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女配靠抽卡逆袭 作者:鬼畜无害 文案: 苏挽穿成女配,以为一如所有穿书文,定能逆袭,然而是她想多了……原女主依旧万人迷团宠,她则成背锅王团欺。 苏挽想不通,不过算了,二周目的她只希望能多抽几张SSR级卡牌。 卡池精灵:氪金吗亲?可以十连百连抽哟~ 苏挽奉上灵石:伟大的卡神啊,赐我力量吧! 结果一张文文(类蜂),一张并封(双头猪),一把薯与(山药),一…… 苏挽要疯。 最后一张了,苏挽作法:SSR!SSR!SSR! 卡池精灵:恭喜您,获得一张SSR级卡牌【妖神:相柳】 苏挽喜极而泣:太好了,我终于有了一张……等等,(迷惑)相柳不是洪荒妖尊吗? 十有九非,总有一欧,她的第二张SSR叫:【魔神:烛九阴】 于是苏挽有了个巨大的难题:身为仙门子弟,同时拥有妖尊和魔尊的本体……该怎么办??? 苏挽微笑.jpg 备注:1.苏挽第一世时,原女主光环过大,且具降智功效,因此惨淡收场,第二世,光环相抵,各凭本事。有火葬场情节。 2. 原女主不用黑,就是绿茶加海王人设。不管是原书还是所谓爱豆皆无原型。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挽__下本《面瘫剑修在恋综演水仙[穿书]》 ┃ 配角:下本:《面瘫剑修在恋综演水仙[穿书]》 ┃ 其它:《面瘫剑修在恋综演水仙[穿书]》 一句话简介:心中无男人,抽卡自然神。 立意:面对困境,要积极努力,不要轻易放弃,总会见到曙光的。 第1章 楔子 二周目我绑定了抽卡系统 苏挽出生之时,其母难产,在生下孩子之后在急救室里被抢救了十八个小时,其父为之取名苏挽,取“挽留”之意,可惜并没有留住其母。 苏挽的运气非常不好,刚出生就克死母亲,父亲不久后也被查出肺部有问题,在她六岁那年过世,苏挽苏挽,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能挽留住。 她在姑姑家长大,姑姑一开始待她还算亲厚,后面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也嫌她费钱碍事,慢慢的,就苛待了起来。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苏挽内心强大,或者说有那么些麻木,对他人的恶意不大敏感,总是窝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最近她迷恋上了一款手游叫做《瞰山海》,是一款以抽卡、萌宠、采集为特色的游戏。 苏挽运气不好,脸黑,所以抽卡总是抽不中满意的,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上头。 玩游戏玩累了,她会去看一看最近正在追的连载小说《万人迷爱豆在修真界也是团宠》。 这位大大有个小爱好,喜欢将自己粉丝的ID编进小说里,以提高众人的“参与感”。 留评的人都有机会被编入,大家还十分期待这件事,分分留评。 通常情况下,被选中的人只会变成NPC,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台词,免得被编的人觉得被编排。 苏挽因为三十连抽全部是R卡和N卡而分外气闷,看小说还看到了很不喜欢的降智打脸情节,怒而打负,并留言:【什么嘛,无脑的女主光环】 作者呵呵一笑,回复道:【你应该深度了解了解什么叫女主光环。】 苏挽懒得回怼,也不追着打负,直接弃文了,然后专心致志地玩《瞰山海》,直到有一天她在小说app首页的架子上再度看到了那本小说。 苏挽有浏览架子找合心意小说的习惯,当她发现有自己曾经看过还打过差评的书时,就点开评论区,想看看大家如何吐槽文,结果发现大家都在大骂“苏挽”。 苏挽惊呆了,赶紧去补自己没看的情节。 原来自从她打了负分之后,这本小说里就多了一个叫苏挽的女配,该女配简直是恶毒至极,实乃配之表率,每次出场必然引来无数读者的痛骂和对女主的同情。 这里不得不说一说苏挽的ID了,她ID就是本名,因为这名字莫名古风,经常被人当作假名,所以苏挽干脆以真乱假,谁曾想会有这么一出? 这位作者很是勤奋,存稿也多,上架前三天连续爆更,每天更三万多,共计十万字。 苏挽一口气读下来,直接看到了该女配的结局——那叫一个惨,先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然后是被五马分尸,最后是被挫骨扬灰。这很符合一个恶毒女配“该有”的下场,底下读者纷纷叫好,都说大快人心。 苏挽目瞪口呆,心说这是什么仇什么恨,要不要因为一个负分就把她写的魂飞魄散啊? 因为同名同姓的缘故,苏挽看文的时候莫名多了几分代入感,心有戚戚,觉得有些难过。 她纠结万分,最终还是忍不住顶着“苏挽”这个ID又刷了个负,评论为【小气鬼】 然后,苏挽穿越了。 嗯,这很晋江。 苏挽穿成了年方五岁的小女配,刚被带上仙山,见到了冷漠却美丽的白发仙尊。 仙尊的威压令她腿软,不由自主地下跪。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师尊?” 清冷的仙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自此孽缘开启。 大概是因为同名同姓的关系,书中小苏挽的长相和她小时候是一模一样。 苏挽打小就不是可爱那一挂的,天然易生距离感的大丹凤眼,高鼻薄唇,五官精致却因内心封闭而透出冷感,哪怕刻意讨好,也笑得不甚甜美,顶多被夸一句“笑容温婉”。 苏挽越长大越是脱俗绝美,毕竟修了仙,颜值气质都上了好几层,明明是跟前世相似的轮廓,却美了数倍。 不笑的时候,她就像是冰雕雪塑的神女像,笑的时候,温柔婉约,若三月春风。可三月春风拂杨柳,却愣是拂不动人心。 她都美成这样了,居然还是然并卵!!! 转眼间,匆匆二十年过去,穿书女苏挽度过了自己毫无影响力的一生。 她努力改变命运,却依旧败在女主光环之下,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依旧屡被误会,还是被定义为恶毒女配、女主的死对头,最终被迷恋女主的病态黑化神尊抓了,折磨得不成人形、五马分尸。 这个神尊来历神秘,苏挽看的小说里,他也就出场没多久,甚至没有露全脸,一直戴着白玉面具,并用神光遮住身形,不让旁人窥见自己的形貌,因为祂认为那些人都不配。 据说这神尊跟女主花风月有前世之缘,女主原本是花神,下凡历劫,结果四处沾花惹草,这可惹恼了视其为己有的神尊大人。 神尊要抓花风月来个强制爱,奈何花风月不从,还来了个死遁。 女主死遁也就死遁吧,还非得借苏挽的手死遁——原书中,确实是女配对女主下了死手,而女主没死却遁;苏挽穿书之后,并未想要加害女主,但女主故意激怒并暗袭苏挽,迫得苏挽拔剑挡住暗器,苏挽的剑还没去戳女主呢,女主就自己掉下了山崖,赶来的门人目睹了这一幕,纷纷以为是苏挽害死了花风月。 连神尊也是这么想的。 苏挽磕了从其他男主候选那边拿到的能隐于六道的秘药之后,谁也找不到她,连神尊都以为她死了,为此肝肠寸断。 为了解恨,也为了给花风月报仇,神尊抓了苏挽,狠狠折磨,使其不成人形,最终才杀之而后快。 苏挽预想的魂飞魄散倒是没发生,因为在神尊一巴掌拍碎苏挽的灵魂之前,苏挽又穿越了,更准确的说,是重生。 上一世发生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本有几分“我要逆天改命”之好气的苏挽感到深深后怕,她萎了,也佛了。 如果说人生中有倥偬二十载,那么就让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过完吧。既然努力没有意义,那么为什么努力?为什么不开心一点? 就在苏挽躺平任杀的时候,命运又跟她开起了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她被动绑定了《瞰山海》游戏系统。 她的识海里出现了一片卡池,每天她可以免费从中抽出一张卡牌,卡牌所代表的妖兽都任其驱使。 卡池小精灵还告诉她,只要她有足够的月石,一天十连抽、几十连抽都不是问题。 该精灵外貌接近白羊,头顶有一独角,能人言,知天下鬼神名。 苏挽知道这形象取自瑞兽白泽,前前世她玩手游的时候见过它无数次,并且无数次受其蛊惑氪金抽卡。 看着白泽,苏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但也就仅仅一瞬间,前世记忆所带来的恐惧尤烈,使得她意志萎靡。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种无论怎么解释别人都不听,各种百口莫辩,最终被人人喊打、折磨致死的过往。 一般来说,穿书女的光环都是盖过原女主的,有的,分分钟就让原女主跌落神坛,反过来被喊打喊杀,但大概是苏挽运气不好、气运不足,完全盖不过女主光环,被压制得死死的。 习得性无助的苏挽觉得自己就算绑定了系统,大概率也只是能苟得久一点,因为那些受到女主光环影响的人实在太弱智了,根本听不懂人话,除非她哪天天下无敌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否则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可靠卡池无敌? 不可能,一向脸黑的苏挽望着焕发着梦幻白光的卡池摇了摇头。 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卡池小精灵刚来,不清楚宿主苏挽的心理,热切地鼓励道:“快抽一张吧!说不定马上就能拥有强大的灵宠呢!!” 前世沉迷卡牌游戏的苏挽虽然自知脸黑,但那股劲儿又上来了,搓了搓手,“试试就试试,反正是免费的。” 苏挽手触及卡池的瞬间,白光大作,一张卡牌从池底自动升起,一开始呈现的是花叶纹的绿色背面,之后自动翻转,呈现出正面的图案—— 第2章 第一张卡(1) 只有虐心没有唯美的师…… 那是一株草本植物,无花无果,叶子像葵花的。 看起来普普通通。 虽然心中早有预设,苏挽还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个卡池精灵似乎不太智能的亚子,它兴高采烈地道:“恭喜宿主,您获得了R卡【灵植:杜蘅】,其‘可以走马,食之已瘿’①!” 苏挽已经在古代生活了二十年,听得懂文言文,知道这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佩戴这玩意儿的人,骑马可以让马匹跑的很快,吃了它还能治疗某种长在脖子上的瘤。 草(一种植物)这也太鸡肋了吧? 我一个御剑的,骑什么马? 苏挽再度确认自己就是个非酋。 白泽继续高兴道:“宿主可以尝试从卡牌中召唤灵植!您只需要大声念出它的名字,并叫它来!” 这么中二的吗?苏挽想到以后自己每一次发招都要大喊一声,就觉得中二透顶。 “那如何让灵植回去呢?” “宿主只用吩咐一声‘归’或者‘归去’就行啦。” 目前的情景很像是新手教程,苏挽为了熟悉运用卡牌的过程,试着喊了一声:“杜蘅,来。” 卡牌大亮。 她手中多了一株绿植,看起来普普通通。 苏挽心中默想道:出现在识海算什么,出现在现实才叫厉害。 下一秒,苏挽从识海回到了现实,手中还保留着那灵植。 杜衡天生散发恶臭,是那种大热天里暴晒好几个小时候的腐烂食物味,很馊很馊。 “呕……” 这是苏挽自己的呕声。 接着,呕声此起彼伏,胃不好的还真吐了。 其中有人忍着呕意道:“师妹你这拿的是什么啊!你是不是又想要下毒害月儿?” 这问题就很降智,真要下毒,肯定是要用无色无味的东西,这么臭不可闻的东西,谁会吃? 苏挽翻了个白眼,然后自己也受不了杜蘅的气味,低声念了句:“杜蘅,归!” 杜蘅就从她手中消失了,但气味还残留在空气之中。 苏挽周围已经人作鸟散,只剩下一男一女。 男的就是刚才怀疑苏挽要下毒的人,此人长相俊俏,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眉宇间具是少年意气,他是苏挽师弟,林无双。 女的则是天选之女,原女主——花风月。 花风月是可爱型的长相,小脸甜萌,杏眼无尘,穿了一身跟其他门人略有不同的白纱粉裳,宛若一朵出水芙蕖。 她扯了扯林无双的袖子道:“师兄,你肯定误会师姐了。”声音甜甜软软,让人听了就像是吃了草莓冰淇淋般舒爽。 苏挽、林无双、花风月三人同门同师,是理应关系最近,然而却嫌隙甚深。 花风月是万人迷型女主,所以原文乃选股文,林无双也是男主候选之一,但呼声不高。 他属于忠犬型,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苏挽很喜欢忠犬款的纸片人,但后来发现那只有代入犬主才可能爽,不然只会无名火起,因为忠犬有时候真的很无脑!! 苏挽不是没试过刷林无双的好感度,但完全没用!! 林无双父母双亡,满门被灭,刚被带到师门的时候是个无助可怜的瓜娃子,苏挽自忖对他挺好的,他生病时还会照顾她,像那么个温柔大师姐,但林无双完全不记她的好。 花风月活泼可爱,她来了之后给整个苍茫峰带来了笑声,也让林无双脸上染上了笑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怦然心动,将之奉为明月朱砂。 对此苏挽的想法是:狗,真的狗。狼心狗肺的狗。 林狗总对原女主无脑拥护,此时也是如此,“小月儿你难道忘了,上一次是谁害得你昏迷了十天十夜?就是她给你采来的据说能治疗灵热的药草!” 灵热是指着修士破镜通关时发高烧、意识模糊、浑身难受的症状,如果修士破镜失败,可能会一命呜呼。 苏挽想了半天,才从记忆的海洋里想起了那么一茬。 她确实曾经为花风月采过药草,为的是讨好女主,苟一苟性命,但奈何她粗心大意,灵药学不过关,将长得一模一样的“朝颜草”和“夕颜草”给搞错了,前者能使人灵台清明,后者则会令人昏迷不醒。 自打那以后,祸根就被埋下,所有人都认为苏挽嫉妒受欢迎的小师妹,想要加害于她。这种谣言愈演愈烈,最后全师门都没有一个人相信苏挽,包括苏挽的师尊。 如果换成上一世的苏挽,她可能还会仓皇无措地辩解两句,这会儿她两眼一翻道:“我加害她干嘛?我要害也害你,月下门前狗!” 反正再怎么小心翼翼地解释和讨好都没用,我为什么不活得真实一些呢?苏挽心想。 林无双鼻子都气歪了,“你说谁狗呢!”一副要冲上去跟苏挽打架的样子,但被花风月拦住,“师兄,你别冲动!冲动是恶鬼啊!” 苏挽怕林无双真的冲上来揍自己,赶紧一溜烟跑了。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勤勉于修炼,天赋也还行,水木双灵根,但仿佛硬性设定一般,愣是打不过女主和大多数的男主候选。虽然这个时候的林无双还没那么强,但她在心理上就已经败了。 苏挽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们师徒四人都居住在苍茫峰上,原本苏挽住再距离峰顶最近的“清灵殿”,但现在“清灵殿”已经变成“花月殿”,苏挽搬到了峰底的“悠然庐”,听名字就知道差了多少档次。 苏挽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是师尊的首徒,而像是苍茫峰的门房。 哪怕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苏挽偶尔细想,还是感到委屈心酸。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现在的目标很简单,赚钱、氪金、抽卡! * 苏挽打开抽屉,数了数目前自己持有的月石,才5块,还是下品。 好家伙,连一次十连抽的钱都没有! 落魄,实在落魄! 白泽说了,除了一天一次的免费机会之外,抽一次卡需要10块中品月石或者1块上品灵石,十连抽则是10倍,十连有助于提高抽中优质卡的概率。 苏挽上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研究过自己的运气,30抽都不一定能有一张S卡,50-70抽大概会出几张S或者一张SR,要几百抽才有可能得到一张SSR,所以她如果想要好卡,那必须得有很多很多的钱。 苏挽的门派“龙阙”给外门弟子的是一个月3块下品月石,给内门弟子的则是15块,各师长还会则根据喜爱程度,多少会给自己的亲传弟子一些额外的零花钱。 苏挽的师尊以前会给她零花钱,可花风月来了没多久之后,零花钱就全部易主了,她仿佛已经被师尊遗忘,只能领15块例钱,而她的开销远远大于收入。 一块下品月石抵得上凡人的1贯铜钱,即1000枚。1枚铜钱可以买一个无馅的馒头,若是一户人家清贫节俭,一日三餐只吃馒头,那么外门弟子一月的例钱够一家三口存活一年。但是! 这对于真正的修士来说,这根本不顶用,修真是很烧钱的!!! 苏挽每个月都至少要花费10块乃至全部的灵石去丹药房,去购买有助于提升修为的丹药,她还不是那种光嗑不炼的,但饶是如此,也把钱烧的所剩无几。 前世她实在太过于害怕原著原身死亡的结局,拼了命的修炼,还坚持不断地嗑/药辅助,以至于她衣着永远朴素,头上、梳妆台前没有任何饰物,簪发的是一根削平了的木枝,瞧着跟筷子差不多,一切都是因为她需要丹药,需要仙露,她喝的每一口水都是钱。 丹药房的掌事是个笑眯眯的白/面老人,他的商品明码标价,不过总是会给花风月主动降价,甚至平白无故地赠与,只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天然好感,对于苏挽,那价钱是没得讲的。 苏挽决定以后不嗑了,钱都用来抽卡。 不过就算她什么都不买,一个月也只能1次十连抽,外加5次几乎肯定没好货的单抽。 苏挽深深地明白,这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于是她跟自己的师尊请辞,要下山办事。 苏挽的师尊俗名纪墨,号眷安,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仙人,他白发三千,容貌俊美而清绝,身形颀长,整个人冷漠而瑰伟,宛若神山雪莲。 他高居于“霜华殿”的高座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那的苏挽,语气莫辨,“你要下山?为何?” “弟子心存匡扶天下之志,”苏挽作揖,高声,“私以为光是修炼无以实现志向,故而自请下山,降妖除魔!” 虽然正派子弟都有下山除魔的习俗,但是龙阙一派更主张隐世修真远凡俗,所以除特殊情况,及男弟子十七、女弟子十五那一年的出师试炼之外,根本不需要下山。 苏挽今年已经十八,三年前就已经通过试炼,如果不是后面被神尊给掳走,她本该老死龙阙。 纪墨虚着眼睛,似乎在辨别苏挽言语真伪。 苏挽前世别无大志,只想苟命,虽努力修炼,却只为保命,虽待人友善,却别有用心,给人的感觉就是庸俗浮躁又爱钻营,令其师尊十分不喜。 此时纪墨听苏挽竟说自己有匡扶之志,心中起疑,思忖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为师自然不能阻拦。恰好,你师弟今年满十七,师妹满十五,正是下山试炼之年,你随之一道,替他们护航,也算尽师姐之义了。” 苏挽心中一个咯噔,想说大可不必,但她知道师命不可违,何况是根本已经不宠自己的师父,只好长拜而别,“弟子遵命。” 第3章 第一张卡(2) 千里马与伯乐都不常有…… 苏挽起身离去,在彻底离开霜华殿之前都如芒在背,她感觉师尊一直在打量自己。 说实话,作为一个喜欢看修真小说的现代人,她刚来的时候也幻想过跟自己的师尊展开一段唯美虐心的师徒恋,结果发现唯美没有,虐心倒是真的。 她喜欢过甚至可以说迷恋过纪墨,当然仅限于他的风华和颜值,可惜一颗芳心喂了狗。 虽然苏挽还没有在原书中看到过纪墨和花风月的感情线,毕竟原书未完结时她就穿了,但这真的很难说不存在,毕竟纪墨宠溺花风月那是实打实的。 所以,苏挽得出结论,纪墨就是男主候选之一,只不过隐藏比较深而已,可能因为封建礼教的关系,压抑了自己的感情,没有明白地表露出来。 真是痴情又可怜。 纪墨觉得苏挽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挥退了她。 苏挽告别了“可怜”的师尊。 她一点也不想跟原女主一起上路,但没得选择,只好在原女主欣喜、小师弟戒备的视线中上路了。 一开始自然是御剑,可下了龙阙所在的长生山,就只能改为步行或者骑马了,毕竟如果正道大张旗鼓,那妖魔早跑光了。 山下第一个小镇叫思仙,苏挽在那买了一匹马,另二人依样画葫芦。 苏挽钱少,买的是矮脚马,棕底还混有灰白杂色,看起来一点不仙风。 花风月买了一匹枣红马,色泽纯粹而鲜艳,很符合她小仙女的画风。 林无双买了一匹高头骏马,浑身纯黑,俊得如马中将军,也衬得马上的林狗更加神气了。 可惜,苏挽召唤出了杜蘅,瞬间矮脚马编千里马,一骑绝尘。 林无双法力传音问道:“苏挽,你这是要撇下我们去哪儿?”语气里带了一丝控诉。 “胤州——”苏挽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永宁。” 凡间有十四州,各属三国。 三国分别为北狄、南韶、西川。 长生山在南韶地界内的尘州,尘州附近有胤州,其首府为永宁,乃仅次于都城金陵的南韶第二大城。 苏挽去永宁可不是为了降妖除魔或者走剧情,原书的第一个剧情点发生在去永宁路上的某小镇。 上一世苏挽陪着原女主走过一次,半点没捞着,反而误打误撞放走了作乱的大妖,被镇民骂成为虎作伥的妖女,连带着被林无双怀疑是妖魔那边的奸细。 苏挽之所以赶着去永宁,是因为那里十分繁华,乃去往西川的必经之地,为一商业大城,急需要用钱的她,打算在那里捞上一笔。 看似没用且臭气熏天的杜蘅派上了用场,半天的时间就走完了原女主花费二十八天才能走完的路程。 永宁果真是繁华,人来人往,商户林立。 苏挽,一袭素衣的堂堂仙女,入了城门之后,往集市地面上一坐,跟卖萝卜的老奶奶并排,摆起了地摊。 “走一走看一看啊,绝世仙株‘杜蘅’,配之可使凡马日行千里,配之可使……” 苏挽,水木双灵根,水能泽被,木能催生,刚好适合种植灵草。 她的识海又被系统改造了一番,不但旁人不可窥伺,还成了一小片洞天福地,相当于有了一个“空间”。 她干脆就在那播种起来,因为手头上只有杜蘅,她就中杜蘅,用木系术法催熟了杜蘅,使之迅速生长,落下种子,再靠着这些种子种出更多的杜蘅。 一杜蘅有十籽,她已经有11株杜蘅,只要她想,她还能有千千万万的。 苏挽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只拿出了三株,摆在那。 那杜蘅平平无奇,并未引起往来行人的注意。 为了增加说服力,苏挽让配了杜蘅的矮脚马在西市和东市之间来回跑。 矮脚马被施了咒术,只能像个木马一样来回奔驰,中间还会自动绕道以避凡人。 这马的速度太快了,在反应慢一些的凡人看来就只是突然起了一阵风,只有那些眼力劲儿好的,才能堪堪看见那棕色杂灰的残影。 苏挽从白天坐到黑夜,待到那城兵都来赶人了,都毫无所获。 她自我怀疑起来,不过好在没有气馁。 苏挽用灵石兑换的铜钱在一家破败的客栈里赞住下来,每天起早贪黑的去摆地摊。 南韶国的永宁候齐逢君那是太平侯爷乱世将,生平只爱两样物什,宝剑与名驹。 他时年四十有三,还未老眼昏花,他看着那矮脚的棕马如一阵狂风,驰骋而过,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而后指着那残影大喊道:“追!赶赶赶紧给我追!” 永宁候见过不少号称千里马的良驹,但大都浪得虚名,方才驰过的那绝对是他平生未见的真正的宝马!! 如果得之! 永宁候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可仆人们的眼里哪儿比得上永宁候,完全摸不着头脑,“追啥呀侯爷?” “哎哟诶!”永宁候气到拍大腿,“是马!真正的千里马!” “我们没看到什么马啊……”左仆役说。 其他仆役纷纷附和。 “备马,立刻给老夫备马!”永宁候大喊大叫,他祈求老天给自己追上那良驹的机会。 苏挽摆地摊摆了三天了,都不见主顾来,她反思了一下,终于明白问题出现在哪了。 她一边给矮脚马喂食粮草,一边摸着她灰棕色的马鬃道:“大宝贝,你跑的稍微慢一点,不然别人都无法尽情欣赏你的英姿。” 矮脚马听不懂主人的话,只管吃。 苏挽又想,这或许不是矮脚马的问题,就摸了摸挂在马脖子上的那灵植,“杜蘅啊杜蘅,你稍微收一收你的灵通,不然我的儿子女儿们我都卖不出去。” 杜蘅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了,释放出更强烈的臭味,像是在抗议。 “如果你的儿子女儿卖出去,我就不养你们了,任凭你们枯萎,不给水不给阳光,嗯,”苏挽说着还重重点头,“而且你也别想要万子亿孙。” 杜蘅蔫吧了下来。 一代杜蘅的种子所生存的空间就是苏挽的识海,要风要雨还不是苏挽说了算,杜蘅妥协了,它的气味淡了下来,矮脚马也就从残影变成了疾风。 矮脚马又跑了一来回,这次尾巴后头终于追来了个人。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苏挽轻轻哼唱,“不对,那老家伙想套我的马?!” 矮脚马跑到自己主人身后,委屈地哼哼唧唧,然后生气地冲永宁候喷气。 永宁候一开始以为矮脚马无主,见到矮脚马畏缩在素衣仙女身后后,也不惊讶,毕竟这样的良驹,他想要,别人也会想方设法去驯养。 永宁候不知道苏挽的来历,但他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因为她素衣无华且形只影单就心生轻视,而是下了马,作了揖,很有礼貌的问道:“姑娘,这的马吧?那么敢问姑娘可舍得割爱,我愿意出黄金千两。” 这一开口就是千两黄金,冤大头啊!苏挽眼睛亮了起来。 矮脚马不满地喷气,还撅起蹄子,用膝轻轻撞了撞苏挽。苏挽回头一看,对上了黑亮亮的硕大眼睛,那眼睛充斥着委屈的泪水,大意是:我好歹为你辛辛苦苦跑了三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舍得卖了我? 苏挽还真舍得。 矮脚马连名字都没有,地位可想而知。 苏挽本意是卖杜蘅的,但如今看来将配待杜蘅的普通马包装一下,貌似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她左右权衡。 永宁候生怕她不同意,又自行加价,“如果你觉得钱不够,那好说,我府里还有许多奇珍异宝,敢问姑娘是喜欢字画还是明珠?” 苏挽满脑子“挖槽冤大头”的感叹。 这永宁候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就算是坏人也不见得打得过她,她便道:“那不如请我上府一叙?” 第4章 第一张卡(3) 人间皇帝不过是悲情男…… 永宁候立即答应。 去后附的路上,苏挽在想,如果她骗永宁候矮脚马就是千里马,那哪一天马脖子上的杜蘅掉了,肯定会出问题,到时候她就成了招摇撞骗的无良商家,而且她本意也是卖杜蘅。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即不用诈/骗,也能赚到比卖千里马更多的钱。 到侯府的时候刚好是晚餐时间,苏挽也不急,先大吃大喝了一顿。 身为行走江湖的神仙(棍),怎么少得了蹭吃蹭喝呢? 看着胡吃海塞的素衣美人,侯府世子冲自己的爹使了使眼色:‘这丫头谁啊,什么来头,怎么在咱家这般不客气?’ 永宁候虽然是侯不是王,但在南韶已经是顶顶有权势的人了,毕竟他们家跟皇家不是一个姓氏,能得一个世袭的侯位,全靠永宁候本人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勋。 世子生来就在永宁,未曾去过京城,是本地小霸王,因此还从未见过如此放肆之人。再加上苏挽打扮平平无奇,别说是仙姑了,就连凡间闺秀都瞧着不像,倒是有几分……不,应该 是有好几分姿色,这让世子不由怀疑自己的老爹是不是即将开启为老不尊模式了。 他打算等会儿就去跟自家娘告黑状。 永宁候哪儿看不懂自家儿子的神色,却是顾不上了,看苏挽吃得差不多了,就叫儿子先退下。 世子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我?我先下去?” 完了完了,老爹这肯定是温饱思那个欲了,不行,得马上把娘叫来! 世子下去了。 辟谷多年的苏挽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不过很快小肚子就消了下去,毕竟是仙体,那些食物杂质很快就被消解了。 仙女是不会变胖,也不需要如厕的。 苏挽其实一点也不想辟谷,她对美食不算情有独钟,那也念念不忘,可是师尊严苛,完全不许她碰凡间食物。 但苏挽知道花风月有偷偷吃,花风月还亲手做给师尊吃,师尊不但吃了,还念念不忘…… 草(一种植物)辣鸡师尊! 苏挽让永宁候连下人也屏退了。 跟了永宁候多年的大掌事道:“老爷,不可……” 虽然这位苏姑娘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这江湖奇人无数,万一就是来刺杀侯爷的呢?侯爷虽然有功勋在身,但也竖立了不少敌人啊! 永宁候见苏挽表情严肃,略思忖,就屏退了掌事。 苏挽跟永宁候摊牌,这矮脚马之所以日行千里,不是因为马本身而是因为杜蘅。 苏挽也不怕他起了杀人夺宝之心,道:“我还有很多,藏在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之地。我还知道十四州连年战乱,目前的和平只是暂时的,三年内必有大祸。一匹千里驹那只能满足侯 爷您的个人趣味,若是有一群……”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永宁候瞬间战栗起来。 这背后隐匿着的可能实在太可怕了,杜蘅这玩意儿看似无用,实则能改变天下战局,甚至能让他整个小侯爷直接变成、变成……永宁候不敢细想。 苏挽也不打算立马完成这笔买卖,“您可以仔细想想该购买多少,支付多少,怎么支付,以及谁联手……” 苏挽对天下局势没兴趣,但她出生在南韶,知道一年后南韶被西北联军所击,民不聊生,她不在乎谁当这南韶的王,但她不想再看到那样惨烈的光景。 说完这些,彪悍的侯夫人杀出来了,手里是一把杀猪刀,“老不羞的,听说你要纳妾?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 “不是,夫人,你听我解释……”侯爷乱窜,躲在桌子底下。 苏挽施施然起身,瞥了一眼侯夫人身后的世子,走了。 世子忽然感到羞愧,意识到自己可能冤枉她了。 苏挽的眼神太过于清淡,那是与世无争的眼神,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给他爹当妾。 苏挽很快离开了,也没告诉永宁候自己的住处,因为她知道对方会查。 接下来数日,苏挽不再摆摊,而是再自己的破客栈里睡懒觉,睡醒了就吃吃喝喝看看夕阳。 再后面,有一天,她在夕阳橘红色的光线中醒来,发现床头立着个人,光是那逆光的模糊身影就显得霸气岿然。 苏挽知道那是谁。 来的人不用想是皇帝,南韶的皇帝——君一诺。 哪怕逆光的环境下,苏挽看到的只是模糊的身影,但是那气势,那目光,以及那玄色华服上游龙走蛇似的隐纹。 苏挽一下子明白了,最终对君王的忠心战胜了永宁候对权力的欲/望,他把仙草的事情告诉了皇帝。 苏挽前世见过君一诺,他原也是男主候选之一,在那个莫名其妙的神尊出现之前,读者里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女主下山历练,遇到了微服私访的皇帝,这剧情很“合理”,也很经典。 可惜皇帝是末代的皇帝。 南韶最终是被西北两国灭了的,君一诺自然也死了,并且死得惨烈,于灭城之战中自焚而死。 这是出番外最早的男性角色,因此苏挽有幸得知他的一生经历与心路历程。 这孩子出生时,南韶还是很辉煌的,他父亲是个花花皇帝,妃嫔无数,整日与妃子们嬉戏,不务正业,是的南韶逐渐走向陌路。 君一诺的生母原本只是个婢子,他本身也就花花皇帝一时兴起的产物,谁也不看好他,以至于妃嫔们之间斗争不断,害死了不少皇子,倒是让不起眼的君一诺活了下来。 可活下来并不代表就活得快乐,他六岁那年,看似与世无争的兰妃强令他母妃做棋子,以至于东窗事发之后被当替罪羊打入冷宫。 君一诺被兰妃收养,面对罪魁祸首,君一诺心中记恨,自以为藏得很好,却被心思深沉的兰妃一眼看穿。 兰妃自然不可能宠信一个仇恨自己的孩子,经常虐打、谩骂他,还任凭底下婢子胡来,连兰妃自己看君一诺的眼神也不大对劲,不过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君一诺自幼一副好皮囊,婢子们经常猥/亵他,以至于他落下心理阴影,十分厌恶女人,甚至到了一旦被触碰就会呕吐的地步。 花风月是他厌女路上的意外,一开始他没看穿花风月的女扮男装——毕竟施了仙法,凡人看不穿很正常。后面知道她是女孩子时,他已经对她情根深种,并且完全不厌恶她的触碰。 君一诺是个非常悲情的男配,死的时候一直在回忆跟花风月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最终在烈烈大火之中含笑而终…… 虽然当时苏挽吐槽道:“那么烫那么疼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含笑九泉啊喂,又不是冻死,这都反人类了!” 君一诺喜欢花风月,可没说连她身边的人也喜欢。苏挽没有女扮男装的爱好,以至于被当时的君一诺实打实地排斥,苏挽一靠近,他就如避蛇蝎。 看书的时候,苏挽挺喜欢也挺惋惜君一诺的,结果却被对方当作毒物看待,还稍稍伤心了那么一小段时间。 重来一次,苏挽看向君一诺的眼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看口就是:“永宁候叫你来的?你钱带够了吗?” 苏挽知道这次自己要赚大发了,但也不会太狮子大开口,主要看对方要多少。 如果对方就要一株,那她直接提价万两黄金一株;如果对方买十几株,那就她就卖他几千两一株;如果是对方要买千来株,她就再卖便宜点,给他打打折,毕竟她的目的又不是掏空南韶的国库。 君一诺目光深沉,“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挽翻了个白眼,心说您到底要怎样?当场给您下跪吗?还是不拆穿你,陪你演微服私访的戏? 其实哪怕不看原著,苏挽也不会觉得出现在大街上的君一诺会是池中物,这一身低调而奢华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师尊的广袖流光袍,但在凡间绝对是顶级织物,只有皇帝和王爷敢穿。 “不知道!”苏挽说,“但我想你一定是来跟我做交易的。” 苏挽觉得君一诺应该更喜欢花风月那种傻白甜看不穿他的类型,如果一下子就看穿了,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何以见得?” “那你就是采花贼,”苏挽作势要大喊,“来人——” 第5章 第一张SSR(1) 第一次百连抽…… “我是来做交易的。”君一诺赶紧打住她,他有些头疼地按住额角,“不过你确定你卖的每一株都是能令凡马变神驹的仙草?” “童叟无欺!”苏挽露出了一个灿烂得过于“商人”的表情,以至于有些奸诈。 “那你是什么人,拿得出那么多的灵花仙草?”君一诺皱着眉头打量着苏挽。 苏挽这会儿只穿着亵衣,不过好在现在秋天了,亵衣并不是很暴露,也不过是舒适的常服而已,凡品,不是什么仙山灵蚕吐丝织就的不俗之物。 她小的时候师尊有送给她那种特别舒适的仙衣法袍,可自从花风月来了之后就没了,那些好衣服也都太小了,她只能穿跟外门弟子差不多的内衫。外衫倒是每年例行发放,大概门派也想不到会有内门弟子连好一点的亵衣都买不起。 君一诺看不出苏挽有什么特别,当然苏挽的皮相是顶顶好的,但这反而叫君一诺格外厌恶,因为他父王当年后宫的那些妃子也都是美人,可各个心如蛇蝎。 君一诺怀疑她是个江湖骗子,只是恰好得了一二灵株,想借此招摇撞骗。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信算了,我要晒太阳了,你挡住了我的太阳。”苏挽也很不耐烦看到他,她当初看书的时候有多心疼他,后面就觉得有多嘲讽,你心疼人家,还想着穿书后定要暖一暖他,可人家多看你一眼了吗? 苏挽觉得自己跟君一诺之间的壁,就像是粉丝和爱豆之间的壁,是天堑。而且她粉的还是那种绝对会让她塌房的爱豆。 “太阳?都日薄西山了,还有什么好看?”君一诺扭头看来一下身后的阳光,觉得甚是不喜,仿佛看到了南韶的未来。 “夕阳有夕阳的美,你不懂。”苏挽说。 夕阳有惨烈的壮美之感,这是照阳所没有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书粉在君一诺死后为其哭泣,为南韶哭泣。 君一诺没有再问,“如果你真的有,那么请提供至少十株样品,我会直接给你相应的价钱。如果这样品合格,那么我会购买一万株。” 一万株! 大手笔! 苏挽等的就是君一诺这句话。 苏挽一眨眼就变出了十株臭不可闻的杜蘅,这可是十倍的功力,房间一瞬间充气熏天,君一诺马上变了脸色,仿佛闻到了毒气一般,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而躲在角落里隐身的暗卫瞬息出现,带着君一诺离开整个房间,仿佛苏挽是要暗杀他。 苏挽自己则早就屏住了呼吸,封闭了自己的嗅觉。 她微微一笑,走到床边,冲下头的帝王道:“单卖的话,一株千两黄金。万株打折,跳楼价,百两即可。” 南韶富庶,国库充盈,只是兵力较弱,苏挽知道他付得起,但也不能真的叫人家倾国荡库的买她的植株,打仗最烧钱,在各种军备粮草方面都有大笔开销,而她的本意是救下南韶。 君一诺抬着头,看着绝美少女沐浴在夕阳下的笑脸,忽然心中一动。或许夕阳确实也很美…… 或许是距离之故吧,他竟然没有觉得格外厌恶。 君一诺挥了挥手,暗卫立即扛着院子里的箱子上来,苏挽不用打开也知道,那是一大箱金子,也是她接下来抽卡的资本。 君一诺让手下带着杜蘅们走了,留下了一万两黄金。 夕阳下,矮脚马撅了撅蹄子,扬起小片尘土,对这世间悄无声息间发生的巨变漠不关心。 苏挽将所有的黄金都变入识海空间,自己也跟着进去了,她问卡池精灵:“这些能在你这直接兑换成月石吗?” “当然可以!”白泽兴高采烈地道,“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苏挽汗颜,她记得这句话自己刚才还对人说过。 白泽以游戏光屏的形式给她展示了兑换规则,1万两黄金≈8000万rmb≈800块上品灵石,可以来80次十连抽。 苏挽知道黄金跟rmb和灵石之间的兑换是随着时代变动的,按照现在南韶的物价来算,却是差不多是这样的比率。 “可以直接百连抽吗?” “当然可以!” “有运气增幅吗?能更容易抽到SSR吗?” “当然!” 白泽笑得像只招财猫。 苏挽决定一试,她的目的可不是抽出无数杜蘅那样的废卡。 系统宣布百连抽机制开启。 苏挽:“抽!” 第一次百连抽,不如她所料,抽出了无数像杜衡那样的比较废的卡。 光是杜蘅,她就抽到了21张,还有类似的灵植薯与(山药)、药(白芷)、木禾(谷物)、蓍(占卜草)…… 有一些虽然是动物,但不知用途,可能只是好看或者好吃(?)的,比如狂鸟(五彩知鸟)、并封(双头猪)、肥遗(双尾蛇)、獂(三脚牛)…… 这些都是R卡,甚至N卡,N卡就是毫无卵用卡。 这下卡在卡池边缘环绕成一圈,只要苏挽隔空去点,就能放大或者划走。 她看了半天才看到堪堪几张有用点的S卡:羽民(鸟人)、龙鱼(大型穿山甲)、朏朏(长得像白鼬的忘忧兽),以及一张SR卡:【水神:天吴】 天吴的形态活脱脱像是经受过辐射的老虎,八足八尾,八个脑袋全长着人脸,那一张张脸凶神恶煞的,甚是恐怖。 苏挽试着放出天吴,却被它飞扑过来的凶猛姿态吓了一跳,赶紧喊道:“天吴,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挽觉得卡片上的天吴看起来有些委屈,用那张关二爷似的猛男脸在那委屈。 苏挽不忍直视。 她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白泽给骗了,百连抽根本没有福利,第一轮最好的卡就是天吴,说好的SSR呢,她还以为自己会欧气瞬间爆表呢!果然想太多! 苏挽继续百连抽。 她虽然也觉得连抽可能是陷阱,根本不能提高中SSR的几率,但是反正她是打算将大部分的资金——至少500上品月石贡献给卡池的,一次次抽那得抽到什么时候? 第6章 第一张SSR(2) 第五次百连抽…… 第二次依旧老样子,没用的卡总是重复再重复,有用的卡孤零零,特别渴望的卡总是抽不到……这一轮最好的也是SR,【神鸟:凤】,作用竟然是当即坐骑?以及放火烧山…… 第三轮更惨,连一张SR卡都没有,全部是低级卡,她让系统统计了一下,数量前三的居然是杜蘅、并封和文文,杜蘅也就算了,并封又丑又畸形,她连吃都要担心它是否含辐射! 文文就类似蜜蜂,她养一堆蜜蜂干嘛?! 去死去死!或者让我死!! 苏挽欲哭无泪。 她想退游! 白泽听到了她的心声,眨了眨宝蓝色的猫眼睛,无辜地道:“你不继续试一试吗?说不定就转运了呢?这可是能给你带来巨大战斗力的未来的生存保障呢!” 这精灵显然知道苏挽会挂掉的命运。 被它这么一提醒,苏挽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她又抽卡了。 第四轮…… 运气之神又跟她开起了玩笑,她又得到了一张SR卡,但是它是【神鸟:凰】。 凤和凰分别在卡牌里长啸,一个雄壮悠远,一个清越灵动,它们扑动着翅膀,一副很想要从卡牌里飞出来双宿双飞的样子。 苏挽却没有心情召唤它们,更没有心情吃鸟粮。划走划走! 在苏挽看来,凤和凰是同一种生物,也就是说,她有了两只凤凰?不是,就算是当坐骑,她要两只干嘛?一只骑着,一只护航吗?拜托,她一个炮灰女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阵仗越大越显得浮夸恶毒好不好! “我不玩了,告辞。”苏挽疲惫地转身。 她觉得这还不如把钱花在丹药上呢,虽然吃丹药过多容易拔苗助长,但总比没有好。 “别啊~”白泽跳到她的脚边,用短短的羊尾巴倏然变长,缠住了她的脚脖子,它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道,“再试一下下嘛~友情提示,凤凰代表祥瑞哦。” 祥瑞。 也就是气云。 这是苏挽上辈子加上上辈子都不敢肖想的东西! 苏挽的眼睛发亮了,“真的吗?真的可以带来祥瑞吗?” “这...”白泽的声音有片刻迟滞,但很短,它继续喜气洋洋地说话,“是当然的啦!” “凤,来!”苏挽高声呼唤,“凰,来!” 两只凤凰立即从卡牌里飞出来,绕着苏挽旋转了两圈之后,相亲相爱地缠绵共舞起来。 苏挽咳嗽了一下,“都给我过来!” 凤凰们似乎听懂了,暂时停止了你侬我侬,纷纷降落到苏挽的身边。 苏挽骑在一头凤身上,左手牵着凰的翅膀,然后让凤弯腰,她则用空出来的手去触碰卡池,卡池出现了比之前都要强烈的涟漪,底部似乎怪物要冲出来,接着新的一百张卡浮现了…… 苏挽继续查看卡牌,这一次她查看的速度空前的快,那些明显不是高级卡的她看都不看清楚就划走了,她要找出那张让卡池出现震动的怪物。 “找到了!” SSR卡【妖神:相柳】其形象为九头蛇,每一个都有着一张妖冶的人面,看着卡外的苏挽,令后者不寒而栗。 白泽高兴地介绍道:“宿主运气真是好极了!此乃上古凶神,妖界至尊,拥有它,您相当于拥有了整个妖界啊!您马上要成为邪道之主啦!!” 邪道……之主? 苏挽的笑容逐渐僵硬。 她本来就是恶毒女配设定,已经糟得不能更糟了,还要成为邪道之主?这不是找死吗? 这是一条苏挽从未想过的道路!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个德智体美除了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从没做过一件坏事,也不曾有过很大的恶念,最坏的想法就是暴打自己曾经的班主任。当反派?不存在的! 哪怕穿了恶毒女配身,她想的也是如何让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如何洗白自己,从未剑走偏锋。 苏挽没有召唤相柳,但相柳那一身妖气已经连卡牌都挡不住了,冲的她这个修正道的小仙女快晕过去了。 而且祂的那九双眼睛都十分妖魅而邪恶,似乎在蛊惑她讲它放出去。 走邪道……为什么不能走呢?反正你当好人也没用,别人不信的,因为你的设定,就是个坏的……说不定当了反派反而…… 这个想法触动了苏挽,让苏挽像是被打开了思维的笼子,但她又被那笼子里可怕的另一个自我吓得不行。 不行不行,反派都是用来给主角练级用的,再强也一样,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她劝诫自己。 白泽还不知死活地继续介绍:“其单首可食一山,‘所过之处,尽成泽国’①,禹当年治理的大水就是它制造的哦。拥有了该卡牌,轻轻松松宿主就能制造世界末日啦!” 末日?我为什么要制造末日?我刚还在想办法救苍生于水火,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白泽……你其实是个白切黑吧? 这一定是假的白泽,白泽乃瑞兽,佐黄帝,救苍生,怎么可能开口闭口世界末日? 苏挽越发觉得脚边软绵绵的独角白羊十分可怕,天真可爱的同时又恐怖如斯。 苏挽这一次什么都没带,直接跳出识海,逃之夭夭。 白泽形态的卡池精灵望着卡池畔相当于卡包的建木(青铜神树),用迷茫的语气自言自语:“宿主不高兴,为什么?好不容易抽到一张好卡,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呢?” 第7章 第一张SSR(3) SSR的噬主之心…… 夜里苏挽做梦,梦见了相柳。 相柳并不是卡牌上那可怕的九头人面蛇妖,而是一位容貌绝美的青衣公子。 但苏挽知道那就是相柳,因为那公子长着相柳的脸,而且有着跟相柳一模一样的眼神——邪魅而蛊惑…… 他在一旁柳叶之下弹奏着靡靡之音,十指青葱,拨弄琴弦。 他弹奏的是筝。 筝在古时候往往是妓子弹奏的,上不了大雅之堂的那种,苏挽所在的时代也是如此,但古筝的音色确实美,清越如山泉,灵动如脱兔,连起来迷人的就像是一个故事,逐渐让苏挽沉迷…… 苏挽知道这是梦,也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梦。前者是因为她对于梦与现实的分辨力很高,经常能做出相应的判断,后者是如今蚀骨的危机感,正是这种危机感让她挣扎着清醒过来——在梦中清醒过来。 苏挽的灵台清明起来,但依旧在梦中。 “相柳……”她眯起眼睛,呼唤眼前之人的名字,“你入我的梦做什么?” 还想迷惑她,这是要反客为主? 虽然对面的是上古妖神,但在苏挽看来,那也就是她游戏系统里的一张卡牌而已,是她氪金改命换来的。 相柳款款起身,柳腰不盈一握,让苏挽一时间看不出来衣衫下是蛇尾还是人腿。 相柳施施然行了一个礼,那礼节很奇怪,是用双手在左边腰间挽一朵手花,苏挽从未见过。 她只听相柳说:“见过主人。” 这态度很不错,有点游戏开牌的意思,卡牌就应该有卡牌的样子。但,苏挽心中的危机感依旧没有接触,那是弱小生物面对凶恶猛兽时,不自觉悬着的心胆。 相柳娉娉婷婷地朝着苏挽“游弋”而来,他青衫下果然蛇尾,苏挽心想。 苏挽下意识往后一退,想要离开那相柳远一点,但相柳忽然加速,猛地朝她扑过去,漂亮妖冶的面容一分为九,各个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 “呼…呼呼…”苏挽气喘吁吁地醒来,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亵衣与被单,那种面对碾压型强者、差点被吞噬的恐惧感依旧弥留不散。 上一次有这种恐惧,是苏挽面对神尊的时候,但神尊毕竟是神,没有相柳这样的凶相毕露,神尊连杀人的时候都是姿态优雅的。 苏挽不知道这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还是真的被卡池里召唤出的凶神反噬了,总之,她觉得这感觉很不好,很不吉利。 她回到自己的识海想要去质问白泽,却发现白泽竟然也睡了,像普通的猫那样呼呼大睡,还“呼噜呼噜”不知道打鼾还是干啥。 苏挽将白泽唤醒,质问道:“这些卡牌真的会全部听我的号令吗?” 如果这是后世的手游,苏挽当然会有这样的自信,但这可是修□□,实力至上,她一个凡修,真的能驾驭这样的洪荒大妖吗? 白泽揉了揉眼睛,“呼呼,当然啦,这已经绑定系统卡池了,自然天下无敌,只要你够欧……” “不是,它们真的不会反客为主吗?” 白泽见她如此认真,清醒起来,“卡池是自带契约的,召唤出来的灵植也好灵兽也罢都是已经死去的亡魂,它们受到卡池的感召回到人间,自然应该心怀感激,就算不感激,也不能造次,毕竟它们能因卡池召来,也能被卡池压制回去……” “这卡池……”苏挽望着焕发着白光的池水,喃喃自语道,“真那么厉害?怎么做到的?” 再问,白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苏挽也没再追迫。 苏挽看过的小说也不少了,哪个主角没个外挂,问外挂为什么厉害?因为那是外挂啊,只金手指啊! 苏挽因为之前的经历并没有觉得自己要翻身做主了,只是稍微安心了一点,回去睡回笼觉了。 然后她又梦见了相柳。 相柳依旧张牙舞爪,但苏挽这次不怕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与相柳核心妖首之间的虚空之间,呢喃般地道:“停,相柳。” 相柳顿时如被实战了定身术,动弹不得了。 这就是契约,其名就是其束绳。 相柳每一个头的神色都十分僵硬,漂亮的柳叶眼中满是凶戾之色。 不愧是上古凶神,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公子脸。 “听说你是亡者。”苏挽绕着相柳走了一圈,优哉游哉道,“意思是你已经死了。也是,洪荒过去了那么多年,连那些厉害的初代二代神都已经死了,你相柳怎么可能还活着?” 相柳的神色更凶狠了。 “你凶我也没用,杀你的又不是我。”苏挽摊了摊手,“你现在变成了我手头的一张卡,你不听话,就会永远被禁锢在卡牌里,如果你稍微听话一些,我可以让你活下来——在这世间,重生。” 这话太具有诱惑性了。 相柳的神情平静了下来,柳叶眼闪现出思考与冷漠之色,还有几分算计。 这里是梦境,梦中可噬魂,但目前相柳做不到。 不能弑主,就只能听从,苏挽听那古筝般清悦的声音对她道:“好,我听话,主人。” “你可以动了,相柳。”苏挽说。 随后,相柳的几个长颈扭曲娆动了一会儿,全部收了回去,九归一,膨大的身子也迅速变小,它又从恐怖的凶神变回了金陵名伶般的绝代佳公子,青衣翩翩,抱琴而立。 “这就对了。”苏挽故作淡然地道,“散去吧,别扰我的清梦了,相柳。” 相柳随即化为了一缕青烟。 接下来,梦境就只是梦境。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哦,还是布偶,守在卡池边,日复一日,等着人来,可能接触到卡池的有缘人实在太少了。 她听见天空中传来了自己的声音,那属于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SSR!SSR!SSR!天啊,就赐我一张SSR吧,卡神,卡灵,卡米亚!!” 那时候苏挽还只是后世的普通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游戏和看小说,最大的梦想是抽到SSR。 画面一转,卡池边多了一个人,是穿着素衣的自己。 变成猫咪的苏挽抬头,露出一个招财猫式的奸商笑容,“要不要十连抽,可以提高欧气值哦!” 素衣的苏挽果然上当了。 可苏挽怎么抽卡都抽不到一张好卡,这次连S卡都没了。梦里的抽卡挽气到坐在地上哭,猫咪挽不知道如何安慰,困扰地挠了挠猫猫头。 画面又转,苏挽梦见自己抽到了一张超级厉害的SSR卡,整个卡池都震动了,颇有地动山摇的气势。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究竟抽中了啥!苏挽激动地查看卡牌。 一百张卡,注意查看,费了不少时间,苏挽很紧张,因为她在数数,最后一张了,也就是说新的SSR就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梦醒了。 苏挽眨眨眼,确认这是现实世界,眼前是木质的架子床板。 苏挽翻身,用被子蒙住眼睛,企图睡回去。 失败。 翻身,企图回到梦里。 失败。 “啊!!!”苏挽在夕阳下土拨鼠呐喊。 先别说梦见SSR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了,最关键的是她真的好想知道那张卡到底是什么啊! 第8章 南韶鬼怨(1) 熠熠灯火中穿行的世外…… 苏挽觉得自己还得再抽卡。光一张相柳,根本打不败将来会杀了她的神尊,只能抵挡一时,而且她现在还是正道修士,不可能天天放那样一个张牙舞爪的恐怖怪物出来,那太邪道了! 苏挽希望自己能抽到面目和善一点的,最好是龙,又酷又帅还正派。 苏挽又日夜颠倒地咸鱼好些天,期间君一诺又来了一次。又是夕阳西下的背景,君一诺告诉她:“你的东西还有点用,其他货呢?” 苏挽现在的卡包里有89张杜衡,就算用法力去催生催收,也得一年半载。她将实情减去修真部分,告诉了君一诺。 君一诺的表情变得冷硬,“你的意思是你其实现在手头上还没有?之前岂不是都在诓骗于……”他气得差一点连朕字都蹦出来了。 苏挽说:“你不想订货也可以,我想多的是人想要。” 尤其是另外两个国王,以及各路诸侯。 君一诺一瞬间生了杀意,上前想掐住苏挽的脖子,但苏挽已经原地消失。 开玩笑,打不过修真的男主候选,还打不过你一个不修真的悲情男配吗? 苏挽落在君一诺身后,高深莫测道:“阁下,怀璧其罪的道理没人不懂,我敢献宝,自然有护住自身的能力。你放心,我本身也是南韶国的人,断然不会做出祸害自家人的道理,这货你要,我给你,你不要,就砸手里算了,我也不大稀罕。” 不稀罕杜衡是真的,她一个修真的,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君一诺神色微僵,倒不是因为苏挽的话,而是苏挽距离他太近了,只有半指距离,这已经远超他的舒适距离。 不过苏挽显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男人,说话方式十分商业,这让君一诺没有像排斥其他女人一样排斥她。 听明白之后君一诺微微抬头,冲着又躲在角落里的暗卫点了点头。 苏挽:“……” 暗卫又留下了两大箱的金子,“这是订金。”君一诺说完就跳窗,翩然离去。 苏挽没有立即用她去抽卡,她有些迷之信仰,认为人的运气不会连着好,好运过后总有一段时间走霉运,她刚抽中一张SSR没多久就又去抽卡,脸会黑到连非洲酋长都惊讶。 苏挽收了金子,因为不抽卡,也没地方换丹药,一时间有钱没处花,干脆就夜游永宁城,一路走一路买。 不过受过贫穷的苦苏挽,出手依旧不算特别阔绰,她已经养成了抠抠搜搜的习惯,只是买了几身漂亮的衣裳,几套好看的首饰,其中有个白玉簪子她特别喜欢,随手就拿来了,头上 终于不再顶着筷子似的木枝了。 她还买了张白狐面具,陶瓷的质地,只遮住她上半张脸。 苏挽将面具歪戴在脑壳上,继续逛。 她又买了糖葫芦,黑糖的,她更喜欢。 她买了臭豆腐,特别臭的,也是因为更喜欢。 苏挽走走停停,看起来特别开心,哪怕无人与她说笑,哪怕面覆瓷具,她身周那种快乐的氛围也是掩藏不住的。 永宁城虽然没有金陵的火树银花,却也是不夜之都。那人从熠熠灯火中优哉游哉地穿行,像是来游历人间的世外仙。 君一诺望着那背影,有一瞬间,心生向往。 向往那样悠然的姿态,像是真的与世无争。 君一诺尾随了苏挽一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阴谋,是什么背景。 结果发现……哦,这是哪个山沟沟里来的土包子?好像一辈子就没买过东西似的。 君一诺无法理解,那些衣裳首饰明明就很普通,既不是镶金嵌宝,也不是量身定制,她看起来却那么喜欢,仿佛这辈子就没有换下过那一身素衣荆钗。 南韶的皇帝心想,喜欢的话,以后多赏赐她一些吧。 富庶的皇帝十分同情苏挽。 君一诺已经打心底认定苏挽就是个偶遇仙草的小土鳖了,不过苏挽没有大肆挥霍这点又出乎他的意料,一般土鳖发了横财就会挥金如土,结果苏挽买点衣裳吃点小吃就乐呵呵,满意地回了客栈。 君一诺面无表情:“……有趣。” 苏挽虽然知道君一诺在尾随自己,但并不会知道已经成为“传说中那有趣的女人”了,不然她定会啼笑皆非。 有趣的女人苏挽又过了几天穷极无聊的小日子之后,终于又碰上了原女主和她的狗了。 准确的来说是林狗专门找上来了。 苏挽的传讯符炸了一样响起林无双的声音:“苏挽!你现在人在哪儿?我们已经到永宁城了!!” 这个符箓本来是千里万里都能传音的,但是被苏挽改设成只能接受方圆百里内的讯息,避免经常被骚扰,也以此快乐地错过了无数次林无双和花风月的求救,让他们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的苏挽正在睡下午觉,被吵醒了,起床气有些重,给自己来了个寂静咒,那头林无双各种暴躁怒吼,这边苏挽继续呼呼大睡。 林无双终于不吼了,他意识到苏挽根本听不见,他只好一路打听,终于从路人的口中得知了苏挽的去向。 苏挽的房间经常被人闯,但君一诺一向喜欢从窗子进,而林无双则是从正门直冲进来,以至于掌柜的以为他是苏挽仇家,一边带小二们一起拦着他,一边冲苏挽喊道:“苏姑娘快跑!!” 苏挽没有逃跑,而是懒洋洋起身,随手用枕边的白玉簪子绾起长发,再睨着门口的一片混乱道:“那是我小师弟,你们不用拦着他。” 掌柜的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小师弟,哦,是苏姑娘小师弟,那我们……不对,你小师弟怎么看起来对你……”喊打喊杀的? 第9章 南韶鬼怨(2) 摆脱不掉的原女主及其…… 掌柜的虽然没有说,但苏挽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她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估计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自己太弱难以解决,到头来就怨我整个师姐保护不周吧。” “保护不周?”林无双瞪大双眼,“你有保护过我们?出门前师父怎么交代你的,你倒好,一下山就跑路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小师妹差一点死在那大妖手上!” 苏挽上辈子又不是没试过保护他们,结果费力不讨好。 苏挽挥手遣散了掌柜的和小二们,懒懒地起身对林无双说:“自己弱还怪别人,本来这一趟修行,我就可以不去,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才特地跟师父自请下山的。自保和保护小师妹,那是你的事儿。”那语气十分慵懒,透着一股你听不听都无所谓,我言尽于此的意味。 苏挽真实的性格其实冷漠而咸鱼,因为从小缺乏长辈之爱的缘故,自我封闭,并不是真的很在乎别人的感受,但上辈子为了苟命,才可以讨好别人,可惜讨好的技能不到家,弄巧成拙。 这点跟花风月刚好相反,花风月前世是娱乐圈顶流爱豆,十五岁女团出道,十八岁跻身一线,登上国外著名时尚杂志,被评选为东方最具影响力的新一代,穿越时二十岁,可茶艺已经炉火纯青,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何获得他人的喜爱。 苏挽现在想想都觉得前世的自己应该撞豆腐死掉,毕竟跟顶流爱豆比讨喜,这不是东施效颦,班门弄斧么。 苏挽懒得装了,她看向林无双的眼神不再有任何的讨好,“还有你吵到我了,打扰到我休息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她推了林无双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然后关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林无双愣在那里。 从他见到苏挽的第一面起,苏挽就总再想方设法哄他开心、讨他欢心,他从未被大师姐如此冷漠地对待。 林无双一直以为苏挽喜欢自己,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费尽心思地讨好他呢?年少的林无双还为此偷偷高兴过,但他并不喜欢苏挽这一款的,太温柔太慈爱,更像是姐姐或者母亲。他把她当母姐,她却喜欢自己,这么一想又有一点恶心。 后面因为一些误会,让林无双觉得苏挽迫害花风月,也是因为这么个逻辑:苏挽喜欢林无双,林无双喜欢花风月,苏挽因此迫害花风月,使得花风月死亡或者知难而退,从而离开他林无双。 这么一想就很合乎情理,以至于林无双对此深信不疑。 但现在逻辑看起来不成立了。 林无双想不通了几分钟,很快又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师姐这是对自己因爱生恨了! 林无双决定加倍小心苏挽,之后就又风风火火地去找小师妹了。 而此时,小师妹已经再跟一个面具男有说有笑。 那面具男身形颀长,气势不凡,一袭暗纹黑衣,低调奢华,脸上戴着个黑瓷狐狸面具,只露着如墨凤目与嫣然薄唇,神秘而瑰美。 林无双一看他,就心中警铃大作。 花风月此刻女扮男装,是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瞧着喜人,与面具男正在谈论天下大事。 花风月虽然对时局了解不多,但聪明善言,她看出眼前的面具公子对这方面的见解很感兴趣,就侃侃而谈。 她前世虽然是个爱豆,不怎么看军政新闻,但好歹是后世之人,从小耳濡目染下的思想领先了这个时代不止千年,面具男也就是南韶皇帝一时间听得入了迷。 虽然言语稚拙,但其中的思想却令人震惊!君一诺心想。 君一诺觉得如果这位书生是要上金陵赶考的话,他可以直接给面圣的名额,想必会成为国之栋梁啊!不过他言下之意似乎是有别的要事要做,会是什么呢? 花风月对于自己的目的言辞闪烁,这反而激起了君一诺的好奇心。他打算跟着花风月一段时间,反正花风月看起来也很自来熟,已经跟她交流了表字和号。 花风月给自己的设定是花风,男,字月明,号南山书生。 君一诺给自己的设定是君若,商人,字千水,无号。 林无双黑着脸走过去,看向君一诺的眼里藏不住敌意,“师弟,这位是?” 花风月很高兴地介绍道:“这位是我认识的新朋友,是位关心国家大事的好心商人呢!” “商人……”林无双盯着君一诺重复,他觉得只有师妹这种天真的人才会相信这种话,这面具男身上的王八之气,旁人隔着十米长街都能感受到! 林无双虽然是修真之人,但身上却没有这种霸气,那是上位者的气势,只有手握大权的人才会在举手投足、垂眉抬眼之际予人威压。 “商人为什么要戴面具?”林无双质问。 “这个?”君一诺指了指脸上的陶瓷玩意儿,随手地就撤了下来,露出飞眉入鬓,凤目凛然,俊美又不失霸气的面容,“我前些日子见我一个朋友喜欢戴着玩,我有些好奇便也买了一个。” 瞬间君一诺身上的神秘感没了,但林无双却更加警惕了,这人的俊美值竟然不输于我! 修真界出美人,但林无双也算个中佼佼了,他剑眉星目,典型的少侠脸,身上那清竹般的少年气,很加分,至今林无双在帅气这方面只遇到过一个敌手,那就是他的师尊! 凡人之中竟然也有这种龙章凤姿者? 君一诺看懂了林无双眼中的攀比之意,心中冷嗤。凡夫俗子,只论皮囊。 两个都把对方当做凡愚的男人,跟假扮男人的花风月一起去了苏挽所住的客栈。 下楼来吃晚饭的苏挽对上那三人的视线:“……” 苏挽赶紧转身,但已经来不及了,花风月追了上去,大喊:“师姐!” “师姐,你怎么又跑?我们都追了你八千里路了!师姐,你等等我!你不要月儿了吗!” 我要尼玛!我要太阳行不行?? 第10章 南韶鬼怨(3) 脑残忠犬与绿茶原女主…… 跑到自己的房间还被追的苏挽学着君一诺跳了窗。 花风月显然不肯放过她,继续追。 客栈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被晾在大堂的君一诺和林无双:“……” 君一诺只着空空如也的楼梯,“他们认识?” 林无双点点头,“是啊,我们都认识。”斜睨了一眼君一诺,意思是只有你是多余的。 “师姐?”君一诺恍然大悟,“你们是武林人士?” 因为花风月是书生打扮,字号里也带“书生”二字,他下意识认为对方出自书香门第,但显然不是。怪不得来南韶有要事又不肯说…… 林无双没有否认,一般来说,除非来了妖怪,他们不得不亮招,不然是不会透露真实身份的,不然早被蜂拥而来的群众给堵死了。 凡人哪个不想见一见仙人,不想沾沾光呢? 苏挽见花风月不肯放弃,只好停下来了。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原女主,“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想必无双有照顾好你,你为什么还非要……”抓着我不放? 前世也是一样,苏挽曾经见别人都误会自己,就决定远离原女主,可她越是远离,原女主就越是忘自己这边凑,仿佛离开了她就刷不了别人好感度一样。 因为看过原书,苏挽知道花风月的来历——前娱乐圈爱豆顶流,虽然书里写得她伟光正、天然万人迷,但苏挽现在不得不阴谋论了,会不会原女主其实深谙娱乐圈拉踩之道,就需要苏挽这样的倒霉女配来反衬? 花风月的表情纯真无邪,眼睛里泛着泪光,“因为我们师出同门,是一家人啊,应该走在一起。” 她这模样,就好像苏挽欺负了她似的。 果然,林狗控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苏挽,你离月儿远一点!别整天就逮着她欺负!” 谁逮着谁啊?苏挽翻了个白眼,后退一步。 花风月赶紧揉揉眼睛,像是在擦拭眼泪,又像是在刻意把眼睛揉红,然后转身看向林无双,“师兄,师姐没有欺负我。” 林无双激动:“还说没有,你眼睛都红了!” 苏挽:“……” 告辞,告辞。 君一诺来的比较慢,闲庭信步,见状,诧异地看了苏挽一眼。 因为林无双的大声嚷嚷,和花风月的委屈巴巴,给人的感觉就是苏挽欺负人了。 君一诺印象里的苏挽并不像是会欺负人的,从气质上说就不像。 苏挽过去的气质是温婉,因为总是在刻意讨好别人而显出几分虚伪,现在的气质则是慵懒中透着冷漠,那种谁也不在意的冷漠。既然不在意,怎么可能刻意欺负一个人呢? 苏挽对上君一诺的视线,嗤笑了一下,弄得君一诺莫名其妙。 根据前世的经验,苏挽知道君一诺这会儿一定也觉得她是恶人了,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苏挽对林无双说:“既然你断定我欺负了你的宝贝……师弟,那么就带着她离我远一点。” “可师父要你保护我们!” “……”苏挽一脸头疼,“你不觉得自己的逻辑自相矛盾吗?” 又要她保护,又戒备她,到底要怎么样? 林无双自己也被绕晕了。 苏挽看他的眼神慈悲,即宛若看一个智障。 苏挽决定离智障远一点,去吃晚饭了。 花风月哭哭啼啼,“师姐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无双不由安慰道:“怎么可能是小月儿的错呢?是师姐嫉妒你,所以才对你不好的。” 君一诺看着腻在一起的两个“大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本来还打算继续跟花风月这个“惊世之才”继续攀谈的,但此刻也看不下去了,转身跟上了苏挽。 苏挽有写诧异,“你不……”她扭头看了一眼院落,那边的林、花二人还在那边演矫情戏,看起来像是你侬我侬的狗男男…… 好吧,不好男风的话,画面还真有些诡异外加油腻。 花风月看没人陪自己演戏了,捏了捏拳头道:“我一定要让师姐喜欢上我!”然后追了上去。 坐下来点菜的苏挽瞥见了花风月,顿感反胃,调转了个方向,跟小二报菜名。 “师姐你不请我吃一点?”已经坐在苏挽对面的花风月趴在桌上,小脑袋仰着,大杏眼充满期待地苏挽。 苏挽看着□□玉冠的花风月,冷冷一笑,然后冲小二点了点头:“就这些了。” 苏挽穿了一辈子的素衣派服,花风月的衣裳却都是天蚕所编、仙火所炼的法衣,不但样式不重,件件好看,且水火不侵,普通刀枪不入。 她还知道师尊每个月给花风月的零花钱至少是十几个上品灵石,根据心情而定,有时候还会更多。 如此富有的你,还想蹭饭?做梦! 就算老娘有了金山银山,也是不会请你喝一口水的! 花风月见她如此冷漠,又撅着嘴巴,楚楚可怜。 周围都是控诉的视线。 因为苏挽已经年满十八,在古代算是大姑娘,在凡间有的女孩十八岁就已经是二三个孩子的娘亲了,相貌婉约轻熟,而花风月刚及笄,又生的小巧玲珑,就是个小丫头,对比之下, 所有人都觉得苏挽应该让着点花风月,应该宠她、请她吃饭。 如果是前世,这会儿苏挽肯定扛不住这些视线,讨好地说“师妹你想吃什么呀,随便点”了,但此刻她深吸一口气,无视掉所有旁人的目光。 君一诺则对花风月道:“我请你吧。” 花风月一副很惊喜的样子,“真的吗?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君一诺微笑,笑容里已经隐约透出几分宠溺。 花风月这一举一动,都十分可爱,引人去喜去宠。 这是苏挽花了一辈子都模仿不来的技能,或者说天赋。 苏挽视线下垂,看起来满脸的漠然,好像跟周围竖起了无形的高墙。 君一诺侧目看了一眼苏挽,不止为何,竟然有些心疼。 他忽然想起年幼时看到的那些冷宫的妃子,一辈子的荒芜与枯寂。除了疯掉的,她们的表情和苏挽的一模一样。 饭菜来了,色香俱全,都还冒着热气。 第11章 南韶鬼怨(4) 难道女配就必须被拉下…… 苏挽把心思都放在了食物上,表情缓和了下来。 因为她摆明了不打算请大家吃饭,所以其他人不能动筷子,只能看着她吃。 不管花风月叨叨什么,苏挽都装作听不见。 花风月:“好饿啊,饿死我了,师姐,你真的忍心看师弟我挨饿么?” 苏挽吃自己的,心说特别忍心。而且你一个辟谷修真的,要怎么饿死,你告诉我? 林狗又是拍桌一顿控诉,“苏挽,你这样苛待师弟,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禀告师父!” 苏挽:“随便你。”这红烧肉真好吃。 这家客栈就是苏挽一开始选的,外型不精良不豪华,但饭菜还算香,也可能是苏挽已经十多年没吃过一口饭的缘故,总之就是觉得好吃,真香。 直到君一诺点的菜上来了,花、林二人才稍微消停。 吃饭的时候,林无双的表情有些憋屈,身为真传及师尊较为宠信的弟子,他荷包本来是挺足的,但一路上陪着师妹吃喝玩乐,已经所剩无几,只能接受这位君公子的馈赠了。 风花雪月什么的,每一项都是很烧钱的。 “我吃饱了。”苏挽放下筷子,“要睡觉了,都别来烦我。” “你这就睡觉了?”君一诺十分惊讶,因为根据这些天的观察,他知道苏挽晚饭后有散步和逛夜市的习惯。 苏挽确实有那习惯,但是她不想被师弟师妹们跟着逛街,那样毫无趣味性,只会令她痛苦面具。 苏挽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花风月又开始嘤嘤抱怨:“师姐果然还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林无双安慰她,大骂苏挽善妒、小心眼、不配为人师姐。 君一诺询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本来这种事也不足为你这外人所道……”林狗说是这么说,可他骂苏挽的欲望上来了,将事情添油加醋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还带上了自己的见解,“就因为我不喜欢她,她就要迫害我所……” 因为花风月还是男子装扮,以及两人的窗户纸没捅破,林无双没再说下去,但那视线炽热,已经再能说明问题不过。 花风月心知肚明,却还是挤出了灿烂又不谙世事的笑容,给林夹了一块油焖鸡,“吃肉,可好吃了,师兄!” 君一诺听完之后,有些歪楼,他的关注点是:你不喜欢你的美人师姐,却喜欢你的师弟,你…… 南韶民风还算开放,金陵烟花地,也有男风馆,对此,君一诺略有耳闻。 君一诺虽然讨厌女子,却也没有断袖之癖,只能表示对林无双的尊重,举杯道:“兄台坚持所好,不顾世俗,令人感动。” 林无双:“???” 苏挽因为原女主的到来而睡眠质量不佳,她往常都会睡到金乌西坠,这会儿大中午就醒了(……)。 苏挽垂头丧气地下楼吃午饭。 大堂里,花风月正在跟林无双诉苦:“师兄,上一只妖怪让咱们放跑了,咱们去哪儿找妖怪啊?” 他们周围施了隔音咒,凡人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但苏挽修为暂且高于他们,自然是能听见。 原来没有自己的,那妖怪还是跑了,果然,原书剧情根本不可动摇么? 苏挽闻言更丧了。 花风月看见苏挽,大力挥手:“师姐,这!” 而林无双先是目露不悦地看了苏挽一眼,而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冲出客栈,站在街上,抬头望着北部天空——那里正鬼气冲天。 一般的恶鬼,根本不可能这般强烈的鬼气,那是无数冤鬼和怨气凝成的聚合体。 苏挽也感受到了北边的异动,她走出客栈,也看到了那森然的黑色鬼气。 苏挽知道故事马上要进入下一个单元了。 原书虽然是修真大长篇,却也结合了单元剧的模式。 第一个单元叫【乾坤影】,主角团对抗的是天地阴影凝练成的大妖; 第二个单元叫【美人怨】,主角团对抗由南韶先皇所有殉葬妃嫔之怨灵凝练成的大鬼。 