拉着他一同起来。 画临睁开眸子静静看她,轻柔一笑,与她一起走向窗边,两人同穿着白色中衣立在窗柩前,正要去将窗户打开通风透气。慕幽忽然拽了拽画临的袖子,学着千秋岁运气的样子悠然一拂袖,准备隔空借气力打开窗户。 一掌推出,似是有一阵呼呼风声刮过,但见窗户却是纹丝不动,画临见状忍着憋笑,慕幽有些尴尬地随手搓了下手心,悄然瞄了他一眼,很不满意地走过去用手把窗户打开。 “我现在会凝气了。”打开窗户,慕幽看着屋外晃动的雨珠,幽幽飘出一句。 画临怕她因为方才情形受挫,影响其心情,便缓缓点头嗯了一声,鼓励道,“夫人确实进步了很多。” 慕幽心知他这话只是敷衍自己,撇撇嘴又是一抬手,眼睛看向窗外飘散的雨滴,渐渐凝神注视着其中的一滴落雨,而后凝气于指尖缓缓发力。 窗外好似风声变得轻了,雨落的速度也似是稍微变慢了些许,慕幽看着那一滴雨倏然一顿,接着隔空漂移至她手掌心上,空灵澄澈微微悬浮。 画临表情有些惊愕,看着她掌心中那颗圆润剔透的雨珠,微微一愣。 慕幽扬了下眉毛,悠然说,“看,我没骗你。” 画临不由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试探着轻轻触碰了一下,水滴顿时碎成了万千脉脉,随即好似蒸发了一般,挥散在空气中,瞬间消散。 慕幽收回手看着窗外,淡淡说,“尘归尘,土归土,雨嘛就是归雨。” 画临看着她神情轻快的侧脸微微一笑,柔声说,“夫人确实领悟了。”说完便转身去拿起外衣,给她披在身上,又是缓缓嘱咐说,“今日天凉,夫人不要随便外出了。” 慕幽随意活动下筋骨,歪头对他说,“我身子都好了。” 画临闻言微微挑眉哦了一声,默然看着她。 慕幽也静静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她终于眯眯眼,伸了个拦腰打着哈欠说,“不出去了,我陪你吧,你一个人呆着多无聊。” 画临低头看着她眸子,莞尔一笑说了声,“好。”抬手轻柔地摸摸她脑袋。 两人梳洗过后便一路相携着一块去吃早饭。 饭桌上,慕幽边舀起一勺蛋羹放进嘴里咽下,边扭头看向千秋岁问道,“皇陵祭祖你去吗?” 千秋岁随意想了下,语气淡淡地说,“去吧,听说太庙那边有庙会,我好久没逛过了。” 慕幽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唐隐一眼,继续问千秋岁说,“给唐隐找的护卫靠不靠谱?” 千秋岁面色认真,郑重其事地点头说,“绝对靠谱。” 唐隐听得有些奇怪,心里略有疑惑,但却是没多过问,自知她们都是为自己好的,只是埋头静静吃着饭。 慕幽放下筷子伸了个拦腰,有些期待地说,“好久没出去了,庙会一定很好玩。” 画临拍拍她手背,柔声嘱咐说,“夫人到时候跟着我,千万不可乱跑出事。” 慕幽一撇嘴对他翻了个白眼,不言不语继续拿起筷子扒饭吃,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千秋岁淡淡笑了下,看着这一对就莫名觉得乐,拿手肘悄然支支唐隐的胳膊,挑眉说,“徒弟啊,啥时候也有个人照顾你,为师我就放心了。” 唐隐听了只觉得面颊微热,脸色显出淡淡的一抹红晕,抿抿唇说,“师父多想了。” 千秋岁随即掐指一算,笑着说,“我已经算过了,最近这几天呐,你这因缘起承转合之势很是旺盛。” 慕幽闻言眨巴下眼睛,突然插了一句说,“那不就是桃花运吗?” 画临亦是微笑,默默吃着饭。 唐隐听完更是面色绯红,神情赧然道,“师父我吃饱了。”说完就放下碗筷,快速起身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慕幽呃了一声看见唐隐一瞬间身影不见,好奇地问千秋岁说,“阿岁你这么厉害啊,算得准不准?” 千秋岁挑眉看她,随口淡然一笑说,“不信啊,不信我给你算算运势。” 画临在一旁闻言心弦猛然一牵,拿着筷子的手指一顿,微微正色看着千秋岁掐指推算,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千秋岁眼珠转了转,指尖微微动了几下,蹙眉凝神。慕幽呆愣地看着她神情变幻莫测,以及飞快掐来算去的手掌,忽然见她小指很不寻常地挑指了,微微抽搐一下,随即面色有些异样。 慕幽喝口水缓缓咽下,眨眨眼也跟着莫名有些紧张,立即问她,“怎么了?” 千秋岁对她微微一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笑着说,“那个,手抽筋了。” 慕幽刚又喝下一口水,差点给喷出来,有些呛到微微咳嗽两声,翻了翻白眼。 画临见状忙给她捋着背顺气,语气轻柔地说,“夫人淡定。”心里却是若有所思,略微沉了沉。 很快就到了皇陵祭祖大典的日子,这日清晨天气有些阴冷,一早便飘起了密密的细雨,画临担心慕幽不小心给冻感冒了,很是执着地给她多加了两件夹袄,临出门还是不放心又给她披上一件披风以遮挡风雨。 慕幽看着他满是严肃的神情,虽是觉得活动起来不太方便,心知他是担忧自己身体,便也没多说什么,任他往自己身上一件件套衣服。 大臣们又是齐整地聚集在皇宫之外,一早便撑着伞静候着。 辰时将至,赫连空乘着步撵端坐其中缓缓而来,小喜公公在一侧高喊一声,“启程,移驾皇陵。” 随即满朝文武纷纷骑马的跨马,乘轿的入轿,紧随赫连空浩浩荡荡前行,队伍整齐肃穆,去往太庙例行皇陵祭祖仪式。侍卫银甲加身,佩带长剑,于队伍两旁武威而行,将赫连空与众位大臣们护卫其中。 慕幽原本也想骑马而行,偏偏画临怕阴雨寒冷,给她染上风寒,拉着她一同乘轿,她便有些不情不愿地坐在轿子里,不时掀开轿帘看一眼外面的风景。 众人赶到皇陵时遥遥望去,金陵尽是满城烟雨,一片雨雾中却是朦胧祥和。画临牵着慕幽纤细的手掌缓缓走出轿子,赫连玦穿着狐裘大氅在风雨中显得威风凛凛,步子悠然地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慕幽被包裹地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不禁笑着打趣她,“本王方才远远看来,乍一眼还以为是团粽子,原来是侯爷啊。” 慕幽冷声呵呵一笑,双眸微眯声音如寒风一般阴冷说,“你等着。” 画临上前淡淡对赫连玦说,“王爷还是如此英姿勃发,气度不凡,近日天气多变,不知王爷近来身体可好?” 赫连玦微微一笑,客气道,“承蒙左相关心,如二位所见本王近来甚好,倒是左相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画临微微颌首,淡笑说,“自然,微臣多谢王爷挂怀,近日虽是有些天色无常,但微臣的身体也并未受其影响。” “哦。”赫连玦意味深长道,“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走吧,快开始了。”慕幽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看也未看赫连玦便扯了扯画临的袖子,率先往前走了。 赫连玦静静看了会儿二人的背影,面色冷然中却是浅淡一笑,旋即也迈步往前走去。 祭祖大典马上开始,侍卫脚步震响四周,快速站好队列将祭坛四周围起,整齐站好稳如群山。众大臣站在其中也是队列整齐,神态严肃恭敬。 祭坛上早已准备妥当,供桌上摆满了各类贡品,正中摆放着云纹香炉。 赫连空缓缓走向祭坛,站在供桌前肃然宣读祭词,声音沉着,“今乃祭祖之日,正逢四季之首,万物万象初始之季,正逢瑞雨恩泽润物无声,实乃先祖庇佑大衍昌荣之势,朕与诸位臣子祭祀之心诚挚可鉴……” 大臣们在雨中瑟瑟发抖,皆是毕恭毕敬低首恭听赫连空宣读。 青青站在赫连空身边,也是冻得浑身直哆嗦,赫连空见状微微咳嗽一声,稍作停顿说,“今日天冷,特准许百官添衣护伞。” 大臣们纷纷叩谢,“臣谢主隆恩。” 随即赫连空又命人给青青撑伞,并给她添了件雪色斗篷,一张小巧的娃娃脸本就因寒冷微微泛红,在雪白的斗篷衬托下更是显出几分玲珑剔透,粉雕玉琢的分外惹人生怜。 萧楼站在赫连玦身边翘首巴望着祭坛上的青青,看着她粉嫩如樱花的小脸娇俏可人,很是心动难耐,愈发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皇上提亲。 赫连玦见他正是痴痴地看向青青,不由低低咳嗽一声瞥眼看他,刻意用眼神示意他注意点,萧楼见状急忙收敛起神色微微低首,但依旧是不时地往祭坛处偷瞄几眼。 隋墨身体站得笔直,也是微微低首,默默地给岑渊撑着伞,岑渊眼神淡然扫视过人群,将形势动辄暗自收入眼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慕幽动手了 视线恍然定格在正是宣读祭文的赫连空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到了青青身上,略微停顿片刻,见她眨着眼皱着眉,一连饿了十几天也貌似没有变样,脸还是如往常肉嘟嘟的带着婴儿肥,心里淡淡生出一丝异样,不禁暗自思索起来,心中稍有怀疑事出有因。 青青有些无精打采地听着赫连空宣读着长篇大论的祭词,正是听得眼皮微阖有些想要睡着之时,忽然看见皇陵前乘奉祭礼的宫女一溜溜正齐走过,宫女各个步行整齐仪态严谨,其中一个竟是突然对她抛了个媚眼。 青青见了顿时惊疑地眨了眨眼,随即眼神一亮,不禁捂着嘴险些要笑出声来,低头稍作掩饰却是又不敢笑,于是就努力憋着,忍得她肩膀直抖,但见那宫女春风拂面眉如细柳,蒙着面纱也能感受到一派妖娆妩媚之姿。 岑渊正是暗自观察,看了此情此景更是有些疑惑。 画临撑着一把雨伞,罩在慕幽头顶要帮她撑着,而她因为穿得太厚,此时觉得浑身都快捂得喘不上气来了,皱了皱眉有些气闷地说,“我不怕淋雨,画临你就差把被子裹我身上了。” 画临挑挑眉未发一言,慕幽一把夺过伞来自己撑着,瞥了一眼画临烟雨中白皙的面庞,淡然说,“我给你打吧,你伤没好嘛。” 画临看着她微微一笑,面色温柔地轻声说,“好。” 慕幽便一手给他撑着伞,无聊地站着等祭祀结束。 雨却是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慕幽余光注意到画临身子总是轻微地一颤一颤,似是有些哆嗦,肩膀一抽一抽的,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便急忙问他,“画临你怎么了?” 画临静静看着她,苦笑着指了指伞,小声说,“夫人伞打歪了。” 慕幽顺着他手指的位置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雨水都顺着一溜灌画临衣领里了,把他一边肩膀至整个胳膊都淋了个湿透。 又看了眼他淡笑的侧脸,慕幽有些过意不去地皱了皱眉,尴尬道,“不好意思哈,你那个先去换衣服吧,不然对身体不好。” 画临摇摇头,无奈说,“祭祖一事怎能马虎呢,不能贸然离开。” 慕幽闻言沉默片刻,瞥了一眼赫连空忿忿瞪着他,见他还在念着文稿说个没完,面色不悦地嘀咕道,“怎么这么多话,还要讲多久?” 画临笑了笑,淡然劝说,“夫人稍安勿躁,再等半个时辰吧。” 慕幽默然不语,凝神瞪着远处的赫连空,念力一动瞬间他周围数滴雨水横冲直撞杂乱飞旋,最后竟是直冲着他脸上砸。 赫连空被泼了一脸的雨水,顿时有些心生奇怪,祭词念到一半就读不利索了,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老实念着,无意中往人群里瞥了一眼,余光便看见慕幽正在虎视眈眈瞪他,顿时吓得话又软了,心里却很是不解。 再怯怯地看去一眼,看见慕幽正对着他指了指画临的领子,赫连空这才注意到画临衣服都湿了,顿时心中了然,很配合地咳嗽一声说,“劳烦左相帮朕将太庙之中亲拟文书取来祭拜,以告慰始祖之灵。” 画临有些诧异地皱皱眉,眼角瞥见慕幽得逞似的一笑,无奈地摇摇头便拱手领命,遂又低声嘱咐了慕幽几句后旋即离去。 看着画临走远,慕幽当即松了口气,隔着一群人幽幽地瞪着不多远的赫连玦,正想用念力针对他一下。 赫连玦似是有所察觉,转过头来便看到她不怀好意的视线,侧过脸视线穿越人群对她佻达一笑,她冷然地呵呵一声,伸出纤细的手指对他勾勾手,眼神示意有话要和他说。 赫连玦见状挑挑眉,眼神中意味十足地看了她片刻,略一思索便要离队,叶深发觉后立即压低了声音提醒他,“王爷要当心,九幽侯恐怕心怀不善。” 赫连玦无所谓地低低笑了一声,语气不屑道,“慕幽现在的身子要对付本王难如登天,有什么好怕的。”说罢摇头悠然地笑了笑,便孤身一人走到队伍后面。 慕幽见他果然出列,便吊儿郎当悄然离队,扬着下巴走到他身边,挑了挑眉眼神望向远处的皇陵坟墓,抬了抬下巴说,“赫连玦你不是一直要和我谈谈吗,我们去墓地谈谈。”说罢便率先抬脚,嗖的一下已是没了影子。 赫连玦眯眼淡然一笑,亦是搭着轻功紧随她离开。 皇陵树林中,寒风冷雨不时飞掠挥洒,枯枝败叶中两人相对而立,周围一片静谧,只听得呼呼风声与细雨低落声,气氛莫名有些肃然。 赫连玦看着慕幽冷然的神情,抬手随意地扫去大氅上的轻薄雨丝,笑着问,“你这是改变心意了?” 慕幽淡然看着他在雨中更显清俊孤高的面庞,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语气很是平淡听不出情绪,“不。” 赫连玦闻言挑眉,嘴角微微一斜说,“那谈什么?” 慕幽脸色阴冷下来,周身仿佛升起一股肃杀之气,声音比这寒风中的细雨还冷,眼神似利刃看着他说,“谈谈你的生死问题,我说过你害画临断了一条腿,我现在拿你脑袋来还。说话间便一转手指,瞬间手指一拢便要聚起掌风对他动手。 赫连玦见状立即高声喊停,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压着含怒的声音说,“你敢在这儿杀了本王?朝野皆知你以为你能净身而退么?” 慕幽神情冰冷声音缓缓说,“我本来就没打算退。”语气又是有些随意地说,“大不了去宗人府呆一辈子。” 赫连玦闻言一阵冷笑,阴着脸咬牙问她,“你诛杀皇亲是死罪,你是不是傻?” 慕幽冷然地歪了歪嘴角,眉毛一扬说,“不管,先弄死你再说。”说着便又凝神运气,双手间好似忽忽聚起一股气力。 突然间,她一个发力双手间聚气如剑掌风极速推开,招招致命逼向赫连玦,竟是隔空打出一道道威力强劲的气流,堪比刀剑猛如虎狼。 赫连玦一时间闪躲不及连忙运功护住心脉,心惊之下长眉蹙起,不由暗自诧怪她这是练了什么功夫,竟能杀人于无形,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这一瞬的思索间,又是一个气刃仿佛凝气成形,有如利剑一般迅疾地向着他心口直直刺来,赫连玦避无可顿时避瞪大了眼,看着那道既像寒冰又似水雾的气刃离他越来越近。 忽然间,那种压迫感却是消散化解了,正飞速刺向赫连玦的气刃竟是瞬间消失,慕幽皱了皱眉又再次凝神聚气,却是怎么使力都再难发挥得出来。 正是把她气得原地直跺脚时,只听林壑间一个清冷悠然地女声淡淡传来,语气轻飘飘传到她耳中,“杀人可不好。” 慕幽闻声顿时泄气地垂下双手,只是眼神冰冷地瞪视着赫连玦心有不甘,心知方才是千秋岁一直在拦着她,最后低着头咬牙切齿一阵后,便一甩袖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徒留给赫连玦一个背影。 赫连玦看着她冷然离开的身影,半晌捂着胸口微微皱眉,千秋岁此时悠然地从参天巨树上一跃而下,如仙人一般飘然轻盈缓缓落地。 赫连玦抬头静静看着她,沉声说,“你救了我。” 千秋岁两手往身后一背,撇撇嘴状似随意地说,“你现在不能死,不是时候。” 赫连玦一张白皙的俊脸瞬间阴沉,略微沉思片刻皱眉问她,“为什么救我?” 千秋岁垂眸轻叹口气,缓声说,“我救你,是因为随意而为,之所以随意,是因为你曾经随意放过一个人。” 赫连玦闻言脸色一阵青白,面色很是复杂,过了许久才冷声问,“你打算帮画临?” 千秋岁挑眉看他一眼,淡然说,“你怎么不说我打算帮我孙侄女呢?” 赫连玦轻哼一声,面色冷冷地说,“慕幽不需要你帮,她迟早会和画临分道扬镳。” 千秋岁摇头,嘴角好似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不以为然道,“那可未必,我看这小两口倒是天长地久和和美美的。” 赫连玦瞬间黑着脸,咬了咬牙又是冷笑一声说,“天地尚不能长久,何况人乎?” 千秋岁淡淡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匪夷所思,微微皱眉说,“你既然明白,又为何刻意追求呢?长生,永世,这些对人来说,太不切实际了。” 赫连玦幽深的双眸盯着她少女一般的面庞,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反问道,“那你呢,你不也练了长生诀?”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慕幽的顾忌 千秋岁瞥他一眼,又看着身旁雨滴没落入泥土,淡淡说,“你以后会明白,现在做的决定是个错误。”说着她又是轻叹一声,随即缓缓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你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赫连玦神情冷然孤傲,微眯狭长的墨眸,肃然立于风雨中声音傲然,“君临天下,四海为王,除了本王,谁又有资格做天下共主?” 千秋岁微微挑了下眉,语气仍是淡然地说,“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暴则失君,你是二者皆失。”说罢目光极其平静地看他一眼。 赫连玦听她此言后,一时默然不语,轻笑一般呵了一声,眸光沉了沉说,“你总是对我有偏见。” 千秋岁诧异地哈了一声,随意笑了笑说,“我没啊,我实话实说嘛,你这人吧,确实适合做皇帝,但是现在大衍百姓已是经不起折腾了,再打仗民不聊生嘛。” 赫连玦缓缓抬头,顺着树枝看向苍冷的天空,冷傲地说,“千万人死去,是为了千千万万的人活下去,不死则无生,为了千秋万世繁荣昌盛,他们死得其所。” 千秋岁幽然摇头,随手捏住一片摇曳蹁跹的枯叶,在手指间翻转了两下,指尖一松叶子又随风飘走,她望着那片飞叶悠然道,“恬淡为上,胜而不美,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赫连玦长身直立眼神坚毅,沉声道,“书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你这话太失妥当,并非是本王乐杀,而是他们必须死,这是代价。”随即又扬了扬下巴,垂眸看着一旁的枯枝冷声道,“为无为,味无味,这样一潭死水般的人生又有什么追求?” 千秋岁撇撇嘴,略微摇头道,“以其终不为自大,故能成其大,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常明无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故不可逆势而为。” 赫连玦嘴角翘起,显出一个冷然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就是天宗的道法自然?” 千秋岁神情坦然,淡淡说,“清静为天下正。” 赫连玦沉默片刻,随即冷哼一声说,“虽不能苟同,却也受教了。”接着又是幽幽看她一眼,转而又说,“天宗百年来被人宗摧毁打压,如今已是岌岌可危,不若你助本王一臂之力,共抗万斯年,以正天宗之位,如何?” 千秋岁淡然瞥他一眼,歪了歪嘴角说,“你想法不错,我师兄是欠收拾。” 赫连玦一听心里顿时欣然,立即出声问她,“你同意了?” 千秋岁仍是神情平淡地摇摇头,缓缓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知足知足,常足矣。” 赫连玦冷笑一声,声音阴沉道,“果然。”话落他眼神瞬即讳莫如深起来,双眸紧紧盯着她问,“我是该叫你千秋岁还是叫你东方阙如?大陌帝姬,从未想过是这样清静无为。” 千秋岁微微一愣,转瞬又是神态如常,幽幽说,“这个名字我以为都埋土里了。” 赫连玦默默望着参天滋生的古木枝桠,语气突然淡淡地说,“如果大陌没亡,慕幽也该姓东方吧。” 千秋岁挑眉想了下,眼神有些悠远道,“是啊,我当初给她起了个名字,不过后来作罢了。” 赫连玦闻言眉头微耸,淡淡问了句,“什么?” 千秋岁嘴角间似有一丝苦笑转瞬即逝,继而缓缓地说,“她出生的时候家破人亡,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东方离。” 赫连玦随即默然低头沉声不语,静静地站在荒芜坟冢一旁,陷入沉思。雨滴坠落,他看着雨点在坑洼的水坑上荡起一阵阵涟漪,沉默半晌后待他再抬头时,阴森的林间只剩他孤身一人。 画临匆忙换好衣衫回来后,却发现原本慕幽站着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正是心急地皱眉左顾右盼时,却见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知从何处晃着身子走了过来,神情中显然有些不悦。 慕幽皱着眉走到画临身旁站好,见他此时正审视地挑眉望着自己,撇了撇嘴咕哝道,“我去溜达了一下。” 画临并未追问,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无意地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瞥见了队列中赫连玦居然也缺席了,心里顿时隐隐有些低沉,担忧中莫名多了些酸涩。 不自觉地牵住了她纤细柔软的小手,慕幽察觉到竟发现他手指冰凉,怕他觉得冷便顺势牵起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一直给他呵着气。 画临见状心里一阵柔和温润,不知不觉地心思已是缓解了很多,不由得目光轻柔地静静看着慕幽的侧脸,微微一笑。 半时辰后,冗长的祭祖仪式终于在众大臣的叩拜山呼中,举行完毕。 赫连空看着面前的凄风苦雨,细雨连绵洒落,看似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接下来的行程不免被耽搁停滞,只能暂时携皇族入住太庙中殿,文武大臣们暂居别殿。 慕幽懒懒地站着看了看天,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终于完事了,闷死我了。” 画临淡然笑了笑,牵着她一起回了偏殿安置。 慕幽站在房门口看外面天上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皱着眉有些纳闷道,“阿岁不是说太庙有庙会嘛,这么大雨怎么开?” 画临淡然往屋外看了一眼,柔声道,“天意难测,怕是前辈也未曾料到吧。” 话音刚落,千秋岁悠然现身,懒懒地斜倚在门口,神态悠闲道,“天意固然难测,却也有章可循,再过一会儿雨就停。” 慕幽狐疑地瞪眼看着雨势正旺,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假的,这看着不像停的样子。” 千秋岁摆摆手,笑着说,“错不了,收拾收拾等会去玩吧。”说着,便拂袖转身走了。 慕幽看了一眼正在认真收拾衣物的画临,旋即也跟着千秋岁追了出去。 一溜烟飞速跟上千秋岁,拦住她很是不悦地问,“刚才你干嘛救赫连玦?” 千秋岁挑眉看她,悠然反问道,“那你干嘛要杀他?” 慕幽面色有些阴沉,眼神狠戾地说,“他伤了画临一条腿,我就要他命。” 千秋岁忽而笑了笑,淡然道,“杀心这么重可不好啊,赫连玦现在不能死。” 慕幽闻言实在不解,想起刚刚就要得手却被阻挠,又是忿忿问她,“为什么他不能死?” 千秋岁淡淡瞥她一眼,随即反问她,“又为什么必须死呢?” 慕幽听了咬唇不语,沉默片刻便又咬牙切齿道,“他要造反,要害很多人,他不死谁死。” 千秋岁看着她摇摇头,淡然笑道,“说到底你就是对他看不上眼,若是画临要造反要害很多人,你便不会这么想。” 慕幽皱了皱眉,撇嘴否定说,“画临不是那种人,画临才不会害人。” 千秋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转而调侃道,“你对画临到底是上心了吧。” 慕幽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闷声回道,“画临是个好人,我不想有人伤害他。” 千秋岁随即幽幽叹口气,语调深远地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大陌如此,大衍也如此,赫连玦太过自负,终结他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你。” 慕幽略微沉思,随后摇摇头说,“他那么自高自大的一个人,我不信他对自己下得去手。” 千秋岁淡然扫她一眼,声音平淡地说,“他的确有时候下不去手,而且以后会后悔。”说着又是眼神中含有深意地看着她,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孙侄女啊,你就算再讨厌他,也要为画临着想嘛,你若杀了赫连玦罪名就得独自担下,或问罪或行刑,画临他岂不是又要为你担心?” 慕幽闻言又是一阵沉默,歪头想了想,觉得这话确实有理,自己要真是闯下弥天大祸,最后画临肯定会受牵连,不免又是害了他。如此前思后想一番,渐渐松了心思,终于是暂时断了念想。 千秋岁见她沉思间缓缓点了点头,似是已然想通了,便随手指指青烟色的天空,悠然说了句,“雨停了。”话落便已是一阵风似得不见了身影。 慕幽望了眼密云渐散的天空,突然想起画临还在收拾房间,便急忙转身赶了回去。 走进房中,一抬眼便看见画临正在铺床,似是发觉到她走近的脚步声,他手上动作一停侧过脸来看她,四目相对后他对她轻轻柔柔地温和一笑,顿时使她心里暖暖的,脚步轻快地继续走了过去。 慕幽挽了挽袖子也开始帮忙,两人又是相视片刻莫逆一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偷跑出宫 雨丝连绵,凉风阵阵,青青无聊地坐在窗前,正一手支着脑袋看窗外雨珠飘洒低落,一手握着毛笔随意地画画,神情若有所思。 门吱哟一声缓缓开了,似是有风拂动,她淡然抬头看去一眼,却见到一个婀娜多姿的蒙面宫女,脚步轻盈地略微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她见了顿时乐得捂着嘴笑,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见那宫女抬起莹白的手腕,纤细手指将面纱拂开,一张绝色面容巧笑倩兮,露出一双秋波媚眼。 上邪捏着面纱一角冲着青青挑挑眉,娇媚的声音带着笑问她,“本仙美不美?” 青青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险些笑岔气,眼角还笑出一抹泪花,小手拍着桌子乐不可支地说,“美,美得不可方物。” 上邪也坐到桌前,随手拈起几粒葡萄悠然嚼着,眯眼笑着纠正道,“是美若天仙。” “是,你是天仙。”青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胸口缓了缓神又问他,“上邪你怎么来了啊?” 上邪扭头看她,随口说,“小丫头你好歹被放出来了,太庙有庙会,想不想去玩?” 青青愣了下,有些纠结地皱眉说,“我皇兄不让我出去。” 上邪闻言直接抬手敲了下她脑袋,挑着眉毛说,“笨啊你,我带你飞出去。” 青青一听灵动的双眸顿时亮了亮,一双明眸弯弯眯着连连拍手说好,片刻后又是愁眉苦脸地看了眼阴雨连绵的天色,闷闷地说,“现在雨下的这么大,庙会怕是要被取消了?” 上邪若有所思地托着尖尖的下巴,淡然瞄着潺潺雨丝,旋即伸出白皙的指尖接了一粒雨珠,啧了一声说,“快要停了。” 青青诧异地看着他,面色中疑惑不解,眨了眨眼嘀咕道,“你说停就停啊?”话落撇了撇嘴满是不信。 谁知她话音一落,就挨了上邪一个脑瓜嘣,疼得她捂脑袋揉了半晌。 上邪又是点着她脑门,信心十足地说,“不信你等会瞧瞧,本仙说停,它就得停。” 青青捂着脑袋撅着嘴,很是不满地瞪着他。上邪见状对她笑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放到她头上动作轻柔地给她揉了揉。 青青定定地看着他凝脂一般白皙的面容,一张绝美容颜尽是妖娆生媚,她好奇地扯扯他那忽闪飞烁的睫毛,满是新奇地问,“谁给你化的妆呀?”说着却又惊讶地喊了一声,很是意外地说,“这睫毛是真的呀。” 上邪捏着她纤细的柔荑哼哼唧唧道,“我这是天生丽质,谁稀罕假睫毛。”说完眼珠转了下,忽闪着长密的睫毛,又是笑嘻嘻神情得意道,“我这妆容可是我师弟亲自给画的,好看着呢。” 青青闻言挑挑眉,瞬间有些好奇地说问,“你师弟是谁?” 上邪翘着兰花指,放在嘴边笑了笑,眯着眼睛说,“我师弟名号毒公子,长得俊着呢。” 青青歪歪头若有所思,又盯着他白皙无暇的面庞问道,“那你师弟好看还是你好看?” 上邪面色顿时沉了下,一双秋眸幽幽瞪着她。 青青一看他这表情,小脸上神情随即就是一僵,抬手轻轻拉了下他袖子,立马夸他说,“当然是你好看了,上邪你最好看了。” 上邪嘴角浅浅一挑,神情骄傲地哼哼一声,撩着头发有些神秘地笑着说,“今晚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宫里都没有的。” 青青双眸闪亮着很是欣喜,拍着手欢快地说,“好。” 两人打闹玩笑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果然是停下了,青青望向窗外的天空渐渐放晴,眼睛弯弯的笑起来,眸光涟漪微动仿佛浪花朵朵。 上邪见了无声叹口气,旋即翘起嘴角莞尔一笑,语气轻快地随口说了句,“雨停了。” 青青高兴地点着头,转过头就看见他忽然摇身一变换了身翩翩白衣,宛若谪仙一般衣袂飘飘,神采奕奕气质非凡的样子,走起路来呼呼带风潇洒俊美。 青青看得眼神有些呆了,惊讶中愣愣问他,“你这个换衣服的诀窍是跟谁学的?好厉害。” 上邪面色得意,挑了挑眉说,“我师弟教的,他的易容术呀天下第一神形莫辨。”说着摸了下青青的脑袋,飘忽一句,“小丫头,走咯。” 话落便不等青青反应过来,直接一手忽然揽上她的细腰,脚尖一点便搭着轻功翩然飞起,几个快速的起落已经是带她掠过宫檐一路飞远了,途中风声掠耳景物瞬变。 青青看着一路上不停变换的景致,从空中俯瞰脚下,太庙宫殿街景等等仿佛都变换了模样,觉得十分新奇,她眯着眼睛看四周,忽然似是想到什么哦了一声。 上邪闻声便放慢步子,随口问她,“怎么了?” 青青抿了抿嘴,犹豫道,“上邪你带钱了吗?” 上邪忽而一乐,扬了扬下巴说,“刚碰瓷得的,够花。” 青青又是有些担心地问,“带伞了没?” 上邪闻言当即翻了个白眼,垂眸瞥她一眼撇嘴说,“不下雨。” 青青淡淡哦了一声,蹙眉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怕我皇兄找不到我着急。” 上邪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意地说,“你玩够了就送你回来。” 青青如此便完全放心了,准备敞开了心好好玩玩。 上邪瞥了一眼她带笑的小脸,提醒一句,“你抓紧了。” 话一落,便飕飕生风飞得更快了,脚下步伐急速飞快,青青吓得猛然搂紧他脖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他甩下去,她扑扑飞眨着眼睛往脚下看了两眼,顿时又是新奇地看着迅速倒退的景致,满心期待着庙会上会见到什么好玩的。 很快他们便赶到了庙会前,两人站在的高高塔顶上,俯览着全城的繁华景象,骀荡长风。从此处远远望去,亭台楼阁朦胧如画,万千宫阙皆是拢在如烟如梦中,美得竟是有些不真实,却让人入眼难忘。 祭祖大典过后,赫连空回到中殿迅速换好衣服便出了大殿,正是觉得有些无聊要跑去找慕幽玩,行至途中却是不料在宫殿拐角处碰见了洛宁,她一身绣纹精致的黑衫,面色清冷淡漠,此时正是仰头望天观览雨势,玲珑的身形立在长廊上面容寡淡,眉宇间似有淡淡愁绪。 赫连空悄然往四下看了一眼,见避之不过,只好缓缓走上前去,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洛宁见到来人,立即拱手行礼,抬眼间神情冷冷淡淡地望着他,两人相看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赫连空看了看天,快速地搜着话题,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天最近挺冷的,多加点衣服。” 洛宁微微点头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仍是面色无波道,“谢皇上关心。” 话落又是一阵沉默,赫连空看了一眼洛宁平静从容的侧脸,觉得尴尬至极,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朕听母后说婚期已经定下了,是吧?” 洛宁仍是淡淡应了声是,并未再多言语。 赫连空见她始终一副冷淡神色,面容清冷看不出情绪,还以为是她对二人的婚事不情愿,悄然瞄了她一眼讷讷说,“洛宁你要是不愿意嫁给朕,朕是不会强迫你的。” 洛宁目光浅淡地扫视他一眼,见他表情中似是有些羞赧,微微颔首淡然道,“圣上多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嫁给皇上,是洛宁之幸。” 赫连空顿时又不知如何接话了,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他有些紧张地搓搓手,眼神随意来回瞥了几眼,讪讪笑了笑说,“哦,那就好,那个我,我……”话卡到这,停顿了半天也没憋出下半句来,一时间又是觉得有失威严,轻轻咳了两声以作掩饰。 洛宁嘴角忽然闪现一丝浅淡的笑意,微微抬头又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淡然问他,“皇上觉得雨会不会停?” 赫连空瞬间松了口气,顺势也看了看天,随意想了下便说,“下的有点大,应该不会吧。” 洛宁略微点了下头,声音仍是淡淡的,似是意有所指地缓缓说,“确实,惯性而为,不过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惯性了。” 赫连空闻言略有不解,不知如何回复更不好直接问她什么意思,见她没再说话只是淡然看着天空,想了想觉得也不好撇下她独自离去,索性就站在一旁陪着她静静赏雨。 期间有几次偷偷瞄着她清冷俏丽的侧脸,看她总是好像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便也放弃了继续攀谈的心思。二人皆是静静而立,同站在雨幕前相处平和宁静。 万斯年修长的身影偶然闪过,视线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却也觉得有些相合宜人,静看了片刻心里只是一声喟叹。 唐隐今日也是早早便起来,与慕幽和画临二人告别之后又默默回了房里。 他们走后,总觉得左相府里冷清了不少,抬头看了几眼窗外的连绵细雨,复又默默埋头坐在窗前制作机关。 忽然房门处响起几声敲门声,唐隐闻声抬头望去,见到来人原来是厨房做事的王婶。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医者仁心 王婶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走了两步,低头想了片刻才说,“唐姑娘,我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把把脉?要是这会儿不方便,就算……” “好。”唐隐淡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过去,请王婶坐下后语气柔和地说,“王婶不用太过客气,把手给我来帮你看看。” 王婶笑着应了声,立马将手腕递给她,眼神里满是感谢地说,“真是谢谢你了,唐姑娘。” “我只是碰巧会点医术,举手之劳王婶不必在意。”唐隐淡然一笑,已经将脉象观好,拿起毛笔给王婶开了几服药,交到她手中好声嘱咐了几句,“王婶你这是染上风寒了,按照我给你这方子,一日三顿按时服用即可,这几日别再受寒了。” 王婶连连点头谨记于心,看了眼屋外细密的雨珠,微微叹了口气又是随口闲聊说,“最近这天气阴雨连绵,府上很多人都得了风寒病,可是去看大夫又是太费钱,大家也都只好咬牙熬着了。” 唐隐闻言微微一皱眉,听着王婶所述境况心中有些不忍,缓声说,“我可以帮大家治病。” 王婶一听连忙摆手,很是觉得不妥,不好意思地说,“那哪行呢,您这么娇贵的身子,我们这些下人可不能劳烦。” 唐隐只是摇摇头柔和地一笑,劝说道,“我自幼学医,治病救人是分内责任,怎么能看着大家受苦坐视不管呢?”说着又是思索了下,简单问起大家的病情先做了解,“府中现在有多少人染了风寒,多久了?” 王婶细细想了下,恍然说着,“应该有个三五天了,陆陆续续有人患病,说起来这次风寒有不少人染上,最近金陵城的百姓很多都是苦于这时疫风寒的折磨。”说着又是缓缓叹了口气,继续说,“受这病痛折磨的基本都是些没钱治病的穷苦人家,身体好的还能熬着看看,有些小孩子就真是受苦了。” 唐隐柳眉拧着,越听越是不忍,便想要和王婶商量着如何帮一下这些人,沉默一阵突然想到了主意,便抬眸看着王婶温和地说,“不若我们在相府门前支个临时的医摊,免费给百姓治病,这样大家都可以得到医治,也免得形成疫情再有更多人生病难过。” “哎呀,唐姑娘你能有如此心意,这又有多少人能免于痛苦了,你可真是大善人。”王婶一听顿时感慨万分,眼神中满是敬佩,又说,“那我王婶啊,也得帮着你一起出一份力。” 唐隐低头笑了笑,温和道,“医者仁心,若不能帮更多人脱离病患,那就太对不起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了。” 两人这么一商量,便直接敲定好当天就在相府门前摆好了看诊的医摊,顿时前来问诊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大都是穷苦百姓。 唐隐耐心地为他们逐一诊治,将相府里的药材免费包给他们,并且贴心地教会他们如何熬煮中药,皆是不厌其烦地嘱咐他们回去后一日三顿熬煮。百姓们均是感激涕零,此事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下午时雨声忽急忽慢,冒雨前来的人却是更多了。 唐隐始终没有休息过,午饭也是简单草率地匆匆吃过,便又接着为排队等候的人们把脉看诊,虽然觉得有些乏累,但是看着人们各个心怀希望面容带笑地离去,却也在心里默默为他们感到欢喜。 几乎一刻未有停歇地忙到了晚上,眼看着此时夜幕已至无人前来寻医,便开始收摊准备回府歇息。 终于收拾妥当回到房中,正是简单收拾屋子时,却听到一阵匆忙慌乱地脚步传来。 侍女急急地跑来,面色很是焦虑地说,“不好了,唐姑娘,相府门前来了个人,赖着不肯走。” 唐隐闻言愣了下,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心想着若是寻常无赖,相府侍卫定然也能打发了去,当下料定不是一般百姓。如此一想,便急忙跟着侍女穿过长廊,脚步匆匆地走到大门前。 侍卫们此时已经是倒了一片,她见状神色瞬间变得僵硬,正看见苏遗懒懒倚在门口,面色冷凝间双手环胸,听到动静后一张俊逸绝尘地面庞微微侧过来。 一双墨眸中淡漠的眼神斜斜看着她,却是冷冷的抿着微薄的唇瓣默然不语。 唐隐悄然握紧了袖中的孔雀翎,心想着目前还并未做好,没有几分把握能对付得了他,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神色不安,竟被他看出了破绽来。 苏遗冷然地轻呵了一声,眸子冰冷地盯着唐隐语气冷冷地说,“听说这里有人看病,唐隐,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装什么菩萨?” 唐隐被他的神情及话语气得脸色发白,双手紧握着眯眼瞪他,并未轻举妄动。 身旁的侍女不知情况,已然看不下去,对他如此诋毁唐隐觉得十分不满,顿时呵斥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这么说唐姑娘?” 苏遗闻言微微侧脸冷淡地瞥了一眼侍女,一个冷厉的眼风忽的飞来,将侍女吓得立即噤声不语,恍神间心里不由惊讶,暗自叹道这男子长得竟是这么好看,清冷如画气质卓群,可堪与相爷媲美。 苏遗见未再有人多言,便又再次看向唐隐,冷冷开口道,“你不是治病么?我正好受伤了,被你所谓的师父打伤,至今未曾痊愈,相府应担全责吧。” 唐隐仍是紧握双拳沉声不语,皱着眉目光清冷,语气冰凉道,“你活该。” 苏遗冷冷地眉眼挑了下,嘘口冷气,冷笑一声语气似是无所谓地说,“相府就是这么一味逃避?那好,你不是救苦救难么,以后你救一个,我便杀一个,救两个,我便杀一双,你看如何?”话语间却是毫无温度可言。 唐隐拧着细眉,半晌后沉声说,“你到底想怎样?想抓我回五毒又何必大费周章?” 苏遗侧着脸仰着下巴,眸子微微低垂看不清神色,只是声音仍是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回五毒?祸害遗千年,你这种叛徒一辈子都别想再踏进离渊半步。” 唐隐闻言皱眉不解,心想着他上次还口口声声说要捉拿自己回去炼丹,怎么眼下又是动辄变了心思。 思索间愈发觉得他捉摸不透,心里更是提起几分警惕,沉着心冷冷看着他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遗眼梢挑起,想起上邪之前的嘱咐,薄唇微微一动冷声而一板正经地说,“碰瓷儿。” 唐隐微微一愣,见到他如此嚣张狂妄的姿态,顿觉得怒不可遏。 苏遗见她面色生愠,又是幽幽开口道,“千秋岁把我打得身负重伤,相府还一千两黄金此事便可了结,否则,我心情若是不好,相府一个人都活不了。” 唐隐气急之下咬牙冷冷说了句,“无耻。”紧接着纤细地手指一扬,双眸忿然地瞪着他。 苏遗神情不屑地冷笑一声,双指间轻松地夹住她挥过的银针,板着脸冷声说,“想活命,先拿钱,不然,就把我的伤治好。”说着,已经蓄意逼得自己咳出一口鲜血。 唐隐见状又是沉默一阵,抿了抿唇皱眉看他,不知他这伤势是真是假,只是迎面感受到他咫尺之间的冷意。两人视线之间皆是冷然地彼此瞪视着对方,僵持中唐隐最终一甩袖子忿然离去。 走出几步后,耳边却是回荡着苏遗冰冷蚀骨的声音,“最多三日。”唐隐听到他如此威胁,咬了咬牙恨恨离去。 天色渐晚,慕幽百无聊赖地靠着房门凝气接起一粒雨滴玩,在手掌间转过来滑过去,过了一会儿便手指轻轻一弹,将雨滴随意挥洒掉。 慕幽扭过头去看画临,见他一直默然不语在看书,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扯着他袖子,咕哝一句,“出去玩。” 画临看着自己袖子在她手里拉来拽去的,顿时觉得好笑,放下书本抬眸看她一眼,见她双眸直直看着外边,一手攥着他袖子晃。 眼看着拗不过她,随即将书本合上,起身轻声说了一个字,“好。” 慕幽一听瞬间便将手松开,两眼一亮扭头看着画临,有些迫不及待道,“那走吧。” 话落便又重新拉着他袖子,两人一同出门。 天色已暗,飘忽下着毛毛细雨,两人刚出殿门不久慕幽恍然哦了一声,淡淡说,“我忘带东西了,你等着我回去拿。”说着便又折回去。 走到屋里随手抓着一把吃的正往兜里塞,无意间抬头看到画临在氤氲烟雨中静静等她的身影,瘦瘦高高的发丝微扬,风袖飘飘温润儒雅。正是撑了一把伞,浅青色伞面,雨过天青的花,清淡的仿佛要滴落下雨来。 画临等了一会儿后蓦然回眸,见她正是看着自己,不禁对她淡淡一笑,嘴角上扬温柔如常。慕幽心跳霎时好像慢了半拍,思维顿时停滞,楞楞看了他一会,一阵微风卷进屋内吹拂过她脸庞,猛然回过神来急忙默默跟上,两人相携而行缓缓走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灯夜乐游春 夜色渐渐深了,庙会上却是越来越热闹起来,慕幽和画临在喧嚷的街道上走走停停,路过一个戏台时,听着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音色婉转清亮,指尖悬空变幻,姿态翩跹,曼妙多姿,不一会儿便惹得台下看客赞叹呼声连连不断,阵阵欢笑起哄也此起彼伏。 婀娜戏子脸上的珠宝贴片,在灯火映照下浮射出斑斓色的嘈杂之象,两片绯色胭脂抹到樱桃唇瓣上,衬出此人白皙的玲珑玉鼻,一双含情的波光水眸顾盼生辉。踱着碎步转起身子,得意洋洋地甩着水袖,混着武生腾空落地的瞬间溅落几缕汗气,掺杂在暗淡夜色里,喧喧笑语在氤氲着潮湿雾气的雨夜里招摇呐喊。 慕幽一时间看得入了迷,闪烁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看,不时腾出抓着零食的纤细小手激动地拍拍掌,扭过头来对画临说,“这个唱得真厉害,这嗓子一会高一会低的,比小喜公公的嗓门都好。” 画临静静看着她又是出神地看向台子,无奈地笑笑,过了一会儿两人方走,向着另一处逛着。 上邪领着青青溜达至此处来,青青极少看过唱戏,见到此番热闹景象小脸上满是新奇,一时间也是呱嗒呱嗒看着台上的戏子拍掌。 一阵掌声过后,她拿手肘支支上邪的胳膊,赞叹道,“这个小姐姐唱得好厉害,长得也好看。” 上邪一听却是酸溜溜地撩着头发,捏着兰花指点了点她脑门,语气有些不满地说,“有我好看么?” 青青乐得笑弯了眼,切了一声敷衍他,“你好看行了吧。”说着两人亦是转身,随着人群东逛西逛。 走了不多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人群中一片人声鼎沸,看起来异常喧闹,呼声也是一阵高过一阵,紧接着几声粗犷嘹亮的合唱声由远及近传来,“闹,闹,闹社火,闹社火哟,闹社火。” 青青立即拉着上邪,急着往前面那片喧嚣声处走去,心中很是好奇。 二人正走着,又是听到一声嘹亮的吼叫声自血唇高亢喊出,惹得蜂拥而至的人群一时间更为聒噪喧闹起来,人群熙熙攘攘接踵而至,你推我挤之际众人纷纷仰起脖子一起看向叫喊者,站得比较靠前的人们还不时地拍掌叫好。 那唱者脸上抹着红粉绿漆,分外吸引人们侧目观之,只听他舞动拳脚仿佛动作带风,紧接着又是一嗓子高声唱起,又有几声高低音混合其中,声音错落有序配合默契,随着咚咚锵的热闹鼓点中雄浑声音直穿云霄,“闹社火哟……” 场面随着他的一声叫喊顿时震撼沸腾起来,几乎同一时间十杆火铳狼烟四散、撼天动地,紧跟着十万头鞭炮噼里啪啦响彻云霄,十面战鼓锵锵震天鼓动人心,密集的鼓点如雷跳动。 大人小孩们均是笑语喧喧欢呼捧场,老者吹须含笑,妇孺皆是你推我赶都想凑到前面看看热闹,人们皆奔向这庙会一年来的重头戏——社火中来,一派声色嘈杂尽融其间。 未顷,自禹首之地渐渐分出了两股对立的人流,均是人数庞大十分显眼,分别跟随两方社团簇拥而行。社团分居南北方向,两者互不相让,观众中有人频频侧目而视,大有隔岸观火之趣。 慕幽见状满是好奇,正想上前看个明白,还未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互相推搡着的人群给挤到了一边,画临急忙跟紧她攥紧了她的纤纤玉手,两人皆是有些惊异地往那人群涌动之处张望着。 青青此时也在另一侧观之,亦是觉得疑惑不解,不晓得闹社火是什么,从小到大长在宫里从未听说过更是没见过。看着人流纷纷朝着两方社团越聚越多,更是心生好奇地踮着脚尖去看,可视线却是始终被前面人群遮挡得严实,任她踮着脚怎么蹦来蹦去也看不见。 上邪见状好笑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最后有些负气地皱眉站着,随手揽住了她的腰,稍微一个使劲把她高高举起来往天上一扔。 青青没有防备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待她身子一下子腾空飞了起来,她突然惊喜地瞪大了眼,轻而易举地便看到南北两方各有两路人马,分别抬着一个大台子。刚看到个大概,她疏忽又落了下去。 上邪轻轻松松将她给接住,稳稳扶着她挑眉问道,“看清了没?” 青青咯咯一笑,拍着手眉眼弯弯,开心地欢呼一声,“好玩。” 上邪又一次像扔小孩一样甩手一个使力,把她抛了起来,青青顿时哟呼一声欢快地喊着,好像自己是飞在空中一般乐此不疲,上邪一连丢了她好几次。 最后又一次将她接住扶稳之后,活动着筋骨哎哟一声说,“胳膊累了,别飞了。” 青青不满地嘟着嘴,突然踹他一脚,双手环胸哼了一声。 上邪嘴角一歪挑眉看她,抬手就揪着她头发,然后眼神凶巴巴地瞪她,青青也不看示弱同样瞪着他,两人正是大眼瞪小眼时,只听得一声冲天巨响,将两人的目光同时吸引了去。 正是一记冲天炮鸣天之际波来摧枯拉朽之势,硝烟弥漫之间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北社之中猛然现出一个英挺不凡的年轻武生,身材健硕神勇无比。 武生拳脚生风,竟是舞起了醉拳来,他招数熟练身手非凡,摇摇晃晃之际又似猛虎出山,几套醉拳打下来,惹得人群纷纷喝彩。 “好,好!”众人发出阵阵欢呼声高喊震天,纷纷拍掌称赞。 气氛似火般旺盛焚燃着,武生看着台下观众不断鼓舞着,弯了弯嘴角踌躇满志,照此态势发展,北社今日定能大获全胜。 对面南社那边见此形势也是不甘示弱,台上瞬间显出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女,各个倾城之貌堪称绝色,同时显出几个壮汉均是身材魁梧巍峨,壮汉们肩头皆是扛着高柱顶盘,上面稳稳放着托盘。 美女们仿佛一瞬间嗖的一下爬上那托盘之上,叠腿而坐皆是一派温婉仙姿,纱裙随风而动尽显飘渺之姿,接着一注水流如溪涧泉水洒在了人们的头上脸上。 “娘娘下雨咯,娘娘下雨咯!”突然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人群随着这喊声雀跃着又向南社这边齐齐涌来 慕幽和画临也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上前凑热闹去看,北社此时武生冷哼一声,英气的剑眉冷傲地一挑,意料之中地打了个响指,身后北社的社员们也在十面战鼓的锵锵声中齐声大喊:“刀劈樊梨花了!刀劈樊梨花了!” 转眼间人群又折回向北社这边来,正是热闹非凡生生呐喊助威不绝于耳之时,南社又是响起一阵悠扬的丝竹乐器声,人们顿时被这绕耳的乐声惊住,丝竹声声,清脆灵动,入耳只觉清风袭来一般,润拂心脾。 不消片刻时间,随着隐隐约约的幽幽琴声,一个儒雅似仙的男子在南社高台上徐徐现身,气度优雅神情闲适,坐拢古琴轻抚缓挑琴弦,身着一件青衫自衬得谦谦君子气,无双美貌难掩孤瘦雪霜姿。 他不紧不慢地拨拢着琴弦,琴声却好似一路从九天银河陡然直落,砰于巉岩峡谷,溅在心神飘渺间,泛起层层涟漪,琴艺之高,如幻如梦。 原本聚拢在北社附近的人群,听此琴声已是心神被牵引而去,又是纷纷向南社缓缓涌去,为那弦音沉醉于心。男子促弦愈急,聚在北社的人群流失愈快,转眼间可见南社附近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竟是围的水泄不通,再反观北社周围的观众却是零星可见。 慕幽现下算是完全看明白了,这敢情就是两社之间在斗法呢,北社主武,南社主文。见此时北社人气落寞,武夫神色消沉,慕幽一时忍不住手痒,便想上前去舞上一番。 一有此想法,她轻扯了下画临的袖子,对他眨了眨眼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画临自是晓得她心中所想,却是不放心地攥紧了她纤细的手指,略微摇头神色中显然不许。 慕幽又扯扯他袖子,转而晃了晃他胳膊,眼神中是一片无辜之色,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画临叹口气实在受不住她如此软磨,心想着她也确实是好久没出来,理应让她玩得尽兴,便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松开了手随她高兴。 慕幽一挑眉嗖的一下踩着轻功一跃而起,转瞬间就飞上了北社的高台之上,人们纷纷好奇地看向北社,见那台子中央赫然出现一个眉宇轩昂的女子,皆是翘首以盼。 慕幽手握长戟,睥睨俯视台下,无半分桃李娇滴之相,却是傲气十足英姿飒飒。她手中的长戟翻转舞动,随着身子翻转飞跃中挥出凌厉风声,众人皆是看呆了去,站着原地屏息观看,好似忘了身在何处,眼中只显出这超凡脱俗的身手。 一派打斗动作行云流水般不费吹灰之力,果决中不乏磊落英气,待慕幽稍作停顿神采奕奕地看向众人时,观众们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叫好,这一套招式顿时惹得周遭看客纷纷涌向北社,以求一睹其风姿。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金风玉露 慕幽挑眉看着正纷涌而来的人群,手中舞着长戟不觉间又得意了几分,她忽的一招潜龙腾渊将长戟抛向空中,众人面色一惊纷纷躲避闪退之时,却见她如蜻蜓点水般踩着人群凭空而上,人们只觉得耳畔好似风声掠过,想再细细详观时她已是腾空接戟,瞬间一个翻身又是身轻如燕落于北社的社车之上。 顿时人群更是纷纷向北社聚拢,推挤簇拥着如江流涌动,南社高台上那抚琴的男子微微蹙眉,却也是暗自细细观之。看到慕幽这一出场即惹起风波,他拢弦之余冲她微微一笑,长眉一挑即吊起万般风骚。 琴弦一时陡然急转,丝弦交错起伏跌宕心神,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琴音更显得精妙绝佳,南北两社一时间平分秋色。 抚琴男子起身缓缓抖落身上的花瓣,看着慕幽的眼神中兴致盎然,还从未见过这等武艺高超的女子,略一垂眸思索间心中已有答案,想必是九幽侯慕幽。见着她招式一收动作停了下来,男子正想要上前与之搭讪攀谈,却看见慕幽忽然一个跃身转瞬间已经飞身落地,悠然地牵起人群中一个身着青衫的俊雅男子,二人相携离去。 南社的抚琴男子静静望着越走越远的二人,亦只是微笑中带着惋惜。 慕幽牵着画临修长的手掌,兴高采烈地扭头问他,“我打得好不好看?” 画临闻言也侧目看着她,微微浅笑着柔声说,“好看。” 慕幽顿时乐得直笑,心情极好地继续逛着,画临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带着她去买吃的。 青青方才在人群里也是被慕幽惊人的武功所吸引,只是离得比较远看得不太真切,并未看清楚是谁。 只是忽然间看到北社一个女子舞着长戟赫赫生风,不禁觉得格外威风好看,一直拍着小手连连叫好,直至看到那女子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不知所踪,才恋恋不舍地缓缓离开。 意犹未尽地回想着方才看到的精彩情景,歪着脑袋禁不住看向上邪夸赞道,“那个小姐姐也好厉害啊。” 上邪视线下移瞥眼看着她,捏着细细的手指点着她额头说,“你这见识也忒小了,见着谁都说厉害。” 青青揉着脑门撇撇嘴,不服气地说,“就是厉害嘛,简直和侯爷一样,那么武艺高强威风飒爽。” 上邪扭头看向别处,他方才是真真看清了那人是慕幽,此时听到青青对她这么赞不绝口当然不悦,切了一声不做言语。 余光瞥见了青青一张笑脸惊奇不减,仿佛还要继续夸,他随手摘了一串糖葫芦塞她嘴里,顿时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词语给堵了回去。 青青顺势咬下一口山楂,嚼了两下后眨了眨眼,旋即惊叹道,“好吃。”说着又是自觉咬下一大口,吧嗒吧嗒吃得香甜。 上邪笑了笑拉着她又是买了好几串,她正是吃得起劲,发现一手已经拿不过来了,便嘟着嘴把手里多余的糖葫芦递给上邪,嘴里嚼着酸甜可口的山楂顾不上说话,就拿眼神示意他帮忙拿着。 上邪随手接了过来,很是乐意地握在手里,无视青青接下来警告的眼神,直接咬下一口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气得青青明眸怒睁着,又是朝他小腿上踹了一脚,也顾不上吃糖葫芦了,追着他满街跑。 结果青青追着他跑过一条街道,看着他忽然一闪便没了影子,皱眉四下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冷静地站着悄然观察周围,还以为上邪是故意躲起来要吓唬她,便站在路旁准备等他自己现身。 碰巧看见旁边有个挂着鬼脸面具的小摊,她走上前去好奇地看着面具,也是倍感新奇。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还是没等到上邪现身,正要转身决定自己去找时,却是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人,结果抬头一看这人正带着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青青猛然吓了一跳,细看之下便觉得这面具有些熟悉,再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人,顿时把她气得又是踹去一脚,忿忿地说,“上邪你又吓唬我。” 上邪低低闷哼一声,默然看着她不言不语。 青青看着那面具抬手摸了下,笑着对他说,“这面具还怪好玩的。” 上邪忽然往后一退,却是避开了她揭自己面具的小手,仍是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青青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扭头又去看小摊上的面具,扯了扯他袖子说,“这些好好看,上邪你快买。” 上邪闻言微微愣了下,低头看她不停晃着自己的袖子,娇俏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欣喜惊奇,沉默一阵后默默掏出钱袋,一声不吭给她买了好几个。 青青把面具搂在怀里心里一阵乐,上邪跟在她旁边缓缓走着。 走了没几步路过一路卖吃食的小摊,青青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缤纷多样应接不暇,顿时便又被牵引了过去。 听着一个个小摊上此起彼伏的呦呵叫卖声,一时间驻足不前不知挑哪个好,索性扯着上邪袖子一家挨着一家看去。 到了一个小摊前,青青立即指着摊子上摆放的糕点,欢快地说,“我要吃那个,上邪。” 上邪见状,又是默默给她买了莲蓉包。 刚刚付了银钱,青青又拉着他往另一家走去,往嘴里放了一个莲蓉包,指着另一家摊位咕哝着又说要吃那个。 上邪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满怀的东西,仍是默默给她买了青团。 接着两人一路又是逛了好几家小摊,青青点着哪个他就默默买来哪个,到最后麦糕金糕凉糕买了一堆,皆是放在纸包里有些吃不过来。 青青拿起这个吃了一个,又接着扒出另一样尝了起来,走着走着又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那老头在高声哟呵着,“糖葫芦哟,又酸又甜不好吃不要钱欸。” 青青嚼了几口嘴里的凉糕着急咽下,又是抱着满怀吃的双眸晶亮看着前面说,“糖葫芦。”说着自己便兴冲冲地要往前跑去。 结果看到两个翩翩公子的高挑身影出现在糖葫芦摊旁,两人皆是摇着个扇子大摇大摆而来,青青当即傻眼愣了一下,急忙躲在上邪身后怕被那两人发现。 刚站到上邪身后躲好,又是偷偷看那两人一眼,嘀咕说,“上邪快掩护我。” 上邪沉默间眯了眯眼,见那两名男子锦衣华服一派风流佻达相,只一看便看出一位是平南王世子萧楼,另一位正是九王爷赫连玦。 那二人正是勾肩搭背侃侃而谈,一路上不停地对四周抛着媚眼,惹得街上小姐们春心萌生一脸桃花烂漫沉醉之色。 赫连玦悠然踱步来到糖葫芦架子前,顿住脚步淡然看了一眼。 萧楼见了顿时哟了一声,挑眉看向那老头说,“你不就是慕幽出头的那个老头嘛。” 老头见到二位神情一愣,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讷讷蹦出一个字,“是。”话落却是禁不住浑身直打哆嗦。 赫连玦啧了一声,狭长地眸子微微一亮,摆了摆手随意说,“全包了。” 说着扭头瞥了后面尾随的叶深一眼,后者即刻上前扛起了糖葫芦架子就走,赫连玦随手丢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扔向老头,老头立即双手捧住心里乐开了花。 “多谢客官,您走好。”老头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着好听的恭送赫连玦和萧楼。 青青探着脑袋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开,眼睁睁看着一架子糖葫芦没了,抿着唇默默瞪着他俩的背影,咕哝一声忿忿地说,“坏皇叔,坏世子。” 上邪听到后微微颔首,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身影,不动声色。 青青见那两人已经走远了,跳到上邪面前忽然哦了一声,歪着脑袋问了句,“对了,上邪你吃不吃啊?”说着就捧着满怀的吃的,要把这些递给上邪吃。 上邪默然摇了摇头,戴着面具看不清他脸色,青青莫名觉得他好像有些古怪。 仰着脸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又在他面前挥挥手,很是疑惑地说,“上邪你怎么不说话呀?” 上邪仍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低头看着她。 青青微微蹙眉更是觉得不解,接着踮起脚尖就要摘他面具,却被他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只碰到了白色衣衫的袖子。 正是满心困惑心生疑窦时,后背猛然被人拍了一下,一扭身便迎面撞见了一张鬼脸面具,青青纳罕地又扭过头看向刚才的方向,却发现方才的那个人影已经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上邪见她愣着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傻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暗自偷笑。 青青呃了一声,把他手拍开讷讷问了句,“上邪你刚才在这吗?” 上邪挑挑眉摘下面具,顺手抢过青青怀里的吃的,接着就咬了一口青团嚼了几下,转而问她,“小丫头你买了这么多吃的啊?” 青青心里略微有些纳闷,迟疑地说,“不是你给我买的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情不知所起 上邪顿时惊疑地哈了一声,眼神中带着疑惑说,“本仙刚才一直在找你呢,谁知道你跑这儿来啦。” 青青一时间又是愣住了,心想着方才那人若不是上邪,就肯定是她认错人了,可是那个人又是谁呢?又为何不告诉她? 正是思索这一个个疑问时,猛然发现怀里的吃的都快被上邪给抢光了,顿时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只当那人是个哑巴才不吭不响跟她一路。随即又瞪着上邪重燃斗志追着他跑,两人抢来夺去互相挑眉瞪眼,边追边夺了一路难分高下。 不一会儿时间,青青已经把方才的猜疑全给忘了。 夜半时分,凉风习习,院落里除了不时有一阵风声呼呼想起,以及嘀嗒的落雨声,还算是寂静。 相府里,唐隐这晚坐在窗边,看着天边隐现的月亮出神,不时想起苏遗那一声威胁,偶尔还莫名想起他咳出的一口鲜血,心生疑惑。 正是心里郁结愁眉不展时,突然耳中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便听到门外侍女的声音,迟疑地问了句,“唐姑娘是否睡下了?” 唐隐闻言顿时起身,心知又是出了事情,便走至门前连忙将屋门拉开,急切问道,“怎么了?” 侍女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门口的那个人,说要吃饭,还说要让唐姑娘亲自送过去。” 唐隐微微蹙眉,心里沉了沉,抬眸间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我随你去看看吧。” 夜色一墨一墨流,水天相接,溶溶水意。唐隐撑着伞脚步匆匆走到门口,眉心拢着淡淡愁绪望向那抹身影。 苏遗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唐隐走来,欲盖弥彰地垂下手臂,冷冷地撇过脸去,话语有些生硬,冰冷地说,“胳膊断了。” 唐隐皱眉沉默片刻,端着饭碗蹲下身来,随即重重把饭放在地上,接着起身便要离开,不欲与他过多纠缠。 苏遗眸光微动,看到她转身之际,他眼神闪烁一下,又想起之前上邪说的死缠烂打,要装惨装得越惨越好。 眼看着唐隐抬脚要走,他咬了咬牙突然冷声说,“唐隐你站住,我胳膊断了。” 唐隐果然停住脚步转身看他,却是声音清冷道,“恶人有恶报,你活该。”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就要再次离开。 结果刚走出两步,又听到身后苏遗的声音恶狠狠地传来,仍是声音冷然道,“好,等我灭了相府再来恶报也不迟。” 唐隐闻言双手在袖子中暗自紧握,侧过脸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想着他话语中的威胁在心里权衡左右,最终是无奈地再次走到他身前,重新蹲下身来拿起碗筷准备喂他吃饭。 苏遗微微愣了下,便立即张嘴接过她递到自己嘴边的饭菜,嚼了几下咽了,随即又看着她淡淡说了声,“渴。” 唐隐蹙眉瞪他一眼,却是默默给他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 苏遗刚喝了一小口汤,便又冷然地说出一个字,“热。” 唐隐仍是皱眉瞪着他,这一眼显出了一丝不耐,以为他是在故意刁难,顿时放下碗筷就要忿然离去。 苏遗见状突然伸手扯扯她袖子,声音依旧是冷冷地听不出一点情绪,却是说了声,“别走。”语气冷硬,说完后别开了视线看向了其他处,修长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样子。 两人霎时沉默下来,寂静中只听得雨滴落水声,嘀嗒嘀嗒像是敲打在心上,唐隐又一次重新默默拿起碗来,不发一言舀了一勺汤喂他喝。 苏遗与她配合得极为默契,几乎没有一粒饭一口汤被洒出来。 唐隐此时难得极为平静地面对他,看着他总觉得有些哪些地方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心里只道是自己多想了。两人曾经朝夕相处了五年,她还是看不透他。 苏遗见她此时像是在观察自己,偏过头冷声说,“你做饭还是这么难吃。” 唐隐顿时愠怒,抿抿唇默然不语,握着青花汤匙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想甩袖离去却又不得不在意他的威胁。 苏遗见状又是上前微微凑了过去,一口不落地将小勺里的汤给喝完了。 唐隐心里突然想起千秋岁之前的嘱咐,师父说过离开时相府会有人暗中护卫,可是如今恶人来犯,这人又是在哪里呢?为何一点要出现的迹象也没有。 正是心绪纠结间,苏遗突然冷冷开了口,声音低低地似是带了些试探,问她,“你想过离开么?” 唐隐闻言一时间觉得有些可笑,她早已是家破人亡无处落脚,有幸认识侯爷能保她一时无虑,她已是诸多感激。试问像她现在这等无家可归的境况,离开?又能去哪儿? 她略一感概后,看着苏遗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况皆是拜此人所赐,顿时面色变得冰冷,倏然起身闭了闭眼未发一言,接着便转身默然离开。 苏遗紧跟着她也起身尾随而去,继而皱眉暗自握了握拳,遂又默然松开,似是下了莫大决心鼓足了勇气一般,声音低低却是沉声说,“天涯,海角,人迹罕至的地方,想去么?”声音听起来仍是冷冷的,让人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唐隐脚步一顿,并未转头去看他,自嘲一笑冷漠地说,“你是想找我去帮你采药草么,传言中那些难觅踪迹有进无回的绝境,这次又是哪里?” 苏遗垂眸默然不语,想起自己五年来如何对她,竟是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清冷的背影,语气平静地说,“死海。” 唐隐皱眉不语,紧接着又听到苏遗说,“世人皆知死海有进无回,不如不回。我在死海中的枯岛上建了房子,你想去的话随时可以去。” 苏遗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背影,未放过她一丝细微的情绪,只是她最终仿佛都没有一丝动容,也没有再扭过头来看他一眼。 最后他又咬了咬牙,补上一句似是下了莫大决心的话,终于在她抬脚即将继续走开时,脱口而出,低低的声音散入风雨中,随风飘进她耳中,“我陪你。” 唐隐愣了下,纷乱的心绪漂浮,像是过了许久她惊愕地转身看向苏遗,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和几分惊疑,最后还有一点点忿然。两人忽忽望了一眼,只一眼竟都是思绪万千各怀心思,她看着他半晌最后突然摇了摇头,未给他留下任何一句话,心神慌乱中再次急忙转身匆匆离开了。 这次是真的再未回头,脚步飞快地跑走了,伞被遗落在门前,细雨顺着伞面划过一道道浅浅的水痕,她一人独自失神地跑在雨中。 苏遗愣愣地看着地上那面伞,在她身影还未消失前,立马拾起来飞速闪身到她身旁为她撑起雨伞,想安慰想解释甚至想许诺,却只是抿着唇皱眉看她。 唐隐有些惊慌地看着突然闪现到面前的苏遗,摇着头眼神冷冰冰地看他,惨白的脸上挂着湿湿的水痕,缓缓从脸庞淌下低落尘埃中,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她冷冷地视线在他脸上只停留了片刻,便目光闪烁着再度从他伞下跑开,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到房间,一把将房门死死关上,好像这一个动作已经用尽了力气一般,扭过身来已是瘫倒在了地上,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失魂落魄又不知所措。 苏遗皱着眉视线紧紧盯着黑漆漆的窗户,房间里没有一丝声响,竟是出奇地安静,但是他却像是能感受到她的位置,他深邃的墨眸垂下,站在窗边久久不动。颀长的剪影落在窗前,最后默默将伞放下,旋即转身离开。 唐隐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扭身去看着他黑幽幽的影子,莫名黯然神伤。 庙会上。 慕幽今晚逛庙会,玩得是不亦乐乎,双手抱着满怀吃的,嘴里也是塞得满满的似是一刻没停歇,吃完一样又迫不及待抓着另一样放嘴里。 画临今天也格外随着她性子来,她看上哪样吃的就合了她心意,自己只管跟在后面及时付钱。 两人走在一条小吃街上,一直逛到了巷尾,画临抬眸望了望前面,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夫人我们去这边吧。”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河灯慢溯 慕幽边嚼着一块豆沙团子边点点头,跟着画临默默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旁边有几条延展开来的宽阔小街,街两旁卖吃的小贩皆是卖力哟呵,摊子也是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双眼一亮更是兴致昂扬地继续逛着。 又是买了几样不同的小吃,边吃边逛走了一路,逛到巷尾见到街角有一个卖瓷器的小摊,玲珑精巧的碗罐儿齐齐摆在摊前,五色琳琅,缤纷夺目,看起来分外别致。 画临走到摊前停了下来,视线落在那各色物件上,忽忽一眼看到一个精巧的磨光陶瓷小瓶,上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豆青釉,沉釉无纹。细细注视几眼,迎面却扑来几分厚重气息,他蹙眉静静端详起来。 慕幽见他停顿住脚步,一双如玉般润泽的眸子好像被牵住一般,正是细细观摩着一个小瓶,看这断口豆青丹药瓷瓶虽然朴素无纹饰,却也是分外精致小巧,不近看也能瞧出其做工精细,包浆均匀,古朴凝重。 一眼便能看出是精工巧匠细细制作,这等瓷器磨料,制坯,施釉,窑烧皆马虎不得,一道工序不足火候,便会前功尽弃,成了残品。 画临伸手拿起小瓶,将瓷瓶小心地捧在手心里,细看之下发现了底下的押款,缘是东夷供奉皇家的的九谷烧,难怪手艺如此炉火纯青。思索间又是看了几眼后便再度放下,心下了然却暗暗生出几分忧心。 慕幽看他不发一言,似是对着瓷瓶感兴趣,拿起来看了两眼却又皱眉放下了,有些奇怪地探过头来问他,“画临你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小瓶子吗?” 画临扭头对她和缓一笑,淡淡说,“没事。” 慕幽玩心正盛,此时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捉摸吃的上面,难以察觉到周围有何异样,殊不知在不远处的一个阴影中,一直有双藏于黑暗中的晶亮眼睛默默注视着。 画临心中似有惊觉地朝那阴影处隐约扫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便又牵着慕幽的手,柔声说,“夫人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慕幽很是乐意地点头说好,两人便又在街上闲适地走走停停逛了起来,兜兜转转一路又是随意走到了玉器小摊前。慕幽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摊子上各式的物件,见到簪子首饰发梳各色琳琅,样式繁多种类全乎,各个流光烁金精致工巧,十分讨人喜爱的样子。 只是她向来对这类饰品不太注意,反而是画临突然停下了步子,拉着她饶是有兴趣地走到小摊前,细细扫了一眼,瞧见了一对十分精巧简约的玉簪。簪子整个晶莹剔透光洁无瑕,一看便是用上等玉料制成,通体无饰无纹素雅清幽,妙哉天然。 他把玉簪挑拣一支,捏在手中缓缓摩挲着,感受到美玉细腻光滑的手感,心中一动淡淡笑了笑。 慕幽见他像是挺欣赏着玉簪的,只是觉得哪有些奇怪,呃了一声讷讷问他,“画临你要带簪子啊?” 画临闻言暗自叹气,幽幽看了慕幽一眼,轻声说,“夫人别动。” 说着便捏着玉簪迅疾抬手,歪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慕幽,已经将手中玉簪插入她的发鬓中,而后又静静端详了一会,满意地微微一笑。 慕幽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皱眉抚了抚额,面色有些牵强地鼓着腮帮子说,“这个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经摔,一碰就碎了。” 摊主一听此言瞬间咋舌,不乐意地抬眼看着慕幽说,“姑娘你这就是为难老倌我了,这天下的玉器,有哪个人是买来为了摔的啊,谁不是贴身戴着精心呵护啊?” 慕幽挑挑眉,很是不服气地咕哝一声说,“我实话实说嘛。” 摊主当即叉腰瞪眼,忿然辩驳说,“您这不是抬杠呢么,说了跟没说似的。”说完脑袋往别处一偏,总觉得她很是不可理喻。 画临淡然笑笑,看向摊主温声缓和说,“我家夫人总爱说实话,老板见谅。” 老板转而摇头笑了笑,摆摆手说,“得嘞。”说着扫了一眼自己的小摊,爽朗一笑又说,“不怕摔的也有,金银铜铁铝嘛。”说着随意一摆手,拂拂另一边的首饰。 画临顺着摊主的指示,目光扫到了一个错银丝的景泰蓝手镯,样式也是分外别致,镯身是由两片花骨朵对拢绽放,显得恬静而奔放。 他随即拉着慕幽的手伸开,一手拿过手镯给带在了慕幽手腕上。皓腕凝雪肤若玉脂,青蓝色里有种森森细细的美,手镯在腕上轻轻滑动,若隐若现在衣袖间,有种隐约朦胧之美。 画临温和一笑,转头便对老板说,“要这个。” 老板眯眼笑着点点头,热情地说,“这位公子好眼力啊,这个手镯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啊。”说着抬手指了指慕幽手腕上的镯子,又是介绍说,“你看这景泰蓝的瓷,可是由诸窑之冠的柴窑烧制,通体是晶莹剔透,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这几描攒丝花苞都是名家执笔苏料绘制,用上好的苏麻离青作料,发色浓郁,栩栩如生,我这宝贝可传了一百多了,传说一百多年前前上朝大陌帝姬还贴身带过呢,如今全天下就这一件孤品了。” 老板夸夸其次讲了一大通,慕幽听到最后见还提起了千秋岁,挑挑眉不甚认同,“瞎说,阿岁可没戴过。” 老板一愣,听她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画临却是微笑着说,“老板,多少钱。” 老板顿时很是正经地伸出五个手指头,底气十足地说,“五十两。” 慕幽瞬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这小摊有些诧异,瞪了老板一眼说,“你怎么不去抢呢?”说着就要把镯子给取下来,准备拉着画临袖子走人。 画临突然按下慕幽的手,不甚在意地递给老板五十两银票。 老板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立即收好了满脸堆笑说了声,“慢走您嘞。”接着便乐不可支地低头数起银票。 慕幽有些不满地戳他脑袋,皱眉说,“画临你傻了啊,那么贵都够我吃几百根糖葫芦了,他那摆明了是抢。” 画临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随即温尔一笑,捏捏她柔软的纤细手指,牵起来又看了一眼皎洁手腕上的手镯,微笑说,“夫人戴着好看。” 慕幽看着他温和无暇的笑脸,微微愣了下,心里忽然间像是又慢了一拍,似是掩饰地别开视线去看路边小摊,很不自在地哦了一声,缓缓说了句,“还是贵。” 话落有些闷闷地拖拉着步子,心中猛然间有些乱,脑中觉得有点空白,视线随意地看着街道两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所思。 画临看着她淡淡笑了笑,默然不语,仍是静静牵着她手慢慢走着。 突然好像从头顶传来几声巨响,两人同时仰头去看,见到天空霎时间五彩缤纷灿烂耀眼,落下了唯美的烟花,如流光闪烁五彩烂漫,自漫天夜幕中徐徐坠落,看似生生不息。 慕幽抬头注视,呆呆地望着天空直到烟花的光景渐渐消逝,旁边的画临看了一眼烟花后,却是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神情,最后朗声问她,“夫人似乎很喜欢烟花呢。” 慕幽对着天空淡淡嗯了一声,缓声说,“我很少见。” 画临看着她的侧脸淡淡一笑,牵着她的手静静看她,今夕何夕,故地何地,隐隐约约间心意婉转。 过了一会儿,画临轻声说,“那边有放河灯祈愿求福的。” 慕幽闻言,看着他纤长白皙的食指顺着黑夜轻轻一划,随着他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入眼的是无数的花状河灯,那颜色各异的花灯,形状也略微不同,在水中静静打着旋儿。 放眼望去,一片晶莹的亮光随风舞动,如星河流转,渺小却不闪躲,在风中忽闪飞舞。宛若幽暗灵动的萤火虫,带着飘忽的光点,载着人们各自的希望,顺着长长的江流漂泊,流到很远很远,直至飘到视线望不到的远方。 慕幽看着漂浮得最远的河灯,淡淡问画临,“它们会流到哪?” 画临微笑着看那一盏盏河灯顺流而下,柔声问她,“夫人希望它们能流到哪里?” 慕幽随即耸耸肩,带着一抹似有若无地淡笑,随口说,“我倒是希望它们无拘无束的,随便流哪儿呢。” 画临牵着带她来到江边的小亭上,此时这里人烟稀少,没有了街上闹市那般的嘈杂,平添了几分幽静闲适,更加别致地感受到夜空中那份沉沉的寂寥与温柔。星与灿蓝落入慕幽的眼中,本就明亮的眸子更添了几分动人的灿然。 两人并肩立在亭中遥望如梦的天色,以及灿若星河美如画卷的河面。画临悄悄看慕幽一眼,扶着阑干居高望远,眼风习习吹来,心事顺着眼神默默流淌,平静悠然又温热饱满。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天人殊途 江面上燃起了靓丽的烟火,宛若流星般飞入天空,在耀眼的星光中含苞绽放,霎时间五光十色绚烂纷呈,转瞬间燃烧了整面天空。多彩的花火璀璨不灭,光辉烂漫夺目。 慕幽仰着头,看着漫天烟火争相齐放,光彩照人,她眸中亦是星光熠熠,不由发出一声低呼赞叹,“好看。” 画临望着她双眸倏尔一笑,牵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夫人我们去放河灯吧。” 慕幽挑挑眉有些诧异道,“许愿什么的骗小孩的你也信。” 画临笑着反而说,“既然是骗,那不如一骗到底。” 慕幽表情楞然,又是对他这话有些不解,转眼见画临已经走到了江边,蓦然回首间,正是映着阑珊灯火,嘴角浅浅扬起对她微笑着。 她翻了个白眼便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人一起放下一盏河灯,画临看着那一闪一闪的灯火,侧过脸来问慕幽,“夫人许愿了吗?” 慕幽看他一眼,随即也望着那盏越飘越远的河灯,抿抿嘴并未说话。 画临笑了笑,接着又说,“我许了,夫人想知道吗?” 慕幽一听立即做了个停住的手势,喊出一句,“画临你个木头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画临看着她映着五彩河灯的眸子,缓缓哦了一声,随即却是老实说,“夫人方才不是还说许愿是骗小孩的嘛。”说话间眼神带笑。 慕幽顿时面色一僵,瞪他一眼便迅疾起身,哼了一声说,“画临你笑就行。”说话间已经是转过身去,抬脚走人了。 画临见状也急忙起身,跟着追了上去,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连忙道歉,“夫人我错了。” 慕幽只是板着脸,冷声哼哼两声,便扭过头去一言不发,对他不予理睬。 画临蹙眉略一思索,接着又是哄她说,“夫人我们去买糖葫芦吧。” 慕幽面色缓了缓,清了清嗓子又缓缓扭过头去,挑眉看他一眼倒像是已然消气了,撇撇嘴点头淡然说了句,“好。” 接着两人便又是携手而行,继续悠然逛街,慕幽又是重燃起兴致,来回看向街边的各色小摊。 天边闪烁着几点孤星,暗夜中像是几点灯火,明灭闪烁间隐在云朵中若隐若现。千秋岁晃着腿悠闲地坐在高高的屋脊上,淡然俯瞰全城,衣摆晃动发丝飞扬,双眸中如星光闪闪。 她两手各抓着一根糖葫芦,正是愉快地细细嚼着,认真地注视着夜空中明亮闪烁的火花,看它们徐徐坠落,最后光点逐一在空中消失,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不肯放过一朵。 几缕晚风呼呼掠耳而过,丝丝凉意绕起耳边发丝,她啧了一声,眼角余光冲阴暗的屋顶瞥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忽闪明灭的夜空。 接着却是突然开口,遥遥喊了一声,“师兄。”说着又是嚼了两下糖葫芦上甜丝丝的薄糖,又是淡然开口说,“你站那儿跟个钉子似的不嫌无聊么?” 黑暗处随即传来一声冷哼,霎时漆黑的暗夜中一道金光一闪,于隐隐光晕中,万斯年如寒夜一般冷淡的身影忽然显现,立在高高屋脊上,面色沉着气质清冷。 风声落入耳畔,半披着的银发如月光倾斜,挥洒着淡淡银光,发丝飞扬中衬出发间修长的脖颈,身着精美的墨色袍服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却是一尘不染静立风中。 袖口边角处裁制出镂空样式,绣着银丝暗纹,随着凉风有点点银光微微浮动若隐若现,好似深邃夜空中的星河流转,愈发飘飘欲仙,姿态闲淡,出声时高高扬起的下巴微微低垂,高贵却冷漠。 千秋岁闻声回转过视线淡然看他一眼,又继续随意观望着江边,但见隔岸萤光流转漂泊,明灭万点徐徐浮动,疏织与柳迪蓼渚间,树下岸边,成群结队的人正各自放归河灯。 他们三两成群相聚于此,点上饱含美好憧憬的烛火,皆是双手合十诚心祷告祈愿,面上神色也都一丝不苟,寄希望于这小小河灯中,望着点点烛光载着希冀逐渐飘远,心中深信不疑,端的一派虔诚。 千秋岁嘴角略微弯了弯,眉目间隐约含有欣慰,望着远处的人们淡淡说,“大江东入海,不舍昼夜,或许,这就是河灯漂泊的意义。” 万斯年缓缓看了一眼河面,下巴微抬漠然说,“芸芸万物,日居月诸,一味漂流,只是迷茫方向。” 千秋岁随意嚼着糖葫芦,神情悠哉地说,“所谓归宿,不问前尘,不问过往,只念将来,未尝不是一种超脱。” 万斯年视线看向她,冷声说,“这样的超脱也便失了意义,全无价值可言。” 千秋岁晃了晃脑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生命本来就是无意义的,若是生命有意义,这个意义又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麻烦。” 万斯年眉头一皱,话中含着淡淡愠怒冷冷道,“你还是这么狡辩诡言一错再错。” 千秋岁挠挠耳朵切了一声,随手抛给他一个豆青色瓷瓶,语气淡淡地说,“这可是东夷进献皇宫的九谷烧,怎么流落到民间来的呢?” 万斯年抬手随意接过,视线略略一瞄,当即就看出这瓷瓶内的小字来,脸色瞬间有些阴沉,却是冷然静默未发一言。 千秋岁扬了扬眉毛,晃着腿说,“这是卫国特有的文字吧,用来通风报信交换情报最为合适不过,即便查住也译不出来,真是妙。” 万斯年态度冷漠,微扬着下巴说,“卫王是个有心人。” 千秋岁闻言随即瞥他一眼,随口问他道,“所以你要帮卫王岑渊?” 万斯年垂眸淡然看她,冷声说,“我帮他,是因为他值得我帮。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天分,资质,修为,缺一不可,而这些,在当尽大衍皇帝身上我并没有看到。” 千秋岁暗自轻叹口气,微微蹙眉说,“你对小皇帝太严厉了,说不定他还需要成长磨练呢。” 万斯年目光平视前面,一甩袍袖说,“一国之君尚不能决断修身,一味感情用事优柔寡断,又何旷乎治天下?” 千秋岁啧了一声,撇了撇嘴语气随意地说,“所以你就选定了这个冰块脸岑渊呗。” 万斯年看向此时刚刚恢复平静的夜空,淡然说了句,“不是我选定,是时势所为。” 千秋岁叹一口气,略微摇头缓缓说,“我倒宁愿相信是天选。”说着抬头看向面色冷然的万斯年,伸伸胳膊递给他一根糖葫芦,突然问他,“师兄你吃吗?可好吃了。” 万斯年看着糖葫芦愣了一下,眉宇间隐有怒气,随即冷冰冰一拂袖,糖葫芦被他袖风一带直接从房顶上摔落地上,啪嗒一声瞬间碎成了冰糖渣渣。 他悄然扫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忿忿说了声,“荒唐。” 话落停了一会儿,发觉千秋岁突然一声不吭,视线淡然移到她身上,就看见她一双眼睛正是幽幽地望着地上分崩离析的糖葫芦,表情悲伤泫然欲泣。 万斯年心中微微诧异,沉默片刻微微皱着眉冷声说,“你都一百岁的人了。” 千秋岁气得双唇抿着,剩下的一支也不吃了,攥在手里就是不说话,眼神哀怨。 万斯年见状又冷冰冰说,“凡俗之物岂可耽之?” 千秋岁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眉眼低垂神色悲恸地看着地面,耷拉着脑袋就是不接话,仿佛沉浸在无限地伤怀中,对他的话始终充耳不闻。 万斯年嗟叹一声,最终无奈地说,“你坐着别动,我赔你。” 千秋岁赫然起身,转过身来气鼓鼓得瞪着他,冷声道,“五十年一轮回的天人之约一战,师兄你在衡门尽管候着。” 万斯年啧一声,皱了皱眉说,“我不是说了给你买吗,一百岁的人了置什么气。” 千秋岁哼了一声,仍是火气不小,眼神看向别处忿忿说,“你等着就行。” 万斯年有些不耐烦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冷声说,“赔两根。” 千秋岁闻言翻个了白眼,随即闷闷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万斯年皱眉面色不悦道,“跟谁学的这般敲诈?” 千秋岁皮笑肉不笑,嘴角微微动了下,又抬起一只手来,面前他伸出十根手指头,仍是不发一言,只是目光冷淡地瞪着他。 万斯年冷吸一口气,负手而立无奈地说,“好,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话落,心里又是一阵叹气,暗想着都一百岁的人了,竟然还是这样顽劣孩子气。 千秋岁当即莞尔一笑,眯眼语气悠然地说,“师兄,这个人活着呢,就要开心点,因为我们要死很久很久。” 万斯年一脸冷漠地转过身,轻哼一声说,“歪道理。”旋即风袖一甩飘忽离开。 千秋岁淡淡一笑,转回身继续坐在屋脊上,清闲地晃着腿俯瞰着金陵城,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飘然而来,眉头略微一皱随即又缓缓舒展开,只是嘴角那一抹淡笑随之渐渐散去。 她旋即一个闪身瞬间翩然落到地面上,街角处的阴影中,一个戴面具的白衣男子正从树叶森森苍影交错间缓步走来。高挑秀雅的身形,光影斑驳照在他身上,若流波之将澜。 男子气质俊逸中尽显沉着,从容淡定地走到千秋岁跟前,拱手恭敬道,“拜见前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一叶知秋 千秋岁缓缓眨了眨眼,随意打量他几眼,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话有所指淡然说了句,“面具不错。” 男子微微摇头,眼神无波坦然一笑说,“前辈莫要取笑了。” 千秋岁挑眉淡笑,调侃道,“世上缘分分很多种,有缘无分,有分无缘,无缘之缘,所谓缘分,是用来错过的,但所谓对错,却无人知晓。” 男子闻言后眉头微蹙,似有不解,淡然地看着千秋岁,略微思量她话中含义,稍有沉默。 适逢一阵凉风微微掠过,带落一片树叶,千秋岁看着那落叶打着旋飘下,伸手轻松地接住,神色淡然地说,“有些人从未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美,有些人却能从一片落叶,看出整个秋天,一叶知秋矣,落为质子身受桎梏,却能反败为胜谋划天下,我师兄选你,果然没有选错。” 男子眉宇舒展,颔首微微躬身,再次拱手一拜,语气中带着谦逊说,“先辈谬赞了,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前辈赐教。” 千秋岁随口悠然问他,“何事?” 男子微凉的薄唇轻启,沉声问她,“天地间是否真的存在一种力量,在冥冥中掌握命运?” 千秋岁扬了扬下巴,眸光微动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便淡淡说,“有。” 男子再拜,态度谦虚诚恳,很是认真地问,“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千秋岁微微阖眼,缓缓开口答曰,“一种亘古不变,超脱时间的力量。” 男子闻言突然面色凝重,目光略显复杂,似是有些惊异。 千秋岁和缓一笑,微微抬眸淡然道,“我先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吧,你会死。” 男子当即攥紧拳头皱起眉头,语气虽不急躁,却是声音冷冷地说,“前辈难道知道么?” 千秋岁缓缓叹了口气,继而直视他双眸,悠悠说,“没有人会不死,关键是何时死,如何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沧海桑田,夏冬枯荣,人的生死,有时真的是神秘莫测。” 男子微微颌首,抿唇不语,神色冷静,淡然思考。 千秋岁抬头望着夜空中寥寥几点星光,忽明忽灭遥遥闪烁,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飘渺,“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凡人若是用一天的视野窥探百万年的天地,是否就如同井底之蛙?心,如果在深井,眼中的天空就会变小,卫国的路确实还很漫长,千秋万世若是等闲视之,不过苍茫一瞬昙花一现,你想创立一个史无前例横亘千古的庞大王朝,可以,但是太难。” 男子神情镇定声音沉着,立即出声道,“难,但是并非不可能实现。” 千秋岁随意地笑了笑,缓缓说,“是啊,一个以民生为重,以天下为己任的帝王,一个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国家,确实很值得期待,只是,术以知奸,以刑止刑,你奉行法制严苛不殆,虽有效,却也有些偏激。” 男子神情自若,目光坚定地说,“这是必经之路,但卫国民为重,君为轻的法则永不会更变。” 千秋岁眨眨眼,微微点头随口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愿有朝一日得偿所愿之时,莫忘此番初心。” 男子缓缓点头,温声说,“闻至人之休风兮,齐天地于一指,彼之安而忘危兮,故出生而入死。”说着又是拱手拜了拜说,“今日一见前辈,晚辈受教了。” 千秋岁无所谓地摆摆手,淡淡说,“你们这些文绉绉的年轻人呐,说话就是好听,什么受不受教的,不就是几句话么。”说话间看见他嘴角有些微扬,奇怪地挠挠头说,“你笑什么?” 男子目光温和,笑了笑说,“见前辈虽然修为深邃不可测,但神态流转间亦如年轻女子般活泼。” 千秋岁挑挑眉,语气悠然道,“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是你们一直被那些高啊低啊前辈啊大师啊蒙蔽了眼睛。” 说话间突然瞥见屋顶金光一闪,万斯年蓦然出现在夜幕中,肃然而立却是两手空空。 千秋岁顿时心情恹恹,撇撇嘴忽然一个闪身飞到屋檐上,伸手追问说,“我糖葫芦呢?” 万斯年别过视线清冷地看向一边,闷闷说,“卖完了。” 千秋岁心中冷哼,挑眉瞪他一眼就要闪身离去。 万斯年啧一声,拦住她去向,随即神色略显不悦。地面上的白衣男子见状,立即向万斯年礼貌地拱手一拜,旋即自觉退身离开。 万斯年轻微咳嗽一声,有些无奈道,“真卖完了。” 千秋岁呵呵一声,面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不发一言。 万斯年忽然伸出手掌摊开来给她看,掌心中现出一个景泰蓝手镯,做工精细色泽夺目,样式很是别致。 千秋岁切一声,翻着白眼语气不满地咕哝说,“师兄你糖葫芦和镯子分不清么?” 万斯年挑挑眉眸光略沉看着手中镯子,淡淡说,“这个,你戴过么?” 千秋岁耸耸肩兴趣缺缺地说,“没有,我从小就不爱戴镯子,硌手腕。” 万斯年闻言当即脸色一片阴沉,手指微微聚拢一阵沉默。 千秋岁见状眼珠一转,挑眉欸了一声,凑近他身旁支支他胳膊,有些好笑地说,“师兄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啊?” 万斯年板着脸闷闷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千秋岁顿时一脸诧异,指了指他手中的镯子很是不可思议,随即惊呼道,“五两银子啊,这么贵,被骗了吧你。”说着又是嘀咕了一句,“够买好多串糖葫芦了。” 话落见他仍是面色阴沉,旋即无所谓地摆摆手说,“算了,不让你赔了,我们衡门本来就穷。”话落又暗自觉得好笑,略微摇了摇头,飘忽间已经不见了踪影,徒留一片风声。 万斯年摇头自叹,看着精致淡雅的镯子神色复杂,片刻后将镯子冷然收回,金光一闪亦是没了影子。 风满楼顶楼雅间,白衣男子临窗而立,淡然地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 身后的隋墨对其拱了拱手,沉声禀报,“启禀王上,属下刚刚接到探子消息,大衍皇帝与祭师洛宁已经确认婚期,九王爷赫连玦今晚与平南王世子萧楼一同游赏风月,方从风满楼离开,九幽侯慕幽与左相画临一路闲逛庙会,九幽侯只顾吃喝玩乐,方才似是因为糖葫芦起了些争执,帝姬赫连青青偷偷随一名神秘男子离宫,中途失散然后……” 说到此处隋墨呃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瞄了男子一眼,神情犹豫略显迟疑。 男子此时揭下脸上的面具,旋即露出一张清冷凉薄的俊脸,薄薄唇瓣微微开启,侧过脸来斜睨隋墨一眼,一手旋了旋手上的墨色扳指,淡淡说,“接着说。” 隋墨默然低头,既然又是沉声道了一声,“是。”硬着头皮将未说完的话继续道来,“然后碰上了王上。” 岑渊随即冷哼一声,眸子微微眯了下,犹记得青青踹他那一脚,更是记得她一路玩乐不断,对一些市井玩意很是乐此不疲。 隋墨悄然窥了岑渊一眼,见他似是神色不悦,又缓缓接着说,“属下见那大衍帝姬被那神秘男子哄得团团转,怀里塞得都是吃的,一国帝姬就这点出息,看来大衍覆灭指日可待。” 岑渊扶额,淡淡瞥了一眼随墨,微微颔首表示默认,深思熟虑片刻继而淡淡说,“时机未到,暂且静观事态。” “是。”隋墨沉声应道,旋即默默退下。 赫连玦和萧楼一同流连街巷逛遍庙会,闲适悠然地迈着步子慢悠悠缓步而行,一人一把扇子微微晃着,更显风流倜傥极具舒合之妙。 二人风度翩翩走进了风满楼,老鸨见了急忙挥着香帕招呼,“哎哟,王爷世子您二位爷可来了,姑娘们可都天天盼着二位光临,各个朝思暮想心里都挂念着呢。” 说着便转身高呼着把花魁和各色美艳的姑娘们招来,让她们前去好生招待。 赫连玦嘴缓缓一弯,微微笑了笑,优雅地摇着扇子,轻轻一甩将扇面刷的一声打开,右手握着扇骨又是随意往左手掌心一磕,再刷的阖上。端的是潇洒轻妙至极,熏神染骨风华绝代,骨子里却是自得又轻浮。 萧楼也是缓缓阖上扇子,眉毛微扬尽是风流自在,轻挑的眼角悠然带笑,转着扇子神情悠闲散漫。 美女们赶来后便一个劲地往他们身旁凑,各个娇声细语说尽情话。 “王爷您总算想起来看奴家了,您这几天没来奴家是夜夜思君难入眠。”一位身穿翠色裙裾的美女挽着赫连玦的手臂,娇滴滴诉说相思。 “本王这不是来解你的相思之情了。”赫连玦淡笑着揽住她柔软的细腰,又顺手揽住另一位紫色裙裾的美女,邪魅一笑扭头问她,“那你呢,可有惦记本王,嗯?” “奴家刚刚还在想王爷何时光顾呢。”那紫衣美女立即满目含情地说,“正好王爷就来了,这不就是心有灵犀吗?” 赫连玦挑了挑眉,很是满意地勾了勾她的下巴,笑着说,“这小嘴是越来越甜了。” “奴家见了王爷,心里才是真的甜。”美女一手放在赫连玦胸口,说话间满是娇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空折枝 旁边的萧楼也是左拥右抱,美女们唧唧喳喳各种夸赞,这个夸一句世子身材健朗面容清俊,那个说一声世子气质不凡身材卓越,把他夸得是满目得意。 赫连玦与萧楼被美女们簇拥着走向里间,二人应付的不亦乐乎,流连许久终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仍是意犹未尽嘴角隐隐浮现一抹迷醉的笑意。 出了风满楼缓缓行至街上,萧楼微微感叹道,“刚才那些美女确实漂亮,不过里面有个格外惹眼的,别人都笑偏偏她不笑,冷美人真是惹人爱怜呐。” 赫连玦甩了下扇子,潇洒地缓缓摇着,优哉游哉地说,“这女人矜持啊堪比高花,但其实是惹人攀折的,愈高便是欲拒还迎,到手后便是拆穿了不值钱,不过也有的反复在手里打量,愈看愈好看的。” 萧楼拊掌爽朗大笑,笑声过后竖着拇指说,“王爷果然是真知高见。”突然话音一顿,又嘶一声气转而挑眉说,“那慕幽呢?” 赫连玦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挑眉诧异地反问,“慕幽?”接着想也没想就说,“慕幽她压根就是根草,长那样还花呢。” 萧楼听他这评价顿时有些疑惑,自己印象里觉得慕幽分明长得不错,小脸尖尖的眉目清秀,神韵中英气逼人,静看也不失娇俏之姿,骨架格外小但打人却是分明的疼,想到这里他略微皱了皱眉,不过单是打人这一点就很惹人恨了。 萧楼又是看了一眼赫连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王爷你说她和左相到底有没有感情?” 赫连玦当即果决地说,“当然没有,当年被逼成亲又因此遭了那么大罪,能有什么感情。” 说完突然冷哼一声拂袖离开,萧楼跟着后面略一思索觉得也是很有理,走快两步走到赫连玦身旁又指指身后的叶深。 萧楼看了一眼默默扛了一路糖葫芦架子的叶深,好奇地说,“王爷你这糖葫芦打算咋整啊?这么多给谁吃?” “喂小狗。”赫连玦闷声留下一句,继续摇着扇子风骚走远。 萧楼急忙跟上前去,一路上二人又是大放光彩媚眼直抛,惹得一群小姐们不时羞怯地侧目望之,与他们眼神相撞者皆是娇叫连连。 慕幽一心想着去买糖葫芦,步子走得略急,画临拉着她稳步而行,遇见有些稀奇的摊贩便随意逛两眼,接着又是直直往糖葫芦摊的方向走去。 结果正走着赶巧迎面撞上卖糖葫芦的老头,老头正是一脸高兴乐呵呵地走着,看起来两手空空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糖葫芦架子。 那老头老远看着慕幽往他这边走着,还一招手笑着给她打了个招呼。 “老头,你糖葫芦架子呢?”慕幽走到他跟前奇怪地看着他,心想着莫不是庙会人多眼杂被抢了,顿时皱了皱眉说,“被抢了?” 正想着问问是哪个大胆的敢抢她糖葫芦时,却见老头一摊手,不好意思地说,“小哥真是抱歉了,今天的全卖完了。” 慕幽听了有些郁闷,却也只能摆了摆手无奈离开,一路上都很不开心,心里十分不爽便闷闷的也不说话,突然觉得看见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画临见她耷拉着脑袋慢悠悠走着,觉得有些好笑又没敢笑出声,只得尽量憋着以免她见了心情更差。 两人走了一会儿,画临突然拉拉她纤细的玉手,试图哄她道,“今天好歹也是吃过一次糖葫芦了,也吃了不少其他小吃,不若改天我们再去买也好。” “就吃了一根糯米的。”他的劝说显然对慕幽没起到一点效果,她说话间淡淡瞥他一眼,继续闷声说,“本来都想好还要吃葡萄的,豆沙的,橘子的和山楂的。”她越说到最后心情越是差到了几点,最后仰头望了望天,发现这会儿连好看的烟火也停了更是觉得郁闷之极。 画临听她一口气说了好几样,想到她今天吃了不少东西了,顿时眼神有些惊讶,慕幽看他一眼刚好捕捉到他吃惊的神情,撇了撇嘴说,“豆沙和橘子的是准备给你的。” 画临闻言不自觉地抚了抚她手上柔软的肌肤,暖心地对她灿然一笑。 结果慕幽见了突然脸一板,把他手给甩开了,一扭头留给他个背影,哼了一声说,“画临你就笑我吧。” 画临霎时一脸无辜,连忙加快脚步去追她,又是好声好气地解释着哄她,奈何她此时一心沉浸在错失糖葫芦的惋惜和悲悯中,他最后便只好静静跟着,陪着她走回太庙偏殿。 慕幽一路上心情沉闷地回到偏殿,结果到了房间脚步一顿,满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糖葫芦架子,眨了眨眼有些呆愣。 这时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沉声禀报说,“侯爷相爷,方才有人送来了糖葫芦,说是侯爷订的,奴婢就让人抬到这儿了。” 慕幽很是不解地挠挠头,神色奇怪地说,“我没订啊?” 疑惑间又看了眼那个硕大的糖葫芦架子,上面插满了各色糖葫芦,她想吃的口味都齐全了,顿时口水直流,也不去多想便随手抓起一串就往嘴里塞。 画临刚想阻拦就见她已经放进了嘴里,咬下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慕幽边嚼着边满足地点头说,“好吃。”说着又是继续去咬。 画临立马伸手想要给她夺过来,结果她突然一个闪着,一瞬间躲到了门边,脑袋一偏继续吃了起来。 画临心中很是担忧,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夫人太过粗心了,若是有毒怎么办?” 慕幽不言不语,仍是欢快地吃着,只觉得这味道吃起来这么正,怎么会有毒呢,于是一串糖葫芦转眼间吃掉一半,随口咕哝一句,“有毒没毒,我吃完再说哈。” 画临摇摇头,又是语重心长地劝她,“夫人,这糖葫芦来的莫名其妙,还是留心为好,不可大意……” 正说着,这时千秋岁悠哉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满架子的糖葫芦,顿时惊讶地哦呀一声,也是双眼放光地抓起一串,直接往嘴里塞。 画临站在一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依旧是有些疑虑,刚想再去劝她们两,千秋岁嚼着糖葫芦扭头看他一眼,发现了他的担心,随意地对他摆摆手。 “孙女婿甭担心,没毒。”千秋岁语气轻松自在,继续悠然地吃了起来,顺便又拿起一串来递给他,随口问他,“你吃不?” 画临一脸尴尬地愣了下,讷讷地摇摇头,千秋岁见状又拿回来一手一串吃着,边嚼着边感叹这糖葫芦是真好吃。 慕幽听到了,凑过去和她谈论起哪个馅的最好吃,两人边聊边吃不一会儿各自吃完了两串,还准备伸手继续拿。 画临见了忍不住坐到慕幽身边劝她,柔声说,“夫人少吃点,今天吃了太多东西了,不如放到明天再吃。” 慕幽心情极好地点点头,却是继续往嘴里塞,把他的话全当了耳旁风,画临见了只是眉头微蹙暗自叹气,看着这一架子的糖葫芦面色凝重。 第二日又是下起了连绵不断的细雨,庙会不得已被延时。 慕幽从早上开始就眼巴巴地看着屋外的天气,闷闷不乐地在倚在镂花小窗边,目光幽怨地看雨滴越下越大。靠在窗边抬起一手,聚气成刃将一滴一滴雨珠击碎在空气中,分离成无数粒水汽,逐个飘散挥发。 玩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忽见画临正站在书桌前,修长地手指握着一根鬃毛狼毫,一手支在桌边正默默挥洒笔墨。 慕幽见了一阵好奇,正想走过去看看他是写字还是画画,画临刚好抬头目光柔柔地看向她,温声说,“夫人先别动。” 慕幽不解地挑挑眉,当真站着没动,随口说,“你是在画画?” 画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慕幽见状又立马接着问,“画的啥?” 画临低头在宣纸上勾了两笔,笑着说,“画的夫人。” 慕幽呃了一声,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说,“画临你这是要把我关在画里嘛。”说罢,见画临仍是淡笑着认真勾勒点墨,扭回头来继续玩着雨水。 静静待了有一小会儿,终究是按捺耐不住性子,带着好奇心跑过去看。 画临正细细描摹着,画上的慕幽眉眼弯弯,清丽脱俗似,溢出笑意,却戛然而止,笔尖停在画上的嘴唇上方,抬手间复添上浅浅的一笔。再看时已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一双眼像猫一样空灵幽深,轻扬宛兮,宛若轻扬。 慕幽看着画中自己的那张脸,皱皱眉说,“这个是我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画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放下狼毫说,“夫人觉得不像?” 慕幽啧了一声,低头思索间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景泰蓝镯子,眯了眯眼又略略看了一眼画中人,手指指着镯子说,“这就像了。”说完又点点头拍着画临肩膀说,“画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不错不错。”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惑心 画临眼神温柔地笑笑,温声说,“得夫人夸赞实属不易。” 慕幽切了一声,撇撇嘴看向一旁。 画临笑着拿来一颗红彤彤的脆苹果,默默地递到她手中,她随手接了过来抓着苹果啃着,歪过头来幽看着那副画。 总觉得画中人有着说不出的熟悉,到最后终于又是恍然大悟,拍着脑门说,“果然是熟悉嘛,就是我呗。” 画临无奈笑笑,轻柔地摸摸慕幽脑袋,对她的智力表示深深的担忧。慕幽两眼瞄着画,继续啃着苹果吧嗒吃着。 下雨天,青青在中殿的窗边趴着,此时正是认真地画着火箭的图纸模型,边画边思考计算好火药配料的方程式,在模型图一旁细细演算记录。 正是想到一处问题,托着下巴思索时,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凉风旋起桌上的图纸忽的飘出了窗外,一闪飞远了。 她见状跑了出去追赶图纸,衣服不多时便被雨水淋透了,湿哒哒粘在身上透着冰凉寒意。 赫连玦这时正在和萧楼坐在廊下对弈下棋,凑巧看见青青在雨中奔跑,萧楼忙起身撑伞飞身上前给她挡住簌簌的雨水,青青撅着嘴很不乐意地瞪他,要从伞下跑开。 赫连玦也跟着赶了过来,见她浑身湿漉漉的,有些诧异地说,“青青你这是干嘛,不就是一张纸嘛。” 青青双眉拧着从地上拾起图纸,嘟囔着说,“这是我的火箭配料。”说话间发现纸张已经有些被淋湿了,连忙护在怀里以免在被雨打到。 赫连玦闻言探过头来看,正好瞥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公式配方,一连十几排下来罗列着各种字符,他看得有些傻眼完全不懂写的是什么,皱眉不解道,“这有什么用?” 萧楼见她对造火箭之事还是如此热心高涨,也温声劝她说,“小殿下莫要再弄这些了,免得仙尊又动怒。” 青青闻言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便说,“管你什么事?”话落闷闷不乐地扭头就要走。 赫连玦忽然见着那火箭原型图,略有所思地说,“青青你这小火箭能飞多高?” 青青闻言停下脚步,歪着脑袋有些得意地说,“可高了,比宫里最高的宫殿都高。” 赫连玦挑挑眉,嘴角略微一扬又问她,“那能不能飞远?” 青青低头看着图纸细细想了下,随即抬头看着赫连玦懵懵懂懂点头说,“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 赫连玦淡然笑笑,瞥了一眼她隐隐滴着水的衣服,嗔怪地说,“快回去换衣服,别着凉。” “哦。”青青淡淡应了一声,便低着头拿着图纸走了。 她步子走得不快,一边走着还一边思索着赫连玦提出的问题,在心里细细推敲了一番,认为飞远也是可以实现的,不过要改变火箭的受力结构才可更改飞行方向。 思考的过程中一直是低着头看着图纸,在长廊上正走着,无意间撞到一个人竟也是浑然不觉,平日里宫人们向来见了她理应是行礼退让,可偏偏这人高高壮壮的还把她手里的图纸给撞地上了。 青青恍然间忙蹲下身子去捡,心思完全在琢磨火箭原理上。 岑渊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量着她,见她眼神专注始终只是凝神看着图纸,仿佛一下子变得和昨晚的欢脱小女孩判若两人。接着又俯视了一眼她手上端着的图纸,见那上面密密麻麻仿若天书一样的公式只觉得惊奇,那公式看起来很是复杂,一时间规律难寻。 正是揣摩着那图纸上的内容时,只见青青表情怔楞着两手抓着图纸呆呆地走了,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岑渊见状微微挑眉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思索片刻,最后见她慢慢走远,他便不置一语拂袖离开。 相府中,一夜的雨声滴答不断扰人入眠,唐隐心里十分烦乱一整晚未能睡得安稳。不觉间天色微亮已是清晨,无心睡眠便早早起来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便缓缓来到相府门口等待病人来问诊。苏遗早已在此等候,见到唐隐后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未语。 两人互相对视,僵持了一阵后,苏遗将视线移开,面色冰冷语气冷硬地说了句,“看伤。” 唐隐微微蹙眉看他,冷声说,“我们势不两立,你现在不杀我,我迟早也会杀你,当年我父亲和我二姐如何死,你和上邪就该如何亡。” 苏遗闻言心里有些低沉,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冷冰冰靠着门边站着,只是按照上邪的嘱咐默默地又运功给自己逼出一口鲜血,任嘴角溢出的血丝慢慢淌下。 接着又装作有些虚弱地样子,使人看起来有些惨兮兮的,又从怀里掏出来上邪给他的绣花手帕缓缓擦拭嘴角。忽然咳嗽一声,再看他那手帕上已是满目猩红。 唐隐听到他一声疑似强忍着的咳嗽声,不由侧目看了一眼,一下便看见了他手中染血的丝帕,皱眉说了声,“你——” 苏遗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情略微缓解渐渐抬眸看向唐隐,以为她会有一丝担心,他双眸冷然中隐藏着一丝期盼,等着她开口问询他的病情。 过了片刻唐隐终于将方才迟疑的话语说了出来,结果却是面色有些诧异地说,“你用绣花丝帕?” 苏遗闻言默默看了一眼带血的丝帕,见她神情十分怪异地看着她,微微皱了下眉,语气闷闷地冷声说,“不行么?”说着又是继续咳嗽一声,瞬间满嘴血污。 又拿起手帕来一点点将血渍擦掉,擦完时上面浸满了血。见唐隐一直看着自己皱眉不语,闷闷说,“我受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不动手?” 唐隐攥紧了袖子中的暗器,冷声说,“你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苏遗呵了一声,淡淡看她一眼说,“你是不敢,还是——”话刚说出一半,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他负手而立脸色冰冷不发一言。 唐隐见到此时有人匆匆赶来问诊,有些心急地瞥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苏遗坦然与她对视,面无表情地冷声说,“要么赔钱要么治病。”说完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她,接着又视线一转说,“我不急,最后看。” 话落就继续倚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一双染着寒霜的眸子,始终似有若无地淡淡看着她。 唐隐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微笑着迎接前来问诊的一位老婆婆,细心地将她扶过来坐下,尽量忽略一旁的苏遗,帮老婆婆把脉治病。 刚刚对她嘱咐完每天汤药的服用剂量以及如何煎煮,紧接着又有人前来看病,不多一会儿门前又是病患们络绎不绝赶来诊治。 唐隐极为耐心地给不同的病人一一诊脉治病,贴心问候,苏遗倚在门前静静看着她,心念松动,如果没有当年的惨案或许她真的已经成了救死扶伤的大夫,医者仁心悬壶济,如今却是她成了五毒的杀人机器,现实如此苍凉刺骨。 所谓因果缘由,天机难测,事已至此无可逆转,今时哪及昔时。苏遗心中嗟叹,悔意爱恨恣肆无奈,看着她对下一位上前问诊的病人缓缓微笑,如此温婉恬淡而不加修饰的模样,令他患得患失无处遁形,想着她对自己的态度,陷入迷茫的思索中,一直到雨止夜阑,看着唐隐将最后一位患者给送走。 她安静的时候如此归真返璞,而他已无真可归,无璞可返。 唐隐缓缓转过身来看他,转瞬变得面色冰冷,瞪视着苏遗有些不情愿地问道,“你什么病?” 苏遗默默指着自己的胸口,冷声道,“心病。” 唐隐微微皱眉,看着他声音微微一沉,有些冷然地说,“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无药可救,我无能为力。” 苏遗垂眸淡淡哦了一声,随即挑眉说,“治不好我就把相府屠了。” 唐隐冷声与他对峙,忿然地说,“我师父不会放过你。” 苏遗有些气急,突然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脸,声音有些恨恨地说,“你师父?你擅自主张偷着拜师把蛊皇消了,自己身子亏损成这副惨样,我还没找你算账。” 唐隐面目愠怒地瞪着他,别开视线却又被苏遗一把将捏着脸扳正,不得不重新与他对视,她咬了咬牙负气说,“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两人互相冷冷地对视着,一时间又是陷入冷凝的对峙中。 苏遗看着她愈渐悲愤的表情,转念又想起了上邪的告诫,于是倏然将手从她白皙俏丽的脸庞上松开,心情闷闷的,又是微微低了低头装作咳血,咳得双眸血丝隐现眼眶微微泛红,仍是捂着胸口咳嗽不已。 期间悄然抬眸瞥了唐隐一眼,见唐隐依旧目光冷凝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咳了一会儿后又淡淡说,“给我治病。” 唐隐态度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切齿地缓缓伸出纤细的手指捏在他手腕上,给他把脉看病,略略诊了下脉象发现他脉搏有些奇怪,随即蹙眉冷然说,“像你这种恶人,理应活不长,患上不治之症也不足为奇,你脉象杂乱我看不出。” “你还真是很希望我死。”苏遗突然冷冷蹦出这么一句,眼神紧紧盯着她。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心疾 唐隐看他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是,恶人终会有恶报。” 苏遗冷冷轻哼一声,走近一步双眸逼视着她说,“你所谓的恶事,别忘了这几年间你也做了不少。” 唐隐闻言重新又转过眼神瞪着他,眸子中的寒意更深了几分,望着他噤声不语,只是眼神越来越冷,还蕴含着一层恨意。 苏遗见了薄唇微微抿了下,皱了皱眉负手转向一旁,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静默下来,这时突然走过来一位侍女。 “唐姑娘,晚饭做好了,已经给您放到房间里了。”侍女走到二人跟前,很是礼貌地向唐隐禀报,话落见她微微颌首,便转身离去了。 唐隐最后又冷然瞪视了一眼苏遗,抬脚便要走开。 苏遗见状立即出声,冷淡地说了一声,“饿了。”便直接拉着她纤细的手腕,直直朝相府大门内走去,一路拉着她走至她的房间。 期间唐隐几次忿然地想把他甩开,却都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与他一同坐在自己房间里用餐,索性自己端起碗来自顾自地吃,不去看他一眼全当他不存在罢了。 如此,两人席间均是静默无言,气氛却是显得有些紧张,亦如在离渊时一般。苏遗淡然瞥她一眼,随手夹着她爱吃的菜,面容刻板地不时递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唐隐始终一筷子没动,只是低头自己夹菜吃。 最后苏遗只得带着淡淡无奈叹口气,微皱了下眉毛问她,“你能解开镜花水月吗?” 唐隐只是吃饭,并未回答他一句话,他见状突然钳住她手腕,心中一急手上力道稍微重了一些,却是恰到好处并未弄疼她,随即咬着牙逼问她说,“我一定活得比你长,所以说想要报仇,就必须活下去,必须和赫连玦周旋,懂么?” 唐隐愣了下,别过头去并不看他,猛然抽手甩开了他的钳制,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声音有些低低地说,“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苏遗抿嘴避之不答,过了片刻后似是而非地说,“上邪不想你死。”说完,两人又是陷入沉默中,各有所思。 苏遗过了一会儿淡淡看唐隐一眼,将夹好的饭菜默默推给她,低声说,“快吃。” 唐隐垂眸冷冷地看着,微微皱眉不言。 苏遗挑眉淡然开口,冷声问她,“怎么了。”话音刚起瞬间一阵疾风扫来。 唐隐已然暗自拔出匕首,狠狠朝着他心口刺了过来,却被他机敏地发现异常,直接以白皙的两指轻松夹住刀刃,冷笑一声沉声说,“要杀我?你还早二十年。” 话落手指略微用力一转,径自把匕首给扔了,;冷冷斜她一眼,随即倏然起身拂袖走远。 唐隐目光冰冷地看着掉落在地的匕首,心里着实愤恨,也无心再继续用餐,屋外的侍女见苏遗疾步离开,便以为是他们吃好了,试探着前来准备将碗筷给收拾了,进门后看到桌边无人,再一转眼看见唐隐正趴在窗边像是在小憩,怕打扰到她便小心翼翼地静静收拾妥当自行离开。 过了很久,一阵冷风透过窗户带着寒意掠过,唐隐缓缓抬起头来茫然地望了望夜空,悄然将脸颊两边的泪水抹去,关窗上床准备休息。只是不知是因为风声呼呼扰人,还是心中郁结难安,又是一夜忧心烦扰,难以安稳入眠。 第二日唐隐醒来时,脑袋略微有些沉沉的觉得稍稍乏力,发现天色已亮便揉着太阳穴撑起身子下床,快速洗漱一番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又继续去摆放医摊。 到了相府门前,开门时又是一眼看见苏遗还倚在门口,冷眼斜视着她,索性低垂下眸子转身看向别处不准备搭理他,结果他也未多言,只是一直在一旁冷然观之。 两人始终缄默不语,唐隐忙乎着给逐一前来的病患看诊,苏遗像个木桩一样靠着门边站着,有些前来的病人还不时好奇地看一眼苏遗,都是奇怪着唐姑娘身旁这个清俊不凡的男子是谁,不禁在他俩身上来回看看。 王婶空闲时候前来帮忙,送走几个病人后,见暂时没人了,面色狐疑地瞥一眼苏遗,忍不住悄悄对唐隐说,“唐姑娘,我看这小伙子长得也是蛮俊朗的,这几天经常在咱们相府逗留,说是有病又不着急诊治,就站旁边等你,我看啊是不是这小伙对你有意?” 唐隐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王婶会突然说这个,冷冷瞥了苏遗一眼,随即就向王婶解释说,“王婶你肯定看错了,他心思并不单纯。” 王婶摇摇头,有些审视地看了看苏遗,继续说,“王婶我啊是过来人,看这小伙虽然脾气像是不太好,但是看你的眼神里还是蛮热切的,你可能是没发现,你有次连续诊治了十几个病人累得不轻,他那双眼就在你身上一直没往别处看。” 唐隐听了眉头轻蹙,咬唇不语。 苏遗站在一旁,她俩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把她们的谈话都听进耳中,听到这里时不由略显紧张,看着唐隐眉头越皱越深,他有些站不住了,突然冷声说了句,“胡说什么?” 王婶闻言有些怔愣地看向苏遗,见到他板着脸神情冰冷,又轻微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喜欢唐姑娘这样人美心善的姑娘,很正常的,你年纪轻轻干嘛总冷冰冰板着脸呢,这样很容易把人家给吓跑的。” 苏遗面色有些尴尬,垂眸看向地面,悄然瞥了一眼唐隐,见她仍是咬唇不语,冷冷回了一句,“再多说话,小心你舌头。” 王婶听到这句冷到瘆人的话,立即噤声不语,只觉得这人方才的眼神太过吓人,心里诧异地只犯嘀咕,总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但是为啥这人就不承好意呢,反而还如此恶言以对。 唐隐立即冷眼瞪向苏遗,垂下的手中暗自捏出一根银针,暗自藏在袖中,冷声说,“你不要牵连无辜。” 苏遗只是冷哼一声,将视线移开默然不语。 唐隐转头无奈地对又王婶摇摇头,低声温和地说,“王婶你肯定是误会了,这人蛇蝎心肠莫要再理会他。” 正说着又有个大伯慢悠悠走来看病,后面紧跟着三三两两的又有人赶来,一时间又开始忙碌起来。王婶帮着招呼了一会儿,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走前还悄悄又打量一眼苏遗,见他眼神放在唐隐身上似是未发觉有人在看他,王婶转身微微摇着头走了,总觉得这年轻人很是奇怪,却也没再多想继续离开。 苏遗静立在门边,直至晚上唐隐将医摊收好,他又是闷闷说了句,“治病。” 唐隐皱眉看他,却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始终看不透他究竟什么意思,随即冷声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苏遗静静看了她一会,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最终却未发一言,忽然转过身去没了影子。 唐隐愣了下正是有些疑惑间,紧接着听到一声马蹄声哒哒传来,扭头看去缘是慕幽骑着马回来了,身后的轿子旋即停下,画临亦从中温文尔雅走出。唐隐心里沉沉的,看到他们后忽然间松了口气。 唐隐上前迎接他们,关切地打着招呼,“你们回来了,这两日天寒可有注意御寒?” 慕幽挑挑眉随口说,“我身体好得很呢,画临前两天给我裹得跟粽子似的动动都麻烦。”说话间看到画临正是抿嘴忍着笑,瞪他一眼说,“你现在脸皮是真的厚,自己才穿这点,还笑我。” 唐隐微笑着替画临说话,“相爷那是关心侯爷呢。” 慕幽撇撇嘴却是点了点头,转而去问唐隐,“你干嘛自己站在门口?”说着余光看到唐隐身边刚刚收拾好的医摊,好奇地问道,“这是啥?” 唐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拱手,低头说,“这几天金陵城风寒突袭,很多穷人染病没法医治,我擅自在此搭了个医摊给人诊治,来不及征求二位同意还望谅解。” 慕幽恍然大悟,拍了拍唐隐肩膀说,“唐隐你这是做好事啊,这么客气干嘛。” 说话间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唐隐进府,画临紧跟其后也步入府中,几人随意聊了几句这几天的见闻便各自回房了,唐隐一直未和慕幽提起苏遗来闹事的事情,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边塞危机 回到卧房里,画临把那副慕幽的画像挂在墙上,微笑着静静端详了一会儿。 慕幽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剥瓜子吃,不时看两眼墙上画中的自己,总觉得画里面的慕幽也在盯着她看。 默默和那画对视了一会儿,她抓了把瓜子起身扬了扬手要喂到画里去,一手点着画中慕幽的肩膀似是自言自语得说,“太惨了,你连东西都吃不了。” 画临见了笑得肩膀直抖,慕幽瞥他一眼,转身分了几颗瓜子递给他,面无表情地说,“画临你吃。” “夫人是想让为夫闭嘴?”画临憋着笑看她,一双眸子弯起。 慕幽挑挑眉,收回手来自己剥着吃,撇嘴说,“为夫你不吃拉倒。” 画临再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二人正是玩笑时,府上突然有人来访,传来急报。 缘是宫里来了人,那公公见了二人,立即拱手传口谕说,“相爷,皇上请您立即进宫议事。” 慕幽看着天色微微暗了下来,觉得这刚刚回府又突然传唤进宫,有些奇怪问道,“啥事偏要现在去?” 公公又是微微颌首,恭敬地拱拱手说,“边关突厥大军突袭压境,伙同吐蕃,吐谷浑,楼兰,西羌等西北边陲诸国共计大军十余万大举进犯,嘉峪关已岌岌可危,还请相爷立即进宫商议。” 慕幽听完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没叫我?” “侯爷且在府中等候即可。”公公拱手沉声回道。 慕幽更是奇怪,心里有些不爽,正是思量着也跟着进宫问问赫连空什么意思,大军压境此等事情居然只喊画临也不知道问问她。 画临见她神色不悦,怕她冲动便立即出声安慰说,“应该是怕夫人意气用事。” 慕幽有些不满地切了一声,觉得不以为意,掰着手指头说,“也不知道赫连空慌什么,嘉峪关我知道,城墙坚固易守难攻,除非是那领兵自己胆小怕事跑了,否则即便是十万大军也拿不下。” 画临闻言点点头,随即便跟着公公上了轿子一路匆忙疾驰进宫。 下了轿子后,便疾步赶去养心殿,赫连空正是一筹莫展地焦急踱着步子,见到画临后有些心急地上前。 “嘉峪关总兵徐东已经弃城不顾临阵脱逃了。”赫连空没等画临行礼,摆了摆手直接脱口而出。 正说着,徐廉与六部也陆续赶来,一同商议对策。 听到如此情报之后,皆是一阵沉默表情极为复杂,一时间都拿不出好计策。 画临沉默一会儿,沉声说,“边境小国联合来犯,只怕是有人蓄意撺掇,如今嘉峪关危急之时,该是他们阐明目标的最好时机,不妨先了解下他们举兵来袭的主要目的,继而再找对策瓦解他们的联盟。” 礼部尚书闻言,连连附和说,“左相言之有理啊,不妨派人前去谈判,一来缓和战事,二来也好试探出他们此举造势是何人起头,从而可再议方法瓦解入侵者军心。” 赫连空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稍微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心中仍然是放心不下,缓缓点了点头说,“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想法?” 徐廉思索片刻,突然开口说,“回皇上,微臣认为,这些小国胆敢侵犯我国疆土,无疑是贪得无厌想借机敲诈,不管是否有人恶意挑唆,这类恶行断不可助涨,不如直接派兵讨伐。” 画临静静听他说完,缓缓看了赫连空一眼,见他未掷一语,画临暗自思忖形势利害,正想着该出声劝慰他出兵一事有些劳民伤财还望三思。 赫连空自然知晓自己手里兵力少的可怜,假意缓缓摆了摆手,皱眉说,“爱卿此时若没有其他想法,暂且先回府吧,再好好思考一番,明日早朝还望诸位爱卿务必想出最为稳妥的对策。” “皇上万安,微臣告退。”诸位大臣纷纷拱手退下,赫连空一脸愁云。 画临回府时面色很是凝重,却在回到房间时强掩下情绪,晚饭时依旧没事人一样给慕幽夹菜,还嘱咐她多吃点,慕幽见他未提及宫中议事之事,一心放在美味的饭菜上也没多问,画临见她像是没有发觉到他暗自忧心,也便放了心。 临睡前画临想了想,温声对慕幽说,“夫人明天早朝暂且不用去了,才参加完太庙祭祖,明天就在府中好好歇着,也没什么事,待下了朝我便回来陪你。” 慕幽看着他沉静的双眸,愣愣哦了一声,眨眨眼也未多说,抬手给他盖了盖被子。 画临随即对她柔和地笑笑,心中暖暖地不觉间伸过手去摸摸她脑袋,慕幽头一偏躲开了,闷闷地说,“别碰我头,都快摸笨了。” 画临觉得有些想笑,嘴角弯了弯十分耿直地说,“本来就笨。” 慕幽听了有些怄气,哼了一声说,“你聪明就行。”话落直接翻过身去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不理他。 画临连忙凑过身去,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低低地说,“夫人我错了。” 慕幽仍是蒙着头一声不吭,在被子里瞪着双眸,不住地撇着嘴。 画临见她仍是不理他,又是柔声说,“夫人不笨。” 慕幽蒙在被子里,眉毛挑了挑,眼珠一转仍是没有动静。 “夫人只是懒得动脑筋而已。”画临继续语气和缓地哄她。 慕幽闻言一把掀开被子,扭头狐疑地看着他,见他正是一脸诚恳地微笑着看向自己,见他这表情听他这话应该是夸她,但是品着这话又总觉得哪不大对。 歪着脑袋还没想明白,就见画临又是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轻柔一笑柔声道,“睡吧。” 慕幽哦了一声,看着他支起身子将蜡烛吹灭复又躺下,转身安然睡去。画临在静夜中迟迟没有闭眼入睡,静静看着慕幽的侧脸莫名地隐隐担忧,半晌才渐渐睡着。 第二日画临一早醒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动作轻缓地帮熟睡中的慕幽盖好被子,又站在床边默默看了一会她安静的睡颜,旋即整理衣冠匆忙入宫。 他刚刚踏出房门,床上的慕幽赫然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躺了片刻,便起身找了身劲装穿好,又随手打包了几身衣服,拎着个小包裹便轻身走出房间,吹个口哨叫来了枣红马,当即驾马入宫。 朝廷上大臣们正是群情激昂各持己见,主要商议着该不该出兵讨伐的问题,一时间僵持不下。 此时,右相徐廉突然出列,举了举笏板沉声道,“昨日便传来急报,总兵徐东弃城而逃,嘉峪关朝不保夕,怕是难以支撑,必须派兵支援,若是再耽搁下去,定然失守。” 画临闻言也出列发言,面色沉着严肃,沉吟道,“嘉峪关临近的军队皆已经调遣而去,若再征兵遣将太过兴师动众,不如静待观之。” 户部尚书顾云在一旁和稀泥,皱眉沉声道,“这曾派兵员之事确实是劳民伤财,必须要从长计议啊,如今正值国库空虚,财力不济,定是要认真考量才好。” 兵部尚书也是出列附议,刚一出口说了“臣附议”三个字,却被徐廉突然出声打断其发言。 徐廉哼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兵部尚书,挑眉说,“莫不是兵部不愿出力?” “这……”兵部尚书面色一沉,连忙表明忠心,“皇上明鉴,微臣实在是为国力着想,若随意大肆派兵,如若再有军情必然将使我大衍猝不及防无兵可用啊。” 徐廉又是出声反驳说,“朝廷养兵千日,难道是为了在用人之际,听你一句无兵可用?” “就是啊。”又有大臣突然出声附议徐廉之意,举着笏高呼道,“皇上,边境如此嚣张举兵来犯,此举实在是无视我大衍之威望,此时若不派兵一举将其击退,岂不是助涨了嚣张气焰,国之用人之际,又岂能畏葸不前?” 一时间群臣之见分成两派,一派以徐廉为首主派兵攻打,一派以画临为首主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两方正是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大殿上传来一声急报。 “报,嘉峪关已经失守,副总兵李准自刎谢罪,敌军攻至玉门关,军临城下玉门关总兵已经弃城而逃,城内将士正拼死守城抵抗。”探子脚步匆忙跑进大殿,飞速将军情汇报。 顿时大殿上又是热议不断,赫连空心里一阵慌乱,嘉峪关失守,玉门关危在旦夕,如此一来塞外重要关卡便只剩下了雁门关可守,一旦连雁门关也失守,那么边关就再难拦截,到时中土定然岌岌可危。 赫连空看着群臣激昂热议,急得出了一头细汗。 赫连玦这时踩着悠然的步子缓缓进殿,走到大殿前方,看向赫连空突然义正言辞道,“突厥一伙大军来势汹汹,理应出兵一战,以正我大衍威风。” 赫连空闻言更是额头冷汗直冒,他自己手中可调遣的军队已经寥寥无几,此时一旦外调离了京都,到时万一赫连玦再来个包围逼宫那就完了。心急如焚之下又不能失信于朝臣,重重顾虑盘结于心,一旦贸然出兵打了败仗,更是颜面扫地帝王威严尽失,只怕到时更是给赫连玦可乘之机。 正是暗自思索苦苦纠结之时,又有边关探子赶来,给赫连空呈上谍文,紧随着又有突厥,吐蕃,西羌等诸国使者行至大殿,皆是说明愿意谈判。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血溅朝堂 先是突厥吐蕃使臣朝前走了一步,挑眉微笑着行了一礼,状似客气道,“听说大衍地广无垠,物资丰盛,我们边境各国其实也是愿意与大衍成为友国,只是想来看看大衍是不是有此诚意。” 赫连空还未接话,赫连玦缓缓扭过身来,扬了扬下巴淡然问道,“不知诸国的国君是为何意?” 突厥使臣突然上前一步,趾高气扬地看着赫连玦,直言道,“只要大衍向我们诸国各让出一部分地界,每国献上金银各万两,每年定期进贡几样珍奇异宝即可。”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暗自咋舌这些人的胃口可真不小,居然还说得如此轻巧仿若大衍理所应当如此。 画临面色凝重地看向诸位使臣,遂出列直言厉害关系,沉声道,“诸位使臣,几国交战定会使得各国民不聊生,劳民伤财,此时诸国对我大衍趁火打劫,只怕是损人不利己。” 徐廉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当即出言不逊道,“不过是些西域的蛮子,我大衍物阜民丰只需一举出兵即可将其尽数扫荡。”说着见到那西羌使臣正要出声,又是直言进谏对着赫连空朗声道,“皇上,断不可纵容这群蛮子放肆,朝廷应当即刻派兵前去围剿。” 赫连玦暗自勾了勾唇角,气定神闲作壁上观,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徐廉,悄然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徐廉说完退回队列中,静等赫连空做出决定。 赫连空此时早已是心如乱麻,忧心忡忡,满心焦急地看向画临,不知如何作答才好。画临刚要再次发言欲与使臣们周旋,突然一声重器坠地声传入大殿,众人皆是朝着那声响看去。 只见慕幽独身一人正提着偃月刀呼呼进殿,面色冷凝沉默不语,眼神冷冷地看向殿内那几个使臣,使臣们接触到她的眼神后居然不自觉地暗自心惊。 徐廉见到她后当即一个哆嗦,快速地看了一眼赫连玦,见他默然不语只是略微皱眉看着慕幽,徐廉暗自略一思索后眼睛盯着她手中的长柄大刀,甩袖高声呵斥道,“大胆,竟敢携持兵戈利器,九幽侯你难道要图谋不轨造反不成?” 画临始终静静看着慕幽提刀一步步缓缓走进大殿,心里略有担忧,面色坦然中隐隐有一丝紧绷,听到徐廉的话之后不露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袖中指节微微握起。 正想出声为慕幽说话,却听到她仰着下巴,突然冷冷蹦出一句,“老匹夫你闭嘴。”众人听到这声如同冰刃的话语,又是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慕幽却只是冰冷的一记眼刀飞向徐廉,见他心有不甘地噤声不语,复又冷眼扫视了一眼使臣们,随即无视大臣们的诧异质疑以及谴责的眼神,旁若无人地突然一个闪身来到殿前。 慕幽忽略众人直接看向大殿上坐立难安的赫连空,抬抬下巴隔空问他,“嘉峪关失守了?” 赫连空无奈地点头,暗自搓搓手眼神有些闪烁地只说了一个字,“是。”话落后手心里全是湿哒哒的汗。 慕幽眉头微蹙声音沉沉地又问,“玉门关总兵跑了?” 赫连空低低嗯了一声,脑袋一偏轻叹了口气。 突厥使臣此时嘴角一弯,仰头看向旁边的慕幽,眼神不屑语气中尽是得意洋洋,又是大肆提起要求说,“想要我突厥大军及诸国骁勇之将停兵息战很简单,只需按方才的提议,大衍为我诸国割地献城,每年定期供奉宝物金银……” 话说到这里,慕幽双眸冷然地斜斜扫向几个使臣一眼,突然视线停留在突厥使臣的身上,那人的声音即时戛然而止,已经被慕幽瞬间一个动作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在场众人顿时一阵唏嘘,皆是一愣,看着滚落在地面上的那颗鲜血横流的头颅,只见突厥使臣的双目大睁,眼珠瞪着似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徐廉双手微微抖了抖,皱眉间神色一沉垂眸暗自思索,赫连玦蹙眉看着慕幽,面上没有多余一丝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龙椅中的赫连空额头间瞬时又是起了一层细汗,紧张地握着龙椅把手,太阳穴突突直跳。 画临淡然看了一眼突厥使臣的尸体,又静静看向慕幽,心里已然知晓她要做什么了,担忧的眼神中有几分无奈。 慕幽没管那么多,大刀劈落突厥使臣头颅的一刻,又重新瞪视了一眼其他几个使臣,没给他们一丝反应,动作极快地几拳已经狠戾威武地揍在他们身上。 使臣们本是惊诧地看着地上不住流血的脑袋,暗自想着要不要声讨慕幽,继而再敲一笔,此时被她二话不说一顿拳打脚踢,顿时话也来不及说,纷纷四窜而逃一眨眼功夫跑出了殿外,却还有些心有不甘。 慕幽冷冷看他们一眼,面上表情十分不耐烦,语气冷然地说,“回去给你们头头报信,犯我中土者,杀无赦,快滚。” 说话间一挥大刀,刀刃呼呼带风,风刃拂过使者们的脸庞,将他们散开的发丝掀飞,顿时吓得使臣们浑身哆嗦,立即屁滚尿流抱头逃跑,一路上头也不敢回一下,脚下步子跑得飞快。 大殿里众人渐渐从怔楞中回过神来,徐廉咬咬牙哆哆嗦嗦率先开口质问,指了指地上染了一身血迹的尸体,激昂地忿忿喊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老子不来你来?”慕幽冷若冰霜的声音登时从殿外传来,瞬间响彻大殿将徐廉未说完点的话给硬生生截断,偃月刀随意地往肩上一抗霸气侧露地跨步重新走进殿内。 她又是一记眼刀瞪向徐廉,脑袋一歪冷冷地说,“再吵吵拿你祭旗。”声音中毫不留情,话落便不再看他。 徐廉见状果断闭嘴,看着她肩上的刀刃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群臣冷冷嘘气打着战栗皆是不敢妄加议论。 “我去去就回。”慕幽淡然地对大殿上如坐针毡的赫连空留下这句话,缓缓看他一眼,便转身提刀呼呼生风地走出殿门。 