第三个单元叫【鲲之骸】,主角团对抗北冥巨型神鱼“鲲”之骸骨所化的大怪。 这是女主遇见神尊,开启被强制爱加死遁模式之前的所有独立单元,也是苏挽已知的内容。 其单元名即鬼怪名,这些大妖大鬼的,听着厉害,其实不过是供男主(候选)苏,供女主爽的工具而已。 乾坤影虽然暂时逃逸了,但是后面还有出场,并且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疑似神尊化身出手),最终为女主抓获。 龙阙弟子下山,只要捉杀三妖鬼,并留下凭证即可,并没有说非得多厉害的妖怪,就算拿的只是小妖小鬼也算合格。 勤勉并且实力不俗的苏挽也只是捉拿了三只中级妖就回了师门,可原女主偏偏归来时带回了三只大妖鬼的魂灵,一时间风头无两,众人惊叹,间接坐实了苏挽嫉恨她的传闻。 苏挽真是一点也不想跟去帮忙了。 上一世,她为了解决美人怨,九死一生,抵挡了美人怨百分之七十的功力,然后晕过去,被女主及其狗所捡漏(……),你说她去干嘛? “去!” “不去!” “快跟我们去!” “我死也不去!” …… 以上是苏挽跟自己师弟之间的对白与拉锯。 如今苏挽的实力是心动中期(再往上就是金丹),林无双是筑基圆满,花风月是刚破镜不久的筑基初期,有苏挽在,林、花二人自然多了保障,况且林无双已经吃了大妖逃逸的亏,不肯放弃苏挽这根细大腿。 花风月一旁眼泪汪汪地恳求:“师姐,我们真的离不开你,只有你才能让我们安心,不然……月儿我怕……” 花风月现在虽然是男装,但依旧玉雪可爱,双目含泪的样子分外惹怜。 路过的人对苏挽指指点点,都说苏挽不讲同门之谊,不配当武林人士,想必不是什么女侠。 苏挽对花风月怒目而视,心说你火上添油个什么劲儿?非要拉我下水是不是? 苏挽真的服了,她心里埋怨作者道:你就不能多增加几个女配吗?所有火力我一人扛? 由于苏挽前前世开罪了作者,所以作者每次需要脑残恶毒女配来推动剧情的时候,就会拉苏挽这个女配出来溜溜,这导致前期她的剧情出奇的多,直到她死了才消停,也不知后来是谁那么倒霉,接了她的班。 正打算出发处理皇陵鬼事的南韶皇帝看到了这拉锯场面,一时间疑惑,走过去,“你们这是干嘛?” 第12章 南韶鬼怨(5) 原女主:我不喜欢有人…… 花风月立即道:“我师姐要跟我们分道扬镳!可我不想,师父说过,我们要团结一心!而且,分开之后,万一师姐遇上什么危险可怎么好?” 说的好听!苏挽的视线像是能杀人。你一个刚筑基的,还能救我不成?! 女主后期确实厉害,元神回归神体后简直是女修战斗力天花板,但目前就是个辣鸡!! “那你们打算去哪儿?”君一诺顺嘴一问。 “我们要去金陵城。” 君一诺无比讶异,“竟然和我一样,想来我和诸兄甚是有缘。” 君一诺让侍卫将马车牵来,这马车十分豪华,黑色镶金,车厢内部宽阔,足够容纳五六人。 苏挽被花、林二人缠着上了马车。 苏挽始终臭着脸。 车马平稳,君一诺的近卫沏茶。 君一诺摇了摇扇子,呷了一口茶道:“诸位既然师出同门,何必内讧,伤了和气不说,还可能叫敌人觉得有机可趁?” “对啊师姐,”花风月立即附和,“到时候我们都会受伤,师父怕不是要难过死。” 苏挽想起那冷漠的白发仙尊,心说不可能,他只会为你难过心疼。 苏挽扭头不愿意去看师弟师妹,而花风月则和君一诺聊了起来。 起初君一诺只当他们恰好同路,后面发现要去的具体地点也一致,都是位于金陵西边的南韶皇陵。 君一诺忍不住探究其他们的身份与目的来。 “傻白甜”花风月在林无双的阻止声中坦白,“实不相瞒,我们几人其实是下山除魔的修真者,方才见皇陵鬼气冲天,想必是生了大鬼,极有可能是鬼王级别的,出世必将大祸人间,我们身为正道子弟,绝无法坐视不理。” 花风月扮演少侠时目光清澈、神色认真,一副哪怕以身殉道也在所不惜的正义范,确实是魅力值满点,比林无双更符合少年侠士的设定。 如果不是每次都踩着她脑壳上位就更好了,苏挽心想。 君一诺经历了短暂的惊讶之后,拱手,无比钦佩道:“阁下高义,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我是南韶的皇帝君一诺,此次是微服私访,听闻皇陵有异动,也正赶着去解决。” 花风月瞪大眼睛,十分震惊的样子,然后指着对方道:“原来你也……” 两个人相识,而后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林无双绷着脸,苏挽一脸麻木,掀起车帘看向窗外,他俩这台词她前世已经听过了,基本别无二致。 果然,什么都没有变吗? 君一诺在跟花风月对话的时候抽空觑了苏挽一眼,想看苏挽反应,但苏挽几乎没有反应。 喂喂,我可是皇帝哦,跟你接触良久、相处数日的我,可是皇帝哦,难道你不惊讶吗? 苏挽别说惊讶了,她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百无聊赖,她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又困了。一般这个时候她确实还在睡觉。 君一诺忽然明白了,苏挽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拆穿。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羞耻感? 君一诺感到十分羞赧,脸都红了,闭着眼睛不去看苏挽。 就好像一个人以为全世界都能看见自己手中特效做的气功波,于是卖力表演,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所有人都看不到…… 就那种他一个人演独角戏,而别人早就看穿,自己仿佛跳梁小丑般的羞耻感。 羞耻完就是气愤。 知道为什么不说!君一诺开始生苏挽的气。 苏挽根本不知道他生气,她在看窗外的风景,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就是清一色的绿。 敏锐的花风月自然是发现了君一诺的变化,扯了扯他的袖子,不安地道:“是月明说错了什么话了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君一诺语气生硬,对上花风月泛着委屈泪花的眼睛,语气骤然软了下来,“不是的,你没有说错话,朕只是想起了皇陵的鬼事,心有不安罢了。” 苏挽耳朵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转头看他们。 总是这样的,花风月总是能轻易得到他人的垂青与怜爱。 拉车的四批骏马都佩戴了杜蘅,因此日行千里,当晚就抵达了金陵城。 苏挽已经在车里半梦半醒地睡了一小阵子,被君一诺叫醒,她揉了揉眼睛,漂亮的大凤眼里水雾弥漫,略显懵懂,不过很快凤目冷凝,她掀起帘子看向窗外,见的是十里秦淮河,烟波浩渺,映着无尽绵延的胭脂灯火。 远远的,苏挽听到了靡靡丝竹之响,以及老鸨拉客、妓子送客的绵柔之音。 数年前,三大国订下和平之盟,人们以为太平盛世就要来了,一时间南韶歌舞升平,以其都城为最,谁也想不到一年之后,铁马将踏平这里。 “金陵城。”苏挽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不明,那是看见过历史车轮碾过之人才会有的深深喟叹。 六朝金粉,流水的王朝,铁打的金陵。 君一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懂她此刻眼底的触动与悲哀。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皇陵,但皇陵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要安顿,还是得在这繁华之地。 有君一诺这个金库在,大家住进了全金陵最豪华的客栈,吃上了绝佳的夜宵。 土包子苏挽吃着仅次于御膳房的松鼠鱼,目露惊叹,喀哧喀哧吃着鱼肉,像极了小松鼠。 君一诺看着苏挽,莫名一笑,“别急,好吃的还在后头。” “还有什么?” “还有金陵最出名的盐水鸭、鸭血粉丝汤,还有美人肝。” “天哪,美人肝,这名字真不吉利!”苏挽感叹。 上辈子苏挽来过金陵,但来了跟没来一样,她仅遵师尊教诲,不曾碰过凡间吃食美酿。 君一诺掩唇一笑,使得过分英美的面容略显温和,“是不太吉利,但味道还不错。” 葫芦美人肝,京苏一大菜,鸭胰加鸡脯,经鸭油爆炒而就,其色偏白,美嫩爽口,其味极鲜,令人难忘。 “是吗?那我……”苏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说,“还是要尝尝!” 苏挽,前勤苦修士,上辈子就没吃过好酒好菜,连一件漂亮以上都没有,知道可能死期不远,决定大吃大喝。 君一诺倒是喜极了她这份简单的心思,因此开怀,“你还可以尝一尝这的名酿——金陵春,保证叫你醉生梦死不记今朝。” “嗯,虽然我不怎么喝酒,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一定要试一试,才不枉此生!”苏挽如是道。 她忽然觉得君一诺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不像上一世那么讨人厌,她露出了开心且乐观的微笑。 而花风月暗地里的表情却变得不大乐观。 ——她不喜欢有人喜欢苏挽。 第13章 南韶鬼怨(6) 她说她要这太平盛世…… 娱乐圈,死生路,所有活下来的所谓爱豆都不简单,拉踩是基础,登顶才是王道。顶部的风景只可供一人欣赏,否则就不叫顶部,只是云遮雾绕的半山腰。 花风月心中暗暗不爽,却还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欢乐地道:“那我也要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林无双劝阻:“不可,师妹你年纪还小,不能学你大师姐如此糜……” 花风月嘴没醉不清楚,苏挽是真的醉了。 苏挽上辈子也是乖乖女,几乎没怎么喝酒,这辈子辟谷修真、清心寡欲,哪儿碰过酒精,三杯就倒,还是那种油桃李子般大的小盅。 林无双架起疑似醉了的花风月回房,留下君一诺和苏挽。 君一诺试着架起苏挽,可苏挽挣扎,“走开、走来,不是看见我就恶心吗,不是一碰你就会吐吗?” “我没有……”君一诺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喝傻了的苏挽笑嘻嘻,“我当然知道!我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小,天上地下第一先知小仙女,少君你要不要算一卦?” 苏挽做出起卦的手势,手中却无道具。 君一诺只当仙人会算卦,没有多想,因为跟苏挽已经熟悉,且并不排斥她的气息,所以理所当然地打横抱起了苏挽。 苏挽挣扎,但因为是公主抱,太过分就会掉下去,所以苏挽抱紧了君一诺的脖颈,生怕掉地——喝多了的她忘了自己已经修了真。 苏挽抱着君一诺的脖颈,喃喃自语:“为什么要讨厌我,为什么……” 君一诺原本因为喷在脖颈上的气息而感到十分不适,却因为他的话而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还有,你为什么要为我……” 君一诺的过往确实凄惨,但那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些见过他被女婢威胁的宦官婢子都被他第一时间斩杀了,而兰妃也早已经殉葬。 苏挽太累了,喝了酒之后身子疲乏,虽然她可以凭借仙力驱散酒劲,但她如今已经酩酊,暂时忘却了这项技能,因此她无法解释,只是蹭了蹭君一诺的胸膛说:“不要死,南韶也是……不要灭啊……我挺喜欢这的,这是我的江南……” 苏挽前前世就是江南人,出身地距离金陵也挺近的,因此对于南韶的灭亡特别有代入感,仿佛自己家乡沦陷,感到十分悲恸,然而前世的她光顾着苟住自己了,没有精力去苟南韶。 这一世,苏挽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迟早是死,还不如多做一些她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 “要活着,要太平,要这盛世不衰,长长久久……”苏挽喃喃自语,终究是落下了一滴泪,一滴本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泪。 苏挽很少哭,因为她倔,哪怕遇到了再多的不公,也不曾哭泣,但这回她喝多了,理智再也无法束缚情感,她脆弱的那一面破土而出。 苏挽自己都不知为何要落泪,就是觉得心酸,替自己心酸,替南韶心酸。 她自己是女配,死的凄凉,那些死于战火的无辜百姓就不凄凉吗?除了主角,所有人都命比草贱,连君一诺这个皇帝都死了…… 君一诺不知苏挽预知了什么,只是凛了神色,郑重承诺道:“好,朕一定活下去。带着南韶百姓,一起活下去。” 除了天命之女,谁还不是乱世飘萍,随时可能死去的炮灰呢?所以只能够努力了。 君一诺将苏挽放上天字一号房的锦榻上,就着门外的幽红灯光看了一眼她,斯人绝美,超然物外,像极了万山之上,凡人莫敢高攀的邈邈白月。 他忽然想问苏挽,你有字吗,又思及女子并无表字,只能心中叹曰:‘卿如明月,惜隔远山。’——仙凡之别。 南韶之皇已然预料到自己这一辈子无论功勋几何,情缘之结局大概率不会太好。 他离开了苏婉所在房间,而苏挽呼呼大睡,对君一诺心中无限的喟叹一无所知。 苏挽又梦见自己在抽卡,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抽了一千次都没能抽中下一张SSR。 这梦委实太过于可怕,直接把她吓醒了,“不!不要!求求了!” 她望着天边启明星,气喘吁吁,“如果是这样,不如直接杀了我……”她喃喃自语,神色惊恐。 抽卡若一直失败,还是大规模氪金的前提下,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第14章 南韶鬼怨(7) 美人怨 第二天就要去皇陵打鬼了,可惜因为已经知道所有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了,所以苏挽感到分外无聊。 入了地宫,里面深不见底,虽然有灵指燃犀术,但所照亮的范围毕竟有限,这类又鬼气森森,十分惊悚,花风月一惊一乍,林无双悉心安抚。 君一诺走在苏婉身边,跟苏婉一起殿后,他问苏挽:“你不害怕吗?” 听到这个问题,苏挽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她是害怕的。她好好一个后世无神论来到这种地方,并且确知有鬼,当然怕,但如今一回生二回熟的,还怕个锤子。 不过苏挽沉吟之下还是回答:“我也怕。”不过是主要是怕等会儿美人怨下手没轻没重,又把她打成残血。 苏挽开始思考等会儿如何划水,尽量减少鬼怪对自己的伤害。 而那边君一诺却自行解读了苏挽的话,认为苏婉的意思是‘我身为大师姐,要做好表率,不能轻易流露出害怕等情绪’,叫他更加心疼她了。 两个人的思维南辕北辙。 美人怨的诞生地在妃嫔的殉葬坑,所有的怨气凝聚成一体,最终附身于一人。 众人商议后,在南韶皇帝本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殉葬坑前,那里直挺挺坐着一位女子,身上穿着素色的寿衣。 殉葬妃嫔的寿衣是按照生前的等级来定制的,如此朴素无华的寿衣,说明该女子生前的地位并不高。 君一诺看着那背影就已经有所触动,他呆呆的看着她,直到她转过头来,露出那张曾经艳绝江南的面孔来,才喃喃道:“母妃……” 众人震惊。 当然这个众人不包括苏挽。 苏挽无聊到都快打哈欠了。 这种事情第一次目睹才会有震惊感,第二次看索然无味,这就跟看柯南的时候,刚开局,就有人指出了凶手以及作案手法,哦,雪特。 殉葬者重怨气最重的肯定不是生前受宠的兰妃(兰妃也没殉葬,毕竟是皇帝名义上的养母,只是后面被鸩杀)之流,而是那些冷宫妃子,尤其是本无心为妃,想年满二十五之后就离 宫回乡嫁人务农的前宫女、后美人(嫔位)、今皇帝的生母,李氏。 李氏的面容清绝,宛若枝头沾着露的茉莉,清澈秀美,怪不得当年会惹得先皇一夜荒唐。 可如今李氏脸上除了美,给人的感觉还有诡,从修真者的视角来看,她脸上黑气弥漫,身上鬼气冲霄。 “她已经不是你母妃了,她现在是怨鬼。”林无双道。 君一诺不信,指着那女鬼道,“不那就是我的母妃!” 君一诺甚至不顾自己的安慰跑到明知是鬼的女人身边说:“母妃,你醒醒啊,我是你的若儿!” 苏挽记得前世也是这样,她跟美人怨打,拼死保护众人,君一诺一味的想要唤醒自己的母亲,还将她记成了仇人,花风月则在君一诺的保护下毫发未损,最终简陋。 李氏并没有搭理儿子,而是起身,杀向苏挽。 苏挽:“……”等等,我又没有攻击你,你攻击我干啥? 上一辈子,她是身先士卒,跟女鬼打起来不奇怪,这次她一动不动,就打算挂机划水看别人笑话的,结果为什么还是打她? 苏挽只好拔剑自保,但又不愿意跟女鬼硬刚,因此连连后退。 苏挽眼前的虽然是李氏的肉身所化,但是其内是无尽的宫妃冤魂,以冷宫妃子以及被冷落的妃子为主,她们最痛恨的就是美人,尤其是比自己要美的美人,显然苏挽是在场唯一符合标准的女性。 花风月是很可爱的类型,不太符合先皇的审美,因此女鬼的攻击全都朝着苏挽来。 苏挽可不想像上一世那样受重伤了,冲其他人喊道:“你们光看着干嘛?帮忙啊!” 其他人才慌慌张张提剑上来。 君一诺开启降智模式,非要护着自己的母亲,一边护着一边反复说:“醒醒啊,母妃,你看看我……”抽空对苏挽等人说,“我母亲很善良的,你们想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她一定不会伤害他人的。” “怨鬼不记得生前美好之事,本身就是人之恶怨所化。”林无双道,“再善良的人变成了鬼,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刀剑无眼,你走开!” 花风月边划水边担忧地冲挡在女鬼身前的君一诺说:“是啊,君大哥,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有人分担火力,苏挽稍微能抽空观察一下局面了。她认为,花风月划水在君一诺看来一定就是心地善良,舍得不下手。她不由感慨。 她还没感慨完,那女鬼就飞身越过君一诺,又来攻击苏挽了。 苏挽真的是气急败坏,又不想打,干脆祭出卡牌:“凤来,凰来!” 两只燃着金红色烈焰的凤凰飞出去,环绕着苏挽,挡下女鬼的攻击。黑气和烈焰相抵,一时半会伤不到苏挽。 “师姐……”花风月目瞪口呆,连惯来的天真可爱都维持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养灵宠了?!”林无双不解。 凤凰保护着苏挽,还冲女鬼喷火。 火焰浇灭了一部分的怨气,但是这并不能杀死女鬼,反而叫女鬼更加愤怒了,她仰天长啸,浑身冒出大量的黑气,那些黑气凝聚成大大小小的人面,一张张美人面孔,争奇斗艳却都诡谲阴森,那些都是殉葬妃嫔的怨魂。 这些美人面一个个朝着苏挽冲杀过去,绕着弯子,从四面八方袭来,凤凰都挡不住这么多的鬼。 上一世苏挽就是败在这一招下。 第15章 南韶鬼怨(8) 南韶帝 苏挽祭出更厉害的卡牌,“天吴,出来!” 八首八尾的人面老虎横空而出,一口一个美人鬼,嗷呜嗷呜的,狂吃起来。 美人怨见势不妙,开始后撤,欲跑。 林无双追了上去,“恶鬼哪里逃!” 花风月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君一诺见状,也无力阻拦,瘫坐在地上,看起来凄凉又绝望,半晌他抬头问苏挽:“你为什么不追?” 他见苏挽有这么多的神兽护体,想必追上去杀死美人怨是分分钟的事情,为何要让师弟师妹们去追,这会儿美人怨受重伤,相比他们也能捉杀她,到时候功劳岂不是旁落? 苏挽对此兴趣缺缺,然后也跟着席地而坐,“这次是他们出来历练,需要捉杀三妖鬼,关我什么事?” 君一诺凄然一笑,然后絮絮叨叨地跟苏挽说起往事:“小时候,母妃对我非常好,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前,我一直是由她抚养的,她教我读书写字,还教我编制蜻蜓,那种用秸秆编制的小玩意儿,我母妃的手可巧了……” 苏挽对君一诺的过往是有兴趣的。 原书对这个人的笔墨不算多,连林无双的戏份都比他多的多,但就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番外里提及的悲惨童年,更是惹来无数读者的眼泪和同情。 番外毕竟是番外,字数少,讲的还都是不好的事情,而君一诺仿佛浑然忘记了童年的阴影,说起童年一桩桩趣事。 等君一诺讲得尽兴了,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觉得自己说了些惹人发笑的事,却发现听客已然入神。 君一诺的心弦有片刻被波动,泠泠的。 这时候,花、林二人回来了。 花风月低着头,不敢看君一诺,口中讷讷道:“对不起,君大哥,你母妃现在已经是冤鬼了,所以我和师兄只能拿其超度。” 并没有超度好吗……苏挽无语。 超度了就难以留下凭证,所以美人怨的魂魄还在,就在花风月腰边的锦绣香囊里,那是八卦锁妖囊。 林无双对此没有补充说明,他觉得师妹这么说一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可能是怕姓君的惹事,私自放了美人怨。 君一诺叹了一口气,“没事,这就是她的命。” 宫妃的命。 这时,林无双似乎是无聊了,居然对苏挽兴师问罪起来:“师姐,你什么时候豢养了那样的凶恶邪兽?那玩意儿你从哪儿得来的?” 听这台词语气,苏挽知道,林无双跟前世一样,怀疑她跟邪道有所勾结了。 苏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还只是天吴,如果我放相柳出来,还不把你给吓死!! 苏挽不想要继续跟花林二人同行,她为了远离他们,再解决了美人怨的当晚,就跳窗打算逃跑。 此时,黑衣的贵公子正伫立在她窗下,仰着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君一诺啼笑皆非道:“姑娘在自己房中也要作梁上君子之状?” 苏挽对于他的话感到无语至极,想到他之前每次来来去去都是从窗而过的,忍不住讥嘲:“你也知道此非君子所为,陛下?” 君一诺玉扇轻摇,含笑道:“你倒是大胆的很。” 苏挽没心情跟他唠嗑,踏剑如飞仙,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结果,半道被拦截了下来。 是花风月和林无双,这两个人也料到了苏挽可能会来这么一着。 苏挽咬牙:“你们都给我让开!” 林无双有些畏惧她豢养的“妖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是少年意气作用下,又御剑前行了两步,大声道:“你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 “师尊有命……” “我管他!” “你大逆不道!!” 他们吵了起来。 花风月拦住林无双,“师兄,我们不是来跟师姐吵架的。” 这两个人对她豢养了天吴这样恐怖的凶兽颇为微词,但他们同时又看中了苏挽的能力,不肯放她走。 苏挽头疼不已,只能被动走剧情。 次日,君一诺为众人辞行。 君一诺毕竟是皇帝,不可能一直微服私访。三国虽鼎立,但各国势力时而亲如手足,时而恶如仇敌,形势瞬息万变,他再喜欢他们这群人,也不可能一直跟着冶游。 君一诺作揖,花风月抱拳,对视一眼,在苏挽看来那叫一个情意绵绵。 苏挽根本没心思玩同伴情深这一套,在一旁十分不耐。 君一诺又冲苏挽作揖。 皇帝的礼啊,只向那天上的仙人和恩人。 “也感谢苏姑娘帮忙解决了皇陵鬼患。” 苏挽面露惊讶之色。 前世她可不曾得到过君一诺的半丝认可,更别说是感谢了。 苏挽见他态度诚恳,语气真切,缓和了脸色,“降妖伏魔,分内之事。” 这话可公式化了,听得林无双低声吐槽:“信你个鬼。” 可君一诺却信了,看向苏挽的神情带上了一丝憧憬与向往,“阁下高义,不愧为……修仙之人。” 话毕,三人转身离去。 黑衣的皇帝被留在了原地,他的视线始终紧随着那一抹素影,直到她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他看起来想追,却又强自止步,只独自长叹道:“终究是,仙凡别。” 这一世,南韶没有亡国。 南韶这一代的皇帝,君一诺活了很久,他励精图治,在政治和军事上都大有建树。 他重用永宁候,并亲自建立数达万人的“流苏军”,流苏军的马匹皆可日行千里,士兵皆骁勇善战,最擅长突袭敌营,直取敌将首级。 借此,君一诺将南韶的疆土扩张至了原本的两倍,吞并了北边戎狄,与西域分庭抗礼,成了名垂竹帛的明君。 然而,这位明君到了晚年也犯昏,整日里寻仙问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得道飞升。 有人说,这南韶皇帝啊,放不下偌大权势,想长生。 也有人说啊,南韶皇帝的心中月是位谪仙,他余生所求,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 第16章 北冥鲲骸(1) 疑似神尊之人 钟山夜雨,打落了满林的梨花,一地残白,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偶尔残留在花木上的露水还会受不住重力,一点一滴地落下来。 那人就是在这样如诗如画的场景中出现的。他一袭白衣,皓然如月,几乎要融于那一树树梨花,打了一把油纸伞,从林中穿行而来,分花拂柳,端是无边风华。 苏挽知道那人是谁。 那是白子夜。 上一世他和他们同行过一段时间,是【鲲之骸】单元里的重要配角,取代君一诺加入主角团,同时他也是男主候选之一,甚至被读者怀疑可能是神尊在人间的化身。 苏挽同样也有此怀疑。 虽然在苏挽的记忆里,这家伙总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但原著里有暗示他其实深藏不露的语句。 苏挽因此看向对方的眼神十分戒备,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 苏挽怎么也无法忘记神尊当年的残忍手段,她想不通,一个神界的领袖,为何会如此心狠手辣,简直绝了。 后面她想到这篇文章出世的时候jj正好流行疯批、病娇男主,大概作者就是为了迎合当时的潮流吧。 如果白子夜就是神尊,那说明整个人极其可怕,而且可能会再度折杀她。 白子夜一步步走来,苏挽忍不住一步步后退。 白子夜奇怪地望着她,说了一句话:“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苏挽摇头,没有说话。 花风月说话了,她发出惊叹:“哇啊,好好看的小哥哥,小哥哥,你也是修仙者吗?” 白子夜含笑道:“在下不才,只是凡人尔。” 白子夜身上确实没有灵力波动,看起来就是个凡人,或者实力告诉在场三人无数阶的神人。 花、林等人显然没多想。 林无双不高兴花风月盯着白子夜看,挺身挡住花风月的视线,“那你和我们就无缘了,我们还要赶路。” 山道狭窄,白子夜略微让了让。 林无双赶紧拉着花风月上台阶,花风月却一步三回头的,并且喃喃道:“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可不就见过吗?苏挽心中喃喃。那指不定是你准男主! 花风月和神尊之间是仙侠剧标配的三“世虐恋”。 第一世,花风月是个无忧无虑的小花神“霓梦”,因为纯真可爱而被神尊看中。 神尊想要娶她,但霓梦热爱自由,并且向往人间的繁华和有趣。 一开始霓梦打算跳下历劫台,但她知道这样神尊还是能找到她,她干脆就通过备胎N号,利用神器“虚空镜”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小说一开始的世界——现代化的地球。 那里没有灵气,没有修真者,最赚钱最耀眼的工作是当明星,更准确的说,是明星中的爱豆。 这就是花风月的第二世,小名“花花”,大名“花月”,女团出道,登顶内娱。 后面她被神尊找到了,拉回了原本的世界,成了苍茫峰的小师妹,现在的花风月。 简单概括一下,其实这就是“她逃,他追,插翅难飞”的仙侠版。 为了满足花风月对人间游历的向往喝喜爱,神尊没有立即把她带到神界,而是任由她继续在凡间,同时在天上时看着她,替她消灾解难,令她好运不断。 一开始神尊很沉得住气,高居云端看戏,但随着花风月年龄的增长,容貌的长开,越来越多的桃花聚集在她身边,她甚至表露出对其中一两位隐隐的心动,这下神尊坐不住了,才开启霸道神明强制爱模式。 这本来跟苏挽没什么关系的,奈何花风月死遁还非要过苏挽的手,这才让苏挽这条小池鱼遭了秧。 听花风月这么一说,苏挽越发确信白子夜就是神尊了,吓得快步走到前头,想要离那人越远越好。 “师姐,你等等我呀,你跑那么快干嘛!”花风月提着裙摆费力的跟着。 在场的人都没有御剑,但苏挽将灵力关注在足部,因此健步如飞,再加上她改良了衣衫,裙摆只到小腿肚,一点儿也不碍事。 林无双抱怨道:“我看她又想逃跑了!之前拖拖拉拉,现在见有凡人在,就加快脚步,是真以为我们不敢御剑吗?”反正师妹都已经暴露他们身份了。 白子夜目送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去,并未跟随,露水打在他的油纸伞上,一点一滴的落下来,模糊了他清绝的容颜。 素素梨霜落满地,苍苍林雨击玉人。 光是这意境就美得如名师笔下的丹青水墨。 白子夜的相貌确实不像凡人,美得比那苍茫峰上白发的仙尊还要脱俗几分,清澈得如同无鱼之水。 同样是一袭白衣,苏挽他们的师尊和白子夜却是绝然不同的风格,一个冰冷如千年寒冰,一个柔美如枝头梨华。 纪墨美则美矣,却让人看了就失去世俗的欲.望,觉得只能仰望着供奉着,而白子夜的美则会激发他人的欲.望,那种想要将之采撷入怀的欲.望,他美得皓白纯洁,却又携着不看一折的脆弱感,令人见了就想染指。 花风月早到了思慕美少年的年纪了,此时除了心中异样之外,对白子夜的美貌也很是惦记,步子慢的很,并且心中希望白子夜自己能跟上。 可白子夜的目的地似乎跟他们的背道而驰,因此非但没跟上,过了一会儿还走远了。 花风月心中失落异常。 任何女子见了那样的美男子之后,却只能擦肩而过,都会产生憾然的情绪,唯有苏挽例外。因为在苏挽的眼里,那哪里是水墨画一样的美男子,分明是白衣修罗。 虽然苏挽知道剧情不可抗,很快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祈祷一个变数。 毕竟君一诺都能跟她诚心道谢了,稍微改变一定点的剧情,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她这个蝴蝶活了两世,小翅膀一扇那绝对是……多少有点卵用的。 但这次又令苏挽失望了。 第17章 北冥鲲骸(2) 请问她能躲开剧情吗…… 钟山外,千古镇。 这是一座古韵悠悠的偏远小镇,建筑物新旧错杂、风格多样,一部分甚至是前朝风格,一部分是南韶风格,还有一部分则是北狄风格,在小镇的北部还有游牧民族的帐篷群,因为这里已经是如今南韶的边境了,再往北走上几个小村落,就了北狄的地界内。 他们将要遇到的下一个妖怪“鲲骸”就是在冰冷的北海之中。 千古镇风景如画,家家户户似乎都种了梨树,街道上也种了不少,满地都是残白。 虽然是个小镇,却也算得上繁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这里不仅有南韶人,还有金发碧眼冷白皮的北狄人,后者大多是来做市场交易的。 集市上,到处能听到汉语和胡语糅杂在一起的独特方言,叽里呱啦的,叫外来人听得迷惑。 两国目前没有交战,所以贸易往来频繁,千古镇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与北边那也存在物资交换,以及通婚。 镇北那些帐篷里住着的大多就是南韶人和北狄人的混血儿,他们不太为两边的人接受,所以只能独立并且群居。 “师兄,这家客栈的名字好有诗意啊,不如我们就住这吧!”花风月指着一个木制牌匾道。 苏挽抬头一看,只见上书:天缘。 苏挽想也不想就拉起花风月走人。 “师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苏挽,你快放开月儿!” 天缘客栈就是上一世他们跟白子夜再次碰面的地方。 苏挽想要避开这段剧情,所以带着花风月一路七弯八拐的,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巷子里找了家非常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去。 这房子,叫客栈都太官方了,应该叫民宿,但不是后世那种精装修转供给旅客的漂亮民宿,而是古代普通人间的瓦房,连名字都非常的朴素,叫“崔记酒家”。 苏挽一开始还担心这里只供吃不供住呢,一问之下才知有住宿,不过是这四合院里的西厢房,以及主人家匀出来的房子——他们家有一个小孩儿,九岁了,平时都是单独住的,这会儿就跟他爹妈挤一挤,多出来的厢房给苏挽和花风月住。 花风月有些不大高兴,方才那天缘客栈不但名字风雅,装修也是精雅秀致,大堂中央都摆着梨花盆栽呢,哪儿像这,破破烂烂的,还得跟师姐同榻,不能单独住。 花风月不抱怨,但看起来气鼓鼓的。 这就让林无双不满了,“苏挽,你发生么疯,不想帮我们就算了,折腾我们是几个意思?” “我怎么折腾你们了?”苏挽更不满,“是你们自己非要拉上我,而我今天就想住这了,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这里有什么好的啊?”林无双不信。 “朴素,踏实。”苏挽坐在大院中的石板凳上,胡说八道。 饭菜上桌了,都是普通的农家菜。 女主人见他们这些人各个仙姿玉貌、不落凡俗,以至于十分局促,“这个饭菜如果不和口味,我可以帮你们外订。” “不用了。挺好的。”没见过市面的苏挽吃啥都觉得挺香,而且她还从崔记这吃出了家的味道,但从小好吃好喝的花风月哪儿受得了这种粗陋食物,起身向店家借了厨房。 女主人吓着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苏挽头也不回地说:“别拦着,随她去吧!” 林无双气炸了:“苏挽,你你你干脆干脆……” 林无双想要跟苏挽分道扬镳,但又担心接下来旅程自己和花风月的安慰,说不出狠话来。 花风月一头扎入了厨房,林无双跟进去打下手。 花风月为了讨好师尊,可是练了一手好厨艺,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道道美食。 苏挽知道吃人嘴短,因此愣是抗住诱惑,没有往那儿下一筷子,很是有骨气。 花风月委屈巴巴:“师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做的菜你连一口都不肯吃?” “我吃饱了。”苏挽瞎说,还故意打了一个很假的饱嗝。 “又没给你下毒,你这么抗拒干嘛?”林无双很气,“她不吃,师兄我吃!” 平时花风月光顾着给师尊做菜了,倒是不经常给林无双做,除非他做错事被关禁闭,这时候她就会带着小食过去刷好感。 林无双吃得幸福感满满。 苏挽冷冷一笑,心说:愚蠢,你不过是人家池塘里的一条小笨鱼罢了,在读者中没人气也就算了,你护得对方最紧,但对方心里最少的就是你。 林无双戏份虽然多,但是上位当男一号的概率很低,毕竟低智商的忠犬,那就只是狗而已。 苏挽觉得他有点惨,不由怜悯地看着他。 林无双被看的莫名其妙,还觉得对方是在觊觎自己碗中的食物,悄然侧了个身,还做出了随时要护食的打算。 好在苏挽虽然也贪恋人间美食,但毕竟是个克制得住自己的人,还没动那边的饭菜。 如果前世苏挽没有因为花风月之故惨死,那么这会儿夹一筷子也没什么,不需要搞得这么泾渭分明,但她们前世已经成仇。 这辈子苏挽能做的就是尽量跟对方划清界限,免得惹祸上身,至于什么一笑泯恩仇,一饭变亲友,呵呵,痴人说梦。 苏挽看着满桌香气扑鼻的好菜,感到索然无味,很快撇下筷子,入物休憩了。 却不想,半刻钟后,院门外响起了轻叩荆门的声音,以及如玉碎冰击般温柔好听的一句:“请问,这里可以住店吗?” 第18章 北冥鲲骸(3) 梦里的烛九阴 苏挽简直要气死了。 终究是躲不过命运…… 不对,应该是躲不过天神寻妻的雷达。 苏挽被起到仰卧起坐(误),最终忍不住下床去看,果然见这简陋至极的土夯院落里站着亭亭然如松立的如玉公子。 画风一点也不符。苏挽这样想。 当然在别人看来,她也这地方的画风也极度不符,这里实在太平实朴素接地气了,而这几个原本应该在云端隔着梦雾看的天人却在此聚首了。 花风月笑得牙不见眼:“好巧!” 是啊这不巧了么……么个锤子! 君一诺那还能叫巧合,这算哪门子巧合,苏挽就不信,这世界上会又这么多的巧合。 因为花风月和白子夜互相觉得十分有缘,于是相互介绍起自己,及同伴来。 “这是我师姐,苏挽,她的修为可高了!”花风月笑着夸赞道。 “哦,是吗?”白子夜说着看了过去,点漆墨眸虽美,凝视着人的时候却宛若深渊,苏挽被看的不寒而栗。 “不不不,修为平平,天资平平,毫不出奇,唯年纪大尔。”苏挽摆摆手,又开始胡说八道。 “师姐,你才十八岁,也就比我大了三岁,怎么能说自己老呢?”才十五岁的花风月如是道。 苏挽一点被宽慰的感觉都没有。 “十八还未曾婚配?”白子夜还来个神补刀。 苏挽忍不住说:“修真之人,寿岁长,宜断亲缘、寡情缘,情爱只会影响我们修真的速度。” “切。”林无双冷嗤,完全不信。 苏挽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就算修了真,谁还能真受得住凡心,一点情缘都不沾?说什么断寡情,还不是喜欢的人追不上? 想到苏挽追上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林无双莫名觉得有些骄傲。 苏挽被嗤笑了之后,硬撑着没有脸红,虽然她也有点心虚。 苏挽不是没动过凡心,她见小时候的林无双清秀可爱,就有点宠他,甚至于讨好,想玩一把养成,结果养成失败,对方喜欢上了小师妹,还莫名仇视自己; 她见师尊的脸就甚是喜欢,可惜师尊是只有女主能捂热的寒冰,不是她这种凡人能肖想的; 后面见到丰神俊朗的人间帝王,也有点喜欢,毕竟对方是她看书时无限唏嘘过的心动角色。 苏挽不但动过凡心,甚至有点花心,可惜那些被她瞄过的话统统拜倒在了女主的粉红裙子下…… 就呕血。 苏挽决定这一世再不动心了,她要当一块木头!! 就算让她从北海跳下去,她也不会再对这世间任何男子动心了!!! 白子夜风华绝代,苏挽却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去闷头假睡。 她听见屋子外头花风月开心地跟白子夜聊着天。 一甜一盐的声线搭配刚刚好,花风月的嗓音甜美、语调欢快,白子夜的嗓音清冽、不紧不慢,都是赏心悦耳的声音。 唯一惹人讨厌的反而成了林无双,他总是不阴不阳地插上几句话,每一句都语调平平,很是生硬。 苏挽见躲是躲不过了,干脆放弃,就着这些说话声,渐渐入了梦乡。 梦里,她见到了一头巨大的怪物。 那个怪物正在她的梦里睡觉。 那是一条巨蛇,墨黑的蛇尾盘亘成山。 苏挽一下次就猜到了怪物的身份——烛九阴。 苏挽站在宛若高山巨崖的烛九阴跟前,感觉到了生而为人的渺小。 传说,烛九阴身长千里,恐怕是真的。 那在尾巴山上的人形上身也十分巨大,宛若卧着的巨大神像,是那种直接将山刻成神的模样的像。 烛九阴的人面十分俊美,天然自带阴鸷感的俊美。 看着那巨大的人头,除了鬼斧神工之类常用以形容艺术雕塑的词汇,苏挽难以找到更好的形容词 烛九阴的面部轮廓十分立体,线条锋利,真可以很俗气地用“刀削斧砍”来形容,英美至极。 因为在沉睡,所以他的双眸紧闭,看不到那双烈阳的眸子,苏挽略感惋惜,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喜欢他的眼睛——他的眼形长,尾部微微上扬,眼窝深,长长的剑眉略微压眼,是天生妩媚与霸气共存的眼眸。 是属于男人的妩媚,跟相柳那种阴柔的魅惑感不同。 在见到烛九阴之前,苏挽觉得君一诺足够英气,但在魔界帝王前,人间帝王的威严与英武还是差了些意思。 烛九阴。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古怪妖气,在看见祂本尊之前,她在山海经等古籍里读到过,一直觉得不好听,如今念来,却不觉得了。 祂还有个名字:烛龙。 烛九阴大概是受到了感召,睁开了双眼,瞬间,梦境的世界天光大亮。 那是两颗硕大的金色竖瞳,真如太阳一般,灿烂至极。 真美…… 苏挽心想。 在苏挽惊叹于烛龙之美时,其本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祂露出了被蚂蚁扰了清净的那种表情,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吹了一口气,瞬间梦境冰封万里,苏挽被冻成了冰雕,后被祂一尾巴扫出了梦境。 没错,苏挽被对方扫出了她自己的梦境。 什么鬼,这也太霸道了! 苏挽醒了,并且气成河豚。 现实世界已经不如意了,连做个梦都如此糟心,苏挽感慨于自己的悲运,感到痛心疾首。 但非洲脸是天生的,很难改,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 别人可以刷欧气,她只能爆肝,所以干脆起来打坐修炼,以求凝神静心,及提高生存能力,免得哪天被烛九阴那样的大妖魔给吞了,或者被外头那个长得跟小白脸狠得像个老疯批的神尊给二杀了。 第19章 北冥鲲骸(4) 卡牌被杀,就会死…… 花风月就像是一个人贩子一样,又轻易地说服了一个美男子跟自己一同游历。 苏挽走在最前面,回头看了有说有笑的花风月和白子夜一眼,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说真的,你们能放过我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挽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她逃是逃不掉的,毕竟白子夜明面上是个战斗力为零的普通人,会极大降低整个队伍的生存率,如此林、花二人就更不可能放过她了,除非她直接撕破脸皮,同室操戈。 苏挽暂时还没打算撕到这种程度,毕竟她并不打算跟仙门决裂,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而已。这本小说都还没写到结局,说不定作者脑洞一开,来个什么神魔大战、正邪之争,到时候她又被卷进去,只会死得更凄凉。 苏挽对于自己这一世比较理想的结局设想就是,远离所有纷争,随便找个山头,自立门户,然后优哉游哉地度完余生,运气好可以收个龙傲天为徒…… 呸,我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运气?苏挽在心中自我吐槽。 一行人一路向北,路上小妖小鬼的半个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畏惧于神尊的威严而躲开了去。 至于北冥附近,众人不需抬头就能看见那边冲天的魔气。 魔气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并且在不停的移动,说明魔气的主人一直在变换位置。 苏挽知道这一次要打的怪兽是“鲲骸”。 庄周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鲲骸就是那传说中的巨大神鱼死后所化的怪物。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神鱼会堕落成那个鬼样子,据说是因为海底下有一个天然的魔气池,会将这一带死而不甘的生物都变成怪物。 鲲骸可不好打,上一世,她打到一半,也只是削去了对方十分之一的战斗力,然后就晕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可比美人怨要厉害得多。 不过如今的苏挽是不怕了,毕竟她现在可是有SR和SSR的人了! 卡包里虽然一堆废卡,但终归是有厉害的给她撑场子了,这使得苏挽有点飘。 当然她还没飘到认为自己百分百能打败鲲骸。 他们几人朝着魔气的方向来到了北冥。 海滨有银杏林,叶子金黄,灿灿的,像是阳光剪就。 本来是很美丽的光景,但是原本湛蓝的天空被魔气所弥漫,湛蓝的大海上满是袅袅的黑雾,使得这一带的氛围阴森诡谲。 因为魔气过于浓烈,众人一时间都没能看到鲲骸,只听到它那凄迷恐怖的孤鸣悠悠地远方传来…… 那声鸣叫本是凄惨的、惹人哀思的,但由于过于洪亮,就像是战争的号角一样,只令人感到震恐。 林无双语气生硬地对白子夜道:“前面就是妖魔的所在了,你没有任何法力,去了就是个死,还是留在之类等我们吧。” 花风月也无比担忧地道:“是啊,这后面你是真不能陪我们去了。”那双水灵灵杏眼眨巴,里面充斥着对弱者的关怀。 被当作十级废柴的疑似神尊本尊的白子夜笑了笑道:“好。” 只有苏挽没说话。 苏挽上一世在鲲骸一战中半途晕厥,根本不知道后面鲲骸是怎么被灭的,只在原著中看到过一段话:【那温纯无害的白衣公子伫立于海滨树下,见众人不敌,微微莞尔,抬手,朝着鲲骸的方向微微比划,瞬间,巨大无朋的神鱼骸骨化为了朽土。[鲲之骸卷完]】 也就是说,真正能打败鲲骸的只有那疑似神尊的白子夜。 苏挽看着银杏树下白衣绝世的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个人,能轻易打败鲲骸,是接下来他们三人的救命稻草,但同时,也是她苏挽个人的催命符。 苏挽此时感受十分复杂,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白子夜回以她微笑,那不是平日对花风月的那种温柔笑面,而是跟面具一样毫无感情的公式化的东西。 三人组御剑,入黑雾之中,循着鲲骸的鸣叫而去,终于在大海中央见到了那巨大的恐怖的黑色怪兽。 曾经的鲲鹏是神圣美丽的,但如今的它,身上已经褪去了所有伟光美的成分,染上了无尽的恐怖色彩。 它只是巨大的骨架,但那些魔气在它的骨骼缝隙之间进进出出,它成了一架天然的魔气输出机,不少小的海洋类魔怪在它附近企图吸食它所散发的那些魔气,但不少都被它合着海水给一口吞了。 苏挽想要划水,但两个本来以此行为历练目的的家伙却都在第一时间躲在了她的身后。 苏挽:“?!!” 苏挽只好召唤出凤凰。 凤凰的火焰能浇灭一部分魔气,但问题是鲲骸实在太过于巨大,让凤凰没日没夜的喷火那也得喷个几十年,而这几十年里,鲲骸的魔气是会再生的。 所以凤凰打不过鲲骸,只能当辅助。 苏挽召唤天吴。 这头八首虎怪林花二人是见过的,之前嫌恶它嫌恶的要死,这会儿却都在给它加油鼓劲,只不过一个在心里,一个直接喊了出来,花风月:“冲啊!” 可惜天吴不管用了。 鲲骸遭受攻击,一声长吟,不只是痛是怒,而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噬了天吴。 天吴没能再出来。 苏挽回到自己的识海查看了一下卡包(也就是建木),发现里头代表天吴的那张卡呈现燃烧状,并且被烧得只剩下一个边角,边角上隐约可见“吴”字。 好吧,她的天吴,她的SR卡,就这么没了。 卧槽,这卡还能死…… 她的好卡太少了,这可不经烧。 第20章 北冥鲲骸(5) 相柳VS鲲骸 苏挽回到现实里时就听到花风月带着哭腔的呐喊:“师姐,这下怎么办?!” 我他娘…… 苏挽想骂娘,她很想直接说‘你去找你的准男主求救啊!’但是又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那就是神尊,只好闭嘴。 苏挽觉得白子夜迟早会动手,所以决定随便再划个水,假装战至力竭,造成三人众溃不成军、马上要团灭的假象,这样来迫使白子夜动手。 她让凤和凰继续喷火。 凤凰累死累活,喷了大半个时辰。 凰儿落下了艰辛的眼泪。 它从未受过这样的苦。 凰儿耍脾气不喷火了。 凤是它的眷侣,简称老公,见老婆如此委屈,顿时也不喷火了,环绕着凰儿清啸,疑似在安慰对方。 苏挽心中‘卧槽’连连,脑子里仿佛奔过了一片草泥马。 凤凰停止攻击之后,本来被打得有些后缩的鲲骸倒是反击了起来,它硕大如海岛的身躯朝着苏挽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他们就算是修真之人,金刚不坏,也经不起一座海岛的冲击! 他们御剑疾速后退,但是鲲骸的原身鲲鱼,是能化作鹏鸟的,此时背上生出巨大的翅膀,一下子就加速追了上来。 “完了完了!”林无双喊道,“师姐,你还有没有养什么妖兽,有的话就赶紧放出来吧!我这次绝不通报师尊!!” “是呀师姐!”花风月说,“你就别藏着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 卧槽你们别捧杀我了。 不过鲲鹏的速度确实很快,魔气都已经压到他们背上了,苏挽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魔气压得趴在剑上,甚至落入海中了。思及关于海底的不祥传闻,苏挽更头疼了。 白子夜迟迟不出手。 苏挽实在没办法,只好叫出相柳。 九个蛇脑袋的上古凶神横空出世,它看起来比在花风月梦里的更加可怕和巨大,它那九个脑袋朝天大吼,带着因为自由和杀戮而生的狂喜。 “相柳别叫唤了,杀了鲲骸!”苏挽下令。 相柳倒是也听话,九个都朝着鲲骸啃了过去,照理来说应该是能够蚕食鲲骸的,但没想到在魔气的保护下,祂就像是一块稀世的金刚钻,相柳根本啃不下它。 相柳感到崩牙,松了口,龇牙咧嘴的,美姿仪不复。 祂也是蛇类,更习惯的是吞食,但他是人面蛇身,脸还挺小的,哪怕把嘴巴张到开裂,也根本吞不下鲲鹏那么巨大的身体。 相柳感到委屈。 祂竟然变成人形,也就是那弱柳扶风似的青衣公子,柳叶眼含着清凌凌的泪水,楚楚可怜地道:“主人,我打不过它。”他以手扶腮,看起来是真的崩牙或者断牙了。 相柳这么啃它,鲲鹏更怒了。 相柳堂堂SSR,居然为了自保,躲到了她找个才心动中期的主人身后! 卧草草草草…… 苏挽失策了,她一没想到白子夜会按捺至今,不知是剧情被蝴蝶了,还是想看看苏挽的能耐;二是没想到连SSR相柳也奈何不了鲲骸! 这是苏挽不曾想到的情况。 在苏挽的心中,妖的厉害程度大于鬼,鬼的厉害成都大于怪,怪是她最不看好的,因为怪没有智商,只是空有强大躯骸的走兽或者尸骸,但就是这种毫无灵智的玩意儿居然挡住了所有人的步伐。 苏挽眼看不敌,又无应援,生死关头,一咬牙,又令元神入识海,空留躯壳,外人看来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双目空洞。 第21章 北冥鲲骸(6) 恭喜你抽中了第2张S…… 相柳见此,只好挺身而出,暂时挡住了鲲鹏的攻击。 相柳虽然有反噬其主之心,但它不清楚自己的主人若是死于敌手,它会如何,自然只能力保其主。 识之海,白泽正在光芒熠熠的卡池边打着瞌睡,见苏挽来了,很是高兴地跳起来道:“宿主,你终于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氪……抽卡了呢!” 苏挽知道白泽是个骗氪精,但这时候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召唤出凤和凰,在祥瑞的加持下,氪金,大喊:“抽!!!” 苏挽还是那么豪爽,一氪,就是百连。 可是这一次,凤凰也救不了她了,居然一张SSR都没有,只有一张SR【水神:玄冥】。 玄冥的等级和效果跟天吴差不离,只是相对而言听起来正气一些,画的也是个威风凛凛的美男子,有着淡蓝色的长发和深蓝色的眼睛,但对于现在的苏挽来说,这卡抽地毫无意义。 识海的时间流速跟外界稍微慢一点,但并不是相对静止的,苏挽知道自己在之类浪费的时间越多,自己的肉身就越是危险,所以一咬牙,氪了1000上品月石——这些钱是君一诺为杜衡买的帐。 苏挽豪气干云地直接来了个千连抽,她就不信,这样都召唤不出一只大妖。 在她上交1000月石之后,再触碰卡池,卡池开始剧烈震动,池面不再常见的缱绻涟漪,二是直接掀起了惊涛骇浪! 整个识海都处于动荡之中,苏挽在自己的意念世界里竟然差点站不稳脚。 就像是之前她梦见的那样,有非常厉害的妖怪要从卡池里苏醒过来了…… 五百张卡牌同时出现,依旧是环绕成一圈,浮现在卡池上方。 苏挽没有一张张看,而是逆时针的划了一下——她之前的习惯都是顺时针,她直接翻看原本应该最后才翻到的卡牌。 上面绘制着一条人面长蛇,其鳞玄黑如墨,质如玄武岩片,蛇尾盘亘若山;上身类人,随意地披着深红宽袍,袒露着健美性感的胸膛;微微泛红的黑发倾斜如瀑,其面容棱角锐利,俊美绝伦,非人类可及。 即便被召唤出来了,祂也只是懒洋洋地一抬眸,瞬间,整个识海的天地都被他那双灿灿如烈阳的金瞳照亮了! 只见其卡牌下方书:【魔神:烛九阴】。 白泽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宿主,你终于脱离非籍了!你抽到了魔神!魔神大人!!” 苏挽的脸色难看至极。 什么魔神,说白了,就是上古的魔尊。 如今魔族和妖族都不太成气候,仙家独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上古时期那些大妖大魔都陨落了,如今妖界无主,魔界四分五裂,魔王倒是好几个,但没有一个敢自称“魔尊”,所以她手中的是……是…… 苏挽指尖都震颤了。 我草(植物),如果这会儿我出去了,放出烛九阴跟鲲骸打,那最后我到底是修真界的英雄还是罪人? 如果在海滨围观的白子夜真的是神尊,本来将来就会弄死她的他,日后下手会不会更狠,折磨她更久啊? 第22章 北冥鲲骸(7) 被吞入鲲腹 苏挽这边心思疯转,烛九阴的反应却煞是冷淡,一副回眸懒顾的姿态,只瞥了她一眼,又闭眸沉睡,似乎这浮世如何都已与祂无关,这跟相柳刚被召唤出来时的张牙舞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烛九阴被从洪荒召唤到这里,死而复生,却半分喜悦都没有,也没有因为被强行绑定了契约而感到愤怒。 祂的反应跟苏挽想的相差甚大,以至于苏挽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识海再次动荡起来,她被迫回到了现实。 现实里,鲲骸张开了巨大的口,将三位修士连人带剑都落入了鲲骸腹中。 这是原著和上一世都没有发生的剧情! 正常的发展应该是在鲲骸吞噬了主角团之前,白子夜就出手解决了鲲骸,而如果现在白子夜再出手,那很可能会连着他们这些人一块儿斩了。 大鲲虽然已经是骸骨,但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被无尽的魔气所填补,牢不可破,里面更是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 林无双灵指如燃犀。 空气中是一种属于消化液的酸味,在指光的照耀下,众人看清楚里面的构造,这里是鲲骸的胃部——已经枯朽的鲲不应该有胃,但魔气替它重新塑造了胃,并且里面流淌着能消化钢铁的粘液。 他们腰间的佩剑沾染了粘液的部分都已经出现了被侵蚀的痕迹,如果他们不是修真者,那一入鲲腹就会变成一滩液体,成为鲲骸的养分。 白子夜怎么还不来?苏挽焦虑地想。 她觉得白子夜如果是神尊,那肯定舍不得花风月死,毕竟那可是跟花风月有三世虐恋的准男主,以及为了花风月的假死就要将她苏挽折磨致死的人啊,他如果不能从外部解决鲲骸,还肯定会深入鲲腹,英雄救美吧? 可是白子夜迟迟没有出现。 花风月已经软倒在林无双的怀里哭泣:“师兄,我还不想死……” “师妹,不会的,我、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林无双的安慰苍白无力,最终竟然将视线投向了苏挽。 苏挽嘴角抽搐,心说:你看我干嘛,别看我,我就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师姐,女配而已。 花风月那用天蚕丝织出来的法衣都开始被鲲骸的消化液腐蚀,她一开始还梨花带雨,后面真的怕了,哭出了声响,令人心酸。 苏挽一点也不同情她,但苏挽同情自己(……)。 白子夜?神尊?真不来?苏挽在心中徒劳地叨叨,却没能将人叨叨来。 苏挽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她那身凡布素衣已经被腐蚀得没了衣袖没了长摆,都快变成吊带包臀裙了,这样下去,她会衣不蔽体…… 虽然术法也可以制造出蔽体的幻术,但只要法力比她高的人就能一眼看破,到时候如果白子夜神兵天降,看到的就会是一个翅果的她,那还不是社死现场? 苏挽实在忍不下去了,用极细微的声音道:“烛九阴,来……”她生怕旁边的人听见了。 林无双正专心哄着惊恐的花风月,没听清,就问:“师姐,你说什么?” 烛九阴没有出现。 完了,难道她使唤不来这张SSR?不可能啊,卡池小精灵明明说过,只要是她抽出来的卡牌,不管多厉害都是能供她驱使的。 苏挽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但因为不想被听清,所以发音含糊,“猪九衣……” 烛九阴没有出现。 难道耍大牌? 苏挽也有些恼火了,而且她快连“吊带”都没了,于是她眼睛狠狠一闭,高声喝道:“烛九阴,来!!” 瞬间,魔神出世,一阵旋风过着冲天的魔气,瞬间破开了鲲骸的胃部、胸膛,整个巨体都土崩瓦解,三人重新见到了天空…… 苏挽生怕惹上麻烦,在大家看清楚魔神相貌之前又喊了一声:“九阴,速归!!” 烛九阴懒洋洋看了她一眼,苏挽心里一个咯噔,生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但下一秒,烛九阴消失了。 花、林二人的心理体验都是跟死神擦肩而过,所以第一时间是握着彼此的双手,仰望苍穹,喜极而泣,甚至不顾上卷上衣衫的骇浪,所以没有注意到烛九阴的来去。 唯有岸边那看戏的白衣人,远远地凝视着苏挽,以及那还未散尽的九阴魔气,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落入寒潭的温玉,美则美矣,毫无温度。 第23章 北冥鲲骸(8) 白子夜阴森的视线…… 鲸落后,骸又落。 大海被激起冲霄的涛涛大浪。 林无双抱着花风月冯虚御风地回到了海岸边——他的剑已经被腐蚀地断了。 苏挽也离开水面。 这时候,花、林二人终于缓过来了。 花风月指着苏挽惊讶道:“呀,师姐,你的衣服!” 林无双只看了苏挽一眼,就匆匆撇开视线,在心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雪肩,长腿,玉足。 素衣只堪堪裹住她胸腰腹,下摆只及大腿中部。 她看起来性感撩人却又落落大方,一幅撩而不知的姿态,眼神散漫,像是无心无意却烂漫山野的白山茶。 苏挽耸了耸肩,随手捏诀,让自己至少在低阶修士面前显得体面。 这时候白子夜带着他惯有的柔弱担忧的表情面具来了,“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方才还以为你们要、要……”说着竟声带哽咽。 “我们没事啦,不用担心。”花风月推开林无双,在白子夜面前旋了一个身,略受侵蚀的霓裳裙摆纷飞,姿态依旧美丽,却不及那佳人笑容的甜美。 白子夜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而后话锋一转,“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呀?” 所有人都看向苏挽。 林无双回想起来了,“师姐,方才我在鱼腹中听到你喊了一个名字,该不会又是你豢养的妖兽吧?” 苏挽心中叹气。 就知道。 我做好事也不会有好报的命! 花风月也跟着道:“我也听到了,那名字好像是……是……烛九……” 苏挽急忙道:“猪旧衣!我召唤了一只猪妖!” “不可能!猪妖怎么可能那么厉害?师姐你一定又降服了什么特别特别厉害的大妖怪!”花风月一脸天真无邪加崇拜。 苏挽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急忙否认:“猪刚鬣你听说过没?特别厉害的猪妖,这个是猪刚鬣他老祖!” 苏挽识海动荡,被叫做猪的魔神似乎在表达不满,但苏挽这会儿也顾不上祂了,一通瞎扯。 因为之前苏挽确实念过一声“猪九衣”,所以林花二人将信将疑,花风月见她不肯承认,想追问却苦于没有证据。 大海之上,鲲骸和烛九阴的混合魔气悄然散尽。 苏挽松了一口气,而花风月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收集降魔证据了,急的叫道:“师兄,不好了,我们忘记收集魔气了!” 苏挽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根硕大的鲸骨,扔给林无双,“送你们的。” 林无双面露惊喜之色,花风月也开心地笑了,这笑容是绝对真诚的,毕竟白给的东西谁不喜欢。 苏挽当然不是当圣母做好事,是生怕他们收集了魔气之后带回去,让师尊长老他们检测出烛九阴的魔气,那她的名声……哦,天。光是想想,她都头痛欲裂。 根据龙阙的规定,弟子下山历练,只要集齐了捉杀三只妖魔的证据,就算成功,并没有规定必须是以一人之力捉杀的,所以团队作战有一个好处,就是荣誉共享。 林花二人虽然总共就捉杀了两只,但因为他们是一个团体,所以功劳同时记在他们二人名下,接下来只需要再捉杀一只妖怪,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苏挽记得他们最后捉拿的是一开始遇到的那只妖怪“乾坤影”,也是白子夜暗中出手相助拿下的,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毕竟对付鲲骸这么凶恶的怪物,白子夜都没帮忙,也不知他到底想怎样。 捉杀美人怨和鲲骸两件事里,最大的功臣是苏挽,但功劳跟她几乎没干系,因为她早就已出师,这次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辅助而已,顶多博得一声“好师姐”的赞美。 不过苏挽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她比较在意的是如今白子夜看自己的眼神。 自打她召唤烛九阴打败鲲骸之后,白子夜就开始喜欢盯着她,并且要笑不笑的样子,看起来阴沉沉的。 花风月本来还很感谢苏挽帮忙捉杀了鲲骸的,但见自己喜欢的白子夜开始盯着苏挽看了,顿时又对苏挽不喜起来,有一种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的难过感。 对此,苏挽一无所知。 在苏挽看来,白子夜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神尊打算下狠手之前的那种气氛! 前世,苏挽虽然从未看清楚过神尊的形貌,毕竟总是被神圣光雾所遮掩,但她还深刻地记得这种诡异而且压抑的氛围! 以前,神尊每次来折磨她之前,都会先来看看她,就盯着瞧却一声不吭,贼吓人,然后没多久就开始施以刑罚。 神尊真的是变态,刑法的花样还挺多,封神榜的妲己都没有他那么有创造力。 所以现在苏挽看见这个样子的白子夜都快吓哭了,只是硬撑着不表现出来,绷着脸,看起来冷若冰霜。 放过我吧,大哥。这次我真没招惹你亲爱的花神女主啊!救命! 苏挽不大明白,为什么白子夜会这样看着自己,这一次她明明就尽心尽力地保护了他的心上人,没有让对方有半点损失,这样他还要找茬? 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她能驾驭烛九阴? 完了完了,神尊跟魔尊,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吗?别带上我啊求求,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个氪不改命的非酋抽卡人!苏挽心中哀鸣不止。 第24章 海底归墟(1) 花风月的征服欲与嫉妒…… 北冥这片冰冷的海域里漂浮着浮冰,远方还有冰山,以及长吟的鲸。 散去魔气后的它是一个十分美丽并且具有浪漫感的地方,除了银杏林之外,还有黑沙滩。 黑沙滩是由火山岩形成的,黑暗无光,却陈杂着无数大大小小晶莹如钻石的碎冰,在夕阳的照射下,焕发出令人心醉的美。 主角团一行人决定在北冥逗留数日,然后再南下西行,去西川看看能不能捉到第三只妖兽。 当然这样的决策主要是花风月做出来的,她虽然也拥有两世记忆,但看起来少女气十足,贪玩好动,此刻正赤着脚踩在黑沙滩上,因为是修仙者之故,并不怕凉,但林无双还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提着她的鞋子道:“师妹,你还是把鞋子穿上吧,当心着凉。” 这样的林无双有点像个照顾孩子的保姆。 花风月回眸一笑,冲着林无双吐了吐舌头,“就不!”她的笑容灿烂甜美,好看极了,看得林无双痴住,然而她视线的余光却落在不远处并肩站着的苏挽和白子夜身上。 她此番举动并不非真的处于贪玩,前世她去B岛拍过综艺,见识过这种美丽的海滩,并不觉得有什么出奇,她主要是想要展露出自己天真烂漫的一面,来吸引白子夜。 花风月不再女扮男装,她发现男装这一套可能只对有严重厌女倾向的人有效,对于正常男儿来说,还是女装更是吸引人。 她穿着有浅粉兰纹的窄袖上衣,下着淡山茱萸粉的留仙裙,披着白色薄纱,看起来娇俏清甜。 花风月研究了一下白子夜的微表情,发现他应该是喜欢可爱款的女孩,每次她做出古灵精怪表情或者说出俏皮话儿的时候,他的笑容会看起来更真诚,为此特地换了一身可爱系的衣裳。 花风月此人有严重的征服癖。 这可能是因为前世在娱乐圈受众星捧月而产生的习惯和倾向,她习惯性想要征服所有人,让所有人喜欢自己,为自己尖叫,这样的目标包括但不仅限于美男,所以她也曾经试图征服苏挽,希望她成为自己的信徒。 可惜穿书而来的苏挽显然还是相对自我并且自恋的,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能够反客为主,以至于花风月的攻略失败。 虽然征服美丽的同性也能带来快感(主要是优越感),但征服美男的快感肯定是更高的,所以花风月会费尽心思地攻略冰山师尊,她对林无双从不费心,因为林无双不需要去攻略。这会儿她的攻略雷达又响了起来,直指目标白子夜。 可惜此时白子夜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花风月的身上,而是正侧头与苏挽交谈。苏挽抱着胸,那是十分戒备的姿态,僵直着脖颈,目视前方,凝视着被落日染成金色宝石的浮冰。 其实此时白子夜和苏挽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但是在恋爱脑的花风月看来,他们是在谈情说爱。 漆黑的岩石沙滩上,那二人素衣双双,且皆是浊世难寻的美色,看起来分外登对,像极了遗世独立的神仙眷侣。 花风月看着那边,目光幽微,杏眼中透出失望之色。 第25章 海底归墟(2) 苏挽跑路 “师妹,你怎么了?”林无双注意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花风月低下头,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挫败感,好像输给了苏挽什么似的。 花风月见到苏挽的第一眼就充满了危机感,因为这位师姐长的太好看了,是那种天人似的好看,像是月华凝练成的结晶,像是一尊冰雕雪塑的神女像。 只一眼,就足以让花风月将之视为眼中钉。 这要是还在娱乐圈,那苏挽绝对会成为她登顶的最大阻碍。 花风月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并且施展了针对性的行动,将娱乐圈拉踩、借人上位那一套运用起来。 古人可比后世人天真,简单来说,更好忽悠,一切都照着花风月所期待的来了,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忽略了那清艳绝伦且实力不俗的苍茫峰师姐。 但自从下了苍茫峰,事情开始出现转折。 原本应该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君一诺,并未做出明显的表白之举,似乎视线更多是停留在苏挽身上,难道她攻略的技术退步了?花风月自我怀疑起来,这会儿白子夜对苏挽无端端的关注,更加激化了她的这种内在矛盾。 她感到了强烈的不甘和进一步的征服欲。 花风月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别气馁,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抵抗住我的攻略! 林无双看着小师妹握了握拳,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朝着白子夜的方向走去。 林无双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跟上。 那边苏挽正疲于应对白子夜的刺探。 白子夜:“苏姑娘的法力很是高深啊。” 苏挽:“一般一般,心动中期而已。” 白子夜这个明明自称是凡人的家伙,看起来对修真体系十分了解,沉吟道:“心动中期,也就是说连金丹都未曾铸就,那你那一日是如何打败那巨大骸怪的?” 苏挽无法如实回答,只好开始胡诌:“可能是有神灵相助吧,毕竟我们这种整日里降妖除魔的人还是攒了不少功德的,想必神明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哦,是吗?”疑似神尊本人白子夜阴阳怪气,“也不一定是神灵吧,也可能是魔……灵之流?” 苏挽呵呵一笑,干巴巴地道:“怎么可能,我等正道修真与魔族势不两立,魔灵怎么可能帮助我们?” “可能不是帮助‘你们’,而是……”白子夜笑得不阴不阳,“帮助‘你’。” 苏挽已经开始在心底骂娘,面上却还是笑呵呵,“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候花风月提拎着淡粉留仙裙来了。 及时雨啊!苏挽面露欣喜之色,“师妹!” 花风月眼神有片刻的迷茫,师姐这么高兴干嘛?难道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苏挽握住花风月的手,“师妹,你还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我觉得这位白公子一定很愿意陪你玩!” 苏挽使了使眼色,暗示花风月赶紧提要求。 花风月万万没想到苏挽还有这种红娘操作,愣了愣,然后点头道:“我还想要去附近的大城玩玩。” 这里是完全属于北狄的地盘,大部分北狄人都是游牧民族,喜欢搭帐篷,逐草而居,但毕竟如今的北狄已经不是普通蛮夷了,它效仿中原建立了土夯岩造的固定城市,最大的叫“建北城”,是他们的王都。 虽然建北距离这里有好几百里,但他们是修士,而北部冰原地广人稀,御剑没关系,一下子就能到达。 苏挽愉快地看着花风月御剑于空,身后站着目光沉沉的白子夜,她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林无双像条酸菜鱼,十分多余地在旁边御剑,他皱眉俯视着苏挽:“你不跟来?又想跑路?” 草,你们是赖上我了还是怎样?你们这样靠当腿部挂件完成历练的弟子是不会有进步的!! 苏挽保持微笑,笑容温婉而虚伪,“不会的,怎么会,我等会儿就跟上。” 林无双满脸不信,而那边花风月已经载着白子夜飞走了,他满脸纠结,最终选择跟上那边,他的声音响荡于上空,“你要是跑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林无双啊林无双,你该学会自立了。苏挽心中无限感慨。 这个小师弟完全是被她惯坏了,从他小时候起,苏挽就十分照顾他,以至于他已经把她的好完全当做了理所当然。 修士找人,在没有神兵利器的帮助下,只能追逐仙气,仙气这个东西自然是能隐藏的,尤其是高阶对低阶,那隐藏起来是杠杠的,所以林无双的威胁绵软无力,他刚一小时在天际,苏挽就剑底抹油,刺溜地跑了。 她脸上惯有的优雅表情不复,充斥着耍了滑头的快乐与跑路的紧张感,像头发了疯的仓鼠。 她这一次躲的可不仅仅是林花二人,还有白子夜!林花顶多拖拖后腿,白子夜可是能要她命! 为了苟住,苏挽使出了吃奶的仙力去御剑,如果修真界有交警,那她已经因为超速被拘捕了。 因为知道他们正往南,所以苏挽往北,北边只有无尽的大海,以及未知。 修真界不是地球,貌似不是个球体,所以不存在一直向北等于向南的说法,但却谁也不知道北冥尽头是什么,连仙人也不知道,那里被茫茫的水雾所笼罩,不见天日,似乎没有尽头。 苏挽就不信,这样自己还能被找到。 然后,她就被找到了。 看着白衣胜雪,笑容美好却充满杀气的白子夜,苏挽脑中只有一个字: 草。 第26章 海底归墟(3) 神尊VS魔尊 苏挽极度紧张,看向白子夜的眼神充斥着戒备。 白子夜依旧手无寸铁,但他的眼神和笑容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使得他的气质形成了天翻地覆的翻转,原本如果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那么现在就已经是白衣修罗了。 苏挽很恐惧,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可磨灭的恐惧。 神尊,这绝对是神尊! 苏挽差一点就要因为求生欲而给跪了,她想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地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但仅存的傲骨让她忍住了——不能给自己的仇人下跪,并且强自镇定地道:“白公子好轻功,莫不是学会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轻功海上漂?” 白子夜显然懒得跟苏挽扯皮,直接就出手了,他手臂一抬,手刀一落,瞬间眼前的大海被劈开,并且形成了三尺高的海浪和宽一尺的水渊。 如果不是苏挽躲闪及时,她已经被劈成两半了,但她手臂还是被余波割伤了,白袖裂开口子,鲜血从她腻白的皮肤上流淌而出。 “白子夜,你为什么要杀我!”苏挽凄厉地质问,她头发散乱,嘴角也因内伤而淌血,但这却无损她天然的美。 当然,这种美并不足以影响白子夜对她的杀心。 “你勾结魔族,胡乱人间,还敢理直气壮?”白子夜横眉冷对。 “我没有!”苏挽大喊。 苏婉的语气并不显心虚,因为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没有勾结魔族。卡牌是卡牌,契主是契主,卡牌以前做的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白子夜看起来怒气值正在上涨,墨瞳中的神色反复横跳,最终流露出类似于怜悯的情绪,他冷喝道:“叫他出来!” 苏挽忽然意识到了,白子夜的敌意,不是全是冲着她来的,更多的是因为她收集的卡牌。是因为谁,相柳还是烛龙? 苏挽顾不上这么多,同时召唤出两大SSR,并指着白子夜道:“给我……挡住他!” 相柳是肯定打不过白子夜的,祂的九个脑袋同时浮现对强者的畏惧,感觉下一秒就会变成人形示弱。 而身为前魔尊的烛九阴则是满脸的起床气,闻言,脸色更是难堪,仿佛在说:你竟然觉得我打不过他? 苏挽下完命令之后就又跑路了。 白子夜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抬指在虚空中划下金色的神符,制造无形的牢笼。 苏挽跑出去几百米之后就被看不见的屏障给挡住了。 “留下,”白子夜冷冷道,“亲眼看看你的好同伴是怎么死的。” 苏挽知道,那天她召唤烛九阴打鲲骸的那一幕被白子夜看到了。 烛九阴听他如此猖狂,发出了嗤笑声:“洪荒竖子!当初吾离世之前就应当先杀了你!” 苏挽因为没看过全部的剧本,所以对于神尊的来历和过往并不清楚,但眼下看来,他和烛九阴之间显然是有旧怨的。 苏挽在心中祈祷: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要波及到我!我只是个无辜的非酋!抽到他,是我本意吗?! 白子夜脸上杀意更胜了,并且第一次变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焕发着白色炽光的宝剑。 那剑苏挽认得,是天剑鸿钧。 白子夜果然是神尊! 一瞬间,苏挽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对他的恨意,眼眶因痛怒而微红。 之前只是猜测的时候,苏挽还没有这么恨,可当确认了白子夜的身份,并且看到那把曾经给自己留下累累伤痕的天剑之后,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忘记过往仇怨。 痛,很痛。 哀嚎,记忆里的自己一边哀嚎,一边求饶。 可那高高在上的神尊呢? 他不带一丝感情地继续使使唤鸿钧剑,不为杀她,只为了折磨她。 最后,也是天剑鸿钧将苏挽劈成数段,人首分离。 苏挽理智崩溃,她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地道:“烛龙,杀!” 烛九阴本来懒洋洋的,因为苏挽的命令,勉为其难地变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黑金巨剑。 大战一触即发。 相柳赶紧变成人形,跑到苏挽身边,挽着苏挽的胳膊撒娇:“主人,我打不过他,你把我送回去吧!” 做梦!苏挽心说。 她反挽相柳的胳膊,“不,我们一起看你大哥打杀神明吧!” 相柳反驳:“他不是我大哥,我们妖族和魔族势不两立。” 既可拉倒吧!苏挽瞪他。 洪荒时期的事情虽然已经变成语焉不详的传说,但苏挽还是知道的,那个时候妖魔沆瀣一气,差点灭了仙神两道。 其实苏挽挽胳膊这个动作是为了防止相柳跑路,万一烛九阴被白子夜灭了,而白子夜还不肯放过自己的话,那相柳勉强还可以挡一挡。 在读山海经和相关传说的时候,苏挽觉得相柳还挺牛逼的,没想到这么怂。 不过也可以理解,如果真的牛逼轰轰的话,就不会被凡人给杀死了。 相柳,共工之臣,能呼风唤雨,被一心治水的大禹给砍死了。 苏挽狠狠白了相柳一眼,心说自己真的是衰,好不容易抽了两个SSR,一个是被杀怂了的相柳,一个是跟神尊有戴天之仇的烛九阴。 她放弃将希望寄托在祂们身上了。 苏挽命令相柳:“你守着我,替我护法。” 相柳挽留苏挽,“你要回去?你带带我!我觉得建木挺好的,没必要特地来人间一趟!”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苏挽说完这句,意识就回了识海,她想再抽卡,提升生存率。 可这一次,苏挽彻底被非酋附体了,倾家荡产也再没能抽出一张SSR。 她欲哭无泪,觉得如果能以脸黑论英雄的话,她能统辖整个非洲大草原了。 识海震颤。 外面的世界,神魔大战,天剑鸿钧和魔剑逐鹿击打在一起,天地中响起了刺耳却响亮如洪钟的金属碰击声,大海收到神力与魔力的波及,激潮怒涌,狂澜吞天。 苏挽回到现实世界,跟相柳一起瑟瑟发抖地围观这一切,时不时就得双双跳闪,改变走位,避免被殃及。 天剑鸿钧一剑劈开了大海,形成了万丈深渊,宽达百里,苏挽躲闪不及时,掉了下去,她朝着天空伸出手,“不……” 深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巨大的引力,苏挽根本不能御剑逃离。 在海水彻底汇拢之前,苏挽无助地喊道:“九阴,救我……” 第27章 海底归墟(4) 全员落入海底…… 烛九阴本来在跟白子夜酣战,听到了契主的呼救,本不想搭理,但因为卡池而生的契约关系,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苏挽的方向飞去。 白子夜眼见仇敌要跑了,也跟着入了海渊。 大海合拢,海水来回涌动,逐渐平息,再无方才的惊天动静和巨大裂口。 苏挽身子无力地朝着海底沉去,巨大的引力显得她的胳膊是那样的无力,以至于连稍微往上游一点都做不到,她肺里的空气逐渐耗尽,意识开始模糊。 苏挽想要使用仙术让自己在水中也能生存,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仙力。 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要死了吗?这一世是溺死吗? 也好,起码不用身首异处,不用遭受折磨…… 苏挽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两抹金色的“灯火”,由远及近,那是漆黑的深海之中唯一的光源,那样明亮而温暖。 苏挽朝着“灯火”的方向伸出手,‘九阴……’ 光源果然是烛九阴的那双眼睛,他英美又霸气的容颜逐渐出现在苏挽的视野之中。 烛九阴的体型变小了,跟人类差不多,但黑鳞覆盖的尾巴依旧很长。 苏挽微微扬起嘴角,却扛不住缺氧,晕了过去。 烛九阴的长尾缠住了苏挽不堪一折的腰肢,为了避免伤害到她,长尾只稍微一用力,就将她卷了过来,带入怀中。 烛龙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选择给祂的契主渡气。 无尽黑暗的海水中,金色的瞳光微敛,英美绝伦的蛇人拥抱着清颜美丽的仙子,仿佛深吻。 白子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皱了皱好看的剑眉。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刺目。 耳畔响起了不知是谁的哭求声:“神尊大人,神尊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白子夜听到了自己的冷笑声,接着就是类似亲吻的水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哭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 白子夜神情有些恍惚,半晌意识才回归现实,深海里只有无边的寂静。 * 苏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干燥的环境里,眼前是深蓝色的大海,身下却是黑色的岩石地,不远处有蜿蜒如河流的海底熔岩,熔岩的光芒猩红而明亮,照亮了她的视野。 “这里是……”苏挽勉力起身。 她发现自己依旧使不上仙力,她仿佛变成了凡人……但灵根并没有消失,只是体内一丝一毫的仙力都没有了,也无法凝聚。 烛龙正盘尾守在他身边,他金眸微阖,以手支颐,头时不时点一下,一幅困得不行的样子。 苏挽忍不住忍受轻轻推了推他,烛九阴这才醒过来,“这到底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清冽的声音替烛龙回答了她的问题:“这里是归墟,万水汇聚之地,也是天地间唯一能困住神的牢笼。” 苏挽惊恐的发现白子夜也在这里,正盘膝打坐。 苏挽看看白子夜,又看看烛九阴,迷惑于他们为何没有打起来,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你们不会……都失去法力了吧?” 白子夜没有说话,目光阴沉。 烛九阴打了个哈欠,“他已经杀不了你了,你把放回去,我要回建木睡觉。” “还有我!”相柳的声音从苏挽背后传来,“快送我回去!我可想念建木的‘大通铺’了!” 原来相柳也在,当时海面上只剩下祂一妖,六神无主之下,一咬牙也就跟来了。 大通铺……苏挽一时间无力吐槽,她有些无法想象卡牌们的生活。在它们看来,卡纸就是一张张床吗? 烛九阴冷冷地睨着相柳,“你留下,守着。” 白子夜虽然已经失去他那通天的神力,但他万一要用凡人的方法手刃苏挽,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烛九阴忍着困意,守着苏挽的原因。 烛九阴无畏生死,并不像相柳一样在乎“契主死了,我会不会死?”这个问题,但对苏挽尚存一丝怜悯。 虽说祂并不感激苏挽将自己从死亡的沉寂中召唤归来,但毕竟祂已经因此复生,天有天道,魔亦有魔道,魔族向来快意恩仇,有仇要报,有恩也要偿还,烛九阴无法将苏挽的生死置之度外。 不过现在苏挽醒了,那就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再加个相柳,差不多能挡住变成凡人之躯的白子夜了。 相柳看起来楚楚可怜,“不嘛……” 烛九阴冷嗤,苏挽也没有同情他,只试着唤道:“烛九阴,归。” 烛九阴果然消失了。 看来大家的法力虽然都消失了,但苏挽跟卡牌之间的契约还在。 也就是说…… 苏挽看向相柳。 相柳紧张,“你想干嘛?!” 他此时一点儿也不像个妖,只是个婀娜娇柔的青衣公子,有点像凡间楚馆的伶人。 “没什么,”苏挽笑容温和如一个要求员工996的老板,“只是希望相柳你能好好保护我。” 相柳无可奈何。 “你大可放心,”白子夜忍不住按着额角解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手。” 苏挽冷笑,“切,说的你不是一样。” 苏挽心中忽然一动,有点想……弑神。 第28章 海底归墟(5) 就无法修炼的地方…… 弑神说来简单,但其实还是个多余又没用的想法。 如果在归墟就能轻易杀死白子夜,那烛九阴早就动手了,而且烛九阴看起来十分疲倦,主动要求回卡包休息,想来是需要养精蓄锐,而相柳的人形看起来娇娇弱弱,毫无战斗力,就算跟苏挽联手,估计都打不过白子夜。 毕竟,白子夜虽然看着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公子,实际上是个从洪荒大战中幸存下来的绝世杀神,哪怕失去了神力,那战意和杀招都不是常人所能及。 眼下意味着苏挽暂时不得不要跟前世杀了自己的仇人同处一室,还不能动手报仇。 这就很苦。 苏挽忍不住问道:“你们都不知道怎么离开归墟吗?有线索吗?” 苏挽觉得这就是个大型海底密室逃脱,肯定会有离开的办法。 “呵,”白子夜冷笑,“如果有好办法,我会在这里等着?” “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想到可能要跟死敌同居一辈子,苏挽去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海底一览无余,看起来就很无趣,难不成等会儿把烛九阴叫出来,人妖神魔四个一桌打个麻将? 相柳附耳提醒苏挽:“他从来到这里起就一直在打坐,想来是在试着修炼,说不定法力提升上去了,就能离开。” 苏挽有样学样,也打坐修炼起来。 这个地方的磁场很奇怪,严重干扰了法力的凝聚,丹田内的力量总是聚聚散散,修了半天也是如泥牛入海般无效,但白子夜不愧是神尊,很耐得住性子,即便仿佛只是做无用功,也没有放弃。 苏挽就不行了,练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就快要焦虑死了,“这根本没用啊!”她瞪着无所事事的相柳,“怎么光我一个人练,你呢?你不练吗?” 多一个妖多一份力量,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得合作打开归墟,好减少在这里头消耗的时间。 万一只有白子夜一个人修炼成功,打开归墟之后,又马上给它关上锁死,那她苏挽就又凉了。 相柳蛊惑道:“这个嘛,我觉得我回了建木肯定就能提升法力,不然你说烛龙祂回去干嘛?” 你他娘的就是想要回去避灾!苏挽心说。 两个SSR,一个只知道苟命,一个只知道睡觉,天啊! 苏挽觉得相柳看着也没什么卵用,再加上祂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就决定将相柳送回去了,“记住啊,要好好修炼!” “是是是。” 相柳就像一位应付教导主任的坏学生一样敷衍。 “你不是很向往自由自在的妖生嘛?建木和归墟多无聊啊,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出狱!”苏挽老领导似地鼓励道,“到时候我天天放你出来!” 别人遛狗,她遛妖。 神尊忍不住了,剑眉跳动,“你要放任一个上古凶妖出来为祸世间?” 苏挽也忍不住了,“关你什么事情!你现在管得着嘛!” 哼,都变成凡人了,还敢嚣张!信不信我给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苏挽还是想要弑神。 她将相柳送回识海,然后假装打坐,实则是在苦思冥想自己的弑神大计。 但奈何归墟就是一块海底平地,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暗杀几乎是不可能的,拼刺刀又拼不过人家。 苏挽决定等烛九阴休息好了,再找祂好好合计合计。 想完之后,苏挽发现自己肚子咕咕叫,竟然是饿了。 她好多年没有体验过饥饿感了,自从练气结束,筑基开始之后,辟谷就不用再凭借药丸和忍耐力来完成了,它是修真之躯自带的属性,不吃饭也不会感到有任何的饥饿感。 在人间的时候,她吃吃喝喝主要是为了解馋,可这会儿却是真的饿了。 苏挽心中卧槽。我,还有相柳烛龙不会真变成凡人了吧?烛龙会困,我会饿,那时不时寿命也跟凡人一样,只有□□十岁啊? 苏挽细思恐极。 可能是被苏挽肚子的咕咕声给吵到了,白子夜眉头抽搐的同时告诉她:“你可以去归墟的边缘去寻鱼虾,有时候它们会误入此地。” 苏挽虽然仇视白子夜,但也不肯亏待自己,真去了归墟边缘。 归墟不大,从中心区域走到边缘,花个二三十分钟就到了,苏挽估计这里的直径差不多就两公里的样子。 边缘区域的地面上果然蹦达着不少鱼虾,它们只是普通生灵,笨笨呆呆,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挣扎,用头尾去怕打地面,试图触底反弹,可惜都是徒劳。 归墟从外头看应该是个不存在的地方,所以它们不可避免地就撞了进来。 苏挽看着那些死去的鱼虾,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觉得这可能也是她的未来。不知道她死了之后,卡牌会怎样,会不会死,还是说会重新回到卡池,等待下一个契主的召唤。 奇异的是,那些鱼虾虽然死了却并未散发腐臭。 竟然还能保鲜防腐?苏挽动了动鼻子,讶异地想。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不然这里一定臭死了。 苏挽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捡拾鱼虾,而是试着去触摸归墟的边缘。 她摸到了冰凉刺骨的水面。 只是水面。 凉凉的,果冻的质地,能挤压它,使之变形,但她的手指连半寸都无法伸出去。 归墟这个地方,只进不出,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兽口。 第29章 海底归墟(6) 难道这是个采集生存游…… 说不定有了修为就能捅破水膜出去。苏挽心想。 既然暂时只能留在归墟,苏挽只好认命地寻食起来。 她挑拣了些刚死还新鲜的鱼虾入怀。 苏挽当然更喜欢吃活鱼活虾,但由于它们太爱蹦跶了,在她怀里根本待不住。 鱼虾是有了,火呢?钻木取火?那木呢? 苏挽逡巡了一圈,发现这里还生长了一些草本植物,就顺带采了一点。 苏挽凝视着鱼虾和生草,陷入了沉思。 然后她就回了识海,从无数张她曾经视为废卡的N卡和R卡中,挑出了能用生火的【洪荒必备:燧石】,能煮东西的【洪荒必备:陶盆】。 光听名字就能想象出她当时抽到它们时候的怒气冲冲,但这会儿居然比其他任何东西都管用,人生真是奇妙。 她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于是她抽出宝剑打算砍几根建木枝下来,作为搭支架的素材来。 苏挽“铿铿锵锵”地乱砍,费了半天的力气,却没有成功砍下哪怕一根来,建木竟然比剑硬。 白泽赶紧跑来阻止,“宿主,你不能砍你的卡包!” 苏挽只好问它要平替。 “哦,原来宿主你需要做饭啊,”白泽恍然大悟,“可不一定要做支架呀,你也可以垒一个灶台,毕竟你抽到了不少金玉与石矿哦!” 苏挽翻翻卡包,发现果然有不少名字高大上,其实就是代表了普通石头或金属的卡。 她选择了一张很普通N卡,上面画着一堆较小且浑圆的石子,下书:【石矿:雨花石】,和一片画着较为平整岩片的N卡,【石矿:铁矿石】。 苏挽正打算离开识海,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扭头问了白泽一个可怕的问题:“卡牌,可以吃嘛?” 整颗建木都震颤了,里面藏着的卡牌们瑟瑟发抖。 白泽则是用清润的少年音笑道:“当然是可以哒,宿主如果喜欢,清蒸红烧都所以哦~” 看来白泽才是真正的狼灭。 建木发疯似地嗡鸣。 但这没用。 苏挽丧心病狂地带走了肥遗。 外面世界,苏挽用燧石点燃了草木,烧烤了挣扎的肥遗。 肥遗就是条双尾蛇,味道还挺鲜美了。 苏挽回想了一下那些氪金得来的前·废卡,名字都挺难记的,字很多是古繁体,她念都念不对,看起来十分高大上,不过翻译翻译也就是什么山药土豆的,以及洪荒时期的各种走兽、鱼鸟。 除了有战斗力的,她觉得无不能吃。 她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归墟底下的生存问题发愁。 吃完了肥遗,苏挽砸吧砸吧嘴,还想吃点海鲜,就用雨花石垒砌小灶,将传热能力强的铁岩片放在最上方,又将陶盆放在上面,然后炖煮了归墟鱼虾。 其实铁板烧也不错。苏挽心想。下次吧。 水的问题是不用愁的,毕竟她有相柳嘛,能引来洪荒大水的祂,释放水流是自带的天赋技能,跟修为无关。 不过现在的相柳也就只能用来洒洒水了。苏挽不无惆怅地想。 鱼虾汤的香气吸引来了白子夜。 他现在与凡人无异,所以他也饿了。 白子夜隐晦地屯了吞口水。 真香。 苏挽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白子夜刚说了个“可否”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回应道:“不可!”并且抱着盛着海鲜汤的陶碗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万万没想到,堂堂神尊竟然无耻到直接动手夺食!还是公然的! 白子夜直接用放在陶盆力的大木勺,舀起了一勺汤,汤水落口,美滋滋! 果然上等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苏挽听到了喝汤的声音,扭头,愕然地盯着白子夜,“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白子夜非常无耻且理直气壮,说完还撸起袖子,方便自己取食,“难道我会饿死自己吗?再说了,现在我们都被困住了,好歹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不互相合作,难道还要厮杀?” 厮杀也不是不可以啊!苏婉心中狂喊。你杀我一世,我杀你一世,很符合天理之循环啊! 苏挽见他又要直接用公勺吃饭,想到这等会儿会间接喝到他的口水就嫌恶心,连忙阻止道:“你等等!” 她匆忙回识海取来了一副碗筷,碗是陶碗,筷子是木枝。她将之塞给白子夜,不高兴地道:“给你!” 废卡有时候竟然是如此的有用。 苏挽默默喝汤,吃鱼肉,剥虾,吃虾肉,时不时抬眼瞅一瞅对面席地而坐的神尊,他正跟凡人一样在吃汤菜,虽然目无表情,但看起来还算放松,并未嫌弃饭菜的粗陋,当然也没资格没嫌弃。 苏挽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跟神尊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还一起吃饭! 眼前的画面十分魔幻,令她惊叹的同时,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却又像噩梦一样追了上来,告诉她:那是你前世的仇人,你应该杀了他,而不是请他吃饭! 苏挽当然知道这很不对劲,她最少应该打翻他的碗筷,让他饥饿难耐的同时哭着求自己,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子夜都已经吃完了,并且将空的碗筷交到了惊愕的苏挽手里。 苏挽低头看空碗:“……” 吃的挺干净,虽然但是! “你该不会还要我洗碗吧?!”苏挽大怒。 白子夜神色一僵,虽不见明显的赧然之色,但也不好意思走了。 于是,这一天,破天荒的,至高无上的神尊大人被迫洗了碗筷,还是两人份。 第30章 海底归墟(7) 学神,学霸,学渣…… 苏挽让相柳给自己守夜,然后自己去睡了一觉,变成凡胎之后,她不仅会饿,还会困,会累。 相柳嘟囔着:“我也困,累。” 但苏挽不理会。 一觉醒来,苏挽发现白子夜还在修炼,并且散发出了微弱的仙气。 等等,仙气? 这把苏挽刺激得瞬间清醒,“你你你修炼成功了?这地方真能修炼?你修炼到了?” 白子夜深吸一口气,结束了一小周天的运气,用遗憾的口吻道:“刚筑基,实在是太慢了。” 苏挽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 这就好像一个学霸用自责的语气跟一个考了0分的学渣说:“才99分,我实在太差劲了。” 生草啊。 为什么他这么快就筑基了,而我连练气都不成? 离谱,就离谱! 果然,这就是凡人与神之间的差距吗? 因为害怕白子夜修炼太快,就连着她和一杆卡牌一起砍了,苏挽跑到识海里叫醒烛九阴,“烛龙,烛龙,你修炼到哪儿了?” 她不敢在现实世界里问,生怕筑基期的白子夜一刀把烛九阴给砍了。 烛九阴不知为何有些不高兴,“吾为何要修炼?” 洪荒时期,无论神还是魔,力量都是天生的,祂大魔尊上辈子加这辈子就没修炼过,生来就是天下无敌。 “啊这?”苏挽惊慌失措,“不修炼我们怎么出去,而且外头那个家伙可是已经筑基了!” “切,”烛九阴不屑道,“筑基而已,你问问他筑基几阶了。” “难道你也?”苏挽惊道。 “那是自然。”烛九阴淡淡道。 苏挽发觉小丑只有她自己。 想不到魔尊在建木中睡一觉,就能升级,这也太气人了。 苏挽本来还怀疑这是卡包所带来的特殊回复效果,但出去一看还是练气期的相柳,就知道,其实不是。 苏挽问了问白子夜:“你筑基几阶?” 白子夜没有说几阶,就说:“初期而已。” 一个期有九阶,快破镜的叫大圆满,而烛九阴现在是筑基四阶,也就是中期,但如果白子夜所谓的初期是三阶,那打起来还是差不了太多的,他身为准男主,说不定还有什么光环加成。 苏挽不敢叫烛九阴跟他打,只是告诫白子夜道:“你不要想着现在就复仇哦,烛龙恢复的可比你快。” “哦。”白子夜的反应很是冷淡,他似乎也不太高兴,不再搭理苏挽,继续疯狂修炼。 苏挽焦虑到头秃,生怕落后就会挨打,赶紧也修炼了。 一直到修炼困了,她多没到练气一阶。 她看了看已经根本不用睡觉的白子夜,感到很气。 于是她大吃了一顿铁板烧,烤的是两张N卡,一张是个名字很难念的三头鱼,一张是嘴巴长而尖的豪鱼。 它们都是普通生灵,没有灵智,跟边缘蹦跶的鱼虾其实差不多,但味道比那些鱼虾还要好,各有风味。 吃饱了就更想睡了。 她把相柳当闹钟使唤,让他再五个时辰之后叫醒自己,相柳抱怨:“这里没日没夜的,我哪儿知道五个时辰是多久啊!” “你不会心算吗?”苏挽以刻薄老板的语气道。 苏挽睡去了。 醒来继续修炼,紧跟学霸白子夜的步伐。 苏挽发现神尊和魔尊的修炼速度基本差不多,区别只是一个需要勤苦修炼,一个只需要再卡包里睡懒觉,就好比学霸和学神。 因为势力是均衡的,所以苏挽较为放心,让相柳回建木好好休(修)息(炼),换成一张S卡【水妖:鲛】来守夜。 鲛就是鲛人,上半身是个跟花风月有些像的可爱系少女,一头淡蓝色的长卷毛,下身是鱼尾,鳞片也是淡蓝色的。 她有些花痴,经常看着白子夜目露垂涎之色,不过有贼心没贼胆,天天感慨:“这就是神明大人吗,长得真好看~” 苏挽不喜欢白子夜,自然要提醒手底下的妖怪,“那边那个是神尊,就是洪荒跟你们妖族打个没完的神族的现老大。” “没事没事,”花痴鲛挥了挥手,水蓝色的眼睛还是盯着白子夜,“都老黄历了。” 苏挽不死心,继续规劝:“他跟魔尊,还有我都有死仇。” 她这么说的时候,本专心修炼的白子夜忍不住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们那边一眼。 白子夜大概不明白自己跟苏挽怎么就死仇了。 苏挽也不会可以去解释这个。 鲛恋爱脑地道:“那也没关系啊,我跟他又不是死仇!”蓝眼焕发光明。 瞬间苏挽都想将她开除卡籍了,好在鲛还能发水,而且她所带来的水永远是温热的。据说她老家是汤谷,传说中十个太阳沐浴/升起的地方,所以她属于热带人鱼。 苏挽的洗澡水有了(……),她还让相柳劈木造桶,做了一个沐浴用的木桶。 她以前可以用术法给身上去味,但现在不行了,而她是仙女,仙女身上是不能有香味之外的味道的。 虽然她吃喝洗漱样样不缺,但也不曾落下修炼。 就这样重复了十多天之后,终于有一天,苏挽惊喜的发现,“我、我、我练气成功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虽然上一世她练气成功只花了三天,但这种经过辛劳苦涩换来的成功更加不易和令人欣喜。 苏挽相信,这种快乐是烛九阴绝对体验不到的,这是一级一级升级打怪的传统网游,和一刀999的辣鸡页游之间的区别。 而这时,白子夜眼皮子也不抬的来一句:“哦,恭喜,不过我已经心动大圆满了。” 苏挽笑容龟裂:就问你,你礼貌吗? 第31章 海底归墟(8) 论魔尊前世的死法…… 归墟的日子十分无聊。 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苏挽稍微好一些,吃吃喝喝,无聊了还会让那些有灵智的卡牌给自己做艺术表演,她让鲛人给自己跳舞,让相柳给自己弹曲子,让水神玄冥给自己做喷泉表演…… 如果不是白子夜会嫌吵,并且很生气地瞪她,看起来会揍她的样子,她真的可能会叫做一副麻将牌出来。 苏挽当然也有修炼,但是收效甚微,不管怎么努力,都是甚微。 她都有些想放弃了,平时修炼八小时,见好就收,然后天天鞭策相柳他们修炼,像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 苏挽甚至想要催烛九阴修炼,但是嘴巴还没长开,就被烛九阴明显带着起床气的怒相给吓到了,留了句告辞就跑出了识海。 苏挽问过烛九阴,可不可以叫上所有有战斗力的妖魔(其实是卡牌)跟祂一起去对付白子夜,但烛九阴说不可,因为现在他们的首要目的是尽快离开归墟这个鬼地方,而他们需要神尊的力量。 烛九阴隐晦地夸赞了一下白子夜的天赋,“那小子确实不错。” 苏挽觉得祂这就是典型的愚蠢的反派思想,明知道主角潜力不错,却不第一时间将之扼杀于摇篮,非要等到对方成长起来了,能与自己一战的时候再开打,然后又爱嘴炮,墨迹墨迹,话说完,道理讲完,人却被主角反杀了(……)。 苏挽说:“可你们出去不还是要打,到时候他实力已经恢复,岂不费劲?” 烛九阴疑似翻了个白眼,“何来费劲之说?” 围观过神魔打架的苏挽认为烛九阴和白子夜也就五五开,顶多烛九阴六,白子夜四,但烛九阴本尊简称是八二开,祂八,白子夜二。 烛龙是不会承认白子夜这个后生有实力跟自己打平,甚至反超的。 烛九阴认为这天上地下就没有人配跟祂打平。 苏挽问祂,那祂当年是怎么死的。 烛九阴沉默半晌说:“同僚下毒。” 竟然是如此朴素无华的死法。 相柳私底下透露:“其实是祂很好的朋友下的毒。” 原来是自相残杀、同室操戈,怪不得烛九阴看起来十分厌世的亚子,估计是生无可恋了。 苏挽说服不了烛九阴,后者也不打算听从任何人的安排。 神尊在祂跟前也不过是个小辈,虽然成了祂的卡牌,但苏挽从未在祂看到过任何尊敬之色,倒见过怜悯之意,翻译一下祂当时的眼神就是:吾从未见过如此废物之人。 烛九阴认为要打就要酣畅淋漓的打,在归墟这种小地方趁人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下死手,属于落井下石,一点胜利的意义与快乐都不会有。 苏挽只能停止跟烛龙之间的交谈,并被迫跟白子夜日夜相处、对坐修炼。 相柳私底下和玄冥议论道:“他俩像不像双修?” 苏挽听到了,大怒,扭头河道:“我双修你娘!” “你!”相柳显然也是有过娘的,气红了眼,却又不敢乱骂契主。契主不能杀不说,关键是比祂强大的魔尊现在成了契主的靠山,祂更加不敢造次了,有时候甚至会讨好谄媚于她。 虽然天天对着白子夜那张精致得天怒人怨的脸,但苏挽是半分旖旎之心都没有。 她对白子夜只有畏惧。 前世的神尊实在给她留下了太大的心里阴影了!她根本走不出来!他成功治好了她的颜控,并且消灭了她所有对世俗情爱的欲/望。 前世的白子夜不仅折磨她,偶尔还会亲她抱她,但那时候她也是没有任何旎想或者快乐,因为在她的视角看来,那纯粹就是对方神经病发作_可能是单身了一万年还找不到新娘,欲/火焚身导致的扭曲吧。苏挽心想。 两世,同一个人,但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 过去的神尊,给她的感觉就是个精神分裂、疯子、变态,但现在的白子夜却看起来很冷静,面瘫程度只比仙尊即墨好一些,不开心的时候表情会比较明显。 判若两人。 偶尔苏挽看着他也会精神恍惚一下,心说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因为苏挽前世根本就没看清楚过神尊的脸,所以也不敢打包票,反而越看越觉得不像。 当然身高是差不多,想杀人的时候那种山雨欲来的气质也差不多,但在平和的状况下,白子夜看起来就很正常,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她不曾在前世那个神身上看到的。 那个神经病就没有一天正常过。 很偶尔很欧的时候,苏挽也会看着垂眸修炼的白子夜在心里想:长得真的好看,如果前世的祂也是长这样,那…… 那我恨他。 苏挽坚定地想。 当一个男人又漂亮又疯的时候,就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魅力,如果男人刚好喜欢自己,那叫苏,令人腿软,如果那个男人刚好不喜欢自己,还折磨自己,这……同样令人腿软,并且 很下头好吗! 苏挽并不是那种能享受虐恋情深的类型。 她看着温婉,实则外柔内刚,属于那种被人打了一个巴掌,即便脸上还笑着,心里却会想着如何打回去的那种,当然前提对方不是天命之女,因为那样的话,自己只会更惨。 苏挽很能忍,但并不是没有脾气。她可以为了苟活而隐忍,但她永远不会忘记仇恨,所以不管这一世的花风月如何的试图讨好她,她都不可能再给对方机会,给对方当好师姐了。 时间在苏挽上班打卡式的修炼,和每天琢磨三遍“这货到底是不是前世死仇”中一天天过去…… 第32章 海底归墟(9) 白子夜看到了他们的前…… 白子夜快飞升了。 虽然飞升了,实力也就是新神的水平,但对比还在筑基期逗留的苏挽、金丹期的相柳,实在是牛批666. 至于烛九阴,那位大佬更厉害,一天天的就知道是睡觉睡觉,结果实力已经恢复到“真魔”水平,也就相当于正道飞升后的“真仙”水平,再往上修两个境,估计就能恢复到魔王的 级别,至于什么时候彻底恢复到原来的水平,那祂自己也说不准。 烛九阴原本的实力属于爆表级别的,远远超过后来的那几个魔王,普通神魔的那一套标准根本不能套在祂身上。 苏挽问烛九阴单独能不能打开归墟,后者表示,如果是原来的祂,那应该是有机会的。 天剑和魔剑都能开天辟地,只不过如今都不听使唤了而已。 既然天剑能一件劈开大海与归墟封印,那自然也能劈开归墟结界,让他们破海而出。 苏挽琢磨着,还是得像个办法把白子夜给杀了,或者关在这里,万一祂出去之后精神病发作,又霍霍自己怎么办? 白子夜虽然进步神速,但其实已经出现了问题。 这里毕竟是归墟,是大海深处的牢笼,而且是针对神明的牢笼。 天地之间除了此地,再无能困住祂的地方。 ——这是天道为了防止神尊弑天而设下的特殊牢房。 所以白子夜心魔丛生,以幻梦的形式,见到了前世发生的一幕幕。 他是神,他能区别普通的梦和前世记忆。 他以看客的视角目睹了自己前世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对苏挽的凌虐与折辱,这叫他大惑不解。 令如今的白子夜所不能理解是,自己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深深伤害另一个女人,并且手段如此毒辣凶残,简直枉为神明。 花神霓梦,确实有那样一位女神存在于九天之上,白子夜也确实曾经喜欢她的天真活泼,甚至萌生了要迎娶她的想法,可她逃了,哪怕他用了法器也无法在这六界之中找到他的身影。 他怅然,若有所失,但最终也就放下了。 爱情确实令人辗转反侧痛苦不堪,但时间会带走一切,距离霓梦的消失,已经过去三千年了。 他的神生很长,足有万年余,但他其实记性不太好。 白子夜的过去包含了太多的痛苦,所以他早已养成了随时遗忘的好习惯。 当然这种遗忘不是永远想不起来,而是时刻的自发性的自动的阻止自己去回想。 因为霓梦而生的痛苦,比起在洪荒时所看所经历的一切来说,还是太过于渺小了。 白子夜无法忘记族人们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无法忘记母神为了保护自己身陷囹圄,被辱杀,那是午夜梦回,神的心魔。 但白子夜不会因为霓梦而癫狂,至少这一世的白子夜不会。更令白子夜感到奇怪的是,前世的自己,明明已经对苏挽心动了,却还是忍痛杀了苏挽,并且在苏挽死后按着头部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看起来痛苦而癫狂。 那真的是他吗? 身为神明,本来就薄情寡性,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性格会变得越来越淡漠,平日里他几乎是没有情绪波动的,但上一世的他竟然会爆发出如此激烈的痛苦,并且好像隐隐透着自相矛盾的痕迹,似乎在自己跟自己做斗争。 为什么会这样呢?白子夜想不通。 在一次次的心魔幻梦之中,白子夜平凑出了自己大部分的前世经历,只是事情到了苏挽死去那一幕之后就戛然而止。 这让他迷惑之余有些怅然,就好像看了一部悬疑类的艺术作品,在没有被揭晓答案之前,啪,没了。 白子夜郁闷地睁开了双眼,恰好看见了正在盯着自己发呆的苏挽。 苏挽偷看别人,结果意外跟对方对视了!尴尬之余,手足无措,以至于没有发现白子夜眼神的异常。 因为白子夜跟前世那个神尊的不同,再加上在归墟这共同生活了这么久,也见识了白子夜不少可爱的接地气的地方,比如会抢饭、会因为食物的鲜美与变化而露出讶异的神色、会因为洗碗而痛苦面具。 苏挽几乎快放下对他的芥蒂,并且将他和前世那个神尊区分开来了。 结果白子夜忽然问她:“你为什么说我跟你是死仇?” 这还没完。 他又神仙般地来了句:“难道你也看到过前世?” 一瞬间,苏挽心里拔凉拔凉,并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下头”。 第33章 海底归墟(10) 白子夜又成神了…… 原来有时候真的是“爱恨就在一瞬间”。 昨天她还和白子夜为了抢一道菜而打起来,又狗血的撞在一起,让她这一颗几乎已经枯死的少女心小鹿乱撞起来,结果今天,归墟滤镜秒岁,再看白子夜的绝世容颜,她也不觉得帅了,反而觉得扭曲、丑陋、疯狂! 草,原来,真尼玛就是你! 苏挽内心已经骂骂咧咧,但面上反而端出了优雅端庄的笑容,那是面对无关紧要或厌恶之人时,她标配式的面具,看似温柔,实则疏离之际。 苏挽这样笑着,回应道:“啊,什么,我听不懂在你说什么。” 白子夜却在苏挽脸上找到了真实的答案,“你撒谎。” “我怎么会撒谎呢?”苏挽后妈笑,虚伪至极。 苏挽又变回了来归墟之前那个说谎胡诌不用打草稿的女人了。 白子夜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道歉吗?可那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且非常可怕非常残忍,道歉有用吗? 白子夜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死刑犯。 死刑犯经常是面无表情,眼神木然,并且毫无悔意的,因为后悔已经毫无卵用了,伤害已经造成,他们能做的唯有偿命。 当然白子夜不会为此偿命,他也不想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埋单,虽然他和前世的那个疯子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虽然白子夜也不明白那样的家伙,跟自己怎么会是一个人。 苏挽和白子夜在归墟的和平岁月刹那间就结束了。 苏挽再没跟他好好说过一句话,要么就是不搭理,要么就是阴阳怪气。 每次苏挽做好饭菜,就只会大快朵颐,白子夜想借着共餐缓和关系,却会被两大“护法”给挡住——烛九阴和相柳。 烛九阴很爱睡觉,貌似祂光是休息,就能逐渐恢复实力,且起床气很严重,但饶是如此,也被苏挽强行叫出来了,就为了帮她护食,让白子夜没办法套近乎。 相柳最近修炼的速度也不错,元婴大圆满,不过都是苏挽逼的。 苏挽一遍吃饭,一遍气哼哼地瞪着白子夜。 这虽然很幼稚,但确实给“无辜”的白子夜内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无辜”的白子夜漂亮柔美的脸蛋上流露出了类似于“委屈”的神色,他那双墨瞳湿漉漉的,像是下了一场雨。 苏挽更气了。 他委屈,他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可委屈的?!我一个被害人难道不是更委屈? 这就好比冤魂与加害者在阴间相见,剑拔弩张至极,苏挽时刻都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白子夜失魂落魄了一会儿,他自制力和情绪掌控能力很好,所以很快就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无辜风评受害”之中转移开,重新投入修炼当中,只有苏挽停留在仇恨愤怒的情绪之中,又无可奈何。 苏挽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跟对方火/拼掉算了,毕竟她还是可以下死令让烛九阴杀了白子夜的,但那样的还烛九阴肯定也会受伤,然后修为受损,这样距离他们一行人离开归墟的日子就又远了。 就在苏挽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惊雷劈入归墟。 白子夜飞升了。 他重新成了仙神,并且能使唤鸿钧天剑了。 第34章 海底归墟(11) 离开归墟(划重点)…… 白子夜能使用天剑了,烛九阴那边当然早就能使唤魔剑,当然二人都还不能完全发挥出自己本命法器的能耐,但如果两个人合作,那么当下就能破牢而出。 苏挽回到识海跟卡牌们开会商议。 烛九阴认为应该合作,实现共赢,而这个决策得到了大多数卡牌的支持。 苏挽虽然一点也不想跟白子夜合作,但是她也不想要继续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了。 虽然她经常使唤开牌们出来给她表演,但这表演也早就看腻了,而且底下的景色是永远不变的,只有一片黑岩大陆,红色熔岩流,海水,路过的鱼虾,阴森恐怖孤寂无聊。 距离苏挽确认白子夜就是前世死敌,并且不再搭理对方也过去了许久。 这是那之后,苏挽第一次语气正常地跟白子夜说话,“合作吧,一起出去。” 白子夜漂亮的脸蛋上浮现欣喜之色,虽然试着强行压抑住了,却还是从眼神里透露出来了——他的眼睛里又有光了。 “好呀!”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白子夜和烛九阴分立于核心区左右,前者面朝北方,后者面朝西方,而鸿钧剑和逐鹿剑皆朝天,一神一魔同时发力,劈向那该死的结界! 苏挽曾经摸过的,果冻质地的结界,如今却呈现出玻璃碎裂般的花纹,呈现蜘蛛网状,持续性地开裂,裂纹主体则是十字型的。 苏挽望着已经被劈开的归墟上空,看着从高出倾斜而下,顺着已经逐渐走向崩塌的结界膜的边缘迅速流淌下的狂流,当机立断,突然一把推倒了白子夜,然后一脚踩在白子夜——也就是神的背上。 她高声喊道:“烛九阴、相柳听令,给我摁住他!!!!” 因为是直接的指令,卡牌不能拒绝,所以烛九阴和相柳一左一右将白子夜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白子夜意识到了她想做的,竭力仰头,控诉道:“你这是背信弃义,过河拆桥!” “呵,”苏挽冷笑,“跟仇人将信义,我疯了还是你傻了?” 白子夜语气变得慌乱难过,“你别这样,我可以弥补……” “弥补?你怎么弥补?你可知道因为你前世的所作所为,我做了多少噩梦?你知道当初我有多疼么?”苏挽一边咬牙切齿地诉说,一遍用力地用足底碾了碾白子夜的背。虽然神尊有神力护体可能并不会感到多么疼痛,但苏挽还是感觉很爽。 苏挽并不打算像个反派那样叨叨个不停,在结界崩塌之前,御剑冲入海中,并且用仙术开道。 她离开归墟前说的最后的一句话是:“烛九阴,杀了他,或者离前封门!” 她之所以给烛九阴选择,一是怕烛九阴因为不爽而反叛,虽然目前她还没遇到能噬主的卡牌,但这不代表烛九阴祂真就做不到,二是怕烛九阴打不过白子夜,毕竟后者是准男主,主角嘛,懂的都懂,经常能越级打怪,越打越强,最后还能反杀boss。 苏挽麻溜地先开跑了。 虽然她的修为的进展相对于其他人算是缓慢了,但毕竟也不是每天都在浪费时间,她已恢复到了筑基大圆满的水准,之前学会的大多数术法都已能使用,如今她使用的避水术,在海水中强行制造出了一个水泡。 水泡里还充满了氧气,紧随着她因御剑而飞速离开的身影一路攀升,直到她飞出水面。 随后,相柳和烛九阴也接二连三的从海中出来。 白子夜没能出来,苏挽笑问烛九阴:“他死了没?” 烛九阴摇了摇头,“时间紧迫,晚一点就封不了门了。” 当时归墟结界正在迅速崩塌,如果不及时用术法缝合,那这世间将再无神牢·归墟。 在弑神和封门之间,烛九阴竟然选择了封门,这叫苏挽有些惊讶。 “你到底是惜才还是什么?”苏挽嘟囔。难不成你爱上他了?苏挽心中不满地嘀咕,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魔尊的面说。 后来相柳在私底下透露,“其实,当年,魔尊跟前神尊,也就是白子夜他爹,也是好兄弟。洪荒大战之中,魔尊不得已杀死了前神尊,所以这导致他可能会有些……呃,愧疚。” 苏挽扶额追问:“那鸩杀了魔尊的那位好基友又是谁?” 相柳回答:“万兽之王、万妖之尊——望天犼。” 犼,苏挽是听说过的,形态和属性说法不一,但据说是龙之天敌,专吃龙脑。那可是龙脑,足见其实力。 苏挽虽然不清楚神尊的原形,但估摸着应该是神龙之类的。 “难不成他们仨曾经还都是好基友?” “诶,你怎么知道?” “……”苏挽沉默半晌说,“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仇人没死,这不免让她感到遗憾,不过没有仇人的天地,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呢! 烛九阴被动听从苏挽指令,在离开归墟之前,不但缝合了结界,保险起见,还打了个封印上去。 如今,海上风平浪静,也不再有那种将人吸入深渊的引力,一切都恢复都到了神魔打架前的模样。 海底,归墟,被独自抛弃在那里的神明哀怨地道:“苏挽……你会后悔的……”仍旧趴在地上的神灵落下了一滴眼泪,那泪水顺着黑岩细小的纹路流淌,晶莹而孤独。 这天造的牢笼里再无第二者,时光空寂。 跟白子夜幻想的不同,苏挽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了,并且忽然发现这天地,这山海是如此的秀丽! 她简直想要高歌一曲!! 这大概就是魔族信奉的快意恩仇吧。 她当然知道以神尊的天赋,终究会修炼出能独自打开结界,但她已经不在乎了,也没必要在乎了。 毕竟对方也恢复了记忆,虽然瞧着满脸无辜,但两个人之间的仇怨连一层窗户纸都不剩了,她没必要再装,干脆撕破脸皮。 第35章 龙阙飞龙(1) 乾坤影妖 离开归墟,苏挽神清气爽,见岸上没有林、花二人的身影,更是喜悦,想来那两人迟迟不见同伴上来,就以为他们双双葬身大海了。 黑沙滩上某一处被用黑石垒出了两座坟冢,它们紧挨在一起,似乎死者之间生前是极其亲密的关系,而碑上赫然铭刻着“苏挽”和“白子夜”。 路过的苏挽觉得分为晦气,踹了白子夜的墓碑一脚,然后拔剑削平了他的坟墓。 于是远处只余下苏挽她自己的碑墓,苏挽并没有毁去它,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假死,隐姓埋名,再不跟原著角色们牵扯。 这样打算着的苏挽心情好的出气,忍不住哼起了不着调的歌,可谁来料人算不如天算,她的黑脸又起效了,她才刚李离开黑沙滩,迎面就见两个人急冲冲的御剑飞来,苏挽心里咯噔一响,大觉不妙,正想跑,却已经来不及,那两个人不知是眼尖还是条件反射,冲着苏挽方向就是大喊:“大师姐!救命!!”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已经走远了才对,苏挽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又会见面,赶紧也御剑逃奔起来,而那二人照理是对苏挽穷追不舍。 他们相反方向是一团黑影,那玩意儿苏挽熟,就是乾坤影,是天地阴影凝练出来的大妖。 前世苏挽无意间放跑过它,此妖厉害又凶残,还如泥鳅般顺滑,无孔不入,原著中应该也是受白子夜暗中帮助才落入花风月囊中,而此时白子夜还在坑底哭,自然帮不了花风月。 苏挽虽说并不是完全打不过,可却再不想为他人做嫁衣了,因此能逃跑就绝不搭手。 林无双在她身后大骂:“苏挽你有没有人性啊!以为你死的时候,小师妹替你把眼泪都哭干了,你倒好,见死不救!” 苏挽懒得辩驳,只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道:“阴魂不散!” 这时候苏挽倒是希望自己是真的反派女配了,这样的话她直接就送走林、花二人,省得没个清净。 乾坤影无实形,可但凡有阴影的地方就有它的栖身之地,并且极具攻击性,不管逃到哪儿都会被追上,可以说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能摆脱,后面苏挽实在是累了,只好召唤相柳去对付乾坤影。 相柳虽然在烛龙的阴影下相形见绌,可面对乾坤影这种洪荒之后才诞生的妖怪,还是很有牌面的。 九个蛇首分别从不同方位咬住乾坤影,将其锁死,本来它是能从缝隙之中遁逃,顺着影子拉开距离的,但相柳八首对应八方,形成乾坤八卦阵,又有一首遁于地底,防止它遁地潜逃,最终困扰众人多日的大妖在一阵怒吼中被相柳分拆入腹。 饱餐一顿的凶兽相柳餍足地舔了舔蛇口,而后变回俊丽的青衣公子形态,他看向在场三个人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对血肉的贪婪,吓得花风月后退,不慎踩到石头,踉跄得差点栽跟头。 “小心!”林无双赶紧搀扶住花风月,然后焦急地命令苏挽,“你还不快把你驯养的恶兽给收好!” 苏挽被气笑了,没有收回相柳,而是质问林无双,“姓林的,你是不是脑子生了蛀虫?我帮你们驱了妖,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林无双一时间被问住,他对待苏挽的这种态度已经形成了习惯,跟窝里横,对自己好的人特别横是一个道理。 “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这影妖虽然虽然被相柳吃了,但妖丹你们可以拿走,以后别来烦我!”她朝着相柳摊手,相柳歪头,一脸无辜,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苏挽眉头抽搐,命令,“相柳,把妖丹吐出来。” 相柳面容狰狞地照做了。 花风月收下妖丹,依依不舍地道:“师姐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 “怎么,你还真要赖上我不成?”苏挽表面上淡淡的,实际上心里却在嘶吼:赶紧滚啊! 苏挽想起原著里女主后期被形容得如何如何厉害,现在想来是真的名不副实,不过是前期各种角色给她送装备送丹药,硬堆堆起来的。 苏挽再不想跟对方纠缠了,正要拂袖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了许久未曾听闻的那霜雪一样清冷素雅的声音:“徒儿,你要去哪儿?” 苏挽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低令相柳归去,相柳凭空消失了,可那来自洪荒的浓重妖气却是一时半会无法消散的。 苏挽缓缓转头,对上了自己师尊无情无欲的眼睛。 完了。 苏挽知道自己的师尊铁面无私,最是厌恨修士与妖魔勾结,除非这个勾结者是他的宝贝小徒弟。 “不是,师尊,你听我解释……” “回去再审。” 苏挽的还没说完,纪墨大袖一挥,就用仙术捆住了苏挽。 苏挽的修为本就远不及自己师尊,自然挣脱不能,又不敢贸然召唤烛龙等有邪魔嫌疑的卡牌,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第36章 龙阙飞龙(2) 罚抄门规 师徒一行人御剑回山。 苏挽被迫跟师尊乘同一剑,这路上都在想着接下来如何是好。 她本意是不想被当作反派的,当反派没出路,有阵营尚且会打败,如今她形只影单,若被论为妖魔同党,那真就完蛋,所以她核心的想法还是为自己洗脱罪名。 这边苏挽想着脱罪,那边花风月却以赞叹的口吻叨叨道:“师父,你不知道这一路上世界有多么厉害,召唤了好多厉害的妖怪出来,帮我们打败了妖怪……” “你可闭嘴吧!”苏挽呵斥着打断她。 纪墨淡淡道:“哦,是吗,本尊怎不知教了你驭妖之术?” 修士除妖,可以是直接灭杀,也可以是驾驭,但一般来说,驭妖师都是偏邪门的,毕竟出了一些驱使妖鬼作恶的妖道,所以名声不太好,像龙阙这样的名门正派自然是以灭杀为主。 当然花风月“天真烂漫,生性乖纯”,如果妖怪是她在驾驭,那么绝对不会引来师尊如此冷眼。 苏挽露出假笑,“这不是徒儿下山有奇遇吗?” “哦,”纪墨依旧冷淡,“说来听听。” “这具体……”苏挽只好发挥自己临时编瞎话的能力,说自己下山就遇到了一老翁…… 老翁命不久矣,一身本领却无人继承衣钵,就将自己独门驭妖绝学系数教给了她,希望她能代替他将驭妖术发扬光大。此术能直接与亡故妖魔的灵魂签订契约,妖魔噬主不能,只能任凭趋势。 其实苏挽就是将后世小说用烂了的梗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并且竭力强调这些妖魔是可以用来匡扶正义的。 纪墨听完,一言不发,未置可否,倒是花风月心有所感:“师姐就跟我们分开那么一小段时间竟就有如此奇遇?怎么师姐就能遇到如此好事,而我却总是倒霉呢?”声音逐渐低落,看起来分外沮丧。 “师妹,像她这种全靠运气的人,实力是不会有切实增长的,”林无双赶紧安慰,“要知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 后面的话,苏挽是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拉我垫背。” 被送回了山门,苏挽还是遭到软禁和监察,并被罚抄门规三千遍。 戒律堂的长老和门内医修之首陆师伯每天都会来“看”她。 长老每天给她讲大道理,让她谨遵正道教诲,莫要误入歧途。 陆师伯则每每来都要给她号脉,确信她体内灵力精纯、道心坚定,没有混入魔气妖气。 十日后,公审。 各大长老、各峰掌事以及掌门都来了,还有来凑热闹的内门弟子们。 作为被审者,苏挽虽然身上没有枷锁,但被人指指点点,依旧感觉十分不适。 戒律堂长老宣:“本门门内弟子,苍茫峰眷安真人首徒苏挽,今日下山之后习他门功法,驾妖驭魔,违反门规。此次召来大家,即为公审苏挽,以正门风。” 虽然才开审,但掌门和掌事门早就在私底下多次议论此事,听戒律长老这口风,苏挽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惩戒了,接下来不过是看各位掌事长老们共场演戏罢了。 第37章 龙阙飞龙(3) 公审 只听他们你言我一语,有人说苏挽没有做危害人间安定的事情,就没错,不需要惩罚;有人说苏挽虽然目前没有危害世间,但她已经有了这个本事,如果不严加看惯,怕是日后成为正道大患;也有人说苏挽这孩子从小在门内长大,不太可能会为非作歹,反倒要担心的是她是否能驾驭住手头上的妖魔,万一哪一天妖魔失控,那才是人世之患。 苏挽也分不清他们这些人到底是真的为她说话,还是分□□白脸,为给大家看个公道才这么说。她只沉默地听着,眼神清朗,不见颓败,也不见任何笑意。 她早就对人性失望,没有期待,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哪怕判决下来对她十分不公平,她也不会有半分伤心,早在上一世,这些人就已经把她的信任和期望给透支完了。 见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身为主持的戒律长老又说:“既然大家如此担忧妖魔失控的问题,那么苏挽,可否请你将你所驯养的妖魔给叫出来?” 虽问了苏挽意见,但显然是不会给她拒绝的余地的,否则就算她心虚。 苏挽点了点头,然后报菜名一般道:“凤,凰,鲛,相柳——来。” 既然是要看是否失控,那苏挽干脆就把一口气把他们都叫出来了。 凤凰相柳是藏不住的,之前她利用他们战斗过,烛龙她也召唤出来过,但是不想让大魔神现身,她下意识地觉得烛龙登场,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众人看到凭空而出的凤与凰时纷纷发出惊呼,这俩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交颈悬飞于空,当场秀恩爱。 因为凤凰是瑞兽,所以大家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有人喃喃道:“驾驭祥瑞,甚好甚好。” 鲛人是苏挽叫出来凑数的,虽然也是妖怪,但是威胁性比较低,生得又娇俏,在民间传说中也多是跟爱情挂钩的美好形象,所以大家也没发表负面的意见,反倒是一些老色批盯着鲛人猛看,似乎是痴了。 相柳是以公子形态出现的,抱着古筝,形象清雅动人。 有人问起他的妖讳,苏挽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真话,而相柳不只是故意还是哪般,款款低头行礼道:“奴家名唤相柳。” “相柳,相柳,这名字好啊,相貌如柳,正应了这芙蓉如面柳如眉的风姿!”问他名字的人赞不绝口。 苏挽汗颜看过去,见是葳蕤峰的师兄,他看相柳的眼神跟别人看鲛人的眼神差不多。 葳蕤峰的掌事大怒,给了他一个大盖帽,怒道:“好你个头!相柳那是上古极凶之兽的名!” 这几个妖兽看起来都没有凶恶之相,反倒凤美凰丽、鲛姝柳艳,大家看苏挽的眼神和善了不少,对驭妖之术也没有那么反感了,一些年轻的色批甚至在想自己要是会这功法就好了,他们可以绑个娇娇美美的妖娘入罗帐。 花风月却在这个时候横插一句:“那个击败大怪鲲骸的厉害大妖呢?怎么不见他?” 苏挽看向花风月,笑得十分公式化:你礼貌吗? 花风月看起来天真烂漫,别人问她是什么厉害妖怪,她说:“我没看的太清楚,只知道呼啦一声,就将我们所有人合力都对付不了的怪物给解决啦,可厉害了!师姐所是什么猪妖,可猪妖哪儿有那么厉害?我隐约看到了一抹黑影,好像是龙……” 妖龙,还是黑色的,在任何故事里都不是什么好的形象,舆论走向逐渐奇怪起来。 第38章 龙阙飞龙(4) 三千戒鞭 苏挽看着花风月咬牙。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原书女主了,为什么总是针对她? 苏挽故意哈哈大笑,“师妹,你这就想错啦,那可不是龙,就是猪,不信你看。” 苏挽叫出“并封”,一双头猪。 那猪连妖都算不上,只是长相畸形的普通野猪罢了,丑陋而凶恶,但战斗力基本是0。 “怎么可能是它?”花风月不信,“这猪除了相貌奇特之外,有何出奇之处,怎么可能杀死鲲骸?”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鲲之大,其几千里也,变成鬼怪又是何等的强横,这个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是头怪猪能打败的? “师妹有所不知,”苏挽开始瞎扯,“这只猪本是神界天将,奈何得罪了神尊,被驱赶下凡,成了一头怪猪,但功力仍旧远超世间妖物。” 她将天蓬元帅的故事改编了一下,冠名了并封。然而并封只会吭哧吭哧,看起来连人话都听不懂。 花风月哑口无言,明知她在瞎编,却不好继续针对,免得叫人看出问题,但旁人已经被带偏,帮着问道:“既然如此厉害,何不令他显显神通?” 苏挽摇头,故作惋惜,“可惜啊,他自从跟鲲骸一战之后,实力大不如前,甚至连心智都倒退了,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可怜我一员猛将……” 烛龙不出马,没有那个冲天的魔气,长老掌事们都觉得问题不大,最后戒律堂长老宣布:“苏挽修习他门功法,违反门规,罚禁闭后山半年,并罚抄门规一万遍。” 这刑法还算轻松,苏挽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吐完,就听他师尊冷对掌门道:“此时是我管教无方,此罚过轻,请允许我施以另惩。” 掌门道:“你是她师尊,自有资格惩罚她,这事情你自己说了算。” 苏挽听得心里宽面泪,却也不好为自己求情。 掌门和一些有事的掌事先走了,余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们,看着纪墨当众鞭打自己的徒弟。 纪墨赏了苏挽三千鞭,因为苏挽身上被下了禁制,所以无法使用灵力来护体,如今像个凡人,一百鞭子下来已经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了,要不是早已经脱离凡胎,这会儿就直接给打死了。 花风月跪下给苏挽求情,林无双也跟着跪下,可纪墨不为所动。 三千遍。 躺在地上惨叫的苏挽心里冷笑道:也不嫌手酸。 纪墨像个惩罚机器一样,不停地抬手摔鞭,严格地完成了自己的“目标”,而在此之前,苏挽早就疼晕过去了,后面几百遍就跟鞭尸差不多。 完成了目标,纪墨收了鞭子,吩咐丹药房的掌事医治好她,丹药房那个白/面老头捻了捻山羊胡子叹道:“这是何必呢?” 林无双良心发现,背着苏挽去了丹药房边上的医室。 花风月也跟来“尽孝”,可她这一照顾,撒药上药的功夫就把苏挽给疼醒了,苏挽用尽力气推开她,“师妹你想我死就给我个痛快!” 花风月委屈道:“我怎么会想师姐死呢?我在照顾师姐啊……” 林无双采药去了,这会儿没能听到自家小师妹的“委屈”,不然又得冲苏挽发火了,苏挽冷笑道:“这没人,你还装?” “师姐,你在说什么呀?” “求你别装好吗,你一年到头无时无刻的伪装自己,不累吗?”苏挽换位思考一下都觉得累死个人。 花风月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是一贯的甜美天真,略微有些低沉,“累?比起累,我更讨厌输。” 第39章 龙阙飞龙(5) 花风月原形毕露…… 这是第一次苏挽听到花风月真正的声音,一时有些怔忡。 大概是四下无人,丹药房掌事又喜欢清静,总给自己周围施展禁音咒,花风月确信一时半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这才流露出真面目。 苏挽喃喃道:“输?你我之间有什么输赢可论?”没有比拼,就没有输赢,她从未想要与花风月比较,也不敢比较,不知为何对方非要挣出个输赢。 “师姐不明白么?”花风月巧笑着凑近,然后掐住苏挽的下巴强令抬头,这会儿苏挽虚弱得还比不过凡人自然只能任其摆布,花风月的笑容甜腻却透出阴冷感,“师姐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天生就是赢家的脸吗?” 有吗? 有。论颜值,花风月是肯定输给苏挽的,花风月的长相幼态可爱,但距离传统意义上的美还是有距离的,但苏挽的脸确实只能用“美”来形容,若是凡间女子,必是贵妃皇后、红颜祸水的宿命。 曾几何时,苏挽也天真的以为可以刷脸刷到赢,可后来还是输给了花风月的心计。 此时,苏挽只能苦笑,“就因为这个?可你何至于要我死?” 花风月原本只是拉踩苏挽,但这次在公审上故意提起烛龙,这分明是想送苏挽一程,此等祸心,苏挽着实无法理解,之前也是靠着烛龙,花风月才得救的啊,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花风月微笑道:“师姐,你……也是穿越者不是么?” 苏挽睁大眼睛,愣在那里。 什么情况?花风月也是穿书者?可她跟原著里写的没什么区别啊!而且,她什么时候发现我是穿书者的? 苏挽想不出自己怎么被看穿的,她从未不说现代词汇,在古代生了那么多年,行为举止都已经符合“规矩”,怎么就被花风月看出来了呢? 几秒之内,苏挽心思百转,她正想反驳,就被轻轻捂住了嘴。 花风月还是微笑,“你不用否认,你的性格和行为都跟之前不同,不是穿越就是重生,但我看师姐与众不同,想必不是简单的古人重生,那就是跟我一样的穿越者了。你的实力近期大幅度增长,想必是得了什么金手指,这可真叫师妹羡慕。” 苏挽这才明白,花风月这是把自己当作跟她一样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了。对此,苏挽自然是不反驳,“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在这地界,咱们也算老乡了?老乡何苦难为老乡?” “师姐,”花风月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傻?哪儿来的古早思想?也只有古早穿越小说里才会出现相亲相爱的穿越女,你难道不知道,女主角只能有一个吗?” 其实花风月说的话不无道理,苏挽刚穿来的时候也是把自己当主角的,并自信能压过原书女主,可她从未想过要害对方。 苏挽看着花风月,莫名觉得对方很可怕。花风月这会儿摊牌,该不会是想杀了她吧?可这边好歹是山门内部,她若死在这里,四下有只有花风月一人,不可能叫其逃脱罪责。虽则如此,苏挽也不敢放松警惕。 花风月的笑容越发诡异,然后她突兀的出手了!凝聚真力的一掌朝着苏挽的心口拍去,苏挽此时虽然能调动灵力,但灵力已经枯涸,且浑身是伤,狼狈闪躲之后还是中了招,吐了一口血。 第40章 龙阙飞龙(6) 苏挽叛逃 苏挽只能叫唤卡牌出来抵挡,凤凰盘旋,用烈焰保护苏挽。不过凤凰没有攻击力,所以花风月毫发无伤。 苏挽捂着胸口,头发散乱,嘴角淌血,看起来狼狈而凄艳,“师妹,你疯了,你想在这杀了我?”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但苏挽没世间想了!苏挽不敢在这种地方下死手,而花风月却毫不顾及,召出了一个此前都没用过的法器,是一个柄头是白莲形状的锤子,摇晃时候令人心神不宁的铃音。 花风月不断摇动那法器,苏挽就不断吐血,感觉心脏受到了无形的重击。 那是白莲锤,花风月意外得到的外挂之一,苏挽只在传说中有所耳闻。 苏挽不清楚花风月是什么时候得到神器的,但肯定是回山门之前,她不由怀疑对方在游历路上根本是扮猪吃虎,甚至故意引怪物袭击苏挽,这要才好借着外力除了她。 苏挽要想自保,只能去抢白莲锤,可重伤之人如何抢得过? 她只能咬牙叫出相柳。 苏挽已经猜到对方是想逼迫她驾驭妖怪伤害同门,这样师门自然会重申此事,随后重罚于她,可如今有性命之危,顾不上那么多了。 相柳龇牙咧嘴,九头出击,再不是之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温雅模样。 苏挽以为对方这会儿定然会惊慌失措,然后跑出去跟同门状告说大师姐的妖兽失控伤人,或者大师姐驭兽伤人,然而对方不疾不徐地召唤出了第二件法宝,一青铜鼎。 青铜鼎在她手心旋转着,小巧玲珑,可眨眼之间迅速变大,并倒扣困住了相柳。相柳在鼎中咆哮挣扎,却都不得脱,鼎面上饕餮纹抽象而狰狞,隐约有怪物呼之欲出。饕餮鼎! 白莲锤,饕餮鼎,这些神器苏挽都从未见花风月弄过,包括前世在内,说明这些都应当是在苏挽死后才被花风月获得的,而如今却提前出现,难道…… 有这些神器,花风月应该能轻松杀了苏挽,但她并没有,她只是继续摇动白莲锤,似乎想要借此一点点折磨死苏挽。 不……她的目的不是这个…… 苏挽猜到了花风月的目的,可她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她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有第三个人来,或许永远不会来,毕竟她在门内没什么人缘。 最终,苏挽闭了闭眼,“烛龙,出!” 瞬间,魔气冲霄,丹药房所在的岁月峰瞬间被黑雾笼罩,龙阙派所有人都被惊动,甚至那些闭关者都睁开了许久没有睁的眼睛,门内门外的弟子都跑出来抬头望向魔气所在的方向。 苏挽命烛龙袭击花风月,花风月第三件法宝出,那是白玉所雕的漂亮花球,朝天一抛却形成了完美的防护罩,连烛龙的一击都挡住了,而苏挽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烛龙,你不要跟我说你一个万年老鬼要输给一个丫头片子!”苏挽喝道。 “她手上的是太一珠,上古神物。”烛九阴解释,“虽然并不是坚不可摧,但撞破它需要一点时日。” 不是一点是“时间”而是“时日”,难不成还得大战三天三夜不成? 苏挽料想马上全门派的都人要会往这里聚拢,到时候除非烛龙杀尽全山,不然她是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烛龙魔气那么冲,论身份,还是个前代魔尊,二审结果肯定不会理想,说不定她会被论以间/谍罪。 虽然相柳也是尊主级别的,但大家对于这个历史败将,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甚至于可能有的人都不知道它曾是妖主,当然这也跟如今修真界跟妖族直接冲突不大有关系,如今的妖族无主,天下的妖怪都自行其是,行不起风浪,但魔界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魔尊,但却有五大魔王,到处兴风作浪,跟修真界不共戴天…… 苏挽略作思忖后当机立断道:“烛龙,你带我跑吧。” “去哪儿?” “魔界。” 这一日,龙阙派的小仙子乘着魔龙叛逃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抹素衣掠过太阳的炽辉,飞向了正道的对立面。 花风月站在太一珠中,满意地笑了。 第41章 魔界风云(1) 初来乍到 六界为神、仙、人、妖、魔、鬼,然而自上古一役修真陆沉,现在的仙界不过是一些灵气馥郁的人间山头,唯剩五界,魔界就是其中之一,跟另外三界隔着结界,只有魔族能往来自由,烛九阴虽然是洪荒的魔,但既是魔躯,自然就是天生的通行令。 烛龙这么厉害的大魔,出场自带魔煞,修真之人能感,魔族自然也能感,所以当魔龙穿过界膜,在暗无天日的魔界天空中翱翔而过的时候,无知的新生代魔族们纷纷仰着脖子,惊叹于此魔风姿之雄伟,魔气之强烈,他们议论纷纷,却无人知其身份。 魔界如今由五位魔王统领,地盘自然也被划分为五份,分别为幽、碧、晦、瞑、梦五州。烛龙出没的地方恰好是面积最大的幽州,也是烛龙老家。幽州的钟山是烛龙诞生的地方,以前他就喜欢窝在山中空洞里,然而如今那巨大的山洞早就给填了,山顶建立了崔巍奢华的黑玉宫殿,是魔王赫连光的魔宫。 赫连光是鼎鼎有名的纨绔昏君,魔龄三千,在寿岁万年左右的魔族之中还是个少魔,但父亲赫连蕤战死,他作为唯一子嗣,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王位。 虽然魔族以强则会为尊,但赫连蕤学了人间帝皇那一套,建立了嫡长子继承制,并且很好地洗脑了下属,底下一群死忠,那群死忠奉“太子”赫连光为尊,为他南征北战,让他高枕无忧地在王宫里享乐。 所以当赫连光听闻自己的地盘上有大魔出没,疑似上古魔尊烛九阴时,吓得从黑玉王座上滚落了下来,“你你说什么?说的可是真的?” 禀告的魔将战战兢兢的,看来也被烛龙的出现吓的不轻,“启禀陛下,臣不敢妄言。” 赫连光在近侍的搀扶下坐回去,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底下魔将,“那还磨磨蹭蹭什么,打,赶紧给我打掉他!” “可这……”魔将欲言又止,不知是想说那毕竟是上古尊者,还是想说打不过,但赫连光已经慌得找不着北了,命令他立刻起兵,魔将只好领命。 烛九阴正沉着一张脸坐在护城河的支流边边上。 老巢被人占了,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苏挽正泡在护城河漆黑的河水里,力求让自己的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浸入着这里头的魔气。 她觉得泡的差不多了,从河水中起身,那一身代表龙阙的白衣都被染黑了,也不知这些水喝了会不会肚子疼。 苏挽不敢用灵力烘干身上的衣服,只好这么湿哒哒的站在那,企图自然风干。她见烛九阴整个人闷闷不乐的,就做到他身边去。 “别不高兴了嘛,”苏挽戳了戳烛九阴坚实的肩膀,发现没戳动,“大不了我把建木最大的地方空出来让你睡?”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这个权限。 烛九阴的视线缓缓扫向她,满脸写着闷闷不乐。 “你要是实在不高兴,就把钟山收回来?”虽然苏挽并不希望烛龙太过于闹腾,但她也不敢叫“大哥”委屈。 烛九阴摇了摇头,他既已是亡者,也就没必要去抢回属于生者的地方,建木虽然拥挤,但睡起来挺舒坦。 不过他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苏挽只好放弃安慰他,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 此时的苏挽身上缠着烛龙的魔气,又有魔界黑水的浸染,暂时掩住了灵气,除了一张过于仙气的脸,看不太出来是个修仙者。她琢磨着还是得买几件当地的衣服,虽然龙阙的派服并不很特别,但也还是有一定几率被认出来的。 人间是回不去了,苏挽打算在魔界安居下来,当然这或许也并不容易。 魔界连年战乱,寻常百姓都做不到安居乐业,苏挽又是个修仙者,魔族又跟修士积怨极深,一旦被发现就又是人人喊打,可以说夹在魔族和仙族之间,左右不是人。 这边苏挽还想着如何在魔界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那边魔王就已经派兵围剿过来了。 