待众人再次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吹响一声口哨唤来枣红马,接着一个翻身稳稳跨坐在马背上,接着侧过脸来又静静看了眼画临,见他也正是静静地看向自己,她随即嘴角似有若无地轻轻扯动一下,旋即大喊一声驾疾驰而去。 马蹄声哒哒远去,大殿内一群大臣们皆是瞠目结舌呆愣一侧,待马蹄声消失又纷纷大梦初醒一般微微松了一口气。 赫连空对小喜公公一个眼神示意,小喜公公立即安排宫人将地面尸体处理干净。 顾云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一滩血迹,战战兢兢地走到画临身边,温声问他,“这侯爷是去边关了?” 画临缓缓点了点头,微微垂眸默然。 徐廉此时又壮了胆,回过神来又是举着笏板,朗声对赫连空说,“微臣觉得,九幽侯私自调兵离京实在不妥,恐怕这是要造反啊。” 赫连空面色一沉,摆摆手有些忿然地打断他,“她单枪匹马,哪有兵?” 徐廉顿时被噎得说不上话来,悄然又看了一眼赫连玦,见他此时双眉微皱似有所思,并未有任何示意,也便作罢不再多言,站在一旁静观。 画临一直静立一旁,面上毫无波澜,只是眼神微动,心中不免为慕幽此番离京暗自担忧,早料到她知晓了如今形势定会沉不住气,如今瞒她不得,最终只能无奈叹息等她平安归来。 赫连玦始终蹙眉沉思,本想趁此机会逼赫连空调离手中军队,经慕幽这么一插手,看来要另找机会了。心里又忿忿想着慕幽这脑子难道就是个摆设,竟然自己独身一人跑去边疆,妄想以一己之力击退十万大军,真是笨得可以。 赫连空见大臣们未再多言质问,立即挥手宣布退朝,起身离殿之时满是忧心。 画临缓步跨出大殿,脚步略沉地走着。 赫连玦跟上来淡然看他一眼,略一思索后说,“玉门关此时只剩残兵败将无人可用,侯爷此次冲动独行恐怕会凶多吉少。” 画临停住脚步,片刻后抬眸与赫连玦沉着的双眸对视,微微拱手沉声说,“多谢王爷关心,微臣相信夫人定会逢凶化吉。” “左相不如与本王一同上书,劝诫皇上即刻派兵助阵,岂不更为稳妥。”赫连玦随即悠然开口,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状似无意地看他一眼。 画临淡然看他一眼,随即从容微笑,拱手道,“我相信夫人。”只留下这简单几个字,便微微颌首率先离开。 赫连玦看着画临坦然自若的背影,微微皱眉暗自思量,不消片刻便又勾了勾唇角,也甩袖踏步离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守关 画临回府后待在房中直至午饭时间,一刻也未踏出过房门,静静地站在慕幽的画像前默然沉思,心中情绪百转,犹豫忐忑。 午饭时也是胃口不佳,吃饭时一直皱眉思索。 唐隐发现慕幽没来用餐,又见到画临神色复杂,不禁有些疑惑地问,“相爷,侯爷怎么不来用餐?” 画临闻言缓缓看她一眼,正欲开口说起她独自奔赴边关一事,千秋岁冷不丁开口,随意地说,“打架去了吧。” 唐隐一阵惊讶,去打架竟然把吃饭的事也放下了,突然又恍然大悟一般,略微点了下头说,“怪不得今日一早侯爷突然来找我,取走了十几样爆发性强的暗器,只是她和怎样的人物打架,竟要用到这些。” 画临一听瞬间了然,稍微安慰了些,询问唐隐说,“夫人带的这些暗器,若是面对数万强敌,关键时候可能保人全身而退吗?” 唐隐听了这数量又是暗自心惊,细细想了下微微点头,“凭侯爷的敏捷身手该是可以的。” 画临心里暗自放心了些,只是还有些担忧慕幽的性子,怕她万一面临危险只顾逞能不愿适时撤退。 “小画你不必太过担忧。”千秋岁在一旁将他的心思看得透彻,也明白他心里在担心什么,于是宽慰道,“我已经算过侄孙女这几日的卦象,虽有些大形势波动,但都有惊无险过几日便可安然而归。” 画临听到有惊无险时不免心中一紧,听到安然而归这几个字时仍是消解不了心中忧虑,却是缓缓对千秋岁点了点头。 唐隐从二人话中大概猜到了什么,不过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埋头吃饭。 慕幽出了皇宫后便一路策马疾驰,几乎未多停歇,只是饿了困了才稍稍停脚,不多两日便到达边境。 单枪匹马闯至边关,两个士兵大喊一声,拦住她沉声发问,“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玉门关?” 慕幽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只简单说了两个字,“闪开。” 士兵们闻言直接举起长剑欲将其逼退,结果慕幽只是轻轻弹了两下手指,便将拦路的士兵逐一放倒,随后淡然扫视一眼,摇着头直接闯了进去,只留下一句,“打起精神,准备迎战。” 士兵们缓缓从地上爬起,茫然地看着慕幽策马奔走的背影,半晌后恍然大悟。 慕幽进了玉门关主营,即刻召集起剩余几个主要领兵,匆促商议了一番阵仗部署,正欲率兵直接出关主动攻击二里外的敌军阵营,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进来通报。 “侯爷,属下方才发现嘉峪关总兵徐东的踪迹。” 慕幽闻言挑了挑眉,沉声问道,“他不是逃跑了?” 士兵皱了皱眉,也有些不解,“属下发现他在关外附近徘徊,不知有何阴谋,要不要派人捉拿?” 慕幽略微思索一下,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先不管他。”眼前对她来说打仗最为要紧,其他的事此时也懒得管,于是便转身又对着各领兵及几千兵士大喊一声,“即刻出战。” 玉门关五里之外,突厥将领刚刚接到使臣被九幽侯当众砍头的情报,顿时满是气氛,准备联合吐蕃西羌等众将士一举进兵先把玉门关给拿下,正是群情激昂义愤填膺之时,一声清亮的通报声从帐外传来。 士兵闯入营帐,焦急喊道,“玉门关大门突然大开,一名女将率兵直接攻了过来,我军前方阵营猝不及防之下被突围了。” “什么,女将?”突厥大将皱眉上前询问,暗自思索后便问,“是大衍那个九幽侯?” 士兵愣了下,细细一想便说,“好像确实是什么侯爷。” 一旁刚刚前来通信的几位使臣听闻,暗自捏了一把汗,想起前两日大殿上见到慕幽利索杀人的样子,还是心有余悸,转而心中又是有些愤愤不平。 西羌使臣突然上前一步接过话来,忿然沉声道,“就是她杀了突厥使臣。”说着又有些激动地看向突厥将军,继续道,“将军,定不能放过这个九幽侯,只是一介女流而已,料她见了我方十万大军勇猛迎战后,定会吓得落荒而逃。” 突厥将军冷哼一声,语气也有些不屑道,“带着一群残兵败将也敢主动来战,兄弟们与我一同前往迎战,定让他们有去无回,一举拿下玉门关。” “听令!”其余几名将领闻言各个神情激愤,举着长剑连连称好。 慕幽此时已经领头击倒了敌军前方拦截的数千名士兵,正是意气风发地看着跃跃欲试地其余敌军。身后的大衍士兵们一鼓作气士气大增,无畏应战。 突厥将军与西羌将军打头阵,率先领着一万骑兵赶往前方阵营支援,吐蕃将军领着五千剑盾兵紧随其后准备后手反突围攻打,另有五千弓箭手悄然埋伏在各重要地段。他们自认为自己只需这两万大军精密部署应急,对付几千名大衍败将定是毫不费力。 突厥和西羌将领带着五千骑兵赶到后,西羌将军看到最前面骑着战马的慕幽,见她个头不高身材略有些消瘦,眼神中顿时显出不屑。 西羌将军跨坐在战马上,调侃地对慕幽大喊道,“大衍怕不是没有男人了,竟派来个孱弱女子前来,小娘子不如卸甲下马与我们回去,免得出征受苦,哈哈。” 那西羌的将军正是大肆嘲笑着,大笑声却突然停住了,众人再看他时,只见他脖间已然插着一支血染的长剑,他身子摇晃两下摔落马下。 慕幽冷眼看着,随意地拍了两下手,伸手重新接过士兵递过来的大刀,冷声喊道,“派个废话这么多的,还打不打?” 突厥将军有些心惊于她扔过来那一剑,速度之快竟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暗自瞥了一眼身旁地上的尸体,心里没来由地快速跳了几下。 仿佛只是一瞬间,突厥将军立即警惕起来,大喝一声,“杀我将领者,杀无赦,兄弟们为我将领报仇,冲啊。” “杀!”慕幽也是一嗓子大吼。 一时间双方士兵皆是斗志高涨,大衍士兵更是鼓足士气,英勇杀敌。双方正是激烈拼搏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吐蕃将军领着五千剑盾兵瞬间将慕幽他们围了起来,大衍士兵见此略微有些不安。突然,空中一时间又下起箭雨,纷纷朝着被围困的士兵们及慕幽刷刷射来。 大衍士兵们面容一怔,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不免觉得此时危在旦夕,事态难以回转,可能会战死于此。 慕幽冷静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箭雨,双眸微微眯起,凝神运气奋力一挥袖,炼气她运用的虽然不熟练却也是勉强可以,紧接着众人全都双目大睁,眼看着原本射向包围圈中大衍将士们的箭雨,突然改了运行方向,齐齐射向突厥将领及他身后剩下的数千名将士。 突厥将军不幸中数箭身亡,身后的数千名士兵也倒下将近一半。 正是所有人诧异之时,慕幽看准一个破绽,迅速拿起弓箭嗖嗖连发一二十下,将包围圈中的剑盾兵一连放倒二十几名。 一时间,趁着敌方剑盾兵惊慌之际,大衍士兵又是战斗力猛涨,奋勇冲破包围化被动为主动,慕幽率领他们趁着士气大受鼓舞,将敌军连连击退。 慕幽本想继续乘胜追击,但看士兵们皆是乏力不已,又看了一眼落荒而逃的吐蕃将领及残余的大致三千名败兵,不一会儿功夫他们皆已逃远。 她便看着远方越来越小的身影微微挑了下眉,沉声喊道,“收兵,回营整顿,准备再战。” 士兵们顿时兴奋山呼,心里皆是觉得十分解气,纷纷大喊,“侯爷威武。” 回了关口主营,探子前来汇报,“徐东前来拜见侯爷。” 慕幽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把人带来,心里暗自嘀咕,她此时得了空正要抓他问罪,这人反而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徐东脚步匆匆地小跑赶来,见了慕幽便噗通下跪,苦着脸说,“罪人徐东前来谢罪,还望侯爷给小的机会将功折过。” 慕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人真够厚脸皮的,冷着声音说,“你还敢回来送死。” 徐东立即俯首解释,面带委屈地说,“侯爷肯定是对小的有所误会,我是中了敌方圈套,不小心被劫持了,好不容易才逃脱至此,真心想要将功补过啊。” 慕幽嘴角冷冷地弯了下,随即面无表情地说,“你当我傻?大敌当前弃城而逃,罪该至死。” 徐东一听顿时吓得起了一身冷汗,转眼想了下,咬咬牙暗自从袖管中掏出一叠银票,谄媚道,“小的真心愿意跟随侯爷效忠大衍,一举击退外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侯爷请……” “用人我还看不上你。”慕幽未听他说完,直接抽刀劈向徐东,他还来不及看清刀刃便已躺倒在地。 慕幽直截将手一挥,派人将尸体拉出去挂在城门,以儆效尤。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回程 慕幽当日在主营将现有士兵又是整顿一番,稍作休息之后,趁着外敌士气大削之际,又是率兵直接攻打过去,一举收复嘉峪关。 站在嘉峪关城墙之上,她捏着从唐隐那儿拿来的暴雨梨花针,觉得这个暗器果然是厉害,又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做的刺猬头,暗自微微摇头,突然觉得这个暗器嘛还是聪明人做出来的威力大,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从阿岁那学来的借力运气的功夫更适合自己。 思量间,看了一眼远处一望无际的天空,几朵白云缓缓飘散,又想起被自己逼退到五十里之外的外敌,暗自生出一股志在必得的决心。 赫连空这两日召集群臣在养心殿中没日没夜地商议开会,徐廉仍是再三主张派兵前往边关全力御敌,将边境大敌彻底赶出去,画临听了千秋岁的提示心里平静不少,冷静思量之下仍是不建议大肆举兵以免劳民伤财,暂且观察这几日战局走向再及时商议对策。 第三日早朝时,众臣忐忑中各怀心思,徐廉再次上前提议出兵,赫连空正是心急如焚之时,一声急促地通报声响彻大殿,紧接着一名探子脚步匆匆行至殿前。 探子俯首跪地,叩首后沉声禀报,“皇上,此乃边境急报。” 赫连空立即挥手让小喜公公接过来,连忙打开来看,见到上面潦草歪斜的字迹,心里莫名的安心了一些,再看上面的内容,一双手竟然有些激动之余微微抖了两下。 看完后将文书缓缓阖上,淡淡看了徐廉一眼,沉声说,“九幽侯抵达玉门关,大开城门主动迎敌,第一战便率余部残兵大败敌军。” 此话一落,大殿上众说纷纭,大多是夸赞慕幽骁勇无谓云云。 徐廉脸上有些挂不住,仍然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想了下又说,“微臣还是觉得皇上该提早防范,边关能用之人不多,九幽侯如此激进应战恐怕不是持久之计。” 画临看了一眼赫连空,上前一步沉声说,“右相之言不无道理,论持久之计夫人此举确实稍有不妥,但是论缓兵之计来言,却是绝妙。” 赫连空此时心里对慕幽远赴边关御敌一事稍微放了心,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她,最后决定早朝结束后继续于养心殿商议后续计策,话落便匆匆退朝快速处理其他琐碎政务,以便过后全心商议边关御敌之计。 养心殿中,赫连空与众臣商议到晚上,群臣正是各抒己见之时,又有探子传来急报。 “嘉峪关已经收复,叛徒徐东也已就地斩首处决。” 画临听闻后心里稍微宽心,赫连空欣喜之余也放下心来,心里随即松了一口气。 深夜时分,群臣们皆是有些乏力地待在养心殿中静候,天色已晚纷纷忍不住打着瞌睡时,又是传来急报。 探子一阵风似的匆忙赶来,跪地通报,“九幽侯率兵正面迎敌,突厥被逼退兵五十里,已仓皇逃离边境。” 赫连玦喜笑颜开拍着手掌大喊威武,百官亦是打着瞌睡忿纷纷赞和,徐廉顿时沉默不语,再也不提出兵一事,一群人守夜之余心里也都松了口气,心里暗想着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画临也是宽心了不少,回到府里之后,又是站在房中望着画像看了半晌,心想着此番战局大事已定,慕幽该是不久就能平安回府了。 次日早朝时,诸位大臣们各自汇报着日常事务,都以为边关战事危机已除,没人再提及此事,却不料突然从殿外传来边关急报。 大臣们都以为突厥又卷土重来,齐刷刷看向赫连空,赫连空心情忐忑接过来加急文书,粗略一看之下顿时不禁一愣。 上面写着突厥王愿意向我大衍俯首称臣,但求大衍九幽侯暂且撤兵。此番文书将是看完,紧接着楼兰,吐蕃,西羌,吐谷浑亦是急报来传纷纷书写着求饶之意,并均是承诺永不冒犯大衍边境,只求九幽侯莫要穷追不舍,斩尽杀绝。 一时风势逆转,赫连空扶额无奈地说,“完了,这是要把人家老巢给端了。” 大臣们一听现下局势,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画临略微蹙眉,照着慕幽的性子来看,此时定是打上瘾了,这下非要把这几个小国给灭了不可,心里也是暗暗有些担忧。 群臣思来想去之后各个冷汗直冒,有沉不住气地立即上前提议,“九幽侯如此紧追不放,不免他日会让大衍落下口舌,万一再有其他邻国忌惮于此联合冒犯,终是不利于我大衍建立友好邦交。” 徐廉闻言也突然出列,紧接着说,“是啊皇上,应当立即勒令九幽侯,即刻回宫。” 赫连空一听心里不禁有些发愁,他也想叫慕幽回来,只是她那性子未必会听,一时间有些苦恼地说,“她正是打了胜仗,正起劲呢怎么喊回来。” 一时间群臣又是商量着怎么把慕幽叫回来,你一言我一句说到最后没有一个觉得可行的,纷纷觉得此事着实难办。 最后大臣们突然不约而同地看向画临,见他似有所思,便将希望寄托于他,都想着但愿他能想出好法子。 徐廉又是出声陈述利害,举了举笏板沉声说,“这样打下去迟早国库空虚。” 此话一出,群臣们纷纷点头附和,心里禁不住担忧着,真要是国库空了穷得连俸禄也发不出来,到时候没法和老婆孩子交代。 众臣又是积极商量起对策来,突然有人出列提议,看向画临说,“不如让左相写一封家书,将侯爷劝回来。” 众人又是齐刷刷地看着画临,都觉得此法可以试试。 于是赫连空让人备好笔墨,画临淡然挥笔,只简单上书了“回家吃饭”几个字,大臣们见了面面相觑,顿时觉得十分诧异惊疑。 只有赫连空突然激动地步下台阶,拍着画临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不由赞叹道,“高,左相此招实在是高明。” 画临只是谦逊地笑了笑,随即赫连空挥手宣布退朝,众臣又是暗自嘀咕着走出殿外,总觉得这几个字能把慕幽给劝回来的几率,不是很高,但也都未多说,就静等着消息。 两日后,早朝时众臣们与赫连空商议各项事宜,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马鸣,众人纷纷不由得看向外面,便看见慕幽呼呼生风走进大殿,一手提着一颗头颅走到殿前,随手将其扔殿上。 众人一时目瞪口呆,随即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赫连空眨了眨眼迟疑地问道,“这是……” “突厥王的狗头。”慕幽随口回他,轻松地拍了两下手,接着又说,“看以后谁还敢扰乱边境,我照打不误。” 赫连空笑了笑,缓缓说,“回来就好。” 慕幽随意点点头,旋即转身拉着画临回府吃饭,赫连空立即让小喜公公喊了一声退朝,众人方才醒悟过来,没敢去看一眼地上突厥王的脑袋,皆是急忙退出殿外。 慕幽回府之后,画临立即吩咐人备好一桌美食,看着她一顿猛扒吃得开心,他心里悬了几天的心才算是真正完全放下。 “好吃好吃。”慕幽一通胡吃海塞,满足地眯了眯眼, 画临微笑地看着,给她默默盛了一碗汤,柔声说,“夫人慢点吃。”看见慕幽点点头,继续狼吞虎咽,他对此番久违的情景很是感概,不禁问她,“夫人想我没?” 慕幽扒了几口饭,急急咽下,随口说,“想吃的。” 画临顿时在心里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很想念夫人。” 慕幽有些不解,嘀咕道,“这才几天。” 画临托着下巴,视线一瞬不移地看着她那张俏丽的侧脸,回忆这几天中隐隐的焦虑,又对着她安然的模样舒心一笑,柔声说,“我想夫人时,便看一眼夫人的画像。” 说话间又是想起这几日每当为慕幽担心时,便忽忽一眼望画,宛若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心事也稍安。 慕幽稍稍停顿,看了一眼画临,见他正是目光柔润地看自己,想起自己之前一声不吭远赴边关,估计他这几日难免担心,垂了垂眸子问他,“赫连空那怂样估计得急的老开会,你这几天累不累?” 画临摇摇头,缓声说,“前辈给我开了几幅药调理身子,倒也不碍事。” 正说着千秋岁和唐隐听闻慕幽回府的消息,也跟着前来看望,此次小别之后几人团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也有淡淡想念之后的欣慰。 慕幽忍不住兴奋地给他们讲起自己打仗的事,边说着还一边比划着很是声情并茂。 千秋岁托腮漫不经心地听完,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唐隐听得很是全神贯注,仿佛也跟着她去了战场一般,只觉得惊心动魄,不禁连连称奇。画临静静听完,又是不免担心却也有些无奈,最后只是柔柔地对她笑。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尚主 慈宁宫中,太后接到消息得知慕幽已经回府,心里也是对此次战事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一想到这次兵临城下却无军可出一事,仍然心有余悸。 太后坐卧在软榻上,缓缓拿起青瓷彩釉的茶盏,淡淡品一口香茗,思索之下便让嬷嬷派宫人前去请赫连空来慈宁宫谈话。 赫连空刚批阅完奏章,方才回到养心殿里松了口气,准备静卧歇息,便得知太后邀他去慈宁宫一趟,心里有些不解地前去,心想着最近的忧心事都过去了,太后此时喊他难道是要讲他和洛宁的婚事。 心里嘀咕着,不多时便摆驾到了慈宁宫。 总觉得气氛有些说不来的严肃,赫连空走过去对太后行礼,随后略有些奇怪地问道,“母后叫孩儿前来,是有何事商议?” “先坐吧,最近皇上政务繁忙,少有时间与哀家聊天。”太后看着宫人给赫连空上茶,顿了顿又说,“哀家想和皇上聊聊家常。” 赫连空听着太后看似平常的话,却是没来由地心中略略紧张,他记得上一次太后说起聊家常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要他娶洛宁的事,不知这次的聊家常又会说起哪家千金。 赫连空硬着头皮,缓缓问了句,“母后想谈哪家姑娘啊?” 太后略微愣了下,却是淡然笑了笑,随即缓声说,“不是哪家姑娘,是青青。” 赫连空皱眉不解,嘀咕道,“青青这几日都在宫里好好待着,乖得很呐。” 太后随即直言说,“此次战事吃紧,正是由于皇儿无兵可用才犯了难不是?” 赫连空顿时醒悟,心里一紧已然知晓太后要说什么,立即转移话题说,“此事已经解决,母后大可不必过于担忧,最近天气多变,母后身体都还好吧?” 太后自然听出他有意避开话题,又是直接说起她的提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哀家已经决定让青青下嫁平南王世子萧楼。” 赫连空见避不开,便抬眸正视太后,恳请她将此注意收回,“青青还小,此时谈论婚姻大事还有些早,况且她不愿意也不能强迫吧。” 太后一听顿时面容有些怒色,皱眉沉声道,“国家大事岂容儿女私情?”说罢又是望着赫连空讲出个中利害,“青青是大衍唯一的帝姬,理应肩负自己身上的责任,等她和亲后可以不知不觉除去平南王兵权,收编军队归入朝廷,加强中央集权,继而巩固皇儿你的帝位。” 赫连空一阵纠结,他也清楚这些利害,只是若要牺牲青青去稳固皇权,他还是于心不忍,沉默片刻又是替青青辩说,“增强中央集权方法也不是只有这一种,还请母后不要为难青青,朝政事宜他日另作商议吧。” 太后有些气急,一掌拍在软榻上,忿然道,“青青嫁给萧楼之后,凭她一国帝姬的身份,自然会受其厚待,怎可说是哀家为难于她,如此自是两全其美,皇儿如何就想不明白?” 赫连空眼见太后愠怒,怕不小心再触怒到她,思索一下又是软下语气替青青求情,苦着脸说,“可是青青并不喜欢萧楼,若是硬要她嫁过去,只怕以后也不会幸福,这样孩儿内心也难以安稳。” 太后闻言摆了摆手打断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又是皱着眉厉声问他,“是青青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赫连空微微一愣,没有正面回答,片刻后垂下眸子低低嘀咕道,“青青她是我妹妹啊,怎么能比较。” 太后听完他这话彻底动怒,抬了抬手气得想点他脑袋,最后握了握手指却又放下了,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与他多说,直接挥了挥手命宫人拿来太后玉玺直接下旨赐婚,随即便越过赫连空派人前去传旨。 赫连空赫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后这一系列动作,张了张嘴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心知太后懿旨一下已经是无力挽回了,心里只能暗自叹气,最后黯然出了慈宁宫。 萧楼在府上接到太后懿旨的时候,恨不得立即进宫叩首谢恩,却是忍了忍沉住了气,只等宫中传唤商议婚事。心事达成,走起路来也是倍感轻快,心间一阵心花怒放很是得意。 青青几乎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端着懿旨只觉得脑袋中一片茫然,仿若五雷轰顶一般,当即呆立着微微发愣。 看着那上面择日完婚几个字异常清晰,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后她捧着懿旨双手不禁一抖,才像是最终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出宫外想去慈宁宫当面与太后讲明,想试着去请求她撤回旨意。 赫连空从慈宁宫一出来,就担心地赶来了永夜宫,还是比懿旨晚了一步到达,刚走到宫门前便看见青青着急着往外跑,一双明媚大眼蓄满了眼泪,使他看着一阵心疼。 “皇兄来了。”青青看到赫连玦愣了一下,双眸微微闪烁了下,突然抓着他的袖子,紧紧揪着急切地问他,“你告诉我,那个懿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了,皇兄之前明明答应过不让我嫁人的,为什么啊?” 赫连空望着她瞬间挂满泪水的脸蛋,缓缓吸了口气嘴唇微微一动,喉咙中一时间像是堵塞了一般,苦着脸不知如何作答。 青青看一眼他的神情,顿时明白此事已成定局,她的皇兄变卦了,咬了咬嘴唇皱眉看了他一会儿,便准备继续跑去慈宁宫直接找太后说。 赫连空见状一把抓住她手臂拽着她,着急问她“青青你去哪?” 青青有些负气地看他一眼,随意地抹了一把眼泪,将泪水忍了忍,声音却是有些呜咽说,“皇兄不管我,我自己想办法找太后去说。” 赫连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是愧疚地看着她,温声安慰她说,“皇兄一直都没有不管你,只是这一次我也没有办法,我刚从母后那过来,该劝的都劝过了,你现在这么过去只会更加惹怒她。” “那我必须要嫁给坏世子吗?”青青闻言一瞬间又是泪水直流,一时间心里聚集了满满的无力感,有些无助地看着赫连空又说,“我还要造火箭啊。” 青青说着又是想起她几乎没日没夜组装的火箭,她计算出的公式,她研究的那些理论,还有她的母妃,想到这些更是眼泪汪汪,娇嫩的小脸上早已是一片泪痕,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越哭越难过肩膀也跟着微微抖动。 赫连空看她这样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揪着,有些慌乱无措也不知怎么劝她好了,只好把她扶回到内殿好声哄她。 “其实嫁人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糟。”赫连空明知道事情无法改变,只能试着转变青青的心态,试图让她接受现实。 只是她此时内心完全沉浸在对这件事的无助恐慌以及深深的排斥中,赫连空说什么她始终都听不进去。 看她边哭着边缓缓摇头,泪水一刻也止不住,赫连空在一旁轻轻地拍着她肩膀,继续绞尽脑汁劝她哄着,“南疆其实也不错的,有很多我们这里没有的稀奇事物,你到了哪里母后也不会隔三差五拦着你造火箭了。” 青青愣了下,眸子里仍是啪嗒掉着豆大的泪珠,眨了两下眼睛,赫连空正以为她听进去一点了,结果她过了片刻仍是不情不愿地哭着说,“我不要嫁人,不要和那个坏蛋待在一起。”说着又是一阵热泪滚滚砸落,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青青正是眼泪不断哭个没完,赫连空看得也险些想要掉泪时,太后缓缓移驾永夜宫,一进殿便听到青青的哭泣声。 赫连空听到通报声,立即起身把太后扶过来,青青抽噎着也站起身,流着泪给太后行了一礼,接着便哭着请求她,“太后别让青青去嫁人,青青保证在宫里老实待着,什么事情也不惹。” 太后看她此时哭得不成样子,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这孩子除了喜欢造火箭,平日里本就比较乖巧听话,更别说惹事什么的,现在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太后心里顿时也有些不是滋味,只是身在皇室有些事情也由不得他们有何选择。 太后暗自叹了口气,走到青青身边拉过她纤细柔弱的小手,又从怀里摸出一条精致的绢丝绣帕给她擦了擦泪,随后语重心长哄她说,“你是大衍的公主,如今国家有难,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这是皇室中人的责任。” 青青不住地摇着头,仍是尝试着想挽回局面,吸着鼻子说,“我不想嫁给萧楼那个无赖。” 太后想了想又是劝道,“你俩总共也未见几面,何必对他成见如此之深,有哀家给你撑腰,你嫁过去之后他也绝不会亏待你。” 青青听了还是摇头不情愿,脸上挂着泪花带着哭声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背后就会欺负我。” 太后又是替她擦着眼泪,尽量和缓着语气对她说,“哀家会警告他务必照顾好你,你也该长大明白事情了,你看你皇兄娶亲也不都是自己喜欢的,大衍发展到如今实属不易,你身为帝姬理应多为江山稳固长久而考虑。” 青青闻言只是一阵沉默,并未再接话,眼中泪水将袖口打湿了一片,过了半晌仍是低头默然不语。 太后见她这样固执听不得一点劝,话已至此亦是言之已尽,耐性也逐渐耗尽最后看着她摇了摇头无奈离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泪雨 临走前眼风一转瞪了赫连空一眼,沉声说,“皇上今日的政务都处理好了?” 谁知赫连空并没领会,直接回答道,“今天的奏折不多,都批阅完了。” 太后微微皱了下眉,又是瞪他一眼,板着脸语气极为严肃道,“身为皇帝应当勤于持政,奏折批完了还有其他公文要处理,朝廷上下多少事务需要你提早部署防患未然。” 赫连空总算明白过来太后的意思,有些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青青,心想太后和青青这边他谁也劝不动,眼下迫于太后的压力,只好急忙对太后拱拱手说,“朕这就去养心殿处理公文。” 话落便抬脚出了永夜宫,又觉得让青青自己静一静或许也好,只是他踏出宫门之后不免又是皱眉叹了口气,心里始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一想起让她远嫁南疆也是禁不住一阵不舍,一路上脚步有些虚浮地走着,许久才回到养心殿。 太后和赫连空前后离开,只剩下青青蜷在软榻上,双臂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臂弯里,泪流成河心中悲愤无奈。 赫连空回到养心殿时,碰巧岑渊前来拜见,两人在殿外相遇,赫连空逼之不得只好礼貌性地将岑渊请到殿中一坐。 “孤此次进宫是前来与皇上告别的。”岑渊刚坐下便拱手说明来意。 赫连空愣了下,复又点了点头,只是礼节性地回答道,“哦,卫王此次来访时间也不短了,想必也有不少事务要回国处理吧。” “确实,此次来大衍也让孤又增长不少见识,希望以后两国能够长久合作。”岑渊客气地回着,说话间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赫连空,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暗自思索了下。 赫连空心里空落落,还在想着青青的事情,见岑渊说完了便礼貌地点点头,只是说了个,“好。” 岑渊正是猜测着何事使得赫连空看起来如此力不从心,正巧这时小喜公公踱着步子进来,走到赫连空身边面色有些为难地低声说,“皇上,小殿下来了。” 赫连空愣了下,立即收敛神色,有些抱歉地对岑渊说,“还请卫王稍等一下,朕有点急事需要先行处理一下。” 岑渊略微笑了下,缓缓点头表示理解,看到赫连空匆忙走出殿外,岑渊端着描金青釉茶盏浅酌一口清茶,漫不经心地朝殿外看去,正见到青青梨花带雨的模样,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几乎一样,只是这次好像比上次更显得伤心,几乎没有一点身为公主的仪态。 岑渊微微皱了下眉,已在心里猜出了大概。 青青仍是哭个没完,拽着赫连空的袖子,摇着头一遍一遍重复她如何不愿意嫁人,又是一遍遍的恳请赫连空帮她。 赫连空看着她小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却只能无奈地劝她接受即将嫁人的事实,但是不论他如何好声好气地哄她也劝不过她,反而让她显得更是难过。 最后青青哭得脑袋都疼了,哑着嗓子哭喊着说,“皇兄你骗人,你说了不让我嫁人的,却又出尔反尔。” 赫连空听到这话,又是面上苦涩,只得满心愧疚地连连说着,“是皇兄的错,皇兄没能守住对你的承诺,你别哭了,皇兄心里也不舒服。” 青青却是哭得更惨了,几乎失去理智,泪水像是拼了命夺眶而出,瞪着赫连空气呼呼地说,“你们就是为了南疆的兵,要把我卖了换兵马。” 说完吸着气又是掉下几点滚烫的眼泪,随即看着赫连空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转身负气一般泪眼婆娑地跑开了。 赫连空连连叹气,一种颓败感渐渐蔓延起来,望着青青的背影看了两眼,最后只是无奈地走回了殿内。 殿内等候的岑渊,已然将方才青青那几句带着哭声的话听明白了,顿时将一切了解于心,包括个中利害也稍稍有了掌握。 看到赫连空缓步进来,又是与之客气寒暄几句,随意攀谈过后,最后议定过几日便离开金陵回去卫国。 晚上,夜风宁静,月光也很是温和地照在树上,洒了一地柔柔的光影,交错斑驳。 青青心里却是一团乱根本静不下来,趴在床上不停地哭泣,眼睛早已是酸涩不已,晚饭也没有一点胃口去吃。 上邪潜入宫里来找她时,便听到一声声的抽噎声,满是惊讶地凑到床边,捏着兰花指哎呀一声,拿出香帕来给她擦眼泪,满是疑惑地问她,“小丫头,你怎么了?” 青青很是委屈地抬起头来,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说,“我皇兄反悔了,我要嫁给坏世子了,这次谁也帮不了我了。” 上邪一听眼珠转了转,细长的食指点了点她脑门,眨眨眼说,“谁说没人帮你了?” 青青仍是不停地流着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怎么和皇兄说,都没,没用,皇兄管不了我,太后不听,没人能帮我。” 上邪又是给她擦了擦泪,哼哼唧唧说,“没人帮你,不是还有本仙儿吗,还没有本仙儿办不到的。” 青青啪叽一下把他手拍开,仍是止不住地掉泪,以为上邪又是在开玩笑,有些没好气地说,“上邪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要嫁人了,你就算是神仙也帮不了,过几天他们就要把我送去南疆,你怎么帮我,你哪能帮我不嫁人。” “怎么不能,本仙儿说可以就是可以。”上邪突然对青青跑了个媚眼,瞬间计上心头,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成竹在胸地说,“你就将计就计,到时候离开了皇宫,我找机会帮你逃走。” “逃走?”青青稍微止住了哭声,愣了下又说,“怎么逃啊。” 上邪一甩手绢眸子晶亮,得意地说,“本仙儿这么聪明,有的是办法,你就放心好了。”说完发现手绢上被青青的泪水浸湿了一片,撇了撇嘴说,“好了别哭了。” 青青淡淡哦了一声,似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渐渐止住了泪水,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看了他两眼,迟疑道,“你真能帮我逃婚?” 上邪见了啧啧一声,撩了下头发说,“本仙儿骗过你吗?” 青青又是想了想,终于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又和上邪一起玩闹起来,心事完全消解。 萧楼一想起赐婚的事便满心欢喜,还未等消息完全传出宫,便兴高采烈地跑去找赫连玦说起此事。 赫连玦正在书房描绘山水花鸟,见到萧楼满面春风悠然地跨着步子前来,放下笔杆略微有些诧异,打趣道,“世子有何喜事,如此高兴?” 萧楼一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灿然一笑拱手说,“确是有喜事,太后已经下了懿旨为公主与本世子赐婚了。” 赫连玦似是意料之中一般,并未有多惊讶,只是道喜之余又是反反复复嘱咐他,“本王可就这么一个侄女,世子可要记住之前的话,万不可亏待了青青。” 萧楼乐不可支地点点头,连连称是,又是拱手道谢,“此事能如此快速促成,本世子还要多谢王爷支持。” 赫连玦微微摆了摆手,见萧楼此时乐得走路都和踩棉花一样,淡然笑了笑又说,“待世子与青青择日完婚,也就离世子的大计更近了一步,世子莫忘了当初与本王的承诺。” 萧楼笑着回复说,“这是自然,我那个废物大哥一直迟迟没有什么动静,有时候还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赫连玦眸子略沉,眉毛挑了挑说,“萧眠呐就是懒,要是勤快点,多动弹几下也不至于我们瞎猜。” 萧楼摇摇头,突然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说,“他能有什么作为,天天就喜欢弹琴种花,没有什么抱负的。” 赫连玦悠然饮了一口茶,点点头说,“也是,你这个大哥是感觉闲散了些。”说完又暗自思索一下,转而又说,“太后此次突然下旨,估计也是受了这次边关战事影响,世子怎么看?” 萧楼沉默片刻,心知赫连玦此话含义,微笑着说,“王爷的惊世才略,本世子一直了然于心,不管太后如何盘算,本世子定是站在王爷这边。” 赫连玦状似无意地笑了笑,随口说,“送亲时,本王送点军队去南疆给青青护驾,正好敲山震虎震一震萧眠。” 萧楼拱手道谢说,“多谢王爷费心,此举正好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又是随意聊了几句,便下棋博弈好不悠闲。 很快,大衍帝姬即将下嫁平南王世子萧楼的消息便在金陵城公布开了,不久此事便成了家喻户晓津津乐道的一大喜事。 相府里。 画临在书房看书,慕幽在一旁待着吃了几个点心后就坐不住了,在院子里随意转悠一会儿,百无聊赖之际看了看后院的院墙。 随后迅速地一个跃身飞出了相府,准备去买两串糖葫芦解解馋。她刚走出几步还没找到糖葫芦摊子,结果无意间听得到有人好像在议论青青。 “一个是咱们大衍的帝姬,一个是平南王世子,听说那个世子很是风流倜傥,这也算是郎才女貌了。”一个大婶指着公告栏点头说着。 有一个小伙接过话来说,“不管怎么说,这世子也算捡着便宜了,咱们大衍可就这一位帝姬,就嫁给他了,这呀就是命好。” “就是,就是啊。” 慕幽闻言脚步一顿,奇怪地走过去一看,顿时气得直跺脚,忍不住沉声骂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话落,转身一溜烟朝着宫里跑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琴师 众人听到她刚才那句话不禁打了个抖,一阵唏嘘后面面面相觑,回忆起刚才穿着男装的慕幽神情中很是不满,有人又是小声议论道,“这人敢情是嫉妒吧。”说着还指了指脑袋说,“搞不好这里不灵光,敢骂人家世子。” 又有个小伙在一旁笑着嘀咕道,“是啊,世子何等身份,还说人家癞蛤蟆。” 几个人摇摇头只觉得好笑,接着又是看着布告随意谈论起赐婚一事。 慕幽这边不一会儿便赶到了皇宫,二话不说直接越过魏宜一路闯至养心殿,打算让赫连空改注意,气势汹汹地闯进殿内,结果发现赫连空正是愁眉不展地坐在榻上发呆,眼角红红的看着茶杯,杯中的茶水仿佛早已凉透。 慕幽皱了皱眉,走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疑问道,“你真要把小公主嫁给萧楼那人渣?” 赫连空愣愣地看了慕幽两眼,一听她说这话顿时苦着脸,突然一把抱住她一阵痛哭,很是难过地说,“青青现在讨厌我了,我也舍不得她嫁人,可是我没办法啊。” 慕幽有些郁闷地垂眸看着他的后背,也是无奈地叹口气,缓缓说,“你先起来。” 赫连空心里苦涩,此时见了慕幽就再也没抑制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摸了两下,慕幽一把扯住他领子把他拉开,双手放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眼睛安慰道,“你是他皇兄,从小对她最好,她哪能讨厌你。” 赫连空摇摇头,颓然坐在榻上一手支着额头,神色黯然地说,“她怪我拿她换兵。” 慕幽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说,“可不就是吗,她才多大啊就急着把她送人。” 赫连空闻言又是面色一垮,顿时抱头痛哭道,“母后直接下了懿旨,我也改变不了啊,我也不乐意她嫁,到现在心里都跟缺了一块似的,青青肯定恨死我了。” 慕幽挠了挠头,看他这样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好受,于是又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反过来劝他,“你有为难之处,她肯定会明白的,毕竟你俩是兄妹嘛,她不会怪你。” “但愿吧。”赫连空低声说着,心里仍是郁结难安,却又无能为力。 慕幽见他这般,也知道他对赐婚一事是力不从心,无法转回。眼见自己也使不上什么劲,又是安慰赫连空一阵后,最终无奈得返。 驿馆中。 岑渊站在院中修剪花枝,望着满枝的梅花红艳傲然,随手折了一枝握在手中默然不语,将细枝捏在修长的两指间端详起花瓣,静静思量着如今局势变动。 隋墨此时走了过来,低声禀报说,“王上,有位琴师前来拜访。” 岑渊闻言略微沉默片刻,细想一番后,便将手中的那一枝梅花随手插入一旁的淡青色瓷瓶中,两手负于身后一派威严从容,复又看向隋墨淡然道,“有请。” “是。”隋墨立即退下,不多一会儿便领着一位面容俊雅长发散漫的琴师前来。 琴师身着清雅白长袍,风霜未侵纤尘不染,温文尔雅气质淡静,脚步闲适地走至岑渊身旁,微微颌首后语调平稳淡淡问候一声,“卫王。” 岑渊淡然点了点头,并未问他前来为何,只是与他随意聊着静待他开口直言,神色淡然客气道,“庙会时得见琴师先生在南社中的绝佳风采,今日再见气质犹然。” 琴师悠然淡笑,转而赞叹道,“卫王的才识和伟略在下素有耳闻,深感佩服。”说话间看了一眼树上傲然怒放的梅花,似是无意提起,“说起之前的太庙庙会,倒颇为热闹,在下似乎偶然见到大衍帝姬,既然卫王也在可有遇见?” 岑渊转身看了一眼树上含苞的梅花,琢磨琴师来意,遂淡然回道,“那日人多嘈杂,孤并未过多停留。” 琴师缓缓看了一眼岑渊的背影,低头沉声说,“今日告示已出,太后赐婚大衍帝姬下嫁平南王世子,卫王对此有何见解?” 岑渊负手而立,腰背笔挺直立于树旁,片刻后重新转回身来看向琴师,正视着他挑眉反问道,“琴师所见为何?” 那琴师低头淡淡笑了笑,转眼看见一旁的淡青色瓷瓶中一枝梅花枝,漫不经心而意有所指,尾音上扬略有调侃,“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岑渊随手摘了几瓣梅花,眸子微垂看着细枝上独剩一朵梅花,沉声说,“奈何这花仅此一朵。” 琴师也看着那朵梅花从容一笑说,“尘埃未定犹未可知,若有机会,在下定会助卫王一臂之力。” 岑渊不动声色地继续修剪树枝,淡然浅笑意味不明,缓缓说,“看来先生似乎有些不看好这桩赐婚。” 琴师笑容淡雅,声音中尽显诚恳说,“在下若能从中协助卫王,不是正合了卫王来大衍之意?总不能让卫王千里迢迢白来一趟吧?”说完看了一眼岑渊似有所思的神情,又接着笑说,“卫王无需多虑,在下只是不想萧楼借和亲壮大其势力而已。” 岑渊淡然瞥了琴师一眼,看着他神色坦然,微微勾了下嘴角语气客气道,“琴师当真有心了。” 琴师颌首微笑,将话点到为止,随即淡然道,“能有机会与卫王合作,实属荣幸,今日暂不打扰了,告辞。” 话落见到岑渊微微点头,琴师拂袖转身,衣袂飘飘,落拓抱琴而去。 洛宁得知青青被赐婚一事,心知她不情愿嫁人定然伤心难过,担忧之际决定来永夜宫探望她,想着能给她一些安慰。 夜色如水,月光清幽,洛宁独身一人踏入殿中,青青一看见来人顿时高兴地飞奔而去,拉着洛宁来到软榻上。 洛宁看着她哭了一天显得有些微肿的眼眶,轻轻皱了皱眉说,“听说太后要将你嫁给萧楼,你这是哭了多久?”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洛宁笑了笑,缓缓揉了揉眼睛说,“洛宁,我没事了,现在一点也不难过也不担心了,我告诉你啊……” 话说到这儿,突然两人附近的烛光猛地摇曳两下,瞬间似是被风给扑灭了,青青皱眉有些困惑,但没多想便站起身自己上前重新将蜡烛给点燃。 两人方才的谈话被这莫名的一阵风给打断,洛宁想起青青未说完的话,不解地问她说,“你要告诉我什么?” “哦。”青青差点忘了刚才要说什么,经她一提醒又是满面欣喜地说,“我才不要嫁给萧楼那个无赖呢,我要……” 逃婚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突然又是一阵阴风嗖嗖钻入殿中,顿时宫中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时似是有宫女发现异常,踱着碎步连忙进殿,默默将殿内的蜡烛逐一点燃。 待点亮了青青附近的一支蜡烛,趁着一丝亮光,那宫女幽幽地看着青青对她一阵挤眉弄眼,青青瞬间明白方才是怎么回事,暗自对宫女摇了摇头。 殿内又恢复了光亮,洛宁继续问青青说,“你要什么?” 青青正要开口将计划告诉洛宁,那宫女刚踏出殿门突然大喊一声,“有刺客啊,公主小心啊。”宫女喊着还扭过头来悄然警告地瞪了青青一眼,便跑出门外。 洛宁当即起身,瞬间面色凝重起来,心中隐隐有所思虑,青青知晓上邪不让她告知洛宁逃亲的计划,心里不免犯着嘀咕。 洛宁谨慎待在青青一旁,过了一会儿见并未有刺客现身,眼看天色渐晚,又看青青这边眉已是心平气和也不像有事的样子,自己还有急事便先行告辞了。 青青最后也没将她和上邪商议的计划说给洛宁,上邪在暗中幽幽看着洛宁离去,片刻后也闪身飞走了。 夜深人静时,上邪斜斜躺在塔顶悠然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光,一条腿翘着悠闲地晃悠。 苏遗淡然地看着他,沉声警戒道,“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别再和那小公主来往了。” 上邪哼唧一声继续望天,并未作何回答,纤长胳膊枕着脑袋,随意盘着二郎腿,嘴角藏着一抹浅笑好不惬意。 苏遗知道他玩心上来了,为防止他再有什么鬼心思捣乱惹事,便又要冷声劝他,结果上邪刚瞥见他似有话要说,便突然开口幽幽说了句,“甭管我,你先把小师妹劝回来再说。” 苏遗被他这一句话怼得顿时无声,刚到嘴边的劝告又给咽了回去,如鲠在喉顿时面色十分难堪,最后只是冷着一张脸瞪着上邪不说话。 上邪晃了晃腿,看着上空南边方向目光变得有些深远,悠然说,“好多年没回南疆了,顺带拜见拜见祖师爷和掌门。” 苏遗闻言不禁想起唐隐,若是去南疆她留在金陵,孤身犯险实在令他不放心,别过脸去有些别扭地冷声说,“我不去。” 上邪笑着斜斜看了苏遗一眼,语气坚定道,“小师妹肯定去。” 苏遗隐隐皱眉,疑惑间沉声说,“她怎么会去?” 上邪怡然自得地撩着自己墨染一般的发丝,修长细白的手指卷着头发,面色得意十分有把握地轻飘飘道,“师弟呀,你可瞧好吧,小丫头一嫁人,很多人都坐不住咯。” 苏遗随即面色沉重,神情略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南疆的方向,随即将视线移向此时灯火通明的相府。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暗流 顾云今日前来相府登门拜访,进府之后正看见了慕幽在嚯嚯磨刀,无意间瞥见她那柄偃月刀被磨得锃亮,顿时觉得浑身一冷不自觉间打了个哆嗦。 慕幽见到后切了一声,暗自撇了撇嘴,无所谓道,“你们文化人说话我听不懂。”说罢突然一个闪身,提着大刀忽忽走远了。 留下二人相视后淡然一笑,随即于亭中坐下相谈。 顾云率先开口表明自己立场,直言道,“如今大衍形势诡谲不定,朝堂气氛亦是愈发紧张,下官今日前来是想与左相说明,下官愿意协助左相,誓死效忠皇上。” 画临微笑点头,客气道,“顾大人为大衍朝廷忠心耿耿,皇上定然百感欣慰。” 顾云谦虚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一朝为官定当竭力辅佐君主。”说到此处仰头望了望夜幕中的星斗,转而又说,“洛宁之前曾预言过如今局势,其言虽有动荡不稳之势,只要有侯爷相爷坚定扶持,方可安然。” 画临闻言沉了沉心,略微颌首,“不论如何,本相与夫人自当全力守护皇上。” 顾云拱手说,“下官自是相信相爷与侯爷二人的能力。”话落想到一事,又是试探着说,“下官收到右相一封密信提醒,据右相所言,九王爷欲以护卫公主和亲为由,借以此事往南疆调兵。” 画临顿时面色凝重,顿时对南疆局势已有几分了然,沉声说,“如此一来,九王更是暗中扩展了世子的势力,另有驸马身份加持,难免南疆局势会有一番变动。” 顾云点头以示赞同,继而语气又有些沉重地说,“世子与九王爷之间无疑已成互利,若世子借此机会彻底掌权南疆,他日九王爷势力更加难以撼动,对皇上的威胁就更深了。” 画临沉默片刻,静静思索一番后面色又是淡然无波,只沉声说了几个字,“暂且静观其变。” 顾云闻言瞬间领会,拱拱手说,“左相果然是沉稳镇定,坐筹帷幄,下官便如左相之言,继续暗中观察,以不变应万变。” 画临默然颌首,两人随意客气了几句后,顾云便告辞离去。 送走顾云后画临眉心淡淡藏有愁绪,缓缓往回走着,慕幽看出他有心事,遂蹙眉问他,“怎么了?” 画临轻轻浅浅地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淡淡说,“南疆局势不容乐观。” 慕幽闻言顿时来了劲头,随口便说,“要打仗吗?” 画临看着她如水般清亮的眸子,拉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掌握在自己手心,语重心长道,“万事不能都以武力解决。” 慕幽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爹跟我说的,能动手就不动嘴。”心里很是不明白,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想那么多费脑子的问题。 画临静静望着慕幽,想起前些天她只身一人闯边关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又是温声劝慰她说,“那夫人也听听为夫的话,万事动手前要稍加考量,不要冲动。” 慕幽蹙眉不语,随即歪着头翻了个白眼,不乐意地看他一眼呵呵道,“为夫你真是厉害。”话落哼了一声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耸耸肩又说,“我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不了的。” 画临听了之后又是无奈扶额,满目忧心地说,“夫人你上次去边关就很冲动,万一失利出个闪失可怎么是好。” 慕幽闻言脑袋一偏不看他,扬了扬下巴说,“我还没有打不赢的仗。”说着嘴角略微勾了勾似是想起什么,又攥攥手稍作运力,接着便有些得意地说,“而且我现在感觉力量比以前强了很多了。” 说话间她突然纤细的手指扬起一弹,就在这弹指一挥间,距离两人十米开外的一座假山上,有一块石头瞬间崩裂碎开了。 画临见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还是执意劝她说,“那也不行,太过危险了。” 慕幽反过来说他,“谁让你不跟我说的,你那天要不是瞒着我,没将嘉峪关总兵跑了的事告诉我,我也不会直接提刀去早朝嘛。” 画临听了略微凝神,细细看着慕幽说,“夫人怎么看出来的?” 慕幽随口说,“画临你要是骗我了,你的眼睛就会告诉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画临呃了一声,淡淡说,“夫人还真是眼神犀利。” 慕幽撇嘴哼了一声,拍拍胸脯说,“那是,我直觉向来很准。” 画临随即又和她说起南疆局势,分析道,“如果九王爷执意动兵,说明有了造反的意图,我们可以暂且用镜花水月来牵制他,唐姑娘只要安全,他就无法得逞。” 慕幽摇摇头有些鄙夷地说,“名正言顺当皇帝就是麻烦,赫连玦真是虚伪,篡位还要找这么多借口理由。” 画临微微一笑,又缓声与她说,“若干年来世子萧楼一直想成为平南王继承人,但是却始终碍于大世子的阻拦,如今要借助迎娶公主增加争夺王位的筹码,这王位之争也必将愈演愈烈。” 慕幽闻言顿时对大世子有些好奇,脱口问道,“大世子是谁?” 画临想了想,与她简单陈述起自己所知,温声说,“平南王大世子萧眠性喜淡泊,传言醉心琴棋书画与世无争,不露锋芒,我至今尚未亲眼与之相见。” 慕幽歪头想了下,随口说,“赫连玦不是帮萧楼吗?” 画临点点她脑袋,嘴角浮现轻柔一笑,随即肯定道,“夫人聪慧。”继而又反问她,“九王若是帮萧楼,那萧眠又该与哪边合作呢?” 慕幽转着眼珠想了一下,旋即看着画临如墨的星眸,眨眨眼说,“画临你啊。” 画临莞尔一笑,点点头说,“然也。”而后又说,“此次小殿下和亲,太后有意顺便派遣我去南疆一趟,与萧眠和谈,夫人愿意同往吗?” 慕幽听了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可以是可以,那唐隐怎么办?阿岁这几天又不知道飘哪儿去了,谁来保护她?” 画临略一思索,随即挑眉说,“既然这样,不如将唐姑娘带在身边,九王自然跟风而去。” 慕幽突然摩拳擦掌,双眸微眯着说,“赫连玦要是真去南疆,那我顺便灭了他。” 不料话音刚落,脑袋上便挨了一个石子,她顿时吃疼一边揉着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刚要大喊是谁暗算的,阿岁的声音登时传来。 “小小年纪又动杀心。” 慕幽闻言不屑地撇撇嘴,沉默不语。 阿岁站在屋檐上衣摆翩翩浮动,接着出声问画临,“孙女婿你要去南疆呢,我掐指一算时间有些紧急,路上可要保重身体。” 慕幽冷不丁又蹦出一句,“正好路上看着萧楼,省得他欺负小公主,要是他路上敢动歪心思我把他脑袋拧下来。” 画临闻言又不禁劝说,“此次和亲,世子萧楼也要一路护卫至南疆,路途迢迢形势难辨,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中途易出事端,一旦有闪失反而不利于南疆与朝廷的关系缓和,夫人一定要冷静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慕幽闷闷哦了一声,听他这话觉得还挺严肃,也便没多反驳。 次日朝堂之上,赫连空提起青青赐婚一事,并对送亲队伍做主要安排。 大殿上,赫连空望向画临,形式上沉声问他,“朕有意委派左相随同送亲队伍护卫公主前往南疆,适时与平南王洽谈,爱卿可能应允?” 画临拱手领旨并沉声回应,“微臣领命,定当尽心护送公主。” 慕幽随即看着赫连空朗声道,“我也去。” 赫连空当即笑着应允,还顺带着夸赞一句说,“九幽侯能为朕适时分忧,朕深感欣慰。” 慕幽呵呵两声不言不语,两眼瞪得他发怵,赫连空暗自吸了口冷气,又扫了一眼各位大臣说,“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赫连玦听闻画临和慕幽都要去往南疆,立即料想到唐隐必定会去,便暗自忖度着也走一趟南疆,心想着此次誓要将唐隐夺回。 略微思索之后,赫连玦立即出列悠然说,“青青年纪小,远嫁南疆本王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还请皇侄下旨允本王一同前往。” 赫连空看着赫连玦,见他神色如常悠然洒脱,一时间猜不出他什么心思,又觉得他态度坚决也不好拒绝,于是便客气道,“那朕便随皇叔之意,劳烦皇叔随队伍护送青青前往南疆,一路上还望皇叔多多操心了。” 赫连玦欣然接旨,沉声道,“青青是本王侄女,本王自然要多关心,为确保送亲途中万无一失,还请皇上应允本王加派军队以保周全。” 赫连空闻言沉默一阵,暗自看了画临一眼,见他神情自若没有过多情绪,又悄然看了慕幽一眼,见她此时一派悠闲样子懒懒散散站着,随后硬着头皮说,“随皇叔安排吧。” 赫连玦闻言微微点头,默然退回队列,略微思索一番后已然有了部署,画临心中了然赫连玦的意图,不动声色暗自观之,慕幽无所谓地静立一旁。 各方势力随赐婚一事暗流涌动,各自站稳阵脚以待局势变换。 青青远嫁南疆,按照祖制拜堂礼将在平南王宫举行,萧楼护卫在侧,由画临慕幽以及赫连玦等人紧随队列。 出嫁那天,青青还在梦中便被吵醒了,微微眨了眨迷糊的双眸,半睁着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发现才刚刚透出一丝微白,有些不乐意地拉过被子蒙过头顶,准备继续呼呼睡去。 结果被子一下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掀开,几人七手八脚地将她给拉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始为她梳洗换装。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花折 青青晕头转向地看着她们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披衣服,睡意渐渐消散,咕哝道,“怎么这么早?” 其中一个嬷嬷笑了笑接过话来,“殿下,已经不早了,等奴婢们给您收拾妥当这天就大亮了,太晚出门可不好。” 青青迷迷糊糊哦了一声,便任由她们继续给自己套衣服,穿好了红色绸缎描金纹里衣,又呼呼披上火红鎏金纹嫁衣,嫁衣嬷嬷们又将她拉至梳妆台前,又是化妆打扮,盘头加冕凤冠,风风火火折腾了好一会儿。 上邪乔装成小宫女偷偷溜了进来,见嬷嬷们给青青化完妆离开,便凑到她身旁翘着兰花指往她眼角揩胭脂,抹得她眼角红彤彤的就好像是流泪一般。 青青照着镜子细细端详,很是不解。 上邪仔细地看了几眼,却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她说,“你得装得像点,不然就露馅啦,别人见你这么高兴,一看就知道你有鬼主意。” 青青听着连连点头,发间的金步摇跟着一晃一晃,随即拍着手直夸上邪说,“你真聪明。” 上邪得意地笑了笑,眉眼一挑拍了拍自己胸脯说,“那是,仙儿是玲珑心,聪慧着呢。” 青青被他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随后又眨眼偷偷和他商量说,“我怎么逃走啊,等出了宫我就假扮成平民偷偷溜走吧。” 上邪摇摇头,有些神秘地说,“到南疆再说吧,我正好带你去五毒祖师们溜达玩。” 青青闻言垂下眸子,闷闷说,“可是我不想离开金陵,这里是我家,我从来没想过走远。” 上邪哎呀一声,哼哼唧唧说,“你皇兄都不要你了,你还呆这干嘛。” 话音一落,青青顿时轻咬着唇瓣,眼眶真的有些泛红了,眼看着她真的要哭,上邪又是无奈地哄她说,“南疆你没去过不知道,那里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青青闻言稍微缓了缓情绪,缓缓抬眸问他,“是吗?那都有什么呀?” 上邪听她问起,觉得她是有些感兴趣,想起自己练御蛊术时养的各种虫子,便脱口而出说,“虫蝎蜈蚣什么都有,可好玩了。” 青青愣愣听他说完,茫然地想了下,不由皱眉说,“蝎子蜈蚣有什么好玩的,没有毒吗?” 上邪转了转眼珠,呃了一下,又是笑嘻嘻说,“我不怕毒啊,不过还有大象什么的,你肯定没见过,还有好多你没见过的有趣的动物花花草草。” 青青一听也略微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于是迟疑道,“可是要去那么远,我还是有些舍不得这里。” 上邪见哄她半天她还是犹豫不决,转而又唬她说,“在金陵不好跑,都是军队赫连玦他们盯你盯得紧着呢,就算跑了还会被抓回去,到了南疆他们觉得已成定局了肯定会放松警惕。” 青青听了之后又是冥思苦想了一阵,沉默半晌终于愣愣地点点头说,“那好吧。” 话落,突然想起自己的火箭模型图纸之类的,立马起身去将她的那些心血都整理好锁到盒子里,最后表情极为严肃地交给上邪,很是认真地交代他,“这个,你在路上一定要抱好,千万不能给弄丢了。” 上邪随手弹了下她脑门,点头笑着说,“交给本仙儿你就放心吧。” 青青揉着脑门一阵恼怒,正要追着他打回来,结果嬷嬷们又是脚步匆匆地赶来了,上邪立即闪身恭敬地站到一旁,暗自憋着笑。 青青又是被嬷嬷们一阵折腾,服饰穿戴整齐,上邪则摇身一变成了送亲的贴身宫女。 仪态端正的宫人们簇拥着青青,将她送出宫时扶上华丽的轿子,上邪紧随着跟在一旁。 金陵城此时人山人海盛况空前,万人空巷百姓堵得护卫骑兵寸步难行,皆是为一睹这传说中金陵帝姬的风采。 赫连空心里对青青很是愧疚,差点把国库都搬空来给青青当嫁妆,知道她喜欢摆弄火药机械,把国库里的兵器火铳给她打了个包,跟着送亲队伍一同带去南疆,又怕她路上吃不惯还命令宫里几名御厨也跟随着队伍一同前往。 青青喜欢看的工具书小人漫画书,赫连空也一并安排人给她带着了,还有宫里的乐坊戏班子也跟在队伍中,以防她路上闷了无聊了,可以看跳舞听戏曲。 送亲队伍洋洋十里,慕幽骑着枣红马在队伍前面缓缓行驶,英姿飒爽风采绝佳,赫连玦骑着白马悠然与她并肩而行,不时与她调侃几句斗嘴解闷。 画临则坐在后面的软轿中,托着下巴静默思量忖度局势。 岑渊在风满楼高处雅间中,负手立于窗边,仿若遗世独立,长眉冷目,遥遥望着送亲队伍默然不语。 身旁的隋墨见到队伍中各色人物混杂,名伶厨子各类军火杂物也是五花八门,很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禁皱眉说,“这大衍皇弟怎么把这些给那小公主当嫁妆?” 岑渊静默片刻,微皱眉沉声说,“实在太不合礼法。”随后视线移到队伍前方,一眼望见正是怒火冲天的赫连玦和慕幽,顿时面色复杂。 只见慕幽突然一拳朝赫连玦狠狠抡过去,赫连玦当即一个重心不稳坠下马背。 队伍里又是一声大喊,“王爷坠马啦。” 顿时呼呼啦啦赶来一群人,又是手忙脚乱地过来扶起赫连玦,慕幽跨坐在马上神情冷然地揉揉拳头,不羁地挑眉看他一眼,切了一声有些不屑地将视线移开。 赫连玦瞬间怒火中烧,气得甩着袖子要和她比试,忿然道,“本王方才不备才会中你暗算,这次本王不会再客气了。” 慕幽淡然嗯了一声,斜眼睨他一眼,很是不以为然。 气得赫连玦说了个你字又是一阵结舌,便一言不发欲与她动手,结果他还未来得及出手,慕幽轻松地弹指一挥隔空聚气一道气力倏然弹中他脑门,痛得他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慕幽看着他又是切了一声,正是一挑眉头得意洋洋时,身后稳坐在轿子里的画临适时沉声喊了一声,“夫人。” 慕幽闻言顿时脸色僵住,瞪了赫连玦一眼,随即有些不情愿地下马钻进轿子里陪画临。 岑渊将此情此景默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隋墨看了只觉匪夷所思,很是不解,犹豫着说,“这个九王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岑渊瞥了一眼远处的赫连玦,见他此时正是气急败坏地重新跨上白马,淡淡摇摇头未发一眼。 金陵佛刹塔顶,晨辉映照出一片暖色。 苏遗独立塔尖墨发迎风飘浮,正是静静俯瞰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慕幽在轿中被画临无奈看着,此时正巧百无聊赖之际拂开轿帘看窗外的热闹景象。 轿帘子被掀起的刹那,苏遗一眼看见了轿子中,正是一脸沉默研究机关的唐隐,心下一沉眉头微皱。视线飘忽一动,又看到了公主轿撵中蒙着面纱花枝招展的上邪,上邪也看见了他,并对他遥遥抛了个媚眼。 岑渊在窗前正看向青青的轿撵,瞬间敏锐捕捉到上邪的神情,顿时心下了然,隐隐已经有了预测,嘴角隐隐浮现出几不可闻的淡笑。 金陵南社,一位蒙面黑衣人悄然潜入驿馆中,房间中的琴师方才醒来伸了伸懒腰,长发披散,眉眼如丝,抬眸淡然看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立即沉声下跪禀报道,“禀报世子,送亲队伍已出金陵,一切如常。”接着又将方才送亲队伍中发生的种种情况,一点不落尽数汇报。 琴师听到慕幽与赫连玦大打出手时,不禁嘴角带笑若有所思,继而摆摆手黑衣人立即退至一旁,自己懒懒站起身来披了件外衣,走到古琴架旁悠然坐下。 瞬时,一阵悠扬琴音缓缓响起,琴师不咸不淡抚琴,一曲轻快婉转,曲毕随即抱琴起身,淡淡对身旁的黑衣人吩咐道,“是时候回南疆了。” 黑衣人沉声听命,随后快速打理好一切,衣食车马准备妥当后,车马粼粼,暗中疾驰驶出金陵。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送亲 送亲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出了金陵城,辚辚车马滚声如雷,青青坐在轿撵里愈发觉得无聊得狠,不时看几眼她放火箭模型的小箱子,总觉得有些手痒想再研究下火箭配方。 这时萧楼驾马从前方车队中故意退到青青的轿撵旁,凑过来想和她套近乎,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迷人的微笑说,“殿下,和亲之行路途遥远,若有何不适尽可与本世子提。”说话间掀开轿帘去看青青,却一眼看见了扮成宫女的上邪,惊讶之余突然喝道,“你这奴婢哪里来的,竟然乘坐小殿下的轿撵?” 青青在一旁探出脑袋来,不悦地瞪了萧楼一眼说,“你吼什么?”说话间已懒得再去看一眼萧楼,接着又说,“这是我的贴身宫女,我自己坐这太闷了找个人陪着也不行吗?” 萧楼闻言不禁又看了上邪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后,只见上邪突然眨了眨眼抛了个含羞带怯的媚眼,不言不语却胜似千言万语眸中含情尽是妩媚,神情中莫名带着几分魅惑。萧楼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恍惚间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再看向上邪时就只看见他低头不语,不由心里暗想着是自己看错了,一个宫女而已哪能有如此媚人的风姿。 “你离我远点。”青青撅着嘴十分不悦,闷闷不乐出声打破了沉思中的萧楼。 萧楼蓦然回神,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又对着青青优雅地笑了笑,立即讨好道,“殿下与贴身宫女同乘一轿难免会有些拥挤,等到了前方驿站,本世子命人给殿下换乘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可好。” 青青听到宽敞舒适这几个字眼,歪头想了下,觉得这样也方便她随时做火箭,于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说,“好啊,那你走吧。” 说完随手将轿帘子给放下了,实在是一眼也不想看见他。萧楼看着摇摆的帘子,不在意地勾唇笑了笑,只觉得来日方长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培养感情,如此想着又是潇洒地夸马快行两步走到队伍前面。 青青听着萧楼的马蹄声走远,瞥眼看了下上邪,发现他正是低头掩嘴偷笑,不由有些奇怪地问他,“上邪你笑什么?” 上邪得意地挑了挑眉,顿时笑得花枝招展,细着嗓子说,“这个世子真是个花心萝卜,刚才被本仙儿随意一撩拨就成呆子了。” 青青一听也是乐得忍不住笑弯了眉眼,打趣地夸上邪说,“那是,你太漂亮了。” 上邪听了啧啧两声,眨了眨眼说,“还不是这世子定性太差,本仙儿这张普通的假脸都能把他迷住,要是见了真容不是要晕过去了。”说完又神情傲娇地哼了一声。 青青闻言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恰如银铃脆响,轿子外的侍卫不由好奇地来回看看,复又装作没听见规规矩矩地守护在轿子两侧。 上邪看一眼笑得乐不可支的青青,又是得意洋洋地捏着兰花指,装模作样托着下巴抛媚眼,惹得青青坐在轿子里咯咯笑个不停。 和亲的大队人马大约行驶了两个时辰左右,经过一处驿站,已经是时过正午太阳当头,大队便停下行程暂时歇脚吃饭。 萧楼和赫连玦一下马,侍卫便立即赶来把马匹牵到一旁拴好喂马,慕幽迫不及待地跳出轿子,转身扶唐隐出轿,画临也悠然步出轿子,几人缓缓走进驿站。 走到门口,唐隐正看见上邪拉着青青朝这边走,看着上邪高挑的身材突然有些诧异,不禁暗想宫女怎么还有个头这么高的,待看见他们渐渐走过来,奇怪之余也未再多想。 突然听到几个侍卫围在驿站门口,一名侍卫对着正在驿站中吃饭歇脚的客人大喊道,“一刻钟之内,在场之人立即离开,违令者大刀伺候。” 话落,萧楼悄然笑着对那侍卫点了点头,看到掌柜的慌忙赶来,对那掌柜的丢出两定金元宝,扬着下巴傲慢地说,“立即去将你们店里的招牌好菜好酒准备妥当。” “是,是,小的这就去后厨准备,几位贵人请进来坐。”那掌柜的接了金子,又转身招呼小二配合侍卫们赶人。 慕幽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侍卫,冷眼看了下萧楼,语气有些不满地说,“赶人干嘛,谁碍着你了,瞎嘚瑟。” 萧楼挥挥手示意侍卫继续,随后嗤笑一声说,“你这粗俗之人自然无所谓,但是殿下金枝玉叶怎能与这些市井刁民一同用餐。” 青青皱了皱眉,听了他这话一点没觉得感动,丝毫不领他情,瞪他一眼,很是不服气,“我又没让你赶人,大家都吃饭呢,你干嘛要赶他们走。” 说完不再看他,径自往里面其中一个桌子走去,上邪装模作样静静跟在她旁边站在桌子一旁等着,活脱脱一个乖巧安静的小宫女,除了个头高一点。 慕幽看着萧楼有些吃瘪的样子,切了一声也和画临唐隐一起跟着青青往里走去。此时驿站基本也就剩他们一群人了,别的客人单单看他们这些人华贵不凡的行装和驿站外原地休息的侍卫们,也早就坐不住匆匆离开了。 萧楼看见青青坐下,立即闪身过去,二话不说便坐在她旁边,笑眯眯地说,“这外面的饭菜殿下不一定吃得惯,想吃什么和本世子说,本世子命人准备食材给御厨们烹制。” 青青脑袋往别处一偏,对他的话全当未闻,端着上邪给她倒好的一杯水,自顾自喝了起来,只觉得萧楼在一旁烦得很。 萧楼见状却并没觉得气馁,准备再接再厉对她示好,结果这次话还没出口,便没慕幽凭空拦截了。 慕幽走过来随手拎着萧楼的领子,一个运气将他给拽离了座位,接着萧楼一个踉跄差点没站,险些稳摔倒在地。 萧楼顿时来气,瞪着慕幽嚷道,“九幽侯你不要太过分。” 慕幽淡然看他一眼,随后自己一屁股坐在萧楼之前坐的位置,不咸不淡地说,“一边待去。”话落又摆摆手招呼画临和唐隐坐下。 萧楼只得咬牙切齿地瞪着慕幽,奈何一张桌子就四个位置,此时已经没一点空位可以让他挤下,动手吧又打不过慕幽,最后忍了忍咽下怒火,恨恨地走到旁边的桌子前,挨着赫连玦坐下了。 赫连玦悠然看向萧楼,轻声宽慰说,“世子稍安勿躁,凡事总有机会。”话落又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慕幽,暗讽了一句,“某些人就是本性粗俗,何必与之一般见识呢。” 站在青青一旁的上邪闻言,突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隐听到后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哪里好像有些熟悉,却并未多想拿起茶壶给他们几人到了杯水。 慕幽有些气愤正想弹指教训赫连玦,这时画临却伸过手来按住她的手,对她微微摇头,她撇撇嘴脑袋一歪,一手托着下巴看向一边。 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慕幽眼睛一转,扭头看向青青,饶有兴趣地问她说,“小公主,你吃过野兔肉没有?” 青青闻言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愣愣地摇了摇头。 慕幽想了下,嘴里已是口水直流,随即又问,“想不想尝尝红烧野兔?” 青青听起来这菜名,不觉间暗自吞了吞口水,有些好奇地问,“这里有吗?” “你等着哈。”慕幽话落突然起身,便准备闪身出驿站。 画临心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立即伸手拉住她,本想劝她说外面危险别乱跑,结果慕幽直接开口说,“我很快就回来,坐那么久轿子都快闷死了。” 画临看了看她有些无辜的神情,也知道她这一路显然是憋闷无聊,拗不过她只好淡淡点了点头,告诫她,“别走太远,马上开饭了。” 慕幽闻言立即拍着胸脯说,“上菜之前肯定能回来。”话落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青青还是有些不解地看向画临,奇怪地问,“侯爷这是干嘛去了,不吃饭吗?” 画临淡然笑了笑说,“夫人去给公主打野味了。” 青青哦了一声,随即双眸一亮,不由有些兴奋道,“野兔吗?”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小兔子,心里很是好奇。 画临缓缓点了点头,青青顿时满心欢喜,眨着眼亮晶晶地坐在桌子边等着。唐隐在一旁则是有些警惕地暗自观察赫连玦,总担心他会突然发难,不过赫连玦却是云淡风轻地悠然喝茶,暗自揣摩默然不语。 萧楼一看见慕幽离开,突然又觉得机会来了,缓缓起身不慌不忙地又走到青青身旁坐下,这时小二端来了店里最好的热菜,放到桌面上。 青青看见萧楼过来就莫名觉得很烦,小脸扭到一旁不做理睬,准备等着慕幽来了再吃。 萧楼擅自拿起青青的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面前的碗中,语气讨好地缓声说,“殿下多吃点,此行去南疆的路上,难免舟车劳顿,殿下一定注意好身子。” 青青很是反感地夺回筷子,皱眉说,“不用你管,侯爷还没回来,你干嘛动菜。” 萧楼有些不屑地说,“她都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管她干嘛,还是殿下比较重要,不必等她。” 青青不听他说,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调虎离山 画临见状准备缓和一下,礼节性地对萧楼客气道,“世子还是先回位用餐吧,免得饭菜放凉误了口感。” 萧楼正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想着慕幽也不在干脆就挨着青青用餐好了,刚有此念头突然肩膀上猛然一痛,小石子砸中肩后滚落在地发出声响,他立马捂着肩头哎呦一声蹦了起来。 接着门口便传来慕幽冷冷的声音,“谁给你胆子坐我位子上了?” 萧楼顿时满心憋屈没处撒,捂着肩头只是忿忿指着她说,“堂堂九幽侯,居然背后给人丢石子暗算人,真是小人之举。” 慕幽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即拎着偶尔挣扎两下的野兔,吊儿郎当走过来,看着萧楼挑眉说,“没办法,这石子专打无赖。” 话落见着萧楼还在她座位上站着不动,随手隔空对着他膝盖一弹,顿时他身子一歪赶忙退至一旁扶着墙才站稳。 萧楼看着神情无谓的慕幽,恨得牙痒痒又发作不得,最后只是暗自握拳默默走回赫连玦身旁坐下,闷闷地拿起筷子吃饭,一时间又觉得很是委屈,苦着脸看向赫连玦想求助。 赫连玦见状缓缓地给萧楼夹了一块牛肉以示安慰,又是缓声劝他说,“这个感情的事情急不得,青青之前对你印象不好,还是另找机会慢慢改观吧。” 萧楼闻言只好默默点头,心里微微苦恼地嚼着饭菜,暗自思索如何让青青改变对他的态度,从而取得芳心。 赫连玦见他心情恹恹,随即略一思索后悄然对他说,“世子放心,本王会帮世子寻得机会。” 萧楼一听瞬间又燃起斗志,转而又不停地给赫连玦夹菜倒茶,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慕幽这边对着小二招了招手,举了举手中的野兔说,“把这个收拾一下,做成红烧的。” 小二看着野兔略微迟疑了下,正想开口问她是不是对店里饭菜觉得不合口时,青青看着那野兔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时觉得很是可爱,不禁伸手轻轻点了点兔子的前肢,那兔子毛茸茸的小爪子顿时扑棱两下。 青青霎时觉得有些不忍心吃它,不好意思地对慕幽说,“这野兔真可爱,我能不能养着它,不吃了啊?” 慕幽闻言坐下来,看着野兔思索了下说,“那要找个笼子才行,不然它就跑了,要么找个绳子拴着?” 青青犹豫了下,沉吟道,“那它会不会很难过啊?”说着又想起自己来,离乡背井和亲到南疆,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着一般,没有选择的自由,想到这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唐隐见了似是有所了然青青的心思,温和提议道,“不然侯爷还是给它放了吧,我们这一桌饭菜还不一定能吃完。” 慕幽歪头看向青青,不甚在意地问她,“小公主你说呢?” 青青想了下最后还是觉得不如就放了,于是点点头说,“那就放了吧,嗯不过明天放,今天我和兔子玩会。”慕幽潇洒挥手表示同意,青青欢喜地要给她夹菜,却发现慕幽碗里已经被画临不声不响给夹满了菜,只好眯眯眼笑了笑说,“侯爷赶紧吃饭吧。” 慕幽伸手点了点野兔的小脑袋,似是自言自语道,“你这小家伙还挺走运。”话落随手松开它那一对长耳朵,野兔瞬间便稳稳落在地上,慕幽点了野兔的催眠穴位,当即小兔子安安静静挨在青青身边,闭着大眼睛昏昏欲睡。 接着,几个人便各自扒着饭菜,安然自在地吃了起来,兴许是上午一路上稍感疲乏,此时便觉得这饭菜格外可口,吃饭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许多。 上邪不知何时悄然离开,自个潜到厨房随意翻出几样好吃好喝的,也是乐得自在。 用餐结束,赫连玦突然走到慕幽跟前,看着她悠然自得的神情,轻佻一笑有些挑衅地说,“昔日侯爷敢与猛虎斗,怎么现在侥幸抓到一只小野兔就如此满足?” 慕幽顿时蹙眉冷然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说,“要你管?” 赫连玦挑了挑眉,狭长眸子精光一闪,悄然对一旁的萧楼使了个眼色,萧楼立刻会意,想起吃饭时他俩暗自商议的对策,突然上前一步似是无意地说,“本世子还不知侯爷居然如此神勇,竟还斗过猛虎,真是厉害。” 慕幽闻言略有些得意,转眼看萧楼一眼不屑道,“老虎有啥可怕的,也就你们这种弱鸡才不敢打。”话落瞥见一旁的画临面色一僵,随即呃了一声说,“画临我不是说你。” 结果这话一出,画临脸色愈发僵硬,略微有些不自在,慕幽这话听着莫名就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赫连玦心里没来由地一乐,嘴角微微勾了勾,悠然看着慕幽。 萧楼自动忽略掉慕幽刚才话中的嘲讽,继续跃跃欲试说,“本世子听说这一带好像有个黑熊洞,偶尔还有猎户看到过黑熊在这附近出没,不知侯爷可敢斗一斗那黑熊?” 慕幽当即翻了个白眼,冷冷说,“你当我傻,想用激将法激我是吧。” 萧楼闻言顿时一愣,以为被她识出了破绽,赫连玦也不禁暗自疑惑她何时脑子反应这么快了,画临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暗自觉得欣慰。 三人却都没想到,慕幽接下来又是一挑眉说,“你不就是想引我去打黑熊,自己好坐收那个啥利。”话落看了画临一眼,又说,“那个是啥利?” 画临微笑着给她作答,“渔翁之利。” “对,渔翁之利你别想。”慕幽扬着下巴,立即又说,“我这就去把黑熊整只抓回来,给画临炖熊掌补身子用,什么鱼啊利的你甭想。” 萧楼又是愣了下,见赫连玦已是笑得险些憋不住,暗自感觉慕幽这脑子还真是有别于常人,面上却是刻意恭维地说,“侯爷对相爷还真是,用心。” 赫连玦顿时冷笑一声,却是顺势反过来激慕幽,有些不屑地说,“本王倒是对那黑熊也深感兴趣,不知本王与侯爷谁会先得手。”话落径自出了驿站,跃上白马转过身来又是挑衅地看了慕幽一眼。 慕幽撸起袖子便跟着追了出去,不甘落后地也跨上自己的枣红马,看着赫连玦策马离去的背影,也紧跟着扬鞭策马飞奔,并对着他背影喊道,“赫连玦你等着。” 画临一时没拉住慕幽,此时见她和赫连玦一起朝密林奔去,不禁心里担忧,想到她要去打黑熊又是一阵心慌紧张,于是也立即骑着马紧跟着两人的背影飞驰。 慕幽怕被赫连玦抢先找到黑熊,一直紧跟其后,结果跟着他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半个黑熊的影子,心里不由犯着嘀咕,心想着这萧楼该不是瞎编的吧。 赫连玦似是看出慕幽的心思,正巧看到天空盘旋着一只幼雕,直接从身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来,嗖的一下把箭射了出去,瞬间那只雕便穿过树枝的间隙掉在地上。 赫连玦随即挑眉故作得意地看向慕幽,调侃道,“侯爷如此心不在焉,如何捕得猎物而归?” 慕幽撇撇嘴不屑地说,“我来抓熊的,又不是射雕的。” 赫连玦悠然笑了笑,打趣道,“莫非侯爷觉得自己箭法不如本王,不敢比试一二?” 慕幽闻言皱了皱眉,默不吭声地看了下四周,此时只看见眼前飞过一只麻雀,她突然一抬手,挥指一弹便将麻雀击落,随即对着赫连玦挑眉说,“我不用箭也能捕猎。” “区区一只小麻雀而已。”赫连玦随意调侃道,“慕幽你这心眼也忒小了吧。” “呸,赫连玦你找揍是吧。”慕幽说着便凝聚一股强劲气力,挥掌对着赫连玦一推,便将他猛力推翻落马。 赫连玦顿时愠怒,捂着胸口咬牙从地上站起来,含着怒气冷声说,“你现在就这么喜欢暗算?” 慕幽不以为意地翻个白眼,冷哼一声说,“对你这种阴险小人这都不叫暗算,这叫光明正大。” 赫连玦顿时气急地冷喝道,“有本事别用你那隔空打人的招数。” 慕幽闻言直接飞身下马,瞬间闪身到他面前,眯了眯眼无所谓道,“不用就不用。”话落猛地一拳瞬间狠狠捶在赫连玦胸口。 赫连玦无所防备险些又被她打翻在地,怒不可遏地说,“你出拳之前怎么不掳袖子了?” 慕幽愣了下,随即冷然吐出两个字,“你管我。”紧接着又是对他一阵噼里啪啦拳脚相加。 赫连玦避之不及又是硬生生挨了她几拳,暗自惊诧她出手比之前似乎更为敏捷了些,功力也比之前强劲了不少,思索间堪堪避过她狠戾踢过来的一脚,立即一个闪身躲到一颗树后。 慕幽正在气头上,紧跟着也闪身过去追着他打,两人一个借着树干防守躲避,一个寻找空隙猛力进攻,正是打得不可开交之际,画临总算是骑着马找了过来。 “夫人。”画临声音略沉,有些急地喊了慕幽一声,看到她动作顿了下,骑马来到她身旁,语气和缓道,“回去吧,还要赶路。” 慕幽看了一眼躲在一个歪脖子树后的赫连玦,冷哼一声便转身甩袖飞身上马,默然跟着画临往回走。 赫连玦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看着慕幽和画临并肩策马而行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随即也飞身上马回驿站。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巧言 驿站这边,青青见皇叔和慕幽他们跑去打猎了,自己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是奈何他们一转身就不见了,眼看自己也追不上,无聊之下便抱着小兔子去到二楼雅间,顺便把火箭盒子也抱了过去。 萧楼便借着慕幽被引走了的间隙,急忙趁机也上了二楼雅间去找青青,心想着和她好好聊聊天拉多培养一下感情。 唐隐眼见慕幽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想起之前千秋岁的嘱咐,于是便取出在相府时准备好的药材,借了驿站的厨房给画临熬煮调理身体的中药。 方子是千秋岁之前给画临配好的,最近唐隐一直在用此方子给画临熬制汤药,他服用之后身体也渐渐有了些许改善,便持续用此药方不间断调理养伤。 上邪方才在厨房里吃了几块烧鹅,五两牛肉,外加三个巴掌大小香喷喷的肉包,正吃得不亦乐乎时听到外面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手拿了个托盘捡起几样糕点放在上面,慢慢悠悠地走出厨房。 唐隐走到厨房门口时,刚好就和端着托盘出来的上邪正面撞上,上邪看到她后眯眼笑了笑,正想打个招呼却觉得要是直接被她认出来了可不太好玩,于是便默然不语,只是微微颌首样子十分有礼。 唐隐看他对自己眯眼笑了下时,微微愣了下,只觉得这宫女似乎挺热情,看他对自己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自己也客气地微笑点头示意,见到他手中的托盘似是明白了什么,便温和地指了指驿站二楼的某个窗户说,“方才见殿下去了二楼,该是这间雅间。” 上邪闻言又是缓缓点头,眨着眼睛笑了笑,随即就端着托盘一溜烟闪身离开了。 唐隐有些奇怪地转头又看了一眼上邪的背影,总觉得这人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间也想不出是哪点问题,便也不再多想连忙步入厨房熬药。 青青走到雅间门口时,突然发现自己两手抱着兔子和装火箭的盒子,空不出手去开门,正想用身子把门撞开时,却看见一双手绕过她肩膀伸了过来,将房门给打开了。 “殿下可是觉得无聊了,不如本世子带你在附近散散心可好?”萧楼说着便要热情伸手帮她将手中的盒子接过来,想要替她拿着。 青青微微避开他,没有接他的话径自进了房间,把火箭盒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又把怀里的兔子也轻轻放在桌子上,全程对萧楼视而不见。 看着野兔此时仍然呼呼昏睡着,青青轻柔地抚了两下野兔柔软的皮毛,继而又将它放在自己腿上,看它安安稳稳地待着又是抚了两下它背上浅灰色的毛发,然后将桌子上的盒子打开来,取出火箭模型和图纸,开始研究扩大版的火箭发力原理及火药配料等。 萧楼见青青一直不理自己,暗自思量着如何打破僵局,看到青青的火箭模型时,略微来了兴致,便想着投其所好,聊些她感兴趣的。 于是萧楼上前两步,悠然坐到青青旁边的凳子上,佯装好奇地说,“这个可是殿下制作的火箭?” 青青嘟着嘴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对他不予理睬,一手托腮一手点着图纸上的算式,尽量让自己专心致志地检查上面的各项公式,想着下一步的设计方案。 萧楼却是愈挫愈勇,见到青青脑袋偏向另一边背对着他,不但没有放弃心里反而更加打起劲头来,刻意恭维道,“殿下这机关做得很是奇妙,本世子看着很是新奇,殿下是如何想到造这个的?” 青青听着萧楼在她身旁一直没话找话说,自己根本没法静下心来思考研究,终于没了耐心,扭过头来皱眉看着他,嘟着嘴很是不乐意地说,“你可以出去么,你一直说话太吵了,我都没法检查公式配方了。” 萧楼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莫名多了一些鼓舞,总觉得这次机会难得,有些心急地想立即转变她的态度,略一思索后看着桌上的火箭模型突然眉梢微微一动,随即好声好气地哄她说,“殿下何必急于一时呢,等殿下嫁给本世子之后随便想做什么都好。” 青青闻言眉头微微松了下,想了下他的话有些迟疑地问道,“不会影响我造火箭?” 萧楼心里顿时一喜,觉得似乎找到了突破口,立即对她沉声保证道,“本世子绝对会尽力满足殿下的任何要求,不只是造火箭画图,殿下喜欢什么只要告诉本世子就好,绝不会有任何人敢阻拦殿下的喜好。”说完见青青神情微愣,似是有所思索,又是加了一句,“殿下大可放下心中忧虑,本世子定然言出必行。” 青青见他如此信誓旦旦地作保证,不禁内心略微有些松动,之前在宫里时自己虽然也能专心做火箭,但是太后时不时还是会严厉斥责自己,多少也会有所阻拦。若是在南疆可以不受任何干扰,让她潜心造火箭的话,好像嫁人也不是很糟糕。 萧楼不动神色地看着青青有些犹豫的神情,不禁暗自欣喜,总觉得青青不久便会彻底接受他,正是心里得意时,突然脖颈左侧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好像隔空被人袭击了。 萧楼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怒意,以为是慕幽已经回来又对他暗算,当即转过头看向门外大喊道,“九幽侯你……”话说了一半,却发现门口没有一个人,顿时又有些纳闷地转回身去继续看向青青。 青青听到他的喊声后,从犹豫中将思绪拉了回来,也跟着朝门口看了看,正见到上邪端着几样好吃的扭着步子翩然进来,她双眸惊喜地看着糕点欢快地喊着,“上……”声音突然一顿,悄然看了一眼萧楼又立即改口道,“裳儿你拿了点心啊。” 上邪暗自瞪了萧楼后背一眼,迈着翩跹碎步移至青青身旁,青青连忙将火箭图纸重新给收拾好,看着上邪把点心放到桌子上,自己拿起一碗凉糕尝了一口。 萧楼有些郁闷地看上邪一眼,总觉得这宫女不懂看眼色,想了想便说,“裳儿是吧,你可以出去了。” 青青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萧楼一眼,很是不解地说,“你让裳儿出去干嘛?”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略微思索一下,又是有些无所谓地说,“哦,你是不是也想吃糕点,反正我也吃不完,你想吃哪个就吃吧。” 上邪在一旁有些意外地看着青青和萧楼,有些奇怪于青青对萧楼的态度,似乎稍微和缓了些,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萧楼心间顿时有些得意,心想可能是方才的许诺有了效果,于是再接再厉又对青青语气温和地说,“殿下还有何喜欢的,或者需要本世子筹办造火箭所需材料的话,可以尽管提出来,本世子可以命人去准备妥当。” 青青闻言略微有些心动,却还是有一丝犹豫不决,毕竟金陵是她家,她觉得自己早晚还是要回来的,但是造火箭又是她从小就有的梦想,也是她母妃仅存的唯一爱好和希望。 萧楼见青青缓缓放下凉糕,咬着嘴唇似是有些纠结,着急之下便想去握她柔软细嫩的小手,继续哄着她劝说。 上邪眼尖得看见萧楼一只手缓缓伸到青青的手边,差一点就要握住她的小手时,立时啪的一下眼疾手快地将萧楼的大手给挥开。 萧楼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觉得这宫女胆子大得莫名其妙,当即就对着上邪冷冷呵斥道,“裳儿你胆敢对本世子如此无礼,别仗着殿下恩宠就无法无天。” 上邪低着头暗自撇了撇嘴,抬头间转而换上一脸媚笑,对着萧楼眨了眨眼,尖着嗓子神情无辜地说,“奴婢哪敢啊,是太后娘娘对奴婢交代过,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公主未成亲前不得与世子有任何逾越,不然不合礼数会很不吉利的。” 萧楼面色有些尴尬地呃了一声,一时语噎地看了一眼青青。 青青方才正是有些惊讶于萧楼突然吼上邪,现在听了上邪的话又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 萧楼正想说点别的话将话题给岔开,结果突然觉得身体有些虚浮无力,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咕噜声,紧接着他匆匆说了一句,“殿下你先好好休息,本世子出去一下,等启程了再派人来告知。”话落就好似风一般冲出门外,直接飞身翻过二楼阑干跳到一楼走了。 青青奇怪地看着被风撩动后一晃一晃的门板,有些不解地看向上邪,“上邪他怎么了?” 上邪瞧着兰花指捂嘴偷笑,随即抬手一挥便将房门关好,转身将钉在桌边的一根不易察觉到的银针拔下,收回到袖子间,继而食指戳了下青青的脑袋,哼哼唧唧说,“小丫头你不是挺讨厌那个世子吗?” 青青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怎么了?” 上邪挨着她坐了下来,用手臂碰了碰青青反问她说,“小丫头,那世子刚才都和你说啥了?” 青青随口将萧楼对她的允诺完完整整又给上邪说了一遍,说完后心里又是一阵纠结。 上邪听完啧啧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小丫头你就是太傻,这男人呐可没一个好东西,你可要多提防着点,别人家随便一哄骗就相信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小兔子 青青一听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万一真是听了萧楼的话,等到嫁给他之后又变卦了可怎么办,左右一思索又是讷讷点了点头,重新坚定起要逃亲的立场,转念又发现上邪这话有点不对劲,很是奇怪地对他说,“你不也是男的吗?” 上邪挑了挑杨柳细眉,神情千娇百媚,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说,“我能一样吗?我可是仙女。” 青青闻言突然有些想笑,却是憋住了,随后也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点了点头便又低头去抚摸兔子,突然惊讶地发现兔子正是安静地趴在她腿上,眨了眨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看着她。 “呀,它醒了啊。”青青有些兴奋地看着兔子,轻轻抱起兔子来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上邪随手点了点兔子的小鼻子,那兔子随即扬了扬头嗅了嗅他的指尖,接着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片刻后像是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处于陌生环境中,瞬间有些惊觉地瞪着双眼看着青青,准备随时蹦出她的手掌。 青青发觉它有些不安,便试着安抚地缓缓抚摸它,随后又轻缓地将他抱在怀里,轻柔地给它捋着毛发。 上邪托着下巴看野兔,白皙的指尖伸过去挠了挠野兔的下巴,随口说,“不如我给它扎一针,省得它乱跑。” 青青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一边抚摸着野兔,一边摇头说,“那它肯定会疼吧,还是算了吧。” 说着又想到野兔睡了好一会儿了,便又扭头问上邪,“也不知道它吃饭没有,会不会饿了呀?” 上邪无所谓地说,“那就喂它点菜叶子呗,看它吃不吃。” 青青闻言有些好奇地看着野兔,转头很是新奇地问上邪,“它也吃菜啊?” 上邪对青青眨眨眼,笑着说,“它吃草,生的菜叶子也吃,本仙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 青青从来没见过这种小动物,更是对兔子不甚了解,听上邪说这些总觉得很是奇特,便想尝试一下喂兔子吃饭,随即便很有兴趣地对上邪点点头。 上邪站起来调整了下自己的假胸,嗖的一下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瞬间来到了厨房,结果刚踏进门发现唐隐还在。 唐隐见上邪风风火火地进门,突然步子一停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于是对他淡淡笑了下,温和地解释道,“我在给相爷熬煮汤药。”见上邪默然点了点头,对她热情地笑了笑便开始在厨房里翻来覆去找东西,好心问他说,“可是殿下想吃什么?” 上邪手上动作顿了下,转了转眼珠,扭身对唐隐笑嘻嘻说,“小仙女你见没见菜叶子?”这句话是刻意哑着嗓子说的,听起来尖细中有些沙哑。 唐隐听到她的声音后有些讶然,随即微笑道,“宫女姐姐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嗓子发炎了吗?” 上邪顿时点点头,捏出丝绢来随手甩了下,翘着兰花指抚着面庞说,“这不是公主这几天因为要出嫁的事,天天伤心地哭嘛,我这看在眼里也是跟着难受,就把嗓子也哭哑了。” 唐隐闻言有些替青青和上邪心疼,转念又是有些奇怪地说,“不过听公主的声音倒是没什么问题,宫女姐姐是不是天生声带敏感?” 上邪愣了下,随即上前拉起唐隐的手,对她眨着一双晶亮的星眸,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说,“小仙女你真是聪慧,本仙儿,呃,仙女就是嗓子天生就不太好呢。” 唐隐看着上邪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听他所言之后,拉起他比她大了一圈的手,顿时有些奇怪,不由脱口而出道,“宫女姐姐你……”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口,突然觉得说别人手大不太礼貌,随即又改口说,“皮肤很好。” “是吧。”上邪一听这话顿时得意地挑了挑眉,眉飞色舞地对唐隐说,“本仙女是天生丽质人见人爱,不仅皮肤好长相也是时与世无双。” 唐隐听完这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上邪的名字,看见上邪停顿了下面色有些不解,转而又说,“宫女姐姐说话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他名字叫上邪。” 上邪又是笑眯眯地说,“那这个人肯定和本仙女一样惹人喜爱咯。” 唐隐闻言缓缓摇了摇头,面色略沉,缓缓说,“他是个恶人,你若是见了他就不这么觉得了。”说完又对上邪温和一笑,转而说,“我刚好会些医术,应该能帮宫女姐姐治好嗓子,我帮你看看吧。” 上邪听到她前半句话时轻微皱了下眉,一见到她要给自己把脉立即缩回了手,呵呵干笑了下立即说,“不用,我这个已经习惯了,过几天就好了,小仙女你真是善良啊。”说完觉得该回去了,立即转回话题问她,“看见厨房的菜叶子放哪儿了吗?” 唐隐有些疑惑地问她,“公主要菜叶子何用?” 上邪捏着兰花指随手甩了下丝绢,随意挑了下眼角说,“喂兔子呗。” 唐隐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指向厨房外面说,“刚刚看到厨房伙计抱着白菜框子出去洗菜了,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上邪闻言又是欢喜地拉起唐隐玉脂一般纤细的嫩手,道了声谢以后便蝴蝶一般翩然飞出了门外。 唐隐看她飞快离去,笑着摇了摇头,拿过勺子搅了搅文火熬煮着的汤药,继续关注地煎药。 上邪从厨房伙计那儿讨来几片白菜叶子,想着方才见到小师妹两人相处愉悦,便脚步轻快地扭回了青青的房间。 青青一看到上邪回来,便高兴地抱着野兔跑了过去,上邪把白菜叶递到兔子嘴边,兔子鼻翼微动嗅着菜叶,过了片刻终于张嘴快速地咬了起来。 不一会儿,野兔就吃完了一片白菜叶,两人重新坐回到桌边,青青动作轻缓地把野兔放在桌子上,一手轻抚着野兔以免它乱跑,一手从上邪那儿拿过一片菜叶,也试探着喂给野兔。 青青看着兔子嘴巴不停地欢快咀嚼菜叶,心中一阵欣喜,一边喂着野兔,一边给它顺毛,那野兔吃完之后居然格外老实地窝在桌子上,一双漆黑莹润的眼睛眨巴着看青青,看起来异常乖巧可人,偶尔还添两下自己的小爪子。 过了一会儿,野兔好像有些待不住似的,试探着走到桌子边,一双前爪扒着桌子边,伸出一只小爪子探了探,又一下缩了回去,在桌子上来回走了几步后又似是好奇地看了看窗户。 青青见状有些迟疑地问上邪说,“它是不是想家了?” 上邪抬手轻轻点了点野兔的小爪子,野兔立即抬起前爪抱了两下他的食指,然后松开又抬起一只爪子勾了勾他的指尖,上邪收回手来随口反问青青,“你要把它放了吗?” 这时,门外突然有侍卫前来通报,敲了敲房门沉声说,“殿下,世子身体稍有不适,行程可能要耽搁一下,暂定明日辰时启程。” 听到青青应了一声后,那侍卫便退下了,随即青青开心地拍着小手说,“太好了,可以多歇一天了。”说着抚了抚野兔,笑着说,“今晚再回家,好不好啊?” 野兔对着青青眨了两下眼睛,又是舔了舔前爪,然后就静静地窝在桌子上,有些享受地任由青青给它顺毛。 青青看着野兔似睡非睡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转念想起刚才侍卫的话,有些好奇地问上邪,“坏世子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啊?” 上邪闻言噗嗤笑了一声,捏着丝绢掩着半张面颊只露出一双眉眼说,“估计是见到本仙儿魅惑的容颜,消受不起。” 青青憋了憋笑,还是没憋住,一把扯掉上邪的丝绢,很是实在地说,“上邪你现在好像越来越自恋了。” “瞎说。”上邪挑了挑眉,对青青抛了一个媚眼,抢过来他的丝绢,捏着丝绢两角在指尖绕来绕去,哼哼唧唧说,“本仙儿貌美如花魅力难挡,哪里是自恋,自信你懂不?” 青青咯咯笑着连连点头,笑了一阵后又想起刚才问他的话,还是觉得奇怪,隐隐感觉他应该知道点什么,便又歪着头问他,“坏世子是不是闹肚子了?” 上邪也不打算藏着掖着,随手弹了下她脑袋,得意地说,“聪明,谁让那个世子总是烦你,我就是刚刚给他下了点泻药,替你教训一下而已。”说话间捏出藏在袖间的银针,略微皱了下眉说,“估计药剂可能下多了点,应该这一整天都不会过来骚扰你了。” 青青闻言顿时惊奇地瞪大双眼,惊叹道,“上邪你好厉害,不知不觉就能教训人。” 上邪笑眯眯地说,“那是,本仙儿的本事可多了。” 青青和上邪两人随意聊了几句,青青又开始推算火箭配料公式,上邪把野兔抱到一边撸毛玩得不亦乐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小贼 慕幽回来的路上,心里直犯嘀咕,有些奇怪出来这么久都没看到萧楼说的黑熊洞,更是没发现一处黑熊出没的痕迹,不由觉得很是郁闷。 画临骑着马静静跟在一旁,想起刚才骑马去追她却给跟丢了时,心里就是一阵失落,好在转了几圈终于是及时找到了他们,只是此时看着她洒脱率性的侧脸,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两人各怀心思,不紧不慢地骑马往驿站走着,画临的马突然发出一声急促响亮的嘶鸣声,前蹄当即跳起几乎要直立起来,再此突发状况下他没有一丝防备,被猛然甩落马背。 慕幽见状急速伸手想去拉住那匹马的缰绳,以便稳住马的情绪,却还是稍稍晚了一些,指尖只是擦过缰绳,眼看着画临的马发疯一般慌乱地狂奔起来。 画临立时完全失去重心,整个身体就要摔落地上,慕幽眉头一皱立即跳下马背,倾身去拉他,终于是及时扶住了他的后背,用力一揽便抱住了他的腰身,才使得他没能被狠狠摔在地上。 再转眼一看,那匹马已经朝着树林深处飞奔而去,眨眼的功夫已经没了影子。 慕幽有些紧张地看了画临一眼,连忙出声询问,“画临你没事吧。” 画临惊吓之余面色略显苍白,见到慕幽在紧急时刻如此紧张他,心里不禁缓和了许多,面色也渐渐恢复过来,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地愣愣看着她,一言未发。 慕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一把松开抱在他腰间的双臂,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心想着该不会给吓傻了吧,张了张嘴正想要再问他怎么了,话还未出口却又被他一把抱住了。 画临心神一动,将慕幽紧紧抱在怀里,下巴轻缓地抵在她肩头,嘴角浅笑着低低地说,“没事,多谢夫人关心。” 慕幽心里有些奇怪地歪头想了下,随手拍了拍他后背,疑惑地问他,“画临你是不是腿软站不住?” 画临闻言面色一愣,无奈地扶额,却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微微一笑说,“夫人多扶我一会儿吧。” 慕幽缓缓哦了一声,很是配合地抱着他后背双手扶着他,突然瞥见斜前方好像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当即皱了皱眉对说,“画临你先坐这儿歇会儿,我去去就来。”话落便又松开了双臂,准备扶着他原地坐下。 画临见她微皱眉看向一处,便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一丝异动,随即缓缓放开抱着她的双臂。 慕幽顿时指着一颗大树,冷声大喊道,“站住。”说话间已经对着树后正要逃跑的人影隔空弹了一指。 紧接着便听到一声脆亮的哎哟声,那个人影应声一晃便摔倒了,慕幽瞬间一个闪身来到人影面前,却发现是个大概十几岁的小男孩,她看了一眼男孩手中的弹弓,全然明白画临的马突然惊慌跑走的原因了。 画临随手牵着慕幽的枣红马,缓步走到他俩面前,淡然看了男孩一眼,沉声说,“小小年纪居然如此顽劣。” 那男孩一脸的不服气,揉了揉自己的小腿缓缓站了起来,小脸一扬语气不逊地说,“要你管?”话落心里又有些懊恼,不住地后悔不该想着看热闹了,反而被人抓。 慕幽闻言略微挑了下眉,看着男孩手中的弹弓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一时觉得这男孩有点意思,随手弹了下他脑门说,“谁让你打画临的马了?” 男孩不乐意地揉了下脑门,气呼呼地瞪着慕幽说,“你会武功了不起啊,别碰我脑袋。” 慕幽耸了耸肩,随口说,“我又没用内力弹你。”话落转了下眼珠似有所思,又说,“小孩儿,你干嘛偷袭画临的马?” 男孩闻言沉默不语,低头略一思索后立即指着慕幽身后,满脸惊恐地说,“有毒蛇。” 说完,趁着他俩注意被分散的片刻,撒腿就跑。 慕幽一扭头发现什么也没有,才知道是被骗了,转回身看见男孩才跑出十几步,撇了撇嘴瞬间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男孩顿时腿脚一软,面色微微垮了下来,瞬间放弃了挣扎说,“我就是觉得好玩而已,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小哥哥你就放过我吧,我绝对不和别人说你们是断袖的事。” 慕幽愣了下,一时间有些结舌,画临走过来静静看了男孩一眼,缓缓说,“小小年纪就学着偷盗,长大如何成器。” 男孩听了面色一慌,没想到居然被画临看出来了,心里正想着如何辩解,却又听到画临沉着地说,“若只是玩性使然,方才便可以直接说出,你几次躲躲闪闪不愿言之,已经足以说明偷袭马匹的意图不纯,应该是有同伙吧。” 男孩默默低头不语,过了片刻居然眼眶一红,像是要急哭了,语气既委屈又无辜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们不要抓我去报官啊,我实在是没钱买吃的才会偷马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轻缓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马还给你们,把我弟弟放了。” 慕幽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抓他,此时他们又把马给还了回来,她觉得就更懒得再去追究了,看着那匹马已经恢复了平静,走过来静静地站到画临身旁,她无所谓地说,“知错能改就好,画临我们走吧。” 那两个小孩闻言,立马一阵风似的飞快跑远了,慕幽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从画临手里牵回枣红马翻身上马,却看见画临一动不动地想着什么,面容略有愁绪。 慕幽坐在马背上,有些奇怪地拍了拍画临的肩膀,不解地说,“画临你想啥呢,腿软?” 画临随即收敛神色,摇了摇头也翻身上马,心中有些忧虑地缓缓说,“皇城附近,尚有不能安居乐业者,有孩童如此年纪便出来偷盗,是家之过还是国之疏忽。” 慕幽歪着头不以为然地说,“哪没有几个小毛贼,想那么多干嘛,那小孩说的话我都觉得像编的,同伙驯马技术那么好,肯定是惯犯。”说着又忍不住狐疑地看了画临一眼,心想着可能真是刚才给吓傻了。 正是如此画临才有些忧虑,近年来国库空虚,个别地方官员玩忽职守,朝廷有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到此处心里不免暗自感慨,大衍确实经不起战乱了。 画临缓缓看向慕幽,见她此时正很是困惑地看着他,对她轻缓一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没再多说,两人旋即骑着马继续朝驿站走去。 两人刚进驿站大门,便见到萧楼有气无力地坐在桌边,质问掌柜的。 “你说饭菜没问题,本世子又如何会吃坏肚子?”萧楼说话间一手还紧紧捂着肚子。 慕幽正因为没找到黑熊又害得画临深陷危机的事情,对他很是不满,此时看见他像是在为难掌柜的,便忿然走到萧楼面前,有些忿然地说,“你吃坏肚子管别人啥事?” 萧楼一手支着桌子,扬了扬下巴说,“九幽侯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本世子用完午饭就腹泻难忍,不找他找谁?”说着又扭头看着掌柜说,“本世子身子如此金贵,你却不尽心伺候,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负担地起罪责。” 掌柜一听顿时吓得跪地解释,“小的真是尽心安排各位贵客的伙食,是丝毫没敢懈怠啊,世子您可要明鉴。”说着暗自思索了下,又怯怯地问他,“世子您会不会不小心着了凉,或者是路途奔波劳累引起的?” 慕幽闻言觉得十分有理,直接结果话来说,“我们都没事就你有事,绝对是你自己有问题。” 萧楼顿时气结地嚷嚷道,“本世子金贵之躯,能有什么问题?” 慕幽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太娇贵了呗。”说完想起她去打黑熊结果一无所获,转而双手叉腰瞪着他问,“黑熊在哪呢?” 萧楼此时心情也很是郁闷,懒得跟慕幽纠缠,随口说,“本世子又没去找,你问错人了吧?” 慕幽一听这话当即一只手拎起他领子,冷声说,“你说的这附近有,我怎么没找到。” 萧楼气息虚弱地瞪慕幽一眼,嘴上却是强硬地讽刺道,“你比黑熊还凶悍,估计那熊老远看见你就跑了,怪我咯?” 慕幽闻言顿时一掌拍在萧楼身旁的桌子上,那张桌子应声裂开成了一堆木片,萧楼原本一直胳膊正支撑在桌边,此时慕幽攥着他领子的手又突然一松,他便一个不稳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萧楼心里一阵恼火撒不出来,顿时就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九幽侯,你再动手,信不信本世子把这儿夷为平地。” 慕幽切了一声,缓缓挽着袖子,语气不屑地冷冷说了句,“我先把你揍扁再说。” 掌柜在一旁眼看着两人就要大动干戈,怕自己这小店真的因为二人的争斗被拆了,咬了咬牙便想劝说慕幽,硬着头皮搓了搓手,壮了胆子说,“二位贵客消消气,九幽侯您要找黑熊可真是来错地方了,小的在这待了十几年也没听说过有熊出没在此啊,恐怕二位是误会吧。” 萧楼闻言突然厉声喝道,“你闭嘴,做菜不合格让本世子吃坏肚子,本世子还没找你算账呢,是不是想关门歇业了。” 慕幽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冷哼一声又重新拎起萧楼的领子,声音冰冷地说,“找揍吧你,敢骗我?”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抓鱼 萧楼正想讥笑她笨,结果肚子又是一阵难受,心里一惊立即好声好气地说,“本世子不是有意骗你,确实是听说这附近有,可能也是被骗了,这骗子真是太可气。” 慕幽愣了下,觉得他说的也不无可能,见他和颜悦色的样子,拳头攥了攥又不由松开了,总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又觉得自己被骗有些不能忍,正是有些纠结着还要不要狠揍他一顿时,萧楼已经利索地拂开她抓着自己领子的手,一溜烟消失在她眼前。 慕幽见状奇怪地问掌柜说,“他咋了?” 掌柜的唯唯诺诺地说,“应该是又突然闹肚子了。”说话间不自觉地擦了擦脑门上因为紧张出而的一层细汗,又是拱拱手求助说,“小的恳请九幽侯帮忙向世子说说情,小店的饭菜真的是严禁把关,绝对不会有问题啊。” 慕幽闻言对掌柜的摆摆手,随口说,“嗯,我觉得挺好。”说完就拉着画临,一起去了二楼。 掌柜的迷茫地看着他们走远,内心还是有些忐忑,自我安慰着觉得九幽侯这话应该是持肯定态度的,估计会帮他向世子说明吧。 不料,萧楼后来根本没功夫去找掌柜的麻烦,闹肚子一直到晚上,喝了掌柜的送来的鸡汤和清粥小菜,倒是没再难受了,静下心后总觉得事有蹊跷,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问题所在,全身乏力便也没心思多想了,最后直接倒头睡去。 深夜,驿站里异常安静,所有人都悄然入睡,唯独赫连玦的房间中,有一个人影偷偷潜入,走到他床边。 赫连玦闻声缓缓起身,未点灯烛也知道来人是谁,他悠然地斜靠在床边,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叶深低下头拱了拱手,压低着声音沉声禀报道,“属下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将一切部署妥当,杀手们会紧随送亲大队,一有时机便可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好。”赫连玦在暗夜中嘴角轻微一勾,淡然笑了笑说,“下去吧,务必谨慎行事。” “是。”叶深沉声回应,话落便利索起身,悄然出了房间,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只是,叶深并没发现,在他出门前有一个极其隐秘的身影在门边一闪而过,在他出门之际,驿站长廊的一处角落中,却有一双冷然的眼睛,暗自看着叶深离开。 第二天,大队人马于辰时整装待发,慕幽他们也已经聚集在驿站门口,准备启程赶路。 临行前掌柜的热忱地让伙计拉来两辆马车,对着萧楼和画临恭恭敬敬地说,“世子相爷,这是二位贵客让小的准备的马车,这个全当小人的一点心意就赠予二位了,还望贵客笑纳,小店如若有细节之处照顾不周恳请贵客海涵。” 萧楼随意摆了摆手,扬着下巴缓缓睨掌柜一眼,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淡淡嗯了一声说,“这马车还算不错,看在你这么懂事孝敬本世子的份上,其他事情本世子就不多追究了。” 话落便跑去青青身旁,想要扶她去上车,却被上邪抢先一步把她拉走了,两人并未看他一眼,直接上了马车,萧楼看着车帘子瞬间放下隔绝了他看向车内的视线,无奈之下又转身跨马。 画临对掌柜微微颌首以示谢意,便去请慕幽和唐隐上车,三人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中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青青和上邪两人坐在宽阔的马车中,更是觉得宽敞自在多了,一路上她便专心致志做火箭,想起来之前赫连玦提过的问题,重新设计了火箭起飞的运行方向,认真地推算起受力原理以及配料比例,根据推算修改火箭模型的部分构造。 唐隐坐在车里也是静心制造暗器机关,慕幽觉得略微有些无聊,随意撩开车帘子看看沿途风景,见到什么稀奇事物了就和画临随意聊两句,几人各做各的事情随着大队人马平稳前行。 赫连玦和萧楼顾虑到青青年纪小又没有出过远门,担心她受不住路途颠婆,领着大队行驶得并不着急,一行人走走停停累了就找个稍微宽阔些的空地稍作休息。 大队渐渐行至一处深山老林,曲径通幽道路不甚平坦,此处北面环山树木丛生,还有几条溪流错杂环绕,一队人马经过树林深处便看到一汪深潭靠着山体,山头的几块峭壁之间,涓涓淌下一面水做的珠帘,一条清冽的小瀑布飞流入潭水。 萧楼和赫连玦仍是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远处一名探子快马赶来,跨坐在马上拱手对他们禀报道,“回禀王爷世子,前方一百里内未见有任何客栈。” 赫连玦闻言摆了摆手令其归队,缓缓看向萧楼。 萧楼此时微蹙了下眉,看了一眼天色说,“看来今天要在野外露宿了。” 话落两人只好无奈地下令吩咐队伍在此处搭好帐篷,原地歇息等待明早再启程。 青青正好把火箭改造完毕,听到附近泉水哗哗迸溅在深潭中的清脆声响,好奇地掀开车帘去看,听到赫连玦他们说今晚要在此处过夜时,顿时很是欣喜地拍手说好,随即便跳下马车跑去潭水边。 上邪跟着下了马车走过去,慕幽和画临也下了马车,唐隐在研制新型暗器,正是想到一处问题,便继续待在车中潜心研究。 青青站在清亮的潭水边,缓缓蹲下身子用手试探着碰了下水面,顿时又把小手给缩了回来,水温冰冷刺骨,这一轻轻触碰之下,就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邪偷笑了下,蹲下来暗自点了下她脑袋,笑着说,“这么冷的天你以为水是温的?” 青青摸了下脑门,嘟着嘴说,“我好奇嘛。”说着突然看到清澈的潭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待仔细看了下后又是惊讶地喊道,“这儿还有鱼啊。” 慕幽正往这边走着,听到青青的话,瞬间闪身过来也蹲了下来往水里看,随口问道,“哪呢?” 青青闻言立即指着一处,兴奋地告诉她,“侯爷看那边,好大一条呢。” 慕幽顺着青青小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有一条鱼正在缓慢地游着,接着又看到附近还有几条身上带花斑的鱼,隐在潭水中的碎石间隙中来回游着,猛地一眼望去并不容易看到。 慕幽顿时便来了兴致,转身从一名侍卫身上抽了几只弓箭,直接飞身落到潭水中央的一颗磐石上,唰唰几下对着潭水正游着的几条鱼刺去,却是没有一个刺中。 赫连玦正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这边,刚巧见到这一幕,顿时朗声大笑起来,不禁看向慕幽打趣道,“侯爷这箭法真是了得,这几个招式是叫花样乱刺么,只是侯爷为何平白无故对着潭水过意不去?” 慕幽闻言站在磐石上皱了皱眉,怎么听都觉得赫连玦说的不是好话,面色一沉冷着脸看他,沉了声音冷冷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赫连玦挑眉淡然一笑,语气嘲笑地说,“本王自是管不着,只是这鱼怕是要被侯爷赶走了。” 慕幽单手叉腰歪头看他,正想说赫连玦话怎么这么多时,萧楼突然也抓了一把箭飞身过来,落到潭水中的另一颗磐石上,对着她讽刺地笑了笑说,“侯爷是没想到自己这箭法会如此差吧,居然连几只近在眼前的鱼都刺不中。” 萧楼说着便凝神寻找水中鱼,看到一只正是摇着鱼尾巴往他这边游过来,瞬间手起箭落动作很是利索地刺入水中,然后得意地收回弓箭,自信地挑眉去看。 坐在潭水一边的青青见状,一个没忍住顿时笑了起来,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指着萧楼说,“你捞些水草干嘛。” 萧楼眼看着水滴顺着水草正往他袖管里流,立马一甩手把弓箭给扔到了一边,顿时觉得很没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地闷声说,“那也总好过一无所获。” 慕幽闻言冷哼一声,重新看向水里在石头缝隙中来回游着的几条鱼,凝气聚神渐渐集中精力开始运气。刚才是不熟悉水的深浅没判断好鱼的位置,所以才没有刺到鱼,方才试探几下之后,现在已然掌握了鱼在水中的活动规律及该用多少力道去刺,又是唰唰几下后直接一个飞身回到了岸边。 再看她手中握着的五支弓箭,每只箭上都串了两三条肥肥的鱼。 慕幽把鱼随手扔到地上,接着眼神不屑地又看了萧楼一眼。见他此时有些尴尬地还站在潭水中的那颗磐石上,不由对他冷冷哼了一声。 萧楼眼见她收获颇丰后,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水里连连刺去,结果除了几根水草仍是一无所获。 青青瞬间一脸崇拜地看向慕幽,拍手叫好说,“侯爷最厉害了。” 萧楼更是有些气不过地又对着水中一通乱刺,心浮气躁之下还是没刺中一只鱼,最后有些负气地掰断一根弓箭,飞身回了岸边,随手指着几名侍卫说,“你,还有你们几个,去给本世子抓几只大鱼回来。” “是。”侍卫听了立即拿了弓箭,丝毫不敢怠慢地跳到潭水中去抓鱼。 侍卫们经过一番努力,不久便抓上来二十几条大鱼。萧楼见他们全都是满载而归,又是莫名一阵烦躁。 慕幽挑了挑眉不再看他,转身对着青青随口说,“我找御厨给你做烤鱼吃。” 青青闻言双眸一亮,又是拍着小手很是欢快地说,“好好。”对烤鱼这道菜很是期待。 慕幽转身便跑去找御厨,简单说了几句就回来了。 画临上前拉住她的手,默默拿出手帕来擦着她袖子边有些浸湿的地方,柔声说,“潭水太凉,夫人以后要小心,莫要着凉。” 慕幽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裤腿也有些浸湿了,随意点点头,却是随口说,“我身体好没事,以前也经常这样,习惯了。” 画临摇了摇头,墨眸望着她明亮的双眼,轻声说,“可是我会担心夫人。” 慕幽看着他清俊绝尘的面庞,他如玉的瞳仁像是一面清凉的镜子映着自己,她恍然愣了下,觉得脸颊莫名有些微热,呃了一声说,“那,我以后注意点好了。” 画临看着她有些淡淡红晕的脸庞,唇边露出一个欣然的笑意,浅浅嗯了一声,两人静默相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青青的火箭 赫连玦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拳头暗中紧握。片刻后从侍卫那拿过一个箭袋便翻身上马,走到慕幽身旁有些嘲讽地说,“几只小鱼哪够大队众多人食用,也未免太过乏味,本王刚好有兴趣去狩猎,待猎得几样野味也好丰富一下伙食。”说着又扬眉傲然地看着慕幽,勾唇一笑接着挑衅地说,“不知侯爷可敢与本王比试一下箭法?” 慕幽听了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歪着脑袋冷然地看他一眼,很是轻松地说,“去就去,你输定了。” 画临闻言轻蹙了下眉毛,拉了拉她纤细的手指,劝道,“夫人对此地不甚熟悉,丛林深不可测还是莫要随意走动了。” 赫连玦轻笑一声,低头看向他俩,又对慕幽挑了挑眉说,“侯爷可会如此胆小,区区小树林而已还怕丢了不成?” “笑话,让我怕的东西还没出来呢。”慕幽语气冰冷地回他一句,转身又拍了拍画临的肩膀,随口说,“只吃鱼确实没意思,我箭法好得很,要不了多久肯定能猎到不少野味,画临你等着就行。” 说罢,便利索得拿来箭袋,直接翻身上马,正欲超树林一侧走去。 萧楼见状思索了下便走了过来,看向赫连玦好心提醒道,“王爷可要多加小心,这林子里猎物是不少,但是也有狗熊野猪这类凶猛的动物,不如派些侍卫随行。” 赫连玦闻言对萧楼微微点头,笑着客气道,“多谢世子提醒。” 话落便对一旁侍卫们挥了挥手,立即出列二十几名侍卫护卫在侧,叶深见状也紧跟在赫连玦左右。 临行前,赫连玦悄然对叶深使了个眼色,叶深立刻会意地轻轻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慕幽则是撇了撇嘴,很是质疑地看了萧楼一眼,旋即一手扬鞭甩了下马屁股,顿时策马飞奔离开,却是丢下一句,“谁信你鬼话。” 萧楼闻言顿时跳脚,只是慕幽已经走远了,他只是瞪着她的后背暗自嘀咕道,“信不信可由不得你。” 上邪见到他们一队人的身影渐渐缩小,用手肘碰了下青青的手臂,挑了下眉说,“小丫头,想不想去。” 青青歪头想了下,嘟着嘴有些无奈地说,“可我不会射箭呀,皇叔和侯爷他们骑太快了,我又跟不上。” 上邪神秘地笑了下,无所谓地说,“本仙儿可以带你去呀。” 青青稍稍来了兴趣,刚想要答应却又转念想起自己刚做好的火箭,于是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还想试验一下我的新火箭。” 上邪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的,捏着兰花指掩唇笑着说,“那就带着呗。” 正说着,萧楼就走了过来,凑到青青身旁坐下,上邪缓缓起身有些警惕地看他一眼,萧楼感受到他的视线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便无意中看了上邪一眼,萧楼便顿时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你这小宫女瞪着本世子干嘛?”萧楼说话间不禁又暗自打量上邪一眼,见他也正是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自己,视线丝毫没有避讳,只是这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样。 上邪闻言微微低了下头,又略微抬眸盯着萧楼看,眼神中还恰到好处带了几点娇羞。看得一旁的青青一脸尴尬,紧接着青青的嘴角轻微动了下尽力憋着笑。 萧楼突然觉得这宫女其实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神情柔媚却又挺自然,大大的眼眸顾盼生辉别具几分魅力,不禁在心里想着若不是现在要在青青面前好好表现,倒也可以考虑纳了这个小宫女做侍妾。 上邪见萧楼的表情显然和缓了不少,暗自偷笑,遂又刻意轻柔地笑着从怀里缓缓抽出香帕,无意地轻轻甩了下,便翘着兰花指捏着那香帕,动作轻缓地拂了拂萧楼一侧的发鬓。 “哎呀,世子,你这里不小心粘到一丝水草呢。”上邪私下里已经练出了一副雌雄莫辩的好嗓子,这一声细细软糯的声音一出,酥得萧楼不禁打了个激灵。 萧楼微微避开上邪纤柔修长的手指,碍于青青还在一旁,他很是不自在地看向一旁的青青,见她此刻低着头肩膀好像有些轻颤,连忙抬手晃了下她肩膀着急解释,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也没怎样,顿时又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正在他这一愣神之间,青青已经忍无可忍地挣脱开他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声音微颤着说,“那个,我还有事。” 话落,青青便捂嘴急匆匆地跑回了马车里,顿时笑得人仰马翻,只觉得上邪真的是太能演了,她自己都快相信他就是个貌若天仙的美女了。 萧楼还以为青青是因为误会伤心地跑开了,心里不禁又是欣喜又有些忧愁,原地思索了下便准备去找她再次表明一下心意。 上邪自然知晓青青为何突然跑回马车,当即拦住萧楼,柔声说,“世子,我们家公主自小害羞得很,你刚才突然抓着她肩膀,公主肯定是要不乐意的,这时候不合适过去。” 萧楼愣了下,有些不解地说,“本世子难道不应该向殿下解释吗?” 上邪甩着香帕轻轻点了下萧楼的胸口,抛了个媚眼说,“世子如此聪明之人怎么犯糊涂了,难道不知道解释这种东西容易越描越黑么,公主原本就对您心有成见,您呐只需保持对她相敬如宾,成见不就自然消除了。” 萧楼觉得上邪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不禁细细思索起来。 上邪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又是动作轻缓地点了点萧楼的胸口,缓声说,“世子如此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才俊,有谁能不心动呢,但是有句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啊还要慢慢来,奴婢还是很看好世子的。” 萧楼被夸得心里有些飘,觉得能有青青的贴身宫女支持,定然是离成功虏获青青的芳心更近了一步,不禁又是心花怒放起来,乐得声音格外悠然地说,“裳儿是吧,很好,你的心意本世子记下了,以后还需裳儿多多暗中帮忙才是。” 上邪眨了眨眼微微颌首,欠了欠身说,“世子就放心吧,奴婢去替世子看看公主。”说完对着萧楼单眼一眨,一扭一扭地翩然走向马车。 萧楼满面春风地看着上邪的背影,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心中尽是得意,便真的听了上邪的劝告没再急着去找青青,欣然地跑去看御厨做烤鱼,闻着香喷喷的味道沾沾自喜。 画临想到树林中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总有些担心慕幽一时疏忽,心中有些忧虑地走回马车,看了唐隐一眼默然沉思。 唐隐一直坐在马车里专心致志地做暗器,方才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全然不知,这时见到画临神情凝重,又未见到慕幽的身影,不禁疑惑地问他,“相爷,侯爷呢?” 画临轻叹一声,面色担忧地说,“和九王爷一同狩猎去了。” 唐隐闻言已然知晓画临为何不安,于是提议道,“既然相爷对侯爷心怀忧虑,不如带上几名侍卫同去吧。” 画临蹙眉看向唐隐,沉声说,“本相担心如此便正中了九王爷的调虎离山之计。”说完又继续分析说,“依王爷之前对唐姑娘必得的决心来看,近日来未有任何动静定然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本相料想他该是早有部署。” 唐隐听完轻咬下唇,略一思索便对画临语气温和道,“无妨,我与相爷一起吧。”说罢给画临看了下自己刚做好的暗器,又拿出最新改良的孔雀翎,无谓道,“如若真有何危险,刚好可以试下这几样暗器。” 画临实在是放心不下慕幽,稍稍想了下点头说,“麻烦唐姑娘了。” 唐隐连忙摇头说,“相爷太客气了,是我一直在给侯爷和相爷添麻烦。” 两人客气两句,便也带了几名侍卫去找慕幽他们,跟随的侍卫中有一人不露痕迹地暗自观察四周,时不时将视线紧紧放在唐隐的身上,一双幽深的眼眸清冷沉静。 萧楼见着画临他们也跟去狩猎了,低头看了看刚烤好的几条鱼,笑着拿起两串殷勤地走去青青的马车。 站在车前看着紧闭的车帘,萧楼一手拿着烤鱼一手又微微整了下衣冠,温声对着马车里的青青说,“本世子看这烤鱼着实不错,特意给殿下拿来两串尝尝味道,殿下……” 说话间他掀开帘子一看,结果顿时一愣话音戛然而止,马车中居然空无一人。 “殿下呢?”萧楼顿时诧异地看向马车旁的侍卫,大声斥责。 侍卫听了也是纳闷,连忙扭头往马车里看,然后茫然地摇摇头,已然被吓得哆哆嗦嗦。 萧楼此时暴跳如雷,举着烤鱼便喝斥道,“你们是废物吗?这么近也能让殿下丢了,还不去找。” 侍卫们连连应着,立马四散而去,皆是一脸焦急地寻找青青,结果一群侍卫却在不远处的一片小空地发现了她。 青青见萧楼如此兴师动众带人找她,不禁想到自己若是真的途中逃跑,确实有点难,于是嘟着嘴有些不悦地闷声说,“你干嘛带这么多人,影响我试飞火箭。” 上邪也立即挥着手绢,哼哼唧唧说,“世子快让侍卫们回去吧。”说着还故意对萧楼挤眉弄眼一番。 萧楼有些尴尬地看着青青和上邪,不过立刻领会了上邪的意思,怕青青生气对自己印象更差,连忙对身后的一众侍卫摆了摆手说,“都下去吧。” 侍卫闻言又都纷纷退回栖息地,萧楼便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青青摆弄火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慕幽打熊 慕幽和赫连玦驾马驶出大约五百米,便见到一只鹿在树林中跳跃,赫连玦刻意对着慕幽挑了下眉,唇角一弯便抽出一根木箭搭在弓上,拉满弓弦蓄势待发。 赫连玦狭长地眸子斜斜看了慕幽一眼,复又看向那只奔跑着的鹿,眸子略微眯起,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松,箭身嗖的一声离弦飞出。 慕幽见状不屑地轻哼一声,紧跟着也拿起弓箭拉弓飞射,那支箭迅如闪电划破空气,似乎不受任何阻力,在赫连玦的箭射出五米远时,直接劈开了他的飞箭,飞速击中小鹿的前肢。 周围的侍卫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精湛有力的箭法,皆是在心中惊叹不已。 赫连玦悠然笑了笑,淡然指了指那只鹿,瞥了慕幽一眼笑着说,“侯爷不妨与本王看看,那只鹿的脖颈处是什么。” 慕幽有些不解地蹙眉看向赫连玦,很是奇怪道,“我都把它射中了,有什么好看的。” “侯爷一看便知。”赫连玦玩味地笑着,率先轻拉了下缰绳,驱马朝着躺倒的小鹿走去。 慕幽随意地跟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在小鹿的脖间赫然插着被纵向劈开的箭身,正是赫连玦方才射出的那支箭。 跟过来的侍卫见了又是一阵赞叹,纷纷觉得此次真是大开眼界了。 慕幽有些惊诧地看着鹿脖子上的那支箭,微微挑了挑眉,重新抽出一支箭,再次寻找猎物,惊讶地看见一只野鸡,刚拉满了弓箭正要去射,却被赫连玦抢先射中,她当即扭过头皱眉瞪他一眼。 赫连玦微微一笑,语气调侃一语双关道,“看来你这眼神不太好啊。”话落又拉起弓箭,准备继续射猎。 慕幽眯了眯眼,默然不语再次拉弓,将赫连玦射向另一只野鸡的箭直接击落,接连又抽出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中那只野鸡,随后反击道,“你也不咋样。” 接着,两人又是丝毫不让,骑着马射中不少猎物,还有两头野猪,侍卫们紧跟其后,捡了一路的野鸡野兔还有鹿,最后又抬着两头野猪气喘呼呼地看着慕幽和赫连玦两人,皆是暗自叫苦祈祷着他俩别再打猎了。 两人正是胜负难分之时,慕幽突然好像听到一句惊呼声传来,“相爷小心。” 慕幽瞬间身子一顿眉头紧蹙,立即调转马头奔向出声处,赶到时正看到一只棕熊朝着画临看似笨拙地扑过去。 画临和唐隐身旁的侍卫面面相觑,看着好像比他们体型还壮的棕熊不知如何是好。 唐隐已经捏出一根淬了麻药的银针,对着棕熊的脑袋快速飞刺出去,可能是剂量不够立时将其迷晕,那熊感到头部一痛更是激动起来,很是狂躁地挥着熊掌要拍向画临他们。 慕幽见状立即闪身过去,凝气于掌心对着棕熊便是狠戾拍了一掌,棕熊身躯一晃被慕幽推出十步之外,棕熊似是有些痛苦地怒吼了两声,接着却更是暴躁起来,又要过来攻击。 画临面色紧张地看着慕幽方才那一系列动作,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脸色刷白地看着慕幽,双手紧攥着缰绳十分担忧。 慕幽重新凝神聚气,心里想着刚才那一掌看来是轻了些,正欲准备隔空袭击棕熊时,突然蹿过一道哧哧直响的金光,砰地一声击中了那只熊,众人便看到那熊的身体瞬间倒地不起,就连动也没再动弹一下。 大家看着这一意外事件,顿时瞠目结舌,慕幽呃了一下,满心奇怪地朝那棕熊走去,看着熊身上焦黑一片的皮毛,又眨着眼看了看旁边那个还哧哧冒着火苗的东西,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画临和唐隐他们也都朝这边走来,赫连玦刚赶过来时正看见熊被一道金光击倒这一幕,疑惑之余跨坐在马上不禁沉思。 唐隐观察着那个有些像是什么机关仪器的东西,又想了下刚刚那道带着火苗尾巴的金光,恍然大悟地猜测道,“这是不是小殿下造的火箭?” 侍卫们闻言纷纷小声议论起来,一时间皆是夸青青才智无双。 画临也微微点头,似有所思道,“应该是。”话落不露痕迹地悄然看了赫连玦一眼。 赫连玦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狭长的眸子一动,便轻扯缰绳径自趋马回深潭,叶深见了立马紧跟而去。 赫连玦见他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叶深默默低下头,双眸低垂着沉声回道,“还未来及动手,便跑出一只熊来。” 赫连玦随即了然,轻皱了下眉说,“另寻机会。” 叶深连忙沉声回应,便跟着赫连玦缓缓回去。 慕幽还在好奇地看着火箭,托着下巴端详片刻说,“这火箭还挺好玩的,怪不得小公主整天研究这个。” 画临正想要去拉慕幽喊她回去,抬眸去牵她手的时候,余光正巧瞥见慕幽身后又有一只棕熊正要朝她袭击而来。 “夫人,小心。”画临情急之中连忙去拽她,上前一步挡在那棕熊面前。 众人正是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这只熊,看它竟然比刚才那熊更为壮硕,不禁暗自吞了一口唾液,这时已经有侍卫机智地对着熊的胸腔位置射出一箭,只是箭有些射偏了,射在了熊的前臂上,那只熊气愤地跃起前肢,吼叫着扑向画临。 画临怕慕幽受伤,挡着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心里咚咚直跳眼神却是异常坚定,慕幽听到他的声音转身之时,正看到画临将她护在身后,她有些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好像是有些惊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慕幽瞪大双眸看他一眼,便一把将他推开,一手瞬间凝起一股很是强劲的气力,如一柄利剑猛然击向他们面前的棕熊。 在画临被慕幽推开的刹那,那只熊身躯一震轰然倒地。几乎同时,慕幽直接闪身一跃跨坐上枣红马,经过画临身旁时,轻声说了句,“不就是只熊嘛,我们回去吧。”话落,率先往来时那汪深潭走去。 画临神情微愣,看着慕幽的背影,像是喃喃自语道,“夫人。”心下冷汗直冒,终是镇定缓解下来,然后也立即骑马去追她。 唐隐默默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莞尔,摇了摇头也骑着马回去了。留下一群侍卫面面相觑,看了看地上那两头断了气的熊,最后自叹一声合力将两头大熊给抬了回去,之前抬着野猪走了一路的侍卫,不禁暗自庆幸。 画临赶回去时未见到慕幽的身影,想到她方才突然一声不吭离开,心中不免有些黯然,却又摸不清头绪。 微皱起眉头走到马车旁,思索着将车帘子掀开来,便看见慕幽正是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慕幽发现画临进来时微微愣了下,望着他鬓边微乱的发丝,想起刚才的一阵混乱,不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皱了皱眉又将视线移开,径自坐到窗边,撩开窗帘静静看向外面,未发一言。 画临见她默然不语,缓缓坐到她身旁,看她一眼有些迟疑道,“夫人,生气了?” “没有。”慕幽只是道出这两个字,神情中并未有一丝波动,也看不出她此刻有什么情绪,话落便继续看着窗外未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画临看了一眼她耳边被微风吹拂得有些散乱的发丝,抬手帮她捋了捋头发,手指落下的时候轻轻牵过她垂落在身侧温软的手掌,一只手将她的手指轻缓地拢住握在手心里,柔声问她,“夫人累吗?” 慕幽的指节在画临温热的手心里动了下,随即将手指抽出,双臂交叠着趴在窗边,支着下巴看向外面的树,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出声,仍是轻皱着眉毛似有所思。 画临看着她的神情,不由有些紧张,看了一眼自己空落的手心,眸子微垂着,下意识去回想刚才树林中所发生的事情,思索着是否是自己哪里惹她不开心了。 正在画临在这一片静默中细细寻找问题时,慕幽看着外面被堆放起来的猎物,缓缓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面对他,莹润明亮的双眸盯着他似玉般温润的墨眸,看了他片刻缓缓问道,“那只熊偷袭的时候,你干嘛挡我面前?” 画临略微愣了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转念一想便已然明白她此时的反应说明了什么,随即静静地看着她双眸,嘴角不觉得地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欣然的微笑,声音很是轻柔地说,“我只是害怕夫人受伤。” 慕幽见他神情如此温柔,没来由地心里好像有点慌,刚才棕熊来袭时的情况很是危急,若是她动作慢一点画临可能就会被熊掌击中,以他没有任何内力的体格定会受到重创,她不禁去想他什么时候脑子变这么笨了。 