第42章 魔界风云(2) 在魔界吃喝玩乐 苏挽正用手梳理着略微打结的湿发,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围过来,手头上还都举着风格乖张的兵器,顿时愣住,低声问烛龙,“你还有仇家活到现在?不对,是仇人的后代来了?” “我没有仇人。”烛九阴说,“仇人都被我杀光了。”仇人之子倒是有,白子夜算一个,但魔界还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烛九阴见来者不善,正打算大开杀戒,苏挽却示意他暂且先按兵不动,她对看起来最像是为首者的魔兵说:“打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我都不知道给你们的墓志铭上写什么。” “你好大的口气,哪儿来的仙女!”那名魔将以破口大骂的语气喝道。 “突然夸人家仙女……”苏挽有些不好意思。 “谁夸你了!”魔将怒喝。 苏挽反应过来了,在人间,骂人妖用妖女魔女,在魔界,骂人要仙女,普通魔女听了大概是要回怼一句“你才仙女,你全家仙女”。 “嘿,先别争吵,伤了和气。”魔群分开,露出一只披着红披风但个子也就一米出头的魔兵,这位魔兵生的贼眉鼠眼,像只老鼠精,但看起来十分有话语权,反而是方才被苏挽认为是首领的威风凛凛的家伙退到一边,毕恭毕敬。 苏挽觉得“老鼠精”是个可以交流的就说,“我和我……哥哥来此地不过是想找个安生,并不想跟任何魔起冲突,不知道各位官爷为何一副要打杀我们的做派?” 这些魔兵都穿着银黑铠甲,一看就是有组织有几率的,苏挽也想到了他们可能是幽州魔王的手下,可她没想到自己和烛龙一来就引来了追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鼠精笑呵呵,虽然在跟苏挽说话,看的却是烛龙,“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这是我们王上的命令。” 这位魔将叫贲犇,就是当日禀告赫连光的,他本身也不是很想跟烛龙打,所以随随便便的指挥大家打两下就灰溜溜地下令撤兵了。 临走之前贲犇问了烛龙姓名,烛龙自然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确定是上古魔尊之后,贲犇打算追随军队尾巴跑路,不幸被苏挽拦住。 苏挽仗着有烛龙保护,叉腰问他:“你有钱吗?” 魔将贲犇不幸被洗劫,这才被放走。 也幸好魔将并不是真心要打杀烛九阴,不然他们全队都得死。 魔将走后,烛九阴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穿入各大魔宫,每个魔王都自危,纷纷谋划如何应对此事,一些已经互相私聊结盟之事。 苏挽初来乍到,所见都是陌生,因此不肯放烛九阴回建木睡觉,让他陪着自己逛街。 苏挽从贲犇那边搜刮了一堆墨玉一样的石头,这是魔沁石,跟灵石是一个道理,是魔界的通用币。 魔沁石色越杂越沉闷的,价值越低,色越黑越通透的,价值越高,魔将手头的自然都是好东西,支撑苏挽可以任意采买。 她先是给自己换了一身纯黑色的魔族衣衫,又买了一把价格低廉的墨玉钗,然后就是买各种零食了,余一大笔魔沁石,她没舍得花,都给存起来了。 烛九阴见她如此节俭轻瞥了她一眼,似乎不太能理解,一看就是生前大手大脚的主。 魔界的零食稀奇古怪的,有裹着酸味黑糖的糖葫芦,有炒得焦糊的瓜子和饼干,一切散发着蜜汁气息宛若药物的茶饼子等等,苏挽尝了尝,发现魔族人的口味偏苦。 一开始苏挽还不敢尝试,偷偷问了烛九阴这些东西能不能吃,烛九阴的回答是大部分魔界百姓的吃食含不了多少魔力,所以吃了也无大碍,就是不能吃多,不然对修仙有阻。 苏挽本身就在哪里掩藏仙气,自然是想吃就吃,她甚至考虑要不要放弃修仙,问烛龙她还有没有机会修魔。 凡人堕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通常都是发生了极大的悲剧,然后道心震毁,破而后立,才能入魔,虽然苏挽也遇到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她心态太好,距离入魔不是一点距离。 听到烛九阴否定的答案之后,苏挽才遗憾地放弃了修魔的打算。 烛九阴似乎对苏挽没有入魔这件事也有一丝好奇,“你为师妹背叛,遭师门追杀,不觉痛苦么?”照理来说应该很绝望才对,为什么还有心情逛街买东西、吃吃喝喝? “痛苦有用吗?沦陷其中,苦的还不是自己。”苏挽看起来心情不错,她对魔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东看看西瞅瞅,一下午就把这里的集市逛了一个遍。 她发现引得修真界风声鹤唳的魔族也有很多平头百姓,并不是全名皆兵,出了兵将之外,就跟凡间的老百姓一样,只求安生而已,他们同样有工农商,有各行各业的,为了生计而劳碌奔波,就……长得可能奇形怪状了一点。 魔是魔生的,如果祖上长的奇怪,那只会一代比一代奇怪,只有魔中贵族,因为可以娶到美魔娘而容貌代益精进,苏挽在街上偶尔有碰上高冠博带风度翩翩的魔族,一看就是魔贵。 不过魔族审美偏阴鸷沉郁,以黑、银为贵,这跟仙人截然相反,男性魔贵往往喜欢邪魅一笑,魔贵则总媚眼如丝,而比之妖,又多了几分傲气。 这头吃喝玩乐,魔宫那头是茶饭不思,听闻贲犇大将打了败仗,又确信对方是魔尊烛九阴之后,赫连光整个魔都不好了,他觉得自己的王位是坐不稳了,越想越慌,于是就命守在边地的四大将军速归,一起对付烛九阴。 四大将军本来在防御其他州的魔,纷纷回信说此时不宜动身,但认为王权遭到威胁的赫连光根本听不见去,强行召回他们,王权至上的幽州大将们只好归朝。 其他州府的魔王听闻了,都在商量要不要趁此机会进攻幽州,而后又默契地选择先按兵不动,看幽州将士能不能打败烛龙这个不速之客,并打算趁着他们两败俱伤,再收渔翁之利。 第43章 魔界风云(3) 血染魔城 这边苏挽在幽州王城脚下租了个客栈小院,又过起了懒散日子,由于魔界没有太阳,魔都又是个不夜城,所以她想几点起来就几点起来,越发没有时间观念。 烛龙本来是要在建木睡懒觉的,但是苏挽有些怕孤单,就令她睡在自己隔壁。这种孤单是她在人间的时候没有的,那个时候她甚至很希望自己能单独行动。 对于这个命令,烛龙很不满,他已经习惯了作为卡牌睡在建木里,在建木中他可以舒展自己巨大的原形,而不是委委屈屈作为人形挤在一张小床上。 但苏挽作为主人,她的命令是绝对的,烛龙虽然怨气满满,但也不能反抗,只能用“不跟她说话”作为抗议的措施。 烛龙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坚决不跟苏挽交流,苏挽迟早有一天会觉得无聊就放自己回去,哪里想到苏挽哪怕无聊也不放过他,还整天盯着他发呆,害的他不得不跟着一起发呆。 苏挽跟烛龙相处久了之后,发觉这个前魔尊其实并不可怕,虽然起床气是很大,看起来随时会一口吞了她,但发现威胁无用之后,竟只会用沉默这样幼稚的手段来抗议(……) 仔细一想,烛九阴可以因为对昔日好友的愧疚而放白子夜一马,说明内心仍有温情;一路任劳任怨地保护她,没有表现出像相柳一样的噬主之心,说明……他是个好卡牌。 这一天,烛龙被苏挽盯得受不了,只好结束“不跟她说话”作战,问她:“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因为你好看呀。”人类小姑娘拖着腮盯着他看,一双大丹凤眼温柔又明亮,语气里不自觉带着一丝钦慕。 烛龙愣住,心想,我都可以给你当老祖宗了。 准确来说是老老老老老老老祖宗。 太古洪荒时期的魔主,世间最古老的存在。 却被一个小姑娘用类似调戏的语气说了你很好看。 烛龙长得当然好看,当年也是风靡万千女子的,和白子夜的老爹并争六界第一美男,那望天吼就根本没有机会加入竞争。 烛龙年轻时自是也曾为自己的容貌骄傲过,春风得意过,但他现在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早就不在意皮囊骨肉,所以他被说愣住了,半晌才用故作冷淡的语气道:“别想些无聊的。” 然后转开了头。 “我没想什么呀。”苏挽瘪瘪嘴,语气似撒娇似委屈,她从不这么说话,这像花风月才有的语气,花风月总是这么跟林无双和师尊说话。 苏挽却是没多想,她就是喜欢看烛龙的脸,觉得仿佛艺术品一样好看。 苏挽见过的美男子也不少了,即墨和白子夜都是顶级美人,即墨清冷脱俗,白子夜清艳绝伦,但都不及烛九阴这样极具攻击性的美。什么刀削斧砍、鬼斧神工、巧夺天工之类并使用用在雕塑上的形容词,都贴合及了他。 至于非分之想,目前苏挽是没有的,这可是她的卡牌,她的大哥,最有实力挣脱卡池自立为主的魔神!她哪敢! 倒是烛龙自己想岔了——曾经掷果盈车的人,多少保留了那么一些下意识的自恋。 就在烛龙快受不了的时候,五个魔将率领十万精兵围杀过来了。 士兵实在太多了,不但挤满了长街,还挤满了小院上方的天空,这架势,跟天兵天将围孙悟空差不多,苏挽仰着脖子都愣住了。 不过苏挽知道这些加起来都不是烛龙的对手,所以很淡定,她咔嚓咔嚓吃掉手中的酸苦味的糖葫芦,担心等会儿打起来给它打掉地了。 烛九阴皱眉,“都活得不耐烦了么?” 烛龙和苏挽一直都很安分,烛龙的活动范围甚至经常局限在客栈的方寸天地之内,偶尔被苏挽拉着逛逛街,从未搞过事,这叫他很烦眼前的兵将。 他倒是不奇怪这些士兵为什么会围过来要杀他们,正所谓怀璧其罪,而这个“璧”正是他本人,既然没有办法普普通通过日子,那就只好杀了。 这一天,魔界黑色的天空被染红。 长街和客栈总是挂着绵延的宫灯,灯罩被血染红,使得周遭如字面意义地血光一片。 苏挽这才知道魔族的血也是红色的,不过是黑红色,比人类静脉血的颜色更深。 不过烛龙没有杀尽十万兵,杀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出现逃兵了,魔将们虽然忠于王权,却也不太服这次赫连光的命令,最终下令暂且后撤,从长计议。 烛九阴没有赶尽杀绝是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换成年轻时的他,直接就屠尽十万兵,再杀入王宫,取了赫连光项上狗头,自立为王了,如今他是养老的心态,只想安生,只希望赫连光不要不识抬举。 赫连光是怎么样的王,这些天烛九阴也略有听闻,知道那是个昏庸怯弱的主,听说好几次其他州府的魔兵打过来,还没京都,就已经吓得南逃了,烛龙要除了赫连光就像是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第44章 魔界风云(4) 魔界女王 魔宫里,赫连光知道将士们又打了败仗之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高台上走来走去,喃喃着“怎么办怎么办”,一位魔将斗胆建议道:“比如就放弃对付烛龙吧,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夺主的意思。” “没有夺主的意思?!”赫连光的声音尖锐得近乎尖叫,“都在天子脚下这边嚣张了,还没有喧宾夺主?!他这就是在宣示主权!在宣告五州这京都是他的地盘!不行,必须除了这个祸患,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王!” “可是……”那魔将还想进谏,却被气极的赫连光用墨玉玺砸了脑袋,他的额角淌血,心中气愤不已,大感羞辱,却只能退到一边。其他魔将见了,嘴上纷纷表示要为王征战,心中却不屑地想:有本事你自己去杀烛龙! 这里可以看出人类和魔族本质的不同,凡人觉得帝王坐镇帐中,让将士替自己厮杀是很正确的事情,而魔族则骨子里就视强者为王,好的魔王就应该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当那个最能杀的。 这一群魔将本身就是被前魔王所吸引的,被前魔王一顿洗脑下来才肯屈居于赫连光座下,如今过去多年,脑子已经稍微清醒了一些,再加上如今看同僚如此受辱,兔死狐悲,愈发觉得赫连光不值得追随了。 几个魔将一番商议下来,非但没有第二次发动针对烛九阴的攻击,反而入宫合力杀了赫连光,带着赫连的脑袋向烛龙投诚。 烛龙当时正在陪苏挽吃饭。 苏挽还是那么的贪吃,而烛龙一口不动,不管苏挽怎么劝说都无效,所以就变成一个吃一个看。 苏挽正吃着魔界苦味版的炸酱面,突然看到饭桌上多了个血淋淋的带头角的人头,吓得筷子都飞了,“谁?!” 虽然人头是放在墨玉匣子里的,可乍一出现还是很吓人,而且影响胃口。 苏挽左顾右盼,以找到“元凶”。 这次没有大军压阵,出现的是五大魔将。 苏挽认出他们身上的军服,她随即拍桌而起,怒道:“这次用恐吓?你以为你龙爷爷和我能被吓死吗?!” 听到自己被称为“爷爷”的烛龙愣了愣,然后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误会误会,”比较善于交际的贲犇挥着手落地,“我们是来投诚的。” “投诚?” “对,这个脑袋就是前魔王赫连光的,”贲犇道,“赫连光懦弱残暴,无能无德,不配统领幽州,我等自愿臣服于烛尊膝下,请烛尊玄袍加身!” 其中一名长得像蛮牛的魔将手捧着一方匣,里面放着一件金色滚边的黑色织物,估计就是象征着魔界王权的袍子了。 贲犇跪地,其他魔将也跟着跪地,“请烛尊玄袍加身!” 所有人都看向烛九阴,包括苏挽。 苏挽激动地看着这一幕,认为马上要见证历史性的时刻了。 烛九阴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洒过那衣匣,面对那尊贵的象征毫无触动之色。见他看过来了,那牛一样的魔将赶紧凑过去,将匣子高举,仿佛只要把东西怼到对方面前,赌坊就会有兴趣似的。 烛九阴懒洋洋地抬手拂过魔王玄袍,然后取了,披在了旁边苏挽的身上。 正吃瓜的苏挽忽然身子一暖,愣住了。 什么情况?! 她惊得弹跳起来,可那玄袍附了魔力,牢牢黏在她身上。 不仅她愣住了,几个魔将也没能明白过来。 “烛尊,这是……”贲犇道。 “你们听我的?”烛九阴的声音有些不屑,而后又转变为淡然,“可我听她。” 所有魔将都愣住了,因为苏挽从始至终都太不起眼了,除了身上有淡淡的灵气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一看就是法力特别低微的战五渣,细究之下,她甚至不是一个魔!而烛龙却要他们这些魔族强者尊一位人类修士为王?这是修真界新的攻城手段吗? 还不待魔将抗议,苏挽自己就说了:“这样怕是不妥吧?”她拉了拉烛龙的衣袖。 她是真的觉得不妥啊!她根本不想当什么魔王,她是五好青年啊,目标是洗白啊!这岂不是越洗越黑? 烛龙懒得解释,不耐烦地用手指在石桌上起落敲打,然后淡然地说了一句:“那你们就去死吧。” 瞧瞧,这说的还是魔话吗? 为了保命,本来向烛龙誓忠的五魔将赶紧调转方向,向苏挽叩首行李:“恭迎魔王大人!” “等等,我还没答应……”苏挽根本来不及阻止五个魔同时的叩首行为。 苏挽就这样成为了五州唯一的女魔王,一个用黑水和龙气勉强遮掩身上灵气的人类魔王。 而这个消息经过了探子之口,在三个月传到了修真界,而这个时候苏挽已经坐在黑玉宫里跟魔侍们打麻将了——她成功成为了继赫连光之后第二个昏君。 好在“国师”烛九阴是个杀伐果断的好魔臣,时刻帮苏挽镇住场子稳住局面,而他唯一的诉求竟然只是挖穿钟山给自己铸造一个洞窟栖身。 知道叛徒苏挽成为魔界女王之后,大半个修真界都疯了。 她那冰山师尊面上难得出现“冰裂”,几乎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花风月本来是来给即墨端送汤水的,听此“秘闻”,惊得汤碗都掉了,双目赤红目眦欲裂,说的也是“怎么可能”。 整个龙阙派的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不起眼的苍茫峰大师姐怎么可能变成魔界女王呢? 第45章 魔界风云(5) 魔族共主 烛龙不想要当君主,所以让位给苏挽。 苏挽聚成幽州王位,坐镇墨玉宫之后,烛龙提了要求,希望能挖空钟山内部,重获老巢。 苏挽答应了,继位第二天就为了烛龙大兴土木,作为交换,烛龙成为了幽州大将军。 苏挽不敢随意驱使烛龙,但她放出“上古神尊烛九阴归来”的消息,一时间幽州无人敢犯。 烛龙在钟山穴挖成之时就现出真身,游入穴中,畅快独眠。 这个跟在建木力睡觉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建木是卡包,给卡牌们的体验就宛若棺材板,还是让他们无法自由动弹的那种,在里头的卡牌跟死人没有区别,还是有意识的死人,再加上卡牌之间能互相感应,导致建木给烛龙的感觉是十分拥挤的,一点私人空间感都没有,所以他回住钟山之后心情大好。 苏挽见烛龙喜欢钟山穴,就没再召唤他回建木。 烛龙这一觉很长,期间苏挽在贲犇等老臣的帮助下,很快熟悉了宫廷氛围和幽州事务。 苏挽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当古代君王的一天,懵逼之际,赶鸭子上架。 她后面就想通了,现在反正回不到正道那边,她也只能在反派阵营里扎根了,出于“能苟一日算一日”的心理,她决定大力发展魔族势力。 不过苏挽虽然能当好一个君主,却很难成为合格的魔界君主,因为她压根不是魔,全然只能靠烛龙的声势,这难免让她最终沦为傀儡。 苏挽询问贲犇,有没有办法让凡人快速入魔。 入魔是她的难关,哪怕遇到了那么多的糟心事,她愣是没有诞生心魔,只觉得花风月该死,却也没因此黑化。 贲犇也很是苦恼,毕竟不管哪个魔将都不会希望自己的主公是个人类,不过它灵机一动道:“魔界有一传言,不知当信不当信。” 苏挽让贲犇赶紧说,于是贲犇告诉她,梦州边地,靠近冥界的地方有一眼泉,名唤“梦魇”,据说调入井中的人就沦陷在自己最害怕的光景之中直至入魔。 因为只是传说,所以梦魇泉的具体位置不祥,苏挽让贲犇派人去搜查。 另外,烛龙的到来使得魔界各王心神不宁,他们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的王冠肯定不保,于是秘密谋划,迅速结盟。 梦州王得墨玉宫安插的探子新报,知道烛龙正在沉眠之中,再加上近期有幽州魔在梦州边地游弋,大感危机,于是就火速集结各方势力,围剿墨玉宫。 苏挽新王上任,对于各方面的事宜不够清楚,没有迅速安排贲犇等老将镇守边关,所以几大州的兵力得以突破防线,入侵幽州王都。 正在墨玉宫跟伶人打牌的苏挽,被外头黑压压的魔军给吓住了。 梦州君主萧承业在下头喊道:“请女魔君速速就擒,否则休怪我等无礼。” 苏挽心说,你们已经够无礼的了。 魔界无人间的四季轮转,幽州长冬无夏,玄色的钟山被冰雪覆盖,是个冬眠的好去处,所以梦州王等人以为烛龙冬眠了,一时半会醒不来,故而肆无忌惮,却不想那披着厚厚狐裘的人类女修只低低念了句什么,魁伟夭矫的魔龙就凭空出现在空中。 烛龙悬浮于魔界夜幕之下,硕如照样的眼眸焕发着灿烂的金光,照亮四野,仿佛天明,他低沉的咆哮响彻四方:“找死!” 苏挽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知道,烛龙……起床气可严重了。’ 生气的烛龙秒杀了四州盟军,萧承业等魔王在将臣的死护之下才得以逃脱。 尸山血海之中,烛龙化为人形,黑衣沉沉,俊美的面庞上黑气萦绕不散,显然起床气还没消。 苏挽见对方的视线挪过来了,一个激灵道:“要不,你睡个回笼觉。” 虽然苏挽是烛九阴的主人,可以任意驱策他,但每次面对他的低气压,她总有一种不敢高声说话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威压”了吧。 “不用。”烛龙沉声冷道。 为了让自己能睡个好觉,接下来的三天,烛龙先后收复了碧、晦、瞑三州,魔龙摆尾之际,天地震撼,四海不宁,几个魔王很识时务地跪地称臣,这才叫烛龙放了他们一马。 唯一不肯称臣的就是梦州王萧承业。 萧承业年方一千,是魔中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再加上天纵奇才、修为深厚,自然不肯随意地向老前辈认输,而且梦州还是仅次于幽州的魔界第二大地盘,兵强马壮,烛龙虽然有毁天灭地之能,但也不能一下子就把一偌大州的魔都杀光。萧承业在一杆死忠的护送下逃到了魔界之外,暂时保留住了政权。 萧承业去的正是魔界与冥界交接的地方,名唤“忘川”,梦魇井就在那里。 忘川一带,充斥着迷雾,鬼气森森,入其中之人往往会思维呆滞,忘记前尘,更不可能记住路,因此烛龙追到这里,知道继续待下去不妙,就打道回府了。 虽说萧承业的势力没有完全被消灭,但梦州基本已经落入了烛龙的手中,也就是说一直以来四分五裂的魔界实现了空前的大一统。 不过烛龙打完架就又回去睡觉了,人类修仙者苏挽一跃成为魔界共主,万臣来朝,世称“魔尊”。 苏挽面对这个称呼十分心虚,她坐在黑金王座之上,看着下头跪了一片的魔,冷汗涔涔。 贲犇提醒道:“尊上,您该吩咐他们起来了。” 底下跪着的魔都是各州来的强者,有原本的魔王大臣,也有大将,他们随便一个单拎出来都能把苏挽秒成渣渣,可这一刻,他们都五体投地,乖得像是一群狗。 苏挽清楚地知道,他们跪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背后烛龙的余威。 当然,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虽然他们也觉得苏挽是个人类,当魔族共主有些扯淡,但烛龙那句“你们听我的,我听她的”已经彻底在魔界流传来开了,所有魔都觉得其貌不扬的苏挽 其实实力超群,所以能叫上古魔尊、至强之魔臣服。 苏挽清了清嗓子,学着后世古装剧里的皇帝装模作样地道:“众爱卿平身。” 自此,苏挽就成了自盘古开天辟地以内第一个女魔尊。 事后苏挽感慨,早知道入了反派阵营之后自己这么顺风顺水,她早不跟原著主角阵营玩了。 * 忘川。 萧承业看了看手中的眠龙阵图,又看了看眼前面覆白纱的女仙,纳罕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女仙回眸,杏眼阴暗,“你虽是魔,但不妨碍我修真界跟你联手斩除苏挽。” “你能代表修真界?”萧承业有些不信,眼前的女修虽然有无数法宝护体,但本身的修为并不高,以他强者为尊的思想来看,这女的应该在修真界说不上才对。 “当然。”女修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届时如果阁下需要修真界帮助,只需与我联络,我众修士自当全力以赴。” 萧承业半信半疑,不过他仔细端详过这阵法图了,确实是暂时能压制住烛九阴的上古神图,当然想借此杀死烛龙是不可能的,但能争取时间让人有机会杀死苏挽。 萧承业原本也以为苏挽实力超群,才有机会让烛龙臣服,但从眼前女仙得知,苏挽的实力其实很平庸,凭萧承业的功夫,一根手指头都能灭了苏挽。 萧承业想不通,这样的人类女子为何能令上古魔尊臣服,不过他见眼前的粉纱少女也疑似能在修真界翻云覆雨,想来人类女修困难有什么绝世秘法,能叫强者服从,就暂时将疑问抛掷脑后。 魔族跟人族修士联手,这可是开天辟地的事,萧承业没有立马应承,而是道:“若我对苏挽动手,那烛龙肯定会对我秋后算账,岂不是让你们得了渔翁之利?” 萧承业虽然是魔族之中比较有脑子的了,所以没有轻易被利用,女仙见此还是笑,“你很聪明,这个给你。”她伸手递去一颗白润透亮的珠子。 萧承业接过珠子一看,眼睛都直了,“太一珠!”竟然是传说级的遗宝! 有太一珠的保护,就连烛龙都一时半会杀不了他,到时候他再逃到其他地方避祸即可。 “另外,”女仙的杏眼发出湛亮入刀的光芒,“我们有能对付烛龙的高手相助,会帮你挡住烛龙的追杀。” “什么人有那样的实力?”萧承业皱眉。 他觉得放眼魔、仙两界都找不到能有实力跟烛龙一战的,毕竟就算是再高手如云的上古时期,烛龙也是战无不胜,若非被好友下毒,他都不会沉眠。 女仙幽幽笑道:“神界,之尊。” 萧承业震骇,神族向来不喜欢掺和纷争,那高高在上的神尊更是千年不曾现身,如今竟然能为修真者出战,委实令人惊异。不过萧承业想不通的是,“既然神尊愿意出手,为什么还要假借我之手?” 女仙冷道:“神尊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为苏挽这么个小喽啰下凡,你记住,你的目标是杀死苏挽,而烛龙,那是神尊的对手。” 萧承业左思右想,因仇恨烛龙,又觊觎魔界共主的宝座,便应了。 第46章 魔界风云(6) 入魔 烛龙收服四州之后, 苏挽的日子愈发轻松了,虽然要处理很多政务,但并不是没有闲暇时间, 她除了加派人手搜寻梦魇井之外,就是跟宫内侍臣玩乐, 她将大量娱乐方式普及了开来, 包括但不限于扑克、麻将、牌九、狼人杀、剧本杀, 据说“狼人杀”在魔界民间也大受欢迎。 梦魇井的位置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因为人只要在忘川中走上一段时间就会记忆全无,所以探子们要么提前折返, 要么就是有去无回。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忘川迷障,梦州王宫的法宝“避尘珠”就可以,不过苏挽派人搜寻过梦州宫殿,一无所获。 “她在找梦魇井?”萧承业睨着探子狞笑,“很好,孤知道梦魇井的具体位置,你可以把地图带给她。” 萧承业命手下人将地图绘制在羊皮纸上,然后塞给探子。 探子本来是决绝的, 但萧承业说了“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死”, 出于求生的本能,探子背叛了苏挽。 本身魔族并不是特别忠诚, 再加上苏挽并不是魔族, 所以这个探子自然不是真心臣服于苏挽,背叛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此时的苏挽并不知道探子已经背叛,手握羊皮卷, 开心的很。她觉得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 烛龙又在酣睡,并不知道梦州王还在忘川的苏挽带上贲犇等心腹将士就出发去找梦魇井了。 萧承业及其将臣正在梦魇井边上守株待兔。 苏挽见过萧承业,隔着迷障,费了片刻的功夫,认出了他来。 “是你。”苏挽眯起眼睛,“看来上次烛龙揍你揍的不够狠,竟然还敢作妖。” 苏挽召唤烛龙。 萧承业早就知道烛龙随叫随到,所以并不惊奇,而是拿出了太一珠。太一珠迅速变大,笼罩住了萧承业。 苏挽见了避尘珠,震怒,“花风月!真是阴魂不散!” 苏挽怎么也想不到花风月堂堂女主,还是正道阵营的,竟然会选择跟魔王联手。 她有些怀疑自己看的到底是什么鬼小说了。 一个人之所以能成为主角,那身上肯定有作者认可的某些特质,通常是一些好的特质,比如善良、正义、温暖、可爱…… 所以苏挽一向相信,但凡能成为主角的,身上肯定有闪光点,所以以前看那些抹黑原女主的穿书小说时,总有那么些嗤之以鼻,不过这会儿她不敢了。 难不成作者就喜欢绿茶加黑莲? 避尘珠的保护下,烛龙没能一口气灭了萧承业,与此同时,萧承业的手下们开始列阵,那些魔将步履成风,绕着烛龙快速走位。 烛龙眼晕了一顺,正打算一个扫尾把那些人都打飞,忽然脑子一阵眩晕,感到了浓浓的睡意。 是眠龙阵法! 这个阵法烛龙以前体验过,并不能杀死他,因为他就算是睡着了也会自动防御,但能让他睡上好一会儿,上一次中招时他折损了不少将士。 不好,目标是…… 当烛龙意识到萧承业的目的是杀苏挽的时候,他变成原形落地,睡了过去。 苏挽见烛龙酣睡,只能叫出相柳、鲛人,以及最近新抽出来的SR卡,应龙,旱魃。 应龙旱魃原本是黄帝阵营的,但在跟蚩尤大战的过程中,沾染魔气,应龙成了魔龙,天女魃成了类似于僵尸鼻祖的怪物。 苏挽抽到他们的时候一脸麻木,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抽到正气凛然的高阶卡牌。 鲛人虽然外形是个可爱娇俏的蓝发少女,但是战斗状态下,她龇牙咧嘴,凶恶异常。 这些卡牌虽然加起来都比不上应龙,但还是帮忙拖住了萧承业。 苏挽在忘川路上狂奔,萧承业紧随。 苏挽中途回首反击,但奈何萧承业好歹是个魔王,实力不俗。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苏挽看到前方的井,不及多想就跳了进去。 她跳的正是梦魇井,因为忘川迷障,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因为这口井能令人堕入最深的梦魇,再加上对魔族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加强心魔影响修为,所以萧承业没有下去,而是等候在井边,以期苏挽出来的刹那,一击必杀。 梦魇井中并无水,但却有着令人窒息的冥气,苏挽落入冥气海,就像是落入了胶水,意识逐渐昏沉。 再醒来的时候,苏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她发现自己正在苍茫峰的悬崖峭壁上,不远处是师妹花风月。 眼前的情景十分熟悉,好像之前经历过,可苏挽按了按额角,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花风月泪眼涟涟:“师姐,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我没有……”苏挽下意识地说,她心里纠结,想要跟眼前的女主解释,可女主非但没有听她边界,反而用了个别扭的手势朝她发动了攻击。 因为攻击是致命的,所以苏挽只好拔剑自保。 她拔剑只是为了挡住攻击,可花风月却自己掉了下去,“师妹!”林无双的呐喊声想起,苏挽扭头看见了自己师弟师尊以及派内其他人,心中暗叫糟糕。从那些人的角度来看,因为视觉错觉,活脱脱就是苏挽一剑将花风月戳了下去。 苏挽仓皇地丢了剑,嚅嗫道:“不是我 ,我没有要杀她……” “不是你难道是师妹自己跳崖的吗?”林无双怒喝着冲上来。 苏挽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额角,踉跄后退。 画面一转,是皓白而奢华的神殿,苏挽的手足都被银链束缚着,虽然能走动,却离不开该殿堂,白皙玲珑的足腕上衬着细细的链子,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而她身上浅红色的虐痕更是增加了这种暧昧。 这些虐/待的痕迹,有的是鞭子造成的,有的是细棍造成的,还有吻/痕。 苏挽企图挣脱链子,却发现着看似纤细的东西不但封住了她的灵力,还坚不可摧。 她心底生出恐惧,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恐惧。 接着,不紧不慢的足音响起,苏挽更恐惧了。 苏挽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就见一个完全被白色发亮的光雾笼罩住的高大人形。 “神神尊……”她下意识嗓音发颤地道。 “苏挽。”那人念着她的名字,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可知道,我寻遍了六界都找不到她了!你害得她魂飞魄散,你竟敢!” 苏挽的脖颈被扼住,她透不过气,痛苦至极,脸色青紫。 苏挽认命地闭起了眼睛。 那人在她即将窒息而死之际,忽然送了手,然后又神经病发作一般,乱摔东西,井然有序的神殿顿时狼藉一片。 随后那人扑倒了苏挽,就像是饿狼扑食,苏挽重重摔在云雾缭绕的地板上,寒气透背。 疯子。苏挽心想。 这么近的距离,苏挽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脸面,这就像是一种不屑的宣言:连看我,你都不配。 可就是这么个人对他又咬又吻,在她身上留下紫红色的痕迹。 苏挽心里一丝暧昧都没有,甚至觉得恶心。 这是苏挽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虽然令她作呕,却还没到让她堕魔的地步,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苏挽的意料,眼前的神尊竟然撕裂了她的衣物。 苏焕死灰的眼睛还发出惊恐的亮光,“不要!” 可是她没有实力抵挡神尊,虽然是在幻境之中,却依旧无法抵挡,因为她的潜意识里,自己在神尊面前就是任其鱼肉的。 苏挽痛苦地呼喊和辱骂。“不,你个混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她……” 她哭泣,身体痛苦地扭曲。 如果她足够强大就好了,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还是那么弱小,为什么明明是穿书者却丝毫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什么…… 想要变强,想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捍卫自己、改变悲运。 她的灵魂痛苦的呼喊,冥气侵体,心魔缠绕。 但这时候她的灵魂还是挣扎的,没有因此就彻底堕入魔道,然而画面一转,她看见神尊杀死了烛龙。 那伟岸的蛇魔被人掐住七寸,然后被万千剑气切割,四分五裂,簌簌而落,画面残酷而血腥。 “不!!!”巨大的愤怒与悲痛终于令苏挽彻底沉沦。 苏挽醒了过来,眉心出现一片如眼泪般的红痕,痕迹散发着浓重的玄黑魔气。 苏挽,入魔了。 第47章 魔界风云(7) 蚩尤 生而为魔意味着出来就比凡人强大, 可以忽略人类修士必经的练气、筑基等步骤,双足一落地就是真魔。 真魔有三种,由人转化而来的叫人魔, 由魔族婚配生育而来的叫地魔,由天地间纯净魔气凝聚而成的叫天魔。 萧承业出生就是地魔, 修炼天赋极好, 区区一千年, 就已到了魔王水准。 苏挽生而为人,开局只是人魔,虽然疯狂涌入丹田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几分狂傲心, 但喜悦并未冲晕她的头脑,她知道自己在萧承业面前仍旧处于劣势,因此在离开梦魇井之前,特地回识海抽了几回卡。 魔沁石是可以兑换成灵石,以购买抽卡次数的,如今苏挽成了偌大魔国的君主,自然是享受着无边的财富,只不过之前因为太过于依赖烛九阴,而疏于抽卡, 这次她可不敢懈怠了。 抽卡毕竟是她保命的玩意儿,没有这个系统, 她也不会拥有烛龙、相柳等一帮子手下。 白泽因为很久没有看到苏挽,见到她, 高兴地撒蹄子狂奔过来, 扒拉住她的大腿,“宿主,你好久没来了!还以为你忘记奴家了呢!” 苏挽莫名有些愧疚, 弯腰摸了摸白泽身上的洁白毛发。 苏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非酋程度,所以只求氪金改命,出手十分大方,又是千连抽,土豪至极。 第一轮千连出来的高级卡还是止步SR,【山神:九凤】 山神听起来比较正派,但是古时候的山神也是山精鬼怪,形象多半透露着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想象,这位“九凤”简单来讲就是九头凤凰,九个人头,一个凤鸟身躯,像极了相柳的亲属,但看起来比相柳还废,毕竟相柳跟八岐大蛇一样,脑袋能屈能伸,而九凤的脑袋堆在一起,看起来不太灵活的亚子。 苏挽迅速不对九凤抱有期望了,但她并不气馁,继续抽卡。 第二轮千连的结果直接把她“吓”坏了,她竟然欧气爆发,一口气抽了【四凶:饕餮】【四凶:穷奇】【四凶:梼杌】,这可是传说中最为凶恶的洪荒神兽了,虽然还差一个咖位最大的混沌,但对于非酋来说,这已经是上天的极致眷顾,她惊讶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凭着这三凶加九凤加相柳加应龙旱魃,苏挽已经有信心能吊打萧承业了,但是她觉得今天自己的手气很好,所以决定多抽抽。 第三轮千连,爆了个冷门,全是于她而言的废卡,各种N、R、S。 苏挽不死心,咬牙,又来了一轮,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因为虽然她是君王,但是魔界国库并不是金山银山,继续氪下去,她回头得搞起苛捐杂税。 一千张卡牌形成环状,她快速划过所有不起眼的卡牌,练出来的第六感让她根本不用看清楚牌面就知道是不是高级卡牌,划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某张牌,她一开始还不信,后面揉了揉眼睛,终于确信上面写的是:【魔皇:蚩尤】。 蚩尤也是洪荒人物,不过是洪荒后期了,蚩尤出来的时候,烛龙早就已经死了,他跟神尊、人皇是同一批的,最后跟人皇火拼,死了。 魔皇这个封号仅次于魔尊,比魔王、魔君都高级。 在确信自己抽到的新卡是蚩尤之后,苏挽终于露出了八颗牙齿,她笑得一向矜持,可抽到蚩尤,她就矜持不下去了。 跟烛龙不同,烛九阴是每个孩子都熟知的传说人物,关于他有很多神乎其神又详细的描述,“逐鹿”一次至今都是群雄争霸的代名词。 蚩尤是少数苏挽认可的“历史反面教材”,虽然败给了黄帝,却仍是华夏族不可否认的共族,各种英勇事迹没有被完全抹除,从过史书的只言片语可以窥见他曾经的风姿飒踏,还有一种说法是蚩尤就是炎帝——炎帝和蚩尤是一个部落的,“炎帝”可能只是个称号,代代相承。 虽然在多数民俗传说里,蚩尤被描绘得极其邪恶,却在留下“蚩血成枫”的传说后,使得枫木成为英雄的象征,由此可见,蚩尤其实是个正面人物,至少曾经是。 蚩尤红发重瞳,模样俊朗妖异,穿着白净的苎麻衣,藏不住贲张的肌肉,骑着长毛大熊猫似的食铁兽,手握斩斧,雄姿英发。 苏挽带着蚩尤、三凶、九凤,回到了现实世界。 萧承业怎么也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苏挽不但入魔了,还带来了新一波的小弟。 萧承业想不通,但这不妨碍他挨打。 如果是单挑,苏挽可能打不过萧承业,但苏挽并不是真正的古人,自然也不讲什么战场君子的原则,直接带卡牌群殴萧承业。 “你、你不讲武德!”萧承业气急败坏,狼狈躲闪,寡不敌众,很快身上就挂了彩。 早年打仗,双方列阵百万大军,实际上对战的其实只有那么几个人,全部是一对一,所以吕布关羽赵子龙那样能一挑十的大将才显得那么的重要;江湖武林也是如此,哪怕明知道反派实力强大,大侠们往往也只会车轮战,轮番上阵,断然不会多打一,那样显得很不讲武德;重视个人实力,强者至上的魔界更是如此。 蚩尤是魔皇,不管是实力还是封号都强过萧承业,且这货是个货真价实的杀胚,一醒来,也不问自己怎么复活的,立马就杀疯了,所过之处一片尸骸,黑血成河。 若非蚩尤杀心太重,但凡沾了他袍角的都要杀掉,萧承业早被他手刃了。 萧承业在众多忠仆的死命相互下差点逃脱。 苏挽不想再让他跑路滋事了,闪身落在他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挽看起来还是美丽清雅,眉眼还是那样的婉约,可萧承业明显感觉到对方变了,不是指眉心多出来红痕和黑气,而是指她的神态——原先是咸鱼式的淡然,如今却变成了携带戾气的冷漠。 心魔干扰,苏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气,并且一伸手就掐住了萧承业的脖颈。 萧承业此时已经被蚩尤打伤,实力削减,他被掐住的地方开始散逸魔气,这是魔族生命力流逝的象征,他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苏……你胜之……不武……有种……” 咔。 苏挽连皮带骨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脖子露出横截面,上头魔气蒸腾,像是冒黑烟的蒸汽机,同时汩汩地留下漆黑发红的魔血。 萧承业看起来死不瞑目,眼睛瞪得奇大无比。 而此时苏挽方道:“抱歉,我不是武夫,不在乎什么胜之武不武。” 她不但显得冷漠,还崩坏似地笑了笑,笑容邪妄,带着点黑化病态,看得相柳、鲛人等老熟人都是一惊。 这一刻苏挽的思维和行动是有些不同调的,她冷静地看着自己杀了萧承业,却没有实感,像是隔着屏幕看一部电影,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电影”好看,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努力向正道,努力当一个好人的想法多么的可笑。 她穿越又重生,两世了,在这个高危高武的世界里,竟然没有杀过一个人,萧承业虽然不是人,但他有着人类的外形,如果不仔细去感知他体内涌动的魔气,看起来就常人无异,换成过去的她,可能会就这么放他走,可如今,她不想了。 杀了萧承业后,苏挽没有一丝不适感。她冷着脸,甩了甩手,将残留在上头的魔血给甩掉。 擒贼擒王,这伙梦州余孽逃的逃,跪的跪,完全没有魔为了以示忠诚而自尽,他们都始终如一地信奉着“成王败寇”。 苏挽抬起下巴,睥睨道:“降者不杀,那些逃了的,一个不留!” 卡牌、魔将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于是苏挽高声喝令:“听明白了么?相柳、玄冥!”她只点了两张牌的名,但除蚩尤之外,所有醒着的卡牌都火速去追杀逃亡者了。 杀鸡儆猴。 有了梦州王的头颅与其党羽的下场作为威慑,那些之前假意降服其实还在观望的魔王魔将以后就不敢造次了。 诚然这里头也有受入魔的影响,她忽然失去同理心,不再心慈手软,内心深处鼓荡着杀戮的意志——有个低沉残暴的声音在诱惑她杀光所有敌人:“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让她很难受,有一瞬间她双目赤红,想要下令全部诛杀,但识海里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灵魂,使得她逐渐平静下来。 苏挽略感惊异,神态恢复了寻常模样,气质依旧柔婉,看向蚩尤时眼里满是喜意,“多谢你的相助,蚩尤!我知道你刚醒来肯定有些迷茫,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哦,我是你的……” “女人,这里是哪里,怎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蚩尤眉宇间没有丝毫迷茫,只是觉得杀得不够爽,目光逡巡着似乎在找能打的对手。 这时,被眠龙阵法催眠了的烛龙悠悠转醒,祂立马去看苏挽怎么样了,却发现她身边多了个高大的红发少年,祂蛇眼上方的鳞皮皱起,金眸透出不悦。 烛龙竟隐约感到了威胁,一种即将失去首席地位的威胁,这让祂感到很不爽,再听苏挽跟蚩尤道谢,祂就更不爽了,毕竟祂帮了苏挽那么多回,曾几何时听过苏挽的感谢? 不爽加起床气使得烛龙重重甩了甩尾巴,而后化为人形起身。两人都是英美系的长相,烛龙更加稳重成熟,而蚩尤依旧透着少年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这边苏挽注意到了烛龙的动静,不及等蚩尤的反应,高兴地朝着烛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醒啦!” 看到那如花笑靥,烛龙瞬间心情好了不少,“嗯。”他淡淡地应道,而后看向她身旁的蚩尤,一瞬间,两个妖魔皆不友善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迸发出强烈的战意。 他们一个是洪荒前中期的魔界至尊,一个是洪荒后期的魔族帝王,虽然有着传承关系,但这一山本就容不得二虎,他们第一眼就看对方不爽。 第48章 魔界风云(8) 食铁兽 钟山下,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两大先魔君正在打架。因为蚩尤是人魔所化, 没有庞大的躯体,所以烛龙为了让让他, 没有变出魁伟的原形, 这反而激怒了蚩尤, 蚩尤怒喝:“使出你的全力,你这是在藐视我吗?” 同样是SSR,蚩尤的力量比相柳强很多, 略次于烛龙。烛龙的龙类形态更强大一些,这会儿打得有些吃力,受了一点轻微内伤,却仍旧表现得淡然而轻蔑:“洪荒竖子。” 山上的墨玉宫内,玄袍华服冕旒的苏挽端居在殿内喝茶,心平气和,时不时摸一把食铁兽的毛发,面相凶恶长牙外露的魔皇坐骑如今却跪伏在她身旁,乖巧得如同后世的大熊猫。 魔将贲犇不安地道:“这国师和魔皇成天这么打架……怕是影响不好吧?” “无妨, ”苏挽挥了挥手,“随他们去吧。” 当魔主当习惯了, 这会儿的苏挽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帝王似的架势。 下面虽然打得狠,但大多时候都波及不到苏挽这里, 毕竟钟山可是烛龙的窝, 他特地挑选在下头开阔的地方,就是防着自己老巢给蚩尤这个莽夫给炸了。 蚩尤不傻,他见烛龙一直不跟敞开打, 就琢磨起来,他看着黑黢黢的钟山,再看以一夫当关的架势站在钟山前的烛龙,灵机一动,一个炎拳打出去,给钟山打出了个一人高的洞。 洞口冒烟,深达十米,从中隐约可见里头被装点过的低奢环境,地面铺着大量的羽绒,羽绒之上是暗紫色的丝绸,丝绸原本的面积之大基本覆盖了钟山内部整一片,如今被烈焰烧得缺了边角一大块。 烛龙扭头一看,瞬间暴怒,一声龙吼,化为夭矫魁伟的黑龙,朝着蚩尤扑杀过去。 蚩尤这一拳如同炸山,上头的宫殿也因此震动。 “小心,陛下,您没事吧?”贲犇扶助差点从王座上掉下来的苏挽。 “没事,没事。”苏挽尽量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眉宇间却山雨欲来。 烛龙,蚩尤,一个是神秘强大的魔尊,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魔皇,虽然名义上是卡牌,但实际上更像是大爷,苏挽自认为是个合格的老板,不会轻易手底下叫有实力的员工失去尊严,所以对他们多有纵容,但如果他们太过于闹腾,苏挽也不介意把他们送回建木改造。 好在接下来两个人就往远处打去了,主要是蚩尤被龙形的烛九阴追杀。 苏挽得了清净,正打算回寝宫修炼修炼。 她现在成了魔修,之前学的功法大半失效,她搜罗来一堆的修魔秘籍,如今数天过去了,她还只看了个囫囵,不过她向来信奉实践出真知,所以打算从最基础的练起。 说起来,她手下明明有两个史上最厉害的魔修,但烛龙完全不懂修炼,回血方式就是睡觉,蚩尤只知道打架,一提起修炼就说自己的是天生强大,被烛龙拆穿“人魔怎么可能天生强大”之后恼羞成怒,天天逮着烛龙就挑衅打架,要证明自己才是洪荒第一。 虽然偶尔会被卡牌之间的斗争所波及,但大多数时候苏挽的日子都可以用“风和日丽”来形容。 蚩尤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了墨玉宫,面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俊朗英美,身上挂着彩,衣衫褴褛。 蚩尤不喜欢睡在建木里,那地方就像是一堆棺材,让他没有活着的感觉,他现在住在墨玉宫最大最豪华的“容华殿”里。 那本来是魔族贵妃的居所,之前住这的魔王有一个很宠的妃子,为此他大兴宫室,把贵妃的寝宫修建的比自己的还大,以至于蚩尤觉得那肯定是王的宫殿,却没注意到他抢房间时贲犇等人的欲言又止。 容华殿系属后宫,蚩尤自然要路过玄銮殿,见到苏挽又在撸自己的食铁兽,蚩尤大喊着“住手!”奔进去。 食铁兽在苏挽的手底下发出愉快的呼噜声,哪怕见主人了也不肯挪屁股。 蚩尤已经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可他不服,他堂堂魔皇,怎么能屈居一名小女子之下呢,但奈何他打不过烛龙…… 这下好了,连坐骑都被抢了。 “畜生啊!”蚩尤扼腕。 “你说谁呢!”贲犇怒指,“不许对陛下不敬!” 蚩尤怒视贲犇,“说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食铁兽还你。”苏挽道。 这种无聊的争吵苏挽可不想听,虽然之前因为史书光环,苏挽很是崇拜蚩尤,但后面她发现这就是个战斗狂之后,滤镜瞬间碎了——她果然抽不中什么正经卡牌! 她推了推食铁兽的脑袋瓜,可食铁兽却又挨了过来,顺带蹭一蹭苏挽的膝盖,苏挽再推,食铁兽再挨,如此循环。 蚩尤忍无可忍,将食铁兽提起拎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训斥:“你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么?是谁给你喂了一个山头的竹子?你夺笋呢!” 第49章 魔界风云(9) 与蚩尤共饮 原本苏挽以为自己和蚩尤的关系会就这么僵硬, 可谁知当天晚上蚩尤就去苏挽寝宫,找苏挽去吃酒。 “吃酒?”苏挽刚修炼完,伸了个懒腰, “不去,我累死了。”她现在一半时间要处理魔界五州的事务, 一半时间要通宵打坐, 哪儿有时间吃喝玩乐, 更不能被酒精侵蚀身体和精神。 “吃酒怎么会累呢?”蚩尤去拉苏挽,苏挽正盘膝坐在那,下盘很稳, 一时间没有被拉动,这把蚩尤起到了,竟然上去扛起苏挽就走。 苏挽大惊,“放我下来!你干嘛!目无契主,造反啊!” 苏挽没有指名道姓时,对于卡牌的束缚是比较弱的,只有正声肃言、念名道姓时才能直接驱使卡牌,是为“死令”。 苏挽正想下死令,蚩尤就将她放下了, 转而改为拉她的手,刺溜地将人拉着跑出王宫。 殿外, 宽阔的觐君台上,食铁兽狂奔, 蚩尤带着苏挽坐在食铁兽背后, 这看起来跟长毛大熊猫似的猛兽一跃跳下山崖,而后长出了两只又白又大的翅膀,“呼啦——”飞过天空。 蚩尤将苏挽简单易容之后, 带到了一家酒楼里。 魔界虽然无昼夜之分,但大家也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此时正是“晚间”,酒楼里正热闹的很,宾客满座,推杯换盏,各自交谈,婢女软语劝酒,歌女抚琴歌吟,灯光如火,映照出一片盛世繁华。 蚩尤一边倒酒一边道:“现在的魔界真就挺好的,我那个时候啊六界天天打仗,魔界也时刻戒严,全民皆兵,哪儿有现在的闲适。” 苏挽因为自知酒量很差,所以很少喝酒,上次喝了三小杯金陵春就醉倒的糗事她还没忘,哪儿敢在不知衷不衷心的下属面前喝酒,默默将杯盏退远。 注意到这个动作,蚩尤不乐意了,又给她退回去,“连酒都不肯跟我喝,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看?” 我没把你当兄弟啊,我把你当卡牌啊大哥! 苏挽见蚩尤一副“你不喝酒就是看不起我”的社会大哥架势,骑虎难下,只好轻轻抿一口。 “你这喝酒方法,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蚩尤还是不满意,“这哪儿像魔界共主,我当魔主那会儿,可是同饮狂歌的,手下都折服于我的酒量与气概,说起来,那真是美好的年岁……” 蚩尤的眼神有些朦胧,似乎陷入了悠悠往事。他是重瞳子,一个眼眶里有两个瞳仁,不过看起来并不可怖,更像是一个瞳仁从中间开裂之后略微膨胀,不仔细看的话其实没什么,仔细看会觉得像是一对黑色的蝴蝶。 苏挽在观察蚩尤,蚩尤回看过去,拍桌,“你怎么还不喝?!” 苏挽吓了一跳,因为不想被手下卡牌小看,干脆就一杯干了。为了以防万一,她瞧瞧叫个能报信的三头鸟来,让它帮忙盯着。这鸟有些许灵智,见过苏挽清蒸肥遗祸害山海鸟兽的事迹,不敢造次。 跟喝金陵春用的小盅不同,魔界的酒杯偏大,跟茶杯似的,苏挽“噂噂噂”一口喝光之后十分担心自己下一秒就醉倒,不过这酒的度数好像没有那么高,她除了觉得血流加速,心跳和呼吸不自觉变得沉重之外没有什么不妥。 金陵春是白酒,而这个是黄酒,本来就不一样,黄酒有活血驱寒的作用,她现在浑身毛孔都舒张了,有些热,不过精神大好。 酒喝上了,美食自然不能少,苏挽主动要求小二上菜。 苏挽之前在幽州城玩乐过一段时间,对于幽州菜已经心里有数,报菜名报得贼溜。 蚩尤用“有眼光”的眼神看着苏挽。 两个吃货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胡喝海塞,谈天说地。 苏挽喝多了,意识飘忽,口齿不清,“想不到你这卡牌……”她脸色通红,手指也红彤彤的,指着蚩尤道,“还挺像个真人的……” “你这什么话,我本就是真人!”蚩尤不悦道,此时他也喝的酣了,起了身,一只腿屈膝踩在长凳上,身体前倾,要给对面的苏挽灌酒,“喝,再喝,你喝的太少,都说胡话了!” 苏挽却歪头错开了酒壶,然后捏了一把蚩尤的脸,“瞧瞧这卡牌做的,逼真!现在的3D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 蚩尤瞪大眼睛,他被捏脸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要拍开她的手,但又注意到楼外的视线,按捺住了,反而笑眯眯地任由苏挽的爪子作祟。 “这是全息吗?”苏挽一边摸一边喃喃,“想不到有生之年能玩全息游戏,真是……赛博朋克啊……” 苏挽撑不住,闭起困倦的眼睛,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向蚩尤了,烛龙忽然出现,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稳住了。 苏挽眨巴眨巴眼,她嗅到了烛龙身上特有的气息,冷冽霸道,念了声“九阴”,侧身投入了他的怀抱,还撒娇似地蹭了蹭他的胸膛,然后便安心地呼呼大睡。 蚩尤挑眉,“看来市井上的流言是真的。” 烛龙冷睨着蚩尤,“你带她玩乐可以,如果让我知道你在使阴谋诡计,别怪我不顾长幼!” “什么幼啊?谁是那个幼啊!”蚩尤跳脚。 第50章 魔界风云(10) 金山银山地氪金…… 蚩尤大概死的时候还年轻, 精力旺盛,十分闹腾。 他昨晚刚带苏挽醉酒,一大早见苏挽醒了就又吵嚷道:“你是不是什么洪荒妖魔都能召唤出来啊?那要不召唤个刑天试试?风伯雨师也行, 还有魑魅魍魉……” 苏挽宿醉,正头疼, 听到他这样的要求, 即惊讶又烦躁。 天啊, 这个卡牌是要造反吗,竟敢命令我,你是在教我做事? 见苏挽转了个身背对人, 蚩尤又跟个猴子似地蹦上床,趴下,将自己的脸对着苏挽的脸,继续要求:“你连我都能召唤出来,说明你的召唤术很厉害啊,赶紧的,试试吧,昨儿个我们喝了酒,也算兄弟了……” “下去!”苏挽怒道。 “求求你啦~” 蚩尤被苏挽一脚踹了下去。 有瞬间怒气泛过他英气的眉宇, 但为了死去兄弟们的归来,他忍了, 蹲在苏挽床边,许久恳求, “你就试一下下, 以后我都听你的……” “你以为抽卡不用钱啊!”苏挽怒道。 “钱?”蚩尤愣住。 “为了得到你,我可是基本挖空了我的小金库!” 魔界的国库还有很多存款,但那肯定是不能动了, 不然这样下去,苛捐杂税避免不了,她变成世人眼里的暴君也不远了,虽然“魔尊是个暴君”这样的设定看似很合理,但实际上要向治理一方,归根到底还是要讲政策、经济的。 历代魔尊、魔王都很喜欢打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搞不定民生,不懂得引导百姓种植和经商,以至于物资匮乏,不得不向外扩张,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资源。 苏挽虽然也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女魔头了,但她还不想步那些前人的后尘。 蚩尤似乎明白了什么,留下一句“我知道了!”旋风一样离开。 苏挽愣在原地,“他知道什么了?他该不会……去打劫了吧?” 洪荒洪荒,听起来就很野蛮,蚩尤给人的感觉也是那种会强抢不会讲道德的魔。 苏挽赶紧派人跟紧了蚩尤,可很快士兵就回报说蚩尤跑的太快,他们没跟上。 苏挽心中忐忑,傍晚时分,蚩尤带着一大堆金银珠宝和高纯度魔沁石回来了,他讲所有宝贝往她大锦床上一堆,迅速堆成一座金山银山。 苏挽目瞪口呆,绕着宝物转了一圈,“敢问壮士,你……打劫了哪座山头?” “什么打劫!”蚩尤不悦,“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是当年我征战四方时收缴的战利品!在我埋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苏挽想起来了,传说里蚩尤逐鹿中原,率领一群妖魔鬼怪征战四方,宛若坦克群一样,走到哪里赢到那里,并且将占领地的资源、宝物都据为己有。说到底也是打劫,不过是以战争的形式打的罢了。 而她现在眼前的就是洪荒遗宝了,按照蚩尤自己的说法来看,他还有一整个藏宝洞。苏挽瞬间意识到自己要发了。 不过苏挽不敢把高兴表现得太明显,而是板着脸道:“抽卡可不是靠钱就行的,正所谓三分靠氪金七分看运气,如果我抽到的都不是你以前的同伴,可不许生气。” 蚩尤觉得胜利在望,没注意仔细听苏挽说了什么,只是催促道:“快,快召唤他们!” 苏挽无奈,只好回到识海,并且将蚩尤也召唤回去。 白泽欢快地道:“欢迎回来!” 苏挽第一次被卡牌推着抽卡,这感觉十分神奇。 土豪非酋,在线千连抽。 蚩尤看起来比她还期待,摩拳擦掌。 第一次连抽,照例一堆杂牌,别说洪荒妖魔团了,连一只有名头的妖魔都没有出现。 蚩尤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打起精神来,“没事的,一定能召到的!” 苏挽开始愧疚了,‘不好意思啊大兄弟,我运气很差的,估计是不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第二次连抽,苏挽人品爆发,抽到了【四凶:混沌】,这可把她高兴坏了,喜欢玩卡牌游戏的人或多或少有一点收集癖,四凶少一个时苏挽总觉得不舒服,这下舒坦了。 不过苏挽不敢表现得明显,因为一向神采奕奕的蚩尤如今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召唤不出来,你们一定也在里面的啊,我能感受到,能感受到……” 苏挽更愧疚了。 苏挽继续氪金,每每都没能抽到洪荒天团。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抽不到理想牌的落差了,但蚩尤显然没有习惯,他是一张张牌仔仔细细的看过来的,几千张呢。 蚩尤炸了,“给我,让我来!” 他将墨沁石全部堆到白泽面前,然后跪伏在卡池边,手伸向池面…… 池水一片死寂,除了被他的手弄出些许涟漪之外,没有动静。 白泽以遗憾的口吻道:“只有宿主能抽卡,别人都不能做到哦。” “为什么?为什么!”蚩尤一掌拍向池面,又因为担心拍死下头的弟兄们,中途硬是调转方位,将掌力击打在附近的草地上。 而后蚩尤又怒瞪苏挽:“你运气怎么能那么差?” “这……”苏挽尴尬地抠脸,“我也不想啊……” 蚩尤往后走了两步,然后想要跳入池中,白泽尖声:“快拦住他!不然你要重抽!” 苏挽没想明白白泽的意思,但身体反应快了一步,从后面抱住蚩尤。蚩尤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找的弟兄们!” “卡牌回归卡池无异于自杀。要想要再获取,仍旧要通过抽卡。”白泽解释,“我想以宿主的运气,再抽到蚩尤这样的SSR,不知道要等多久,要花多少冤枉钱。” 一听要花冤枉钱,苏挽死死抱住蚩尤不撒手。 蚩尤如果全力以赴,苏挽自然拦不住他,但他听明白了白泽的意思,他好不容易复活,能喝酒能吃肉,能感受到这世间的冷暖盛衰,怎么可能舍得又回到那冰冷黑暗的池底? 在池底的时候,蚩尤是有意识的,但并不清晰,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何夕,也不能产生连续的思想活动,但他能感觉到冷、好黑、好孤独…… 他想如果他的那些手下兄弟也在卡池底部,应该也像他一样孤独吧?好希望他们能上来,跟他一起看一看这数千年后的和平与繁华。 蚩尤蹲坐在池边,眼神空洞,神情悲伤,像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苏挽突然想,卡池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能将洪荒时代已死的妖魔都召回? 她看向白泽,白泽依旧是独角白羊的模样,嘴角弯弯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第51章 魔界风云(11) 白子夜归来 苏挽从白泽口中没有问出任何有用信息, 问白泽卡池是什么,卡池说是《瞰山海》游戏系统。 这么说也没毛病,《瞰山海》囊括了各种《山海经》以及其他传统文化里的妖魔鬼怪与灵兽。可奇怪的是, 苏挽抽出来的基本都是妖魔阵营的,除了凤凰比较祥瑞之外, 大多凶神恶煞。 或许真的是运气太差了, 或者上天不允许我老老实实做个好人吧。 再者苏挽前世看过的系统文小说里, 大多主角绑定系统也都是莫名其妙的,要说系统是什么,哪儿来的, 为什么能干涉主角所在的世界,都是没有答案的,问就是“金手指”。 苏挽告诉自己不要多心。 苏挽拍了拍蚩尤的肩膀,“别难过了,有缘一定会相见的。今天我手气不好,待我沐浴焚香,拜月祈天,一定能转运的,到时候我把你整个洪荒天团都给抽出来!” “哦。”蚩尤应了一声, 有气无力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他。 “我要出去了, 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我想陪陪他们。” 苏挽离开前回头看了蚩尤一眼,蚩尤佝偻着身子坐在卡池边, 看起来好不可怜。 苏挽不知道, 她走后,卡池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从纯白发亮,烟雾缭绕的卡池中冒头。 他的头发是纯银的色泽, 很长,沾满了灵水。 他的脸很美,俊秀女气的美,五官线条精致而不失立体度,有着跟苏挽相似的丹凤眼,但不似苏挽那样温柔婉约,而是含藏锋芒,左右眼角各有三颗银痣,他神情冷漠,浅色的嘴唇轻抿。 他逐渐露出上半身,身形并不单薄,但相对烛龙蚩尤那样的还是瘦弱了一些,有线条感很明显但并不夸张的肌肉。 撇开男性化的部分不谈,他就像是一朵盛放于白色烟水之中的银莲,纯澈空灵。 这个人出现在卡池里,却不用人召唤。 苏挽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震惊无比。 他冲白泽和蚩尤道:“不要再利用阿挽了。” “我们没有利用她,非要说的也是互相利用。”白泽说,他看起来不再软萌无辜,羊首低俯,眼窝里一片阴霾。 苏挽的识海里多了个人,而苏挽本人却毫无察觉,没有了蚩尤的叨扰,她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朦胧之际,她发现自己床前有一个人影,她想也不想就凝聚气成刃扔了过去。 那人微微一侧身就躲过了攻击,“是我。”那人的声音清凌凌的,分外好听,宛若冰碎玉裂。 苏挽眉头一拧,灵指燃犀,指尖火苗照亮一方,火光勾勒出来者清美绝伦宛若梨花的面容,真是白子夜! 他垂眸望着她,眸光如水,清澈而慈悲。 苏挽起身,严阵以待,“你来做什么?!” 神尊来魔尊的殿堂,这是要开战? 为什么是来她寝宫,是要暗杀,还是图谋不轨?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白子夜似乎难以启齿,“想来看看你。” 白子夜从归墟出来不久,在神殿里呆了一段时间就来找苏挽了,如果不是神臣俯视四方、消息灵通,他都想不到要去魔殿找她。 白子夜在归墟底部一开始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找苏挽报仇,可后来他心魔丛生,看到的都是前世跟苏挽相关的画面,包括那日夜相对的暧昧,那些画面折磨着他,也侵蚀着他,以至于他在自己的臆想中沉沦,最终再次喜欢上了苏挽。 此时他终于见到了苏挽,却没有想象中即将报仇雪恨的痛快,反而有了一丝羞赧以及难以启齿的愉悦。 同样的记忆,在不同的人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意味。白子夜觉得暧昧的时刻,苏挽只觉得恶心。 苏挽看向白子夜的眼神不带一丝善意,满是戒备,“那你看完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误会的,”白子夜道,“我仔细想过了,前世的我所做的事情根本不是我正常情况下会做的,一定是有什么操控了我。” “你堂堂神尊,至高无上的诸神共主,天纵奇才,凡人连你的脸都不配窥伺,什么伟大存在能操控你?!”苏挽嗓音尖锐,压抑不住滔天的怨念。 这该死的白子夜,前世将她五马分尸了,还想相逢一笑泯恩仇?疯了吗? “天道呢?”白子夜急道,而后语速放缓,认真而执着,“如果是天道呢?” 天道能操控一切,也能压制一切,归墟就是天道做的牢笼,为了囚禁神而制造的。 苏挽因为是穿书者,所以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在她看来,就算白子夜前世受到什么影响,那也是受原著趋势,而不是什么天道之故。 或许真的有“降智光环”的存在,所以只要女主一出现,周围的人智商自降,女的会变成蠢毒女配,男的会变成死心塌地的舔狗。 天道宠儿花风月,被天无条件的帮扶,这也说得过去。 但这些苏挽不想去分辨,实打实的伤害就是实打实的伤害,她才不管什么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神尊大人,”苏挽抱胸,嘲讽道,“现在天道是不管你了?不控制你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子夜摇着头,鬓发散乱,看起来茫然而疯癫,“或许是因为归墟削去我原有力量的时候,将附着在我身上的天道意志也给带走了,如今的我已涅磐重生。” 白子夜的眼睛焕发出亮光,骇人的亮光。 苏挽觉得这样的白子夜有些可怕,隐约透出前世那个疯子神尊的气质来。 大概是归墟的日子太过于难熬,白子夜已经不复之前的冷静理性,看起来不太正常了。 他突兀地走近苏挽,然后扣住了苏挽的胳膊道:“挽挽你跟我走吧,我以后一定会待你好,补偿你的,我要娶你做我的神后……” 苏挽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逻辑,她脖子后仰,“千万别,你还是去爱你的花神妹妹吧,三生三世,矢志不渝,也算痴情圆满,中途折腾起我这么个女配算是什么?给你们的爱情故事当踏板吗?” “不是的、不是的,除了第一世,第一世我确实喜欢她……” 苏挽气笑了,“你这话真应该让花风月好好听听,她怕不是要直接气得当场面具撕裂。忽然想到一桩事儿,我听梦州降兵说,萧承业在设计围杀我之前,曾经地一女仙相助,她给了萧承业眠龙阵法、太一珠,还说凡事不用怕,出事有神尊兜着,神尊会帮忙打烛龙,这话不知你说没说过。” 白子夜瞪大眼睛,“我没有,我才刚从归墟里出来,不可能有机会……你是说花风月?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花风月,那个总是笑容灿烂天真的花神,那个风靡万千少年的偶像,也是修□□里娇弱无力的仙女。 “哪种人啊?”苏挽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喊道,“烛龙,蚩尤,相柳,你们都给我出来!” 洪荒时代赫赫有名的几个妖魔同时浮现,围住了白子夜。 “放开她。”烛九阴冷声道。 “你要对我们的主人做什么?”相柳用团扇指着白子夜,柳眉倒竖。 蚩尤没有废话,直接拳头着火地殴了过去,白子夜为躲避炎拳的能量,松开苏挽,侧身闪躲。 “你竟然集结了这样一帮妖魔!”白子夜眯起桃花眼,“全是洪荒亡魂,你这样做,不怕天道震怒么?” 亡魂,要么应入轮回,要么当消弭于天地,如此无视法则,跨越时间,死而复生,横行于世,势必引来天道仇怒。 苏挽没有看完全书,所以不知道这个世界天道存不存在,更不清楚祂实力几何,只好道:“不须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神尊。” 白子夜不甘地看着他。 他能离开归墟,实力自然已经恢复,但是眼下除了跟他不分伯仲的烛龙之外,竟然又多了个蚩尤。 蚩尤算是白子夜的后辈,蚩尤出来的时候,白子夜已经当上神尊了,他作为人魔跟人皇打的时候,白子夜就在天上看着,蚩尤的实力,白子夜是见识过的,如果不是当时他拍了九天玄女等神人去帮助人皇,蚩尤未必会输。 蚩尤是太古以来,唯一一个以人身入圣成为神魔的个体。 再加上相柳,他们如果不讲武德地一拥而上的话,哪怕是他白子夜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白子夜虽然才离开归墟,但却已经听闻苏挽带几元大将群殴梦州王的事迹,消息是她故意放出去的,只是她没想到连神界都流传了她的八卦,不过伟光正的神族提起她的行为语气多为取笑或者不耻。 自古以来,为王者,打架都是喜欢单挑的,只有苏挽不管不顾的,靠卡牌团欺人。 白子夜撤了,苏挽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在不走,她就忍不住要关门放四凶了,到时候打起来,她这个墨玉宫怕是保不住了。 第52章 黄泉卡池(1) 关注魔界民生…… 觐君坪, 这是全魔宫最开阔的地方了,位于玄銮殿前,魔臣上朝须得从这里经过。 魔界效仿人间政体, 如今又得了大一统,魔主苏挽还是人类, 深谙人族政治之精髓, 使得魔界愈发像起中原王朝来, 朝臣们本是应该三拜九叩的,苏挽对于这些虚礼,保全了魔将魔臣的尊严, 另外苏挽喜欢睡懒觉,因此她上朝的时间其实是人间的下午。 众臣中原幽州旧部的早就习惯了这一套,高呼:“吾尊亿岁亿亿岁……”其他州部来的则是有样学样,举止略微僵硬,神态不大自然,不过苏挽相信他们很快就会习惯的。 苏挽享受着古代君主的权力与快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平身。” 朝臣们逐一汇报各地的情况。 若大的魔国,治理起来其实并不容易。魔族天生力量强大, 但智力上似乎有所“缺失”,以至于民生上有很多人国所没有的问题, 或者说,人国早在几百几千年前就解决了。 当然并不是说魔族是智障, 只是一力破十会, 有了绝对的力量,很多时候就不需要动脑筋了,说到底人类之所以智慧也不过是生存所迫, 远古时期各种猛兽横行,弱小的人类如果不绞尽脑汁保全自己。 魔族不屑于阴谋诡计,有时候还会被人类打败,蚩尤就是典型,在他们看来,人类那叫诡诈。 魔族不怎么种植,也不耕田,食材都是就地取的,以采集和打猎为主,若是自然灾害来了,草木摧折魔卵大批量死去,那么就只能去人间打劫了,这也是为什么魔族和人族、仙族(修仙者)之间矛盾那么深了。 为了减少这种矛盾的存在,为了让魔族自给自足,苏挽将好些简单的人间早有的政法颁布出来了,还派人专门出去教授魔族百姓如何耕种,因为苏挽并不懂后世农业技术,因此也能制造杂交谷物,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启禀尊上,”一位头上生着漆黑盘羊头角的高大魔臣禀告,“人类的水稻、小麦似乎并不适合在咱们魔土上种子,大多数的秧苗不出月余就会枯死,并不能生产食粮。” 这些地魔长得有些像西方的恶魔,头角峥嵘的。不过又跟妖怪不同,他们的头角并不是真的动物角,而是魔气凝结成人形时的不完美、一种畸变,通常是黑色的,会冒出袅袅的魔雾,蒸汽机似的,一般这种头角的种类特征会遗传。 这位高大的魔臣叫葳蕤,原本是武将,但因如今魔界和平,无仗可打,他又闲不住,就自请为民服务,做了耕种大队学习委员,带领大家尝试耕种。 听了葳蕤的禀告,其他做过类似尝试的魔臣也冒出来附和:“是啊,那些人间谷物来了咱们这就水土不服!这办法不是好办法啊!” 桔种南为枳,一方水土养一方植物,苏挽知道这事情得应地制宜,她想起之前在民间吃到过黑色发苦的米饭,就问道:“那民间的苦若饭是什么做的啊?” 葳蕤:“苦若饭是苦若叶的种子做的,苦若叶是魔界荒野随处可见的野草,并不需要种植。” 吃得起饭,但魔族还是老冒到人间胡闹是为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他们喜欢吃肉,尤其是娇嫩的肉。 苏挽问道:“那你们可有喜食的肉类?” 一名山羊角的大臣喜津津道:“当然是壬类了!细皮嫩肉,没有皮毛,吃起来方便,尤其是年轻女人和婴儿……” 山羊角旁边的犀牛鼻要机灵点,一根劲儿地用肩膀怼他,山羊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犀牛鼻子,“你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你不想吃吗?” 犀牛鼻子吸溜吸溜口水:阿巴阿巴。 苏挽身为曾经的人类,苏挽自然不能叫他们祸害自己的本源,“除了人呢?”她需要帮助魔族找代餐。 葳蕤道:“倒是有一物肉质鲜美,不属于壬,只是它数量极其少见,难以寻觅。” “叫什么?” “南海蝴蝶。” 人间有一南海,魔界也有,这俩海还是相通的,海水常年恒热,生长着许多斑斓多彩的鱼类,水上温润潮湿,适合热带动植物的生存,南海蝴蝶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传说中的生物,《岭南异物志》有云: “视之,乃蛱蝶也。海人去其翅足秤之,得肉八十斤。啖之,极肥美。或云,南海蝴蝶生于海市,其形态变化万端,又名‘百幻蝶’。” 这名字和形容,苏挽有印象,她对着空气试着喊了一声:“百幻蝶,来。” 立马出现了三只七彩琉璃般的蛱蝶,流光溢彩,飞舞间带起了一片朦胧的光之残影。 苏挽本来并不确定自己拥有它们,因为它们只是S卡,她乎看都没看就划过去了呢,要不是白泽曾经说过一句“呀,是百幻蝶,这可真是稀罕呢,宿主今天运气真好。”她根本想不起来呢。 苏挽对于这种没有战斗力的卡牌不感兴趣,就将它们同N卡和R卡一起丢入建木就不管了。 苏挽担心这蝴蝶能变成人形,所以试道:“百幻蝶,变身?” 百幻蝶只是变了变颜色,从七彩变成五彩,然后开启红橙黄绿青蓝紫逐个闪变模式。 苏挽确信这是不能变成人也没有智慧的动物,跟肥遗一样……可以吃。 早在苏挽把百幻蝶叫出来的时候,那群魔臣已经被它的香气给刺激的快疯了,它们有的下意识跳起来想要扑蝶,有的则捏住鼻子防止自己吸入香气,它们蠢蠢欲动,但碍于君主的权威,没有动手。 苏挽虽然在魔族中不算厉害,但她的兵团厉害,烛龙、相柳、蚩尤,还有四凶,随便单拎一个出去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苏挽看出大家的躁动,可她看了看那蝴蝶,觉得肥胖得有些令人作呕。 百幻蝶是剔透的质地,本身没有颜色,是翅膀上的鳞粉自带彩色光效,并且能在夜里发光。之所以去了翅膀之后还有八十斤,是因为它虫身的部分跟人类少女的体型差不多,那么大那么大的一只虫子,虽然透明,可也还是令苏挽生理不适。 不过她能理解,各个地方的食癖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她原来的世界,那么平凡的地方,在云南等地还有吃虫子的习惯呢,包括蚕、知了、蚱蜢等。 苏挽问下头的人:“有人擅长养虫吗?” 一个披着暗紫色斗篷,看不清头面,散发着阴郁鬼魅气息的朝臣走出来,“尊上,在下可以试试。” “你是何人?” 因为朝臣太多了,苏挽还没有认全。 “启禀尊上,在下瞑州柳不眠。” 苏挽不知道柳不眠是谁,侍奉一侧的贲犇附耳道:“这是瞑州前国师,擅长使毒、养蛊,被称作‘阎罗友’。” 苏挽命令三只南海蝴蝶跟着柳不眠,下令:“你好好培育它们,尽快让它们形成大规模的群族。” “尊上,只有三只的话,怕是……” “你可以试着杂/交。”苏挽顿了顿,“只要好吃就行。” “在下明白了。” 苏挽正在做的事情是进行养殖,跟养小龙虾差不多.等她彻底摸清楚魔族的食癖之后,还会发展魔兽畜牧业,将他们喜欢吃的魔兽给圈养起来繁/衍。 魔界各个角落里的魔兽有所预感,躁动不安地狂奔。 第53章 黄泉卡池(2) 狐狸眼公子…… 处理完民生问题, 听本来就有仇的各部大臣吵吵架,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苏挽打了个哈欠, 宣布退朝。 苏挽看了看修魔秘籍,练了起来。她搜罗了全魔界最好的秘籍, 虽然或多或少有人私藏孤本, 不过总的来说已经是荟萃云集了, 所以她修炼的进度很快,目前已经能跟贲犇打了。贲犇虽然体型娇小,是个智将, 但好歹是之前守幽州王都的,势力绝不能算弱。 很快就到亥时了,她感到饥肠辘辘。修仙的讲究辟谷,修魔的可不讲究,大多是大鱼大肉,看今天这些朝臣们对肉食的执着就知道了,如果修魔还得讲那些清规戒律,她修魔干嘛?而且修魔似乎格外消耗能量,使得魔族大多贪食, 而苏挽也逐渐养成了吃夜宵的习惯,不过她扫了一眼端上来的御膳, 兴趣缺缺。 御膳房大厨自然是最拔尖的,御膳模样精致, 选材高级, 还考虑到了苏挽身为人的口味,去掉了多余的苦味,可苏挽莫名想念民间发苦发辣的魔兽肉烧烤。精致的食物吃多了, 偶尔也会想要在市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最重要的不是食物,是氛围,那种坐在大排档边上跟朋友海聊吹水的氛围! 苏挽决定去找蚩尤。 几顿饭下来,苏挽已经和蚩尤成为酒肉朋友(bushi)了,如今一想到吃喝玩乐的事情,她总是喜欢拉上蚩尤,蚩尤虽然对于她始终抽不到洪荒天团的缘故,有些怨念,不过见她喜欢跟自己相似,也就从不推拒,谁会拒绝好酒好菜呢? 苏挽觉得跟蚩尤玩乐很是开心,很适合当做忙碌一天之后的消遣,不过唯一不好的是,烛龙经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饭桌上,不怎么吃喝,却不自觉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这叫苏挽都有些放不开,就好像高中生在教导主任面前喝酒蹦迪似的。 苏挽隐约觉得烛龙好像是不满自己总是找蚩尤玩乐,那大概是因为以前她吃吃喝喝时想到都是他,而现在却只想到蚩尤。可烛龙太严肃了,实在不适合当她的玩伴。 苏挽只能默默忍受这种卡牌修罗场,感觉十分微妙。 苏挽只要叫一下蚩尤的名字,蚩尤就会被动出现,但蚩尤本人并不喜欢随叫随到的感觉,并且为此多次大发雷霆,为了尊重他,苏挽通常跑着去找他。而蚩尤呢,要么就是在荣华殿,要么就是在钟山入口附近骚扰烛龙。 苏挽没在荣华殿看到人,就就去了钟山口。 钟山之前被蚩尤打穿的洞,苏挽已经命人补上了,唯一的入口在墨玉宫边缘,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只能供一人通过,通常烛龙以人形钻入,然后再在洞中化为龙形的,要不然留个天坑在哪儿,谁都能偷袭他、打扰他。 苏挽跳入垂直的山洞,落在洞内。她第一眼就看见——巨大的黑龙盘成一团正在酣睡。明明一看就是妖魔,可在苏挽看来却透着摄人心魄的美,那是群山的化身,黑曜的雕塑,那是天工造化。 烛龙对于苏挽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既不会惊醒,也不会无意识攻击。 苏挽绕着烛龙蹑手蹑脚走了一圈,这一圈就花费了好几分钟,确认没有蚩尤这才出去。 “奇怪,去哪儿呢?”苏挽在山口处喃喃自语地踱步。 因为苏挽也不是非要有人作伴不可,就离开钟山口,独自下山去烧烤铺子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能自娱自乐的人。 魔城最繁华的狂吾长街灯火不休,在清明统治之下,愈发显得安逸繁荣。 这里是原幽州都城,所以商业也发达,不过据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经商的人少了,打家劫舍的人多了,魔族不只抢劫人类,也抢劫自己人,强者为王,抢到了就能算自己的,所以魔界的日子都不怎么太平,除了严格管理的都城。 苏挽吃饱喝足,逛街消食,为了避免麻烦,脸上戴了白瓷面具,面具上覆盖着术法,可以防止他人窥伺,出于喜好,她买的是狐面款,神秘而精致。 走在狂吾长街上,一边吃着苦酸甜的黑晶糖葫芦,一边琢磨着如何将商业发展起来,让魔魔都能以以物易物的和平方式获得物资,减少自相残杀所带来的损耗。 要改变他们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习惯并不容易,而且他们骨子里就是信奉这些,认为这样做是对的,是最便捷快速获得生产资料的方式。但实际上打斗损耗时间损耗财物,反而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更快一些。如何改变他们的观念,才是重中之重…… 沉浸式思考的苏挽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有人,在她的余光里所有人都和灯火融为一体,变成了灿烂斑斓的背景板。 她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哎呀!”她惊呼,人倒是没事,糖葫芦掉了。 虽然她现在非常非常有钱,但年少挨穷的日子已经让她习惯了节俭,如今看着地上脏掉了的糖葫芦,露出了扼腕痛惜的表情。 “姑娘可是惋惜这糖葫芦?”磁性柔靡,微带笑意的声音想起,“我去给你买几串,权当做赔礼。” 魔界还有这么讲礼貌的人? 一般来说,这会儿他们应该吵起来了,魔族街头斗殴很多时候是因为“你瞅我干啥”“我瞅你咋地”。 苏挽诧异地抬头,只见那是一位绯衣人,身上没有任何魔气,像是人间京城出来游玩的贵公子,姿态优雅,面如冠玉,却有着一双魅惑异常的狐狸眼,额心是烈焰红痕。 说不清这人是正是邪,是妖是仙,总之,像只狐狸。 “不用了,糖葫芦而已。”苏挽说。她现在也是有身价的人了,不能因为一串糖葫芦失了风度。 “还是让我买吧,”狐狸公子笑着说,“不然我于心不安啊。” 卖糖葫芦的铺子在后面,狐狸公子叫她稍等,就匆匆去了,背影甚至有些欢脱,不太符合他贵公子的画风。因为来不及拒绝,所以苏挽只好留在那儿等。 苏挽没等太久,狐狸公子就带七八串糖葫芦回来了,有普通的,有沾满了粉红糖粒的,有粘着不少金色葡萄的,还有糖衣里头是蓝色草莓的,等等。 “这么多?”苏挽瞪目,“我吃不完的呀。”全吃下去,一觉醒来会牙疼吧?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吃!”狐狸公子说着就咬了一口带粉红糖粒的糖葫芦。 这人……是找个借口给自己买吃的吧?苏挽无语地心想。 她接过陌生人手中的糖葫芦一支,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拉开面具,啃了下去。四海清明,她又是白龙鱼服,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由于不肯放弃面具,从旁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下颌尖尖以及小口吃着糖的红唇。 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就这样在灯火熠熠的魔族长街上,相伴而行,吃尽了怀中甜美。 吃完了最后一串糖葫芦,就是蓝色草莓的那个,苏挽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谢谢你的糖葫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挽转头之际,那人已经不见了,只是用不知名的传音术法在她意识留下了一句:“看你在这个世界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他是谁?! 苏挽睁大眼睛,视线逡巡,却再无那绯色身影,用追踪术法一探,却在探至长街尽头时失灵了,这个人竟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 第54章 黄泉卡池(3) 白子夜知道真相…… 龙阙, 苍茫峰,花月殿。 花月殿以前叫清灵殿,是曾经苏挽住过的地方。 苏挽住着的时候房间布置素雅, 没有太多的装饰物,基本全是些修炼用得上的丹药、秘籍、兵器, 曾经的苏挽世界里只有修炼, 以避免自己被炮灰的命运。 如今, 花月殿装饰华丽,处处精致,处处繁琐。梳妆台上, 摆满了各家仙露仙草制作出来的养颜护肤品,以及附带法力能让面容精致度迅速上升的化妆品。 宽敞的大圆床上方垂挂下来半透明鲛绡纱幔,粉白两色,使得气氛浪漫而不失纯真。 白子夜来到这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在脑海里将这些冗余的东西剔除,幻想以苏挽的性格,这里会是怎样的布置。 可白子夜不清楚的是,如今的苏挽跟过去不一样了, 她曾经确实只会在房间里摆放书剑,生活朴素, 但换成现在的苏挽,不但会堆一些没用的金银珠宝, 还会堆一些更没用的民间搜罗来的小玩意儿, 以确保每天醒来都不会太无聊。 虽然白子夜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神息,但是花风月却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收集的法宝里有能提醒她的。 花风月知道他一定会来, 就像前世的某一天,他突然出现,说着“不许你看别的男人”,把她掳上了九重天。 想起那些过往,花风月五味陈杂,即有甜蜜,也有苦恼,还有“连神尊都拜倒在群我裙下”的骄傲。 为了让这重逢显得更加别开生面,她急忙褪去衣服,步入早已经准备好的浴桶里,用水沾湿自己的胳膊和鬓发,使自己看起来更加诱惑。 花风月不能确定这一世的白子夜是否还喜欢自己,她记得当时白子夜和苏挽一同落入海中,应该是同处了很多时日,近水楼台,变数就大了。 这一世,出现了很多的变化,白子夜落海、君一诺存活,且这两人对待苏挽的态度都大有转变,不像上一世一样的厌恶,也没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花风月身上。 所以的变化都跟苏挽有关,确信苏挽也是穿越者之后,花风月更警惕了,无不怀疑那人夺走了自己的主角光环。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特地准备了浴桶,里面洒满了浅粉色的桃花瓣,灵力催发下的水面雾气蒸腾,营造出了仙女沐浴的氛围感。 她相信突然闯入见到这一幕的白子夜一定会心跳加速,甚至欲-火焚身。 古代的男人保守,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好攻略。 白子夜迟迟没有穿越屏风过来,花风月为了引起那边人的注意,故意将水洒在脖颈、胳膊处,让水滴落入水面,发出清越蛊惑的声音。 白子夜听到了水声,那是有人沐浴的声音。 白子夜很快就明白了,他来到屏风前,隔着描绘着十里桃花的长屏风道:“打扰了,姑娘。” “你是谁?!天哪,怎么会来我殿里,色狼?!”花风月抱紧了自己,唱作俱佳。 而白子夜没有绕过屏风,也没有配合他演出,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听闻姑娘去过忘川,不知你去那做什么?” 竟然是来兴师问罪的?花风月紧张地扣住了木桶边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去过忘川,那种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去呢?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白子夜知道从花风月的口中直接问问不出答案,用了神术,隔空卡住她的脖颈,直接强令她说真话,“为什么去忘川?” 花风月喉咙生疼,她想要撒谎,可喉咙自己动了,修改了原本的路径,她抗争不过,说出了她不愿意说的事实:“去找萧承业。” “为什么去找萧承业?” …… 白子夜一点点套出了所有的真相,最终他脱力似地收起了神术。 他松开对花风月的桎梏,匆匆地转身离开。 花风月泪眼涟涟,绝望地隔着屏风望他离去。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尊严!白子夜、苏挽你们都给我等着! 花风月匆匆擦了擦身子,然后胡乱披上衣袍,浑身潮湿,鬓发凌乱地跑上霜华殿,“师尊!有人要杀我!那人疯了,为了师姐竟然要杀我!” * 白子夜去了一趟苍茫峰的,下来,就去了墨玉宫。 此时苏挽在睡梦之中,他生怕把她吵醒,因为她必然会像上次一样吧他赶走。他伸手想要触碰苏挽,还没触碰到,就被不知名的力量给弹了开去。 白子夜愣住,这怎么可能? 他不信邪,又尝试了一次,还是被弹开。 他是神尊,普天之下最强大的个体之一,怎么可能有人是他连碰都不能碰的? 因为白子夜几次三番的隔空骚扰,再加上他释放的神力越来越多,苏挽醒了过来,见是白子夜,瞪大眼睛,惊坐而起,蹭蹭啦开距离,“你来干嘛?谋杀?采花?” “你体内有神秘的力量。” “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她以为白子夜说的卡池。卡池当然神秘厉害。 “你知道自己的体内住着其他的存在,”白子夜皱起眉头提醒道:“你从未想过,你的身体里居住着的都是什么样的存在么?” “不牢神尊挂心,左右不过是一群妖魔鬼怪罢了。” “呵呵,妖魔鬼怪,不,我在你的身体内感知到了天的气息……”白子夜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喃喃自语,“不全是天,跟这个世界的天不一样……是别的世界的天么?” 白子夜看起来神神道道的,苏挽只当对方是疯子,下了逐客令。 “我明白了,为什么我这一世不受天道的影响,原来是因为……” 苏挽完全不想听他替前世找借口,怒喊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有是有病就去丹药房,找找药吃!” 白子夜起身,侧身对着苏挽,月光将他照得忽明忽暗,“苏挽,我不知道你为了逆天改命做了什么,但你身体里的秘密一定不简单,而你自己都不清楚……” “危言耸听!”苏挽忍无可忍,召唤道,“山神·九凤,来!” 九凤登场首秀,它像只母鸡一样“咯咯咯……”地尖叫,九个头一起尖叫,同时扑闪着大翅膀扑向白子夜。 尊贵的神尊,除了在归墟受过苦,哪儿经受过九凤这种菜市场大妈一般的推搡,当即一抿唇,跑了。 第55章 黄泉卡池(4) 苏挽沉入卡池…… 白子夜走了之后, 苏挽还是想了很多。 因为苏挽休憩,房间里没有燃灯,原本通明的寝殿如今漆黑一片, 只有窗外透入月光。 这个世界很奇怪,人间如常, 而魔界只有黑夜, 神界只有白昼, 日月星辰都是存在的,只是太阳的光芒无法照耀到魔界,而太阳也永远不会从神界沉没, 因为太阳在九重天之下。 黑暗中,苏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白子夜疯疯癫癫的,但他说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天,什么是天?她的识海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系统,真的是系统吗? 为了摸清楚,苏挽头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识海里,去自己的意念空间还要如此小心,怕是六界之内都难有人了吧。 好在这是她的识海, 她才是主人,没有那么容易被里头的“住客”给发现。 她出现在建木下, 而那群牌正坐在卡池盘的草丛上,食铁兽也在, 紧挨着白泽, 看起来十分亲昵。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场面很是喧闹。 还有一位苏挽不认识的银发男子浸泡在卡池里,只冒出上半身, 苏挽不记得自己曾经抽中这样子的卡牌,可他既然泡在池子里已经就是卡牌,难道卡牌如今能自己冒头了? 银发男子不怎么说话,一开口却叫苏挽吃惊:“你们继续隐瞒也没用,我会亲口告诉她的。” 告诉我什么?还有你们……那些卡牌隐瞒了什么? “你先别告诉她呀!”蚩尤慌里慌张地摆手,“她就快要成功了,到时候我就能跟风伯雨师他们团聚了!” “凭她那个运气……”小鲛人屈膝,托着腮帮,“怕是难。或者要很久。” 相柳柔声劝道:“罢了罢了,逝者已矣……”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蚩尤大怒,“你复生了,所以可以不在意前世生死,可他们还在这冰冷的水底下睡着!” “我不管!”蚩尤激动地站起来挥动着手臂,“我必须要他们回来!如非当年人族狡诈,我们都会活着,叱咤风云着呢!凭什么各个英年早逝……” 蚩尤一直想要自己朋友回来这点苏挽是知道的,她也很抱歉于自己的脸黑,可牌海茫茫,怎么可能精确地捞上梦寐以求的牌呢?能捞上来好牌就已经不错了。 上辈子苏挽玩抽卡手游的时候也是如此,总有那么些卡牌因为脸好看或者人设有趣被她所喜爱,可越是喜爱,抽中的概率就莫名其妙越低。 银发男子第一个发现苏挽,他看向苏挽,似乎有些惊讶,而后笑了笑,唤道:“阿挽。”声音温软,称得上缱绻。 苏挽却并不认得他,只觉得他亲切而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苏挽望着他,面露迷惑。 银发男子汲着水往岸上走,似乎想上岸去找她。 白泽羊脑袋一转,黑漆漆的羊眼睛盯着苏挽,当即立断地大喊道:“按住他!” 于是蚩尤、相柳、玄冥、九凤等卡牌齐齐飞身上去,试图将银发男子彻底摁回水里。 银发男子头还半露在水面之上,挣扎着冒头,又时不时被摁回去,他努力朝苏挽喊道:“阿挽,他们利用你!你不过是他们跟故友团聚的工具罢了……” 利用、工具、故友团聚…… 苏挽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些个词汇。 原来是这样么?那白泽到底是什么东西?系统助手、卡池小精灵?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瑞兽?还是其他? 苏挽忽然觉得那个看似憨态可掬的羊类生物莫名的黑暗可怕,她望着迈着四个蹄子逐渐靠近的白泽,恐慌地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真的绑定了《瞰山海》游戏系统吗,还是说落入了一个弥天大谎、惊天骗局? “你不用害怕……”白泽逐渐走近苏挽,弯起的羊唇依旧可爱,但是眼神却被笼罩于阴霾之中,阴森可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宿主……” 这时,那个看似很柔弱的银发男子忽然爆发,浑身散发出冲天的灵力,震开了蚩尤等妖魔。 灵力……那个银发男不是妖魔? 很快蚩尤又追上去压制银发男,其他人紧随,这种战斗氛围让苏挽越发紧张起来。 陌生的银发男子竟是这群卡牌里唯二不是妖魔的,另一个应该是白泽——可白泽身上冉冉升起的竟然是漆黑的魔气!这把苏挽震惊到了。 白泽不是瑞兽吗,不是当年还帮助了黄帝,是黄帝打蚩尤的关键一环吗?为什么会是魔族啊? 羊……魔族的象征物,连西方的恶魔都是生羊角的,而白泽就是羊的形态。山海经里的生物大多奇形怪状,像是妖魔,白泽虽然长的奇怪,但不曾出现在山海经中,再加上各种传说 故事的渲染,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白泽不是妖魔,是仙神一方的瑞兽。 可苏挽想起来了,她前世无聊时刷《瞰山海》论坛的时候看到一个玩家吐槽说:“白泽竟然放在卡池边当助手,我的天,这制作方是傻-逼吧?白泽可是被唯一被山海经除名的妖兽!” 后面苏挽出于好奇稍微百渡了一下,发现白泽之所以被除名,是因为他被黄帝抓了之后,为了保全自身,出卖天下鬼神,它所阐述的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鬼神被绘制成《白泽精怪图》),黄帝知己知彼,最终打败洪荒妖魔天团,逼得蚩尤无路可退自杀身亡。 所以归根到底白泽本身是妖兽阵营的,只是它背叛了! 难怪在它引导下,自己抽出来的都是妖魔…… 被利用了的苏挽深感愤怒,她变出一把利刃,这是意识之刃,上头缭绕着黑色的魔焰,“白泽,你别逼我杀了你。” “我哪里利用你了?”白泽停下来,眨巴圆溜溜的羊眼,“你难道没有获得好处吗?因为卡池的缘故,你可以任意趋势这些妖魔,无人不畏惧你背后的势力,你还因此当上了魔界共主,不是么?只要你想,妖界也是你的。” 相柳娉娉婷婷地靠着蛇尾游弋过来,婀娜行李,“奴家原以为主人分忧解难。” “如今妖界无主,相柳好歹是洪荒后期的妖尊,随随便便就能统一了它们,这天下的妖魔都将听你的号令!”白泽说道,声线还是可爱,但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似原本的懵懂天真,甚至颇有反派的调调。 “不可,阿挽!你该跟我回去了!”银发男子大喊着,他虽然被众卡牌压制一时,但实力并不弱,甩脱几个,奔过来,就快接近苏挽了。 “你又是谁?”苏挽满眼陌生,“你要我跟你回哪儿去?” 银发男子抓住了苏挽的手腕,“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这群人心术不正,狼子野心!” 他似乎要带着苏挽逃跑,可不知什么时候,苏挽的身后出现了绯红色的身影,他自虚空中徐徐降落,宛若赤色仙鹤,衣袂翩翩,在接近苏挽耳廓的地方呢喃般轻声道:“这么想知道原委啊,那下去看看不就是了?” 他的嗓音充满了磁性,像是沙漏里时光流逝的声音,那样玄妙而动听,可苏挽来不及欣赏,就被他轻轻推了下去,苏挽坠入卡池,银发男子也连带着被拽了进去…… 救命! 苏挽虽然会水,可卡池里的水粘稠异常,就像是一张网束缚住了她,使得她肢体沉入铅块,动弹不得,灵力魔气更是毫无用武之地,她只能不断下沉……下沉…… 银发男子在这样的水中自然灵活自如,像是游鱼一样朝着她游来,银色的发丝如同海藻一样飘散,她模糊的视野中隐约可以看出他面上的担忧。 这人到底是谁…… 这跟梦魇井中的体验相似,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尚且能够回忆和思考。 在苏挽感知里,时间变得无比绵长,她无不迷惘地想:掉下去会怎么样?我会变成卡牌吗?那下一个卡师运气可必须得好啊,不然我可能要一直…… “咕噜咕噜……” 她失去意识,坠入了寒冷的无底深渊。 第56章 黄泉卡池(5) 欢迎来到洪荒…… 坠入卡池的深渊之后, 苏挽失去了意识,但是没多久她就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无尽的蓝天, 以及闪闪发亮令人视野模糊的九个太阳。 天空之中有两只大妖正在战斗,西边的是白色的九尾猫妖, 东边的是人形的天神, 天神生着六对金黄色的翅膀, 疑似传说中的金翅大鹏。 猫妖的九条尾巴又长又肥,绒毛也极长,张开后天蔽日, 金翅大鹏的翅膀同样能够起到如此效果,以至于天地昏暗,宛若日暮。二位在空中战得不可开交,战斗所爆发的冲击波,使得地面飞沙走石。 一时之间苏挽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只知现在的感受十分真实,微风吹在她身上是炽热的,砂石打在肌肤上会有些微的刺痛, 扑面而来的冲击余波让她感觉面骨都要碎裂。 跟她在梦魇井中的体会不同,那时候她是没有全部记忆和明确意识的, 就像是沉入了梦魇而不知自己在做梦,甚至不会怀疑自己在做梦, 但这一刻的她能够思考自己的前世今生, 能去分析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 所以我又穿越了吗?她心想。 天空中的战斗最终已经是大鹏鸟折损了四只翅膀,九尾猫妖断了一根尾巴为结尾。如果传说的记载没出错的话,九尾猫是有九条命的, 每一条尾巴都代表着它的一条命,所以其实刚刚它已经死过了一次,只不过迅速复活了而已,金翅大鹏虽然看起来惨兮兮的,但其实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不过连金翅大鹏也不能杀死有九条命的猫妖,再这么打下去,死的将会是他,所以他恨恨得瞪了猫妖一眼,振翅离开了。 由于他剩余的两只翅膀都在左边,所以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要从天空中掉下来一样,但他逃跑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九命猫妖只能够望着他远去,它虽是大妖,但毕竟是猫,弹跳能力不错,也有一定的滞空能力,但不会飞翔。 九命猫妖重重落地,飞沙走石,随即它注意到了苏挽。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观战的?本大妖的战斗也是你能够窥视的吗?说你是不是天神一族派来的?"这只猫妖看起来只高气扬,并且深信连天神也需要通过围观它战斗来获取经验值,想必是一方大神。 苏挽想了想,故意爆发了魔气,希望借此让九命猫妖觉得自己跟它是同类。却不想,猫妖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魔力?这点魔力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魔族现在已经衰退至此了吗?" 猫妖身上的是非常纯正的天地妖气,凝聚了日月精华万物气息,说明它不是神魔,而是纯粹的妖,但它并无邪佞之气,轩轩朗朗,看起来是只好妖。 这猫妖看不起天神,对于魔族也不同仇敌忾,相当傲慢自我,好在它并没有要跟苏挽对打的意思,兴许是看不起苏挽的战斗力。苏挽想了想道:"我是山沟沟里来来的魔族,对于外头的情况一无所知,请问这里是哪?" "啊,你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你是从哪个旮旯里过来的?"大猫用爪子掏了掏自己毛茸茸的白色三角耳,"这里是西荒呀西荒。" "西荒?"苏挽念着这个陌生的地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哪怕穿越都没有让她觉得如此的迷茫,毕竟穿越之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大半的剧本,知道自己是谁,在何处,未来会发生什么,而如今她对于所在地、即将发生的却是一无所知,就好像聊斋志异中误入了妖精窝恶鬼乡的倒霉书生。 "看来真的是乡下来的呢。"大猫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喃喃自语,眼神颇为同情。 好心的九命猫妖给苏挽普及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地理知识,这个世界首先分海内,海外以及大荒,这三大地理区块又分别被东南西北4个方位划分,同时也可以合起来被“五服”所划分。 大妖看苏挽傻愣愣的连五服都不懂,就改换了更加显浅易懂的解说方式,还嘟囔了句:“你们那旮旯的素质教育没普及啊,这也太忒文化了……” 世界中心为帝畿,外面一圈就是海内,指由天神所掌控的核心地区,若波山脉划分则有南山,西山,北山,东山,中山五个区域。 海外则是臣服于天神的妖国。 大荒则是天神目前无法完全掌控的、妖魔横行的自由之地。 方才的金翅大鹏就是天神派来征服大荒的一员大将,但由于九尾猫妖镇守于此,以至于天神无法收服整个世界。 听到一半苏挽就明白了,过来这里是山海经内部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再度穿书,还是这世界上曾经就是跟山海经一样,只是后来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才大有改变。 有一种说法是,山海经其实就是一本古代地理志,且用文字描绘了一张世界地图,其囊括了四大洋七大洲,关于黑人的描述就是力证之一。而实际上山海经中的一些国家,确实是能够在现实中得到对应的,连地理位置都是一致,一些动植物也确实是在现实中能够找到的,部分已灭绝。那些过于夸张的描写,可能是古人因为畏惧而横生幻想的结果,也可能曾经就是存在那些可怕的妖兽。 在现代的时候,苏挽喜欢看杂书有读到过相关的猜想,但一直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西荒是一大片的沙漠,除了远处的沙丘之外,基本上看不到其她的东西,完全没有人造的建筑物,也几乎看不到生命,除了偶尔从她身边经过的蜥蜴、蛇鼠,九尾猫妖是她目前接触到的唯一智慧生物。 九尾猫妖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或许在它看来苏挽过于脆弱,根本不值得提防,又或者它本身也很寂寞,所以任凭苏挽跟在身边没有驱赶,就好像宠物猫看不起人类主子。 因为这个世界有九个太阳,东升西落、此起彼伏,所以西荒基本没有夜晚,而苏挽是个在光亮环境上完全没有办法睡觉的人,所以她不得不躲入了沙漠之下。 沙子下方是有岩石的,九尾猫妖就“坐拥”一个岩洞,大小刚好能够容纳它跟苏挽,准确来说是苏挽刚好可以强行挤进去,缩在大猫毛茸尾巴中间的空隙里——大猫跟普通猫一样,喜欢狭窄的空间。 它虽然看起来非常大只,但躯干只有普通棕熊大小,尾巴张开之后确实非常庞大,却在洞穴里挤成一团,这倒是便宜了苏挽,她觉得这比睡羽绒被还舒服。 大猫是喜欢黑暗的生物,也喜欢在黑暗中睡觉,当然黑暗中它如果张开眼睛的话,会发绿光,像是饭碗大的绿灯泡,很是吓人。 在洞穴里面苏挽也不是光顾着睡觉,她有修炼和思考。她反复在回想落入水下之前那名红衣男子说的话,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去下去看看……也就是说这里面有着跟系与统白泽有关的秘密。难道说这是白泽她们曾经的过往吗? 苏挽记得白子夜说过,烛龙蚩尤她们是洪荒的亡灵,也就是她们早在洪荒之时就已经死去,不过是通过卡池被重新召唤至人间。 结合这两者所说的话,没有意外的话,这就是烛龙她们曾经生活着的洪荒时代。 为了解开谜题,做完决定去找找烛龙、白泽他们。 大猫虽然也算是穷乡僻壤的妖孽了,但看起来博学多识,所以她跟大猫打听了起来。"先生,你听说过白泽吗?" "那个妖怪中的百晓生啊,我当然知道了它虽然法力卑微,但是毕竟博学多识,知道很多妖怪的信息跟秘密呢。对了,我有9条命的事情还是它给宣扬出去的,那该死的!" 大猫越想越生气,九条尾巴啪啪的砸在岩地上,使得沙石乱飞。 "那先生你知道现在白泽在哪里吗?" "白泽那家伙居无定所的,到处搜刮情报,我哪知道她在哪里,如果我知道的话,第一时间就弄死它了!那家伙仇人可比朋友多,如果不好好隐藏位置信息的话,恐怕早就被人给大卸八块!" 听完之后苏挽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大猫说的在情理之中,但她不愿意放弃。"那你听说过烛龙吗?烛龙,烛九阴?" "烛龙啊,那个懒惰的家伙,不是一天到晚都在钟山下头睡觉吗?全世界都知道了,哦,这个还要归功于白泽,那家伙如果不是她的话谁会知道呢?听说烛龙最近很暴躁呢,因为时不时有傻逼天神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去打扰她,想要把她打败了之后,一举消灭魔族呢。" 这个倒是在意料之中,如果这真的是烛龙她们曾经活着的世代的话,那烛龙一定还在钟山下头,过着简单的妖兽生活。可是大荒到魔界又要怎么走呢?本以为已经把修真界地图摸透了的苏挽,顿感迷惘。 "那要怎么从这去魔界?" "什么魔界?哪儿来的魔界?钟山就在西山区域啊。" 苏挽明白了,这个时候的大陆还没有被划分为神人魔等界,是全部融汇一体的,所以在最中央地区的才会是神族。 于是苏挽像大猫问了具体的方位,大猫说了半天,发现对方的眼神还是透着一知半解,于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亲自带你去,免得你在路上走丢了,都不知道真是弱小而愚蠢的乡下魔族呢。" "虽然很感谢,但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毕竟大荒不是在由你镇守吗?" "没关系的,金翅大鹏刚被赶跑,天神一族这会儿也被搓了锐气,不会这么快就派兵过来的,就算她们占据了大荒又如何呢?只要本大妖回来还是叫他们有去无回!"大妖看起来无比的自信。 苏婉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撞大运了,遇到的妖怪不但强大,而且蠢萌蠢萌的、心地善良,这简直就是她在洪荒抽到的第一张SSR呀。虽然听起来跟天神一族有仇,好像也不是什么正派角色,但没关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苏挽对着大妖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充满感激的道。"那就麻烦你啦,导游先生。" 大妖露出18颗牙齿,其中还包括尖利异常的犬齿,对着苏挽回报以核善笑容。 第57章 黄泉卡池(6) 少年烛龙 大猫带着她来到一处微覆白雪的玄武巨山之前, 说:“这就是钟山了,烛龙就在下头。” 苏挽不疑有他,这山的外形跟她墨玉宫下的一模一样! 她很怀疑整个魔界都是从这里被拔萝卜一样拔出去, 另立门户的。 苏挽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要去说:‘嗨, 烛龙, 我是你以后的主人?’那她可能马上要命丧洪荒了, 虽然没有听烛龙提起过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从传说的只言片语可以窥见如今的烛龙就是洪荒最大的杀神。 苏挽踌躇着,甚至有些打退堂鼓, 想着要不要从长计议。 九尾猫妖歪着大大的脑袋,没有看懂她这前进后退发呆的操作,一个尾巴拍在苏挽身上直接将人怼上山壁,苏挽下意识地就用魔气护住自己,而后就像个人形子弹一样穿墙而入。 “找人不就这么简单吗?”大猫用前肢搔了搔脖颈赶走虱子:“舒服。” 钟山内灯光幽微,有一人黑发白衣,正坐在石桌前,执着一颗白玉棋子,似乎正在想着下一步怎么走, 听到苏挽破墙的动静,抬头看去, 露出美丽的面容。略微惊讶之后,他薄唇微弯道:“这下该怎么跟九阴解释好呢……”语气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像是无奈, 又像是狭促。 乍一眼苏挽还以为见到了白子夜,瞬间暴躁道:“怎么是你?烛龙呢!” “他去打酒了,很快就会回来。” 烛龙去打酒, 那这人在帮烛龙看家? 苏挽细看发现这人并不是白子夜,五官轮廓比白子夜更深,如果说白子夜是梨花般的柔美,那这人就是皑皑白雪所覆盖的山丘,但并不清冷,反倒温润异常,似乎预示着来年冰雪化时,花开锦绣。 苏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散落在身边的石碎块,再扭头看看身后略带喜感的人形“山洞”,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 “太昊,千秋颂没了……”清越张扬的声音在高处响起,一条黑龙自钟山入口而下,落地幻化为玄衣少年,手提着黑色小酒坛,“只有百年孤。” “百年孤?我记得虽然名字不吉利了一些,但味道还不错。”白衣男子示意少年坐下,“不过你还得先与我对完这局棋再喝。” 然而少年放下酒坛,凝眉冷睨着角落里多出来的人,“你是谁?” 少年看起来很生气,下一刻就会拔刀把苏挽斩了的那种生气。 苏挽认出了他,那是烛龙。 他的眉宇间还留有明显的稚气,称得上唇红齿白、意气风发,再加上气质截然不同,跟后来的烛龙只能说七分像,但生气时的表情没变,皆予人山雨欲来之感,气势逼人。 烛龙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其次讨厌别人破坏他老巢,蚩尤就是前车之鉴,苏挽知道自己危了,赶忙祸水东引:“我是被人……被妖给弹进来的,咳咳,我其实是个人形战书。” 对不起了大猫! 谁让你一句话不说把我弹进来的…… “战书?”烛龙挑眉,抱胸来到苏挽身边,“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挑衅我?”他推开苏挽,弯腰通过苏挽靠身躯打穿的岩洞,去到外头。 苏挽听到外面烛龙的声音:“是你,九命猫?听说你镇守西荒实力强大,不知道你跟我比如何?” 大猫的声音带着迟疑与倔强:“……吾自然是强……” 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大猫反应过来了,大喊道:“乡下魔,你恩将仇报!吾记住你了,喵——” 那声喵之后九尾大概是逃跑了,外面很快没了声,烛龙穿洞回来。 他凝眉盯着山洞,看起来极为不满。 苏挽怀疑他只会战斗,根本不懂生活类术法,于是颤巍巍道:“那个……我可以帮忙修墙。” 烛龙松开了眉毛,“修吧,修不好我就送你下去。” 说着他就在石桌边坐下,收起凌厉的表情,认认真真跟太昊下起了棋。 苏挽:……烛龙还会下棋? 一直以来,烛龙给她的印象就是成熟版的蚩尤,炸天炸地的武夫,能一个摆尾扫了你绝不多费半秒神经。 然而苏挽看烛龙那架势,不但很擅长下棋,而且棋势凌厉,使得对手节节退败。 苏挽距离石桌有一点距离,灯光又暗,看不清楚他具体用了什么招数,但事实就跟她观察到的一样,最终以太昊失败告终。 “哎,又输给你了,我真想不通……”已经无子可落的太昊以手支颐,微微偏头看着烛龙,“你一只魔,哪来那么多谋略?” 烛龙疑似翻了一个白眼,“魔族又不是智障。” 天魔好歹也是凝聚天地精华而生,没道理凝聚时少凝个脑子。 烛龙拔了坛塞,小巧玲珑的酒坛子立马变大,足以覆盖棋盘,太昊用神术扫清了盘面上的棋子,烛龙将酒坛放在中央,变出木勺以盛酒,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对饮。 两个大男人喝酒当然少不了海聊。 太昊相对话少,大多数时候只是支真脑袋微笑着听他说,时不时点点头,而烛龙一点没有后来的阴沉寡言,叭叭地从海外料到海内,再聊到帝畿: “这一届的天帝真的疯,竟然想要收服整个大荒,那四方妖王怎么会肯?还想要让海外藩王全部上交权柄,全部以跪姿臣服于天,这简直……还要让海内交税以备战,我们一群窝在山缝睡觉的妖魔哪儿来的东西上供?你看我这酒还是……” 注意到了苏挽那边灼灼的视线,烛龙横眉竖目,“那边的,补墙就补墙,看什么看?” 虽然跟成年版略有不同,但脾气还是一样暴躁。 苏挽虽然心里不爽,有一种“老公喝了酒就颐指气使”似的微妙感,不过还是认认真真将墙给修补好了,看起来不像是山壁,倒像是打磨过的墙。 烛龙看了一眼修好的地方,眉角抽了抽。那地方明显不是原装的,看起来很不自然,跟周围天然的山洞环境不一样,不过烛龙没很严重的强迫症,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苏挽眨了眨眼,“洞已经被我葺好了,我怎么出去?” 虽然苏挽也能飞天遁地,但问题是她想调查清楚洪荒妖魔之死的来龙去脉,顺便找到离开的方法,所以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赖上眼前的少年烛龙。 烛龙薄怒,“你是白痴吗?修之前不会想好?你不会从里往外修?” 苏挽无辜:“我给忘了……” 烛龙只好上前揽住她的腰,看样子是打算带着她一飞冲天,从上方的入口离开,但下一秒苏挽迅速下滑,抱住烛龙的大腿,开始干嚎:“而且我暂时无家可归,方才那只大猫是我的主人,可他被你打败了,如今我回去恐被他杀死泄愤,我还小,魔生不足二十年,想再看看这世界……” 烛龙被嚎得脑瓜子疼,“闭嘴!” “收留我吧,我可以给你修墙,还能帮你跑腿,还能……” 苏挽的自我推销还没说完,一道委屈巴拉的软语响起:“主人,你打算收新的仆子了吗?” 那声音苏挽做梦都不会忘记,扭头只见角落里有一位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面容清秀,白发披肩,大眼睛黑漆漆的,额头上有小小的独角。 可他用的可是白泽的声音啊…… 白泽不是什么洪荒百晓生吗,为什么要自称烛龙的仆子,而且还是小孩的模样? 第58章 黄泉卡池(7) 白泽该煮还是烤 苏挽看到白泽的那一瞬间连杀意都藏不住了。 虽然她所经历的一切有好有坏有很多复杂的因素, 但白泽无疑是个幕后黑手,可如今该黑手却以无辜儿童的姿态出现再她的面前。 苏挽盯着白泽,这孩子被看得抬不起头, 气势强的对上气势弱的多是如此。 烛龙出声:“我这里不缺仆子。”神色冷漠。 苏挽知道没有了卡池,自己跟烛龙之间就是陌生人, 烛龙向来孤傲, 不喜与人交流。 她只好认命。 烛龙见她垂头丧气的, 不知为何心中不适,最终还是带着他离开了他家。 钟山口,烛龙多看了一眼神色凄惶的陌生女子, 忍不住提醒道:“既然那只猫脾性爆烈,你就不要回西荒了,海内暂且太平,很好生存。” 苏挽低着头,随便地应承。 在归墟待过一段时间的苏挽,野外生存能力杠杠的,在哪儿都能生存。可生存跟生活是两个概念。 烛龙少年化龙回了钟山,剩下苏挽孤零零地在山口,俯瞰了一会儿深不见底的小小入口, 最终颓然起身下了山。 过了几天,白泽开开心心地跟里头的人告别:“主人, 我出去玩两天!”然后背着书篓出门了,他刚一下钟山, 就被躲在那里许久, 并且术法隐匿了身形的苏挽给逮着了。 白泽想要大声呼救,但苏挽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当即施了噤声术。 白泽果然战五渣,谁都能轻而易举地绑架它。 苏挽绑了白泽。 她提前准备好了一片林中空地, 在那里用木枝条作了个支架,将路边摊贩那捡来的缺口破陶碗变大,变成一口陶锅,里头盛满了水。 她点了火,将绑的结结实实的白泽架起来,就像是灰太狼架起喜羊羊。 白泽大惊失色。 苏挽阴恻恻地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老实回答的话,我就把你煮了。” 白泽下头的水已经沸腾了。 其实烤了也不错。苏挽新想。我喜欢烤全羊。 白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只人魔看着她的眼睛里透露着食欲,以及对于食材烹饪法的思考。 白泽在学会化形之前,也经常碰上这种恶意的视线,他是当了烛龙的随从之后才学会化形的。 他被吓出了原型。 苏挽一看,‘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唔唔唔……”白泽拼命挣扎,同时想要突破噤声术。 “不许大叫,不然我干脆不敢问了。”苏挽说,在白泽点头之后,解除了术法,白泽这才能说话,“你你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白泽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因为它知道这世间的很多消息甚至秘密,所以总有高手抓了他,想要套消息。 一般它们来问的都是关于对手的问题,目的是为了决斗之前知己知彼。 可让白泽意外的是,苏挽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唔……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呢,”苏挽择词,“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或者术法能勾通亡魂世界与现实吗?就是把已经死去的灵魂召唤回来,且与活着无异?” 她想先弄清楚卡池的原理。 白泽以为苏挽是有什么重要之人死了,并且认为八成是喜欢的人,于是拐着弯字安慰道:“逝者已矣,你这么执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看开一点,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俊俏的妖魔的,比如……烛龙,再比如……太昊。” 烛龙确实很俊……但这不是重点! 苏挽咳了咳,佯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我问你问题呢!不要转移话题!” “这个嘛……其实召唤死灵的方法是很多的,但是要跟活着无异,这……怕是不简单。”白泽说道,他瞧着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但谈起这些玄学的时候却一副老学究的神态和表情,这让苏挽有些怀疑他的实际年龄其实不小。 “说具体一点。” “做这件事情,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让灵魂不如轮回,天道有常,六道众生皆要入轮回,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保留亡灵于人世乃是逆天而行……” 白泽还被绑在架子上,这会儿却侃侃而谈,神态上甚至有几分仙风道骨、传业解惑的意味,然而苏挽却不耐烦了,“能不能讲重点?” 白泽下意识撇了撇嘴,心想魔族果然是大多是头脑简单没有耐心的人,如果抓他的是个仙族或者神族,怕不是把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反复咀嚼。 白泽改口:“简单来说就是要用到黄泉水。” “黄泉水?” “也叫忘川水,是亡灵再入轮回之前必经的河流,一些亡灵不慎落入其中,变回被水拖入底部,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说法苏挽在现代都听说过,她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是重点了!”白泽来劲了,“这时候只有天道或者天道意志的出马,才能将这些无法超生的灵魂重新召唤入现实里了!因为没有经过轮回,所以还是跟活着时候一样!” 嗯,如果换一个人来听白泽这一席话只会觉得说了全是废话,如果有天道在,那还需要发什么愁,天道什么事情做不到? 但听他讲“废话”的人是苏挽,她不由想到了那天白子夜在她寝宫里说的,什么天、天道的。 难道真有天道意志什么的在她体内? 这不可能…… 那种东西顶多出现在原书男女主体内,怎么可能出现在她体内?何德何能啊。苏挽不信。可如果白泽自己就拥有天道意志,那召唤就不需要苏挽了,而它为什么选择她呢? 第59章 黄泉卡池(8) 杂修修魔谈 树林里, 正值苦夏,蝉鸣刺耳,“知了——知了——” 苏挽问白泽:“你看我像不像天道意志的载体?” 白泽支吾, 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委婉道:“你虽然貌美如花, 身手也不错, 但看起来还是太……怎么说呢, 并不算特别出奇……” 苏挽一直就挺普通的,在现代是个普通人,在修真界是个普修士, 在魔界是个普通魔,就没有哪一刻显得天纵奇才过,绑定了卡池后多少有那么一点天命之女的既视感,然而却有人告诉她,一切都是阴谋…… 所以她就不应该抱有多余的期待啊摔! 苏挽气馁,决定问下一个问题,“那如果活人掉入了黄泉水之后会如何?” “不会如何吧,黄泉水只吞噬亡灵,不过可能会对人的体质造成损害, 说不定没多久就会一名呜呼。”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但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那有没有可能通过黄泉水回到过去?”苏挽又问。 “那怎么可能!”白泽哂笑,“黄泉水虽然勾连幽冥, 但那的时间流速跟我们这是一样的, 不存在时间差;鬼族虽然能扺掌轮回,但轮回就像是一只永远向前滚动的轮子,难以往后——所谓时光, 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苏挽喃喃着这个不祥的词汇,略显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婆娑树影,疑似有水光闪过。 一时间她十分迷惘,完全搞不懂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过很快她就振作了起来,毕竟她可是重生穿书者,亲眼见证了剧情的改变,这哪儿能算覆水难收? 她觉得白泽的思想还是不够先进。 “那如果一个人因为意外回到了过去,有没有办法回到自己原来的时间?” “办法倒是有……”白泽欲言又止。 “说。” “去往未来,跟去往其他境界时空是一个道理的,都需要破碎虚空。” 意识到白泽知道穿越,她觉得这家伙还挺潮。 “那要如何才能破碎虚空?” “这我……” 白泽的话没说完,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和尚,抱着它连羊带架子离开,跟苏挽拉开至少七八米的距离。 苏挽:“你谁?” 那是位年轻的和尚,脑袋光不溜秋有九点戒疤,容貌圣美,气质空灵,额心有朱红观音痣,穿了一身罕见的白金袈裟,白底金纹,衬得此人愈发脱俗,遗世独立。 “阿弥陀佛,”和尚单手作佛礼,“贫僧法号弥莲。” 弥莲,一听就很会多管闲事的样子。苏挽新想。 “你带走我的羊干什么?”她拒不承认自己在试图大锅炖天魔。 白泽为了苟命,下一秒化形成人,依旧是纯真稚子的模样。 “施主,这魔生而有智,与凡间走兽不同,且年幼无知,可否放它一条生路?” 苏挽烦死了这个突然冒出来打扰自己盘问的和尚了,皱眉道:“我若不放,你当如何?” “那贫僧就只好无礼了!”话音刚落,白金色的身影就消失了,弥莲出现在苏挽的身后,呶呶不休地念着佛经,灵力随着佛经扩散开来,落入苏挽的耳朵,苏挽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大脑剧痛,捂着耳朵跪坐下来。 这和尚法力不低,但这并不能威慑苏挽,她在略微适应了佛经之后,飞身而出,企图一剑削了和尚,然而对方在略微惊讶之后迅速拉开距离,并且拿出了专属法器——白玉色泽的锤子,锤头为莲花。 白莲锤! 苏挽猛地看向和尚,她确信自己之前从未见过弥莲,也不曾听闻过弥莲的大名,这法器可能是弥莲的传人送给花风月的。 一瞬间,苏挽朝着白莲锤发动了攻击,想要在它的精神攻击发动之前,把它击碎。 但法之宝器怎么可能轻易被击碎,弥莲在略微惊讶之后,摇动了白莲锤。 白莲锤的声音依旧是清脆悦耳却叫人肝胆俱裂的。 苏挽眼前的事物出现重影,按着自己太阳穴,身子摇摇晃晃,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弥莲行佛礼念佛号,“施主好自为之……”说完,他便带着白泽远去。 苏挽靠着树干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没有了烛龙,没有了诸卡牌,她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苏挽情绪复杂,一方面她意识到拥有卡池对她来说确实利大于弊,另一方面,她意识到了如果哪一天卡牌反叛了或者整个卡池就是个惊天阴谋,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想着,苏挽坐下盘腿,开始在树下修炼。 她之前让手下人收刮了不少的修魔秘籍,能轻易叫修魔散修打起来的秘籍在她供电里像杂货一样被随意堆放,含金量低一点的甚至可能被拿去垫桌脚,有的内容玄妙,她一时半会没有参悟但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她的记忆力并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不过看过就会有印象,并能用自己的语言转述。 苏挽试着按照秘籍上的内容修炼,通过修炼一点点改正对秘籍的理解,渐渐的,她逐渐摸出了修魔的门道。 她觉得最有意思的一本叫《杂修修魔谈》。 这本书名字就很有意思,一般人不可能叫自己杂修,可若是高手指点杂修,又有一点难以理解,魔族喜欢各管各的,很少向下指点什么,因为弱小就是魔族的原罪,但这本书很详细的介绍了如何从人魔修到接近地魔,后期如何向天魔靠拢。 人、地、天并不是等级的划分,而是属性划分,但厉害程度明显是天魔大于地魔大于人魔,同样的修炼强度,前者也会快于后者,后期距离只会越来越大,这就相当于修仙者的灵根资质,不过按照这本书的修炼方法,似乎有希望追上去。 苏挽试着按照书中的提点来修炼,发现自己的修炼速度果然提升了。 其全文以“口授”的口吻去描写,并不怎么书面,因此理解起来也相对简单,很多时候更像是高手前辈的谆谆教导,只要用心去体味,进步飞速。 这天地间,尤其是靠近帝畿的海内,魔气并不充沛,甚至混有大量对魔修不利的灵气,通过《杂修修魔谈》可以将灵气除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引气入体,事半功倍。 苏挽有些崇拜这本书的作者,心想这一定是洪荒一位仁慈的魔修大能。 不知不觉苏挽在树下已经呆了一天一夜,这期间她甚至忘记了饥饿,待到她修为有所臻进,这才结束运行周天,睁开了眼睛——她近距离对上了一双眼尾略微上扬的金色长目。 第60章 黄泉卡池(9) 人魔之死 苏挽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烛龙是来找苏挽算账的, 那天白泽被绑架之后回了钟山,就跟烛龙不停的哭诉,说有个黑心肝的女魔要水煮了他。 烛龙有其他事, 没能第一赶往现场,如今过来不过是想找找“行凶”痕迹, 却不想犯人竟然驻留此地!这真是吃了龙肝凤胆! “你、你想干嘛?”苏挽向侧边弯腰, 跟烛龙拉开距离。 被近距离观察苏挽的烛龙顺势直起身, “你为什么要伤我的仆子?” “我没有,没有伤害它。” 顶多是吓唬吓唬它罢了。 烛龙不信,眉宇间流露出暴躁之色, 一掌拍碎了苏挽身后的树干,“是不是那只肥猫不服,在寻仇?你让它来找我,别向我身边人下手!” 苏挽只好点头,将锅都甩给九命猫妖。 对不起对不起,死道友不死贫道。 大概是因为白贼没有受伤,所以烛龙也没有把苏挽怎么样,点了点头,就背着手要走了。 “等一下!”苏挽叫住他。 他回身, 望着他,眼神浑然是陌生, “还有事?” 苏挽有些黯然,“没、没事。” 烛龙走了, 这比他跟她大打出手都要难受。 在如今的烛龙看来, 她不过是个陌生魔罢了。 苏挽没有离开钟山附近,毕竟她所有来和去的线索都跟钟山里头的住户有关。 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时不时有女妖魔假装路过, 然后往钟山上扔东西,且多半是玉佩、手帕、花枝、蓓蕾之类的“信物”,有的羞答答的扔完就跑,有的热情大方,扔完还要喊一声:“我心悦你,烛九阴!” 原来,少年时的烛龙这么受欢迎的吗…… 看着今天第八个来扔东西的女妖魔,苏挽站在树后面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爽。 这只女妖精扔的是水果,因为水果仍在山壁上容易果汁迸溅,所以这是比较少见的,但这女妖大概是植物类的妖怪,这水果可能是她认为最好的东西,所以扔了出去,恰好扔在了路过的烛龙脑袋上。 烛龙视线冷扫。 那植物女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满脸羞红,将碧绿的鲛绡微微将娇面遮住,“烛郎,山有木兮木有枝~” 烛龙眉头抽搐,忍而不发:“闭嘴!” “嘤嘤嘤~烛郎可是真是无情!”植物女妖嘴上说着嘤嘤嘤,脸上的彤云却越发明显,显然是十分兴奋,她大胆地扑过去想要入烛龙怀抱,不料对方一个闪身,躲得远远的。 植物女妖:“烛郎,人家听说你府内没有妖姬魔妾,担心你寂寞,怎么你还这般对待人家~” 烛龙忍无可忍:“滚!” 植物女妖这才麻溜地滚蛋,离开之前还三步一回首的,似乎在等烛龙挽留,奈何烛龙是个莫得感情的天魔。 烛龙注意到了树后似有若无的视线以及金黑色的袍角,嘴角微扬道:“怎么,你也想留宿我府内?”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你也想睡我?”,但苏挽脑子里对于感情缺根弦,只理解了字面意思,高兴地从树后跳出来,喜上眉梢地道:“好呀好呀!你终于肯收留我了吗?” “没有。”烛龙冷漠地道,瞥见她像猫咪一样翘起的嘴角后,他眉头有片刻,随即又故作端肃地紧皱起来,“没脸没皮,这年头的女魔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 在苏挽十分迷惑的视线下,烛龙拂袖离去。 苏挽:??? 除此之外,苏挽还发现有很多男妖魔来找他…… 不过跟女妖魔不同,大多数男妖魔来都是找烛龙替自己出头的,粗犷型柔弱型的都有,前者各种刘关张语气,后者多半泪眼涟涟,常见台词如下: “烛哥不好了!海外的妖怪又打进来了!” “烛哥大事不好了!大荒的猫妖欺负我们地盘上的妖怪!” “烛哥救命!有只自称神族的鸟人打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烛哥,救命,我没魔石了!天神派来的使者又薅羊毛……” “烛哥,帝畿来的嚣张跋扈,我们要不要给点颜色瞧瞧?” …… 感觉烛龙就是钟山湾的扛把子,啥事儿都要管,天天豪气干云,各种帮忙,但由此可见将烛龙奉为中心的妖魔不在少数,苏挽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新鲜面孔。 不过“烛哥”什么的,这种称呼还是太土味了,无法体现他身为洪荒第一妖魔的霸气,想来这不过是刚刚开始,是烛龙到烛尊之间的一个必经点。 苏挽偶尔还会看到太昊,太昊经常站在钟山下,忧心忡忡得望着山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地间,一种不安的氛围正在扩张,哪怕并非土著的苏挽也能感受到。 那些来找烛龙出头的妖魔们脸色一个比一个差,身上伤一个赛一个多,再没有一开始的简单欢脱。 “烛哥……烛哥……” 这天又来了头妖魔,他浑身是血,象征着魔族生命力的魔气像是黑蒸汽一样疯狂地往外冒,一边唤人一边口吐鲜血,漆黑发红的血。 烛龙皱着眉头下了钟山,一开始脸上还有因为起床气而生的怒意,可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他明显有些慌乱。他加速下降,靠近躺在地上已经起不来身的妖魔,催动魔力想要给对方治疗,可对方拦住了他的手,“烛哥,不用了,来不及了,天、天神摘掉了我的心……” “你是只魔啊,有没有心又……” “我是人魔啊。” 人不能没有心脏,人魔也是,如今他还能说话,全是靠法术,一种暂且留住意识的玄妙法术。 那被摧了心的魔说:“天神一族等、等不及了,近日海内妖魔必有……必有大难,可惜我来不及……这个……给海外之北……小蛇仙。” 那人从袖子里变出了一把做工精巧的筝,跟后世的工艺不太一样,红棕色的,苏挽看着觉得眼熟。 烛龙哭笑不得,“你小子有心上人了?平时叫你做事你都拖沓,是偷偷去看她了?”他笑着说完这句话,然后情绪跌落了谷底,因为那只人魔经散尽魔气,变成了苍白的尸体。 第61章 黄泉卡池(10) 血洗神殿 天神一族等不及了。苏挽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从之前烛龙的只言片语里可以得知, 天神族的野心很大,想要征服整个洪荒,目前最不乖顺的是大荒, 海内看似臣服,但实际上跟帝畿的矛盾也很多。 在天神眼里, 妖魔是下九流的, 占据了偌大地盘——还是在天神直辖的海内, 不服管教,武力值又高,因此很可能天神是下定决心要剿除海内妖魔了。 苏挽想到那长得神似神尊白子夜的太昊, 想必也是神族,那人身上灵气充沛不加掩饰,跟烛龙之间,不知是真的不计阵营的伯牙子期,还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苏挽走出来,来到沉默的烛龙身边。 烛龙大概真以为她是自己的小迷妹,冷淡地道:“今天我没空谈情说爱。” 说的你哪天有空一样…… 苏挽撇开话题,“神族要和妖魔开战了,你和太昊要如何相处?”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烛龙冷冷斜睨。 苏挽抱胸开始胡诌, “怎么没关系,好歹我也是魔诶, 一只人魔,”她故意点明这一点, “万一哪天我跟这位一样被天神一招黑虎掏心了呢?” “那招不叫黑虎掏心。” “这不重要!”苏挽道, “我当然是关心关心我们妖魔的大首领要如何打算咯。” “我不是首领。” “未来首领。”苏挽坚持。 烛龙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既然对方主动挑事,我等就没有退让的道理, ”烛龙转过身,嗓音低沉,“战争该开始了。” 烛龙眉宇间的稚气仿佛一夜之间褪去,再次见到烛龙的时候,苏挽还以为是后世的成熟版烛龙。 烛龙在钟山下设坛摆宴,与群魔飨宴,与万妖共饮。 这一晚,钟山一带灯火熠熠,妖魔云集。 “诸位,”烛龙举杯登坛,“你们中大多数来自海内,部分可能是远方来的朋友,但是相信你们或多或少都知晓帝畿的天神一族,他们嚣张跋扈,到处搜刮财宝,还美名曰‘赋税’。他们是天神,我们是妖魔,不是同族,更不是从属,凭什么要交赋税?他们远攻大荒,用烈焰和神弓伤害我们的同胞,凭什么我们还要臣服,还要上交财物,难道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伤害我们的同胞吗?” 勉强得以入席末尾的苏挽咋舌,‘这是马上要起义了啊!我的天啊,我竟然看到了烛龙发起造反的第一现场!’ 在来之前,苏挽以为烛龙生来就是尊者,拥有无上权柄,可来了洪荒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还是个白手起家的,而且演讲时大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调调。 现场大多数的妖魔都被激起了热血情绪,高生呼应着:“不交赋税!抵制攻打大荒!妖魔万岁!妖魔自由!” 苏挽觉得有点传/销有点土,不过后来见了蚩尤,她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土。 一场宴会下来,奠定了烛龙盟主的地位,这个时候的烛龙还不是魔尊,充其量是魔王的位置,他建立了万魔盟,专门对付帝畿的天神。 烛龙的魔缘很好,大家一开始就服他,平日里大事小事都喜欢找他做主,所以他本就是无冕之王,建立盟会格外顺利,收复的妖魔也大多很衷心,以至于原本游兵散勇不堪一击的海内妖魔一下子就成为了一把针对帝畿的利刃,刺得天神们有点懵。 天神们在想,不是他们在剿魔吗,为什么魔族反而快要把他们给围了? 烛龙不愧是擅长下围棋的,天然擅长兵法。他兵分四路,从四个方向切入帝畿,破城门而入,汇聚在神宫附近形成包抄之势。此乃雷霆之速,掩耳不及,向来自傲的天神们根本反应过来,在此之前烛龙已经在众魔的簇拥下,逼宫了。 苏挽也在队伍里,不过是在最尾巴,她神色惶惶,不知所措,看起来有点想逃跑。 她觉得自己是个很多余很突兀的存在。 我难道不是来调查真相的吗,为什么要参与到“妖魔打神族”的历史事件中来啊! 在龙阙仙山的时候,苏挽是不知道妖魔曾经把神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神族算是修仙者最终的理想,所以修仙者不可能流传这种神族糗事,但在魔界,这事却是被津津乐道的,是妖魔两族曾经最辉煌的时刻。 苏挽还记得曾经听到的八卦:“还记得吗还记得吗,烛尊当领头的那些年?”“当然记得了,那时候我族可是将天神都打得落花流水,找不着北!”“岂止是找不着北啊,那是找不着家!” 烛龙没有带任何兵器,因为他不需要兵器,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这可能是“玄袍加身”的由来,他不见平日里的困倦,双目炯然,令人震骇。 天帝名寰君,天道将他塑造得威严庄重,蚕眉长髯,见到烛龙那一刻气得浑身发抖,“哪儿来的乡野妖魔,竟敢在吾殿撒野!” 烛龙这样的,也就在妖魔之间享有名誉,天神们不太看得起他,哪怕他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强的天魔。 无数的神兵神将来了,他们企图反向包抄妖魔,营救天帝。 烛龙一个手势,妖魔们反击,跟神族正式开打。 苏挽本意是想要划水的,但天神一族中竟有个光头,她仔细一看,是那天遇到的佛修弥莲! 弥莲摇晃白莲锤,使得周围魔族头痛欲裂,大受影响,可见是个大范围攻击性武器。 苏挽看到白莲锤就想到了花风云,十分不喜,踩着一名神族的背跳到弥莲跟前,她拔剑,“你的法器不错,”她毫无真情实感地说,“以后是我的了!”语毕,斩击! 原本白莲锤对苏挽的影响很大,但近日里她通过根据《杂修修魔谈》调整修炼方法,效果显著,让她以人魔之身直逼地魔实力,并且《修魔谈》有一篇是专门将“修魔者如何应对精神攻击”,里面提到修魔者或心志不坚的修仙者,都容易败在攻击术法之下。 对此只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形成完美的精神屏障,保护自己的精神,杜绝外界任何因素的侵蚀,另一种就是干脆就让自己的精神陷入无边的混沌,以毒攻毒,如果本身心智就乱七八糟,那么精神攻击就等于无效,就如同邪神要搞疯一个疯子一样,没得搞。 苏挽做不到给自己建立完美屏障,只好选择第二种方法,短时间内大肆乱想,让大量杂乱无章或道德败坏的想法充盈心智,其中甚至包括烛龙出浴图、烛龙搔首弄姿等令人心智错乱的幻想画面。 苏挽流着鼻血,近了弥莲的身。 弥莲大概从未见到有人能如此轻易地突破屏障,反应不及时,出招又不狠戾,被夺走了法器。 苏挽将一直看不爽的白莲锤扔上空,手接住之后还顺带骚气地挽了一个花,空出来的手牢牢地握着道,刀架在弥莲脖子上,“佛修,你上次不是还救了一位天魔吗,这会儿就要天神而战,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白泽也在队伍里,不过他是真的在划水,哪怕对上一名神族小兵都是惊慌失措的,经常要身边的人搭救,让苏挽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来。 弥莲收起惊讶神色,眼观鼻,单手佛礼,“阿弥陀佛,贫僧站正义的一方。” “我可怎么觉着你只喜欢帮扶弱小,”苏挽歪了歪头,眉心的朱砂泪痕鲜艳欲滴,瞧着邪气,“难不成强者就一定是错的,就活该挨打?那我看你也挺活该。” 弥莲神色不变,“施主法力高深,进步神速,弥莲不及。” 弥莲身上灵气充沛,但显然并不是神族,像是人族羽化,但没有登仙,而走了其他道,身上笼着一层淡金色佛光,虽然被人威胁了性命但神色并不慌乱,像是并不在乎生死轮回。 “和尚,你不是神族人,是来这传教的吧?”苏挽猜测道。 弥莲没有否认。 苏挽也不打算在这种混乱的时刻跟弥莲继续聊天,抬了抬下巴,随便指挥了一个附近的魔道:“速速绑了。” 那名魔下意识照做,昨完之后在纳闷道:“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呀,她谁呀?” 白莲锤到了自己手上,苏挽开心的挽起了杂耍,并且心道:‘要是有三个就好了,这样就能轮流丢着玩。’ 她并不是多在乎一个破法器,但她就是不想要白莲锤落在别人手上还对付自己。 不过她看着白莲锤也有些疑惑,这样能不能改变后世的格局呢?以后白莲锤还会落到花风月手上吗? 虽然苏挽打败了佛子,震慑了一会儿神心,但神族很快反应过来了,其中一个呐喊道:“弥莲大师慈悲为怀,不增杀戮,被这魔女占了先机,大家不要怕她!杀啊!” 于是一堆神族冲过来围殴苏挽,苏挽手忙脚乱,“喂你们别都追我啊,我只是个来打酱油的,那些正经起义的魔你们看不见吗?” 可惜苏挽的这一波骚操作吸引了大量仇恨值,并且由于她胜得轻轻松松,以至于大家觉得她一定不是平凡魔,定然是万魔盟高层,于是各个想将她杀之后快。 期间苏挽被追杀至神殿之外,殿外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在扒着华表柱偷看,他似乎没有明白为什么繁华和平的神宫会面临此浩劫,愣愣的。 苏挽多看了那小孩一眼,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一个殿外的魔族道:“这里有个小孩,一定是天神贵胄,杀了她以绝后患!” 本来要追杀苏挽的神族们:“保护小殿下!!” 苏挽见状赶紧另外选了个方向,想要远离是非,不过还是被其他神将给逼得回了神殿。 苏挽没有多少杀心,于是满殿跑,十分滑稽,尤其是混在一群真刀真枪厮杀的家伙里。 一只苏挽不认识的魔冲她大喊:“你跑啥,杀呀!” 而与之相反的是白泽虽然力量弱小却一直在殿内,并且试图靠近烛龙,咬牙嚷着:“我要保护主人……” 烛龙不经意间瞥见了苏挽,这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翻白,他眉角抽搐地想:‘那家伙是西荒派来的探子吧?’ 烛龙没有去管苏挽,他轻身一跃,姿态翩翩,玄袍微浮,来到寰君的面前。寰君堂堂天帝,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很有野心。”烛龙。 “你说什么?狼子野心的不是你么?!”寰君大怒。 “可是你太弱了。”烛龙淡淡道,说完就化为龙形,神殿之上,魔龙咆哮,龙身成环,绕着天帝盘数圈,一收紧,便死死地束住了天帝。天帝变成了一条长须的白龙,长啸一声,打算飞出去黑龙的桎梏,但下一秒,白龙的躯体一节一节爆裂,红色鎏金的神血四溅。 “陛下!!!”神将们悲声呐喊。 玄袂一翻,烛龙在神座上坐下,金眸冷扫,嗓音沉冷地宣布:“今后你们的‘陛下’就是我。” 苏挽仰望着高台上的人,一时怔忡。 神兵神将见状纷纷逃跑,他们逃的逃,死的死,还有一部分成了阶下囚。 天神一族的皇室开始了漫长的逃亡,其中就包括继任天帝白太昊,及其幼子白子夜。 * 一场大战结束,魔族或多或少都有损伤,不过毕竟是捷战,还占据了最重要的帝畿,所有妖魔都松了一口气,连苏挽都不例外。 这群妖魔里七成是海内的,只有三成来自海外和大荒。 各方势力听说烛龙成尊的消息之后,大感不服,每天都有来神宫挑战蚩尤的。 好在妖魔们并不狡猾,几乎各个都是武夫,想着的都是靠实力单挑王者,成功了自己就是神宫主人,不使诈也不群殴,导致一个个被并不想打斗怨气重重的烛龙给叉了出去。 烛龙很生气,因为他本以为干跑了神族之后,他就能消停了,就没有那么多小弟来诉苦和告状了,结果更大的麻烦随之而来,天天有妖魔打搅他消息。 好在烛龙的实力确实是强,甭管来的是牛魔还是妖猫,都会被他简简单单的一个神龙摆尾叉出去。 久而久之,烛龙声明逐显,威震四海。 妖魔们见到烛龙不再是喊他烛哥,而是烛尊,即便是远方来的不速之客都不敢轻易蔑视之。 第62章 黄泉卡池(11) 相柳与冰夷…… 九命猫妖大老远从西荒赶到帝畿, 为的却不是跟烛龙酣战,而是与苏挽打架,毕竟它自己也知道根本打不过烛龙。 “听说你是靠花言巧语才成了烛龙身边人?”