慕幽思考间眉头皱得更深了,有些不自在地瞪他一眼,接着语气像是有些负气道,“我看你是被熊吓傻了吧,我内力那么强,区区一头笨熊能伤得了我?” 画临见状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抬手轻拂了下她的眉心,柔声哄道,“夫人莫气,是为夫傻,为夫错了。” 慕幽顿时一愣,推开他的手臂有些纳闷地说,“我不是这意思。” 画临轻叹了口气,去牵过她柔软的细指,抿嘴微笑着说,“为夫懂夫人,刚刚并非有意让夫人担心。” 慕幽闻言眸光动了下,重新趴到窗边似是无意地看窗外树叶飘曳,闷声说,“你没必要管我的。” 画临摇了摇头不甚认同,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扳过她身子让她正视自己,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眼睛说,“我这辈子都不会不管夫人,若再有同样情况,定然还是会先保全夫人。” 慕幽看着他双眸中的真挚神情,心里莫名漏掉了两拍,她在刚才好像突然意识到,有些怕他因为自己而陷入危机,而这种情绪又让她觉得很不适应,甚至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让她有点想要避开,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不知道是有些在意画临,还是不想有人因为自己受到不幸,或者是别的什么,她现在脑袋里只剩下一片混乱,只知道从打完熊之后心情就有点燥还有些闷闷的,和一丝不知所措。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点不可言状的沉重,却也不由有点暖,但是心却更乱了。 看了画临半晌后,慕幽淡淡哦了一声,嘴角微动一下随即干笑了一声,拍了拍他肩膀说,“我能保护好自己的。”话落眼睛看向一旁,转而状似轻松地说,“我饿了。” 画临闻言淡笑着看她一眼,轻声说,“我去给夫人拿吃的。” 慕慕愣愣地点了点头,见他出了马车,想了一下也跟着钻了出去,随意地说,“还是出来吃吧。” 画临微笑着点点头,牵着她去到谭水边的火堆旁。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痒痒粉 唐隐正在另一处生了个小火堆,靠着一颗树干坐着煎煮中药。周围没什么人,她独自安然地坐在那儿,看起来很是恬静闲适。 慕幽和画临拿了几样烤好的野味,也过来唐隐这边坐下,准备和她一起吃。 画临见唐隐始终神情关注地煎药,自知她在给自己煎药,随即有些歉然地说,“唐姑娘辛苦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唐隐摇了摇头,一手拿着汤匙把药汤里滚起来的药沫子给舀出来,随手倒在树旁的一堆枯叶上,笑了笑说,“相爷不必客气,方才有个侍卫拿来了点吃的,我吃过了。”说着又搅了下药汤,舀起一勺看了看复又倒入锅里,随后接着说,“师父吩咐过,相爷这药最好每天连着服用。” 慕幽拿着一只烤野猪蹄吃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阿岁开的药确实不错,画临身体看着比之前好多了。”说着最后又总结一句,“没以前那么容易晕倒了。” 画临面容一僵,默默将挑好鱼刺的一块烤鱼递给她,未发一言。 唐隐温和地笑了下,缓和道,“相爷一直身居要职劳心费神,之前疏于调养体质才会欠佳,现在用这中药调理,过不了太久相爷的身体定能完全调理好。” 慕幽拿起一块熊掌递给画临,看向他说,“画临你多补补。”见他欣然接过,转而一想又说,“你不是从小就体弱嘛,我知道了,你从小就爱动脑子。”说完不由觉得这人太聪明了也是有代价的,向她这样就挺好,至少身体强健没人能欺负。 画临听完她的话顿时扶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只是温声说,“前辈的药确实很有效果。” 唐隐正想向慕幽纠正说体质问题和动不动脑子没太大关系,话到嘴边又作罢了,嘴角浅浅一笑,继续低下头来专心控制着熬煮中药的火候。 等到画临他们吃好了,唐隐也已经把药煮好,倒在碗里放到一旁晾着,然后再给自己熬药。 慕幽因为许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烧烤,一时没把持住吃的有些多了,吃完后就觉得胃里有一点涨,回到马车上翻出几颗山楂,边吃着边在散步去了。画临担心她走太远迷路,把药喝完后也跟上慕幽一同在林间走着。 唐隐坐着熬了一会儿药,见水分熬掉了不少,抽走几根枯木枝把火候减小了一些,便起身去舀了一碗水过来,回来后总觉得药汁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些。 转身四下看了看,大家都还在远处烧烤,有说有笑的互相聊天,也不像是有谁来过这边。最后摇了摇头缓缓坐下,再次看了看陶罐中的药汁,心想着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便将潭水倒进去一些,继续独自安静地坐下煎药。 御厨们还在不停地烧烤着各种美味的野味,青青和上邪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进了侍卫们搭好的帐篷,青青准备总结一下今天的试飞效果。 上邪此时吃饱喝足,见青青又开始演算公式,一时觉得无聊没趣,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姿态慵懒随意地坐着,待了不一小会儿居然就睡着了。 帐外的侍卫们想起今日所见,皆是乐此不疲地向身旁的人诉说着,聊的最多的便是帝姬造的充满神奇色彩的火箭。经过目击者们一传十,十传百的到处一传播,众人更是觉得神乎其神,送亲大队中无人不称赞大衍帝姬才貌无双聪慧不凡,一时间青青因此名声大噪。 萧楼当时就在青青旁边,亲眼目睹了她操作火箭的全过程,更是觉得此机关堪称奇迹之谈,也忍不住跑去和赫连玦讲起。 赫连玦与之随意聊了几句便推脱离开,转而去了青青的帐篷,见到她此时一边摆弄着今天试飞的火箭,一边在旁边的纸张上不停写着各种公式符号,眼神始终在火箭模型和纸张之间停留,丝毫未发现有人进来。 赫连玦笑了笑,缓缓走到她旁边,随即坐下来看了眼纸上对他来说很是深奥的文字,挑了挑眉对她称赞道,“青青的火箭真是厉害,居然可以飞行数百米击败一头壮硕的棕熊。”说着还在她面前竖起大拇指。 青青恍然间抬起头来,见来人是赫连玦,顿时开心地笑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改变飞行方向,这还是受到了皇叔的启发呢。”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摸着火箭模型说,“不过我没想到会打到那头熊,还好没伤到人,不然就坏了。” 赫连玦双眸不易察觉地眯了下,嘴角轻扬,笑着拍了拍青青的肩膀,又是夸道,“不仅没伤人,反而还救了人,青青你做的这个火箭,倒是让皇叔另眼相看啊。” 青青闻言瞬间受到鼓舞,指着纸上推算出的各种比例和画的模型构造,一脸兴奋地说,“我刚才又计算了一下,准备把模型按照这样再做一些修改,多尝试几次应该可以掌握各种飞行方向需要做的细微调整。” 赫连玦双眸一亮,接着饶有兴致地拿起图纸细细端详,看了半晌却是一点也没看懂,又是看向青青哄道,“但看这模型,皇叔就觉得这火箭很是精妙,也很想学着做一个,只是这些符号及文字内容,实在是让皇叔难以理解。” 青青见到赫连玦对火箭也是很感兴趣,便感到十分欣喜,更是愿意和他分享造火箭的心得,于是高兴之下直接一股脑将各种原理思路都告诉了他。 简单说明了一番之后,青青眨着灵动的双眸,歪着脑袋问他说,“皇叔现在懂了吗?” 赫连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提议道,“不如青青将这图纸借给皇叔,以便皇叔抽空再多做学习。” 青青很是爽快地答应了,转而想了下又遥遥头说,“我再给皇叔画一份吧。” 赫连玦暗自思索一番,自认为有的是时间等,于是便随意地点点头说,“也好。” 青青重新提笔,兴高采烈地又抽出一张宣纸,当即开始画了一副新的模型图,这次画的内容很是清晰易懂,她还极其认真地在一旁做了各种标注,最后又将各条公式算法一一详列。 赫连玦看着青青新绘制的图纸,唇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不知觉中又点了点头,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语调悠然地说,“青青真是厉害,经你这么一标注,就更好理解了。” 青青经赫连玦一夸,欣喜地笑了笑说,“皇叔只要将这些掌握,以后也能造出火箭了。” 赫连玦立即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随后便起身向青青告辞了。 青青见他出了帐篷,又继续摆弄起桌上的火箭模型,准备开始修改,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上邪阴阳怪气的声音,“赫连玦怎么也对这玩意感兴趣了。” 青青一扭头正发现上邪已经坐了过来,眉眼一弯笑着说,“这可不是什么玩意,我这火箭可复杂了,里面的学问多着呢。” 上邪捏出手绢放在鼻尖嗅了下,笑眯了眼睛说,“女孩子家要那么多学问干嘛。” 青青歪着头看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我喜欢啊,这些知识很有趣的。” 上邪想了下,支着下巴对青青挑了下细柳长眉,转着眼睛神秘兮兮的说,“有趣的学问我也有,你想不想学?” 青青见他这神情顿时觉得挺好奇,提起了兴趣问他,“你先说说是什么。” 上邪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白瓷瓶子,妖媚的水眸对着她眨了眨,笑嘻嘻地说,“就这个,我小时候经常玩的。” 青青看着他手中的瓷瓶端详片刻,疑惑地拿了过来,刚想打开瓶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却又被他给一把抢了回来。 上邪缓缓将瓶子打开,用指甲稍微刮出来一点放在桌子上,又把瓶子给盖好,食指点着桌上像面粉一样的一小点粉末,得意地说,“就这么点,足够一个成年男子浑身痒一天了。” 青青瞪大眼睛看着,不解地出声问道,“这是药么,为什么会让人痒痒啊,口服还是外敷的?” 上邪听她一连提出了几个疑问,捂着嘴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毒药。” 青青惊讶地看着那点白色粉末,有些忧虑道,“那这个,是会痒死人吗?” 上邪闻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手支在她肩膀上,一手翘起兰花指点着她脑袋,好笑地说,“逗你的,这就是痒痒粉,毒不死人的,不过粘到人身上便会使人奇痒难忍。” 青青嘟着嘴把他推开,不乐意道,“你重死了,把我肩膀都硌疼了。” 上邪双手叉腰,很是不赞同道,“本仙儿体态轻盈翩跹似蝶,才不会重。” 青青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实在地遥遥头说,“哪有你这么重的蝴蝶,那是怪物。” 上邪双眸一瞪,拈起桌上那点粉末便要往青青脸上抹,还威胁意味十足地说,“再说本仙儿重,就给你抹点这个先感受下。” 吓得青青连忙捂着脸在帐篷里转圈跑,跑了一圈突然停住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急忙对着就快要抓到她的上邪说,“你不是要教我做痒痒粉吗?” 上邪哼哼唧唧停住了脚步,扬了扬下巴轻哼了一声说,“想跟本仙儿学?” 青青连连点头,拉着他又坐到桌边,立即夸他说,“你这么漂亮又仙气十足的人,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世间罕见的,我还是学吧。” 上邪捏着手绢一甩,香气四散,随后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想买我这痒痒粉的人可多了,这还是我独创的,独一无二。”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遇险 青青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上邪,惊叹道,“这么厉害啊,不就是让人痒痒而已,还有什么特别吗?” 上邪白她一眼,叉着腰哼唧一声说,“你这就不识货了吧,我这个痒痒粉很不一般的,只用取这一小点散在人的皮肤上,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通过毛孔传遍全身,使其浑身又痒又无力,若是吸入体内瞬间便可全身奇痒,一般的痒痒粉可没这么快见效的,而且只能局部起效,和我这个可没得比。” 青青惊讶地听他说完,觉得很是神奇,于是有些期待地说,“好像是挺厉害,那你教我吧。” 上邪傲娇地哼了一声说,“本仙儿自创的能不厉害么。”说完,便拿过纸笔准备给她罗列出制作痒痒粉所需的材料及配方比例,一边写着又难得对她嘱咐说,“你可学好了,南疆怪人多,会了这个即便以后自己独身一人的时候,也够你防身了。” 青青听他这话顿时很是感动,立即道谢说,“上邪谢谢你啊,等我会了这个,就不怕坏世子欺负我了。” 上邪眉梢一扬,眯眼笑着又将他怀里那个瓷瓶拿出来,递给青青说,“我这一瓶可以先给你用着,以后只要有人敢欺负你,就可以直接用这个对付,绝对有效。” 青青却没有接那小瓷瓶,摇了摇头说,“我看你写这些感觉也不是很难,我想自己先做些试试。” 上邪诧异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狐疑地说,“小丫头,我写这些你看懂了吗?” 青青微微点点头,指着上面几处一一给他讲了一遍,随后便说,“挺简单的呀,就把这些比例掌握好,提炼的时候注意炼药的火候就好了,感觉比我造火箭容易多了。” 上邪呃了一下,惊讶过后又是哼哼一声说,“本来就很简单,只是这个配方可没别人知道,小丫头你千万记着不能告诉别人,不然被人破解了你用着就不起什么作用了。” 青青听完连连点头应着,又是仔细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接着便将那纸给点燃销毁了。 上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写了半天的方子,就被她二话不说给烧了,哎呀一声细着嗓子嘀咕道,“你怎么给烧了呀?这个你要记好了,比例配方可一点不能出错的。” 青青无辜地眨了眨眼,茫然地说,“我都记好了,你不是说不能给别人知道么。”说着又摊了摊手说,“这不就行啦。”话落,眯眼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似铜铃清脆悦耳。 上邪错愕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随手轻轻点了下她小巧的鼻尖,笑嘻嘻地说,“小丫头你还挺聪明。”说完又给她找出来一个器皿,有她掌心的一半那么大,接着说,“这个也送你,提炼这些粉末用的,看看会用不。” 青青哦了一声立即接过来,摆弄了一会儿便点头说,“应该会用,我今天就试试。” 上邪闻言挑了挑眉,抬手弹了一下她脑门说,“还不错嘛,学东西挺快呀。” 青青不乐意地捂着脑门,气鼓鼓地说,“不许弹我头,都弹傻了。” 上邪哈哈笑了起来,抬起手又作势要再弹她脑袋,故作奸诈地笑着说,“没事,傻不了,不信的话多试几次看看?” 青青又是连忙双手抱头,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满帐篷乱跑,两人又是一阵你追我赶,跑了一会儿把青青累得气喘吁吁地趴在桌子上,上邪怎么喊她都不动一下。 傍晚,树林中显得有些阴沉,一片参天大树之中,赫连玦赫然而立,周围除了叶深并无一人。 赫连玦悠然看了下四周,旋即将手中一只信鸽往空中一抛,那信鸽便扑棱一下翅膀,轻盈地飞过枝头朝一个方向远去。 叶深看着飞远的信鸽,对赫连玦拱了拱手说,“恭喜王爷,离促成大业更近一步。” 赫连玦摆摆手,淡然笑了笑说,“此次将这制作火箭的图纸传给千机营,但愿不会让本王失望,盯着千机营的进度,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本王。” 叶深立即沉声应道,“是。”随即思索了下又说,“千机营能工巧匠众多,相信不久便可制出精良的火箭。” 赫连玦嘴角不禁斜斜勾起,扬了扬眉面容得意地笑了笑说,“距离时机成熟,不远了。” 叶深又是笑着拱了拱手,微微俯首沉声说,“这天下江山就该由王爷这等具有雄才伟略之人来接管。” 赫连玦闻言低低笑了起来,仰头望了一眼有些暗沉的天色,未掷一语。 唐隐将自己要服用的中药熬煮好,便拿起碗缓缓盛了一碗,看着手中的药碗沉默片刻,把药汤吹凉后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收拾药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树旁的枯叶堆上,她方才熬药时随手舀出来倒在这里几勺药渣,此时这几片枯叶上居然覆了一层蚂蚁,皆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 唐隐奇怪地蹲下身去仔细看了几眼,霎时很是疑惑为何短短时间里会出现这些蚂蚁尸体,转念一想顿时像是有了些答案,惊讶之余便是一阵心惊。她的体质百毒不侵自然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担心画临的药材中被人动了手脚,简单思索之后便立刻去找慕幽和画临。 不远处,有个侍卫一直暗中观察着唐隐的一举一动,发现她脚步匆促地朝树林走去,皱了皱眉也悄然跟了过去。 周围数颗大树上潜伏的十几名蒙面黑衣人,此时见到唐隐自己单独走出大队的范围,那些黑衣人逐一轻巧地跳下大树,跟着她的脚步快速上前准备拦截住她的去路。那名暗中潜伏的侍卫也正轻手轻脚跟踪着唐隐,在后面见到前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当即神情冷凝地加快了脚步飞身赶去。 不一会儿,黑衣人便追上了唐隐瞬间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说一句话直接动手欲擒。唐隐见状顿时神色一敛,快速闪身躲避掉打那几人的攻势。 她的视线快速地扫过面前这群黑衣人,又想到方才一地的死蚂蚁,略一思索便认为这些人是要阻拦她去救治,随即冷声问道,“是你们在药里下了毒?为何要害左相?”话落心中更是替慕幽和画临担忧, 不料她面前这些黑衣人却好像根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其中像是领头的人突然开口说,“我们可没接到什么毒害左相的任务,只是奉命请姑娘去一个地方而已,姑娘最好乖乖就擒,免得不小心被伤到。” 唐隐眉头拧紧,一时间也想不通这前后事情究竟是否有联系,只是这些人定是来者不善,一双美眸警惕地瞪着他们,淬了孤儿怨的银针已然捏在手中,冷然吐出几个字,“我哪也不会去。” “那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黑衣人蒙在面罩下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露在外面的面容却没有任何表情,对着其他几个人摆了摆手,霎时十几名黑衣人一同冲了过去。 唐隐情势所逼之下皱起黛眉,直接甩手飞出几根银针射向最前面的几人,黑衣人见状立即快速闪身,只有一人未有防备中毒倒地,其余几人全都轻松避开了。黑衣人继续飞身过来,攻势比方才更为敏捷了些,想要尽快将她掳走。 唐隐见此危急情况,紧急运用轻功迅速飞身落在一颗大树上,躲避开了他们的追击。紧接着那为首的黑衣人却突然飞出一条铁索,咔嚓一声将树枝瞬间截断,唐隐被迫再度使用轻功稳稳落地。 她刚刚站稳身形,那十几人又立即开启阵型,只是片刻之间便将唐隐给围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各个身手不凡出招敏捷,又懂得使用阵术,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唐隐自知若与他们继续耗下去,自己定然最终体力不支会被擒。 眼见此时情势不容乐观,她拿出新改良好的暴雨梨花针欲启动机关冲出阵型,她新设计的这个暗器威力仅次于孔雀翎,自认为应该可以对付这些人。 正当她要触发机关的一瞬间,突然一个人影一闪,瞬间飞身落于阵型中间,背对着唐隐肃然而立,冷静地看着这群黑衣人。 唐隐见到来人是今天她熬药时,给她递过烧烤的那个侍卫,不由眉头一皱失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侍卫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两人背靠着背在这紧张氛围中,一同面对着这群来势汹汹的黑衣人,准备寻找时机冲出突围。 唐隐见他不说话,也收敛起神色小心应对此时严峻的形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无获 黑衣人起先见到突然闯来一名侍卫,略微愣了一下,随后便更为谨慎地看向他们二人,领头的那个黑衣人顿时沉声道,“一起抓了。” 其余人听令之后,立即变换阵型,手持铁索脚步沿着他们围起来的圈子快速移动,而圈子却随着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快之际慢慢缩小。每个人的脚步紧密相连,皆是手持铁索一端出手极快地朝空中一抛,数条铁索突然间便像是有灵性一般集结起来,显然围起了一个圆形的大网,难寻漏洞。 唐隐立即启动暴雨梨花针,想要打乱他们的阵脚。黑衣人们见到暗器立即退后几步,迅捷地挥动了下手中的铁索试图将毒针打落,却还是有几人直接倒地,顿时现出一个缺口来。 那侍卫见到有机可趁,正欲牵着唐隐冲出包围,剩下的八九名黑衣人却又瞬间围起阵型,重新将他们围困于铁网之下。侍卫冷眼看着这阵型沉着观察他们的脚步,突然挥动手中长剑唰唰使出几招眼花缭乱的剑招,那阵型中有一人脚步一顿,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侍卫又一次抓准时机,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唐隐的手腕,一个用力之下直接将她给推出了圈外。 唐隐猝不及防被他猛然这么一甩,站在包围之外一脸错愕地转身去看那侍卫,神色担忧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黑衣人见状立即准备变换阵型,收回手中铁索便要去捆唐隐,侍卫手疾眼快飞身上前阻拦,还未看清他的动作却已经来到唐隐身旁,又是迅捷出手将她推开。接着,转身冷然地看了一眼齐齐向这边飞来的铁索,飞身用力踢出一脚,铁索顿时被他的内力震碎了几节。 侍卫趁着这个间隙,扭过头来面色紧张地看了唐隐一眼,待见到她仍是站着一动不动时,随即出声语气冰冷眼神急切地对她说,“快走。”话落便又转回身去应付眼前的黑衣人。 唐隐轻咬了下嘴唇,决心与他一同击退敌人,微微摇了摇头说,“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与我非亲非故却来相助,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能弃你不顾。” 那侍卫闻言莫名冷笑一声,突然手起剑落击倒一名黑衣人,地上瞬时被血色染红,侍卫看也未看唐隐一眼,继续挥动剑招冷声道,“这里用不着你,你在这反而碍事,快走开。” 唐隐见到他方才冷笑的神情,突然觉得这人的语气神态有些像苏遗,神情一愣微微皱了下眉,暗自谴责自己这种情况下居然会想到苏遗那个恶人,实在是不该。 侍卫的身手很不一般,虽说招式看似毫无规律,但是出手凌厉快如闪电,可看出功力实属上乘,在唐隐这一愣神间,他又是杀掉两人,见到她还未离开,又是语气冰冷地赶她走,“还不快走,你不是要找人?” 唐隐闻言恍然想起自己是担心画临的药中有问题,才会急匆匆跑出来,又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侍卫,见他杀敌似乎并不多费力,再次对他道了声谢便急速离开。 手持长剑正躲避开铁索攻击的侍卫,见唐隐走远后突然拿出一个扇子一般的暗器,冷峻如死神一般的眼神扫视一眼剩余的黑衣人,发觉他们正欲撤退,侍卫一手悠然地旋转白骨扇,那仅剩的五名黑衣人几乎同时倒地。 侍卫再次冷眼看了下躺了一地的尸体,旋即收起白骨扇,朝着刚才唐隐离开的方向,快步而无声地跟了过去。 跟了一段路便看见了唐隐的身影,侍卫一直隐于暗处飞过一颗颗苍翠大树,待看到唐隐与慕幽画临他们相遇,便又转身飞走回了大队中。 唐隐远远看见慕幽他们,便立即跑了过去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们,待走近后看到画临面色并未异样,稍微放宽了心,随后试探道,“相爷今日服用完汤药,可觉得与以往有何不同?” 画临见她神色中极为严肃,也多少猜到什么,于是反问道,“唐姑娘可是发现有何不对?”说着又略一思索,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便又接着说,“不过今日这药服用后,也并未觉得有何不适。” 唐隐闻言皱了皱眉,提议道,“我来为左相把一把脉看看吧。” 画临闻言点了点头,很是配合地把手腕抬起伸到她面前,唐隐毫无迟疑连忙探过两指将指腹按压在他的腕间,细细诊脉过后终于长吁了口气,缓缓收回手来。 “许是我多心了,相爷的脉象并无异常。”唐隐说话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又总觉得今日之事定不简单。 画临若有所思,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说,“既然唐姑娘会觉得有问题,想来定是事出有因。” 慕幽看着他们围绕着画临的汤药说了半天,愣是没弄明白出了什么状况,满心疑惑地问,“画临的药怎么了,放错东西了?” 唐隐微微摇头,把刚才的事给慕幽他们讲了一遍,继而沉声道,“所以我便以为是有人偷偷在药材中动了手脚,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弄错了。” 慕幽听到最后把重点放到她被黑衣人袭击的事情上,挽起袖子满含怒气地说,“居然有人想劫持你?”说完歪头想了下,又是气冲冲地哼了一声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赫连玦,我去灭了他。” “侯爷稍安勿躁。”唐隐担心她为了此事再惹了麻烦,立即拦着她劝道,“九王爷有军队傍身,如若侯爷与他正面惹起冲突,终归不太好。” 慕幽静静想了下,随即冷冷说,“我不怕他。” 画临眉头轻蹙,思索一番也温声劝道,“夫人不可冲动行事,九王爷既然暗中动手,想必还是对夫人有所顾忌,我们日后多加防范就是。” 唐隐也接过话来,连忙说,“况且我也没事,而且那些黑衣人也不像是九王爷手中的士兵,应该是雇佣的或者暗自培养的专业杀手,我们没有证据指向此事是他所为,他若不承认也不好说什么。” 慕幽还是有些气不过,捏着拳头冷声说,“我管他认不认,打了再说。” 唐隐看着慕幽为她抱不平的样子,心中很是感激,对她柔和地笑了笑说,“侯爷对我如此仁厚,我已是无以回报,此次还有位侍卫前来相助,我也并未受到丝毫伤害,以后凡事再多谨慎些就好了,实在不愿侯爷为此烦心。” 慕幽见她如此苦口婆心,又想到之前千秋岁的提醒,沉默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最后还有点不太情愿地说,“那好吧,以后咱们还是尽量待在一起吧,省得赫连玦再打鬼主意。”心里却想着自己逮到了机会,定要好好收拾下赫连玦。 唐隐于是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同行回到大队中,画临暗暗回想唐隐的话,不由留心起她说的那个侍卫以及药渣周围的死蚂蚁。 他快速梳理了下思绪,便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到那个侍卫可能是谁了,而汤药估计也确实有问题,只不过不是他的汤药,该是唐隐的药中被添入了什么,只是她的特殊体质无需担心是否会有毒,至于汤药到底有何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路上画临想了这些问题后,似是无意地问了唐隐一句,“唐姑娘这些日用药过后,可有改善?” 唐隐闻言认真想了想,经此话一提好像的确觉得有些变化,实实在在地回道,“身体近日感觉比之前好多了,仿佛已经开始慢慢好转起来,方才与那群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也并未觉得过多乏力。” 画临听完沉思片刻,随即只是微笑道,“那就好。”话落,心中不禁对某些事情有所了然,脑中顿时想到一个人。 唐隐恍然间也陷入思索,顿时将那些死蚂蚁和自己的药联系起来,也隐隐觉察到了些什么,心中暗自揣测,不禁微微皱眉。 赫连玦和叶深刚回到帐篷中,便有一人悄然进来。 那人看到赫连玦便立即下跪,脑袋深深低下声音低沉道,“王爷,今日派出的十几名杀手,全部遇害了。” 赫连玦听完微微歪着头看了地上那人一眼,眼神中沉静无波,随即玩味地拿起桌上的一只翡翠杯子,紧接着嗖的一下把那杯子给掷了出去,正中地上那人的脑袋。 杯子顿时碎裂落地,而那人的额头间却缓缓划过一道血迹,鲜血便顺着他鼻梁往下滴。 赫连玦淡然瞥了一眼,声色无波道,“别把毯子弄脏了。” 那人连忙用袖子紧紧捂着额头,生怕再流出一丝血来,哆哆嗦嗦道,“是,王爷。” 赫连玦见状又重新拿了一只翡翠杯子倒了杯茶,缓缓喝下一口缓和了些心中火气,复又看向那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了赫连玦一眼,随即又立即低下头,禀报道,“今日属下照旧派了十几名杀手暗中等待时机抓人,一小时前这些杀手却都消失了,属下另派了几名手下去寻,却在树林中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均无活口。” 赫连玦听完又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水,抬眸思索着看了地上那人一眼,随即语气冷然声音缓缓地说,“然后呢?” 那人不解地抬头看向赫连玦,片刻后拱手道,“请王爷明示。” 赫连玦轻叹口气,淡然道,“本王是不是白养你们了?十几名杀手出任务莫名遇害,你都不知道原因吗?别告诉我,他们连一个女人都抓不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叫花鸡 那人的额头此时已经一片粘腻,也分不清是因为流血还是出了冷汗,过了一会儿犹豫道,“属下,不知是不是唐姑娘所为,只在尸体旁发现了些淬了毒的银针,也有些尸体并未有中毒的迹象,从身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被利器所袭一击毙命。” 赫连玦双眸微微动了下,琢磨之下随意摆了摆手,吩咐道,“继续派人暗中盯着。” 还跪在地上不住流血的那人连连点头应下,立即起身退了出去。 叶深此时细想一番后,对着赫连玦拱手沉声道,“王爷,依属下之见此事并不简单。” 赫连玦缓缓瞥他一眼,;冷然轻哼一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傻?” 叶深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赫连玦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冷声道,“本王当然知道此事有些蹊跷,去查查那些中毒的杀手,是中了什么毒而死的。” 叶深立即接令,连忙安排人去验毒。 赫连玦坐在桌边凝神细细想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甚明了,只有等验尸结果出来再做定夺。过了一会儿,他神色一缓眉心舒展开来,随即又面色悠然地步出帐篷,有心去找唐隐探探口风。 慕幽他们此时正好回来,赫连玦见到唐隐有些风尘仆仆地样子,嘴角勾起淡然一笑,缓缓走上前去。 “唐姑娘这几日跟着大队一路颠簸,可有何不适?”赫连玦眼中含笑地看着唐隐,说话间现出一个优雅礼貌的浅笑。 慕幽看见他过来就忍不住来气,听他没来由地这么一问,更是一脸鄙夷地冷哼道,“你少来假惺惺,唐隐没空理你。” 赫连玦微微挑眉瞥了慕幽一眼,随即直接无视她又重新对唐隐灿然地笑了笑,声音轻缓道,“本王问的是唐姑娘,毕竟唐姑娘早晚会是本王的人。” 慕幽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拳抡了过去,却被赫连玦早有预判及时躲掉了。 赫连玦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啧啧一声嘲讽道,“侯爷脾气总是如此粗鲁,也不知左相是如何消受得起的,还是唐姑娘这种温婉美人好。” 慕幽皱着眉呸了一声,没说一句话又是抡起拳头迅猛地朝他胸口挥了过去,这一拳命中他心口,当即将他打出一丈之外。 画临见状上前拦住慕幽,对着赫连玦拱手道,“夫人性情直率,王爷见谅。” 赫连玦轻哼一声,缓缓笑了笑说,“是啊,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二天了,这脾气就没改过。” 慕幽撇撇嘴,扬了扬下巴地说,“你脸皮厚心眼多,本来就是欠揍。”说着又是面色愠怒道,“唐隐的主意你最好少打。”话落便要往他脸上打去。 赫连玦连忙伸手去挡,大喊了一声停,立即喝道,“不准打本王脸。”说话间不禁暗自嘀咕,慕幽怎么就不懂得珍惜下他这张俊美的容颜。 慕幽听到他这声怒吼果然停了动作,正在赫连玦惊奇地以为她就此罢手时,却又被她出其不意地一脚踢到腿上,顿时疼得他跳开老远,满腔愤恨地怒视着她。 “你最好给本王适可而止。”赫连玦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怒火显而易见。 慕幽看他吃瘪的样子,顿时心情好了不少,随意扬了扬眉,歪着头面色冰冷地看向他,淡然地说,“再接近唐隐,我见一次打一次。” 赫连玦捏了捏拳怒意难平地瞪着慕幽片刻,转而又看向唐隐,正准备要说什么时却发现好像有人寻了过来,余光一瞥见是叶深。 赫连玦随即压了压心中怒气,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看着唐隐重新露出一个志在必得地微笑,缓声说,“唐姑娘,本王等你。” 话音一落便转身走了,慕幽闻言抬手就弹出一道气流击中赫连玦的后脑,赫连玦当即身体往前一倾险些扑倒。叶深急忙想上前去扶他,他摆了摆手站稳身形,故作悠然地回了帐篷。 赫连玦回到帐篷后,转身面向叶深,微眯了下双眸,眼神犀利地盯着他,淡然道,“有消息了?” 叶深便立即对着赫连玦拱了拱手,俯身沉声禀报情况,“属下已经查明,那些杀手所中之毒除了并不致死的孤儿怨,确实还有另一种剧毒。” 赫连玦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叶深的狭长双眸缓缓阖了下,抬眸又问,“何毒?” 叶深闻言略微迟疑一下,似是有些犹豫地说,“只是一种平常的剧毒,沾染必死,不过这种毒很常见,是黑市上很容易买到的那种,所以属下也不好判断是何人所为。” 赫连玦沉默一阵,轻皱起眉头细细想了想,随即看向叶深淡然道,“无妨,如此便能肯定确实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唐隐,或许这个人在刻意隐瞒身份,没准还是本王认识的人。” 叶深认真的思索一番,沉声附和道,“王爷的分析很有道理,只是不要再查一下吗?” 赫连玦星眸一转轻声笑了笑,继而缓缓说,“按原计划行事即可,本王倒要看看这人还要不要继续与本王作对。” 叶深有些不解,面色困惑地问,“若是那人继续来救人,还按原计划来,不是很容易让那人得逞。” 赫连玦神态惬意地坐到软榻上,拿起一把扇子随意捏在手里把玩着,斜眼睨了叶深一眼悠然笑道,“就让他救咯,本王要让他知道,怎么玩火自焚。” “是,属下明白。”叶深恍然大悟,沉声应下,“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务必谨慎行事。” 赫连玦笑着点点头,摆了摆手意识他退下,便斜卧在软榻上微微阖目,似是闭目浅眠。叶深见状缓缓退下,转身出了帐篷去安排杀手。 经过这次唐隐被杀手袭击的事情,慕幽几乎寸步不离待在她身侧,赫连玦之后几次三番想要近身都不得而退,每次都气得没脾气。 大队离开深潭之前,慕幽又是随意去猎了几只野鸡拿给御厨。 御厨主事见了忙上前去接着,笑呵呵地说,“侯爷真是箭法了得,一会儿没见着又猎了这么多野鸡。” 慕幽随手将手里的野鸡递给他,拍了拍手上灰尘轻松地说,“有了这些,路上休息的时候,你们可以做点蘑菇炖鸡汤,红焖鸡,烤鸡,叫花鸡啥的。” 御厨听她一连说了好几样,连连点头说好,听到最后突然面露难色,很是不解地问道,“侯爷,恕小的见识太少,这个叫花鸡是什么?” 一旁的一个御厨也是满面疑惑,想了下不由直言问慕幽,“不会是给叫花子吃的吧。” 慕幽闻言有些讶异地问他们,“你们做饭这么好吃,居然不知道叫花鸡吗?” 不料她这话一说出口,御厨们皆是迷茫地摇摇头,主事还犹犹豫豫地说,“小的们都是闻所未闻,不过这菜名怕是难登大雅之堂,小的们就算知道也不敢给主子们做这个呀。” 慕幽听他说完顿时一瞪眼,结果吓得御厨们连忙下跪认错,慕幽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们,无奈又一个个给扶起来,撇了撇嘴说,“就是个名字而已,你们不会没事,按我说的来做就行了,特别好吃。” 御厨们听完又是连连点头,心想着既然侯爷这么想吃,那他们作为下人就该尽量满足,何况侯爷人这么好,他们每次做完好吃的,侯爷都会主动让给他们也吃点。 慕幽满意地点点头,心情极好地说,“那就这样吧。”话落便将叫花鸡的大概做法讲给他们听。 主事听她讲完顿时来了兴趣,竖起拇指称奇,“小的做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把食材埋在泥土中做出的菜,但是听侯爷所说又觉得很是奇妙,小的决定一试。” 慕幽闻言乐得拍了拍他肩膀,点头说,“很好,有你这句话,这个叫花鸡做出来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百毒丸 主事见她如此看好自己,顿时心头一热,看着她的眼神中竟满是感动,直到望着慕幽转身离开,他还一手攥着野鸡的翅膀,一手暗暗握拳,就差没放在耳边发誓,心里暗自决定这一路上一定要做好各种美味可口的饭菜,就为了对得起慕幽对他的肯定。 将近中午,大队已经绕过两座山来到一处溪边,有侍卫探路回来禀报,前方五里之内便有一个镇子,有客栈可供大队露宿,于是赫连玦便同萧楼商议暂时靠溪边歇息。 青青这一路上一直待在马车里研制痒痒粉,偶尔路途颠簸有些不稳,她便将刚刚制成的粉末不小心洒出了一些,有一些还落到了衣袖上。 “完了,上邪我弄手上了。”青青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白色粉末,另一手连忙去拉一旁呼呼大睡的上邪。 上邪闻声双眼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大眼,眨了眨因为发困染了一层水雾的眸子,打着哈欠问道,“弄手上啥了?” 青青见他初醒的神态微微一愣,不由惊叹一声,“上邪你真好看。” 上邪扑哧一笑,嘴角缓缓弯起,笑容极其妩媚道,“看傻了?”说话间轻轻捏了下她圆圆的脸蛋。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时觉得手背奇痒,哎呀轻喊了一声,就要抬手去挠。 上邪这才发现她手背上粘上了痒痒粉,连忙制止她,难得语气有点严肃地说,“你这挠几下会抓破的,若是抓破了会更加痒,还会顺着血液传染全身的速度,先忍一下。” 青青很是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小脸一垮说,“怎么这么痒啊?”说完又觉得有些欣喜,一边皱眉一边笑着说,“我这痒痒粉应该是做成了吧。” 上邪摇头晃脑地笑着说,“是啊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做出来,看来效果还不错。”说着已经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打开盒子拿出一颗小药丸,直接捏起塞进青青嘴里,接着又说,“把这吃了,不出一刻就不痒了。” 青青很是听话地嚼了几口便咽下了,随后好奇地问他,“上邪这是什么呀,还挺好吃的,专门解痒痒粉用的吗?” 上邪白她一眼,随手将空的小盒子扔到一边,一手翘着兰花指抚着胸口,有些惋惜地说,“这可是我呕心吐血研制出的药丸,能解百毒很是珍贵的,就带出来一颗,给你了。” 青青听完轻蹙眉头纠正道,“是呕心沥血吧。” 上邪愣了下,随即单手叉腰不依不挠地哼唧道,“就是吐血。”然后托着腮神情骄傲地轻哼一声,又扭头看青青一眼,浅笑着说,“这药丸可真的掺了我的心血,你说珍贵不?” 青青以为他说的是做这个很费心思,于是重重点头说,“珍贵。”更是对这个可解白毒的药丸很是好奇,摇了摇上邪的胳膊说,“这个听上去好像挺神奇的,你能不能教我做这个呀?” 上邪一听顿时往后挪了挪,双手捧心说,“这可教不了,我一年也才做三颗。”然后指着自己心口说,“这药引是要用本仙儿的血,小丫头你明不明白?” 青青当即惊讶地捂着自己嘴巴,连忙摆手说,“那不学了。”说着突然又意识到什么,立马问他,“那你刚才给我吃了,不就浪费了。” 上邪歪头想了下,转而无所谓地说,“我没做过解痒痒粉的药,只能用那个了。”说完又有些无奈地说,“谁让你忍不了痒的。” 青青又是疑惑道,“你们制毒都不留解药吗?” 上邪闻言拿着丝帕掩嘴笑了起来,眯着双眸笑道,“谁说制毒都要炼解药的,本仙儿这儿从来没有解药,。” 青青听罢沉默片刻,皱着眉想了半晌,突然笑了笑说,“那好吧,我再研究下痒痒粉的解药,万一自己不小心再碰到就不怕了。” 上邪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随便吧,你觉得好玩就做着玩呗。”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说,“哎,本仙儿困了,再睡会儿。” 青青见他直接倒头就睡,自己又重新看了眼手背,好像真的不觉得痒了,接着又是欢快地准备将做好的痒痒粉收起来,思考能解痒痒粉的方法。 大队在溪边停下准备暂时歇息,萧楼殷切地过来喊青青的时候,她正一手端着装了痒痒粉的瓷瓶思考问题,听到他的声音后连忙将瓷瓶给收起来。 萧楼掀开车帘子坐到车厢里,潇洒地撩了下头发,微微一笑问道,“殿下要下车歇息么,这里风景还不错。” 青青探过脑袋朝外面看了两眼,正好看到慕幽站在刚生起的火堆旁,不知道和御厨们在讨论什么,好奇地想了想点头说好。 斜靠在车厢里呼呼睡着的上邪,这时也微微睁开双眸,探过身子来扶青青,萧楼微微咳了一声,沉声说,“本世子来扶殿下下车吧。” 青青闻言立即躲开,不太情愿地说,“我自己就行。” 萧楼面色略僵,呵呵笑了下说,“那殿下小心。”说着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沉声吩咐一旁的侍卫说,“快给殿下拿来马凳。” 青青和上邪一起下了马车,刚要跑去找慕幽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结果萧楼已经拉起她的手腕,提议道,“殿下,本世子看那里有几颗合欢树,长得很是好看,本世子带殿下去看看。” 青青连忙想要缩回手,不情愿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 没想到萧楼抓着她手腕握得更紧了,急着解释说,“殿下不是喜欢看太阳么,那里风景秀丽且可观日,本世子就在一旁陪着绝不打扰。” 青青有些羞恼,很不乐意地说,“我要去找侯爷。”说着就朝慕幽大喊了一声。 慕幽正在看御厨做叫花鸡,听到青青的声音扭头一看,顿时双眼一瞪以为是萧楼趁人不备欺负青青,撸起袖子飞身过来,双臂环胸歪着头吊儿郎当地看着萧楼,挑眉说,“你皮痒了?” 结果她话音刚落,萧楼就感觉自己整个手奇痒无比,松开了青青忍不住挠了两下自己的手背,又觉得后背也有点痒,很是纳闷地说,“本世子怎么好像真是觉得浑身奇痒?” 慕幽错愕地看着萧楼,扬起拳头沉声说,“正好,我给你止止痒。” 萧楼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撒腿开溜,一声不吭急忙去找可以止痒用的药。 慕幽看他好似落荒而逃的样子,撇着嘴摇了摇头,啧啧一声说,“真怂。” 青青却是和上邪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上邪扬了扬眉捏着兰花指偷笑一声,扭了两下细腰说,“活该。” 话落便拉着青青跟在慕幽后面去了火堆旁,看御厨们做好吃的。 慕幽偶尔在旁边比划着指导御厨怎么做叫花鸡,御厨大受鼓舞,慕幽和御厨主事讲要把野鸡的内脏取出,在鸡腹中塞入调味的佐料和小蘑菇、葱、姜等,最后将未去羽毛的野鸡用细麻绳绑了个造型,把提前挖好的泥土整个包裹在野鸡外面。 主事把所有工序做好,便双眼放光地看向慕幽,满是期待地问她,“就这样等一会儿就成了?” 慕幽虽然不会做这个,但是之前打仗的时候见手下士兵做过,步骤是都没错,御厨们还加了上好的香料,味道只会比她之前吃得更好。 此时听主事还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她,慕幽坐到一旁拍着主事的肩膀,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说,“绝对好吃。” 主事得到认可后更是提起信心来,点上一炷香算好时间,接着便又配合其他御厨们做别的美味。 青青看着被裹了厚厚一层泥土的野鸡,而且是那野鸡身上还带着羽毛,觉得很是怪异,听到慕幽说这个好吃时更是不可思议,十分诧然地问慕幽说,“侯爷,你们这是准备的午饭吗?” 慕幽拿起刚刚从御厨那儿要来的核桃酥递给青青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边吃着边随口说,“对啊。” 青青缓缓咬着核桃酥哦了一声,看着放在架子上裹得像个巨大的鸡蛋一样叫花鸡,像是自言自语地疑惑道,“看着好像有点怪怪的。” 慕幽摇摇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随即拍着胸脯说,“这是叫花鸡,等会儿熟了就好了,保证你吃过之后不会后悔。” 上邪站在一旁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一时没忍住捏着嗓子说,“男人婆还真挺会吃。” 慕幽一听神情得意地说,“还行吧,想知道啥好吃,问我准没错。”说完突然又觉得哪不太对,当即扭头看着上邪,转而不乐意地瞪着她说,“你说我啥?” 上邪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说漏嘴了,眼睛一转假装无辜地反问她,“侯爷我没说你啥呀?”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护行 慕幽狐疑地看他一眼,想了下又是指着她说,“不对,你说了一句男人婆,你谁啊?” 上邪听她最后那一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想着不会是被她认出来了吧,正寻思怎么把这话给圆回去,又是听到慕幽说了一句,“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不用这么损人吧。” 一旁的青青看着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正是心里紧张着,听到慕幽这句话,上邪他俩都松了口气,青青连忙假意斥责上邪说,“裳儿,还不快向侯爷赔礼。” 上邪表情顿了下,看着慕幽眨了眨眼,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迟疑了一会儿转瞬对着慕幽魅惑一笑,凑到她身旁语气撒娇道,“哎哟侯爷,人家就是心直口快说话没有过脑子啦,其实人家就是在夸侯爷见多识广,比有的男人知道的都多啦。” 慕幽闻言忍不住身子一抖,实在受不了他这么嗲声嗲气的语气,即使觉得他夸赞的很对,却还是连忙把他往一边推,边推开他边说,“你离我远点,我热。” “好的侯爷。”上邪很是爽快地回道,说完立即扭身又站回到刚才的位置,想了想又俯身去问青青说,“奴婢看这天有点想要起风,公主您冷么,奴婢给您拿件披风?” 青青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经上邪提醒之后好像确实觉得有一些凉意,犹豫着看了慕幽一眼,稍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上邪立即乐颠颠地一溜烟回到马车上,给青青拿了件白色狐裘小披风。片刻后,就迈着细碎的步子翩然跑了回来,给青青披上披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吃的,这次倒是不多说话了,省得不小心再穿帮,可就没意思了。 没过多久,架子上的叫花鸡就烤熟了,阵阵鲜美的鸡肉香味透过裂开的泥土壳飘了出来。 慕幽挥着手将香气往鼻子前扇了扇,旋即满目惊喜地对着御厨主事赞叹道,“这味道比我之前吃的还香啊。” 主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泥土壳剥掉,野鸡身上的羽毛也跟着很容易得就脱掉了,一只香喷喷外焦里嫩的叫花鸡便呈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青青惊奇地看着冒着热气看起来金黄诱人的叫花鸡,十分讶异地说,“和烤鸡很像啊,闻着味道感觉很香呢。” 慕幽看着御厨将整只鸡分解好,拿了一双碗筷夹起一根鸡腿,大方地递给青青说,“尝尝看。” 青青高兴地接了过来,吹开热气试着咬下一口,双眸一亮立即赞道,“好吃。”话落,眉开眼笑地继续吃了起来。 赫连玦闻到香味好奇地走了过来,看到青青正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鸡腿,挑眉笑了笑,有意逗她说,“青青吃什么好吃的,怎么不喊皇叔?” 青青闻言扭头看他一眼,放下筷子给他挪了个空位,随口说,“侯爷说是叫花鸡。” 赫连玦看了眼青青给他空出的位置,悠然坐了下来,刚好挨着慕幽,此时听了青青的介绍,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幽说,“花鸡?不该是野鸡?” 慕幽皱了皱眉,霍然起身翻个白眼,鄙视地说,“不叫花鸡,是叫花鸡,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赫连玦听完哈哈笑了起来,调侃道,“侯爷是口吃了吗?本王听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说的花鸡。” 慕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不屑地说,“叫花子懂吗?” 赫连玦随即反应过来,蹙眉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鸡块,语气鄙夷道,“什么古怪叫法,这么不入流的东西也吃。” 慕幽切了一声,直接拿过一个盘子,把剩下了两个鸡翅膀和一个鸡腿夹到盘子里,又夹了几块鸡肉,无所谓地撇撇嘴说,“又没给你吃。” 话音一落,慕幽又将剩下的一小半都夹给了青青,直到青青的碗里放不下了,盘子里只剩下了一个鸡屁股和一块脱离了肉的鸡骨头。慕幽看向赫连玦冷冷哼了一声,端着盘子转身就走,去找不远处坐在溪边琢磨暗器的唐隐和正看书的画临。 青青看了眼盘子里剩的鸡屁股和鸡骨头,又看了看自己满碗的鸡块,最后有些犹豫地看向赫连玦说,“皇叔,这个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赫连玦看了一眼一片惨淡的盘子,面色铁青,让他去抢青青碗里的他也不好意思,只得说,“好吃青青就多吃点。” 御厨此时连忙拱手说,“王爷若想吃,这里还有活的野鸡,小的立马再做一个。” 赫连玦想起刚才慕幽不屑的神情,有点烦躁地摆了摆手,沉声道,“谁说本王要吃这个,赶紧好好做饭,给本王来点正常的。”话落便起身甩袖离去。 上邪见他们都走了,一脸好奇地坐到青青身旁,脑袋往她碗前凑了凑说,“好像是挺香的,小丫头给本仙儿尝一个。” 青青毫不吝啬,很爽快地端着碗往他那边递了递。 上邪抬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没有骨头的鸡肉放到嘴里,吧唧咬了几口咽下,哎哟一声点头称赞,“真是好吃呀。”说完又把筷子伸到青青碗里连着夹了两块鸡块。 青青见状连忙把碗捧了回来,身子一扭背对着他,以免他再夹。 御厨主事见到他第一次做的叫花鸡,竟然能受到大家如此喜爱,心里很是欣然,当即又备好食材做了一只。待做好了之后还刻意挑拣了几块好的鸡块,专程给赫连玦送了过去。 赫连玦见了表情淡然地任由御厨放下饭菜,却故意避开了叫花鸡,径自夹起别的菜吃了起来。 御厨默然退下,赫连玦余光瞥见他走远了,又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叫花鸡,微微挑眉有些质疑地自言自语道,“能有多好吃?” 说完,赫连玦愣愣看了片刻,缓缓夹起一块鸡翅膀递到嘴边细细嚼着,慢慢品了几口,随即眉梢一动,嘴边淡淡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两片唇瓣微微一碰,自顾呢喃道,“还不错。” 大队在溪边休息用餐,停留了一个时辰便启程去往最近的镇子,准备找家客栈安顿一晚。 萧楼一路上老老实实地躺卧在马车里,不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甚为不适,本以为抹了些止痒的药膏应该会好很多,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反而更痒了。 看了眼手背上已经被他抓出血的地方,此时又疼又痒万分难受,猛然掀开车帘子急声吩咐人去喊随行御医来给他查看。 送亲大队后面马车里的御医见到侍卫过来紧急传唤,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名御医立即拿起药箱赶去萧楼的马车。 送亲大队的最末尾,一名侍卫刻意放缓脚步,没有一人发现这名侍卫在行驶了一段路之后,突然闪身瞬间离开了队伍。 这名侍卫正是之前帮助过唐隐逃脱杀手追捕的人,他离队后迅速飞身跃上附近的一颗参天大树上,神态肃然眼神冷淡地站在粗壮的枝杈上,墨发高束神态从容十分利索。 此时他正站在高处斜斜靠着树干,双手环胸身形稳稳静立似是等待着什么,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沉沉俯视着大队行驶过后的滚滚飞尘。 片刻后,在他的视线之下,一道道黑色身影飞快地跟上送亲大队,始终与大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随其后。 潜伏在大树上的那名侍卫冷然看着那群黑衣人,眯了眯双眸,眼神好似更加冰冷了几分,他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尾随着大队的黑衣人,见后面没再有人跟来,便忽忽一个闪身如一道飞箭迅速出现在那群黑衣人中间。 侍卫沉默不语,瞬时拿出白骨扇旋转于掌中,黑衣人赫然睁大双眼各个提起高倍警惕,纷纷拔出手中长剑做出防御。 侍卫嘴角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冷笑,眼神中寒光一现极为狠戾,似乎感觉不到他周身有一丝温度。 这时,黑衣人中有一人看到他手中的武器,惊讶中皱起眉头,不由沉声说,“暗中阻拦王爷计划的人,竟是你毒……” 那人话未说完,喉间突然显出一道殷虹的血线,紧接着从那条血线处不断涌出鲜血,他瞪眼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侍卫,随即重重倒地已是瞬间没了生息。 其余的黑衣人见状一阵愕然,一名黑衣人正要偷偷离开前去通报赫连玦,结果刚一转身便被侍卫转瞬拦截,一招毙命。 仿佛片刻过后,侍卫淡然看着眼前躺了一地的尸体,又小心地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旋即踩着轻功翩然朝着送亲大队的方向飞去。他似是悄无声息地归队,仍是跟随着大队行驶的速度,待在队伍最后面。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疑窦 行往镇上的路比山路好走了许多,车马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很是安稳,大队不出两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客栈,早有前来探路的侍卫提前预定好了客房。众人到达之后,没过多久便都安顿妥当了。 叶深提着细软紧跟赫连玦身后进了房间,赫连玦刚刚坐下喝了几口热茶,突然从窗外飞入一只短箭,嗖的一声便射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箭上牢牢系着个纸条。 赫连玦随手拨出短箭,将箭身上的纸条取下,缓缓展开来看上面缭乱的文字,顿时长眉微蹙,面色略显凝重。 叶深见状侧过身子去看纸条上的字,赫连玦随意往他面前一丢,面色冷峻皱眉沉声道,“派出去那么多人,又是全被灭口,居然连一个能送信回来的人都没有,这些人平常都白养了。” 叶深闻言微微低头,思索了下提议道,“不若让属下潜在杀手中,暗自观察。” 赫连玦淡然瞥他一眼,沉默不语,蹙眉沉思中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过了半晌突然看向叶深,轻微挑了下眉毛,似是无意地问道,“苏遗最近有何动静?” 叶深想了下,拱手回道,“王爷未有吩咐,属下近日与其并未有联系,应该还留在金陵以便暗中观察形势。” 赫连玦缄口不言,片刻后忽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沉声吩咐道,“派人联系五毒,务必请毒公子前来协助本王捉拿唐隐。” 叶深丝毫不敢怠慢,立即俯首沉声接令,赫连玦继而又说,“继续派人紧盯着唐隐,定要再寻机会动手。” 话落,叶深再次恭敬回应,见赫连玦摆了摆手,便退出房间连忙安排人手见机行事。 萧楼到了客栈仍是觉得浑身奇痒,很是不自在,随行的御医刘大人在路上时给他扎过几针,也只是短暂缓解了下,过不了多久便又开始全身发痒。 刘大人对于他这种突发的奇怪症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根治,只好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扎上几针得以缓解。只是过了这么久之后仍未见一丝好转,还似有加重的迹象,又喊来了另一名姓张的御医来看诊,最后两人皆是无奈地摇头。 萧楼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行,发现自己只要随便动一下就浑身痒,心里十分烦躁,拍着桌子对着刘大人说,“你不是御医么,怎么可能这点问题都看不出,这一路都扎了本世子多少针了,为什么还不见好?” 刘大人连忙拱手行礼,面露难色神情无辜道,“下官行医多年也确实未见过世子这等症状,以下官之见许是世子在路途中不甚染了某种毒物。” 萧楼稍微想了下,并不记得何时被哪种有毒的东西咬过碰过,百思不得其解,又是心烦意乱道,“本世子不管是什么毒,你赶紧想办法给本世子诊治,若是治好不了而耽误了送亲行程,定要拿你是问。”说着又看向一旁不敢出声的另一名御医张大人,指着他说,“还有你,治不好一同问罪。” 御医们一听当即吓得哆哆嗦嗦,若是真的往他们头上算这么一笔账,皇上定是要责问起来,到时他们可担当不起。 思索片刻,刘大人又是急忙恭恭敬敬拱手对着萧楼行了一礼,苦着脸说,“还望世子莫要为难下官啊,这世间带毒的东西稀奇古怪万千难辨,也不知世子在路途中被何物叮咬,实在难以对症下药,下官唯有暂缓之法。” 萧楼听罢更是气恼,挥着自己的双手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顿时呵斥道,“你是想给本世子扎成筛子吗?” 刘大人立即低头颤颤巍巍道,“下官不敢。” 萧楼气急败坏地吼道,“那还不赶紧想办法。” 刘大人连连点头,擦着额头的冷汗,快速思索良方,试探道,“下官给世子开一副调理的中药,用来暂缓毒素吧。” 萧楼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喝中药总比在身上来回扎针要强点,急躁地挥了挥手说,“还不快去。” 御医们闻言赶忙退到房外,脚下生风匆匆跑去配药。 唐隐正在厨房的小灶上熬药,有了上次发现汤药不对劲的经历后,这次熬好了画临的药便又仔细检查了下,确定完全没有问题后才送去给画临服用。 此时她正煎煮着自己的汤药,看着药罐里沸腾的药汁有点跑神,她细心回想着这段时间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觉得比起之前确实愈发好转起来。默默看着面前滚热的汤药,一时思绪翻转。 慕幽从御厨那儿拿了几样可口的糕点果子,坐在一旁几乎寸步不离唐隐。 御医们配好药材过来煎药的时候,满面愁容脚步沉重,看到慕幽她们便纷纷拱手行礼打了个招呼,慕幽随意点点头,继续自顾啃着手里的点心。 张大人处理着药材,愁眉苦脸地看向刘大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刘大人,这世子也不知中的什么奇毒,若是你我二人真医治不好,也不知这脑袋会不会不保啊。” 刘大人叹息一声,随即在一旁生火添水准备熬煮中药,无奈歪头看天祈祷道,“但愿世子这毒能尽快解了吧。” 慕幽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明眸一转好奇地凑过去问他们,“萧楼中毒了?” 唐隐听到中毒二字的时候,不由皱眉疑惑,却仍是专心于面前的汤药。 二位御医听到慕幽的问话,同时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看得慕幽一脸懵,继而刘大人拱手为她解释道,“世子今日午间突然浑身奇痒,似是被某种含有毒的虫类或是别的什么不甚叮咬所致,下官为其尝试针灸排毒也只是能暂时为其缓解,实在是极为棘手。” 话音刚落,张大人语气哀切地补充道,“世子这类症状,下官身为御医多年也未曾见过,甚为怪异难解,就怕治不了,世子迁怒之下深责下官。” 刘大人也是哀叹连连,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慕幽听他们二人说完,当即想起中午萧楼拉着青青不放的事,诧异中自言自语道,“原来他那会儿是真痒,不是装的啊。” 刘大人听见后很是奇怪地反问她,“世子为何要装?”说着又想起他的症状,对着慕幽摆着手说,“这可装不来,世子那双手都被自己挠出血来了,还是动一下就痒。” 慕幽往嘴里放了一把核桃仁,撇了撇嘴说,“那就是他该的,甭管他。”说完又是不禁嘀咕一句,“让他总想对小公主动手动脚,遭报应了吧。” 御医们却仍是满脸愁苦,摇了摇头竟是异口同声道,“世子之命哪敢怠慢。” 唐隐静静坐在一旁听他们说着,听到御医们所描述的症状总觉得有些熟悉,见他们处境为难,不由看向他们二人迟疑道,“或许我可以尝试为世子诊治。” 二位御医闻言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惊喜道,“姑娘当真懂得。” 唐隐微微颌首,客气道,“我恰巧知道些毒物的特性,或许可以帮助二位大人找到医治的方法。” 两位大人听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上前两步道谢,接着张大人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那便劳烦姑娘随本官前去为世子诊脉了。” 慕幽原本并不乐意唐隐帮萧楼,蹙眉一想并未出声阻拦,只是语气轻松地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唐隐微笑着点头,遂又看向旁边的张大人,指了指身旁小灶上的药罐说,“还请大人帮忙照看下这药的火候。” 慕幽这时突然想到什么,面无表情地叮嘱张大人,“你可看好了,不能出错。” 张大人莫名觉得慕幽的神态极为严肃认真,听罢连忙点头应下,看着慕幽沉声回道,“下官必定注意。” 慕幽随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和唐隐他们一同去找萧楼,她双手环胸吊儿郎当地迈着步子,心想着等会儿萧楼要是敢为难唐隐,一定要他好看。 萧楼一开始见唐隐过来给他看诊,心里很是意外,却顾不上其他,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寻求一试。 唐隐略一把脉,瞬间得知这是中了上邪特制的痒痒粉,不禁蹙眉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更是心惊于上邪可能在附近潜伏,想到此处又是猜测到苏遗或许也在,不知他们会有何目的,思索间眉头越皱越深。 萧楼见了她柳眉深锁,不由心中掠过一丝紧张,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唐姑娘看出什么了?” 唐隐闻言立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缓了缓神色淡然反问道,“世子是否觉得此时比之前更为痒了。” 萧楼尽力想了想,立即点头肯定道,“确实,痒得本世子浑身冒汗。” 唐隐缓缓点头,默然将手收回,萧楼心里一急便抓着她衣袖问,“唐姑娘可以医治?” 慕幽见状眉头一皱,忽的一挥手扬起一阵掌风将他带着血痕的手给拂开,冷声道,“好好说话,少动手动脚。”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识破 为了能赶紧止痒,萧楼咬咬牙忍着恼火没再有其他动作,只是将希望放在唐隐身上,殷切地看向她。 唐隐思索后缓缓说,“世子不必担心,只要能忍着不再触碰抓伤的地方,忍住不去挠痒,这种感觉就会开始渐渐淡去,若不出所料明日醒来便可恢复正常。” 萧楼听完喜忧参半,很是苦闷道,“就这么等着?” 唐隐淡淡看他一眼,转而又从袖口取出一个不大的银针袋子,抽出一根细长发亮的银针,沉声说,“我可以给世子施针排解痛痒感,至少能将痛苦减半。” 萧楼眼见那根银针在他面前一晃一晃,莫名心里一阵冷,缩了缩手说,“又是扎针,就没点别的方法?” 慕幽闻言看着他双目一瞪,不乐意道,“你事儿真多,不扎我们走了。” 萧楼顿时不悦,从床上蹦起来指着慕幽说,“要扎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巧。” 慕幽切了一声,脑袋一扭仰脸看向别处,抖着一条腿不屑道,“我又没病。” 唐隐担心这两人多说几句又掐起架来,立即截过话来温声说,“这银针扎在穴位上并无感觉,却能缓解不适,是目前最为直接有效的办法。” 刘大人这时上前两步面向唐隐,有点尴尬地提醒说,“世子这一路已经接连接受过三次针灸疗法。” 唐隐顿时对萧楼的反应了然于心,思量之下又说,“那还是用药吧,只是用药要等身体将药完全吸收,对于你这种情况见效缓慢。另外,不论用何等方法都只能做到暂缓,此类毒目前无解,只能等到了时间毒性自行消解。” 萧楼衡量再三,实在是痒得忍不了,最后只能咬牙犹豫道,“那就针灸吧。” 慕幽见基本没什么事儿了,拉着唐隐就准备走人,随口对着刘大人说,“给他扎针吧。”话落,便继续拉着唐隐走出门外。 萧楼看着渐渐走近自己的御医刘大人,心里叫苦连连却无他法。 唐隐跟着慕幽出来后就往厨房走,路上唐隐想起之前在厨房慕幽说的话,随口问道,“侯爷可是知道世子何时中毒的?” 慕幽皱眉随意想了下,歪着头思索道,“之前见他拉扯小公主时还好好的,我要教训他时他就开始说浑身痒,我当时还以为他怕挨揍装的。” 唐隐闻言沉默不语,暗自思考着萧楼中毒的前因后果,觉得像是和青青有些联系,但又觉得不可能,一时不得其解。 慕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奇怪地问,“唐隐你怎么突然关心萧楼了?” 唐隐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世子为何会中此毒。” 慕幽摆了摆手撇嘴说,“他心眼坏罪有应得呗,管他呢。” 唐隐听完扑哧一笑,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准备再多想此事,只想着若是上邪与苏遗真的在附近出现过,等到某天不可避免撞见了再说吧,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两人正往厨房走着,突然有个陪嫁的宫女跑来对着她们行了一礼,随后对着唐隐沉声道,“殿下想请唐姑娘一见,探讨机关术。” 唐隐愣了下,心中顿时明了,微笑点头准备接下邀请,温和道,“请转告殿下,我半个时辰后便去。” 宫女迟疑了下,又是低着头说,“殿下是想请姑娘此时前去,有几个问题想立即与姑娘交流。” 唐隐沉默片刻,更是料定心中所想,当即答应便欲跟随宫女去找青青。 慕幽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准备抬脚跟上,不料宫女见了突然出手拦住了她,有些歉然地说,“殿下只请了姑娘一人前去,还请侯爷见谅。” 唐隐见慕幽诧异地看着宫女干瞪眼,想了下对慕幽微笑着说,“侯爷可否先帮我看下汤药,以免张大人中途有事不能一直照看。” 慕幽一拍脑门哦了一声,随即点头说,“好,差点把这个忘了。”说完正欲转身独自一人去厨房,转而一想又对唐隐叮嘱道,“你们聊完了就立刻去找我,别自己乱跑啊。” 唐隐闻言暖心地笑了笑,微微点头说,“侯爷放心。” 于是,唐隐便随宫女一起去了青青房间。 青青此时坐在房中的桌子旁,有些担心地看了上邪一眼,嘟着嘴巴说,“照你说的唐姑娘冰雪聪明,这次去给萧楼看病肯定会察觉到痒痒粉跟你有关,那她万一告诉左相了怎么办?”说着青青又想到今天慕幽帮她的事,托着下巴无奈地说,“她要是从侯爷那儿知道坏世子什么时候中毒的,肯定会联想到我吧。” 上邪却是不太在意,星眸一转笑着点了点她脑袋说,“我师妹心思细着呢,没有完全确定的事情不会随便说,况且她心肠好,我等会儿哄她几句就成。”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两人顿时停止谈论,接着门口想起敲门声,青青立即出声喊了句,“请进。” 唐隐跟着宫女进了房间,见到青青后对她行了一礼,客气道,“殿下叫民女前来,不知是有何问题?” 青青连忙让她坐下慢慢聊,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上邪见状扭着腰凑到唐隐面前,准备先试探下她知道多少,有没有必要让青青对她坦白。 唐隐有了上邪可能潜伏在此的猜测后,此时再见到扮成宫女的上邪时,便不由联想到他本人,见他脚步蹁跹走过来,暗自谨慎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上邪甩了下手绢,捏着兰花指笑眯眯地问,“听说唐姑娘方才给世子看病了?” 唐隐听他这句问话,立即在心里肯定了七八分,在上邪甩手绢的时候又嗅到一阵略显熟悉的芳香。之前就觉得这宫女哪里有些像上邪,当时并未多心也便未有过多留意,此时稍有疑心之下便当即认出。 “上邪,果然是你。”唐隐淡淡出声,只是声音有些清冷,眼神谨慎地看着他。 上邪莞尔一笑,伸手便要去抱唐隐,面色欣喜地说,“哎哟,小师妹,师兄就知道你肯定是想我了,师兄打扮成这样你都能认出。” 唐隐见状当即旋身躲开,倏然捏出一根银针刺向他脖间,冷冷问道,“你究竟有何目的?”见他身形顿住,唐隐又看了一眼青青,声音缓和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让这恶人伤你。” 青青见唐隐对上邪的态度,再想起上邪刚才还说他们师兄妹的关系特别好,双眸困惑地看着面前二人,略显尴尬道,“那个,唐姑娘,上邪没准备害我,你可能误会了。” 唐隐神情错愕地看向青青,垂眸略一思索后沉声问她,“不是他要挟你把我找来的?” 青青闻言更是对唐隐的想法觉得奇怪,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没有要挟我,是我们想找你来问点事。” 唐隐蹙眉看着上邪和青青,过了一会儿迟疑道,“你们?” 上邪此时悠悠然闪身,避开唐隐停在他脖颈皮肤一寸之近的针尖,又坐到了青青旁边,眯眼笑着对唐隐说,“小师妹快坐,我和小丫头玩的可好了。” 唐隐狐疑地看着上邪,又不可置信地看了青青一眼,见青青只是笑了笑,随即缓缓坐下将视线紧紧放在青青身上,一字一顿很是认真地说,“殿下莫要被他骗了。” 青青托着下巴眨着水灵的大眼睛,歪着头左右看看唐隐和上邪,蹙眉问道,“你俩不是感情很好的师兄妹吗?为什么唐姑娘你看上邪却像看仇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警觉 唐隐垂眸默然不语,轻轻咬了下嘴唇,皱眉说,“我不是他师妹。” 青青睁大双眸吃惊地看着唐隐,嘟着嘴摇头说,“可是上邪一直告诉我他有个师妹的,之前还总来找我拿药材给你补身体呢,只是今天我才知道是你。” 唐隐听她所言微微愣了下,想起自己最近身体日渐好转,心里略微有些动摇,想着莫非是上邪暗中动了汤药,却又总觉得不太可能,过了片刻又严肃地对青青说,“殿下可知他的身份。” 青青点了点头,无谓地说,“知道,五毒的毒妖嘛。” 唐隐略感诧异,却还是好心提醒道,“殿下可知五毒之人阴险狡诈,不可随意信之。”继而又冷然看向上邪说,“你究竟为何接近殿下?” 上邪幽幽看了唐隐一眼,捏着她凝脂般细嫩的纤指,语调有些凄婉道,“师妹啊,师兄这么疼你,你怎么能不认我呢,你这么说师兄,师兄心会痛的。” 唐隐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冷声警告道,“别碰我。”话落重新看向青青,又是苦口婆心道,“殿下千万不可相信他,此人接近殿下必然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青青闻言默默低下头,摸了摸脑袋赧然道,“是有些秘密,不过唐姑娘你真是弄错了,上邪他是帮我的,我喊唐姑娘过来就是想请你帮帮忙别揭穿他。” 唐隐不解地摇头问她,“殿下何事需要他来帮?像他这种人又怎可能诚心帮你?” 上邪甩着手帕,哼哼唧唧接过话说,“小丫头不想嫁人,师兄我心善就帮帮她呗。”说着凑到唐隐脸庞,嘻嘻笑着说,“你师兄这种神仙般的人,心情好了随便挥挥手就能帮人的。” 唐隐对他的话很是怀疑,神情清冷地看向他,心中暗自思忖起来,随即又将视线移向青青,皱眉问她,“真是如此?” 青青默然点头,小手扯了扯唐隐的袖子,眼神恳切地说,“唐姑娘你一定要帮我隐瞒这事,千万别去揭穿上邪,我发誓他真没害过我。” 话落,双眼巴巴看着唐隐的反应,见她神情中若有所思,仍是对上邪十分不信任的样子,急得差点挤出泪来,双眸顿时蓄起一层水雾,又着急地给上邪辩解说,“他对我可好了,之前万斯年下令软禁我,还是他去给我送吃的,他真是来帮我的,唐姑娘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给萧楼。” 唐隐内心百般纠结,只是担心青青心思单纯被上邪骗了,现在见着身为帝姬的青青这般恳请她的姿态,心里又有些不忍拒绝。 青青见唐隐有些犹豫不决,心里焦急万分左右思索着如何劝说,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摸出一个小瓷瓶连忙对唐隐说,“对了,唐姑娘是不是认为萧楼染上痒痒粉的毒是上邪所为?” 唐隐淡然看了一眼瓷瓶,犹疑间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青青不好意思地轻咬着下唇,打开瓶盖递给唐隐,随即微微笑了笑说,“其实这个是我新制成的,你看一下应该可以分辨出不一样的,是我今天不小心洒在袖子上一些,坏世子萧楼当时抓着我不放才会不小心中毒的。” 唐隐随手接了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倒出来一点,粘到食指上细细端详一番,有些惊讶道,“确实和上邪做的有些不同,不过区别不大。”说话间又是蹙眉看向上邪,惊疑道,“你居然教她做这个?” 上邪捏着兰花指哎哟一声,眨着秋水般的一双媚眼说,“只教了这个,这是我独创的,又不破坏门规。” 青青拿回小瓷瓶重新放好,又是解释道,“我做这个不会害人的,上邪说这个可以防身用,我还准备再研究下痒痒粉的解药,这样如果有人意外中毒了,就可以直接解了。” 不料唐隐听完后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向上邪,极为震惊地说,“你会教她做解药?” 上邪两手缠着手绢,哼哼唧唧半晌嘀咕道,“小丫头自己聪明,没事自个捣鼓着玩而已,我可没教过她做解药。”说着又对着唐隐抛了个媚眼,拍了拍唐隐的白皙细嫩的手背,声音娇滴滴地说,“小师妹你这双巧手不也自己捣鼓着,做出不少解药么。” 唐隐不露声色地将手移开,倏然起身看着上邪和青青,思量一阵终于松口说,“我答应殿下,不会告诉别人上邪在此。” 青青闻言小脸瞬间露出一抹欣喜,高兴地站起来拉着唐隐的手说,“太好了,唐姑娘谢谢你,你人真好。” 唐隐微微笑了下,轻轻拍了拍青青的小手,轻叹一声说,“殿下若有需要,可以找我。”话落扭头又富有深意地看了上邪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上邪见状翩然跟了过去,在唐隐出门之前追上她,轻声说,“小师妹,我送你啊。” 唐隐淡然瞥他一眼,只是冷声道,“不用。”话音一落便闪身走出门外,随手关了房门。 青青看着紧紧掩着的门板,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上邪好笑地说,“你不是说自己随便一哄,唐姑娘就会听你的。” 上邪翻了翻眼往头顶看,扭着步子坐回到桌旁,不以为然道,“小师妹不还是答应不告密了。” 青青也坐了回去,撇撇嘴丝毫不给他面子,很是实在地说,“我看人家唐姑娘根本不待见你,你肯定以前总欺负她吧。” 上邪咳咳两声,突然弹了一下青青的脑门,哼哼一声说,“小孩子家知道啥,我可疼我师妹了。” 青青顿时气呼呼地捂着脑袋,瞪着双眸气恼道,“上邪你又弹我头,怪不到你师妹都不喜欢你,真是讨厌。” 上邪呀了一声,伸手揪着她一缕头发,表情恶狠狠地说,“本仙儿这么美哪里讨厌了,小孩子家不说实话可不好。” 青青叉着腰气得鼓着腮帮子直跺脚,瞪着上邪说,“我不是小孩子。”说着已经抬脚使劲往上邪脚上踩去。 上邪脚面上顿时传来一阵疼,当即松开了她头发,挑着眉毛看她一眼,张牙舞爪地又要去抓她,青青立马起身跑开了。两人又是打闹起来,屋内响起一阵阵欢笑声。 唐隐站在屋外走廊上并未走远,此时听到房里的声音后才完全放心,对上邪帮青青逃婚这件事情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慕幽自己一人在厨房等着唐隐回来,御医张大人听闻萧楼不用喝药了之后,便推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慕幽一人觉得无聊地坐在小灶旁剥橘子吃。 正吃着,从外面突然滚过来一颗小石子,一直滚到她脚边,慕幽纳闷间抬眼朝门外看了下,结果发现像是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慕幽蹙眉喊了一声,门外却无一人回应。 慕幽奇怪地挠了挠头,决定继续剥橘子吃,刚塞进嘴里两瓣橘子,又有一颗石子骨碌一下滚到了她脚边,这下她终于忍不住了,把剩下的半个橘子两口吃完,撸起袖子就出了门,准备一看究竟。 可是当她出了门之后却是什么也没看到,正当她要转身回到小灶旁时,头顶的屋檐上哗啦落下几粒细小的碎石子,险些砸在她脑袋上。 慕幽顿时来气,仰头看向屋檐却是空无一人,以为是有人故意戏弄她,随即扯开嗓子喊道,“谁啊,给老子出来,再不出来让我抓到了腿给你打断。” 话音落下,仍是没有半个人影现身,慕幽皱眉看着屋檐,眼珠一转没多想便飞身上了房顶,只是这房顶上也是空无一人。她淡然扫视一圈,只看见一只细长身子的花猫,花猫警惕地看了慕幽一会儿,便脚步矫捷地一跃而起,跑了几步跳到了另一个房檐上。 在经过慕幽身旁时,刚好蹬掉了瓦片上的几粒小碎石子,小石子哗啦啦滚落屋檐。 慕幽愣愣看了两眼,抬手拍了拍自己脑袋,暗自想着也不知道刚才自己对房顶大喊的时候有人看见没,正想着唐隐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侯爷为何自己站在房顶上?”唐隐缓缓走过来几步,站在院子里一脸不解地看着慕幽。 “闲着没事,看看太阳。”慕幽呵呵笑了两下,轻巧地跳了下来。 唐隐微微一笑望了望天,温和地说,“晚霞出来了,是挺好看。” 慕幽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渐渐隐没,天边显出绚烂多姿的霞光,一道道染着霞光的云朵缓慢移动着,瞬息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药引 两人看了一会儿便走进厨房,来到小灶前慕幽恍惚看向唐隐说,“唐隐你这药一直用小火熬着没动过,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添水啥的,你看看吧。”说话间她视线又移向汤药,眨了眨眼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揉了揉眼睛说,“怎么好像变多了。” 唐隐闻言意识到或许有人趁慕幽不注意,在这药中动了手脚,皱着眉坐下舀出一勺汤药,抿了一口细细品了下味道,又捏出银针搅了搅药汁。银针并无变化,但是她却品尝出这药里的味道确实不对劲,又是认真检测一番终于意识到这药中可能有什么。 正巧看见厨房角落有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唐隐随手将汤药洒在地上一些,又捏了一撮白糖放在汤药上。不一会儿就看见那只老鼠探头探脑跑了过去,小爪子扒拉两下白糖,鼻子嗅了半天终于咯吱咯吱咬了起来。 慕幽困惑地坐着看了半晌,突然发现那只老鼠在吃了几口白糖之后,动作渐渐迟缓起来,最终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慕幽惊诧地瞪大了双眼,顿时反应过来,讷讷问道,“有毒吗?” 唐隐默然点点头,心里却是惊疑不定,呆愣地看着老鼠闷声不语。 慕幽心间一阵懊恼,单手握拳捶在自己的另一手掌上,沉声说,“怪我粗心,差点害了你。”说完又是心惊不已,不禁有些自责起来。 唐隐闻言缓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侯爷莫要自责,这个害不了我。” 慕幽皱眉抿唇想了下,指着地上被毒死的老鼠说,“不是被人下了毒吗?”说完转念一想,又是咬牙切齿地说,“让我知道是谁,一定灭了他,会不会是赫连玦?” 唐隐几乎在她话落的同时,出声否定道,“不是。”见慕幽略微惊讶于她的反应,唐隐轻缓地笑了笑又说,“镜花水月未解,他还不会轻举妄动来害我。” 慕幽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皱着眉挠了挠头说,“也是哦,那这人会是谁啊,干嘛要下毒害你?”说完又想起哪里不太对,恍然大悟地说,“不对啊,唐隐你刚才不是还喝了几口,你没事啊?” 听着慕幽连接问出好几个问题,唐隐自然心知她是在替自己担忧,心里感激面上又是柔和地对慕幽笑了笑,缓缓解释道,“我体质特殊,没有什么毒能害得了我,若是有心害我者,也应该不会用这种方法吧。” 慕幽哦了一声,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只是还是没想明白,既然那人不是要害唐隐为何要在她药里放有毒的东西呢。 唐隐看了几眼药罐里的汤药,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灶火熄灭,看慕幽似乎还处于苦思冥想中,为了让她彻底放心,便把汤药倒入碗中,当着她的面把药慢慢饮尽。 慕幽反应过来的时候,唐隐已经把药喝完了,慕幽看着唐隐将碗勺冲洗干净,气色也没有太多变化,和平常喝完药之后一样,脸庞还红润润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唐隐对她微笑道,“药效还在,侯爷尽可放心了。” 慕幽缓缓点了点头,嘱咐道,“那就好,以后我一定多加小心些,不能再给别人钻了空子。” 唐隐莞尔,点点头说,“让侯爷操心了。” 正说着,御厨们逐一来了厨房,准备借着客栈的灶台和食材给他们烹制晚膳。虽是到了晚饭时间,客栈里现在除了送亲大队的这些人,却也没再有其他客人,御厨们便顺理接过了做饭的差事。 慕幽和唐隐见状便走出了厨房,两人都各自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房间。 到了房里唐隐自己一人静静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晚霞独自出神,想了很久。时至今日,她才惊觉到服用的汤药中,药引竟然是百毒不侵之人的心尖血,一时间心中动荡不定,惶惶然不知所措,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内心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她知道苏遗和上邪的血中都有做药引的特质,但是这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做。苏遗向来冷血淡漠,对她又是百般刁难折磨,上邪顽劣古怪又极其爱惜自己,也绝不可能会拿自己的心尖血给她做药引。 唐隐心情极其复杂,又想到今日在青青房中见到上邪,自认为那个时间段他应该是来不及赶到厨房对汤药做手脚。如此想着,又不由将目标锁定到苏遗身上,只是刚刚想到可能是他,唐隐便忍不住自顾摇了摇头,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 心里又是一阵纠结,有些心累地趴在桌子上,拧着眉心微微闭目沉思。 慕幽回到房间时,见画临还在看书,走到窗边凑过脑袋看了一眼,撇撇嘴说,“画临你眼睛不累吗?” 画临恍然抬起头来看一眼慕幽,又望了望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把书本合上放在一边,闭了闭眼睛抬手缓缓揉了两下眼皮,扭过头来轻柔问道,“夫人饿了吗?” 慕幽摇摇头,挨着他坐下,托着下巴望天,似有所思却是默然不语。 画临伸手捏了捏她纤柔地手指,感觉有点凉,牵过她手放到自己唇边呵着气,柔声问,“夫人冷吗?” 慕幽又是摇了摇头,发觉画临在给她暖手,缓缓扭头去看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又皱起眉毛一手支着脑袋,似是苦思冥想。 画临见她不发一言,略有些深沉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面带微笑问她,“夫人在想什么?” 慕幽哎呀轻叹一声,收回手来双手托着下巴,咕哝道,“画临你先等一下,我还没捋顺好怎么和你说这个事。” 画临闻言一阵愕然,才明白过来她皱眉思索了半天,是在专心思考怎么向他表述,不由轻声笑出声来,点头笑着说,“那夫人先慢慢想。” 慕幽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嗯了一声继续梳理思路,最后越想越理解不过来,干脆放弃了,决定想到什么说什么,看了一眼画临递到她手边的热茶,端起喝了两口便说,“画临你脑子好使,你给分析一下。” 画临微笑着点点头,语气温润地说,“夫人请讲。” 慕幽就按事情的发展顺序把刚才在厨房里的事情,完完整整和画临说了一遍。 讲完后她十分困惑地说,“你说唐隐她知不知道是谁害她啊?如果知道为啥不告诉我呢?”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突然一拍大腿惊诧地说,“不对啊,上次在树林好像就有人在唐隐药里放东西了,那人应该知道毒药对唐隐没用才对,可为啥还用这个方法害她?” 说完之后觉得脑子更乱了,便扯了扯画临的衣袖,着急地说,“画临你快分析下。” 画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见她似是有些气恼,连忙微笑着回答说,“或许那人根本未放毒药去害唐姑娘呢?” 慕幽皱眉想了想,立即摇头否定说,“怎么可能,那只老鼠没一会儿就被毒死了。” 画临淡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语气柔和道,“也许那人还不知唐姑娘不怕毒物。” 慕幽闻言微微点头,觉得也不无可能,忽而摆摆手好笑道,“那这人也挺傻的,一个方法试过一次没用,还来第二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手肘碰了碰画临的胳膊说,“这人会不会下次还来下毒啊?” 画临呃了一声,扶额低头不语,心里大致已经明了此事原委,只是不知如何与慕幽讲明,只好搪塞道,“听夫人说,唐姑娘照常服用了汤药,却还如往常一般气色尚好。” 慕幽听罢此言,顿时停住思考,立马回道,“是啊,她说药效没影响。” 画临微笑着捋了下她鬓边细碎的发丝,缓声说,“既然药效不减,那对唐姑娘来说此事就不成问题了。”说完见慕幽似是还有些纠结,又补充道,“况且有夫人在,自是无人可近身来犯,何须烦扰?” 慕幽拍了下脑门,瞬间想通了,搓着手说,“也是,管他是谁呢,敢来犯事我照打不误。” 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御厨在门外喊道,“侯爷相爷在吗?晚膳备好了。” 画临应了声,笑着牵过慕幽的手拉着她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桌旁,柔声道,“夫人,先吃饭吧。” 慕幽也不再多想,见到御厨进来摆满了一桌好吃了,随即拿起筷子吃饭,画临照旧在一旁默默给她夹菜,等她吃完饭也将方才纠结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惊觉 御厨去给唐隐送饭的时候,房间门正是紧闭着,对着门板敲了几声也是没有一人应答,恐有不便也不好贸然进去,喊了两声见仍是无人回应,便又端着饭菜离开了,想着晚些时候再来看看。 过了一段时间御厨再次端着饭菜来到唐隐的房门前时,又是试探着喊了几声,仍是没有任何动静。站在房门口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便思考着要不要找个宫女进去看一眼。 慕幽这时刚好吃完饭和画临一同转悠,不放心唐隐就想喊上她一起去转街。 御厨见到慕幽和画临走来,面色一喜连忙上前几步,看向语气着急地慕幽说,“侯爷,您来得正好,唐姑娘房门一直闭着,小的这已经是第二次过来送饭了,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也不知她人是否在房里。” 慕幽闻言一阵讶异,沉声问道,“唐隐还没吃饭吗?” 画临略微蹙了下眉,似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御厨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好歹是唐姑娘的房间,小的冒昧进去恐怕有所不妥,侯爷可否看看情况,这饭菜再放些时候就凉透了。” 慕幽哦了一声,直接走到门前将唐隐的房门推开,随口喊道,“唐隐,你在吗?” 结果进门看了一圈才发现房中根本是空无一人,慕幽走到床前,见到被子也是叠放整齐丝毫没被动过,顿时皱起眉头来,不禁联想到可能是被人劫持了。 想到此她心里一阵焦急,转身就直接走出了房间,一言未发怒气冲冲地就准备朝走廊另一处走,面色阴沉冰冷毫无表情。 画临见她神色似乎极其不悦,立即拦下她开口询问道,“夫人去哪?” 慕幽捏了捏拳头,咬牙说,“唐隐不在,肯定是赫连玦趁我不在,就背后使坏偷偷把人带走了。” 走廊一侧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影,画临余光瞥见,悄然看去一眼,随后又淡然扫了御厨一眼,御厨也算机灵,立即会意默然退下了。 画临再次看向慕幽,温声说,“夫人莫急。”说着便拉着她走进唐隐房间,将门关上留心观察着房中有何不同寻常的细节,接着平静地对慕幽说,“夫人不可冲动,先弄清情况再议,未必与九王爷有关。” 慕幽有些心急,看画临一点不慌的样子,语气有点急躁地说,“刚才我们一起回来我看着她进房的,现在人就突然不见了,哪可能跟赫连玦没关系?画临你别拦我,我找他要人去。” 画临并未松手,一手轻拍着她的肩膀,缓声说,“夫人暂且稍安勿躁。”说着抬手指了下关紧的窗户,接着说,“门窗都是紧闭着,房间内也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若真是有人潜入带走唐姑娘,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做到屋内一丝凌乱都没有,况且我们房间与此间屋子挨着,方才夫人可有觉察到任何动静?” 慕幽听他这么一说,情绪也稍微平静下来,很是认真地想了下,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万一是用迷香把人迷晕了带走呢?” 画临看着慕幽担忧的神情,微笑着忍不住捏了下她凝白无暇的脸蛋,柔声说,“夫人忘了唐姑娘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平常迷药又怎会对她起作用。” 慕幽愣愣点了下头,讷讷说,“对啊。”说完转而皱眉看着画临,拂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细白如玉的手指,语气不满地说,“画临你干嘛捏我脸。” 画临愣了下,脸侧微微有些红,低头轻咳一声掩饰道,“方才夫人脸上有饭粒。” 慕幽恍然张了张嘴,哦了一声说,“那还有吗?”说着又自顾揉了揉脸蛋,扬起脸来让画临再帮她看看。 画临静静看了片刻,双手伸过去轻柔地捧着她脸颊,指腹微微抚了两下,双唇浅浅一抿才轻声说,“没有了。”话落缓缓收回手来牵过慕幽细嫩的手掌,转而又说,“我们先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唐姑娘的踪迹,或许她是自己出来散心,不过此时天色渐暗,只怕真会被人寻到机会动手。” 慕幽蹙眉思索了下,赞同道,“画临你说的对。” 门外有一人似是无意地在走廊上踱步转悠,正是扮成宫女的上邪,听到慕幽和画临的谈话,又扭着腰肢悄然走开了。 上邪也奇怪着唐隐会去哪,独自在客栈转了一圈并没看到她的踪迹,转念一想又走到后院,见四下无人便飞身跃上屋顶,放眼看向街道上。 视线扫过另一个屋檐,眼前一亮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她正静静地坐在屋檐一侧,神情怅然地看着天边。 唐隐单手托着下巴,正望着朦胧的月光出神,身旁突然多出一人,下意识看去竟发现是上邪挨着她坐了下来,正用和她一样的姿势歪头看着她。 “你干什么?”唐隐警觉地站起,微微蹙眉低头看着他。 上邪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两人相视片刻后上邪笑着起身,脑袋凑到她脸庞嬉笑着低声问她,“小师妹刚才在想什么?” 唐隐往后退了两步,冷声说,“没什么。”话落便要转身离开。 上邪忽的捏着她肤若凝脂的皓腕,眼珠一转看着她欣喜一笑,语气愉快地说,“小师妹这身子果然好了很多。” 唐隐闻言心情又是一阵复杂忐忑,默然咬唇皱眉沉思,过了半晌终于犹疑问道,“我药中的心尖血是怎么回事?” 上邪听罢神情略显惊讶,转而想了下又捏起唐隐白皙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笑颜如花地望着她清冷明媚的双眸,故作神秘地说,“师妹觉得呢?” 唐隐赫然抽回手,盯着上邪笑嘻嘻好不正经的面容,沉吟片刻谨慎地看着他说,“你可是为了重炼御蛊丹而要挟他人做药引?待我身体调理好再对我下蛊?” 上邪闻言却是刻意皱眉轻叹一声,忽而又是笑着说,“小师妹那么聪明,就不知蛊皇也是要挑身体的,就算你这身子调理好也难再适合,即使还适合也有人未必舍得了。” 唐隐顿时眉心紧拧,眼神略微飘忽不定,垂下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握紧,声音不由微颤道,“什么意思?” 上邪似是无意地看她一眼,微微摇头上前去揽她肩膀,捏着兰花指食指放在唇边一停顿,跟唐隐套近乎说,“我师妹这么惹人喜爱,谁会舍得你不好受啊,师兄我就第一个不乐意。” 唐隐听完不掷一语,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语气冷淡道,“五毒毒妖能有如此好心,说出来三岁小孩也未必能信。” 上邪故作受伤眼神委屈地看着唐隐,哎哟一声说,“师妹你怎能不信师兄呢?”说着轻拍了下她肩膀,接着又拍了拍自己胸脯说,“师妹放心,这药引必须是那人自愿给你才能有效,你就好好把身体养好就成,其他的就别乱想了,身体重要嘛。” 唐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忽而捏住他手腕细细把脉。 上邪见状反而将手抬起凑到她面前,嬉皮笑脸道,“师妹你终于知道关心下师兄了,真是太让师兄我感动了,你随便瞧,想捏多久就捏多久。” 他话音刚落,唐隐便倏然松开了手,心知动了心尖血心脉必定受损,方才听了上邪的脉象并无任何异常,她心里却没来由地更加纠结了。内心有一个答案早就得出,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正视,此时事实似是愈渐明了,可她心中反而更显得烦乱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心事重重 唐隐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抬头看了一眼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夜空中几点星光明灭不定,隐隐微光忽明忽暗,渐渐心绪平淡了许多,她望着星空忽而声音轻缓道,“你接近小殿下,究竟有何阴谋,我不信你会平白无故帮她?” 上邪早知道她还会质问他此事,两手摊了摊随意地说,“好玩呗。” 唐隐蹙眉不解地看向他,见他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狐疑地反问他,“只是因为好玩就去帮她逃婚,哪怕可能惹到赫连玦?” 上邪却是无所谓地往地上一坐,双手撑着地面抬头看着一眨一眨的星星随口说,“哪有那么复杂,我就是觉得小丫头这人好玩,真要嫁了人可就没趣了,而且她自己又不乐意,就顺手帮一下呗。” 唐隐默然看他一会儿,思忖着他话中真假各有几分,总觉得他这逻辑有些匪夷所思,却又挺像他的做事风格,一时间也找不出有何可疑之处,只是心想着以后还是对他多加留意。 暗自思索了一会儿,便不再去看他,倏然转身准备回去。上邪见她已经抬脚走出几步,立马起身追着她脚步跟去,正要出声让她等等他。 岂料话音还未出,就看见唐隐即将纵身跳到地上之时,半空中似乎突然出现一根细绳,瞬间像灵巧的长蛇一般缠住她的腰身,猛然间她的身影便从屋顶消失。 上邪心下一惊,立即飞身过去查看情况,只听到唐隐急促的一声“放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看见几个黑人正快速地拖着她朝一处角落悄然走去。 唐隐顿时一阵懊恼,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没能有所防备,竟是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她身体刚被绑住便瞬间被人给点了哑穴,现在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根本无法呼救。 那些黑衣人本想趁着夜色偷偷潜入唐隐房间劫人,也没想到刚好见到她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上,只觉得机会难得便立即出手,却并未发现唐隐身后正快步追来的上邪刚好看到这一幕。 上邪悄悄运着轻功跟在黑衣人后面,他们一路避人耳目,带着唐隐走小道,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密林,直接抬着她安置在提前备好的马车上。 上邪眼见马车正要驶离,便准备现身前去拦截,未料此时从另一侧突然现出一个人影飞身而来,那人身着送亲大队的侍卫服,正是之前几次暗中除掉黑衣人杀手的那个侍卫。 此人好像并未察觉到上邪在此,看到黑衣人驾着马车前行,侍卫瞬时踩着轻功拦在车前,马当即惊得响起一声嘶鸣,前蹄跃起却是停住了脚步。 黑衣人谨慎地看着面前的侍卫,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服装,皱眉不解道,“可是王爷有何吩咐?” 那侍卫并未说话,目光冷凝地拿出白骨扇,几乎片刻之间黑衣人皆是倒地不起,未有一人存活。 上邪见此情形忽然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并不着急出来,见着侍卫将唐隐从马车里抱了出来,正是帮她解开绳子,唐隐微微低头道谢,他也未答一语。 上邪看了一会儿终于沉不住气跑了出来,飘然飞身到两人身旁,抽出丝帕笑着在他们面前挥了挥,喜笑颜开地说,“哎呀师弟,你刚才那几个身手干脆利落,师兄我都看呆了。”说完又扭头看着唐隐,眨眨眼睛说,“小师妹,师弟为了你都会英雄救美了,感不感动啊?” 那侍卫闻言身子一僵,有些错愕地看向上邪,半晌才迟疑地微微侧脸去看唐隐,眼神却是莫名有些躲闪。 唐隐惊愕地看着上邪,半天才微启唇瓣皱眉问道,“你喊他什么?” 上邪突然双手捂嘴,故作讶然地说,“师妹你不知道么?”说完瞥见苏遗略微有些阴沉的脸色,又是哎呀一声,甩着丝帕说,“出来这么久,都有些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别玩太晚啊。”接着便脚尖点地跐溜一下飞远了。 唐隐心中仍是惊疑不定,看着苏遗的脸庞,不可置信地缓缓抬手放到他脸庞一侧,指尖似是微颤地停在他腮旁迟疑着。轻抿着嘴唇,直到指尖触及到她甚为熟悉的触感,毫不迟疑地揭开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遗始终未动一下,也没说一句话,任她将面具揭开,他不言不语抬眸去看她脸上神情。唐隐在接触到他视线的一瞬间,突然伸手用力将他推开,双手似是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眸中莫名聚集了满眶热泪,略微一抖泪水便无声地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唐隐轻咬着嘴唇,蹙眉缓缓摇着头,终是再难控制情绪,奋力跑开了。苏遗回想起她刚才滑落脸颊的一串泪珠,微微皱眉有些心绪不稳,见到她的背影似乎要隐匿于黑夜中,他立即飞身跟了过去,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看着她安然回了客栈。 慕幽和画临刚刚在客栈附近转了一圈,却是没有找到唐隐,慕幽心急中正要不管不顾去找赫连玦问清楚,却见到唐隐有些失魂落魄地自己走了回来。 见她状态不佳,慕幽握住她手臂蹙眉问道,“唐隐你去哪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唐隐恍然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摇头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只是淡然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逛了逛,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息。” 慕幽见她面色不太好,不由抬手去碰了碰她额头,发现温度正常,便想着她可能真是累了,看到她没事心里也安心了不少,就没再多想。 随后拉着她走进客栈,关切道,“你饿不饿,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吧,今天御厨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唐隐见慕幽这般关心自己,尽力对她露出舒心一笑,摇了摇头说,“我不饿,多谢侯爷关心。” 慕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摆着手说,“你总这么客气干嘛,那你不饿的话,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唐隐微微颌首,淡淡笑着说,“好。” 两人便在门前分手,慕幽跟着画临进了房间,看着唐隐平安回来,心情自然好了不少,和画临随意聊了几句便睡下了。 唐隐这一夜却几乎是一夜未眠,感觉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始终难以平复,却是对上邪和苏遗的认识,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在心中悄然升起。 赫连玦当晚便接到密报,新派出的杀手在城外密林全部被灭口,从马车中散开的绳索可见,应该是已经得手却被人给救下了。得知此消息时,气得他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 叶深见状也不敢贸然出声,只是静候一旁待命。 赫连玦冷然瞥他一眼,将手中的茶杯碎片随手丢在桌上,沉声问道,“本王让你送去五毒的密函,可派人送出了?” 叶深低头拱手,压低了声音沉声说,“已经命人快马送往五毒在离渊的据点,应该不出一日便可送达苏遗手中。” 赫连玦垂眸看向桌面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碎片,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叶深沉思片刻,犹豫着拱手问道,“王爷,是否继续派人暗中劫走唐隐。” 赫连玦闻言微微闭目,轻缓地揉了揉眉心,复又睁开双眸,眼神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淡然道,“估计再派人手还是同样结果,那些杀手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本王就等着苏遗来替本王解决唐隐这个问题。” 叶深心存疑惑地看向赫连玦,语气不解地问他,“王爷不是还要调查暗中相助唐隐之人吗?不继续派人行动,如何再引出此人?” 赫连玦忽而轻笑一声,随即声音略冷地沉沉反而叶深,“那这几次下来,你倒是给本王查出什么线索了?” 叶深顿时跪地,沉声回道,“属下不才,没能将王爷安排之事妥善完成,还请王爷责罚。” 赫连玦随意摆摆手示意叶深起来,嘴角斜斜一勾状似无所谓道,“不用白费人力调查了。” 叶深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由猜测道,“王爷可是心中已有判断?” 赫连玦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点着桌面,神情笃定道,“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他就总会露出马脚,你越是想查明他就越是隐藏地周密,待你放松警惕或许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深似懂非懂地听他说完,豁然抬了抬眉毛拱手赞道,“王爷真是英明。” 赫连玦闻言但笑不语,看着叶深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缓缓端起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看着热气飘散开,显出茶水上一层层的涟漪,淡然将茶杯递到嘴边将慢慢饮茶。 第二天一早,大家用完早餐,大队便继续启程有条不紊地行驶在去往南疆的路上。萧楼的身体果然恢复了正常,神清气爽地骑在马背上,一如既往地和赫连玦走在大队的最前方,两人并肩骑马而行,衣袂飘飘谈笑风生。 唐隐一路上很是少话,总是心不在焉地制作暗器机关,摆弄了一会儿就开始出神地看向窗外。窗帘随着马车的走动和微风浮动,不时翻飞着掀起,唐隐就看着外面一颗颗高耸的树木渐渐倒退,仿佛记忆也跟着不断倒退,回想起这一阵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失心 那一串树木在她眼前飞速掠过,又突然显出一个熟悉的脸庞,那张脸庞清俊出尘,却是时常冷若严霜。那人的影子刚刚显现她脑中,心里便顿时一惊,倏然抬手将窗帘给拉上,默然低头再次看着手中的暗器,摆弄起着各种零件。 一旁的慕幽见了,自以为是她思考难题一时不得解而已,也很是知趣地没去打扰她,画临则是坐着静静看书。 送亲大队依旧是走走停停,路过景色宜人的山水林涧便稍作停留。慕幽在马车里待一会儿就觉得闷得慌,忍不住下车骑上枣红马,在大队一侧骑行跟着。 偶尔看见一两只翠飞鸟便拉弓射箭,一路悠然自在玩的不亦乐乎。觉得无聊没什么好玩的了就去找御厨拿些好吃的,吃饱喝足就回到马车里睡大觉,很是优哉游哉清闲欢愉。 御厨们渐渐也和慕幽混得熟络起来,休息时偶尔研究出些新鲜菜式或者点心,就拿去让慕幽品尝,慕幽见有好吃的都是来者不拒,吃完还给还能提出几个建议,御厨们与她也是相处得十分融洽。 青青近日对配制痒痒粉的解药很是热衷,没事就坐在马车里捣鼓,萧楼几次三番想去接近却都被上邪几番恶搞之下给打发走了。 这天将近正午,大队路过一家客栈,众人下马进去歇脚。 掌柜见了立即热情上前招待,几人直接上了二楼靠窗处用餐,侍卫以及随行的宫女杂役们都在楼下就坐。 席间唐隐略有些心不在焉地缓慢夹菜吃,慕幽见了眼神疑惑地看她几眼,总觉得她脸色看起来略显憔悴,神色中也是稍感乏力的样子。 慕幽吃了两口菜,凑近她一些小声问道,“唐隐你不舒服么,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赫连玦在一旁不动神色地观察着,还未来等唐隐有所回答,他便突然状似关怀地说,“唐姑娘脸色看起来为何如此虚弱,可是此行舟车劳顿难以适应?不如让本王派人送姑娘回府上好生调养。” 慕幽一听面色当即一沉,突然放下碗筷,一拍桌子指着赫连玦,眼神冷厉地看着他,蹙眉质疑道,“我总算明白了,肯定是你之前在唐隐药中下毒,好用这个歪点子拐走唐隐是吧?” 唐隐闻言微微一愣,手指不小心一松,刚夹起的一筷子菜又掉在了碗里,担心自己再给慕幽添麻烦,便立即对她说,“侯爷误会了,此事和王爷并无关联。”话落想要转移话题,转头看向赫连玦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民女不敢劳王爷费心,身体并无大碍,自己可以调整好。” 赫连玦却是在回味着方才慕幽说的话,狭长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隐,讶然问道,“本王竟不知还有人敢在唐姑娘的药中下毒,目前可有线索?” 慕幽瞪眼看着赫连玦,总觉得他的表情很是虚伪,忍不住气冲冲脱出而出道,“你少假惺惺了,就你对唐隐一直不怀好意,真会装。”说着便要挽袖子起身。 画临连忙揽住她腰,摇摇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莫要冲动。” 赫连玦随手夹了块鱼肉丢到慕幽碗里,淡然道,“这菜甚是不错,侯爷可别错过了,还是好好吃饭吧。” 慕幽夹起碗里那块鱼肉,啪叽仍在桌上,哼了一声说,“鬼才会吃你夹的,谁知道有毒没毒。”话落见画临给她盛了一碗桂圆红枣炖鸡汤,默然接了过来拿起勺子舀着喝了一口。 赫连玦双眸一眯,脸色略显阴沉,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 萧楼悄然瞥了一眼赫连玦,见他神情似是带几分愠怒,旋即对慕幽沉声喝道,“王爷夹菜给你是看得起你,九幽侯你可别不知好歹。” 青青对他如此说慕幽很是不乐意,皱了皱眉咕哝道,“我皇叔都没说话,你干嘛说侯爷。” 一句话说完,萧楼和赫连玦都略显尴尬,原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赫连玦只好闭口不言,故作深沉。 慕幽只是切了一声,不屑地看着萧楼,歪着头瞥了一眼桌上被她抛弃的鱼块,随口说,“世子要是觉得好,你夹走吃呗,我又没拦着。” 萧楼顿时气结,总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倒是没再接话,埋下头闷声吃饭。 唐隐吃了几口便离席,借用厨房给画临和她自己煎药。期间一直小心守着,煎好了画临的药便亲自送到他们房中。 慕幽又是仔细地看了看唐隐的脸色,总觉得没有前两天看起来红润有精神,又是忍不住问她,“唐隐你那个药真的没问题吗?” 唐隐眼神略微躲闪了下,沉默片刻咬着唇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最近似是有些着凉了,我自己配些药调理一下应该就好了。” 慕幽哦了一声,皱着眉拍拍她肩膀,盯着她双眸说,“这身体呐可不能马虎,你要是哪不舒服可要告诉我,不行我找御医再给你瞧瞧。” 唐隐连忙摆手,微微笑着说,“侯爷不必担心,我自己能照顾好的。” 慕幽见她态度肯定,也稍微放下心来,点点头没再多说,唐隐便告辞回了厨房给自己熬药,期间一直小心翼翼守着炉火。 自从得知了心尖血的事情后,她煎药时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紧盯着药罐,却还是让苏遗偶尔钻了空子,只是最后都被她查到了不对,一口药汤未喝全给倒掉了。她心里没办法接受,也想不清楚苏遗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单纯不想再次被他牵着走。 如此一来,近日的身体也是比之前差了些。 苏遗已经接到了离渊传来的密函,得知赫连玦要他秘密拐走唐隐,一想到此事更是心情复杂,虽说秘密送消息回复了赫连玦却迟迟未有行动。 唐隐在客栈厨房煎药的时候,伪装成了侍卫的苏遗就潜在暗处,准备寻找机会偷偷放进药引。他见到唐隐坐在火炉旁托着下巴,似是有些困倦地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拿出事先放在瓷瓶中的心尖血,打开瓶塞准备给倒入翻滚着的汤药中。 苏遗修长的手指正牢牢捏着瓷瓶,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来,倏然紧紧握住他手腕似是要将他手中的瓷瓶甩掉。 他惊疑中扭头去看,发现唐隐已经起身,正是蹙眉看着他,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唐隐冷声问道,见苏遗立即又将瓶塞盖好,她收回手来冷冷看着他说,“以后别再来了,我绝不会再用这个。” 苏遗捏紧瓷瓶,皱着眉语气冷然地讽刺道,“你以为这样能撑多久?” 唐隐双唇紧抿,唇色微微泛白,闭了闭眼微垂着眼眸说,“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 苏遗默然不语,只是动作极快地将瓷瓶中的心尖血倒入汤药中,唐隐想要拦着却是晚了一步,转身便要直接走出厨房,却被苏遗揽住她的腰身给拦了回来。 唐隐羞恼地瞪着他,反手往他手背上刺入一根银针,苏遗轻微皱了下眉,抬手迅速点了她的穴道。 苏遗拿过勺子搅了两下汤药,不多时便将药罐端起,倒了一碗药给冷好了,就端着药碗递到唐隐嘴边想要将药喂进她嘴中,语气冷硬地说,“你这条命是生是死,由不得你选。” 唐隐始终咬紧牙关,奈何他如何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她也未有一丝松口,眼角却在无声中滑下一颗泪水。 苏遗愣了下,缓缓将手松开,拿袖口胡乱给她擦了下唇边洒出的药汁,放下药碗咬着牙说,“你就这么想死?” 唐隐扭头偏向一旁,缓缓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又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苏遗皱眉看着,抬了抬手动作僵硬地用拇指抹去她脸庞的泪,也是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异常冷凝,过了半晌苏遗突然解开了她的穴道,转身默然离开。 唐隐睁开微红的双眸,脸上已经不再湿润,看着灶台上放着的那碗汤药,怅然失神。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苏遗的易容计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慕幽却忽而出现在厨房门口,一阵风似的闪到唐隐面前,奇怪地看了看药碗,又看向唐隐满脸疑问说,“唐隐你为啥不吃药啊?” 唐隐茫然地看了慕幽一眼,顺着她身后看去,见到门口静静站着一个宫女,那宫女也正十分沉着地看着她,顿时明白过来是苏遗刚才易了容把慕幽给喊来了。 慕幽很是着急的看着唐隐,见碗里的药有些凉了,便将药罐中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倒进去一些,端到唐隐面前说,“赶紧喝了吧,你不吃药身体怎么能好呢?” 唐隐抿唇看着慕幽担忧的神情,也不想生事再让她操心,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最近吃药有些吃烦了,就闹了点小情绪,我这就把药喝了。” 慕幽闻言连忙将药碗递到她手里,蹙眉说,“这药吧,是不怎么好喝,但是能治好身体啊,你等着我给你拿糖去。”说着又是一溜烟跑去找御厨拿了一把蜜饯蜜糖。 唐隐见她出了厨房,目光冷凝地看向扮成宫女的苏遗,苏遗略微挑了下眉,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不多一会儿,慕幽就抓着一捧蜜饯果子跑了回来,监督着唐隐把药喝完,安慰性地递给她几颗蜜饯,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两颗,边嚼着边说,“这样是不是好多了,以后可别再不吃药了,要是嫌苦就吃点甜的。” 唐隐微微笑了笑,默然点头,嚼着慕幽给她的蜜饯果子,感动之余心中五味杂陈。慕幽看着她把药全部喝完,也总算是放心了,又是嘱咐了她几句两人相携回了房间休息。 往后一段时间里,慕幽都看着唐隐喝完药才放心离去,唐隐无奈只好照常用药,身体总算是好转了很多。 画临最近的身体也是日益强健了许多,大多时候都和慕幽并肩骑马而行,休息的时候两人还偶尔一起打猎。 画临和慕幽这天正在树林中射猎,赫连玦闲着无聊也和萧楼一同来此狩猎。 慕幽见画临今天收获不少,策马拉弓的样子也是神采奕奕英姿勃发,一点不像之前孱弱无力的模样,兴高采烈地走到他身旁,捏了捏他手臂询问道,“画临你累吗?” 画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住她手摇头说,“不累,夫人呢?” 慕幽也是摇摇头,随口说,“我还没活动开呢,画临你现在身体好很多啊,阿岁开的药还挺有用的。” 画临闻言莞尔一笑,点头说,“我最近也明显感觉比起从前有力气了很多。” 慕幽嗯了一声,很是赞同地说,“是啊,你这个气色看起来也好多了,没以前看着那么孱弱了。”说着看到他额头有些细汗,便随手抬起帮他擦了擦,接着鼓励他说,“你继续服用,以后身体一定能完全调理好的。” 画临握住她正给他擦汗的手,微笑着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纤细的小手,语气轻柔道,“好。” 赫连玦和萧楼在不远处狩猎时,碰巧看见画临他俩此时像是有些亲密的样子,萧楼挑了挑眉语气调侃地对赫连玦说,“慕幽这类悍妇,在左相面前居然还有如此温顺一面,倒也有趣。” 赫连玦闻言略微眯了眯眼,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沉声反问道,“她那也叫温顺?” 说完扬手一甩马鞭,猛然间白马奔腾而起,风驰电掣一般来到画临和慕幽面前,白马突然驻足停在他两人的马前面,两匹马有些被惊动,抬脚来回动了动蹄子,慕幽和画临顿时松开了彼此的手,抓着缰绳抚了抚马脖子安抚着马儿。 慕幽蹙眉看着面前的赫连玦,语气不悦地喊道,“你会不会骑马,那么宽的路非要离我们这么近?” 赫连玦一挑眉,嘴角缓缓弯起戏谑一笑,双手敞开悠然笑着说,“会不会骑马侯爷难道还不清楚,忘记冬狩时你我还曾并肩赛马了吗?” 慕幽闻言当即抬手一挥,甩出一道气刃往赫连玦胸前飞去,想起那时就来气,不屑道,“要不是你作弊给我的马下药,你能跑我前面,得意啥?” 赫连玦身子往后一倾堪堪躲过慕幽的袭击,扬了扬下巴打趣道,“原来侯爷还记得自己曾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慕幽呸了一声,气呼呼地直接飞身跃起,脚尖轻点了一下马背,如离弦之箭速度极快地飞向赫连玦。 画临本想伸手劝阻她稍安勿躁,结果她动作太快根本没来及拦住她。 赫连玦刚见到慕幽纵身一跃,几乎同时就看见她双手舞着凌厉的招式飞身过来,在他眼花缭乱之间,慕幽已经一拳把他打落在地。 慕幽顺势落脚稳稳地站在赫连玦的马背上,眼睛往下看俯视着摔落在地的赫连玦,双手环胸冷冷扯了下嘴角,哼了一声说,“我这就让你看清楚,谁是败将。” 话音刚落,慕幽又是一个旋身跃下马来,一阵拳打脚踢如雨点坠地密实地砸在赫连玦身上,赫连玦左右防守却是避之不及,不多时脸上已经多出几块青紫。 慕幽打了几下,觉得袖子有点碍事,抬手挽了两下,赫连玦见机立马闪身飞出老远。慕幽见状运气手指一弹,赫连玦扑通一下爬在地上,顿时气得牙痒痒又是无可奈何,见她运起轻功追了过来,他连忙脚下用力飞身上树。 两人一阵你追我跑,在树林里绕来绕去,赫连玦躲过了慕幽的拳头,却又接到她狠力踹来一脚,好不容易闪身和她拉开了距离,又被她隔空聚气给打到。 赫连玦全程一直处于被动,渐渐有些脚步凌乱地躲到了大队集合点,也顾不得形象了,扯着嗓子大喊道,“护卫。” 侍卫们听到后朝他的方向看去,就见到慕幽追上他拳脚相加,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便又听到赫连玦高声嚷道,“快掩护本王,你们都眼瞎了吗?” 侍卫们这时才恍然惊醒一般,纷纷慌忙跑了过去。 叶深一看到情况不对,便飞身过来,结果还没赶到赫连玦身旁,便被慕幽隔空打翻在地。侍卫们赶过来之后面面相觑,最后皆是咬咬牙像一堵人墙一样挡在赫连玦面前。 青青听到声响好奇地从马车里跑了出来,正看到慕幽一顿潇洒的拳脚功夫展现地淋漓尽致,忍不住拍着小手连连叫好。 上邪也站在一旁神态悠然地看热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唐隐见了微微蹙眉有些担心慕幽,苏遗扮成普通侍卫混在人群中,漠然看着赫连玦被追打。 画临和萧楼终于骑着马赶了回来,萧楼看见慕幽已经收了手,连忙上前去扶起赫连玦。画临默然摇了摇头,走到慕幽身旁牵着她一同走开了。 和亲队伍途径梅林雪山时,正赶上大雪漫天,寒风缭绕,因道路崎岖又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异常难行不利于大队人马前进,雪山已经封路。 队伍只好暂停行程,找了一处宽敞还算适宜的地段停驻。 寒风阵阵凛冽袭人,大伙都老实的待在帐篷中,升起火炉取暖。青青在帐篷里蜷坐在炉火旁的羊毛毯子上,手里捧着热乎的香茶,捏起御厨送来的可口茶点吃着。 待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风声好像静了许多,好奇着走到帘子旁,小手捏起帘子撩开一边,眨巴两下眼睛,视线看向外面。 发现帐篷外原本纷飞的漫天大雪已经停了,地上是一片洁白莹莹的积雪,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好似覆盖着一层晶亮的金粉。再往更远处看去,天边清澈碧蓝似是一望无垠,阳光透过缭绕云雾倾洒下在雪山之巅,留下一片波光。 青青看得心旷神怡,一手掀开帐篷的帘子,纵情感慨道,“好漂亮啊。”说着已经跳出了帐篷。 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松软的白雪踩在脚下像是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青青走在上面一脚一脚踩出了一个小圆圈,心情很是愉悦。 正想要踩出来一个小兔子的形状时,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砸到了,瞬间觉得有凉凉的东西滑进了后脖子处的领子里。 青青立马哇哇跳着用手拂开领口残余的碎雪,当即转过身来看是什么情况,就发现上邪手里刚团好一个雪球,眼看着他又要砸过来,她顿时明白过来方才是怎么回事。 “上邪你竟然偷袭我。”青青边躲着边快速蹲下抓了一把雪团在手里,然后趁着上邪又去捧雪的时候,扬手一甩砸在了他头上,拍了拍手扬着下巴得意道,“哼,我也会。”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雪仗 “哟,砸得还挺准啊。”上邪不紧不慢地又团好一个雪球,挑眉看向青青又说,“小心咯。” 话落嗖嗖两声连投过去两颗小雪球,青青见状立马撒腿就跑,边跑边空出来手继续团雪球,两人你追我赶打起了雪仗,欢声笑语顿时传到了其他帐篷里。 慕幽正是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听到声音顿时坐了起来,这便反应过来青青在外面打雪仗,也是满心雀跃地拉着画临出了帐篷,和青青他们一起参与游戏。 萧楼和赫连玦正在一起喝茶聊天,萧楼听到青青如此开心的笑声,自然也是忍不住出去一看究竟,见到几人追来跑去的扔雪球,顿时也来了兴致想借此和青青多些互动。 结果刚走过去,砰的一下被慕幽抛出的一个雪球砸在脑门上,粘的眉毛和额间的发丝上都是雪花,随手抹了一把脸,面色不悦地大喊道,“九幽侯,你没长眼睛啊,砸到本世子了。” 慕幽闻言扭过身来歪头看他一眼,把手中的雪球捏得更硬实一些,猛然又朝着萧楼迅速砸过去,直接击中他胸口,慕幽挑挑眉摊了摊手说,“怕被砸你过来干嘛,不是自找嘛。” 话落,又是抓起一把雪来两下团成了个白雪球,刻意只对着萧楼砸,萧楼这下也顾不上去找青青了,连忙转着圈地来回跑着躲雪球。 萧楼慌不择路地躲着就跑到了赫连玦身后,赫连玦正是悠然地摇着扇子看他们几人来回追着跑,眼见慕幽的雪球就要飞过来,他立马拿扇子挡着才没砸在身上。 慕幽见状哼了一声,双手叉腰看着赫连玦和萧楼,微眯了眯眼睛,接着一手抓起一团雪,随意捏了两下便朝他俩砸过去。 赫连玦心高气傲不甘示弱,两方陷入混战,到最后便成了画临在一旁若有若无淡笑着看慕幽,慕幽则专挑着萧楼和赫连玦风风火火砸雪球,噼里啪啦一派混乱,而上邪和青青两人各玩各的倒是十分开心惬意。 唐隐披着浅紫色的斗篷远远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玩耍,嘴角染上一抹淡雅轻柔的浅笑,发间简单别了一支白玉雕花簪子,似轻盈的雪花一点落于墨染的青丝之中。 苏遗化身侍卫隐身在一颗树后,悠远沉静的双眸看向唐隐的方向,望着她如花娇颜那一抹醉心的浅笑,他嘴角也不自觉轻微一动,似是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唐隐站了一会儿想找个地方坐下,转身之间便不经意看到站在树干后面的苏遗,两人视线触碰之际皆是恍然避开了。 苏遗沉默无声地背过身去,原本准备走开的唐隐见到后愣了下,走到几步之外的一块石头旁,将手帕展开垫在石头上,坐下继续看向远处还在打雪仗的慕幽几人。 又有晶莹的雪花缓缓飘落着,飘洒而下似花瓣轻舞,此时没有大风呼啸,轻盈的雪花落在身上轻轻柔柔的转瞬即化。唐隐不禁缓缓抬手,似雪柔白的掌心朝上接下几片凉凉的细雪,花瓣旋即绽放化作几点水汽。 唐隐淡笑着望了几眼准备将手收回,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不大的雪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掌正握着那个小雪人,将其放到了她还未来及收回的手中,她讶然地顺着那只手缓缓侧目看向身旁,正见到苏遗低着头静静看着她。 “你这是干嘛?”唐隐移开视线转向安稳站在自己手中的雪人,微微蹙眉轻咬红唇。 苏遗垂眸看着她,随即也将目光放到那个小雪人身上,喉结动了动声若蚊蝇道,“给你的。” 唐隐捧着雪人的手指轻微抖了下,惊疑地看他一眼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说着又立即别过头去声音清浅道,“这是小孩子的玩意。” 苏遗静立在她身侧淡然看着她未再出声,两人相对静默无言。过了半晌唐隐再扭头去看他时,原本站在身边的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唐隐再次看了看握在手心里的小雪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起身随手将雪人放在了石头上,抖了抖落在斗篷上的雪花移步回了帐篷。 不远处的树干后,苏遗微皱眉看着石头上的雪人立于飞扬飘雪中,默然将手中的另一个小雪人放在树旁的雪地上,拂袖转身走开。 慕幽这边仍是劲头十足地团着雪球,狠力砸向赫连玦和萧楼,每个雪球都团得十分硬实,像石子一样砸在他们身上,打得两人叫苦连天。 赫连玦忍无可忍地拿扇子接连劈掉雪球,却还是有几个硬生生砸到头上、胸口、腿上,慕幽像是运了内力,雪球击中时着实有些难忍。 “够了。”赫连玦又被击中脑袋之后,撩了下略有些凌乱发丝,气急败坏地说,“都是在打雪仗闹着玩,幼稚不幼稚,你这是要打架吗?” 慕幽翻了翻白眼,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说,“够什么够,我打得就是你,我还没用劲你这就怕疼了?” 萧楼见慕幽停下了动作,怕再被砸撒腿就跑回了帐篷,咬牙切齿地扯开胸前的衣襟,看见自己白皙的胸膛上印着几点红紫色的瘀伤,暗自郁闷慕幽下手怎么这么重。 赫连玦仍是站在原地未动,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把扇子收起来暗自握了握拳头,旋即便迅速抓起一把雪团成了个雪球,嗖的一下猛然砸向慕幽。 慕幽见状闪身跳开,余光却看见雪球飞向了画临,眼见着画临来不及躲避,雪球马上就要砸到他清俊的面庞上,她立即抬手运气一挥,雪球瞬间四分五裂,在半空中变得粉碎。 赫连玦嘴角微微倾斜,勾出一个邪魅轻佻的淡笑,看着慕幽双眸冒火的眼神,挑眉说,“来,我们继续,既然侯爷这么喜欢和本王做游戏,本王就好好陪侯爷玩玩。” 慕幽抿了抿唇,狠狠瞪着赫连玦,冷然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咬牙说,“敢动画临,赫连玦你找死。” 话音一落,慕幽双手缓缓扬起,屏息凝气双眸紧盯着赫连玦再次抛过来的雪球,她纹丝不动只是目光稍微一沉,雪球便在距离她几步之间砰地一声化作无数飞雪。 赫连玦有些诧异,震惊于她不仅内力浑厚且掌握地如此纯熟。还来不及他多想,只见慕幽周围正在缓慢飘洒的雪花骤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紧接着又像是凝成了无数枚飞镖,绕着她周身飞快旋转。 仿佛有越来越多的雪花围绕着慕幽飞来,突然朝着赫连玦的方向似乘风之力纷纷飞速飚向他全身。 青青和上邪本是旁若无人地玩闹,顿时也被这一情景吸引去了目光,周围的侍卫们也皆是目瞪口呆,惊诧于如此神奇的一幕,待他们反应过来时赫连玦已经被慕幽的内力震得摔倒在地。 赫连玦及时用手臂当在脸前才没能伤到他俊逸绝世的面容,还好提前以内力护体并未受到重伤,眯着眸子快速瞥了一眼自己的双臂,袖子上破裂了几道不易察觉的口子。 倏然起身皱眉看向慕幽,弹了弹身上几片雪花,赫连玦沉声道,“你还真下得去手。” 慕幽冷哼一声默然不语,又是两手微微张开,掌心朝上凝气聚神,瞬间两边手掌处各悬空聚过来两团鹅毛般轻盈的雪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很有规律地在她手心飞舞。 赫连玦见状眉头紧皱起,在慕幽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转身运起轻功就逃,慕幽察觉到之后停止运气,手掌上有序飘动着的雪花又恢复如常,纷纷扬扬落于地面。 慕幽旋即也踩着轻功追了过去,赫连玦见她紧追过来,被逼得直往山上飞去。 画临面色紧张地紧紧盯着他们二人,无奈自身没有武功追不上他们,只好挥手喊来几名侍卫,速速赶去确保他们的安全。 侍卫们急忙往他们的方向赶去,却已经找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赫连玦脚下生风快步飞身来到半山腰一道被厚厚积雪埋没的小路,绕过几块山石见慕幽还是紧跟在他身后。 赫连玦倏然停下,依着石头看向慕幽戏谑道“侯爷就这么喜欢追着本王么,竟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本王?” 慕幽忿然闪身过来,一拳捶向赫连玦脑袋,被他及时躲避开,那一拳直接落在了一旁的山石上,震落了几块碎石,慕幽拍拂掉手上的碎石渣,面色愠怒道,“我呸,赫连玦你要脸吗?” 赫连玦不怒反笑,凑到她脸旁打趣道,“难道不是侯爷一直在追本王吗?侯爷如此热情,本王可是躲都没躲掉。” 慕幽气急地又挥出一拳,结果赫连玦话音一落便早有预料地闪身跳开了,慕幽又是捶在了山石上,石头边缘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赫连玦躲到另一颗巨石旁边,挑衅地看了慕幽一眼,随即悠然地挑了挑眉。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雪崩 慕幽捏紧拳头,当即运力隔空击出一拳,一股强劲的气流忽的冲向赫连玦,赫连玦连忙躲在巨石后面免受攻击。接着那有力的掌风便擦过巨石,打在了后方山体间厚实的积雪上。 慕幽蹙眉去看巨石后的赫连玦,霎时脚步极快地闪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便拳脚相加打了起来,赫连玦立即出手挡下她的招数,两人在半山腰上动起手来。 刚过了几招,突然察觉到脚下似乎微微有些抖动,赫连玦立即喊停,面色严峻地盯着慕幽说,“别打了,这地方不对劲。” 慕幽切了一声,活动了下手腕不屑道,“你继续编。”说着又是朝他砸来拳头。 赫连玦迅疾闪身躲开,慌忙转身朝山顶望去,见好像有零碎的雪块正滚落下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对慕幽急切地大喊道,“是雪崩。”话落想也没想就拽着她跑。 慕幽见他神情确实像是十分紧张的样子,扭头往身后一看竟发现大片的积雪正快速往他们这边滑落。她双目圆睁愣了一下,旋即甩开赫连玦就跑。 积雪滑落的速度让慕幽难以想象,她正想踩着轻功飞走,脚尖刚离地整个身子便被滑下来的松软白雪拍到地上。 赫连玦情急之下奋力去拽着她往上拉,声音焦急地喊道,“运用轻功,趁着这会儿雪面蓬松,尽力往上爬出去。” 慕幽也顾不上多想了,下意识按照赫连玦说的,赶忙运气使用轻功,双臂扒开积雪往上爬,好在两人内力深厚没多久便爬出了雪面,却不料又是一轮山摇地动雪崩袭来,二人来不及闪躲又顺着滑坡的积雪往山下滚落而去,瞬间湮没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画临这边也发现了山顶的异常,和亲队伍中有胆小的见了顿时慌张起来,一时间乱成一团。青青惊慌失措地抓着上邪,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画临冷静地看着眼前的意外,脑中极力思考着可行的应对方法,快速吩咐侍卫们分组暂且带着大队人马立即撤离。 众人虽然心中慌乱不安,却在画临沉着有序的调度中,弃帐篷赶马车按来时的方向原路退离山下,最终安全转移得以幸免于难。 送亲大队在空旷的树林中生火原地修整,画临面色凝重地看向云雾缭绕的雪山,接连派去了几批侍卫去寻找慕幽和赫连玦,皆是没有见到他们两人的一点踪迹。 画临忧心忡忡决定自己折回去找她,几名侍卫自觉地跟着以确保他的安全。 一众人在山脚下来回转了几圈,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仍是遍寻不到慕幽的身影,就连她的声音也找寻不得。画临无奈之下又回到大队中,边走着边渴盼着慕幽能自己找来,归队之后却仍然是没有半点她的讯息,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怅然。 看着夜幕覆盖着整片天空,几点星斗挂坠在夜空中,画临感到愈加惶恐不安,心里十分忐忑,焦急万分中一夜难眠。侍卫轮流找寻了一晚,还是没有发现她和赫连玦的人影。 慕幽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般,脑袋昏沉地缓缓睁开眼皮,眼前一片白蒙蒙的光影所笼盖,周围空气很是沉闷,转着眼珠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被雪给卷进了一个雪洞里。 身体此时被厚厚的积雪埋没,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异常困乏,活动了下酸软的手臂,试图挖开埋着她的雪堆。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扒开了雪层挖出了一个大洞,这才发现赫连玦还被她压在身下昏迷不醒,她翻了个白眼准备起身,转念又想起千秋岁之前的嘱咐,皱眉思索一会儿又是不情不愿地把赫连玦给拉了出来。 观察了下四周,终于看清他们旁边是一个山洞。