九命猫一边打一边质问, “还拿了我当踏板?可恶,果然人魔跟人类一样, 巧言令色!” 在六界众生的眼里, 神族傲慢, 仙族谄媚,若论狡猾,那必是人族独占鳌头, 虽然弱得不堪一击,却能在强者之间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并且备受庇佑。而由人类转变而生的人魔,是魔族之中脑瓜子最灵的,其中不乏奸诈之辈。 苏挽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干巴巴地道:“也不是,我没有把你当踏板……”而是滑板。 “可恶!”猫妖出手愈发狠戾,但苏挽也不是吃素的,她如今得了秘籍加持, 修为突飞猛进,一下子拔高到了能跟九命猫一战的地步。 猫妖满眼的不解, 眼看着尾巴又要少一条了,长“喵”一声, 含恨离去, 离去前满眼都写着“我还会回来的”。 烛龙路过,目睹了此战斗,他也发现苏挽的进步, 就把苏挽叫过来问话:“为何进步如此神速?” “因为我看了一本很了不起的秘籍,它教人魔修炼,从人级到地级,再到天级……”苏挽巴拉巴拉一顿夸。 烛龙问起是什么秘籍。 苏挽如实回答,“是叫《杂修修魔谈》,不知道是谁写的,估计是个绝世大能。”她怀疑这里的人甚至可能不知道这本书,再加上烛龙想来不修炼,告诉他也无妨。 烛龙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我要亲自去一趟海北,你跟着。” 海北,即海外之北。 小蛇仙。苏挽想起了这个称呼。 苏挽除了修炼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就答应了。 烛龙心情不错地离开。 出发的时候,苏挽发现随行的还有白泽。小小的少年,个子也就一米四多,背着书篓,原本兴冲冲,看到苏挽之后瞬间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为什么她也在?!” 苏挽还想问呢。 烛龙咳了咳,他本质上是想要给白泽找个奶妈,关键时刻保护一下战五渣泽,毕竟他要是跟海北的魔王杠起来,是顾不上其他的,但他不能明说,免得刺激到白泽脆弱的自尊心,只好转移话题,“海北有很多有趣的妖怪呢,你不是一直没去过吗,到时候找到了小蛇仙,就让她带你到处逛逛。” 白泽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得喋喋不休起来:“好哇好哇,我听说那里有种叫陵鱼的生物,人面鱼身,我一定要捉一只瞧瞧。哦,还有听说那里有一座仙山叫蓬莱,住着不少厉害的仙族,我要去看看他们到底修为几何。还有极渊,听说它深不见底,是个无底洞,又听说下头住着冰夷,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神还是妖……” 烛龙只是听他说着,没有什么表情,最后全允了。 苏挽想,这一趟本来应该是把信物交给小蛇仙就好了的,结果就因为白泽的兴趣,要多去那么多地方,看来烛龙很宠溺白泽。可到后世,烛龙变成卡牌之后,几乎没有跟蹲在卡池边的白泽说过话,看起来像是根本不认识,倒是蚩尤跟白泽才见过几次,就被她发现有私交。 难不成是烛龙认不得白泽的原身?还是有其他原因? 苏挽想着这些事,心不在焉地跟着上路了。 洪荒时代没有那么多禁忌,他们出行直接可以坐上坐骑法器,不需要顾及凡人的视线,这时候的凡人可以说极度卑微,完全被其他族类碾压,幸而得到仙神庇佑才得以延续,不过如今神族走了,他们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但这些是苏挽和烛龙后面才知道的。 苏挽御剑,烛龙化形,白泽没有飞行能力,直接坐在龙背上,随之高飞驰骋,这叫苏挽有些嫉妒,“烛龙,我也要坐你背上。” “不行。”烛龙冷淡道,“你自己会飞。” “可我累了。”苏挽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调调。 “你别做梦了,”白泽的语气则是有些耀武扬威,“还有你不要直主人其名,你要喊‘尊上’。” 可让白泽打脸的是烛龙最终还是让苏挽坐上了他的脊背,这下轮到白泽不高兴了,“主人,为什么,她凭什么……” 烛龙不喜欢别人质疑他,沉声道:“安静。” 接下来两个魔安安静静成龙去了海北。 海北包括了一个半岛,几个海岛以及大面积的水域。 大家并不清楚所谓的小蛇仙到底是谁,具体住哪,就只能在半岛上停下来,捉妖询问。 被捉住的妖怪很是慌张,满头大汗,“这到处是蛇啊,濒水的地方都会有蛇,比如蛇岛、蛊穴,比如鬼国……” 乍一听,苏挽海一位鬼国属于幽冥,然而细问之下可知贵国就是个海北小国,原藩王是个叫“贰负”的地神,人面蛇神,品级没有那么高,天神一族的统治被推翻了之后,贰负神也被顺势推翻,如今鬼国无主,一片混乱。 烛龙听了,二话不说去了鬼国,看样子是打算逐一排查,鬼国是半岛上的国家,自然是首先被排查的地区。 他们入了鬼国,果见到处是断壁残垣、崩山裂土以及杀戮,妖族素来不团结,性凶残,喜残杀,讲究"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一个妖国犹如一片丛林,且妖族比魔族狡诈,难以化敌为友,所以贰负神一走,他们就内讧互掐了起来,时不时就有妖当着苏挽的面被杀死,妖血能溅她一身。 见此,苏挽不难理解为何后世魔国仍在而妖国不复了。 烛龙还不容易抓了一只败走的蟹妖,询问小蛇仙的下落。 “小小小蛇仙?这里这里很多蛇类啊……”蟹妖十分恐慌,是个蟹脚都在颤抖,一张丑陋诡异的人面表情扭曲,他的眼睛是凸出来的,又小又鼓,但不难看出他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苏挽,因为苏挽正用“蒸煮炸哪个好”的眼神在看他。 苏挽托下巴:脑袋摘了,就是普通但大一点的螃蟹,清蒸一下,吃起来应该跟普通海蟹差不多,沾点醋,加点柠檬,最好有芥末…… 烛龙眉头一皱,正打算把蟹妖放了,可蟹妖却以为他这个表情是妖斩了他给旁边的女魔当点心,当即脑子活络了起来,潜能被激发似地喊道:“我我我想起来了!能被叫‘仙’的蛇只有一条!” 根据这蟹妖的说法,小蛇仙住在鬼国东北方向能看见海的地方,附近是蛊穴,万虫汇聚,小蛇仙偶尔会在蛊穴里跟同类交流感情。 一行人找准了方向飞过去,看到了一间滨海的小竹筑。 附近罕见地没有杀戮,不见血色,也不见妖魔,十分安静,只有飞翔的鸥鹭偶尔叫唤两声,海天一色,风光秀丽,由此可见物主是个风雅之人,一点也不像是会跟蛊虫交流感情的毒物。 苏挽上去敲了敲门,本来以为对方可能不在家,毕竟里头十分安静,结果门很快就开了,苏挽看见了一张清丽中透着妖媚的脸,此妖披了一袭青纱,翠绿轻薄的亵衣若隐若现,肌肤白皙,纤腰玉臂,性感而魅惑,简直世间尤物。 这……难道不是性转版的相柳吗?苏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此妖长得跟相柳十分相像,只不过面容更加女性化,不过到底是不是女性这点有待商榷,也有可能是跟烛龙之前一样没有完全长开,所以雌雄莫辨。 “请问你是小蛇仙?”苏挽艰难地问道。 小蛇仙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是?” 烛龙上前,递过去一把琴。 看到琴的那一刹那,小蛇仙眼睛都亮了,想来是一把好琴。 “这是云弋临死之前托我送给你的。”烛龙道。 “云弋?”小蛇仙似乎没能第一世间想起是谁,半晌才恍然大悟,“哦,是那个人魔啊,他可真是有心……他竟然死了吗?为什么?”她魅惑的细长眼有了湿意。 烛龙简单说了一下因果,小蛇仙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而后道:“你就是烛尊了吧,我听说过你,真是了不起的妖魔呢,你,还有他们,进来坐一坐吧。” 烛龙飞了这么久,又是个懒魔,所以没有拒绝,白泽和苏挽跟着步入竹楼。 苏挽打量一圈,不得不感慨小蛇仙不愧是被称作“仙”的妖魔,连屋子里的布置都高雅仙气,窗帘和床帐都是鲛绡做的,轻薄透明,泛着淡雅的浅青,香炉冒着袅袅的白色烟雾,烟雾如丝如缕,在空气中逐渐扩散,香气是古雅沉厚的檀香,一丝俗气都不带。 唯一跟这个"仙"字不复的只有小蛇仙本身,她看起来太过于妩媚了,举手投足都带着魅惑,以至于整个环境的氛围都变得暧昧起来。 她正在沏酒,黄酒的香气缠上了檀香,气味变得复杂而曼妙,令人心驰。 “这大白天的喝酒怕是不合适吧?”苏挽道。 “这个……”小蛇仙抱歉地笑了笑,“我素来放纵,家里只有酒没有茶,若是阁下嫌弃……” “不碍事。”烛龙道。 苏挽想再说点什么又深知此刻的自己说法没分量,只好闭嘴,腮帮鼓得像只河豚。 大概是因为这小蛇仙是烛龙手下喜欢的人,还送了信物,再烛龙心里就等同于半个弟妹了,因此没有太过于防备。 这酒,烛龙喝了,白泽喝了,苏挽却没喝,只是假装轻泯。 她本身不喜欢饮酒,再加上对相柳的戒备比对任何妖魔的戒备都高——她知道相柳不是池中物,是个逮着机会就会噬主的,小蛇仙虽然未必就是相柳,但跟相柳长的一样的脸让她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小蛇仙一点也没辜负苏挽的警惕。 烛龙很快“醉倒”,并现出原型,在庞大的原型即将破坏掉房间之前,祂被蛇仙施法变小,但体积依然不小,占据了大半个竹筑。 白泽一点事儿都没有,扑上去喊道:“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了?!” 苏挽喝问道:“你给我们喝了什么?!” 小蛇仙笑眯眯:“雄黄酒啊,听闻烛尊是龙,想必喝点雄黄不成问题,怎么……” 烛龙虽然是龙,但也是蛇,应该是在洪荒这个时代,蛇和龙是不分家的,连伏羲女娲都拥有蛇尾,尽管他们是龙,雄黄酒对这类接近蛇的龙依旧有效。 小蛇仙诱惑的人形消失了,变成了双头蛇形,翠绿的蛇身,狰狞的人面,除了不是九个脑袋之外,跟苏挽记忆中的相柳相差无几。 “相柳?”苏挽象征性地唤了一声。 小蛇仙狰狞的表情有一瞬间平缓下来,看起来略微迷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如今的相柳声名不显,只是海北的一只小蛇妖,连脑袋都没长全,因此大多数妖魔都不知道他的真名,连他是男是女都搞错了,包括临死前还念着他的人魔云弋。 相柳的凶残本性倒是跟后来一样,没有改变。 相柳很快放弃思考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两个脑袋一起攻击向了烛龙,可烛龙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身体有自我保护的机制,龙尾巴弹起来,左右两下,将相柳脑袋分别扫飞,两边的竹壁破碎,外头的风漏了进来。 白泽见状,鼓足勇气,从疑似带空间阵法的背篓里拔出一把桃木剑,然后“铿铿”地砍相柳尾巴,可惜丝毫不奏效,反而引来了相柳的反攻。 白泽惊慌失措,企图逃跑,却被长长的蛇脖子给缠上了。 相柳贪婪地凝望着烛龙,“不愧是短时间内占领了帝畿并一统海内的雄主,厉害,不过总归是有办法的……” 相柳收紧了蛇脖子,眼看着就要将白泽绞杀了,白泽冲苏挽喊道:“救我!” 苏挽并不是很想救白泽,但相柳认为他们是一伙的,为了防止苏挽攻击,先下手为强,多出来的那个脑袋朝着苏挽扑过去…… 苏挽叹气,这一次她没有习惯性地拔剑,而是变出白莲锤,摇了一摇。 相柳顿时面容狰狞了十倍,张大嘴巴发出痛苦的哀嚎,蛇脖子上“噗噗噗噗”四声长出两对胳膊,以人手按着脑袋,蛇身痛苦地扭曲,就像是两根粘连一起迎风飞舞的绿面条。 苏挽不敢摸了摸莲花锤头,感慨道:果然是好法器。 她不由有些羡慕花风月这种走哪儿哪儿掉法宝秘籍的主角气运。 这边苏挽不够专心,没有连续发招,所以相柳的疼症有片刻缓解,趁机扑杀过去,他漂亮的嫣唇裂到耳朵后,猩红的蛇形子飞甩出去,眼看着就要一口吞了苏挽,苏挽反应过来,一巴掌抽了过去…… 相柳懵了。 这是什么打法? 苏挽之所以抽他巴掌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觉得这家伙忤逆自己了,下意识拿出了卡主的气势。 她这一巴掌把相柳漂亮的脸蛋都打肿了,上头覆盖了魔力,力道打的能震碎大石。相柳捂着红彤彤的那侧脸,瞪着苏挽,眼泪汪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战斗就战斗,为什么要这样于羞辱我?” 苏挽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赧然道:“咳咳,不好意思,重来。” 相柳再度发动攻击,这次他舍弃了用另一个头追杀白泽,双头并下,一前一后追咬苏挽。 苏挽这次拔了剑,剑从右手转到身后,由左手接管,左手横切,像是在身周挽花,速度又快得出气,下一刻,相柳两个蛇脖子上都出现了半圆形血痕,如果苏挽再用点魔力,怕是要直接让他蛇头落地。 相柳惊恐不已,幻化回人形,袅袅身姿,软软青纱,委顿于地,他握着自己纤白的脖子大口喘息,香汗淋漓,“为什么……不杀我……”他抬头望着苏挽,他知道她有能力杀了自己。 苏挽确实没有对相柳动杀心,在她看来,这家伙是未来她的帮手,且目前她还没能搞清楚这个世界跟未来的关系,万一回去少一张卡牌,那她必然肉疼,毕竟都是氪金得来的。 这些事自然不能告诉相柳,她端出高人的架势,手背在身后道:“我也不是什么恶魔,来这也不过是为了帮人实现临终愿望,虽然你这样恩将仇报确实是令人心寒,但……”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德性? 苏挽的话还没说完,烛龙扶着额头起来了。 “太好了!主人你醒了!”白泽高兴得欢呼,“刚才您差点被那条蛇给杀了!” 烛龙的眼睛微微泛着血丝,他瞪向相柳,“就凭他?”说着一掌将相柳拍飞,相柳的身子撞破竹墙飞出去,形成一个抛物线,直坠水岸,变成扁扁的蛇体,生死不知。 苏挽:…… 算了,相柳死就死吧。 恩将仇报的相柳很快就被一行人抛之脑后,完成了主要任务的他们开始了游山玩水的模式,连极渊那种危险的地方,烛龙都带他们去了。他们乘龙而下,去往万丈深渊,深渊的地步有水泽,水上有简单的楼阁,边缘也有不少竹楼,再远一些还有紫黑色的竹林,原来所谓的“冰夷”并非一位神,而是一群神。 不过都是地神一族,他们并非天地精华孕育而成,跟人类一样需要正常繁衍,习性也是如此,相对于嚣张跋扈的天神来说,十分单纯朴素。 他们深居水底,对于陆地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以为帝畿里住着的是天神,至于烛龙,他们听也没停过,还以为这三只不速之魔是观光客,热情招待了他们。 洪荒时期,六族大交融,虽有战争,但大多数时候相安无事,这里距陆地远,冰夷族还保持着战前地神对天魔的态度,不排斥,甚至有些尊敬,至于对人魔,就是垂怜的视线了,在他们看来人魔就是一群想岔了的傻孩子。 傻孩子·苏挽吃着紫竹筒蒸的灵米饭,喝着极渊清水泡的灵花茶,乐不思蜀。 简单的木桌上摆着三人份的食物和水,不过白泽根本不碰,一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表情,“这些东西都沾染了灵气,对于我们天魔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影响修为,傻瓜才吃呢!” 傻瓜·烛龙随手剖开一个紫竹筒,夹了点灵米饭品尝,顺带喝了一口灵花茶,随后皱眉,“不够苦,不好吃。”说罢,放下了茶杯。 白泽一脸震惊,一副被背叛了的苦逼表情。 “当然不苦,灵米灵花都是甜的啊。不对,你竟然会吃饭?”苏挽也惊了,从她认识烛龙以来,基本从未见过烛龙吃饭,哪怕在归墟里朝夕相处,跟她抢饭的也只有白子夜。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卡牌没有“生命”,然而蚩尤却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主,跟常人无异。于是苏挽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天魔大人吸吸天地精华、阳光空气就能饱腹,不需要沾染任何人间烟火。 烛龙一个简单的吃饭动作,让苏挽觉得他好像终于彻底从卡纸上走下来,来到了世间,成了跟她一样的红尘客。 烛龙疑似翻了个白眼,“我不需要吃饭,但也不辟谷。” 当魔嘛,没有那么多讲究。 苏挽还是十分在意这点不同,一边吃饭,一边胡思乱想。她忽然觉得后面的烛龙之所以不吃不喝只爱睡觉,是因为他对世间已经彻底厌倦了,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而现在的烛龙还是鲜活的,对事物还抱有期待,他的躯体活着,内心也还活着。 白泽献殷勤,“主人,我这杯不甜,是苦的,我加了一朵苦夏花。” 白泽的茶杯里果然飘着一朵深黑色的花朵,而茶水也被染成灰色。 这种花苏挽倒是见过,吃起来极苦,简直是十倍浓缩的广式凉茶,几滴就能把她苦翻,并且好一阵子缓不过来,然而魔族却极其喜欢这种花制作出来的糕点、饮料,在幽州皇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卖。 白泽当仆子可当真是细致,连这都提前备好了。 烛龙接过了白泽递上来的茶,很快便一饮而尽,似乎想借此冲淡灵花茶的甜味。 苏挽表示无法理解,继续喝自己的甜茶。虽然她也是魔了,但在两三辈子养成的食癖是改不掉了,不喜欢太酸太苦的东西。 “哎呀,客人怎么直接就吃了,这菜还没上呢。”热情的冰夷神女端着一大盘子鱼来了,她身上穿着黑底彩纹的布衣,头上裹着黑布,打扮有点人间少数民族的风格,因为常见见不到光,又长年浸染于馥郁灵气,她的皮肤明润白皙,宛若冰霜,难怪要叫冰夷了。 “哇,看起来……”苏挽略微停顿,“好好吃的样子,真是谢谢你了,阿泠。” 极渊很少有外人来,所以他们对待苏挽等人十分好奇,并且十分欢迎,阿泠的父亲是族长,阿泠家成了他们暂时的栖身地,而阿泠则负责招待他们。 阿泠端来的鱼看起来有些奇特,鱼身是蓝色的扁圆体,隐约焕发着蓝色荧光,应该是那种在水中就宛若灯泡一样的存在,眼部鼓鼓的外凸,像是死不瞑目,大多数极渊鱼是没有眼珠子的,但这种鱼除外,因为它能接触到光。 苏挽以前没见过这种鱼,便闻起来,阿泠笑着说:“这就极光鱼,是灵鱼的一种,数量比较少,并且长年在水底生活,这条是我爷爷花了一个晚上钓上来的,你们尝尝看,可鲜美了。” 那鱼确实是灵鱼,且灵气远比方才的灵花灵米要浓郁,想必这极渊水底的灵气比其他地方还要集中。不过可惜的是,一行人都是魔,不然真应该潜下去看看,到底是有何乾坤。 苏挽贪嘴,明知道灵气对自己已经没有帮助,还是忍不住对极光鱼痛下杀筷,一边表情扭曲,一边大快朵颐,“真香!”她两眼放光,露出美食番角色才有的陶醉表情,“烛龙你快吃吃看,可好吃了, 比我在归墟吃到的鱼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不愧是洪荒美食,跟从《瞰山海》卡池里抽出来的“食物”一样鲜美。 烛龙简单吃了两口,这种程度的灵气对于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不过他没有像苏挽那样沉醉于极光鱼,因为对他来说太甜了,鲜甜鲜甜的,不太符合寻常魔的口味。 白泽是打死都不易安逸吃一口的,所以菠萝蜜那么大的极光鱼都落入了苏挽腹中,苏挽满意地喝完了灵花茶,结束了愉快的一餐。 贪嘴一时爽,贪后火葬场,苏挽回去一打坐,发现一天都白炼了,只好苦着脸重修。美食真是瓦解人的意志!她决定回头好好研究研究魔界美食,痛快品尝还能修炼,岂不快哉。 为了实力不倒退,苏挽决定通宵修炼来弥补,夜深人寂,只有她苦苦支撑。 极渊太深了,遥远的天光总是很难照到这里,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白昼,只是特别短,地神跟人类很像,包括作息,这会儿都睡着了,四周几乎只有虫鸣,偶有鱼跃声。 但当苏挽运行至第十二周天时,忽然听到隔壁竹楼里传来了动静,先是什么东西破开的声音,然而是烛龙的低声质问:“是你?为什么……” 苏挽赶紧跑过去,发现屋子里只有烛龙,他捂着腹部,那里流淌着黑红色的魔血。 他受伤了 第63章 黄泉卡池(12) 谁的背刺…… 这大大出乎苏挽的意料, 毕竟她从未见过烛龙手上,哪怕是被眠龙阵法击中失去意识,都没有人能伤害, 这怎么可能? 苏挽蹲在烛龙跟前,试图用术法治愈他的伤口, 可却一点成效都没有, 血还是不停地流, 烛龙额头发汗,身子微颤,罕见地脆弱。 “怎么可能?为什么血止不住?”苏挽有些慌了, 不停更换治愈术的类型。 “没用的,他用的是少阳匕。”烛龙说。 苏挽没听说过什么少阳匕,只好帮忙捂着伤口问:“那该怎么办,难道没讲究了?” “去找……”烛龙话都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苏挽呆滞在原地。 虽然之前因为雄黄酒的缘故,烛龙也晕了,但那跟现在的状况不是一码事。现在的烛龙看起来是真的脆弱,她都不确定他的自我保护机制是否还在。一般来说,哪怕是睡着、晕厥,旁人想要砍死烛龙都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烛龙受伤了。 “谁干的?”苏挽喃喃,难道是冰夷族? 随即她发现烛龙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白泽不见了。 白泽一般是睡在烛龙附近的房间的,但这竹楼是独栋的, 白泽借着要照顾烛龙为由, 直接入住了进来,睡在他床下软榻上。 “白泽?白泽——”苏挽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十有八九白泽是跑了。 果然是个二五仔!苏挽心想。 原本苏挽想到白泽和蚩尤凑在一块的样子,还以为传说出了什么错,不然白泽一个背叛了妖魔,将妖魔信息全部告诉黄帝,导致蚩尤大败的家伙,怎么可能跟蚩尤相安无事? 如今想来,或许是因为共同利益、共同目标,导致了蚩尤、白泽的结盟,而不是从未背叛。或许,白泽本质就是天神安插在魔族之中的棋子,所以它是天魔体质的事情,历史上毫无记载,并且始终被称之为“瑞兽”。 但白泽那样的战五渣,怎么伤害到烛龙的呢?苏挽想到了那朵苦夏花。或许那根本不是苦夏花,又或许茶水里头还加了其他东西。烛龙的结局是被好友鸩杀,他又那么信任白泽,下毒成功的概率很高。 苏挽的声音将附近的居民给吵醒了,阿泠最先赶过来,而后是族长和族长夫人,竹楼狭窄,后面来的人多站在楼下看。 阿泠捂住了嘴巴,“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被同伴背刺了,止不住血,你们有没有什么灵药?”苏挽虽然这么问,但也没报太大希望。 “让让。”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族长和族长夫人就自动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到了走廊上去。 来的是个白发拖地的矮小老头,个子只有一米出头,面容却苍老不易,拄着木拐杖,上来查看了一下烛龙的伤口,他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道:“是少阳匕造成的伤口,这下麻烦了……” “什么是少阳匕?” “那是鸿钧老祖归一之前,留在世间的最后两件武器,为一对阴阳匕首,一把叫少阳匕,能刺伤世间最强大的魔;一把叫少阴匕,能刺伤世间最强大的神,两把匕首相生相克,并且分别在象征‘太阴’的天魔和象征‘太阳’的天神手里。” 苏挽不确定是否白泽就是那个“太阴”,不过处世倒是挺阴的。 “那就没有办法止住吗?” “你要找到少阴匕,少阴匕能恢复少阴匕造成的伤口。” 可上哪儿去找那神级装备啊?苏挽心灰意冷,烛龙昏迷之前似乎叫她去找谁,可没说完就晕了,“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稍微止一止,减缓一下也行啊。” 现在他们的脚下就都是烛龙的血了,那些血铺成了黑红色的“地毯”,并且不断蔓延,他本就冷白的脸更加苍白了,黑血、伤口、玄绯衣,整个画面看起来颓靡阴艳。 苏挽忧心忡忡地看着烛龙。 她知道龙血没有那么容易放干,但看这可怕的出血量,她总觉得下一秒烛龙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族医皱眉,“我们这里的药草都是灵草,不太适合天魔,用了指不定适得其反,极渊之上的陆地有蛊穴,穴中有与魔蛇相伴相生的魔花,叫‘无尽香’,那东西应该能减缓流血的症状。” 苏挽看着病榻上的烛龙,心生不忍,失血昏睡的烛龙有一种病态美,但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咬了咬唇,决定去找无尽香。 烛龙早晚会死,过个几千年,才会被苏挽通过卡池抽出来,但苏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临行之前,她又问族医:“他受伤之前应该有中毒,可否查出是什么毒?”她担心这毒会进一步伤害烛龙。 “光是这么查肯定是不能确定的,只有看过毒药残余物才能确认,”族医说,“不过这世间毒花毒草甚多,有一些是专门针对天魔的,熟悉这类草药的,要研制一副让天魔力量减弱的药剂易如反掌。” 力量减弱…… 苏挽略微思忖,向阿泠要来白日里烛龙喝过的茶杯。 茶杯已经洗过了,但上面还有魔药之气的残留,族医仅仅是嗅了一下,就确信道:“是太极花,这种花只开在魔气池和灵气池的交界处,即是灵花也是魔花,白天看起来是魔花,对魔无害,但到了晚上它就变成灵花,在食用了它的魔族展开由内而外的攻击,法力地位一点的魔甚至会直接爆体而亡,用在你家这位身上虽然不致死,但短时间内修为打退,成了别人的可乘之机。” “有没有办法解?” “太极花无解,不过这位少魔看起来身体强壮,应该可以靠自己扛过去,待药效耗尽,他的力量自然也就恢复了。不过大概是需要些时日。” 这时间,族医就说不准了,因人而异。 苏挽了解清楚了之后,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将人留在这里,让阿泠帮忙把烛龙绑在她背后,打算这样御剑离开。 阿泠搬不动烛龙,叫来她的竹马阿山来帮忙,两个人合力才勉强把烛龙架起来,阿泠一边帮忙绑绳子一边嘟囔:“你家这口子个子也太高了,这样你很难维持平衡。” 烛龙的人形身高一米九七左右,趴在苏挽背上时候,看起来随时要把苏挽给压倒。 “那不是我家的……”苏挽咬牙,“另外我是修士,体型差距不重要,我有的是力……” 苏挽砰地一声倒下了。 方才有阿泠阿山的支撑,苏挽不至于被压倒,但这一会儿她感觉到了什么叫“千斤重”,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压瘪了,她差点没吐血。毕竟烛龙的原型是巨大如山的龙蛇,这会儿浓缩成“精华”了,也依旧沉重。 这一倒,烛龙的血流得更凶了,简直是泼天龙血。 阿山帮忙搬开烛龙,阿泠扶起苏挽劝道:“你把他留在这里吧,我们来照顾他,这还有族医呢,不会让他那么快死掉的。” 苏挽不好意思告诉她,因为白泽背刺的事情,她现在不敢相信人了,尤其是阵营跟魔不对头的神。地神也是神,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地面上的领袖已经被眼前的魔龙给杀了,统治也推翻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一刀砍了烛龙为天帝报仇。 后面阿泠他们又试着绑了一次,这次苏挽有了准备,将魔力覆盖在背上,这才背起了沉重的烛龙。 但御剑就不是很顺畅了,她的剑就像是第一次飞行那样歪歪扭扭,蛇形走位,好半天才往上挪了几米,万丈深渊可不是说着完的。飞剑载不动一人一龙,吧唧掉了下去,害得烛龙的血染红了极渊水。 这样下去,烛龙没有被白泽害死,就先被苏挽折腾死了,苏挽只好放弃这个该死的作战计划。她将烛龙留在了竹楼里,周围设阵法,并告诉阿泠他们不要靠近,除了阿泠和族医。 苏挽并不精通阵法,所以这个只能阻挡比她实力低的。好在白泽战五渣,总管冰夷一族,也没个能打的,这下苏挽才放心离开。 蛊穴就在相柳家附近,是块大天坑,里面生长着各种毒花毒草毒虫毒蛇,虽然无尽香的特征很明显,就是香气馥郁,以及生在魔蛇窝边上,但为了更快地找到她,她抓了相柳来带路。 相柳打不过苏挽,只好言听计从,那不甘不愿的样子跟后世一模一样。 很快相柳就带着她来到了一洞穴附近,那里生着十分不起眼的淡紫色花朵,像是缩小版的喇叭花,孤零零一株,随风飘扬,像是随时会破碎,但它散发的香气传播范围极广,大老远的苏挽就闻到了,且味道令人迷醉,闻起来像是仲春之际花海的气息,一株顶了一片,怪不得得名“无尽香”。 相柳在一旁当解说,“这朵花极其罕见,三百年才能勉强结株,而且容易飘散,平日里由魔蛇守护,魔蛇凶残,经常四处打斗,需要无尽香的花粉疗伤。不过这会儿天寒,魔蛇定在沉眠,去摘花还是很安全的。” 担心香气致幻,苏挽屏住了呼吸,打算辣手摧花后立马扔进储物锦囊里,屏蔽它的气味,可她刚一伸出手,眼前一阵旋风刮过,眼前的花朵就不见了。 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一把夺走了无尽香,此人金衣红带,金发高竖,一双红瞳,端是相貌堂堂,丰神俊朗,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一看平日里就是养尊处优。 苏挽好不容易找到无尽香,哪儿肯就此放手,当即拔剑出招,少年不慌不忙,以攻代守,竟将手持利刃的苏挽逼退。 苏挽十分惊讶,因为自从研修了《修魔谈》之后她的进步很快,已经能跟九命猫一较高下了,但眼前金衣少年的实力远高于她,甚至隐约有烛龙的风采。 苏挽不甘心地道:“那朵花是我先看到的。” “可是我抢到的。”金衣少年把金刀往肩上一扛,理直气壮道,“我抢到的自然就归我。” 苏挽咬牙,她知道跟这种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好恳求:“你拿那朵花做什么,我朋友受了重伤,用这朵花才能勉强止住血。” “巧了,我朋友也受伤了。” 苏挽见此,只好再度出剑,对方的实力高出苏挽太多,以至于受伤的反而是苏挽,她胳膊上出现了好几道抓痕——少年的金刀仿佛是装饰,主要的攻击武器是他由人手变出来的爪子。这爪子厚实,像是兽爪,却又长满了金色鳞片,古怪异常。这少年人模狗样的,却是只妖。 相柳见苏挽受伤又背对着自己,趁她不备,施术偷袭。相柳擅长驭水,所以空气中的水分迅速凝成高压水柱,朝着苏挽的后心而去。 苏挽早就放着相柳这一手了,一边用剑低语金衣少年的妖爪,一边反手捏决,施了个木系术法。藤条缠着水柱一圈又一圈,直往相柳去,这藤条又粗又尖锐,眼看着要此种相柳的胸腔了,相柳连忙往边上闪躲,水柱失去了控制,洒落下来。 苏挽专心对付金衣少年,“你朋友受了什么伤,难道不可以用术法治疗的吧?” 难不成这世界还到处是那种能令人血流不止的法器?不是说鸿钧老祖只留下两把那样的匕首吗? “用不着你操心。”金衣少年横眉冷目,他终于发现光凭爪子不能叫苏挽退却,终于动了那把金刀,金刀看在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火花四溅,剑隐约有撑不住的迹象。 苏挽没有本命佩剑,因为她本就不是剑修,她用的永远是最简单朴素的剑,用坏就再换一个,另外也不怎么用法器,平日里没见有什么弊端,遇到这种等级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的对手,就显现出来了。 苏挽变出白莲锤,想要像对付相柳一样对付他,可是这妖族少年心智竟然如此坚定,不为所动,目光炯然,反倒是边上的相柳被殃及,头痛欲裂,根本站不稳。 “你别耍花样了,”金衣少年不客气道,“你打不过我的,快放我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这少年大概却是有朋友受伤了,这会儿急着离开,因为焦急和轻敌,让苏挽找到了破绽,一剑砍在他手腕上,他一疼,金刀差点没拿住,苏挽迅速欺身,把剑横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少年性命被拿捏,惊讶地看向苏挽,然后笑了一下,笑容带点痞戾,“不错,有两下子。可你知道你威胁的人是谁吗?” “我可不管你是谁。”苏挽冷漠地道,说着要从少年的手中拿走无尽香,而少年将手往身后藏,苏挽施术隔空取物,但法力上输了,没能取动。 “给我,不然我杀了你。”苏挽道,她没干过杀人夺宝的事情,但是这会儿她确实对少年产生了浓烈的杀意,她的墨瞳泛起薄红,眉心的血泪痣愈发诡艳,清丽的面容透着属于魔女的冷戾。 “你刚才就应该动手。”金衣少年轻声,随后突然出手,手化兽爪,朝着苏挽心口抓去! 黑虎掏心!为了防这一招,苏挽连忙后撤,躲避了开去,但也因此跟少年来开了距离,不能再威胁少年。少年望着她挑眉,挑衅地把玩手中的无尽香,“这花我拿走了,让你朋友安息吧。” 苏挽暗恨,“他不会死的,等他醒了就会让你知道抢走这花的代价!” “呵呵,让我付出代价,”金衣少年清波流转,眉眼间端是熠熠风华,拈花而笑,“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谁。” 苏挽不耐,“你谁,我为什么要知道你?” 一旁因头晕暂时没鞥跑路的相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金衣红带,兽爪金鳞,他是北荒少主望天吼!” 望天吼!苏挽震惊地看向少年。 这家伙竟然就是将来会害死烛龙的洪荒一代妖尊,望天吼! 按照后来相柳的说法,望天吼跟烛龙、太昊都是好兄弟,望天吼为了终结洪荒斗争,在烛龙的下了药,然后趁着烛龙战力削减,重伤烛龙,而烛龙临死之前也带走了望天吼,及此,洪荒中期的三尊全数死去,一个时代随之结束。 想到这个结局,苏挽觉得不可思议,烛龙被相柳下药成功可以理解,因为烛龙没有把相柳放在眼里,被白泽下药成功也可以理解,是烛龙第一次被信任之人背刺,可他怎么不长记性,竟然还会被第三个人下药?这得是有多信任吼。 “你是望天吼?”苏挽道,“那你认识烛龙吗?我拿这花就是为了救他。” 烛龙和太昊已经因时势而分道扬镳,如果说这三人是共同好友,那没道理望天吼和烛龙还没认识。苏挽想借着这层关系来得到无尽香,并且认为拿到的概率还是有的,毕竟还远没到他和烛龙决裂的时间点,至少要在太昊死后,吼才有可能动手。 “那家伙……”望天吼果然认识烛龙,他面露讶异之色,“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苏挽将白泽背刺、少阳匕等事简要跟他说了,望天吼认真听完之后,深表同情:“九阴真是遇人不淑,竟然被白泽那小子偷袭,说起来我早就觉得白泽不对劲了,一整天到处打听情报,说好听点是百晓生,说难听一点不就是探子么?之前还来我北荒想打听我家族辛秘呢!真是太过分了!” “对,太过分了,所以你能把无尽香给我了吗?”苏挽期期艾艾地盯着他手中那朵小紫花。 “不行。”望天吼竟一口拒绝。 “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兄弟吗?!”苏挽恼惑。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确实是有交情,但是这花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用途,”望天吼说着将花装入了白色金绣的锦囊里,“而烛龙命大的很,用不上这玩意儿。” 烛龙命大她知道,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出血啊!这会儿极渊估计都要有红河了! 苏挽气的发抖,什么好兄弟,都是骗人的!洪荒凶残,根本莫得感情! 这时虚空中飘下来一段白银披帛,那料子是上好的云想绡,轻薄透明,焕发着淡淡的灵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白衣银饰的神女。 “吼……”神女喊着望天吼的名字,而后徐徐落在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你这还受伤呢,不是叫你在上面等着吗?”望天吼很是紧张,急忙查看她的伤势。 这女人腰腹部有沁出来的血色,但出血量完全够不上烛龙的夸张,脸色也只是苍白,还能飞能跑,望天吼竟然就是为了这拒绝将药花给苏挽,苏挽深感从未见过如此重色轻友之人! “喂,她没事,她出现的再晚一点,怕是伤口都要结痂了!”苏挽嘲讽。 “吼,这位姑娘是谁?”神女清淡的实现扫了过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带着打量。 苏挽同样在打量那神女,神女的容貌清冷,宛若昆仑雪莲,对于苏挽来说是陌生的,但神女眉目流转之际,苏挽又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相似轮廓之人。 第64章 黄泉卡池(13) 苏挽的杀阵…… “她不重要!”望天吼如此形容苏挽, “就一个跟你抢药的,不过她认识我兄弟烛龙,还为烛龙而来, 估计是烛龙的相好吧!” 苏挽顾不上去解释自己和烛龙的关系,指着神女腰腹部的伤口说, “那种程度的伤, 不是稍微用一点术法就能痊愈吗, 为什么非要用上无尽香?” 望天吼烦躁地吼道:“你说痊愈就痊愈?要是简单的法子就能治好,我用得着费事找这破花?” “不信我帮你试试!”苏挽大步流星,来倒神女身前。吼紧张地护住神女, “你别乱来!” 苏挽推了一把吼,“我会治愈术,你让我试试。” “吼……”神女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快晕倒的模样。 “舒儿!”吼赶紧抱住神女,神女竟直接晕了过去。 苏挽趁机施法,她前世一心想要做好龙阙大师姐,治愈术学的还是不错的,不过她用了治疗妖魔造就伤的治愈术,发现效果不大, 对方的伤口没能一下子就愈合。 “你行不行啊!”吼暴躁,“不行我就捣烂无尽香了!” 无尽香经过处理, 才能用在伤患处。 “你等等,我再试试。”苏挽说着转换了术法, 这次转为对付鬼术造就伤的治愈术, 结果还是不行。她转变了更高阶的术法,还是不行。 她焦头烂额之际信手施展了一个基础治愈术,结果对方的伤口神奇的好了, 苏挽睁大了眼睛——仙神灵术造成的伤口?这是神仙打架了,还是自刀? 为了向望天吼展示治疗成果,苏挽打算用剑挑开神女腰腹部的衣服,就在剑尖快抵达衣料时,神女舒“悠悠转醒”。吼欣喜道:“你觉得怎么样?” 神女摇了摇头,一脸的虚弱,楚楚可怜,“还是不太好……” 望天吼瞪向苏挽,苏挽心中冷笑,嘴上却说:“她伤刚好,需要静养。” 最后苏挽得了那一株无尽香,而望天吼则匆匆忙忙抱着神女舒去了外头。 苏挽也赶紧往极渊跑,相柳见没有人奴役自己了,长舒一口气,回到自己的竹筑,连夜收拾东西跑路,他再也不想要遇见这个叫苏挽的女人了!还有烛龙! 终于拿到了无尽香,苏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极渊。 极渊里各种动植物依旧焕发着或冷白或浅蓝的灵光,美的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然而正在发生的事情却一点也不童话。 冰夷一族全都围绕着烛龙所下榻的竹楼施展攻击,看数量大概百来位,看招数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类型的都招呼了出来,只为了打破苏挽留下来的破阵法。 苏挽阵术不精,在群攻之下已经出现破绽,保护屏障即将被击碎,冰夷族们高兴地道:“快了快了!”“待我们进去杀了烛龙,替先帝报仇!”……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苏挽对于他们的欺骗并不意外,只是仍感到有些许失望,毕竟这里的鱼很好吃,风景也很美,是个好地方,她并不希望将这个地方变成尸山血海。 “你们在做什么?”苏挽冷声,她将愤怒很好地压制在冷漠之下,但杀气却难以自抑地爆发,她周身魔气鼓荡,长发纷飞,眉心泪痣鲜艳欲滴。 人头攒动,冰夷神惶恐不安地窃窃私语,“她怎么回来了?”“魔蛇怎么没吃了她,难道她比魔蛇还厉害?”…… 原来族医告诉她无尽香这么重要的信息,除了支开她之外,还希望她在寻找无尽香的过程中死掉。 众人回头,看见如此凶戾的魔女,纷纷胆寒,心生退意。 看似温婉的阿泠走上前去,高呼:“她不过是一个人,我们不用怕她!” 苏挽看着阿泠,她对这为冰夷女子很是有好感,她清秀温柔,做菜的手艺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出,她想她们应该会成为朋友,然而此刻阿泠看向苏挽的眼睛里全是仇恨与怒火。 或许阿泠那些殷切都是有目的的,苏挽想,那鱼……那些米和茶,可能都是为了削弱她和烛龙的实力。可笑,那点削弱算得了什么? 苏挽觉得心底那种淡淡的失望,比之前因灵鱼灵米而流失的魔力,更叫她懊恼。 因为前世的各种不如意,苏挽原以为自己这一世不会再对人有所期许了,然而当听到卡牌们谋算自己,当看到冰夷族人欲将群起而攻,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烛龙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中计于信赖之人吧。只要没有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就始终会不自觉地对他人保佑希望。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阿泠冷笑,“跟你们同行的那个什么泽已经讲陆上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你们的魔尊杀了我们的天帝,让天神一族的皇室流离失所,就这样你还妄图地得到我们的友谊?不要做梦了!” 苏挽知道阿泠说的没错的,所以她收起了所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淡然无比,墨色的眼眸像是两片平静的沙漠,“那你们打算怎么样?”单挑,还是一起上? 阿泠回身动员:“诸位,我们冰夷一族虽然蜗居地底,但也是神族一员,今我们的君王被贼子所弑,神宫被妖魔所占,此仇不报,我们还配做神吗?” “不配!我们要复仇!”“是不配,但是……” 听阿泠这么说了,冰夷族人蠢蠢欲动,但仍旧很犹豫,这些地神并不怎么强大,她们的神力在一代一代的自然繁衍中被逐渐稀释——天神繁衍超过三代就会被降格为地神,而地神的后代一般也只会越来越弱,除非更强大的神结合。论单打独斗的话,在场的没有一个能打,所以她们等到苏挽出了极渊才动手。 阿山振臂高呼:“杀——先杀了这助纣为虐的魔女,在杀魔尊!”众神相应:“杀——” 之前还“民风淳朴”的极渊顿时变得混乱起来,“热情朴实”的冰夷族对外来者拿起了屠刀,他们朝着苏挽蜂拥而去,想着靠神海战术来达到胜利。 苏挽一人一剑,看起来势单力薄,眼看着众神将要淹没她了,她忽而垂眸,低低连笑,十分神经质,下一秒,她长剑横扫,凭空扫出了惊涛骇浪!水浪沉重地打在对面人墙上,将原本即将压过来的人潮给打了回去,神人们左右摇晃,东倒西歪,力量弱点的还因内伤而吐血。 她不是剑修,做不到一剑破万钧,所以她在剑上覆盖了水系术法,这类术法能做到大范围攻击,不过自从她修炼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要一对多的情况,前世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这辈子大多数时候又有卡牌众相助,所以她的水波攻击性还是不足,只是击退了他们,没能制造杀戮。 众神见这水阵杀伤力有限,振作精神,又冲了上去,还嚷着“不过尔尔”“区区妖术”。 苏挽见此叹气,她确实不是那种天纵奇才的修士,天生根骨就一般,水木双修,水还不能凝成冰,杀伤力十分有限,不过她自有一套研究,能将水系和木系术法结合,只是甚少使用,取名也很随便,叫“淼森术”。 苏挽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劝你们,不要再过来了。” 冰夷族这会儿群情激奋,哪儿听得进去,他们甚至觉得之前对于苏挽的敬畏完全是多余的,区区人魔而已,虽然带在魔尊的身边,但估计也就是一个二流角色,绝对没有白泽说的那么厉害。 苏挽摇动白莲锤,锤子内腔的铃铛声阵想,不少冰夷神跪倒在她跟前,但是更多的是眼神坚定且狂热者,他们像是一群丧尸般顽强而失智地朝苏挽爬去,个个都想生啖其肉饮其血。 “你们……”苏挽蹙眉,眼神愈发阴沉,“真的会死的。” 没有人信,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虚张声势。 苏挽见众冰夷不知死活地上来,且一双双眼睛都带着兴奋的杀意,只好摒弃宽仁。她收了剑,并指成刃,指向涛涛的极渊河,瞬间水幕冲霄,冷蓝色的河水形成发光的幕,几条极光鱼都被迫飞了起来,尾巴滑稽地拍打着空气。水幕很快砸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冰夷族人的身上。 这一波水术有自然水源的加持,更加沉重凶猛,受内伤的冰夷神更多了,但依旧没有造成死亡。 他们窃喜,企图从水中爬上岸去撕咬魔女的血肉,然而下一秒,水中突然长出无数暴躁的枝蔓,这些枝蔓狂生,以雷霆之速,贯穿冰夷神的胸膛、四肢、咽喉…… 几乎是眨眼之间,清澈发蓝的极渊水变成了艳烈的血红色,红色不断蔓延,惨叫声接连不断,他们大多都来不及闪避,更无还手之力。 这一套杀阵,苏挽早在幽州魔宫时就琢磨出来过,但从未用于实战,这是第一次,因为她知道这会造成杀孽。水中的枝蔓数量众多,她做不到精细控制,所以枝蔓都是无差别攻击的,并且对准人体要害,实在对不准就会先戳四肢,然后再缠上去刺心。 河水猩红,神尸成林,简直是人间地狱,令人不忍猝看。 “阿父!阿娘!”阿泠哭喊,如果不是阿山拦着她,她将再度入水,如今的阿山畏惧这从小哺育他的母亲河,不敢放她下去。“淼森术”已经施展结束了,水中的枝蔓不再动弹,看起来平平无奇,如果不是叉着这么多尸体,就跟寻常植物一样,像是水中自然生长出来的。 因为是第一次使用,苏挽用的并不是很纯属,没能百发百中,有半数人逃过了死劫,不过也都受了伤,他们血淋淋地爬到岸上,目眦欲裂地瞪着黑衣金带漠然独立的魔女,却不敢再上前。 苏挽的身上还穿着代表着后世魔主的金边玄袍,衣襟和衣摆上纹着金色的枝蔓,矜贵华美,使得她自带一种君王气场,只不过平日里她爱吃爱喝说话没边际,容易让人忽略这一点。如今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哪里,剑别在腰间,两手空空,干干净净,却叫人无比畏惧。 这是苏挽第一次杀那么多人,她心底是有波动的,但并不是很剧烈的情绪波动,她麻木地觉得这些地神就是该死,谁让他们要杀烛龙,烛龙……那可是她最心爱的卡牌。 剩下的冰夷族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挽一步步走上竹楼,他们憎恨苏挽,没敢去拦下她。 竹楼长长的支脚已经变成猩红色,下方的泥土也是发红的,楼板还不停地渗血,像是小型的血瀑布。 苏挽快步上楼,来到烛龙的床榻边,确认烛龙还有呼吸之后,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望着他英美却苍白的睡颜,令人畏惧的魔女忽然笑了起来,“我来救你了,烛龙。”笑容一如初春枝头的花蕊,清雅温柔。 苏挽简单处理了一下无尽香,将捣碎了的花瓣混着汁水敷在了烛龙伤处,烛龙喷泉一样的伤口终于消停了,不过依旧没能彻底止血,只是从喷泉变成了涓涓细流。 苏挽这下放心了,擦了擦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冷汗。而与此同时,“去死吧!”阿泠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侧响起,阿泠朝她释放飞针,一共十三根,接连发射。苏挽弯腰一躲,而后冷冷地睨着阿泠。飞针落地之后又自己飞了起来,随着阿泠的心意,始终紧追苏挽不放,苏挽几番躲闪之后,不耐烦了,挥剑断针。 十三根本命飞针齐断,阿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口吐鲜血,跪了下来。 苏挽知道这人留不得,毕竟她阿爹阿娘都死在她布下的杀阵之中了,留下此人后患无穷。她心中叹息,变幻出一支白碧桃花,花瓣纯白,甚是素雅。她拈花,轻轻一掷,花枝横向飞出,瞬息之后,白花变成了绯花。 那冰夷的少女躺在那里,瞪着妙目,咽喉处插着一朵染血的白桃花。 阿泠死后没多久,烛龙就醒了过来。 烛龙起身,眨眼看了看凶案现场,却并没有过问缘由,而是道:“是你救了我?”他看着苏挽,语气肯定,心中却微讶。他没有想到昔日最信赖的仆子会背刺自己,也没想到来历不明疑点满满的苏挽会救自己,少阳匕制造的伤口很难治愈,他昏迷之前貌似也没说清楚怎么救,这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刚杀完人的魔女笑靥如花,“是啊,你可要想想怎么报答我,毕竟现在的我可是你大魔尊的救命恩人了呢!”她极力忽略横在门口的尸体,以及屋外冲天的腥气,坐在烛龙的床边,捧起烛龙的脸,“看你这脸惨白的。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听这里的族医说必须拿到什么少阴匕才能痊愈,你是不是知道那玩意儿在谁手上?知道的话我们赶紧出发去找吧。” 苏挽一刻也不想在极渊里呆着了,她方才着了魔一样的大开杀戒,现在回过神来,已经有些后悔了,她要远离这些罪证。 烛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从床上起来,拉着她的手,跨过阿泠的尸体,下了竹楼。 楼外还站着一些冰夷神,在他们看来,那是一对玄衣的神魔在向他们走来,众神无不畏怯。阿山横臂擦泪,隐忍哀哭,却不敢为阿泠报仇。 “留吗?”烛龙侧首看向苏挽。 苏挽面露犹豫之色,不留,丧尽天良,留,纵虎归山。留着这些地神,他们只会在日益的仇恨之中成为对付魔族的利刃——他们虽然现在很弱,但当年项羽放过韩信的时候,韩信也只是个失败者。但是、但是…… 苏挽的眼神在仁慈与残酷之中反复变换。 烛龙见此,淡淡道:“那便不留了。” 地神哀嚎,极渊水的红色更深了。 自此,世间再无冰夷。 苏挽带着满心沉重,随烛龙离开极渊。在彻底看不见底部之前,苏挽回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极光鱼的光,一闪一闪,宛若群星。这么好玩的地方,她再也不会来了,那么肥美的鱼,她再也吃不到了。她遗憾地吸了吸鼻子,不再去看。 随后,本应深埋地底的冰夷灭族事件不胫而走,烛龙再次以杀名惊动天下,世人对烛龙的评价多了一条:好残杀。 在烛龙的刻意掩盖之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里苏挽掺和了一脚,苏挽在洪荒依旧是个无名小卒。 带着神女舒游历人间的望天吼也听闻了这个消息,他面露疑惑之色:“不可能啊,烛龙不是会滥杀无辜的魔。”他印象中的烛龙是个很懒散的家伙,宁可多睡觉也不愿意多动手,小时候打架,还都是他主动去挑事的呢! 神女舒冷笑:“他不滥杀那神宫怎么会落到他手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魔尊?我看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待多久!” 望天吼摸了摸鼻子,不好忤逆自己的女神,附和道:“也是。” 另一边,天神余部逃至海外之东,于汤谷定都。太昊举办大典,正式登基,自封“东方仁德大帝”。于是,群仙赞许,众神道贺,跪呼“神尊”。 第65章 黄泉卡池(14) 九命猫与九尾狐…… 海外之东, 为东荒,东荒有汤谷,又名“甘渊”, 乃九日初升之地。 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汤谷是世界尽头之一, 与之相对的是“虞渊”, 那是日落之地。 苏挽看着金光刺眼的海面, 陷入了沉思,脚边的扶桑花像是同样迷惑般摇晃着脑袋。 她其实还是不太懂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连它是圆的还是方都没能弄清楚, 但却不得不感慨眼前景相之绮丽壮美。 九个太阳是要分不同时间段起落的,如今天幕上只有五颗太阳,有两颗落到了虞渊之下,无法被看见,还有两颗则就在她眼前的汤谷之中,一颗已经即将升起,一颗还只冒出一小片“头顶”,就仿佛真的躲在温水中沐浴一样,苏挽甚至怀疑它会像个泡澡的大叔一样长舒一口气道:“真舒服呀~” “在想什么呢?”烛龙问她, 语气平和,不似平日里的冷峻, 他俊美的面容被镀了一层浅金,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金眸的光芒却一点也不输给太阳, 漂亮的像是融化的黄金,他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浅笑,但是阳光太刺眼了, 似的一切都模糊而梦幻,苏挽看不太清。 “在想为什么你带我来这里。”苏挽眨着眼睛努力忍住生理性的泪水,长久望着汤谷应该是对眼睛有损伤的吧,她挪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草地上,这里长满了扶桑花,都是野生品种,杂乱地蛮生,有酒红有橘红,大多都是艳烈奔放的色彩,像是极渊被染红后的样子。 这确实是她一路上都在想的事情,他们离开极渊之后,苏挽原本以为他们会马上回到帝畿,结果烛龙让她骑在自己背上,一路越过山海,来到了东荒。 路上他们略有停歇,无意间听了一些八挂,有人们对烛龙暴行的谴责,也有人们对神尊太昊的期许,一邪一正,使得多数人都立场分明。 东荒也有妖兽,但这里的妖兽属性较为“光明”,其主宰者是应龙,那是金翅黄神的天妖①,在一些传说里,为杀死蚩尤和夸父的高手,后不知是因耗尽神力还是被魔气侵染过重,不得在上天。 应龙是“好妖”,它认可太昊的君子风度与仁德思想,与其交好,因此让天神一族在海内妖魔的追杀之下,仍旧有了栖息之地,还能举行大典,让太昊登基。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苏挽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烛龙的表情,结果什么都没能看出来,他的反应很淡,看不出是否有负面情绪,似乎听到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但他来东荒,难道不就是要找太昊吗?他要做什么,是叙旧还是开打? 苏挽记得,最后应该是烛龙杀了太昊,烛龙对于这位昔日挚友已经毫无感情了吗?苏挽想起刚来洪荒不久时,看到的画面——烛龙和太昊对弈,场面和谐,烛龙还没有现在的深沉,说话急躁,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个明朗少年,结果短短的半年里,一切都变了。 “来找少阴匕。” “少阴匕?”苏挽吃惊,她下意识看向烛龙的伤口,哪怕用了无尽香,并且每天她都会用术法给他疗伤,可伤口依旧没有痊愈,虽然对于烛龙来说,这点小伤根本不致命,但是一直这么掉血肯定是不好的,对战斗力会有微妙的影响。 “少阳匕原本一直在我手上,而少阴匕则在太昊手上。”烛龙淡淡地解释。 苏挽再次吃惊,原来白泽用来伤烛龙的武器是从烛龙那拿的,而烛龙就是代表“太阴”的那只天魔,而“太阳”则是太昊。 少阴匕能彻底治愈烛龙的伤口,可如今已经战到烛龙对立面的太昊可能会吧东西拿出来吗?说不定这一切就是太昊的阴谋…… “你要直接找他东西?” 烛龙沉默了半晌,沉吟道:“还是先叙叙旧吧。” 苏挽顿时无语,你和他怎么叙旧?你杀了人家的父亲,这会儿他指不定见面就冲你拔刀,还叙旧? 苏挽认为烛龙太过于天真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她大跌眼镜,已经是神尊的太昊正的跟烛龙面对面坐下,还喝起了酒。 “千秋颂。”太昊尝一口酒道,“好酒,以前每次想和,都得费些功夫,现在就更是奢侈了。还记得上一次你想买千秋颂,结果只买了百年孤,现在想想,可能那就是命运的谶兆吧。” 烛龙闷头喝酒,半晌道:“从来不是买的,我想要就会拿,之所以是百年孤,是因为千秋颂难得。” 百年孤独是何等容易,千秋赞颂却是痴人说梦。 他们不仅喝酒,还下棋,就像是从未有过恩怨,就像从前一样。 烛龙依旧是棋步如风,就像是神宫的那一场动乱,闪电般的进攻,闪电般的威势,然而他对面的太昊却已经今非昔比,他打法看似柔和,实则擅长曲线救国、连纵抗横,一时间战况胶着不下。 烛龙难得停顿了,此前他落子如惊风,从无犹豫。 苏挽不是特别懂棋,只大概能看懂棋盘上的局面,知其颓盛,这会儿两边的旗子所代表的“兵力”折损都很大,尤其是烛龙,毕竟这种急攻性的棋手,总是较难保全自己,苏挽看的很紧张,汗都从额角流下来了。 她不确定这棋局意味着什么,但总觉得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局棋。 烛龙最终还是落子了,对面原本轻松含笑的太昊皱起了眉头,烛龙再次恢复了杀伐果断的打法,一路围杀夺域,逼得对方败走麦城。 太昊认输,笑得坦然,“想不到,我还是没有办法赢你。” 烛龙的棋势太猛了,没人挡得住,在对方思考清楚之前、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人家杀得片甲不留了,这种闪电战的打法在棋盘上和现实里都能得到体现。 烛龙压低声音道:“所以不要跟我成为敌人。” 太昊还是笑,“可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你这是找死。”烛龙道,语气毫无波澜,并不带任何威压,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人中有一死,神也是如此。”太昊起身负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汤谷与灿烂辉光的东天,“这是众神与妖魔都繁荣的时代,但是终有一日,一切都将腐朽,化为尘埃。我们唯一能选择的只有以何种方式离去。” “知道了。”烛龙也起身,面向虞渊的方向,与太昊背对而立,“那就如你所愿。” 太昊回身,将一把通体发黑丝毫不发光的匕首递去,烛龙回首接过,随即离去。 偌大的扶桑花海,花开绚烂,可太昊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孤独而落寞。 苏挽连忙追上,“喂,你们说话非要这么含蓄吗?听意思是你们以后要当敌人咯,那怎么不直接开打?”神族阵营的新皇就在那里,不一尾巴拍死吗?太昊见到杀父仇人,不拔刀吗? 行色匆匆高冷范的烛龙抽了抽嘴角,不想跟她解释这种“男人的浪漫”。 苏挽和烛龙回到了帝畿,并随之入宫,这一次苏挽受到了妖臣魔将们的礼遇,不再是之前那样被视若透明。 妖魔和神族的第二次战争很快就打响了,这一次跟之前的闪电战不同,战线不断延长,时间也被拉长。 太昊比他的父亲更有军事才略,或者说当初的寰君根本没把烛龙这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妖魔放在眼里,不曾戒备,而经常跟烛龙厮混的太昊却最清楚不过,有了十成十的戒备心,闪电战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在太昊的带领下,神族军团的气势逐渐庞大,甚至能跟妖魔方分庭抗礼。 为了抗衡神族军团,烛龙开始拉拢海外以及大荒的妖魔。 海外妖魔归顺很快,毕竟比起向神族臣服,那还不如帮同族打工。 大荒的妖魔就难搞了,首先,东荒的应龙是跟太昊一伙的,几乎不可能被拉拢; 其次,西荒的九命猫跟烛龙苏挽有旧怨,不肯给任何支援,不投诚于神族那全然是因为它骄傲; 再次,北荒的望天吼跟烛龙是发小,表示原意鼎力相助,但他身边的佳人是一位来历不明的神女,该神女对此颇有微词,同时也使得望天吼的立场变得不够坚定; 最后,南荒的九尾狐倒是听乐意加入的,但是每次看着烛龙的眼神都带着点颜色,言语间经常各种挑逗,烛龙生气起来会将她扫地出门,以至于现在九尾狐也不大乐意了。 综上,目前神魔两方的实力是差不多的,剩下来就是要看谁能获得更多大荒妖魔的支持了。 帝宫殿内,苏挽建议:“我去对付大猫,你去对付狐狸。” 烛龙狭长的金眸眯起,“你让我去对付那只狐狸?” “对啊,她不就是等着你哄她吗,女妖嘛,好好哄哄就是了。”苏挽看起来不以为意,眼睛却不看烛龙,心里怪不是滋味,但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烛龙看起来有些生气,“你让我去哄她?你不怕她……” “怕她什么?”苏挽不明所以地回看过去,随即明白过来了,那只狐狸平日里就喜欢说骚话,眼神里都是勾引,烛龙主动去人家的巢穴,那不得动手动脚?说不定直接给拐进洞里那啥。一想到这,苏挽的心就跟被针扎似的,又疼又酸。 可她总不能因为这就不让他去了吧,历史上的烛龙是能赢太昊的,那说明大猫和狐狸最终还是臣服于烛龙,如果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狐狸不归顺,最后蝴蝶消音,岂不糟糕? 于是她又说:“就算她做了什么,又怎么了吗,你一个魔男,还怕被揩油不成?摸一摸又不是少一块肉……”说着她上手摸了一把他的胳膊,摸到了结实贲张的二头肌,她心头一跳,忽然想再摸一把胸肌,然而下一秒她的爪子就被烛龙排开了。 烛龙好像更生气了,“好,我去!我让她摸个够!” “你!”苏挽也生气,可烛龙已经背对着她走了,她想了想,忍着没叫住他。 一旁的妖臣飞鼠抹了抹眼角,“尊上真可怜,要为了大业牺牲色相,还……”他隐晦地瞥了一眼苏挽,苏挽立马瞪过去,“看什么看!” 接下来苏挽就马不停蹄去了西荒,西荒还是那样,黄沙漫漫。 苏挽找到当初她跟大猫一起窝过的洞穴,找到了正缩成一团睡懒觉的大猫,她学着普通猫咪的声音叫唤:“喵喵喵,起床啦喵?” “雌猫?”大猫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然后却看到了笑靥如花背手站在那儿的人魔,看清楚人魔的脸后,他勃然大怒,“是你!你还敢来!!” “之前是我不好嘛,我不应该呃……利用你……”苏挽说得干涩,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对大猫怎么了,也就是撒了一个慌,跟烛龙说大猫是来挑衅的,其他也就没了,不过大猫似乎很记恨这件事,大概是因为它在西荒从无败绩,却在烛龙那吃了亏丢了脸吧。 大猫猛地跳出洞穴,“你还知道是利用!受死吧!” 一人一猫又打了起来。 苏挽的修为上涨速度不是盖的,大猫又被她按在地上摩擦,她坐在大猫毛茸茸的背上,而后者却拼命地晃动自身,想要将它晃下去。 要是它不晃就好了,毛茸茸,软乎乎的,窝在上面好睡觉,晒太阳也行。苏挽心想。 九命猫打不过苏挽,就只好消停,但却仍旧不答应去帮烛龙。 “你爱帮谁帮谁,别找我!西荒永远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插一手,不管是神来了还是魔来了,统统都要给我滚出去!”它如是叫嚣,可晚上还是得被迫接受苏挽跟自己窝在同一个洞穴里睡觉。 苏挽窝在久违的柔软尾巴堆里,舒舒服服地睡懒觉,乐不思蜀。 一到白天,大猫离开了洞穴,就老是拿屁股和八条大尾巴对着她,还不愿意跟她说话,以至于无聊的苏挽总是故意去逗弄它,比如这会儿,她不知从哪儿搞来了8条小沙漠鱼,做成烤串,烤得香气扑鼻,然后高高举到大猫鼻孔下方,“怎么样?想不想吃?” “不想!”大猫大大的脑袋扭到一边,“我只吃新鲜的东西!” “那好吧,真遗憾。”苏挽说完就自己吃了起来。 大猫鼻子抽啊抽啊,眼见着小鱼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它不爽地用爪子拍地,“你也不给我留一点!你什么意思!毫无诚意!” 苏挽把剩下的3串举到了大猫面前,“那,给你。” “哼,残羹冷炙!”大猫又把脑袋扭到一边,“吾不吃剩菜。” “不吃算了。”苏挽嘎巴嘎巴继续把剩下的也吃完。 大猫愤怒地狂拍沙地,一时间空气都是明黄色的。 苏挽吃完拍屁股走了。 大猫大喊:“你去哪儿!” 苏挽,回头,理所当然道:“啊,你不跟我走,我当然是回帝畿了。” “等一下!”大猫尔康爪,“你先告诉我,你的鱼是哪里抓的再走!” 西荒干旱,水泽较少,只有叫海子的小湖泊,但那些海子会移动,过一段时间就找不到了②,如果天气过于干旱,连小湖泊也会蒸发殆尽,大猫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鱼了。 “这个啊……”苏挽拖长调子,“秘密!” “你!” “这里水少,鱼也少,就算告诉你又如何,不如跟我回帝畿,我保你天天有小鱼干吃!”苏挽打包票。 “不行!不过小鱼干……不行不行,可是小鱼干……”九命猫无比地挣扎,时不时甩一甩大脑袋,企图让自己的猫猫脑壳清醒一点,可口水却不争气地淌成了小河。 最终,洪荒大妖·九命猫也成为了烛龙军团的一员。 九命猫的力量虽然连苏挽都打不过,但它好歹是一方霸主,一呼百应,瞬间,西荒的所有妖魔都归顺于烛龙麾下,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小鱼干。 烛龙西荒青丘行也很顺利,回来之后就多了一连串儿的狐狸尾巴跟着,据说都是九尾狐女王的亲信。 两边人顺利汇合,烛龙看了看苏挽身后东张西望的大猫,点了点头:“不错。” 苏挽看了看烛龙身边的狐狸精天团,心中莫名不是滋味,干巴巴地呵呵笑,“你也不错。”撇开眼睛,浑身不自在。 一遍的大猫吐槽:“你看起来灰溜溜的,怎么回事?难不成因为几只野狐狸,你就要失宠了?” “什么失宠,宠什么宠!”苏挽揪猫毛,她其实是想要揪猫耳朵的,奈何大猫生的跟棕熊一样高大,她不飞起来是揪不到的。 烛龙见他们如此亲昵,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这才几日,你们关系就处得很好啊。” 苏挽扫了一眼那几个窃窃私语、花枝乱颤的狐狸女妖,“我看你也是。”敢在喜静的魔尊身后叽叽喳喳,可不就是关系不错嘛? 苏挽一开始还只脑补他跟狐狸女王,这会儿她忽然脑补起了1vN,瞬间有些崩溃,“我先走了!来回跑,累死了!”拽上大猫就跑。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女妖们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 苏挽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但总感觉是笑自己,感觉颜面无存,一路掩面。 大猫那么大只,却被苏挽拉着跑得飞起,“喂喂,你慢一点啊,或者你让我自己跑行不行?” 苏挽这才慢了下来,在宫殿内较为僻静的花园里停住脚步,小表情失魂落魄的。 苏挽告诉自己烛龙只是卡牌,卡牌的私生活不应该过多关注,但她又清楚现在的烛龙是活生生的,能触到能摸到,有呼吸有心跳,也有感情…… “哎……”大猫叹气,“还以为你现在是那家伙身边的宠妃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取代了,这就是所谓的君恩嘛?你要不要考虑嫁入西荒,我们那民风淳朴,妖郎各个只趣一位妖娘……” “你罗里吧嗦什么呢!谁是他宠妃?谁要嫁给妖怪?!” “那你是要嫁给魔?” “我谁都不嫁!我单身,我要孤独终老,我要修无情道!!”苏挽猛地转身冲大猫吼道,大猫胸前的毛发都被音浪给吹起来了。 大猫眨巴眨巴大猫眼,沉默片刻,歪头道:“魔族也能修……无情道?” 苏挽气死,头也不回地走掉,“能!至少我能!” 追上来的烛龙抿唇:无情道? 第66章 黄泉卡池(15) 二抓白泽…… 苏挽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梳妆镜前,托着腮帮陷入了混乱的思绪。 苏挽对于自己的变化不明所以,她竟然对一张卡牌产生占有欲!虽说现在的烛龙活生生的, 跟后来的卡牌状态根本不一样,不能入她识海休憩, 也不会被她的言灵所束缚, 但苏挽在心态上还是很难转变过来。 另外, 她对于这种情绪感到了害怕,她知道在乎一个人是爱情的开始,然而爱情也容易是一切不信的开始。别说爱情, 那么只是简单的恋慕、信任,都可能会引发灾难,尤其是对于她这种格外点背的人来说。 苏挽无法接受自己再对任何人产生类似于喜欢的感情,她仰慕过自己的师尊,欣赏过君一诺,也曾觉得年幼的林无双十分可爱,但这些感情都曾经为她招致不行。连白泽和蚩尤相柳卡牌们,都疑似在利用她,越发让她觉得感情是种阻碍她生存的东西。 她需要的仅仅是过好的自己的生活, 一个人,一辈子。 苏挽坚定起来, 她放下墨色的帷幕,在床上躺下了, 打算好好睡一觉远离这些红尘俗世。 可没躺一会儿她脑海里又浮现了烛龙的那张脸, 刀削斧砍惊艳绝伦,完全是超出规格的作弊一般的俊美,还有他高大结实的身躯, 予人满满的安全感,以及近距离接触时手下的触感…… 不行啊,不能再想了!我在想什么! 苏挽的脸像是烧着一样,烫极了,她摸了摸脸颊,侧过身,猛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烛龙,不能再想他了…… 紧接着苏挽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狐狸精姐妹团,还想到仅有一面之缘的九尾狐女王,想到烛龙的青丘之行,心里酸涩的就像是吃了一千颗柠檬,“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啊……”她喃喃自语。 一想到这件事,苏挽就睡不着了,望着刺金的帐顶发呆。 苏挽还以为自己得继续忧愁几日,然而接下来,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时间儿女情长了。 神魔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很快有南北西三大荒势力加盟的烛龙军势如破竹,打得天神一族节节退败,妖魔们齐齐叫好,唯有他们的首领始终愁眉不展,或许烛龙根本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想跟自己昔日的好兄弟真刀相见。 苏挽作为一名高武力值魔修,自然要参与其中,虽然她并不好杀,也对于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代入感,但她时常随烛龙出入左右,在他人眼里已经是烛龙亲信,就算她不出手,神族那边也惠想方设法将她除掉,逼得她只好加入战斗。 昆仑雪域,妖魔与天神短兵相接,这是声势浩大的一站,几乎两边主力军都到了,而烛龙也不可避免地对上太昊。两位主将身披铠甲,一黑一白,泾渭分明,眼底是自有他们自己懂的内容。 苏挽在太昊身边看到了白泽,白泽是太昊的人,这一点并不令人意外,但是苏挽还是有很多话想要问白泽,于是决定抓了白泽。烛龙vs太昊,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对手,都很认真地在打仗,只有苏挽疑似划水,在跟白泽玩老鹰捉小鸡。 白泽身边还有护卫,也不知这白泽到底为什么要来战场,可能是为了给天神出主意的话,这时候的白泽虽然也不算知天下鬼神事,但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天神遇到任何对手,他都能指点一二,地位即有可能是军事。 天神努力护卫着白泽,可也挡不住苏挽执着的追逐与进攻。苏挽干掉几个天神,带着白泽离开战场,白泽想要向下面呼救,却被苏挽用术法静了音,战场混乱而忙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天空中飞过的苏挽与白泽。 苏挽将白泽带到寂静的雪岭深处,她笑眯眯地盯着白泽,这个笑容在白泽看来可怕极了,他身子不住发抖并且后退,“你、你想干什么……”他能说话了,因为苏挽断定这里他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就解除了噤声咒。 “想干什么……”苏挽抱胸,冷下连连,“当然是把你切片,蒸熟的蒸熟,烧烤的烧烤,剩下来的材料还可以炖羊杂汤。” “我我是有人形的,你不能吃/人!” “打死了不就现出原形了吗?” “不要,我不好吃,真的,我肉很柴……”白泽泪汪汪。 苏挽不开玩笑了,严肃地睨着他,“你一开始就是太昊那边的人?” 白泽识时务,如实相告,“是。” “你是天魔为什么会跟太昊?” “我是先帝寰君收养的,我跟太昊一样,姓白。” 从小被天神养大,稍微大一点就扔出去,被年少心炽的烛龙收留当做仆子,这很顺理成章。苏挽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道:“烛龙对你不薄,你就这对她?” 白泽露出纠结的表情,低头玩弄自己的衣服,“这……我也不想,没办法,先帝是我的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 “太昊教你做的?” “不是不是,”白泽连忙否认,“是我自己,我想要报恩,只能报仇。太昊哥哥是好神,他没有想要用阴谋诡计,是我自作主张。” 苏挽却不能完全相信他,毕竟之前烛龙身边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是天神那边来刺探情况的,如何说这里没有阴谋。 白泽背刺烛龙,还害得她跟烛龙一起被冰夷族针对,差点命丧极渊,这些仇恨值,足以让苏挽对他痛下杀手。 苏挽抬起手,似乎想要一掌把他劈碎,白泽立马下跪,磕头道:“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办法,我也惦念烛龙的好,但义父的恩情不能不报,你你不是想知道如何破碎虚空吗,我知道办法,我都告诉你!!” 苏挽本来只是想给他几个巴掌,然后血虐一顿的,没想到把这海子吓成这样。 她还真没想杀白泽,从后世角度来看,白泽最终还想是站在妖魔方的,不然也不会利用卡池将妖魔召唤出来,从蚩尤对它的态度来看也能得知,而且万一白泽死了,没有人当卡池小精灵了,那她回去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苏挽上一次绑架白泽的时候,就聊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破碎虚空,但是还没来得及追问详细,就被弥莲那个臭和尚给就救走了,导致她现在对这么离开一头雾水,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在洪荒混上妖魔小头目了…… 既然白泽自己要说出破碎虚空的秘密,苏挽没道理不听,她端出高深莫测的姿态,压低声音问道:“哦,一般破碎虚空不是只有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才可能达到的吗?” “一般来说自然是如此,但是,偌大的天地,自然会有一些法宝秘器可以直接达到这样的效果。”白泽那种书生腔又回来了,看起来老神在在。 “什么秘器?” “须臾镜。” 这世间有一面镜子,可以直接连通过去未来、三千世界。 苏挽不疑有他,以花风月为主角的原著小说里,花神时期的花风月为了躲避神尊的强制爱,能从古代跑到现代,后期还能从六道之中销声匿迹,连神尊都找不到,说明这世界肯定是有跟时空有关的法宝。 “那须臾镜在哪儿?”苏挽追问。 白泽眼珠子一转,疑似有小心思,苏挽哪儿能看不出,“你要敢撒谎,我就叫大家伙来一起喝羊汤了,顺便喝点庆功酒。” 白泽的坏心偃旗息鼓,“在、在阆苑。” “阆苑?”苏挽挑眉。 苏挽知道洪荒六族里面有仙族①,只是仙族力量太逊了,在洪荒战斗类种族中排不上号,一直偏安一隅,避而不战。他们的地盘小,但隐蔽而排外,昆仑就是一片仙域,但神魔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们也不敢吱声,敢探个头的都没有,缩在自己的结界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除了昆仑,还有瀛洲、阆苑、蓬莱,分别在不同的方位,阆苑在海内的西山。 阆苑说大不大,说小……那跟一面镜子比起来,也是不小的。 “阆苑哪儿?”苏挽追问。 “如果没有出错的话,”白泽道,“应该是在大仙族宋氏子弟,宋清玉的手中。” 苏挽心中有了计较,拎起白泽上了飞剑。 白泽缩着脖子叫道:“你不回去打仗了?临阵脱逃不好吧?会被当做逃兵的……” “你放心,”苏挽优哉游哉,御剑而飞,“我是编外人员,本来就是去打酱油的,过会儿我会传讯给烛龙,你呀,好好想想,如果万一镜子不在宋仙师手上该怎么办吧。” 白泽哭唧唧。心说自己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魔女。 感应到苏挽离去的烛龙心思略微分散,他对于苏挽知之甚少,她突然出现,来历不明,但又对自己很好,会为了自己血战极渊,但是她的思维、她的行动轨迹,他都无法捉摸。 苏挽虽然实力一直在上涨,但是对于战斗力接近洪荒天花板的烛龙和太昊来说,还是很普通,他们都能感觉到了一抹魔气的远去。 太昊望着苏挽远去的方向,盯着雪峰掩映之下若隐若现的那一点黑金,低低笑道:“看来你对当初完全看不上眼的女子还听上心。” 烛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呢,白泽为你们背叛我,现在他被掳走,你不追?” 明明是在混乱的战场之上,两位将领却仿佛是在闲庭之中,士兵们围绕着他们厮杀,他们的视线穿越浴血奋战的人群对接,其中有旧日的时光,也有逐渐滋生的战意。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太昊笑得悠然,“白泽是我义弟,又不是我妻!”他说着,提剑俯冲。 烛龙站在原地不动,拔出魔剑逐鹿,太昊的力量并不弱,再加上有天剑鸿钧的加持,他必须认真对待。金戈相击,刺耳的声音伴着金红色的火花响起。 天剑鸿钧和魔剑逐鹿是一对兄弟剑,天剑开天辟地,魔剑毁天灭地,都能造成巨大的影响力和杀伤力,二者相击,山海震颤,苍生具畏。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幻化出原形,因为那才是他们的战斗力顶峰,一旦现出,必有一死。 第67章 黄泉卡池(16) 能破碎虚空的镜子…… 阆苑仙山风景秀美, 一步一景,且都是雅致脱俗的风光,跟昆仑皑皑白雪万里无人的空寂壮丽截然不同, 但苏挽没有心思去欣赏。 阆苑的禁制并不算很强,被苏挽换了几个破阵之术就打开了, 里面的仙族看见突如其来的魔女, 各个惊慌失措, 跑去禀告山主。 阆苑是几个仙域里最小的,总共才三个家族,而山主就是他们推选出来的主事人。 山主白发苍苍, 长髯及胸,相貌福气慈蔼,像个耄耋老人,仙族跟生来就万古长春的神族不同,他们有天人五衰之说,若修为提升的速度跟不上生命力流逝的速度的话,会老,也会死。 苏挽瞥了山主一眼,心想, 一看就没有任何和战斗力。 山主须发并抖,看得出内心畏怯, 但为了族人,也只能上前, “不知……道友所来何事?” 道友这个词用在苏挽这个浑身散发着魔煞之气的人身上怕是不合适, 但山主大概是想不出更好的称谓了。 苏挽没有计较这个称谓,而是开门见山,“宋清玉在不在?” “这……”山主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 似乎有些为难。 苏挽扫了那边一眼,低声问白泽,“那堆人里有宋清玉吗?” 白泽摇摇头。 山主咳了咳,“不知道道友找清玉何事?” 他心中百转千回,各种猜想,宋清玉为人正直,一直勤于修炼,钻研炼器之术,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女魔头? 难道是女魔头看上了清玉的美色?! 那清玉肯定是不会喜欢她的,这女魔头虽然生得极美,但清玉恪守正道规矩,素来不屑妖魔,不可能对一女魔头心生好感,那么就是女魔头被拒,恼羞成怒……完了完了,我阆苑今日必有大难! 苏挽不知道山主的脑洞,只说:“你别管我什么事儿,我又不是找你,你把宋清玉叫来,我跟他说!” 苏挽跟妖魔混久了,说话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绕,事实上当人有了压倒性的实力时是懒得多说的,而这类话落到了别人的耳中,就是盛气凌人。 魔女果然是魔女,山主擦了擦汗,“这清玉……前些日子去秘境取材,目前还没有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如道友等他来了再找?您先回去歇着,到时我等会通知您……”不,到时候我们会搬家跑路。 “那好吧。”苏挽说着,穿过山主所在的走廊,进入到最近的厅堂,找了把椅子坐下,一条腿搁着另一条,抱着胸,姿态极度嚣张跋扈,“那我就在这里等。” 苏挽当然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她也不想跟个杀胚一样,一来就大开杀戒逼人就范,她本意是想和平解决问题。 山主冷汗涔涔,佝偻着背,拄着仙人杖来到苏挽跟前,“道友,您究竟找清玉何事?我现在就派人去寻清玉,您跟我说了,我们也好代为转达。” “我要他手上一样东西。”苏挽直言不讳。 这么说,山主就明白了,宋清玉虽然只是个仙,却是个炼器天才,从他手中出来的各个都是顶级法宝,这女魔头怕是为了法宝秘器来的。 对于宋清玉的天赋,阆苑是喜忧掺半的,喜是在于山内多了这么个人才,还是炼器师,可以辅助大家提升综合实力,忧是他们仙族在这个时代就只是小人物而已,但凡有大魔大妖知晓了此事,都会给他们阆苑带来灾难,所以这些年阆苑把宋清玉捂得紧,关于他的才能,仅限于阆苑内部人员知道,离了山外,世人连他的名字都不会感到耳熟。 山主想不明白苏挽是怎么知道宋清玉这个人的,还知道他会炼器,这比宋清玉取材途中偶遇美魔女,有了一段露水情缘这个猜测还离谱。宋清玉虽然耿直单纯,但也惜命,不可能主动告之。 山主想不通,整张脸都苦哈哈皱巴巴的,他担心苏挽一言不合就杀人放火,因此只能命人把宋清玉找来。 苏挽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遭,时不时眺望一下窗外的风景,她目前是一丝杀心都没有的,她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怎么可能在冲突爆发之前就动手,只不过世人的脑补能力就是如此之强,她光是坐在哪里,已经让所有人脖子一凉。 苏挽的相貌还是仙气清美的,跟原来一样,只眉心多了一滴殷红的泪形痣,让她的面容明艳生辉的同时透着点妖异。她原本性子就散漫,摆脱了原著桎梏之后,尤其如此,在魔族身份的加持之后,这种散漫的态度就予人无法无天的既视感,格外的像妖女。 她明明想的是“我就在这呆着,你们随意”,别人却觉得她的意思是“你们在不找到人,我就随意的让你们人头落地!” 宋清玉本来在炼制一款心的兵器,形状是酒红色的荆棘,可以缠在腰间作为装饰品,也可以当鞭子使唤,甩直了还可以当剑。其主体是用灵物“红颜血”做成的,这种生物介乎于植物和动物之间,有着植物的类型,和动物的灵智,能有意识地缠上攻击目标,且能跟主人心意相通,虽然比不上有剑灵的剑,但也不遑多让了。 他还没替它想好名字,手柄也没制作完成,他正想着到底是镶嵌黄玉还是黑玉,在两块同样打磨精美的玉石之间看来看去,犹豫不决,然而恰逢此时,一名宋家仙婢飞奔过来,“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你先喘口气,等气匀了在说话。”宋清玉拍打着婢子的背,递过去一杯茶。 婢子推开茶,“这不是喝茶的时候,真的大事不好了,有一个女魔头突然破结界而入,并且指名道姓要找您啊少爷!您要不快找个山窟窿躲躲?” 宋清玉常年在各种荒山野岭秘境里找炼器材料,知道的隐身之地是最多的,婢子相信,只要少爷肯的话一定能躲过一劫。 然而宋清玉哪儿能事到临头自己缩起来呢?这个平时不管事儿的大家族少主凝眉,难得严肃,他站起来道:“她在哪儿?我去会会她。” “少爷……” 宋清玉坦坦荡荡地去了距离山门口最近的春山厅,见到了正在喝茶的苏挽。 苏挽喝的是自己带来的茶,连水都是自己的水,自从接连碰上相柳白泽两个坑货之后,她就没在吃食上放松警惕过,而烛龙则疑似患上了厌食症,基本不吃不喝。 宋清玉敌看到苏挽的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眉间红痣,不是她黑金华服,不是她散漫的姿态,更不是她身上挥之不去的魔气,而是那张经常被忽略的绝色容颜,当即吟诗:“肤如脂玉颜如珠,低眉转眸及舜华。宝剑美酒千金得,佳人如此……”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位中年仙人一下,“你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宋清玉心说是美人啊!并且执着地在内心里念完那首即兴诗:佳人如此世难求。 一旁的山主捂住眼睛:不可能,这不是我阆苑克己复礼的宋清玉!哪儿来的小色批,给老夫拖出去! 中年仙人是宋家家主,宋清玉的父亲,“小儿无知,唐突道友。如今小儿来了,不知道友有何请示?” 苏挽没有回应,起身,路过宋家主,来到陷入痴迷状态的宋清玉跟前,摊开白皙掌心,“须臾镜。” 正沉迷美色的宋清玉骤然醒神,“你要须臾镜做什么?” 其他人窃窃私语,一众哗然。因为须臾镜这个东西宋清玉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所以包括宋家主、山主都不知道这须臾镜是何物,其他人更是不知所云。 对于苏挽知道须臾镜这事,宋清玉也很惊讶,但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他拥有镜子的事实。 苏挽将手往前申了一点,“镜子,给我。” 比起美色更在意自己做的法宝的宋清玉侧身抱紧自己,“我凭什么给你!而且你要那东西干嘛!”宋清玉已经完全无法欣赏美色了,只想着这魔女快走开! 苏挽收回手,没有拿任何武器,但是眉眼骤然压低,漂亮的凤目瞬间变得阴沉,“是你给我,还是我自己‘拿’?” “你要明抢?不给不给我绝不给,你还是杀了我吧!”宋清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最后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把脖子一横,眼睛一闭。 苏挽皱眉,“一把镜子而已,至于你拿命抵吗?” “那只是一把镜子吗,那是须臾镜!”宋清玉气愤不已,“你既然知道它,应该明白那会带来什么吧?” “什么?” “你真不知道?” 苏挽点点头。 宋清玉收起宁死不屈的滑稽表情,正色道:“那你跟我来一下。”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清玉,”宋家主喊了一声:“凡事可以跟我们商量。” 山主也跟着劝道:“是啊,清玉,有什么难处我们大家一起扛,你可千万不要鲁莽行事。那什么须臾镜,如果只是个法器,咱就给了吧,以后咱还可以重新炼。” 大家看起来都觉得宋清玉会找个机会图穷匕见,跟苏挽同归于尽。 宋清玉回眸,“没事的,这是我制造的东西,我闯出来的货,我都这么大了,总该担待点,也不能老是让你们帮我遮掩打点。这些年麻烦你们了,尤其是山主,还有各位师兄师姐。”最后他看像家主,“父亲,孩儿……先行一步。”他凄然一笑,而后离开厅堂,那背影不来点落叶衬托都太可惜,那氛围真叫一个风萧萧易水寒! 喂喂,你们搞什么生死离别的戏码,我说要杀人夺宝了吗?苏挽气笑,愈发显得可怕。 离开之前苏挽把白泽抵押给山主,“这家伙是只天魔,别看它长得可爱,真身跟头羊似的,蒸了煮了都随意,记得给我留口汤。” 白泽眼泪飞飙,“不,不要……别丢下我啊!” 苏挽无情转身,跟着宋清玉一路穿九曲回廊,越水榭花林,终于来到了位于一矮峰脚下的小茅庐。 这个茅庐跟周围仙气飘飘高大辉煌的建筑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朴素到像是山野村夫的住处。走进去却发现里边远比看起来的大,竟然是个可以住人的芥子空间。 看的苏挽也想要一个同款。说起来苏挽的识海也像个戒子空间,可以住好多人,还可以种田。 宋清玉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一些他人趋之若鹜的法宝被当垃圾一样随便扔,还有不少半成品,以及无数稀奇古怪的素材。 她注意到了那一把几乎快要完成的红色荆棘武器,拿在手上把玩,手柄已经做的差不多,只是比较粗糙,还需要打磨,上头有个圆形凹痕,大概是来镶嵌玉石的。她瞅了瞅桌子上的玉石,将黑玉放了进去。好看。她笑着看手中的“成果”。又放了放黄玉,虽然色彩上没有那么和谐,但很醒目,也不错。 宋清玉早就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了,一直忍着没说话,看到她将红荆棘和两块玉石都收入了囊中,他忍不住了,“你想要,我给你做好了你再拿行不行?”他有强迫症,一个法器不做到完美就不会做下一件,他可以接受别人打劫,但不能接受别人打劫自己的半成品,拿出去他都没脸。 苏挽笑着点点头,将东西放回去。 她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像仙女,纯美无暇,然而她的行为……就像是山大王。宋清玉无力吐槽。 苏挽并不是很在乎红荆棘,“镜子呢?” 宋清玉找了把竹椅坐下来,“你知道须臾镜是干什么的么?” “当然知道,破碎虚空嘛。”苏挽有样学样,也找了了把坐的,不过这里除了椅子只有板凳,她嫌弃板凳矮,踹走宋清玉,自己在竹摇椅上躺坐下来,而宋清玉只好自认倒霉地去蹲小板凳。 “那你为什么要破碎虚空?” “因为……”苏挽顿了顿,看宋清玉气质像个学究,不太有心眼的样子,再加上他苦大仇深的表情,大概是真有东西要讲,便也如实相告,“因为我是从未来的,我想回去。” “未来……”宋清玉表情一开始是皱眉深思,后面狂喜,他像狗狗一样蹲到苏挽的面前,握着苏挽的手狂摇,“你真的是未来人?多少年后?那个时候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宋家有没有壮大到享誉仙族?还是享誉全世界?” 你都不怀疑一下嘛?苏挽有些无语,被吵得脑瓜子嗡嗡,“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几千年?几万年?”洪荒到底是什么时候根本没有论断,书中世界又是架空,她如何算得。 “未来嘛,大陆分成了好几份,各自在不同的空间,被结界保护着,所以有了‘六界’之说,不过我知道的只有五界,很多妖魔鬼怪都销声匿迹了,成为了传说。神族高居九重天,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也甚少参与下界动乱。仙族嘛,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修真者,他们没有自己的独立领地,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找个山头建立门派,就可以做仙域。至于宋家……没听说过。” “怎么可能呢?我宋家人才济济,一定影响力会越来越大的,你一定骗人!”宋清玉这才开始质疑,“你根本不是未来人吧,你就是想要利用须臾镜破坏未来的势力平衡,好叫妖魔继续称霸天下!” 苏挽:“……”她快死鱼眼了,要怎么跟这家伙解释自己真是未来人?不过宋清玉说的也不错,未来她可是魔界共主,是要继续发展势力,称霸天下不至于,如果白子夜天天来骚扰她,那就不一定了。这么一想,苏挽还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我真不是什么坏魔,不过是思故乡心切,想我那在未来的八十岁老母和三岁小儿,想到我那痴情不悔的丈夫,他们一定急疯了,说不定以为我死了,也说不定还在苦苦找寻,我不能让他们久等……” 开启忽悠模式的苏挽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垂首低眉,似凄风苦雨,“我对于什么神魔斗争都不感兴趣,谁做六族共主对于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有什么区别呢?神也好,魔也罢,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罢了。” 苏挽说的情真意切,以至于傻白甜的宋清玉都开始难过了,“想不到还有你这样看得透彻且重情重义的魔。” 苏挽顺杆爬:“是啊,我其实原本是个正道修士,奈何遇到了一位魔王,他非要纳我为小妾,我宁死不从,跳入梦魇井,被迫入魔,才成了如今这幅鬼样子,嘤嘤嘤……” 如果知道真相的人在场,一定会说:苏挽,你的良心不会痛嘛? 想来宋清玉钻研技术,甚少接触人心险恶,并没有表示怀疑,甚是同情假哭的苏挽,“想不到你也是个可怜之人,不过须臾镜的使用有诸多弊端。” 苏挽立马不哭了,抓住宋清玉的手发誓:“我绝对会多加小心,绝不给这世界添麻烦!” 宋清玉沉吟:“那么我先告诉你须臾镜的弊端……” 第68章 黄泉卡池(17) 高阶法器红尘刺…… “破碎虚空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用剑或者法力破开时空,让时空形成一道细缝,在细缝合拢之前, 以光的速度穿过去,这是只有大能可以做到的。”宋清玉悠声道, “而另一种, 使用须臾镜这等法器, 会暂时打开一个通道,然后通道会迅速闭合,就是剑劈开了水, 水过一会儿仍会回合,但如果经常使用的话,时空就会出现裂痕,就跟一剑劈下去,把河床也给劈断了,这样水就会漏下去,时空就跟这水一样,会变得混乱,不同世界的生物会互相流窜, 到时候两个世界都会大乱。” “两个世界?”苏挽重复。难道宋清玉也知道这是书中世界,还是说书不过是两个世界的桥梁, 就像这面镜子一样。 “是的,这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准确来说是无数的世界, 那些大能破碎虚空之后就会去那些世界游历,有的会回来,有的就永远留在了那里。”宋清玉解释, “过去和未来是同一个世界,但是从时空的角度来说,也是两个世界,如果两者之间出现裂痕,那么这个时代的神魔就可以通过裂缝去往你那个时代,既然你说那个时代神魔没有那么多了,而仙族也没落了,那可以相见会带来何等的变化。你再深想,如果这些神魔去的是一个完全没有妖魔,甚至连灵气都凋敝的末法时代,那将……” “引发灾难。”苏挽以喃喃的口吻接道,她有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而且,”宋清玉用沉重的语气说,“一个世界连着的可能不止单个世界,你可以理解为,大千宇宙是个泡沫盒,里面无数的泡沫挤在一起,三五成群,那么当其中一个泡泡破灭,另外几个泡泡也会跟着破灭。”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妖魔可能会去往好几个世界,有的世界可能没有修真术法也没有异能,人人都手无寸铁,就像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一样。 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苏挽开始打退堂鼓了,总不至于为了她一个人的幸福,牺牲好几个世界亿万人的幸福吧? 宋清玉观察到了她神色的变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咳,但是呢我自发明这面镜子以来,还没有人使用过,所以你将是第一个,鉴于一次开通道的后果不至于毁天灭地,我想你可以试用一下。” 苏挽一点也没高兴起来,她站起来,满脸阴沉,一字一顿:“也就是说,你、拿、我、当、试、验、品?” 宋清玉挨了一顿打,他一边躲一边叫:“我好心把神级法器借给你,你怎么还打人,果然是女魔头!” 不知道宋清玉是根本没有把区区法宝放在眼里,还是真傻白甜,一点也没藏着,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面镜子,苏挽看了看满地旧衣服旧袜子以及珠宝琳琅宝剑阵器,再看看宋清玉手中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水银镜,陷入了沉默。 这面镜子宽一尺二有余,需要捧着,质地是不知名的金属,颜色为银,看似厚重,实则轻如鸿毛;边缘有无数的凸起,使得这面镜子的造型像是形象化的太阳;背面雕花,雕的是流水,大概是暗示时光如水,奔腾易逝。 镜面光滑,清晰地倒映出了人影,一个喜津津的青年仙师,一个面无表情的冷艳魔女。 苏挽没有立马要使用镜子,而是问:“真的没问题嘛?不会真捅破天吧?” “放心,一次两次关系的,”宋清玉丝毫不见方才的严肃沉重,反而跃跃欲试,“就算真的形成了裂痕,也不是没有办法修补,只不过麻烦了一点而已。” “怎么修补?”莫名的危机意识让苏挽觉得应该提前了解一下。 “就是要找五彩石啊佛莲瓣啊须臾游丝之类的神级材料,反正很麻烦的,你这种门外汉是不会懂的!”宋清玉有些不耐烦地道。 苏挽懂了,女娲补天。 “要试试嘛,要试试嘛?”宋清玉摆弄着自己发明的那面镜子在苏挽面前晃,晃得她眼晕。他根本不像是被抢劫的,像个推销的! 苏挽转过头,按了按额角,“容我想想。” 她肯定不能直接这么一走了之,不然烛龙怎么想?好歹相处了一些时日,突然失踪,他估计会寻他吧。要不等他仗打完了,给个交代,告个别? 另外,真的有必要回去嘛?另一个世界的卡牌围成一圈还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呢,这个时候的他们虽然不见得有多好,但胜在单纯,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企图。未来,除了卡牌就只剩下白子夜、花风月等糟心玩意儿了,见了就头疼。 不如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既然这面镜子这么牛逼,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吧。 那个世界很无聊,每天只能刷刷手机玩玩游戏看看小说,娱乐方式倒是多,可新奇的事情一件没有,当然,优点是有的,那就是安全,虽然偶尔也会有犯罪事件的发生,但毕竟不像玄幻世界,哪怕没有神魔大战,也很高危。 那个世界虽然同样没有人关心她爱她,但至少没有人会专门算计她。要她命。 苏挽突然想回去过无聊日子了,可不知为何又有些舍不得。 烛龙、蚩尤、相柳、鲛人、玄冥、九凤……他们的身影逐一浮现在苏挽的眼前,连贲犇那张贼眉鼠眼的脸也浮现了,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一日汤谷阳光下烛龙的面庞。 “你想什么啊,不是说上有老下有小等着嘛?”宋清玉着急,“你不怕他们担心难过了?还是说……嘶……”他脑袋后仰,露出鄙夷的表情,“你该不会是在这个时代有了情夫,舍不得离开,要抛弃你在未来的丈夫了吧?好毒的女人!” 苏挽无法理解为什么阆苑的仙族这么能脑补,无奈道:“不是,我得给这边的朋友一个交代,而且我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儿。” 这个去当然是指具体的世界了,人就是这样,没有选择的时候拼命的想要找到更多的选项,可当选项多起来的时候,就会陷入选择困难症。 “为什么会没想好?难不成你想要跟那些大能一样区别的世界游历?”宋清玉满脸不赞同,抱紧了镜子,“如果你是出于这种心思,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用我的镜子了,太自私了,想要出去玩,自己修炼去!” 苏挽并不想跟宋清玉讲自己穿书的事情,摆出魔女该有的跋扈嘴脸,“这由得你决定了?镜子先借给我,等我想清楚了再用!”她一把夺过宋清玉怀里的镜子,宋清玉本来就比较柔弱,被她轻松抢走东西。 “算了算了,你拿去你拿去,反正你也不知道怎么用。”宋清玉挥了挥手道。 真是个傻白甜。苏挽心想,然后暴揍了他一顿,用武力逼他说出方法。 宋清玉怕死也怕疼,背被苏挽坐着,手被反拧着,这还是女魔头没动用法力的情况下,在这么下去怕是真的要死了,他只好求饶,“我告诉我告诉你,很简单的,你只要把手伸入镜子,然后回想你想回去的地方的模样就行了!想仔细就行!” 苏挽放开了他。 他揉着胳膊,“记住,事不过三,这件事更不能过三,千万别反复用这面镜子,你最多就只能用两次,想清楚了到底要在那个世界生活,如果你后悔了,那剩下来的一次可以用来回头找情夫。” 苏挽翻了个白眼,“我没有情夫。”就算有,那跟“丈夫”人选也是同一个。 苏挽将镜子收入了锦囊,然后将视线落在红荆棘法器上。 宋清玉没办法,只好任劳任怨地在工作桌前落在,拿起工具,给法器的手柄雕刻、抛光打磨、嵌入玉石,手柄是黑色的,被雕上了蔓藤样的花纹,玉石选择了苏挽一开始看上的黑玉,色重质腻,漆黑光润。 做完这一切,宋清玉就将之递给苏挽,“给你,给它取个名字,以后好好待它。” “你不心疼?”苏挽接过把看,她对于宋清玉这个人有些好奇,如此天真,又大方,真是难得一见,哪怕被打劫了,都还能好好对待匪徒,真乃奇人也,莫非后世花风月也遇到了他,所以才得到诸多法宝?可据她所知,几乎没有人从洪荒活到了那个时代。 她不禁仔细打量宋清玉,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实际年龄无法预估,毕竟是仙族,不过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眼神清澈,透着少年般的纯真感,模样顶多算是清秀,甚至还没有白泽打眼,毕竟白泽有一头如雪白发,他属于那种从人群中走过时,苏挽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但这人的性格却令人耳目一新,气质温和中带点俏皮,像是书生,又像是没玩够的赤子。 “有什么好心疼的,我每隔几天就能做出一柄法器,不过阆苑的其他人都不允许我随便将东西赠与外人,而他们又不喜欢打架,拿了各自喜爱的武器之后就没再来找我了,以至于我好多法器都积了灰。”宋清玉语气带着点抱怨,“你要是喜欢,还可以多拿几件,只要你出去不要为非作歹就好了。” 苏挽心说自己是妖魔军团的一员,也不知道算不是为非作歹,她逡巡一圈,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因为这里东西多且乱,无数宝贝跟杂物堆在一起,不翻上一段时间怕是找不出个所以然。好不容易她才在一块灰不溜秋的破布中注意到了一颗发亮的夜明珠,看样子有点像太一珠,“那枚珠子能不能给我?” “你要这珠子啊,眼光真好,”宋清玉赞道,“这珠子可以让你一段时间内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哪怕神明来了,也要砍上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就可以趁机逃跑了。” “我是魔族,你不怕我砍了神明?”苏挽问道,垂下眼帘,抚摸手中的珠子,触感光滑冰凉。还差一个饕餮鼎,花风月后世的法器就都到她手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未来带来变化。 宋清玉却说:“魔族又怎么了,六族平等,在我看来神族也没什么好的,他们在帝畿称王的时候,照样要我们仙族俯首称臣,老没尊严了。你们脑子简单,说不定还……”他对上苏挽阴恻恻的视线,明智地闭嘴。 太一珠还是叫太一珠,至于那珊瑚红荆棘样的法器,她就取名叫做“红尘刺”,当她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荆棘靠近手柄的地方立刻出现了漆黑的甲骨文字体,使得它看起来更加古奥鬼魅,荆棘带着手柄蹭了蹭苏挽的手心,以示亲昵。 “这柄法器是有灵智的,它现在知道你是主人了,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对它好,不然它是会伤心难过的。”宋清玉巴拉巴拉的叮嘱。 第一次拥有这种高阶法器的苏挽感觉十分新奇,温柔地摸了摸红尘刺,荆棘扎手,但是当苏挽的手摸过去的时候,所有的刺都自动弯成新月状,半点没有伤到她。苏挽不禁莞尔,对这小玩意儿心生怜爱。 “知道了,”苏挽将红尘刺往腰间一缠,它自己乖巧地给自己打结,“对了,你以后不要随便赠送别人法器,尤其是花姓女子,那人……不是善类。最好把这话作为祖训,传下去。” “啊?”宋清玉很惊讶,表示无法理解,但对上苏挽略显阴戾的眼神,只好点头,“好好好,我晓得了。绝不赠送姓花的武器,我子子孙孙都不送!” 苏挽跨门离开,宋清玉追了上去,还跟了一路。 “你干嘛,被打劫上瘾了?”苏挽不解地回头看去。 “不是,你拿走了我的镜子,我不跟着你怎么观察效果?”宋清玉道,“还有你穿越时空之后镜子是不会被你带走的,我得原地捡起它啊!” 苏挽:“……” 就在苏挽走到春山厅附近,打算带上如坐针毡的白泽,一起离开阆苑的时候,忽然间山摇地动,不断有巨石从山巅砸落,瞬间屋毁殿灭、兵荒马乱,天地间具是崩裂之声,以及太古洪荒的神魔咆哮回荡之音。 第69章 黄泉卡池(18) 弱柳扶风的烛龙?…… “怎么回事?”“天啊发生了什么……”“世界要末日了么?”……众人惶恐不安地道。 山主当机立断, 带领众人御剑离开,他们悬浮于空中,看着典雅雍容的宫室跟着山体一起土崩瓦解, 同样下场的还有周围的山脉,它们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接二连三地轰然倒塌。 山主命御剑速度最快的人马上去往西方探查情况。虽然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 但一切的源头肉眼可见, 就是西方昆仑的方向。 苏挽已经有了猜测,根据高武世界的定义可知大能们的力量往往是通过毁灭星球、摧毁世界来展示的,烛龙和太昊认认真真打起来了, 所以全陆都因此收到了冲击,就像是大地震来了一样。 山主派去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后慌里慌张,满脸惶恐地道:“神尊与魔尊在昆仑决斗,用的是天剑和魔剑,现在整个洪荒大陆都在开裂。” “亡了,这天下要亡了……”山主颓然,甚至不顾礼仪地坐在了阶梯上。 苏挽一开始是震惊的,后面逐渐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洪荒没有六界之分,妖魔鬼怪神佛仙都是杂居一处的, 然而几千几万年之后却分出了几个互不干扰的世界,彼此连看都看不见对方, 这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变化, 而这变化很可能就是全大陆被人砍碎了,砍得四分五裂,之后被瓜分, 然后各扫门前雪。 这毕竟是神与魔的斗争,轻则毁天灭地,重则六道俱焚。 苏挽没有立即离开阆苑,而阆苑则很快接到了其他仙域的消息,一名山门弟子跟山主道:“大地六裂,瀛洲之主邀请我们过去汇合,共同面对灭世之灾。” 四大仙域之中,瀛洲最大,有山有海还有岛屿,不像蓬莱只是海岛,阆苑只是仙山,它在仙族之中是最有话语权的,且瀛洲在全大陆的边缘,属于半岛加海岛群,影响最小,所以这时候阆苑之人赶过去是最明智的选择。 山主当机立断,命大家迅速收拾行李,随之一同前往瀛洲,宋清玉也急匆匆去收拾东西。 “你不跟我走了?”苏挽问道。 “跟是自然要跟,可我那些法宝灵材必须收拾起来呀,不然岂不可惜!”宋清玉跑去自家茅庐里一阵捣鼓。 苏挽在原地等他,既然须臾镜用了之后还是会留在原地,那么就交换给宋好了,不然就真成巧取豪夺了。 宋清玉大概是用了戒子空间术法,收拾的很快,身上没有行囊,估计是藏在戒指或者玉佩里了,苏挽没有多问。 等宋清玉收拾完了,苏挽就带着他和白泽,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天。 西天风云聚汇,雷贯长空,一副末日景象。 * 天剑鸿钧以巨人般的姿态立在山巅之上,四周山脉被尽数斩断,大地龟裂,以昆仑为核心的地面开始陷落,太古仙域——昆仑要沉了…… 太昊已弃剑,烛龙看了一眼手中烈焰缠绕的漆黑魔刃,也跟着弃了剑。 太昊化白龙,烛龙化黑龙,都以庞然魁伟的原形朝着彼此俯冲,速度带来的气流如狂风,在天地中呼啸而行,龙形之下众生皆如蝼蚁。 仰望着天空中相互争斗的龙,弥莲立于倾颓之地,双手合十,低念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愿天下无魔,亦无神……”① 苏挽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震撼万古的画面,呆愣原地。 原来这就是神魔……这就是神与魔之间的战争。 苏挽穿书的那个时代与之相比简直是末法,修士之间再怎么厮杀,也不过是使同侪丧命,而神魔一怒,天地俱灭,苍生浩劫。 烛龙和太昊打的难舍难分,其下将臣都没有丝毫机会插手,他们甚至停止了斗争,都仰首望着这震撼的一幕。 然而这一战,烛龙太昊并未分出胜负,或许他们因为昔日的情分没有向对方下死手,所以最终是以两败俱伤却没有伤亡为结局。 烛龙化为人形,从高空坠落…… 苏挽飞奔而去,甚至忘记了御剑,但速度快的惊人,她接住了落下来的烛龙。 画面有那么一点点浪漫,美人救英雄,然而下一秒,苏挽被带着跌倒。烛龙……实在太重了。 烛龙看了苏挽一眼,竟然笑了。 烛龙很少笑,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他笑起来竟然出奇的好看,像是郎朗皓日沐照扶桑,璀璨而瑰丽,直令天地无光。 他抬手似乎想要抚摸苏挽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苏挽愣溺在这笑容之中,然而随即烛龙就晕厥了过去,“烛龙?烛龙!” 两军大将都收了重伤,众神妖魔都只好撤退。 离开时候,苏挽回眸,眼见整块昆仑陆沉没,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陆地之下是什么地方呢?苏挽不及细想,跟着众魔护送烛龙离开。 这一战,神魔阵营都有损伤,天下大□□分五裂,同族类的开始聚集,六界初成。 阆苑、蓬莱与瀛洲合并,为仙界。 帝畿、海内、西北南三荒,为魔界。 部分海外、东荒,为神界。 妖族跟着魔族,人族跟着神族,而鬼族则在九幽之下,不见天日,无人关注。 大家各扫门前雪,休养生息。 苏挽因为烛龙昏迷前的那一句话,和烛龙的身体状况,一直没能坦言自己要离开的打算,天阶神器须臾镜就在她锦囊里蒙尘。 “烛尊……喝药了。”苏挽说时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她觉得这句话跟‘大郎,吃药了’有蜜汁相似,莫名诙谐。 烛龙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汤碗,而是照旧让苏挽喂药。 帝畿魔宫的侍臣很多,可烛龙非指明要苏挽照顾,苏挽只好整日里替他拭汗督药,其他人对此颇有揣测,那就是另话了。 不知道是太昊真的很厉害,把烛龙打成重伤还是怎么的,苏挽觉得他伤势总好不了,比被少阴比伤那会儿还难搞。 “烛尊……”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必这么称呼我。” 苏挽对烛龙如此称呼主要是为了在魔群里显得不那么突兀,之前有个爱慕烛龙的魔女就对“她直呼魔尊其形”这件事伤大做文章。 烛龙是烛九阴在形态上最直白的称呼,就跟阿猫阿狗这类称呼没有区别,所以不敬是真的,所以苏挽也没得辩驳,就改了称呼。 “那……烛龙?” 烛龙皱眉,“不是这个。” 苏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心说这家伙真难伺候,而后再次试探性地道:“九阴?” 这下烛龙满意了,虽然没有笑,但面部肌肉放松。 “为什么要叫烛九阴?”苏挽忍不住问,她之所以不喜欢喊烛龙本名是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奇怪。 烛龙沉默片刻后道,“烛为烛火,九为至深,阴为阴幽。” 连起来就是,烛照九幽。照亮一切阴暗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苏挽心想。她看着眼前之人灿烂的金瞳,觉得周围似乎愈发明亮了起来。 烛九阴在传说中是“太阳”的化身,传说他睁目为昼,闭目为昏,以至于苏挽在听说“太阴”“太阳”之说的时候,根本没有把烛龙和“太阴”联系在一起,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人就是太阳啊。然而这是深处无尽黑暗的太阳,是要点燃自己,照亮四野的太阳。 不知为何,苏挽突然感到悲伤。 偌大洪荒,四海八方,黑暗无处不在,总有一些角落里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且,连天上的九个太阳都无法照亮的人心暗面,他又如何照亮? 苏挽收起莫名其妙的感伤,安静地喂完药,而后端起盛着空碗的托盘,就要走,却被烛龙拉住。“你要去哪儿?”烛龙语气急促地问道。 苏挽愣了愣,“把这些……”她示意汤碗,“送回药房去。” 烛龙只好松手,偏过头,悻悻道:“那你等会儿……记得来陪我。” 苏挽觉得这样的烛龙好像小孩子,大概是受伤虚弱的缘故吧,她以前每次生病的时候内心也会跟着变得脆弱,希望有人能陪伴照顾自己,可惜她一直是天煞孤星,从来没有那样的待遇。 她看着烛龙,宠溺地笑了笑,“知道啦,等会儿我就来陪你。” 苏挽走后,烛龙就掀起锦衾,招呼近侍道:“把猰貐请来。” 猰貐是鬼族使臣,他原为天神,却被贰负所杀,死后怨念不消,化为妖鬼②。贰负也是神,烛龙占领帝畿后,海北妖众起事,杀贰负而自立,猰貐感念烛龙隐恩,毛遂自荐,沟通两界。 烛龙坐在窗边,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桌面,丝毫不见病弱之态。 如今妖魔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若是鬼族倾斜于神族,那还是会对战况造成影响的,他作为一名布局之人,要的是十拿九稳,而不是□□、七三分。 正沉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清越带笑的一声“我回来啦……”,烛龙迅速蹿回被窝,假装弱柳扶风。 苏挽疑惑,这药怎么越吃他身子骨越弱,药师下毒了? 猰貐来了,此鬼原为人首蛇尾,被贰负杀时成了龙首猫身,有些滑稽,所以它几乎从不以原形示人,外貌是深金色长发的美少年,一双翡翠眼,艳丽隐忍。 不过当猰貐看到躺在病榻之上假装柔弱的魔尊之后,那原本阴郁的翡翠眼还是因为惊异而发亮了。什么情况,不是叫他来议事的吗,怎么一副马上要咽气的模样? “烛尊?” “哦,猰貐来了……咳咳咳……”烛龙疯狂咳嗽,然后‘勉强’在苏挽的帮助下起身,“你是为鬼族事宜来的吧,你说吧,我,咳咳,没事……” “这怎么能是没事呢?”苏挽蹙眉,将烛龙按回躺下,然后起身来到猰貐跟前,“你是鬼臣猰貐吧,我替烛尊感念你的盛情,不过今日烛尊身体有恙,不如来日再续?”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猰貐的视线略过苏挽看向烛龙,烛龙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猰貐抽了抽嘴角,只好低首告退。什么啊,那么拙劣的伪装,她也信……那可是差一点就毁灭世界的魔尊,怎么可能那般柔弱。 苏挽关心则乱,虽然知道烛龙有伪装的可能,但又找不出烛龙伪装的原因,就信了七八分,她生气地叮嘱道:“身体没好全就不要再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了,虽然神族没有打下来,但那边已经元气大伤,强弩之末而已,等你好了,分分钟让太昊灭亡。” 听到“太昊”这个称呼,烛龙的微笑逐渐浅淡了下来。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昔日好友兵刃相向,尤其是死战,这一次两个人都留手了,不然如此阵仗,怎么可能没有死伤。 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他还能忍住不对太昊下杀手吗?他能忍,那对方呢?双方的损伤都很大,死了无数神魔妖鬼,这些兵卒也有家人,也会有……心上人。 烛龙看向苏挽,苏挽不明就里,“你看着我干嘛,你没这个自信?” “不是。”烛龙垂眸,嘴角的弧度似欣悦,似苦涩,难以分辨。 第70章 黄泉卡池(19) 仙域与会飞的岛屿…… 帝畿魔宫内, 西边庭院之中,仙族青年宋清玉急的像是热锅伤的蚂蚁,“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会打起来呢, 不知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山主会不会有事……” 一向和平喜静的仙族内乱了, 他们几个仙域的聚拢到一块儿之后,为了谁当仙帝打了起来,阆苑的势力最小, 山主又年事已高,最不具备竞争力,但宋清玉的父亲正值仙之壮年且桀骜不凡,想必不会轻易放弃,宋清玉不能跟在父亲身边看着,只能在遥远的帝畿干着急。 帝畿虽然都是魔族,但是对他并无恶意,还给宋清玉好吃好喝供着,他住的也是典雅宽敞的殿宇, 附近还有松竹菊兰,风雅异常, 名曰“西园”。 宋清玉在园内反复快速地踱步,最终还是忍不住往外头跑去, 他先是跑去了苏挽了平日所居的栖凰殿, 结果在那没看到人,于是他又往烛龙所在的钟山殿跑去,但在殿门口不敢进去, 这些天他隐约能感受到烛龙对自己的敌意,再加上烛龙是魔族的首领,他不能这么冒失唐突的进去。 宋清玉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一魔侍端着汤碗出来,他就拉住那魔侍,“请问苏姑娘在里头吗?” 魔侍认得他,一个带在魔域里却不被当间谍看的仙族,“在里头。” “那你能帮我把她叫出来?” 魔侍犹豫,近日里魔尊很黏苏挽姑娘,如果贸然扰了魔尊的雅兴,不知道会不会……虽然魔尊接触下来并没有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嗜杀,但万一只是没有碰到逆鳞呢? “我真的有要事要找她,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宋清玉往魔侍手中塞法宝,魔侍一看这宝贝,眼睛都亮了,把汤碗托盘往宋的手中一塞,跑回去了。 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去瀛洲,去瀛洲路途遥远,如今又天下大乱,并不是每一只妖魔都对仙族有好感的,他之所以在魔宫内能受如此礼遇,不过是大家看在苏挽的份上,到了外头,谁也知道他是跟魔尊也略微“沾亲带故”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法力低微,空有一空间的法宝,却并不是能件件使用如意,有些法器只有到了高阶力量者手中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有的甚至干脆是低阶无法启动的。苏挽的武力值虽然在魔神方两大尊者眼里平平无奇,但已经力压像九命猫那样的原洪荒一方霸主了,如果有苏挽相护,他哪儿去不得? 苏挽在宋清玉“闪闪发亮”的眼神中走出来,她莫名感觉好笑,挑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看到亲娘似的?” 宋清玉说这可不就是“亲娘”吗,如果苏挽愿意护送他,他叫她“亲爹”都行!他跟苏挽说明来意。 苏挽皱起了眉头,她倒不是不想送,但问题是现在烛龙的伤势还没好全,性子阴晴不定,只有她在身边看着时会好一些——这些还是魔侍们偷偷告诉他的,据说每次苏挽来晚了,烛龙的脸色都会很难看。 苏挽对烛龙的心思隐约有所察觉,心中甜蜜喜悦,却不敢点破。她知道自己若是远行,烛龙势必牵挂。 宋清玉看出苏挽的犹豫,竟然做出了令人惊讶的举动来——他扑通一声滑跪,抱住苏挽的大腿哭道:“你可不能就这么吧我撇一边不管啊,我现在一个人无亲无故的在这里,每日孤独度日,这还不算,父亲在远方不知安否,我虽然知道过去了也帮不上忙,但是不去我心有不安,如果我父亲有了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恨自己当时不在身边,不能相护,那我就只好自刎西园了。” 苏挽心生愧疚,宋清玉是她带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当时应该是会跟着族人一起去瀛洲的,必然不会有如今这番纠结,于是她只好答应。 她让宋清玉先回去收拾东西,而她则折身回去跟烛龙说这件事。 烛龙皱眉,“就不能让其他人护送么?”我魔宫是没人了还是怎么? 苏挽低头,“人毕竟是我送来的,自然得我送回去,而且他对我有恩,我必须护他周全。”她手头上有三件法宝俱是出自他手,尤其是须臾镜,没有那面镜子,她连“家”都回不去,自然是大恩人,苏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敢让虾兵蟹将去护送他。 烛龙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很直接的魔,别扭的很,他背过身去,压低声音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他心里响着却是完全不同的声音——别走,留下,那种无关紧要的人管他干嘛? “我会尽快回来的。”苏挽说完就走了,烛龙这才回身,气的砸了手边的玉摆件。 瀛洲在海外之东,算是在神族地盘附近,为了保险起见,苏挽换下了那一身标志性的金带玄衣,换上凡人布匹裁成的红衣,配上不曾现世的法器红尘刺,倒像是游离江湖的逍遥散魔。 当她再次出现在宋清玉面前时,宋清玉眼前一亮,张口正打算吟诗,被突然出现的魔尊给吓得硬生生把诗给塞回了肚子。好险好险,差点来了个美人吟。 烛龙的气压很低,他站在本就比他矮上不少的宋清玉身边,气势惊人,把对方压得都喘不过气。宋清玉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你怎么出来了?”苏挽回眸,担忧道,“你伤都没好全呢,不好好歇着,怎么来这?” “来送送你。” “不用,又不是要很久不能见面,瀛洲虽远,但我御剑的话,一来一回三四天就够了。”苏挽过去推了推烛龙,“你快回去吧,殿外风大。” 宋清玉满脸的吐槽之意,天啊,你怎么会觉得魔尊体弱多病到连风都不能吹?这明显是装病撒娇好吗,之前我明明看到不断有各族使臣在他殿内进进出出呢,明显是在处理政务军务,要搞一波大的啊。 实际上苏挽之所以相信烛龙的鬼话,除了他会演之外,还因为上一次少阳匕弄出来的阴影,她见过烛龙半死不活的样子,自然是比旁人要跟忧心于烛龙。 烛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恋恋,一直到那抹红影消失于天际,这才垂首离去。 * 苏挽去了仙族地盘,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瀛洲,满目新奇。 它的主体是一座半岛,名“岱川”,岛上有魁伟大山,名“方鼎”①,其临东海,可见澎湃。除此之外,海上星罗棋布的小岛屿也归属于瀛洲,最大的仙岛“蓬莱”原本不属于瀛洲,但遭此劫难之后已跟瀛洲合并,只不过蓬莱之主也想一争主位,是仙帝之争的主要成员之一。 除了海岛之外,还有悬浮于空的“天岛”与“飞岛”。 这二者的区别是,“天岛”是天然形成的,被海天灵气给固定在了虚空之中,而“飞岛”则是仙族手造出来的,属于大型飞行器,可移动自如,外貌有的看起来跟普通空岛差不多,也有的不加掩饰,让人能看到它光秃秃的金属外壳。 仙族实力比不上神族和妖魔,自然要在其他方面动脑经,飞岛就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 它一开始用于集体逃难,据说洪荒前期的战争更是可怕,盘古女娲伏羲神农氏……打起来别说大地开裂了,直接能叫大地全部沉没,为了不跟着大陆沉没,不能长久悬空需要发力支持的仙族发明了飞岛,在劫难中幸存了下来。 如今飞岛的作用更接近屋舍与代步工具,如果不是烛龙和太昊打架,仙族都快忘记飞岛原先是干什么用的了。 看着天空中那些移动的岛屿,哪怕是从异世界现代来的苏挽都看呆了。苏挽前前世爱玩游戏看小说,照理说接触了那么多奇思妙想应该看什么都波澜不兴才对,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仙术和科学的融合,就像在玄幻世界看到航空母舰一样不可思议。 越看,她越觉得原书是末法时代。 瀛洲看起来很太平,半岛上风和日丽,正值春季,滨海的繁花都开了,不少仙人来赏花,其中还有小仙侣,粘粘腻腻的。 “翼哥,你说那朵花像不像我们定情时,你给摘的那朵?” “像的,羽儿你今天想要什么样的花,我都可以为你采,我的羽儿配得上世间最美的花。” “翼哥……” “羽儿……” 苏挽看着执手相看泪眼的神仙情侣,抽了抽嘴角道:“你确定你们仙族在打仗?” “是啊,我爹传讯给我时是那么说的。”宋清玉道,他也嘴角抽搐。 原本两个人以为会看到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没想到这么“歌舞升平”。 宋清玉的爹,宋轩朗是通过法器“千里纽”来跟他远程沟通的,那东西就像是微缩款的电话。 宋清玉还记得当时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哭诉:“儿啊,现在时局紧张,仙族内乱,他们各个都是豺狼,为了仙帝的那把椅子,互相戕害,不可开交。蓬莱岛主已经被迫害得起不来身了,昆仑遗族跑来避难,但也狼子野心,认为自己才适合的当仙族领袖,而咱阆苑!势单力薄,危在旦夕啊! “还好你不在,万一你也被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你好多天内接不到爹的讯息,那就表示爹已经、已经……,那时候你记得千万不要回来啊!嘶嘶(擤鼻涕的声音),爹要挂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讯息彻底终结之前,宋清玉听见父亲咬牙切齿得吼道:“瀛仙王那老贼又想干什么!非逼死我吗!” 听完宋清玉的转述,苏挽表情一言难尽。那只是中年男人在跟儿子吐苦水吧?根本没打仗,只是政治斗争吧! 想到之前在阆苑,宋清玉那“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姿态,苏挽深感有其子必有其父。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苏挽只有把他送回宋轩朗的身边才算任务完成。 他们一路打听如今阆苑仙族的所在,得知他们在一座飞岛上。那座飞岛叫“东星”,特别大,是用来供避难者暂住的设施之一,此外还有昆仑仙所住的“西月”。 苏挽望着硕大无朋的金属飞行器,目瞪口呆:这么巨,宇宙飞船? 西月飞岛比东星还大,是白银色的。东星飞岛则是金黄色,亮闪闪,像块会飞的巨大黄金,外形呈现为半球体,上面隐约有楼宇屋舍,大概是为了统一色彩,楼宇也是金棕色调的。 给他们之路的仙人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们瀛洲匠仙集体临时加班加点做出来的,就花了七天,不过由于匆忙,还没有做过多的装饰,不然它会看起来像鹏岛一样的自然。” “鹏岛”是他们这最大的空岛,算是政治中心,瀛洲仙王及其亲族、亲信都在那里生活。 其对应的“鲲岛”是这里最大的海上自然岛屿,鹏岛周围都是禁制,只有通过鲲岛的阵法,走“天阶”,才能去往鹏岛。 听完这些介绍之后,苏挽心想:好麻烦,怎么比神族还会搞? 事实上神魔两族因为自身就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所以不会搞太多的发明,因为不需要。这种天阶的设置,本质是为了自保,而厉害的神魔从来不需要搞这些,他们会自己保护自己,或者干脆赴死。 不过苏挽还是很佩服这里的仙族的,很有创意。 苏挽感谢了坚持讲解的路人,带着宋清玉往东星飞岛的方向而去。 宋清玉法力低微到连御剑都不是十分顺畅,东倒西歪的,速度还贼慢,续航能力差破天际,所以一路都是乘坐苏挽的飞剑,带人时的苏挽总是无比怀念烛龙,有烛龙在的时候,她从来不需要这么累。 这种住着外人的飞岛没那么多禁制,不需要走什么天阶,他们很顺利地就落在了东星岛之上。 东星岛周围有人看守,本来是要戒备的,但一看是宋清玉,立马热情地围上来,宋清玉也很高兴,“师兄,师姐!” 苏挽见到这种热闹场景时心头一刺,眼神漠然起来,“宋清玉,我把你送到了,我回去了吧。”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宋清玉却完全听不懂她语气中的疏离感,一把搂住苏挽的脖颈,“不,你还不能走,我要感谢你!我要让我爹设宴,摆上珍馐美酒,来敬你护送之谊!” 苏挽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听闻有珍馐,拒绝话到了嘴边又溜了回去,变成虚伪带笑的“好说好说”。 晚上,天空变成了难得的深蓝色,星月璀璨,飞岛上大摆筵席,为了感谢苏挽,也为了庆祝宋清玉回归,好多人都来了。 苏挽人不全这些仙人的脸,也不想听那些跟自己无关的欢声笑语,化身饕餮,胡吃海塞,同时欣赏着台上的不休歌舞,仙子起舞如登月,仙男伴舞如鲛游,伴着神秘的夜幕,美不胜收。 洪荒的夜晚很短暂,苏挽算算时间,觉得天空应该快亮了,第一颗太阳即将从东方升起,但是并没有,天空反而更暗了,乌漆墨黑,连星辰都不知所踪,只有岛面上的百千宫灯照亮着一切。 苏挽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个飞岛还能不敞篷,有开关可以让岛屿周围升起屏障,让飞岛变成浑圆无缝的球体,在战乱时期,能更好地保护里头的人。 还真是宇宙飞船……苏挽抽着嘴心想。 她对这里的匠仙是彻底的服了,按照科技水平来看,似乎比她穿来的所谓“现代”要更先进。 也因此,苏挽打心底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她是那种对于新奇美好的地方会心生眷恋的人,就像是之前的极渊。极渊的美是绮丽梦幻的,而瀛洲的美在于超前与混搭,就很有趣。 那边的宋清玉喝多了,开始载歌载舞,他的师兄师姐估计也喝多了,跟着一起载歌载舞,其中一个还掏出了唢呐,开始吹起令人自觉安详的音乐,有一就有二,其他人纷纷掏出自己的乐器,有二胡,有琵琶,还有琴筝,各种吹拉弹唱,汇在一起,沸反盈天。 他们唱着,笑着,而苏挽远远地看着,心里头无比羡慕。 而在这些快乐的人不知道的地方,魔族与神族之间的战争再度爆发了。 烛龙原本并没有要一统八荒的野心,但形势比人强。 他真正出手统共不过两次,一次杀了天帝神王,一次引得九州四裂,以至于天下妖魔俱是敬畏,纷纷投诚,表示要尊他为共主,而被推到这种位置的人,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撇开没有话语权的人族和龟居地底的鬼族不提,剩下的就只有仙神两族在他势力范围之内的了,而神族视他为死敌,不打不行,烛龙也不想再看自己这边人继续损伤,只好继续谋划下去,为防夜长梦多,他打算近期要一举把神族给打服,以绝后患。 至于太昊……这次烛龙绝不会再对他心慈手软了,他相信对方也不会再留手。 * 东荒,汤谷附近,依旧是那绝美的扶桑花海,花开艳烈,宛若无尽的鲜血铺就。 上一次烛龙和太昊在此见面是为了少阴匕,也是那次他们确定要与彼此为敌,而这一次,则是为了决战。 现下魔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相当于打到别人家家门口去了,众妖魔气势大涨,各个红光满面,因为他们即将见证历史,见证妖魔一统八荒的历史。 自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神族在各方面占据着绝对性优势,一直是六族之首,妖魔们仰其鼻息千千万万载,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两军对垒,将帅先行。 太昊看向烛龙身后,淡淡然问道:“你的心上人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太昊看起来淡定至极,语气如闲话家常,眼神漫不经心,整个人像极了陌上折花的君子,而非即将血战的将军。 “这是私事,无需你操心。”烛龙冷冷道。 如果说太昊像是折花君子,那么烛龙就是纯粹的铁血将领了,容色冷峻,浑身肃杀,半点风雅也不沾。 “我听说她去了东边。”太昊的语气还是那么淡,但叫烛龙心中一凛。 太昊的大本营,汤谷距离瀛洲很近,自然容易得到相关信报,说不定是神兵在瀛洲看到苏挽了,也可能仙族投诚,彻底依附了神族,这样说不定会把苏挽给绑了献给太昊。毕竟苏挽虽然在战争中经常划水,但作为如今魔尊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已广为人知,人们甚至在猜测烛龙会什么时候封她为魔后,只有苏挽自己还觉得自己和烛龙之间有厚厚的窗户纸。 有所担忧的烛龙下意识地往瀛洲方向瞥了一眼,太昊随即笑道:“看来是真的。” 确实有神兵看到了疑似苏挽的身影,但当时苏挽穿着红衣,拿着一柄无人识得的绯红奇器,跟传说中“玄衣金带,素剑如风”的描述不大相符,神兵上报之后就没有了然后,太昊也不清楚苏挽是不是去了瀛洲。 确信烛龙在乎的人就在瀛洲,太昊嘴角一牵,提剑,往西北方向斩击,剑气横贯长空,击中了不知哪一座空岛,发出了震耳的炸裂声,哪怕隔着一片海,众妖魔都能听清楚。虚空一颗黄色的自然岛屿土崩瓦解,化为碎块,簌簌而落…… 烛龙的瞳孔骤缩,因为他也不确定苏挽是否在上面,他上前一步,低喝道:“太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 “卑鄙?”太昊苦笑,“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么?” 太昊素素白衣,遗世独立,干净得就像是冰雪白玉,然而他的心终究是被世俗染黑了。 太昊长剑连续挥斩,劈中了两颗空岛,其中一颗是伪装成空岛的飞岛,闪避了一下,被劈中了小半边,没有被打落,另一颗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它体积小,扛不住如此劲狂的罡风,瞬息便化为朽土。 这两剑之后,烛龙已经怒不可遏地近身攻击太昊了。他们神魔打架确实容易祸及苍生池鱼,但从未像太昊现在这样,专门挑池鱼下手,烛龙愈发无法顾及昔日情谊。太昊持剑格挡,两柄纵横天下的剑交叉,胶着在一起。 “你的对手是我,”烛龙咬牙切齿,“不要朝其他地方下手。” “若我不呢?”太昊的双目一片漠然,里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即看淡自己的生死,也漠视万物的存亡。 他剑往前一推,借力后撤,跟烛龙拉开距离,然后继续挥斩虚空,东海天空上那么多得天独厚的岛屿都在他的几个轻飘飘的动作下化为尘土,其中生灵俱是难逃死劫。 烛龙屡屡进攻,可太昊一直躲闪,不接招,只消灭空岛,并借退让之势,逐渐接近瀛洲的天空。 世间最强战力之间的决斗,其他人是无从插手的,普通神族已经被妖魔大军完全压制,死的死,被擒的被擒,现在所有人都只能仰首观望,盼一个结局。妖魔自然是希望烛龙杀死太昊,彻底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而神族则暗暗祈祷,希望太昊能逆转乾坤。 为了尽快追上太昊,烛龙化出龙身,黑龙夭矫,腾飞如电。眼看着就快要追上了,太昊化龙,疾逃如箭。他们像是一黑一白的两抹流火,极速地从苍穹中划过,越来越靠近瀛洲。 第71章 黄泉卡池(20) 仙陆被击沉…… 苏挽在东星岛上飨宴数日, 空闲了就四处逛逛,数天下来,熟悉了这里的风光, 她终于不再看什么都新奇了,她想起帝畿的烛龙, 想到烛龙可能还拖着残弱病躯巴巴地等候着自己, 天天吃喝玩乐的苏挽不免有些歉疚, 便打算打道回府了。她丝毫没有想到最近爆发大战,毕竟魔族首领都还“病”着呢。 苏挽跟宋清玉告别,宋清玉依依不舍。 这么多天的相处, 宋清玉愈发喜欢苏挽这女子,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因为她外冷内热。一开始她似乎不是很适应阆苑仙人的热情,但熟悉之后,跟大家相处的很不错,仙人们也摒弃了对魔族的偏见,跟苏挽玩到了一块。自从苏挽重生并放飞自我之后,只能用“高粱纨绔”来形容,简单来说干啥啥不行, 吃喝第一名,刚好符合阆苑做派, 短短数日,就已经开始互相同化了。 阆苑仙人多颜狗, 几个仙家子弟在确信苏挽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女魔头之后, 开始各种献殷勤,又是送花又是送玉,弄得苏挽都不好意思了, 她莫名有一种放着病重的“大郎”不管,私会“西门庆庆”的既视感,心虚不已,拒绝了好几个仙男,使得他们各个神魂破碎,悲伤不已。 用小仙女南紫萝的话来讲就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各个都要弃仙入魔,陪你去魔域了!” 南紫萝一开始对苏挽别有意见,言语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后头知道苏挽不喜欢宋清玉,并且宋清玉对她也是朋友之谊,便态度有所好转。随后苏挽有意无意地点拨脑子里只有炼器的宋清玉,让宋清玉对南紫萝红了脸,事后南紫萝便拉起苏挽的手,扬言要跟她结为异父异母的好姐妹,随即天天拉着苏挽出去逛街买东西,这才让她多逗留了这么些天。 阆苑的其他仙女对苏挽的态度也十分友好,她们似乎对“男魔”十分感兴趣,经常问一些让苏挽无法回答的问题,比如“你们魔族的男儿是不是各个都有八块腹肌?”“烛龙的那里是不是特别……”“你有试过跟龙形的他那个吗?”,等等。 与这些仙子相比,苏挽觉得他们魔族还是太单纯了。 所以除了宋清玉,其他人也很舍不得苏挽,纷纷挽留,“在多留一会儿嘛”“对啊,又不差这么几天”“你可别把我忘了”“你还会来吗?”…… 看着这一张张真诚热切的脸,苏挽忽然想到,如果她在后世的师门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也不会自我封闭到将感情彻底摒弃吧。 苏挽自然是察觉到烛龙的心意,可她不敢正视,更不敢说开,其实她对烛龙也是有好感的,只要她说出来,他们就能直接在一起,但是、但是,她怎么能说出来呢?感情那种东西,不是早就放弃了吗? 苏挽突然想要尽快回去,飞奔回去,坦率地告诉烛龙“我喜欢你!”,就像这些天她跟这些人说话时一样的坦率。 就在苏挽即将御剑离开时,“轰!!!!!”一声巨响,旁边的一座大空岛忽然爆炸了,碎成无数块,向大海坠落,其中还有鲜血淋漓的仙人、残肢断臂,以及正御剑逃命的幸存者。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苏挽愣在那里。紧接着,又是“轰——”的两声,一座小空岛直接化为了齑粉,另一座看似空岛的飞岛闪了一下,躲过了死劫,却没有躲多伤难,小半边没了,驾驶者急忙操纵它,晃晃悠悠地远离是非之地。 然而哪里才不是是非之地呢?很快周围的岛屿陆续受到了打击。这打击十分精准,除了飞岛能靠着腾挪之能,脱离危险,那些不能移动的空岛无一不玉石俱焚。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阆苑仙人都呆愣住了,百脸懵逼。 “三师弟,你去找山主,我出去看看!”一名虎目青年威风凛凛地御剑而出,打算去一探究竟,却在离东星岛二十米不到的地方被秒掉,只因为他出现在了鸿钧剑气与西月岛之间。 巨剑之狂气,毁天灭地,人形蝼蚁焉能躲过。 周围不少其他空岛的人御剑察看或逃亡,可无不被剑气所伤,运气好的只是缺胳膊断腿,运气不好的就跟那虎目青年一样,当场离世。 “大师兄!!”阆苑仙人们齐呼,已有少女啜泣。 剑气的来源太过于遥远,仙目难及,这些攻击突然出现,突然结束,令人难以预测,众人有一种只能等死的感觉。 有人不信邪,又冲了出去,但结果都是跟之前的人一样,只有少数运气特别好的人能稍有损伤并且逃之夭夭,然而究竟能不能逃出瀛洲地界就另说了。 天地间是大大小小无穷无尽的的剑气,大规模剑气在击中目标之后会分散为万千道小剑气,后者同样能将人尚德体无完肤,以至于幸免于难寥寥无几。 “我要去逐云殿!”宋清玉突然说,“我去把东星岛开起来,他其他人去把族中少年幼子集中起来,万一这岛撑不住了,你们朝着两边散开,降低伤亡!” 飞岛的最高速度远比御剑快,他们阆苑仙从西山搬迁直海东,御剑而行至少需要二天一夜,而按照算法可知,飞岛只需半天即可,超高速更是不可想象。再加上飞岛本身的防御性,如果离攻击来源足够远,造成的伤害将不能导致坠机,这样他们就有机会集体逃生。 御剑独飞虽然能分散风险,但是如今天地间是一道接着一道的凌然剑气,整个瀛洲就是个修罗场,到哪儿都一样,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瀛洲上方的空域,才能提高生存率。 “可是,小十九,你……” “小十九,要不你还是先躲起来吧……” 从排名就可以知道宋清玉年级有多小了,十九还只是他在宋氏本家中的排名,实际上他的年级是这将近数百位阆苑少仙中垫底的——他的仙术也是垫底的,平日里总沉浸在炼器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忘乎所以,所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想过要宋清玉去抗。 宋家的小十九啊,那是真正的团宠。 “没时间了!”宋清玉喝道,“这里只有我能启动飞岛,飞岛不飞,我们全会死在这里!” 东星岛是一座飞岛,但问题是这座岛现在暂时归属于阆苑仙族,而阆苑之前隐居深山,根本没人会驾驶飞岛,其他飞岛都在夺命狂奔,只有东星岛就像是天然岛屿一样,傻愣愣地停留在原地。 宋清玉虽然也不曾驾驶过飞岛,但他在机械方面天赋奇高,来了瀛洲才数日,已能跟飞岛匠仙相互交谈,并深得老匠赏识,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代飞岛设计师兼制作者,想必稍微研究一下就驾驶东星。 这位年轻的仙族一瞬间褪去了面容上的稚意,他挺直了脊梁,背向众人,“如若飞岛坠毁,记得往东北与西南方向散,其他方向,不安全……”这一次他没有故作凄苦地回眸,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清玉匆忙离去,不知谁喊了声“小十九说的对”,其他人默契地作鸟散,分头行动。 大难临头,阆苑府内不计其数的天工法宝、无价财宝、灵丹妙药都无人顾暇,这时只有人命才是最贵重的。 他们阆苑仙族人口一直在四大仙域中垫底,为此山主鼓励大家多生多育,族中少年少子十分之多,好些仙侣都生了四五个甚至更多的孩子,两柄飞剑都站不下。还有一些孩子是长辈们在凡人中搜寻到的好苗子,来时孤苦,临难仓皇。这些孩子中,一些连练气都还没开始,如果他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必有,在此大难前,将必死无疑。 周围的岛屿都被打掉了,唯有呆立不动的东星岛反而暂时无损,但到处都是碎裂之音、崩灭之相,碎石纷纷如泥色暴雨,无不是末日光景。 苏挽想着这个时候溜掉有点太不厚道,有愧他们这几日的盛情款待,就没有立即走,而是虚着眼睛去寻觅攻击的来处。 太昊的打击是超远程的,所以哪怕苏挽欲穷千里目都没能在这时发现他的踪迹,只是当下一波攻击即将打在东星岛上的时候,苏婉用红尘刺挡住了。 红尘刺上充盈着她输送的魔力,漆黑的魔焰一圈圈缠绕着鲜红的荆棘样法器。剑气的力量很大,逼得苏挽后退一步,衣衫凌乱,胳膊和脸上被罡风刮出血痕,但她咬牙坚持,最终两力相抵,东星岛幸免于难。 抵消了那力道之后,苏挽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第一次使用的红尘刺,心中满意。脸上的血痕并无损苏挽的美,反而与她眉间绯痣相互映衬,使其容颜愈发明艳妖异。 目击这一幕的南紫萝脸色煞白,“你没事吧?” “你怎么还在这?”苏挽侧首看去,满眼不解。 宋清玉去了逐云殿,南紫萝这么喜欢宋清玉,这会儿应该紧随左右才是。 “我……”南紫萝尴尬,“腿麻了。” 突遭这般动荡,且方才足以毁灭一座大岛的力量扑面而来,像南紫萝这种未曾经历过风浪的小仙女自然吓得两腿发麻,动弹不得。 “没事的,”苏挽干巴巴地道,“有我在呢。” 南紫萝露出了信赖的笑容。 在南紫萝的眼里,苏挽那是凛若冰霜,绯衣飘举,一人一刺,万夫莫开。 然而实际上苏挽心中打鼓,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额角直冒冷汗,她对于能否守护好东星岛毫无底气,只是相较于六神无主的南紫萝来说,稍微好一些罢了。 方才那力量她顶多抗一波,第二波来时她就没有足够的魔力去抗衡了,只是对上南紫萝那看救世主一样的笑容与眼神,苏挽没办法做到直接跑路,甚至强行装出一副强大无匹的模样,只是想要给她些许慰藉。 看似浩气凛然的苏挽此刻心里在想:天啊,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个路人甲,打洪荒路过而已,来瀛洲也就是送个人,然后多吃吃喝喝了几天而已,救命! 