随即拉着赫连玦把他拖进了洞里,见他有些虚弱无力的样子,而且双目紧闭着意识不清,也不愿意趁人之危将他了结,随手拍了拍他的脸喊了几声,他才慢慢醒来。 赫连玦微微动了下身体坐起来,靠着山洞中的石壁觉得气息有些不稳,轻咳了几声胸口也感到很是气闷,便意识到自己受了重伤。本想站起来去再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结果手臂撑起半个身子顿了顿,接着一头栽倒在地,又一次昏迷过去。 慕幽讶异地看着他,皱着眉喊他一声,他却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慕幽轻轻踢了下他的腿仍是没有动静,狐疑地蹲下身来端详一阵才确定他是真的晕过去了。 外面像是又刮起了寒风,呼呼风声一阵阵传入洞中,慕幽见这天气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靠着石壁也坐了下来,扭头见到赫连玦额头开始冒出细汗,奇怪着探过手去摸了摸,发现他额头竟然烫得厉害,像是发烧了,嘴中似是呓语一般咕哝着不知说的什么。 慕幽也懒得管他,就靠着石壁双手环胸微阖上眼皮睡了会儿。再次醒来时发觉赫连玦身体似是在微微发抖,不禁看他一眼,见他双唇微白不显血色,又伸手过去拿手背碰了下他很是苍白的脸庞,发觉这温度好像比之前更烫了。 慕幽皱眉看着他这一副快要死的惨状,想了想抓起地上冰凉的雪团成一个雪球,放在他脸上敷着,过了一会儿雪球化了些水,顺着赫连玦精织的玄纹领口就灌了进去。 赫连玦眉头微微皱了皱,像是想要醒过来,慕幽觉得手中的雪球有了些温度,便拿起来又重新团了一个雪球敷在他脸上。 “别。”赫连玦紧闭着双眼声音微弱地吐出一个字,突然抬手抓住了慕幽握着雪球的手,潜意识里觉得这冰凉的触感不太舒服,努力想让自己睁开眼睛,只是意识还有些混沌。 慕幽一把甩开赫连玦的手,皱眉瞪了他一阵,摸着下巴看他是不是在装睡,见他还处于昏迷中,便继续将雪球放在他脸上。 赫连玦只觉得浑身冰冷难受,打着颤终于醒了过来,眼皮微微动了动睁开了双眸,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慕幽,抬手缓缓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给推开,讥笑道,“你有没有脑子,本王烧成这样你还给本王冷敷?” 慕幽一听当即将手里的雪球啪的一下扔出老远,气恼着站起身来不打算管他,转身就要走出洞口。 外面一阵暴风雪呼啸着飞过,白茫茫的一片带着刺骨的寒风刮得面颊生疼,将她又给逼退回了洞中。 赫连玦拿袖口擦了擦脸上残留的雪水,好笑地看着慕幽的背影,嘴唇轻启调侃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动手?” 慕幽不愿搭理他,双手叉腰望着洞口准备等风雪停下就走。 赫连玦见她不说话也没有执意离开,自认为她是舍不得丢下他,唇角微微一扬心中甚是得意,也不再言语,半躺着淡然看了几眼她的背影。 慕幽望着洞口看了半晌,没见外面天气有一点转好的迹象,很是无奈又靠着石壁坐下闭目养神,不知觉渐渐睡了过去。 赫连玦高烧不退,身体很是乏力,撑了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日天亮时,洞外的雪花被狂风卷着飞入洞中,带了几分冷意,慕幽醒来后起身朝外面看了看,发现还是大雪飞扬寒风肆意,不禁深深皱眉。 赫连玦醒了就看见慕幽站在洞口,见她正要抬脚打算顶着狂风大雪离开,忍不住着急喊道,“你疯了,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得了,没准半路上就给冻成雕像了。” 慕幽捏紧双手皱眉思量,沉声说,“再不回去画临会担心。”话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却是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有些不乐意地瞪了赫连玦一眼,随即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走?” 赫连玦听着外面的风声,回想她方才说的话,心知她这般急躁皆是为了画临,心情极差地皱了皱眉说,“本王不用你管。” 慕幽闻言当即气呼呼地说,“我还懒得管你呢。” 话落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歪着头细细想了想,根据目前局势思来想去却是什么也没想清楚。只是觉得赫连玦目前还没打算要打仗,加上之前千秋岁说过赫连玦暂时还不能死,画临一直又对他和和气气的,郁闷地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扔下他不管。 慕幽暗自撇了撇嘴,又走到赫连玦身旁将他扶了起来,直接无视他疑惑的眼神,把他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他走出洞中。 顿时一阵冷风袭来,两人皆是忍不住轻微一颤,赫连玦却是没多说话,任慕幽扶着他在凛冽的风雪中缓步前行。 冰冷的风雪吹拂过两人的脸庞,像是细小的冰刃刮过皮肤,没走多久外露的皮肤皆是变得麻木,只知道不停地朝前方走着,双脚早已经痛得几乎没了知觉。 走了一会儿,赫连玦力气渐渐好像被抽离了一般,慕幽感到他的身子越来越沉地依靠在她身上,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推他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别压着我。” 岂料就这么轻轻一推,赫连玦竟然一个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的一瞬间,顿时一股刺骨的凉意从手指间似乎传遍全身。 赫连玦将双手撑在大腿上吃力地坐稳,冷呵一口气道,“本王没力气了。” 慕幽蹙眉瞪着他,直接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重新扶好他的身体,沉声道,“再不走就真冻成冰雕了,使出吃奶的劲你也得给我坚持下去。” 赫连玦讶然地看着慕幽冻得发红的脸庞,发丝微散着拂过她轮廓鲜明的侧脸,如此斩钉截铁竟让他看得微微出了神,脚下的步子迟迟未动。 慕幽不解地扭头去看他,发现他神情微愣也不说话,拍了拍他脑门很是奇怪地说,“看什么看,赫连玦你冻傻了?快走。” 赫连玦闻言别过头去,咬着牙竭力地迈着脚步,手臂搭在慕幽肩上艰难地继续前行着。 两人顶着严寒的风雪奋力走着,途中赫连玦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是模糊,暗自掐了一把腰上的肉强行撑着,好让自己的意识可以保持清醒。 正走着,赫连玦脚下突然一软,一脚深深陷入积雪中,顿时一个趔趄朝旁边的一个斜坡倒去。慕幽本想把他拽回来,结果不小心被他一拉脚下也跟着踩空,两人齐齐顺着斜坡滚落下去。 好在斜坡不是很陡,加上慕幽及时运起内力,拉住赫连玦几个翻身两人便停了下来,赫连玦强力撑起身体,扶着慕幽的手臂站了起来。 两人缓过神来,发现脚下的路有些熟悉,像是大队来时走过的路,赫连玦指了指一个方向,微微喘着气说,“往那儿走,照这样的天气,大队应该会撤离到那边。”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跋涉 慕幽一言不发看了看他指的方向,直接搀着他顺着这条路走了过去,缓慢艰难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远处显出几个人影,送亲大队的侍卫服显而易见。 有侍卫远远地看到飞雪中似是隐约有两个人相携而行,仔细一看正是赫连玦和慕幽,激动之下立即大喊出声,“是王爷和侯爷,快来人。” 画临也正跟在侍卫其中满心焦急地找慕幽,听到侍卫的喊声,连忙看向那名侍卫所说的方向,果然看见慕幽纤瘦的身影和赫连玦并肩走着。 霎时间,双眸一阵潮湿眼眶微热,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低下头快速摸了下眼角,旋即加快了脚步奔跑过去。 侍卫们纷纷慌忙赶到慕幽和赫连玦身前,赫连玦突然双眼一闭直接昏了过去,侍卫们慌张地从慕幽手中把他搀扶过来,叶深赶过来紧张地跟在他身侧,立即吩咐手下去喊御医。 慕幽见到画临时,心中莫名觉得一阵委屈,紧接着却被他紧紧拥抱住,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安慰,将已经冻得发麻的脸蛋靠在他肩膀上,身子禁不住微微哆嗦了下,低声说,“画临,我冷。” 画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抚着她的后背,缓声说,“夫人受苦了。” 慕幽身子动了下,觉得双手麻木浑身有些僵硬,推了推画临声音中明显透出了几分乏力,嘀咕说,“画临你抱太紧了。” 画临仍旧没有松开手,抬手揉了揉慕幽的脑袋,柔声说,“我怕夫人冻着。”话落低头看着她笑了笑。 慕幽哦了一声不再动了,发觉画临身上暖呼呼的抱着还挺舒服。一阵风忽的刮过来,她又是不禁身子颤了下。 画临立马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脱下,紧实地裹在她身上,隔着大氅牢牢拥着她,手掌揉搓着她的手臂想让她觉得暖和些,一手抚着她冰凉的脸庞紧张地问,“好些了吗?” 慕幽已经完全卸下了之前紧绷的神经,此时只觉得浑身如同处于冰窖中,止不住地哆嗦着,有些冻僵了的身体好像也不听使唤似的,想抬脚走路却是一动不动。 慕幽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僵硬地看着画临,心慌之余蹙眉低声道,“我是不是腿冻坏了,怎么没知觉?” 画临闻言面色一愣,蹲下身去揉捏了两下她的小腿,神情担忧道,“夫人感觉如何?” 慕幽茫然地看着他,微微摇头说,“麻,感觉跟块木头一样。” 画临神情稍微缓了下,起身立刻将她打横抱起,慕幽惊讶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他有所察觉低下头来,温润柔和的双眸看她一眼,缓声道,“没多远就到了。”话落眉头微微皱了下,尽力快步往大队走去。 慕幽静静望着他如玉的面颊,突然觉得在这微风细雪中,脸庞却是微微有点热。 不禁又看了一眼画临,见他侧脸的轮廓俊朗中不失柔和,面庞在洁白的飘雪掩映中可见微微红晕。不多时,他清逸的容颜上便渗出了一层薄汗,却还是尽力牢稳地抱着她,脚步快而坚定。 慕幽心里讶异之余,缓缓升起一股暖意,像是蔓延至全身,似乎也并不觉得有多冷了。 归队之后,画临连忙将慕幽放到了马车上,微喘着粗气扶着她靠坐在车厢中,不忘拿过靠垫贴心地垫在她后背,转身又立即去拿来了棉被给她盖了个严实,这才觉得稳妥些。 见唐隐过来了,又是神情焦急地说,“烦请唐姑娘帮忙看看,夫人身体如何?” 唐隐见状旋即坐下为慕幽诊脉,一番细看后收回手来,安慰道,“侯爷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染了些风寒,这几日好好调理注意保暖即可。”说着又捏了捏慕幽的手臂和双腿,询问道,“侯爷觉得四肢可有何不适?” 慕幽此时已经缓过来一些,觉得身体也没有方才那般僵硬不便,微微摇了摇头说,“刚才还觉得双腿不会动了一样,现在好多了。”说话间又试着活动了下双手双脚。 唐隐微笑着点点头,检查了下她的双手,又褪下她的鞋袜观察脚部和脚踝以及小腿处的情况,才安心地说,“有些轻微冻伤,这几天涂抹些药膏就没事了,还好并不严重,我先给侯爷熬些姜茶暖暖身子。” 话落,唐隐便出了马车准备姜茶,画临看着慕幽冻得通红的双手,轻轻牵过来放在自己唇边呵着热气,牢牢地捧在手心里捂着。 慕幽见他很是用心地给她暖手,略微有些愣神,想起一路上如入冰洞中的气温和漫天冰刃一般的飞雪,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咕哝道,“画临我差点以为就要回不来了。” 画临动作缓了下,伸手抚摸着她已然稍显出血色的脸庞,柔声安慰道,“不会的,如果夫人一直没回来,我就不停地找,把那些积雪都挖遍了也定要找出夫人。” 慕幽轻微抖着身子吸了吸鼻子,望着画临温润清俊的容颜,缓声说,“我被堵在了一个山洞里,那时就想着要是回不来你肯定会担心,所以我一定要回来。” 画临抬眸望着慕幽清亮沉静的眸子,抚着她柔顺的发丝直说她傻,说完自己却是摇头笑了笑,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歪头枕着自己的臂弯,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揉着她脑袋。 天气变幻无常,寒风刮了一阵之后又渐渐停了下来,夜晚染着些许凉意,只有几缕微风不时掠过。 雪一夜未下,赫连玦昏迷一晚,御医为其诊治开药,忙活到半夜才逐渐退烧。 第二日早晨天气晴好,未有风雪侵袭,赫连玦醒来时还以为身在冰冷的山洞中,下意识喊了一声慕幽的名字。 叶深一直立在旁边守着,见他终于醒来顿时一阵惊喜,听到他嘴里喊出的名字时不由愣了下,迟疑道,“九幽侯昨天就已经回到左相身边了。” 赫连玦抬手揉了下额头,睁了睁眼总算开清了眼前的情况,这才意识到已经回到大队中,听了叶深说的话,面色忽的显出几分冷淡。 随即侧目浅浅瞥了一眼叶深端来的姜茶,坐起来沉着脸淡然接了过来,吹了吹冒出的热气抿了两口,继而直接饮尽。 赫连玦喝完姜茶后坐卧在马车里,复又阖上眼皮闭目默默养伤。叶深见状自觉退下,留他一人在马车中静养。 过了一会儿,赫连玦缓缓睁开双眸,眼神中若有所思,嘴角似是无意地轻微一挑,心中某个计划已然成型。 由于天气原因,送亲大队在雪山附近困了两日才得以继续赶路。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到达南疆境地,平南王亲自率领家眷以及一众侍卫赶来城门口迎接。 城中百姓皆是好奇地站在道路两边,想要目睹大衍帝姬的风貌。百姓们很是热情,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跟在迎亲仪仗两侧,一路撒着花瓣和缤纷的糖果。 上邪掀开马车帘子看了几眼,刚巧有几颗糖果嗖的飞进来,他敏捷地伸手全部接下,打开一颗随意丢到嘴里嚼着。 青青见了眨巴了几下灵动清明的大眼,从他手里捏过来一颗疑惑道,“怎么还有糖呢,好吃吗?” 上邪长长嗯了一声似是回味着,转眼挑了挑眉说,“还不错。”说罢又挑出来两颗递给她,然后扭到一旁继续剥开手里其余的糖块吃了起来。 慕幽这边听到外面热闹的欢呼议论声,也饶有兴趣地掀起帘子去看,结果刚探过脑袋来就被路上行人扔的糖果砸到头上。 气呼呼地揉着脑门,正想要喊出声说是哪个胆大的暗算她,又一颗糖飞了过来,她立即迅速出手捏住,定睛一眼便惊奇地眨了眨眼,剥开往嘴里塞。 画临见了连忙抬手想阻止她,却是没来及出声便看着她放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由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凑过去把帘子拉了下来。 慕幽吃了一颗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唰的一下又把帘子给掀开了,一手伸出窗外连接又捉住几颗乱飞的糖果,喜滋滋的放到身边的位子上,不一会儿捧了一把。 画临蹙眉看了会儿,悄然拿过来一把藏于袖中,又将帘子拉上隔绝了窗外的喧哗,看向慕幽缓声道,“夫人近日染了风寒才好不久,还是小心别再着凉了。” 慕幽闻言哦了一声,想着也收获了不少糖果,便转身坐好心情不错地捧起身旁的一堆糖数着,顿时感觉似乎变少了,狐疑地扭头去看画临,转了转眼珠说,“给我。” 画临面露不解地看着她,神态迷茫地摇了摇头,讶然问道,“夫人想要什么?” 唐隐坐在一旁静静摆弄暗器零件,淡淡看了两人一眼,浅浅一笑继续低头忙活。 慕幽皱了皱眉,垂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五块糖果,转眼又瞪着画临说,“我的糖啊,刚才明明比这个多了一半的,快给我。”说着便伸手去摸了摸画临的胸口,看是不是他藏起来了。 画临顿时面色赧然地看她一眼,见她像是不拿到糖誓不罢休的样子,自知若是劝她少吃也定是不会乖乖去听,只好无奈地从袖中取出一把糖果。 正文 第二百章平南王宫 慕幽意料之内地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把糖,伸手便要拿过来。 画临见状顿时收回手来,淡然地看着慕幽一手抓空,他转而把手里的糖放到唐隐身旁,淡笑道,“夫人不是要送给唐姑娘?” 慕幽愣愣看一眼唐隐面前的糖,挑挑眉点了点头,很是大方地说,“是啊,唐隐最近喝药觉得太苦,刚好喝完药可以吃这个。”说完想了下,又拿了一颗瞥了画临一眼,递给他说,“这个给你吧。” 画临见了微微勾唇笑了笑,默然接了过来,轻声道,“谢过夫人。”却是没有直接剥开来吃,而是随手放入了怀里。 慕幽撇了撇嘴,将剩下的两颗糖也收起来,双臂环胸靠在车厢一角,不再看他转而闭目不语。 大队在百姓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行驶着,不久就到了平南王宫。大队路过之处一地花瓣铺路,很是喜庆。 平南王萧潜安排众人在宫殿行宫入住,婚期按照之前朝廷钦天监和祭师洛宁占卜推算出的吉日,定于三日后举行。 众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后,各自在行宫卧房稍作休息。 画临和慕幽刚收拾完各自换好一身衣服,萧潜缓步走了过来,人才走到门口便呵呵笑着问候道,“本王安排的住处,两位尚可觉得舒适?” 画临闻言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客气道,“有劳平南王费心了,王宫环境宜人,居室格局甚好,本相和夫人怎能有挑剔之处。” 慕幽微微扯了下嘴角,淡然笑了下点点头,想了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随口说,“挺好的。” 萧潜笑着摆了摆手,沉声道,“二位不必客气,此次小殿下前来南疆和亲,多亏了二位途中诸多照料,这几日若有任何需求,尽管讲于本王即可。” 画临微微笑着回道,“平南王言重了,护送殿下安全无恙抵达南疆,本就是本相和夫人的分内之事,自当尽心尽力才是。” 慕幽听着两人互相客气寒暄,坐在旁边觉得很是无聊,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交流,一手托腮忍不住想打哈欠,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便借口溜了出去,在王宫里随处溜达。 萧潜接着话题一转,扬了扬眉毛刻意赞扬道,“金陵城人杰地灵,今日见得帝姬神韵,才晓得何为国色天姿,纯洁高雅之貌。殿下如今下嫁我平南王宫,实在是南疆的福气。” 画临面露淡笑看着萧潜,垂了垂眼皮沉着道,“南疆更是钟灵秀敏,世子风采绝佳,俊朗非凡,实属出类拔萃之人,听闻大世子也是才俊出尘,依本相所见平南王本就是有福之人。” 萧潜闻言谦虚地摇了摇头,客气地笑了几声随即说,“本王这两个世子确实替本王分担了不少累人琐事,再过几年兴许本王也可以好好歇歇了。” 画临语气上扬哦了一声,抬眸似是好奇地问道,“不知在两位世子中,会由谁来撑起维持南疆祥和的重任。” 萧潜出声豪爽地笑了起来,转而笑声停止随即不可置否地说,“身为平南王世子,自然都应肩负起辅佐朝廷,维系南疆与朝廷关系之重任呐,这是他们的责任,谁也不得推卸不是?” 画临低头浅笑,微微拱手道,“平南王说的极是。” 两人如此客套着又闲聊了几句,萧潜始终并未透露王位继承予以传于谁手,随意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接着又是转道见了赫连玦。 赫连玦见到平南王独自前来,略一斟酌之后立即请他入座,萧潜又是向赫连玦夸赞了青青一番。 赫连玦笑着点点头,直接坦言道,“青青是本王唯一的侄女,本王甚为疼爱,此次派遣部分军队随同来南疆,便是为青青准备的嫁妆,不知平南王可还觉得称心。” 萧潜自是听出他言语中支持萧楼的明显意味,却只是感谢道,“如此本王定要替萧楼好好谢过王爷的心意,也请王爷放心,平南王宫上下自当会好生照料殿下,不会让其受到半点委屈,这支军队既然是嫁妆,那本王就替萧楼收编到其名下吧。” 赫连玦礼貌性地笑了笑,也明白萧潜有意避开话题,刻意不去谈论是否有偏袒于萧楼的意思,不过倒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军队,略一思索便又客气道,“既然本王已将礼物送出,自是可由平南王任意调遣。” 萧潜随即笑着恭维道,“王爷果真是慷慨大度,能送给南疆此等大礼,尤可见王爷实力卓然且潇洒大方啊。” 赫连玦摆了摆手,淡笑道,“本王对待朋友向来不多吝啬,何况南疆与朝廷关系不浅,青青嫁于世子,本王自是更加上心,与本王做朋友之人自是不会亏待于他。” 萧潜豪迈地笑了起来,随即再次态度客气地感谢了几句,便以有事务需要处理为由离开。 赫连玦坐下来沉思许久,仍是不甚确定萧潜心思如何,只是在他毫不推脱爽快接收军队之事上,稍微替萧楼日后继任平南王位多了一分把握。 萧楼听闻父亲萧潜去见过赫连玦,并且当即决定将赫连玦以嫁妆为由送来的军队收编到他名下,心中不免很是得意,欣喜之下打算带着青青去面见萧潜。 然而青青得知他来便闭门不见,待在宫殿里怎么请也不肯出来,萧楼在外面不停劝说,她最后干脆捂着耳朵让人将门窗全部紧关着,不见人不听声省得心烦。 画临听闻此事便前去看望青青,见到萧楼之后拱手问候几句,便上前请随嫁的宫女去通报,青青听到画临前来倒是让他进来了。 萧楼面上一喜也准备跟着画临进去宫殿,结果青青见到他很是不乐意,身子直接转了过去不愿见他,萧楼不得已又退了出去,恳请画临好好劝说。 青青听着萧楼的脚步声离开了内殿,转过身来看了看画临,垮着小脸坐下来轻声嘀咕道,“我不想见到他。” 画临不由低声喟叹,走上前去语重心长地问道,“殿下可知如今南疆局势如何,大衍局势又是如何?” 青青闻言抿了抿唇,闷不吭声,低头捏着垂落肩侧的一缕头发,在自己手指间绕来绕去,心情纠结。 画临见状摇了摇头,随即简明扼要给她分析道,“大衍如今朝野动荡不宁,南疆局势稳定更有日趋繁盛之势,难免不蠢蠢欲动对大衍时局变动横插一脚,公主身为帝姬应该为了朝中权益暂且缓和关系,才好维系两方和睦安宁。” 青青听他说的话,轻咬着嘴唇想了半晌,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想到要把萧楼当作未婚夫君去和他一同拜访长辈,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不禁嘟嘴咕哝道,“其实左相你说的挺对的,但是我和萧楼那个坏世子待在一起,我就特别不舒服。” 画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继而耐心地劝道,“只是随意聊聊天,殿下心思敏捷聪慧灵巧,应付下来该是不难,若是执意不见平南王,难免令其多想。” 青青听罢皱眉思索着,心想还是不能让平南王多心,万一影响到她的逃婚计划可就不好了,左右斟酌之后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画临欣慰地陪着她去见萧楼,青青不发一语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拜访萧潜。 萧潜在正殿喝茶,见到青青过来顿时十分高兴地起身,上前拉着她进了殿中,他一直膝下无女,自然把她当做自己女儿一般,心中诚然欢喜,不住对她嘘寒问暖。 才落座萧潜便很是关切地说,“殿下金枝玉叶身子娇贵,此行路途艰难定是吃了不少苦,现在到了王宫莫要太过拘束,有何要求尽可提出,本王能做到的定会满足。” 青青没想到平南王对她如此热情,感觉还挺和蔼可亲的,很是乖巧礼貌地回道,“谢过平南王关心,王宫的安排都挺好的,青青其实也没什么要求的。” 萧潜闻言呵呵直笑,不由夸赞起青青说,“殿下真是贤良淑德,聪敏明事,本王能有公主这样的儿媳妇也不知是哪世修的福运。”说完看了青青一眼,转而又说,“只是殿下马上就要嫁给萧楼,是不是该准备改口称呼本王一声父王啊?“ 青青愣了下,呃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捏着裙摆觉得有些为难,转眼想了想随即抬眸笑着说,“这不是还没嫁人嘛,突然适应不过来。” 萧潜看她有些娇羞的模样,觉得很是可爱,笑着摆了摆手说,“也罢,过几日成亲时改口也是一样,殿下慢慢适应就是,成亲以后萧楼若是敢对殿下有半分怠慢之处,尽管告知本王,看本王不削他。”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蓦然邂逅 萧楼一听这话,顿时面色略显尴尬地看了一眼萧潜,又看向一旁的青青,心里却是甚为欢喜,眉毛微微一扬,立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本世子日后定当对殿下百般呵护,照顾妥当。” 萧潜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又是挥手送了青青一堆奇珍异宝,生怕她在宫中觉得无聊。 青青还是很有礼貌地向萧潜道谢,就想着早点应付完事,她好回去再琢磨下关于她改造火箭的问题。 萧潜命人呈上来各种古董宝物之后,又拉着青青给她讲了讲那些宝贝珍玩的来历,兴致勃勃地又聊了好一会儿。 离开了正殿之后,青青终于觉得松了口气,结果还没完全放松下来,萧楼就跟了过来语气中难掩欣喜地说,“本世子送殿下回去。” 青青不愿和萧楼有过多接触,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我和裳儿一起回去就行。”话落拉着上邪就着急往寝殿走。 萧楼走快两步跟上,还是不死心地说,“殿下初来王宫,有很多地方还不熟悉,不若本世子带殿下在王宫里转转?” 青青见他挡住了她的路,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说,“我累了,哪也不想去,你就别跟着我了。”说完又是拉着上邪绕开萧楼就走。 萧楼站在原地略一思索,随即又跟了过去,露出一个自认为优雅迷人的微笑,凑到青青身旁说,“那本世子就陪着殿下,以免殿下不熟悉王宫的路况,不小心迷路。” 青青闻言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抿嘴不语,想不出还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不继续纠缠,最后随性闷声不吭直接无视他往前走。 萧楼愣了下,正想去拉青青的手臂和她试着亲近一下,上邪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而笑眯眯地挡在了青青和萧楼之间。 “哎哟,世子您就放心吧,奴婢记得路,一定替世子给殿下照顾得好好让,绝对不会迷路的。”上邪说话间摸出怀里香喷喷的丝帕,对着萧楼轻轻甩了甩。 萧楼闻言状似淡然地瞥一眼上邪,正好见到他对自己抛了个媚眼,咳了一声说,“那个,本世子只是关心殿下……”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青青终于忍不住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我有裳儿跟着就行了。”青青说完皱着眉,径自走开。 上邪扭过头看向萧楼,对着他眨眨眼伸手劝阻道,“世子,来日方长,殿下这脾气倔,还得顺着来。” 萧楼仿佛茅塞顿开,扬了扬下巴似是有所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拉起上邪细白纤柔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点头说,“多谢裳儿提醒,你只要多用心帮本世子拉近和殿下的关系,本世子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上邪嗖的一下快速将手抽回,干笑了两声点头应下便连忙告辞,背过身去的一瞬间,表情古怪地在心里骂了萧楼一通,又嫌弃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青青。 萧楼却是不自知地看着越走越远的青青和上邪,得意地挑了下眉毛,满心雀跃地转身走了。 赫连玦和画临这边,皆是因为没有见到大世子萧眠露面,心中不免思忖着南疆局势,却是对萧潜的心思琢磨不定,更是心有疑惑。 慕幽听说了青青拜访萧潜的事,坐在亭子里小口喝着香茶,歪头想了想对画临说,“萧潜这老头还挺会来事,也不知道是真喜欢小公主还是假装的。” 画临给她剥着橘子,低着头表情淡然地笑了笑说,“小殿下聪颖伶俐,长相又颇为乖巧可人,自然是人人喜欢。” 慕幽听他这话很是认同地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塞进嘴里,嚼着橘子含糊不清道,“这倒也是。” 话落仍是歪头想着,她直觉上就认为萧潜这人不简单,看起来老谋深算的样子,让她一点也捉摸不透。 慕幽想得心里发闷,就托腮思索着,恍然听到不远处王宫的下人好像在小声议论,耳朵微动聚神一听,原来是说赫连玦正在和萧楼交接兵马。 画临看她蹙眉沉思的样子,似是处于冥思苦想中,不由笑着摇摇头温和地说,“夫人无需多想。” 慕幽随口嗯了一声,心思已经跑到了赫连玦和萧楼交接兵马之事上,随手抓了一把瓜子急匆匆对画临说,“我出去转转。” 画临见她已经起身,旋即抬手拉着她袖口,蹙眉询问道,“夫人如此着急,是要去哪?” 慕幽转了转眼珠,凑到画临耳边说,“赫连玦不是要送给萧楼一批军队么,我去看看他那些兵什么样,到底有多大阵仗。”说完见他神情有些严肃,立即又说,“画临你放心,我就在远处看看,又不惹事。” 画临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微微颌首道,“有所了解也好,夫人切记不可鲁莽。” 慕幽赶忙点头应着,接着便嗖的一下转身飞过院墙消失了。画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剥好的橘子,还剩下一半,随即缓缓放进嘴中细细嚼着。 慕幽一路飞檐走壁快速穿梭在宫墙之间,停在一处最高的宫殿之上,衣摆因为疾驰而烈烈生风,停落之时缭乱摆动。 她静立屋檐上瞭望着四周,皱眉深思着赫连玦他们会在哪里交接军队,困惑间忽而看见某一处宫墙之中隐约有人头窜动。 她眉梢轻微一挑,脚尖悠然地踮起,运起轻功飞身来到那处宫墙附近的殿宇之顶,细细一看发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赫连玦和萧楼。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行,各自拿着一柄折扇随意摇两下,不紧不慢地走着。 慕幽立即悄然跟在后面,一路尾随着来到了校场,隐匿起来暗中观察着。 站在高处一角俯瞰过去,却只见校场中整齐站立着一小众士兵,粗略看去也只有寥寥不过数千精兵,不禁撇着嘴摇了摇头,只觉得就这么一批军队也难成什么气候。 慕幽又观望了一会也找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觉得很是没趣便悠然飞身离开。 一路上迈着步子缓缓走在王宫整齐的石板路上,一边散步一边回想着赫连玦那些士兵,左右想不出他把那传说中的百万雄兵给藏到哪儿了,边走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着,总感觉思路像是绕在云里雾里不甚清晰。 她双手负于身后正是散步走着,视线随意地看着四周,顺着宫墙边看去,见到宫角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宫殿,看起来似是清净无人,淡然往里扫视一眼,多少显出几分静谧萧索。 慕幽顿时燃起一股好奇心,站在殿门前静静看了片刻,随即抬脚就垮了进去。 走进去一看,入眼竟是一片青翠,像是一片小竹林。走近却发现和竹子并不一样,一排排笔直耸立着,绿色的叶子娇艳欲滴。 慕幽伸手抚了抚像竹子似的一节节的细竿,表面看起来光滑苍翠却是能掐出水来,看起来分外诱人。 原来是有人在这宫殿院落里种了一小片甘蔗林,慕幽忍不住直接用手劈断一节甘蔗,拿着随手对着袖口蹭了几下,便放到嘴边啃了起来。 甘蔗脆甜可口,汁多味美,慕幽乐得脚步轻快地边啃着甘蔗边往殿里走去,准备继续看看这里还种了什么其他好吃的。 未料,刚走出两步却见从殿中翩然走出一个男子,那男子长发披肩神情散漫,发丝被一根银色发带随意半束着,墨色长发肆意散落在他的肩膀和胸前显得无拘无束。 男子气质飘逸面如白玉,着一身雅致的白色儒衫,肩上松垮地披着一件烟青色丝质大氅,此时正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慕幽一愣,动作迟缓地嚼了下嘴中的一口甘蔗,暗自咽下甜甜的甘蔗汁,却是没好意思再把嚼过的甘蔗屑当着男子的面给吐出来,迟疑地呃了一声说,“这是你的宫殿?” 说话间悄然将手中的甘蔗往身后藏了藏,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男子见状也是微微愣了下,恍然感叹着她记性不好居然没能记起他,嘴上却是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由想起之前在太庙庙会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慕幽见他没有说话,不免尴尬地转着眼珠四下看几眼以作掩饰,藏在身后啃了一半的甘蔗也没好意思拿出来。 男子在心中微微轻叹一声,随即姿态潇洒地走到她身旁对她懒懒一笑,无所谓地说,“侯爷爱吃便吃,这点水果我南疆还是供得起的。” 这话一出,慕幽顿时疑惑起他竟然认识她,不由眼神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你是谁啊,见过我?” 男子面上露出随和的浅笑,避而不谈自己的身份,只是略一思忖便淡然道,“我就是个寻常宫人,之前有幸远远见过侯爷一面。” 慕幽于是淡淡哦了一声,也不在意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只认为可能是他们才到南疆的时候,这男子也在迎亲队伍中,于是继续啃起了甘蔗,嚼了两口不由夸赞道,“这甘蔗还真是好吃,没想到王宫里还有专门种瓜果的地方。” 男子看她吃得有滋有味,望着她的眼神中也显出几分柔和的光泽,缓缓点头说,“侯爷若是喜欢可带些回去。”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柠檬不蒙 慕幽闻言眨着眼惊喜地说,“真的吗?”说着又转而狐疑地看着男子,皱了皱眉说,“你是负责看管这里的吧,我要是随便带走些,万一被你主子发现了罚你咋办?” 男子听完不禁轻笑出声,大方挥了挥手说,“侯爷不必心存顾虑,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慕幽见他神态中略显豪气,表情诧异地看了他片刻,忽的一乐不禁拍着他肩膀赞道,“你可以的,有气魄够大方。” 男子垂眸看着她笑了笑,转身去拿镰刀准备给她砍下几节甘蔗,似是随口夸赞她说,“侯爷驰骋疆场多年胜仗不断,才是真正的气概卓群。” 慕幽听得心里乐滋滋的,啃着甘蔗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打仗对我来说吧,其实就跟吃饭睡觉差不多,习惯了。” 男子见她把很多寻常男子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松,望着她的眸中不禁生出几分欣赏,感慨之余缓声问道,“侯爷对将来有何愿想?” 慕幽摸了摸下巴似是认真想了想,随即摇摇头说,“我这人吧,也没啥大志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打打仗啥的有点事情做就行。” 男子闻言嘴角缓缓弯起,淡淡一笑随手打了个响指说,“饥来餐倦来眠。” 慕幽听了当即拍掌乐道,“是啊,说得太对了。” 男子笑着转身拿来一个篮子,将截好的甘蔗放好,随即眉眼含着笑温和道,“我的想法其实也和侯爷很像。” 慕幽看着他挑了挑眉,随手从篮子里拿过一根甘蔗啃着,饶有兴趣地说,“那这是不是叫那什么,志趣相投。” 男子淡笑着点点头算作认同,转而抬手指向院中一角,语气轻快道,“那里有几颗柠檬树,最近正赶上成熟,侯爷要不要和我一起来摘一些?” 慕幽听到这词愣愣的不太明白,双眸迷茫地眨了眨问道,“那是啥,也能吃吗?” 男子见状温声笑了,耐心解释道,“可以泡茶喝,搭配蜂蜜或者糖水,口感清爽,酸酸甜甜的。” 慕幽听到他最后的形容,眼神一亮好奇地问,“和糖葫芦一样?” 男子迟疑地呃了一声,尴尬地笑着摇摇头说,“不太一样吧,我带侯爷去看看。” 慕幽更是感到新奇了,跟着他往甘蔗林后面走去,便看见几颗摇晃着翠绿叶子的树上,缀满了青黄色的果子,一个个都有掌心那么大,颜色亮丽鲜艳还挺好看的。 “这就是柠檬?我还没见过有这种果子。”慕幽说话间走过去看着面前的柠檬树。 看了一会儿,踮起脚尖随手就摘下一颗嫩黄油亮的柠檬,张嘴就要咬下一口尝尝。 男子见了立即伸手制止,面色歉然道,“这个是要去皮吃的,而且果肉很酸,直接咬食的话可能不会太适应。” “这样啊,那算了。”慕幽干笑了两声,握着柠檬看了看,又不好意思地递还给他。 男子摆摆手,提起手里的篮子,客气道,“侯爷多摘一些,回去可以切片泡茶尝尝看。” 慕幽闻言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柠檬放到了他提着的篮子里,男子在一旁给她建议着,不一会儿挑拣着摘下好几颗柠檬。 两人摘好了便随意转悠着,慕幽突然疑惑地问男子,“这柠檬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你们这里都种这个吗?” 男子目光变得有些深远,微微摇了摇头说,“目前应该只有我这里有。” 慕幽听罢此话又是来了兴趣,手肘碰了碰他手臂,挑眉问,“为啥,总不会是你自己变出来的吧?” 男子愣了下,继而噗嗤笑出声来,见她满脸疑问神情不解的瞪着他,止了笑声正视她说,“我早些年外出游历途径南诏,在附近结实到一位山庄庄主,就是那时候从他那里讨来的幼苗,当时为了把这几株幼苗带回来费了不少劲,也没想到它们现在能长这么好。” 慕幽听他说完,拍了下他肩膀说,“看来你还去过不少地方呢,南诏离南疆近不近,好玩不?” 男子见她似是对自己讲的话题很感兴趣,眼眸眯起欣然地笑着说,“不是很远,和去金陵的路途差不多,只是要往东南方向走,中途需要乘船走水路,侯爷若有兴趣,下次我带侯爷去瞧瞧?” “好啊。”慕幽想也没想就立马应下,男子听她答应的如此爽快,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结果她话落顿了下又说,“那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 男子垂眸默然想了想,复又看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气质淡雅语气轻松似是无所谓地说,“那就随缘而看。” 慕幽听这话觉得很对,点点头说,“行,到时候喊上画临,让他也多走动走动全当散心。” 男子神态懒散似是无意中抬眸看她一眼,想起之前庙会上她身旁那个清逸翩然,儒雅绝尘的男子,随口说,“侯爷和左相,感情看起来很不错。” 慕幽表情略微僵了下,面色不禁有一些红,咳了两声说,“还行,还行,对了你还知道画临啊?”问完这话转而一想,又自己回答起来说,“我知道了,也是迎亲队伍里远远见过,对吧。” 男子神情中有一丝诧异稍纵即逝,旋即微微一笑默然回应。 两人随意聊着,倒也算言语投机。慕幽临走时,男子给她准备的篮子里已经大大小小盛满了各种瓜果,她乐呵呵脚步轻快地跨着篮子回了住处,觉得心情格外好。 画临正执笔站在院子里作画,面前摆好了宣纸研好了墨,望着停在假山上梳理羽毛的翠鸟,沉静地挥笔点墨。 慕幽微微晃着篮子走到他身旁,凑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巧他将画完成放下毛笔,一只毛色明艳的翠鸟栩栩如生,立在水墨晕染出的山石上。 画临扭过头来看见慕幽手中的篮子,对她带回来这些各式各样的水果有些讶异,只想着是她溜出宫去胡乱摘得,并未过多细问。 慕幽随手拿出几个水果分给画临,就迫不及待地掂着篮子回房,拿出匕首来切了几片柠檬试着泡茶来尝尝味道。 切开来一看,见柠檬肉一粒粒的和橘子好像有点相似,忍不住捏起切好的一片咬了一口果肉,没想到顿时一个激灵酸得她直挤眼睛。 画临收好画作进屋时正见到这一幕,上前拿过她手中的柠檬蹙眉问道,“夫人怎么了?” 慕幽摆摆手立即倒了一杯白水连喝几口,嘀咕道,“还真是酸啊,画临蜂蜜放哪了?” 画临看着她又将柠檬从他手里拿回去,自认为她是因为刚刚被酸到才想到沏点蜂蜜水喝,摇着头笑了笑便去给她找来蜂蜜,却见她将蜂蜜和切好的几片柠檬一同泡在了冒着热气的白水中。 慕幽拿起勺子搅了搅,端起来喝上一小口有模有样品了品,觉得还是有些酸,又倒了几滴蜂蜜中和了下,再尝了几口发现好了很多,不由得意地说,“还不错,酸酸甜甜挺好喝的,画临你尝尝。” 画临扬眉看了一眼她的得意之作,接过杯子来抿了一口,点点头说,“夫人的手艺确实不错。”说完又看了看水中一片片浅黄色的果肉,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慕幽闻言挠了挠头,一时也记不清这果子叫什么了,呃了一声眨了眨眼说,“我忘了,好像是拧啥。”说完又是细想了下,还是没想起来,随口说,“管他呢,反正知道这东西不能直接吃就行,太酸了。” 画临嗯了一声,笑着放下杯子,又给她添了些水。 慕幽喝着柠檬水,突然想起今天跟踪赫连玦和萧楼的事情,把她今天看到的情况和画临讲起,皱着眉十分纳闷地说,“也不知道赫连玦把他那些兵马都藏哪儿了,不可能只送给萧楼那么点兵啊。” 画临听她说完也是忧心忡忡,面色很是严肃地说,“这才是最可怕的,朝廷甚至至今不能掌握他手中究竟有多少兵力。” 慕幽闻言冷哼一声,忍不住撇了撇嘴说,“赫连玦这只狐狸太狡猾了,总是暗地里搞动作,不好琢磨。” 画临面色略显凝重,轻蹙了下眉毛说,“朝廷还未查出他的兵符调令隐匿于何处,朝野之中也不知还有哪些大臣归为了他的党羽,所以眼前还无法确定是否能够真正与他制衡。” 慕幽缓缓喝着柠檬茶,啧啧两声说,“这个确实难办,不过有句话不是叫啥来挡啥嘛,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从果篮里抽出一根甘蔗,递给画临说,“画临,给你甘蔗。” 画临心知她话中意思,也不去纠正她的用词,微笑着拿过甘蔗,看了看却没有着急去吃,捏着甘蔗思量了下如今局势,随即沉声道,“照目前形势来看,朝廷不能再失去南疆的支持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五毒易位 慕幽皱了皱眉,神情略显担心地说,“萧楼整天和赫连玦几乎一个鼻孔出气,他们肯定早就是一路了。” 画临沉默片刻,墨眸看向慕幽,沉着地推敲道,“九王爷既然此次亲自前来,想必南疆的势力还并未被他收入囊中。”说完又是稍稍思忖一番,随即缓声道,“是时候该和大世子萧眠见面好好谈一谈了。” 慕幽觉得他的分析好像挺有道理,默然点了点头。 苗疆,五毒行宫。 苏遗和上邪一同登顶断肠崖,阔别五毒总坛多年又重归故土,来到祠堂中,照例叩拜了供奉在列的祖师爷以及一众先祖的灵位。 两人接着又前去大殿拜见掌门及众长老,掌门毒圣虚炎捋着花白的胡须坐在正位,其余长老们坐在侧位接受他们一一行礼。 苏遗将最近在离渊跟进的一些事务与掌门长老们详细汇报一番,上邪则站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补充一下。 虚炎静坐在座位上,面色沉着地听他们讲完,捋着胡须点点头说,“这些年,离渊那边的事务多亏你们尽心操持。” 上邪闻言摇头晃脑一脸得意,眯眼笑着说,“可不是嘛,掌门你看我和师弟都累瘦了。” 苏遗淡淡瞥了上邪一眼,嘴角轻微动了下,抬眸看向虚炎沉声道,“是师兄说笑了,处理好本门事务是身为五毒弟子应尽的责任,况且在处理离渊各大小事宜上,也少不了众长老以及师兄弟们的相互扶持。” “好了。”虚炎摆了下手,笑着说,“你们师兄弟二人能力如何,本座自然深知。” 此话一落,苏遗和上邪皆是一阵沉默,他们听出掌门像是话中有话,很有默契地静等他下文。 虚炎眼神沉静地看向他们,最后目光落在苏遗身上,嘴边淡笑神情肯定地微微点点头,缓声说,“本座年是以高,后辈又是如此出类拔萃,看来本座可以安心退位颐养天年了,这掌门之位就由苏遗来接替吧。” 苏遗心中一沉,方才已然料到虚炎可能会提及此事,现在听他直言提出时,还是不免愣了下。 上邪当即眯眼笑了起来,哼哼唧唧拍手鼓掌,声音含笑地说,“那是必须的,我师弟可都盼了好几年了,选他不会错的。” 在座的一群长老们顿时面面相觑,转而又是对上邪能说出如此之话见怪不怪。 虚炎沉声笑了两声,面色欣然道,“苏遗资质卓越,在众弟子中可与你这个师兄不相上下,又素来行事稳妥,本座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话落视线又扫过一众长老,沉声问,“诸位长老可有何意见?” 长老们纷纷点头附议,并无一人对苏遗继任掌门之位一事持有反对看法,皆是认为他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苏遗始终垂眸不语默然沉思,听到众长老们也颇为赞同虚炎的提议,忽然闷声说,“弟子不想继承掌门之位。” 虚炎听闻此话神情很是诧异,静似寒潭深邃无波的眸子看着苏遗,想要洞悉他此时的想法,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问道,“你说什么?” 苏遗仍是低着头目光落在地面上,随即直直跪在地上,拱了拱手才缓缓抬眸对上虚炎的视线,眸子中一片澄澈,语气冷静地说,“弟子才略拙劣,要让掌门失望了,自觉难以肩负掌管五毒的大任,还望掌门另选他人。” 上邪一手叉着腰,瞪着跪在地上的苏遗直纳闷,突然一手啪的拍在苏遗头上,诧怪道,“师弟你脑袋坏掉了,说啥胡话呢?” 苏遗只是双眸紧紧望向虚炎,态度极为坚决地再次重申道,“弟子心意已决,请掌门另选他人。” 虚炎微微轻叹口气,皱眉不解地问他,“为何?” 苏遗默然低头抿唇不语,在座的长老们也是摸不透他怎么想的,忍不住也在一旁劝说,可不论他们如何苦口婆心地问他原因,他都是一动不动地跪着缄默不言。 虚炎只得神态惋惜地摆手叹气道,“你先起来再说。” 苏遗迟疑了片刻,随即缓缓起身站到一旁,神情淡然不言不语。虚炎自知依他的性子,若是当真不愿继任掌门之位,再怎么劝他也没用,无奈之下又看向了上邪。 上邪不经意视线一偏,就看到虚炎目光热枕地望着他似有所思,心里莫名一慌,立即摆手说,“您别瞅着我啊,我可没打算当掌门,那得多累啊。” 在座的长老们又纷纷将赞赏的眼神放在上邪身上,一人一句开始想着各种好词夸他,一开始上邪还故作深沉地板着脸不予回应,长老们各自赞美了一通之后他终于是沉不住了。 上邪被他们夸得心里飘飘然,头脑一热噗嗤笑了起来,眉眼弯起笑容绚烂,得意忘形地摆摆手说,“哎哟,既然大家都这么喜爱我,那当就当吧。” 虚炎闻言嘘了口气,终于是将心中的担子给放下了,欣慰地走到上邪面前,双手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愉悦地说,“好。”随即连忙取出五毒掌门的信物,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振兴五毒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上邪看着虚炎如此认真严肃的神情,肩膀忽的一软,差点没把腰给折了,呃了一声故作娇柔地捏着嗓子颤声说,“我这小肩膀怎么担得起五毒这重担啊,我……”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物,觉得很是烫手就想立即塞回到虚炎手中。 结果,掌门虚炎像是知道他要反悔,已经无声无息地飘忽离去,上邪苦着脸转身要和长老们说他不要当掌门了,可是当他去看向众长老时,竟发现大殿中早已是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苏遗两人。 上邪撇撇嘴,手中握着象征五毒掌门身份的令牌,收起来也不是扔了也不行,呆立在原地傻愣着,不禁扭脸看一眼苏遗,讷讷道,“师弟,要不还是你……” “恭喜。”苏遗直接冷淡出声,把上邪想说的话给堵回去了,嘴上道着喜神情中却满是同情地看着他。 上邪哼了一声,对苏遗翻个白眼,气呼呼地捏着令牌,骂骂咧咧抱怨道,“要是当了掌门,肯定想去哪玩都束手束脚的,师弟你怎么能看着师兄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呢?” 苏遗淡然瞥他一眼,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淡淡说,“当了掌门可受众弟子敬仰,有何不好?” 上邪叉着腰扬起下巴不以为然地说,“那你咋这么不情愿呢?”说着,就把掌门信物往他手里塞,嚷嚷道,“这个给你,你赶紧把这位子拿去。” 苏遗立即闪身躲到一边,面上表情略有一丝惆怅,很是认真地叹了口气说,“我若是做了五毒掌门,就只能和她越走越远,如此宁愿不当。” 上邪闻言挑了挑眉,脸上随即露出欣慰的笑,觉得他这师弟可算是开窍了,但转念一想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僵住,又是一头恼火地把令牌随手摔在地上,翘起兰花指对着苏遗说,“你这是重色轻师兄,不厚道啊。” 苏遗垂眸看一眼被上邪摔在地上的令牌,默然捡了起来,心知他脾气如何,将令牌重新递给他,想了想便顺水推舟赞美道,“师兄风流倜傥、智勇双全、博学多才、审时度势,大有领袖之风。” 上邪不多听到苏遗这么夸他,心里顿时美滋滋地弯了弯嘴角,掩着唇笑了笑说,“师弟你这话实在,师兄爱听,还有呢?” 苏遗眼中不由染上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继而沉声道,“由师兄担任掌门自然是当之无愧。”说完瞥见上邪又准备跟他急眼,转而又说,“做了掌门,整个五毒教众都得听师兄的号令,到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更加威风自在,还不是美事一桩?” 上邪听他说完心念已经彻底松动,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理,经他一分析好像当掌门这差事也挺不错的,一转方才愠怒的神情,支了支苏遗的胳膊心花怒放道,“按师弟这么讲,似乎也挺好玩的啊,那我就试试。” 苏遗一板正经地点了点头,极为肯定道,“不用试,现在起五毒就都听你安排了。” 上邪满面欣喜地将令牌收好,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成为五毒新任掌门的事实。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转凤 当天晚上,他便忍不住悄悄溜回了平南王宫,想给青青分享这个喜讯。青青一早就屏退了殿里的宫人们,独自一人坐在矮桌旁装火箭,正是歪头思考着下一步怎么改装会更好,眼前突然蹦出一个人影来。 上邪笑眯眯地坐在青青对面,掏出来掌门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挑着眉得意洋洋地说,“本仙儿现在是五毒掌门了,厉害吧。” 青青的视线被他手里的令牌完全给遮挡了,不得不放下手里的零件抬眸,随手摸了下那令牌,挑眉好奇地问,“当掌门很好玩吗?” 上邪双臂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随口说,“好玩啊,以后五毒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我说话可管用了。” 青青哦了一声,又看向那掌门令牌,见上面的花纹觉得很是奇怪,静静盯着细看了几眼。 上邪见状无所谓地丢给她,耸了耸肩说,“随便拿着玩。”话落,支着脑袋思索起来,一边盘算一边嘀咕着,“我得想想以后做了掌门,要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才好。” 青青放下令牌,纤柔白皙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歪着脑袋问他,“上邪你就让五毒的人以后多做点好事,不好吗?” 上邪听她说完不由噗嗤一笑,戳着她脑门好笑地说,“讲什么笑话呢,我们可都是恶人,哪有恶人去做好事的,那不坏了我们的声誉了么。” 青青愕然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解地说,“可是你帮我逃亲不就是好事吗?” 上邪愣了下,眨着眼睛想了想,瞪着眼睛故作凶恶表情,声音阴冷地缓缓说,“那是你没看到我的坏。”见青青似是打了个激灵,接着又吓唬她说,“我可坏了,杀了好多人呢,各种死法都有,你要不要听听啊?” 青青被他吓得又是一哆嗦,缩着脖子身体直往后躲,立马捂着耳朵说,“你别说了,我才不要听。” 上邪笑着把她捂着耳朵的双手拿开,凑到她脸前眯眼笑道,“本仙儿现在要和你说说逃亲计划,你要听不?” 青青见他换了话题,立即点头说,“好啊,你准备带我离开了吗?” 上邪却是摇了摇头,一改嬉笑的表情,认真地说,“现在还不行,这几天宫殿看守得实在太过严密,等到了成亲那天晚上,我带你跑出去。” 青青心里总觉得他这计划不太稳妥,有些不安地嘟着嘴说,“到那个时候都晚了。” 上邪却是成竹在胸地摆摆手,语气轻松道,“不晚,我先趁乱把你带出去,让我师弟接应。”说着他突然又是神秘一笑,不由莞尔道,“然后我扮成新娘子拖延时间,这计划绝对完美无瑕。” 青青听完面上一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不可思议道,“你要扮新娘子?” 上邪顿时面色沉了沉,虎着脸瞪眼说,“不行啊?” 青青连忙摆手哄他说,“当然行了,你这么好看肯定行,特别完美。” 上邪对她的夸赞很是满意,捏着香帕故意遮住半张脸,眨着眼睛眉飞色舞地对她抛起媚眼。青青见了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拍手叫绝,二人就在欢声笑语中悠然敲定了主意。 大衍帝姬与平南王世子大婚,王宫众人皆为他们的婚事忙碌准备,青青这几日都待在寝殿组装火箭乐得清闲,萧楼几次来找她都是闭门不见。 三日时间过得飞快,大婚之日如期而至。众人前来道喜,萧楼想到总算能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心里就乐得开怀。 青青一早就被宫人们拉着化妆打扮,套上了喜庆端庄的嫁衣,看起来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娇俏可人的韵味,头上的金叉闪闪耀目贵气逼人,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稳重成熟。 上邪扮成小宫女踱步而来,对着宫人们沉声道,“姐姐们辛苦了,殿下由我来照顾就行了,你们快去歇歇吧。” “裳儿妹妹可真会体谅人,殿下您耐心等等,吉时到了会有人来接殿下去前殿拜堂,奴婢们就先告退了。”一旁的一位宫人说完,几位宫人们恭恭敬敬地整齐行礼退下。 寝殿中只剩下上邪和青青两人,上邪细细打量了一番青青的装扮,摸着下巴嬉笑道,“还不错啊,这红妆一衬托也挺美的。” 青青小脸一仰,叉着腰说,“我不穿这个也不丑啊。” 上邪笑着点头,随意附和了句,“嗯,也就比本仙儿差一点,比一般人还是好看很多的。” 青青撇撇嘴,对他的自恋不予理睬,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赶紧吧。” 上邪又嬉皮笑脸地逗她说,“你可想好了,逃了婚可没得后悔咯。” 青青晃着他的胳膊,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带我走吧,我留下来才会后悔呢。” 上邪却是一脸悠然地坐着不动,随口说,“你没听刚才嬷嬷说还要拜堂的,我这个身板去拜堂不是一下就露馅了,等你拜完堂回来再走。” 青青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下,闷声嘀咕道,“还要等啊。” 上邪扭头望向窗外,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气说,“一会儿就到吉时了。” 果然,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刚过,就有人前来接青青去前殿拜堂。青青只好蒙上了盖头,扶着上邪缓步去了正殿,端端正正地行完各项礼仪,忍不住在心里直叫苦。 萧楼却是满心激动,兴高采烈地牵着青青,走路都觉得轻飘飘,只想快些结束这些繁琐的礼节。好不容易拜完堂,看着青青被上邪扮作的宫女扶着回了宫殿,还要挨个向那些前来恭贺的来宾敬酒。 众人纷纷起身道贺,萧楼虽然有些心急地想早些回去看青青,不过被在座的宾客一通恭维夸耀,又是欣然端起酒杯一一碰杯。 上邪和青青回到宫殿,就立即互换了衣服,青青有点紧张地不停地往殿外张望,就怕突然蹦出来个人,推着上邪着急地说,“你快点化妆啊,万一等会儿来人了可就不好了。” 上邪随即坐在梳妆镜前,看了看青青脸上的妆容,随意在自己脸上描眉画眼,晃着脑袋说,“没事,我在门口燃了迷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最近和师弟学了易容术之后,化妆可快了。” 青青就站在一边看他化妆,果然没一会儿就装扮好了,可是望着他明显比较浓重的妆容,迟疑道,“你这不是按照我的新娘妆化的吧。” 上邪骄傲的冷哼一声,瞥她一眼说,“我这个多妩媚了,比你的好看多了。” 青青不想和他争论耽误时间,点着头立即赞叹道,“好看,你最美了。” 上邪得意地挑挑眉,眨着眼睛说,“那是,本仙儿这巧手画出来的妆容,能不好看嘛。” 说完站起身来,把青青按在椅子上坐着,给她简单梳理了下头发,转眼就把她变身成了小宫女的模样。 青青看了两眼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说,“可以了吧?” 上邪满意地看着青青的装扮,点点头语气轻松道,“好了,走吧。” 青青讷讷应着便跟上邪出了殿门,上邪随意往四周望了望,挥手将门口的迷香收起,直接揽着青青的腰身,嗖的一下就飞上了屋檐,一路疾驰出了宫外。 萧楼高兴之下喝了不少酒,最后被灌得醉醺醺的走回宫殿,心里沾沾自喜心潮澎湃,歪歪扭扭地走到床边,看着一身红衣的新娘,忍不住赞扬出声,“青青,你真美。”他改口直接喊了青青的名字,心里想着过了今天他们的关系必然会变得亲密。 青青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娇羞地默默低着头。 萧楼见状以为是青青默许了他直呼她的名字,心中一喜慌忙想要去抱她,结果心急之下一个脚步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青青坐着未动,却是噗嗤一声掩着嘴笑了。 萧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挨着青青坐到床边,一把抓着她的手表达心意,“殿下,青青,你我二人终于成亲了,开不开心?” 青青扭了扭身子,忸怩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 萧楼见她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今天本世子这心里,特别舒服,高兴。来让本世子好好瞧瞧,不用害羞,你在我心里怎样都是最美的。” 话落,就要抬手去掀青青头上红艳的盖头,手指刚刚触碰到盖头一角,青青却自己掀开来眨着明眸大眼看向他。 萧楼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庞,那妖冶魅惑的妆容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世子不是说,人家怎样都是最美的么,你躲什么嘛。”一个声音飘忽传进萧楼耳中,听着却不像是青青的声音。 萧楼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向身旁的人,眼神刚刚移了过去,就见眼前的人正冲着他笑眯眯地不停眨着眼睛,样貌看起来不男不女难以分辨,却清楚地看出来这并不是青青本人。 “你是谁?”萧楼皱眉叱问,指着眼前之人的手气得不禁微颤。 上邪对着他挤眉弄眼,翘着兰花指点了下他脑门说,“讨厌,人家可是仙女。” 萧楼愣愣看着上邪搔首弄姿,又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喝了酒头脑不太清醒,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摇晃了下脑袋,又重新看了一眼上邪。 结果见到上邪还坐在那里,一脸媚笑地挥着香帕,笑得花枝乱颤。 萧楼顿时酒醒了大半,跳了起来退后几步,连忙大喊道,“来人啊,公主殿下被人绑架了啊。”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青青逃婚 上邪见状侧耳听了下周遭的动静,在侍卫们还没赶来之前,直接一脚踹在萧楼的小腿肚子上,叉着腰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地说,“去你的,在本仙儿面前吵什么吵。” 话落,他便一扭头转过身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殿外,嗖的一声瞬间飞身到了屋顶上。 侍卫们听到声音便慌忙赶了过来,正要进殿就看见屋顶上站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脚步顿了下皆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上邪。 最前面的侍卫拨出长剑指着上邪,喝问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绑架公主,别跑。” 其余侍卫也纷纷拔剑准备上前抓人,然而上邪不慌不忙地甩了甩粉色的绣花香帕,对着下面的侍卫们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殿前的一群侍卫竟然一时间看呆了。 萧楼揉着腿从殿里走出来,看着侍卫们站着发愣,气得直跳脚,又是大声斥责道,“你们都傻了么,给我抓人呐,找不到公主你们全都给我领罪受罚去。” 侍卫们闻言一阵瑟缩,谁也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皆是挥着长剑飞身上了屋顶,上邪悠然地几个转身,身姿翩然似是跳舞一般,三两下就将几个最先过来捉拿他的侍卫给打退,几人砰砰几声摔落在地。 其余侍卫们面面相觑,脚步有些犹豫,比较靠前的几个侍卫咬了咬牙,紧接着飞到屋顶上去和上邪对峙。 上邪刚抬手要去接招,结果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啊了一声,自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脚面腾空跳了下去,疑似神情痛苦地摔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敢抬头。 另外几个侍卫见状,立马也啊啊几声,在上邪刚要动手的时候,自己装作被他打倒在地。 上邪顿时好笑地翘着兰花指,嬉笑道,“好玩,真是有趣,快来快来,继续抓我啊。”话落他刻意状似悠闲地站着不走,有意想要拖延时间。 还没和他交过手的侍卫们站在地面蓄势待发,悄然看一眼躺在地上打滚的兄弟们,心里顿时有点怯怯的。 萧楼见他们有所迟疑,面色愠怒道,“你们是来看戏的么,给我上啊,抓到他本世子重重有赏,抓不到重刑伺候。” 侍卫们闻言全都慌忙举着剑,一齐上去捉拿上邪,原本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直打滚的侍卫们,也咬着牙立马爬了起来,豁出去的踩着轻功飞上屋顶,围着上邪和他缠斗起来。 上邪挑了挑眉,轻巧灵敏地躲过众人的攻击,随意几招下来又是一群人倒地。然后看着还剩下三三两两几个人,又瞥眼看了下不远处正赶过来的另一批侍卫,细想了下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无心再和这些人纠缠。 “哎呀,你们自己慢慢玩吧,我可要走咯。”上邪轻轻一点脚尖,刺溜一声便飞远了,身影诡异竟似无迹可寻。 萧楼诧异地看着屋顶的人影突然消失,仿若从未来过一般,对着侍卫们扫视一圈,暴跳如雷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抓一个人都抓不到,还不去领罚。” 侍卫们唯唯诺诺地低头认罚,纷纷退下。 慕幽和画临在前殿喝着喜酒,新郎官已经回房,其余宾客们互相敬上一两杯酒,随意客气一两句,慕幽全程话都不多,基本都是画临在席间应酬,她就自顾默默吃菜。 赫连玦端着酒杯对着慕幽和画临举了举杯,微微笑着调侃道,“本王记得上次的喜酒还是喝的左相和侯爷两人的,现如今本王的皇侄女也成亲了,不知道下次再喝喜酒会不会是左相和侯爷孩子的满月酒啊?” 慕幽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看戏的模样,双眸眯起冷冷回道,“你有完没完,天天关心别人家事,闲的么?” 赫连玦微勾唇角斜斜一笑,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侯爷既然都说本王是关心你,那也总该晓得本王这么问自是好意,何必动气呢?” 慕幽冷笑一声,挑眉看向他,咽下一口酒皱着眉说,“你管好自己就行,小公主都嫁人了,你还连个娃都没生过,哪来的闲心问别人。” 赫连玦正想继续说什么,萧楼忽然从殿外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殿下被人劫走了。”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赫连玦面色一怔,神情急切地问他,“世子可知是被何人劫持,那人有何目的?” 萧楼茫然地摇了摇头,脑子还有点混乱,回想着之前的情形,缓缓说,“那人阴阳怪气的,看起来不男不女,不知道是何来历,也没说为何带走殿下。” 赫连玦面色略沉,当即想到了他说的人是谁。 慕幽和画临心中也有了答案,与赫连玦默默对视,更是锁定了上邪,慕幽砰地一声拍着桌子,忿忿道,“上邪敢劫持小公主,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画临见她说着就要走,立即按住她眼神示意让其冷静,随即沉声说,“公主新婚被劫定然不容小觑,大家还是先商讨下对策,公主金枝玉叶不可有半点闪失。” 萧楼站在原地苦着脸急得团团转,平南王萧潜沉默不语思量对策,担心公主若是有个闪失朝廷难免会发落责难。 众人正是心怀各异暗自思索着,殿前有一人悠悠踱步而来,身上随意披了一身青衫,懒洋洋的姿态仿若信步闲庭。 那人缓缓走到平南王萧潜身侧,拱手行礼悠然开口道,“听闻五毒换了新掌门,儿子愿意前去交涉。” 萧潜骤然眼神一亮,想起五毒之人行事怪异,又不免有些担心,一时未有定夺。众人的视线也都纷纷转向大世子萧眠身上。 萧楼凭空被他抢了风头心里很是不爽,闷声说,“还是不劳大哥多操心了吧,殿下失踪理应由弟弟去寻人,大哥就和父王在宫中等消息即可。” 萧眠神情寡淡,看向萧楼的目光平静如水,忽而态度温和地笑了笑说,“弟弟又何须与大哥客气呢,殿下之事既是家事更是国事,身为平南王长子于家于国都该出面去和五毒谈谈。” 萧眠这番话说完,在座众人皆是赞叹起他们兄弟情深,还纷纷夸萧眠重情义有担当。萧楼原本就有些微醺,此时更是气得面红耳赤却无可发作,只好动了动嘴角假意笑了笑,心里愈加抑塞。 慕幽瞪着萧眠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是没想起来,如同感觉到她的眼神一般,他似是不经意侧过脸来看向她这边。 看着他那淡笑的眼神及清闲俊雅的气质,慕幽脑中回忆起来那小片的甘蔗林和柠檬树。这才蓦然发现,这个平南王的大世子萧眠,原来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个送给她瓜果的人。 画临站在慕幽身侧不露痕迹地观察着萧眠,当即认出来此人正是太庙庙会上见过的抚琴男子,不由得心思一沉,伸手握了握慕幽温软柔细的素手。 萧眠这时对着慕幽露出一个仿若和风细雨的微笑,声音浅淡而轻缓道,“侯爷别来无恙。” 慕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觉得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和萧楼一点也不像亲兄弟,听到他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不禁审视起他来。 萧眠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重新看向平南王萧潜。 赫连玦方才听闻到五毒换了新掌门之事,心中不免惊疑起五毒竟然没有将此等大事禀报过他,担心这中间有何古怪,便看向萧潜沉声提议道,“怎么说青青也是本王的皇侍女,本王可与世子一同前往五毒。” 萧眠转过身来与赫连玦对视,却是随意摆摆手说,“五毒之中尽是些怪癖各异的恶人,王爷乃千金贵体还是免了吧。” 萧潜也不太放心赫连玦涉险五毒,小殿下深陷其中已经是让他觉得分外忧虑,若是九王爷前去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更不好向朝廷交代了。 “九王爷还请安心在宫中静候佳音,五毒地处苗疆地形复杂难行,王爷还是莫要涉足了。”萧潜语气极为和缓地劝说赫连玦,眼神又看向萧眠和萧楼,考虑着究竟该让他俩谁去。 萧眠立即上前一步,对萧潜拱拱手缓声说,“儿子曾游历过各类奇异之地,也见过不少各类古怪无常之人,还是由儿子前去苗疆五毒谈判更为合适。” 画临闻言也温声附议道,“本官也觉得让大世子前去与五毒中人交涉比较妥当。” 萧楼有些沉不住气了,也拱手向萧潜请命说,“还是让儿子去和五毒掌门商谈吧,毕竟小殿下也是儿子刚过门的妻子,儿子若是只在宫中等消息实在是放心不下。” 赫连玦蹙眉想了想,立即紧跟着商议说,“世子关心青青安危乃人之常情,想必若不尽快见到青青的情况,是要寝食难安了,这一点本王很是感同身受,当然还是应该由本王和世子一同面见五毒掌门。” 画临仍是偏向萧眠这边,听赫连玦说完,神情严肃略显忧虑地劝说道,“目前五毒劫持殿下的意图不明,况且五毒之人阴险狡诈,门派附近定是陷阱重重,王爷身份尊贵,若是到了五毒界内,本官实在是担忧他们会不会转而再挟持王爷。”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冰块脸的接驾 萧楼只怕风头被萧眠抢了去,便极力想要争取自己去五毒带回青青,也好弥补将公主弄丢的过失,接过话来急切地说,“五毒之人跑到我平南王宫里来捣乱,由本世子替父王代表南疆出面解决此事,该是合情合理吧。” 画临淡然应对,语气平缓道,“世子关心殿下之意,在座诸位皆看在眼里,所谓关心则乱,就怕五毒拿准了世子对殿下的情谊,以此作为把柄再出事端,本官建议还是大世子前去较为恰当。” 萧潜静心听他们互相讨论着,心中已对此事有了抉择,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静一静,继而沉声道,“本王决定,就让我儿萧眠去往苗疆走一趟,看看这五毒究竟有何居心。” “是。”萧眠沉着应声,点了点头说,“儿子定当尽心查明情况,确保殿下无恙。” 萧楼虽然有些气不过,却是只好作罢,默默退到一旁心里一阵气结。 青青被上邪带出宫后,就立即带着她见了前来接应的苏遗。 苏遗刚要带着青青走,上邪撩着头发语气轻松地随意嘱咐他说,“师弟你赶紧带小丫头回行宫,路上可别乱跑,省得再被王宫的人给找着,我这边应付完了就回去。” 青青抱着她装火箭的小箱子,看了一眼苏遗冷若冰霜的神情,轻声问了句,“我们是去五毒的行宫吗?” 上邪眨了眨眼,揪了下青青的发辫笑着说,“是呀,回头再带你好好去玩玩。” 苏遗没等青青拍手说好,抓着她转身就要踩着轻功离去,冷声说了声,“走了。”话落就提着青青的衣领,嗖的一声飞远了。 上邪见状不禁摇摇头,撇嘴叹气道,“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的,以后还怎么讨得小师妹欢心。” 青青吓得立马抱紧了手中的箱子,生怕苏遗一个不慎连人带箱子给摔在半路上,想腾出一只手去抓着苏遗,侧眼看了看他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容,只得瑟瑟发抖地闭紧了双眼。 好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遗便带着她停在了一处胡同口,青青不禁暗自扶着胸口缓着心神,刷白的小脸才渐渐恢复了红润。 苏遗走了几步发觉青青没有跟上,停住脚步扭头去看了一眼,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禁皱了皱眉,又走回去站在她身旁,一声不吭就要去拎她的后衣领。 青青条件反射下,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一步,讷讷问道,“还有多远啊?” 苏遗视线看向胡同深处,冷淡道,“绕过这个胡同那头,我们乘马车,不过一个时辰便到。” 青青哦了一声,自觉地快步往前走去,苏遗见状也不说话,默然给她带路走出胡同,秘密乘坐着马车驶向五毒行宫。 一路上苏遗都闷闷的没有说话,闭目静心听着周围是否有异动。他总觉得上邪行事太过冒险,对他帮青青逃婚一事隐隐担心。 青青见他一直冷冰冰的不说话,面色看起来极为不和善,便抿着嘴也噤声不语,只是偶尔偷偷地瞄一眼苏遗,好奇他闭着眼睛这么久会不会睡着了。 她正是歪头眨巴着双眸端详着他,结果他豁然睁开双眼冷冷斜她一眼,顿时吓得她缩回脖子老实做好,几乎动都没敢动一下。 苏遗眼神冷然地看了她一会儿,遂又闭上眼睛靠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一路静默,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停在了一个小山坡下,苏遗一声不吭地带着青青下了马车,走山路绕了几个弯才来到了五毒行宫。 青青一路上新奇地看着路边形态各异的植物,天色微暗中,却有星星点点色泽妖冶的野花在暗影中若隐若现。青青无心赏花,牢牢抱着火箭箱子,紧跟着苏遗的脚步走着,就怕自己没留神给跟丢了,却也没好意思让苏遗走慢点。 苏遗刚带她回宫殿时,就有五毒弟子远远看到他们的毒公子带着一个小姑娘回来,众人皆是感到诧异地围了过来。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开了,有人听说了这个八卦都觉得很是惊奇,过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青青有些忐忑地坐在殿中等上邪,看着一群古古怪怪的人围在殿门前指着她嘀嘀咕咕,她也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顿时十分好奇想过去问问。 苏遗怕她出个闪失,起身走到殿门前,声音清冷地对着五毒众人沉声说,“很闲么,是想来找我讨些任务去做?”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散开了,苏遗想了想又看向青青说,“带你到别处。” 青青闻言哦了一声应着,连忙抱起火箭箱子问也没问就跟着苏遗走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门前,青青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有些类似山洞的构造,疑惑地摸了摸石壁想看看是不是用岩石做的。 苏遗瞥见了青青的举动,立即抬手拍开了她纤柔的小手,冷冷道,“你想死吗?门框旁边的墙壁不要乱动,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青小手一抖,搓了搓裙子默然点点头,心里后怕地又看了一眼那石壁,拍着心口安抚自己,瞬间明白了原来这里还布置有机关。 苏遗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青青紧跟其后,好奇地看向房间,发现屋子里感觉阴森森的,看着莫名有些可怕。 青青看到红黑色丝质的床幔,还有床上放着的骷髅头样式的枕头,小声问道,“这是卧房么?” 苏遗淡然点了下头,随意坐在桌旁,自顾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青青等了半晌才听到他冷淡的声音,飘忽一句,“这是上邪的房间,就在这儿等他吧。” 青青讶异地重新审视了一番,觉得这房间里怪异的风格,似乎和上邪还是有些像的,于是也缓缓坐下来,讷讷问道,“上邪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玩够了就回来。”苏遗的声音仍是清冷无波,仿若冰雪微凉,如寒风阴冷,看着青青眼睛平静道,“或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青青皱皱眉垂眸不去看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闷闷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友善。 苏遗默默打量着青青,心里暗自诧怪,难得这小公主不哭不闹,倒是少有的脾气好,便也稍微放松了情绪,淡然说,“我是他师弟,他不在有什么事情你找我就是了。” 青青点了下头,歪头重新看向他说,“我知道你,上邪说过,你易容术很厉害。” 苏遗略微挑了下眉,有些奇怪地问她,“你一个公主身居深宫,是怎么和我师兄认识的?” 青青回想起往事,便如实和他讲起来上邪偷跑进皇宫,找她拿药的事。 苏遗静静听她讲完,也知晓了之前治疗唐隐的天山雪莲都是青青送的,看她的目光稍稍温和了些,心里也是和缓了几分。 青青和他说了会儿话,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想到上邪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起,“上邪的师妹就是你的师妹对吧,之前见她好像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她病好了吗?” 苏遗一愣,自知她和唐隐有过照面的事情,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想到唐隐难免有些心软黯然神伤,默然不语低头闷闷喝茶。 青青见他神色怪怪的,也很是知趣没再去问,有点尴尬地端起茶杯也喝了两口茶水。 苏遗放下杯子,转而换了话题问她,“为什么要逃婚?” 青青只是嘟着嘴,有些不开心地说,“我不想嫁人。” 苏遗淡淡看她一眼,沉声道,“你是皇室中人,不嫁人是不可能的。” 青青也明白他说的这些,歪头想了会说,“那我也不要嫁给萧楼,我好朋友说了,嫁也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苏遗听了她这话有点不可思议,挑眉哦了一声并没当回事,见她神情却是分外认真,又不禁有些好笑地问她,“那你喜欢谁?” 青青愣了下,想了想他这个问题,立即认真地摇着头说,“我很忙的,现在还顾不着思考这种事。” 苏遗愈发觉得这小丫头有点意思,也渐渐明白上邪为何总喜欢找她玩了,继而带着疑惑问她说,“你忙着做什么?” 青青脱口就说,“做火箭啊。”说着当即起身,将放在一旁的小箱子拿了过来,取出了放在里面的火箭模型,思索着说,“这个还需要再改良一下。” 苏遗咋舌,脑中不禁显出一副上邪和她坐在一起,两人看着这个火箭模型畅聊的场景,莫名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惊讶道,“上邪和你整天在一块就说这个?” 青青闻言直摇头,立即蹙眉否定道,“上邪不喜欢火箭,他就只喜欢捣乱。” 苏遗顿时忍不住笑了笑,心想着小丫头说的还确实挺有理,这才像他那个师兄的性子。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游玩 苏遗想着这些面色也和善了下来,又看了看桌上的火箭,想起之前化身侍卫在和亲队伍中,也曾见识过这个机关的威力,不由心生好奇随口问道,“谁教你做这个的?” 青青托着下巴嘴角不自觉间微微上扬,小脸显出几分骄傲,老实告诉他,“是我母妃。” 苏遗了然地点点头,从她的神情中蓦然看出几分神秘来,又问她,“你母妃呢?” 青青面色微微愣了下,低头随意摆弄了两下手中的零件,低声说,“我母妃在未来等我。” 苏遗见她说话稀奇古怪的,对她所说的词汇也有些不解,眯眯眼在心里不禁琢磨起她说的未来和眼前这火箭,正要继续问她时,却被一串笑声给打断了。 上邪扶着腰阔步走进房间,哈哈大笑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青青听到声音便下意识看了过去,见他那副浓妆艳抹的容姿又是忍不住想笑。 “上邪你怎么不先把妆卸了。”青青说完已经捂着嘴偷笑起来。 “干嘛卸了呀?”上邪一手轻轻抚着脸庞,扬了扬眉毛对旁边坐着的苏遗眨眨眼,刻意用比较妖媚地声音说,“师弟,人家美么?” 苏遗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悠然起身未发一言,旋即拂袖离开。 上邪见状对着苏遗的背影甩了两下袖子,哼了一声说,“不解风情。” 青青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声音染了笑意说,“你又不是女的。” 上邪翻了翻白眼,将手伸到自己怀里,拿出两个装了满满棉花的胸垫,随手往桌上一扔,哼哼唧唧说,“唉,我这师弟跟个铁疙瘩似的,女的面前也照样不解风情。” 青青想了想苏遗那一张冰块脸,好像和上邪说的是挺像的,见他把胸垫扔到了她那一堆火箭零件上,立即嫌弃地一手捏起一只,往他身上丢过去,嘟着嘴不乐意道,“你别拿这个砸我火箭。” 上邪啧啧两声顺手接住,站在桌旁居高临下看着她说,“这玩意那么软又不会把你火箭砸坏,不信你摸摸看,软软的手感可好了,反正我也没用了就给你吧。” 青青撇撇嘴不信他,咕哝道,“我才不要呢,我是女孩子又不用男扮女装。” 上邪哟了一声,有心逗她揪着她头发说,“女孩子哟,除了这头发辫和一身女装,看不出来啊。”说着还满脸带笑地上下打量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看你这身材不是和本仙儿差不多嘛,本仙儿还得用这个垫子才更像女孩,送你还不要?” 青青顿时明白他什么意思,抬脚就使劲对着他一阵踢,脸色气得通红说,“我就是不用,留着你自己用吧,坏死了。” 上邪哎哟一声揉着自己的腿,瞪着眼故作恶狠狠地说,“小丫头你打疼本仙儿了。” 青青还在气头上,冷哼着脑袋一偏把视线移开,闷闷地拿着零件改装火箭,不搭理他。 上邪见她像是真生气了,伸手推了推她胳膊,喂了一声说,“本仙女的腿可疼了。” “上邪你别捣乱,我要做火箭。”青青双眸直盯着火箭,仍是没看他一眼。 上邪转了转眼珠,挑挑眉转移话题说,“哎,你看我房间怎么样,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长大的,不错吧。” 青青又看了一眼房间,摇摇头说,“阴森森的吓人。” 上邪见她已经没了脾气,摇头晃脑地走到床边,直接躺床上随口说,“凉快嘛。” 话落,见她真的开始全神贯注地捣鼓起火箭了,便懒洋洋悠闲躺着闭目养神。 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上邪睁开双眸往青青桌边看了一眼,见她还在摆弄火箭,觉得很是无聊,便起身走过去坐在桌边看了一会儿。 青青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一脸认真地端详着火箭。 上邪也跟着观察了一阵,什么也没看明白,只觉得十分没趣,歪头想了想说,“小丫头你别弄这个了,我带你玩去。” 青青闻言缓缓放下火箭,歪头看着他略有些好奇,思索了下问道,“去哪?” 上邪神秘一笑,起身把她拉起来说,“去了就知道了,肯定好玩。” “那好吧,你等下。”青青没多犹豫,转身快速地把火箭收好,跟着上邪出了房间。 上邪带着她绕出像山洞似的长廊,然后揽着她的杨柳细腰,嗖的一下跃上假山,脚下带风穿过众多屋檐,腾云一般飞远了。 青青惊奇地眨着眼眸看面前一片彩色的霞光,才知道已是傍晚时分,不禁轻声问道,“我们等会儿要在外面吃饭么?” 上邪余光瞥她一眼,嘴角弯弯眯着眼笑了笑说,“你要是饿了,我们先去吃饭也行啊?”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摸了下肚子,刚才做火箭太过认真没觉得,这时听上邪一提好像真感到有点饿了,赧然地笑笑说,“那就先吃饭吧。” 上邪闻言飞得慢了些,瞬间停在一处屋檐上,俯视着远处街道上的各色人群,指了指东南街角处一家高高的酒楼,摸了摸青青的脑袋问她说,“我记得那家的菜可好吃了,去那吧?” 青青点着头嗯了一声,见那酒楼门前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心想着应该挺不错的,拍着小手说,“好啊。” 上邪又是抱着她飞身跃过了几个屋檐,落在一处稍显僻静的街角,两人脚步轻快地往酒楼走去。 刚走到酒楼门前,小二赶忙热情地上前招呼道,“两位姑娘好,请问一共几位啊?” 青青闻言不禁捂着嘴笑着瞥一眼上邪,上邪挑了挑眉凑到小二面前眨着魅惑的明眸,勾唇笑了笑细声说,“姑娘?” 小二愣愣地看着上邪,有些傻了眼,晃了晃脑袋拉回一丝清醒,疑惑问道,“不是姑娘?”问完愁眉想着哪里不对,突然哦了一声似是了然地说,“夫人?” 上邪目光霎时一冷,看得小二莫名有些发抖,不确定地低声问了句,“不对吗?” “哼。”上邪翻着白眼翘起兰花指戳了戳小二的脑门,神情不满地说,“看仔细了,人家可是举世无双的仙女,什么姑娘夫人的,说得那么俗。” “是,是,两位仙女姐姐里面请。”小二连忙改口,颌首弓腰请他们进去。 青青还正憋着笑,听到小二喊了声“姐姐”,抬眸看他一眼,见那小二看起来有二十好几的样子,不禁摇摇头顿时脱口而出道,“我可不是姐姐。” 上邪闻言莞尔一笑,媚眼轻轻看了小二一眼说,“就是呢,我们可小着呢。” 小二当即看得呆了,张了张嘴差点没流出口水来,双眼直直看着上邪缓缓点头说,“那两位小仙女,你们是要雅间还是在大堂就座。” 上邪看着小二的神情皱了皱眉,转而又眯眼笑着对他说,“你觉得人家美么?” “美,真美,跟天仙一样。”小二想也不想就回答,说着又将视线移到青青身上说,“这位仙女也美。” 上邪眸子含笑,抛着媚眼又问,“那大哥你要请人家吃饭么?” 小二面色一僵,呃了一声有些难为道,“哥哥我一个月的银子,也未必够在咱们这酒楼吃一顿呐。” 上邪面色当即阴沉下来,眸子似有寒光,蹙眉冷声道,“那也敢垂涎老娘和小丫头的美色?” 小二立马低头摆摆手,暗自捏了把汗,总觉得他眼神看着挺吓人的,支支吾吾说,“不敢了,是哥哥不对,不不,小的错了,仙女别生气。” 上邪刚刚那一声,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小二怕影响到店里生意又是连连赔罪,心里不住后悔自己一时心动多看了他们几眼。 门口正进来的客人见到,都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热闹,不一会儿门口围了一圈人,青青觉得有些不自在,拉了拉上邪的袖子小声说,“上邪我们去楼上吧,我饿了。” 小二见这情形额头急出了一层汗,上邪正欲推开小二拉着青青上楼点餐,这时掌柜的瞧见门口的动静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哎呀,两位贵客,可是本店的小二哪里得罪到你们了?”掌柜说话间细细看了上邪和青青一眼,暗自打量起他俩。 上邪也淡淡看了掌柜一眼,挑眉问道,“你是这酒楼的掌柜?” 掌柜笑呵呵点头称是,面色和气地凑到他耳边悄然说,“若是本店稍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贵客见谅,这样,我送二位几道招牌菜可好?” 上邪忽而轻轻一笑,对掌柜随意抛了个媚眼,扬了扬下巴说,“这可是你说的啊,送的也不能随便应付,不好吃可不行。” 掌柜笑着点了点头,满口肯定地回道,“尽管放心,本店的菜色准保二位满意。” 上邪一听当即拉着青青兴高采烈地上了二楼,随意挑了一处挨着窗户的空位坐下,悠闲地等着上菜。酒楼又恢复了正常,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小二继续热情地招呼客人就座用餐。 掌柜回到柜台前,暗中拿出一张画像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连忙喊来店里的伙计,写了一封信交到伙计手里,极为严肃地吩咐道,“去后院牵一匹快马,立即赶去平南王宫,务必将这封信交到世子手中。” “是,小的这就去办。”伙计将信放到怀里收好,又从掌柜手里接过一个令牌一样的物件,匆匆离去。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河流 酒楼虽然宾客挺多,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上邪和青青等了不多一会儿,就见到小二端着精美诱人的美食过来了。 上邪看着眼前色香俱全的菜样,当即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鱼片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鱼肉味道鲜美可口,他嚼了两下却不禁皱了皱眉。 青青也夹起菜来正要放进嘴里,上邪直接拿筷子啪的一下敲在她的筷子上,她小手一抖顿时一筷子菜掉在了桌子上。 “上邪你干嘛,我菜都被你弄掉了。”青青不解地嘟着嘴,表情郁闷地看着上邪,以为他又在捣乱开玩笑,板着脸又说,“我真饿了,你别闹。” 说完,接着夹起一筷子竹笋肉片,还没放到嘴里又被上邪给敲掉了,青青有些生气地瞪着上邪,结果上邪耸了耸肩,幽幽说,“我刚刚尝了,这菜难吃死了。” 青青闻言讶然地看向盘子里的菜,忍不住闻了闻说,“不会吧,看起来挺好的呀,闻着味儿也挺香。” 上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对着菜呸呸几声说,“我说难吃就是难吃,这老板真会骗人。”话落眯了眯眼,转而霍然起身歪头想了下说,“走,我带你去夜市上买好吃的去。” 青青犹豫着又看了几眼香喷喷的佳肴,迟疑道,“夜市上也有卖吃的?” “可多了。”上邪眉飞色舞地说,“还有各种好玩的,跟庙会差不多。” 青青一听也来了兴趣,立马放下筷子起身,笑了笑说,“那好吧,你说去哪就去哪。” 上邪闻言挑了挑眉,眼神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楼梯拐角,随即抱起青青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翩然落在地面上,两人不一会儿便隐没在人群中。 南疆夜市上很是热闹,青青跟着上邪走街转向玩得不亦乐乎,沿途遇见各种特色糕点小吃,买了一路好吃的,最后还抱在怀里一包荷香糯米鸡。 青青看着穿着艳丽服饰的少女,对她们的衣裙样式很是好奇,不由拽了拽上邪的胳膊问,“她们穿得都是南疆特有的服装吗?上面的花纹还挺好看的。” 上邪饶有兴致地看向青青,眼珠一转反问道,“想不想穿上试试?” 青青高兴地蹦着说,“好啊,这附近还有成衣店啊?” “有啊。”上邪说着就带着她在人群中推搡着,往成衣店走去。 走到店门口上邪脚步顿了下,青青有些疑惑地扭头问他,“走错地方了么,怎么不进去啊?” 上邪抬手把她脑袋转向店门,笑嘻嘻地说,“本仙儿的记性好着呢,哪能走错,走吧。”说着就推着青青往成衣店里走,进门的一瞬间暗暗看了一眼街道另一头的几个人影。 街道那头,萧楼带着几个贴身侍卫正仔细观察着来往的行人,他接到密报便带人赶去酒楼,却得知上邪和青青已经离开了。 他本想着自己暗中找到青青便又可以扭转回局势,萧眠也可以好好在他的宫殿里歇着,省得去五毒谈判再抢了他的风头,却不料他暗中在城中搜查了一圈,也没看到一点上邪和青青的身影。 身旁侍卫此时有些疑惑着提问道,“世子,会不会是酒楼那边的情报出错了,掌柜眼花认错人了。” 萧楼眸子沉了沉,蹙眉说,“再找找看,上邪那种不男不女的没几个,掌柜应该不会认错。” 侍卫想了想仍是有些心有不解,沉声道,“上邪劫走了公主殿下,竟然还敢公然带着她上街转悠,属下总觉得此事不太正常。” 萧楼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但又生怕有机会被他错过,稍一思索便对着身旁的侍卫们说,“若当真如掌柜所说,他们两人定会来夜市找吃的,你们两个再去小吃街搜寻一番,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最热闹的北街看看,你们几个分别去西街南街找,一个时辰之后在此地回合。” 侍卫们接了任务纷纷行动起来,萧楼带着两个侍卫往北街走去,途径成衣店门口时,青青刚巧换好了一身南疆的服饰出门,一眼便看见萧楼走过店门前,她立马缩到上邪身后。 上邪自然知道萧楼正带着人悄悄在城中找他们,无所谓地翘着兰花指,指着门外低头对着青青眨眨眼睛,语气轻松道,“放心吧,他们没有大张旗鼓来找你。” 青青心里有些紧张地攥着上邪的衣袖,悄声说,“万一不小心被他们撞见了怎么办。” 上邪听完却是掩嘴呵呵笑了起来,扯了扯青青的衣服说,“你穿这一身在晚上他认不出来。”话落看见青青心情很是忐忑的样子,甩着香帕抿唇笑道,“我看见他好几回了,你刚才穿那一身他都没发现,更不用说现在了,就算看见了有我在也带不走你。” 青青惊讶地望向上邪,还有些心存顾虑道,“真的吗?那要是他们又来人了怎么办。” “你就放心跟着我就行。”上邪说话间拉着她就往门外走去,毫不在意道,“我带你去城外划船。” 青青探头探脑地跟着上邪走出店门,神色慌张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已经不见了萧楼的影子,才稍微放心一些,讷讷点头哦了一声。 上邪撇撇嘴,本来还准备去更热闹好玩的地方去转转,看青青的样子怕是也没心情在这附近玩了,略有点遗憾地拉着她往一条小街道中走去。 见四周没什么人,上邪一手抱着青青的细腰直接飞身一跃,运起轻功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城外,一条溪流呈现在两人眼前。 天色渐黑,天边已经有几颗比较闪亮的星斗挂起,熠熠生辉。青青仰望深蓝色的星空,隐约看到天上似是有一道浅浅的河道一般的星云,和他们面前的溪流相映。 岸边停靠着几艘竹筏,上邪走过去和坐在竹筏上的人随意说了几句,然后对着青青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青青走到岸边看着一根根竹子固定着做成的竹筏,歪着头问上邪,“我们要站在这个上面么,会不会掉水里啊?” 上邪点了点她脑袋,得意地说,“本仙儿是仙,本事大着呢,划这竹筏可稳了,你不信我?” 青青摆摆手立马说,“当然信你了。”说着又探究地看了看竹筏,好奇道,“原来这就是竹筏啊,之前听宫女说起过,不过我还没乘过这个呢,好玩吗?” 上邪挑眉指了指溪流下游,手肘支在青青肩头说,“从那边过去是一条江,江流环绕群山风景可好了,今晚呢天气挺好,星星的影子映在江面上,就像游在星河中一样。” 青青越听越是感兴趣,已经跃跃欲试地迈着脚步走到了溪边,扭过头来迫不及待地问上邪,“我们要乘哪个?” 上邪好笑地看她一眼,随手丢给船夫一锭银子,笑嘻嘻地闪身站在竹筏上,对着青青伸出手来,眯眼笑着说,“上来,小心脚下别踩空了啊。” 青青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上邪的手臂踩上了竹筏,脚下感到微微一晃,觉得没有踩在地上实在,有点不太适应,又是神情紧张地攥紧了上邪的手臂。 上邪一手拿着竹篙,另一只手臂被青青死死抱着,活动起来很不方便,他轻轻甩了下手臂哎呀一声,哼唧道,“小丫头你坐板凳上去,不用怕这竹筏稳得很。” 青青反而抓着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有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两步以内的小竹凳,声音有点发颤地说,“竹筏在晃呢,你感觉不到么,我站不稳摔下去怎么办?” 上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着竹篙的手一松,抬手戳着青青的脑袋说,“我划船呢怎么可能不晃,你放开我去坐好,不会掉下去。” 青青表情突然一僵,腾出一只手指着正往水里倾倒的竹篙,喊道,“你怎么把竹篙扔了啊?” 上邪这才意识到刚才不小心松开了握着竹篙的手,现在竹篙已经躺在水面上飘出了一段距离,他赶忙闪身轻点脚尖落在水面,瞬间弯腰将竹篙从水中捞起,紧接着又踩着轻功蜻蜓点水一般朝着竹筏飞回去。 青青突然少了支撑点重心不稳,吓得哇哇惊叫了几声,不住挥着手臂想让身体尽力保持平衡,却反而更难站稳了,身子一偏就要栽倒在水里。 上邪见状脚步更快了几步,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刹那间便来到的竹筏上,伸手一揽手臂就牢牢锢住了青青的腰身,见她紧闭双眼等着掉进水里的表情,哈哈笑了几声说,“你那么想游泳啊?”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客来 青青再次找到重心,惊魂未定有点生气地踩了上邪一脚,蹙眉说,“我不会游泳啊,你差点把我推到水里了。” 上邪扶着她两人并排坐在竹凳上,随意划了几下让竹筏往江流处缓缓驶去,随手将竹篙仍在竹筏上,弹了下青青的脑门说,“有本仙儿在你怕啥?” 青青仍是心有余悸地看着水面,老实坐在凳子上不敢乱动,竹筏顺着水流划入一面宽阔的江面上,夜色愈加暗了下来,水面波光闪烁,一弯皎月柔柔的光影显在如明镜似的江面,周围坠着璀璨的星光好像一颗颗耀眼夺目的宝石。 “这里好漂亮啊。”青青望着江面的倒影,已经忘记了害怕,不知不觉中伸出手去拨动水面。 “你不是喜欢看星星么,等会本仙儿带你去一个观星的好地方,那里更好看。”上邪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着,嘴里吹起了口哨,在群山环绕中声音婉转清亮。 “是哪啊?”青青仰脸望着头顶群星闪耀,拉长声音嗯了一声说,“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你说的地方离这里远么?” 上邪抬起似淬了月光的修长手指,指着两人眼前远处的一坐山顶,慢悠悠地说,“看见那个最高的山峰了吧,在那里看啥都一清二楚。”说完还转过脸来对青青挑了挑眉。 青青从没爬过那么高的山峰,觉得有些望尘莫及,托着下巴迟疑道,“我们上去要走多远啊?” 上邪随意地看向天边,抓起竹篙起身又开始撑着竹筏划了起来,回眸对青青眨了眨眼睛说,“快得很。” 青青哦了一声,继续托着下巴悠然地看周围的夜色,起伏的山峦可见葱郁连绵的轮廓,随着竹筏的移动那些山峰的轮廓也好像变了样子。 平南王宫,夜凉如水静谧无声,萧眠脚步平缓地穿过花园小径,神情若有所思却是慵懒如常,手中提着果篮独自往慕幽和画临他们暂时居住的院子走去。 慕幽回到房里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左思右想摸不清上邪为何要带走青青,见到画临缓缓落座,突然提议道,“我明天干脆也去五毒吧,上邪敢不放人我把他腿打断。” 画临垂眸思索着平日里青青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想到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贴身宫女似乎也不见了踪影,总觉得事情应该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缓声说,“夫人切莫冲动,且等明日大世子带回消息再做定论。” 慕幽听他提起萧眠,更是纳闷道,“这个萧眠我之前见过。” 画临以为她说的是庙会那次,淡淡哦了一声说,“夫人记得他?” 慕幽闻言眸中多出一抹讶然,语调上扬说,“这才几天呀,当然记得了,我上次拿回来的一筐甘蔗和那个拧啥的,就是他送的,不过还真没想到他就是萧眠啊。” 画临心里微微一沉,也想起前两天慕幽拿回来的瓜果,心中顿时明了,这时门口想起一阵似是低吟一般的笑声。 萧眠提着果篮脚步悠然地跨入房门,语气轻快道,“侯爷说的是柠檬吧,今日刚巧摘了几颗新鲜成熟的,给你带来了。” 慕幽寻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萧眠的果篮中躺着几颗黄灿灿清新怡人的柠檬,旁边还有几颗苹果橘子和几根甘蔗,看得她忍不住起身走过去摸了两把。 “这都是给我的?”慕幽说着抬眸看萧眠一眼,见他微微挑眉点了点头,欣喜地随手把篮子接过来,提起篮子凑在鼻尖闻了闻又说,“没想到你一个平南王宫的大世子,居然能种出这么好的水果,真是厉害。” 萧眠客气地笑了笑,摆手意有所指地说,“我也是没有太多大志向,闲着种种瓜果,有吃有喝就挺好。” 画临也起身微笑着招呼萧眠,听了他的话谦和地说,“大世子只是心境悠然,不骄不躁,本官很赏识大世子这份超脱之心。” “我就觉得你这样挺好。”慕幽随口说着又回到了座位上,见萧眠和画临还站着便挥手说,“你俩站着不累么,快坐。” 慕幽刚坐好就拿了一颗苹果嘎巴吃了起来,嚼了几口发现画临和萧眠都淡笑着在看她,奇怪地又拿了两个橘子给他们一人分一个,继续自顾吃苹果。 画临和萧眠很是配合地剥起橘子来,剥完却是同时递给了慕幽,慕幽下意识随手拿过画临剥好的橘子,不经意抬头看他俩,愣了下说,“呃,我是打算给你们吃的。” 萧眠不再客气,把自己剥好的橘子放进嘴里吃了,看向慕幽勾唇笑了笑说,“谢谢侯爷。” 慕幽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下手,随口说,“谢啥,这还是你带来的。”话落转眼想了想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去五毒,那个苏遗和上邪都不是好人,你可小心点。” 萧眠带着疑问地神情哦了一声,反问道,“苏遗?侯爷之前可是与五毒的人打过照面?” 慕幽提起上邪和苏遗两人就来气,想也没想就说,“苏遗以前没少欺负唐隐,上邪就是欠揍,要不是这两人轻功好,早被我打残了。” 画临静静听着他俩的对话,眼神似是不经意地停在萧眠身上,忽而沉着道,“五毒之人虽狡诈,但本官相信大世子定然才略绝佳,所做之事应可如愿。” 萧眠低低笑了几声,谦虚道,“论起才略智谋,如左相这般才是屈指可数难能可得之人,我只是想做好该做之事,也为了南疆及朝廷局势安稳。” 慕幽听他们开始绕来绕去的说话,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坐在一旁自在地吃着水果,乐得清闲,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了根甘蔗吃,觉得很是无聊。 画临眸光沉静地看着萧眠,微微一笑语气坦言道,“大世子若有需要,本官可以相助。” 萧眠垂眸停顿片刻,转而又是礼貌性地笑了笑说,“左相实在是客气。”说完状似无意地看了下窗外,讶然说,“这时间过得还真快,还是不打扰二位休息了,且先告辞。” 画临始终态度温和,见萧眠说完当真起身欲走,便跟着礼节性地送他出了庭院。 慕幽啃着甘蔗站在一旁蹙眉看了看萧眠的背影,有点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萧眠有点看不懂了。” 画临低头笑着看她一眼,心中略有所思,抚了抚她脑后的墨发,顺手抽走了她手中的甘蔗,轻声说,“夜凉,夫人回房休息吧。” 慕幽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囔囔道,“我还没吃完呢。” 画临率先往房间走去,笑着说,“夫人晚上吃了太多甜的,对牙齿不好。” 慕幽鼓着腮帮直直瞪着画临的背影,加快脚步闪身到他身旁,迅速抢过啃了一半的甘蔗,挑眉说,“就这一根,不吃完多浪费。” 画临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满目含笑,也没再强求她,牵着她手缓缓走回房中。想到萧眠今日似是而非推诿的态度,轻蹙了下眉,心道此人不容小觑。 萧眠不紧不慢地走在王宫的青石路上,偶尔听到几声鸟叫,在寂静的夜中极为清晰脆亮。出了庭院后沿着附近湖边的回廊缓步走着,途径湖心亭看到一个清丽静雅的人影,女子倚着阑干坐着,双臂交叠着支在阑干上,下巴抵着手臂趴着看风景。 清风依然,鸟语轻盈,丝丝缕缕的夜风吹拂着女子淡雅的紫色襦裙,裙摆轻缓浮动蹁跹似舞。萧眠顿生好奇走近了几步,待看清了亭中的人嘴边显出浅浅一笑,走向女子身旁。 “唐姑娘?”萧眠语气中带着明显地一丝试探,心中却是分外笃定,气质儒雅笑意和煦,语气淡淡道,“怪不到方才去探望左相与侯爷时未见到唐姑娘,原来竟是在这里欣赏湖景。” 唐隐听闻青青被上邪掳去了五毒,而且五毒还新换了掌门,不禁也猜想着新掌门会是谁,一时睡不着出来散步就走到了这处湖心亭。正是想着心事,耳畔忽然传来萧眠低缓的声音,顿时收回心神看向他。 看清了眼前的面孔,唐隐当即站起欠了欠身行礼,沉声说,“民女见过大世子。” 萧眠面色从容地看着她,摆手说,“唐姑娘无需多礼,在我面前不必拘束,请坐。” 唐隐本想转身离开,听他这么说又觉得若执意走人有些不妥,看着萧眠已经随意坐下,眼神询问地看着自己,她也只好重新坐下对他客气地笑了笑。 萧眠也礼貌地回之一个微笑,直接开门见山说,“听闻唐姑娘和五毒的人相识,不知姑娘对上邪了解多少?” 唐隐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他一眼,萧眠语气中虽然有所疑问,但眼神里却分明料定能从她这里掌握到上邪的情况,她不禁暗自斟酌如何作答,不知他对自己的事情又有多少了解。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赌气 萧眠见她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状似随意语气轻松地说,“小殿下被上邪劫持,我明日动身去五毒谈谈,若是能对五毒的情况多知晓一些,定是好的。” 唐隐在心里略微思量一番,淡然道,“上邪这人性情有些捉摸不定,不过他应该不会害殿下,劫持殿下之举或许只是一时觉得好玩吧。” 萧眠微扬起语调哦了一声,缓声道,“上邪如此古怪不定,唐姑娘是如何判断出他不会伤害殿下?” 唐隐闻言垂眸看向湖面,沉吟片刻说,“可能是直觉吧,我对上邪也就了解这么多,他虽然脾性怪异,却是玩心很大,殿下和他素未谋面也无何事牵连,他又怎会害她。” 萧眠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听她说完想了想便说,“唐姑娘分析地很有道理,今晚碰巧遇到唐姑娘实在幸运,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唐隐起身行了一礼,语气平和淡然道,“没多少路还是不麻烦大世子了,民女这就回去。” 萧眠随即也缓缓起身,略微点了点头看着唐隐拂袖而去。 上邪和青青背靠着背坐在山顶的岩石上,望着满天的繁星静默不语,这里果然如上邪所说,是个观星望月的好地方。 青青看着头顶的星辰明月,微微抬手就觉得好像能碰到一样,她透过指缝观望星星闪烁的光芒,靠着上邪的后背却是不知觉渐渐睡着了。 上邪随手拔掉脚边的几根杂草,编了一个草蚱蜢,正想拿着草蚱蜢转身逗一下青青,结果他刚一扭身却发觉青青脑袋一偏就朝着地面倒去。 立即伸手轻轻扶住她,望着手中活灵活现的草蚱蜢无聊地叹了口气,本想捏捏她的鼻子把她喊醒,但看她沉沉睡着像是有些玩累了,撇了撇嘴便轻手轻脚地将扶着她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上邪用余光瞥眼看看青青,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草蚱蜢,想着要是她过一会儿还没醒再喊她,岂料他仰头看向星星等她睡醒,没过一会儿却是自己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便有鸟儿叽叽喳喳雀跃地亮起嗓子,上邪迷迷糊糊间听到鸟叫声微微蹙了下眉,却并没有醒来。 树后的杂草微微动了几下,一只淘气的小猴子从树后跳了出来,看见上邪和青青身旁放着几个小点心,探头探脑地悄悄走了过去,前肢伸过去试着扒拉了两下,袋子哗啦一声响竟是把它吓了一跳。 小猴子后退几步悄然观察了一会儿,又是试探着跳了过来,这次胆子比刚才大了些,抓着袋子就往怀里拿,抱着点心袋子转身就走。 转身之际又看到上邪手里的草蚱蜢,眨着圆溜溜漆黑明亮的眼睛歪头看了看,突然伸手就去抓上邪手里的草蚱蜢。 小猴子的小爪子刚刚握住草蚱蜢,上邪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它,又将它怀里的点心袋子给抢了回来,看着它吓得跳着要逃,上邪呵了一声说,“你这小家伙,本仙儿的东西也敢偷啊?” 青青睡梦中听到动静,也迷迷瞪瞪醒了过来,见上邪正钳制着小猴子,满脸好奇地说,“我在书上见过,这是猴对吧,上邪你干嘛抓着它啊?” 小猴急得张牙舞爪想挠上邪,上邪哼了一声说,“这小家伙可野着呢,要偷吃的。” 青青见猴子看着上邪的表情有点凶,迟疑道,“要不给它个吃的让它走吧。” 上邪歪头想了下,两手把小猴架起来看了一会儿,见小猴折腾一会儿像是累了,认命一般地一动不动,顿时又觉得好笑,随手一松把它放在了地上,那小猴立即撒腿就跑远了。 青青看得有些傻眼,没想到这小猴突然一下跑这么快,不由觉得还挺有趣,惊讶道,“它刚才是装的吗?” 上邪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草蚱蜢,随手丢给青青说,“可能吧。”说完无意间看到天边有浅浅的一道火红的霞光,在远处的山头之间若隐若现。 “小丫头见过日出吗?”上邪推了推青青的胳膊,看着云雾缭绕的群山远处。 “算是见过吧。”青青很是认真的回忆着,思索道,“在我宫里的假山上见过,不过有宫殿挡着看不全。” 上邪抬手指着远处晕着霞光的云彩,得意地撩了下头发说,“本仙儿带你见见完整地日出,最多半个时辰太阳就升起了。” 青青闻言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刚才还只是一道浅浅的红云,慢慢镀上一层橘色的彩光,染着一层青蓝的天色,柔和绚烂。 “好看吧。”上邪收回手来,双手垫在脑后靠着身后的大树,懒洋洋地说,“过一会儿更好看。” 青青看着满天柔美的彩云缓缓变化,双眸盯着好像看得呆了,情不自禁地拍手说,“好看,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日出。”说完伸了个拦腰,赞叹道,“这里真美。” 上邪闻言一手支在她肩膀上,凑在她耳边挑眉说,“你都逃婚了,以后就跟着我呗,我带你去玩,我知道的好玩地方可多了。” 青青面色顿了顿,低头想了下说,“不行,我要回金陵。” 上邪皱了皱眉,双手环于胸前,扬了扬下巴说,“你回去还不得被五花大绑逼着去成亲?” 青青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低低说,“我要回金陵,那是我家。” 上邪很是纳闷,不由叉着腰扬声说,“你皇兄都不要你了,还回去干嘛?”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青青当即就被他给惹怒了,小脸倔强地往别处一扭,背过身去不看上邪,闷声反驳说,“才没有,皇兄才不舍得我。” 上邪撇撇嘴,两手一摊哼哼两声说,“这不明摆着呢嘛,他舍得你还把你送来和亲?” 青青气得面颊鼓鼓的,蹙眉起身踢着小石子就要自己下山去,却是不小心脚下一滑崴到了脚,身子一歪差点向着山崖滚下去。 上邪见状瞬间起身提着她衣服给拉了回来,直接打横抱起踩着轻功飞下山,青青脚踝一阵火烧火燎地疼,却是咬着唇一声不吭。 一路上青青都是闷闷不乐的,上邪见了直接飞身来到街上,又是给她买了好多好吃的塞她怀里,她脚上的疼痛感缓和了很多,一挨着地面扭头就自顾往前走,吃的也不要。 上邪见状也有些生气了,哼哼唧唧说,“本仙儿都没你这么小气的。” 青青也不说话,继续气呼呼地走着,上邪说什么她都不搭理。 上邪一赌气也不再说话,随手把吃的丢给路旁的乞丐,跟着她走了一段路,见她脚步有些虚浮,直接又抱着她飞身回了五毒行宫。 苏遗正是脸色冷冰冰的等着他们,今天一早派了几波人去找都是没有他俩的消息,正准备再派人去找时,就看着他俩皆是面色不悦地走了回来。 “你摊上事了。”苏遗见到上邪就上前低低说了一句,接着瞥了青青一眼又说,“平南王大世子萧眠来了。 青青闻言心里一慌,可心里存着气又不想主动和上邪说话,低着头皱起眉头发愁。 苏遗自然看出两人神色不对,看向青青淡然道,“先藏起来吧,看情况再说。”说着把青青藏了起来,二人躲在屏风后面。 刚刚藏好,五毒弟子便带着萧眠过来了,萧眠态度很是谦和地说,“平南王世子萧眠,听闻毒妖新接掌了五毒,前来道贺。” 上邪眸子沉了沉,看了他一会儿,倏然翘着兰花指神情妖媚,态度桀骜道,“平南王世子亲自来道贺啊,礼物呢?”话落伸手一摊,扬着下巴垂眸看他。 萧眠微微低头轻声一笑,抬眸悠然道,“礼物当然少不了,只是有一事还要向毒妖询问一番。” 上邪冷哼一声,审视萧眠一眼,轻扬了下嘴角似笑含怒,声音低沉而冷淡道,“你问归问,我可不一定有兴趣说。” 萧眠仍是态度温和道,“听说五毒向来与九王爷有合作,如今为何贸然掳走公主殿下?” 上邪闻言眼睛转了转,眉梢略微一扬说,“恐怕不是听说的吧,我要怎么样还不用你管吧。” 萧眠笑着摇了摇头,摆手说,“毒妖误会了,本世子并无心管五毒之事,只是想请毒妖放过殿下,本世子好带她回平南王宫。” 上邪一听面色明显不悦,阴阳怪气地说,“人在我这,就是不放,你能咋地。” 萧眠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神情懒懒地说,“不能咋地,小公主被你掳走了,我弟弟和父王又分外宝贝她,你这于情于理不合嘛。” 上邪眼神斜斜看了萧眠一眼,神色中冷意尽显,低声冷笑一声扬了声调说,“我毒妖做事,什么时候讲理了?” 萧眠微微叹了口气,幽幽说,“这倒也是。”说着又凑到上邪面前,刻意压低了些声音悄悄说,“既然毒妖不打算放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小公主灭口的好,免得落人口实,让江湖中人诟病是菩萨心肠。” 青青躲在屏风后将这一段话听得清清楚楚,吓得身子一个瑟缩呀了一声,苏遗连忙捂住她嘴巴,神情谨慎地听着动静。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谈判 萧眠听到了屏风后轻微的一声惊讶声,眼神快速地扫视一眼屏风,意料之中一笑,不动声色等着上邪的回复。 上邪当然也听到了青青的出声,眸光略一闪烁神色冰冷地瞪向萧眠,顿时面色愠怒地说,“关你什么事呀,你谁啊你,我要咋滴和你有关系吗?” 萧眠面上仍是挂着和煦淡雅的微笑,缓缓点着头说,“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毒妖既然仁慈,又何必劫持呢,既然劫持,却又为何要心软呢?” 上邪双眸微眯露出一丝寒意,听着他的话眼神中的怒色越来越深。 萧眠接着又缓缓勾了勾唇角,面带笑意悄声说,“及时灭口死无对证还好,否则到时朝廷追究,我弟弟又意气用事,五毒可就危险咯。”说到最后还似是随意地拿指尖轻声叩着桌面,语气轻巧态度无所谓。 上邪听他说完暗自咬了咬牙,自然听出了他有意威胁,呵呵冷笑一声做出一副不在意地样子,抬高了声音嚷道,“五毒的事我做主,你们不怕死的尽管来攻呗,看看到时能活几个人。” 萧眠默然看着上邪的神情,不欲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沉默片刻又说,“向来五毒和九王和睦,即便如此撕破脸皮也无所谓吗?” 上邪闻言眉头微蹙,神色间更冷了几分,却是忽然表情阴冷地笑了起来,翘起的兰花指稍稍掩在嘴边,好笑地说,“五毒和九王关系如何,你有闲心来过问,我也没兴趣和你讲。” 藏在屏风后的苏遗听他们谈话至此,觉得不好再如此僵持下去,突然现身走到上邪身旁,沉声对他说,“若真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还是把小公主送回去吧。” 青青本来还躲在屏风后面紧张地继续观察情况,听到苏遗的话想也不想就从屏风后面跑出来,皱着眉看了看面前的几人,小手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头。 萧眠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状似悠闲地打量着青青,故作惊讶道,“还有个小丫头在呢。” 青青只是皱着眉,双眸紧紧瞪着萧眠,想到它们刚才说的话,急得一跺脚语气执拗道,“我死也不嫁给坏世子。” 萧眠闻言笑得更深了几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青青本人,见她脸庞微圆俏丽红润,还带着几分稚嫩,明眸清澈纯净却染着一丝倔强不屈,声音中带着些娃娃音,表情中看着也有些孩子气的样子。 他一边观察着青青的神情态度,一边回味着她话中对萧楼的称呼,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原来是小殿下,我弟弟是怎么得罪你啦?” 青青叉着腰看他,娇嫩白皙的小脸微微仰着,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又将瞪着他的视线移开,只是嘟着嘴说了声,“坏世子。” 萧眠挑着眉毛眸中含笑看着她,语气有点调侃,打趣说,“你这可是以偏概全啊。”说完又摊了摊手,略微低头凑近她一些问,“你看看我怎么样,也是没成婚,不如换个人嫁呗?” 青青眼神中顿时聚满羞愤,气得直跺脚,指着他说了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小脸因为气愤憋得双颊微红。 上邪站在一旁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啧了一声就要动手,捏着银针哼哼唧唧地说,“你这人胡言乱语什么呢,嫌命太长?” 苏遗见状急忙迅速出手把他手中的暗器给截下,面色冷静地缓和气氛说,“既然世子自信前来,那么一定有万全之策,不防一讲。” 萧眠目光浅浅地瞥一眼苏遗,神情慵懒仿若并未将上邪刚才的举动放在心上,语气懒懒地说,“五毒历来和九王合作,如今也该换换主顾了,我那弟弟想将我取而代之,被逼无奈,我需要五毒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有意前来商谈。” 苏遗眸子微垂略一思索,面容沉着地看着他说,“条件呢?” 萧眠淡然看了青青一眼,声音随和地说,“南疆局势不稳,小殿下还是先暗中回金陵吧,至于后来如何,不防等闲视之。” 青青自是愿意接受他此等提议,面色也缓了不少,点点头老实地说,“我想回金陵。” 上邪却是不乐意了,立即出声反驳道,“回什么回,就在这待着好了。” 青青一听他又这么说,撅着红润的樱唇不愿意理他。 萧眠平静地看着几人之间微妙的情绪,给他们陈述起利害关系,缓声说,“若是五毒当真不肯放人,那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 上邪下巴微抬眯着眼冷哼道,“那又如何?威胁对我可没多大用。” 萧眠淡淡笑着继续说,“说不上威胁,只是好意替毒妖你分析下利弊。” 上邪哼了一声,立即出声驳回,“我用不着你来分析。” 萧眠只是淡然笑了笑,继续沉声道,“九幽侯若是得知五毒不放人,以她的脾气估计会直接提刀来抢人,九王那边也定然会前来讨要说法,我父王和弟弟怕担罪名也必然全力配合朝廷针对五毒,如此一来五毒境地岂不是岌岌可危,怕是难以扛得住。” 上邪也明白这些,却仍是心有不甘地驳斥道,“那她若回去了,还不是被逼着成亲。” 青青对成亲之事也心存顾虑,听到上邪的话心里也有些担心,不免心思犹豫。 萧眠反倒是莞尔一笑,看着青青声音和缓道,“我弟弟虽然对殿下万分有意,可惜天意弄人,实在有缘无分,我做哥哥的也不好强求,小殿下千难万险回金陵之后,皇上不责难南疆已是万幸,又有何殊荣再娶帝姬呢?” 青青觉得他的说法很有道理,加上也确实舍不得离开家乡,低声又说,“我想回金陵。” 苏遗目光深沉地默默看着萧眠,心有疑窦,却是缄默不语静静观望, 上邪看着萧眠怪声怪气地直言问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又有什么坏心思?” 萧眠神情极为诚恳地说,“我弟弟如果真娶了帝姬,身份自然不同与往日,平南王之位非他莫属,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活几天呢,所以阻拦成亲自是在情理之中。” 上邪听完他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有点道理。” 苏遗以为他要松口改变主意,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料,上邪话音刚落却是又突然一把将青青拽了过去,斩钉截铁地说,“不过要带她走,没门,想都别想。” 青青被他猛地一拽,一头跌倒他怀里,听到他的话急得皱眉瞪他,站稳了身子着急地喊道,“上邪,我要回去。” 苏遗怕他惹事再累及五毒,皱眉提醒说,“不能意气用事,不然弥天大祸难补救。” 上邪态度坚决根本不听劝,仰着下巴不说话,只是紧抓着青青的胳膊不让走。 萧眠见他如此固执,神情淡然地微微一笑,语气却很是随意地说,“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好作罢。”说完眼神浅淡地看了上邪一眼,又看向青青似有深意地说,“不过还是有机会回转的。” 上邪不管不顾只是抓着青青不放,冷哼道,“想让我毒妖改想法?可笑。” 萧眠挑挑眉淡笑不语,摇了摇头随即拂袖离去。 平南王宫。 慕幽坐在院子里正是焦急地等着消息,过了一会儿实在着急心烦,就在院中独自练剑打发时间。 画临在房里看了会儿书,听到院中的剑气之声,合上书本出门看慕幽,站在树下静静看她轻盈的身姿不停变换动作,剑势凌厉迅速,看得人前眼花缭乱却精彩绝妙。 慕幽最后一招腾空飞身,继而缓缓落地收剑入鞘,转身准备走去石桌前倒一杯水喝,却见到画临已经走了过来,比她快了一步拿起茶壶倒好一杯茶水递给她。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慕幽讶然地问他,不记得刚才练剑时有见到他。 “应该是夫人刚开始不久的时候。”画临淡淡说,拿出帕子轻轻帮她擦拭去鬓边细密的薄汗。 慕幽喝了几口水,又仰头看了看天,转过脸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画临说,“宫里怎么还没回信,你不是说今天应该能收到?” 画临收起手帕,语气轻缓地说,“金陵距离南疆毕竟路程远,皇上那边得知殿下的情况,定会命人快马送来旨意,也差不多该到了。”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来人通报,说是有皇上手谕,要亲自交予左相。 慕幽见到画临将信打开,凑过去着急问道,“赫连空怎么说?” 画临快速扫了一眼已经将信上内容读完,随手递给慕幽沉声说,“皇上要我们不论如何要保全青青,不能伤她分毫。” 慕幽挑了下眉,坐下捏起一块山楂糕,边吃边说,“估计萧眠也快回来了,要是上邪没把小公主给还回来,我就直接到五毒找人去。” 画临闻言沉默了一阵,心中几个对策已然计划好。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筹谋 萧眠回了平南王宫后,直接去拜见萧潜直接禀报说毒妖不肯放人,萧潜沉思片刻便命人去请赫连玦、慕幽和画临等人前来商议对策。 慕幽跨步走进殿中,抬眸扫了众人一眼,见萧潜面色略显愁容,扬了扬下巴说,“我就说上邪他们欠揍吧,既然他们不放人,就打呗,我这就把他们老巢给掀了。” 画临轻拍了下她肩膀示意稍安勿躁,慕幽正疑惑着见他转向赫连玦,沉声提议道,“此次王爷送给殿下陪嫁的军队,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不妨让军队一同出征围剿五毒余孽,已保万全。” 赫连玦有些不情不愿,不想自己精心培养的精兵良将因此折损,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且又碍于形势,也不得不答应画临的提议,轻微蹙了下眉说,“就依左相所言,那侯爷认为需要多少兵马能确保万无一失将青青救出。” 慕幽闻言切了一声,自认为五毒虽然弟子众多但比起战场上的千军万马,觉得对付他们应该还是费不了多少劲,摆摆手便要说她自己直接杀进去,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画临见了立即将她的手按下,迅速掏出赫连空的手谕说,“皇上得知消息很是紧张殿下的安危,要我等务必豪发无伤救出殿下,本官觉得王爷最好是能尽量多派些人马,以免五毒之人再耍手段,也好有备无患。” 慕幽本来还纳闷画临干嘛抢她的话,听他说完顿然觉悟,心想着正好不知道赫连玦的军队藏哪了,不由眼神欣赏地看了画临一眼,噤声不语。 赫连玦略微眯了眯眼,嘴角挂着一抹浅得几乎看不出的淡笑,心里斟酌着如何应对。 萧楼见了皇上手谕,此时也是万分着急地说,“本世子也愿意派些人手一同前往营救,只要能救回殿下怎样都好。” 赫连玦见状也知道不多派兵马说不过去,思考片刻又提出条件说,“五毒机关精妙毒物遍地,大军若是横冲直撞攻进去只会白白送死,本王听闻唐姑娘精通药理还懂得机关之术,能否请唐姑娘一同前去。” 慕幽觉得他说得也在理,想了想便爽快答应了。 众人最后商议明日调整军队,部署妥当便直接由慕幽作为主帅攻打五毒,画临、赫连玦等人随行协助。 萧眠凭借今天去五毒境地的记忆,加急整理出地形图,当天几人紧急讨论起进攻五毒的战略计策。 萧楼一心想要找机会亲自带回青青立功,担心萧眠此次若同去再抢了自己的风头,议事的时候率先提议道,“此次攻打五毒之事不免会有险象环生,不如哥哥就好好在宫里待着,照顾好父王及宫中事宜,弟弟随大军出征五毒即可。” 萧眠并未过多推脱,萧楼的提议在他意料之中,略微点了下头爽快答应,“弟弟想得很是周到,那弟弟此行万事可要谨慎小心。”话落便垂眸去看图纸,低下头的一瞬间嘴角几不可闻地弯了弯,似有所想。 萧楼没想到他一点异议都没有,面上略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只觉得是他这大哥懒散惯了,对于打仗上阵围剿恶徒之事兴趣不大,淡淡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对自己立功之事信心满满。 慕幽闻言却是挑眉淡然瞥了萧楼一眼,语气略带不屑说,“就你那两下子,到时候别给我捣乱就行。” 萧楼脸上有些不自在,咳咳两声说,“一人再强也不如万军相助,本世子带兵陷阵是为了确保殿下安危,九幽侯这话未免太扫兴。” 慕幽撇撇嘴不以为然,低头继续观察地形,突然看到一处蜿蜒细窄的小道,周围画着一片葱葱郁郁的密林,似乎没有别的什么路,皱了皱眉指着图纸问萧眠,“到五毒行宫的路只有这一条么,这路看着怎么这么绕啊?” 萧眠抬眸微笑着看她,摇了摇头指着那条蜿蜒的小路的其中一个拐角处说,“侯爷看这里,这里有一小片沼泽,周围各种植物树木丛生,这里我画了很多树,从这个沼泽旁的树林穿过去还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直达五毒。” 慕幽顺着他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图纸上的树林另一侧,伸出了另一条曲折的路通往五毒行宫,不仔细看很不容易发现。 观察图纸一会儿,慕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原来前面那个拐角处是个岔路,只是被这个沼泽和树林掩盖了。” 萧眠闻言淡笑道,“侯爷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说着又摇了摇头,继续给她解释道,“实际上这个沼泽附近确实没有什么路,这边的树林虽说可以穿过去走向另一条通往五毒的路,但是树林中的植物杂乱,各个大树放眼看去几乎一样,并没有十分明显的特征,即使是很谨慎也可能会迷路。” 慕幽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撇嘴说,“那就等于还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画临看着图纸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问萧眠,“所以说,正常情况下基本不会有人会走这里?” 萧眠点头随口说,“这条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这个树林有些奇怪,我不建议走这里,不知道是沼泽的原因还是树林中的植物有问题,走进树林片刻就觉得头晕乏力。” 慕幽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意摆了摆手说,“那就别管这个了,我们就走正常的路不得了。” 赫连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挑眉说,“越是没人走的路,五毒必然对此地疏于防范,这条路的尽头把手的人应该会相对较少,我们把这个作为突破口的话,定能给五毒打个措手不及。” 慕幽见他越说越是得意,不禁嗤笑道,“你说得是好听,没听到萧眠说这地方挨着就头晕,又容易迷路,能保证一群人进去走得出来?” 赫连玦无视她的讽刺,微微一笑说,“可能要麻烦一下唐姑娘和本王提前去查看一番,看看这个树林中是何物引起人头晕,万物相生相克,若有药物可解岂不是轻松很多。” 慕幽听罢坚决反对,一拍桌子怒喝道,“赫连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找机会把唐隐拐走么,要不要脸?” 赫连玦见她当着众多人的面如此说他,面上顿时也极为不悦,冷哼一声扬了扬下巴说,“本王只是想救出我皇侄女而已,侯爷未免对本王错怪地有些离谱。” 慕幽眯眼看了他片刻,哼了一声说,“你自己心里有什么鬼自己知道。” 赫连玦闻言不怒反笑,表情中有几分戏谑,调侃道,“侯爷又怎么知晓本王心里所想,还是说侯爷对本王的心事也有兴趣?” 慕幽眉头轻蹙,抬手就准备往他脑袋上捶去,声音含怒道,“我有个鬼兴趣,你找打是吧?” 画临及时制止慕幽动手,目光平淡地看向赫连玦说,“王爷方才的提议确实略有些不妥,先不说唐姑娘是否能研究出树林中使人头晕乏力的物质,研究药物定然要费些时间,就怕五毒之人性情不定,拖得越久越对殿下不利。” 慕幽听画临说完,当即连连说对,朝着赫连玦翻了个白眼说,“就说某些人是别有目的,这种费劲没把握的主意也想得出。” 赫连玦仿佛吃了哑巴亏一般,顿时气得有话说不出,见慕幽一脸漠视地看着自己,冷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侯爷觉得本王别有心思,大可以跟着一起啊,唐姑娘懂得药理,兴许只是查看一番便可知晓奥秘。” 慕幽闻言想了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又不愿改口,冷哼一声闷声不语。 画临这时看着图纸指了指临近五毒行宫的一片密林,抬头直接问萧眠说,“大世子可知道这处林子里的地形如何?” 萧眠随即看了一眼,哦了一声说,“这就是个普通的树林子,挨着五毒行宫,林中各种小动物比较多,地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这里……”说着指向距离五毒行宫距离较近一处,继续说,“这一处是五毒祠堂重地,位于断肠崖顶,而密林这一端正是断肠崖脚下,地处五毒行宫之后。” 画临再次看向赫连玦,沉声道,“王爷的提议也并非不可,不过我们可以从这片密林直接攻上断肠崖,从五毒背部打入。” 赫连玦淡然笑了下,点头说,“左相心思缜密,观察细微独到,从此处攻入五毒果然稳妥许多。” 画临闻言拱了拱手客气回道,“只是得了王爷提议的启发而已。” 赫连玦也是拱了拱手,语气谦逊道,“还是左相想得周到。” 画临反过来继续夸赫连玦,缓声道,“哪里,是王爷才思敏捷,智谋诸多。” 慕幽在两人之间挥了挥手,一手指着地图上的断肠崖,朗声道,“那就主攻断肠崖好了,到时候抽出一批士兵走行宫前面的路,我们前后夹击。” 萧眠当即鼓掌赞道,“侯爷这个声东击西,也用得很妙。” “是么?”慕幽呵呵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说,“我就随便一说,这就是声东击西?”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挂帅 萧眠一听更是赞赏道,“难怪侯爷出征总是得胜而归,原来是自有领兵的天赋,随便一说便是妙计,此次由侯爷挂帅袭击五毒,相信定能全能而归。” 慕幽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可能是吧,那就这样定了。”说完看向众人问了句,“明日可以出发吗?” 众人对此皆无意见,便最终敲定明日出征围剿五毒行宫。 商议结束在场之人便四散离去,萧楼跨出大殿跟上赫连玦的脚步,低声说,“唐姑娘容貌无双清丽脱俗,此类美人确实是使人见之难忘,本世子可以协助王爷得之。” 赫连玦闻言脚步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淡淡瞥一眼萧楼说,“以世子和本王的关系而言,有话直说便是。” 萧楼顿时朗声一笑,见赫连玦步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着,又跟上几步,边走边说,“此次殿下不甚被劫,本世子心中也甚是忧虑,日后定会严加叮嘱宫中侍卫不可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还望王爷以后放心。” 赫连玦双手负于身后悠然走着,听他说完又是嘴角拐上一抹淡笑,抬手轻轻拍了拍萧楼的肩膀说,“世子此话可是有些见外了,本王怎哪会不信世子,不然又如何会送来军队助世子一臂之力呢?” 萧楼笑着点了点头,连连说是,想了想又说,“殿下那边,还请王爷多帮忙劝说。” 赫连玦垂眸沉默片刻,看向萧楼面色认真道,“还是先救出青青吧,至于你二人以后感情如何,青青这丫头固执,本王的话她未必会听,就看你们的缘分了。”话落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勾唇淡然一笑说,“本王还是支持你的。” 萧楼闻言愣了下,随即露出微笑淡然点头,默默想了下立即欣然道,“有王爷这句话本世子便安心了。”说着又略略一思索,挑着眉缓声献计,“此次攻打五毒时,我们可以趁乱带走唐姑娘,本世子到时就找一小队人马伪装成五毒之人将九幽侯引开。” 赫连玦当即挥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道,“不可。”话落见到萧楼神情不解,继而淡然道,“此次本就是去攻打五毒,即便按照世子所说得了手,慕幽必然会找五毒要人,到时发现唐隐并不在自然又会怀疑到本王身上。” 萧楼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疑惑道,“即便她在五毒未找到人,也并无证据说明是王爷所为,就算怀疑也只能是无计可施,反正过后人都是王爷的了。” 赫连玦皱眉思忖,并不想萧楼插手此事,果断地推拒道,“世子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另有计划,世子只需随军与本王一起带回青青即可。” 萧楼听他如此说,也很是知趣地不再献殷勤,哦了一声缓缓点头说,“那本世子就祝王爷之计早日如愿。” 赫连玦淡然一笑,缓声说,“多谢世子,唐隐本王志在必得,定会如愿。”话落便告辞离去。 晚饭时,慕幽喊唐隐一同用餐,进了房间就看见画临已经坐在桌旁等候。 慕幽走到画临身旁坐下,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六棱飞镖在他眼前晃了晃,挑眉说,“唐隐新做的暗器,这个给你路上防身用。” 画临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这只是看起来像是飞镖的一个小巧的机关暗器,上面有个绿豆一般大小的按钮。 慕幽见他将暗器端详了一遍,迫不及待地把从唐隐那里听到的给他讲了一边,指了指暗器上的那个小按钮说,“这个要左右扣动一下,就会从暗器的其中一个棱角中飞出很多银针。” 画临听她讲解着,又观察了暗器的六个棱角,惊奇发现只有其中一个棱角是有孔的,接着就找到了那个有孔的棱角正面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标记。 于是画临指着那个标记,猜测道,“这个暗器刻意做成了飞镖的样子,为了让敌人降低警惕吧,别人可能以为用的人要投掷飞镖,却不料飞镖还未飞出便中了毒针?” 慕幽神色微微一愣,表情讶然地说,“画临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了?” 画临闻言但笑不语,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看向慕幽只是柔声说了句,“多谢夫人。”转而又看向唐隐,微微颌首客气道,“有劳唐姑娘了。” 唐隐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温和地笑了笑说,“想必相爷也肯定是猜出,这个暗器是侯爷特地拜托我给相爷准备的。” 画临默然点头,心里仿佛一汪暖流划过,静静看了慕幽片刻,轻声道,“夫人有心了。”话落面上忍不住浮现一抹柔柔的笑意,心中却是一片狂喜。 慕幽望着他的眼神,莫名心里一慌,竟奇怪地有点不知说什么好,搓了搓手说,“那个,也没啥,这都是唐隐做的,我手笨估计做出来不实用。” 唐隐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又对画临说,“侯爷这次确实是很有心思,知道相爷不懂武功,才特意想出这个方法。” 画临听到最后一句略微有些诧异,随后看着慕幽柔声问道,“这暗器是夫人设计的?” 慕幽不禁轻扬嘴角,有些得意地说,“可不是嘛,不过构造啥的我弄不懂,就提了个想法。” 画临想到她特意想出这个方法,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感动之余心中只觉得像是浸了蜜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夫人这个想法,很好。” “还行吧。”慕幽说着已经开始动筷子吃了起来,歪着头咽下一口饭又说,“反正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对你来说肯定好用,你们赶紧吃饭,都快凉了。” 话落,慕幽自顾低头继续夹菜,发现碗里已经被画临夹满了她喜欢吃的菜,直接端起碗来开心地吃了起来。 唐隐看着两人的互动,很是欣慰地默然笑了笑,也低头夹起菜慢慢吃着,吃了一会儿又抬头叮嘱他们说,“五毒中不乏各种用毒高手,纵然明日是有万军协助,这一仗也还需多加谨慎,侯爷切记莫要中了他人暗算。” 慕幽听完点了点头,想起一脸冷漠的苏遗和阴阳怪气的上邪,又觉得问题不大,喝了两口热汤说,“放心,一般人还伤不到我。”说着又想起什么,对画临和唐隐嘱咐说,“你们明天就跟我待在一起,我好保护你们。” 唐隐闻言很是感动,对慕幽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夹菜吃。 画临看着慕幽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宠溺的柔意,声音轻缓道,“好。” 慕幽却是被他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低头默然扒着饭菜吃。 画临微微笑了笑,继续给她夹菜,想到明天攻打五毒一事,又看向唐隐提醒道,“唐姑娘还要多多提防九王,此次他提出让你随行,恐有其他动作。” 唐隐想起来南疆的路上,赫连玦曾多次暗中派人跟踪,也觉得此行要万分小心,沉声回道,“镜花水月一天未解,他便不会死心,我会多注意,多谢相爷提醒。” 第二日,赫连玦和萧楼的军队在王宫西门外集合,骑兵步兵弓弩兵等共计五万大军,整齐排列在城门外,气势雄伟壮观。 慕幽骑着枣红马走出城门,满意地看着面前各个神采奕奕的士兵。 画临也跨坐马背上,待在慕幽身旁耐心静等;赫连决眉头微蹙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的士兵,心中略感忧虑,想着今日一战不知会损失多少;萧楼则是信心十足地看着面前士兵们组成的庞大方阵,决心亲自带回青青弥补过失;唐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也安静地跟在慕幽身侧,目光偶尔谨慎地看一两眼赫连决。 几人心思各异,面色却都是一片淡然。 慕幽粗略地清点完士兵,突然拔出腰侧的长剑,高高举过头顶,运用丹田之气大声喊道,“众兵听令,一举进攻五毒行宫,务必将公主毫发无伤带出五毒,出发。” 士兵皆知此次出征是慕幽挂帅,待她话音一落,纷纷如她一般拔出腰间的长剑高喊,“进攻五毒,救出公主。” 慕幽听着这气冲干云之声,轻微弯了下唇角,随即一脸正色将长剑入鞘。 士兵们也跟着纷纷将剑入鞘,接着十分有序地排开队列,方阵瞬间一变中间立即空出了一条路来,慕幽几人并列走过,继而领队去往苗疆五毒行宫。 士兵们又变换队形,十人一排步伐整齐地跟在几人身后,神情严谨。 平南王宫,萧眠站在寝宫的院中修剪果树的枝叶,一个黑衣人的身影鬼魅一般飘入院中,萧眠见到来人淡淡瞥了一眼,将手中一支刚刚修剪下的果树细枝随手丢掉。 黑衣人单膝跪地,沉声道,“世子,一切均已准备妥当。” 萧眠继续检查着果树的枝叶,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又剪掉几支生长过于茂盛的树枝,转过身来神情慵懒地看向黑衣人,淡然道,“先在附近暗中观察,时机成熟便动身。” “是。”黑衣人垂眸拱手,话落见到萧眠缓缓摆了下手,便又如同魅影一般身子一闪,从院中立即消失。 萧眠揪下一片叶子,在鼻尖嗅了嗅叶子上残留的清新果香,微微勾唇一笑,两指略微一松,树叶便飘然落地,他悠然放下剪刀回了殿中。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险象 五毒行宫,苏遗神情极为严肃地来到正殿,上邪正在劝青青留下,苏遗淡淡看了一眼青青,皱眉对上邪沉声说,“赫连玦和萧楼调用了自己的军队,慕幽挂帅,现在他们已经在来围攻五毒的路上了。” 青青闻言自知事情再如此下去,肯定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却也不愿再回平南王宫,很是认真地蹙眉看着上邪,一字一顿说,“上邪,我要回金陵。” 上邪莫名觉得心里烦躁得很,起身背过身去没看青青,急声道,“回什么回,金陵哪有南疆好,我们五毒附近有山有水,还有各种小动物,你不是都挺喜欢吗?” 青青看着他的背影,皱眉说,“这里风景是好,可金陵是我家啊。” 上邪一着急,哼了一声直接脱口而出说,“你家人就会把你往外推,亏你还惦记。” 青青愣了下,听到他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见他过了这么久还是不肯送她回金陵,急得差点要哭出声来,声音略颤地说,“我不理你了。” 话落,青青扭身往殿后跑去,心里又气又急。 一想到慕幽他们攻打过来,可能又会被他们带回平南王宫,想到两方交战估计还会死人,越想这些心里越是难受,自己却又不能左右,到最后只能坐在椅子上默默掉泪。 苏遗知道如今形势已经不可挽回,不论是否还要将青青送回,这场仗应该是躲不开了,面色显得异常平静,神情严峻地说,“先做防范吧,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大军就会到达苗疆,路上地势崎岖严苛必然会拖延一些时间,我们要尽快做好埋伏,以免他们攻进来。” 上邪也知道这些利害,只是现在就算把青青放回去也晚了,况且他带回来的人再让他自己放走,怎么说都觉得说不过去。 “他们带了多少兵?”上邪难得面色沉静地想了想,问了句关键问题。 “粗略估计,大概五万。”苏遗沉着回答,思索着又说,“他们人数虽多,不过我们地势易守难攻,毒药、机关还是够撑一些时候,先派一部分弟子带长老们撤离吧。” 上邪思考着点了点头,转而微微扯了下嘴角,冷哼道,“再派些弟子立即埋伏在来行宫的路上,他们敢来就等着中毒难回吧。”说完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而神秘地笑了笑问苏遗,“小师妹也来了吗?” 苏遗面色一顿,垂眸淡淡嗯了一声,心情略显复杂。 上邪见状指尖戳了戳苏遗的胳膊,眉飞色舞地提议道,“是个机会。” 苏遗微微蹙眉有点失神,随即又恢复了正色说,“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过不了多久五万大军压境,不知道会损失我们五毒多少人力。” 上邪撇了撇嘴,挥着手哼哼唧唧道,“我可没开玩笑,人来了就打呗,怕他们干啥。” 苏遗盯着他看了片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冷淡道,“唐隐懂毒,他们人多势众,即便我们占据地理优势,又有精密的机关阻隔,也不可掉以轻心,行宫周围任何可能被侵入的地方都不可松懈防范。” 上邪闻言想了想,点头说,“也是,那就让弟子们全部严加防范就是。”说着又有些疑惑地说,“他们总不能连断肠崖都上吧,那是唯一没有大门可以直接通向行宫的地方,不过很少有不怕死的去冒险登山崖。” 苏遗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被他提了个醒,面色严峻道,“不好说,越是给人感觉容易疏于严守的地方,越是要做好准备给他们出其不意的一击。”说完淡淡看了上邪一眼,闷声道,“我去安排人手应战。” 上邪哦了一声,挥了挥手笑眯眯道,“师弟辛苦了。”看着苏遗转身默然离开,上邪缓缓收回笑脸,神情也渐渐染上几分肃然,微微皱了下眉。 慕幽几人领兵进入苗疆,五毒行宫建在群山之中,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直走便是行宫正门,背面是看似荒芜峭壁丛生的断肠崖。 大军走在通往五毒正门的小路上,山路一侧是陡峭的山坡,若是一不小心脚底踩滑很可能坠落山下,生死不定。 这样的山路走路都有些困难,更别说骑马前行,更是难于登天。众人无奈只好弃马而行,前面几名士兵探路,慕幽、画临、赫连玦他们在前方根据探子留下的标记,领着大军缓慢步行。 正走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地大喊声仿佛穿破云霄,回荡在山林中。 慕幽闻声下意识便转身看向后面,不由急切问道,“什么声音?” 一名跟在后面的士兵立即问向身后的士兵,随后逐一传过话来,方才询问情况的士兵快速地看了赫连玦一眼,皱眉向慕幽禀报道,“刚才有人不甚掉下山,情急之下把身旁的人也拽下去了。” 赫连玦闻言面色一沉,闷声说,“传话下去,山路难走务必小心。”说完看了看四周,又吩咐说,“周围可能会有某些毒物,不要轻易触碰不认识的植物或者虫之类的东西。” “是。”士兵听完表情也极为严谨地沉声应道,立马转身传话。 军队继续前行,赫连玦神情不悦地小心走着,期间无意中看了慕幽和画临一眼,心想着带过来的大部分是他自己亲手调教的士兵,如此下去必定损失不少兵力,这下慕幽不定会如何看他笑话。 如此想着,赫连玦刻意语带讽刺地对慕幽低声说,“此行下来,本王这几万士兵,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可让侯爷用来打仗了。” 慕幽听罢闷声不语,意外中并没有去接他的话,只是神情冷然地默默走路。 赫连玦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向往常一般和他叫板,见她似乎神情中并无任何得意之色,像是若有所思地埋头探路。他只认为是慕幽因为他刚才的话在担心,轻哼一声也不再多说,继续谨慎行路。 走了几步,慕幽身旁的岩石缝中钻出一只黑红色的蜘蛛,而她却并没注意到,略有些心不在焉地抬手去扶岩壁。 赫连玦随意看她一眼,正瞧见那只看起来有些异常的蜘蛛,见她这时候居然还在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眉头一皱厉声喊道,“小心。” 画临听到赫连玦的喊声,侧头看向慕幽,正见到她的手要抓到那只蜘蛛,担心蜘蛛会有毒,心里一紧也出声轻呼道,“夫人小心。” 慕幽听见他的呼声,面色不解地扭头去看他,就见画临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将她往自己身旁拽了过来。 “画临你干嘛拉我?”慕幽有些迷茫地问道,见他面色紧张地有点发白,更是觉得奇怪,这才扭头去看向岩壁,一只黑红色的蜘蛛正在爬行。 慕幽看到蜘蛛的一瞬间,刚巧赫连玦抽出腰间的佩剑,嗖的一声迅速将那只蜘蛛挑飞。 唐隐听到声音也看向这边,正好见到方才的一幕,一阵心惊之余,后怕道,“还好侯爷没有碰到,这种蜘蛛含有剧毒,若被它咬到,半个时辰不到就可能中毒身亡了,而且没有解药可解。” 慕幽听着觉得有些玄乎,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发生了什么,转瞬便打起万分精神,一点不敢再有松懈,也不去想刚才意外牺牲的士兵,嘀咕道,“随便蹦出来个虫子都这么毒。” 唐隐面色严肃地轻蹙眉头,又提醒道,“侯爷一定要小心,不光是虫子之类的,有些样子奇怪的草也可能有毒,如果不甚被划伤肌肤,也是可能中毒的。” 慕幽缓缓哦了一声,心里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也叮嘱着身旁的画临让他多多注意。 赫连玦拿出一条手帕,将方才蜘蛛吐到剑刃上的银丝擦掉,随手把手帕丢到山下,默然收好长剑,嗤笑道,“侯爷是要多小心些,不然这么多士兵到了五毒门前,没了主帅岂不是让人笑话。” 慕幽闻言微微蹙眉,转身瞪看他一眼,淡淡说,“管好你自己就行,省得见不到你皇侄女。” 赫连玦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冷笑道,“本王自然是比某人谨慎得多,别忘了刚才是谁提醒的你。” “我当然知道是画临提醒我。”慕幽翻了个白眼,说完又想起好像是赫连玦先喊了一声,想了下又闷声说,“哦,忘了你先看到的,谢谢啊。” 赫连玦神情略微一愣,没想到她还会给自己道谢,一时语塞觉得没趣得很,随即态度傲然的扬了扬下巴。 慕幽见状对他一摆手,不屑地又切了一声,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再看他。 萧楼在最前方走着,边看地图边搜寻着前方探路的士兵留下的标记,观察着路况发现道路通向了树林。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险阻 身旁一位士兵看着前面的路仿佛断了一样,指着左边的树上的枝桠,对萧楼沉声道,“树上有标记,世子我们往那边走。” 萧楼又低头看了看地图,判断了一下大概还有多远,转过身来身后的赫连玦高声喊道,“前面转向左边树林,还请王爷提醒后方士兵们跟好队伍,一直往前走是一条断路,千万不能掉队。” 赫连玦闻言立即向身后的一众士兵吩咐下去,士兵们经过刚才看到的意外,一个个也都是小心谨慎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听到传话皆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紧跟队伍的步伐,严谨有序地走在山路上,出了汗就胡乱一抹继续走着。 转向了树林的路,比方才蜿蜒的曲线形破路好走了些,但是道路旁都是慌乱的杂草荆棘,一不小心就可能划破肌肤。 萧楼在前方走着,后面是赫连玦、慕幽、画临和唐隐,这里的路比方才的崎岖小路宽阔一点,士兵护在几人两侧跟着,抽出身上的佩剑不时将两侧个别杂乱低矮的树枝劈开。 慕幽正走着突然觉得衣服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以为是身旁的树枝挂住了衣服,便随意挥了两下手把树枝扒开,结果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不禁轻呼一声,“嘶……” 画临在她身旁挽着她手臂走着,听到声音连忙扭头来看,关切地询问道,“夫人怎么了?” 慕幽摇了摇头说,“没事,好像被啥东西扎了一下。”说着低头去查看手背的疼痛处,发现自己纤柔的手背上显出一道殷红的血口子,皱了皱眉嘀咕说,“应该是让树枝给划破了。” 唐隐在两人前面走着,正在观察着地形,听到动静也转过身来问道,“侯爷被划伤了?我看看。” 慕幽随意摆了摆手,觉得就是不小心给划了个小口子而已,随口说,“我以前打仗刀伤剑伤都没当回事,这就是个小伤口不碍事。”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阵躁动,慕幽奇怪地看向身后,发现有几名士兵站着不动,大声问道,“后面的人怎么不跟上?”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名士兵,吩咐道,“过去看看那几个人是什么情况。” 那士兵接了命令立马过去查看,过了一会儿对慕幽高呼道,“回侯爷,有人中毒了。” “什么?”慕幽惊讶之余眉头皱起,赶忙拉着唐隐过去。 赫连玦见状也皱了皱眉,随后跟了过去,见到慕幽略显紧张的神色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毕竟这些都是他手上的兵,就算是损失一两个小兵对于慕幽来说没准还是好事,可她却对士兵的生命如此上心,这让赫连玦又反而有些捉摸不透了。 唐隐过去立即给受伤的士兵把脉,观察了下士兵的面色微微笑了笑以示安慰,随后缓声说,“还好中毒不深还来得及补救,是不是被蛇咬到了,伤在哪了?” 那士兵头上冷汗森森,觉得身体有些乏力,有气无力道,“手臂。” 唐隐随即将他袖子挽起观察伤势,果然看见手臂上有两个不大的牙印,赶忙拿出银针在他几个穴位上扎了几下,不让毒素继续扩散,然后准备用内力将他手臂上的余毒逼出。 慕幽见状直接伸手制止了她,想到唐隐并未痊愈的身体,提议说,“我来吧。” 说话间已经运功,手掌在那士兵手臂周围挥了几下,就见士兵的伤口处流出几点黑红色的鲜血。 唐隐在一旁观察着,见从士兵的伤口处排出的血色渐渐变得正常,便声音和缓道,“侯爷,可以了。”说完又对旁边的几名士兵交代道,“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去碰这树林中的任何东西。” 士兵们皆是连连点头说是,慕幽和唐隐又走回到队伍前面。 唐隐拉过慕幽刚才划伤的那只手,没等她说话便仔细看了下伤口周围,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还好伤口上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慕幽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觉得唐隐有点过于紧张了,宽慰道,“这苗疆毒物再多,也不能啥都有毒吧,这点小伤口没一会自己就好了。” 唐隐是担心她被某种不知名的有毒植物弄伤,现在已经确认了是平常划伤,便也认为是自己过于多虑了,不过还是再次提醒道,“若真是沾到了有毒的东西就不好了,侯爷可要多注意伤口。” 慕幽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小心点总归是对的,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军队在树林中谨慎前行,萧楼边看地图边观察着地形,按照地图显示走出这片树林便有一条可以通往五毒行宫的清晰道路。 这时前方探路的士兵折返回来,看到萧楼之后拱手禀报道,“世子,前方有雾气看不清该往哪走,小的唯恐军队在此等情况下走散,立即回来通报。” 众人听到消息后面面相觑,慕幽正想说去前面看看,就见到一阵浓烟一般的大雾弥漫过来,紧接着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身后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清状况。 “快捂住口鼻,不要快速呼吸。”唐隐见状顿时发觉到不对,立即对周围的众人大喊道,“是毒烟,千万不要吸到。” 众人听到唐隐的叮嘱后皆是面色一顿,心里顿时一阵惊慌,见到毒烟离自己越来越近又都尽量冷静下来,按着唐隐说的将自己的口鼻捂住,小心翼翼地缓慢呼吸,避免直接吸到毒烟。 唐隐静心观察着毒烟,分析是哪种毒,然后让大家原地休息不要乱动加剧呼吸,以免涉入毒物中毒。 她自己则快速砍下几枝树枝升起了火堆,然后在火堆上撒了些粉末,继而众人便看到火堆中燃起一股白烟与空气中的毒烟渐渐融合,没过多久居然将毒气给冲散了。 “好了。”唐隐看着空气中烟雾的变化,淡淡说,“毒烟中的有毒物质基本消解地差不多了,大家可以随意呼吸了,即便吸到少量的烟雾也很难会中毒。” 慕幽闻言直接移开了刚才盖在鼻子上的袖子,看着已经飘散地差不多的烟雾,蹙眉说,“看来五毒的人对我们的行踪挺了解的。” 唐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能制造这么多毒烟,估计至少有近千人埋伏在此,要通知士兵们小心附近是否有异动。” 萧楼在一旁听到她们对话,走过来扬了扬下巴直接说,“区区一千人也敢在几万大军面前耍花样。”说着眼神往四周看了一圈,高声呼喊道,“五毒的人都是缩头乌龟么,有本事别在背后做小动作,出来让本世子见识见识有什么真本事。” 慕幽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说,“你都说了几万大军,是谁敢站出来让你砍,又不傻?” 赫连玦从刚才起,就一直暗暗看着唐隐分析毒烟以及解毒,见她从毒烟飘来的方向以及范围判断埋伏了多少敌人,第一次对她除了美貌之外多了一点点不同的欣赏,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萧楼被慕幽呛了一句,有些不服气,正要驳回些面子,画临这时突然出声语气严肃道,“大家先别出声,你们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慕幽听了立即聚精会神感受着周围的动静,果然听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中快速穿梭的声音,还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就看见正前方猛然窜出一根尖锐的像是某种兵器的东西。 “小心。”慕幽见到那兵器迅速朝她和唐隐面前飞来,一把拉过唐隐,抬脚直接将兵器踢飞。 兵器瞬间掉落在地上,这才看清楚是一个一头锋利的棱柱型的铁质暗器,长短不足一尺,粗细和长枪差不多,慕幽看着这个奇怪的暗器不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隐转过身往地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暗器像是忽然“活”了一样,又从地面上窜了起来,尖锐的一头猛然分裂成了三个像是利爪一般的分支,又一次朝着慕幽的正面飞了过来。 唐隐见状顿时大叫一声,“侯爷小心,别被这东西抓到,这是鹰爪勾,每个利爪上都有剧毒。” 这边唐隐的话刚一说完,从四面八方又是嗖嗖几声同时飞来数个鹰爪勾,慕幽身手敏捷地躲开了飞向她的利爪,却见那利爪越过她迅速飞击向画临的面门。 慕幽心中一惊,又闪身到画临身旁,用力一拽将他拉向了一旁,却不料身后一名士兵没有来得及躲闪,鹰爪勾的利爪直接勾中了那名士兵的脖子。 利爪刚一接触到那士兵脖间的肌肤,瞬间嵌入了他脖间动脉,顿时一片鲜血四溢,片刻之间那士兵的嘴唇已然变得黑紫且面色发青,一双眼睛正惊恐地大睁着已经没了气息。 “啊……” 众人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又将他们的注意力给拉了过去,短短一瞬间周围的士兵已经躺到了好几个。 慕幽皱眉看着面前突然变化的一幕,面色不禁凝重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大喊道,“大家打起精神应敌,小心暗器。” 说话间,又有无数鹰爪勾飞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又有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袭击倒地,顿时鲜血直流染红了地面上的杂草。 有反应快的士兵连忙将画临、赫连玦、萧楼以及唐隐他们围了起来,以免他们被暗器伤到,士兵纷纷过来挥着手中的长剑,将不时飞过来的暗器尽力打落。 但是这兵器仿佛是被人娴熟地控制着,就算是被打落却又立即飞了起来朝众人袭击。 唐隐紧张地看着这些暗器,突然想到什么,一边仔细观察着来回穿梭的暗器,一边着急喊道,“鹰爪勾的另一边有人控制,你们仔细看连着勾子的暗器本体,有一根很细的铁线牵连,把铁线斩断他们就不得再控制暗器了。” 慕幽也逐渐冷静下来,这时看到又一个鹰爪勾朝自己飞过来,快速地仔细查看一眼,发现确实是有一根细细的铁线连着,顿时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屑地轻哼一声便将那枚鹰爪勾一脚踢了回去。 远处好像传来一声惨叫声,众人听到后皆是一愣,顿时发现了五毒之人埋伏在何处。 慕幽又迅捷地伸手将一只鹰爪勾擒住,小心地避开了勾子张开的利爪,柔嫩纤细的手指隔着袖子直接一把抓紧铁线,猛然用力一挥,便看见远处有一人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埋伏 士兵见状立时有几人围了过去,准备捉拿那个放暗器的五毒弟子,没想到那人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快速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抬手一挥就撒出一股浓烟,烟散开之后却是已经没了踪影。 随后,那些袭击人的鹰爪勾也突然嗖的一下,纷纷缩了回去,和那个五毒弟子一般没了影子。 慕幽有些诧异地看着四周又恢复平静,有点不可置信地说,“这就完了?”说着又看向唐隐奇怪地说,“他们是跑了吗?” “估计后面还会有其他花样。”唐隐闻言蹙眉淡淡回道,随即思索着又说,“鹰爪勾的破绽已经被我们找出来了,他们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全军覆灭,应该是看明白了这一点,觉得还用这个方法肯定是得不偿失。” 画临听完心里沉了一沉,心有余悸地看了慕幽一眼,缓缓说,“所以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遇到比这个还要危险的境地,万事皆需谨慎而行。” 慕幽默然点头看了看周围中毒而亡的部分士兵,走到那个最初被鹰爪勾袭击到的士兵身旁,缓缓蹲下身看了片刻,伸手将他圆睁的双目轻轻阖上,心中难免一片怅然。 赫连玦见还没到五毒行宫就已经白白牺牲掉这么多人,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叶深递过来水壶给他解渴时,他也没有一点心情去喝,挥了挥手并没有去接。 他低头看见慕幽的举动,忍不住轻呵一声说,“侯爷难道也会在意本王这些精兵的死活?” 慕幽起身冷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心情和他斗嘴,只是淡淡说,“是你手里带出来的兵也好,萧楼培养出来的也好,不管他们之前从哪来,我只知道他们现在是跟我一起即将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生死人人平等。” 慕幽身旁的几名士兵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愣,本想着她只是临时挂帅,最多就是把他们当做炮灰来用,听到她居然把他们视作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感动。 原本对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境况心有忧虑的士兵们,此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准备好了排除万险顽抗迎战的决心。 大军重整之后继续前行,没多久便走出了这片树林,走在相对宽敞一些的小路上,军队的脚步声也更有气势了,士兵们听着自己铿锵有力的步伐心中备受鼓舞。 众人正在路上走着,前方有探路的一路小跑赶了回来,见到众人后愣了一会,然后急匆匆禀报说,“回侯爷,前方道路被堵,按照地图显示,再翻过一座不高的山丘就是五毒行宫的正门,可是前方的山路却被乱石和断木堵住了,应该是有人刻意而为。” 萧楼有些纳闷地看了士兵一眼,派去探路的都是从他手里调教出来的士兵,之前探完路回来都是直接向他禀报路况,这才多大一会儿就直接越过他向慕幽汇报情况了。 慕幽并未多想,只是无所谓地说,“路堵了我们直接绕过去不就好了。” 那士兵拱手低头说,“是,小的已经找好了绕行的路,这就带路。” 慕幽听罢略有些疑惑地问道,“通往五毒还有别的路?” 士兵闻言面色顿了下,摇了摇头说,“就一条正路,不过路都是人走的,尤其是山路还是有很多可以走的地方,只是比起正路要难走一些。” “那没事,大家行走的时候小心一些就是。”慕幽随口回道,想了下又说,“对了,往前走多远到那个树林?” 士兵仿若没听到一般,只顾往前走着给大家带路。 慕幽见状大声喂了一声,喊道,“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们绕过去的话多久到断肠崖后的树林?” “什么?”那个士兵这才有点反应,满脸堆笑地转过身来,笑着说,“小的方才怕带错路,观察路况太专心了没注意到,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慕幽随意摆了摆手,重新又问道,“你就说还要走多远到树林吧。” 那士兵想了片刻,轻微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恕小的愚钝,侯爷所说的可是断肠崖后的棕树林?” 慕幽不记得萧眠有说过是什么树林,只知道断肠崖下的山脚有片树林,听了士兵的问话不禁仔细地回想了下,却仍是记不起来到底是不是棕树林。 画临神色严谨地看着那名士兵,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沉声问道,“我们都还没到,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是一片棕树林?” 士兵呃了一声,笑着问道,“侯爷方才不是说了断肠崖后的树林吗?” 慕幽顿时觉得这士兵很是奇怪,当即朗声说,“不对啊,我只是问了个树林,我们没人知道那是片棕树林,你是怎么知道的?” 士兵呵呵干笑了两声,低头想了下又说,“自然是小的方才探路时见的。” “哦?”赫连玦此时接过话来,挑了挑眉语气悠然似是无意地问萧楼,“本王还不知世子手中的士兵轻功如此了得,一眨眼的功夫即探出前方道路被堵,又找出了绕行的小道,连断肠崖脚下的树林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士兵面色一沉,缓缓往后退了两步,神色略显警惕地看着众人未发一言。 萧楼突然意识到问题,立时指着那个士兵大声道,“你不是本世子派去探路的,你是谁?” 话音刚落,那士兵突然抬手扔出几支袖箭,迅速往后退去欲逃。 慕幽发现情况不对,直接运气随手一挥,那几支袖箭纷纷反向射了回去,萧楼和赫连玦正欲拔剑裆下袖箭,却看见袖箭全部又射回到了伪装士兵的人身上。 那人意料之外地面色一惊,随即嘴角溢出一股鲜血,身体轰然倒地。 唐隐看着这个易容成士兵的人,莫名心中一紧,走过去将他的人皮面具一把揭开,一张陌生的普通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知为何唐隐不由松了一口气。 慕幽看了眼躺倒在地双眸紧闭的人,询问道,“死了?” 唐隐抬手放在那人的脖颈动脉上,探了探脉象,随后摇头轻叹一声说,“可惜了,他袖箭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看来这人本来是要引我们进埋伏圈。”赫连玦淡然看着那人,啧了一声说,“也不知他们准备了什么好戏等我们过去。” 慕幽撇撇嘴表情冷淡地对他说,“你这么好奇,自己绕过去看看不得了。” 赫连玦微微蹙眉,咳了一声说,“后面的路上不一定会遇见什么,侯爷还是多留点心眼以免再着了五毒的道。” 慕幽呵呵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你还是管好自己,小心别被毒暗器要了命。” 赫连玦微笑着挑了下眉,随即调侃道,“说起来本王还要多谢侯爷方才出手相救,得侯爷如此关怀本王甚是感动。” 慕幽嘴角略微抽了抽,冷声道,“你还真是自作多情,我只是怕毒箭伤到画临而已。” 画临闻言抚了抚慕幽脸侧的碎发,柔柔一笑说,“是为夫让夫人担忧了。” 慕幽摇了摇头,挑着眉拍了拍胸脯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赫连玦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只觉得脸颊像是被啪啪打了两巴掌,咬了咬牙转身对萧楼说,“再派两个人前去探路吧,这次务必让探子小心一些,可能路上已经埋伏了五毒的人。” 萧楼面色严肃地点点头,对赫连玦的话很是认同,于是挥了挥手喊来两名士兵,吩咐他们去前方好好观察路况。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首战 这次去探路的士兵极为谨慎,暗中避开正路从侧面的草丛中潜伏探路,隐约看到远处山石之间藏着几个着装怪异的人影。 士兵警惕地探查完路况,便立即赶回去通报。 慕幽他们得知消息后便装作毫不知情,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继续前行,并快速安排好士兵,一旦路上的伏击者有一点动静,就立即启动阵型反击。 果然,走了一段路之后,慕幽脚下的杂草丛霎时晃动起来,她正是集中精神准备接招,却发觉脚踝处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正要低头去看,脚下重心一偏身子已经向前倾倒,慕幽及时反应过来连忙镇住身形才没有摔到地上。 这时也看清了缠在自己脚上的是一根铁链,她立即抽出背后的偃月刀向铁链劈过去,然而铁链就像是有预知一般嗖的一下松开了她的脚踝,并没有被她的大刀劈中。 慕幽谨慎地观察四周,发现地上从四面八方急速缠过来数条铁链,仔细一看便发现铁链上有细小的尖刺,很不容易被察觉。 刚想要提醒各位小心铁链,已经听到后面有士兵不幸遇刺倒地身亡的消息。慕幽连忙下令让士兵启动阵型,分成各个小队备战。 叶深面色紧张地护在赫连玦身侧,萧楼也是神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一条铁链缠上了画临的脚踝,慕幽提前有所防范,刚看到铁链接近他便挥刀劈了过去,在铁链上的尖刺差点要扎进画临脚上的一瞬间,将铁链斩断。 画临不禁擦了下额头因为一时紧张而冒出的细汗,蹙眉看着四周,发现一处草丛有些异样,当即拍了拍慕幽的肩膀眼神示意她看向那处草丛。 慕幽双眸微微一眯,也看到了草丛后似是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直接聚神提刀猛然一挥,一股强劲的气刃如劲风一般压过,直逼那处草丛。 只见草丛间一阵耸动,几个人影被慕幽挥出的气刃给弹了出来,紧接着她又是唰唰猛力挥了几下,气刃扫过之处无一幸免,草丛瞬间被砍去半截,几棵大树也跟着歪倒在地。 一时间,远处原本藏在暗处的几千名五毒弟子见到势头不对,准备撤离回守行宫。 慕幽见状对着身后士兵冷声大喊道,“兄弟们,上。” 此话一处,一众士兵如山雨袭来一般冲向那些五毒弟子,一片银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亮光,白茫茫的人群带着震慑天际的高喊声,举着刀剑盾牌与那些躲在暗中的五毒弟子兵戎相向。 五毒弟子面对如此阵仗明显不敌,边打边退中利用手中的暗器尽力与士兵们制衡,最终还是抵不过慕幽他们这一方的蛮力,虽然有一小部分士兵中毒身亡,慕幽他们仍然是大获全胜。 士兵们这一路上心惊胆战,眼看着身边有些同伴不慎被暗算不得还手,此时正面打得五毒弟子落花流水,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稍微解气了些,皆是挥着手中的刀剑盾牌高喊着,“好,好。” 慕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稳住心态,想了想指着地上五毒弟子的尸体说,“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解药,你们放在身上兴许能预防被毒。” 士兵们闻言赶忙搜查一遍,确实搜到了一些药瓶,拿过来递给慕幽让她看。 慕幽接过其中一个瓷瓶,对一旁的唐隐询问道,“这是解药吗?” 唐隐拿过来打开盖子,轻轻嗅了嗅,思索道,“是毒药。”接着又逐一检查了下其他的一些从五毒弟子身上搜出的药瓶,全都是不同程度的毒药。 慕幽郁闷地撇了撇嘴,不解道,“这五毒弟子天天下毒,身上怎么连个解药都没有,不怕自己万一被毒反噬吗?” 唐隐闻言沉思片刻,蹙眉思忖道,“可能就是为了避免被敌手拿到解药吧。” 慕幽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无奈下令继续赶路。 慕幽率领大军步履艰难地行走在小路上,终于找到了地图上那个转折点,安排好兵分两路准备给五毒的人来个前后夹击。 一对士兵浩浩荡荡地走山路,从正门攻打五毒行宫,慕幽、画临、唐隐、赫连玦及萧楼他们带着其余士兵穿过棕树林,秘密进攻断肠崖。 慕幽、画临和唐隐他们带领一队人从断肠崖一处稍缓的地段过去,赫连玦和萧楼领着另一队人从山崖另一侧悄然攀上。 山崖地段虽然有些险峻,不过好在他们身上工具齐全,安全措施也做得很好,带过来的一众士兵都是擅长攀山的高手,又有慕幽在一旁小心跟着,画临和唐隐虽然都是累得有些气喘吁吁的,却也是安全抵达了崖顶。 到了断肠崖顶,地势顿时开阔了许多,远远看见有一座祠堂,附近却是仿佛没有一丝人气,竟连祠堂门前都没有看到一个守门的人。 慕幽挑挑眉看着异常安静的四周,不屑道,“还真是出其不意啊,这里竟然连个人都没有。” 画临闻言低头看着她淡淡笑了笑,随口问了句,“夫人是想说出乎意料吧?” 慕幽呃了一声,随即一摆手无所谓地说,“都差不多。”说着转身看了看周围,有些纳闷地说,“赫连玦他们走的捷径怎么还这么慢?” 画临和慕幽对话间,始终心有顾虑地观察着附近情况,听到她的问话缓声说,“虽是近道,却是极为难走,晚一点也是正常的。”说着又蹙眉看向祠堂方向说,“夫人还是多加谨慎一些,这里即便疏于防范也不该无一人现身,恐怕有诈。” 慕幽点点头拍着画临的肩膀,宽慰道,“你这个小心是好,不过也不必太忧虑,我们这么多人在就算有诈也能打得他们招架不住。”说完又是奇怪着往山崖另一侧看了看,嘀咕道,“赫连玦真磨叽,也不知道还要等他多久。” 话音刚落,远处隐约有几声叮呤咣当的刀剑撞击声,慕幽仔细听了听声音觉得不太对劲,抬手对身旁的士兵一挥,沉声吩咐说,“悄悄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士兵听令立即动身,悄然快步朝刀剑声走去,片刻后那士兵匆忙跑了过来,指着山崖一侧急声说,“是王爷他们,正在和五毒的人交手。” “走。”慕幽一听连忙抽出大刀,大喊一声,“兄弟们,提起精神,随我一同剿灭五毒余孽。” 话落,身后士兵皆是抽出随身的刀剑,迅速跟着慕幽往前冲去。画临和唐隐也紧紧跟上,被事先安排好的士兵小心护着,以防打斗中让他们不慎受伤。 赫连玦和萧楼刚刚登上崖顶便遭遇突袭,好在士兵反应极快,他们才没能伤亡太多,此时叶深正是严谨地护在赫连玦身侧,和他一起奋力抗敌。 慕幽率领士兵赶来助阵,看了一眼地上躺倒的己方士兵,比五毒伤亡的弟子多了两倍还多,皱了皱眉不悦道,“一会儿功夫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赫连玦不停地挥着手中的佩剑抵挡暗器,冷哼一声闷声说,“侯爷再晚来些时候,或许死的更多。” 慕幽闻言默然不语,只是皱着眉挥着大刀,带领士兵反击。 五毒的这些弟子,显然早有防备,各个身披奇怪的铁头铠甲,身着诡异铠甲仿佛刀剑不入一般很难伤到。反观己方士兵,虽然人多势众却是对抗地很是艰难。 画临一边在士兵的帮助下躲避着五毒弟子的攻击,一边面色忧虑内心忐忑地不时盯着慕幽的身影,唐隐也抽出长剑极力对抗着袭击过来的暗器以及刀剑,不时看准时机丢出几枚银针击倒几个围攻慕幽的敌人。 五毒弟子身穿的铁甲周围全是锋利的铁刺,手腕上也是镶嵌着一圈铁钉一般的尖刺,这些身穿铁甲的弟子直接挥着双手,袭击士兵和慕幽他们的面门,有些士兵躲避不及直接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有些五毒弟子则是躲在后面,运用手中灵活的暗器,不时击倒几名正奋力挥剑杀敌的士兵。 慕幽眉头紧皱,使力挥着大刀,凝聚气刃击退数名身穿铁甲的五毒弟子,嘴中不禁咕哝道,“这些五毒的是人是鬼,为啥砍不死的?” 赫连玦打了一会渐渐觉得有些吃力,眼看着身旁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五毒的人还没剿灭一半,心中也不禁觉得诧异,一边挥剑抗敌一边仔细寻找五毒弟子铁甲上的破绽。 画临眼看情形对他们很是不利,也暗自观察着,见到唐隐用暗器击杀几名五毒的铁甲兵,在士兵的掩护下立即查看尸体身上的铁甲,终于找到了破敌的关键点。 “攻他们腰腹位置,铁甲的破绽在腰际,有一个极小的缝隙。”画临朗声喊出一句,声音传遍在场之人的耳中。 五毒铁甲兵听到之后一阵气恼,有几人直接迅速朝画临投掷毒镖,无数枚毒镖齐齐攻击向画临,他身旁的士兵极力招架却还是一时疏漏,士兵当即中招毙命。 眼看着又有数枚毒镖直直飞来,唐隐看到想要去用剑帮他挡掉,却是鞭长莫及分身乏术。慕幽余光瞥见那几道迅猛飞向画临的毒镖,心中一紧立时运气挥了过去。 毒镖险些触及到画临,却是突然一顿全数掉落在地,这时已经有士兵抽身过来,挡在画临身侧尽力守护。 慕幽稍稍松了口气,紧握偃月刀准备继续杀敌,却不料刚刚扭过头来,一个五毒的铁甲兵突然闪身过来,手腕上闪着寒光的锋利尖刺已经对着她的脑袋刺了过来。 “夫人小心。” “侯爷小心。” 画临和唐隐几乎同时喊了一声,赫连玦刚刚按照画临的方法击倒一名铁甲兵,听到他着急的呼唤声,转身就看到慕幽险些中招,下意识便要挥剑刺向攻击慕幽的铁甲兵。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险情 慕幽看着那尖锐的利刺心里一惊,双眸冷然地瞪着眼前的铁甲兵,身子敏捷地一闪连忙避开他手腕上的尖刺,接着招式极快地一刀挥砍向那人的腰腹,面前之人当场倒地。 画临一颗心紧紧揪着隐隐作痛,见到慕幽躲开了致命一击缓缓松了口气,转瞬又是神经紧绷地看着她。 慕幽继续奋力杀敌,那些五毒的铁甲兵们犹如殊死一搏,更为凶狠地朝他们袭击,小心地躲避着腰腹位置的软肋,双手挥舞生风带着狠劲。 有些士兵一时不慎,没有招架住被一一击倒,其余士兵见状也更加卖力搏击,不想和那些同伴一样倒地不起化为孤魂。 慕幽这边挥刀砍倒几个铁甲兵,又飞来几枚毒镖暗器,危机重重几乎应接不暇,她运气用气刃又将攻击过来的几人弹开,背后却飞来几枚暗器,她感到脖颈处似有一股轻微的风力,迅敏地低头弯身躲了过去。 不料,刚刚抬头准备继续应敌,却有一人早有准备朝她背后偷袭,那人对她背部猛击一掌,好像是有铁刺划破了银甲的声音。 慕幽一个吃痛快速抚了下自己的胸口,稳住身形便立即转身,猛然踹出一脚直接将那个偷袭之人踢出几丈之外。 紧接着又有一枚暗器直飞向她的脑门,她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挥刀劈碎了暗器,却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往山崖下倾倒。 唐隐刚好就在她身旁,紧急之中立即伸手去拉慕幽,就在慕幽被她用尽力气拉回来的一刻,她却是整个人正面往崖下坠去。 慕幽面色一顿,刚想去救她却看见苏遗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崖顶,千钧一发之际苏遗出手迅猛地朝唐隐攻了过来。 唐隐原本要坠落山崖的身体,由于苏遗往她后脖颈处劈了一掌,这一力道反而把她给推了回来。 慕幽见到唐隐安然无恙,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让她远离山崖边以免再遇险境,随即瞪着苏遗神情不满道,“苏遗,你居然落井下石,背后突袭唐隐,去死吧。” 说话间已经出手和苏遗打了起来,苏遗闷声不语只是默然和慕幽过招,但是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慕幽招招狠戾皆是致命攻击,苏遗连连躲避防止中招,只能不断防守极为被动。 唐隐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人打斗,想着刚才她就要掉下悬崖时,如果不是苏遗袭击她那一掌,她可能现在已经坠下崖底粉身碎骨了,如此说来他那一击反而是救了她。 苏遗无心恋战,和慕幽过招之余,眼神不漏痕迹地快速看向唐隐几眼,险些被慕幽一拳打到,最终敌不过慕幽,闪身躲开她的攻击,立即踩着轻功快速撤离回行宫中。 慕幽和赫连玦见状紧追不舍,率领一众士兵攻入五毒行宫,到了行宫却是已经找不到任何人影了,随即众人沿着行宫中幽暗的石壁,往通道深处的密室走去。 唐隐跟着慕幽走在最前面,士兵在两侧将石壁上的灯台点亮,瞬间照亮了行宫的通道,众人正是端详着通道中的石壁,边走边摸索着。 不知是哪个士兵不小心碰到了石壁上的机关,只听到啪嗒一声,霎时通道两侧的石壁仿佛微微晃动了起来。 其中几处石壁动了几下后,砖块顿时凹进去显出一个一人之高的长方形凹槽,凹槽中迅速伸出很多根尖细的铁棍,速度之快让石壁旁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只听见几声惨叫在通道中回响,好几名士兵相继被石壁中伸出来的铁根刺穿身体,瞬间倒地鲜血横流。 死者身旁的士兵们皆是心惊胆战连忙躲避开铁棍的攻击,慕幽看着眼前不停伸缩的铁棍,试图伸手抓住它看看想能不能制止住,结果根本握不住那铁棍,还险些将她的手心磨破。 众人站在正常的石壁处,纷纷被那些不断伸出缩回的铁棍隔开,无法挪动一步,稍有偏差便会被铁棍贯穿身体失去生命。 唐隐蹙眉看着这些骇人的机关,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身旁的石壁,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了某种规律,沉思道,“这里石壁的砖块堆砌地和平常建筑堆砌的方式很不一样。” 慕幽闻言也看向自己身边的石壁,似乎真是和她所见过的石壁构造都不同,指着石壁恍然大悟道,“好像全是一个图形连起来的。” 画临和赫连玦也看着这些石壁琢磨起来,不禁皱眉细想。 萧楼正是紧张兮兮地抱着双臂,担心被铁棍给伤到,瞪着石壁脑袋一阵轰鸣,担心自己就这么葬身于此。 听到唐隐和慕幽的谈话声,他心里稍微缓了缓,认真看了眼石壁,皱眉奇怪道,“不是一个图形吧,我看着像是两种图形。”说着又指了指面前石壁的正中间,琢磨道,“真是怪了,明明都是方形的砖块,这个怎么看着像是个圆形?” 唐隐听了顿时面上一喜,连忙对所有人喊道,“大家都看看身旁的石壁,都是什么形状构成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对着石壁认真观察起来,除了萧楼全都是回答的方形。 唐隐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立即对萧楼说,“世子再看看您面前的石壁,那个圆形图案的边缘是不是有明显的缝隙?” 萧楼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按照唐隐所说又端详了下石壁,果然发现圆形图案的边缘有一圈缝隙,不禁语气惊喜道,“对,唐姑娘觉得这个可是将这些机关停下的按钮?” 唐隐微微点了点头,肯定道,“应该没错,世子可以试试用手掌按压那个圆形砖块。” 萧楼抬手慢慢伸向那个砖块,手指将要触碰到的一瞬间却停下不动了,有些犹豫道,“不行,万一猜错了谁知道会怎样?” 慕幽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急躁地说,“你咋这么怂,你不试试又哪知道?” 萧楼更是有些不情愿了,瞪着石壁闷声说,“你说的轻松,万一我一按又蹦出别的东西,我还往哪躲?” “磨磨唧唧,你难不成站这里等死?”慕幽恨不得跳过去替他按了,无奈这铁棍移动的速度太快,她又不得不老实待着。 萧楼此时心里很是纠结,生怕这一按下去,再触发到别的机关让自己一命呜呼,又觉得慕幽确实说的也不错,不按就要继续站在这里等,这么下去迟早还是死。 唐隐见他迟迟不动,也明白他心里的担忧,于是想了想安慰道,“这种大型机关构造极为复杂,五毒还做不出可以同时发动两样机关的载体,同一处机关只能存在一个启动的按钮和停止的按钮,世子放心就是。” 萧楼沉默不语,咬牙看着石壁瞪了半晌,因为紧张额头已经溢出大颗的汗珠,他随手抹去似是也顺带挥走了心里的顾虑,最后干脆心一横闭着眼按动了那个圆形的砖块。 又是啪嗒一声,萧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一般,紧闭着双眸咬着牙关吸着一口气,不敢有一丝的放松,听着周围哐当的响声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 直到他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萧楼腿脚一软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墙壁。 “你走不走了,站这里面壁念经啊?”慕幽挑挑眉看着萧楼,手指从他肩膀上挪开,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跟着唐隐继续往密室走去,只留下一句,“真够怂的。” 萧楼看看周围已经恢复正常的通道,对着自己的面庞轻轻拍了两下,让自己精神点,抚了抚心口才把刚才提起的心放下,想起刚才慕幽的话,不服气地大喊道,“说谁怂呢,没有我你现在能行动自如么,你还要感谢我才对?” 慕幽不屑地切了一声,自顾走着没再搭理他一句。 众人继续往通道深处走着,有了刚才的教训,士兵们点燃石壁中的烛火时都严谨了很多,小心谨慎地不去碰触石壁中的任何地方。 士兵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万分紧张,觉得自己像是走在地狱中一般煎熬,却也没人敢掉队或者转头往回走,只怕被这通道中嗜人的机关夺了性命。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遇险 即使所有人都万分谨慎,却还是防不胜防。不清楚大家走了多久,正当众人都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机关突袭的时候,地面突然传出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十分清脆响亮,随着这一声响发出,紧接着地面有好几处凹陷下去。 许多士兵均是毫无防备,纷纷在一瞬间掉进了深渊。 慕幽他们走在最前面,紧跟着唐隐的脚步并没有触碰的机关,身后的士兵不慎踩到地面的机关时,他们几人刚好已经避开了危险地段。听到声响后几人立即转身看去,眼看着一大波士兵接连掉入几个突然出现的陷阱中,地面的石板还在不停地陆续下沉。 一时间各种惨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一阵焦虑,最后只有一小部分士兵反应机敏躲过一劫,看着同伴们一个个牺牲也都唏嘘不已。 地面还在不停地颤动,石板以缓慢地速度连接塌陷,然而塌陷的范围正在一点点向慕幽他们这边扩散。 唐隐眼见着情形十分危急,来时的道路已经在这路面的一片瓦解中被隔断,只能连忙带着众人往通道更深处走去。 众人正走着,像是到了通道尽头一般,前方的路变成了死路,唐隐着急地摸索着面前石壁的纹路,听着身后一阵阵地面塌陷的碎石声,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找可以打开石壁的的开关。 唐隐正情绪紧张地拍打着一块块砖石,突然石壁间的其中一块砖石一动,通道一侧的墙壁轰隆隆的一阵响,缓缓开启了一面石门,紧急之中众人连忙跨过那道石门躲了进去。 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顿时周围又变得一片静寂,丝毫听不到外面的响动。 他们像是走进了一间密室,四面都是墙,没有一样多余的构造,不过是每一面墙壁上都挂着两盏灯烛,奇怪的是灯烛中染着烛火,将密室照得灯火通明,却是空无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观察着密室四周,待发现没什么特别之处后,皆是微蹙眉头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慕幽有些沉不住气了,随手敲了敲身旁的石壁,侧耳贴在石壁上听声音,发现只有沉闷的轻微声响后,不禁皱眉说,“这墙壁好像挺厚的,仅凭内力应该推不开,不会出不去了吧?” 唐隐也在细心查看着墙壁,用手掌拍了拍其余的几面墙,也都是只有沉闷的声响,继而又端详着墙壁上的灯烛,缓声说,“不会的,既然我们能进来,应该就有出去的办法。” “也对,这门能被我们打开一次,就肯定还能给它打开。”慕幽闻言心也放宽了一些,只是她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密室,脑中只觉得一片空白,随口又说,“我也看不出来这里有啥特别的,唐隐你慢慢研究。” 话落,慕幽双手环胸靠着墙壁,静静等着。 唐隐思索着点点头,继续仔细观察着密室中的各处,没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萧楼看着密不透风的四面墙壁,微微叹了一口气假设道,“若是这个密室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僵,还没等他们开口接话,萧楼又呵呵干笑一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应该不太可能。” 随即萧楼也双手环胸,身子斜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结果他身后墙壁上的某个砖块忽然往里凹了进去,紧接着这一面墙瞬间轰然倒塌。 赫连玦见了手疾眼快地伸手拉了萧楼一把,萧楼转身看着身后一地碎裂的砖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想着这要是被砸到了没准就长眠不起了。 想到这不由感激地对着赫连决拱了拱手,感谢地说,“多谢王爷及时相救。” “世子无需客气。”赫连决摆摆手,挑了挑眉往那面断墙看了看,继续说,“且看看是否能有何新发现。” 几人的视线越过那面坍塌的墙,发现墙后面是另一间密室,都纷纷跨过断墙之间的碎石走向那间密室,看到密室中有一面墙上画着许多奇怪的图案。 慕幽神情不解地望着墙壁,端详了一会儿摸着下巴说,“这么多线条,还有圆点,也不知道画的是啥?” 萧楼突然想起什么来,皱眉思索着说,“是某种星象吧。” 赫连玦也观察着这面墙壁上的画,微微摇了摇头说,“虽然从这画的手法看有些像星象图,不过本王虽是不懂星象,却也知道星象的绘图都是有规律可循,但是你们看这个,这条线到这里好像就断了,而这边又凭空画出来一条线,根本连不起来。” 画临随着赫连玦指的几点仔细看着,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看了一会儿又好像发现了某个规律,转身问唐隐,“唐姑娘,你看这会不会是某种毒虫之类的图形,这些线条会不会和解开密室有关?” 唐隐听他们说完,从星象推测到虫子的形态等,退后几步从宏观的角度重新端详起整个墙面,眼前豁然明了,指着图案中的一条条直线惊叹道,“是蝎子。”说着又指着墙壁的某一点逐一推敲道,“这里画的蝎尾,这里是蝎子的钳子。” 众人根据她的分析又重新看着墙面,发现果然像是一个巨大的用多条直线构成的蝎子图形,只是哪里还有些怪怪的。 “这蝎子是不是有个钳子坏了?”慕幽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随即提出疑问,说着还指了指墙壁左上角的位置。 唐隐闻言嘴角淡淡浮起一丝微笑,点点头说,“侯爷真是好眼力。”说着表情带着几分欣喜道,“我知道怎么解开这个密室了。” “是吗?”慕幽惊讶地看着唐隐,扬着眉毛说,“难道这个钳子上有答案?” 唐隐笑着点头,然后转身走向之前那间密室,走到其中一面墙壁前看着墙角边的灯烛,指了指烛台下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图案,温和地笑着说,“这个图案不就是画的蝎子的钳子吗?” 慕幽听罢立马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如唐隐所说,只是这个灯烛上的图案很小,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但是画得却很是具象。 “那是不是说动一下这个就行了?”慕幽边问着边抬手去尝试着转动烛台。 唐隐正想阻止她,却见她已经抓着烛台的底座,用力一扳就将烛台转了一圈。处唐隐外其余几人皆是欣喜地看着这一幕,结果听到密室的四面墙壁发出了几声响动,之后墙壁却是纹丝不动,更没有自动打开某扇石门。 慕幽奇怪地松开手,瞪着烛台纳闷道,“怎么没反应啊?” 唐隐微微蹙眉,轻叹道,“估计这个并不是打开密室的机关,我刚刚正想告诉侯爷,这个烛台下面都有一个类似蝎子的图案,要解开密室应该是从这几个烛台中寻找线索。” 这时赫连玦嘴角弯了弯,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说,“侯爷如此轻举妄动,该不会触碰了什么危险的机关吧?” 慕幽原本就有些郁闷,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烦躁,皱着眉闷声道,“赫连玦你少说风凉话。” 说话间,墙脚处霎时出现几个黑洞洞的小孔,从那几个小孔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片刻之间便涌出来密密麻麻的黑色蝎子。 叶深见状双眉紧皱,瞪着慕幽埋怨道,“九幽侯你这下还怎么说?” 赫连玦本来只是随口戏谑一句,没想到真是触发了机关,此时看着一地的毒蝎子抽出佩剑作势驱赶,沉声喊了一声,“叶深。” 叶深随即缄口不言,也抽出佩剑谨慎地盯着毒蝎沉着以对。 慕幽面色一沉,根本没顾上去接叶深的话,直接运功用内力震开了正要围过来的蝎子,只是击退了一群又涌来另一群,好像无止境一般另他们一时束手无策。 唐隐面色冷静地一边避开蝎子,一边去将所有的烛台看了一遍,随即声音沉静地说,“大家不用慌,我已经知道怎么打开密室了。” 说着她直接抬手扳动其中一个烛台,接着地面仿佛开始轻微的摇晃起来,奇怪的是那些黑乎乎的蝎子又都全部缩回了墙角的小孔中,那几个小孔也瞬间又合上了。 密室中,其中一面墙壁动了动开始缓慢打开。 萧楼不慎被蝎子咬到,正捂着腿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唐隐淡然看了一眼,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一声不吭递给他。 萧楼毫不迟疑便放在嘴里咽下,缓缓抚着胸口轻声道,“多谢唐姑娘。” 话音刚落,密室便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一个身影出现在刚刚开启的那扇门前,那人正是苏遗。 几人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密室的所有墙面便开始自毁崩塌,巨石接二连三往下掉落,慕幽顾不上其他连忙拉过画临以免他被石块砸到。 苏遗二话不说便闪身到唐隐面前,拉着她便转身就走,赫连玦见状皱了皱眉也立即紧追着他俩而去,叶深刚想要上前护卫,结果一个巨大的碎石掉落下来,顿时阻挡了他面前的路。 一时间山摇地动,众人慌不择路往密室外逃,却纷纷坠落山崖。 黄昏已至,天色是灰蒙蒙一片,阴沉的天空中聚集着一团一团的浓重的乌云,一阵雷鸣电闪之中,狂风骤降下起来瓢泼大雨。 呼啸的冷风打着旋飞进山腰处的一个洞穴中,洞口因为雨落滴答滴答不时响起清亮的雨滴声。 慕幽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处深渊中,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只听到耳边不时传来水滴声,像是不时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她觉得心中有点闷闷的,一阵头疼使她觉得头皮发麻,这不适感瞬间将她带回了现实。 她微蹙着动了动眼珠,缓缓睁开双眸,周围的光线十分昏暗,撑起身体朝着光亮处看了几眼,才发现她现在身处在山洞之中,不知道是密室崩塌时不慎掉在这里,还是那个密室本身就建在山洞口。 “夫人……” 一个声音拉回了慕幽的猜想,她侧过脸来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画临,他双眸紧紧闭着,面色略微有些发白,唇色浅淡,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 慕幽抬手碰了碰他的面庞,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惊。 “画临,你醒醒。”慕幽拍了怕画临的脸颊,他却是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嘴里偶尔轻唤一声“夫人。”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相扶 无奈之下慕幽拖着他的身体把他往山洞里面挪了挪,又摸了摸他的脸庞和额头,皱着眉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他身上。 慕幽看着画临紧闭的双眸和微微蹙起地墨眉,嘴里不禁嘀咕一声,“要是唐隐在就好了。” 话落后心里又是一紧,立即踱步走到洞中观察了一下洞外,发现这洞口之外是陡峭的悬崖,他们所在的山洞在峭壁之间,放眼望去没有一丝人烟。 “唐隐?”慕幽试着大喊了一声,只有空洞的回音飘荡在山壁之间,她叉着腰又看了一圈,再次试着喊了几声,仍旧是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她终于确定这附近只有她和画临两人,又借着惨淡的天色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势,不禁又是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画临的面色,神情中多出几分担忧。 若是只有她一人,兴许也能慢慢摸索着找到山路走出去,但是画临就不好说了。且不说他现在还处于昏迷,也不知道身体有没有受伤,即便他身体好好的,要想从这山洞中走出也极为艰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风仍是呼呼作响,雨倒是渐渐下得小了,淅淅沥沥地顺着山洞口一滴一滴打在地面的积水中。 慕幽在洞里捡了一些干树叶和枯草,摸出火折子点燃,好让洞里显得暖和一些,随后又看着画临仍显苍白的面色,单手支着脑袋坐在一旁默默守着,不过多久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发现天已经完全黑透,也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低头看了看画临,见他面色仍是苍白毫无血色,心里莫名一慌,连忙伸手推了推他。 “画临?”她晃着他的肩膀喊了一声,他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呼吸都看起来似有似无。 她眉头皱了下,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凉,屏住呼吸将指尖移到他的鼻尖,手指竟然轻微颤了下,感受到他鼻尖处呼出温热的鼻息,又稍微松了口气。 “画临?”她又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提高了几个音调再次喊着他的名字,喊了好几声他却始终是沉睡着。 慕幽只觉得许久心里不曾如此慌乱过,之前他生病不醒,她在他床前守了那么久也未有此时这般焦虑心慌。她甚至有点怕自己唤不醒他,甚至还有些懊恼自己不懂医术没办法给他诊治。 “你再不醒我走了。”慕幽急得对着他要挟道,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到。 烦乱不安中,她又急又气对着地面猛然捶了一拳,一片细细的碎石顺着墙壁滑落。她神情茫然地看着那几颗滚落的碎石,脑中想起密室崩塌时砸落的巨石。 这才想起把画临的衣服解开,看看是否在当时混乱的情况下被巨石砸伤了。 当慕幽扒开他的衣服,看着他胸膛一片白皙光洁的肌肤时,确定他身体应该无碍,只是这么半天没见他醒过来,不免心中仍显不安。 她又俯下身子,慌张中两手捧着他的脸庞,仔细检查他头上有没有被砸到的痕迹。 心急之下居然有一滴热泪啪嗒打在他脸上,慕幽愣了下,连忙用指腹拂去,胡乱地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继续低头去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势。 这时发现他脸色似乎略微恢复了一些红晕,感觉他脸上的温度也好像没刚才那么冰冷了,心里隐约升起一丝欣喜,凑近他面庞看了看。 画临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一双漆黑似墨清亮如曜石的眸子正静静望着她,唇瓣微微开合,温润的声音对她轻唤了一声,“夫人。” 慕幽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迟疑道,“醒了?” 画临闻言不由莞尔,抬手抚摸着她清丽柔滑的脸庞,轻声说,“夫人为何哭泣?” 慕幽面色一顿,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果然触及到一串泪痕,一时间默然不语,双手从画临面庞移开,撑着地面准备坐好。 画临却是将双手绕过她后背,一把抱住了她,余光瞥见她微红的耳垂,唇角微微弯起,心中暖意融融,在她耳畔低声说,“起风了,有点冷。” 慕幽一听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把他衣服扒开,他现在胸前的衣襟还敞开着,不禁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见到他肩头一片胜似凝雪白净如月的肌肤,顿时面色通红。 “呃,那个,我。”慕幽一出声差点想把自己舌头咬掉,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不能说他觉得冷是因为刚刚她给他衣服扒了,虽说是为了查看伤势,却又莫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画临不曾见她这般吞吞吐吐,看着她似是有些害羞的样子,情不自禁在她脸蛋上浅啄了一口,装作无意间将唇瓣碰到她面颊一般,在她耳边微笑着低吟一句,“夫人抱一会儿就不冷了。” 慕幽顿时脑袋一懵,身子僵持着任画临拥着她,她趴在他身上脑中一片空白,神情呆愣地看着画临清逸俊雅的如玉俊颜,心里砰砰直跳。 “你吓我一跳。”慕幽木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一只手缓缓覆在他侧脸上,下意识捏了捏,缓缓说,“还好没事。” 话落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看着他淡笑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莫名觉得踏实满足,不禁扬起嘴角展露笑颜。 “是为夫不对。” 画临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欣然一笑,忍不住心间一动,缓缓凑近她嘴唇忽然碰了下她殷红柔软的双唇,轻若无物宛若羽毛轻触一般,只一下便离开了,而后又似是怕她像上次那样把他推开,眼神紧张地盯着她。 慕幽双眸圆睁惊讶地看着他,虽然意外却好像并不觉得不好,随即她鬼使神差地缓缓低头,嘴唇轻轻碰了下画临的脸庞,然后刺溜一下猛然起身走出了山洞。 画临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边不自觉浮现一抹浅笑,笑意在唇边荡漾开来。 愣了半晌,直到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拂进来,他因为受凉身子轻微抖了下,才想起坐起身来将衣服整理好,靠着山洞的墙壁,表情痴痴地看着洞外那抹黑夜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慕幽站在洞口吹着凉风,面颊的红晕已经渐渐褪去,望着夜色中远处山崖的轮廓微微发呆,过了一会嗖的一下没了身影。 画临不知道他刚才昏睡了多久,他和慕幽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山洞里,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身体,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到洞口。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慕幽回来,立即便慌了神,然而脚下却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他试着往前探出一脚,脚边的碎石哗啦一下滚落山崖,他连忙扶好洞口的山壁以免脚滑摔下去。 画临面色焦急地看了下周围的情况,发现旁边有一处陡坡,小心一点应该可以顺着山壁攀过去,便猜想慕幽应该是顺着这个陡坡走的,心急之下就走过去,准备顺着这路去找她。 慕幽凭着轻功和浑厚的内力,穿过山崖在附近找了些野果子,一边摘着果子一边回想起刚才在洞中的情景,很奇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总是不自觉想笑。 坐在山崖之间一颗粗壮的果树枝杈上,一手托着下巴看月亮,一手放在自己心口,一想起画临心里就抑制不住砰砰乱跳。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夜空也显得清朗了许多,慕幽看着朦胧的皎月晕染出一圈银辉,那光晕中又显出画临清俊淡雅的面庞。 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会因为担心画临出事而忧虑,因为见到他一切安好而欣然宽心,而面对此时这种砰然心跳她也不觉得烦心,反而感觉挺好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困境 想到这些,慕幽就觉得心思豁然开朗,又摘下几颗野果揣进怀里,随手丢进嘴里一颗,飞身一跃又穿梭于峭壁之间,快速赶回山洞。 刚回到山洞口就看见画临正攀爬在崖壁间,小心翼翼地踩在陡坡之间挪着步子,看起来十分危险,心惊之余不由喊道,“画临你在干嘛?” 画临闻言心中顿时一阵惊喜,心急地寻着声音便向身后望去,结果脚下突然踩空,身子一歪重心不稳就要往山崖下摔去。 慕幽见状急忙运功,隔空使用气力把画临扶了回去,见他重新站好,她一个闪身飞到他身旁,扶着他重新回到了山洞里。 两人刚一处于安全之地,画临就直接一把紧紧抱住了慕幽,慕幽担心他一用力把她怀里的果子给挤坏,条件反射地就把他给推开了。 画临面色一愣,轻叹一声缓缓牵住她纤柔的手指,轻声道,“对不起。” 慕幽顿时错愕地呃了一声,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歉意有些摸不着头绪,随手掏出怀里的野果,递给他好几颗,不禁淡笑道,“饿了,刚刚去附近摘了几个果子,给你带了点,挺好吃的。” 画临瞬间明白过来刚才她为何将自己推开,摇头笑了笑随即释然,接过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味道甜甜的带了点淡淡的酸味,旋即附和一句,“确实好吃,夫人辛苦了。” “不苦不苦。”慕幽摆了摆手随口应了句,看到画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继续吃果子,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指着他手里的果子说,“画临你快吃啊。” 画临哦了一声,低下头莞尔一笑,手指摩挲了下果子光滑的果皮,继续吃了起来。 两人坐在洞口一边烤火一边吃野果,欣赏着静谧的月色直到渐渐困了,却都是心照不宣的没去提之前在山洞里的事。 慕幽看了会雨后格外明亮的星星,不知不觉就靠着画临的肩头睡着了。 画临微微垂下头看着她睡梦中恬静的面容,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更稳地靠在自己怀里,而后缓缓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满足地笑了笑继续看向夜空。 苏遗在密室坍塌之际带出唐隐,他们脚下的地面因为机关自毁的缘故,还在不停颤动着,两人在拉扯中几次险些被滚落下来的巨石砸中。 山石崩塌之际,唐隐在挣扎中不慎踩空,整个身子直接往山崖下坠落,苏遗眼看一块巨石紧接着就要砸中唐隐,他紧急中一个闪身抱住了唐隐的身体,却正巧被巨大的石块狠狠砸在后背,两人一同坠下山崖。 赫连玦一心想带走唐隐,好利用她解开镜花水月,一路紧追不舍快速跟了过来,见到唐隐就要摔下悬崖的一刻,也飞身过去想要挽救,却是一失足与他们一同坠向崖底。 唐隐只见一阵天旋地转,接下来便不省人事。冰冷的大雨拍打在唐隐的脸上,昏迷中的她柳眉紧蹙,不过多久便完全清醒了过来。 原来她坠入悬崖后掉落在这条河水中,只是不知如何漂到了岸边。正想着喉咙处忽然一阵被呛到的窒息感,使她难受的猛烈咳嗽起来,想要抬手去抚一下胸口给自己顺气,才发现有一个人正紧紧抱着她。 唐隐这才注意到身旁的苏遗,他半个身子泡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双手紧紧缠在她腰间,而她整个人则躺在岸边。她看着苏遗一张惨白的面容近在咫尺,不禁心中一惊,使劲挣脱开他的双手往后挪了挪。 苏遗双眸紧紧闭着,由于被唐隐猛然推开,身体开始渐渐往水里下沉,眼看着他整个人就要沉入河里,他却好像是沉睡了一般丝毫察觉不到。 “啧啧,看来这毒公子冒死救唐姑娘,也只是一厢情愿啊。” 唐隐听到这语气悠然的一句话飘忽传来,顿时惊觉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就见到岸边不远处,赫连玦状似闲适地坐着一动不动,表情像是在看戏一样看着她和苏遗。 轻微的重物落水声在哗哗的大雨声中几不可闻,却还是分外清晰地传进了唐隐的耳中,她微微皱眉又看向苏遗,此时他几乎整个身子就要没入河水中,而他仍是陷入昏睡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 五年前同样的大雨夜,苏遗冰冷决然的神情深深印在她心里,家人的惨死以及五年中她每一次被折磨的情景,也都时常提醒着她终有一日要让此人偿还。 然而此时,看着苏遗深陷危险却不自知时,唐隐不禁又想起坠入悬崖时这个人替她挡住巨石的一幕,还有送亲途中他易容成侍卫默默救她的景象,也悄然闪进了她的脑中,以及赫连玦说冒死救她那几个字,也像是魔咒一般环绕在她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莫名其妙的,她在看到苏遗马上就要沉进河中,可以永远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的这一刻,心中竟是一团乱。她竟突然想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救她,于是快速伸手抓住他正往水里下滑的身体,几乎用尽力气又将他给拖上了河岸。 大雨还在不停拍打着她清冷的脸庞,她鼻头莫名酸涩,有种滑落脸颊的是泪而不是雨水的错觉,她下意识地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痕,表情略微怅然地看了一眼苏遗。 “可惜,差一点就可以报仇了。”赫连玦淡然开口,轻飘飘说出一句,随后缓缓起身走到唐隐身旁,一字一顿地说,“这场恩怨情仇的好戏,唐姑娘终于演不下去了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唐隐冷声回道,抬眸淡淡看他一眼又说,“你们始终都是我仇人。” 话落目光冷然地看着赫连玦,眸中的恨意隐隐浮现,转瞬又想起之前画临的叮嘱,想到镜花水月还在他手中,又暗自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赫连玦呵呵连着笑了几声,嗓音低沉耐人寻味,忽然停住笑声垂眸看向唐隐,狭长的眸子显出一抹玩味,淡笑道,“本王方才可是极力将唐姑娘从河水中拖到了岸边。”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的苏遗,继续道,“一连将两人拉上岸可是很费力的,如此说来本王也算是唐姑娘的救命恩人吧?” 唐隐默然不语,对他说的话倒是并不怀疑,只是她心里也很是清楚他的目的为何,当即眼神警惕地看着赫连决,侧耳倾听着周围是否有异常的响动,却只听到了滴答雨声和河道的流水声。 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如果赫连决有意动手又怎会如此有耐心等到她清醒。 唐隐开始冷静分析着目前的情况,不由再次看向赫连决,声音极为平静地说,“不知王爷坐在大雨中淋了多久?”说着又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语气冷淡地说,“以王爷的功力从这里出去应该不难。” 赫连决嘴角倾斜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微微笑了笑,挑眉说,“唐姑娘可是本王决心要娶之人,本王怎会独自离去而弃唐姑娘不顾呢?” 说话间雨已经比之前下得小了许多,有渐渐停下的趋势,偶尔有几滴细细柔柔的滴落在身上,空气中的寒意似乎也少了些许。 赫连决随意地靠着身旁的树干坐了下来,好像有些疲倦的样子,垂了垂眸接着说,“这么久唐姑娘考虑得如何,是否准备好随本王一同回府?” 唐隐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状似随性地坐下休息,随即缓缓走到他身旁,一声不吭蹲下身来静静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看到他双眸轻微一眯神情探究地回视着她。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僵局 唐隐倏然伸手将凝脂般白皙的指腹按压在赫连玦的手腕上,微蹙眉头似有所思。 赫连玦立马缩回手避开她的指尖,沉声道,“唐姑娘是明事理之人,本王还是劝你莫要多生事端,乖乖同意与本王回府就是。” 唐隐没再继续去探他的脉象,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就听到她冷淡平静的声音响起,轻声道,“王爷何时中的毒?” 赫连玦没想到自己刻意掩饰,却还是被她这么快就看出了异常,心疑之下轻笑一声反问道,“本王身上中毒的迹象已经如此明显了?” 唐隐嘴角动了动,摇了摇头冷声道,“王爷的毒并不算深,表面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这毒却能使人持续无力,日子久了中毒之人便会毒发身亡。” “如此,本王倒是好奇唐姑娘又是如何看出?”赫连玦倒是不慌不忙,似是有心和她闲聊起来。 唐隐得知他中毒后也稍稍放下心来,随即回答道,“以王爷的能力,如果不是中毒应该早已走出此地,通知手下将我带走了吧,又何须费口舌之力。” 赫连玦听她条理清晰的分析,顿时对她有了新的认识,点了点头淡淡笑着说,“是有点意思。” 话落靠着树干微微闭目,不再言语,也没有要求唐隐帮他解毒,自知她不会答应。 没过多久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微微的凉风吹动树叶,发出窸窣的声响,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苏遗身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了看他。 唐隐见状走了过去,惊动了那只小鸟,鸟儿忽闪一下又飞远了。唐隐蹙眉看了苏遗片刻,见他胸膛似是有隐隐血色透过湿透的衣服,月光下隐隐约约的看着不甚明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来,立即撩开苏遗胸前的衣襟,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映入她眼中,可能是因为被水泡过,伤口有一些绽开,鲜红的血还在慢慢溢出,在他白皙的胸膛上显得尤为醒目。 唐隐不自觉地咬着嘴唇,直到唇瓣上传来一阵疼痛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用力,表情极为复杂地看着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苏遗。终于不可逃避地确定了,这么久以来她药中的心尖血,确实是苏遗的。 捏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抖了下,随即将他扶到一颗树旁,看着他受了重伤还带着旧伤的身体,心中一软掏出怀中的创伤药,简单的帮他把伤口处理了下。 可能是伤口的疼痛使得苏遗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唐隐刚刚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就见他眉头皱了几下,双眸睁开来看着她。 唐隐与他对视了一会,转身坐到一边不再看他。 苏遗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唇角轻轻扯了下,双眸微垂,淡淡说了句,“谢谢”。 唐隐愣了下,惊诧于他这一声谢,她原本以为他又会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冷嘲热讽,可是他却说了一句谢谢。 沉默片刻,她皱了皱眉背对着他,声音有点僵硬地说,“不谢。”随后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起身默然走到了河水旁。 赫连玦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略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眸子沉了沉,扬起声音似是打趣道,“唐姑娘心地善良,既然能为毒公子医治伤口,何不再行善事,将本王的毒一并解了。” 唐隐望着天边撒着银辉的皎月,淡淡开口说,“王爷放心,这毒目前不会伤及性命。”说话间一直看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河水,并未转身去看他,言下之意已经尤为明显。 赫连玦悠然靠着树干勾唇一笑,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心中已然暗暗确定了某种猜测,余光瞥了一眼另一旁的苏遗,不禁微微眯了下眼。 唐隐观察了一会儿河水,发现河流中隐约游过几条小鱼,随即飞身上树折了几支树枝,又到崖壁旁捡了些碎石块,把树枝和石块堆起来,找来很多树叶做燃料,升起了一个小火堆。 赫连玦和苏遗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一个因为中毒不宜随意活动只能静待着,一个因为重伤在身暂时行动不便,各自靠着树干沉默不语。 唐隐又回到河边,在浅淡的月光下找寻游过来的小鱼,很快抓了两条用细树枝串起来,在火堆上烤鱼。 期间还惊喜地发现峭壁间长着一颗不大的果树,摘了几颗果子回来,随手递给赫连玦和苏遗一人一个,留给自己一个边吃边烤着小鱼。 苏遗无声地看着手中的野果,觉得很是难得,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咬下一口。 赫连玦端详了一番,见唐隐已经毫不犹豫吃了起来,蹙眉犹豫道,“唐姑娘就不怕这果子有毒?” 唐隐一手拿着果子继续吃着,一手将烤鱼翻过来一面继续烤着,淡然道,“王爷多虑了。” 赫连玦见唐隐始终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挑了挑眉说,“并非本王多虑,而是这里各类毒物潜藏,本王便是不慎被奇怪的虫子叮咬以致中毒,姑娘又怎可如此放心食用这果子。” “这个没毒。”唐隐淡淡回道,视线无意地瞥了他一眼,见他仍是看着果子一口没吃,缓声分析道,“我摘果子的时候,见到其他果子上面有果虫,是平常果树上会有的果虫。” 赫连玦听到她最后那句补充,不禁弯起唇角笑了笑,也随意吃起果子来,顿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认真地烤鱼。 没过多久,一股新鲜的烤鱼肉的味道飘散开来,唐隐拿起那两串烤鱼,用一旁自己早就削好的小树枝挑了两下鱼肉,见里面的肉色鲜嫩发白,已经完全熟透了,便起身走到赫连玦身旁。 唐隐递给赫连玦一只烤鱼,冷声说,“没有作料,吃起来肯定是索然无味,王爷将就点吧。” 赫连玦双眸深深看她一眼,眼神魅惑地勾唇一笑,缓缓说,“怎么会,有唐姑娘这等绝色美人亲手为本王烹制美味,这条烤鱼已经是胜过人间无数佳肴了。” 唐隐闻言眉头微微蹙了下,冷淡的眼神中毫无波澜,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拿着另一条烤鱼转身递给苏遗。 苏遗面色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把仅剩的一条烤鱼给他,手指动了动却是没有抬手去接,抚着胸口微微咳了一声说,“我不饿。” 唐隐自然不信,看着他胸前伤口的位置迟疑片刻,想了下最终坐在他旁边,把烤鱼分成两截,递给他一半说,“你毕竟是因我受伤,先把伤养好。”说完看他一眼,咬了咬唇皱眉冷声道,“我不想欠你。” 苏遗喉咙仿佛被鱼刺卡了下,不知如何发声,看了唐隐半晌才将那半条烤鱼拿过来,伤口处隐隐传来痛感,心里却又因为她亲手做的这半条烤鱼而微微带着一丝甘甜,默默吃了一口鱼肉,又低声缓缓说出两个字,“谢谢。” 唐隐嚼着鱼肉的动作一顿,视线看向流动的河水,淡然道,“不必。”话落略微自嘲地笑了笑又说,“这不像你。” 苏遗沉默一阵,垂眸看着眼前的鱼肉,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话落扭身看向别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顾吃鱼。 唐隐捏着树枝的手指用力握了握,坐到火堆旁用树枝拨动了下燃烧着的树叶,一边吃着烤鱼一边托着下巴仰头看夜幕中的星空。 三个人皆是默然不语,各自怀着别样的心思。 赫连玦暗自看几眼周围的状况,听着耳边的风声闭目小憩,唐隐一直坐在火堆旁控制火势,苏遗的伤势不见好转,撑着身子坐了一会就开始意识模糊,靠着树干昏睡过去。 苏遗的病情有些恶化的迹象,时常不省人事高烧不退。唐隐心软之下想要救他,一早就在附近搜寻看有没有适合疗伤的草药。 只是此地条件太过恶劣,除了两三颗小树和峭壁间隐约显出几点绿意的杂草,几乎没有其他植物存在,更不用说治病的草药,根本毫无生长迹象可寻。 最后只能用冰凉的河水帮他降温,给他几个穴位上用针灸以疏通体内郁结的血气,余下的就只能靠他自行修养了。 赫连玦因为中毒的原因,整个人也是极度嗜睡,大多数时间就歪在树干旁很少走动。 唐隐担心若是帮他身体如果恢复正常,会对现在的情势不利,便始终没给他解毒,只是隔一段时间探查下他的脉象,以免他毒发。 这里没有其他可以食用的东西,一日三餐他们都是吃几乎没有味道的烤鱼,以填饱肚子。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生还 画临在山洞中待了一夜,似乎有些受凉,清早醒来后只觉得浑身没劲。 慕幽见他神色虚弱地躺在地上,额头冒着细汗,心里有些担心,将手掌覆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体温,顿时皱着眉说,“好像有点发烧。” 画临握住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贴在自己脸庞,摇了摇头柔声安慰说,“我歇歇就好,夫人不用管我,先去找援军吧。” “那怎么行?”慕幽当即瞪大了双眸否定,抽回手搓了搓衣摆,咳了一声说,“我先照顾你吧,等你好了我再带你一起出去。” 画临听罢双眸定定地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过了一会却是扑哧笑了,随即目光柔柔地看着她问道,“夫人准备如何照顾为夫?” 慕幽仿佛被他这句话难住了,转着眼珠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苦思冥想了起来,这地方不能熬药,连热水也烧不了,甚至一顿正常的饭都没得吃,这种条件下照顾病患确实不容易。 画临见她为难的样子,神情温柔地又笑了笑,语气轻柔地安慰道,“一点风寒而已,只要注意不再受凉,应该很快就会好。”说着伸手揽着她的腰,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慕幽哦了一声,仍是眉头微皱,把自己的外套又往画临身上裹了裹,思索一阵突然问道,“画临你饿不饿?” 画临想多抱着她一会,便摇摇头轻声说,“还不饿。” “哦,可是我有点饿了。”慕幽缓缓说了句,然后看了一看画临,狐疑道,“你昨天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又生病了,怎么可能不饿呢,你等着我去找点吃的。” 画临见她一溜风地起身就往外走,只好无奈地躺在洞里等着,转念又摇头笑了笑,微微闭着眼睛稍作休息 慕幽想起昨晚找果子的时候,见到一颗树上有个鸟巢,于是踩着轻功快步在山崖之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颗树。 拿了两颗鸟蛋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正想着在附近看看还有没其他可以吃的东西,突然惊奇地看到接近崖底的地方,飞过一只野鸡落在峭壁间的一块岩石上。 慕幽微微挑了下眉,脚下步步生风迅速闪身到那块岩石上,没想到野鸡也反应挺敏捷,一听到动静立马就扇着翅膀往山崖下飞去。 慕幽见状心里立时提起了劲头,隔空一个弹指过去,野鸡鸣叫一声被一道无形的风力打到崖壁上,接着她手疾眼快地一把擒住了野鸡。 于是一手提着鸡翅膀正准备乐呵呵地回山洞,此时忽然听到好像有哗哗的流水声,又是好奇地寻着声音在附近看了看,发现崖底有一处细细的河道,河水往下游流动着,却像是被山石隔断了一样,只能看到一小段河流。 慕幽心想着有河水可能就会有鱼,便想要到崖底去看一看,抬了抬脚又想起自己刚才捉了一只野鸡,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在拼命挣扎的野鸡,又看了看远处那一段河水,仔细一想觉得她和画临也吃不了太多,便转身直接飞回山洞。 画临见到慕幽带回来的野鸡,原本想要起身帮忙却被她一把按住了,只得坐在一旁看着她很是认真的忙活着,虽然身处困境却觉得万分幸福。 两人都是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一顿纵使不算美味,却也都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画临的身体感觉好了很多,不好在此地逗留太久,于是慕幽搀着他一起探路试图走出去。 到最后山崖间的路越来越难走,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同步而行,慕幽担心画临体力不支再不小心坠下山崖,便背着他使用轻功飞过一段又一段陡峭的山路。 走出绝境的那一刻,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离了大半,慕幽双手支着膝盖看着山崖下刚才走过的曲折险境,脸上划过一滴滴汗汗珠也好像没有察觉。 画临有些内疚地看着她累得满脸通红的面庞,拿袖子给她擦拭脸上和额头上的汗水。 慕幽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立即全神戒备地站好,结果看到几名士兵小心地走过来观察情况,看到他们两人之后皆是松了一口气。 “侯爷,左相,属下终于找到你们了。” 慕幽看着后面一众士兵过来,纷纷下跪行礼,心间热血缓缓涌起,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是原本派去从正门攻打五毒来与他们接应的士兵,但是他们攻入五毒之后迟迟没有等到慕幽他们的军队,感觉到情况有变就退离了五毒行宫,绕过断肠崖来刺探情况,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他们。 为首的士兵又往他们身后看了几眼,奇怪地问道,“侯爷,王爷和世子他们呢?” 慕幽想到密室坍塌之际的混乱情景,不由皱了下眉,正要开口又听到另一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一看,就见到萧楼和叶深带着零零散散的几个士兵走了过来,几人目光交错皆是一愣。 一部分士兵看到萧楼灰头土脸的样子,立即赶过去扶他。 叶深走过来看了一眼画临和慕幽,眉头一皱略有些别扭地拱手问道,“侯爷相爷,二位可有见到王爷?” 慕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口说,“我还想问你唐隐呢。” 画临看了一眼叶深和萧楼焦急的神情,缓声解释道,“昨天密室坍塌之后,我和夫人不慎坠崖,并未见到有王爷的任何踪迹。”说到这里思索了下,继而又分析道,“或许王爷也不幸遇险了?” 叶深闻言面色极为凝重,往山崖边走了两步,沉声道,“昨天我和世子等人便在附近搜寻,可是一直未找到王爷的任何踪迹。” 慕幽撇了撇嘴,叉着腰皱眉道,“那你们不也没见到我们吗?”说话间望着崖底,突然想到今天抓野鸡时看到的河道,不禁思考道,“我见这崖底有条小河,说不定赫连玦掉下悬崖摔河里了,你们有去山崖下面看看吗?” 叶深听完有些意外地看向慕幽,随即低声说,“我这就带人去崖底搜寻。”话落走了两步,又有些别扭地停下脚步,拱了拱手低着头说,“多谢侯爷告知。” 慕幽扬了扬下巴,随后看向一众士兵,粗略估计了下人数,吩咐道,“一千士兵和叶深一同寻人,剩下的与我一同剿灭五毒,营救公主。” “是。”士兵们闻言各个鼓起气势,纷纷高喊呼应。 叶深抽出一千士兵,立即去寻找赫连玦,画临则撑起精神和慕幽一同率领众多士兵,一举进攻五毒行宫。 断肠崖底,峭壁之间,山河细流潺潺出声,凉风吹拂落下飞叶几片。唐隐又从河水中捉来几条小鱼,生了火堆烤熟,照常递给赫连玦和苏遗他们充饥。 苏遗担心赫连玦的人迟早会找到他们,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强行用内力撑着重伤的身体。 叶深和萧楼带着一千精兵寻着崖底搜寻赫连玦的踪迹,正是毫无线索焦急之际,发现从峡谷一侧飘散出阵阵烟气,他们便顺着烟气找到了这处峭壁间的河道。 “王爷,属下来迟了。”叶深一看见靠着树干斜躺着的赫连玦,立即冲上前去扶他起身。 赫连玦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心中一喜,睁开眼便见到叶深神情紧张的赶来,起身后缓缓看了唐隐一眼,虽然因为中毒气力虚弱,语气却是极为悠然地说,“唐姑娘,援兵已到,随本王走吧。” 唐隐见状并未多说,默默看了一眼苏遗,莫名担心赫连玦他们会不会对他不利。 不料,苏遗却是突然起身瞬间来到唐隐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往地上一摔,顿时一阵青烟升起,他趁乱点了唐隐的穴道,直接将其暗中带离。 众人只见到一阵浓烟四起,赫连玦立时大喊道,“务必看好唐姑娘。” 士兵们纷纷沉声道是,结果等到烟气散去之时,河边却早已经没有了苏遗和唐隐的身影。 唐隐被苏遗抱着在山崖峭壁直接穿梭,想挣扎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双眸瞪着他冷声道,“放开我。” 苏遗并未接话,强行运用内力使他不得有半点分心,面色沉静地继续赶路,轻巧地越过一块块陡峭的岩石,很快便来到一处密道。 唐隐见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皱了皱眉说,“你不是受了重伤,为何还能如此轻松地使用轻功?” 苏遗把唐隐放下,启动机关将密道的石门打开,抱着她进了密道之中,随即石门又缓缓关上了,他淡然瞥了唐隐一眼,默然将她的穴道解开。 唐隐立即转身去拍打石门,寻找打开石门的机关,但是摸索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不用白费力气了。”苏遗的声音冷冷传来,接着他将石壁上的一个灯台点燃,密道里的其余灯台接连燃亮,他拉起唐隐就走。 唐隐却是用力将他甩开,往后退了几步,声音略带疑问,冷然地说,“你没事?” 苏遗眉头轻微皱了下,喉咙处却突然涌上一股鲜血,他忍着胸口的剧痛咽下那口鲜血,抬手对着自己几个穴位点了几下,淡然道,“跟我走。”话落重新拉过她的胳膊,抬脚就欲继续前行。 唐隐挣扎了几下,见苏遗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她神情顿了顿,面色复杂道,“你竟然强行驱动内力来挟持我,为什么?” “你难道想要落在赫连玦手里?”苏遗忽然沉声反问道,转而神色又缓了缓,迟疑片刻低声说,“我带你离开。” 唐隐闻言面色一愣,看着他拉着自己往密道另一处走去,心里微微一动,看着他的背影咬唇不语,却是始终看不懂他心中所想。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五毒分崩 慕幽带着数万大军再度攻打五毒,接连攻破重重防御,五毒元气大伤死伤无数,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青青正在殿中和上邪理论,外面一阵喧哗之声传来,各种兵器碰撞之声也越来越近。 上邪听到声音后嘱咐青青千万别乱跑,随后便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青青内心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摸出上邪的掌门令牌看了一眼,抱起装火箭的盒子也悄然出了大殿。刚出来就见到上邪和慕幽两人正在交手,想了想便偷偷绕开此地跑远了。 她紧握着掌门令牌,一心惦念着赶紧离开这里,想办法要回到金陵,回到她最为熟悉的故乡,心念已定脚下的步子也跑得飞快。 “站住。”走到行宫偏门的大门处,一个五毒弟子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目露凶相厉声问道,“没有掌门命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我……”青青被那五毒弟子的语气吓了一跳,抱着箱子后退一步。 那守门的弟子看到她怀里的箱子,狐疑地又看一眼她紧张的神色,质问道,“该不会是偷了什么东西想要逃跑吧?” “不是的。”青青连忙摆手,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掌门令牌便在那弟子的面前晃着。 那名弟子神情一愣,望着令牌缓缓说,“是掌门令牌。” 门口的几个弟子全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手中的令牌呆愣片刻,顿时纷纷下跪行礼,异口同声道,“弟子无礼,还望赎罪。” 青青见状轻咳了一声,看了看那个令牌,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众人,立即抱紧箱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直到把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脚步转身谨慎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早已经看不到五毒的大门了。再次看向面前的路,仰头望了望远处的群山,一时间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根本不知道从这里去往金陵的路,也不知道凭她的体力绕过这些山脉需要多久。 “如果有一辆马车或者一匹马就好了。”青青望着狭窄的小道,不禁自言自语感慨一声,接着认命地分析着路况继续往前走着。 这时听到一串马蹄声离她越来越近,惊讶之余抬眼看去,就见到一辆马车正朝着她缓缓驶来,她刚想站到一旁让路,却不料这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一位男子翩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她微勾唇角,淡然一笑,随即神情懒懒地说,“殿下终于来了。” 青青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面前之人愣愣地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男子神态悠然地笑了几声,随意地拂了拂衣袖说,“殿下放心,我是不会像弟弟萧楼那样执意留殿下在南疆的,此次是来护送殿下安全回金陵。” “你真的愿意送我回去?”青青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句,而后看着马车略显犹豫。 “当然。”萧眠低头看着她微笑道,“殿下是否忘记,我之前就曾与毒妖商议要带殿下回金陵?” 青青闻言想起他之前和上邪谈判时说的话,于是不再迟疑选择相信他,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你帮我。” 萧眠笑容淡雅,神情轻悠,扶着她一边登上马车,一边笑着客气道,“殿下无需道谢,我帮你也等于是帮自己。” 青青哦了一声,抱着火箭盒子坐在车厢里,并没多想什么,只觉得终于可以回到金陵,心中一阵轻松和期盼。 卫国王宫,卫王岑渊正在书房批阅奏章,隋墨赶来书房默然呈上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不敢有所打扰。 岑渊余光见到那信笺上的落款,微微挑了下眉,一边批改奏章一边淡然问道,“可是南疆最近有所异动?” 隋墨闻言微微低头,沉声道,“确实。”说完想到近日探子从南疆传来的消息,思忖道,“听闻南疆最近出了点问题,不知道这封信和那件事有没有关联。” “哦?”岑渊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批改好的奏章一一理顺,抬眸看了一眼隋墨,继而拿起书案边的信笺将其拆开。 隋墨继续说起他近日得到的情报,沉声禀报道,“大衍帝姬到南疆之后,成亲当天居然被五毒的新任掌门给劫走了,九幽侯和九王等人率领大军直接攻打了五毒,还不知定局如何?” 岑渊嘴角略微动了下,垂眸扫了一眼信上简短的一行字迹,上面写着,大衍帝姬现已潜回金陵。他看完信上内容后,随手拿来烛台,将信纸点燃烧毁殆尽,转而看了一眼窗外浓云变换的天空,眼神沉了沉未发一语。 五毒行宫中,慕幽与上邪正是打得不可开交,两人分毫不让,虽然慕幽看起来气势占了上风,然而上邪身手灵敏用毒诡异,也是不容小觑。 画临在一旁看得忐忑不已,派去寻找青青的士兵逐一赶回,都说没有找到小殿下。 上邪听到之后心里一阵得意,扬了扬眉毛对慕幽说,“男人婆你还是放弃吧,我五毒机关重重你是不可能找到小丫头的。” 慕幽闻言顿时来气,眯了眯眼面色冷凝地看着他,语气低冷地说,“你找死。”说着就发动内力,挥手朝着上邪胸前劈去。 此时,五毒教众急匆匆赶了过来,纷纷跪地拱手道,“掌门,弟子无能,公主被平南王大世子护送回了金陵了。” “什么?”上邪心里一急,扭头看向那些五毒弟子们,一时分心忘了去躲避开慕幽重重劈来了的一掌。 慕幽招式凌厉狠绝,掌心对着上邪的胸口狠狠一推,他整个身子顿时飞出几丈,直接撞在了远处回廊的阑干上,一截阑干随即被震得粉碎。 上邪捂着胸口眉头皱起,没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在他白皙的下巴上划过一道醒目的血红色丝线,顿时眼神闪烁神情有些恍惚。 苏遗刚刚拉着唐隐走出密道一路赶来殿前,就看到眼前这一幕,情急之下将唐隐藏在暗处,飞身前去搭救上邪。 慕幽再次出手,眼看又一拳马上就要落在上邪身上,苏遗突然现身快速扶起上邪,拽着他使用轻功瞬间飞走了。慕幽气得将手指捏得嘎巴响,正要追过去时却发现他们早已没了身影。 暗中的唐隐见状刚想要跑去见慕幽,还未抬脚走出一步,有人从她背后猛然偷袭,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一处景观别致的院子,院中假山俊秀清雅,秀丽的假山旁搭建着一条廊桥,曲折婉转的桥路通向湖中心的亭子。 唐隐坐在亭中眺望着远处的围墙之外,轻叹一声又看向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满怀惆怅。 赫连玦迈着缓慢地步子,神情怡然地走进亭中,语气轻快地说,“一个时辰已过,唐姑娘将这镜花水月研究得如何了?” 唐隐将视线放回在面前石桌上,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说,“此机关构造极为复杂,我难以参透玄机。” 赫连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坐在她身旁,状似神色认真地端详着石桌上的镜花水月,抚着下巴轻松地说,“对了,本王好像有件事情忘了提醒唐姑娘,从带你来到此地开始记起,路上用了一个时辰,唐姑娘又昏迷了半个时辰才醒,加上本王给了唐姑娘一个时辰来破解镜花水月,现在算一算,派去的杀手应该是已经快马抵达了唐门。” “你要对唐门怎样?”唐隐闻言立即神色紧张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缓了神情,尽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淡然道,“王爷与我说这些,是为何意?” 赫连玦满意地对着唐隐申请优雅地笑了笑,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面庞凑近她缓缓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唐姑娘冰雪聪明,想来也该猜到了,若是明日这些杀手等不到本王的消息……”说到这里他收回手来靠着阑干慵懒地坐着,低低笑了几声继续说,“可能这世上,以后再无唐门。” 唐隐听他说完,看着已经开始渐渐变暗的天色,心中挣扎许久,嘴唇被她咬得没了唇色,最终颓然叹道,“今晚,我必定尽力解开镜花水月。” “如此甚好。”赫连玦表情邪魅地对她笑了笑,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用低沉地嗓音缓慢地说,“本王就知道唐姑娘一定有方法,本王等你。” 唐隐下意识甩手将他推开,双眸盯着镜花水月冷冷地说,“我需要集中精神破解机关,还请王爷暂时回避。” 赫连玦微微挑了下眉,看着她清冷绝然的面庞,双手环胸重新靠着阑干悠然坐着,未有离开的意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镜花水月,轻声道,“本王只在一旁看着,不会打扰唐姑娘。” 唐隐暗中捏了捏手指,蹙眉审视着镜花水月,咬了咬牙开始全神贯注地破解上面的机关。 过个半个时辰未看见机关有任何变化,她头上的汗珠渐渐渗出,赫连玦见了默然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替她将额头及脸颊上的汗水擦掉。 唐隐察觉到他的举动,双手一抖脑袋往一旁偏了下,躲开了他拿着手帕的手,继续专心思考着机关上复杂的构造,拿着小巧的工具一点一点摆弄机关。 赫连玦见状缓缓叹了口气,发觉到自己的叹息声后,微微愣了下,皱了皱眉将手帕放到唐隐手边,视线看向湖面荡着波纹的涟漪和倒映出的点点星光。看着看着却又不自觉把眼神转回到唐隐身上,一手托着下巴重新用一种欣赏的神色静静观察她。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石桌上闪出一道微弱的银光,仿佛初生的皎月透出的浅淡光晕,那光色缓缓闪烁像是从镜花水月中流出的无数星光一般,光辉越来越亮直到将整个亭子照得亮如白昼。 赫连玦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银光,欣然地惊呼道,“可是解开了?” 唐隐面色沉重地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银光中仿若莲花一般绽开的机关正中,一颗宝石正不断闪着晶亮的光彩,她默然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握着内心极其复杂,若不是赫连玦用唐门相逼,她断然不会抛弃立场帮助赫连玦。 自己今日所做,已经扰乱了天下大局,可她实在无能为力,唐门是她父亲,是她祖辈百年心血,怎能让它毁灭于一旦。 “侯爷,相爷,对不起。”口中呢喃轻飘飘飞至风中,她抬眼望望天,不知不觉漏已三更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水火不容 赫连玦惊喜地望着镜花水月,突然见到那上面绽开的花瓣处,同时飞出数枚银针,瞬间飞射向四周。 唐隐想到解开机关后可能会引起的动乱,一时沉浸在内疚自责中,并未注意到有几枚银针已经迅速刺向她。 赫连玦见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立即抱着她飞离亭中将暗器全部躲开,随即关切地揽着她的肩膀,低头柔声问道,“唐姑娘你没事吧?” 唐隐忽然被他抱着只觉得一阵厌烦,皱眉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冷声道,“如今我对王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若要动手杀之便尽快,还请王爷莫要看轻了我。”话落刻意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赫连玦轻笑一声,指了指镜花水月,啧了一声疑问道,“方才那机关险些伤及唐姑娘,本王冒险解救,唐姑娘对待恩人怎能如此冰冷呢?”说着再次凑近她,低头看着她冷冷的双眸,微微一笑说,“本王可是不止一次救了你。” 唐隐神情冷然地继续往后退了几步,别开视线看向镜花水月,皱眉沉声道,“如今镜花水月已解开,还望王爷遵守承诺放过唐门。” 赫连玦将双手背于身后,再次看向镜花水月,只见机关绽开的几片花瓣自动显出几道裂痕,紧接着咔嚓几声脆响,整个机关便完全碎裂,只剩下中间那颗耀眼的宝石。 此时宝石上的光辉渐渐淡去,远远望去已经变得和平常玉石没有两样,只是隐隐残留着微弱的银光。 赫连玦微微皱了下眉,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深,挥了下手沉声道,“去看看。” 叶深立即走到石桌旁,掏出一方帕子,小心地隔着帕子将那颗芸豆一般大小的宝石拿起,毕恭毕敬地呈到赫连玦面前。 “这就是找到前朝宝藏的关键?”赫连玦拿着宝石细细端详着,递到唐隐的面前,满心疑问道,“唐姑娘可否寻得这其中玄机?” 唐隐接过宝石,微微眯着双眸仔细查看一番,看着宝石发出的淡淡光泽,细想了下用手掌将月光遮挡住,再去看宝石发现上面的光泽几乎全数暗淡下来。 她用指腹缓缓摩挲了下宝石光滑的表面,一阵彻骨寒意像是穿透肌肤渗入血液,瞬间使人浑身发冷,她立即收回了手指微微蹙眉。 “怎么了?”赫连玦狭长的双眸始终紧紧盯着她,见到她表情中细微的一丝不适,握住她的肩膀满是关怀地问道,“可是累了?” 唐隐伸手将他推开一些,并未看他一眼,也未回答他的问话,隔着手帕捏着宝石举起,对着月光再次端详起来,宝石仿佛吸收了明月的光华,又一次光芒大涨起来。 这一次,在宝石发出银光的一瞬,他们看到地面多出一层淡淡的影子,那影子随着宝石的闪烁忽隐忽现,却是让他们看明白了,这光影正好组成了一幅地图。 赫连玦见状嘴角不禁缓缓勾起,欣然之色溢于言表,眉峰挑了挑得意地看着映射在地面上的地图,心中已然得知前朝宝藏位于何处。 “天色已晚,送唐姑娘回房休息。”赫连玦沉声对一旁的侍女吩咐一声,见唐隐脚步未动,哦了一声神色悠然地淡笑道,“唐姑娘如此配合本王,本王也自然不会随意为难唐门,就请唐姑娘安心待在别院修养便是。” 唐隐心知赫连玦不会轻易放走她,略一思索便随着侍女回房。 叶深见唐隐已经走远,对着赫连玦拱手俯首,沉声说,“前朝宝藏居然在仙宗衡门之地。”话落思索了下又说,“王爷,是否要属下先去探寻一下?” “嗯,是要派人暗中前去,不过不是你。”赫连玦将镜花水月中的宝石收起来,顿了顿又说,“本王要你先带领一万精兵在南疆城外设防,将慕幽等人拖住。” 叶深闻言顿时明白赫连玦的意思,点点头沉声应道,“是,属下定当全力以赴,收回剩余兵马,以祝王爷成就大业。” 赫连玦缓缓摆了下手,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淡淡说,“去吧。” 萧楼那边一听到青青被护送回了金陵,立即带领他手中的士兵追寻青青,却是未果而归,转而回了平南王宫向萧潜禀报情况。 慕幽吩咐剩余几万士兵,将五毒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上邪和苏遗,唐隐也是失踪不见,她怀疑唐隐的失踪或许和赫连玦有关,便连夜带兵赶回南疆想找到赫连玦一问究竟。 即将赶到南疆境地时,前方却出现了一众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慕幽正要高声询问那些士兵何故拦路,便看到从那些士兵之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幽立时指着那人,喊道,“叶深,赫连玦呢,我要见他。” 叶深冷笑一声,缓缓抽出腰间佩剑语气不满地说,“侯爷这话未免过于狂妄,王爷岂是随便说见就见的。”话落,他举起手中长剑指向慕幽,沉声喊道,“王爷有令,不得放九幽侯进入南疆境内。” 慕幽面色一沉,眉毛皱了皱眉,当即挥手运气,一股强劲气力隔空扫向叶深,因为气力的劲头过大,他竟握不住手中长剑,手指一抖长剑直接飞了出去。 画临在一旁跨坐在白马上,神色沉着地看着眼见情形,心知赫连玦应该是准备有所动作了,如此也自然推算出唐隐定是落入他手中,继而想到赫连玦已经知晓镜花水月中的秘密。 慕幽双眸眯起,看着叶深的长剑飞出老远,嘴角冷冷地一扯,声音冰冷不屑一顾地说,“凭你,也想拦我?” 话落,直接挥剑一扫,一阵剑气仿佛卷起千层黄沙,顿时袭击向最前排的士兵,一排士兵瞬间被击飞。后面士兵们见状连忙又挡在前面,手拿盾牌随时待命。 两边士兵须臾之间对峙起来,叶深正面交锋不是慕幽的对手,坐在马上皱眉指挥,眼看着慕幽气势大胜,叶深对着慕幽身旁的几万士兵大喝道,“你们忘了是由谁一手栽培出来的?王爷的命令如今对你们不起作用了吗?” 那些士兵闻言挥剑的动作顿了顿,拿着手中的兵器面面相觑。 两边的士兵正是僵持中,赫连玦骑着骏马翩然而来,一身盔甲英姿勃发,看到慕幽之后微微勾了下嘴唇,继而拿出一枚令牌高举,对着面前数万士兵字句铿锵地说,“众兵听令,抵挡九幽侯,加官进爵赏黄金百两,不得让她踏入南疆半步。” 所有士兵见此令牌,皆是俯首称是,原本站在慕幽身旁的几万精兵纷纷倒戈,拿着手中的兵器转而面对慕幽,神情坚定地欲与之对抗。 “赫连玦,你把唐隐藏哪了?”慕幽似乎一点没把这些士兵放在眼里,双眸冷然地看着赫连玦,沉声说,“把唐隐交出来。” 赫连玦挑眉淡笑,扬了扬下巴有些好笑地问道,“侯爷如何肯定唐姑娘会在本王这里?” 慕幽拿着大刀的手指用力紧握着刀柄,眸光中怒火迸发,淡淡对身旁的画临嘱咐道,“画临你小心待着。” 随即她挥起手中大刀,大喝一声仿若狂风大作,从她的刀刃处瞬间飞出一股飓风,她面前的众多士兵被卷入尘土浓烟之中。 霎时听到一声声喊叫传入众人的耳中,尘烟逐渐淡化,便看到方才被卷入飞尘浓烟中的士兵,皆是虚弱地躺倒在地七窍流血。 士兵们见状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安,握着兵器的手指略微发抖,不知觉间皆是往后退了一步,面色紧张地看着慕幽。 赫连决见到她方才一瞬间的强大内力略感差异,内心深处也多出几分震惊。 目前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心有畏缩,不禁皱了皱眉,为鼓舞士气,语气悠然地对慕幽劝诫道,“本王还是劝侯爷莫要多费力气,一人再强终究难敌众手,本王这几万大军可并不好对付。” 慕幽随意弹了弹指,切了一声扬起下巴无所谓地说,“这点力气对我来说毫不费劲,不怕死的大可上前拦我。”说话间甩了下缰绳,已经提刀策马冲上前去。 士兵们见到慕幽单枪匹马闯过来,一众盾兵立即上前将她围了起来,以防她袭击到赫连玦。 慕幽冷哼一声,稳稳坐在马上左右一挥刀,围着她的一群盾兵的阵型当即四分五裂,那些士兵们无一幸免,皆是被她浑厚的内力给弹开。 赫连玦向叶深使了个眼色,叶深趁着慕幽挥刀的空子,迅速策马来到画临身旁,便要挟持他来逼迫慕幽束手。 慕幽察觉到叶深的举动,抬手隔空一弹,叶深骑着的马突然嘶鸣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叶深被迫紧急飞身落于地面。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到慕幽瞬间来到他面前,横踢一脚将他整个人踹飞。 紧接着,数枚飞箭嗖嗖几下飞射而来,慕幽飞身一个旋转用大刀把那些飞箭一一击落,随手截下几支利箭,挥手一甩将飞箭直接丢了回去,好几名士兵中箭倒地。 慕幽彻底愤怒,双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然后交叠于胸前,微眯地眸子看着前方众多士兵以及赫连玦,最后将愠怒的目光停放在赫连玦身上,屏息凝气中手指指向掉落地面的数枚利箭,紧接着一个使力又指向赫连玦,原本躺在地上的利箭刹那间全部朝着赫连玦迅猛飞去。 赫连玦见了紧皱眉头,挥剑斩下飞来的利箭,士兵也连忙护卫,挡下了一些飞箭。赫连玦瞪着慕幽,抬手对着士兵挥了挥,士兵们立马布阵继续阻拦她。 南疆城外慕幽和赫连玦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兵戎相见斗争不断。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篡位 平南王宫也并无多少安宁,萧潜坐在大殿正中,听说了城外的情况顿觉赫连玦造反之势已起,心中焦急万分,现下南疆的情势变得十分危急。 萧眠此时抱着古琴踱着缓慢的步子走进殿中,小心地将古琴放下,看向萧潜淡淡喊了一声,“父王。” 萧潜略微惊讶地看着他,眉头轻蹙了下问道,“眠儿可是将小殿下送回了金陵?” “不错。”萧眠语调轻缓,双手覆在琴弦上,指尖挑动着琴弦发出悠扬舒缓的音律,缓声说,“小殿下因为宫中侍卫的一时疏忽被五毒掳走,如此诚心护送其回金陵,也算是折过了吧,父王你说呢?” 萧潜细想一番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指着他面前的古琴,皱眉问道,“此时南疆城外九王和九幽侯两面对峙,你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此弹琴?” “父王焦虑难安,儿子看在眼里深感忧心,这才特意为父王弹奏一曲已解忧虑。”萧眠仍是不紧不慢地回答,手中继续弹奏着醉人的琴音,抬眸不露痕迹地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 那侍女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下头,便取来一个香炉,萧眠淡然笑着看向萧潜,指了指侍女手中的香炉,温和地说,“这香有静心解乏之用,父王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城外之战不必过于烦心,九王有意压制九幽侯,弟弟又一向与九王有私交,不如让他协助九王也好呈一个人情。” 萧潜闻言皱眉沉思一阵,犹豫着说,“如此一来,不是等于我南疆要与朝廷为敌?” 萧眠悄然看他一眼,琴音婉转轻柔,他声音如同低吟一般夹着琴声,语气缓缓地说,“父王觉得九幽侯孤身一人胜算几何?” 萧潜面色凝重,思索片刻并未答话。 萧眠低低笑了一声,瞥了一眼萧潜身旁燃起飘渺青烟的香炉,微微扬起嘴角缓声说,“九王势必会赢,我们帮与不帮结果都一样,父王觉得如何是为上策?” 萧潜还在犹豫着,突然从殿外传来一个声音,“儿子愿意前去协助九王,请父王准许儿子带兵支援。” 萧眠闻言暗自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向萧楼,语气有些惋惜道,“可惜哥哥手中无兵,不然也是不愿劳烦弟弟的。” 萧楼挑了挑眉,得意地说,“这点小事就不需哥哥操心了。”说完又看向萧潜,拱了拱手说,“父王,请让儿子带兵前去祝九王一臂之力。” 萧潜只觉得隐隐有些头疼,抚了抚额头不再多想,索性摆了摆手说,“那就这样,楼儿你速去拿着兵符调出两万精兵,去城外相助九王。” “是。”萧楼面色欣然地拱手应道,斜斜瞥了一眼一旁仍在弹琴的萧眠,眼神显出一丝不屑,转而重新看向萧潜沉声道,“儿子这就去调兵。” 萧潜看着萧楼走出大殿,微微阖目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觉得像是放下一块巨石。静心听着优美轻缓的琴音,渐渐觉得有些困了。 “眠儿的琴技确实了得,父王听着这琴音顿觉身心舒缓,心神悠然。”萧潜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静心欣赏着回荡在殿内的婉转音色。 “父王安心即好。”萧眠淡淡回道,环视了一圈只剩他父子二人的大殿,缓缓收了琴音。 萧潜神色安逸地靠着椅背,双眸闭着像是已安然入眠,萧眠悄然走到他身旁,双眸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会,嘴角淡淡一扯手中已多出一根细细的琴弦。 萧眠紧接着把琴弦绕过萧潜的脖颈,双手一个用力将琴弦迅速收紧。刚刚进入浅眠的萧潜,面容惊愕地皱起双眉,瞬间双眼大睁满面震惊地看向萧眠,立即抬手欲奋力挥掌。 那只手却只能微微抬起一些,便颓然落下,萧潜内心掠过一阵惊慌,瞪着萧眠艰难地说,“你,这逆子,竟对为夫下此毒手。” 萧眠双手微微用力,见到萧潜的脖颈处溢出一道血丝,轻声笑了笑说,“儿子只是不忍父王太过操劳,想让您好好歇歇,以后这南疆就放心交给儿子吧。” 话音一落,就见到萧潜瞪着双眸咽了气,眸中还隐隐藏着几分不甘和惊异。萧眠见状随意地一松手指,那根琴弦便缓缓滑落。 他淡淡看了一眼萧潜,抬手将他的双眸闭上,转身脚步坚定地夺门而出。 萧楼取来兵符便领着侍卫匆忙去调兵,不料在半道上突然显出几个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面色一愣神情谨慎地看着拦路的侍卫,还未开口就看见萧眠步子轻悠地缓缓走来。 萧眠面上带着淡笑走到萧楼面前,语气担忧地说,“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担起做哥哥的担子,调兵之事弟弟还是莫去了。” 萧楼皱了皱眉,见到他伸手过来要拿兵符,立即将兵符收起,眯着双眸冷声说,“哥哥怎么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何时对带兵打仗之事感兴趣了?” 萧眠扬了扬眉,往后退了几步,笑着说,“父王突然病逝,长兄为父,以后弟弟还是多听哥哥劝诫为好。” “什么?”萧楼当即面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瞪着萧眠,皱眉一想便指着他怒喝道,“你竟然谋害父王,我今天就替父王将你这逆贼就地正法。” 话落,萧楼对身旁的侍卫们一挥手,大喊道,“大世子萧眠图谋不轨,弑父篡位,其罪当诛,给我立即拿下。” 身后侍卫闻言纷纷抽出佩剑,直指对面的萧眠,萧眠身旁的侍卫们也举剑欲将对峙。 萧楼一手按着胸前放着兵符的位置,双眸含怒地瞪着萧眠,脚步往后退着冷声说,“你为了得到这兵符倒真是煞费苦心,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说完,他立即转身跑开,准备去调兵擒下萧眠。 萧眠却是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双手悠然地背于身后,淡淡吐出两个字,“动手。” 话音一落,他身旁对峙的侍卫们一同朝着萧楼的方向而去,很快就将他揽下,萧眠慢悠悠走到他面前,缓缓伸出手来,声音冷淡而缓慢地说,“拿来。” 萧楼诧异地看着自己那些突然倒戈的侍卫们,手指微颤地指着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眠很有耐心地站着,微微笑了笑说,“弟弟近来一心想着迎娶帝姬,对手下也太不上心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自是应当好心帮忙照看一番。”说完对着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那侍卫立即将萧楼藏在怀中的兵符给搜了出来。 萧楼暗自咬了咬牙,心知自己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萧眠想要一并除掉他,自是易如反掌。如此想着心中已是凉了半截,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获得一线生机。 正想着,突然从空出飞来几支利箭,齐齐射向萧眠,好在身旁的侍卫反应机警将利箭全部拦下,萧楼趁此机会立即起身逃跑。 侍卫们正要去追,结果从围墙处飞身而下几名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奋力抵抗前来追截的侍卫们,挥剑护着萧楼逃离。 萧楼心中略微安心了些,还好他平日里在身边安插了一些侍卫藏于暗处,以防自己遭遇不测。 萧眠看着那些黑衣人将萧楼救走,摆了摆手将追击的侍卫们召回,淡然地说,“不用追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话落,他捏着兵符端详了几眼,嘴角浮现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萧楼在刚才的打斗之中,不幸被利刃划伤几处,在几个侍卫的搭救下逃向宫外,紧急将伤口处理了下,就一路慌忙赶路去往南疆城外投靠赫连玦。 赫连玦正带兵和慕幽打得不可开交,见到有士兵带着萧楼前来。赫连玦见到萧楼一身狼狈,身上还有几处刀伤身为明显,立即下马将他拉到一旁询问情况。 萧楼将平南王宫中突发变故向赫连玦讲了一遍,而后拉着他恳请帮忙,双眸血红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萧眠竟然狼子野心,将父王杀害,又从我手中抢走兵符,还险些谋害与我,请王爷出兵助我攻城围剿,不然日后此人必将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啊。” 赫连玦皱起眉毛细想此事,心中不禁后悔之前没有多谢提防萧眠,想到此人将野心隐藏如此之深,也不免对其有所忌惮。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倒戈 细想片刻后,赫连玦又看向远处与众兵对抗的慕幽,迟疑道,“本王若此时收兵转而攻城,只怕给了慕幽日后反击的机会。” 萧楼转了转眼珠,思索道,“萧眠如今野心勃勃,只怕不多时便会带兵前来,待到王爷与九幽侯交战乏力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说话间,果然听到阵阵马蹄声如洪水袭来,气势汹涌。萧眠率军镇守南疆城,神色悠闲地站在城墙之上,俯视城外交战的赫连玦和慕幽。 慕幽和画临也看到了城墙上的萧眠,摸不清他此时带兵前来是何态度,不过画临却也推算出平南王宫恐生变故。 萧眠派出一批士兵,包围向赫连玦身旁的军队,表情懒懒地接过侍卫递过来的茶盏,缓缓喝着茶。 赫连玦皱了皱眉,狭长的眸子眯起,谨慎地看向萧眠,大声问道,“世子这是何意?” 萧眠仰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万里白云,语气中刻意带了些无奈,“父王年事已高,近日因政事劳累,不久前急火攻心致以薨世,已将王位传于本王,而王弟却无故离宫,本王是为寻王弟而来,却见到王爷举兵在此,是本王该问问王爷此举为何吧?” 赫连玦闻言未发一言,一时间与慕幽陷入僵持之中,手下的士兵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脸戒备地看着萧眠的那些兵,以防有突发状况。 慕幽看着一众士兵,随后仰头看向城墙上的萧眠,随意指了下面前赫连玦的军队,喊道,“很明显,赫连玦想要造反呗。”说着又看向赫连玦,不屑道,“以为兵多就能拦住老子的路?” 赫连玦眉心愈发深陷,在心中忖度着此时形势,南疆城墙坚不可摧,若是现在和萧眠硬打,即便战胜也必将会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如此一来太过不值。 萧楼担心若这时候在落入萧眠手中,定然是九死一生难再翻身,思索一阵迟疑地喊了一声,“王爷?” 赫连玦稍稍舒展开眉心,淡淡看了一眼城墙上气定神闲的萧眠,想了想略带些不甘地吩咐身旁的士兵,沉声说,“撤兵。” 萧楼有些意外地看向赫连玦,不解地问道,“王爷怎么不一举拿下萧眠,若等他日后羽翼渐丰再与王爷作对,届时可能就今非昔比了。” 赫连玦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下,淡淡说,“如此,本王倒想看看他往后会翻出什么浪花。”话落扯了下缰绳,高喊一声,“撤。” 命令一下,赫连玦手下的数万士兵直接突出重围,不多时便绝尘而去。萧楼见状也不敢多有迟疑,紧紧跟着赫连玦这个大腿,逃命一般远去。 萧眠懒洋洋地看着萧楼的身影越来越远,嘴边缓缓晕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身旁一名侍卫拱了拱手,沉声问道,“王爷,是否派属下追踪世子,在寻机会下手?” 萧眠眼神突然凌厉地扫向那侍卫,冷声问道,“你是有多见不得本王多个亲人?”见到侍卫的双手略微抖了下,转而又噗嗤笑出了声,随意道,“不过你这提议倒是不错,随你去吧。” 那名侍卫迟疑片刻,想了想才缓缓说了声,“是。” 慕幽站在城墙下,见赫连玦走远,随意地拂了拂袖子上的尘土,对着萧眠远远抱了抱拳,朗声道谢,“谢谢你啊萧眠,不是你过来,还不知道这么多兵要打到什么时候。”话落看了看天色,心想着要是耽误了吃饭可不太好。 萧眠摆了摆手,十分洒脱地笑了笑,语气温和道,“侯爷客气了,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侯爷和相爷随本王到宫中,用膳歇息。” 慕幽稍微想了下,便挥了挥手说,“下次吧,我们要尽快赶回金陵。” 萧眠闻言并未多做挽留,微微轻叹一声,惋惜道,“既然侯爷着急赶路,那便下次再聚,保重。” 萧眠随即领兵回去,重整平南王宫以及军队部署。慕幽则和画临快马加鞭,准备暗中找到赫连玦的军队,好找出唐隐的线索。 赫连玦刚刚带兵走远,便吩咐叶深调令兵符派出一部分士兵,拦截住慕幽他们的去路,尽量拖住慕幽不让他回金陵。而赫连玦直接举兵火速攻向金陵,一路上犹如破竹之势,一举拿下金陵城。 九王府,王妃陆氏听闻赫连玦攻打金陵的消息,早就心情忐忑地等在前堂。 管家突然急匆匆跑来,沉声禀报道,“王妃,王爷回府了。” 陆默闻言面上一阵欣喜,立即起身快步走向府门前,迎接她多日不见的夫君。等到了大门前,见到从轿子里走出一个气质清冷的美人时,看着她温婉俏丽模样,倾城无双的姿色,不禁心头一堵,竟忘了上前去问候她朝思暮想之人。 赫连玦见到她愣愣地看着身旁的唐隐,微蹙了下眉毛,疑问道,“怎么,默儿见到本王回府不高兴么?” 陆默这才回了心神,立即收回来放在唐隐身上那探究、猜疑的眼神,温柔地笑了笑说,“妾身是太过欣喜,一时失态了,王爷还没用膳吧,妾身这就通知膳房备餐。” 赫连玦闻言淡淡嗯了一声,继而伸手欲扶着唐隐往府中走去,柔和地微笑道,“唐姑娘请。” 唐隐见状微微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臂,眼神疏离地自行跨入门槛。 陆默听到“唐姑娘”这三个字时,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之前赫连玦曾扬言要娶一位唐姑娘,不露痕迹地蹙了下眉,心中微微一沉。 唐隐独自待在房中闭门不出,直到有人前来通知用餐,她也直接回绝了,苦恼地想着如何能够离开王府。回到金陵的路上,她不知尝试过多少方法,均是没能成功逃脱赫连玦的桎梏,现在进了王府只怕更难逃出。 正想着,又有侍女前来敲门,试探着喊了一声,“唐姑娘。” 唐隐皱了皱眉,清冷地回绝道,“不是说了不用再叫我吗?” 她话音刚落,却没想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赫连玦神态自若地走了进来,挥手示意侍女将饭菜放下。 唐隐见到来人后眸子沉了沉,过了半晌皱眉问道,“赫连玦你到底有何目的,一定要留我在此?” 赫连玦笑着坐在桌边,拿起碗筷夹了几口饭菜,看向坐在窗前的唐隐,答非所问道,“唐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吧,填饱了肚子也好再仔细思量下如何对付本王,这一路上唐姑娘倒是让本王见识了不少有趣的法子,本王对以后和唐姑娘在一起的时日,也很是期待。” 唐隐闻言冷冷地看着他,起身缓缓走近他,看着他面色坦然动作优雅地夹菜吃着,不禁捏了捏手指,咬了咬牙说,“如今王爷即成霸业,我对于你来说早已无可利用,何必再如此戏耍我?” “错了。”赫连玦细细嚼着一口饭菜,待咽下之后方才幽幽地说,“唐姑娘之言有些偏颇,本王欣赏于你惊人的才华,只是想多加领略一二,何来戏耍一说?” 唐隐仔细品读他这一番话,蹙眉想了下,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闪了下做出结论,“你想要利用我制作军事机关?” 赫连玦微微勾了下唇角,放下碗筷拍了几下手掌,赞叹道,“唐姑娘果然聪慧过人,本王觉得此建议甚好,还望唐姑娘日后多多配合。”说话间顿了顿,眼神温柔地看向唐隐,微微笑着说,“况且唐姑娘此等绝色美人,本王怎舍得你离府?” 唐隐面色略显凝重,紧皱细眉冷声道,“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我才疏学浅,平日里只会早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而且我已为自己种下情蛊,若与他人有亲密之举必当双双殒命。” “什么?”赫连玦稍显惊讶地看向她,而后又状似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道,“无妨,本王会找人来帮唐姑娘解蛊,也有的是耐心等。至于唐姑娘的才情,能做出精妙绝伦的孔雀翎,并且快速改良出九基如此精密的构造,已经实属难得,你又何须妄自菲薄。” 唐隐双手暗自握拳,不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何等谋划,咬唇静默不语。 赫连玦微微抬眸,含着笑意瞥了她一眼,随意地放下碗筷,站起身对唐隐柔和地笑了笑,柔声说,“唐姑娘好好用膳,切记养好身子,不然唐门上下皆会为唐姑娘有所忧虑。”话落,翩然踏步离开。 唐隐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顿时她面前原本干净的空碗,不知何时装满了可口的饭菜。思量良久,索性坐下来拿起碗筷缓缓吃了起来,心想着如此一来也未尝不好,或许更能寻得机会为曾经惨死的家人报仇。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青青的决定 皇宫中,赫连空焦头烂额地在养心殿来回踱步,赫连玦的军队已经攻入金陵城,随时有可能闯进宫中前来逼宫。 如此想着,赫连空更是心急如焚,不时地询问小喜公公可有慕幽的消息,无奈得到的皆是小喜公公颤巍巍地频频摇头。 焦急之下,赫连空再次提笔书信,让小喜公公召唤来微宜,把书写好的信笺谨慎严肃地塞到魏宜手中,嘱咐道,“派人加急找到九幽侯,不必将信笺交到她手中。” 刚交代完,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朗地笑声,紧接着赫连玦毫无顾忌地迈步进了殿内,看向赫连空淡笑着说,“皇侄有所不知,慕幽一时半会怕是赶不来了。” 赫连空一个激灵,连连往后退了数步,一旁的魏宜见了立即护在他身侧,一脸戒备地看着赫连玦,沉声问道,“九王爷怎么只身一人前来?” 赫连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本王只是想念自己的皇侄前来探望,为何不能单独来见?” 赫连空眼神不安地往殿外看了几眼,心中慌乱地问道,“皇,皇叔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赫连玦满意地看向赫连空,挑了挑眉忽然正色道,“本王是来提醒皇侄,该下旨让位了,兴许本王也能顾些亲人之情,给皇侄一条活路。” 说话间,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从殿外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双手叩首行礼,禀报道,“皇上,前方急报,卫国举兵来犯,十万大军重兵压境,我方边境难以抵挡,已经失守。” “什么?”赫连空听闻此等消息,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脚,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一脸凄苦地看向赫连玦,恳求道,“皇叔可听到了,如今外敌来犯,我大衍危机难当,还望皇叔念及大衍百姓安危,与侄儿一同抵御外敌吧。” 赫连玦挑眉哼了一声,冷声说,“卫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倒挺会趁火打劫。”说着安抚性地拍了拍赫连空的肩膀,表情似是宽慰地说,“皇侄放心,只要皇侄肯下诏书即刻将皇位传于本王,本王这就出兵灭了他那十万大军如何?” “皇叔。”赫连空眸光一动,对着赫连玦大声高喊了一声,见到他态度坚决,低头沉思一阵,终于点了点头。 赫连玦见状眼神中闪过一抹欣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缓声说,“皇侄日后定会明白,此乃明智之举。” “什么明智之举,哀家觉得九王甚是糊涂。” 太后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众人纷纷看去,就见到太后雍容的身姿走进殿中,青青也在一旁紧随。 青青见到赫连玦立马跑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说,“皇叔不要打仗了,好不好?” 赫连玦抬手摸了摸青青的脑袋,抬眼看向太后,淡然说,“本王说过可以不为难皇侄,只要皇侄肯下一道让位的圣旨,一切好说。”说完垂了垂眸子,又说,“现在大势已定,太后觉得呢?” 太后闻言不禁冷冷哼了一声,她自然听出赫连玦的言下之意,赫连空让位他便理所应当继位,不让位他便只好强取。 太后皱眉看向赫连玦,沉声反问,“你真以为这位子拿去了,就能安心长久地坐着?” 赫连玦扬了扬下巴,神情倨傲地说,“本王论才略论治国之道,哪样不比皇侄更胜一筹?本王,才更称得上是天选之子,大衍交由本王之手必能长治久安盛世永垂。” 太后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状似认同地点了点头,缓缓说,“哀家自知九王智谋绝世无双,若能安于辅佐皇上做好监国之任,日后也必当成为佳话流芳百世,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位子,即便今日皇上让位于你也终究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赫连玦面色带了一丝愠怒,一拂衣袖冷然沉声道,“太后还真是不知变通,若执意此般坚持己见,那就莫怪本王不言情面了。”话落,他扬了扬手便要传唤殿外等候的一众侍卫。 岂料,从殿外先跑进来一名侍卫,连忙凑到赫连玦身旁耳语一番,赫连玦神色一变沉思片刻,却是对着赫连空深深看了一眼,最后劝道,“本王且再给你一日时间,好好想想吧。” 随即便脚步匆促地随那名侍卫出了大殿,殿外的一众侍卫也撤下和赫连玦回了王府。 养心殿中几人,虽然一时摸不清赫连玦是因何事着急撤离,却也都稍稍松了口气,正是想着如何应对一日之后的难题,又是一波风云骤起。 卫国使臣前来皇宫要求拜见皇上,要求和大衍进行谈判,众人均是没想到卫国使臣会来得如此之快,只好请其进殿看看对方究竟要提什么条件。 太后端庄地坐在殿中,赫连空位于其身旁,青青也待在一边等待卫国使臣前来,小喜公公不多时便接来使臣进入养心殿中。 使臣大摇大摆地跨步进来,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沉声道,“吾乃卫国来使,奉卫王之命特来大衍,阐明卫王之意,见过皇上,太后,殿下。” 赫连空内心微微有些紧张,暗自捏着龙椅把手,沉声问道,“不知卫国何故犯我疆土,使臣来意为何?” 使臣站直身子看向赫连空,神色傲慢地笑了笑说,“大衍若想诚意言和,那便有请帝姬作为质子前来卫国。” “放肆。”赫连空闻言勃然大怒,一掌拍在龙椅上,指着使臣喝道,“如此要求未免太过无礼,来人啊,将他赶出宫去,要让青青去做质子想都别想。” 侍卫们听到命令,立即上前去拉使臣,那使臣见状挑起眉毛很是嚣张地说,“大衍皇帝今日如此不听劝诫,日后定然是要后悔的,皇上以为照如今形势能抵得过我卫国大军攻下金陵吗?” 赫连空听完更加气愤,一个劲地对着侍卫挥手,不管不顾地怒声说,“还不快把他给朕拉出去,你们还愣着干嘛。” “慢着。”太后突然沉着出声制止,思及现在腹背受敌的状况,扭身看向青青,拍了拍她柔嫩白皙的手背,缓声问道,“青青是愿继续去和亲还是去卫国做质子?” 青青面色愣了下,心知到底是躲不过要离开金陵的命运,咬着嘴唇低头纠结了半晌。 赫连空看不下去了,对着太后语调重重地喊了一声,“母后……” “你闭嘴,我在问青青话。”太后沉声打断了他,继而又语重心长地对青青说,“大衍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如今唯有这两个方法可以缓解,你身为公主,如今国家于危急存亡之时,理应为国分忧,当将如何选择?” 青青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太后,突然很是坚定地说,“我想好了,我愿意去当质子。”与其嫁给萧楼,还不如去做质子。 “好。”太后眼神微微闪烁了下,拍着她的肩膀点了点头,轻声道,“此行必定艰难,以后去了卫国定要照顾好自己,哀家会挑几个得力的嬷嬷和侍女照应着。” 赫连空心里一阵酸楚,好不容易才和青青团聚,这才没过多久,又要送她远赴卫国做质子,如此一来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如何被人欺负。 想到这些赫连空就忍不住眼眶微红,瞪着大殿上的使臣,大喊道,“你满意了?还不快走?” 使臣面色欣然,淡淡笑了笑,眸中尽是洋洋得意,拱了拱手低头说,“还请殿下早做准备,明日一早我便来接殿下去往卫国。” 青青自此便又踏上了远行的长途,前往卫国面对以后未知的生活。卫国的大军得到消息后,也果断撤了兵。 王府中,赫连玦脚步匆匆地迈进府门,有些气急败坏地指责一旁的管家,呵斥道,“你们怎么照看人的,本王才出去多久,怎么就会突然昏倒不省人事了?” 管家怯懦地不敢抬头,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苦着脸说,“奴才已经请过大夫诊治,只是唐姑娘这病很是棘手,大夫皆是无能为力,奴才这才派人去通知王爷。” 赫连玦闻言反而面色平静了下来,心里没来由地微微一沉,大概猜到了什么,一刻不停地快步去往唐隐的房间。 走到她房间门口,正见到侍女在门前守候,赫连玦走过去随口问道,“可醒了?” 侍女战战兢兢摇了摇头,立即推开房门,赫连玦踱步进去,摆了摆手示意侍女们退下。 他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唐隐,心里竟莫名有些紧张,缓缓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看着她略微苍白的面容,虽然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姣好的容颜。 赫连玦看了一阵,心中微微一动,不由抬手去碰触唐隐的脸庞,却发现唐隐嘴角似乎隐隐有一丝异常的红色,仔细看了下竟像是未完全擦拭干净的淡淡血迹。他抬手想要将那浅淡的一抹血色擦掉,忽然手边银光一闪,一根银针正要刺入他手背上。 赫连玦迅速捏住那枚银针,站起身来眼神凌厉扫视了一周,略一思索忽而笑了笑说,“毒公子既然前来,何不现身与本王叙叙旧?” 话音一落,苏遗果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神情冷然地看向赫连玦。 赫连玦复又坐下,语气悠然地说,“本王是不是要谢谢毒公子用心头血救治唐姑娘一事。”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阴谋 苏遗神色略微诧异,有些惊讶于他竟已经调查出此事,转而又恢复平静,淡淡开口说,“这是我与唐隐之间的事。”说罢垂眸想了下,又说,“上邪虽然之前掳走小殿下无意坏了王爷计划,不过王爷也举兵围剿使得我五毒死伤无数,这笔账该是可以两清了吧,我今日只想带走唐隐而已。” “那可不行。”赫连玦伸出白皙的食指微微摇了摇,刻意当着苏遗的面目光柔和地看了唐隐一眼,缓缓说,“唐姑娘是本王志在必得之人,怎可跟了毒公子而去?” 苏遗垂眸看向唐隐,心中隐隐发疼,继而冷然沉声道,“我方才为她把脉,发现她身中情蛊,加之她身子并就虚弱,如今更难恢复,只有我可以救她。” 赫连玦轻轻扯了下唇角,神情傲然地冷声反问道,“本王可有说不许你救她?”说完忽而又笑了笑,看向苏遗笑着说,“本王见毒公子对唐姑娘倒是情深意重,只是不知这情有几分真。” 苏遗闻言皱了下眉,神情冷然地问道,“王爷此话何意?” 赫连玦轻笑一声,淡淡说,“毒公子再为本王办一件事,事成之后若是让本王满意,或许凡事也好商量。” 苏遗沉思良久,望着床上的唐隐低声说,“王爷请说。” 此时唐隐忽然微微咳嗽一声,像是即将转醒,赫连玦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对苏遗淡然道,“至于何事,时机成熟本王自会通知毒公子。” 苏遗蹙眉沉吟片刻,见到唐隐眼皮颤了颤似要醒来,拱了拱手低声说,“告辞。”话落直接跃出窗外。 慕幽和画临一路策马紧急赶回金陵,却处处受赫连玦的人牵制,刚至江州时便遇到几千士兵突围。 心系赫连空安危和担心金陵百姓受难,她好不心软直接动手一一解决,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看向周围正一脸胆怯地看着她的士兵们,冷声喝道,“你们主帅呢?” 士兵们闻言立即跑回城内,紧闭城门禀报主帅情况,主帅没想到用近一万的大军布下天罗地网,却仍被慕幽轻松破局,连忙赶去城楼上探查情况。 慕幽见到后站在城楼之下大喊道,“你就是这关口的主帅?” 主帅清了清嗓子,刻意沉声回道,“不错,王爷部署精密难破,奉劝九幽侯还是省省力气,这关口之后可还有多数要道拦截,你就算攻得了一处也难走得到金陵。” “口气不小。”慕幽淡淡说了句,不以为然地仰头看着他,大声说,“攻下一处就够用了。” 城楼上的主帅正要不屑地嗤笑,却不料慕幽身形一闪,已经瞬间来到他身旁,一把将他从城楼上给拽了下来。 猝不及防之下,那主帅哇哇直叫,直到脚尖挨着地面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什么,心里不禁暗自感叹慕幽的功力如此精湛难以捉摸。 来不及他多想,自己脖间一凉,慕幽手中的偃月刀已经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肩头,刀刃恰到好处地紧贴着他脖子间的肌肤,再深一丝立即见血。 “九幽侯你,你要干嘛,就算你现在杀了我,剩下的其他要塞你照样难以攻破。”主帅心里慌的不行,却刻意摆着架子提醒她,想让她想明白好放下大刀。 慕幽嘴角一斜,冷声哼了下,对着城楼高喊道,“还不开门?” 士兵们见到主帅瞬间落入慕幽手中,他们皆是面面相觑,顿时慌了手脚,军心不稳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慕幽已经等不及,左手扳着那主帅的脑袋,右手握着刀柄在他脖间用力一抹,瞬间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掉落在地,主帅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谁还想去陪他?”慕幽声音冷冷地,仿佛是从鼻尖哼出的一样,却是清新地传入了所有士兵们的耳中。 士兵们见状直接乱成一团,不知道是哪几个胆小的已经瑟瑟发抖地拉开了城门。 画临立即提醒她以防有埋伏,她微微点了下头,冷眼看着前方一众士兵,并不着急过去,而是抬头看向城楼朗声道,“你们主帅被除,愿意随我回金陵协助皇上平定叛乱来将功折罪的,排好队列准备出征。” 军无领兵之人,有些士兵们呆愣着不知所措,有的仍是有些不服气,扬着脖子冲着慕幽大喊道,“我们生是王爷的兵,至死只愿追随王爷,况且我们……。” “好,那就先送你过去。”慕幽淡淡点了点头,挑眉看向那个士兵。 那士兵还想说他们人多不信拦不下她,却被她冷冷的声音将未说完的话给打断了。 慕幽话音一落,只见她一抬手,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颗石子,迅疾地一挥手,那颗石子嗖的一下划过空气直直飞向那个士兵的脑门,众人都还未看清楚,便发现方才大声喊话的士兵身体一倾斜,直接朝着城楼下方摔了下去。 还有士兵慌乱中擅自做主,拉开弓射出一支飞箭,同时还壮着胆喊道,“兄弟们射箭,就不信他们还能躲得过去。” 有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听到那名士兵的提议后纷纷慌忙提起弓箭,却见到刚刚飞向慕幽要害的利箭,好像是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瞬时反射了回来,直接刺进那名士兵的胸膛。 慕幽叉着腰蹙眉看向城楼,微微眯了下眼,冷冷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地传向众多士兵耳中,似是掺了内力,“再敢射一箭试试?” 这一句话威慑力十足,像是有某种魔力似的,原本准备射箭的弓箭手们看着方才中箭后摔下城楼的士兵尸体,皆是犹豫了起来,最后竟果然放下了弓箭。 慕幽眸光一动,内心不禁偷偷一乐,握起大刀对着空气一挥,仿佛划过一阵风声,随后大喝一声,“五人一列排好队,随我出兵。” 许是慕幽的气势威武,又或是士兵们的奴性使然,也可能是因为此时无人领兵,军心不定。士兵们在见了慕幽的身手,又猛然听到她这富有震慑力的一声命令后,虽略有迟疑却还是陆续按照她的要求排好队列。 慕幽满意的点点头,声音清朗底气十足地大声说,“跟着我,就没有打不赢的仗,出发。” 画临心里隐隐略有些担忧,伸手扯了下她的袖子,低声说,“夫人,这些士兵难免会怀有异心,即便临时使用也定要多加小心提防。” 慕幽听完很是认真地看着他琢磨了会,思索片刻后同意道,“好,我会注意。” 果然如那个主帅所说,一路上所经的各个郡县城池要塞重地,皆是被赫连玦的军队占领。为了能尽快赶回金陵,慕幽和画临尽量避免交战,绕道快马加鞭领队前行。 偶尔正面遇到一些拦截道路的军队,她便直接运功挥刀,率先打倒了一众前排的士兵们,身后跟随的士兵们见状,仿佛深受感染一般,也纷纷举起兵器和她一起突出重围,一路势如破竹赶去金陵。 赫连玦早早接到消息,虽然大骂这些军队没用,也气愤于那些反被慕幽所用的无脑士兵们,还是不得不加派军队前去极力抵抗,同时也将皇宫中的赫连空软禁起来,做好了与慕幽对决的准备。 深夜,凉凉的清风不时传入大殿,养心殿中的赫连空坐在软榻上,一脸惆怅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几块浓云遮挡了月色的银辉,夜幕中原本闪亮的辰星也是忽明忽灭。 又是一阵清凉的夜风拂过,赫连空心情烦躁地趴在软榻上,心想着慕幽此时是不是已经来解救他了。 正想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他快速瞥了一眼,见到是小喜公公之后继续无精打采地趴在榻上。 小喜公公端过来一蛊浓香的药膳鸡汤,气味虽有淡淡的药香,更多的却是鸡汤那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鲜香。 赫连空虽是心情郁闷,却也没抵住美味,缓缓起身看着那鸡汤,抬手捏着汤匙搅了下,见到鲜嫩的鸡肉诱人的色泽,欣慰道,“小喜子你倒是有心了。” 小喜公公并未回话,默默盛好一碗鸡汤递给他,赫连空毫不犹豫便接了过来,轻轻吹了下就一口气将汤和鸡块吃了个精光。 又接连喝了两小碗,小喜公公始终静静候着,待到见他吃好喝足,又是默默收起碗筷汤匙等,深深看了赫连空一眼便端着托盘退下了。 赫连空看着小喜公公走出殿外,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这才想起他进殿之后竟是连一声招呼也没打,正想着觉得腹部略有些异样,好像存了气一样在腹中窜动,只是一阵就过去了,他抚了抚胃部,只想着可能是刚才吃得有些多引起胃胀了。 九王府中,赫连玦站在院中望着头顶的明月,忽然一阵细碎的声响传来,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出现在院中的苏遗。 “准备好了?”赫连玦语调淡淡地问了句,话落抬眸看向苏遗。 苏遗微微点了下头,面色冷然未说一句话。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死守金陵 赫连玦嘴角略微扬了下,挑眉问道,“多久见效。” 苏遗冷着脸看着他,冷声回答,“最多三日,快则一日。” 赫连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淡笑道,“那本王就拭目以待,毒公子这傀儡香的毒效如何。” 苏遗冷然看了他片刻,随即默然转身,飞身一跃飞出围墙消失在赫连玦的视线中。 赫连玦收回目光,正要抬脚回寝殿,叶深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跪地沉声禀报,“不好了王爷,九幽侯居然已经率兵攻到金陵城外了。” “怎么会这么快?”赫连玦诧异地问道,转而又面色愠怒地看向叶深,怒问道,“不是让你加派援兵拖住她吗?” “拖住了。”叶深苦着脸很是无奈地说,“没想到她劫走了军队之后,居然没有直面攻城,而是绕道赶回金陵来了。” “废物。”赫连玦气得紧捏手指,白皙的指节愈发青白,指着叶深皱眉说,“那不是还有暗中探寻他们踪迹的人,她带着那么一队人马是有多难跟?” 叶深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硬着头皮说,“都按照王爷要带的安排了,只是这批军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 “好了。”赫连玦烦闷地一甩袖子,打断了叶深的话,想了下皱眉吩咐道,“多调些士兵,务必将她拦在城外,找机会和她谈一下,若是她能放弃攻城,本王可允诺她继续坐享高管俸禄一世无忧。” “是。”叶深立即沉声应道,见到赫连玦对着他摆了摆手,他连忙起身下去安排。 赫连玦看着叶深离去的背影,忽然又喊了他一声,思量一番后走到他身旁,低声耳语说,“派人去宫里传令……” 金陵城外,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整齐排列,与城门前的士兵对立着。 慕幽蹙眉看向金陵城,心系着赫连空的安危,叶深派来送话和她谈判的人,被她果断拒绝打了回去。 她看着暂时难以攻打进去的城墙,心急之下便想要潜入皇宫先去营救赫连空。 画临望着面前处于对峙的双方士兵,思索着劝道,“夫人还是先派人潜入宫中查探下情况,这军队本就是九王爷的,若是夫人临阵前未在,恐怕他们很容易再次倒戈。” 慕幽看了那些士兵一眼,焦急地说,“我要亲自去宫里找赫连决,不然我不放心,省得给赫连决机会拿他做要挟?” 画临还想再说些什么,慕幽着急之下直接打断了他,拍着他肩膀劝道,“让这些兵在城外进攻,我们去宫里想办法调动御林军前后攻打。”说些随意用下巴指了下眼前的士兵,继续说,“如果他们真的倒戈了,我们就以皇宫为营,防守对抗。” 画临见她态度十分坚决,已经是迫不及待要立马奔去宫里,自知难以劝动她,皱眉想了下终于是点了点头,要求她带上一些士兵以防不测,自己跟她一同进宫。 慕幽随即安排总兵指挥作战,又点了二十多名士兵,在双方展开激战的同时,她和画临悄然带着那二十多名士兵,从另一侧潜入金陵城,快速朝着皇宫而去。 他们一路利索地动手解决掉拦路的守卫,很快就到了宫中,直奔向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门口刚好遇见带着御林军赶来的魏宜,他略显讶然地看向慕幽和画临,欣喜道,“侯爷和左相回来了?” “赫连空是在殿里吧?”慕幽反问道,话落没等魏宜说话便已经抬脚走进了大殿。 一直守在殿外的小喜公公见到他们,惊喜地连忙拱手行礼,险些喜极而泣,又哭又笑地说,“侯爷来了。” 赫连空正是郁闷地站在窗前发呆,听到小喜公公的声音,面色一愣晃过神来,当即快步向着殿门走去,见到慕幽伸开双臂就去抱她,痛哭流涕地说,“阿慕,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魏宜站在画临身后,悄然看了几人一人,刻意咳咳几声,朗声喊道,“皇上。” 赫连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正撞见画临面无表情地板着脸,讪讪地站直了身子,忽然看向魏宜,瞪着眼问他,“你这几天跑哪了,朕被关在这养心殿中不得随意走动,为何都未见你前来护驾?” 魏宜立即跪地叩首行礼,沉声解释道,“臣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前来营救皇上,只是九王自从前两日来宫中谈判之后,就派人在各处通往养心殿的通道严防死守,直到今日臣才得以待御林军前来探望。” 赫连空听完有点纳闷地跨出大殿,左右张望了一阵后,奇怪地指了指殿外两侧,皱眉问道,“这里看守的士兵呢,皇叔的人呢?”说着又扭头去看小喜公公,满脸疑问道,“撤了吗?难道皇叔想通了?” 小喜公公一脸为难地皱着眉头,摊了摊手说,“奴才也正奇怪,奴才只觉得今晚格外乏力困顿,不小心睡着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怕赫连空责怪,低声说,“醒来之后就见到原本在此坚守的士兵都不见了。” 赫连空看着小喜公公胆怯的表情,也没多追究,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也难为你了,这种情况下还寸步不离跟在朕身旁服侍,半夜还给朕送鸡汤来,定是太累了吧。” “鸡汤?”小喜公公听完很是奇怪不解,疑惑地说,“奴才昨晚未曾送来鸡汤啊,皇上可是记错了?” 赫连空蹙了下眉头,当即敲了下他脑袋,挑眉说,“朕看你是真的睡迷糊了,才过了多久就给忘了。” 小喜公公回想着今晚自己的状态,却是觉得头脑有些迷糊昏沉,便寻思着可能真是自己糊涂把做过的事情给忘了,于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或许是吧,不过奴才自该尽心服侍皇上才是。” 画临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暗自环视了空无一人的四周,总觉得事有蹊跷,立即问道,“皇上是否曾觉得身体有何异样。” 赫连空虽然不解他为何冷不丁这么问,却还是认真回想了下,随口说,“除了有点吃多了胃胀,也没什么不妥,现在朕觉得哪都挺好的,若是皇叔真的想通不再和我作对就更好了。” 慕幽拍了下他脑门,撇嘴道,“别做梦了,赫连玦的军队已经占领了金陵城,我就是担心你这里有危险才连夜赶来,我们抓紧时间布防,以免他的人突然攻来。” 画临总觉得莫名有些不安,不经意看了一眼赫连空,满色担忧地提醒道,“夫人不觉得今晚我们潜入皇宫来得过于顺利?” 慕幽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不屑道,“赫连玦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小兵,我随便挥挥手不就解决了。” 魏宜却也是面色略显出些凝重之色,蹙眉细想了会,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严肃道,“左相如此一说,臣也发觉到有些问题,今夜带御林军赶来时,有几处通道路口居然无一兵一卒抵挡。” 慕幽不多在意地撇了撇嘴,双手环胸挑眉说,“再琢磨一会赫连玦的军队就打进皇宫了,管他哪里不对劲,打就是了。” 正说话间,远处跑来一个御林军,高喊道,“报,九王的军队已经逼近宫门口了。” 慕幽闻言提着刀立即问道,“城外的士兵都被剿灭了?” 那侍卫半跪着拱了拱手,沉声回道,“好像是九王爷赶去,将军队全部收编了。” “那些士兵果然倒戈了。”画临眸子沉了沉,见到慕幽面色冷然地提到朝宫门走去,立即对魏宜使了个眼色,蹙眉跟上慕幽。 魏宜见状对着御林军一挥手,沉声喊道,“所有御林军听令,随我一同协助侯爷,抵御叛军,全力御敌,守护皇上。” 御林军听罢皆是高喊着“全力御敌,守护皇上。”声声高呼响彻天际,夜空的明月隐隐闪着光辉,也好似在回应着这震天的呼喊声。 赫连空看着眼前集结来的一万名御林军,一个个坚定护主的眼神,忍不住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眨了眨眼睛看向最前方慕幽的背影,自己也提了一把长剑,紧随着队伍走去。 身后的小喜公公见了也慌忙跟了上去,捻起手中的披风赶忙为赫连空给披上。 皇宫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大门内的守卫们死死抵着宫门,以防外面的士兵们将大门给撞开,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传进宫门之内。 慕幽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守卫拼命用木桩抵着大门,守卫们的脑门上皆是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双手却是丝毫没有松懈,紧紧抱着手中的木桩支在大门后。 “御林军听令。”慕幽皱眉看着眼前情形,沉声下令。 御林军听到她这一声有力的声音,纷纷拱手待命。 慕幽捏起拳头声音冷冷地说,“准备火箭,用火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影袭 “是。”御林军接令,立即出列数百名侍卫前去准备火油。 不多时,有士兵陆续从宫外欲翻墙过来,慕幽指挥着御林军一边射箭杀敌,一边挥刀提起内力,一阵劲风扫过击飞了几名刚刚翻上宫墙的士兵。 魏宜和御林军也丝毫不懈怠,挥着手中的刀剑奋力杀敌。很快侍卫就将准备好的火油带了过来,在箭头抹上油点着,数万支冒着火苗的利箭如雨点一般射向欲打入宫内的士兵。 霎时间,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宫外似乎稍微安静了一些,他们透过门缝依稀可见到护城河边光火连连,躺着无数条士兵被烧焦的尸体。 双方交战进入僵局,画临仰头看着宫墙,眉间隐隐皱起,心中担忧一直未减。 仔细想了想,走到慕幽身旁劝诫道,“如今局势尚有一丝转圜,我们应当抽出一部分侍卫,立即带着皇上撤离另建新都,待日后重整了军队再度迎战。” “不行。”慕幽双眸紧紧盯着宫墙,转身看了一眼赫连空和画临,抿了抿唇皱眉说,“这里确实危险,你先带着赫连空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金陵落到赫连玦手里,除非我死。” 最后几个字似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落不再看他们一眼,全身心投入到敌情中。 “夫人。”画临心急之下音调略有些重,喊了慕幽一声后,表情极为严肃地说,“切莫意气用事,九王的军队人数众多,能挡得了一时已实属不易,其他宫门也未必拦得住,一旦这五万大军进宫,想再撤退只怕到时是难如登天,何不以退为进养精蓄锐,日后再寻得良机一举拿回城池?” 慕幽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是宁死也不愿此时就放弃金陵,沉默片刻沉声反问道,“没试试又怎知我打不退他们?”话落眨了眨眼,仰头看向好像有些泛红的夜空,缓声道,“魏宜,你赶紧带领七千精锐,护送画临和赫连空撤离,留下三千御林军随我杀敌便可。” 画临恨不得上前几步,直接将慕幽抱走,奈何他没有武功,她若执意不走,他定然是带不走她的,明知这场战役胜算无望,却只能看着她欲将拼死一搏。 赫连空看着慕幽坚定的神情,实在不忍只留下三千侍卫同她一起死守,犹豫着说,“我和阿慕一起,阿慕若是不愿撤离,我也不走了。” 画临忽然觉得一阵头疼,又是极力劝说他们,“照此时情形来看,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发生,与其冒险不如保守撤退,方为明智。” 赫连空顿时犹豫不决起来,也觉得画临的话有道理,但是又自知慕幽心系金陵百姓,不舍暂时丢弃故城,他也想跟着画临一同劝她,却又不知如何说服。 正当大家各自心中情绪百转,焦急忧虑之时,突然天边显出一道金光,嗖的划过天际落在宫墙之上,那金光隐隐闪了几下渐渐淡去,便显现出万斯年清冷无波的面容。 “上朝大陌的皇室遗脉,便是如此冥顽不灵么,如今形势已定,你这是想带着更多的人继续送命不成?”万斯年声音冷冷地回荡在夜空中,道出的话语却是震惊了围墙两边的众人。 赫连空表情呆愣地望着万斯年,又看了看慕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十分不确信地问道,“大陌皇室遗脉?不知仙尊所言何意,这里哪有什么上朝大陌的皇室遗脉?” 万斯年身形一闪,忽然现身于赫连空面前,目光却是看着一旁的慕幽,淡然道,“此人近在眼前,正是皇上再为熟悉不过之人,九幽侯慕幽。” “不可能。”赫连空实在不能相信,连连摆着手,好笑地说,“阿慕和我从小亲如兄妹,怎么可能会是上朝大陌的皇室遗脉,仙尊为何突然来此讲出此等玩笑话?” 万斯年冷然地一拂袍袖,冷哼一声道,“本尊岂会拿此事乱讲,大衍命数已定,是要留得青山休养生息,还是要鱼死网破放弃一线生机,皇上自己斟酌而定吧。” 话落,万斯年深深看了赫连空一眼,似是稍稍摇了摇头便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又是一道金光一闪,飘然远去,天空中好似传过一声浅淡的叹息声。 赫连空愣愣地看着慕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迟疑地动了动嘴皮,轻唤了一声“阿慕”,缓缓问道,“你真的是……” “对。”慕幽没等他说完,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万斯年说的不错,不过那又怎样,这一点也没影响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当亲人。” 赫连空脑子里乱哄哄的,除了一脸惊愕的神情,没有更多表情,双手抖了抖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往养心殿跑去。他心里一直回想着万斯年的话,丝毫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慕幽肯定的眼神和坦然的回答,又不时出现在他脑中。 小喜公公和魏宜也恍然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见到赫连空已然跑远,便慌忙去追赶他的身影,不料他从一个路口处一拐就不见了踪影。 赫连空正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着,忽然面前出现一个黑影,伸手一拽将他拉进另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路,那人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脸庞。 “你是谁?”赫连空谨慎地看着面前的人影,神情戒备地悄悄往后退着。 那人冷声笑了笑,声音冷然地说,“皇上不用担心,在下只是前来探望皇上而已。”话落,忽然闪身到赫连空面前,伸手捏住他的手腕。 赫连空见状立即甩手,见到那人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即皱眉询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将视线移向头顶的月色,月光刚好洒在他冷峻的脸庞,苏遗毫无表情的清俊面容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白皙。 苏遗他重新低下头来,看向赫连空淡然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看来比我预想的要快。”说完又冷声问道,“皇上的敌人在宫门前以御敌为借口,准备里应外合给皇上致命一击,怎么您此时还有心情在这宫中闲逛呢?” 赫连空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捉摸不清,皱眉问道,“什么敌人,什么致命一击,你这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皇上的敌人当然是慕幽啊。”苏遗的声音仍是冷若寒霜,冰凉的语气淡淡说,“皇上若再不及时出手防卫,恐怕过了今晚您就只能被大衍的臣民称为先帝了。” “慕幽?她是朕的敌人,她要杀了朕?”赫连空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思绪很是混乱,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在嘴里喃喃念道,“朕不能被她杀死。” 苏遗见状点了点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那就先下手,将她处之,方可杜绝隐患。” “除了?”赫连空愣愣地看向苏遗,重复着他的话说,“对,先下手为强,要把她除掉,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对。”苏遗微蹙了下眉,往赫连空的手心里塞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冷声道,“藏好这个,趁她不备时出手,你就安全了。” 赫连空的手指触及到匕首便紧紧握住,听完苏遗的话缓缓点着头,一声不吭地转身原路返回,去找慕幽。 宫门外,赫连玦很有耐心地看着紧闭的宫门,坐在骏马上饶有兴致地欣赏月光。 苏遗的身影翩然出现在他面前,冷冷出声说,“恭喜王爷,傀儡香已起效。” 赫连玦微微勾起唇角,垂眸看向苏遗,淡笑着说,“很好,若是今日事成,本王必当重赏毒公子。” 苏遗并未接话,只是淡淡点了下头,随即悄然退下。 赫连玦看了一眼宫门,命令士兵们原地休息。 慕幽正欲顽抗到底,却发觉宫外静的出奇,但是从门缝看过去,却见到外面火光漫天,仍是黑压压的大队人马围了一圈。 正奇怪着,听到身后士兵喊着“皇上”纷纷跪拜的声音,转身看去就见到赫连空正缓缓朝自己走来,顿时欣慰了不少。 走过去,伸手揽着赫连空的肩膀,嘀咕道,“你还知道回来啊,刚才吓我一跳。”说着松开手转身又看向画临,蹙眉说,“你们先撤吧,我自己在这里守着。” 画临还想要再去劝她一同离开,却见到赫连空忽然对着慕幽身后亮出一把匕首,刺眼的银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就要向她后心刺去。 “皇上不要。”画临忽然心惊地喊出声,便想要跑过去替慕幽挡下匕首,但是根本来不及。 慕幽武功修为极高,在赫连空出手之际便已经察觉到危险,但是没想到会是赫连空要对她行凶,以为是有内线偷袭,条件反射之下便直接对着身后挥出一掌。 一声闷哼从她耳后传来,紧接着的哐当脆响提示她凶器已经掉落在地,她挑眉不屑地看向身后,冷哼道,“这点伎俩也想偷袭……”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任她嘴皮抖动不已,却是再发不出一丝声音,瞪大的双眸瞬间聚气一层水汽,连忙伸手去抓紧那个即将倒向地面的身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赫连空之死 慕幽紧紧地抱着赫连空,像是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一般,自己的双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她揽着他的肩膀,双手却颤抖个不停,忽然大吼一声,“赫连空你疯了?”心里却慌得要死。 赫连空微微皱了下眉,表情痛苦地扯了扯嘴角,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将慕幽的胸前的衣襟鲜红了一片,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未出口就猛地咳了起来,又有鲜血从他嘴角淌了出来。 慕幽木然地低下头,眼神闪烁地看了一眼胸前的大片血迹,见到赫连空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慌忙抬手去帮他抹掉,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有几滴雨水依次落在了慕幽和赫连空的脸上,然后接连不断砸在他们身上,慕幽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 “阿,阿慕,你怎么哭了?”赫连空不知是因为身受重伤给疼得,还是被雨水淋得,像是恍然清醒了过来,表情难过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慕幽神情有些恍惚,听到他的话,胡乱的摸了一把脸,只觉得一片湿润,仰头看了看夜空,想让雨水冲刷掉脸上的泪水,心里却已是疼痛得不能自已,从没有那一刻像此时这样痛恨自己的莽撞。 她捧着赫连空脸庞的指节不停地颤抖着,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我,没哭啊,你不能,别有事啊。”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拿袖子给他擦着嘴角那红得刺眼的血迹,“你睁开眼别闭上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的,看着赫连空眼皮虚弱的一开一合,就怕他闭上眼睛就再也不能睁开,慕幽一拳砸在自己脑袋上,再也控制不住眼里肆意横流的眼泪,“我就是个笨头笨脑的混蛋。” 画临在一旁愈发看不下去了,一众士兵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情况,外面似乎又有了动静,画临蹲下身握住慕幽的手臂,面露心疼地皱眉说,“这不是夫人的错,我们先带皇上离开,再想办法救治。” 赫连空忍着喉头即将涌出的一股鲜血,极力抬起手想要将慕幽脸上的泪水抹去,快要碰到她脸颊时又颓然落下了,有气无力地说,“怪我,刚才听了别人的蛊惑,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你狠心……”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像是完全被抽空似的,身体也觉得越来越轻。 宫外的动静渐渐消失,守门的士兵小心地从门处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迟疑道,“相爷侯爷,九王的人好像已经离开了。” 画临闻言看了看周围的御林军,此时因为赫连空的死去而跪倒了一片,慕幽也是精神恍惚,双眸茫然地看着赫连空抑郁不振。 心想着赫连玦如果此时直接攻入,恐怕他们难以防守,怎会忽然撤离,细细思索后心里便有了答案。 慕幽失魂落魄地抱着赫连空的尸体,任由画临怎么劝说她都不肯走,无奈只好以大雨为由劝她先将赫连空带回宫里,她才愣愣的点了点头。 画临立即稳住御林军,让他们不要将皇上的情况走漏出去,这些御林军平日里都很是崇拜慕幽,也都把刚才的情况看见眼里,自然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也都极为配合。 御林军们尽心地死守着皇宫各处,几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抬着赫连空快步走向养心殿画临扶着慕幽也跟着往养心殿走。 小喜公公和魏宜赶过来的时候都是愣在原处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上前去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侍卫们默不作声不知如何交代,画临蹙眉看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进殿再说。 慕幽一直守在床边,虽然感觉不到赫连空的气息,还是不愿承认他已经死去,不依不挠一定要让御医全都过来给他诊治,还不断地给他输送内力。 画临在一旁劝不过她,只好默默站在她身边陪着,直到看着她伤心痛苦之余筋疲力尽地倒下,慌忙把她抱到偏殿去休息。 御医们散去之后,画临、小喜公公和魏宜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赫连空,刚才御医们的诊断还似回荡在他们耳旁。 生息全无,却好像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脉象吊着,像是已经死去,又没有一点活人的体征,但能判断出身死之前有被某种蛊毒牵制。 金陵城因为战火在即,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很多百姓担心赫连空起兵会伤及他们,早早的搬出了城外,有的百姓见到赫连玦非但没有大肆攻城,反而还发放福利稳住人心,大胆一些的商户还照样在城里安心坐着生意。 这些时日,除了路上来往的士兵们比起以往多了不少,其他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城中到处流传着几个声音,一是赫连玦不顾亲情谋害皇上,要不了多久大衍就要改朝换代;二是慕幽图谋不轨带兵入城,赫连玦为了包围皇城才提早调兵布下城防;再者就是皇上今日似乎身体欠佳,很多大臣宫女等都见不到他,有传闻说可能得了绝症…… 各种舆论众说纷纭,赫连玦自从那次袭击皇宫做了做样子之后,接下来也没再有什么动作,很是沉得住气。 叶深见赫连玦连续两天都没有给他布置任务,只是在王府看书喂鱼赏花,一有时间就去探望唐隐,很是想不通他的态度,实在憋不住了就问,“王爷我们的人已经潜入皇宫带出消息,皇上已经被慕幽一掌拍死,何不趁势治了慕幽的罪,理所应当主持大局顺势拿回皇位?” 赫连玦斜靠在软榻上,听完这他番话,握着白青瓷描金茶盏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狭长的眸子凌厉地看向叶深。 叶深见状自知是自己多话了,立即噤声不语,拿了一旁的茶壶默默为赫连玦填了些茶。 赫连玦缓缓眨了下眼皮,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淡然道,“本王是时至今日才有了这拿下金陵,甚至占据大衍登上皇位的能力吗?” 他这声音不紧不慢不高不低,低声略缓却带着几分压迫力,叶深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刚才那话哪里说错了,疑惑道,“是属下愚钝,王爷之言何意?” 赫连玦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口气将茶水喝完,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若要逼宫固然简单,难的是以后的动荡局势和稳住人心,千机营研制新型火箭的成效还没有消息,前朝宝藏的具体位置也没落实,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另外我们还要再等一个人。” 叶深听到最后,皱了皱眉低声问,“王爷要等的,是指何人?” 赫连玦薄唇微微一勾,一手支着脑袋说,“去邀毒公子,本王有要事与他商议。” 叶深虽然还有不解,倒是没再多问,立即应下赫连玦的吩咐,转身出门离去。 慕幽心急之下甩开画临的手,捂住赫连空的嘴唇说,“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走,别说了。” 赫连空微微摇了下头,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叠宣纸给她看,咧嘴苦涩地笑了笑说,“阿慕……” 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来,只见到他双眼无力地阖上,拿着宣纸的手瞬间砸在地面,那纸张展开,竟是慕幽之前送给他的画,他自己一直贴身放着。 画上的山水被不停滴落的雨水晕开,慢慢变得模糊。 瓢泼大雨拍打着慕幽的脸庞,她只觉得满面麻木,再也控制不住声嘶力竭地哭出了声,狂风早已吹乱了她的头发,几缕湿湿的墨发依附在她脸侧,她紧紧抱着赫连空仰天长啸,悲痛难耐,心口一下下抽疼着。 一阵阵电闪雷鸣划破天际,画临静静地看着她心痛不已,怜惜地把她的头发从脸颊边拂开,伸过手臂揽住她肩膀,一言不发默默给她一丝支撑。 战火在耳畔轰鸣,瓢泼大雨中,慕幽仰天哀嚎,满城潇潇,尽在风雨中凄厉飘摇。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欺骗与谎言 皇宫中,养心殿里。 太后夜里听闻消息便急着赶来了养心殿,见到赫连空已死的事实心神俱伤,一蹶不振彻夜未眠。守在赫连空的床边,直到有晨光从窗外微微透了进来,几乎未合过眼。 很快便有侍卫前来禀报,说起宫外的各种流言,画临等人也一直守在养心殿中未曾离去,连夜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 正是所有人都担忧着城里关于赫连空的谣言,想着如此将他身体欠佳的传言压下时,洛宁迈着沉稳坚定地步子跨进了养心殿。 “见过太后。”洛宁向太后行了礼,又看向画临等人一一问候,随即便走向赫连空,静静看了他一会,沉声说,“请太后恩准,让洛宁与皇上立即完婚,并将婚事昭告天下。” “洛宁?”太后不太确定地喊了她一声,拉住她的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双眸微动,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当真愿意在此情形下,嫁给皇上?他可是已经……”说到这里声音略显哽咽。 洛宁眼神平静地看着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十分笃定地说,“是,如今金陵城内各种流言四起众说纷纭,其中讲的最为火热的就是关于皇上的身体状况,现在又是危难十分,唯有此等方法可以暂时压住舆论,以免边陲诸国得知了消息再有动乱。” 太后闻言欣慰地看着洛宁,过了半晌才感概道,“难得你为了大衍如此有心,只是如此一来定然委屈了你。” 洛宁微微浅笑摇了摇头,看向赫连空缓声说,“为了大衍,洛宁心甘情愿,还请太后成全。”话落立即面向太后,俯首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连忙将她扶起,连连说着好,随即摆手对小喜公公吩咐道,“准备笔墨,哀家要拟旨。” 当日,大衍皇帝和祭师洛宁成婚的消息传遍金陵,洛宁被封为皇后,举国欢庆。 九王府。 赫连玦饭后在院中散步,走到湖心亭见到唐隐孤身一人站在湖边发呆,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唐隐发觉身旁有人在看她,便猜出是赫连玦,她并未扭头去看,只是微微仰头望着夜幕中一轮明月。 赫连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展开手中的玉骨折扇轻轻摇了摇,扇风将他垂至肩旁的几缕墨发掀起,尽显风流潇洒,那双似坠入星光的眸子含了半分笑意,“唐姑娘,这两日见你身体好转了许多,本王也甚是替你高兴。” 唐隐微微垂眸,看着湖中有些被夜风吹散了的光影,自知她这两日服用的药中,掺了那人的心尖血,自然就想到苏遗的身体,居然没来由地替他担忧,对自己这番思绪不知所以。 赫连玦见她看着湖面有些出神,扬了扬眉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动作轻柔地披在唐隐身上,嘴角一弯笑着说,“夜风略冷,小心着凉。” 唐隐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王爷如果还有利用民女之处,不妨直说。” 赫连玦捏着披风的手指停住,视线在唐隐清冷俏丽的面容上停了片刻,低头轻笑两声,继续将披风按在她肩上,不顾她的拒绝动作缓慢地将披风系好,“唐姑娘身体刚刚好些,不易受寒,本王送姑娘回房。”话落,直接握住她柔细似玉的手腕,往她所住的院落走去。 唐隐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忽然拉着她就走,另一手立时捏出一根银针,刺入他手臂上,声音急速道,“民女记得路,自己可以回去,多谢王爷好意。” 赫连玦条件反射之下松开唐隐,见她小跑着快速走开,披风也从她肩上滑落,他蹙眉看着她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低头将手臂上的银针拨出。 叶深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地上的披风,自觉捡起来用力甩去上面的尘土,准备给赫连玦披上。 赫连玦见状淡然摆了摆手,瞥他一眼沉声问,“人来了?” 叶深俯首称是,“正在后院等候。” 赫连玦淡淡嗯了一声,悠然踱步前往。到了后院就看见苏遗站在树下,双手环胸靠着树干,见到赫连玦走来只是缓缓站直身子,对着他拱了拱手。 “毒公子还真是准时。”赫连玦笑着打了个招呼,翩然走至苏遗面前。 苏遗冷冷看着他走近,直截了当道,“不知王爷找我前来,又有何指示。” 赫连玦闻言挑了挑眉,满意地点头低声笑了起来,“毒公子果然是明白人,本王需要借助五毒之力,突破皇宫要地,将画临等人击退。” 苏遗似笑非笑,表情冷然道,“五毒如今分崩离析元气大伤,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赫连玦哈哈大笑几声,随即拍了拍苏遗的肩膀,不急不恼地说,“本王相信五毒不会如此轻易覆灭,只要有心定然可以召回众多弟子再聚。” 苏遗轻蹙眉毛,没想到赫连玦竟对五毒的情况如此了解,思虑了一会说,“就算我想号召五毒余党,也没有这个能力。” 赫连玦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向苏遗,“毒公子向来足智多谋,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你呢,本王以为你该是和毒妖在一起的,难道不是?” 苏遗闻言暗自咬了咬牙,冷声问,“唐隐怎么样了?” “她在本王这里再好不过。”赫连玦眸子沉了沉,继而笑着说,“况且毒公子如此配合本王,唐姑娘又是毒公子的师妹,本王自当好好对待。” 苏遗沉默片刻,最终答应赫连玦去劝说上邪帮他攻城,出了王府不由得心中郁结难消,脚步缓慢地走在路上。 夜已至深,街上行人已无,苏遗心情复杂地随意走了一段,面前远远走来一人,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毒公子,好久不见。”画临沉声问候,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不知毒公子怎么有兴致夜晚散步?” 苏遗眼神毫不避讳,对上画临审视的目光,反问道,“左相不也是一人独走夜路,又是为何?” 画临对着周围扫视了一眼,转而看向苏遗摇头道,“本相本非一人。”话落他身后就赶来几名侍卫,继续淡然道,“本相已经得知皇上此前中过蛊毒,所以想请教毒公子,是何时将这蛊毒神不知鬼不觉给种下的?” 苏遗面上不露声色地粗略看了下四周的情势,语调平静地说,“不错,我之前确实私下给皇上下了傀儡香,并且试图引导他刺杀九幽侯,只是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和相爷闲聊了。”说着,他便要飞身离开。 画临立即示意侍卫阻止,皱眉问苏遗,“你还在为九王做事?你可知道唐隐很有可能已经落在他……” “唐隐确实在他手中。”苏遗打断画临的话,垂了垂眸子无奈道,“帮九王就是我带走唐隐的条件,不然她生死难定。”说完他抬头正视画临,微微抱拳后,直接转身飞走。 画临挥手意识侍卫们立即与他回宫,准备和慕幽、魏宜他们商议军情。 古刹之顶,上邪身披紫色长袍懒散地躺着,如瀑的墨发随意散落一旁,浅淡的月光洒在他俊美绝世的脸庞,映照出几分迷惘的神色。 苏遗踩着轻功悄无声息一般飞来,默然站在一旁低垂着眼眸看他。 上邪见了嗖的一下坐起身子,急声问道,“见到师妹了?” 苏遗冷着脸坐了下来,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片刻说,“赫连玦要我们助他攻城。” 上邪不情不愿地呸了一声,翻着白眼说,“不帮,要不是他捣乱,小丫头也不会趁乱跑回金陵城,现在又霸着小师妹,咋这么厚脸皮也好意思要我帮他?” 苏遗淡然瞥他一眼,看向皇宫的方向沉声说,“只要你用掌门的身份集结我们五毒弟子,帮赫连玦研制暗器机关即可。” “那也不行。”上邪哼哼唧唧把脸扭向一旁,皱眉说,“那么麻烦干嘛,要我说咱们晚上直接潜入王府下毒,然后救出师妹不就得了,从我们开始和赫连玦合作就没好事,我不和他玩了。” 苏遗蹙了下眉,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说,“赫连玦不傻。”见上邪左右是不乐意,不得已只好想到利用青青来骗他,“你难道不想见小公主了?” 上邪闻言面上多了一丝松动,却是挑了挑眉说,“我要是见她还不好说,去皇宫里转一圈还不是来去自如。” 苏遗淡淡哦了一声,侧脸审视地看着他,“你刚刚去皇宫见到了?”从他才开始见到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肯定是溜去宫里找青青没寻到。 上邪双手环胸,歪头晃脑地捏着兰花指掩饰道,“我是去随便转转,没去皇宫。”说着戳了下苏遗的手臂,“我怎么听说小丫头去做质子了?” 苏遗冷冷的面容多出一丝轻笑,“还说没到宫里找她?”见他表情中多了几分不自在,继而沉声说,“太后有这意思,所以慕幽他们才把小公主藏了起来,以免有人突然出来捣乱。” “哼,藏起来就找不到了吗?”上邪眼神中显出一丝狡黠,就准备起身再去皇宫转转。 苏遗立即拉住他,表情认真道,“画临慕幽有了上次的教训,不会再轻易给你这个机会,定然布好了天罗地网严防死守,你要是真想见小公主就必须攻破城门,我们才好搜查皇宫把她救出来。” 上邪听罢一拍巴掌,随口就说,“那就赶紧攻城,省得他们暗地里又把小丫头送走。” 苏遗深深看他一眼,随即垂下双眸,“那就请师兄号召五毒教众研制攻城机关,撬开皇宫击败慕幽。” 上邪这次很是利索就答应了,嗖的一下飞走去召集五毒余党。苏遗看着他的身影,默默捏起拳头,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对不起。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岌岌可危 慕幽自从赫连空身死后,一直在他身旁衣不解带地守着,沉浸在悲恸自责的深渊中,画临回到养心殿就看到她仍是神情哀苦地坐着床边,默默走到她身边揽过她单薄消瘦的肩膀。 “夫人,先去歇歇吧。”画临见她没有丝毫动静,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抚着她头发又说,“九王事前利用苏遗对皇上种下傀儡香,目的就是为了使我们引起内乱,使得皇宫不攻自破,他顺利成章收揽民心从而实现登基。” 慕幽听完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眼神中怒火涌现,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缓缓看向画临猜测,“他一定还有计划,我们要周密布防,不能让他打进来。” “他如果要直接攻打,就不会这么耗着了。”画临弯下腰来和她双目对视,见她神色疑惑,轻柔地笑了笑捏了下她脸庞,“夫人先吃些东西吧,九王定是还有其他阴谋,此时应该在等时机,我们要提早防范,未免不测尽早带太后他们离开。” “我要替赫连空守在这。”慕幽神情异常坚定,捏着画临白玉般修长的指节,“他不在了,我要帮他把金陵守住,把他的皇宫守住,你不用劝我。” 画临无奈叹了口气,拉着她到桌边,递给她一块糕点,“我还有个办法。” 慕幽愣愣的接过糕点,迟疑地咬了一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画临把今天见到苏遗,以及苏遗为了唐隐才被赫连玦要挟的事情讲了一遍,随后提议和五毒合作,以退为进。 慕幽听完皱眉沉思了好一会,仍是不愿离开金陵,犹豫着是否能信任苏遗和五毒联手。 画临想了想,瞥了一眼床上生机全无的赫连空,“夫人,御医曾为皇上诊脉时说过,他虽然看起来毫无脉象,却又像是有一缕极其微弱到难以觉察的脉搏,然而这脉搏竟不似常人,我怀疑很有可能是蛊毒的原因,或许苏遗那里还有可以挽救皇上的方法。” 慕幽神情中显出几分欣然,握住画临的双手有些激动道,“那我们先把他找来,让他赶紧给赫连空看看。” 画临捧着她的双颊,用指腹抹去她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花,点点头轻声说,“好,夫人先吃饭。” 慕幽心里多了一份希望,更是提起了几分精神,胃口也跟着好多了,一口气吃了几碗饭,就跑去找魏宜部署军队。将皇宫各处要点严加设防,布下重重陷阱做好准备。 没想到的是,第二日赫连玦便接到消息,千机营已经研制出了扩大炮火威力的新型火箭,当日便将武器秘密送来了王府。 五毒的人也很快在金陵城汇合,赫连玦利用五毒教众启动火箭,大肆攻城直逼皇宫,千钧一发之际苏遗现身于养心殿,给赫连空的几处穴位施诊,总算将他最后一缕气息封住。 慕幽心情复杂不安地看着苏遗忙活半天,紧张地问他,“还有救吗?” 苏遗拔下银针,往赫连空嘴中塞了一粒药丸,淡淡看她一眼沉声说,“我救不了。” 慕幽闻言差点一拳砸在他身上,抓着他领子说,“毒是你下的,怎么救不了?” “那致命的一掌重击,可以你出的手。”苏遗冷淡地道出事实,见她眼神黯淡,冷声说,“去衡门,请仙尊万斯年用起死回生之术救他,或许能有一丝转圜。” 说话间,魏宜直接慌张地闯进大殿,声音急切地说,“侯爷,赶紧带着太后和皇后他们撤离吧,这皇宫怕是守不住了。” 话音刚落,画临也跟着快步走来,面色凝重地看向慕幽,“九王用了火箭,比之殿下曾做出的火箭模型扩大了几倍,威力也不同小觑。”说着又看了一眼苏遗,“不过九王还未出面,领头的是上邪。” 慕幽听完当即又攥着苏遗的领子,眯起双眸气恼道,“你们什么意思?” 画临上前劝阻,温和道,“夫人莫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立即撤离。”说完思索着看向苏遗,淡然道,“想必这也是九王以唐姑娘要挟毒公子,撺掇毒妖用火箭进攻吧?” 苏遗将慕幽的双手拂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声音冷淡道,“左相果然睿智,九王利用五毒之手攻下皇宫,届时确定了皇上已死,他的军队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大衍,他作为皇室一脉继而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果然如此,这就是他之前等的时机。”画临琢磨着做出定论,随即又看向苏遗沉声说,“只怕毒妖前行攻下皇宫,九王后脚可能就会以乱贼之罪将五毒教众一网打尽,毒公子又如何确定他会信守承诺放了唐姑娘?” 苏遗微微蹙眉,垂眸冷声道,“所以如今之计,侯爷左相还是尽快撤离的好,以火箭攻打皇宫之举已行,我自会在九王赶来之前安排五毒转移,趁他追击之际潜入王府救出唐隐。”话落,苏遗不再迟疑,淡淡看了两人一眼便飞身离去。 画临见他离开,神情严肃地看向慕幽,柔声劝说道,“夫人,我们当务之急要快速离开,以九王现在的优势,定然是抵挡不了,还是保存人力养精蓄锐,待他日寻得良机再帮皇上拿回皇权。” 魏宜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炮火连天,一脸焦急不安,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赫连空,跑过来皱眉劝说,“侯爷,现在再不走,等九王的人马追来就来不及了,皇上就真救不得了。” 慕幽透过窗子也看到远处窜天的炮火和滚滚白烟,再看向躺在床上的赫连空,立马将他从床上扶起来,皱了皱眉对画临说,“如今只能暂避衡门了,你和魏宜先带太后洛宁她们离开,赶紧找到万斯年让他救赫连空,我先去拖住赫连玦再去找你们汇合。” 画临摇摇头,立即紧握住慕幽的双肩,双眸中的紧张之色尽显,声音中满是忧虑道,“太危险了,夫人还是和我们一起……” “我没事,你们快点从御花园假山后的密道撤离。”慕幽说完便将赫连空扶起推给画临,起身就往殿外走去,走至门前脚步顿了下,转回头来看向画临,“放心,赫连玦打不过我,我拖住他们就立马去找你们。”说完,已经跨出门外,毅然决然离去。 魏宜立即吩咐几名侍卫抬来担架,谨慎地保护好赫连空,劝说画临赶紧和他一同护送太后洛宁去衡门,好让慕幽没有后顾之忧。 画临咬着牙点了点头,和魏宜一同带领御林军护送太后等人快速离开皇宫,好让慕幽也能早些抽身离开。 慕幽步子沉稳有力,看着远处硝烟弥漫,飞身跃上宫殿脚步迅疾地越过各处屋檐。 上邪刚刚用火箭将宫墙轰倒,领着五毒弟子将前来阻拦的侍卫用毒晕倒,便派人到皇宫各处搜寻青青。 慕幽赶来的时候正看到上邪指挥着五毒弟子,周围躺倒了一片御林军,不禁皱眉挥出一掌,把正要搜查皇宫的五毒弟子全部逼退。 上邪见状怒气冲冲地看向慕幽,指着她嚷道,“男人婆,你把青青藏哪了?” 慕幽站在断墙上,周围炮火蔓延,浓烟阵阵,她微眯着眸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紧握双拳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众御林军,眸中怒火汹汹,冷声问,“你杀了他们?” “你还没回答我话呢,青青呢?”上邪不耐烦地看着慕幽,就想赶紧找到青青。 “你怕是见不到她了。”慕幽声音沉郁,冷厉无情,话落便抽出身后的偃月刀,嗖的一下飞身下来,忽然出现在上邪面前,“杀我御林军,我要让你血债血还。” “哎哟,你别拿这玩意吓唬人啊。”上邪知道自己打不过她,见她闪身过来,立马踩着轻功躲开,“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杀他们了,我们五毒教众那么贴心,只不过洒了点迷药让他们睡会儿而已,省得累着他们了,你还不领情。” 说话间,慕幽已经挥刀劈向围着她的五毒弟子,听到上邪后面的话,刀锋忽然一顿,只是扫过一阵风力,稍稍将一众五毒弟子推开。 再次看向地上的御林军,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们身上除了几点尘土,似乎真的没什么受伤的地方,不禁疑惑道,“睡着了?” “可不是,省得碍手碍脚的影响我寻人。”上邪说着又凑到慕幽身旁,挑了挑眉说,“这迷药见效快得很,怎么你也想试试?”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金陵城破 慕幽见到他从怀里摸出手绢,立即跳开老远,指着地上的御林军皱眉说,“你把他们身上中的迷药解开,我就信你。” “那你把青青交出来。”上邪双手环胸,扬着下巴态度傲慢。 慕幽手握大刀冷然看着他,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打青青主意,冷哼一声说,“她不在这,就是在我也不可能把她交给你。” 上邪瞪着水眸眨了眨,叉着腰说,“你不交出青青,我就不给他们解药。”说完见慕幽又要提刀砍人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切了一声说,“我自己找去。” 慕幽见他带着五毒弟子就要走人,提着刀便要上前拦截。 苏遗忽然现身挡在慕幽面前,随手丢给她一个药瓶,冷淡地说,“这里的解药足够他们服用。”转身又走向上邪,垂下眸子叹了口气,沉声说,“我们来晚了,小公主已经离开金陵,我刚刚探查到赫连玦正带领军队在赶来的路上,此时正是救出唐隐的绝佳时机。” “来晚了?”上邪郁闷地大喊大叫,一脚踢在旁边的火箭上,“那我白扛着这玩意走那么多路啊,累死我了。” 苏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提醒道,“赫连玦带着军队前来,难保不会对我们五毒不利,此时还是趁此机会先将唐隐救出为好。” 上邪只好先按苏遗的提议来,两人当即带着众弟子匆匆离开,出了皇宫就吩咐众弟子分路悄然撤离,他们俩则暗中潜入王府。 慕幽看着被上邪踢倒的火箭,好奇地敲了敲,御林军服用了解药之后便陆续醒了过来,看到她在摆弄火箭,急忙上前劝阻,“侯爷莫要轻易碰这东西,这火箭威力极大,转瞬之间便将高墙摧毁,无人能敌,小心别被伤到了。” “这么厉害?”慕幽说着又敲了敲,看着火箭上有些发黑的地方,不禁疑惑道,“这个该不是烧坏了吧,我捣鼓半天它咋不飞呢?” 御林军们赶紧将慕幽拉开,想到火箭的威力就觉得后怕,其中一个御林军侍卫拱手提议道,“侯爷还是先行撤离吧,我们在此抵抗九王的军队。” 慕幽摆摆手神情很是认真地看着那名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我拼了命也会带你们一起走。” 那侍卫听完不禁热泪盈眶,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有侯爷这句话,属下就是死也值了。”说着单膝跪下,拱手沉声道,“属下定当极力御敌,与侯爷共进退。” 其余侍卫们也纷纷跪地,拱手齐声喊道,“誓同侯爷共进退。” 一声爽朗地笑声忽然传来,赫连玦骑着骏马出现在宫门前,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和地上,拍掌笑着说,“还真是让本王感动,侯爷在此可是专门来迎接本王?” 慕幽不屑地看他一眼,冷哼道,“赫连玦你脸皮咋还这么厚呢?”瞥了一眼地上的火箭,随手扛起来朝着赫连玦甩了过去。 叶深见状立即上前抽出佩剑帮赫连玦挡开火箭,剑刃触及火箭的一瞬,砰地一声断成了两截。 火箭夹着一股劲风,余力扫过赫连玦,他身下的骏马当即被惊得扬起前蹄,一声长鸣慌乱不安。 赫连玦抚了抚马鬃,看向慕幽的眸中略显怒意,却并未发作,只是淡然笑着说,“侯爷欢迎人的方式可真是特别,这火箭可不是这么用的,侯爷是想让本王教一教?” 慕幽扬了扬眉毛,切了一声,一点没当回事,“我管你那火箭怎么用,鬼也看得出来我想弄死你。” 赫连玦面色微微沉了沉,扫视了一圈,悠然问道,“怎么不见左相,难不成危难之际他弃你而去了?” 慕幽看着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自认为这是在套她的话,一手提刀一手叉腰,歪着脑袋皱眉道,“你以为谁都稀罕见你。” 赫连玦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挑眉一脸愉悦地点点头,“原来侯爷在此,是因为想见本王。”话落眼神玩味地盯着慕幽。 慕幽被他看得一阵心烦,自知说不过他,握着刀柄就朝他挥出一股劲风,冷声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想。” 这一阵力道是朝着赫连玦的面门扫来的,迅猛之极无人可挡,赫连玦抵挡不及连忙飞身下马,蹙眉瞪着慕幽,“你就这么想让本王死?” 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炮声,一记信号弹在空中爆裂,慕幽寻声看去,嘴角极其轻微地弯了下,挑眉看了一眼赫连玦,怒气冲冲,“暂且饶你一命。” 说罢便低声吩咐身旁的御林军快速撤离,赫连玦见她似乎要走,挥了挥手下令对御林军射箭。 慕幽见状竭力抵抗,运用内力挥动偃月刀将飞箭尽数拦下,见到御林军成功撤离,飞身一跃落于断墙之上,冷笑一声,“赫连玦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今天我懒得跟你耗时间。” 话音刚落,就见到慕幽的身影越过宫墙飞远了。 赫连玦握住缰绳飞身上马,大喊道,“给我追。”说着一甩缰绳率先追了过去。 慕幽飞过几个宫殿,落在一处空地,牵过侍卫们早准备好的马匹,跃上马背策马而去。 等到赫连玦骑着骏马穿过几处宫殿来到皇宫后门,只见到慕幽一个模糊到分辨不清的背影,他紧紧握着缰绳,双眸微眯,道不明心绪。 身后,叶深犹豫着走了过来,拱了拱手沉声道,“王爷,皇宫中除了一些没来及逃命的宫人,几乎是空无一人。” 赫连玦微微勾了下唇角,淡然回道,“命人加紧修复皇宫破损之处,通知诸位大臣明日进宫商议登基事宜。” 叶深闻言立即沉声应道,跟随赫连玦回宫。 金銮殿上,赫连玦站在龙椅旁,握着龙椅把手看了半晌,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转身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狭长的眸子俯瞰过去,缓缓坐在龙椅上,一待就是半天。 当日,王妃陆氏便被赫连玦接入皇宫,赫连空之前的嫔妃全都逃的逃,被遣散的遣散,陆默自己挑了一处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命令王府管家将东西搬进去。 管家站在一旁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动作,陆默奇怪地问道,“吞吞吐吐什么,还不快搬。” “这处宫殿……”原王府管家很是为难地看了陆默一眼,硬着头皮说,“王爷,不,是皇上吩咐过奴才,要给他留着不许任何人随意进来。” 陆默神情一愣,不禁皱了皱眉,心中疑惑着看向那紧闭的大门。 身旁的绿荛凑到她耳边,悄然说,“许是王爷准备给王妃惊喜呢。” 陆默闻言心中甚是欣喜,嘴上却是反问道,“是么?” 绿荛想了想,肯定地点点头说,“王爷是个有人之心,率军攻入皇宫之际,还能想到提前派人将娘娘暗中送到别院等候,以防那慕幽或者五毒的人会来偷袭王府,如今又将娘娘接入宫中,定是有惊喜要给娘娘。” 陆默拿着丝帕掩唇笑了笑,挥了挥手说,“走吧,咱们去看看其他宫殿,暂且安顿下来。” 管家看着他们走远,暗自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指挥着几个宫人仔细打扫宫殿,又吩咐两名宫人将宫殿上的匾额换下。 最后,看着全新的匾额上的字,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复命。 几缕斜阳照在那镶金描纹的红木匾额上,将那“韶华殿”几个字染出几点光晕。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赫连玦登基 三日后,皇宫中。 众大臣整齐严谨地站于金銮殿中,见到殿前之人,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玦头戴帝冕,身着龙袍,气度威严地站在龙椅前,一撩衣摆稳稳坐下,手臂微微抬起,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目光一一扫视过殿下的诸位大臣,多年夙愿终于达成,心中激昂万分,面上浅笑依然。 众大臣纷纷退至两侧,落座。紧接着从殿外翩然进入几名舞姬,扭着曼妙的腰身,随着悠扬婉转的琴音磬声,缓缓舞动着。 赫连玦看着那些舞姬优美的舞姿,不由想起之前冬狩之宴上,唐隐刺杀他的那次情景,唇角微微弯起,拿起酒杯缓慢饮下一口美酒,杯子落下之际眸子看向了旁边位置上的唐隐。 另一旁的陆默趋身过来,给赫连玦填了些酒水,娇媚的眼神看过来,就见到他正静静看着唐隐,秀眉一蹙,默然回到座位上,眸中隐隐含怒。 那日本以为赫连玦当真准备了惊喜,陆默坐在殿中等了一下午,直到晚膳时才听闻唐隐入住了韶华殿,气得她一晚上不得安眠。 如今更是没有想到,赫连玦在登基大典之后,如此重要的庆宴上,竟然让唐隐与她这个正妃同等席位入座,不由得心中妒火更甚。 宴会结束,群臣退散,赫连玦仍是稳坐于位置上未动。 陆默起身过去欲扶他站起,见他摆手阻止了,心中不解,“皇上可是喝多了酒,觉得不适?”说着两手已放在他额头两侧,轻柔地按抚着,眼神若有似无地看了唐隐一眼。 唐隐原本就不愿参与赫连玦的登基大典,更无心于宴会,只是迫于一直被赫连玦拿唐门一脉所要挟,不得已遂了他心思应付,此时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三人,她自觉可以退下了。 赫连玦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唐隐身上,见她起身要走,微抬了下手声音平缓道,“唐姑娘莫急,朕有事想与唐姑娘商议。”说完拉开陆默给他按摩的双手,沉声道,“不早了,默儿早些回宫休息吧。” 陆默悄然瞥了唐隐一眼,心中隐隐放不下心,“可是皇上……” “绿荛。”赫连玦打断她的话,眸光锐利地看一眼绿荛,“扶娘娘回宫歇息。” “是,皇上。”绿荛见状连忙上前扶着陆默的手臂,往自己这边稍微扯了扯,低声劝道,“奴婢先服侍娘娘回宫歇息吧。” 陆默面上柔和地笑了笑,对着赫连玦行了一礼便告退了,出了大殿却是拉着绿荛藏于一旁,暗中观察着殿中的情况。 赫连玦起身走到唐隐身旁,抬手想要扶她起来。 唐隐见状侧身避开,站起来与他对视,神情清冷道,“皇上有事直说便是。” 赫连玦微挑了下眉,笑着说,“唐姑娘可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今日大臣们也是对姑娘赞不绝口,朕甚是欣慰。” 唐隐闻言默然不语,低头垂眸思量着他话中含义。 赫连玦转身俯瞰金碧辉煌的大殿,嘴角噙着淡笑,“如唐姑娘这等聪颖且温婉贤淑的女子,才是适合做朕皇后的最佳人选。” 唐隐藏于袖中的手指骤然捏紧,眸子动了动皱眉说,“皇上许是喝醉了,如此玩笑岂能随意讲来。” 赫连玦忽然伸手握住她袖中柔软的手指,往自己怀中拉近了几分,一脸正色地看着她,双眸紧紧盯着她清润若冰的眸子,“如此,还觉得朕在说笑么?” 大殿之外的陆默双手扶着墙壁,恨不得将指甲掐进墙壁中,一双眸子里满是怨怼不解,还有几分明显的不甘,一甩袖子转身不再看殿内的情况,沉声对身旁的绿荛说,“回宫。”简单的两个字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出,字字透着恨意。 唐隐的双手被赫连玦紧紧握着,看着他异常认真的神情,心中不由一惊,当即便要将他推开,没想到他竟是握得更紧了,她尽力压下心里的震惊,语气平静道,“看来皇上真是醉了,唐隐已是将死之人,实在难当大任。” 赫连玦闻言手指动了下,紧接着手臂一扯将唐隐紧紧抱在怀里,一手搂着她纤柔的细腰,一手抚着她脑后的柔顺的发丝,眸子沉了沉,“你就这么急着拒绝朕?”说话间,他眸中有着几分愠怒,亦藏着少许失意,“做朕的皇后母仪天下受万人敬仰,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你居然以死推拒。” 唐隐未动,眼中的冷意却是多了几分,声音不带一丝情感道,“皇上莫忘了,民女身中情蛊,以您此时之举,民女随时都可催动情蛊毒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赫连玦沉默半晌,缓缓松开她,忽而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恢复了傲然地神情,低头俯视她一眼,便看向别处缓声说,“今日这酒确实醉人,朕还真是有些乏了。”话落忽然喊来宫人,看着唐隐清冷决然地面庞,淡淡说,“送唐姑娘回宫休息,好生照顾着。” 宫人接了命令,立即上前去抚唐隐,唐隐微微低头淡然对赫连玦行了一礼,转身毫不迟疑地回了昭华殿。 接下来的两日,赫连玦忙于国事,并未再来找过唐隐,只是昭华殿一直侍卫严格看守,她整日待在这殿中无处可去,便继续研究机关。 并不知道,宫中悄悄传出谣言,都说皇上准备封一个没有任何名号的唐姑娘为皇后,唐姑娘欲擒故纵并没有果然答应,因此皇上故意晾着她,没准哪天她答应了还真会破例成为大衍的新皇后。 这话也传入了陆默的耳中,想到那天在殿外看到赫连玦和唐隐搂搂抱抱的情景,心中的怒火撩她的心烦意乱。 这晚,陆默所在的贤德宫烛光灼灼,宫女公公们安分地在外守候,只留绿荛贴身服侍在侧,陆默梳洗过后着了精致的淡妆,衣衫整齐地坐在软榻上,边喝着清茶边不时地望殿外面瞧上一眼。 “绿荛,吉祥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陆默一边张望着,一边面色忧虑地问绿荛,“昭华殿距离咱们贤德宫也没多远,让她去传个话竟去了这么久,你去看看。” 绿荛见自家娘娘神色焦急,连忙回应,“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去殿外瞧瞧去。” 陆默随意摆了下手示意她快去,结果绿荛刚出了殿外,就见到贤德宫的宫女吉祥跑了回来。 “你这奴才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么点小事也磨磨蹭蹭的。”绿荛见到吉祥步子匆忙,轻蹙眉毛埋怨了句,说话间已经拉着她进来寝殿,“还不赶紧给娘娘回话。” 吉祥连忙跪地行礼,毕恭毕敬地说,“回德贵妃,唐姑娘说她近日身子欠佳,难以赴约。” 陆默忽然一掌拍在榻上,双眸怒气尽显,冷笑了一声说,“她这架子还真是大,难不成除了皇上就没人请得动?”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宫妒 吉祥闻言抿了抿唇,面色紧张地悄然看了陆默一眼,接着迟疑道,“奴婢刚才见到皇上才从昭华殿出来。” “怎么会?”陆默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紧紧抓着坐垫,想到不久前赫连玦派人传来的口信,眼中寒意渐浓,“皇上不是说今日政务繁忙,要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奴婢确实见着皇上去了昭华殿。”吉祥担心陆默以为自己说谎,立即坚定地说,“所以奴婢才去了这么久,等着皇上走了才进去昭华殿请唐姑娘明日来做客。” 陆默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摆手说,“好了,本宫知道了。”转而思索了下,又问,“可知道皇上去昭华殿所为何事,待了多久?” 吉祥仔细回想了下,摇摇头说,“奴婢也不知皇上去找唐姑娘做什么,不过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说到这里,想到了一处细节,急忙又说,“对了,奴婢见到皇上出来的时候脸上极为不悦,许是这唐姑娘哪里得罪了皇上。” 绿荛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头轻声对陆默说,“看来这个唐姑娘有些不识抬举,不禁拒绝了娘娘的好意,还惹怒了皇上,娘娘不必与此等不明情理之人一般见识。” 陆默重新拿起白玉茶盏,轻轻酌了一口清茶,摆了下手示意吉祥退下,待到寝殿中又只剩下绿荛和她两人,她嘴角微微扬起,“她那种身份自是不配与本宫相提并论。”话落又是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只怕皇上哪天头脑一热真要是立她为皇后,岂不麻烦了。” 绿荛细想一番,也隐隐略有些担忧,“娘娘说的极是,现在各宫都在传这唐姑娘是在欲擒故纵,说不准还有什么手段准备往皇上身上使呢。” 陆默想到庆宴之后见到的情景,心中便聚起了满满的不甘,“凭什么,本宫还在王府时就已陪伴王爷多年,如今只是封了个贵妃,而她唐隐曾是刺杀皇上的逆贼,现在却能得到如此殊荣,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这等祸害绝对不能留在宫中。” 绿荛闻言小心谨慎地看了陆默一眼,低声询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陆默神情冷然,目光斜斜看向绿荛,冷笑一声语气极轻地说,“当然是……” 通往仙宗衡门的路上,洛宁几乎寸步不离守着赫连空,每日默默为他擦身按摩悉心照料。 赫连空只存了一丝生息,如同活死人一般,不论经过如何颠簸难走的路,马车晃动地有多动荡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一行人见她昼夜不息照看着赫连空,均是为之动容。 慕幽看着眼里,更是心急于赫连空目前的状况,出了马车跨上枣红马,追上前方的魏宜,眺望着前方曲折的小路,皱眉讷讷道,“还有多远才能到衡门。” 魏宜目视前方,端坐在马背上观察路况,沉声回答道,“若是快马加鞭也要至少五天才可到达,只是皇上目前身体特殊,还是不易赶路太急,可能还需要七八天。” 慕幽无奈地抿了下嘴唇,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心里默默想着赫连空千万要撑住。 皇宫中,昭华殿。 唐隐因为被赫连玦禁了足,只得整日待在殿中,宫外每日重兵把守,以她的武功自是难以逃出。 站在殿外看着宫墙旁的一颗琵琶树,不由想起了相府后庭的那颗,心里暗自感叹,不知慕幽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在院中小亭中坐了一会,便回了寝殿去研究各种机关,无意间看到桌边摆着的香炉旁,放了个锦盒,打开来看竟是扑鼻传来一阵清淡的馨香,味道十分浅淡雅宜人。 正奇怪着锦盒是何时放到这里的,刚巧见到赫连玦派给她的宫女碧螺走了进来,随口问道,“碧螺,这熏香是哪里来的?” 碧螺循声看了过去,眸中一抹欣然,上前提议道,“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姑娘平常不愿意奴婢在您面前提起皇上,所以奴婢就先替姑娘收下放那儿了。” 唐隐微微点了点头,将锦盒重放下,转身去取出暗器坐到矮桌旁研究起来。 碧螺悄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桌上的锦盒,犹豫了一会终于问道,“这熏香有凝神的功效,据说燃起来很是好闻,奴婢给姑娘点上吧?” 唐隐抬眸对碧螺微微笑了笑,见她像是对这熏香挺感兴趣,于是轻柔笑道,“随你吧。”话落便继续埋头,专心摆弄起手中的暗器。 碧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立即从锦盒中取出一粒熏香,放于香炉中点燃,将香炉端至唐隐身旁,便默然退下了。 唐隐全神贯注地琢磨着暗器的机关构造,过了一会儿抬头随意扫视一圈,才发现殿中只有她一人,不由奇怪碧螺怎么未待在殿中。垂眸看了一眼桌边的香炉,馥郁清新的香气缓缓飘出,确实是有陶冶心神的功效,也没多想便继续埋头设计机关。 赫连玦下了早朝直接来了昭华殿,并未让人通报,碧螺见到他时慌忙行礼,紧接着就要去通知唐隐,赫连玦立即摆了下手,示意她不用声张,她只好退至一旁低头不语。 唐隐正思考问题有些出神,托着下巴垂眸看着矮桌上的机关,一手握着毛笔在纸上写写停停。 赫连玦脚步极轻地缓步走到她面前,静静看着她神情专注的样子。 清秀的细眉微微蹙着,柔嫩润红的嘴唇略翘,平日里清冷无波的眸子动了动,思索间无意识抬眸一转,墨玉一般莹润的眸子正巧对上他默然观察的视线。 唐隐拿着刚蘸了墨汁的毛笔,手指一抖不小心将纸上晕花了几点。 赫连玦淡然瞥了一眼,嘴角微微轻扬,神情惬意地在唐隐面前坐了下来,凑到香炉前轻轻嗅了嗅,勾唇笑道,“看来这香是送对了。” 唐隐起身对着赫连玦行了一礼,却是并未看他,清冷的声音沉声道,“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 赫连玦起身抬手去扶唐隐,摇了摇头说,“唐姑娘无需多礼,是朕不想打扰到你,才没让奴才通报。”说完按了按她的手臂,示意她赶紧坐下,然后对着香炉轻轻挥了挥手,笑着说,“这香的味道确实淡雅清香,唐姑娘若是喜欢,朕改日差人再送些过来。” 唐隐没再看他,将那张被墨汁晕花了的宣纸撤下,仿若无人一般自顾自画起了草图,淡然道,“对此物倒未觉得喜欢,只是看碧螺好奇才让她染了试试。” 赫连玦被这句话噎住,笑容略僵,转而又优雅地笑了笑,默然看她画图。 碧螺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即上前对着赫连玦躬身行礼,怯懦地支支吾吾道,“奴婢也是想着这香有凝神之效,更是皇上对唐姑娘的心意,才为姑娘点了这香,既然姑娘不喜,奴婢这就把香炉撤了,还请皇上莫怪。” 说话间,碧螺已经端起香炉,战战兢兢地欲将香炉撤走,赫连玦皱了皱眉,抬眸冷然瞪她一眼,她心慌之下急忙又将香炉给放下了,身子略颤着缓缓退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赫连玦忽然一阵头昏竟,看着眼前的唐隐也发觉视线变得模糊,胸口顿时一阵堵塞感,使得他猛烈咳了起来。 唐隐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到赫连玦掩着嘴唇的指缝处,居然缓慢流出几道殷红的血迹,心惊之余立即拉过他染了鲜血的手掌,按在他手腕处的动脉上,须臾过后面色讶然地抽回手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旧人哭 赫连玦一手捂着胸口,心中有了几分猜测,看着唐隐取出一颗药丸递给他,毫不迟疑便从她手中拿过来放进嘴里。不出片刻心中的堵塞绞痛之感便稍微抑制住了,只是还有些头晕无力,心口还有轻微的针扎一般的痛感,却是未再咳血。 “你中毒了。”唐隐看着他片刻之间略显苍白的面色,根据方才他的脉象平静地推道,“这毒还未完全深入并不致命,不过我这个药丸只能暂时压制毒素不再蔓延,还需用银针刺穴排毒。” 赫连玦忍着胸口的刺痛感,微微笑了笑说,“有劳唐姑娘了。”话落试着运用内功调息,转身朝着碧螺那里冷冷看去,呵斥道,“还不将这香炉拿走。” 碧螺早已是吓得不知所措,看着赫连玦的状况双手抖个不停,听到他这一声怒喝,赶紧跑过去把香炉端走。 在她出门之际,又听到赫连玦冷如冰霜的声音传来,“来人,传德贵妃前来。” 碧螺闻声顿时双腿一软,顺着殿外的墙壁瘫坐在地上,吓得身子不停地颤抖。 唐隐见状愣了下,并未多言直接取来银针为他排毒,不禁问了句,“皇上难道不怀疑,毒是民女所施?” 赫连玦低声笑笑,抬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朕以为唐姑娘曾经有很多可以下毒的机会,不是吗?” 唐隐不再多言,提醒他不用运功调息,让身体保持放松,然后捏着银针往他手上穴位刺去。 陆默赶来的时候,殿外的侍卫们让她稍等片刻,疑惑间看到坐在地上眼神木然的碧螺,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直到殿内传出赫连玦的声音,陆默才惊觉自己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捏出手帕慌忙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尽量神情从容地迈步殿中。 “不知皇上让臣妾来这昭华殿,是为何事?” “不知?”赫连玦语气带笑反问陆默,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尽显冷然凌厉,扫了一眼此时跪在地上的碧螺,慢悠悠问道,“德贵妃何时与碧螺的关系如此亲密了,竟将朕去年送的玉镯转送给她了?” 陆默闻言心中一阵惊慌,立即转身看向碧螺,见到她手上那只精雕的碧玉镯子,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指着碧螺大声喝斥道,“你这奴才,何时竟偷走了本宫的镯子?” 碧螺眼神惊惧地看着陆默,当即不停地摇着脑袋,哭着喊道,“没有啊,这是娘娘身边的绿荛拿给奴婢的,明明说是娘娘送给奴婢了啊。”说着连忙爬到赫连玦脚边,连连磕了几个头,“皇上明鉴啊,这镯子真的是绿荛给的,那香炉里的毒香也是绿荛交给奴婢,让奴婢给唐姑娘点了用的。” 赫连玦冷笑着哼了一声,看向陆默的眼中再没有一丝感情,冷然问道,“朕的德贵妃,拜你所赐朕险些因此毒发身亡,你可还有话可说?” 陆默自嘲地笑了笑,泫然泪下,双眸微红看向唐隐,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本以为这毒无色无味,即便唐隐你会医术也毫无办法,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居然丝毫无事,更没有算到皇上会下了朝直接来了你这昭华殿。”说完,又是一行清泪滚落脸庞。 赫连玦面色愠怒,看着她面上挂着泪痕,只觉得一阵烦躁,语气中怒火不减,又是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施毒害人。”话音刚落,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立时捂着胸口平复情绪。 陆默神情悲戚地看着赫连玦,当即跪下身来攥着他的袖子,摇头道,“臣妾不是故意的,皇上,臣妾只是太在意皇上了,担心您被唐隐迷惑中了她的奸计,您忘了她曾经谋害刺杀过……” “够了。”赫连玦突然出声将她后面的话打断,皱眉看着她说,“事到如今你竟是没有一点悔过之意,朕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擅自做主了?”说完抬手一挥,陆默攥着他袖子的手徒然松开了,一个重心不稳使她匍匐在地。 陆默脸上的泪珠落得更凶了,忍不住哭出声来,手肘支在地面上,低头痛哭道,“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请皇上看在臣妾尽心服侍您多年的情分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可好?” 赫连玦听完她的话,不禁质问道,“朕给你的机会还少吗?从慕幽去王府那次,你让绿荛故意制造她撞碎了和氏璧的假象,从而陷害她,再到后来在千秋岁的膳食中下毒,朕哪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默从没见他发过如此大的火,已经是哭得声嘶力竭难以抑制,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眸,她还是不死心地寻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双手抓着他的衣摆,摇头痛哭道,“臣妾真的知错了,皇上,臣妾以后一定安分守己,皇上您说过默儿是最懂您的人啊,您就再原谅默儿这次好么?” 赫连玦闭了闭眼,抬脚毅然决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陆默的双手仍是不甘心地紧紧拽着他的衣摆,蹲下身来用力握住她的手。 陆默晕着泪花的双眸露出一丝欣然,赶忙抬头去看他,紧握着他的手说,“皇上您终于愿意原谅默儿了?” 赫连玦微微蹙眉,将她握着自己的手狠狠掰开,霍然起身退后几步,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沉声喊道,“来人,将德贵妃拉出去,不要让朕再看见她。” 陆默闻言跪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眼中的泪水一直未停止掉落,只是哭声渐渐小了似是瞬间没了半分力气,直到侍卫进来将她带出去。 赫连玦当天便下了一道圣旨,上书德贵妃品行不端炉心太重,狠心下毒残害无辜,念在与她多年的夫妻情分,只是将其驱逐出宫并未严加讨伐。 深夜,月色浅浅,星河无望,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偶尔刮过一阵清凉的晚风,钻入衣领稍显冷意。 赫连玦身着靛蓝色儒衫,黑夜中衬得肤色更显白皙,独自一人离开灯火通明的皇宫,走在灯火阑珊的金陵大街上,此时各家各户早已闭门歇业,路上几乎无人来往。 马蹄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清晰响亮,赫连玦翻身下马拉着缰绳缓缓走着。 视线中渐渐显出相府的大门,迈入府中,入眼是一番空荡荡的景象,前堂的几颗大树仍是笔挺地站立着,只是院中已空无一人,更不会有人忽然蹦出来,对着他叉腰瞪眼一番恶斗。 将马随手拴在一颗树旁,继续往里走去,不知觉间来到了卧房前,推开满是尘灰的房门,抬眼看去顿时眸光微动,房间中意料之外挂着慕幽的画像。 画中人五官灵秀,眉眼间俏丽脱俗,回眸间懵懵懂却是空灵慧黠。 细细看了一会,忽然低头嘲讽一笑,不禁自言自语道,“慕幽这样一个好动的人呢,静静画在绢纸上,恼得连画都关不住。”摇摇头叹气一声,又缓缓道,“也不知道画临怎么想的。”如今画还在,画中人却不在了。 感叹中,仿佛听到慕幽语调微杨,带怒似恼地喊了一声“赫连玦”,他恍然抬头望着那幅画像,过了半晌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恨与憾 大衍刚换了新帝,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朝堂局势也是急不容缓,赫连玦为了稳住朝政每日殚精竭虑,夜夜空相向。 疲于政务感到劳累时,便独自来到昭华殿,坐在一旁看唐隐制作机关。 唐隐很少说话,赫连玦就和她说起自己以前的往事,提到他的母妃死于宫斗,还是被他父皇赐死的。说到这些陈年旧事时,他眼神中的寂寥好不掩藏,唐隐看着他眸中的落寞难过,默声不语,却在这朝夕相处中,渐渐发现了他华丽外表下深藏着的忧郁的一面。 每当想到这些便忍不住心下感伤,报仇不能,眉宇间也因此时常拢着淡淡的愁绪。 赫连玦除了养心殿和御书房,最常去的便是昭华殿,却偏偏对唐隐这个冷美人无可奈何,所有在其他女人身上十分凑效的招数,在她身上统统不起一点作用。 无论他如何打开心扉与她表露心声,她始终只是一副冰冷态度,淡然视之。即便如此,也未能使他放弃,依然将她囚在宫中。 其他妃嫔暗中不免对唐隐心声妒意,奈何昭华殿守卫森严,自从陆默一事之后其他妃嫔更是敢怒不敢言,最多就是在各个宫之间私下议论。 权利之毒,深入骨髓。 赫连玦或偶尔大肆宠幸其他妃嫔,妃子们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后宫局势变幻莫测。今日这个受宠晋封,明日那个荣获恩宠,接着受宠的妃嫔皆只是昙花一现,之后不是突然暴毙,便是不小心惹恼了皇上被打入冷宫。 后宫妃嫔人心惶惶,既盼着哪天能受到皇上宠幸,又担心自己会步之前那些妃嫔的后尘。 朝堂之上,丞相徐廉带头上前谏言,举着笏板沉声道,“皇上,现下国情时局还未稳定,后宫之中又是人人自危,微臣斗胆恳请皇上为了大衍局势,稍稍节制。” 接着又有大臣出列劝道,“是啊,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兵力也需加收整顿,后宫虽为皇上内务,更应该稳住局势妥善料理。” 赫连玦看着殿中众臣一一上前劝说,无一例外讲的同一个话题,冷面相对打断大臣们的言论,“什么时候,朕后宫的事情也要你们来指点了,都是闲的么?” 大臣们还欲再度进言,赫连玦坐在龙椅中心烦地一挥手,神色凛然一股威严气势极尽展现,一言未出便已止住了殿中所有人的议论声,冷眼淡淡扫过一众大臣,从鼻尖轻哼出一声,沉声道,“若无其他要事,退朝。” 赫连玦话音将抛出,人已起身甩袖离去,惊得龙椅旁的公公忙不迭细着嗓音高喊出声,“退朝。” 大臣们愣在大殿中,捏了捏手中的笏板,待公公那声长长的尾音落地,皆是无奈摇摇头,陆续转身退出了殿外。 赫连玦一身怒火难平,心绪焦灼郁结,阔步直奔向昭华殿,叶深见状未敢多发一言,跟在他身后默然而行,不时思忖几番今日大臣们的谏言。 唐隐一身青白的襦裙,外罩着件浅青色蚕丝薄衫,莹白的指节捏着似纱的宣纸赏画,见了赫连玦扬扬洒洒走入殿中,不动声色地将画卷放下,冷着脸站起来欠身行了一礼。 赫连玦立即上前两步,抬手将她纤弱的手臂托起,柔声道,“朕说过,无需多礼。” 叶深静静站在赫连玦身后,仿若无人一般敛着气息,未敢多弄出一丝轻微动静,抬眸间眼神带了几分期许地看了唐隐一眼,又看了眼她身旁矮桌上的画像,安静地退至一旁。 唐隐向来心细,见到赫连玦未完全藏匿下去的隐隐怒气,缓声说,“适才见皇上稍有怒意,想是方才早朝染了烦心事。”说话间,似是不经意瞥了一眼他面上神色。 赫连玦闻言不由冷冷一哼,撩了衣摆顺势坐下,“一群小题大做的顽固老臣,不提也罢。” 叶深忽然没忍住,上前两步拱手劝道,“属下以为,大臣们所言不无道理,近来宫中都在议论皇上……”说到此处顿了顿,面上显出一丝忧虑,犹豫不决。 赫连玦一个眼风冷冷扫了过去,挑眉看着叶深冷声问道,“哦?朕还真是不知,这宫中如何议论,叶深你倒是继续说下去给朕解解惑。” 叶深咬咬牙硬着头皮也是豁出去了,率性拼死直言劝道,“皇上不可再如此对待后宫妃嫔了,宫中人人自危,妃嫔们与各大臣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皇上近日接连宠幸后宫佳人还好,可是随意处死她们,如此下去必定落个喜怒无常暴戾不仁的说话,唯恐日后有碍根基啊。” 砰地一声,赫连玦刚刚拿在手里的五彩琉璃盏忽的四分五裂,一杯清澈飘香的茶水顺着他白皙的指缝四溅,手指一松甩落破碎的琉璃渣子,惊得叶深埋头叩首。 “好一个喜怒无常暴戾不仁。”赫连玦微挑着眉宇,眼睫向下,不顾顺着指尖吧嗒滑落的茶水滴,薄唇微启字字冷厉,“叶深,你倒是直言不讳。” 唐隐见赫连玦像是怒极,忧心地看了叶深一眼,不忍他因此受罚,劝说,“叶深也是为了皇上担忧挂怀,一时心急却是箴言逆语,皇上何不静下心来斟酌一二。” 赫连玦碍于唐隐在侧,压下几分愠怒,摆了摆手极为不耐烦地示意叶深退下,随手抽出一方丝帕忍着气将手指上的茶渍擦拭干净。 无意间瞥见矮桌上的一摞画像,蹙眉问道,“这不是六宫妃嫔的肖像,如何进了昭华殿。”说罢便要招手质问宫人们。 唐隐抬手制止住,和声细语,“皇上莫急,是我好奇之下找来的。”想到叶深刚惹怒了赫连玦,此时更是不方便再讲是叶深曾拿来画像找她帮忙劝说。 赫连玦闻言唇瓣似是微微动了下,一丝欣然之意扯走了几分怒意,意味深长地看向唐隐,以为是她终于对他的事情多了几分兴趣。 然而唐隐却又淡淡说了一句,“民女今日端详这些画像,倒是从中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 赫连玦浅浅一笑,摸了摸下巴缓缓眨了下眼皮,眸中似有一汪清泉,闪着波光轻轻柔柔看她,唇角的弧度勾勒出魅人笑容,“唐姑娘以为,这些妃嫔如何?” 不料唐隐眼神始终盯着画卷,表情中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淡然,将这些妃嫔的画像依次铺展开来,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默然不语依次对着画卷划了几下。 刀刃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将那蝉翼般的宣纸割开,却又恰到好处未能扯坏纸中的纤维,切割得十分整齐。 再看那些画像上,有的少了眼睛,有的少了鼻子,有的是眉毛部分被剪裁下来,有的则是嘴巴,最后她将从不同画像上截取的五官摆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当即拼凑成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赫连玦看到最后,眸中的潋滟波光渐渐凝固,神色越发冷然。 唐隐抬手指了指桌案,看向他一语道破,“你既然念念不忘又何必数次违心,这些妃嫔纵然与她有几分相似,到底也是截然不同之人,如此香消玉殒着实叫人痛心。” 赫连玦低头冷笑中淡淡自嘲,抬眸间冷声否定,“何来念念不忘,朕的心意你到如今还看不出么?”倏然握住唐隐细弱的手指,力道强硬地将她的手掌拉至他的心口处,眯着眸子蹙眉说,“你,唐隐,才是朕最爱的女人。” 唐隐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听到他那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更觉得像是在努力说给他自己听一样,不禁摇头叹气。 赫连玦见到她似是无奈的神情,别过脸咬牙切齿道,“她是朕最恨的。”另一只藏于袖口的手掌,指节缓缓蜷着,狠狠握紧,强调一般从牙缝中又挤出两个字,“最恨。” 唐隐见他如此又不免略感疑惑,却是终究没再多问,只是摇了摇头,发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指松了下,她默然抽回手来,暗自轻叹中又倒了一杯茶,缓缓递给他。 赫连玦并未接过来,眼神微动缓缓站起身来,似是觉得乏累了,捏了下额角转身步出殿门,唐隐看着他随着脚步微微晃动的双肩,蹙眉抿唇。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青青和亲 卫国。 岑渊坐于殿中,静心阅着手中一卷书籍,隋墨带了一封密函前来求见。 “王上,大衍新帝送来信笺。” “赫连玦?”岑渊放下书卷,随手撕开信笺抽出折叠规整的纸张,大致扫了一眼上面潇洒俊逸的字体,“刚坐上皇位便急着要回帝姬。”见隋墨瞥了一眼信纸,直接递给了他。 隋墨拱了拱手接过信纸细细一看,皱眉说,“这个萧楼,不是被先平南王大世子逼退出了南疆,居然还惦记着娶大衍帝姬。” 岑渊酌了一口茶水,看向窗外一朵漂浮的云朵,“赫连玦一直有心扶持萧楼,萧眠那边想必也未对其有所示意,看来赫连玦是准备日后帮助萧楼坐上平南王之位了。” 隋墨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又觉得不太理解,不禁又问道,“那他何不直接拉拢和萧眠的关系,兜这么个圈子岂不费劲?” 岑渊摇头轻笑,想起之前在大衍驿馆时,萧眠曾和自己说的话,自知此人深谋远虑,许是并未有心与赫连玦合作,这么想着却并未直接接过隋墨的话,转而冷声道,“赫连玦之事自有他去费心,你何时竟对他这心思如此感兴趣?” 隋墨闻言立即收敛疑惑,拱手道,“恕卑职多言。”话落想到那书信后提及的另一件事,迟疑片刻问道,“赫连玦信上请求我们出兵帮他一起攻打衡门,王上觉得如何?” 岑渊面上不见波澜,淡然道,“如此心急,兴许赫连空还未离世。”手指缓慢敲在一旁的书籍上,神情若有所思,“给出的条件也颇为大方。” 隋墨闻言眼神顺着信纸上的内容往下读着,眼神一亮,不由笑着说,“允诺了三座城池。”说话间又是蹙眉想了想,迟疑道,“此事会不会有诈?” 岑渊淡笑过后,目光专注于书卷,语气依旧平淡低沉,似是毫无兴趣,“无妨,衡门的面子我们多少还要给一些。”说着,直接让下人拿来纸笔研磨,回了一封书信。 信纸铺展开,岑渊下笔手势飒然如游龙,几个遒劲有力的字体依次显现。 国力衰微,有心无力…… 萧楼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多次请求赫连玦把青青从卫国接回来,以便早日与他完婚。虽说赫连玦已经向卫国递了信笺,但是一天未见回信,萧楼这心里便是一天如同蚂蚁在爬,心急难安。 更是担忧萧眠占了南疆主权后,势力会日益壮大,三天两头求见赫连玦,无外乎都是让他多催促卫国放青青回大衍。 赫连玦不胜烦扰,却也着实有心接回青青,待等来回信后,字里行间那委婉的拒绝之意,更是激起了他想要笼络卫国的决心。耐着性子又是修书一封,极尽诚恳之意。 没过多久便盼来了岑渊的书信,见到上面的字迹后,又是一阵沉思,松开捏着信纸的两指,轻薄的纸张飘落桌面上,墨色的一行字印在眼中。 大衍帝姬聪慧过人,娴熟端庄,孤心悦之有意迎娶帝姬与大衍和亲,望皇上准诺。 叶深在一旁正看到那信上的内容,思索一番拱手沉声提议,“卫王若当真愿意与大衍和亲,倒是更利于皇上日后与之合作。” 赫连玦暗自思忖着,如今萧楼已经失了南疆,势力大不比从前,反之卫王筹谋远虑,卫国正有日趋昌茂之势,垂眸看了会那封信,点点头决定同意赐婚。 思虑妥当便直接下诏书赐婚,玺印落定之时不免又有些心疼青青,末了又是书信一封,在信里着重强调青青年纪小还没及笄,必须等她及笄礼后方能正式完婚。 岑渊意料之中接到来信,随即回信应允。 几日之后,为了消除两方疑心,故而双方商议先举行订婚大礼,岑渊正式侧立青青为后,赫连玦也算是对卫国目前的局势暂且放心了。 慕幽画临一队人行至衡门,万斯年似是早已料到,队伍到达之时,正有几名道童等候,见了众人微微颌首,便自行领路。 到了正殿,慕幽一眼瞧见万斯年气定神闲坐在太师椅中,身形微动冷眼看着他们,正要去找他救治赫连空,太后却已经先她一步走到万斯年身前。 “多谢仙尊收留。”太后极有诚意地拜谢万斯年,眼中哀伤之色难掩,随即恳求道,“听闻仙尊有起死回生之术,可否请仙尊为皇儿施救,哀家甘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皇儿性命能得以保住。” 万斯年面上并未有半分动容,冷声回道,“太后此行定然甚感劳累,本尊以为诸位还是先回厢房休息吧,至于起死回生之术便莫要再提了。”看了一眼殿中躺着一动未动的赫连空,继续淡然道,“天道有常,违反天地纲常之行万不可为。” 太后闻言面色凄苦,一手抚着赫连空冰凉的脸庞,忍着心中的悲凉,一滴泪却还是不小心溢出眼眶,闭眼低头平复着内心的起伏,缓声说,“恳请仙尊救救皇儿,他还如此年轻,命不该绝。” 洛宁跪地叩拜万斯年,行了大礼后沉声劝说,“皇上尚存有一息,仙尊此时救治也不能算强行逆天改命,想是不算做违反纲常,洛宁请求仙尊施以救治。” “强词夺理。”万斯年起身,俯视着洛宁蹙眉道,“以为本尊不知,若不是他经脉被封,怎会吊着一丝生息拖到今日?” 慕幽听了半晌,看万斯年的神情才悟明白他是不愿意搭救,皱了皱眉心急道,“什么天地纲常的,我只知道人命关天,你要是怕那啥纲常,告诉我方法,我救可行?” 万斯年神情愈加冷了几分,看向慕幽冷哼一声只觉得她是胡闹,就欲拂袖而去。 突然跑来一个衡门弟子,急忙拱手叩拜万斯年,正巧挡了他的去路,“仙尊,不好了,外面来了一批大军,用的武器匪夷所思,强行攻入我衡门,弟子们毫无招架之力。” 魏宜面色疑惑,不禁奇怪道,“如此说来,我们在正殿不该察觉不到动静,那军队多大规模,又是用了何等武器?” 画临心中隐隐猜出几分,沉声思索道,“火箭。” 那衡门弟子双眸睁大了一分,讶异道,“确实是个带火的武器,速度极快地飞过来,瞬间攻破了大门和院墙。”说着又是急切地看向万斯年,不知所措道,“仙尊,这可如何是好?” 万斯年神情紧绷,面色凛然,回味着他的话掐指算了下,声音极轻地说了句,“不好。”顿时严肃问道,“可是直奔了后院?” “正是,弟子们拦不住,有些弟子已经……” “岂有此理。”慕幽当即怒不可遏,说话间已经跨上枣红马,怒声道,“赫连玦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后面的半句话,夹着呼呼风声吹散,众人听清之时早已见不到她的身影。 赫连玦率军直奔主题,直接根据镜花水月中那地图所指,攻破衡门绕至后院,很快便搜出前朝玉玺,准备趁势一并攻占了衡门。 慕幽一怒之下单枪匹马闯入敌方阵中,正看见一支火箭嗖的一声蹿至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朝她身后的一处宝殿飞去。她本想使用内力将其拦截,没想这火箭威力不容小觑,逼得她闪身躲避,眼看着身后瞬间变为废墟。 一众衡门弟子四散逃开,还是有几个不幸遇难。 慕幽怒火攻心一声长啸,提刀怒气冲冲飞奔至军队面前,手起刀落眼前鲜血横流,只消须臾之间倒了数百名士兵。 赫连军队见状皆是忍不住瑟瑟发抖,火箭已用,前朝也已玉玺到手,此时若与慕幽硬碰硬,这一众士兵皆不是她对手。 慕幽早已杀红血眼,眸中血丝隐现,扫视着军队万丈,却未见赫连玦的半分身影,手中刀刃已是一片红光,犹不解气地挥坎向那层层士兵。 士兵们见状没人再敢站在前方,慕幽一人直逼得赫连军队手足无措,所有人慌忙往后退,逃命一般撤退十里。 金陵城外,一匹白马奔腾似飞,白马上一人身着火红色锦衣,衣摆随风烈烈出声,男子头顶的玉冠下,半披着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仍减不去半分那男子俊美脱俗的容貌,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倜傥。 上邪身骑千里马,手握着缰绳飞驰,出了金陵直奔卫国而去。 脑中不停重复着苏遗的话,“她已经去卫国做了质子。” 自从在皇宫中听到苏遗说没寻到青青之后,他后来又动用五毒所有弟子找遍了金陵各处,均是没有她一丝消息,直到再三逼问苏遗,才得知自己是被他师弟给骗了。 上邪当即把掌教令牌随手一扔,翻了个白眼哼唧道,“这掌门,谁喜欢当谁当。” 只留下这句话,便毫不留恋地踩着轻功飞走了,只留下苏遗站捡起令牌站在原地,心中已然料定他这是要去卫国找青青,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边塞危机 夜晚,乌云蔽月,星斗明灭不定,衡门众弟子收拾着满地狼藉。 画临在正殿与几名随行来衡门的老臣议事,慕幽听了一会儿便止不住犯困,撇撇嘴独自走出殿外去看望赫连空。 近来局势动荡不安,几位老臣也是分外忧心,画临提议暂且按兵不动休养生息,秘密增进军队实力,而后反击。 顾云坐在席间思量片刻,担忧道,“赫连军队兵力雄厚武器先进,光是那火箭就可以一敌千,实在是尤为棘手,如今皇上生死未卜,确实不好贸然行动。” 其余老臣也纷纷附和,“是啊,照此情况来看,还需一段时间养精蓄锐,只怕时间急迫,若等到九王稳固了根基,再举反击也是难上加难,只是现如今敌我双方实力悬殊,短期内难以抗衡啊。” 一时间几位老臣又是议论开来,想到现如今的艰难境况,皆是微微摇头叹气,面露忧愁。 这时,顾云想到一事,微挑眉毛看向画临,询问道,“左相可有南疆的消息,不知现任平南王萧眠可有意协助我方?” 画临静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却很是平静地回道,“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还未表明有协助我方之意。”轻微蹙了下眉,思索着又说,“不过从之前与萧眠的接触来看,此人很会审时度势,做事谨慎更是滴水不露,多些顾虑也是在清理之中,九王一直支持萧楼,我想萧眠这边要不了多久便会理清形势,与我方达成同盟。” “真若如此也便稍稍安心了。”有大臣略显欣然地感叹一句,其余大臣也是稍微放宽了心。 顾云斟酌一番,点点头对着画临拱了拱手,沉声道,“左相多费心了。” 画临抬手淡雅一笑,视线一一扫过诸位老臣,缓声道,“我会再与平南王萧眠书信商议,相信其自会酌量此中利害。” 平南王宫。 一个侍卫脚步紧急地穿梭于宫墙之间,左拐右转来到了萧眠的寝宫,萧眠神色悠然地折断几枝过于肥壮的果树枝,听到动静淡然抬眸轻飘飘扫过一眼,继续着手中修剪枝叶的动作。 “殿下,左相又送来书信,卑职第一时间赶来将信笺呈上。” 萧眠随意看了一眼旁边的果篮,里面各类鲜嫩的果蔬娇艳诱人,一手将侍卫手里的信抽出,勾唇一笑便拆开信封,唇间似是自言自语轻声道,“挺是时候。” 展开信笺不由露出淡淡笑意,随意扫了两眼便将信纸收起,上面的内容大致与他所想一致。 他自是明白赫连玦的狼子野心,南疆虽然坚不可破,若是赫连玦将帝位坐稳,以他有意扶持萧楼的心思,必定会举兵收复南疆。 与其等着这头野心勃勃的恶狼日渐壮大,不如先行寻找盟友杜绝后患。 萧眠想到长久利益,当即书信说明愿意帮助画临慕幽他们。 另外让侍卫去冰窖去了些冰块,将新采摘的新鲜果蔬和冰块一起装好,与那封书信一并让侍卫快马加鞭送至衡门,交给画临。 慕幽见到那一箱子各色瓜果,不禁夸赞萧眠厚道。 画临坐在一旁看信,微蹙了下眉,抬眸看一眼慕幽吃得不亦乐乎的神情,却又是舒心笑了笑。 近来她一直因为赫连空的事情愁眉不展,倒甚少见她如此般开怀,一时欣慰抚着她头顶墨发,指尖轻柔摩挲。 “夫人若喜欢这类瓜果,待此次平定了局势,为夫为你建一方果园可好?” 慕幽清澈如墨玉的眸子亮了亮,抬头忽而一展笑颜,这难得的露齿一笑使画临微微愣住,似是听得她含糊不清应了声,“好。” 卫国王宫。 岑渊下了早朝还未踏进书房,隋墨携着一封信赶了过来,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大衍平南王萧眠来信。” 两人进了书房,岑渊拆开那封信坐在正中的榻上,细细读完,若有所思道,“萧眠欲私下协助画临和慕幽,对赫连玦进行反击。” 隋墨略有不解,疑惑道,“这平南王萧眠难道不知王上已和大衍帝姬订婚,这时候传信提起这些又是何意?” 岑渊淡然看着信上的字迹,语气毫无波澜道,“无非是想与孤暗中合作,一同对付赫连玦。” 隋墨当即明白过来,遂问道,“依王上之见,应当如何?” 岑渊随手将那信纸递于烛台之上,片刻便化为灰烬,随即沉声道,“继续与萧眠保持联系,如今时机未到不可轻易厮杀争斗。” 说话间,已经提起笔来,蘸了墨汁落笔疾书,表面上告诉赫连玦要立青青为后,以与他合作来做掩护,暗中同意萧眠一同协助画临和慕幽,三方势力正式结盟。 正在慕幽和魏宜整顿军队,为金陵反击战做准备之时,一个消息干扰了他们的计划。 西塞胡人再度肆虐挑衅,边境百姓无辜遭殃,而赫连玦却像是有意按兵不动,丝毫未有出兵征讨边境敌人之意。 慕幽听闻此事时,一气之下便要提刀闯边塞,画临见状立即劝阻,老臣们也是连忙拦住她,纷纷上前劝说。 “现在局势紧张,侯爷还请稍安勿躁啊。” “我们有南疆以及卫国的暗中支持,万事具备只等着皇上醒来直接进攻,此时不可轻举妄动,若是不慎中了九王的计谋可就乱了我们的计划了。” 慕幽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脑子里一团乱,就想着边塞的百姓不能没有人管,皱着眉一摆手,着急道,“我再不去,西塞那群蛮子就把百姓祸害完了。” 画临眉头紧锁,握住她因为气愤而紧握成拳的手,耐心为她分析利弊,“九王至今按兵不动,便是等着夫人出兵,此时若直接攻打西塞,难保他不会见缝插针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我不管,大不了我自己去。”慕幽瞪着眼看向画临,手上一用力挣脱了他温热的掌心,“就算是我一个人去,也照样把那群蛮子打出我大衍边境。” 画临见她抬脚就走,连忙伸手想要握住她手臂,却只是扯住了她的衣袖,着急中声线略显凌乱,“夫人可想过,九王未出兵便是算准了夫人会先沉不住气……” “我就是沉不住气。”慕幽出声打断他的话,扯过自己的衣袖,将大刀抗在肩头,运起内力直接踩着轻功飞走,只落下一句,“我看不得百姓无辜受难。” “夫人……”画临心急之下对着她身影喊了一声,脚步也跟着要追随她走去,被身旁的几人立即挡住。 顾云站到他面前,握着他肩膀无奈道,“以侯爷的武功没人能拦得住她,相爷还是安心守在衡门主持大局吧。” 画临双眸看向半空,那抹身影已然不见,西塞胡人嚣张肆掠,赫连玦又是虎视眈眈,叫他如何安心? 慕幽一手提刀,一手拽紧缰绳策马飞奔,一路向着西塞边境驰骋而去,眸中一片冷然坚毅。却不知金陵城皇宫中,赫连玦在她离开衡门不久,便接收到了她独闯西塞的消息,当即率兵慢慢悠悠往西塞行进。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再遇 阵阵烈风呼啸,挟着飞沙刮过脸庞,将脸上肌肤磨的生疼,慕幽眯着眼睛疾驰在一片荒漠中,周围时不时看到几株枯黄的杂草,土地干裂出细纹歪歪扭扭延伸到各处。 慕幽赶路中看到前方有一小队人相伴而行,策马过去刚要询问一番,那群人见到她手中的大刀便慌忙四散逃离。她连忙喊住那群人,说明了来意他们才稍微放下心防。 一个老伯见她身板消瘦,叹气着摇了摇头说,“这位小伙子,你还是赶紧骑着马去逃命吧,再往前走不了十里可能就会被胡人给抓了,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赶紧跑吧。” 慕幽闻言却是挑了下眉毛,自言自语说了句,“很好,看来快到了。” 那老伯还想再劝她,旁边的老妇人扯了扯老伯的袖子,低声说,“赶紧走吧,咱们这老胳膊老腿,才要赶紧逃命啊。” 见慕幽并没有逃命的意思,那几个百姓惋惜地看了她几眼,便继续赶路去了。慕幽看着远处烈风卷着黄沙飞舞,手中大刀泛着森森寒光,她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向着黄沙飞旋处奔去。 果然,不出十里便看到了一队人马压着一群俘虏士兵走着,再往远处看,依稀可见飞沙之中立着几处营帐。 慕幽趁着夜色潜入营帐,神不知鬼不觉中将看守俘虏的士兵解决了,换上那士兵的衣服后又将俘虏给放了,悄声安排他们在此等待信号,等听到她的信号之后进行突袭。 这些被胡人降住的大衍士兵大概有百来人,若是硬拼要不了多久就可能全部丧命,他们本以为无人能救自己,就要一辈子苟延残喘做奴隶,没想到绝望中却见到了救星。 此时见到慕幽,他们一个个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听了她的安排后连连点头。 随后慕幽便大摇大摆地朝着一群胡人士兵走去,见到几个胡人士兵围着炉火,心情极好地把酒言欢,她将佩刀收起神情悠闲地走了过去。 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牛肉,炫耀一般地拍了拍那纸袋,得意道,“大哥们,瞧瞧小的手里拿的啥?” 一个微胖的士兵呦呵一声,一把拿过来她手中的纸袋子,嗅着牛肉香气咧嘴笑道,“你这瘦不拉几的小不点,打哪弄来这好东西的?” 慕幽低头不露痕迹地浮现一丝冷笑,抬头间随意解释道,“这不是那会儿闲着去转悠了下,见到几个逃跑的刁民从他们哪得来的,反正这会儿也没事,给哥几个打打牙祭。”说话间,抱起一个酒坛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酒,顺手将早已准备好的迷药放进了酒坛中。 士兵们这一路打仗很是顺利,接连几天也未见大衍有一丝动静,只认为赫连玦刚继位根本就对这里鞭长莫及,这些士兵的戒心早丢到脑后去了。 慕幽在营帐里随意转了一圈,看着东一片西一片喝酒说笑的士兵们,冷冷哼了一声便朝着主帅的帐中走去。 帐中却是空无一人,刚想要去别的帐篷中找找,就听到外面传来对话声,“将军真是威猛无敌,这短短几日便将城池拿下,吓得那赫连玦连半个兵也未敢出动。” “哈哈哈,本将驰骋疆场多年,谁人不是对本将微风丧胆,这点战绩算不上什么。” 说话声越来越近,慕幽听到声音便站在帐中等着,手握长刀眸中寒意慑人,帘子渐渐被人掀开,紧接着她手握大刀嗖的一声挥了过去,帘子直接被截开,剩下的半截布帘上,喷溅上的血花尤为显眼。 “什么人?”那胡人将军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还未来及反应过来,就看着旁边的副将歪倒在地,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刀口处血流如泉,他连忙抽出腰间的佩刀,眼神谨慎地盯着帐篷中的黑影,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慕幽握着长刀缓缓走出帐篷,一张冷然却俏丽脱俗的脸庞映入那将军的眼中,月色下她漠然的神情更显冷酷,闪着银光的刀刃上滴下几滴血红。 胡人将军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望着她一双凌厉冷凝的眸子,竟是一时忘了挥动手中的长刀。 慕幽一手放在唇边,一声口哨声长鸣,接着一手握着刀柄脚步迅速挪动,瞬间将刀刃架在了胡人将军的肩头,染着鲜血的刀锋紧挨着他脖颈。 几个胡人士兵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状立即抽出刀剑紧盯着慕幽,却被身后早就潜伏好的大衍士兵从背后突袭,几十个胡人士兵瞬间倒地。 胡人将军见状虽然不敢轻举妄动,却是气得大喊道,“怎么就这么点人,都去哪了?”这一声喊还算有效,话音刚落就又有千百名士兵赶了过来,团团围住大衍士兵和慕幽他们。 胡人士兵见到他们将军被擒,不知道要不要动手,那将军突然动作极快地洒出一阵粉末,慕幽紧急之下松开手躲避那飘散的粉末,才算没被迷着眼睛。 胡人将军退到一旁,扫视了一眼身旁的一众士兵,大嚷道,“其他人呢?” 一个士兵支支吾吾道,“兄弟们今日高兴,喝了点酒……” “混账。”胡人将军气恼地大喝一声,继而拿刀指着慕幽,怒声下令道,“给老子拿下。” 结果他这句话刚刚说完,慕幽那边刀锋一挥,刀刃上还未晾干的的血滴在空中划出一条血色的丝线,一群士兵被一阵强大的气流推开,东倒西歪躺了一地,胡人将军也未例外。 慕幽低头看着那将军,冷声道,“犯我大衍疆土者,杀无赦。” 胡人将军正吃惊于她浑厚的内力,一手拿刀撑着地面,还未完全站起身,只见慕幽一个手起刀落,他便再也未能站起,地面瞬间被鲜血染红。 慕幽动作之快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后面那一众胡人士兵见状皆被吓得瑟瑟发抖,周围百来个大衍士兵叫好声不断。 主将副帅皆死,胡人士兵中被迷晕的加上刚刚被杀的有大半数,剩下的虽然也有两三千人,却是在见识了慕幽骇人的气势后,无一人敢冒然出手,一时僵持着不知道是撤离还是攻打。 慕幽并未给他们太多时间,握着刀一个轻功跃起,紧接着一个旋身仿佛挥出万道气流,化作数万刀刃一般,将站在最前方的胡人士兵心肺震碎。 看着又有同伴招架不住接连倒地,剩下的数千名胡人士兵再也顾不得其他,撒腿就逃。 慕幽想到那些被逼的逃出城外的百姓,还有一些没看见的被他们欺压至死的百姓,一股熊熊怒火在心中炙烤着,提着长刀紧追那群胡人士兵。 只有小部分跑得快的胡人士兵侥幸逃脱,慕幽握着染满鲜血的长刀,冷眼看着周围躺倒的敌人,正欲继续追杀,却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身旁一名大衍士兵突然喊了慕幽一声,一脸惊喜道,“好像是我们大衍的军队。” 又有人欣然喊道,“是九王,不,是皇上来了。” 慕幽闻言双眸瞬间眯起,转身冷冷地看向黄沙漫天中的一大片军队,粗略扫过一眼约莫有百万大军。 赫连玦远远就看到了慕幽,他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悠悠然走了过来,身上的金丝龙纹斗篷,在烈风中翻飞,金色铠甲在月色中竟是分外耀眼。 慕幽板着脸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跨着骏马走来,握着刀柄的手指不禁用力收拢。 赫连玦淡然笑了笑,啧啧出声,眼神中刻意显出几分同情,摇头说,“瘦了。” 慕幽一声没吭,漠然上前一步,叶深唯恐她对赫连玦不利,连忙伸手阻拦,被她利索的一脚踹飞出老远。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敌手 叶深捂着胸口勉强站稳,就看见慕幽已经飞身而起,紧接着一把将赫连玦从马上拽了下来,旋即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是替边境百姓打的。”慕幽冷声说了一句,一手松开赫连玦的衣领,眼神不屑。 赫连玦嘴角吟着血,隐隐露出浅淡的笑意,悠然抹了下嘴角边的血迹,缓缓说,“第一个发明打耳光的人真是天才,朕真要感激他。” 慕幽未搭理他,瞥了一眼他带笑的脸庞,皱了皱眉欲转身离去。 赫连玦闪身来到她面前,伸手拦住她说,“这么晚你要去哪,不如回去朕的营帐,陪朕下几局棋。” 慕幽一把将他手臂推开,冷声道,“我可没你那闲情逸致,西塞来犯不打不行。” 赫连玦并未让开,一挑眉凑到她耳边说,“你来了,朕自会出兵前去讨伐,不急这一时。” 慕幽呵呵冷笑一声,默然拒绝他,抬脚便欲继续前行。 赫连玦刻意长叹一声,无奈地摊摊手说,“既然如此,朕只好领兵返回了,这可是你要自己去打的。” 慕幽听到他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转身怒瞪着他,提起刀冷声说,“我弄死你。”说着便抬起长刀对着他脑袋劈过去。 身后军队看得心惊胆战,然而赫连玦却是抬手一摆示意他们莫动,自己则仍是一脸淡笑地看着慕幽,丝毫不躲避。 慕幽染血的刀刃就要落在他头顶,她冷着脸眉毛一皱,在刀刃离他只差两寸之处,停下手来,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还不快派兵去。” 赫连玦嘴边的笑意缓缓扩散开来,握住她的手臂便拉她回军营,慕幽用力一甩跟他保持距离。 叶深和其余士兵们见状,又是纷纷松了口气。 慕幽飞身上马跟着赫连玦去了军营,赫连玦把她迎入帐中,似笑非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要发火时,他才拍拍手喊来侍女。 侍女奉上棋盘,星罗棋布,接着又有几名侍女端着几样水果点心放在桌旁。 慕幽随手拿了一个核桃一掌拍开,一边剥着核桃仁一边神色不悦地瞪着棋盘,皱眉说,“下什么棋,脑袋被驴踢了吧。” 赫连玦扁扁嘴,随即扬着下巴故作深沉道,“你说话注意点。” 慕幽不屑地呵呵一声,随手将剥剩下的核桃壳砸他脑门上,卷起袖子就要动手打人。 赫连玦不动声色地揉了下脑门,挑挑眉沉声喊道,“上菜。” 慕幽闻言手上动作停住,吞了吞口水转而捏了颗葡萄扔到嘴里,吃着葡萄看着那诱人的菜品摆满桌面,转了转眼珠一脸狐疑道,“下毒了吧?” 赫连玦觉得好笑,指了指她手里那串的葡萄说,“这个你怎么就不担心下了毒?” 慕幽又摘下一颗葡萄,盯着看了一眼,继续塞进嘴里,嚼着葡萄咕哝道,“这个是自然生长的,不能长出来就有毒。”说着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要让我先放松警惕,这菜里肯定下毒了。” 赫连玦夹起一块糖醋鱼块,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放到她碗里,无所谓地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完自顾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细细嚼着,又说,“衡门那帮道士的饭不好吃吧。” 慕幽看着他惬意的神情,闷闷的未接一句话,只揪着手中的葡萄一个接一个吃着。 赫连玦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试探着提议道,“别跟着画临受苦了,皇侄都死了,你们还打什么打。” 慕幽顿时勃然大怒,丢开手中的葡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盘中的菜汁也洒出了些,指着他怒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赫连空怎么死的。” 赫连玦坐在位子上丝毫未动,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语气淡然地反问说,“是么?”继而抬眸,目光紧盯着她因为愤怒微微泛红的脸色,平静地问她,“那你怎么不杀了朕。” 慕幽指着他的手指缓缓蜷了回来,咬牙看着他,一阵沉默。 赫连玦悠然笑笑,似是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笑容不减,眸光略沉,“因为你不能杀朕,朕若死了,大衍局势只会更乱,强敌环肆,中土更难平定。” 慕幽怫然,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中怒火,哼了一声不悦道,“还不都是你搞得烂事。” 赫连玦不以为然,给慕幽倒了一杯热茶,放缓了声音说,“画临能给你的朕都能给,甚至能给你更好的,好吃的好玩的,名利,军队,你想打仗便可挂帅出征,一切随你开心,何必跟着画临收拾这烂摊子白白受苦?” 慕幽对他说的那些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一边,皱眉说,“你这种人根本不懂。” 赫连玦觉得甚是好笑,反问说,“不懂什么?” “我喜欢画临。”慕幽忽然转过头看他,眼神着实坚定,“你这种花心大萝卜是不会懂的。” 赫连玦眯起狭长的双眸,突然沉声喝道,“胡说,你懂什么叫做喜欢。”扑捉到她眼中那抹坚定,立即摆手纠正道,“错觉,你那些所谓的喜欢都是错觉,肯定是画临花言巧语迷惑你。” 慕幽刚抓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啃着,当即就砸了过去,怒视着他一言不发。 赫连玦气急败坏喊她名字,气愤中手指微颤,厉声道,“你要保卫的是大衍这片山河,至于谁做皇帝,你为谁效命,不都是无所谓么?” 慕幽眉毛微微蹙起,冷声说,“你这种放任胡人烧杀掳掠残害百姓的人,没资格。” 赫连玦气急,抬了抬手又放下,面色中显出一丝苦笑,声音透着丝丝凉意说,“你就是对我有偏见。” “我压根不想跟你扯上关系。”说这话的时候慕幽满目怒色,回想起之前的往事,咬牙切齿道,“你伤了画临,害了赫连空,下一次再让我碰见就是死。”说完这些也吃完了,抹抹嘴起身要走。 “站住。”赫连玦突然冷冷喊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 慕幽随即停下步子,转头间眼神中满是不耐烦地说,“你还想说什么。”说话间眼珠转了转,下巴朝着帐外的方向扬了扬,切了一声说,“以为你这点兵能把我拦下?”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故人长绝 赫连玦怒然瞪着她,冷声回怼说,“你以为自己这么厉害,不还是攻不下金陵城?” 慕幽闻言走了几步又停下,皱着眉折返回来就要揍他,赫连玦早有预判直接闪身躲开。 接着拍掌命人包了几个糖葫芦递给她,慕幽愣了下,拿过糖葫芦一把摔地上,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赫连玦神色怅然地看着她远处,抬手制止住准备上前拦截的士兵,面色阴沉地坐在帐中的软榻上。 荒漠夜晚天气无常,不时有阵阵夜风呼啸着钻入帐中,赫连玦坐在营帐中望着满目的佳肴美酒,只执起酒壶给自己斟酒,一口一口浅酌慢饮,最后觉得费事率性拿着酒壶直接喝了起来。 唐隐来到帐中的时候,掀开布帘见便是扑鼻的酒气,只见赫连玦斜躺在软榻上,神色黯淡意志消沉,一手支着脑袋眼神迷离地看向她,眨了两眼又缓缓垂下眸子,自嘲轻笑一声默然不语。 平常他心情烦闷时也总找她诉说情绪,有时惆怅,有时微怒,有时惋叹,有时落寞,可入今日这般失魂落魄之色却是甚少得见。 见赫连玦喝的醉醺醺的不停说胡话,接着就喝醉过去,唐隐不免觉得有些可怜他,便缓步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披风轻轻给他盖在肩头,免得被钻入营帐的凉气所袭。 叶深本是跟在唐隐后面来帐里探望,将她方才的举动静静看在眼里,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苏遗和赫连玦皆会对她情有独钟,心下对唐隐态度有些和缓。 思索中见到唐隐正要离去,叶深立马拦住她压低了声音说,“皇上醉酒,属下实在是不放心,唐姑娘懂医术又细心周到,烦请唐姑娘留下照顾皇上。” 唐隐闻言眉心微皱,想了一阵后摇头似要拒绝。 叶深知道她心软,见状又连忙请求道,“属下知道如此要求唐姑娘稍有不妥,只是这夜风寒冷,皇上大醉难免会着了风寒,还请唐姑娘能念在皇上平日里对姑娘颇为上心之处,稍加照看一下也好。” 唐隐听他说了这么多,犹豫一会儿终于是默默答应了,轻叹一声转身坐在了帐中另一处座椅中,安静候着。 叶深默默看在眼里不由欣慰,吩咐了侍女前来给赫连玦换好衣服,唐隐则守在床边,细心观察他是否有不适之处,见他眉头紧皱不知是梦到了哪样烦心事,偶尔有细汗冒出额头划过脸颊耳鬓,她就捏起丝帕给他一一擦去。 赫连玦似是在梦中被惊动了,皱着眉稍微翻了下身,正是将整个身子面向了唐隐,被子一角滑落了些,唐隐又是轻轻捏起被子欲给他盖好,忽然间看到他贴身里衣露出一块丝巾,疑惑之下抽了出来,竟发现里面包的是一缕头发,心下默然不语。 上邪从卫国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暴戾无常,苏遗了然是和青青有关也不便多说,上邪独自待在塔顶想了一整日,决定潜入皇宫去找赫连玦算账。 皇宫中,赫连玦在御书房研究地图,准备再度发兵攻打衡门,一手敲击着铺展在桌面上的地图,皱眉思索。 叶深在他身侧静立多时,见他想得入神,过了一会儿迟疑道,“皇有手握重兵,又有火箭这等威力强悍的武器,虽说目前火箭使用次数有限,但是不论是攻城还是杀敌那都是效果绝佳,何不直接将衡门铲平,彻底消除了这个障碍?” 赫连玦微微抬眸瞥了叶深一眼,继续看向眼前的衡门地图,摆了摆手沉声道,“袭击衡门之战,万不可强攻,还要取巧。” “皇上可是有其他……” 叶深后面“计策”两字被另一个声音给半道截掉了,御书房突然进来一个人影,在他眼前一晃就出现在赫连玦面前。 “赫连玦,你敢让青青嫁给卫王。”上邪说话间指缝中闪出几点银光,那银针就欲向赫连玦飞去,紧接着冷声笑道,“这可是我练就的新毒,不致命却能使人痛不欲生,好好尝尝吧。” 赫连玦在他进门之时便已全神戒备,反应灵敏地躲开了全部银针,微眯双眸冷然看一眼落在桌边的银针,质问道,“毒妖这是何意?” 上邪见他居然躲掉了银针,冷哼一声语调不悦地问,“你又为何将青青嫁给卫王?” 赫连玦淡淡一笑,挑眉看着上邪,细细品读他气愤的神情,笑着客气道,“原来毒妖是关心青青之事,不如坐下与朕好好商议如何?” 上邪听他似乎话中有话,扬着下巴叉腰问道,“这么说和亲之事还能有变?” 赫连玦眼神示意叶深搬来椅子,好声好气地对上邪说,“毒妖请坐,不知何故对青青嫁人一事如此上心?” 上邪看了一眼那雕花的红木太师椅,随意坐了下来,斜依着椅背捏起兰花指,哼哼唧唧说,“青青是我朋友,我哪能看着她嫁给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又不喜欢的人。” 赫连玦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笑得意味深长,“毒妖又怎知青青不会喜欢上卫王?” “不可能。”上邪断然否决,“小丫头说过她不愿意嫁人。” 赫连玦点点头,继而紧盯着他面上神情,反问道,“可是青青此次亲口告诉毒妖,她不要在卫国待了。” 上邪闻言险些被自己一口气呛到,翻了个白眼答非所问,“你就说究竟要不要改变和亲之意吧?” 赫连玦见他急了眼,不慌不忙说,“只要毒妖愿意站在朕这边,帮朕一个小忙,事成之后皆可商量,如何?” 上邪想也未想,直接脱口问道,“何事?” “为朕调制出断肠药阳春白雪。”赫连玦说话间似有若无地观察着上邪,见他似是皱了下眉,随即又说,“只要毒妖调制出此药,朕可以许诺暂且不给青青赐婚。” “记住你说的。”上邪立即起身,话落便一溜烟闪出门外。 叶深站在一旁思量着他们方才的对话,见上邪已经走远,拱了拱手赞道,“皇上真是好计策,如此借刀杀人,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毫不费力重伤衡门。” 赫连玦唇边显出一抹浅笑,盯着眼前的地图看了片刻,将其重新收起。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成王败寇 上邪很快就将阳春白雪制出送于皇宫,赫连玦派人暗中向衡门投毒,毒药顺着水源漫肆,多数衡门弟子中毒而亡,衡门元气大伤不攻自破。 此举直接惹怒了万斯年,他望着一众弟子的尸体,决心要惩戒赫连玦。他默默帮助画临与萧眠岑渊他们三方合谋,暗中掩护他们调遣南疆。 情势危急,赫连玦的大军随后围攻至衡门,看着一片萧索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领着士兵们踏入衡门之中,又发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即便是大多数人已经被阳春白雪毒杀,也不至于他们攻入内部这么久未见一人迎战,更是未见到慕幽画临他们的身影。 没想到在他困惑之时,卫国军队里应外合已经将其重重包围,赫连玦立即指挥着士兵们转身反击前来围剿的卫国士兵。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慕幽领着一众士兵不知从衡门哪一一处冲了过来。 顿时两方军队夹击,赫连玦大意之下中了埋伏,他只带领了数万军队,全数被围困于衡门。 衡门内外血流成河,弓箭流窜,赫连玦挥舞长剑抵御大敌,试图突出重围。慕幽则是乘胜追击,与卫国的军队合力断了赫连军队的后路。 两军大战,片刻间死伤无数,万箭弓弩齐发,刀剑挥坎使人眼花缭乱,箭雨齐刷刷射来,赫连玦的盾兵立即立起重重厚重的盾牌抵挡,竭力护送赫连玦冲出衡门。 唐隐这时看准时机,想要趁着赫连玦这边无暇顾及逃走,却险些被乱箭射中,几支利箭嗖嗖飞掠而过,她手臂上的布料在不慎中化开了几道口子,一阵尖锐的疼痛感使得她手臂一抖,条件反射之下想查看自己的伤势,就在她一个愣神之间又有几支飞箭朝着她致命处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赫连玦推开身旁的士兵,闪身到唐隐旁边以身挡箭,唐隐回眸之间就看到一个人忽然紧紧抱住她,待反应过来发现眼前一片血污。 赫连玦唇边都是血迹,身上却扎着数支利箭,似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又吐出一口鲜血。 唐隐立马捏住赫连玦垂落身侧的手腕,双眸震惊地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 赫连玦不知是不是因为重伤没了力气,见她无事只是微微笑了笑,一言未发。忽然眉头深深一皱,似是忍着万分痛苦。 唐隐扶住他因为失去重力而往地上倒去的身体,也同他一起瘫坐在了地上,却是恰巧避开了一两支飞过头顶的利箭,她看着他不断涌出鲜血的胸膛,不由自主想去帮他堵住那些流失的血液。 显然是没有任何作用,鲜红的血透过她白皙的手指溢出指缝,显得异常刺目,看了一眼他含笑的双眸,皱了皱眉,再次问道,“为什么?” “朕说过。”赫连玦咬着牙强撑着体力,又是莞尔一笑,抬手想抚摸唐隐的脸庞,手抬了一半便又一次无力地滑落,艰难开口,“我心里有你,真的。”话落,含笑死去。 唐隐内心微微一颤,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耳边仿佛静了下来,脸上还保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直到苏遗紧急中跑来将她救下,直到掩护着她逃出箭雨,直到她看见苏遗为了保护她而身受重伤,才缓缓回过神来,望着他满身的血迹心里满是愧疚。 苏遗将唐隐带到安全地方,就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唐隐为他把脉检查伤势,发现他脉象虚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自知他这些伤皆是因她而来,一直默默守着等待他苏醒。 衡门乱战,死伤无数,高山之上忽然出现一抹纤长身影,其声淡淡而飘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们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浴血厮杀中的众人向那山顶望去,见千秋岁轻飘飘立在风中,随意挥袖霎时摧枯拉朽昏天黑地,战乱纷争喧嚷平息,幸得其力挽狂澜,慕幽得以趁机将军队暂且安抚下来。 赫连玦在万箭中被射杀而亡,军队已然军心涣散,只是领头将领不愿束手就擒听从慕幽指挥,见识了千秋岁强大的功力后,成王败寇心灰意冷,也便听天由命,由他们调遣。 千秋岁掐指一算,歪着头问慕幽,“赫连空如今怎样了?” 慕幽听到赫连空的名字,不免心情低落,闷声道,“不死不活,万斯年又不肯救人,画临和那些老臣先将他安顿在了南疆。” “走吧。”千秋岁话落拉起慕幽就准备走。 慕幽觉得一头雾水,脚步一顿疑惑道,“去哪?” 千秋岁眨了眨眼睛,随口说,“见我孙女婿去,顺便救救你的好朋友。” 慕幽闻言愣了一会儿,意识到她话中含义后欣喜地抓住她胳膊,激动地甩了两下说,“你能救活赫连空。” 千秋岁表情淡然地点点头,抬手敲了下她脑袋,随口说,“这是自然。” 这次反而是慕幽拉着她就走,还不由得欢喜道,“那赶紧的,我们现在就去南疆。” 刚出了衡门没走多远,就看见唐隐和苏遗的身影,见到他们在路边的草地上坐着,慕幽连忙上前一把将苏遗推开,发现自己刚碰到他还没用力,他便整个身子歪倒在地上了。 慕幽见状有些傻眼了,本想着终于见到了唐隐,准备带她离开,以为苏遗又来要挟她,没想到这次他这么弱,纳闷道,“他咋了?” 千秋岁看出了端倪,走了过去淡淡瞥一眼苏遗身上的伤,已然猜出了大概,不由笑了笑问唐隐,“徒儿可是要救他?” 唐隐轻咬着嘴唇,蹙眉看着苏遗,沉吟片刻说,“他方才救了我,这才受此重伤导致昏迷。” 千秋岁双手往身后背着,淡然点点头无所谓地说,“既然如此自然不该弃之,带着吧。” 慕幽一听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不行之类的话,被千秋岁敲了下她脑袋,摇头晃脑道,“小小年纪别这么大戾气。”说完悄然看了唐隐和苏遗一眼,低头笑了笑径自回到马车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赫连空复活 慕幽捂着脑袋,很是不满地嘀咕说,“别敲我脑袋。”正想反驳说不能带苏遗,又见到唐隐扶着他上了马车,经过慕幽身旁时还说了一声谢谢,这又让慕幽不好意思地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几人坐在马车里,千秋岁检查了苏遗的脉象,轻叹道,“伤得不轻。”说着运功在他心脉处缓缓推出一掌,掌心对着他胸口处停顿片刻抽回,面向唐隐说,“我先给他输了些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唐隐见他已无大碍,愧疚之意也缓解了一些,只是看着他仍旧昏迷的状况,不免有所担忧,便继续守在一旁亲自照料。 因为赶时间马车行驶飞快,苏遗直至到了南疆都还没醒过来。 千秋岁使用衡门秘术长生诀救活了赫连空,虽然他没能立即醒来,但是众人得知他只需好好调理便能很快醒来,皆是放下了忧虑。 慕幽和画临将军队重新收归回赫连空一方,打算来日重新攻回金陵。 这日,几人守在床前看护赫连空,太后坐在床边凝视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不时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快些醒来。 洛宁在一旁宽慰道,“母后不必太过忧心,太医也说皇上近日来身体已然转好,相信很快就能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后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欣慰道,“多亏了这些时日以来,你对皇儿悉心照料。” 洛宁摇了摇头,缓声说,“太后过于客气了,臣妾与皇上是夫妻,这些都是应该的。”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慕幽步子紧促地走来,人还未到就小声问道,“赫连空醒了没?” 孰料,这话刚一问出口,就听到床上的赫连空咳嗽了几声,几人顿时一阵欣喜。慕幽凑到床前关切地看着赫连空,画临紧跟着她的脚步也走了过来。 赫连空眼皮微微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眨了眨眼看向大家。 太后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双手,一行滚热的泪珠已经砸落在被褥间,声音微颤道,“皇儿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母后?”赫连空眼珠转了转,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布置,蹙眉问道,“朕是在哪?”说话间想要撑起身子下床看看,结果刚刚抬起头来又是无力地躺了回来。 洛宁贴心地给他掖了掖被子,缓声说,“皇上昏迷了一月,现下是在南疆,皇上刚醒来还需好生调养。” 慕幽站在床边一声没吭,见到赫连空真的活了过来,差点喜极而泣,扭过头去掩着面强憋着泪走了出去。 画临扶着她肩膀,轻声安慰道,“都没事了,皇上没多久便可痊愈,一切都过去了。”说完,轻柔地揽着她的肩膀,抚着她的脑袋让她靠着他肩头。 慕幽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流下眼泪,顺势搂着画临的腰,两人抱在一起。经历过无数事情,终是患难与共心意相通。 千秋岁给赫连空配药的同时,也给苏遗开了副调理身体的药,经过唐隐的照料不久也苏醒过来,两人却是相对无言。 唐隐坐在床前静默片刻,没等苏遗出声便先行起身走了出去。心情复杂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整理了包裹准备离开。 走前去和慕幽道别,两人皆是有些不舍,慕幽皱眉问她,“你就这么走了,今后可有何打算?” 唐隐微微笑了笑,看向远处说,“我准备先回唐门,将那里的一切整顿好,已完成父亲的遗愿。”说完又看着慕幽,笑着说,“然后周游天下,做一个闲散游医,救死扶伤直至……” 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慕幽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也清楚她剩下的话是什么,只是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挽留,终于点点头表示支持。 画临和慕幽一起为唐隐送行,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才转身回去。 谁都没看到,某个树后苏遗默默在暗处藏着,待他们离去他才缓缓走了出来,心灰意冷地看着远处空落落的道路。 上邪从另一颗树上飞身落下,走到他身旁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阴阳怪气地说,“车影子都没了,你还不快去追?” 苏遗落寞地低头看着地上车轱辘印记,闷声不语,陷入一片沉思。 上邪着急地推了推他,撇了撇嘴说,“想啥呢,这女人啊最是心软,尤其是小师妹,你趁着现在伤还未愈,多好的理由待在师妹身边,还愣着干啥?” 苏遗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心动,眼神闪烁了下,有些迟疑道,“可是她还是不辞而别。” “哎呀,我说师弟你怎么一到了师妹的事情上,就婆婆妈妈的。”上邪翻了个白眼,捏着兰花指戳他脑袋,“师妹不辞而别,你就不能紧跟而上么,你再这么犹豫下去,可能真的一辈子难相见了啊。” 似乎是最后一句话把苏遗敲明白了,终于下了决心要守在唐隐身边,于是连忙踩着轻功追寻那辆马车而去,默默跟了一路。 唐隐早就发现苏遗在后面跟着,驱使着马车尽量和他拉开距离,等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果然没再见到后面有他的身影,心里又不禁替他的身体担心起来,怕他在半路上出了意外。 鬼使神差中驾车的速度便又慢了下来,心不在焉地行了一段路,见到路边有个面摊就下车吃了点面。 一碗面还未吃下去半碗,苏遗就从远处缓缓走来,一手捂着胸口默默在她身旁坐下。 唐隐见了就想要回避,起身便要上车,苏遗心里一慌咳嗽起来,她脚步顿了下,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桌子上,并未回头。 苏遗见到药瓶嘴角自然地展开一抹淡笑,拿起药瓶握在手中,咳了一声说,“你关心我?” 唐隐蹙眉无语,抬脚踏上马车,身后却是微微一沉,苏遗捂着胸口默然上了车厢,见到前面驾车的唐隐一脸惊愕地转身,他躲开视线,又是咳了一声,轻声说,“我走不动了。” 马蹄声响了起来,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唐门新变 唐隐默默无言继续驱使着马车前行,苏遗坐在后面的车厢里,虽然胸口微疼心间却似洒了蜜糖,嘴角带笑久久未散。 唐隐一路上尽量回避着他,他也很识趣地静静待在她身旁。 到了唐门众人上前迎接,见到马车里走出一个陌生男子,皆是好奇地猜测着,以为这俊朗的年轻男子是新姑爷,对两人的关系很是好奇。 管家老伯上前接过来唐隐手中的包裹,眼神探究地看了一眼苏遗,询问唐隐,“这位公子可是新姑爷,小的已经将小姐的房间收拾妥当,时候也不早了,小姐先和姑爷一同回房歇息吧。” 苏遗闻言咳了一声,似是略感不好意思地看向唐隐,见她也正扭头看过来,眼神闪烁间躲开随意看向别处。 唐隐抬脚迈进唐府,面色赧然地低头避开众人的视线,蹙眉冷声说,“他不是你们姑爷,另外安排一间厢房吧。” 管家有些错愕,眨了眨眼睛,望着两人径自朝前走着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分明看到这两人神态间略显羞涩,估计就算不是姑爷也十有八九好事将近,摇了摇头对着两人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有一个唐门弟子见苏遗似乎有点失落的样子,凑到他身旁小声耳语道,“不知姑爷怎么称呼,何时与我们小姐成亲,看你们二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应该离那一步不远了吧。” 苏遗愣了下,停下脚步抬眸看着走在前面的唐隐,冰冷无波的脸庞竟是不觉间浮上一抹淡红色,嘴角轻轻扯了下,不禁淡淡说了一句,“但愿吧。”抬脚继续走去。 那个唐门弟子摸了摸脑袋,歪头看着他们两人,本想八卦一下却弄得一头雾水,愣愣的看着他们走远。 这两日唐隐都忙着整顿唐门事务,按照她之前从赫连玦那里得到的线索,清楚了赫连玦之前安插在唐门的人,和个长老叔伯商议了接任掌门的人选,便准备离开。 原本准备避开苏遗独自游历,她这次只身牵了一匹马便悄然离去,走时连唐门的众长老和叔伯们也未与他们打招呼。 即便如此,苏遗还是早已预料到,在她出门不久便骑着马沿着她的路线跟去。一路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陪同。 许是苏遗旧伤复发,赶路中看着远处唐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竟是身子一歪摔倒在地。醒来时意外看到唐隐在他身旁,正是认真地在他心头的伤口处上药。 缓缓撑起身体,又是无意间扯到了伤口,一阵肌肤被撕裂的疼痛使他眉毛微皱,却是没忍住咧嘴一笑。 唐隐愣住,没想过她印象中那么冰冷无情的人,有一天竟会对她露出这般欣然生动的笑容,这一个愣神中,连苏遗何时握住了她的手都未有察觉。 反应过来后,她低头挣脱开他手掌间的束缚,神情淡然地重新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声音冷淡,“我记得之前给过你药,为何不用?” 苏遗半晌无言,见她似要起身才缓缓开口,“我身上只有你这一瓶药,如何舍得使用?”话落,瞥了一眼她柔若无骨冰凉如水的手指,眼中略显落寞。 唐隐皱了下眉,双眸无奈地看向他,终究是对他狠不下心不管,“若不是我及时为你诊治,你……” “性命堪忧?”苏遗忽然语气微凉问了一句,随即望着她略显忧虑的双眸,有些希冀地问道,“我的死活,你还会在意吗?” 唐隐看着他眸中隐藏的几分悲凉和浅淡的几点期许,心中竟仿佛被人用力揪了一下,转而垂眸不去看他,站起身顿了下,咬唇说,“你受此重伤毕竟是因为我,好好养伤。” 苏遗看着她在旁边生火,而不是丢下他直接离去,不由默默祈祷自己身上的伤迟些再好。结果他这伤果然许久未见好转,唐隐终究是不忍,决定照顾他,二人一同去了死海中的枯岛定居。 赫连空醒来之后身体恢复得也挺快,洛宁一直体贴周到地在他身侧照顾着,不多久他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又是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慕幽看见眼里也很是为他高兴,没事就弄来一堆好吃的带给他,两人依然是打打闹闹偶尔互相斗嘴。 看着一旁安静沉稳的洛宁,慕幽不禁戳了戳赫连空的胳膊,眨眨眼说,“你昏迷那段时间,人家洛宁几乎衣不解带地尽心照顾你,包括这些天你也看见了,多好的人啊就让你给捡了便宜,以后可得好好对她啊。” 赫连空听完耳根微微有些红了,低着头正是有些难为情,太后也接着慕幽的话念叨着,“洛宁温婉大体,不禁对皇儿颇有照顾,对哀家也是孝顺得很,皇儿娶得如此良人,也是我大衍整个皇室的福音。” 洛宁微微颌首,缓缓说,“臣妾做这些是理所应当,侯爷和太后谬赞了。” 赫连空自知她在自己昏迷之时不离不弃,是顶了多大的压力,也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当即决定等到攻下金陵后,就正式举办立后大典,封洛宁为大衍皇后。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慕幽便有些坐不住想要到处逛逛。边走着边摸着下巴思索,眼神中颇为苦恼。 虽说赫连玦已然战死,但是金陵不少赫连军队驻守。慕幽一直对金陵守兵的火箭炮很是头疼,攻城时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正是苦思冥想理不出个解决办法,千秋岁优哉游哉地飞身翩然而至,挑眉看她一眼,随口问道,“孙侄女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火箭。”慕幽往一个石墩上一坐,支着头眼也没抬,“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拦住飞天的火箭。” 千秋岁对火箭也是略有耳闻,见慕幽很是苦恼,坐下来给她支招,“我有个法子,应该用得上,你试试用意念移物。” 慕幽闻言双眸一亮,急忙问道,“啥是意念移物,好使吗?” 千秋岁点点头,伸出两指并拢,对着慕幽坐着的石墩指了下,那石墩就像是活了一样,带着慕幽移动出了一丈远。 “它怎么突然动了。”慕幽抓着石墩边缘,惊奇地看向千秋岁,见她又是对着石墩一指,慕幽跟着又移了回来,不由一拍大腿赞叹道,“这个好,阿岁你教我吧。” 千秋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淡淡说,“其实吧,这个意念移物和我之前教你的凝气为力差不多,就是你要把内力转移到实物上。”说完千秋岁起身拍了拍慕幽肩膀,点头说,“我觉得以孙侄女你的悟性,应该不出两日便可掌握,练习吧。”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遗腹子 慕幽看着千秋岁悠然离开,皱了皱眉伸出两指微微并拢,瞪着身旁一个石墩凝神,忽然伸手指着石墩抬手一挥,却没见到任何动静,那个石墩已然安静地摆在原地。 她接连又是试了好几次,都是没有一点效果,心情恹恹地回到房间,对着椅子桌子统统试了一遍,没有一个乖乖听话按照她的指示移动。 画临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站在屋里转着圈一通乱指,举动很是奇怪,不由莞尔,合上书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慕幽见他在笑,闷闷不乐地撇嘴说,“你再笑我,小心我把你移出去。” 画临虽然听到她的用词更想笑了,还是忍了忍没有笑出声来,微笑着问她,“夫人方才是在做什么?”说话间想起方才她的动作,奇怪地问道,“难道是学了某样法术。” 慕幽觉察到他似是憋着笑,闷声嘀咕道,“这叫意念移物。”说着对着画临手边的书本指了指,想要把他的书本移走,好让他见识见识这样绝学的神奇。 画临看着她伸出两指对着他这边来回晃,也有些好奇起来,歪了歪脑袋很是耐心地等着她的成效。没想到他只是略微歪了下头,他头顶的发冠忽然松了,一头墨发如瀑般倾泻,柔顺地落在肩旁。 两人皆是一愣,画临顺手撩了下头发,眼中带着疑问看向慕幽。 “也不知怎么偏了。”慕幽干笑了一声,缓缓到他面前捡起掉在地上的发冠,有些尴尬道,“给你。” 画临低头笑了笑,因为被头发遮住了视线,慕幽并未看清他的表情,还在琢磨着怎么使用意念能准确地隔空移动物体。 “夫人帮我戴上吧。”画临轻柔温润的声音打断了慕幽的思索,见她没有反应,扭头握住她柔细的手掌,抬眸询问,“夫人不愿?” 慕幽心跳一滞,望着他俊逸的脸庞愣了会,立即摆了摆手说,“没有啊,我帮你。” 画临转回身坐好,眼神中满是幸福,任慕幽用手指理顺他一头发丝,慢腾腾地在他头顶摆弄发冠,轻柔地笑了笑说,“方才夫人可是悟出了些意念移物的方法?” 慕幽挽着他顺滑的头发,觉得比给自己挽发难多了,折腾了一会儿把他头发随意用发冠束着,拍了拍手随口说,“好像是,我再试试啊。” 话音一落,她便抬手又指向一个圆凳,闭了闭眼凝神,随即睁开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圆凳,过了片刻手指缓慢平稳地动了动,那圆凳果然飞了出去。 “成了,我学会了,画临你看见没?” 慕幽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乐得又指着躺倒在地的圆凳,用意念将它给移回了远处,并且还给扶正了。 画临起身夸赞道,“夫人果然厉害,短短时间便参透这其中玄机。” 起身之时,一小缕发丝垂到了他面前,诧异地捏起来才发现是慕幽给他固定发冠的时候,将一缕头发绕到了前面固定住了,摇头笑了笑又自己默然将头发重新理顺了一遍。 慕幽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发现身后画临的情况,一溜烟跑了出去,对着石头、树枝等各种能用意念移动的物体,统统试了一遍,直到感觉已经将意念移物练到炉火纯青才作罢。 掌握了新技能的慕幽,第二日便整理军队朝金陵进宫,试着用意念使力改变火箭飞行的方向,一鼓作气拿下了金陵城,终于将大衍完全收复。 赫连空在众人的帮助下复国,重新登上了皇位,即日便举办立后大典。 高台上,赫连玦执起洛宁柔软的手指,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侧过脸来坦然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 小喜公公甩了下拂尘,尖细地嗓音高喊一声,“礼成。” 台阶下一众大臣们纷纷跪拜,叩首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陵城内热闹非凡,大衍上下举国同庆。 复国后,慕幽与画临一同回了相府。 两人刚踏进府中,一道白影嗖的闪了过来,直接飞到慕幽怀里,她惊讶中低头细看,顿时一阵惊喜,“团子。” 团子眼神可怜巴巴地瞪着她看了一会,很是乖巧地窝在她怀里,脑袋微微蹭了下。 慕幽的胸前被印了几点灰尘也不在意,险些喜极而泣,眼中泪花打转,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发觉瘦了不少。抱着团子回到房间后让下人给它准备了些好吃的,它吃完后和慕幽玩了一会儿就窝在一边睡了。 画临将府中事宜安排好之后,想带慕幽去街上逛逛。 两人走在热闹繁华的金陵大街上,心中一阵感概。正走着画临看到远处站着卖糖葫芦的老头,就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偷偷走到糖葫芦摊前挑选着她喜欢的口味。 慕幽慕幽被一处玩杂耍的吸引住看了一会,转眼遍寻不到画临的身影,一时心急就在街上蹿着跑,结果还没找到画临倒是不小心撞到一个小丫鬟。 那丫鬟怀中的吃的被她撞掉在地上,小丫鬟也不慌着去捡,反而见了慕幽大惊失色地愣着。 慕幽以为是把她给撞傻了,赶紧把她掉在地上的吃的捡起来,拍了拍纸袋上的土灰,不好意思道,“要不我赔你吧?” 谁知小丫鬟直接掩着面痛哭流涕,哭了一会儿吸着鼻子说,“你还记得我吗?” 慕幽见她哭了有点不知所措,听了她的问话只是茫然地摇摇头,“你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去看大夫?” 小丫鬟摆了摆手,继续抽噎着说,“我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绿娆,侯爷忘了吗?” 慕幽呆愣片刻,看了看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微微皱了下眉,点点头说,“想起了,你家王妃可还好?” 绿娆闻言又是掩着眠泪流不止,边哭泣边说,“不太好,侯爷请随我来。” 慕幽也没多想,跟着她拐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小院子,正是陆默现在的栖身之所。 战乱期间陆默将身侧的金银首饰全都典当了,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如今身上也是穿的粗布麻衣,怀里居然抱着个啼哭的婴儿。 两人相视之时皆是一脸惊愕,陆默转而又是无奈苦笑,神情中带了些歉意,缓声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侯爷,当年我意气用事构陷侯爷,如今想想确实不应该,还望侯爷能原谅我之前有所刁难。” 慕幽原本也没把当年之事放心上,摆了摆手并未在意,见她怀中婴儿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感,蹙眉问道,“这孩子是谁的?” 陆默低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怀中婴儿,面上微笑眸中略有凄苦,笑了笑说,“是赫连玦的遗腹子,他将我赶出宫后才发现我已经怀有身孕,我故意将消息瞒了下来。”话音刚落,她就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微微踹了口气又说,“我现在已经身患绝症,恐怕命不久矣。” 慕幽闻言不免觉得她目前的境况很是可怜,思索道,“或许还能治呢,我帮你找大夫看看如何?” 陆默气息微弱地摇了摇头,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说,“多谢侯爷关心,我这身子应该是就要油尽灯枯了。如今赫连空光复大衍,赫连玦之前有树立了众多仇敌,只怕等我走后这孩子难保活命。”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故人聚 说罢她突然对着慕幽下跪,怀中刚刚有些睡着的婴儿被这举动惊动,又是哇哇哭了起来,陆默抱着孩子给慕幽磕了个头,双眸含泪地恳请道,“能否请求侯爷保护他,我愿来世做牛做马伺候你,求你了侯爷。” 绿荛见状也是哭着下跪,不停地对着慕幽磕头,祈求她同意。 慕幽见这情形有些犯了难,一边慌忙扶她们起来,一边难为道,“我没养过孩子,这……” 陆默一听又是立马下跪,怎么也不起来,只是一遍一遍苦苦恳求她答应抚养她的孩子。 慕幽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里只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便点了点头默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陆默眼泪还未止住,感激地对着慕幽笑了笑,又不舍地摸了摸孩子白嫩柔软的脸蛋,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咬了咬嘴唇将孩子递了过去。 慕幽将孩子牢牢地搂在怀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抱着孩子走出门外。陆默看着门外,终是哭出了声,却也将心事终了,哭过之后露出了欣慰浅笑。 画临这边买了糖葫芦转回去就找不到慕幽了,在街上寻了一圈未果,回到府中也没见她回来过,心中焦急如焚。 慕幽抱着孩子回来时,画临喜出望外地拿着糖葫芦上前迎她,走近了看到她怀中的婴儿不由愣了下。 慕幽从他手中拿了一串糖葫芦,怀里抱着孩子咯吱咯吱啃着糖葫芦,话也没说就往房里走去。 画临盯着那孩子看了会,走到她面前不解地问,“这孩子是谁的?” 慕幽嚼着糖葫芦,随意回了句,“我的。” 画临又愣住了,面容有些严肃说,“夫人别闹,这孩子可是从哪捡的?” “就是我的。”慕幽停下脚步,抿了下嘴蹙眉说,“画临,我不想生小孩,我们就养这个小孩好不好。” 画临看她似是很认真的思考过,略一思索便点点头,再次看向那孩子发觉眉眼间与某人很是相似,有了几分猜想但未说破,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孩子,轻声道,“好,我们就养着这孩子。”说着,把手里剩下的几根糖葫芦递给她。 慕幽乐呵呵地两手拿着糖葫芦,欣然地跟在画临身后边走边吃。 皇宫中,养心殿。 赫连空手里拿着一张信纸,还没看完就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洛宁刚刚进殿就听到了他的笑声,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皇上这是有何喜事了?” “不是朕有喜事。”赫连空笑着回应道,说话间把手中的信纸摊在桌面上给她看,指了指又说,“是慕幽,她和左相养了个娃娃,朕还真是好奇她带孩子会是个什么样。” 洛宁扫了一眼那信上的内容,也不由笑了笑说,“听着确实新奇。” 赫连空忽然眸子亮了下,拉着洛宁的手悄声说,“咱们这就去相府看看如何?” 洛宁从他的神情中瞬间看出他的想法,略微想了下默然点头。赫连空轻车熟路地带着洛宁换了身便衣溜出宫外。 相府中,一群人围着孩子看,赫连空轻手点了点孩子的小脑袋,耿直地对慕幽说,“这孩子怎么长得不像你啊?” 慕幽抬手就对着他脑袋捶了过去,恶狠狠瞪着他说,“瞎话什么大实话。” 洛宁分外喜爱孩子,抱着小孩不松手,不时逗两下。 慕幽扯着赫连空耳朵,悄悄打趣说,“洛宁喜欢孩子,你生个呗。” 赫连空闻言当即耳根一红,染得脸庞也红了起来,眼神闪烁着说,“朕又不会生孩子。”话落,偷偷看洛宁一眼,脸更红了。 慕幽的声音虽然不大,在场几人也都听得清楚,洛宁微微一笑并未插话,不料怀中的孩子忽然哇哇哭了起来。 众人顿时愣住了,一堆人使出了浑身解数都哄不住,慕幽恼了把偃月刀提来一甩手直直插地里,霎时轰隆一声响。 孩子的哭声顿了顿,眨巴着眼睛愣愣看着,不再放声大哭,转而乐呵呵对着慕幽笑了,伸着双手要往她怀里钻。 画临看了心里感叹,这孩子和赫连玦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貌似都有点受虐倾向。 过了一会儿,已是用餐时候,赫连空和洛宁留下一起在相府吃饭,奶娘过来把孩子接走照看。 画临如往常一样默默给慕幽夹菜,慕幽则是扒着碗里可口的美味吃得津津有味,赫连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脑中忽然闪过一张清丽脱俗倾城无双的面庞。 默然低头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为身旁的洛宁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她的碗中,两人相视而笑。 慕幽抬头间正好看到赫连空似是摇了下头,挑眉看着他随口问道,“赫连空你是嫌我相府的菜不好吃吗,没事摇头干嘛?” 赫连空略微有些尴尬,掩着嘴轻咳了一声,连忙说,“我是感叹这相府的菜太好吃了,又不能每天都吃到,感觉很是惋惜啊。”说着又给洛宁夹了一口菜,“来,洛宁多吃点。” 慕幽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嘀咕一句,“眼光不错,有见识,不过你那些御厨的手艺是该好好提升一下。” 赫连空闻言也很是赞同,只是想到最近边塞送来的消息,又不免蹙眉问道,“对了阿慕,边塞之战你可准备好了,何时动身?” 画临想到今日早朝时的决议,正给慕幽夹菜的手指微微顿了下,视线不由略显紧张地看向慕幽,缓声替她回道,“明日。”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大结局 “不用准备。”慕幽未注意到画临的神情,直接脱口而出掩盖了他的声音,“饭后即可出发,一群手下败将而已。” 赫连空乐呵呵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鸡块,虽然对她的能力很是放心,还是不免提醒道,“如今军队刚刚收归,边塞之战难免诸多费心,阿慕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画临暗自叹了口气,自知她气势高昂决心今日起行便不会更改,蹙眉思索片刻,握着她的手凝望她双眸认真道,“夫人不可掉以轻心,定要谨慎而行。” 慕幽看着他甚为关心的神情,舒心地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掌安抚道,“放心吧,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临行前,慕幽背着个不大的包袱,一手提着寒意逼人的偃月刀,准备去领兵出征边塞,来回张望了几眼也没瞧见画临的身影,奇怪间打算直接跨马离去。 这时管家匆匆跑来,上前拦着她提醒道,“侯爷忘了,相爷让您等他回来的。” 慕幽望了望当头的骄阳,有些着急道,“画临也没说去哪了,他出门时可带了随从?” 管家仔细回想了下,摇摇头难为道,“奴才不知,不过该是快回来了,侯爷暂且稍等片刻吧。” 话音刚落,果然就看见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停在了相府门口,画临透过车帘子看到慕幽正欲离开,连忙下车走到她身前,脸庞还隐约显出几点薄汗。 慕幽本还有些担心地想去街上找他,见到他赶回来后吁了口气,撇撇嘴把他脸上的汗水擦去,“我该启程了。” “嗯。”画临淡淡应了声,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红色锦囊塞到她手里,柔声道,“我等你,把这个带在身上。”话落对她缓缓展开一抹温柔的淡笑。 慕幽好奇地抽出锦囊里的东西看了一眼,不由心中暖融融的,挑着眉毛将手里的平安符放回锦囊,贴着心口位置放好,主动伸手抱了抱画临,在他耳边低声说,“好。” 画临想起之前几次她匆促离别,连声道别都未完整讲出,欣慰地点了点头,两人紧紧相拥着,过了一会终是分开。 慕幽潇洒地翻身上马,一手随意地提着偃月刀,一手握着缰绳,又看了画临一看,随即沉声喝出一声“驾”,驱使着骏马乘风而去。 画临站在相府门前,望着她的背影直直那抹消瘦却飒然洒脱的人影淡出视线,方才缓缓转身回府。 慕幽拿着兵符调出十万精兵,几乎马不停蹄赶去边塞,威严壮阔的军队路过之处马蹄震天,她们风餐露宿连夜赶路,行了十多天便到了西塞与大衍的交界之处。 两旁稀疏立着一颗老树,伸展着它们干枯的枝桠,大队正走着前面的地面突然塌陷,走在前面探路的士兵皆掉落进陷阱中。 慕幽身下的枣红马前蹄立即扬起,紧急调转方向才没跟着掉进去,紧接着从两侧射出无数支箭,如雨林一般密密麻麻朝着他们射过来。 两侧的士兵们,有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箭身亡,其余士兵反应过来后立即挥着刀剑抵挡这些乱箭。 慕幽冷静看着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利箭,举刀挡下几支往自己身上飞来的箭,继而动作迅速地又是运气挥刀,使用气力隔空阻隔掉无数支箭。 又一波飞箭紧密地朝他们射来,慕幽双眸微微眯起,对着飞来的箭雨嗖嗖指了几下,那些箭像是被弹了回去,被她指过的利箭皆是改变了运行方向,又返回去射向了周围的几颗老树。 几声惨叫此起彼伏响起,连接从树后倒下几个黑衣人,慕幽运力一跃站立在马背上,双手握着偃月刀对着远处一挥,箭雨当即停下,又有一批黑衣人从树旁的一个土丘后滚落。 慕幽举着刀直指那土丘,一声令下身后的大衍士兵高喊着杀了过去,那些埋伏在附近的敌人皆已暴露,两军交战敌方人少明显不敌。 一个黑衣人不知怎么冲出了重围,身手敏捷地解决了几个大衍士兵,闪身来到慕幽身前欲刺杀她,被她发现直接避开了致命一击。 慕幽跳下马来和那人对了几招,那人很是狡猾根本不和她正面交战,在躲开她的刀刃后突然伸手一扬散出一阵白烟。慕幽立即闭眼后退几步以免不慎被他伤到,结果感到一股迅猛地剑气划过她胸前,她又是运起内力紧急中将面前的白色粉末推开,及时躲开了那人攻向她胸口的致命一击。 盔甲却还是被那长剑所伤,直接裂开成脱落掉在了地上,一抹殷红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显眼。她布衫胸前的位置亦被剑尖划破,画临送的锦囊在那一瞬间被剑挑飞割破。 慕幽伸手握住锦囊,手指紧紧攥起,隔空对着那人打出一拳,拳风扫过将那人击飞出老远,重重砸在地上奄奄一息。 慕幽一手紧握着锦囊,单手握刀招招凌厉狠绝,几乎片刻间将那群黑衣人全部击倒,皱着眉低头微微展开拳头,双眸含怒气得不轻,将锦囊重新放好,稍作整顿继续攻向西塞,直击边境城门。 西塞人偷袭不成又折损了不少兵力,虽然边城易守难攻,不过慕幽他们利用之前五毒制造的攻城机关和火箭,很快就破了边城大门,这一站意料之中打得很是顺利。 西塞王原本想着趁大衍局势不稳骚扰一番,从中讨点小便宜,现在非但便宜没讨来还损失了不少兵力,下令让西塞军撤退三十里,赶忙递上投降书并承诺永不冒犯大衍疆土。 慕幽拿着西塞将士递来的投降书,觉得甚是无趣,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提刀领着十万大军返回大衍。 途中路过安营露宿时,坐在帐篷里对着烛火看那个破了个洞的锦囊,一阵摇头叹气后让士兵找来针线,自己独坐在烛火前心血来潮认线缝锦囊。 没想到这小小的绣花针竟比起千斤重的大刀都那拿捏,歪歪扭扭地在锦囊上穿来穿去,坐着缝了大半夜时间,手上前后扎了好几个针眼。 然而那火光下闪着柔光的丝质锦囊上,一条裂纹仍是十分显眼,气得慕幽差点想把烛台给摔了,最后托着下巴默默端详锦囊上稀疏杂乱的针脚,果断放弃了。 次日启程,大军迎着呼呼的风声走在漫天黄沙中。 慕幽坐在马背上丝毫不被不断吹拂的大风影响,偃月刀绑在马身上,随意地握着缰绳低头如捣蒜,半垂着眼皮昏昏欲睡。 一阵风不合时宜地窜进脖子里,慕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睁了睁满是困意的双眸,抬眼间好似见到大军前方,百米之外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骑着一匹白马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那人穿着一件青烟色长衫,漫天的黄沙中衣摆飘飞,墨发飞扬如烟似云,气质清雅身影俊逸,像是从一副画中翩然而来。 “画临……”慕幽喃喃念了一声,随即眨了眨眼睛看向别处 她还以为是自己似睡非睡间花了眼,结果再次看过去时发现那个身影还在,还离她越来越近了,直到队伍中有人大声喊了一声,“左相来了。” 慕幽瞬间没了睡意,坐直了身子盯着远处的人影,揉了揉眼睛看见画临对她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啊?”慕幽不禁嘀咕道,扭头看他一眼又说,“这边关多危险。” 画临仍是挂着柔和温润的一抹淡笑,望着她清澈似润了水波的眸子,笑着说,“想夫人。” 慕幽顿时翻着白眼,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嘴角却是浮起笑意,似是无所谓地点点头,和他骑马并行离去。 黄沙漫天,一路白骨蔽野,万里风鸣。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青青子衿(一) 金陵,宫殿阙宇层叠,青青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俯瞰,亭台楼榭,画栋雕梁,都在雨中静静伫立着,这所她生长了十四年的华都,此刻陌生得遥不可及。 “青青,你要考虑好,务必要慎重。”身后洛宁沉着冷静的声音传来,阁楼上慢慢地飘荡,染了几许风声,青青从窗前转过身来,看着洛宁摇了摇头,神情一派笃定道,“我想好了,宁愿去卫国做质子也不愿意嫁给萧楼。” “你这又是何必?卫国山迢水远,且已有不臣之心,你去做质子必是危险重重前途难测。”洛宁依旧苦口婆心劝导。 “可我不愿意嫁给萧楼。”青青沮丧道半垂着眼,“做质子比起嫁人好多了。” “你以为去卫国就不用嫁人了,那卫王——”洛宁欲言又止,却是极为遗憾地把话抹去,走到有些疑惑的青青面前,拉住她的手,心里极为不忍道,“卫王岑渊年少时曾经在我大衍做过数年质子,受过不少刁难,你此去他难免不会怀恨在心,到时纵然皇天后土亦是鞭长莫及,谁给你做主撑腰?” 青青听了耷拉着脑袋,想了一会抬起头来,眼神清澈地看着洛宁,轻声嘟囔道,“那我不惹他不行吗?” “你以为避其锋芒就能独善其身了?”洛宁眼神担忧,但又百般无奈,事已至此她已无可奈何,对青青倔强的性子自然熟络,抱憾道,“我不树敌敌自数,你知道吗?” 青青很诚实摇摇头,小手一摊,“不知道。” “哎,你啊。”洛宁是实在没辙了,叹一口气,往阁楼门口望一眼,当即那钻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来,青青一看跺了下脚,嘟嘴道,“皇兄你竟然偷听我和洛宁讲话。” “朕不是担心你嘛,你看你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还是不回头。”赫连空有些气馁,见洛宁苦口婆心这么久还是劝不动她,心知山穷水尽毫无回旋之机,语气里都带了心灰意冷。 “我就是去做质子,过几年就回来了,皇兄你要乐观点嘛,要是真嫁给萧楼那可再也回不来了。”青青微微一笑,两眼弯弯明如月牙。 赫连空上前,摸摸她脑袋,咬牙振作道,“到时候就算千难万险皇兄也会接你回来,谁敢亏待你朕砍他脑袋。” 青青眨眨眼,绽开一个笑脸,洛宁在一旁看着她单纯乐观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苦涩。 兄妹两人又是说了好多话,终于来了侍卫硬着头皮禀报,“皇上,殿下,卫国使节已经在催促殿下离京了。” 三人终是依依不舍下楼,驿馆前,卫国使团和大衍护卫威严列队整装待发,青青上了马车,洛宁走到车帘前凝视她一眼,捏捏她的手心,“此行珍重。” 青青郑重地点点头,最后看了赫连空一眼,见他眼睛红红的,心里莫名更是伤感,声音稚嫩大喊了声,“皇兄保重!” 赫连空强撑着情绪,艰难抬抬手,顿时使团启程,车马扬尘,马车疾驰在驰道上,青青两手扶着窗柩,下巴抵在上面看着外面飞速变换的景色,似是做梦一般,却又如梦方醒,神不知鬼不觉想起了两句遥远的诗赋,轻轻喃喃出声,“殷殷其雷,蒙蒙其雨,我徙我车,涉此险阻。” 是谁的诗呢?她歪着头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车内随行的侍女见她神色怔楞,贴心问道,“殿下怎么了?” 青青随口答了句没事,转而觉得声音有些陌生,一看侍女更是摸不着头脑,“红萼呢?你是哪个宫的,怎么是你随行?” “奴婢名珈蓝,是太后调遣来保护殿下安全的,太后认为红萼年纪太小难以周全,深思熟虑后派奴婢前来随行。” “哦。”青青看了眼一脸成熟稳重的珈蓝,忽然间很是好奇,“保护?那你会武功吗?” 珈蓝呃了一声,无奈摇头,“奴婢之前是尚司局的掌司,不会武功,不过规矩仪礼知晓一二。” “哦,这样啊。”青青点了下头,眼底浮现一丝落寞,无意间总是不自觉地往上邪身上代入,可上邪现在指不定在哪生她气呢,也不知道他和侯爷打架受伤没有,身上的伤好了没。 可一转念,路途如此迢迢,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见到,想到此,她更加难过了,两手托着下巴只是无神地看着外面的风景,珈蓝见她心情不好,也没再多言,静静在一旁守着她,一会起风了则默默帮她加持了一件外衣。 一路走走停停行了月余,因为长期坐在车里青青有些疲惫,这天和珈蓝商量着要下车去散散步,珈蓝给她加了件雪色斗笠防风,护卫的使团和侍卫们见小公主下车了一个个都忍不住地看她,青青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们时,那些人又都急忙避开视线,惹得她有些疑惑。 珈蓝召来了侍卫长尾随着护在青青身后,自己陪同青青在林间慢慢走着,溪流声响叮咚,林间空气清新甘冽,青青望着那边湍急的河流,指了指问珈蓝,“珈蓝你看那条大河,那是什么河?” 珈蓝定睛一看,“殿下,那应是渭水,过了那条河流,便是卫国了。”又贴心嘱咐青青,“卫国不比金陵气候宜人,西北多寒冷急流,黄沙肆虐,殿下平日里可要多加些衣服。” 青青点了下脑袋,“我说怎么感觉越来越冷呢。”一面又察觉到侍卫长呆愣的视线,她一看他他又立马低下了头,顿时不解道,“你怎么老看我?” 侍卫长呃了一声,脸色绯红一片,支支吾吾急的说不出话来。 青青见状也被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激出几分火气,哼了一声,“我脸上是有东西吗,你们怎么都鬼鬼祟祟的看我?” 珈蓝瞥了一眼侍卫长,见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已经被逼得红紫,知道青青性子倔不达目的不罢休,便也问道,“侍卫长,殿下问你你倒是答。” 侍卫长偏偏急的开不了口,青青见状也急的有些恼,努着嘴就要和珈蓝走,不料侍卫长忽然一声老老实实回答,“启禀殿下,是因为殿下太过天姿国色,固属下实在移不开眼,望殿下恕罪。” 青青一听愣了,珈蓝面容冷静,心里嗔怪这侍卫长说话太过没有遮拦,一抬眼看青青,见她抿了抿嘴,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哦了一声,然后牵着珈蓝一声不吭地回了马车上。 “殿下,侍卫长也是无心之失,殿下自然不用把他话放在心上。”珈蓝见青青还在努嘴,宽慰她道。 孰料青青则是一番深思的表情,若有所思道,“天姿国色不是形容顶好看的人么,我长得没那么好看吧。” 珈蓝没想到她往这一处想,认真瞧着她的眉眼,微微摇头,诚恳道,“殿下足凭容貌即是国色天香,何况这身份尊贵呢。” 青青托腮,神色认真道,“我一直觉得我母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珈蓝顺着她的话冥想,隐约记得十年前那个惊为天人的绝世丽人,据传言小公主的母妃容妃娘娘是先皇北苑狩猎时于山水林间偶然邂逅的,清逸绝尘一见倾心,便不由分说将佳人请回了宫中,好几次宫宴时身为侍女的她远远见过那副尊容,可谓艳压六宫无人比拟。 只可惜,这位娘娘去世的早,先皇最后请了许多御医都救不好她,不过几年便撒手人寰撇下这小公主一人,永夜宫从此清冷下来。 珈蓝笑笑,认真观摩着青青犹显稚嫩的小脸,交心道,“殿下长得和容妃娘娘很像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青青子衿(二) “是吗?”青青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苦恼地皱皱眉,“可我脸上总有肉,肥肥的。。”她一想起上邪那张熏神染骨的妖孽脸就觉得自叹不如,而自己脸上总是有软软的肉。 此话一出,珈蓝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心里叹青青到底是年纪小,和缓地给她指正道,“殿下这不是肥,是殿下年纪小还未张开,这婴儿肥等过两年自然就褪了。” “是吗?”青青疑惑地看着珈蓝。 “是啊。”珈蓝似姐姐般看着青青,眼神温柔,“大抵成长都是这样的,毕竟殿下还未及笄呢。” 青青被她劝得放下心来,两眼总是看天看得有些困倦了,于是安安静静地抱着花瓣枕头趴桌子上休息,珈蓝帮她盖好外衣挡风,看着她温和无害的侧脸心里有些隐忧,临行前太后和祭师嘱咐过她各种利害,那卫王岑渊据说上次来大衍原本是要向小公主提亲的,不料世事有变平南王世子萧楼对青青临时有意,又正值朝廷慌乱用人之际这才免了岑渊的念头,赐婚给了萧楼。 只是,如今看来,境况又是逆转更迭,卫国如今强盛虎视眈眈,此番卫王又逼迫小公主涉险当质子,人都被困在了卫国,青青又长得这般美貌,谁知道他以后存的什么心思。 珈蓝轻叹了一声,帮青青又掩了掩披风,她年纪这般小诸多事情看得太过单纯,定然不是那心机深沉的卫王的对手,此番入卫但愿能少受些刁难。 出使队伍驶过渭水,蓊郁森林的轮廓渐渐在边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浩瀚草原,河流慢溯,碧波晴空,青青拂帘望着万里草场,风一起时嫩草如海般簌簌舞动着,她看得有些新奇,拉着珈蓝欢喜地很,从未见过如此广袤的原野,珈蓝久居深宫亦是未见过,两人皆是觉得美轮美奂,长途跋涉的疲惫冲减不少。 晚上仪队按照卫国使节的建议在草原安营扎寨,燃起了篝火,不少附近的游民听说大衍帝姬到了,皆是闻风而来好奇巴望,还十分热心地送来了特产奶酪羊腿,青青吃着热产奶酪觉得格外好吃,让珈蓝也尝了下,珈蓝吃了口,青青笑着问是不是很好吃,珈蓝见她开心,和缓道,“这奶酪果真是纯正,宫里的娘娘们之前也有爱吃奶酪的,不过自然比不上这味道天然,只是味道稍微重了些,难得殿下爱吃。” “重了?”青青抹抹嘴,有些不理解珈蓝说的重什么意思。 珈蓝微微提醒她,“这奶酪尝起来总有股奶香味,浓浓郁郁的,把殿下精心调制的熏香都盖住了。” 青青明白了,哦了一声,却又是眨眨眼,“那我不抹香粉了,香粉又不能吃。” 珈蓝哑然失笑,这个年纪的女孩哪有不爱美的,没想到她却是这么率真,对此只好笑而不语。 “明日就要到卫国都城禹都了,殿下要认真对待,仪容端整,不可给卫国落下口实非难。”珈蓝见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吃上,委婉提醒道。 青青嗯了一声,嘴里嚼着吃的,含糊不清地问,“明天卫王接驾完后我们是去质子府吗?” “是,以后殿下都要住质子府里,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戒备。”珈蓝想及此又是正了正语气,语重心长而不失严肃道,“殿下要记得身为金陵帝姬,身份尊贵常人不可企及,那卫王虽然是一国之主,可卫国毕竟是大衍的属国,他也理所当然是大衍的属臣,殿下在他面前不必畏缩。” “哦,知道了。”青青边吃边问,“卫王很厉害吗?” 珈蓝默默点头,捉摸着该透露她多少为妙,思虑片刻后还是打算提点一下,试探道,“卫王本是前任卫国国主最轻视的王子,因此才会被派遣到大衍当质子,可他却凭借运筹帷幄成功回国夺得王位,大兴变法令卫国焕然一新,是位机警之主。” 青青拿奶酪的手停顿了下,愣了下呆了片刻似是在思索,而后又微微蹙眉,看着珈蓝道,“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接着又是开始吃奶酪。 珈蓝沉着了下,继而缓缓道,“卫王王后三年前便患病去世了,徒留一个两岁多小王子,现在后位正空缺呢。” 青青听完了没有半点反应,以为珈蓝会接着讲别的,没想到她却是停住定睛看自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费解道,“怎么啦?” “殿下没有想法?”珈蓝觉得青青反应过于缓慢了,或者说,压根没有想过这其中利害关系,她始终以为自己来当质子便是当质子,从未深究过背后的盘根错节利益绞动。 身为青青的贴身侍女一路看着她跋涉前行,珈蓝心里有些波动,按照太后的吩咐,若是卫王有了要娶青青为后的心思自己当推波助澜,大衍帝姬若是成了卫国的王后,那卫国局势便可表面安定很长时间,卫王岑渊也能表面收敛不臣之心,不擅自冒犯边疆招惹是非。 但眼下情况是青青根本没有那个心思,情尚不自知,又谈何论嫁娶呢? 珈蓝沉了沉心,觉得此事应从长计议,正要掩饰过去让青青安心时,却见青青歪着头疑惑地问了个问题,“卫王的孩子都快三岁了,那他多大了啊?” 珈蓝以为她有了意识,温和道,“二十余七。” 熟料青青啧了一声,撇了下嘴说,“他年纪比我皇兄都大几岁,可我皇兄早就是大衍皇帝了,要论厉害也是皇兄厉害。”说完又是笃定地咬了下奶酪。 珈蓝顿时无语地笑笑,没想到她听了半天还是自觉回转倒回去了,无奈奉和她道,“皇上受命于天,自然丰功伟绩卓著。” “就是嘛。”青青努努嘴,珈蓝觉得有些好笑,叹她到底还是孩子气,倔起来总爱争个长短。 草原星野浩瀚,无边无际的一夜随着草浪声声温和而过,第二日珈蓝早日叫青青起来梳洗着装,准备驾临禹都,一路人马正是照着使臣指引浩浩荡荡行进着,忽然间传来阵阵号角声,接着远处疾驰而来大群吹着口哨不修边幅的草原土匪,护卫队意识到时已是为时已晚,惊慌之际早已落入包围圈。 青青听到马车外的惊慌喧闹声,有些惊愕地撩起帘子一角,珈蓝瞬势一望当即明白究竟,沉声道,“殿下,是草原部落的劫匪。” 青青有些发懵,再要探头看时珈蓝忙把帘子垂盖上了,冷静道,“如今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控护卫队难保殿下安全,委屈殿下和奴婢换下衣服,奴婢装作殿下去引开土匪,到时殿下骑马迅速逃跑至禹都寻求支援。” “他们是为了劫持我?”青青有些不确定,情急关头思维紧绷,喃喃道,“要是我被绑架了,皇兄肯定会迁怒卫国,到时局势又会不稳定。” “殿下分析有理,所以千万不能落入他们手中,不论劫匪是何居心。”珈蓝声音铿锵有力,迅速和青青换好衣服,旋即将金错刀匕首交给青青防身,青青攥在手里觉得分外沉重,手亦有些发抖。 外面厮杀声愈发猛烈,她心慌时一抬眼,珈蓝已经穿着翟衣披挂而出,紧急中命侍卫牵来卫国使节的马匹,迅速将青青扶上马,而后低喊一声殿下快逃,自己随即乘上另一匹马,勒马疾行披着红色玄衣巍然生风,两方人马厮杀中顿时有劫匪大吼,“大衍帝姬逃跑了,弟兄们快随我去追!”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青青子衿(三) 青青看到劫匪正轰轰烈烈策马向珈蓝追去,她猛摇头,想要让马停下去找珈蓝,心里念想着不能让珈蓝一个人犯险,可自己从未骑过马也不懂得如何控制,只是拼命握着马缰绳,结果马越跑越快,她吓得手心里出满冷汗,大喊停下,可惜马听不懂人语,愈发不受控制,马蹄声疾,忽然身后传来了口哨声,慌乱中看去时一群劫匪摇着套马杆追了上来,只得又拼命对马说快跑快跑,竟是惹来了身后劫匪的轰然笑语,“这小丫头真有意思,我们大衍帝姬捞不着,捞个大衍小美女也可以嘛。” “你敢!”青青愤怒之下一声怒喊,结果领头劫匪一下子策马追上前来,一只手伸展开就要把她拦腰抱过去,青青慌忙一躲,正是退无可避时,劫匪却是身中利箭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她惊恐中回头,发现侍卫长从远处策马奔来,高喊,“殿下快走!” 青青来不及犹豫身下马儿就如利箭一般跑远,她匆匆回眸一瞥看到侍卫长拦住十几个匪盗浴血厮杀,心下凉意更甚,大脑嗡嗡地拼死抓住缰绳,身形伏低任由快马疾行一路风驰电掣,颠簸得头脑发昏,可是身后追杀声依旧此起彼伏由不得她暂停,只得快马加鞭拼命逃亡。 碧天绿海,草浪翻涌,禹都城外沧浪亭前卫国仪仗队巍然排列,岑渊身披玄色大氅,迎风傲立不怒而威,他随意扫一眼万里晴空,旭日被漂泊的游云松散掩盖,不经意间随意问身后护驾的隋墨,“武凌君呢?” 隋墨恭敬沉声道,“武凌君方才派人禀报说是有事延误了,怕是要晚些到。” 岑渊不动声色将视线重新转到正前方,淡淡道,“迎接金陵帝姬倒也算是大事一件,他有什么风月闲事来误?” 话音刚落,一声清朗男音立马传来,“臣弟哪敢呐,这金陵帝姬身份这般尊贵,臣弟哪敢不来呀。” 说罢,武凌君岑森快步行至岑渊身侧,攀着他肩膀一挑眉,“欸,王兄,怎么这小公主人还没到啊?难不成又是逃了?” 青青人还未至,关于她逃婚萧楼南疆大乱的讯息皆已是传遍了卫国,未见其人,先闻其事,人人都对这小公主生出几分好奇,不晓得是何等一位性情刚烈的女子,皇上赐婚都敢逃,宁愿做质子可不肯屈尊嫁那平南王世子。 岑渊幽然瞥了一眼攀附在自己肩头的那只修长白玉手,岑森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只好抽溜一声把手收回,眉眼里却依旧是掩不住的佻达,凑近了岑渊继续尽兴问,“王兄你是见过那小公主的吧?长什么样啊?好看——”岑渊飞来一记眼刀,岑森见状只好适时宜闭嘴,无奈耸耸肩,他这王兄呀,哪都好,就是成天端着一副架子,冰块脸刀锋眼,瞪谁谁哆嗦,不苟言笑,名副其实的君王做派。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这般延迟?”岑渊目光望向前方一望无垠的草原,冷淡问向旁侧的岑森。 岑森有意避开,打着哈哈登高望远,含含糊糊道,“有事呗,哎哟,这前面怎么来了个人?” 岑渊微微仰项,见碧海蓝天的空旷尽头一骑横越而来,表情依旧淡淡的不动声色,旁边的岑森倒是来了兴致,“哎呀,这是我们使节到了?欸,不对,怎么是个小丫头?” 岑渊敛眉正色视之,见那马背上一个娇弱身影正拽着马缰绳呼呼生风不知所措,横重乱撞之下转眼疾越到了阵前,王架护卫当即拔刀相向列队防御,那女子两手紧握着缰绳任由受惊的马一路驰骋,结果一抬眼万幸看到了卫国前来接应的仪仗军队,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希冀,正要大声求救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马,猛勒缰绳马一声嘶鸣一个跳高把她摔地上,当即两眼一抹黑晕乎乎落地不起。 仪仗前的百官面面相觑,尚没弄懂什么情况,眼下才看清这马背上原来是一个身着宫女衣服的小丫头,正思量着莫非是金陵帝姬的随行小宫女,却见到岑渊不动声色地已经上前查看,隋墨低声道,“王上需谨慎。” 岑渊抬手示意不必,面色冷淡依旧向前,隋墨见状退至一侧,守在他身后手中长剑握紧,异常警戒地看着前方坠马的可疑女子,身后百官绷紧神经,屏气凝神不知自家大王这是意欲为何,岑森却是气定神闲地挑着眉语露嘲讽,“这哪来的小宫女啊,八成是从大衍护卫队里跑出来的吧,大衍这护卫队是连一个宫女都拦不下了嘛?” 文武群臣顿时轰然大笑,被岑森一带头纷纷一言一语奚落起来,结果岑渊飞来一记凌厉眼风,岑森咽咽口水,顿时不说话了,总觉得被他眼神看穿了,风风火火凉透了骨子里。 岑渊踱步行至昏倒在地的女子身边,不紧不慢俯身,将她面前的头发撩起,神情当即一顿,只是一眼便认出了青青那张小脸,尽管此刻这张脸上沾满了泥巴,他皱皱眉意味深长地剜了岑森一眼,岑森当即被他盯得发毛。 “王兄,不过是一个寻常宫女而已。”岑森自知被看穿,赶忙小跑到岑渊身边,看着他已是将昏迷的青青扶了起来,且面色冷峻严肃,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出乎意料之外,试探道,“王兄?” “你做的好事。”岑渊毫不留情,把青青半抱在怀里,扶着她的小身板声音低沉,到底是不好将事情闹大,最后闷闷斜了眼隋墨,吩咐手下,“先把这个女子带回质子府医治,派遣几个御医过去。” 他旋即一甩衣袖,高声将百官遣退,文武退散之际岑森还是吊儿郎当不服气,“王兄,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嘛,值得这样兴师动众找御医?” “先把你自己做的事招了。”岑渊见一众大夫正把安放在轿撵上急急忙忙抬走,心里冷静下来,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却是咄咄逼人,见岑森一下子怂了毫不留情道,“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了?” 岑森被激的拍胸脯跳高高,“谁说我没胆子承认了,不就是区区一个金陵帝姬嘛,就算今天来的是大衍皇弟我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你就安排了人手扮作劫匪抢劫了仪队?”岑渊冷喝一声,“荒唐。” 岑森当即被他声音震得打哆嗦,撅着脾气哼了一声,“我就是瞧不惯大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凭什么卫国是大衍的属国?” 岑渊正色,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声音仿佛做着末日宣判一般沉重,“你闯了大祸,刚才那受伤的是金陵帝姬。” “啊?不是,那不就是小——”岑森话未说话就被岑渊截住,冷厉反问道,“你以为只有卫国有聪明人?若是被对方看出破绽是你蓄意所为,该当何罪论处?” 岑渊随即一通呵斥,最后数落得岑森耷拉着闹嗲神情恹恹,却还是执拗道,“我就是看不惯大衍人,哼。” “你看不惯归看不惯,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大衍皇帝好不容易才肯答应拿他这个宝贝妹妹当做筹码保证,你再捣鬼坏事别怪孤严加惩罚。” “嘁,重色轻兄弟。”岑森嘀咕一声,被岑渊敏锐捕捉到,音调也拔高了几分,质问他,“你说什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青青子衿(四) 岑森当即没胆了,慌忙拉着岑渊的袖子打哈哈讨喜,“我兄我哪里说什么了呀,不都是为我们卫国好嘛。” 岑渊最烦他这弟弟插科打诨纠缠不休,偏偏也是最对他没辙,无奈拂袖冷哼,“凡事以大局为重,你厌恶大衍是大衍的事,可公主是公主,莫要再惹事生非了。” 岑森切了一声,不情愿地打了个响指暗中发了指令把扮作的劫匪都给撤了,本来今日想着看好戏,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直接把这小公主害惨了,但挨了一顿训心里异常不痛快,依旧不服气抬首挺胸,两眼却是忍不住斜瞄他王兄,只见岑渊悠悠望着那匹受惊的马,马儿被侍卫趁乱制服,正不停撂蹄子打滚。 岑森忽然间两眼弯起笑意,笑盈盈地拿着胳膊肘戳戳岑渊,“哎,王兄,这小马性子挺烈啊。” “烈倒是没看出,不过笨是完完全全了。”岑渊上前抚着鬃毛,缓缓道。 “笨还不是要娶。”岑森正要脱口而出,结果被岑渊那佛挡杀佛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好把嘴乖乖闭上,眉眼里却是掩不住的风骚任性,笑嘻嘻道,“笨点无所谓,长得好看呀。” 说完啧啧一声,方才那金陵帝姬看模样他是没留意细看,不过那被他王兄搂着时惊鸿一个照影确实是漂亮,不然他王兄也不能扶得那么不动声色。 他自顾自乐得笑,岑渊却是又劈头盖脸,“杵着干嘛,等孤来罚你?” 岑森哼哼一声,嗖的溜走,岑渊看着他的背影为这个贪玩任性的弟弟摇摇头,又将视线移到马儿身上,俗言说老马识途,危急时能有人帮青青找好马安顿好她一线生机,想必她身边亦是有聪明人。 想念即此,目光又是深了几分,变幻出不透明的冷漠,从这么高的马背上摔下来,也不知道脑子摔坏了没,他闷闷没有说话,旋即板着脸回了王宫,仪仗山呼恭送,宫里,还有一大批公务亟待处理。 青青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只觉得后脑勺嗡嗡的有些难受,头皮也是发麻,晕乎乎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红罗幔帐,一入眼略有些刺目,在花瓣枕头上疑惑地歪着脑袋,耳边响起了一声惊喜呐喊,“殿下醒了?” 青青微微睁着眼,看到珈蓝满脸欢喜地凝视着自己,她回忆瞬间倒流慢溯,混乱的草场,喧哗喧嚣匪患狼藉,珈蓝那舍身决绝的神情由历历在目,青青一个挣扎翻身坐起来,拉拉珈蓝的手,“珈蓝你没事吧?” 珈蓝吸一口气,缓缓摇头,“没有,那日危急时刻劫匪忽然全撤退了,奴婢幸得保全。”一面又关心地问起青青,“殿下可觉得哪里不舒服?那日太过仓促,到底不该让殿下孤身返现,是奴婢的过错。” “没,不是你的错。”青青见珈蓝一脸自责,忙摇摇头,可是立马一手捂着脑袋有些晕,皱皱眉,疑惑不解道,“我感觉我头有些疼,一晃就晕。” “卫王宫里的御医说殿下从马背上不甚摔下,可能会有些脑震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乱动也尽量不要多费脑,好好养伤为上。”养病马虎不得,珈蓝如实将御医的话一板一眼告知,结果青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抿了抿唇最后苦恼道,“我要造火箭怎么能不废脑呀。” “殿下先放放吧。”珈蓝知她心里天大地大比不上火箭大,声音缓缓略有哭笑不得,“殿下已经昏睡了好些天了,该是时候去见见卫王了,两国关系还需要殿下从中合拢呢。” “哦。”青青捂着脑袋谨慎地点了下头,劫后余悸未了,犹是后怕道,“那天真是好险,我再也不也骑马了。” “卫王已经将作乱劫匪尽数通缉处置了,殿下尽可安心。”珈蓝有些犹豫,生怕青青动怒一个耍脾气回大衍发落,到时二国关系怕是雪上加霜更是难以和缓。 “嗯。”青青有些闷闷不乐的,受了这么大惊心里略有不快,但一想既然祸乱已经终止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忽然又是面有难色,抓着珈蓝的手有些慌,“珈蓝,你快帮我想些话呀,我该问卫王什么呢?” 珈蓝沉沉心,这些事宜太后早就有过嘱咐,她对青青微微一笑,用异常安稳的语气劝她,“殿下要首先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面见何人,您都是大衍帝姬,您的身后是我大衍举国之力,决不能降尊纡贵向他人低头。” 青青愣了下,歪着头慢悠悠若有所思说,“嗯,这个我知道,我要有骨气。” 珈蓝对她的回答大概满意,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又用语重心长的语气接着道,“第二点,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殿下永远是金陵人,决不可向他人俯首称臣。” “嗯,知道。”青青攥攥拳头,异常认真。 珈蓝娓娓将面见卫王事项皆向青青道来,青青听到最后记不住索性拿了支笔季记下,一整天躺床上默默背了下来,珈蓝检查时她简直堪称倒背如流,第二日卫王宫里来了司礼监来请她入宫,屏退左右,青青把记着词的小纸条偷偷放在袖子里,时不时看一眼,心里依旧默背,司礼监领着她一路穿殿而过,最后来到了卫王宫主殿长乐宫。 “启禀大王,金陵帝姬已至。”司礼监拈着拂尘在殿外恭恭敬敬通禀,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寂寥廖回荡,青青被这肃穆的气氛一渲染,手心里微微出汗,忍不住又看了袖子里小纸条一眼。 “传。”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司礼监拈着拂尘邀青青进殿,“殿下,请。” 青青点头,受着珈蓝的叮嘱决不能失了气势,遂又扬了扬下巴,端着一张小脸不苟言笑竟也生出几分严肃来,她敛了神色端起架势来进殿,颇为气势汹汹地迈着步子,穿过长而空的外殿,内殿里铺着猩红地毯,一缕烟从雕花金狮炉里升起,九扇檀木屏风上缀着好多碎瓷片,亮闪闪的空隙里隐约透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颀长背影,那人听得青青的脚步声,侧脸转过身来,一时间风动影沉,明晃晃的光线亮的渗人。 卫王岑渊从屏风后走出,眉目凛凛,精光慑人,不咸不淡地行了个拱手礼,“卫王岑渊拜见帝姬。” 青青看着面前这一张冰山脸,莫名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他气势咄咄威压实在厉害,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紧张,但依旧按照礼节抬抬手,“卫王免礼。”话一出口她觉得气势很弱,故意暗暗蓄力,打算说话声大点壮壮胆。 “殿下坐吧。”卫王一扬手,殿外恭候的司礼监自觉奉茶,又毕恭毕敬退出,青青坐下手心里冷汗直冒,忽然间被他这双狭长逼人的眼睛一盯,背好的滚瓜烂熟的词已经忘了。 岑渊随意呷口淡茶,期间不动声色瞄她,见她眉宇间现出几分紧张,淡淡道,“殿下屈尊卫国却不甚遭遇劫匪,是孤失职治理不利,如今匪患已除,殿下大可安心。” 青青一愣神,偷偷瞥了一眼袖子,看了眼纸条上的字,哦了一声继而正色道,“卫国匪患如此猖獗,你身为国君理应严加管制。”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青青子衿(五) 岑渊一眼看穿她袖子里藏的纸条,微微颔首品了口茶,云淡风轻道,“殿下所言极是,听闻殿下博览群书才智妙绝,孤近日很是为卫国公务头疼,殿下如此聪颖,不妨帮孤一览解忧。” 说罢,拂袖令司礼监将公文呈至青青面前,青青一看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务国事,呃了一声,想了想这个珈蓝根本没教她背过,攥着手有些发慌,一慌袖子里纸条就不小心滑出来了,她尴尬地盯着小纸条,又不能动身去捡,岑渊视线淡淡扫过,见她挠着头紧张道,“这个,国之大事,容本宫想想。” 岑渊又随即问了几句,所谈之事愈发玄妙复杂,青青听不太懂,彻底发懵了,挠着头有些费解地看着他,抿着嘴唇心里一团乱麻,最后没法了只好讷讷道,“那个,这些容本宫想想,我再想想。”而后想了半晌没想出来,岑渊气定神闲,见她苦苦思索无果的样子施施然道,“听闻殿下旧伤未好,脑袋不太清醒,恕本王太过逾矩了。” 青青被他冷傲的态度怼得很不舒服,又没话反驳,只是闷闷地点了下脑袋。 “殿下的伤好了么?”岑渊将茶盏放下,两眼直直望着她,总觉得她呆呆的好像脑袋还没痊愈。 “已经没有大碍了。”青青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在嘲讽她脑子不好使一般,语气很不爽回道。 “殿下果真是千金贵体,吉人自有天相。”岑渊察觉出她这话里有气,却依旧是面不改色一派高冷。 他又是不露声色问了几个深奥问题,问的青青头大最后没辙了,胡乱编了几句,硬着头皮抿嘴道,“那个,本宫还有事要先回去。” “那就不耽搁殿下时间了。”岑渊落拓起身,青青也起身,脑袋连他肩都够不到,一时间又是觉得气短无奈,岑渊派司礼监将她妥妥送回,青青心里百感交集地回去了,小小的身影穿过长乐宫,岑渊许久后一抬眼,见她影子已是不见了。 他将殿内那遗落在地小纸条捡了起来,看着那清秀的字体淡淡一声闷哼,“字倒是不丑。” 少顷,隋墨进殿跪拜行礼,“启禀王上,小公主已经安然送回了。” 岑渊冷冷清清批着奏折,头亦未抬,“路上有没有说什么?” 隋墨略一思索,一板一眼回道,“那小公主倒也安静,只是老是拿手捶脑袋。” 岑渊听了挑挑眉没有说话,依旧冷静批奏折,隋墨见了随口又说,“听御医说是脑袋摔坏了有点清微脑震荡,看来是还没好全。” 岑渊这才抬起头来,将堆成小山的奏折往案前一移,身边的司礼监当即整理收好,又旋即呈上新近的奏疏。 “笨点倒也好。”岑渊有意无意道了句,随后又是抬笔染墨,继续一丝不苟批奏折,隋墨见状静静退下,长乐宫又重归一片安静。 “殿下吃慢点。”青青一从王宫里回来就闷闷嚼着奶酪一顿猛吃,珈蓝见她撅着嘴一副落寞的样子,以为她在王宫受了委屈,犹疑问道,“殿下面见卫王,不顺利吗?” 青青皱皱眉,闷闷的又是干嚼奶酪,终于吐了几个字,“那个卫王一点都不和善,一张冰块脸。” 珈蓝又问她,“那卫王都问了些什么?” 青青摇了下头,老老实实道,“他问的都是我听不懂的,他肯定是故意的,专拿气势压人,我一紧张纸条都掉了。” “呃”珈蓝扶额,叹了口气,显然今日出师不利,青青又是小声嘀咕,“他还问了我的脑袋好没好,可我总觉得他是嘲讽我脑子笨。” “这个”珈蓝劝青青,“殿下受伤休养自然不能太费脑,无论如何都情有可原。” “哦。”青青撇撇嘴,坐到床上看着那红色丝幔一眼就想起了长乐宫里长长而富丽的地毯,顿时心里很不爽,她站起来推开窗子环视质子府,发现庭院里冷冷清清的一点都没有生气,侧着脸问珈蓝,“质子府怎么都没有花草啊?” “这是特意为了迎驾殿下新建的,仓促完工恐怕有所疏漏。”珈蓝望着那光秃秃的假山,的确是少了几许生气,沉声道,“禹都有条有名的西府长街,奴婢可派遣宫人去买,不出两日质子府便可打理好。” “西府长街?好玩吗?”青青眨了下眼,很是好奇。 “殿下”珈蓝心知青青玩性上来了,正要劝她贸然出行不安全,可青青接话飞快,拉着珈蓝的手好声好气道,“珈蓝,我想去玩,好久都没出去了。” “可” “你要是担心我,那我们一块去吧。”青青又是晃着珈蓝手,珈蓝被她缠得没辙,只好点头,“那要多带些侍卫了,上次侍卫长受伤还未痊愈,这次要多带些护卫保护殿下。” 她话一落青青垂下眸子,低低问珈蓝,“侍卫长伤得重吗?” “不重,已经快休养好了。”珈蓝感叹青青的仁善,青青点下头,“那多赐给他药材宝物养伤吧,上次要没有侍卫长保护,我早就被劫匪抢去了。” 珈蓝点头,二人稍事准备便乘着马车出府,身后侍卫或明或暗尾随着,下了马车珈蓝唯恐生出不必要事端,带她径自奔着那卖花草的小店去了,店家擦亮眼睛一瞧,连忙热切迎上去,“两位贵客想要些什么?我们这儿的都是新进的花草,清爽宜人呢。” 青青今日为了上街方便行事,特意挽了个随意的麻花辫,头上金灿灿的发钗也全都卸了,很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神态流转间散发着森森细细的静谧,珈蓝正和店家在沟通谈洽,她自己在百花芬芳香味中不知由着哪一味牵引,随波逐流地走到了店中的那株白玉兰前,深深闻了闻,浅眉低嗅,霎时芳香馥郁缭绕全身。 “殿——姑娘喜欢玉兰花?”珈蓝巧妙改口,问询青青道。 “嗯,这个好香啊。”青青指了指店内这枝攀附在墙角的玉兰树,情不自禁地伸手点点它的花苞,温温润润的喜人。 “店家你们这个卖吗?”青青问店家,店家霎时苦了脸,“这个,这是我们店主子的爱物,恐怕不能吧。” “哦。”青青又看了店里,转瞬把目光投向其他的花花草草,珈蓝陪着她挑点了许多样,最后二人拟了个单子交给店家,吩咐等会有人来取,店家见是这么大单子慌不迭地点头应下。 青青抱着怀里的满天星欢欢喜喜出了店,抬头问珈蓝,“我们水池里也要养些小鱼才好。” 珈蓝略一思索觉得有道理,两人又是转至西府长街拐角处,珈蓝本意让她在远处稍等,可青青玩性起了偏要凑上前去,结果还没近足就被一尾鲤鱼扑棱尾巴甩出的水珠渐到,霎时间脸色愣了愣,还没见过这么活泼的鱼。 “这是什么鱼?尾巴是红的。”青青问道。 卖鱼的小贩被她问的发懵,叉腰怪异道,“小妹妹你连鲤鱼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无知,珈蓝见状给她解围,“殿下既然喜欢红尾鲤鱼,那我们便都买了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青青子衿(六) “哎哟,好嘞。”小贩没想到这两位小姐出手这么阔绰,暗暗思索着忽然又是问青青,指着那小小的黑白相间的小鱼道,“小姐您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青青愣了下,摇摇头,小贩得意一笑,“这是熊猫鱼,你看长得和熊猫一样。” 青青疑惑了,“熊猫又是什么?” 珈蓝又是耐心给她解释,解释清楚后眼色示意把熊猫鱼也顺带着买下了,小贩再接再厉推荐不绝,“您看这是凤尾鱼,这是金龙鱼,这是孔雀鱼,这是锦鲤” 青青一面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一面点头,最后看着那缸里水里吐泡泡的乌龟问,“这是什么鱼?” 她感觉分外新鲜,伸手点了点乌龟的脑袋,结果小乌龟一下子把脑袋缩进去了,又是吐了个泡泡,她笑了笑,“要这个。” “呃”珈蓝没想到青青对乌龟感兴趣,见她喜欢便也无谓买了,小贩将乌龟放在竹篓里,青青一手提着一手瞧,问道,“它平时都吃什么呢?” “什么都吃,好养活。”小贩随口乐呵呵道,心想今天这买卖做得容易,这两个姑娘八成是什么贵族小姐,看什么就买什么,一点都不犹豫。 青青买的心满意足,怀里抱着满天星一手提着小竹篓随珈蓝向马车走,正是要走进时忽然杀出一个男子来,那人高瘦身形,容貌熠丽,长眉一挑瞪了青青一眼,旋即一手摇着扇子轻佻啧了声,“哎呀,真是不巧,竟撞见了金陵帝姬。” 珈蓝心知来者不善,见他一副轻佻傲慢相,正是思量着何方人物时,那人却是闪到了青青身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满怀抱着的满天星,随意揪了一朵浅嗅,打趣道,“你怀里抱这满天星做什么?”不等青青做反应,又是哟了一声,“你这篓子里还有只乌龟呢,还真是和你们大衍匹配。” 青青皱眉有些不解,珈蓝听出他话里不善,神色冷峻道,“你是何人,敢污蔑大衍国号?” 男子神色不屑,一撩墨发仰着下巴斜眼瞧人,“说的是实话而已。” 珈蓝与男子正是针锋相对,青青却是不解困惑的很,但从这男子语气谈吐也可知晓他绝非善类,闷哼一声也来了脾气,声音拔高了,带着几分稚嫩道,“问你话呢,你是何人?” 男子见她声音带着一副娃娃音,眯眼仔细看她容貌,嘴角扬起勾笑道,“我乃武凌君岑森,当今王上的弟弟,我们应该见过的。” “我没见过你。”青青见他神色不怀好意,撇着嘴拉着珈蓝就要走,“珈蓝我们走。” “欸别走啊。”岑森又是一个闪身挡在青青面前,眯眼笑道,“我刚才听属下说你喜欢白玉兰,我那府里有好多,给你送几株去?” “不用。”青青果断拒绝,对此人绝无好感,岑森还不罢休,冷哼一声,“你傲什么傲,再傲不还是来我们卫国了。” “管你什么事。”青青恼了,恼了就要踢人,抬脚就踢岑森小腿上,岑森冷不丁没防备挨了一脚,嘿了一声,“哟呵,你还挺厉害,告诉你这可是我们卫国的地盘。” “那又怎样?”青青被他激的倔脾气上来了,皱着纤细的眉毛,麻花辫一甩也是气势哆哆毫不退让,“你们卫国法律严苛,你这人再故意惹事,当心岑森治你的罪。” 岑森看着她一张气鼓鼓的小脸,莫名其妙消了火,却还是词不饶人,“呵呵,你厉害,嘁,念你脑子摔坏了不和你计较。” 青青反驳,“你才脑子坏了。”说着又是踢了他一脚,他欸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逼我动手哈。” 青青懒得理他,觉得这人强词夺理实在讨厌,直截拉着珈蓝走了,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头也不回,岑森见着她走远了,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收回,刷拉一声摇着扇子,咧嘴一笑,“有趣。”旋即大摇大摆走远。 他一路走马观花进了王宫,甫一进殿随意拿了几个司礼监呈上的蜜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等岑渊,过了会司礼监通禀,岑森竖着耳朵一听声,立马把枣核吐出来规规矩矩站好,见了岑森踱步进来,礼行得很是标准,作了个揖,“王兄好。” 岑渊一抬眼示意他免礼,眼神别有深意,淡淡道,“你今天倒是好兴致。”他随意坐下,岑森也坐得规规矩矩,两眼一弯,笑眯眯道,“今天王兄兴致也不错嘛,同乐同乐。” “何谓同乐?”岑渊一挑眉,不动声色,“金陵帝姬方出质子府你便派人尾随着跟踪,大路朝天阡陌相连,偏偏要去堵她那一条,这就是同乐?” 岑森无所谓然,一耸肩,“我这不是好意帮王兄探探嘛,怕王兄被美色迷惑。” 岑渊当即沉下脸来,岑森连忙改口,“那小丫头能有什么美色啊,失语失语,王兄你担待哈。” “说话没个正经。”岑森沉声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品口茶,复抬眼瞄他,看得岑森脊背发寒,“王兄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没惹她,我还白挨了两脚呢,腿肚子都给踢红了。” “你自找的能怪谁。”岑渊修长食指点扣着长案,幽然道,“真没惹着?” 岑森十分笃定地摇摇头,“应该是没吧”越说越没有底气,见岑渊眸子黑的泛光,又是补充道,“不过那个小公主性情倒是不错,也挺平和近人的,还有买了好多东西,正巧贡献点金元宝。” 岑渊依旧不疾不徐,青青身边有他安插的眼线,一言一行皆是收归眼底每日有人通禀,这些事他自是了如指掌,正是以为没得什么要紧,却见岑森呃了一声,灵光一闪一样地喊了一声,“不过嘛,有一点很重要,王兄你一定得看清楚。” “什么?”岑渊对他这弟弟的一惊一乍见惯不怪,挑挑眉问道。 岑森饶有深意地望着他王兄,努努嘴,直白道,“这个小公主年龄不大吧” 岑渊眼里冷光一闪,幽幽扫了一眼岑森,“也不小了。” 岑森摊摊手,“她这个脑子不太好使。” “你指哪方面?”岑渊命司礼监将方截获的书信呈上来,示意给岑森过目,提点道,“这是她亲笔写给大衍祭师洛宁书信,你看看。” 岑森兴致勃勃翻开那香香的信笺,扑面而来的是密密麻麻堪比天文的公式构图,他愣神看了大半晌,看到眼睛发酸也没理清个思绪,挠着头万分错愕道,“王兄,这是什么啊?小公主写的?” 岑渊默不作声地呷口茶,左眉一挑,“这是她亲笔写的火箭模型,大衍皇宫信报言她从小酷爱研习火箭以及各种力学理论,可惜孤亦是没看懂。” “这么难,谁能看懂,跟看天书似的。”岑森一手撑着下巴,纳罕道,“真看不出来,这小公主瞧着傻不拉几的,没想到咦,王兄你这是把人家信件给劫了?真不地道。” 岑渊冷冰冰眼风一扫,岑森当即改口,“那您这也是为了我们卫国局势着想,谁知道那小公主是不是扮猪吃老虎蓄意伪装图谋不轨不是,高,真是高明。”岑森冲着他兄长忙竖大拇指夸赞,可还是挡不住岑渊那阴森森的冰山脸色,禁不住自己拍着胸脯吸口气活络。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青青子衿(七) 岑森继续插科打诨,“王兄,不过说真的,那小公主看着没啥心眼啊。” 岑渊一手拈着那薄薄的信笺,一面心思琢磨着上面奇奇怪怪的模型,面色依旧平淡无奇,薄薄唇瓣开启,客官评价道,“其他尚且不论,心性太不成熟了。” 岑森想说你也不看看多大年纪,可话要出口时忽然玩笑般改了,嘻嘻笑道,“王兄,你也不缺心性熟的呀。” “哦?”岑渊静待下文。 “王兄你看哈,前王后已经过世三年了,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岑瑞都三岁了,立新王后也是时候了。”岑森眯着眼,见他王兄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冷淡样,又是调侃,“王兄你说这新王后是聪明点好还是笨点好,我觉得还是聪明的好,至少心思机灵打理六宫不费劲不是。” “你喜欢聪明的?正好,昨日骠骑将军还和我商量他长女的婚嫁事宜,此女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妨给你赐个婚。”岑渊面不改色。 “我去。”岑森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骠骑将军他长女不是那个小霸王嘛,我不啊王兄,不不不,千万不,我说错了,我认错。” “知道了?”岑渊淡哼一声,教训道,“没事少惹事,多研习兵法看看书,勿风花雪月纠缠不休。” “那不是有我王兄嘛,有你一个卫国就够了,我嘛”一瞅岑渊暗云密布的脸色,岑森吓得呵呵一笑,“我也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 “那就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过几日便给你选个夫人,以后安分点。”岑渊继续教诲道,滔滔不绝说了他半晌,最后岑森耷拉着脑袋出了宫,心想自己这是摊的什么事啊,叹一口气,回了府一看那后庭迎风而动的白玉兰花,心思忽然又是一动,大手一挥,“把这些白玉兰除了,移驾送到质子府去。” 质子府里,青青正在后殿写公式,珈蓝悄步行至她身边,面色有些犹豫,“殿下,武凌君来府了。” 青青正忙着解算公式,稍一分心便有些错愕,愣神问,“武凌君是谁?”说完了忽然一壁想起来了,“哦,那个无赖。” “他来做什么?”青青两眼看着自己的公式,一心又是扑在上面,珈蓝委婉提醒,“武凌君说是来给殿下送玉兰花。” “玉兰花”青青一手又是飞速写下一个等式,重新抬起头来,明白了眼下情势,嘟嘴道,“谁要他的玉兰花,才不要。” “可他非要送,执意要见殿下。”珈蓝为难地看着青青,和缓劝她,“殿下我们终究是在卫国,武凌君位高权重,又是卫王的弟弟,还是通融给他几分薄面吧。” “那他肯定是心里有鬼。”青青一手杵着下巴冥想了会,珈蓝看着她心里不觉叹气,那岑森当然是心里有鬼的,只是青青却是猜不到。 青青披着荷色风衣出了殿门,一眼便望见岑森自作主张地坐在殿前的小亭子里逗鱼,见了她笑嘻嘻第一句话不轻不重飘了出来,“小公主,怎么不见你的小乌龟呐?” “你这人好生讨厌。”青青毫不示弱,心里厌恶直接喊了出来,皱着眉打算送客,岑森却是嘴皮子溜得很,不待她说话便起身一闪,身后的一株株玉兰花已经在前殿一角中下,稳稳的花香袭人,清淡白色花苞的尽显素雅,他咧开嘴角笑,“好看吧,你看我们卫国的花这么好看,人呢,更是好看。”说完眼梢飞扬,尽拿眼神勾她,结果又是被青青嗤之以鼻地泼了冷水,“我皇兄比你好看多了,皇叔更是好看。” “哟呵,你皇兄能有我王兄好看?”岑森见她气鼓鼓的分外好玩,打趣道。 “你王兄一副冰块脸,哪里好看了。”青青哼了一声,扬着下巴不以为然。 岑森眼带笑意瞄了一眼四周静立的侍婢,这话定然是让他王兄安插的眼线记下了,到时妥妥的呈到面前,可想而知他那乌云滚滚的冰山脸,他忍不住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青青却是不乐意了,以为他是不怀好意,直截道,“你送完花了就走吧,我可不愿看见你。” “我好心给你送花,你不得还礼?大衍帝姬不要那么小气嘛。”岑森逗她。 青青想了下觉得有理,闷闷说,“你要什么礼物?” “我听说你爱造火箭,什么时候送我支小火箭瞧瞧?”岑森凑近了她问。 “你想的美,造了也不给你。”青青哼了一声就走,岑森又是在身后哎呀呀不停,“你们大衍都是这么小气的嘛,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你说什么?”青青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恼火道,“是你自作主张要来送东西,我又没说收,你非要闹事尽管把你的花拿走,我还不愿意见呢。” “我送出的礼物还没有要回的。”岑森云淡风轻道,极富深意地瞥了她一眼,“我王兄也是,看上的,但凡入了我们卫国的,无论人或物,都走不了。” “你们卫国再厉害不也是我们大衍的属国?我皇兄才是皇帝。”青青气恼反驳道,珈蓝见二人争执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连忙小声安抚青青,青青被她眼神示意,十分不悦地瞥了一眼岑森,“送客。” “嘿,你以为我愿意来啊。”岑森被她抹得没了面子,哼了一声。 “质子府不欢迎你。”青青斜了岑森一眼,又是喊了一声送客,身旁的侍卫来邀岑森出府,岑森倒是不急不躁,“你横什么横,我看你还能厉害几天。” 青青见他说话实在放肆,一脚踹过去岑森又是挨了下,大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么暴躁怎么嫁人。” “要你管。”青青头也不回地走了,岑森揉着自己小腿肚子,渐渐露出笑意,摇了摇头潇洒走了,嘴里还哼着小曲,“浪里格朗,浪里格朗” 时间静如流水,缓缓滑过,青青拿金丝楠木笔支着脑袋,看着外面凋零了一片的花花草草,一夜风雨空折枝,不知不觉已经是到了秋天。 一阵风呼呼刮来,她裹紧了衣服,身旁的珈蓝见了给她加持单衣,语重心长道,“卫国乃西北之国,寒风肆虐,不似金陵那般温和怡人,殿下可要多穿些免得感染风寒。” 青青嗯了声谢珈蓝关心,珈蓝见她还是笔耕不辍一手写着公式边写边思索,随意道,“殿下寄给祭师的信祭师可有回复?” “回了,洛宁把我不懂得天象问题都解答了。”青青咬着笔头,眉目深锁与现下难题纠缠不休,却听到珈蓝热心提醒,“今日殿下该进宫面见卫王了。” “哎。”青青听了长长叹口气,按照礼节每个月她身为大衍帝姬都要进宫面见卫王,美其名曰和睦交谈,其实谈话的大半部分她都被岑渊怼,她撅着嘴,“那个叨叨卫老拿我不懂的怼我,才不愿见他那张冰山脸。” 珈蓝淡笑着给她梳洗整理衣襟,一面安慰她,“殿下再讨厌毕竟每月也只见卫王一次,就当入宫游玩一趟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青青子衿(八) 青青不情不愿哼了一声,受着珈蓝叮嘱安安稳稳入宫了,司礼监又是一路将她领到长乐宫,许久不见,岑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一袭秋香色龙袍贵气逼人,狐掖剑袖尽显干练,他一挥手,平平淡淡道,“殿下请坐。” 青青看着他,心里嘀咕明明都是一样熟悉华贵的龙袍,穿在她皇兄身上便是和蔼可亲,穿在岑渊身上不知怎么就陌生森严起来,他见她神色怔楞好像在想些什么,随口问她,“殿下在想什么?” “哦没有,最近卫国有大事吗?”青青一个回神惯例问候,准备没什么大事她先回质子府,岑渊身上自带一股欺压气场,霸道蛮横,她下意识不愿意和他面对面。 “倒是没有——”岑渊随意敷衍答道,眼梢余光却是瞥见隋墨急冲冲进了殿,心道定是有紧急情报,他微欠身起来,用一种略带抱憾却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突逢急事,殿下可否稍等片刻?” 言罢不等青青回话便起身往殿外走去,青青看着他的背影尽显肃穆,拒绝也是迟了,无聊伏在桌案上,晃着腿百无聊赖,等了好久她有些疑惑,问了问司礼监,“卫王呢?” 司礼监陪着笑脸道,“王上有紧急军务处理,劳烦小殿下稍等片刻。” “我都等了好久了,而且我还有事呢。”青青记得自己火箭公式还没写完就火急火燎进了宫,可岑渊倒好,白白浪费她这么久时间,分明是目中无人。 “我不等了。”青青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迈腿就要往殿外走,司礼监不好相拦,但一想自家大王的命令也是犯了难,正是愁得捉襟见肘时隋墨忽然赶来了,一见青青这气势也是丝毫不触霉头,镇定道,“殿下,王上正在军机处与大臣商议军情,劳烦殿下稍等片刻。” “我都等了好多片刻了。”青青板着小脸,“岑渊要是有事那就下次说好了。” “呃”隋墨思虑道,“殿下若是等的闷了,属下可以带殿下去后宫转转,王上吩咐了今日确实是有事与殿下相商。” 青青没话说了,心里腹诽岑渊不知道要和她商议什么事,十分无奈地点了下头,“那好吧。” 隋墨暗自松口气,司礼监急忙拈着拂尘乐呵呵领青青去后花园逛逛,一路上给她介绍那些纷繁六宫,青青从小长在宫里司空见惯了,觉得大同小异,忽然看到了偌大一潭湖水,“你们湖里有鳄鱼吗?” “老奴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知道鳄鱼是何物呢。”司礼监惊讶过后又是故意夸青青,“小殿下真乃博闻强识见过识广也。” 青青被夸的不好意思,扯扯衣袖随口道,“我就是随便问问的。”一提起鳄鱼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邪,青青莫名有些难过,司礼监的声音传来时仿佛如梦方醒一般,“老奴再领殿下去别处转转?” “哦,好。”青青跟着司礼监一路溜达,迎面撞见一个小娃娃在前面斗蛐蛐,小孩竖着朝天辫,年龄不过三岁,不过口吃已经很是伶俐,拍着巴掌两眼聚精会神地看着蛐蛐罐,不停地喊好。 “参见世子。”司礼监没成想能碰见小世子岑瑞,连忙行礼,岑瑞魂都要被蛐蛐勾了去,依旧眼巴巴看着斗蛐蛐,青青也生出好奇来,踮着步子悄悄走过去,见里面两只威武生风的蛐蛐正是斗得不可开交,也情不自禁喊了声好。 这一喊把岑瑞吓一大跳,岑瑞仰起脸来新奇地看着青青,奶声奶气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金陵帝姬。”青青回得一丝不苟,岑瑞年纪小闹不懂金陵帝姬是谁,疑惑道,“你名字好长呀,我叫岑瑞。” 青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才不是叫金陵帝姬呢,我叫青青。” “那我叫你小姐姐好不好?”青青一笑两眼弯成月牙,岑瑞觉得分外可亲,两人聊了几句很快玩在一起,不停拍着巴掌给蛐蛐加油助威。 岑渊从军机处出来时已是过了近半个时辰,赶到长乐宫见青青不见了影子,略有不快问隋墨,“人呢?” 隋墨被他气势盖住,支支吾吾道,“久等王上不至,司礼监带小公主去后花园转了。” 岑渊一挑眉,“后花园?”旋即直奔后花园而去,隋墨领路,二人寻见青青时见她正是和岑瑞聚精会神一眨不眨地看着蛐蛐罐,蛐蛐斗得火热两人也入戏一般叫好,岑渊低低咳嗽一声,岑瑞当即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反应过来,蛐蛐罐赶紧扔了,青青见蛐蛐都跑了正要问是怎么一回事,见到岑渊已经立在身前,面色严肃。 “玩物丧志,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孤前些时日不是已经教导过你了?”岑渊板着脸,一番训诫下来吓得岑瑞眼泪汪汪的,青青见了不禁有些鸣不平,“他只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这么严厉?” 岑渊脸色冷凝,“宫廷内事,殿下也要插手吗?” 一句话堵得青青气恼,岑渊却是不咸不淡继续开口,“卫国不比大衍,国力乏匮难有大衍皇帝那般游赏风月的资本。” “你这是何意?”青青攥紧拳头,偏偏岑渊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殿下听得何意便是何意。” “你”青青见他话里有话,气鼓鼓要走,岑瑞却是见她为自己出气更是与她投缘,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道,“小姐姐你别走,你留下来陪我玩好不好?” 岑渊听了顿时黑下脸来,面色沉沉又要训诫,青青见了忙护住岑瑞,仰着下巴毫无畏惧,抿抿唇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顽固不化,小孩想玩还不可以吗?” 岑渊听后,冷然怼了回去,“身为一国储君,自幼荒于嬉戏将来如何担当重任?” 青青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在讽刺自己,闷闷不乐和岑瑞作别,“小姐姐我有空陪你玩。”说完气鼓鼓攥着拳头就走了,岑渊见着青青走远了,冷眉一横就安排岑乾去背书,岑乾也闷闷不乐眼泪汪汪地由宫人领走了。 岑渊拂袖回长乐宫,一路面色无波,隋墨敛声屏气跟随在身后,捉摸不透自家王上这性子,仿佛濒临在似怒非怒的边缘。 岑渊回了宫一声不吭批折子,隋墨不敢打搅守在殿门外,奉茶的司礼监公公出来时也和他眉眼示意,二人心知王上动了气,守在殿门口大气不敢出一声。 许久后,岑渊终于将笔墨放下推至一边,皱着眉闷闷道,“成何体统。” 隋墨自知他所提何事,赶忙应道,“以后属下多加派些人手看好小公子,不让他和公主一块玩。” 岑渊闷哼一声,薄薄唇瓣开了一角,却是再度闭上,冷声吩咐道,“以后让瑞儿见了她别叫姐姐。” 隋墨神经紧绷之下有些犯傻,很是不明白,沉声道,“小公子太小还不太懂礼数关系,让他喊殿下公主之类未必记得住。” 话音刚落岑渊脸色一片阴霾,睨了隋墨一眼,冷冷道,“小孩不懂事乱叫也就罢了,她都那么大人了居然也应下。” 隋墨又是不解,摸不着头脑一时抽筋,“这小殿下还没及笄,年纪太小小公子喊她姐姐无可厚非吧。” 岑渊听了盯着隋墨冷笑,将公文一甩,“是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青青子衿(九) 隋墨当即知道大事不好,诺诺地低下头,“王上所言极是,以后务必按照礼法来,不能乱了规矩,属下这就去和小公子嘱咐。” 岑渊冷着脸摆手,隋墨慌不迭出了殿去嘱咐,复命的路上细细思索终于知道问题所在,这王上当初是要向小殿下提亲的,虽然没成,但辈分不能乱。他又费心盘算着,自家王上今年二十有七,小殿下才十四,这年龄差貌似有点大,何况自家大王还有个孩子,那小公主一看就是在大衍众星捧月宠惯了的,大衍就这么一个公主,年纪小小难免任性,平南王世子的婚都敢逃,只怕到时候不会轻易答应。 月黑风高,岑渊在案前批改公文,乏累之余一手抽出最近新截获的信笺,看着上面天书一样的算式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青青,不免扶额。这些构图算式他已经暗地里吩咐能工巧匠破解,整个卫国顶聪明的人都用上了可也是只能了解皮毛,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什么。 岑渊默然思索起今日情形,自己宫里的最小的妃子也是满了及笄的,平日里嫌这小公主不沉稳做事冒失,可年龄终究也是小,在卫国时听赫连空说她母妃又是早早殁了照顾不周缺人教导,孩子气了些也算情有可原。 他一恍惚又是皱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凝神继续批改公文,处理政务。心里的涟漪很快平静下去,他在她身上能看见永恒的得失与利益,盘算久了,连她的人样子都模糊了。 就像一团影子,朦朦胧胧的,连在梦里飘忽闪现都是昙花一现,如此一个奇怪又呆的人,不知能否担得起大衍的灭顶之灾。 灾祸瞬间而至,当然是对大衍而言,金陵保卫战如火如荼之际,青青这边转眼已到了冬天,她冻得瑟瑟发抖,大衍如今正值水火存亡之际,国力衰微。这点从卫国人对她的态度便可看出,进长乐宫时岑渊对她愈发怠慢,不知不觉已经对她直白称呼起你。 她在卫国所受的礼遇深植于大衍的国立昌隆,如今大衍要倒了,她的尊荣也快到头了。 青青现在有些怕进宫,岑渊整个人给她一种霸道冷厉的感觉,总是将她为前方战事高悬的心狠狠看穿,他有一双狭长冷漠的眼睛,洞察秋毫,近乎泯灭人性不带一丝感情。 珈蓝与青青相守,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时安慰她,青青把头埋在膝盖上,已经好几日她连续做噩梦了,她抬眼,泪眼有些模糊地问珈蓝,“要是我皇叔真的篡位成功,那我皇兄会不会被他杀死?” 珈蓝知晓她心中痛处,两方都是她骨肉至亲,无论谁败于她都是割心之苦,她扶着青青的肩膀疏导她,“九王再如何狠戾也要顾惜骨肉之情,何况他对殿下也是百般疼爱的,殿下不要担心了。” 青青抿着唇瓣点头,今日她写给洛宁的书信一件都未回,通讯中断心里更是有些急迫,可总要令自己镇定下来,心里默默祈祷着局势一定要转危为安。 她懒懒在廊下逗着小乌龟,把手中熬熟的黄米粒喂给小乌龟吃,忽然就听见一声长笑,“哟,在这儿呢。” 青青甫一抬头,撞见岑森那英气十足的眸子,那眼里闪着光,很有几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势,嗖的一下就闪到了青青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一手钳住了小乌龟,吓得乌龟脑袋缩了进去,任他再逗弄也不出来。 “你怎么又来了?”青青要去夺小乌龟,岑森仗着身量优势不给她,忽忽一个闪身,傲慢十足道,“大衍都要亡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还得意什么呀。” “你胡说。”青青心里难过,却还是强撑着,“才不会。” 岑森见她底气不足更是得意三分,把小乌龟随手一扔,见她在廊下摆满了火箭模型的图纸,一手夹起几张来看,轻佻十足地问她,“你这画的都什么呐,整天弄这些也没见你弄出个小火箭来。” “你懂什么。”青青一见图纸被他拿着,心里很不自在,闷闷哼了一声,却是被他提醒下,这些天好久没做过实物模型了,体积扩大几倍的图纸理论她已经画好,配料方程也拟好了,倒是是时候做一个新的大模型了。 “你给我。”青青去抓图纸,岑森一个慧黠精灵灵的眼神望着她,忽而嘴角扬起一抹笑,得意地摆摆手抢了去一溜烟不见人影,空余她一个人气得跺脚,闷闷不乐只得再画一遍。 岑森捡了近道入宫,到长乐宫找到了岑渊,岑渊端着冷脸依旧在神色不改批奏折,仿佛时空静止凝固在簌簌飞动的笔下一般,察觉到岑森来了,他将笔墨放置一端,不紧不慢道,“又惹了什么事?” 岑森摊手表示很无辜,“王兄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啊。”说着从怀里将折好的图纸摊开,递给岑渊,岑渊稍一过目,抬抬眉毛,“从她那夺的?” 岑森撇撇嘴,“那我正经向她借她又不让,动她这些怪图跟要她命一样,小气的很。” 岑渊不置可否,思及之前在大衍祭祖行宫时青青两眼看着图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情形,犹历历在目,他半边心思扑在这图纸上,正要随口问岑森几句,却是看着看着瞧出了几分端倪,“这火箭模型的大小倒是扩充了几倍。”接着又是翻了翻以往截获的信笺,淡淡凝神道,“还有这火箭配料也变了。” 岑森冲他哥竖起大拇指,止不住地拍马屁道,“厉害啊王兄,这你都能看出来,这跟天书似的。” 岑渊依旧冷冰冰的态度,面色威严,“你若是花些功夫钻研,自是也能看懂一二。” “得了吧,我看这东西有啥用。”岑森嚼着葡萄一得意忘形又不禁翘起二郎腿来,被岑渊幽幽的目光一盯,一个哆嗦赶忙坐得规规矩矩板板正正。 “不然。”岑渊沉着分析厉害,“你以为赫连玦攻城凭借的是什么?是千机营研制的重型火箭,为何他会有而赫连空却没有?” “难道赫连玦手下有高人?”岑森犹疑道。 “能工巧匠赫连空并不缺,缺的是天赋异禀之人。”岑渊伸出食指,重重一弹这图纸,绷得一声响,“她这些火箭图和密保传来的攻城用的火箭炮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兄你是说”岑森有些惊愕,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应该不会吧,看青青那呆样不觉得她知情啊。” 他一顺嘴就直呼了青青的芳名,岑渊听了莫名的不自在,生冷道,“你莫要再说她笨了。” 人呆是呆,可总这么说他听了自觉刺耳,好像说着说着她会随之变呆一样。 岑森冷不丁被他王兄一喝,讪讪堵住了嘴,心想我这不实话实说么,只容得你说她笨,就不容我说。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搓了搓手,摩拳霍霍十分跃跃欲试,“那我再把那些图抢来看看?” “不必了。”岑渊挥手,指节敲在桌案上发出几声脆响,岑森还未反应过来他王兄这是什么心思,只听他忽而幽幽道,“孤亲自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青青子衿(十) 午后,青青正是费尽心思安装火箭零件,聚精会神终于装完了,长吁一口气眉宇间展露笑意,她让珈蓝把奶酪送来,一口嚼奶酪一面试飞小火箭,嗖的一下小火箭窜出老高,珈蓝看了也新奇,青青边吃边画着小火箭运行轨迹,岑渊进府时碰巧看到那火箭砰的一声窜天之势,霎时有些震惊,一挥袖示意府中人不必出声,自行向殿内走去,发现青青正在殿前伏案,歪着头一面画轨迹一面思索改进,他走近她时,只觉她身上扑鼻而来馥郁的奶香气。 “珈蓝,我还想吃一块奶酪。”青青一只手伸出来,等着珈蓝往她手心里放,殊不知珈蓝已经被岑渊拂袖屏退,岑渊淡淡行至青青身侧,慢悠悠问道,“好吃吗?” 青青愣了下,猛然间抬起头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而且”而且没有通报声。 岑渊一瞄她的图纸,并不打算她的问题,径自发问道,“你刚才试飞了小火箭?” 青青努努嘴。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岑渊见状将袖中折起的图纸夹出,递给青青,“这是岑森从你这拿的图纸,多有冒犯,孤替他来还。” 青青接过图,果真是她被岑渊抢去的那一张,淡淡哦了一声。 岑渊趁着她凝神思考的空当,静静打量着她,发髻蓬松,精致小巧的眉眼里染上几分憔悴,线报来传这几日她担惊受怕过得很不好,看来确实属实。 见到青青一门心思扑在小火箭上,微微皱眉在纸上写写画画,继而又摆弄了几下火箭模型,摇头苦思。 岑渊的视线也跟着转到了火箭模型上,想起刚才见到火箭起飞的一瞬,也有意想要研究一番,抬手就拿起火箭模型端详起来,比照着模型的图纸。 青青见状立马要去抢,但是由于身高局限,怎么也够不到,气得双颊鼓鼓地嘟嘴说,“你干嘛抢我火箭?还给我。” 岑渊拿着火箭的手又抬高了几分,眼神沉着地静静看着青青,对她一脸焦急的神色无动于衷,面上略微严肃,声音冷淡,“孤见这火箭着实危险,若是殿下因此不慎受伤,孤又该如何与大衍皇帝交代?” 青青小手挥了半天也没碰着火箭半分,急得直跺脚,咬着嘴唇说,“我这火箭的配比构造根本没有伤人的威力,况且我从小研究这个从没受过伤,你就是在找理由抢我火箭。” 岑渊对她的言论并不理睬,继续坚持己见沉声说,“安全为准,这个就由孤先替殿下代为保管。”说完转身就拿着火箭要走。 青青一阵气恼,眼见他把火箭带走,气得朝他腿上就踢了一脚。 岑渊的脚步顿了下,却是没有多大反应,她那一脚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只是扭过身来垂眸淡然看了青青一眼。 那双深邃淡漠的眸子默然盯视着她,看得她心里微微一慌,壮着胆子仰头说,“是你无礼抢夺在先,瞪我干嘛。”说着就试图上前拿回火箭。 岑渊将火箭背到身后,轻轻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一拂袖转身便走远了。 青青双手紧握成全,却只是对着他的背影挥了几拳,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深知自己斗不过他,气得在原地直打转。 过了好一会儿,气火渐渐淡了一些,看着宫中桌子上的图纸又是怅然若失。 想了一会决定要琢磨个法子教训下岑渊,眼睛一转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从上邪学来的痒痒粉,立即来了精神搜寻材料去做。 夜晚,岑渊正在书房对着火箭研究着纸上的配方以及原理图,隋墨的声音忽然从书房外传了过来,喊了他一身,接着就见到他的身影匆忙闪进书房。 岑渊放下图纸,蹙眉看向隋墨,“怎么如此慌张冒失?” 隋墨见到岑渊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请罪,“方才宫中进了刺客逃向了书房这边,属下是担心王上安危才会莽撞前来,是属下之过,请王上责罚。” 岑渊摆了摆手,沉声问道,“可有看清来人?” 隋墨摇了摇头,随即又说,“属下已将消息放出,并且让侍卫们封锁宫门调查刺客。” 岑渊淡淡嗯了一声,简单说了他这里没事,便摆手让隋墨退下了,自己则继续观察起火箭来,将模型中的残余配料取出一些,拿笔杆拨弄了两下没看出端倪,随手取来纸张将配料给包起来放好。 寒冬的清晨凉气袭人,吃过早饭的青青披了一件鹅黄色斗篷,坐在院子里托着下巴看太阳,一阵喧哗声打扰了她的清净。 “哟呵,小殿下你倒是挺清闲,还有闲心情看风景呢?”岑森大摇大摆地来了质子府,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随从。 青青听着他的话就知道来者不善,皱了皱眉不愿搭理他,起身便要回殿里。 岑森比她快了两步,走到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挑眉打量了她一番,刻意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疑问道,“殿下怎么见了我如此着急离开,不会是心虚了吧?” “我做什么了我就心虚了?”青青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听着很是让人不爽,双手叉腰瞪了他片刻,使劲将他推开不愿搭理他,结果他又是挡在了面前,气得青青咬牙跺脚,“你让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岑森偏偏就是挡在她的面前丝毫不让,看到青青气恼之下又要踢他,他立马跳开了,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她,“昨晚宫中出了刺客,殿下老实交代,是不是派人进宫做坏事了,不然见了我为何转头就走,还说自己不是心虚?” 青青闻言顿时气氛道,“你说的事情我根本毫不知情,你凭什么说是我派的人,我干嘛要派刺客去王宫?” “本王也想知道,所以才来问问殿下,究竟有何动机?”岑森微微低下头,双眸对上青青的视线,一副探究的模样,见她气呼呼的小脸憋得通红,莫名觉得有趣。 青青气不打一处来,懒得和他多说,皱眉闷声说,“反正我没有。” 岑森见她当真气得不轻,转念觉得似乎真是自己判断错了,斜眼看了看院落,挑眉问她,“你那个婢女呢?” “你找珈蓝干嘛?”青青神情戒备地瞪着他,总觉得他在没事找茬。 说话间,珈蓝捧着一盏红枣桂圆清茶走了过来,边走边笑着说,“殿下,奴婢给您熬了些枣茶暖暖身子,趁热喝……” 抬眸就往院中的亭子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来了这么多人,再看了一眼正是对峙僵持着的岑森和青青,立马将清茶放到石桌上,上前询问情况。 结果,岑森见到珈蓝过来,二话没说直接扬手对着身后的侍卫命令道,“将珈蓝抓起来。” 青青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要去阻拦,着急地喊道,“你们凭什么抓珈蓝?” 岑森只是对着侍卫冷喝一声,“还愣着干嘛,带走审讯。” 青青根本争不过那些侍卫,眼看着珈蓝被他们上了绳索,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眼泪差点掉出来,仍是咬着牙强忍着。 岑森临走前回眸看了她一眼,不忘得意地说,“殿下身份尊贵,本王自是不好难为,只好将你这婢女带走,好好审问一番,便知道殿下方才是否讲了实话,告辞。”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青青子衿(十一) 青青见大队人马离开,终于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心里慌张烦乱急得团团转,理清了思绪后抬手抹去眼泪,满心急切地入宫去找岑渊。 岑渊刚刚下朝正在批阅奏折,宫人原本想劝说青青先到偏殿等候片刻,结果她情急之下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珈蓝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根本没有进宫,我也没派她做过刺客,你们不能抓她。” 岑渊听完她劈头盖脸的一段话,大致明白她为何突然闯来书房,垂下眸子继续把面前的奏折圈点了几处,淡然放在一旁,“殿下先坐吧。” 青青担心珈蓝会有危险,心里满心的担忧,根本没有心情和他坐下慢慢聊,着急地重复道,“珈蓝不是刺客。” 岑渊看了一眼她着急的神色,觉得她这神情和昨天火箭被没收时居然很是相似,继而慢条斯理地说,“殿下是要孤告诉慎刑司的人,只听取殿下一面之词直接放人?” 青青听着他的话,稍微冷静了些,心知他是在说她没有证据说明刺客不是珈蓝,蹙眉想了想又说,“你们也不能凭自己想象就抓人啊。” 岑渊拂了拂手指间的白玉扳指,淡然说,“交给慎刑司审讯之后,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青青一听到审讯两字,心里莫名一阵紧张,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岑渊,小脸上的忧虑更深了几分,“不行,慎刑司的人肯定要动刑的,珈蓝哪能受得了,不能让他们动刑。” 岑渊面色不改,表情上没有一丝松动,有意为难青青,“宫中无端出了刺客,既然珈蓝深有嫌疑,自然是要严查清楚。” 青青见他仍是未有一丝一毫心软,心里更是着急了,一个劲地说,“珈蓝真的不是刺客,她和我在一起就没出过质子府,而且她又不会武功,不可能自己偷偷潜入王宫的。”见他始终是一脸漠视,以为是他不相信,又是皱眉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岑渊直接选择无视,低下头拿过桌案上的奏折,又开始动笔批阅起来。 青青见状咬着嘴唇跺脚,知道自己说不动他,心急之下转身跑出书房,一路寻着慎刑司赶去,心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珈蓝出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慎刑法,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守门的人小声嘀咕着,“今天来的犯人还真是倔,审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是啊,也不想想进了这慎刑司,就算再硬的石头也能给他撬出缝来。”另一个狱卒紧跟着小声附和着。 青青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猛然揪紧,以为他们说的新进来的犯人是珈蓝,一把拉住其中一个狱卒,声音很是着急,“珈蓝怎么了,快带我见她。” 那个狱卒当即拂开她的小手,不耐烦地说,“你是谁啊,慎刑司哪是谁随便想来就来的?” 说完才快速瞅了几眼青青的一身装束,看着并不是一般宫女模样,似乎身份特殊却又看着十分面生,气质面容堪称绝色。 正奇怪呢,不知道青青哪来的力气,直接推开他俩就奋不顾身地跑了进去,狱卒反应过来时发现她已经跑远了,连忙喊人去拦。 岑森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香茶,还没询问几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刚想要问出了什么情况时,就看见青青飞快跑了过来,一口茶水差点把他呛到。 “珈蓝什么也没做,你没不能对她用刑。”青青看到岑森,人还没到他跟前就喊了起来,见到珈蓝仍是被捆着,赶忙来到她面前检查是否有伤势。 岑森见了突然起身站到青青面前,使得青青差点一头撞他身上,十分不乐意地想要把他推开,可却是怎么用力也推不动他。 抬起头来就见到他好整以暇地笑着,一脸捉弄她的样子,青青又急又气眼泪瞬间就啪嗒啪嗒砸了下来。 “你们就是欺负人,无赖。”青青气得直骂岑森,推不动他就胡乱地往他身上砸着拳头,眼泪似断了线的玉珠,不停地滑过脸颊。 岑森看着她这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一动不禁慌乱起来,顿时变得不知所措,看她气得拿小拳头对他一顿劈头盖脸地捶过来,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是好。 狱卒们也皆是面面相觑,愣着不知道是否要把青青拉开。 岑渊这时缓缓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见到眼前略有些混乱的局面,幽幽看了青青一眼,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像是似曾相识。 “别哭了。”岑渊走过去,拿出一方丝帕递到青青面前,微微蹙了下眉声音低沉,“身为一国帝姬,难道遇事便只会哭鼻子?” 青青一把将眼前的丝帕拍开,抽噎了两下,扭头看向珈蓝,见她同样面色担忧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眼泪掉得更凶了。 岑渊见了心里莫名有点烦躁,背过身去淡然对狱卒吩咐了句,“暂且不必动刑,好好审查过后若是当真与昨日的刺客无关,便放了吧。” 青青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哭声顿了顿愣愣地走到岑渊跟前,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嘟着嘴问道,“真的不动刑,就只是问问情况?” 岑渊沉静无波的眸子看了她片刻,将视线移开,轻声嗯了一声。 青青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虽说是尽量止住不再哭泣了,可能是因为方才太过委屈难过,仍是有几滴泪珠接连无声掉落,她有点不舍地又看了珈蓝几眼,流着泪默默走了。 岑森从刚才的呆愣中回过神来,看着她柔弱娇小的背影,想到刚才那张原本娇俏可人的面容上,闪着气愤委屈的泪花,心里忽然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王兄啊。”岑森思索着凑到岑渊身旁,悄声附在他耳旁犹豫着问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丫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岑渊冷淡地瞥他一眼,“欺负她的一直是你,别扯上孤。” 岑森嘿哟一声,摇着头叹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王兄你这可不够义气哈。” 岑渊挑挑眉置若罔闻,拂袖踱步而去。 青青一路上落寞地走着,偶尔擦两下脸上的泪水,回到质子府中看到石桌上那一碗红枣桂圆清茶,泪珠又一次扑簌簌滑落下来。 径自走到后庭,湖边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侧脸枕着手臂看着湖里活跃的红鲤,更觉得心里一阵孤寂无助,默默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难以抑制地想念起赫连空,想到以前在皇宫里,不管她怎么样都有皇兄一直护着她,也不知道她皇兄现在怎么样了,金陵城又是什么情况,她何时才能再回金陵。 岑渊到了质子府时,是循着哭声找到青青的,看她小小的身影蜷坐在湖边的石头旁,缓步走过去保持着一段距离看她,默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青青哭了好一会,发觉到身旁好像有人,缓缓抬眸正看到一双静默的眸子沉沉望着她。吸了吸鼻子,脸庞在袖子间蹭了蹭,随即望着湖水缄默不语。 岑渊等她哭完了,双手负于身后,神色间似是漫不经心说,“殿下该明白,在卫国国土上,一切理应按照卫国规矩来。” 青青也不去看他,抽搭着说,“你们就是欺负人,我要回金陵。”说着起身抹着泪就往她殿里走,说要去写信给赫连空。 还没走出几步便被岑渊拦截,一把抓住她柔嫩白皙的小手,眼神犀利地看着她,冷冷说,“孤就是欺负了能怎样,都现下了殿下还没看清局势么?”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青青子衿(十二) 青青只听了前半句话,甩了甩没有挣脱开禁锢着她的那只手,逞强说,“你胆敢,本宫现在就回金陵和皇兄说去。” 岑渊一把松开她的手,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你走的了么,且不说没有孤的旨意你连禹都也走不出,单说金陵如今内忧外患的形势,就当真毫不忌惮卫国与之对立?” 青青听他说完心里更加委屈难过悲愤交加,藏了晶亮泪光的眸子气愤地瞪着他,带着哭声喊道,“你就是个坏蛋,我才不要听你的,我就要去找皇兄。”哭着就要跑开。 岑渊这次倒是没有直接拦她,只是冷然地看着她背影突然开口,声音虽是沉沉的,却足以让她听清楚,“很好,殿下此时可是在卫国的地盘,若要执意坏了规矩孤只能杀头祭旗。” 青青身子一颤,脚步自觉停了下来,半晌未作出任何反应,被他唬得大气没敢出,不得已静下心来琢磨他刚才的话。 岑渊平静地看着她,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喜怒,缓步走到青青身旁,沉声问,“殿下还要继续耍性子离开卫国么?” 青青看着他那双沉着深邃的眸子,只觉得一阵冷意袭来,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皱着眉默默低下头不再看他,几滴泪珠滚落在地上,她双手攥着衣摆战战兢兢地回了宫里。 岑渊眉头微蹙,见她不再吵闹着直接回金陵,看了几眼身旁湖中的鲤鱼,便默然离了质子府。 第二天青青醒来时双眼都肿了,还是一早就跑去了慎刑司看珈蓝,岑渊早就派人来提醒过她,让她明白时局,劝说青青好好待在卫国。 现在看到青青竟然为了自己如此伤心难过,珈蓝心里很是心疼,捏了捏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没事,他们没有对我动刑。”说着还敞开双臂,让她看自己确实是好好的。 青青仍是觉得十分难过,但是想到昨天岑渊唬人的冷然模样,担心隔墙有耳就没有多说抱怨的话,只是点点头说,“那就好。” 接着又和珈蓝聊了几句,知道慎刑司的人没有为难她,也还没定她有罪,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些。 岑渊派人暗自观察了青青一天,听闻消息说她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质子府,只是今早才神色担忧地去探望了珈蓝,而且也没有再嚷着要回金陵,便传旨下去命慎刑司把人给放了。 青青终于带珈蓝一起重回到质子府,虽然欣喜于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青青却因为这件事有些心有余悸,不免担心再有类似的事情被搅了安宁。 珈蓝见她似乎还在生岑渊和岑森的气,轻叹口气缓缓劝道,“殿下毕竟远离故土,纵有大衍庇佑也是鞭长莫及,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大衍局势也是今非昔比,殿下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 青青默默听她说完这番话,想到岑渊这个人,直觉捉摸不透,只想着以后尽量还是少惹他为好。 接连过了好几天,因为火箭被收,青青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待在殿里制作痒痒粉,偶尔没事了就画画图纸研究公式理论。 这天,岑瑞读完书觉得很是无聊,突然就想起来找青青玩,抓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燕子风筝,蹦蹦哒哒地一路小跑来到质子府。 岑瑞见到青青就高兴地跑到她面前,“姑姑好。”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白玉般的小手挥着亮出了藏在身后的风筝,“姑姑你陪我玩风筝吧。” 青青乍一听到这声稚嫩的呼喊,表情愣了下并没反应过来,再听到岑瑞又对着她重复了一遍,才皱了皱眉很是奇怪地问他,“你怎么喊我姑姑啊,之前不是叫我小姐姐么?”为啥突然就改口了。 岑瑞歪着脑袋,懵懵懂懂地回忆着之前隋墨对他的告诫,“是父王让我把姐姐唤作姑姑的。”说着又扯了扯她的手,见到她疑惑地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悄咪咪地说,“隋墨叔叔说了,小姐姐你和我父王才是一辈的,所以我要喊你姑姑才对。” 青青见他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弄不清楚,嗖的站直了身子轻轻点了点他脑门,一手揽过他的小肩膀,想到岑渊又是心情不悦地嘟着嘴说,“你父王年纪都那么大了,我和他才不是一辈的。” 岑渊正是气势汹汹地来质子府寻岑瑞,碰巧就听到了她这句话,心下郁结面色冷然地走了过来,冷冷瞥了青青一眼,拂袖不语。 青青一看见他就直接转过身去,气鼓鼓立马就要回殿里。 岑瑞见她突然将自己松开,还以为是青青生他的气了,赶紧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奶声奶气地喊着,“小姐姐,你别走。” 结果岑渊听到他这声称呼,当即冷着脸呵斥道,“喊姑姑。” 这一声吓得岑瑞脖子一缩,打了个哆嗦,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岑渊,小手一直紧攥着青青的袖口,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 青青见了握着他的肩头轻拍了拍,搂着他皱眉看向岑渊说,“你干嘛吓唬小孩子啊?”说完闷闷不乐地揽着岑瑞的肩膀,指了指他手里的燕子风筝,撇撇嘴,“走我们去放风筝,不带他。” “站住。”岑渊冷冷说了声,深沉的眸子很是严肃地望着岑瑞,面色威严不容置疑。 岑瑞很不情愿地捏着风筝默默低下了头,闷声不吭按他的命令依依不舍地回了宫。 青青见状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气得一跺脚直接回了殿里,随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殿门。岑渊微微蹙眉盯着殿门,默然负手立在门前,过了一会拂袖而去。 珈蓝看着青青气呼呼的小脸,犹豫了会终是温声哄劝她道,“殿下这样太不合礼数,难保卫王不会心有介怀回头报复。” 青青默默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心里倔强地生着闷气。 接下来的几日岑渊忙于政务,他安插在金陵的线人传信,带来了赫连空身死的消息,岑渊捏着手中的线报沉默良久。 隋墨进来时就见到他微微蹙眉思索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将手中的书信呈上,“王上,南疆王萧眠又送来信函。” 岑渊接过书信展开看了几眼便放在随手放到一旁,转而沉声吩咐道,“如今局势变动不定,务必将大衍皇帝赫连空身死的消息严加封锁,尤其是不要传到质子府。” “是。”隋墨立即拱手应下,正欲低头退下又被岑渊喊住。 岑渊看着旁边萧眠的书信,略想了下便执笔写了一封回信,随即交到隋墨手上不再言语。 次日,一则大衍皇帝离奇薨逝的消息已经蔓延了整个禹都城,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一时间谣言四起,好在青青整日里待在质子府研究火箭理论,外面的各种传言她都知之甚少。 珈蓝这天总觉得质子府的气氛有些奇怪,偶尔见到府中的几个下人三两个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待她投去奇怪的眼神想要一探究竟时,就见他们四散而去又开始各忙各的,好几次如此让她觉得甚是蹊跷。 还未等她琢磨明白,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将她思绪打断。 珈蓝神情略显戒备地看着武陵君岑森走来,表面上颌首施礼,声音淡淡道,“殿下此时正在休息,不知武陵君前来有何要事,请随奴婢到偏殿略等片刻。” 岑森抬手一挥直接拒绝,站直了身板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这都巳时过半了,怎么她还没睡起吗?”这句话是有意抬高了些声量,对着殿内聒噪。 青青正在殿内演算火箭改造所用到的公式,外面岑森的喧嚣声越来越大,扰得她不得清净,嘟着嘴走出殿外。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青青子衿(十三) 岑森啧了一声,弯了弯嘴角挑眉说,“不是在休息么?”说话间瞥了一眼退至一旁的珈蓝,继而又故作惊讶地调侃起青青,“莫不是你听到我的声音,专程前来迎接?” 青青顿时觉得他脸皮真厚,叉着腰仰着下巴不乐意道,“你太吵了,我都不能专心推算公式了。” 岑森当即皱眉看她,微微弯下身凑到她面前,学着岑渊波澜不惊的神情,假装严肃道,“我的声音如旷日清泉,听之使人心旷神怡,令多少禹都妙龄少女魂牵梦萦,你居然嫌吵?” 青青懒得和他费口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你对我来说就是阴魂不散,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可没时间和你理论。”话落转身准备关门送客。 岑森见她对自己态度这般冷淡,上前一步拦住她,忿忿道,“你皇兄都死了还这么傲气,聪明的话讨好讨好我,没准可以看在你孤苦无依的份上以后罩着你一些,省得你受别人欺负。” 一句话说得颇有几分得意,丝毫没有意识到青青瞬间愣住的神情,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变得煞白,双眸闪了闪木然道,“你说什么?” 岑森见她呆愣的神情以为是被他的话给震慑住了,更为得意地重复道,“我说让你以后多听我的,表现好了我可以保你不被别人欺负。” “不是。”青青微微摇了摇头,眼眶略红,抿了抿嘴唇盯着他双眸说,“是谁告诉你我皇兄……你竟然敢咒他。”说着就握着双拳,气呼呼对着岑森一顿乱砸。 “哎,你住手。”岑森连忙躲开,挡着她雨点般不停砸过来的拳头,板着脸说,“我可没咒他,禹都城内外早就传遍了。”说完忽然面色一愣,才想起之前貌似岑渊交代过不得声张此事,脸色一变连声说,“完了完了,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岑森把话说完就逃命似的离开了质子府,好像生怕岑渊突然过来发现是他说漏了嘴。 青青难掩内心的震惊和悲恸,神情恍惚地站在殿门口,珈蓝也是震惊不已,想到今日下人们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过了半晌终于缓过神来,心疼地走到青青身旁搂着她肩膀给予安抚。 青青茫然地看了看头顶正值晌午的太阳,晃得眼眶涨疼,眼皮抖了抖便滴落一滴眼泪,接着两滴三滴,温热的泪滴坠落脸颊,虽是无声无息却愈加汹涌不止。 珈蓝揽着她的肩膀走回殿内,忍着心痛安慰道,“殿下,实际情况犹未可知,您可要振作啊。” 青青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眼珠微微动了下,紧攥住珈蓝的衣袖,仿佛只要手指一松她便会丢了全身力气,片刻后嘴里喃喃道,“皇兄,死了?” 珈蓝被青青的神情吓到了,很是担忧地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不停地流着眼泪却没有一声哭声,生怕她把身子憋坏,一直哄着劝着但都没有作用。 青青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始终伤心欲绝地一动不动坐着,珈蓝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也像是未能接收到,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青青依着珈蓝的手臂昏了过去。 接连几天青青一直昏迷不醒,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奈何墙倒众人推,大夫只是第一天过来语气傲慢地随便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没有多说几句话便着急离开。 珈蓝只有尽心按照药方煮好了汤药喂给她,但是这药效却没见有多少,再去请大夫看诊竟是无一人愿意前来。 眼看着青青这几日未见一丝好转,不但昏迷不醒,就连气息也愈加微弱,珈蓝急得眼泪直流,冒死跑去宫里求见岑渊。 宫门前的侍卫见到她立即把随身的长剑抽出,一把架在她脖子上,厉声道,“何人竟敢擅闯王宫,一边去。” 珈蓝止住脚步,略一思索后掏出几个碎银子递给其中一个侍卫,“我是质子府大衍帝姬的随身侍婢,之前曾多次随殿下例行进宫,几位该是见过的,此时有急事要面见卫王,烦请通融一下。” 那侍卫一把拿过珈蓝手中的碎银子,轻蔑地笑了笑将银子放进怀中,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眼熟。”说着忽然猛力推了下珈蓝,不耐烦道“有令牌吗?有王上传召吗?” 珈蓝面色一顿蹙眉未答,心下已然清楚这几个侍卫和那些大夫一样,皆是一些落井下石之人,思忖间又听到那侍卫极为狂傲道,“什么都没有也想进宫,赶紧走别挡道。” 想到还昏迷在床病情加重的青青,珈蓝看着更加焦急难安,望着几位侍卫对她不屑一顾的神情,咬了咬牙强作沉着道,“我虽没有令牌和王上的传召,但是帝姬如今重病在卧急需医治,即便大衍局势有所变动,殿下仍是我大衍唯一的帝姬,若真是在卫国有何不测,而你们明明可以提早禀报却刻意欺瞒,不知卫王日后可否会怪罪,毕竟君心难测。” 珈蓝说完见那几位侍卫面色有变,似有些犹豫,随即又冷声道,“若殿下今日真因为你们几位而有个三长两短,影响了卫王原本的计划,你们可觉得能够担当得起吗?” 此话一出果然将他们几人唬住了,侍卫们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回想着她方才那番话也觉得着实有理,王上态度如何终究不是他们这些底层小兵能揣度的。 于是那拿了银子的侍卫皱了皱眉,转而态度略微客气了些,摆摆手呵呵笑着说,“开个玩笑而已,公主殿下的随侍我们几位自是认得的,请进。” 珈蓝见他们态度转变,连忙跑进宫里,直奔御书房而去。 隋墨在外面将她拦住了,沉声询问道,“珈蓝姑娘是有何事如此慌张前来,王上此时正在处理公务不宜打扰。” 珈蓝忧虑不已,向隋墨求情道,“那就麻烦隋侍卫向王上通报一声,我家殿下接连昏迷了好几天,大夫开的方子没有起到一点药效,我去御医院请人也无人前去,请求王上派人给殿下诊治一下吧。” 隋墨见她刚说了几个字就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话语间也是透着几分慌乱不安,看起来像是情况危急得很,只是岑渊刚刚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一时有些两难。 珈蓝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急得直接跪了下来,隋墨见状想要拉起她,但是她铁了心不见到岑渊便不起身,流着泪蹙眉道,“殿下现在几乎滴水不进,气息微弱憔悴得很,再这样下去恐怕……还请隋侍卫向王上禀报一声,就算珈蓝求你了,今日如果不能为殿下求得良医,我便长跪不起。” 隋墨见状思量许久,终究是冒着挨罚的危险推开御书房的门,正欲向岑渊禀报青青的情况,没想到岑渊直接开口淡然道,“去通知御医院的,派几个资历深的御医去质子府看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交代完之后直接提笔批阅奏折,长出一口气又道,“勿要再容他人来打扰孤。” “是。”隋墨沉声应答,自知刚才门外的对话全让岑渊听到了,思索了下又说,“属下定当交代御医院的人,将殿下的病治好。” 岑渊闻言微微抬起眼皮,淡淡扫了隋墨一眼,隋墨见了立即退出门外。岑渊手上的动作停住,不由皱眉叹了口气。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掌青青子衿(十四) 经过上次和青青对峙后原本心里有气,近些时日他都是拒收质子府的任何消息,也有意让质子府自生自灭来。 说到底,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想磨磨她那股倔劲儿,眼下听到珈蓝的哭诉,之前那股气火也随即消失了,现在反而略微有一些担心她的病情,不知她那小身板究竟能不能撑得住。 明月高挂,御书房还是烛火通明,岑渊伏在桌前执笔书写,偶尔翻看几眼身旁的书籍。 亥时过了一会,隋墨从质子府赶回直奔了御书房,见了岑渊拱了拱手颌首道,“王上,帝姬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静养即可。” 岑渊淡淡嗯了一声,手中的毛笔微微一杨,在纸上最后勾上一笔,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月色,起身去往寝殿, 青青在这次御医尽心诊治,身子渐渐好转了些,过了两日终于是清醒了过来。珈蓝见她清醒过来欣然落泪,忙着去给她调整各种膳食补充营养。 然而赫连空的死讯给她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即使是身体上日渐好转,养病期间是连火箭也不造了,整日待在殿内黯然神伤,想到伤心时有时埋头痛苦。 珈蓝为了能让她心情有所调整,找了一些稀奇逗趣的玩意想逗她开心,可是皆起不到丝毫作用,每当她因为思念赫连空哭的昏天暗地时,不论珈蓝如何安慰她都无法将她从伤痛中拉出来。 青青这场大病就这么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一直没能痊愈。 直到有一天岑渊亲身来了质子府,看着她一副像是没了灵魂的样子,木然的双眸找不回一点之前的灵动生气,他皱了皱眉淡淡说出一个令她极为抵触的消息,“大衍新皇登基,新皇赫连玦下诏书命殿下启程回大衍与世子萧楼完婚,殿下以为如何?。” 青青听闻此话眸子动了动,随即楞楞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过了许久才答非所问闷闷说了句,“那别的人呢,侯爷左相洛宁呢?” 岑渊望着她静默片刻,随即淡然说,“他们暂在衡门,由万斯年庇护。” 青青这时将视线缓缓转向他,声音轻轻的眼神却很是肯定地说,“我想去衡门。” “不可。”岑渊毫不留情拒绝,沉声提醒她说,“殿下可是未听清方才孤的问话,殿下还未告诉孤,对于大衍新帝建议你回国和世子萧楼完婚一事,如何抉择。” 青青本不想面对他这个问题,见他执意逼问,她咬着嘴唇不乐意道,“我不要嫁给他。” 岑渊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继而沉声道,“那就留在卫国,这是你除了回大衍成婚之外的唯一选择。” 青青顿时忿然,气急败坏道,“你心真脏。” 岑渊对她的控诉无动于衷,仍是淡淡说,“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益,现如今殿下无论是留在卫国还是回大衍,都会给卫国带来极大的牺牲,百害而无一利,能许你不回国完婚已经算是通融了。” 青青见他说完便拂袖离去,抿着嘴唇愁眉不展,过后几天都是闷闷不乐待在殿中。 岑森一日忽然进宫拜见岑渊,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往他殿中一摆,围着他一番寒暄,有意无意地说起青青,期间还偷偷观察他的神情。 岑渊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在岑森身上审视几眼,蹙眉问道,“王弟今日似乎对质子府那位兴趣颇重。” 岑森闻言弯起嘴角笑了笑,眼神毫不避讳看向他说,“那我直说了啊,我是来提亲的,请王兄准许将殿下许配给我,我打算立她为武陵王妃。” “荒唐。”岑渊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落板着脸眼神深沉,转而皱眉沉声说,“那小公主是大衍帝姬,你怎能说娶便娶?” 岑森听了他的说辞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王兄你这话与别人说就罢了,跟我还装啥,你要是不娶她我就娶,反正我无所谓,横竖青青都不乐意嫁,还不如跟了我。” “青青?”岑渊声音提高了几分反问道,“你怎能直呼她名讳?” 岑森随意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歪着脑袋故作疑问道,“怎么不能,不然王兄是乐意我以后称她为王妃,还是喊她一声王嫂?” 岑渊晓得他弟弟这乖张的脾气,不急着呵斥他,双手负于身后,面色严肃,沉声问道,“你怎么存了要娶她的心思?” 岑森眨巴眨巴眼也似是配合他认真思考着,挑眉笑着说,“看着顺眼呗,论相貌她至少比你宫里那群妃子好看多了,而且也没那些坏心思。” 说完,岑森见他蹙眉不语似是有所琢磨,又随口说,“你反正又不放她回去,你要是不纳王后我就纳王妃。” 岑渊转身看向别处,背对着他语气平缓道,“她身份特殊关系着大衍和卫国的局势动向,和亲之事岂能儿戏。” 岑森又是忍不住对着他后背翻着白眼,摇摇头说,“我可并未儿戏,王兄你就口是心非。”见他转身眼神犀利地看过来,岑森又连忙跟他分析起利害,“你看这个小公主多好养活,天天跟个小傻瓜一样闷在宫里造火箭,造好了我们拿来用就是,造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不惹她的话她也不闹事,还能借此建立和大衍的长久邦交。” 一通话说下来岑渊心情复杂,摆了摆手说,“你先退下吧,此事孤自会斟酌。” 岑森见状无所谓地起身走到他身旁,反正该说的也都讲完了,于是拱手告退潇洒离去。 岑渊在他走后站在殿外思索良久,随后孤身去了质子府。 青青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遥望着头顶飘散飞远的浮云,看着它们变换莫测的各样形态惆怅苦恼,就连岑渊走到她身旁了也未意识到,还以为是珈蓝拿了甜心过来。 “珈蓝,我现在没有胃口。”青青一手支着脑袋,仍旧望着一朵朵在空中游走的白云,继续说,“怎么才能离开这呢?” 岑渊闻言蹙着眉毛在她身旁坐下,这才让青青将视线给转移过来,见她惊讶之后就欲起身走开,他按住她肩膀让她坐好,淡淡瞥了她一眼说,“你若老老实实在卫国待着,孤可同意你凭自己喜好继续制作火箭之类的机关小玩意。” 青青当即想起上次他把火箭抢走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他脚上转身就走,嘀咕说,“你如果有那么好心之前就不会拿走我的火箭。” 岑渊起身一把抓住她手臂,双眸染了几分怒气,但还是尽量语气平淡地说,“只要是孤允诺之事,便不会随意反悔,你可好好考虑了?” 青青挣脱不开,只能瞪着他闷声说,“我讨厌你讨厌卫国,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岑渊听完心里一阵恼火,抓着她手臂的指节不由收紧,沉声道,“看来殿下是想要嫁给那世子萧楼?” 青青手臂被他锢得有些疼,加上他这句话,顿时把她给惹恼了,急中生智另一只手对着他面前甩了几下,急得她大喊道,“你放开我。”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青青子衿(十五) 岑渊见到她手中挥出不少白色粉末,立即松了手掩住口鼻,眯着眼看她,“你竟然对孤下毒?” 青青揉着手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扬着小脸说,“我的心可没有你那么黑,这也不是毒药死不了人,让你欺负人。”说完就转身跑回了寝殿。 岑渊甩了甩衣袖并将手上沾染的粉末抹掉,皱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这下青青可是把他彻底激怒了,临走时还下令把质子府给封了。 回到宫里泡了半天的澡,还是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青青对他撒的是什么东西,总觉得心里很是烦乱。 结果洗完澡出来还直打喷嚏,岑森来看他时见了他这状况,觉得既稀奇又有趣,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质子府被封了好几天,青青等于软禁在此不得随意出入,更不许任何人来此处看望,府中小院这些日甚是寂静。 岑渊也是一连几日未踏足过质子府,只是让隋墨暗中巡视青青的各种动静,但是每回隋墨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如出一辙,青青始终于留在卫国一事未有松口,仍是执拗非常。 她不长记性,心性却是一点都磨不得,终于惹得岑渊又是气势汹汹来到质子府,结果青青见到他还是瞬间就来气,一言不合就往他身上洒痒痒粉。 他这次在她出手之前就直接钳制住了她的手,青青心急之下便一口咬在他胳膊上,顺便将多日一来的怒气全撒了出来。 岑渊有些动怒,想甩开她却死死咬着,想一掌把她脑袋拍开又担心直接把她给打出毛病,忍着怒气压低了声音说,“松开,再不然孤便不客气了。” 青青太过用力两腮都是疼的,听到他的话松了口,趁其不备就挣脱开他的桎梏准备再撒痒痒粉,谁料她刚一松口,岑渊就将她双手反握在她身后紧紧箍住,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对峙纠缠着。 忽然间,窗外莫名挂起一股阴风,岑渊眯了下眼睛面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如花似玉的面容微微展出一抹媚笑,对着他眨了眨眼。 “哎哟,你个大男人就这么欺负人家娇小可人的小姑娘呀,真是可耻啊。”上邪捏着兰花指看似轻轻推了岑渊一把,那力道中的内力却是极为深厚,夹着掌风呼呼而来。 岑渊立即与青青拉开距离,脚步退后躲开上邪劈来的一掌。 青青手腕的钳制却并未松开,岑渊正想将她拉到自己身旁,上邪就又是快速飞出几枚银针射向他,同时将青青拉到自己身旁,强行把他俩分开,紧接着把她抱在怀里嗖的一下飞走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岑渊双眉蹙起,转身追了出去便已不见了上邪和青青的身影,星云万里中只留下一个语气傲慢的声音,飘渺传来,“哼,想欺负我家青青,没门儿。” 隋墨闻声走了过来,见到岑渊脸色阴沉,探着脑袋朝殿里望了一眼,还未开口提出疑问,就看到珈蓝慌慌张张从另一边跑过来,惊慌失措道,“王上,殿下呢?” 岑渊暗自冷哼一声,却是语气淡淡地说,“难道你都不知她平日里交了些什么古怪朋友?”见珈蓝听了他的话一脸迷茫,继续说,“不过以孤看来,你家殿下似乎很是乐意与其私会,你该不必担心她才是。” 珈蓝闻言不禁陷入沉思,回想着青青素日里的往来,并未觉察到有何异常,心里不免紧张忧虑,下跪请求道,“还请王上派人寻回殿下,这挟持之人来路不明,若是万一殿下遭遇不测……” “回宫。”岑渊根本不等珈蓝说完,冷声吩咐一句便抬脚出了质子府。 隋墨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珈蓝,皱眉摇了摇头,随即追随岑渊离开。 青青被上邪抱在怀里,飞过一个个屋檐,耳边风声呼啸她都仿若未闻,因为心里极度的委屈而趴在他怀里不停哭泣。 上邪一边踩着轻功快速地穿过一个个街道小巷,一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很快便飞到了一处高楼之上,两人坐在屋檐的最高处仰望星空。 青青抹了抹眼泪,渐渐止住了抽泣声,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上邪叹了口气看向她,哼唧一声支着脑袋说,“我师弟骗我说你在金陵城里,我就让五毒研制机关把城给攻破了,结果谁知道你不在皇宫呀,竟是来到卫国做了质子任人欺负。” 青青哦了一声,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夜幕中闪闪发亮的星星,伤心地问道,“你知道我皇兄的事吧,他真的死了吗?” 上邪也扭过头再次看着夜空,缓缓说,“我师弟封住了他最后一口气,眼下已经送到衡门去救了,却是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青青闻言眼前一亮,抓住他话里这一线希望,拽着他胳膊问,“这么说,还是有希望的对吗?” 上邪老实地点点头,转了转眼眸说,“老怪物万斯年还是有方法救活的,放心吧,你皇兄应该会好起来。” 青青又是喜极而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那就好,真希望皇兄能早日安康。” 上邪瞥了她一眼,见她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似乎心情也好了很多,转而撇着嘴和她算账,忽然揪着她头发故作恶狠狠的样子,冷哼一声说“在南疆时谁让你偷跑的,害我后来找了你那么久,你倒好跑到这里来找不痛快,这脑瓜是不是坏掉了?” 青青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努努嘴小声嘀咕道,“我那个时候想回金陵嘛。”至于来卫国,也都是形势所迫。 上邪双手抱胸瞪着她,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想到她之前偷偷跑掉还是有些生气。 青青也有些过意不去,低头掰着自己手指问他,“你那时候和侯爷打架有没有受伤啊?” 上邪神情别扭地扯了扯嘴角,闷闷说,“都好啦。” 青青缓缓点着头哦了一声,心里也为此有些愧疚,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上邪歪着头看她,手肘碰了碰她胳膊,挑着眉毛问道,“你想去哪儿?” 青青闻言想也没想就说,“我要去衡门。” 上邪无所谓地点点头,随口答应,“好,我明天就带你走,今天时候太晚了,咱们先找地方歇息一下。” 青青对此也没有意见,两人坐着看了一会儿星星,上邪就又抱着她飞身落地,悠悠转转来到一家旅店。 小二见到两人眼前一亮,乐呵呵上前去打招呼,还未开口就见到上邪眨着眼睛笑颜如花,抬着下巴问他,“小二,来两间上等客房。” “呃……”小二听到声音愣了下,原本正要喊一声“两位姑娘”,及时把他那没喊出的一嗓子咽下,吞了吞吐沫不好意思道,“有些不巧啊,二位客官来得稍微晚了些,这上等房间只剩下一间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青青子衿(十六) 青青听完皱了皱眉,退而求其次问道,“那其他房间呢?” 小二讪笑两声,点头哈腰道,“实在是抱歉啊,今日小店就只剩下这一间上房,莫不是二人的关系不深稍有不便?” 青青不解地看着他,轻蹙了下眉毛说,“我俩关系如何和住店有什么联系啊,我们可好着呢。”说着又嘟着嘴补充道,“我们不是兄妹胜似兄妹,一间就一间吧,大不了挤一挤好了。” 小二目瞪口呆喃喃重复道,“义兄妹?住一间房?”转而一脸扑捉八卦的样子。 “你管呢,夫妻总行吧?”上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这小二真是啰嗦,赶紧带我们去看房。”说完随手拿出一张银票扔给小二。 小二拿着银票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又成夫妻了?”见到上邪一个犀利阴狠的眼神扫过来,立即恭维说,“是小二的多嘴,您二位看着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容貌双绝,气度非凡,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好了好了,赶紧带路。”上邪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说词,捏着兰花指斜他一眼说,“肤浅。” 青青跟在后面摇摇头,想到刚才小二那些奇怪的夸赞,跟着叹气一声说,“确实肤浅,庸俗。”说完拽了拽上邪的袖子,嘟着嘴说,“还不是因为你说什么夫妻。” 上邪凑到她耳边说,“这小二问东问西烦死了,我就随便打发了他呗。” 青青闻言觉得也有些道理,点头说是,“嗯,也对,夫妻这个说法好。” 两人这一晚上聊了很久,青青讲着她在卫国所经历的事情,包括前一段时间那场大病,感概着这短短几个月像是将人情冷暖都尝尽了,话中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辛酸。 上邪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摸着她脑袋安慰她说,“现在好了,我明天就带你去衡门,以后再也不用待在卫国受欺负,而且我们五毒和男人婆那边已经达成合作,到时候我还可以天天带你去玩。” 青青点头默然答应,忽然想起珈蓝还在质子府,也不知道她这么跑出来会不会对她造成困扰,还想到岑渊之前和她说过的大衍局势危在旦夕之类的话,又开始有些犹豫了。 思索间抬眸撞见上邪眉飞色舞的样子,低头抿抿唇没有将顾虑说出口,只是心里却已然埋下了忧患的种子,担心他看出端倪便躲避开他的视线,借口说自己困了想要休息。 上邪给她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她睡着,心里的一直悬着的石头才终于落下。 第二天上邪准备带着青青离开卫国,临走前两人在禹都城最大的酒楼吃了顿早餐,正是闲聊时听到酒楼外一阵阵喧嚣声不绝于耳,青青往窗外望去看见楼下一批冗长的卫国军队,士兵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轰轰烈烈地向城外而行。 领兵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气势十足地大喊,“九幽侯慕幽单枪匹马对抗西塞匈奴,此乃剿灭她的好机会,将士们,王上有令谁能拿下慕幽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军队中脚步声、马蹄声响彻大地,士兵们群情高涨,一声声呐喊更是震天响,青青见这势头忽然有些心慌。 沉思中正欲收回视线,一眼瞧见那军队中有一个身着囚衣蓬头垢面的人,被众多士兵推搡着在人群中摇摇晃晃前行,仔细一看正是珈蓝。 她被众人推到军队前边,领兵手举着长刀又是大喊道,“今日,就先斩了这个大衍女子的脑袋祭旗。” 领兵话音刚落,紧接着军队中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 青青紧张中双手直抖,再也忍不住一脸焦急地问上邪,“侯爷怎么会在边塞?” 上邪呃了一声,转着眼珠微微皱了下眉,转而眼神闪烁道,“男人婆本来就爱乱跑嘛,谁知道她要做什么,说不定这些人还没到西塞她就又去别处了。” 青青见他话语间有些飘忽,以为他昨晚的话都是在说谎,又蹙眉问他,“我皇兄真的有救吗?” 上邪见她神情极其严肃,移开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哎呀一声说,“有救,都说了老怪物万斯年可以救活嘛。” 青青双眸紧盯着他,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我皇兄薨逝的消息传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活过来?” 上邪在她逼问下支支吾吾说,“万斯年还不肯救呗。” 青青听了伤心欲绝,认为上邪对她有所隐瞒,思索之下觉得事情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紧蹙眉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能走,我要是现在走了卫王就会出兵对付侯爷的。” 上邪顿时一阵心急,劝她说,“你放心,他们打不过男人婆。” 青青紧跟着又问道,“那我皇叔呢?他手中有你们五毒的机关炮箭,我知道金陵城就是这样破的。”说话间她就着急地想要起身离开。 上邪瞪着她,心里有些火气,语气也是急了些,“你留下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在这里受苦。” 青青看着他双眸,一字一顿说,“我是大衍的公主,不能走。” 上邪劝了半天她还是坚持己见,有些气急败坏地使气说,“你走,走了我就不再找你了。” 青青看了他一会没再说话,默默起身就要往楼下走去,上邪见状又拦住她,晃着她肩膀又急又气地说,“你傻不傻啊,你回去万一岑渊让人把你脑袋砍了祭旗呢?” 青青一动不动,闷声说,“岑渊之前说过要向我皇叔提亲,不会砍我脑袋。” 上邪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给她又拉回到窗边座位上,连忙摆手说,“那卫王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能回去。” “不行。”青青摇着头起身,执意要走,急得险些大喊出声,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要留下来给侯爷拖延时间,只要卫国不出兵,侯爷和左相就会有更大的胜算。” 上邪气得戳着她脑袋,冷哼一声说,“平时傻乎乎的,怎么这时候脑筋就转这么快了,但是你留在卫国这事绝对不行。”说着就打算强行带她走,抱起她就飞出窗外要离开。 青青眼看着远处珈蓝要被砍脑袋,拼命挣扎着突然一口咬在他手上。 上邪急忙落地站稳,皱眉说,“这里这么多人,你真想被抓去啊,赶紧跟我回大衍。” 青青见他伸手过来,一把甩开他手着急说,“不行,我要去救珈蓝,你先走吧,等将来大衍复国以后局势稳定下来,你再来接我也好。” 上邪见她去意已绝,气得眉头直拧,不依不挠一定要让她离开卫国,争执间上邪咬咬牙抬手就要点她穴道直接将她带走。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青青子衿(十七) 不料青青负气转身离开,跑到军队中对着领兵大声说,“刀下留人,我是大衍帝姬。” 上邪捏着拳头气得脑袋疼,这种情况下想再带走她恐怕是难如登天,气得他运起轻功一瞬间飞走了。 隋墨早就吩咐过领兵,以引出帝姬为主,见到青青本人后领兵当即下令把珈蓝给放了,并将她们送回质子府。 到了质子府那领兵对着青青拱了拱手,客气道,“王上有令,请殿下即可进宫。” 青青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过,轻叹一声随着领兵进宫去见岑渊。 大殿中,岑渊悠然地坐着品茶,见到青青过来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面色平静,抬手示意她坐下,放在茶盏抬眸看向她。 青青率先开口,有些艰难地说,“我想好了。”话落顿了下抿了抿唇又说,“我决定继续留在卫国。” 岑渊淡淡嗯了一声,接过她的话问道,“如此说来,殿下可是有心和亲?” 青青沉默一会点点头,看着他沉声回道,“我可以和亲,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卫国不能再出兵。” 岑渊原本正在暂且支持赫连玦还是支持慕幽之间犹疑不决,碰巧近来南疆萧眠也传来消息,表明有意和画临慕幽一方合作,此时见青青如此提议,顿时心下了然。 淡然看了眼青青,又一番深思熟虑后也向她给出保证暂且不出兵。 此次谈话因为青青首先妥协,两人难得达成一致,会话很快便结束。青青重新又回到了质子府,坐在殿中透过窗户看外面树叶飘摇,发呆出神郁郁寡欢。 往后,卫王岑渊闲散得空时便会去看看她,偶尔还拿着之前得来的火箭图纸问她几个问题,青青对此并不避讳,也都一一给他解答了。 岑渊渐渐掌握了制造火箭所依据的原理和材料,愈发意识到火药配料和动力能源学的威力,更是觉得这一项学术很是神奇玄奥,不禁在心里对青青也多看重了几分。 他有意借此和她缓和关系,奈何青青仍有心结,一直有意避着她,除了关于火箭方面的事情,其余几乎不与他多聊。 如今各方局势变幻莫测,卫国王宫中也是暗流涌动,宫中妃子听了谣言说岑渊有意立青青为后,各个如临大敌般,生怕青青以后若真入了后宫有碍卫王对她们的恩宠。 云祥殿的贤妃是平日里最受宠的妃子,此次谣言也自是传到了她这里,担心青青日后会和她争宠,便暗中派人调查青青来卫国之后的所有情况。 不久后,宫中传出了贤妃被太医诊出喜脉的消息,岑渊得知消息后前去云祥殿看望,贤妃见了立即出门相迎。 岑渊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扶着她往殿内走去,“爱妃怀有身孕大可免礼,如今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贤妃挽住他的手臂,将头轻轻依在他肩膀处,柔声说,“太医说臣妾这胎儿有些不稳,虽说开了不少安胎养身的良药,可臣妾这心里总是有些心慌不安。” 岑渊将贤妃扶到软榻旁坐下,捏了捏她略有些凉的手指,安慰道,“爱妃不必忧心,孤让太医每日前来云祥殿问诊,你可安心养胎就是,若有何需求与孤提了就是。” 贤妃依靠在岑渊怀里,将面颊贴在他胸口处,双手环着他坚实的腰腹撒娇道,“臣妾就知道王上还是心疼臣妾的。” 岑渊坐直了身子低下头,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双眸如万年深潭平静无波,眼神停在她脸上片刻问道,“孤可是何时怠慢了爱妃,你何故得出此言?” 贤妃连忙低下头去,没敢和他眼神对视,环在他腰的柔弱双臂又抱紧了些,似有所思道,“臣妾自从怀了身孕,也不知怎的就爱多想了些,担心自己以后容颜衰退失去了王上的宠爱。” 岑渊搂着她肩膀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笑了笑淡淡说,“如此,爱妃确是多虑了。” 贤妃点点头,略一思索又说,“王上,最近臣妾鲜少见到瑞儿,他也有阵子没来云祥殿了,可是近来功课繁多?” 岑渊闻言嗯了一声,提起岑瑞他却莫名想到了青青,随即沉声说,“瑞儿是孤的长子,自是应该勤于学业,若是小小年纪就只知玩乐任性而为,以后长大一些又怎能肩负起国之重任,又如何精于治国之道。” 贤妃立即附和道,“王上说得甚是在理,不过瑞儿从小乖巧机灵并非是任性不懂事的孩子,他现在年纪尚小,臣妾觉得也可适当放松休息,说实话这阵子没见他臣妾还挺是想念的。” 岑渊听她说完低头望着她双眸笑了笑,了然她绕了这么一圈原来是单纯想见岑瑞,揉了揉她头发说,“那孤让瑞儿过两天来云祥殿看你可好? 那就后天下午吧。”贤妃当即欣然提议,想了想又说,“王上到时也一同来吗?” 岑渊摇摇头略有些无奈道,“那日孤可能有事估计不能过来了。” 贤妃故作失落,转而又温婉地笑了笑说,“本想着那日亲自下手做些可口甜心,等王上来了一同享用,看来只有等下次王上空闲时在来品尝臣妾的手艺了。” 岑渊笑着点头,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就别亲自动身准备以免累着了。” 贤妃闻言娇柔地窝在他怀里,面容羞赧不再言语,两人默默相拥。 后天下午,青青在质子府的池塘边喂鱼,王宫里来了人请她进宫,说是岑瑞想念她,邀请她到宫里玩。 青青也未多想,便准备随那人入宫,珈蓝见状跟在她身旁。 那公公见了面露客气地抬手拦了下,语气抱歉道,“小公子只说让奴才邀请殿下一人前去,这宫中规矩多纪律严明,奴才也不好擅自做主多带人进宫,还望殿下能够谅解。” 青青想了想觉得也没多大事,便让珈蓝留在质子府等她,自己则跟着公公去了王宫。 马车入了宫门行了一段路停下,一名公公领着她们往后宫走去,路上碰巧遇见岑渊跨着一匹骏马缓行而来,在青青面前停了下来。 一旁原本在给青青领路的公公见状顿住脚步,立即低下头拱手行礼,始终未敢抬头去看。 岑渊坐在马背上垂眸余光瞥了一眼那公公,转而看向青青,眼神掠过一抹淡淡的诧异,沉声问道,“殿下今日怎么突然来宫里。” 青青沉默片刻,抬头和他对视,想到之前他对岑瑞的严厉态度,担心告诉他实情的话再让岑瑞挨骂,就想要随便扯个慌,正思忖着拿什么做借口更好,身旁的公公忽然出声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殿下听说贤妃娘娘有喜了,今日特意来宫中探望。”那公公说话间仍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完还不忘夸赞两句,“像殿下这般热情心善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岑渊闻言默默看着青青,略微对她颌首缓声说,“有心了。”话落便随手甩了下缰绳,继续骑马前行。 青青见他走远稍稍吁了口气,对着身旁的公公笑了笑说,“多谢公公替本宫解围。” 那公公微微颌首抬手示意她继续往前走,微笑道,“殿下真是太客气了,我们走吧。” 青青淡淡哦了一声,拉着珈蓝继续往后宫走去,行了一段路就来到一处宫殿门前,上面写着云祥殿几个字,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青青子衿(十八) 几人刚一跨入殿中,岑瑞听到声音跑了出来,过去拉着青青惊喜地说,“姑姑你真的来了啊。” 青青搂着岑瑞的肩膀,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歪着脑袋温柔地笑了笑说,“是啊,姐姐一听岑瑞说想见我,我就立马过来了。” 岑瑞笑嘻嘻地抱着青青的胳膊,心里很是高兴,两人说话间从殿内走出一个窈窕婀娜的女子,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贤妃来到他们身旁就直接牵起了青青的双手,露出一个温婉淡雅的微笑,柔声道,“之前总听人说起大衍帝姬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比传说中更是动人几分,贤妃见过殿下。” 青青听了她的赞扬有些不好意思,听到最后她自称贤妃顿时恍然大悟,想到之前那领路的公公说贤妃有喜,原来她此次前来还当真是探望了贤妃。 “贤妃过奖了。”青青客气地回道,赶紧反手扶着她,看了一眼她腹部小心翼翼道,“听说贤妃有喜了,可要注意休息啊,我扶你进殿吧。” “好啊。”贤妃笑着点头,眼神中掠过一抹异色稍纵即逝,“那就谢过殿下了。” 青青遥遥头示意不必客气,双手扶着她往殿内走,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贤妃刚走了两步突然身子往前倾斜朝着地面摔去。 紧急情况下青青用力拽着她手臂,谁知她看起来窈窕纤细的身子竟是比想象中重了很多,青青的力气根本扶拉不住她。 眼看着贤妃重重摔倒在地,青青原本去拉她的手,也被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道给甩开了,青青心慌之下连忙蹲下身想把她扶起来,却听到她猛然声音尖细地质问道,“殿下为何突然用力将本宫推倒在地?” 青青闻言当即愣住,奇怪地看着她连连摇头,“我没有啊,我本来想拉住你的,可是被你甩开了。” 贤妃皱了皱眉面色痛苦,指着青青神情哀怨,忽然一手捂着肚子失声痛哭道,“殿下为何要害本宫,孩子,本宫的孩子,快来人啊。” 岑瑞本来高兴地拉着青青往殿内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愣愣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对于刚才贤妃忽然自己摔倒很是不解,此时看见她的衣服上透出一片血迹,像是受了她哭声的感染,又像是受到惊吓也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云祥殿的宫人们慌忙将贤妃搀扶着回了寝殿,岑瑞拉着青青的手轻轻晃了晃,脸上挂着泪水问她,“姑姑,贤妃娘娘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啊,刚才真的是你把她推倒的吗?” 听着岑瑞害怕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青青摸了摸他的脑袋,自己脑中也是一团乱,只是摇了摇头反问他,“你也觉得是姐姐把贤妃推倒了?” 岑瑞连忙摇头,吸着鼻子想了下,然后扬着小脸很是认真地看着青青说,“我方才看见是她自己摔倒的,可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是姑姑推的。” 青青摸了摸他粉雕玉琢般的脸蛋,把他的泪水揩去,轻柔地笑了笑,随即也很是肯定地说,“我并没有推她。”说着又忍不住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悄悄对他说,“你父王也不在这,你还是叫我姐姐吧。” 岑瑞想了想便欣然地点点头,转而想到殿内的贤妃,不免又有些担心地往殿内看去。 青青也很是担忧,犹豫了下抬了抬脚想进去看看情况。 一名宫女见状立即出手拦住他们,语气客气却是板着脸说,“殿下还是先再此等候吧,现在太医正在为娘娘诊治,奴婢实在是不方便让殿下进去,况且娘娘若是再有个什么差池,奴婢们就是摘了这颗脑袋也难抵罪责。” 青青听那宫女话中有话,自知她言外之意是担心青青会害贤妃,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阑干处坐着,默默等着殿内太医诊治后的结果。 岑渊得知了贤妃这边出事的消息,一处理完事情就着急赶来了云祥殿,进了殿中就看到宫女端出一盆浑浊的血水,脚步一顿心里紧紧揪着。 青青见到他后起身正要行礼,却见他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一般,直接气势汹汹地迈步进了贤妃的寝殿,她站在原地愣了会,不知要不要也跟着进去看看。 岑瑞走过来拉着她略显冰凉的手指,好像看出了她恍惚的神情中,似有隐隐的担忧,小声问道,“姑姑我们也进去看看贤妃娘娘吧?” 青青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宫女,稍稍思索后点头说好,然后拉着岑瑞缓步走进了殿中,这次那宫女居然预料之外并没有拦她。 “当真是小产?” 一个威严含怒的声音沉声问道,青青心中一颤抬眸看过去,见到岑渊正是眯眼质问着太医。 那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着埋头回道,“贤妃娘娘原本就有些胎气不稳,这次又摔得这么重,就算是身体强健也很难保住胎儿,老臣赶来时就已经来不及了,还请王上赎罪啊。” “摔得很重?”岑渊扑捉到这一关键信息,凌厉的眼神扫过周围的宫人们,厉声问道,“你们怎么照看贤妃的,怎么会让她摔倒。” 青青心中忽然有一丝紧张,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说明一下下午的事情,就听到一声凄厉惨痛地哭声。 “王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贤妃双手紧紧抱着岑渊的胳膊,埋头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双手还微微颤抖着,忽然一只手指着青青哭诉道,“是殿下,臣妾原本见她来此看望道喜,心中很是欣然便亲自前去迎接,怎料殿下竟然假意搀扶臣妾,进殿时却是突然用力将臣妾推倒在地,然后就……王上,我们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青青子衿(十九) “我没有。”青青听到她这么说,着急解释道,“是贤妃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我本来要扶她可是……” “你的理由还真是多。”岑渊突然打断她,满含怒气地眼神瞪视她,“孤且问你,你当时可是扶着贤妃?” 青青见他脸上怒意隐藏,声音虽然沉着,眼神却是分外骇人,她见了着实有些害怕,低声回道,“是,可是……” “孤且再问你,贤妃可是体胖健硕,身体过重?”岑渊双眸紧盯着她,问话咄咄逼人。 青青皱了皱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却是倔强地看向一边,紧张之余也有些一丝恼火,闷声说,“不是,贤妃身体轻盈并不胖。” 说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接着就听到岑渊怒声说,“既然如此,若是你真心实意去扶她,又怎会让她重重摔在地上以至于滑胎?” “我真没有推她。”青青被他逼问之下百口莫辩,转头瞪着他耿直道,“我干嘛闲着没事去要害你的妃子啊?” 岑渊垂眸沉默片刻,继而又缓缓看向她蹙眉问道,“孤倒是突然有些好奇,你平日里和贤妃并无来往且素不相识,又是怎么会心血来潮主动到宫中看她?” “我……”青青就要脱口说是岑瑞相见她,所以她才来的,而且本意也不是来看贤妃,话到嘴边又是咽了回去,岑渊此时正在气头上,她怕岑瑞再被无辜牵连。 “怎么,这就无话可说了?”岑渊冷哼一声,冷着声音沉声道,“孤就说说为何你会突然进宫做出残害我王室血脉之事。” 青青听了更为生气,有些负气地说,“我也想知道为何我会害她,你且说说。” 岑渊猛然抬起一手紧握成拳,忍了忍又甩手放下,冷冷的声音缓缓分析道,“为的正是残害皇嗣。” 青青突然觉得不可理喻,立即反驳、道,“那你说我干嘛要残害你的孩子?” 一旁的岑瑞听了忽然站出来替青青解释,稚嫩的声音着急道,“父王误会姑姑了,她对瑞儿就很好,不会害父王的子嗣。” “隋墨。”岑渊闻言冷声吩咐,“先带瑞儿回去。” 隋墨听令上前拱手应下,赶忙抱起岑瑞出了殿外,青青见了对他更是不满。 岑渊冷然看向青青,继续分析道,“你将来嫁了孤自然会想着争宠,今日做法无非是先下手为强杜绝后患,你以为这种做法只要没有人当场看到,孤便找不到证据降罪于你。” 青青对他自以为是的说法觉得很无奈,直截了当大喊道,“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争宠,况且当时岑瑞也在场,你可以问问他。” 一句不喜欢他的话毫无遮拦地喊了出去,根本没有意识到岑渊脸色骤变,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虽然恼她却也冷静了几分,细想之下觉得此事似乎有些蹊跷。 “来人。”岑渊淡然喊了一声,见到外面侍卫进来下跪行礼,冷声吩咐道,“先将大衍帝姬赫连青青关入慎刑司,等候审讯。” 青青气愤地瞪着岑渊,想要挣开侍卫们的钳制,生气地说,“你干嘛要关我,凭什么你说是我害人就是我害人了?” 岑渊淡淡看她一眼,沉声喝道,“带走。” “是。”侍卫赶忙押着青青离开。 贤妃还依偎在他怀中,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而又是坠下几滴眼泪,感激地仰头看向岑渊,“多谢王上替臣妾和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 岑渊低头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安慰性地笑了笑说,“爱妃身子受损,这几日可要多多休养。”说完又是看向殿中的侍婢,沉声说,“照顾好贤妃,再出差错孤拿你们是问。” 殿中宫人们齐齐下跪,诚惶诚恐地应下,岑渊又安抚贤妃几句便离开了云祥殿。 出来殿外一段时间,他又细细回想着此事,随即吩咐隋墨暗自调查此事,接着看向岑瑞缓声问道,“父王问你话,你可仔细想好了回答。”看着岑瑞很是听话地点点头,于是问道,“今日你可有见到贤妃摔倒时的情况?” 岑瑞又是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地如实回答道,“孩儿看到了,是贤妃娘娘自己摔倒的,不是姐姐推倒的。” 岑渊冷然呵呵一声,神情严肃地问道,“是么?” 岑瑞见他神情不对,才意识到自己一着急又说错话了,急忙改口说,“不是姑姑推倒的。” 岑渊摸了摸他脑袋没再说话,默然将他送回去。 到了晚上,隋墨已经将所有事情调查清楚,匆匆赶去禀报岑渊,表情极其郑重地进了大殿,行了礼默默站在一旁,酝酿着如何说出调查出的情况,卫王才不会勃然大怒。 岑渊等了一会没见他说话,眼神不解地看向隋墨,淡然问道,“孤让你暗中查清楚贤妃小产一事,有眉目了?” 隋墨拱了拱手低头沉声说,“属下已经查明原委。”他声音停顿了下,微微皱眉继续交代说,“之前给贤妃诊治的太医已经招认,贤妃是假孕,还有今日前去请公主殿下进宫的太监也供出,是贤妃令他借着小公子的名义将殿下约至了云祥殿。” 岑渊捏着拳头眉头凝重,冷声道,“她胆子还真是不小。” 隋墨自知他说的是贤妃假孕之事,默默低着头询问道,“如此看来确实是冤枉了殿下,是否现在派人通知慎刑司的人将她放了?” 岑渊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起身,知道是他一时听信贤妃而错怪了青青,抬脚往殿外走去,“孤亲自去一趟慎刑司。” 青青被关在牢房中等着受审,期间虽然没人有权利对她用刑,但是这里晚饭实在是不怎么入胃口,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饿得难受,她只得凑合着躺在草席上打算什么也不想睡一觉。 牢房的门锁哗啦一声被打开了,青青以为是自己似睡非睡之间做梦听到的,便没多在意,继续捂着肚子给她自己催眠。 岑渊摆了摆手没让人去将她叫醒,负手站着看她娇弱的身躯微微蜷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隋墨,示意他先退下。 隋墨心领神会,带着慎刑司的人默然出了牢房。 岑渊再次看向躺在草席上的青青,弯下身坐在她身旁,静静看了一会见她双手捂着肚子,心想她是不是生病了,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她额头。 青青还未完全睡着,感觉到似乎有只手轻轻放在她额头上,恍惚中想到赫连空,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皇兄,你来接我了吗?” 岑渊猛然收回手,轻蹙了下眉,声音略冷沉声问道,“你还想着回大衍?” 青青意识朦胧间听到这声音像是岑渊的,闭着眼睛不满地嘟嘴说,“怎么是这坏蛋。” 虽然她声音很轻很低,他还是听得清楚,想到今日她说不喜欢他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一阵恼火染上心头。 岑渊一把握住青青的手握,用力将她拉起来,青青迷迷糊糊被一个力道牵着坐了起来,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向身旁的人,脑袋重重地砸在那人肩膀上。 青青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和脑袋,眨了眨眼睁开了一双清凉晶莹的眸子,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人,疑惑间又不由晃了神,蹙眉说,“讨命么,怎么做个梦也能跟过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青青子衿(二十) 岑渊和她对视了片刻,将视线别开赫然起身,压着怒火淡淡说,“醒了。” 青青忽然睁大了双眸,意识到自己确实并未在做梦,随即刷的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有些奇怪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恍然大悟地说,“你是来审我的?” 岑渊没去看她,望着牢门的方向沉声说,“贤妃的事已经查清了,和你没有关系。”说完转身扫了她一眼,见她心情顿时放松,静默片刻又问她,“经殿下提醒,孤方才想到确实还有一事要好好审问殿下。” 青青闻言又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眼珠转了转想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即挺直腰板问道,“何事?” 岑渊双眸冷然对视着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用力握了握,随即冷声问道,“孤问你,今日在云祥殿中,你说不喜欢孤可是气话?” 青青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顿时有些愕然,然后随口回答道,“不是啊,我是真的不喜欢你。”忽然意识到他为何会如此问,以为是他还在担心她日后会加害其他妃子,连忙摆手又说,“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更不可能会有害你的嫔妃和子嗣的想法。” 本以为如此郑重其事地表明决心,岑渊该会放心把她放了,没想到她神情坚定地做出了不会喜欢他的保证之后,他好像更加生气了。 岑渊眼神冰冷如霜,声音中的怒意明显,冷声说,“你将来是要做王后的,不喜欢孤喜欢谁?” 青青被他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喜欢他是真的,不过听他这么说,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闷闷地站着默然不语。 岑渊见她不说话,想到之前上邪险些带她离开卫国,在大衍时更是见到他们曾一起逛庙会,玩的不亦乐乎,以为青青还对上邪放不下心,想到这些心中一股无名火迟迟不散。 “今日起,殿下便暂住在宫里。”岑渊冷冷说着,见她想要反驳的样子,没给她机会又是继续说,“孤今日便会下令将质子府封了,等你皇叔的赐婚圣旨一到,我们就在宫中完婚。”话落没等她说话,直接甩袖离去。 青青站在牢房里气得直跺脚,却是没有多少力气,最后泄了气地坐在石床上嘟着嘴生闷气。 不一会隋墨便走了过来,对着青青拱了拱手,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沉声道,“殿下可以走了,王上命属下前送您回殿中歇息,随后便会差人将珈蓝接来。” 青青闷闷地坐在石床上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隋墨一路去了岑渊安排好的宫殿,未央宫。 到了大门前,仰头默默看着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心情无以名状。跨过大门走到小院中,入眼的是一颗不大的榕树,还未开花。 隋墨将她送到宫中的小院里,交代宫人们好好侍候着就离去了,未央宫外立着两名侍卫守着,犹如她在质子府中一般,她心里有气便对着花坛边装饰用的碎石子踢了两下。 宫女见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迟疑问道,“殿下可是不喜欢这类装饰?” 青青听到声音转身去看,见那宫女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年纪似乎与她相似,摇了摇头随意看着小院中的景致,牵强地笑了笑说,“没有,这些花草修剪得甚好,辛苦了各位宫人们时常打理,这未央宫看起来才这般生机无限。” 其余的几名太监宫女们听到她的夸赞,也都凑过来拱手回道,“殿下谬赞了。” 青青微微笑了笑径自进了寝殿,宫女太监们跟在她身后,其中一名宫女询问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们服侍殿下沐浴吧?” 青青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衣服,之前在慎刑司沾了些灰尘,此时看起来略带了几分狼狈,顿住脚步转身客气回道,“有劳了。” 宫女立即俯首行礼道,“殿下不必客气,奴婢们能够服侍殿下实属荣幸之至。” 青青也不再多言,随那几名宫女而去,待沐浴更衣之后,珈蓝已经到了未央宫中,正守在寝殿候着。 听说青青今日被人诬陷入狱,珈蓝一见到她便立即上前拉着她仔细检查,围着她转了一圈看是否有受伤迹象。 青青知道她的担忧,赶忙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也没受一点伤,只是……” 珈蓝听她话说了一半又停住,心中疑惑不免神情紧张道,“只是如何?” 青青小心地瞥了一眼殿中候在一旁的宫人们,珈蓝立刻会意,起身看向众人,沉声说,“殿下准备休息了,你们且都退下吧。” “是。”众人闻言纷纷拱手退下,同时很是细心地将门给扣上。 珈蓝想到青青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试探着问道,“殿下方才有何顾虑,可是卫王有何事难为到殿下?” 青青咬着嘴唇,闷声点了点头,气呼呼地说,“他把质子府封了,还让我在宫里待着直到和他成亲。” 珈蓝闻言自知她在别扭什么,叹了口气问道,“殿下之前不是主动找卫王,答应了和亲之事,既然迟早是要完婚,早些熟悉王宫的情况对殿下来说也是好的。” 青青蹙眉,一脸无奈地说,“你没见他今天以为我害他妃子的时候有多凶,现在又把让我困在这宫里,这样我岂不是更难出去了,我的火箭图纸都在质子府呢。” 珈蓝听她说到最后,忍不住低声笑出声来,见到青青疑问不解的神情,从袖口处抽出一沓纸,展开来递到她眼前说,“殿下您且看看这是什么。” 青青有些惊喜地瞪大双眸,看着眼前的公式和模型图纸,每一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更是她的心血所得,她欣然拿过来捧在手中,满目感激地看着珈蓝,转而一扫沉郁的心情,抱着她高兴地说,“谢谢你珈蓝,你真是太贴心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青青子衿(二十一) 两人相拥片刻,珈蓝思索着又忍不住对青青说,“殿下,容奴婢劝一句,您身为大衍帝姬,嫁人迟早的事,即便是普通人家到了年纪也是要寻婆家的,何况大衍目前的局势今非昔比,还是莫要与卫王再置气了。” 青青想到大衍的情况,想到赫连空生死未卜,默然不语地坐到床上去,拉起被子默默盖在身上。 想起那日大批的军队气势壮阔地要出征诛杀慕幽的情形,更是明白自己即将为了大衍和亲已成事实,只是真的想到要嫁给岑渊还是不多情愿。 珈蓝看着她一声不吭地避开这个话题,还用被子把脑袋蒙了个严实,抿了抿嘴也噤声不语,不好再提起此事,只是站在一旁守着她。 过了半晌,一个闷闷的声音轻轻从被子中钻出来,“我知道,我就是不想这么早就嫁给他,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被他管着。” 珈蓝在心中轻叹,嘴上露出一抹柔和的浅笑,坐到床边去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拍着青青的肩头,轻声说,“不想了,殿下今日受罪了,还是早些睡吧,这些烦心事留到以后再议吧。” 青青没再说话,背对着珈蓝蜷在被子里,两手放在被子中紧紧攥着,脑袋动了动偷偷把眼泪蹭到被子上,委屈地咬着嘴唇,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着。 第二日岑渊来了未央宫,身后的宫人抬着一串的黄花梨木箱子,摆在院中一一打开,里面各式各样的首饰衣裙叫人应接不暇。 珈蓝正端着一盘奶酪准备给青青送过去,见到岑渊后赶忙过去行礼,青青则待在寝殿中不愿出来,昨天在他那里受的委屈还没完全散去,心有芥蒂就不想要看见他,免得再听到他提和亲的事。 岑渊也不着急站在院中等她,负手立在殿前,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宫女去服侍青青梳洗,本以为她是昨日未休息好起来得晚了,待见到珈蓝正端着奶酪走来时,恍然意识到青青是在和他冷战。 珈蓝见他神色略有些不悦,猜出了几分原由,想了下便赶忙说,“殿下不知王上此时会来,并未提前准备,奴婢这就去通报殿下。” “不必了。”岑渊淡淡说了句,一挥手命身后的宫人们将那些箱子抬到她寝殿中去。 珈蓝颌首细想了下,随即沉声说,“殿下自从到了卫国,就酷爱奶酪这浓郁香甜的味道,总说起这里的奶酪纯正天然比起大衍的好上太多,这不一早就让奴婢准备了这些,奴婢先将这盘奶酪拿过去?” 岑渊淡然瞥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以示默许。 这时青青的声音忽然从殿内传来,“你把这些拿走吧。”说话间人已经出了殿门,仰脸看着岑渊语气肯定,“我还要造火箭和观天象研究星系规律呢,事情多得很,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甚为碍事。” 岑渊沉默中看了她一会,忽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来,却是稍纵即逝笑意未达眼底,“殿下的意思是嫌未央宫太小了?” 青青眼神掠过一丝错愕,转而心情不悦地蹙着眉说,“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不喜欢你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就是了。” 岑渊默然嗯了一声,似是沉思片刻又说,“王宫中比这未央宫大的地方也就是孤的寝宫了,如此说来,殿下可是想要搬去孤的寝宫?” 青青听后瞠目结舌,心中一阵郁结,想了下决定还是不和他理论为好,闷声说了句,“你休想。”话落直接扭头又回了寝殿,气呼呼地用力将大门扣上。 岑渊虽然未说什么,脸上也是一片默然,周围的宫人们却都看出了他那一脸怒色,全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大声出气,隋墨也在旁边默然不语。 直到他们见到岑渊一甩袖转身欲走,才顿时松了口气,一众人浩浩荡荡跟着出了未央宫。 青青和岑渊两人关系遇冷,接下来的几日里却是风平浪静。青青在未央宫待着倒是和之前在质子府中没有多大区别。 岑渊自从上次送来一堆名贵的首饰衣服,来作为让她蒙冤入狱的补偿之后,倒是没再来过,只是让不时地隋墨暗自送去些味道新鲜浓郁的奶酪。 御书房。 岑渊刚刚批阅完了奏折,在桌前铺了大张宣纸准备练几笔书法,隋墨拿了一封密函前来通报。 “王上,大衍皇帝送来回信。” 岑渊将剩下的几笔落下,绕过桌案伸手去接过密函,略略扫了一眼后随手放到一边,双手负于身后缓缓问道,“她这几日,情绪如何了?” 隋墨闻言愣了下,略一思索便知晓他话中所提之人是谁,沉声回道,“殿下到底是孩子脾性,看样子和之前差不多,亦如在质子府时那般整日里钻研她那些火箭算式,闲了就绕到未央宫后面的小花园坐着发呆。” 岑渊转过身去见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余光又瞥了一眼桌上来自赫连玦的信笺,随口问道,“平日里这个时候,她可是在研究那些公式理论?” 隋墨似是回忆了一番沉声说是,随即犹豫着动了动嘴唇,想着青青和岑渊近日来愈加僵持的局面,思考着要不要劝说几句。 没想到岑渊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吩咐道,“摆驾未央宫。”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青青子衿(二十二) 隋墨反应过来后不由面上略显欣然之色,连忙出了御书房安排太监们抬来步撵。 青青坐在寝殿中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全神贯注地望着纸面琢磨了好一会,直到双目发酸觉得累了,才收起那铺满了算式符号的纸张。 伸了个懒腰缓解坐得有些僵硬的腰板,抬眸间见到桌边不知何时放了一盘浓香美味的奶酪,以为是珈蓝准备好了悄悄放在这的,便随手捏起一块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无意中往殿外瞥了一眼,见夜色正好,几点藏着隐约光亮的星星悬挂夜空,一弯明月撒着皎皎光辉,与那星斗中晕着的银辉相互呼应。 青青让珈蓝支起小火炉,摆在院中榕树旁的花池一角,她则挨着火炉坐在星空下煎奶茶。 岑渊刚一走进未央宫时,就闻见了一阵浓香醇厚的奶香味,寻着这股四溢满园的飘香走了几步。 进了院中,见到那月辉星光中,一个娇小的人影坐在明晃晃的火炉边,手上拿着小勺不时搅两下锅里的奶茶,同时还微微闭目嗅着奶香,神情似是乐在其中。 岑渊过来时并未让宫人通报,珈蓝看见他和隋墨走来慌忙起身行礼。 青青见到动静扭头看了过去,见了来人之后又立即看向煎着奶茶的小锅。 有宫人搬来了椅子放到青青旁边,岑渊随即挨着她坐下,淡然瞥她一眼便将视线转向面前的小锅,语气平淡地说,“看来孤来的刚巧,没想到殿下并非只懂得摆弄稀奇古怪的玩意,还能将奶茶鲜美醇厚的味道烹得恰到好处,这双手还真是巧得很。” 青青垂眸不语,看着小锅中不时滚起一层浅浅的牛奶泡沫,拿勺子拨了拨,神情有些别扭着不愿意和他说话。想着她煎好的奶茶还没有尝上一口,直接走吧有些不舍得这醇香诱人的味道,不走吧又不乐意待在岑渊旁边。 正在她心思纠结左右为难时,珈蓝看出岑渊有意前来缓解和青青之间的关系,思索了会便上前客气道,“殿下烹的奶茶清香宜人,味道醇美,饮起来酣畅顺滑,不如珈蓝给王上盛一碗尝尝看?” 岑渊缓缓点头,毫不客气地微笑道,“好。” 青青闻言扭头看他一眼,见他一派从容淡定,目光平视着小锅没有看过来,她嘟着嘴面色不悦地又看向一边。 见珈蓝拿起彩色的琉璃小碗,青青转了下眼珠,笑着一把拿过珈蓝手中的小碗,自顾拿勺子舀了满满一碗奶茶,“我还没有尝味道呢,若是不好喝怎么能拿来给王上呢?” 岑渊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她自己盛了一碗,默然起身去石桌上又拿了一个小碗,正欲亲自去盛奶茶,又被青青一把拦住了。 青青捧着自己手中的碗,小酌一口品了品,随即拿起旁边的盐罐子,对着火炉上的小锅撒了整整一勺盐,这才对着岑渊指了指那小锅,有些无奈地说,“刚才的味道太淡了,奶香味稍微腻了点,现在王上可以慢慢享用了。” 说着,她就捧着小碗,一边有滋有味地小口喝着热气腾腾的奶茶,一边往寝殿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我困了,就不送王上了,您喝完了奶茶还请自便。” 珈蓝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岑渊,连忙替青青解释道,“殿下平日里睡得早,方才在外面待了许久可能是累了,还请王上见谅。” 岑渊也不说话,微蹙了下眉看着小锅中不断滚动的乳白色奶茶,随意摆了摆手。 隋墨知晓其意,替他开口对珈蓝说,“去照看殿下吧,这里有这些宫人服侍就行了。” 珈蓝犹豫了下,随即对着岑渊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岑渊舀起一勺奶茶欲递到自己嘴边,隋墨连忙出声提醒,“王上不可,这奶茶……”岑渊动作未停,继续浅尝了一口,皱着眉咽下,寻着后味中那股醇厚的奶香味,不禁叹了口气说,“她倒是学会绵里藏针了。”话落又转而弯了弯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浅笑。 隋墨听着他的话,再看他面上表情,不明就里地微微摇头,不发一言站在他身旁,有些奇怪着刚才青青撒了那么一满勺盐,难道不会很咸么,可是看着王上淡然无波的神情,又有些费解。 岑渊坐着望了会天上的明月星辰,不着痕迹嗅着奶茶的沁香,觉得歇够了便起身离开。 青青正趴在窗前,透过窗户缝隙恰巧看到岑渊默然离开的背影,不由奇怪地喃喃自语,“他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可惜了我那一锅奶茶了。”说完忽然转身去看珈蓝,蹙眉问她,“珈蓝,你说怎样才能让卫王不再过来呢?” 珈蓝走过来帮她把头饰去掉,一边给她宽衣一边语气无奈道,“他是卫王,整个卫国都是他的,当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殿下顺其自然就不会觉得烦扰了。” 青青听了耷拉着脑袋爬进被窝里,露出一双明眸眨巴了两下,撇着嘴面色郁闷地说,“见了心烦,又不能把他当空气。”说着摇摇头翻了个身背对着珈蓝,自己嘀咕道,“算了,还是不想他了,我以后还是多加抓紧时间改造火箭吧。” 岑渊就好像是听到了青青的心声,故意和她作对一样,第二天下了早朝就直接来了未央宫,接连几天每天如此。 青青不愿搭理他,听到一点风声就拉着珈蓝跑小亭子里避着,几次下来岑渊轻车熟路地直接奔着后院的小亭子找她,一改之前对她不紧不慢远远观望的态度,开始步步紧逼,吓得她整天不敢回宫。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青青子衿(二十三) 这日一早,听闻岑渊正在早朝,她赶忙起床收拾,匆匆用了早饭就出了未央宫,虽然岑渊最近态度放缓,把之前放在她宫里把守的侍卫调离了,可是王宫中的巡视频率却明显多了起来,她走到哪都觉得似乎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她一般。 心里紧张之余就在王宫里瞎溜达,转悠到一处很是偏僻冷清的地方,无意间看见前面有一个看似简陋的宫殿,怀着好奇的心情缓步走了过去。 珈蓝见状拉了拉她手臂,迟疑道,“这地方不见人烟,八成是废旧的冷宫,殿下还是莫要过去沾了晦气。” 青青反手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笑着说,“正是因为这里没人,应该不会有人找来,免得又有人去给卫王通风报信,烦得很,这处清静倒是可以避一避。” 珈蓝听她这么说,自是心知这几日她的苦恼,虽说也很想劝她多和卫王好好沟通打好关系,奈何她性子倔强,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珈蓝,走吧。”青青见珈蓝默然不语,又晃了下她胳膊,拉着她往前面清冷的宫殿走去。 那宫门上的红漆像是时间久了未经人打理,已经有好几处脱落露出了灰黄色的木板,青青伸手触碰门板,只是轻微一用力门边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忽然一个白色影子从青青眼前一闪而过,把她吓了一跳,惊吓中仔细瞧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一团纯白色身影,原来是一只身长一尺有余的猫,正在她面前慢悠悠地踱步,一双浅蓝色的漂亮眼睛满是戒备地盯着她。 珈蓝赶忙站到青青身前,以防那白猫突然扑过来。 “小白,过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淡然传了过来,那只被唤作小白的猫甩了下脑袋,擞了擞一身细长柔亮的皮毛,迈着优雅无声的脚步缓缓走了。 青青的视线顺着小白的步子看过去,也不由自主跟着往宫殿深处走去,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个女人,那人身着一袭似雪白衣,发髻简单朴素,发上只缀着一只白玉簪子。看女人的打扮像某个夫人,只是不知道身处这宫中是何身份。 “你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冷宫禁地?”从另一处走来一个人,一身宫中嬷嬷的着装,来到青青面前蹙眉质问她,说话间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猜测道,“看你模样应该还未及笄,这身装扮也不像我卫国行装,你究竟是何人?” 青青见这人语气凶巴巴的,八成是把她当成了坏人,正想解释一下,就听到珈蓝沉声说,“大胆,你又是何人,见了大衍帝姬竟是这般无礼。” 珈蓝说话间不禁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护着青青。 “没事,我就是随便转转走到这了。”青青扯了下珈蓝的衣袖,对她宽心地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亭中的两人,客气道,“如果不小心打扰到两位,还请见谅。” “原来是大衍帝姬。”说话的是一直坐在亭中,一身素衣的夫人,她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握着一支素雅的浅粉色海棠花,目不斜视地看着石桌上她装扮了一半的花瓶,淡然说,“本宫的侍婢不知殿下身份,无意冲撞,还望殿下莫怪。” 青青闻言摆了摆手说,“没事,不知者不怪嘛。”说完径自坐在那位夫人身旁,看她插花。 夫人身侧的嬷嬷见了,不由蹙眉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妃……” 被称作太妃的夫人,神情严肃地打断嬷嬷说,“你又忘了,我现在身处冷宫,莫再称我做太妃了。” 嬷嬷低下头,蹙眉叹息道,“娘娘在奴婢的心里,还是那个端庄优雅的太妃娘娘,您本该尊为太后……” “好了,莫再多言。”那夫人板着脸,不怒自威的神情竟然和岑渊有几分相似,沉声告诫嬷嬷说,“我如今只是身居冷宫的水云姬,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若还不能改口称我为水云姬夫人,就别再跟着我了。” 嬷嬷见她似是有些生气,便不再坚持,沉默片刻应道,“是,夫人。” 水云姬点了点头没再吱声,拿着剪刀摆弄起面前的几束花枝。 青青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面露不解地静静看着,对水云姬的身份不由产生几分好奇,疑惑间好奇地看向水云姬,客客气气问道,“太妃?您是卫王的长辈吗?” 水云姬正修剪着手中的一枝海棠花枝,听到她的问话不由手指一抖,不小心将一朵粉嫩欲滴的花瓣剪坏了,随即又是正定自若地看了一眼青青,索性把那一截直接剪断。 青青见她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低着头默默不语。眼神无处安放,便落到眼前素白的花瓶中那一束清雅肃静的插花,胳膊肘支撑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欣赏水云姬插花。 见着几朵浅黄色蔷薇从花瓶浅口伸展出来,和稍微矮了一些的海棠花枝搭配着,周围点缀着几片青翠绿叶的细枝,极是清新淡雅分外和谐。 水云姬沉默了半晌,双眸一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花束,不时放在花瓶里几枝,一边修剪多余出来的花枝,一边审视着如何再做修理,冷不丁淡然开口说,“殿下可是要嫁于卫王?” 青青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又是拖着下巴心情恹恹地说,“嗯,我是答应过卫王会嫁给他,不过……”水云姬听出青青声音中的迟疑,手中摆弄花枝的动作顿了顿,抬眸似是无意地看向她,又听到她继续说,“不过我还没及笄,还不太想这么早嫁人。” 水云姬闻言放下剪刀,扭头对上青青的视线,试探道,“据说大衍最近新帝继位,局势略有所动荡,不过大衍繁荣多年,历来国富民强,即便近来经历诸多变故,与我们卫国相较仍可谓是更具昌盛,殿下若当真不喜欢卫王该是不必委曲求全吧。” 没想到青青听到她最后的话,立即对着她直摇头,摆着手解释道,“不是的,我真的不是因为喜欢卫王才答应嫁给他的。” 珈蓝闻言不露痕迹地拉了下青青的衣袖,小声提醒道,“殿下,您已经出来多时,还未用早膳,是不是该回去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青青子衿(二十四) 青青见她偷偷对自己使眼色,觉得有些奇怪,略微思索后大概猜到她的意思,反过来对她微微一笑让她宽心,继而又看向水云姬有些无奈地说,“卫王让我在他和平南王世子萧楼之间选择,选萧楼的话还不如他呢,虽然卫王他总是凶巴巴的一脸严肃,最起码他没调戏过我,那个萧楼就是个无赖。” 水云姬听完不由莞尔,掩着嘴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青青的眼神中也少了几分猜忌,觉得她没什么心眼性子简单。 青青见她笑了,莫名觉得温婉亲切,情不自禁想到自己母妃也曾对她这般温柔浅笑,眨眨眼毫不吝啬地赞叹道,“夫人,你笑起来真好看,和我母妃有些像呢。” 水云姬看着她愣了一会,揉了下她的头发微笑道,“卫王啊,从小吃了不少苦,性子沉稳内敛,撑着整个卫国自然肩上的担子也重,他对自己便是极为严苛,所以平常看起来自是显得严肃些。” 青青听了有些讶然地问道,“夫人你好像对卫王很了解啊。” 水云姬笑了笑,复又摆弄起面前的各种花枝,默然对着花瓶插花,似是发出一声轻叹说,“我本是卫王岑渊的生身母亲。”说话间似是无意地看了青青一眼,见她神色惊疑,淡笑着继续说,“不过卫王称王之后并未曾立我为太后,这宫里只有一位太王太后,是卫王的祖母。” 青青觉得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更是对岑渊把他亲娘放在冷宫这事很是不解,不过因为怕提及到水云姬的伤心事,也没过多询问原由。 沉默片刻,青青转而看向花瓶中娇艳绽放的素雅小花,拍着手由衷赞美说,“夫人你就这么随意一搭配,这个花瓶就跟活了一样,这些花就好像真的从花瓶里长出来似的,虽然长了各种各样的花朵看着却一点不乱,而且还清新自然很是别具一格。” 水云姬闻言笑出声来,虽然觉得她有点傻傻的没有心机,但是又挺喜欢她简单直率中那一点体贴细腻之处,握了握她的手放宽心道,“你若喜欢,我教你可好?” 青青正好也不着急回去,心想闲着没事便一口答应,也跟着学起插花来,偶尔看到小白迈着慵懒冷傲的步子走过来,就拿着剪下来的枝叶逗弄它两下。 自此,青青每次为了躲避岑渊偷跑出未央宫时,就转悠到冷宫找水云姬学插花。 她仿佛是又发掘出了一样兴趣,自己在宫里闲来无事研究火箭和星象时,研究得累了,就在花池里采来几枝新出的蔷薇,坐在小院中一边练习插花一边低嗅花瓣中散发出的宜人馨香。 有时太过专注,竟连岑渊入了宫中也未察觉到,岑渊也不打扰她,就站在她身后距离几步之遥,静静看着她认真欣赏的神情,不由心念松动。 青青将花瓶装饰好,起身时一个回眸,正撞见岑渊深邃如寒潭的眸子,蹙了蹙眉本想扭头走开却见他很有耐心站着未动,继而听到他沉稳的声音轻轻飘出一句夸赞,“倒是不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非但没有为难她,反而还夸她的作品好看,青青也没再刻意排斥他,转回身又修剪了两下过长的细枝,满意地看着最终完成的作品,随口说,“喜欢你就拿走吧,我这里多得是。” 岑渊有些错愕地看着她无所谓的神情,动了动嘴角却是露出一丝极浅淡的笑,两人都未说话,相视而立。 榕树旁,青叶婆娑,微风徐徐,两人难得没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珈蓝走来时不由停下脚步,伫立于暗处欣慰地笑笑。 成亲的日子没能如青青所愿,不久便到了和岑渊成婚的吉日,卫国一片欢庆,禹都城因为这一举国同乐的大喜事,热闹非凡。 不过,按照大衍皇帝赫连玦的旨意,由于青青年纪尚小还未及笄,所以两人只是在形式上如期完婚,并未真正圆房。 洞房花烛夜,满殿红火喜庆之色,青青坐在床侧紧张地攥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又饿又累又怕,心中忐忑不已。 她听到一串平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头上绕着金丝锦绣的红盖头忽然被人撩起,嗖的一下滑落,吓得她一双小手的指节抓得发白。 一个带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手不疼么,再用力估计要掐出血了。” 青青听到岑渊的声音没来由得又是一阵紧张,更是没听出他声音中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指尖,她条件反射之下躲开他的手,惊慌失措道,“你别过来。” 岑渊看着她略带了些婴儿肥的脸庞,强装镇定的神情中露出一丝慌乱,他蹙了下眉准备把手中的盘子递给她。 青青结果双眼一闭,直接一把抓过被子裹着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去缩到了墙角处,双手紧抓着被子把自己包得很是严实,仓促说了两个字,“睡了。” 岑渊见状莫名觉得好笑,一声不吭把手中的盘子放在青青脑后一个巴掌的距离。 青青浑身正是处于紧绷状态,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这味道很是熟悉,独自顿时咕噜叫了一声,她缓缓转过身去,正见到一盘浓香四溢的奶酪,不由暗自吞了吞口水紧张感也稍微冲淡了一些。 岑渊又拿了一个盘子走过来,默然坐到床边,把盘子递到青青面前,上面放满了水果点心,见到青青眼中显出的惊讶,他淡然道,“自己拿着。” 青青愣神中哦了一声,立马抬手去接,结果刚刚裹被子时因为紧张裹得太紧了,两只手困在被子里面露一丝窘态。 岑渊嘴角微微扬了扬,淡然道,“作茧自缚。”说着捏起一块奶酪放到她嘴边,表情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青青有些别扭地皱了皱眉,慢慢把自己从被子里释放出来,自己动手拿过奶酪吃了起来,小声嘀咕道,“有吃的不早说。” 岑渊闻言挑高音调似是疑问地嗯了一声,低下头拉近两人的距离,冷淡地一双眸子正视着她。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青青子衿(二十五) 青青赶紧拿过盘子,低下头咕哝道,“挺好吃的。” 岑渊静静看她一会,起身走到桌边坐下,随手倒了两杯酒,默然坐着看她吃点心奶酪,似是在等她。 青青差不多吃饱的时候,不经意抬眼见到岑渊在看她,以为是他也想吃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一眼盘子,见还剩下一颗苹果,迟疑片刻拿起苹果走到他面前,很是客气地说,“我吃好了,这个给你吧。” 岑渊盯着苹果没有去接,见她一脸迷茫的神情,淡然问她,“吃好了?”见她很是老实的点点头,他眼神看向身旁的位子,继续沉声说,“坐下。” 青青不解地歪头看他,思索了下以为他要和她聊天,连忙摆着手说,“这么晚了还是别聊了,我挺累的想睡了,你也回寝殿休息吧。” 岑渊闻言眉头微微蹙着,见她转身要走,他伸手又给她拉了回来,反应敏捷地把险些扑到他怀里的人给扶好,几乎面无表情地说,“合卺酒。”只是语气中略显无奈。 青青恍然大悟,摸了摸方才紧张不已的心口,缓缓哦了一声,乖乖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抿了抿嘴问道,“一杯吗?” 岑渊嘴角略微上扬,拿起另一个酒杯,淡淡说,“放心,孤也觉得乏了,并未想举杯畅饮,喝了这杯合卺酒,殿下以后便是孤的女人,卫国未来的王后,还请谨记。” 最后“还请谨记”这四个字声调加重了些,青青听完顿时觉得仿佛被一块大石压着,心里莫名感到沉甸甸的,却还是懵懵懂懂拿着酒杯和岑渊对碰,点头应答,“记着了。” 话落,两人绕过彼此的手臂,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青青就像完成了一件艰难的任务一样,饮完酒后缓缓吁出一口气,小心地问了句,“没别的事情我就睡了啊?” 岑渊嗯了一声,起身跟着她往床边走,见她一脸戒备地蹙眉看他,沉声问道,“新婚之夜,殿下还想让孤去哪?” 青青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双手紧握着攥在胸前,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个,我还没及笄呢,你不能……” “孤自然知道。”岑渊打断她后面未说完的话,见她双颊涨红似是有些气恼,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语气放缓了些说,“乖乖睡吧,孤还记得和大衍皇帝的承诺。” 青青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下意识不解地问了句,“什么承诺啊?” 岑渊淡笑不语,继续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青青见状越发心慌,试图挣脱开他,却见他抱得更紧了。岑渊走到了床边将她随手扔到床上,动作不多轻柔,却又恰到好处没有摔疼她。 岑渊顺势挨着她躺下,两人和衣而卧,对视不语。 青青望着他沉静无波的眸子,紧张得说不出话,心里不由想到上邪如果在就好了,思索间脑中飞过无数逃走的方案,又全部被自己否决了。 一时间急得她又是心跳加速分外焦灼,正是想着怎么逃出去呢,结果岑渊只是看了她一会就闭目睡了。 青青的心跳稍微缓和了些,悄然拍着自己的胸口,蹙眉不解地看了他一会,才彻底将慌乱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只是内心深处还藏着几分提防,小心翼翼地又将被子紧紧裹在自己身上,一个劲往墙角缩,直到身子完全贴到墙边再也挪不动一分。 结果她刚刚放心了些准备闭眼睡觉,不料一只手忽然一把给她抓了过来,她又一次身子紧挨着岑渊,吓得她整颗心咚咚跳个不停。 “你把被子都扯走了,孤要盖什么?” 青青诧异地屏住呼吸,见他仍是闭着眼睛,才开始缓缓出气,又是等了一会,觉得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就再次小心地往墙角处挪动。 没想到她只是动了一下,就见岑渊伸手拉过被子往他自己身上裹着,两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 青青条件反射之下捂住嘴唇瞪眼看他,只见他并未睁眼,只是极轻地说了一句,“别再拽被子了,安心睡吧。” 青青脑子一懵,淡淡哦了一声,闭紧双眼不去看他,强烈暗示自己别害怕。 岑渊似是感受到她的紧张,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眉紧蹙很是局促不安,他微微皱眉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青青整个神经紧绷着,一觉察到动静立马又睁开了双眼,见到岑渊只给她留了个背影,又是悄悄抚着胸口,也翻了个身看着墙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睡着了。 第二日青青醒来的时候,虽然天色大亮,寝殿中未点灯烛,紧闭的窗缝中有一丝光亮透过来也并不刺眼。 她揉了揉眼睛,迷糊中翻了个身子,渐渐清醒过来,忽然想到昨晚的事情顿时睁大双眼,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抱着被子又闭了眼睛,准备舒舒服服地再睡一会。 “醒了就起来吧。” 一个沉稳中略带威严的声音钻进青青耳朵里,她打了个激灵瞬间又睁开眼看了过去,就见到岑渊已经着装整齐站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青青一骨碌坐了起来,吃惊地指着他皱眉说,“你,你怎么在这?” 岑渊扶额轻叹,将窗户打开,看着窗外晴朗清明的天空说,“王后难道忘了昨日之事?”说着看向青青,见她低下头默默不语,转而又说,“将近巳时了,再不去拜见王祖母于理不合。”话落,便转身出了寝殿。 不一会,几个宫女迈着碎步进来,服侍着青青起床梳洗换衣。 青青望着外面的天色,奇怪地自言自语说,“怎么都这么晚了?” 一名正在给她整理头饰的宫女听到她的嘀咕声,笑了笑小声给她解惑,“王上刻意交代了奴婢们不得打扰王后休息,还令奴婢们尽量将光线遮了些。” 青青哦了一声,闷声不语,老实坐着让宫女们给她梳妆打扮,很快宫女们就给她整理妥当。 出了门就见到岑渊在树下负手而立,树影斑驳,斜斜洒落在他身上,照出一片朦胧光影,他一转身回眸看她,淡淡光景之中露出一面侧脸,神采奕然。 岑渊对着她缓缓抬起手臂,沉声唤道,“过来。” 青青愣了下,看了看周围站在一旁等候他们的宫人们,配合性地走过去,默默伸出手挽着他的手臂,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不太真切,恍恍惚觉得又是要去完成一件任务。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青青子衿(二十六) 长乐宫。 太王太后坐在正殿等着岑渊和青青来访,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影,暗自思索了下,对着身旁的嬷嬷询问道,“昨晚,那两个孩子的新婚之夜,相处如何啊?” 嬷嬷听了俯首在她耳旁,轻声说,“晚上守夜的宫女交待,王上和公主殿下,不,是王后,他们二人很晚才睡下,估计是昨晚太累了今日才会来晚了些吧,毕竟王后年纪还小。” 太王太后点点头,很是满意地笑了笑,一摆手说,“好了,哀家知道了,无妨,再等会吧。”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通报,岑渊和青青已经到了长乐宫。 太后闻声有些着急地迈出大殿去迎接他们,见了青青高兴地拉着她的小手嘘寒问暖,青青顿时感觉到王祖母很是亲切,原本的担心消散了不少。 几人一同来到殿中,岑渊恭敬地扶着太王太后落座,然后拉着青青和他一起敬茶。 太王太后见青青乖巧地端着茶盏,模样娇俏可爱,越看越觉得称心,待他们敬完茶纷纷坐下她正想和青青说话,想了下又看向殿中的静候一旁的宫人们,眼神示意他们先退下。 青青看着这些宫人们陆续走出大殿,只留下太王太后身旁的一个嬷嬷,对此很是疑惑不解。 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见太王太后笑眯眯地拉着她的小手,轻声问道,“哀家知道你年纪小,怕你害羞就让他们先下去了,现在就咱们几人,你有什么话尽可对哀家讲,王孙儿昨日对你如何,是否照顾周到啊?” 青青一脸茫然地听着,并不知道她另有深意,回忆了一番昨晚之事,想起岑渊还给她送了吃的,点点头想着应该还算是周到吧,况且当着太王太后的面也不好说他的不是吧。 正思忖着,太王太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为她低头想事情是因为羞于启齿,便转而看向岑渊说,“可是王孙儿昨日伤到王后了,青青年纪小你以后可要对她温柔点。” 青青闻言看了岑渊一眼,见他咳了一声面色略有些不自然,自认为是他被错怪有些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没有,王上昨天对我还算照顾,并没有伤我。” 太王太后一听,面色大喜地拉着她的手,点头欣慰道,“那就好啊,你们俩以后一定要和和睦睦相亲相爱。”说话间见青青表情有些错愕,怕她不好意思又继续说,“这样才更利于大衍与卫国的友好往来。” 青青听了心里莫名有些难过,大衍现在水深火热,自己呆在卫国却是无能为力,而皇兄,什么时候能变好正是心里焦虑,王母太后笑眯眯捏捏她的手,慈眉善目问道,“孙儿,你和青青何时要个小世子啊?哀家倒是想抱重孙了。” 青青听了脸色变得煞白,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岑渊瞄她一眼,淡淡地饮口茶,沉声道,“尽快,劳烦王祖母挂念。” 王母太后乐呵呵,牵着青青的小手很是疼爱,又是问东问西,青青很是触霉头地答了,一旁的岑渊不时帮话,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神情,终是王母太后和蔼地留二人午膳,岑渊行礼推脱,“王祖母近日劳累了,孙儿不敢麻烦,还是孤带王后自行用膳吧。” “那也好,你们二人方成亲,是要好好处一处。”王母太后和蔼道。 岑渊和青青行礼告退,出了殿门青青如释重负深呼一口气,岑渊好笑地问她,“有这么累么?白睡那么久了。” 青青知道他故意调侃,撅着嘴不说话,同时又对王母太后的话有些后怕,很是在意地看着他,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岑渊看出她心里所想,挑挑眉,“放心,孤知道分寸。” 青青如鲠在喉,尴尬地低低头,他牵着她回未央宫,路上青青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好奇道, “我们为什么不去拜见水云姬,她不是你的生母吗?” “谁与你说的?”岑渊神情骤冷,声音压低,横绝蛮情道,“她身份卑微不值拜见。” 青青被他一席话惊得张大了嘴,很气闷道,“我母妃也不是皇后,我也不是嫡出,你怎么能因为她身份不高就不顾亲情呢?” 孰料此话一出岑渊脸色大变,阴沉沉盯着她,一手扳着她肩膀,冷冰冰道,“你不要再提她,孤和她没有关系。” 青青被他这幅骇然表情唬住,讷讷地张了张嘴,半天挤出个字来,“你冷血。” 岑渊动了气,青青挣扎着从他手中脱身,揉了揉被按疼的肩膀,气鼓鼓回了未央宫,岑渊站在原地,讳莫如深看着她渺小的背影,一言不发,眼眸愈发深邃,一拂袖召来隋墨,吩咐道,“查查王后何时见过水云姬。” 隋墨皱着眉头领命,这个苦差事一言不合就要命,宫里谁人不知卫王和水云姬冷若冰霜,能留她一命即是不错,偏偏如今这小王后旧事重提触了大王的霉头,前尘旧事,又是惹得王上不快。 他不敢拖延,旋即领命前去调查,心里忐忑得很,终于查明原委,把青青随着水云姬插花一事原样禀报了,一字不落,岑渊在案前听了,沉着脸没有吭声。 卫国的冬天到了,烈烈寒风终日呼啸着,自小在金陵春风微雨中长大,青青格外怕冷,整天窝在宫里写公式,手冻得发抖。 珈蓝把火炉一刻不停地添满火她还是觉得冷,昏昏沉沉总是困,懒觉睡得愈发频繁,也起的愈发迟,岑渊有时下了早朝想去看看她,却总是碰一鼻子灰——“王后还没起,王上还是请回吧。” 他闷闷地回了几次,本以为她是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可这懒觉一天接一天的就没缺过,白天晚上都见不着她一面,宫里人都以为二人在冷战,几次被她拒之门外,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这日折子公务处理得早,入夜时岑渊踱步进了未央宫,见满宫的鹤华灯已经灭了,只留了几盏九子莲瓣纹长灯幽幽焚燃着,宫内的婢女守在门口,困得打着哈欠,见他来了,赶忙严阵以待站好,的珈蓝不敢相拦,守在殿角里紧张地观望着,帐子里青青抱着金丝呢被子睡得正香,他走进了,撩开阮烟罗纱幔一角,见她呼吸清微面容正香甜,身子软软蜷着,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青青子衿(二十七) 他撩开帐子,把手伸到被子里,捏捏她的手,青青嘟囔一声,不知道咕噜了句什么,翻个身继续睡,手也没抽回,岑渊微微蹙眉,晃晃她藕一样白腻的小臂,“睡得这么早。” 此话一出,青青猛然醒了,做噩梦似的心有余悸地睁大了眼,一看见他便手像被蝎子扎一般,急忙缩回去,轱辘翻身抱着被子捂紧自己,只露出个脑袋眨眼看她。 “你怎么来了?”她皱着眉质问他。 “孤怎么就不能来?”岑渊理所当然反问她,坐在榻上往回扯她,青青直往最里面躲,他拗不过她,呵了一声,“你看看你懒得,天儿这么早就睡了,早晨起到日上三竿,一天到晚就见不着个人。”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批,青青很不乐意,嘟囔着,“我困嘛,你们卫国这么冷,我好冷的。” “就你最怕冷。”话虽然是责备的,可语气却是缓到不能再缓,到底是公主,身子娇贵的很,岑渊揪揪她头发,打趣她,“一年四季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孤这位王后娶得真是贤惠勤劳。” 他有意在未央宫留宿,点名让她侍寝,可青青心里被他惹毛了,拿着花瓣枕头往他脑袋上砸,人还没躺下就挨了一下,他闷闷没吭声,这亲成的,连点意思都没有,碍于面子没有发作,要挨着她和衣而卧,青青闹着不让珈蓝给他拿寝被,自己则是裹着唯一一床被子躲在床脚又气又怕地发抖。 他起了兴致,一把把她搂过来,被子掀了给两人盖上,抱着她躺在床上,两人纠缠着,他搂着她的小腰,她挣扎着脑袋撞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惹得他像是被猫挠一般心痒。 “这时候倒不困了。”他轻松揶揄道,低头吻她,青青要避开,又听他不紧不慢地胁迫,“最近卫国闹了农灾,蚕丝棉纺产量骤减,你身为王后少穿几件衣服体恤灾情,节俭下总是好的。” 他下巴磕在她肩上,微微撩了撩她的衣领,淡淡的一股奶香味,嘴角不由带了笑,他笑着,她却哭了,湿乎乎的把他中衣都濡湿了,他低下头认真看她,给她抹抹泪,青青气愤地甩开他的手,猫儿念经一样咕哝,“你欺负人。” 他把她松开,她蒙着被子抽搭着,拒他千里之外,想起之前她待那个上邪可不是这样的,当时扑他怀里连犹豫都没犹豫,由此可见自己在她心中地位,竟不如一个五毒妖人。 青青泪淌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心里没来由的怨,给她又是擦擦泪,她倔强地把他推开,“你走,你走。” “你人都是孤的,还倔什么。将来及笄——”一提此,青青哭声更重了,他只好闭口不提,皱着眉从榻上起来,披上大氅头也不回往殿外走,平生第一次受到嫌弃,她就这么不待见他,真是窝了一肚子火,出殿外时见珈蓝犹豫着要往榻边走,多半是要哄青青,更是气,沉声道,“多大的人了,整天娇的和公主似的,不成体统。” 珈蓝低着头,默默道,“王上,我们殿下本就是公主” 岑渊一愣,阴着脸甩着袍子威风凛凛走了,心里五味杂陈没来由的苍凉,却又有着莫名其妙的喜,占有欲在作祟,普天之下大衍便只有这么一个帝姬,而他,是她的王。 他表面忿然,似笑非笑离开,临行前故意指着那未央宫的宫门说了声懒,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吩咐隋墨即刻把未央宫全殿的地龙开了,宫里自此暖融融的,走在里面如沐春风,本以为青青不冷了多走动走动,缓解下二人关系,可她却是懒洋洋天天窝殿里画火箭不起来。 他几次去看她的时候总是见她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走,穿着粉色纱衣,随风便如雾一样滑动,唯美而朦胧。 “不冷了?把鞋穿上。”他督促道。 青青摇头,“殿里好热的。” “热,那去外边走走。”他给她披上莲瓣纹狐掖裘斗篷,拉着她去殿外看雪,卫国的第一场鹅毛大雪,雪花沸沸扬扬没停地落,铺天盖地的,青青半张着嘴看着白色洗礼般的清澈天地,银装素裹霰雪无垠,一个恍惚间,便忆起了梅岭雪山时打雪仗的情景。 那时候上邪在,皇叔在,侯爷在,左相也在,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她自己跑到雪地上捏着小雪人,岑渊静静瞧着她,见她歪头仔细盯着雪人看,总觉得又少了些什么,哒哒要往殿里跑,岑渊拦住她。 “去做什么?” “我去找胡萝卜。” “浪费粮食,不许去。”他抱着她手不许,实则是怕她受凉,青青抬脚便踢他小腿肚子上, 岑渊啧了一声,圈着她手不放,嗤之以鼻不屑道,“幼稚。” 青青赌气,“谁跟你一样老气横秋的。” 她说他老!岑渊脸色当即阴沉下来,一下就被惹恼了,雪也不打算让她玩了,执意把她拉回殿里,青青不肯,一口咬他胳膊上,疼得他嘶一声松开手,还未把她喊回来,青青团起雪球打他身上,碎了满身的雪,他几步追上她,两人起了争执,一言不合滚在雪地里,浑身都是雪。 隋墨和珈蓝一直守在一旁,看了眼下情形彼此面面相觑,这拦又拦不得,劝又不能劝,青青抓着雪花往岑渊脸上扬,眼见把他惹火,打不过就跑,一个脚滑摔地上狗啃泥,磕得下巴疼,顿时眼里泪汪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岑渊坐起身来,见她下巴都磕红了,冷着脸要看看她,青青以为他要笑他,没面子的很,抓着雪负气糊岑渊脑门上,岑渊脸上全是雪,无奈地抹了去,板着脸抱着她直截回宫里,不容分说按着她上药。 一边抹药一边训诫,“身子弱还瞎跑,你看磕的,都多大了还一身孩子气,以后要学着端庄——”话还没说完,青青不乐意了,直接一手把他嘴巴堵住,嘟着嘴,“你别训我。” 他没再开口,看着她明净如水的眼睛,摸摸她头发,湿漉漉的沾了雪水。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青青子衿(二十八) “等会泡泡药浴驱寒。”他嘱咐她,青青捂着下巴听得心不在焉,随意嗯了一声,他见了又把她身子扳正了,沉声道,“听到了没?这里不是大衍,没人惯你,你照顾好自己。” “哼。”青青倔得很,不拿正眼看他,“等我皇兄好了,我——” “你怎样?”他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凶悍,狠戾而阴鸷,她最怕这种表情,好像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手哆嗦了一下,他揪揪她头发,视线逼近了,二人近在咫尺,“你是不是想说孤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你?” 青青不说话,两手推着他,推不开被他半拥着,只听他咄咄逼人,“乖乖在孤身边呆着,再有偷跑的念头,当——” 他话出口忘了去路,当怎么样呢,她年纪小小的思念家乡还不许,自己也未免太尖酸刻薄了些,可他就是不许她回,人揽在怀里才是真真切切的,回去了,就一切都成泡影了。 青青耷拉着脑袋,每逢这种时候她心里便很难过,无比渴望回归金陵故土,可现实冷如冰霜,终是归不得,整天要对着他那张冰山脸,失意透顶。 岑渊捏捏她粉嘟嘟的腮,“你想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我想什么你都要管吗?”青青烦怨的很,凭空激发起他的占有欲,戳着她腮上的小梨涡,不轻不重道,“是,孤是你夫君,你是孤的王后,事无巨细当然要管。” 她咬着小银牙瞪他,他靠近了吻她,结果她喊捂着下巴慌不择乱地撤退,绊倒在地上,他见了把她抱起来放床上,静静看了她一会,又瞄了眼床上摆放的火箭图,认真观摩着,拿了便走。 身后传来青青不情愿的嘟囔声,岑渊脚步轻快,嘴角却是不自觉带了笑。 过几日岑渊拜见王母太后,老人家眉眼犀利,语重心长地饮着茶水,“你该再添个小世子了,青青若是能诞下王嗣,将来攻打大衍也好师出有名。” “是,也便于稳定军心。”岑渊思忖道,虽知晓其中利害,但还是不禁蹙了蹙眉,“可她还未及笄,也不急于这一时。” 即便他当初把她看做是利益的附属品,如今,却是不情不愿地有了感情,难以抑制。 “不早了,你向来行事最沉稳,大衍现在势同水火,她还不听你的?”王母太后数落道,“还有你莫要整天板着脸色,小丫头年纪小小的你整体吓唬她怎行,虽说大衍与我大卫势不两立,可小丫头也怪稀罕人的,生来的公主命,好好疼着罢。” “嗯”岑渊应下了,道理他都懂,心情却是有些复杂,这个节骨眼跟她提要求,与趁火打劫无异,何况之前还和赫连玦做了约定的。 可有了王母太后的督促,他终究也是不好怠慢,心里思忖了良久,照着她对自己这态度,估计即便及笄后也难再亲近,稍微一思量,命了司礼监把折子搬到未央宫里,青青正是在小书案前画火箭,凭空见司礼监捧了这么一大堆折子来,顿时有些懵。 岑渊慢条斯理走进来,把她火箭零件挪了挪,自己留了块空地批奏折,青青觉得他很古怪,心里正忙着画图,也就没太多在意,低着头继续嗖嗖写着方程式,岑渊在她对面处理公务,折子批得走马观花,心不在焉时一扫她,见她勤勉得认真,一摆弄起火箭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也总好过无用,他心里默默想着,但总有些顾此失彼,她爱这些玩意儿胜过一切,看得这般重要,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珈蓝守在殿外,认真地留心着殿内情况,总怕青青受了委屈二人再起争执,隋墨立在一旁,偷偷瞄着她精致的眉眼,心里恍恍惚惚的。 金陵女子不同卫国苦寒之地,微风细雨中长大,肤白貌美,珈蓝亦是位美人,只不过年少老成,又时常蹙着没,倒生出几分严肃。 “殿里比前些时日暖了些。”隋墨鼓了鼓勇气,似是随意道。 珈蓝侧过脸,对他和缓道,“是,要谢谢大王,我们殿下从小怕冷,毕竟初来不适应禹都严寒。” “你也怕冷。”他话一出口觉得珈蓝神色有些生疑,忙又干笑两声,“想来南方人都有些怕冷,这宫里的娘娘公子们住的久了,倒也没有天天开地龙的。” “嗯”他这话说的,让珈蓝难免思索,是言青青铺张浪费么。 “王上和王后倒也和缓了不少。”隋墨看着殿内,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嗯,总要重归于好。”珈蓝心里其实为青青感到委屈,一切看似是岑渊在妥协,其实亦是他在操控。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身在异国他乡,他是王,唯有听命尔。 “之前,慎刑司一事,多有误会,你”他话说的有些磕磕绊绊,珈蓝听了摇头,“一切都是公事,且后真相大白以还公道,我并无所怨。” “嗯,你,受苦了。”他皱着眉头道,莫名心疼她,主子认定了王后,荣辱与共莫能再变。 “怎么能说苦呢,就像你效忠大王一样,我们不过是尽主侍忠理所应当罢了。”珈蓝淡淡道,却见殿里卫王有了动作,把身边折子一推,自行拿过青青的火箭零件来,青青赶紧护住了,像只暴躁的小狮子,“你干嘛?” “孤帮你装起来。”岑渊声音低缓。 “你会吗?”青青提出质疑,见他置若罔闻地已经拿起了零件准备装,忙嘱咐道,“你小心点啊,别弄坏了,轻点。” “知道了。”岑渊面容平静,两手纤长而有力,甚是灵巧地把机关零件装好,一丝不苟,青青见了不禁称奇,“欸,你怎么知道这样装的?” 他都暗中学了八百遍了,当然晓得其中路数,只是终究还不熟练,对她挑挑眉,“有空孤陪你去放。” “哦,好。”青青点点头,心里有些欢喜,以前在宫里时都是偷偷摸摸生怕被太后抓到责罚,现在倒是因祸得福,虽然有叨叨卫在很煞风景,但不管怎样小火箭组装的很顺利就是了。 “你这火箭是和谁学的?”岑渊虽然早已派人调查过她身世背景,可还是照旧问了。 “嗯,我母妃。”青青托着下巴,眨眨眼,眸子轻灵如水,“我母妃人很好,很温柔,嗯,教了我好多东西。” “哦?比如?”岑渊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青青平日里难得遇到可以一吐为快的人,珈蓝都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她十分主动热切地跟岑渊比划,眯了眯眼,“Howoldareyou?” “这是巫语?”岑渊不解道。 “不,是英语。”青青微笑,拿过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写下几个英文字符,指给岑渊看,“你看,这是英国人的母语,和我们的汉字很不一样。” “嗯,是很不一样,有些类似阿拉伯商人的文字。”岑渊沉吟道。 “还有好多,你看这个,是化学方程式,这是分子,原子,哦,这个是生物微观,在你周围生活着很多肉眼看不到的小生物,比如细菌真菌什么的。”青青认真道。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青青子衿(二十九) “嗯”岑渊觉得她的想法稀奇古怪的,却还是静静聆听着,心里却很是惊奇,“那,他们有王吗?有智慧组织吗?” “呃,这个好像还真没有吧”青青迟疑了,对岑渊的问题陷入了思索中,“哦,对了我可以制作一个放大镜,这样我们就能看到了它们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找玻璃镜片,可一愣这儿哪有玻璃啊,顿时兴致缺缺,岑渊摸摸她脑袋,“孤给你拨一批能工巧匠,你自己做着玩吧。” “真的?”青青有些难以置信,对他这般温柔的反应表示很困惑。 “真的。”他淡淡道,深思熟虑之后确实不该打压她,她很多想法都是那么新奇而有用,若能推广,百利而无一害。 故成全而已,尚无不可。 半个月之后,青青拿着自己造的放大镜在太阳底下聚火观察,刷的一下火燐石着了,岑渊彼时正赶到宫里看她,见了急忙飞奔过去把她拉开,还没开口质问她,却见她兴高采烈地抓着他袖子喊,“成功了成功了,你看我的放大镜。” 他接过,仔细一观察周围的世界全然变了样子,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拿着放大镜看她时,青青一只眼睛放的老大,对他眨了眨,岑渊一个没拿稳,心里砰的一声,镜子摔地上碎了。 “”青青见了气得又是跺脚又是难过,他自知理亏,弯腰哄她,她不理他,泪汪汪极为难过地在小亭子想了半天,觉得不能太小气,于是对他认真道,“我原谅你,可以再做一个,但是我心里难过,不想见你。” “哦”惯得她这脾气,岑渊拉着她手,“你就这么不想见孤?” “嗯。”青青回得耿直而不假思索。 岑渊强忍着心里的火,冷静道,“为何?” “你整天叨叨个没完,就知道训我,不讲理,总爱板着脸吓人,爱抢我东西,自大”她掰着手指头数落他的缺点,两手都不够用,岑渊等她说完了,一挑眉,“说完了?” “嗯”青青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孤在你心里这么不堪,你不还是要嫁给孤老老实实做王后?”岑渊不轻不重道,话里带了几分戏谑。 青青哑口无言,很是烦恼地甩开他的手,他又是这样嘲讽奚落她,真恼人。 “既来之则安之。”岑渊变得语重心长,声音轻柔,“安下心来罢,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孤会好好待你。” “我不信。”青青反驳道,“你人那么坏,我不信你。” 岑渊眸子一下子深邃起来,莫名难测,“哦,来日方长,那等你及笄,生了世子便晓得孤的心意了。” “什么世子?”青青傻眼。 “当然是我们的孩子,你及笄礼后孤便与你圆房,而后生子顺水渠成。”岑渊淡淡道,见青青脸色一时涨红了,却是猛地摇头,“我不,我不要跟你——” 她头也不回跑了,他坐在原地,思忖着果不其然,她的态度和自己意想之中一样,虽然都是预料到了,心里却仍有点沮丧,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青青躲了他几天,岑渊很适事宜地没有自讨不快,多半时间都在处理政务,珈蓝勾点着殿内的烛火,还是劝她,“殿下,如今您已是王后了,及笄礼也很快就要办了,还是尽早接纳卫王吧。” “可我真的不喜欢他。”青青把毛笔一抛,似是要面临世界末日一般,绝望地嘟囔着,“我不想,怕他” 珈蓝坐在榻上安抚着她,“成了亲圆房便是人伦,没什么好怕的。” 青青却是止不住地摇头,“我,我将来是要找我母妃的,不能和他在一块。”话落,似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恐问询道,“珈蓝,今日是什么日子?” “已经二十七了。”珈蓝耐心回道。 “是母妃的忌日,备些纸火,我要去后庭拜祭她。”青青赶紧披上斗篷,珈蓝匆忙给她小篮子,她提着婉拒了珈蓝,想自己单独和母妃说些体己话,珈蓝心知,便默默守在了殿内。 她一个披着白色斗篷,踏雪寻梅,满宫明月梨花白的黑夜里,雪花雪粒簌簌抖落,落在肩上,迎面是寒意的风,凉凉的呼啸,寻了好久,最后选定了一棵绿萼树下,隐晦的角落里,不易人察觉地喃喃。 “母妃,我试了很多方法,可还是找不到你。”青青喃喃着,“我找不到你那个时空,连火箭都造不好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你在那一边要好好等我。” 她顿了顿,又是有些不情不愿慢吞吞道,“我成亲了,不久前嫁的人。” 岑渊悄然无息掩藏在绿萼丛林后,脉脉凝视着她,不知道她能怎么评价自己,正等着她向容妃介绍,却见她又是吧啦吧啦说起火箭的事情,且一说又是个没完,自己有些没了耐心,径自现身踩雪向她走去,青青听到声响连忙一回头,看到岑渊那刀削似的脸,顿时愕然。 “你,你怎么来了?”她急忙把小竹篮往身后藏,蜡烛也要吹灭,岑渊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十分不容置疑地对着烛火道,“孤对天发誓会照顾好青青,望容妃娘娘放心。” 而后,牵着她的手便走,回了宫命人给她拿来手炉暖着,嗔怪道,“自己出去也不穿的暖和点,冻着了怎么好。” 青青嘟嘟嘴,别开眼不想看他,岑渊把周围人连带珈蓝都屏退了,瞧着她森幽的眼睛淡淡旁敲侧击,“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孩子,你母妃肯定也喜欢小孩。” “那你不是有了岑瑞了吗?”青青见还是避不过,索性直白地要和他交涉。 “岑瑞是前王后所生,不是你所出。”岑渊云淡风轻道。 “那我视如己出。” “骨肉相连方为至亲,你还是有自己的孩子为好。”岑渊正是和她认真分析利害讲道理,她却是一个打滚钻到了被子里,捂着耳朵嘟囔道,“我困了,要睡了。” 岑渊无声息叹口气,见她还是这般抗拒,往她身边凑凑,“孤在未央宫睡。” “不行。”青青露出个脑袋来,两只小手推他,岑渊没辙又是被赶出了未央宫,心里有些郁闷。 见他拂袖离开了,青青一骨碌爬起,叫来珈蓝商谈大计,最后二人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是宫里妃子太少了,所以岑渊才会闲的没事往未央宫跑。青青头一次长了个心眼,过些天宫里要选秀女,她身为王后主动向王母太后请缨,亲自挑选了好多美人,打算缠住岑渊,岑渊知道了她的意图,黑着脸去找她算账,青青躲在被子里装聋作哑,岑渊不急,留在她身边杵着就是不走。 许久后,青青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看向宫里,灯火都熄了,床榻侧的他安然睡着,双目紧阖,不似平日里的威严,温和得不像样子。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青青子衿(三十) 她蹑手蹑脚要下床去,刚要跨过他就被他拦腰抱住,脑袋砸落在胸膛上,青青急的要挣扎,被他实打实抱得紧,松也不肯松,他亲亲她的额头,没有睁眼,信口说着,“孤很中意你” “我又不中意你。”青青在心里腹诽。 他抱着她,两人隔着被子,外面不多时又下了雪,青青睡得迷迷糊糊时身子冷得很,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暖暖的,很心安。 他低头亲着她的腮,滑滑的,总是这般的姿态,压抑中难掩的空灵,绝望中不失坚韧,他若是喜欢她,不如说是喜欢她身上的某些特质,独一无二。 第二日,青青醒来时,岑渊已经下了朝,穿着宽大的袍服来看她,递给她一纸文书,声音沉稳如常,“赫连空活了,你哥哥活了。” 青青一下子如遭雷击,呆呆的,直到岑渊坐在床前,摇摇她肩膀,“真的,孤没骗你。” 她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眼里滚出硕大的泪珠子,止不住地流,喜极而泣,声音抽搭呜咽着,岑渊搂着她,安慰道,“别哭了,喜事还哭,再苦脸就花了。” 青青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膀里,抱得紧紧的,像一只猫儿,他心里淌着淡淡的欢喜,泊来泊去,喜欢她温顺安静的样子,摸着她的头发静静陪着她,等她心情平复了,又是淡淡道,“这些时日局势不明朗,孤会在未央宫外多加派些守卫,你莫要心慌。” 他其实就是怕那个上邪又飞过来,把她拐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嗯”青青扯着他的袖角,欲言又止,岑渊挑着她的下巴,“你要说什么?” “唔我,我皇兄醒了,是不是又要打仗了?”青青忧心忡忡道。 “会。”岑渊镇定道。 “那,你帮谁?”她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岑渊脸色冷了几分,“后宫不得干政。” 青青不依,晃着他胳膊不放,负气道,“你告诉我,告诉我嘛。” “”没提防住她对他撒娇,他有些受不住,平日里岑森也爱缠人,但对自家兄弟一脚踹过去把他打发了就够了,可对她他怎么舍得,被她声音一软迷得心绪乱飘,却仍是度量着,唇瓣凑近了她的嘴角,聚精会神盯着她逗,“你希望我帮谁?” “我”一面是她皇叔,一面是她皇兄,都是亲人哪能好选,可她还是咬咬牙,“你帮我皇兄好不好?” “为什么?”岑渊见她偏向赫连空,莫名有些嫉妒。 “嗯,我皇兄心善,就算是再登上皇位也不会杀我皇叔的,但我皇叔就不一样了。”她耷拉着脑袋,枕在他宽大的臂膀上,小声恳求道,“你帮帮我皇兄好不好?” “嗯。” “真的?” “真的。”他搂着她亲吻,青青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他牵牵她的手,“这几日在你殿里睡,免得你不安心。” “哦” 晚上歇息时,青青早早就睡了,整天没来由的困倦,岑渊拉着她要她陪陪说说话,殿外的檐铃声响,叮叮咚咚的清脆,她哼着音乐,被他揽在怀里,不知不觉间就困了。 岑渊素来心事沉重睡眠不好,被她传染的莫名和缓,晚上做噩梦也少了很多,两人不多时相拥而眠,一连几日难得的安详。 岑渊批折子时总是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她自身的魔力。玉老田荒,她是他的药。 白天闲来无事时,青青去找水云姬玩,水云姬照旧插着花,不经意间和她说了当年夺嫡之事, “当时是我心有偏袒,把他派往了大衍受苦,尝尽人情冷暖,夺嫡立王时也没有帮助他半分,从小到大,我与他究竟是末路,我不怪他,只怪我自己当年太过疏忽。” 水云姬忏悔着,自己当年偏心小世子故意把岑渊派往大衍当质子受苦,后小世子死于争夺王位中,青青心里默默想难怪岑渊一直对她心怀芥蒂,对亲情灭绝看待,原来是有这么一段过往。 水云姬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从小便受了苦,难免心思重,什么事情都放心里不说,其实都是有苦衷。” 青青不语,想起半夜里岑渊在她身边总是不停地做噩梦,心下不免对他有了谅解,她辞别了水云姬,回宫时见岑渊披着风衣威风凛凛站在殿外,“干嘛去了?” “不跟你说。”青青哼了一声,蹦蹦哒哒要往殿里跑,他一下子截住她,抱在怀里,“嗯?有事瞒孤?” “你又叨叨了。”青青很不悦,两人大眼瞪小眼,珈蓝在一旁看了不禁欣慰地笑,身侧的隋墨却是看着她笑,两人腼腆地错开视线,假装看向别处。 岑渊抱着她转了个圈,故意有事没事提起水云姬悔过的心绪,岑渊虽然不太高兴,但知晓她有意和缓自己母子关系,心里有些释然。 她至少,心里满满有自己了。实在难得。 “你在做什么?”他一晃神,见她站在镜子前,左手拿着块奶酪,打趣道,“吃奶酪都照镜子,以为自己是仙女儿呢。” 青青凶神恶煞地看他,撅嘴反问道,“为什么我左手拿着奶酪,而在镜子中是右手?” 岑渊被她问的有些莫名,淡淡道,“光的折射么。” 青青摇头,“或许存在一个镜像世界,就像平行时空一样。” 她受到了启发,开始联想起母妃回现代时对她说的话,整个人为了找回现代的路进入了魔怔状态,一连好几天都不大理人,日思夜想了好久,但还是没能想出来,神情懊恼心情郁郁着。岑渊见了又是哄她,“找不着也没关系,孤照顾她便好,留在卫国好好呆着。” 青青有些心灰意冷,岑渊把奶酪往她嘴边递,她哼了一声,“不吃了,我生气了。” “哟,朕生气了?”岑渊逗她,“你不吃孤吃。” “谁说不吃了,你别抢我的。”青青过去夺,扑了个空,他挑眉瞅她,“刚才你说的不吃。” “我没说。” “说了。” “没说。”青青堵着气一爪子挠他脸,两人正是闹着,隋墨接了快报前来禀告,他接过公谍一看——大衍复国了。 消息传来,赫连空以亲人重聚借口派人来接青青回国,青青得了消息忙跑到长乐宫里,使者见了她向岑渊虚与委蛇请示,“既然帝姬已经准备妥当,那便随微臣回国吧。” 青青迫不及待要走,岑渊冷着脸拦下谍文,直截命隋墨将使者打发走,青青急了要跟上去, 他钳着她手腕,一张脸阴测测的。 “你不能走。” “我不。” “不行。”他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青青和他发脾气,拳头攥着锤他,眼里急切地流着泪,他抱着她不说话,给她轻轻擦泪,这此显然是有去无回,他定然不会放手。 她闹了大半天没有结果,他抱着她送她回未央宫,晚上临睡前帮她把泪擦干净,一瞥眼见她双眼都哭肿了,要摸摸她头,她极具反抗地躲开,滚到墙角里和他隔了大半个床。 两人都是彼此怄着气,谁也不让睡,很久之后,青青听到岑渊的清微呼吸声,静静看着他如玉的面容,呆愣愣的,心里难受的紧。 她悄悄爬了起来,走到窗柩前看着浩瀚的星海,夜空中星星皎洁闪烁着,心情稍微和缓,寂寂横流的夜里,忽然间看到远处高高的宫檐上轻飘飘立着一个人,那人面容邪美白衣飘飘,眼神斜向她这边,静静看着她不语。 她手一抖,雪花又是没停地落,不知不觉,霰雪纷飞,眼角划过一滴清冷的泪。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洛宁篇 清风和煦的正月,皇宫一片雍容春色年味兴浓,年幼的洛宁随郡主母亲进宫,拜见皇后。 皇后和郡主在闺中时便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两人许久未见正是在美人榻上拉手谈的亲切,不一会六宫妃嫔命妇前来请安,热热闹闹的氛围里众人玩起了宫中见惯的赶围棋,”双陆””对幺”你追我赶,欢声笑语好不尽兴。 欢乐气氛里,郡主一时兴起疏落了洛宁,小洛宁见状百无聊赖地跑出宫门,看着宫门前高高挂起的羊角灯若有所思,按照大衍法律,羊角灯乃宫廷仪注,不得僭越。宁国公府和郡主府张灯结彩挂的都是纱灯,这古书上点名的羊角灯,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一时来了好奇,准备把附近几个宫的羊角灯都看遍,细细观摩着脚步不自觉地迈动了,正是考究得一板一眼时,不料出神间竟撞上了贵妃的仪仗队,那贵妃生着一张美轮美奂的刻薄脸,见她挡了移驾顿时有怒,“哪个宫的宫女如此不长眼!” 小洛宁被她一喝顿时有些发懵,但转瞬冷静下来,微微颔首致礼赔罪,贵妃依旧不肯罢休,要招呼着太监把她发落到慎刑司里,洛宁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见那几个太监仗着声势要把她抬走,正要道明解释自己身份,还未张口,忽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大喊,孩里孩气,“住手!” 洛宁微微抬眼望去,见假山后跑出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少年,十岁左右的小身板,浓眉大眼细皮嫩肉,穿着一身蟒袍欢欢喜喜地跑到贵妃面前,迎面绽开一个笑脸,笑眯眯对贵妃道,“娘娘,正月里过年呢,您这么菩萨心肠的人就让这小宫女粘粘喜气呗。” 贵妃微微挑眉,见到他之后面色当即和缓,摇着团扇笑,“皇子又跑哪儿玩去啦?刚才还看到你和小侯爷去给太后请安,眼下怎么独独只剩你一个了?” 少年一摆手,嘟嘟嘴,“阿慕被诰命夫人喊回家吃饭了。” “哦。”贵妃微微一笑,旋即大度地摆摆手,心道算这小宫女命大,碰见这小皇子为她求情,嘴上却还是不留情道,“以后走路长点眼色。”旋即对着少年挥挥手,“走吧皇子,我听前面这宫里欢声笑语的指不定皇后娘娘玩什么乐子呢,我们去瞧瞧。” “八成又是投壶赶围棋,我都玩腻了。”少年苦着一张脸,有碍于贵妃的面子还是慢悠悠随着仪仗队去了,洛宁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身影,这张温和善良的面容自此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赫连空,已是将他记在了心里。 经年往昔,她入了道门,拜在万斯年门下,因为天资聪颖十三便已成为了大衍的祭师,性冷淡而不多言,一身黑袍加身,七情断绝,肺腑皆冰雪。 见过她的人都言她无口无心,清冷至极,除了青青是从小便一起的好友,其他人皆是敬而远之,洛宁的心不知不觉也在时光辗转消逝中慢慢变淡了,万斯年说她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再过几年便可了却陈念,正式拜入内门清修,洛宁时而默默想着,青灯古佛,或许是自己一生的终结归路。 无牵无挂了却此生,也好。 可她偏偏在春祭上再度遇见了他。 她随着万斯年下山主持春祭大典,曾经的皇子赫连空已经成为了俊朗帝王,颜如渥丹,剑眉星目,烟月不知人事改,她一眼便刺穿心底,依稀总是记得他,此刻,影子变成了永恒,他接受着万千人的叩拜,却是愁眉紧锁,令她不免心殇,果然,人长大了,便也变得不快乐。 他亦不能例外。 万斯年走后,她请辞留在祭坛殿内祈福,两眼默默阖上,香烟缭绕间,耳畔听得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一抬眼,他立在殿前,欲言又止,“祭师,朕想请你加持,上柱香事祈福。” 她默默把香递给他,看到他布满书茧的大手抖了抖,神色间尽是忧心忡忡,随后双手合十,虔诚地拜祭,事他,对她露出几分苦笑,类似自言自语般,“你说能灵验吗?” “心诚则灵。”洛宁淡淡道。 赫连空摇着头叹口气,又是拿了把香喃喃嘟囔着,仿佛下了莫大的恒心和毅力,念念叨叨,“阿慕,你快回来吧,朕当了皇帝不会逼你的。” 洛宁心里咯噔一声,仍旧面无表情,阿慕,是他所爱的女子的名字吗?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她神情淡漠而同情地望着他,以后每年的春祭都是如此期盼,整整五年,每一次都是他走在最后,悄悄地在祭坛前祈福上香,她终于知晓了阿慕的名字,九幽侯慕幽。 后来,她在殿前遇到了她,如想象和传闻一般,慕幽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奇女子,而她也渐渐懂了赫连空对她的感情,单纯的亲人,默默的陪伴,二人铁如兄弟。 她为自己当初的多想感到可笑,但一想往昔,总觉得似梦一般,云里雾里自己也是那个迷路人,辞去万斯年弟子身份,万斯年痛心疾首,可她不能再这样没有感情地生活下去,太后为为她和赫连空赐婚,她心里没有怨念,只有成全。 后来他死了,她心如刀绞,一个人披着嫁衣成为了亡国皇后,颠沛流离照顾着他,注视着他的脸,感觉似一个宁静沉睡的孩子,她偷偷恳求万斯年,在他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无人问津,万斯年叹气,你们有缘无分。 她平生第一次对他作出反驳,缘分由人不由天。 他没有说话,回答她的仍旧是永恒的沉默,她知道,他动气了。 无计可施,峰回路转,终是千秋岁将他救醒,一切的苦都在泊去,她眼里浸了泪,欢喜地哭出声来,赫连空虚弱地给她抹泪,哄她别哭。 那一刻,她觉得这一切的委屈与磨难都是值得的。 他复位,她是唯一的皇后,以后的经年岁月都会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桂华流抛,深夜的寝宫中滴漏迟迟,她躺在他怀里,静静闭着眼,淡淡地欢喜,一切,恰如当年。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赫连玦篇(一) 夜已深,更漏三滴,偌大的养心殿里独剩一个颀长华贵的身影,赫连玦一手拿着毛笔挥毫,浅薄的纸上落下潦草厚重的墨迹,风一吹,飞扬的字迹像是失落缭乱的黑色影子,牵连奔放,纵横狂野。 片刻,他停下笔,俯身低头看着上面的字,看久了究竟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又重重蘸了墨汁,墨汁随着狼毫流至尾梢,一点点的浓,一手发力,缓缓而遂心地涂抹描摹,一重一重,一遍一遍,原有的字体被浓重的墨渍洇染盖过,辨不清轮廓。 黑黢黢一片的宣纸,浅黄色与浓墨色的撞击强烈,不分青红皂白的炽热浓烈,却是冷到了骨子里,忽然间将狼毫扔了,摔在地上,两手抓起宣纸来边撕边团成一团,丢在地上,嘴角挂着颓然冷淡的笑。 “皇上,默妃娘娘来给您送补汤了。”司礼监低低的声音传来,赫连玦一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满地狼藉,冷冷嗯了一声,抬抬修长的手,“让她进来。” 陆默拖着曳地长裙静静行礼,微微抬眼,将明黄地面上的杂乱尽收眼底,赫连玦坐到龙椅上,她缓缓走到他身边,抬起纤纤细手给他按摩着肩膀,话语轻飘飘的绵软温和,“陛下,臣妾炖了滋补汤,看陛下有些劳累,恳请陛下尝尝,也好免得让臣妾担心。” 赫连玦拍拍她白如雪的手背,仰头靠在软软的椅背上,两眼带了笑意,“是吗,那默儿的厨艺定是又见长了。” “让陛下取笑了。”陆默羞涩一笑,命婢女将珐琅瓷盛着的灵芝汤奉上,自己亲手舀了微微吹气,随即轻柔向赫连玦嘴边递去,赫连玦尝了口赞叹,“确实美味。”说着,捏了捏她的手背。 陆默心中石头落地,最近赫连玦大肆宠爱新立的妃嫔,环肥燕瘦,美女如云,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如今,却是有些安心,论资历位分,宫中还没有哪位敢不知天高地厚与她争夺,将来的后位定然非她莫属。 “默儿,你宫里还有吗?”赫连玦修长墨眉一挑,眼中含情脉脉。 “陛下若要亲自去,自然是有的。”陆默温婉一笑,话语略带调皮。 “哦,那朕要是不去就没了吧。”赫连玦佯怒,陆默自是看出,两手抚上他的胸膛,缓缓揉捏着,软语在畔,“陛下,臣妾哪敢呐。” 赫连玦吻向她半遮半掩的后颈,香粉扑鼻,沉醉痴迷,抬头望了她美轮美奂的面容一眼,呐了一声,余光不经意扫过地上的乱纸,重新将她推了推,嘴角依旧勾笑,“今晚朕陪陪你。” 说着,抱起美人直往殿外而去,二人坐在早已备好的轿撵上,陆默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肩头,却是对方才他飘忽不定的目光耿耿于怀,她之前从未见过赫连玦撕纸费墨如此,他向来有洁癖,最忌讳东西歪扭乱放,即便是攻打金陵时战事加急亦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陆默心思沉了沉,今日来并未听到朝中有重大问题,他又哪里来的烦心呢? 第二日,陆默从榻上款款柔情送走赫连玦,当即喊来了贴身婢女,目光狠戾,“快去查,把昨晚养心殿的废纸给本宫招来,不得迟误。” 宫人当即遵命而去,最后陆默命侍女们将暗中搜来的废纸一一摊开,上面是涂抹了无数次的墨迹,难以辨认,黑漆漆一片满目狰狞,只有少数得以幸免,她眯眯眼,见上面挥毫泼墨书写霸气凛然的狂草,细细辨认可以认出些许来,在心中谨慎默念着,“多情自古伤离别;何离心之可同兮,伤灵修之数化;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悲欢离合总无情;纷总总其离合兮;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她瞪大了眼睛,这样狂疾的字体竟然是如此多愁善感的潦草诗词,陆默有些难以置信,可观察了好一会,都未能发现这些诗词有何玄机,有的是来源于屈灵均的《离骚》,有的是蒋捷的词,有的则是杂乱无章不知出处的诗,细细碎碎的堆叠着排列着,最后被赫连玦心烦意乱之下重新涂抹,自墨中来,复归于墨中去。 她用手按着宣纸上深浅不一的折痕,又将视线投向另外几张,心里含了不解和警惕,开首的依旧是屈灵均的辞,“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陆默陷入费解中,纤长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划过,最后定格在离字上,心里一动,又复将方才的诗词都看了一遍,果不其然,每句中都含了一个离字。 离,什么意思?相离,还是分离?是给谁的警惕么?她心情沉重起来,偶然间斜了剩下的几张黑乎乎皱的不成样子的宣纸,眼角余光一亮,不自觉地念出声来,“东边日出西边雨——在水一——”,剩下的字都被重重涂黑了,再难认出,可她自然晓得这几句词接的是何,东边日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显然是率性而为的绵绵情诗。 她冷笑一声,心里一团火烧的沸腾炸裂,这些情谊潺潺的情诗自然不是为她而作,而是为了别人,她攥着手掌咬牙切齿,心里盘算着最近又有哪位妃嫔得宠,可是心思骤冷瞬间沉着下来,她太了解他了,这么多年来无论谁得宠,赫连玦从未分心如此情谊通款过,更何况是为了新受宠的妃嫔而伤春悲秋满目愁情? 她看着这些简短急促又有意掩人耳目的笔墨,心里渐渐有了答案,满腔妒火燃得炽烈,只有唐隐那个满腹心机不动声色的贱人才会欲擒故纵,惹得他如此神魂颠倒,欲盖弥彰,陆默眸中滚动着熊熊怒火,咬牙冷笑,唐隐,惹到本宫,我看你还能活几日! 可她终究未能预料到自己被赶出宫的命运,未料到与赫连玦相伴多年,竟不如唐隐相伴数日,这么多年,他心里到底是从没有过她,除了利益,还是利益。 陆默缓缓摸着小腹,前来督促离宫的太监声音拔高,尖尖细细氤氲在漫天烟雨里,她从鳞次栉比的高高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回头仰望着重楼雾雨万千宫阙,抬着下巴,雨水打落在脸上,滂沱而下掩盖了泪水的痕迹,她嘴角笑出苦涩,多年周旋心机枉费,换得如此一个流水落花无可非议的结局。 她不言不语出了宫,几月后诞下腹中孩子,湮没市井无人问津,自始至终没有派人向宫中报信,这是她对赫连玦最后的报复,断了亲生孩子与他的联系,自此不入宫廷半步。 陆默被罚离宫后,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宫廷,自此蒙上了人人自危的阴影。 凄风苦雨的夜里,唐隐正在宫中伏案钻研暗器,忽然间宫门被一脚踹开,赫连玦眼睛充血,醉醺醺地看着她,血丝密布,接着不等她起身反击便扑了过去,搂着她的肩膀一动不动,唐隐皱眉正要反抗他,他把头埋到她青丝弥漫间,低低道,“别动,陪朕一会。” “你要找人侍寝,宫中妃嫔一呼百应。”唐隐推推他,使力有些费劲,声音冷冷的满是厌恶。 “要侍寝朕又何必找你?”赫连玦声音低沉,依旧搂着她肩膀,两人静坐在花枝缠绕的素色地毯上,许久后赫连玦松开钳制,唐隐心里松一口气,他静静看着她,又复抬眼看向暗夜中雨丝扬漫的星空,淡淡道,“天下雨,像哭了一样,真是没骨气。”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赫连玦篇(二) 唐隐沉默片刻,夜雨瓢泼宛若泪痕流簌,她蓦然想起陆默临被赶出宫时的冷目相向,冷声道,“陆默是你的结发夫妻,你对她竟然如此冷血,难道心里不愧疚么。” “愧疚?她害了你那么多次,她愧疚过么。”赫连玦倚在矮案前,长腿随意勾着,冷哼一声,眼神抬起时却是有些伤感,唐隐皱皱眉,一言不发。 “上酒。”他高喊一声,宫人细碎的脚步声霎时响起,一瓶瓶的佳酿被他粗暴开启,叶深在殿外有些焦灼地看着,却只能噤声不语。 “你也喝。”赫连玦将一个精致纹络的酒樽推到唐隐面前,唐隐要起身离开被他一下子抓住胳膊,不得已又重新坐在案前,赫连玦醉眼迷离地望着她苍白的侧脸,一手不觉抚上去,还未触及便被她冷冷拍离,他微一楞,被她的疏离激怒几分,直接揽过她的肩膀,两人目光相对,生冷无绪,僵持在瓢泼大雨的夜里。 终于,他冷而无奈地叹口气,似是自嘲般,“本王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么。” 唐隐微微垂眸,没有言语,无声敌对。 他松了手,自己醉醺醺的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地喝酒,眼角浸满了平日里罕见的红色,似是逼出的泪一般落寞,唐隐侧眼看着地上随地堆倒的各色山水纹酒坛,酒污慢溯染湿了华丽的地毯,猩红色大片大片在蔓延,她眉心微蹙,见赫连玦已是醉倒在案前不起,他撕扯着龙袍,一手捂着胸口,浓眉不展面目痛苦。 唐隐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伏在案上一手提笔,笔尖流畅而轻灵,叶深忽忽闪到殿内,见赫连玦只是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低声问,“皇上身体不适,属下去请御医?” 赫连玦闭着眼睛摇头,声音模糊低沉,“你退下吧,朕想静静。” 叶深无奈起身,警惕地看着正在案前提墨的唐隐,对她深持疑窦,戒备道,“那属下护送皇上回寝殿。” 赫连玦摆手,浑身散漫着浓郁的酒气,话已经断断续续说不完整,“朕,就在这。” 叶深唯有听命,不敢擅做主张,可还是放不下心,正是犹豫不决时唐隐缓缓起身,拂袖淡淡递给他一张宣纸,纸上清秀小楷随风而动,声音徐徐染了几许风声,“他喝酒太多伤身,难免心肺绞痛,这是解酒汤的药方,你吩咐御医熬煮了让他服下便好。”说罢,侧眼看了一眼瘫倒不起的赫连玦,沉了沉声道,“你还是把他扶回寝殿吧。” 叶深接过药方,见上面写满了药材配方,还是有些许疑心,唐隐淡淡看他一眼,“你不放心尽可让御医检查一遍。”而后又是看了眼已经横躺在地毯上晕醉散漫的赫连玦,面有难色,眼神看向另一侧,复道,“你还是把他扶回去吧。” 叶深俯身要将赫连玦扶起来被他一把推开,醉醺醺叫嚷,“朕要静静。”叶深只好退到一边,尴尬而犹疑地看向唐隐,她咬着下嘴唇,微微皱眉,声音生冷而无奈,“可你总不能睡未央宫。” “怎么不能。”赫连玦嘟囔一声,头发也散开了,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后不起,抓着地毯一角晕乎乎地口吃不清,意识渐渐陷入迷离,“离朕喜欢” 叶深也没辙了,总不能贸然将他扶回寝殿里,若是他醒来后动怒又要受罚领罪,他看着唐隐面有难色,终是权衡之下开了口,“唐姑娘,能否照顾皇上一宿?” 唐隐冷冷回绝,,“我恨不能手刃他,谈何照顾?你不怕我近身伤他性命么?” 叶深却是摇摇头,目光精明反问她,“唐姑娘若是要动手,又何必要耽搁至今日呢?”他自是知道唐隐有把柄在赫连玦手里,不过更是清明她的为人,过于心软顾忌太多终究不能成事。 此刻,对她的戒备终究在深思熟虑的当下妥协。 “唐姑娘,皇上的身子实在不适,他这几日案牍劳形太过劳累,太医开的药都没时间服下,还请通融照顾皇上。”叶深苦口婆心言罢,又是诚心诚意向汤因比拜了一拜。 “我受不住你的大礼。”唐隐皱眉,抿着唇要拒绝,可叶深却没给她回旋的余地,又是拜了她一拜后旋即转身,轻声道,“属下去为皇上煎药,劳烦唐姑娘费心照顾了。”话落毕恭毕敬离开,唐隐要开口却见他已是没了影子。 她闷闷地咬着嘴唇,心里郁结,看着外面漂泊的雨丝如幕,烦乱难安。殿内又是传来赫连玦的低声絮语,她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是皱着眉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叹了口气终究是缓缓移动了步子。 叶深飞速从太医院煎药回身,无声无息进殿,看到赫连玦正迷迷糊糊抓着唐隐的手嘟囔碎语,唐隐厌恶地要把手抽离,结果他反而握得更紧了,她心里有气一挣脱赫连玦却软绵绵被推到了地上,叶深急忙赶了过去,将汤药递给唐隐,恳请道,“还请唐姑娘将药喂给皇上。” 唐隐偏过头,语气有些沉闷,低低道,“你自己喂他不就好了?” “属下自是不及唐姑娘细心。”叶深推诿道,一面扶着赫连玦,赫连玦又是胡乱把他推开,独独抓着唐隐的衣角,依旧在含糊不清地叨叨着。 唐隐见状也是无可奈何,俯下身吹吹热热的药汤,将小瓷勺递至赫连玦嘴边,赫连玦牵着她的衣袖昏昏欲睡,似有感应一般张张口,把汤一口不落地喝完了。 唐隐无声叹口气,默默垂眼,叶深见她有些劳累,低声道,“唐姑娘可以去殿内休息,属下自会在这里守着皇上。” 唐隐闭紧唇瓣,动动嘴角终究是没有开口,殿内停宿他们两个男子,她又能如何安心歇息?到底是夜长梦多,她无奈松口,“你不介意的话,我在这守着吧。” 叶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大喜过望,“那就太好了。” 不知为何,有唐隐守着,赫连玦睡得特别安稳,叶深看他面色还是有些惨痛,问了问唐隐具体,唐隐给他把把脉,低声说喝酒太多难免伤身,过些时辰就好了。 她静静给赫连玦点了穴位通络,赫连玦闷哼一声随即安稳沉睡过去,期间睡梦中还是絮语不停,叶深在殿内一角抱剑守着,唐隐有些疲惫地扶在案上撑着额头意识渐渐模糊。 “东离”唐隐被赫连玦一声梦语惊醒,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一阵风呼呼从殿内狂袭而过,惊起折枝,发丝缭乱,她裹了裹身上的薄衣,轻轻行至殿内抱了两条毯子,一条披在了赫连玦身上,而后又给了叶深一条披上。 “慕幽慕幽”赫连玦轻唤着,唐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靠近他又静静听着确认,依旧是连绵不断的轻唤,“慕幽” 她眸中的错愕在惊疑中顺即扩大,心绪难平,心想着怎么可能,却见赫连玦一个翻身惯性拉近了她的衣袖,紧紧攥着不放,时光在一刻倒流,浮光掠影跃到了斑驳青葱的七年前。 七年前,军营中,慕幽与赫连玦第一次相遇。 赫连玦威风凛凛从高头大马上跃下,此次前来阅军,本以为将帅会士兵们会自觉整齐列队,高呼跪拜前来迎接他,未料进了营地空荡荡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守门的士兵,赫连玦压着火气,冷冷斜睨了身后侍卫一眼,侍卫看出他不快,顿即盘问几个士兵,高吼道,“你们将军人呢?难道不知道王爷前来列队迎接吗?该当何罪!” 士兵顿时吓得哆哆嗦嗦,手里的长戟也握不稳了,跪下行礼对赫连玦跪拜道,“我们将军没有通知王爷要来。” “你们将军是谁?” “回王爷,是慕将军。” “慕幽?”赫连玦冷冰冰一挑眉,瞥了叩拜的士兵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致,不待士兵作答便踏步离开径自去了将领营帐前,优哉游哉正要撩帘踏足时,身后传来了一嗓子中气十足的高喊,“谁?” 赫连玦仰着下巴微微侧脸,绝美轮廓逆光闪耀,嘴角挑起,定睛看着面前现身的瘦小人影,“你是慕幽?”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赫连玦篇(三) 慕幽费解地看着高挑秀雅的赫连玦,通体华丽贵气,呵呵一声,“你管我是谁?闪开,军营重地不能私闯你不知道么。”她权当他是哪家的公子哥来闲游,挥挥手就要赶人。 不料赫连玦不动不移,他眯眯眼,打量着慕幽,对这朝中久负盛名的小侯爷起了几分兴趣,“如果我偏要闯呢?”赫连玦故意激怒她。 慕幽果然恼了,两手攥得噶呗响,呵呵道,“那就军法处置。”她最是看不惯这些名门贵胄公子哥,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到处横行霸道,如今连军营都随随便便闯入了,心里不快之下一拳头就挥了过去,被赫连玦迅疾躲过,身旁随行的侍卫要来护驾,赫连玦扬起一只手制止,松动筋骨,嘴角挑达一笑,对着慕幽饶有趣味道,“本王好久没练功夫了,正好陪慕小侯爷练练手。” 话落,慕幽又是一掌劈了过来,他挑挑眉一手趁慕幽转身之际发动反击,却被慕幽迅疾一只手截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狠戾,不似方才那般吊儿郎当,虎狼一般的眼睛慧黠而深邃,掌风呼呼而落之下逼得赫连玦加急防范,他嘴角勾笑,心想果真是武学奇才,招式虽然凌乱,却是狠准有力招招致命。 两人打得愈发不可开交,周围聚集了很多看热闹助威的士兵,看这二人龙虎相争水火不容之势愈演愈烈,反而不嫌事大地喝彩哟呵起来,慕幽一拳又是砸向赫连玦面门,被他堪堪挡下,退后几步,慕幽一抬腿正要一脚踹过去,却被一声勒令声制止住,“住手!” 军中参军匆忙喊停,见到赫连玦心下一惊,忙生硬行礼拜见,“下官参见王爷,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路倒是不远,就是迎么,却是没看到人。”赫连玦见慕幽不甘心地收起拳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心里火气却也消了大半。 参军惶恐,直推脱道,“这个,王爷前来,事先并未有人告知啊。” 赫连玦并未答话,两眼半眯着只是一眨不眨盯着慕幽看,慕幽察觉到他的视线,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告什么告,你就是那九王爷?刀剑无眼,你还是别在军营呆了,免得脏了你这一身行头!” 参军见她这般冷淡,汗流浃背,来不及擦冷汗就低声问慕幽,“将军,你收到王爷要来的手谕了?” 慕幽回得理直气壮,“是啊。” “哦?”赫连玦嘴角扬起,挑挑眉,“那你又为何不亲自来迎接本王?” “军队要训练,那么忙哪有空管你!你还是回你的王府吧。”慕幽横眉冷对,一手把参军拽了起来,参军吓得不敢起,她见了有些急眼,“你跪什么跪啊,起来!” 赫连玦仰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侯爷这仪礼不太通啊。” “我是武将,学个毛仪礼。”慕幽一口气回绝,哼哧哼哧转身走了,徒留赫连玦一个后脑勺。赫连玦迎风而立,两眼睥睨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参军,薄唇轻启道,“你们小侯爷平日里就这般性子?” 参军被他强大气场震住,老老实实回答,“是。侯爷任性惯了,没人管得了,连皇上阅军践行都不跪。” 赫连玦轻哼一声,皇帝践行慕幽站直摔杯子一事他早有耳闻,今日第一次见这小侯爷,没想到性情如此猛烈,爽快直白得出乎意料。 不过么,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 他佻达一笑,随口道,“既然本王驾临军营,那便给将士们放放假,准备些活动小作休憩。” 参军忙不迭地点头,“王爷真乃仁心宽厚。” 赫连玦视线一斜,目光一扫最后飘在那静立的旗杆上,上有战旗风采飘飘,他啧了一声,纤长食指指向那方,不容置疑道,“不如就让将们比赛爬旗杆吧,谁能拔得头筹,本王重重有赏。” “臣遵命。”参军唯唯诺诺应下,立马瞒着慕幽传令三军,不多久竞技场上人声鼎沸,将士们团团围住旗杆,只听一声开始,顺即如人海之势攀爬而上,争斗不休。 慕幽正在营地后方活动筋骨,听到前面一阵呐喊声以为是出什么事了,疑惑不解地走了过去看到将士们你推我搡争相爬向旗杆,猛烈之势势同水火,最后被误伤争斗到底的人越来越多,高处坠落者纷纷有之,地上已是一片惨烈痛叫声。 她一打量看到赫连玦正摇着扇子不紧不慢观览比赛,忿忿走到他前面吼了一声,“你怎么回事,看不到有人受伤吗?” “生死乃兵家常事,行伍之人区区小伤而已。”慕幽问的毫不客气,赫连玦亦回得滴水不漏。 “呵呵。”慕幽一声冷笑,行军打仗自然受伤在所难免,可为了取悦这种公子哥而负伤,简直是折煞了军人的荣耀。 她大喊一声,“停!” 虽然带兵打仗没几次,但次次得胜加之武功高强说一不二,慕幽在军队里相当有威信,一声停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实实在在把拼的头破血流的将士们镇住了,他们都呆呆立在原地,有些懵然。 赫连玦心里不爽,决心要和她唱反调,继续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拔得头筹者本王重赏之。”说完神色倨傲地瞥了一眼慕幽,见她一脸黑云滚滚顿时神清气爽。 士兵们听赫连玦高喊又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慕幽黑着脸径自冷冷走上了竞技场,一时间万籁俱寂气氛骤降,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走到旗杆前,抬头望了望高高飘扬的军旗,旋即一掌把碗粗的旗杆劈断,旗杆轰的一声到底,军旗却被她牢牢接在手里,面色严肃。 “好了,”她把军旗抚了抚,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走到赫连玦面前,嘴角斜斜一瞥,不屑道,“你的重赏就用来犒劳将士吧,还有,军队不欢迎你,以后别来了。” 说完,拿着军旗就飒然踏步走远,众目睽睽之下赫连玦被贸然拂了面子,气得咬牙切齿却唯有齿冷而笑,旋即摆摆手命侍卫搬来了金箱银砖,众人欢呼声中他的脸色极度难堪,冷哼一声当即拂袖乘马离开。 见面第一天,两人梁子就此结下。 他们是天生的仇敌,天命的冤家,后来赫连玦称帝后曾经扶额默默想过,慕幽大概就是为与他作对而生的,如此巧妙,不偏不倚。 那时,他已经对唐隐心有所属,想起慕幽时,嘴角不免一丝苦笑。 五年前,王府,赫连玦悠闲品茶,侍卫前来禀报,皇上下旨命国子监祭酒画临为九幽侯准备及笄礼。 赫连玦当即眉毛一跳,却是不自觉地笑出声,一手摸着下巴,第一反应,“她竟然及笄了。” 时光真是飞逝,朝中风云变幻莫测,浮浮沉沉,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再明显不过,显然是要借画临监督看管慕幽。 他啧了一声,微微呷一口茶,眉宇间略带了些许笑意,心里暗暗思量老皇帝这棋差一步,听闻那左相之子画临是个病秧子,他看管的住慕幽么。 “九幽侯人现在呢?”赫连玦将茶盏放下,指腹摩挲着淡而精妙的花纹,语气随意不羁。 “据眼线来报,一大早就和皇子从国子监偷跑了,现在正和皇子在街上闲逛。”下属恭恭敬敬回道。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赫连玦篇(四) “是么,我那皇侄跟她关系倒是不错。”赫连玦落拓起身,拂袖翩然出府,乘轿行至金陵街,仪仗队浩浩荡荡开路,走到一半却是延误了半分,轿外又是几个属下跪地来报,“启禀王爷,前方有人聚众斗殴,属下这就去查看。” 赫连玦兴意被莫名打断,十分不悦,“去看看是哪些个不长眼的。” 属下旋即打探折回,声音有些迟疑,却沉声禀报,“启禀王爷,是九幽侯和皇子。” 赫连玦心里一紧,却是趣味盎然地下轿,果见一堆人群里二十几个混混正打得不可开交,那身形顶瘦小的却是孑然一股霸王气,护着身后华服加身的少年,骨节松动拳头狠准有力,很快十几个倒地不起,叫苦连天,剩下的十几个见状有些怯场连连后退不已。 赫连玦眯眯眼,嘴角扬起弧度,这小身板一看就是慕幽,那穿的整整齐齐的少年不正是他皇侄赫连空么。 正是忽忽一眼断定,忽见慕幽叉腰开口了,十足的霸道,话锋却是指向身后的赫连空的,冷哼道,“让你别穿这么显眼,你看吧,这么多人来劫财。” 赫连空惊慌下一脸委屈,“那我也不知道金陵城治安这么不好啊。” “你爹治的,好不好你心里没点数么。”慕幽毫不留情,一面见那十几个聚众又是要壮胆打架,呵呵一声忽然对赫连空一乐,“欸,他们要抢我们的钱,胆子不小嘛。” 赫连空一哆嗦,对她这笑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来,迟疑道,“你不会要抢他们钱吧?” “哼。”慕幽开始摩拳霍霍,前面的十几个混混一看情势不对顿时愣住,赫连空一嗓子大喊,“你们快跑啊,不然阿慕要抢你们钱。” 混混一听顿时都拔腿要跑,可还没撤退就被慕幽迅疾打趴下了,慕幽睨赫连空一眼,把他们的钱袋子抢了一手抓着系带一手掏银子,嚯,明晃晃的金元宝银元宝,她数不过来就直接哗啦一下子倒在大街上,围观的群众都纷纷看呆了。 “你们这群混混,抢了这么多钱,还有没有点良心?”慕幽又是哼了一声,眼神一动呼呼啦随手抓起地上的元宝纷纷往天上一抛,顿时民众热情高涨地去接元宝,人声鼎沸中她眯着眼招呼赫连空,赫连空跟着帮她扔元宝,两人一路走一路抛,整个金陵大街都沸腾了。 抛完后两人吃着糖葫芦拍着肩膀哈哈大笑,赫连空直夸慕幽是侠客,慕幽很是谦虚地摆手说承认承认,两人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赫连空静静托着下巴观览着郊外,慕幽正是笑得欢快,一口一个糖葫芦吃完了就要赫连空去买,赫连空呃了一声说钱袋没了,慕幽一个板栗砸过去,“钱呢,你不会把我们的钱扔出去了吧?” 赫连空眨眨眼看着慕幽,十分疑窦道,“我肯定没扔啊,肯定是你扔的。” 慕幽一撇嘴,“瞎说,我刚才都是这样抛的,怎么可能把你钱扔出去。”边说边比划,接着一下子胳膊肘就撞到赫连空老腰,疼得他龇牙咧嘴大喊,“你看吧,肯定是你扔的。” 慕幽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撇着嘴气鼓鼓的,双目圆瞪,闷闷不乐道,“我的糖葫芦。” “那要不我回国子监一趟拿钱?”赫连空一看她不高兴了忙哄她,慕幽皱着眉,“这几天画竹子看得严,你要是回去了肯定出不来了。” 轿中赫连玦听到他俩对画临这异常无厘头的称呼,嘴角浮起笑意,总觉得分外别致。他翩然下轿,两人还在一五一十地想办法时,慕幽一抬眼便看到一只修长白玉手递过一个攒金丝钱袋,明晃晃的刺目,再一抬头看到赫连玦正春风拂面地对她笑,语气却是调侃道,“哎呀,侯爷这是缺钱么,本王正好可以救急。” 两年间二人已是打得半熟不熟,慕幽一看来人,顿时冷呵一声,对他高高在上的语气异常不爽,双手环胸生冷回绝,“不用,谁稀罕你的钱。”说完一下子就把他的钱袋扔远了,赫连玦面色浮现出冷意,赫连空见状连忙打圆场,“皇叔你也来逛街啊,真巧。” “巧是巧,不过今日国子监并不休假罢?”赫连玦视线扫视着赫连空,赫连空当即噎住,摸着头打哈哈,“那个,我们这不是出来放松下嘛,皇叔你体谅哈。” “哦,那和祭酒请假了么?”赫连玦不徐不疾追问道,无形中一股压迫。 慕幽这时很是不爽地瞪他,“不和画竹子请又怎样,你厉害你去告状啊。”不恼则以,一负气便透露全然一股孩子气。 赫连空忙拉着她胳膊挤眉弄眼示意她说话客气点,赫连玦倒是不气恼,悠然端着家长的威严气派,装模作样地摇头,“这么小就逃课可不好。” “逃就逃,管你什么事啊。”慕幽恼了,抓着赫连空就走,两人经过糖葫芦架子大爷却是哟呵他们二人,“两位小哥你们的糖葫芦还没拿。” 赫连空摸不着头脑,不解道,“我们没有钱买糖葫芦啊。”慕幽也是两眼发愣,看着亮晶晶的糖葫芦不觉流口水。 “是那位公子包下的,说是随便两个小哥吃。”糖葫芦大爷一脸笑意,说着还指了指远方的高挑人影,“就是那位公子,哎呀,长得又俊又有钱。” 慕幽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眼便望见人群中风光霁月的赫连玦,他意料之中对她勾唇一笑,慕幽更是气,骂了句见鬼就直接带着赫连空走了,赫连玦倒是无谓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并未消,果不其然,慕幽很快又带着赫连空雄赳赳回来,一手抓了两只糖葫芦旋即瞪了眼赫连玦,仰着下巴哼了一声而后气昂昂走远。 赫连空莞尔一笑,旋即拂袖进轿离开。画临对她态度如何不可测,但只要她对他不上心就够了。 只是未料到后来,她与画临终究是终成眷属,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时而令他费然思索,明明她与他初见那般及时,明明她与画临那般大相径庭性格不合,却偏偏造化弄人阴差阳错,嗟叹也罢,无谓也罢,有些人,是注定用来错过的,却偏生了这么多纠缠。 当年,七年以前的纷散时光弥漫里,他从未见过慕幽,却在初见的第一眼便暗暗与之较上了劲,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此后百折千万次的嘲讽起合皆是像冥冥之中下意识的落子棋。 棋无悔,她若笑,他便不快;棋有终,她若哭,他应是沉默,浑然不觉反反复复。 可惜他从未见过她哭,也从未从浑然不知过度到体己自知,感情太简单,他理所当然与她对立,感情太复杂,到底无善而终骗了自己。 利箭穿心的那刻,重重倒下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他在意识剥离中看到了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慕幽,她脸上溅满了血,斑驳惨烈,他努力睁着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模糊,死不瞑目。 烽烟褪去,慕幽走到赫连玦的尸体前,气愤之下踹了他一脚,不解气又是拿拳头锤他一拳,而后皱眉看着他不肯闭合的双眼,想了想,临转身前还是俯身用手把他眼睛阖上了。 死得其所否,这些年纷纷,终究没能换得一个善始善终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