苏挽稍微想了一下,就打心底觉得瀛洲要亡了,因为后世并没有瀛洲,准确来说,没有能称得上“仙域”的地方,哪怕是那些个自称大宗大派的仙门,也不过是占了几个山头而已,像瀛洲这么大的仙家地盘是断然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瀛洲被彻底抹掉了。 她们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又有不少空岛被击毁。天地间除了爆炸声,就是各种哭喊声,那些悲惨的声音会在一起,令人有一种世界即将毁灭的绝望感。 明明苏挽已经不是仙族,这些人也大多跟她毫无瓜葛,但她还是被这些撕心裂肺的声音所感染,内心酸楚起来。 无数空岛坠毁,死伤者不计其数,鲜血甚至染红了大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来到了瀛洲上空,烛龙亦紧随而至。 “太昊,住手,你在做什么?”烛龙呼喝,化为人形,“你不是神么?”神不应该保护世人么?为什么要残害这些无辜的仙族?烛龙心想。 仙族或许怯懦偏安,但纵观洪荒历史,还没犯下过什么大事儿,一直互相争斗的是神和妖魔,这么莫名其妙被狙击,委实是无妄之灾。 而烛龙的心思,作为他曾经挚友的太昊再清楚不过。太昊冷笑一声道:“你装什么仁义?”他清雅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破绽,“若你仁义,为何杀我父君?若你仁义,为何要屠戮极渊?这会儿你却要质问我,我杀他们,还不是因为你?” 烛龙沉下脸,“你为了报复我所以杀仙族,你怕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我根本不在乎仙族,你要杀多少杀多少,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妄增杀孽。” “你当然不在乎仙族,只是……”太昊笑意渐深,“你在乎的人在仙族之中。”下一秒,天剑再度斩向了那颗金黄色的球状飞岛! 之前距离太远,太昊无法找到苏挽的具体所在,但这会儿他的神识铺天盖地,一下子就感应到了苏挽的灵魂所在,哪怕飞岛的穹顶已合! 宋清玉不愧是天才器师,才捣鼓两下,就明白了逐云殿的各种按钮手柄是做什么的,以及飞岛是如何操纵的,他为了安全起见,先关上了东星岛的穹顶,使其成为完全的防御状态,然后再操纵东星岛远离袭击的来处。 根据他小师姐的观察和汇报,可知袭击源自东南方向,是从汤谷而来,由远及近,目前已经在瀛洲上空,只有远离瀛洲才有活着的希望! 全阆苑上上下下三千人都要看他的了!其中还有近千幼子、少年,那可是阆苑仙族的希望啊!他绝不能出错! 冷汗从宋清玉额头留下,他将东星岛的速度提升至最高,炮弹一样飞出去,速度越来越快,眼见他们就要离开瀛洲一带,逃出生天了……“轰隆!!!!”一声巨响,飞岛震颤,从中间裂开来,被劈成两半。 逐云殿位于飞岛最中间的位置,而身为驾驶者的宋清玉自然在殿内中央,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够微微一挪,他的胳膊被斩断了,鲜血溅了他自己一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手臂。 那只能做出天工法宝、绝世神兵的炼器师之手,被斩断了。 赶过来的南紫萝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惨叫道:“不——”那是当世最天才的炼器师,他的辉煌才刚刚开始,他能创造一个世代的炼器奇迹,但如今…… 没关系的,手臂可以用术法修复,就算是用莲藕做的手臂,就算是用钢铁做的手臂,是他的话,一定还可以继续炼器的。她这样自我安慰道。 更叫南紫萝痛苦的是,那是她喜欢的人啊,却遭到了这样打击。 像是想要安慰南紫萝,宋清玉朝着她看了过去,微微一笑,似乎想说:没事的,我没事,你别怕。 然而,第三波斩击来了,这一次,剑风直接把宋清玉从中间劈开,一开始渗血龟裂的是头部,他清秀俊逸的面庞出现了一道可怕的红线,然后红线逐渐变成红段,然后…… 宋清玉整个人如血囊般炸裂开来。 “呃啊!!!!”南紫萝撕心裂肺地呐喊。 人间地狱。 东星岛被划了个十字,分成四瓣,分别向四个方向追了下去,沉入大海…… 南紫萝是被苏挽带上飞剑逃过一劫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南紫萝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他不可能死,这怎么可能,这么荒谬的死法,这么突兀的灾难,这一定是个梦,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其他阆苑仙也如一开始宋清玉交代的一样,第一时间带着族内少年少子飞离东星四散,趁着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夺路狂飞。没人停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逃生的契机是宋清玉拿命换来的,哪怕想哭也要先忍住,所有人都咬牙切齿地试图活下来。 南紫萝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中逃出来的,实际上苏挽也是脑子一片混乱,她汗流浃背,使唤着飞剑加速狂奔。 这个时候,凡剑的弊端就出来了,它的速度不够快,太昊的剑风追上来了!闪躲!苏挽暂时避过了一劫,这个过程中南紫萝差点掉下去,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苏挽的腰。 因为剑的摇晃,南紫萝清醒过来,“不是梦,这么可能,我宁可是个梦!清玉死了?还死得那样……”她泪如雨下。 这不是适合煽情的时刻,攻击者穷追不舍,苏挽虽然躲过了一次,但不一定能躲第二次,她想起了什么,道:“从我腰间的锦囊里拿珠子!” “珠子?”南紫萝愣愣的。 “对,珠子,快!”苏挽道,“里头只有一颗,很好找!” 南紫萝哆哆嗦嗦地伸手进入锦囊,锦囊内的空间不小,但好在东西不多,她很快找到了一颗夜明珠,“是这个吗?” “是,你捧在手心就好。” 南紫萝照做。 夜明珠光芒明亮,灵气充沛,形成了一个恰好能笼住这两位纤身女子的淡光防御罩。 苏挽见状,心想,太一珠,这果然是太一珠,可惜,被我拿走了,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宋清玉就不会…… 苏挽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沉浸在懊恼的情绪里,这样极有可能让她和南紫萝一起步宋清玉的后尘。 见苏挽有法宝保护,剑气无法突破,那疯狂的攻击终于消停了。苏挽不敢懈怠,继续带着南紫萝远离瀛天。 而苏挽不知道的是,当她在被剑气疯狂追杀时,太昊趁烛龙心乱,重伤了烛龙,而在看到苏挽能自保之后,烛龙终于心宁气定下来,用长尾缠住了太昊。 太昊没有像他父皇那样因震怒而化龙,反而以渺小的人形从巨龙的桎梏中下滑得脱。 既然单单攻击苏挽已经无效,那么就只有攻打其他地方了。 太昊垂眸凝神,鸿钧天剑,再次挥动,他用剑,以自己为圆心,划了一个圆形。 烛龙的龙形实在太大了,当调完头看见太昊这动作时,后者已经画完了圆。“你在做什么——”烛龙长喝。 太昊一笑,瞬息之间,整片瀛洲,连陆带海全部陷落。 大地之下竟有漆黑的无底深渊,这深渊就跟归墟一样,拥有强大的吸引力,将一切都往它那边吸附,包括天空中的剑和人,只除了与日月同辉的神魔两尊。 烛龙的竖状瞳孔一下子缩成了针,“!” 苏挽、南紫萝以及没有在飞岛劫难之中死去的万千幸存者们,都被吸入了那深渊。 “那下面是什么?”烛龙压抑着无尽的仇恨和怒火。 “那是不可知之渊,亦可称‘世渊’。”太昊淡然道,那如画眉眼无尽冷漠。 世渊,此世之渊。 这是烛龙也无从知晓的秘识。他不知道世渊是什么地方,但却知道一定不是好地方,他担心苏挽的安危,在确信一时半会无法杀掉太昊之后,以黑龙之形飞快游向黑色的深渊。他要找到苏挽,把她带出来! 太昊垂眸,凝视着那漆黑无光的巨大凹陷,笑了一下,那笑容诡异至极。 他赢了。 太昊真的如族人们所期盼的那样,逆风翻盘了,只是…… “噗……”太昊吐了一口鲜血,他跟烛龙的打斗中是有受伤的,只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更重要的是做出使海陆一同沉没这种大动静之后,他已灵力耗竭,再无力支撑。 太昊自苍穹坠落…… 由于神族已经尽数被妖魔所控制,所以无人能接住这一位有灭世之才的神明。 底下的深渊已经闭合,海水不知道从何处涌现,覆盖了深渊,使之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所有的岛屿,包括半岛都消失了,海面之上再也看不见那灿烂辉煌的仙族文化,一丝一毫也没有,了无痕迹。 太昊漂浮在海面之上,安静的就像是一具美丽的尸体,然而他并没有死去。 第72章 深渊梦魇(1) 又见红衣狐狸眼…… 此世之渊, 底部。 大部分落入深渊之后都没有死,除了少部分几乎完全没有法力的孩子,他们在触击地面时没有能力用灵气形成防御, 也没有办法在吸引力回归到正常水平之后御剑。兵荒马乱之中,连很多父母都没能第一时间飞到自己孩子身边, 一时间又是哀鸿遍野。 不过如今的情况比在地上反而安全的多, 至少没有发疯的神明肆意杀戮。 被吸入世渊之后, 苏挽表现的特别冷静,因为她不是一次遇到这种事,上一次掉入归墟也是差不多的经历, 这一次还有这么多人陪,估计不会像上次那么无聊。 南紫萝六神无主,不断呢喃:“这里是哪儿?我确定不是在做梦?” 一天之内,发生了如此之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很难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多重噩梦。 南紫萝仰望着这里的“天空”,与其说是天空不如说是大海,抬头就能看见一望无垠的海蓝色,水光粼粼,像是隔水望苍穹。阳光让海水变得梦幻, 而海水的投影打在地面上,使得一切都梦幻绮丽起来。人的感知也如同水中飘摇不定的芦叶, 朦胧茫然,变幻不定。 忽略此时的处境, 不能不说这是一处仙境般的地方。 大家身上都湿漉漉的, 头发粘着脸颊,空气也十分湿润,但这里并不是水中, 脚下是原仙域的残骸,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再辉煌的建筑物也成了碎石烂瓦、断壁残垣了。 但这并不是这里的全部,更远的地方有着不可知的领域,一眼望不到尽头。 苏挽没有探索“仙境”的好心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因为未知意味着可能存在危险,她不相信始作俑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让他们“仙境”一日游。 苏挽取出了之前从宋清玉那边拿走的须臾镜,想要直接通过这面镜子去安全的地方,更准确说是安全的时代,比起这里,原书所描述的时代,简直是安乐乡。 苏挽已经知道追杀自己的人是太昊了,虽然没弄太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不得不感慨比太昊这个老子相比,白子夜实在是稚嫩、弱小,而白子夜已经是原书描述里的战斗力天花板了。原本苏挽以为烛龙的力量跟白子夜顶多六/四开,现在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白子夜了。 苏挽不想在这个高武高位的世界呆了,虽然这样突兀的离开对烛龙有些抱歉,但是她并不认为在烛龙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她能离开这个类似归墟的地方,而她并不知道烛龙已经跟着下来了,只是这里人海茫茫,他没能一下子找过来而已。 苏挽根据宋清玉之前所说的,将手伸入了镜子,镜子本来是实体,可当她的手触及镜面的时候,镜面出现了水一样的涟漪,然后变成了略微粘稠的胶水质地,她在脑中构建原书世界的模样,细细描绘,栩栩如生。 紧张的环境让她没功夫多加思考,她下意识忽略了回到现代的选项。 她之前已经想过了,就算回到现代,也不一定是她来的那个现代,这毕竟是书中世界,搞不好会是花风月唱唱跳跳当爱豆的那个时代,那她一点也不想去…… 当然这更像是一种自我说服,说白了,她对于这个世界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归属感,在这里,至少她有烛龙,有魔宫,有魔尊之位,那为什么还要回去当学生当社畜? 她要回到她当魔主的时代,然后和卡牌们好好谈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决定是否原谅他们。苏挽这样想着,闭起眼睛等待着镜子把她吸进去,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世渊。 苏挽收回手,看向镜子,镜子里水波晃荡,过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水镜之中逐渐浮现一张浓丽冶艳的脸——勾魂狐狸眼,烈焰额间纹,微微一笑,风流恣肆,是见过就忘不了的形貌。 “是你!”苏挽震骇,她恨不得冲进镜子里狂殴这家伙一顿,就是他一推把她推到这个危险世界的!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在须臾镜子里! “将将将……”这家伙活泼地喊出拟声词,似乎想表示自己闪亮登场,“看到我有没有很惊喜?” 疯子。苏挽脑子里冒出这个形容。好端端的美公子,为什么长了个奇葩的脑子。 “少废话,”苏挽冷漠道,“我没办法通过须臾镜离开这个空间,是你捣的鬼?” “怎么能说捣鬼呢,”他忽地变出一把玄红竹扇,遮住半面,眨了眨狐狸眼,媚眼如丝,“我这是为你好。” “哪里好了?”苏挽死鱼眼,“如果不是我能苟,都不知道死几次了。你到底想怎样?”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时空通道都能给堵上,还把她送到这里,难不成是专门掌管时空的什么神?说起来,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说起来,还没好好的自我介绍过呢。”狐面公子似乎看穿了苏挽的想法,狐面美人笑容莫测,“在下鬼神君,鬼神的鬼,鬼神的神,君主的君。” 这名字是在扯淡吧?苏挽眼角抽了抽,不过她也懒得关心此人的真实姓名,知道他怎么称呼就好。 “那么鬼神君,请问你是鬼族还是神族?”苏挽懒洋洋带点不耐烦地道,她已经被命运给折腾佛了,就算罪魁祸首在眼前,她没有办法一剑砍了他,就只好耐下性子。 “在下非人非鬼也非神,君嘛~”鬼神君语调婉转,眸泛秋波,“也不是。” 等于说了一堆的废话,苏挽很怀疑这家伙有什么表演型人格障碍,在她这里找存在感。名字也莫名其妙,神神道道。 苏挽不打算问了,让他自己说下文。 没人关注他,他看起来有些小不开心和扫兴,“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洪荒,首先烛龙因为你下了世渊,这是原本没有的事情,如果你不把烛龙带出世渊,那你将来就不会有烛龙这张卡牌,后世神族的势力将会远大于魔族,你回去之后别说当魔尊了,估计是两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魔族将变得如同过街老鼠。” “这么说来,你还是在帮我,呵呵,”苏挽冷笑连连,“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有好处呀,”鬼神君眨了眨眼,“这个世界的本命书是《万人迷爱豆在修真界也是团宠》,主要世界线就是你一开始所穿的那个时代,只有那个时代的剧情被颠覆,世界线裂变所形成的能量才能为我所用。 “可若烛龙被困,太昊不死,神族独大,那最终神族会是占据势力的绝对高地,原男主白子夜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那叫什么颠覆?你不会觉得颠覆了感情线,就是彻底的颠覆了吧?覆他王朝,改他天命,令乾坤颠倒,皓日西升,那才叫颠覆。” 后面的话,苏挽几乎全都听不见,她瞪大眼睛,心里想的全是:他他他他竟然知道《万人迷》! 而且……吸收能量,这个设定,他难道是传说中的系统本统?苏挽忍不住联想起自称卡池精灵,曾经被她当做系统的白泽,敢情那就是个打工的?可是没听说过系统会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还如此的惊艳,以及……活泼。或许这个性格怪异的家伙有更厉害的身份也说不定。 “是你把我送过来的?”苏挽瞪着镜子里的人。 “是啊,”鬼神君抬高手,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不过没想到第一世你这么废物,还以为会是厉害角色呢,我只好给你制造一个卡池,给你送卡牌当帮手,结果你不识好人心……”鬼神君做出了假装伤心的造作表情。 苏挽不敢完全相信他,但也找不出更好的解释,或者说,这种解释比较能安慰到她备受伤害的心。 “那另一个人是谁?”苏挽指的是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却出现在她识海里的银发男子,比起推她入卡池的鬼神君,那个试图来救自己的银发男子更像是好人。 “这个呀~”鬼神君狐狸眼一转,满是狡黠,“等你回来自己问他呀。” 说完鬼神君的身影逐渐模糊,苏挽赶紧凑近镜子道:“你别走啊,我还没问完呢!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呢!” “太古之神联手击沉古大陆,形成不可知之渊,这里囚禁着不可知的外来神灵,你们的到来惊扰了‘祂们’,只有重新封印,使之沉睡,方可……”鬼神君的嗓音低迷,宛若鬼魅,其身影逐渐化为朱红水墨,在水镜之中扩散,变形……最终定格为一个鬼魅妖异的血红符号。 苏挽从未见过这种符,哪怕她也休息过丹箓之书,看过不少典籍,但这并不是在世可以研究的任何一种符箓,也不是任何地域的文字。 它诡异扭曲,像是无数蜿蜒蛇虫构成的巨大环状图腾。那些蛇虫一样的笔划并不规整,且四散无矩,像是要朝着不同的方向游弋,如果说这是一枚符阵,要想完美复制,难于登天。 苏挽这才听见身后的呼喊:“阿挽,阿挽……” 苏挽回头一看,是烛龙。 哪怕从鬼神君那里知道了烛龙跟下来的事情,真正看到那玄衣墨发的魔神时,苏挽还是红了眼眶,嗓音沙哑道:“你下来干嘛?” 就跟那次她落入归墟一样,明知道危险,烛龙还是随着她下来了,只是那个时候还有灵魂契约在,烛龙不想跟也得跟,而这一次他完全是自主的,苏挽不能说不感动,可她不擅长表达,只能平淡无奇地来一句你下来干嘛。 烛龙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与鼻尖,轻声道:“你掉下去了,我担心你。” “那太昊呢,太昊还在上面,如果他继续发疯屠戮四海呢?”苏挽吸了吸鼻子。 “他不会,”烛龙笃定道,“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受重伤,或者深陷囹圄,我想……”他抬头望着海蓝色的水空,“这就是他找到的牢笼。” “连你也劈不开嘛?”苏挽问道。 其实劈不开也没什么奇怪的,当初劈开归墟的结界还需要神魔两尊合作呢,虽然当时那两人都实力受损就是了,如今这地方大的离谱,就算不走动,也知道是比归墟大了不知几何,连鬼神君都说这是为不可知神灵专门定制的囚笼,想必是厉害的不得了。 这么想着,苏挽忽然觉得鬼神君或许又在利用自己来对付所谓的不可知神,指不定那神是跟鬼神君队里的,鬼神君不过是借刀杀神。 烛龙打量着水空道:“可以试试。” 他语毕即提剑斩劈,水空像是果冻受力一般弹晃了几下,随即就恢复了平静,独步天下的魔剑居然对这东西毫不起作用。这水空看起来是薄薄一层,好像飞上去只手就能穿透,实际上凝聚了亿亿万万吨海水的重量,还有连烛龙都看不懂的古奥封印,根本不是能轻易破开的。 果然……就像烛龙猜测的这样,这是太昊专门为他找来的笼子,不可能轻易叫他离开。 “只能想起他办法了。”烛龙道。 这个办法肯定不简单。 仙人们在一位白发长者的号召之下逐渐汇聚,苏挽瞧了瞧,招呼烛龙一起跟上去,众人汇聚在一高台附近。 仙域废墟中,原本应是殿宇顶部的微倾斜的高台上,站着一位威武不凡的中年仙人,须发如戟,飞眉如刀,虎目炯炯,铁甲鳞光。 苏挽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听旁边的人用崇拜狂喜的口吻道:“是瀛洲仙王,他还活着!” 群龙有首,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瀛洲仙王在众人的仰视与簇拥之下,朗声开口:“诸位,今日遭难,吾辈同悲,吾亦不甚感伤,然当下非可浸哀之时,希吾辈可振作精神,众志成城,找到离开此处的方法,重建仙族之荣光……” 烛龙淡扫高台,说了句:“不及我。” 苏挽笑了:“是比不上你的演讲惊艳四座,不过你想上去当领袖嘛?”魔尊当仙族的领袖,怎么想都不合时宜吧。 烛龙疑似白眼微翻,“不想。” 其实他本身就不喜欢做领袖,有那个功夫为什么不多补觉,只不过在外头的时候,总是有魔族小弟央求他帮忙,帮着帮着,一不小心就混成了魔尊,还不得不跟昔日好友兵刃相向,弄到如今这般田地,现在好了,有人自己乐意站出来顶事,他也可以趁机当个咸鱼魔,何乐不为。 苏挽低笑,旁人惊悚,一片哀伤之中,疏忽冒出了丝缕喜意。 其实苏挽也知道现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心下亦是忧虑,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要笑。 第73章 深渊梦魇(2) 邪神在哪里 蓝海色的水天波光粼粼, 到了深夜就变成了深蓝色,令人犹如置身大海底部,孤独而绝望, 好在落入世渊的人数量众多,大家聚在一起相互安慰相互取暖, 日子也算暂且过得下去。 有了瀛洲仙王夙无忌做首领, 众人迅速团结了起来, 不过仍多少有些派系之分的,瀛洲派自然最受重用,而昆仑派之前跟瀛洲处的不甚愉快, 就算现在也不是很服夙无忌,因此基本都聚集在角落里不怎么与其他人说话,算是边缘派系,蓬莱和阆苑都属于人微言轻的那种,本身人口就不多,受此灾难大加折损,剩余的人已不成气候,只能任凭调遣。 苏挽和烛龙收敛了魔息,混在阆苑派的队伍里, 烛龙还改装易容,遂被人当做阆苑仙。阆苑之前本就处于长期避世的状态, 其他派系的人并不知道阆苑有哪些人,因此没被发现异常, 而阆苑仙人虽然知道苏挽不是仙族, 但之前已有交情,又经此番患难,自是不会告发她。 如今的烛龙墨发高束, 一袭白衣,眉眼变得温润平和了不少,没有那么棱角分明,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眼神还是过分凌厉,却有了几分仙之侠者的意味。 世间流传的画像中,魔尊烛九阴无不是披头散发,发丝黑中泛红,玄衣红纹,气质阴鸷邪狞,谁会想到眼前凛然不可侵犯的白衣人会是他呢? 夙无忌挑选了瀛洲精锐两百人,组成先锋部队,四散去打探情况,其他人原地待命。 这些先锋者原本就是瀛洲佼佼,大多原本就隶属于“飞羽营”,该组织为瀛洲仙族信报机构,成员皆以飞剑速度著称,号称一天半就能横贯全大陆,即从东荒飞到西荒,然而十多天过去了,回来的人寥寥无几。 第一个回来的是位棕色发髻,长相平庸的男子,身上穿着飞羽营的白金制服,但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出发前的意气风发了,他一回来就靠着废墟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在其同宗的询问之下,他抱紧自己,满脸恐惧,哆哆嗦嗦地道:“太可怕,外面实在太可怕了,这地方不能呆,快逃,一定要逃出去……”说着他起身就要飞奔,但被同宗按了下去,同宗:“你冷静一点!” 夙无忌走路过去,“潘彦,不要怕,我们大家都在这里,没有东西可以伤害你。” 有人递过去了水囊,潘彦噂噂噂大喝了几口,这才缓过神来,“外面很大,根本探不找边际,或许比上面所有陆地加起来还要大,路上有不少古老的遗迹,非常的宽广,简直不像是人能够居住的,就像是、就像是……巨龙或者其他庞然巨物所栖息的殿宇……太可怕了太可怕……”他说话断断续续,眼神游离,时不时陷入惊悸的状态,浑身颤抖。 苏挽看向烛龙,烛龙的原形就是巨龙,非得在钟山山体内睡觉才能舒展开来,偌大的骏伟高山里面全是空的,他盘在里面也不过是刚好而已,漏出来的缝隙只够一人通行。 苏挽的眼神:你同类? 烛龙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烛龙既没听说过有世渊,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大妖大魔蜗居在这种地方。 “那你们遇到那巨物了?”夙无忌耐心地追问。 潘彦略微清醒,继续道:“我们听到了声音……奇怪的,窸窸窣窣,呓语一样的声音,低沉又清晰,回荡在殿宇之中……领队带上几个兄弟去深处查看,而我和其他兄弟就留在殿门口的回廊里,紧接着、紧接着,里面穿出了惨叫!好多人惨叫!兄弟们冲了进去,我因为害怕、害怕,所以……”他的眼泪流了出来,“我逃跑了,只有我一个人跑了出来。” 夙无忌见问不更多就走了,去盘问下一个,而潘彦仍旧沉浸在恐惧之中,他瞳孔放得极大,“声音,那声音还在响,就在耳边,祂就在附近……不,祂是在跟着我。跑不掉的,我永远也逃不出祂的视线……啊!”他忽然站起来,发疯似地狂奔,别人把他抓住,他疯了一样拿头撞树,直接把自己撞晕了,脑门上鲜血淋漓。 众人见状,无不惊悚。 苏挽反应异于常人,她的表情只是略微惊讶,而非恐惧。 后面陆陆续续的有人回来,大多数人情况比潘彦还严重,受伤的受伤,疯癫的疯癫,而且疯的普遍比潘彦要严重,几乎没几个能正常说话的,也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可怕的臆想世界。 “你干什么,那是你师弟啊!”人群中传来暴喝。 苏挽扭头一看,发现是一名飞羽营幸存者正举到要砍人,但被一蓝衫人给提刀拦住了,差点被杀的那位也是身穿蓝衫,躲在一旁,神色茫然而惊恐。蓝衣云纹是瀛洲夙氏的标志性服装,内讧?不对。 苏挽注意到那名幸存者模样疯癫,全无神志,口中还喃喃着“祂就要来了,祂需要血肉,献祭,唯有供以献祭我才能活命……”,显然是处于发疯的状态。 这样情况的不止一个,那些精神不正常的,不是想自杀就是想杀人。最可怕的是,做出这种疯狂之举的人还往往面带微笑,其中一人就是呵呵然一笑,而后当众引颈自杀,鲜溅五步,人们尖叫。 与之相比,那些伤残者反倒是幸运的,并不是所有人都疯了,有的是缺胳膊断,或者受了其他伤,带来的信息跟那些发疯的人不同,说之所以没能全员幸存是因为遇到了可怕的魔兽,“那些魔兽我们从来没见过,个头有三四只野牛那般大,满是疙瘩的蛤/蟆身躯,身上张着无数舌头,青蛙一样的长长的舌头,每个舌头后面都能豁开扣子,它舌头会将人卷入腹中,我们的一些弟兄就是这样被吃掉的。” 这种魔兽虽然也令人惊恐,但修仙者还是能对付的,问题是那些神殿内的不可知存在,哪怕没有正面对上,都足以令人疯癫。 统计下来,幸存者仅七十六人,其中受伤者四十一人,自杀者二十二人,剩余十三人暂时被控制住了。 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这些好歹拥有修行之力有机会羽化登天的仙人各个神情惶恐,不可终日,他们紧挨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未知存在的侵害。 唯二表情平淡的是烛龙和苏挽,烛龙之所以淡定是因为他的实力,而苏挽淡定是因为这些在她眼里并不属于“未知”。 一路看下来,苏挽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她隐约记得自己前前世的时候接触过这类台词或者说“元素”。 一开始好像是因为一个游戏,里面的怪物都长得很难以描述,各种触手、节肢、复眼,连原型都很难看出来,有的干脆就是蠕动扭曲的巨大肉团,这类肉团往往还张着无数鞭须一样甩动的触手,令人极度生理不适,再加上阴森压抑的配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后面通过网络,她才知道有一种诞生时间很短却影响力巨大的新神话体系,叫“克苏鲁”。 那些可怕诡异的怪物都是克苏鲁神话中的邪神及其眷属,接触到这类邪神的人多少都会精神失常,有的甚至会直接发疯,最后自杀或者杀人。 尼玛,这玄幻世界还能出现克系邪神? 苏挽觉得自己仿佛走错了片场,只想告辞。 然而她也明白了鬼神君的用意,不就是强行把她留下来对付邪神吗?不过他怎么敢把这种任务交给她,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克苏鲁世界观的致死率可是极高的,而且不死也疯,鬼神君是想害死她吧? 本来苏挽没想说什么的,但是南紫萝靠坐了过来,挽着她的胳膊缩成一团,并且眼泪汪汪:“苏挽,你说我们会不会全部死在这里啊,我好害怕,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清玉哥哥一起死在东星岛上呢。” 有时候未知的恐惧比死亡还可怕。 “没事的。”苏挽拍了拍南紫萝的手,“遇到魔兽,”其实就是邪神或者旧日支配者的眷属,小喽啰而已,“杀了便是,遇到那种光是声音就令人产生‘不可名状的恐怖’的,赶紧跑,千万不要硬刚,也千万不要好奇去看,因为一看就会疯。” “一看就会疯?为什么?”南紫萝抬头望着苏挽,小脸懵懂无辜。 苏挽淡淡道,“因为那是‘神’,神的容颜岂可容凡人窥伺。” “没听说过神族的容颜是不能看的呀,就算说看了会亵渎天神的威严,那也没必要都杀了吧,哪家的神这么疯狂可怕?”南紫萝不信,“而且回来的人并不是死而是疯啊,这难道是神术造成的嘛?” “那不一样,不能亵渎的威严属于天神,而不可窥伺的尊荣属于邪神。” “邪……神?”南紫萝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其他人被她们的对话吸引了过来,一名瀛洲弟子说:“苏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赶紧跟大家伙说说呗。” 这时候还能用这种比较有活力的语气说话的也之后瀛洲仙了,虽然他们不久之前经历了死难,死了不少少子老人,连引以为傲的门派之光都死了,但他们速来积极乐观,这会儿有些缓过劲儿了,再加上他们没有人在先锋队,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 苏挽对上一双双渴求的眼睛,不好推辞,只好科普起来,她讲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总之就是跑,不要刚,因为你刚不过。最好把眼睛蒙上耳朵堵上,封闭五感,然后狂奔。” 阆苑仙人长长地“哦~”了一声,因为苏挽提供的信息很关键,讲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其他派系的人也侧耳聆听,听完这些之后,立即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这该不会是你搞出来的阴谋吧?” “有病?”苏挽起身,冷冷地睨着说话者的方向,“我的阴谋我还自己下场,对上邪神我不也得死吗?还有你当时没看见大陆怎么沉的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还慌乱中注意到以人类形态伫立于苍穹的太昊,大多数人是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居住的空岛炸了,莫名其妙落到这个任何典籍都没有描述的古怪地方,所以那人大声说:“没有!你们看到了吗?” 他貌似是蓬莱的人,蓬莱当时居住的不是空岛,而是自己的海岛,只是仙领合并之后,也归属于瀛洲,他确实没有看见太昊,太昊站的太高了。其他蓬莱人纷纷摇头,但是向来沉默的昆仑仙人却说话了:“我看到了,是神尊太昊。”“我也。”“是神族弄的。” 当时昆仑人在西月岛上,西月岛跟东星岛是相邻的飞岛,一银一金,难兄难弟,东星岛受到第一波冲击的时候,被苏挽拿魔力对冲了,而余波全打在西月岛上,使得它直接坠入大海,不过因为岛体没有被切开,伤亡反而并不惨重。 不只是昆仑仙,其他仙人也有不少目击太昊挥剑的,众人茫然,“为什么神族要对付我们仙族,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一旁的烛龙心情沉重,不,你们没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太昊为了对付我而做的。太昊击沉各大空岛是为了乱烛龙的心智,针对的东星岛是为了重创烛龙,而击沉仙域,只是为了将他囚困于此地。 烛龙越想越是歉疚,暗暗决定要将这里的人保护起来并带出去。 苏挽虽然没有要保护众人的大爱,但她也不想见这里的人都落入克系邪物之口,故而所知皆诉诸于口,另外她也需要封印邪神来打开通道。 她扫视一圈,敛容肃声,“这个地方我在一太古卷轴中读到过,这里是世渊,沉睡着不可知之邪神,我们的到来惊扰了邪神,唯有重新封印邪神,使之沉睡,才能打开通道,离开这里。”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是啊,凭什么?”瀛洲派质疑。 苏挽抱胸冷笑,“爱信不信,不信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众人交头接耳地商议,最终是夙无忌站起来说:“既然这位姑娘提供了一种离开的方法,宁可信其有,我们不如试上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我宣布,重新组建先锋探索队,以寻找与封印邪神为目标,全速前进!” 原地就真是等死了,邪神已经苏醒,祂是活的,会移动,而普通的屋舍壁垒是挡不住祂的袭击的,当然重建一个避难地还是需要的,主要是用来躲避魔兽的攻击,以及给大家一个安身之地。 在场五万余人,被分成几拨,老弱病残一拨,留守原地;有力气但武力值低的组成“星火营”,负责搭建房屋,狩猎可食用的野兽鱼鸟,采集可食用的水果谷物以及水,简单来说就是搞基建;武力值高或飞得快的组成“流火营”,负责四散寻找邪神的痕迹,并将地点汇报回来。 虽然流火营不需要深入邪神领土,只要稍有痕迹就可以跑路回来,但也算是敢死队了,为了分散这种危险,夙无忌要求征集各大派系的经营一起组建“流火营”,其他派系的人颇有微词,但是夙无忌表示每人合作的话,瀛洲方也不会派人,这意思是大家一起等死玉石俱焚,众人找好妥协。 阆苑和蓬莱在经过沉岛袭击之后,本身就只剩下一两千的人了,他们几乎把青壮年都派出去了,才各自凑出这五百余人;昆仑一开始就是避难者,死伤较少,但人数也不过是七千余,一直以来的傲慢也不过是仗着昆仑仙本身的强大与名气,他们不太配合,只勉强派出一千余人;作为人数最多的瀛洲方,为做表率,派出了两千余人。 以上,共四千余人,分四大队,分别作东南西北营,奔赴不同方向。 每大队一千一百一十一人,总领队一名,班主十名,组长一百名,每个组长各分管十人。 东营为瀛洲仙,为首者波罗;南营为瀛洲仙,为首者卓羽薇;西营为昆仑仙,为首者冷刃;北营为阆苑与蓬莱仙,为首者苏挽。 苏挽一开始并不想当这个领队,但是这些情报来源是她,出了事她要负责,她不参与,难以服众,也不会有人敢出发找所谓的邪神,她想了一下,反正自己是要行动的,多些帮手也好,就答应了,烛龙随队。 至于如何封印邪神,这件事对于苏挽来说也是个谜,唯一的线索就是须臾镜上那个诡异的符文,极有可能就是能封印邪神的符阵。 她甚至直接把须臾镜给夙无忌看了,现在的须臾镜对她来说几乎是废铁,给人看了也就给人看了,反正没人知道这是能穿越时空的无上法宝。期间苏挽私下尝试过召唤鬼神君,但那家伙就是不出现,她叹息,暂且放弃。 夙无忌命人复制这符阵,分发给核心干部研究,并给予其他总领队人手一张,叮嘱如果真逃不掉,可以试着用这个图腾画符阵。但封印不是流火营的核心目的,非逼不得已不要尝试,封印邪神这件事,谁也不清楚该如何做到,只能再议。 休整一日后,流火营出发了。 流火即流星,划过天际时璀璨明亮,转眼坠落大地化为石陨。 第74章 深渊梦魇(3) 阆苑五杰与黑山羊 苏挽率领的北营一路向北, 众人御剑,前行速度飞快,如果不是队伍里有体力见长而速度不及的, 还能更快,越是往北, 空气越是寒冷, 冷到后来苏挽及部分队员不得不用体内力量御寒, 这部分力量分出去了,飞行的速度自然减慢,整个部队也就满了下来。 此时气温已到了零下三十多度, 周围银装素裹,滴水成冰,活物几乎是看不见的,幸好仙族都辟谷,可苦了向来大鱼大肉的苏挽,现在的苏挽无比怀念拥有卡牌系统的时候,那些没有灵智的山海走兽飞鸟都可以是她的盘中餐。 苏挽饥寒交加,下令停歇整顿。 风雪之中,水空之下, 玄草从中,有一朵冰雕玉琢似的小白花随风飘摇着, 虽然貌不惊人,但胜在生命力顽强, 令人赞叹。 百里冰注意到了这朵小花, 长目微睁,遂折花而来,看了看队伍最前方那红衣飘举的女子, 定了定神,给自己加油鼓气,而后来来到她的面前,将小白花递过去。 苏挽指了指自己,“给我?” “嗯。给你。”百里冰说,被霜雪冻得苍白的脸微微泛起酡红。 苏挽仔细打量他,此人白发及腰,琥珀色眼睛,右眼有泪痣,但除此之外平平无奇,只能说略显俊秀。 苏挽记得他,他是阆苑仙人中的一个,之前还在东星岛的时候,他也给她送过花,那时是一大束的汤谷扶桑,不过被她拒绝了。另外跟他同行的还有四个少年,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时常凑在一起嬉笑怒骂,令人羡慕。 那么另外几个人呢,难道死掉了? 苏挽往阆苑仙族的方向扫了一眼,那边,一个金色小马尾的少年气鼓鼓道:“什么嘛,就知道暗中使劲,说好了要公平竞争,他这总是抢先是怎么一回事?” 苏挽认得这少年叫许若水,据说有二分之一天妖血统,给她送过小兔子,大概是想要给她当宠物,然而不解风情的苏挽当天就吧它给烤了,使得当时的许若水大受打击,一脸的怀疑人生。 而叫武诗的青年甩了甩自己飘逸柔软的蓝黑色长发,自恋地道:“不过是一朵花,我相信苏姑娘最终会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他在这般寒冷的地区依旧袒胸露/乳,为了风骚不惜耗费灵力。 “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想着女娇娥!”终于有个比较正常的声音了,此人是狄渡,一个棕黑色皮肤的阳刚少年,对情情爱爱素不感兴趣,倒是老想跟人打一架,以分高下。 还有一个人不说话,苏挽知道那是夏罗生。 夏罗生有着烟灰色的中长发,发尾松散地用一根深灰色细绳竖着,眼睛浅灰,眼神总是懒散而淡漠,像是随时睡着。 他在队伍里不怎么爱说话,貌似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总是陪着其他人做他们突发奇想的事情。这人别说对女色,感觉他对万事万物都不太感兴趣,跟未来的烛龙有一点像但又不同,夏罗生更像是只想躺平的那种,而不是厌世。 这五个人自称“阆苑五杰”,关系很好,性格各有特色,但都朝气蓬勃,是阆苑仙族年轻一辈的典型代表,实力也不错,因此一个没少。 其实阆苑有“五杰一骄”,然而那天之骄子宋清玉还未声名显达于世就悄然陨落了,不免叫人遗憾。 苏挽想到宋清玉,低低叹气。 百里冰以为这声叹气是针对自己的,略微收回了小白花,“你不喜欢吗?” 看着少年干净仓皇的琥珀眼,素来不喜欢收异性礼物的苏挽接过了他手中的花朵,道了声谢谢,“我很喜欢。”这小白花覆盖着一层薄冰,看起来晶莹剔透,清新秀丽,就跟眼前的百里冰一样。 烛龙阴沉的实现扫过苏挽和百里冰,最终定格在百里冰秀气的脸上。如果眼神是刀子,那么百里冰的脸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那就好,你喜欢就好。”然后归队,接着立即被几名好友群起而攻,几人笑笑闹闹厮打成一团,这少年活力倒是叫这冰天雪地暖和了许多。 一旁还有阆苑大师姐司芳锦,见他们如此有活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司芳锦喜欢大师兄鲁孟,并且过几个月就要嫁给鲁孟——鲁家已经下聘,然而鲁孟在灾难刚发生时就已经死了。这几天她一直很伤心,白日里还忍着,待师弟师妹们睡去之后就默默垂泪,这是这么多天来她最轻松的一天。她想好了,以后就以师弟师妹们为中心,他们能好好活着就好,她作为大师姐,一定要护他们周全,她连同鲁孟的那一份去守护他们。 苏挽也笑着看他们,总觉得有阆苑仙人在,生活就充满了欢乐。 烛龙走到苏挽身边,压低声音道:“那些人是谁?”他的语气颇为咬牙切齿。 苏挽眨了眨眼,看向烛龙,“没什么,只是朋友。” “好一个只是朋友。”烛龙气得背过身去,英美的面庞上满是压抑的怒火。 苏挽忍俊不禁,她笑烛龙是醋坛,笑自己的话活脱脱像个渣女。 “真的只是朋友嘛~”苏挽追上,凑到烛龙的跟前,因为略微侧腰,长发滑落一侧,清艳如明月幽昙的面容凑在烛龙眼前,巧笑倩兮。 烛龙心头一颤,心湖泛起涟漪,却还是傲娇地拂袖转身,“你爱跟谁交朋友跟谁交朋友,与我何干。” 苏挽见烛龙哄不好,就干脆不哄了,继续琢磨如何搞定邪神。 她觉得最关键的还是那个血色符文,符文很是复杂,她得花点时间背下来,将整个符文记下来,每一笔每一划每一个细节都要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复刻。 烛龙等了半天每等到苏挽的第二波哄,眉头抽抽,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发现对方低头盯着一面镜子,小脸严肃,似乎能看出个花来,俨然在想其他事情,烛龙气得一脚踹在一旁的树上。 这里的树木漆黑而高大,第一棵树倒了,带动其他树木接二连三地倒下,如同多米诺骨牌,“砰!砰!砰!砰!砰……”一时间颇有些地动山摇的意味,众人都看了过去。 对上一双双质问的眼神,烛龙只好淡定地解释:“是它自己倒的。” 苏挽:信你个鬼! 蓬莱仙人们想:阆苑一脉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了。 阆苑仙也在打量烛龙,许若水大胆地凑过来,“他到底是什么……?”因为他知道苏挽是魔族,所以猜测烛龙也是魔族,不过烛龙的外貌变了,他没能联想到魔尊。 “就……”苏挽尴尬,“我的一个小弟。” 烛龙心中冷笑,好一个小弟。 南紫萝也在队伍里,不过是以治疗师的身份入驻,现在呆在相对靠后的位置,不过这会儿修正,大家有一定的活动自由,于是她也悄咪咪摸到苏挽身边,一把抱住了苏挽的胳膊,顺带蹭了蹭。 苏挽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也在队伍里?” 苏挽作为领袖,是有人员名单的,但是一千多个名字,她只能匆匆扫过,主要是记住十个班主的名字,捎带记一下队长的名字,没能注意到藏在千名之中的南紫萝三个字。 南紫萝这么胆小,苏挽以为她一定不会在队伍里,她可还记得对方在初次遇到太昊剑气袭击时,腿都被吓麻木了的样子。 苏挽看起来不太高兴,因为这样的队员无一容易成为拖累。 南紫萝见此,鼓起腮帮,“干嘛,你看不起人家,我可是阆苑第一医仙,我不参加,谁来给你们治疗?” 苏挽心说我也可以,不过阆苑第一,那她整个后世来的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 在苏挽的印象里,南紫萝就是个娇蛮大小姐,没想到她还有当治疗师的天赋技能,如此想来她会喜欢上宋清玉也不难理解了,一个是炼器第一,一个是医药第一,想必时不时会被他人一并提起,若宋清玉没死,跟她也算是天造地设,金童玉女了。 自从经历了在飞剑之上一同逃亡的事情,南紫萝不自觉就把苏挽当做了心灵支柱,总是忍不住看着她,跟着她,可惜她是治疗师,不能像班主一样站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烛龙不是班主,只是普通队员,却能站在苏挽身边,好似一名副将,这叫南紫萝有些妒忌,她抱着苏挽的胳膊示威似地等着烛龙。 烛龙本来就被“小白花”气得够呛,又被一名女子这样示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挽挽~能不能把我调到前面去,我给你当专属医师?”南紫萝用撒娇的语气道。 苏挽忍不住抖了抖,很少有人叫她挽挽,这不免有些肉麻,而这么叫的人还是素来傲慢的南大小姐,这就叫她更不适应了。 “不行。”苏挽板起脸,“越前面越危险,”当然队伍最后面的也很危险,容易被不知名的怪物给拖走,“你在中间最安全。” “可是……” “没有可是。” 南紫萝嘴巴瘪了下去,“明明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这句话有一点点道理,准确来说,是在烛龙身边最安全,但烛龙守着苏挽,所以在苏挽边上间接的也是最安全的。 “调用你也不是不可以……”苏挽态度有些松动,“不过我要看你表现,如果你遇事总是慌慌张张,拖后腿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回中间呆着。” “好嘞!”南紫萝的杏目微弯,好似月牙。其实南紫萝生的也是很好看的,娇俏清甜的长相,一袭紫衣,发髻繁复不失俏皮,身高适中,体态纤细袅娜,只不过以前的她总是喜欢横眉竖目、颐指气使,所以给人凶相之感,如今平和下来了,倒是喜人。 苏挽几世加起来都没有闺蜜,第一次有女孩这样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适应,忍不住来开一点距离。 南紫萝生气叉腰,“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不是说好了要当异父异母的姐妹吗?” 苏挽:“……” 南紫萝被调派到了苏挽的身边,再出发的时候,烛龙在苏挽的左边,南紫萝在苏挽的右边,简直是“齐人之福”。 阆苑五杰中的三杰都忍不住用嫉妒的眼神盯着南紫萝,恨不得在她背上烧出一个洞来。 南紫萝若有所感的扭头,发现是他们三个,随即按住鼻头呈猪鼻样,吐了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她可知道那三个人都对苏挽有非分之想,可惜,有她在,他们三只小蛤/蟆别想靠近挽挽! 一行人继续北上,路过一雪崖,崖深几十丈,中间只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桥,桥不知是用什么巨兽的口腔做的,犬牙差互,像是随时后咬合,将人吞噬。众人战战兢兢,御剑从桥上方飞过。 前方是一片黑色的森林,林木参天,树干宽一至二米,最粗的有足足四米,枝干繁多,遮蔽水天,人走在底下总是被阴影所笼罩,却不见一片叶子,尽呈凋敝之相,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黑漆漆的环境无形中滋生了恐惧,总让人觉得随时会冲出可怕而未知的野兽来。 不过走了半天,大家连一只鸟都没有见到,逐渐放松警惕,然而就在这时,森林中突然窜出来了一只牛犊般大小的漆黑怪物! 其外形像是一棵大树,皮肤粗糙如树皮,身周却长了无数绳子一样的触手,触手被不停地甩动,抽打着周遭的一颗。其下半身是粗短如羊蹄子的足,使它能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人们靠近。 一名蓬莱仙首当其冲,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下意识提剑,斩杀了那怪物,怪物轰然倒地。 击杀的过程过于顺利,那名蓬莱仙气喘吁吁,见着死去的怪物,从恐惧中晃过神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什么嘛,这里的怪物也不过如此——”话音刚落,不知打哪儿来的粗大触手横甩过来,卷住了他的脖颈,瞬息之间,扼杀了他。他咽气了,死不瞑目,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挽看过去,只见那名死者周围的“树木”亮起了“大红灯笼”,那是它的眼睛,眼睛下面是口器,口器连着绳状触手,正是那根触手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苏挽立即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周围亮起了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原来周围都是这种怪物!他们被怪物包围了! “全部人听令,戒严!”苏挽高喝,众人纷纷使出法器。 原来方才他们走过的兽口桥真的是通往野兽腹胃的! 更叫苏挽担心的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怪物是黑山羊幼崽,它们是有着“森之黑山羊”“黑暗丰穰之女神”之称的邪神“莎布·尼古拉斯”的孩子,幼崽出现了,它们的母亲还会远嘛? 那些黑山羊幼崽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纷纷围了过来。 “杀出去,走回头路!”苏挽下令。 众人且打且退,这些怪物虽然瞧着骇人,但在场的毕竟都是仙人,杀死几只黑山羊幼崽还是可以的,他们走的也不算深入,很快就撤出了森林,飞过兽口桥。 那些幼崽似乎不能或不敢离开森林,只有少数踏过兽口桥追杀他们,其余的都退了回去,继续假装自己是一棵树。 冲出来的幼崽也很快就被仙人们杀死,大家松了一口气,苏挽却不敢放松警惕,“继续戒严,后撤,找掩体。” “就是些小畜生嘛,有什么值得害怕?”一名班主说。 苏挽记得这人是蓬莱的,便冷道:“你们的人刚死一个,你觉得不值得害怕?” 那班主一噎道:“那是他猝不及防,而且他本身就是我蓬莱仙术最差的一位。” 苏挽眯眼,“那第二差的呢?若也死了怎么办啊?” 班主无话可说。 苏挽年纪轻,没名气没资历,本身就难以服众,虽然大家是因为听了她的邪神之说才出发探索的,但是仙人们从未听说过邪神这一说,自然是半信半疑,不太服从指挥了。 众人跟着苏挽往回撤,好不容易走过的路就这么白走了,心有怨怼,不过找掩体还是简单的,他们来的路上曾经无意间碰上过一个巨大的山洞,那山洞疑似是什么巨兽的巢穴,不过里头已经没有生活的痕迹,连毛发都已经脆弱得风一吹就散,安全系数较高。 众人躲入山洞,人实在太多了,哪怕山洞如此之大,一千多人挤在一起,那也是满满当当。 大家以为安全了,开始吐槽和抱怨,人声鼎沸。 “安静!”苏挽提手示意,只有一半不到的人真的安静下来了,其他人继续自顾自的聊天,这些大多是蓬莱的人。 他们跟苏挽不熟,就觉得苏挽是突然冒出来的,还非要当首领管他们,再加上他们跟阆苑派不是一系,甚至有竞争关系,见苏挽跟阆苑人亲近,身边带着的也都是阆苑来的,更加不满,所以非但没有听令,反而说话声更大了。 苏挽眉头皱的死死的,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而印证她猜测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令大地震颤的恐怖的脚步声。远远的就能听出祂有何等魁伟的身躯,每一步似乎都会叫大地龟裂,周围开始弥漫起不知名漆黑云雾,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开始蔓延…… 蓬莱仙的说话声不自觉停了下来,他们也莫名地感觉到寒冷和恐惧,那是发自内心却毫无根据的恐惧感,挥之不去,令人胆寒。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这种恐惧感也越来越强烈。 第75章 深渊梦魇(4) 论如何封印邪神 洞穴外除了沉重的脚步声之外, 还飘来了奇怪的乐声,由远及近。 起初只是意味不明的轻呼声,像是人声, 又像是风吹过山岗时擦过万千枝叶发出的声音,接着汇入了女人的哼歌声, 那声音圣洁纯美, 宛若佛乐, 像是慈母在哼唱摇篮曲,又像是圣母在安抚信徒,随后女声中逐渐汇入童声, 成千上百清脆稚嫩的童音跟着一起哼唱,像是响应。整体氛围温柔祥和,仿若美梦,令人沉醉。 逐渐有人被这声音迷失了神志,露出轻松信赖的笑容,从队伍里挤出来,要走出去。 苏挽见状皱眉,下令:“拦住他们!” 其他人赶紧将这些被迷惑的人给拉住,用仙术束缚。 好在他们是仙族, 被乐声蛊惑的只占了七八分之一,剩余的人虽然大多神情恍惚了一下, 但还能强令自己清醒过来。 苏挽受到的影响最小,她看起来眼神坚定, 思维清晰, 她扭头,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人擅长阵术?” 说来也奇怪,苏挽以前连白莲锤的影响都对付不了, 如今听到这种迷幻之音却不为所动,不知道是因为当时花风月袭击她的时候正值重伤体弱,连累心智,还是因为她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精神力被锻炼出来了。总之她听到这乐声,虽然也觉得十分压抑,心情变得极度糟糕,且莫名暴躁,很想要把周围的东西都撕碎,但轻松、信赖或者恐惧之类的情绪都是没有的。 她身后是十名班主,班主都是个中佼佼,都没有被严重影响,其中一名阆苑来的班主上报道:“罗生擅长。” “夏罗生,出列。”苏挽下令。 夏罗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脸上的懒散略微散去,难的没有睡眼朦胧,细看的话还是个清秀帅哥,灰发灰眼的有些特别,像是云雾中的灰色莲华。 苏挽蹙眉:“还有谁?”光是一个阵师应该是不够的,除非夏罗生天纵奇才,一个顶十。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蓬莱的队伍里颤颤巍巍伸出了一只手,是一位浅黄色长衫,左脸上有方形瘢痕的青年。 蓬莱仙似乎对于他会感到了惊异,其中一人道:“司沓,你什么时候懂符阵了?”那青年闻言,手掌微微蜷缩了一下,但还是坚持伸着。 阵术不比一般的符术,需要的学识修为远比一般符修,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一百个符师里面前能出一两个阵师。 在场举手的人并不多,包括一些能被称作符师的也没有举手,一是因为他们自认为并不精通,二是因为他们不想当急先锋送死,最终举手的,包括司沓在内,只有三人,加上夏罗生,刚好能守护四个方位。 苏挽注视着他道:“你们四人立刻布阵,屏蔽这里所有人的气味、体温、形貌,务必让外面的怪物全然无法察觉我们的存在。” 几个符师对视一眼,除了一开始就走到最前面的夏罗生之外,其他人各自走动,占据方位,然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施展符阵之术。 在这个十分紧张的布排过程中,烛龙默默站在苏挽身后十分公分的地方,他几乎没什么表情,只是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翻白眼。 排布好之后,苏挽才注意到身后如影随形的烛龙,她沉默了。面对着这位可以破坏克系神话战斗力体系的本土神魔,她半晌道:“你能打败外面的家伙吗?” 苏挽在之前接触过克苏鲁神话,而该神话的主旨就是“伟大的邪神不可违逆,凡人如蝼蚁,根本不可能反抗”,这种思想深入其心,可她忘了,这是玄幻世界,她身边这位更是玄幻世界的无冕之王,或许也不是不可以正面刚一下? “可以试试。”烛龙负手而立,淡淡道。 烛龙从来不夸下海口,他说试试是因为他没接触过邪神,没打过自然不知道是否能必胜。苏挽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没有第一时间下令让烛龙冲出去。这里是不可知之渊,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未知的地方,,按照鬼神君最后的话来看,这里的诸外神是伏羲女娲等太古神联手封印的,实力不可想象。 以前烛龙是卡牌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因为卡牌的属性是工具,但如今的烛龙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跟她没有任何的契约关系,如果死了,就是她害死了他,而不是她消耗了一张卡牌,她不敢拿烛龙的生命冒险。 苏挽犹豫间,那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洞口出现了巨大无匹的蹄足。若论形状,接近羊蹄,但没有哪家的羊如此庞然,每一只蹄子都有十余米宽,几乎完全堵住了这个能容纳千人的山洞口。上头黑雾缭绕,一些黑雾散了进来,恶臭难闻,就像是无尽苦夏里腐烂的鱼虾尸体,仙人们纷纷闭气。 符阵已经布置好了,这里活人血肉的气息应该是飘散不出去的,但是苏挽仍旧担心这邪神会突然弯腰,露出祂那不可名状的上身,冲里头的人“笑”。 就在这份紧张和忧虑中,一名发疯的仙士受到黑雾的刺激,力气暴增,猛地挣脱了同伴的桎梏,冲了出去。周围人惊慌无比,其它疯仙同样受到刺激,冲了出去,众人阻止不及…… “稳住,不要松动阵法。”苏挽秘密传音给几个符师,符师们镇定点头,彼此交流的眼神间已经生了几分默契。 那些人冲出去之后的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透明粘液砸中,这粘液自动形成了圆球形,像是一个个卵,而卵中正是那些发疯的仙人。仙人们一开始还能挣扎,可随后逐渐失去了力气,形态被定格在了卵中,紧接着黑山羊幼崽随之而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卵吞噬,其中的生命就这样简单的消逝了。 莎布尼古拉斯还有一个称号“孕育百子千孙的黑山羊”,大规模繁衍是她的天赋技能,而这一波震撼人心的操作不过是放牧和养育。 余众震骇。 苏挽决定,如果莎布真的发现了他们,那她就叫烛龙拖住莎布,如果烛龙能杀死她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就由她来尝试封印,可惜给她研究符阵的时间太短了,她对于阵术的了解只有最基础的——那是那些年她在龙阙书阁自学的,师尊纪墨心思都放在教导花风月上了,没有给她太多的学习机会,书中虽然有黄金屋,可这里头的黄金太难取了,大多关于符阵的文字都晦涩难懂,符文复杂古奥,难以自行领悟。 冲出去的有百来个人,剩余五六十个疯仙身上的桎梏之术被其同宗及时加重了,得以保命。百人被蚕食殆尽,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最后黑山羊幼崽们吃饱喝足,莎布尼古拉斯带着他们远去,沉重的步履再次响起,而这次是渐行渐远……可人们沉重的心情没有随着足音远去,那巨蹄像山一样,重重压在了人们的心头。 躲过一劫之后,好多人都身子瘫软了下来。 压抑的氛围始终萦绕不散,哪怕黑山羊群已经远去。 那空灵的歌声似乎还在耳畔响着,干扰着众人的心智,而且仔细听会发现那声音是直接从他们脑海里发出来的,根本无法摆脱! 一些没有发疯的仙人也开始精神崩溃了,“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我受够了!不如让我直接去死,好过在这里受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忽然质疑道:“我们的人死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们的人没事?为什么我们会直接对上那种级别的怪物?为什么会这么巧?” 发出质疑的是蓬莱的人,外面死掉的一百多个人里大多数都是蓬莱人,发疯的也以蓬莱人为主,这话一出,蓬莱仙纷纷抬头,用质疑的视线盯着苏挽,或扫视阆苑人。 苏挽根据过去得来的信息,解释道:“容易被邪神影响心智的是‘理智值’比较低的人,‘理智值’也可以理解为精神力,精神力高就不容易受影响而发疯。” 有的人天生就意志坚定且勇敢,不容易被未知撼动内心,不容易被可怕的东西吓退,阆苑人大多乐观开朗,哪怕空岛劫难中他们的人死伤惨重,也没有让他们一蹶不振,甚至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心理状态,这证明他们多数是理智值高、精神力强的人,自然不容易被邪神之音影响。 所以苏挽的言下之意是,你们应该想想为什么自己派系的人精神力为什么都这么低,而不是来质疑这个质疑那个。 然而这不是蓬莱人愿意听的解释,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起来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如阆苑的?” 不同派系的仙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蓬莱人如何愿意承认自己不如阆苑人?阆苑的名气一直是几个仙域里垫底的,蓬莱好歹在人族中赫赫有名,凡人都想要找到海上仙山蓬莱,所以蓬莱根本就瞧不起阆苑。 “我……”苏挽顿了顿,似乎想打圆场,然而,“就是这个意思。”她说。 那汉子脸都青了。 “在邪神的世界里,精神力比单纯的武力值更重要,所以请大家下次遇到祂们的时候心中默念清心决之类的咒语,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保持理智,懂了吗?”苏挽道。 苏挽看起来过分冷静,她这么说是为了提高大家的生存率,但在场不少人都接受不了她的这种淡定,因为当大家都快疯了的时候,她的冷静就像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我们不干了!”又一名蓬莱人站起来,“跟着你们就是找死!早知道我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也好过跟着你们调查劳什子邪神,要送死你们自己去!” “我也是!”“我也不干!”“兄弟们我们走吧,别跟着这个疯女人,她一定是想害死我们!”“说不定她只是想要耍一把官威,山中无主人,猴子称大王!”…… 半数的人都站起来,表示要离开队伍。 其实这个队伍有没有对于苏挽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除非这里的人都理智值超高,可以面对邪神无所畏惧,跟她一起并肩作战,否则就是拖累,几百人的尾巴拖着不累死个人?本来这种人员分配就是夙无忌的主意,说是要提高生存率,免得像一开始那两百个人一样,有去无回。 “你们要走就走,”苏挽席地而坐,“我不拦着。”赶紧滚。 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大多数都是蓬莱人。 阆苑大师姐来到苏挽跟前,苏挽抬头看过去,“你也要走吗?那去吧。” 大师姐,司芳锦弯唇一笑,“不是,我来是想说,我相信你。” 后面有仙男跟着喊道:“我也相信你!”阆苑五杰:“我们都相信你!” 说来也奇怪,阆苑是所有派系里唯一知道苏挽真实身份的,却一点也不质疑她,反而认认真真跟着她的计划走,她之前第一次上阆苑仙山的时候身份还是“土匪”呢,也不知道他们的脑回路这么张的。虽然心中吐槽,可苏挽嘴角却禁不住翘了起来。 她心理素质强,能抗下众叛亲离,但是如果遇到的是温暖,她封闭的内心也会敞开一道缝,从中流露出一丝丝柔软来。她相保护好阆苑的仙人们,想要守护这些欢声笑语。 队伍只剩下五百左右的人了,可苏挽的内心却蓦然轻松起来,队伍的氛围也是如此,阆苑人天性开朗,遇到如此恐怖的事情脸上也没有太多的阴霾,回去的路上也是嘻嘻哈哈的——因为勘察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苏挽还是决定先回大本营跟大家回合,顺便问问那些“核心干部”对于符阵的研究如何了。 即便是在后撤,苏挽也没有大意,一路上都叮嘱几个符师加强屏蔽咒术,在前后左右形成封锁之势,务必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隐匿起来,避免把黑山羊群给引来。 那个脸上有方块疤痕的司沓也在,是唯一没有跟着蓬莱大部队离开的蓬莱人。苏挽又在阆苑符师中挖掘了四个作为候选,让他们八人轮流布阵。哪怕队伍在进行之中,阵术也没断过,形成了移动的保护阵。 阆苑五杰还是那么活跃,时不时凑到苏挽面前献殷勤,虽然苏挽婉拒了他们多次,可他们一点也不气恼,回到队伍依旧嬉闹,互相埋汰: “就说你不行吧?”“我觉得她那是害羞!”“害羞你个头啊,明明就是不喜欢你,我觉得她一定是暗恋我!为了避免引发我们兄弟之间的争端,才假装拒绝我!”“是喜欢我!”…… 苏挽对于他们的这种车轮战有些无奈,也没把他们所谓的喜欢放在心上,感觉他们更多的是好感以及少年意气,想要借此证明自己才是最有魅力的那一个而已,唯一让苏挽留意的人是那个并不争的夏罗生。 夏罗生是阆苑系班主直言阵术不错的人,所以一有空苏挽就找夏罗生请教符阵的问题。对此烛龙只能生闷气,烛龙实力虽然强,却不懂阵术,他打心底觉得只有弱者才需要阵术来加持。 “符有三种,纸符,金符,血符。”夏罗生说,“纸符就是写在纸上的那种符箓,常用的油墨是朱砂,偶尔也有用到牲血、人血等。其优点是便于储存,哪怕不会符术的人也能使用,且使用快捷,可以直接贴在目标物体上,也可以燃烧后扔过去,燃烧能起到更有效的作用。其缺点是需要库存,且力道不足——再厉害的纸符,所能承载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力穿纸背,只会使符箓损毁。 “而金符指的是刻在什么东西上的符纹,一般是金属、木块、土地,也是增加法器以及建立阵术所常用的一种手段。其优点是具有长久性,一个刻在金属上的符咒永远是符咒,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风干碎裂,也不存在像纸符一样容易被揭走的风险。其缺点是不够灵活,符文承载于物品,如果是封印阵,一旦被封印物被转移,阵术就失效了,如果是攻击型符,那法器必须拿在手上; “血符是真正的符师最最喜欢用的,用自己的鲜血在虚空直接描绘符文。其优点是及时性,永远不会用担心手头上没有符,还有,力量是几种符中最大的,因为鲜血中凝聚着施术者的力量,很多符师为了增强纸符和金符的力量,也会用鲜血加工它们,那种也算血符,只是并非正统,为其分支,又叫血纸符、血金符。其缺点是不太适合过分复杂的符文,毕竟战斗时刻分秒必争,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描绘完成,而一旦中途被打断,符师不但会遭到反噬,符阵也不会发挥任何作用。” 苏挽听完道:“这都是符,那阵呢?” “阵术更为复杂,有人阵、符阵、祭阵等,”夏罗生不厌其烦地讲解,“按照镜子给予的提示来看,我们要用的多半是符阵和祭阵,符阵以上面说的三种符为基础,符箓需要对准目标物。我觉得以邪神的强大,纸符、金符不太像能对付得了的,唯有血符,不过必须得有人帮你把邪神缠住,你才有机会当场画好这种复杂的符文,并且释放出去。 “至于祭阵……为需要畜牲、人牲献祭的阵法,不管是哪一种都十分邪门,尤其是人牲,伤天害理,自古以来就是阵术禁忌。” 说起祭阵的时候夏罗生的面瘫脸难得有了表情,那是一脸的厌恶,并且不愿多说。 听了这些解说,苏挽似懂非懂,暗自咀嚼,又问了几个在夏罗生听来十分基础的问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离开前她给夏罗生留了一张复制了镜中符文的纸,命夏罗生仔细背下,夏罗生收起纸,应下了。 苏挽虽然打算自己亲手去封印邪神,但担心自己的阵术跟不上,施展不出来这符文的威力,为以防万一,才把夏罗生当做替补来要求。 这之后,苏挽去找被晾在角落里许久的烛龙,“九阴,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儿。” 烛龙转身,面朝山壁,拿背对着她,似乎在生闷气。 “九阴,”苏挽凑到烛龙面前,“你又生气了?”苏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是去找人请教问题,又不是去偷那个情。 烛龙生气地不说话。 苏挽扭头,打算等烛龙自己气消了之后再来。 烛龙生气地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又要去哪儿?” “我……”苏挽眨眨眼,“打算去找罗生继续讨教。” “还去?”烛龙气得快冒火了,“有什么好讨教的,不就是要对付一个神么?我直接杀了就是。” 直接……杀了邪神?好主意,但有那么简单吗? 烛龙理解了苏挽眼神的意思,不悦道:“你不相信我?在你眼里,我就连一个破邪神都打不过吗?” 苏挽委婉地道:“我不是……我只是想要万无一失……” 苏挽确实就没百分百的相信烛龙,烛龙劈不开世渊,而世渊就是用来囚禁这些邪神的,侧面反映出了这些邪神的威力。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毕竟要顾及魔尊大人的自尊心。 烛龙有被气到,松了手,头撇到一边去,“你走吧。” 苏挽没有离开,反而“怯生生”地打量他,尝试性地主动牵起烛龙的手,“其实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厉害的……只是邪神毕竟是未知生物,不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招数,万一你中招,我是说万一……”看到烛龙扫过来的凌厉视线,苏挽赶紧改口,“到时候世渊没有了你,谁来保护我?”她的眼神十分真诚,漂亮的眼睛倒映着他,也只有他,满满的都是依赖甚至……依恋? 烛龙表示有被哄到,表情软和了不少,嘴角抿着,像是想笑又故意端着,假装严肃。 苏挽继续说:“而且我来也是想要跟打个商量,如果你能直接杀了祂,那敢情好,不行的话就缠住祂,我在一旁画符阵。其实花花符阵很有好处的,可以提高我的阵术技能,如果真能封印莎布——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羊蹄子的邪神,那意味着用同样的方法可以封印其它邪神,封印完所有的邪神,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她高兴地摇了摇烛龙的手,而后意识到什么,触电似的松手,补了句,“我们所有人。” 杀邪神没有那么简单的,尤其是被称为“原初混沌之核”的克苏鲁至高神——阿撒托斯,据说所有宇宙都不过是祂的一个梦,当祂苏醒过来时,诸天宇宙将一同毁灭。 苏挽不知道这里是否有阿撒托斯,但如果真的有,那势必是一场恶战,当初封印诸外神的不知道有哪些古神,但若连阿萨都一同封印了,那估计盘古也出手了,毕竟一个毁天灭地,一个开天辟地。 不知道鬼神君是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信任,要她区区人魔来搞这种大事。思及此,苏挽心中长叹。 而烛龙此刻心中想的却是:阿挽说要跟我一起回家。 第76章 深渊梦魇(5) 封印万物母神 在靠近营地还差一千里的地方, 苏挽一行忽然遇到了披头散发跑来的蓬莱仙,此人疯疯癫癫,大声喊着:“都死了, 都死了,全都死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相同状况的蓬莱仙人。 苏挽立即提高警惕, “全体戒严!” 这些蓬莱仙一看就是遇上邪神了, 光是普通邪物或者邪神幼崽还不至于让他们这样, 而且从他们的口中可知,蓬莱一脉怕是基本灭绝了。 苏挽抓住一个发疯的蓬莱仙,“你们在哪儿遇到的邪神, 距离这多远?”那奇妙的乐声和沉重的足音还未响起,说明莎布尼古拉斯距离这里还有一定距离。 “都死了,我也快死了,没人逃得过,都得死!我们都得死!”这名蓬莱仙大吼,他目眦欲裂,双目充血,然后突然身体炸裂,化为了血黄色的脓汁。粘稠柔软的尸水流淌, 聚而不散,像是一大团恶心的软泥, 其中逐渐亮起猩红的光芒,那是一双双眼睛!还有无数张细小的嘴巴随之裂开, 露出猩红之口!那一双双血珠子般的眼睛纷纷弯起, 嘴巴逐一上扬。祂在笑,邪恶地笑。 苏挽闪避及时,没有沾染浓汁, 这种情况她也有些惊讶,思索了半天才响起一个恶心的词汇:脓汁之母。 脓汁之母是邪神莎布·尼古拉斯和人类结合才能产生的怪物。 现代接触到这个怪物相关说明时,苏挽脑补的还是触手系H场面,或者莎布化身妖艳美女与普信色胚ooxx的画面,如今想来,邪神与人类的“结合”并不是人类所想——莎布将卵产在了人类的体内,人类的细胞与之结合,脓汁之母诞生,而作为养分,祂的“父亲”将第一时间死亡。 有人被疯仙所袭,提刀斩杀,脓汁溅了一身,脓汁钻入他的皮下,他感觉到体内血肉古怪的蠕动,惊恐地尖叫:“什么东西钻进来!好痛苦,不,救命!谁来救救我!!” 几个瞬息的功夫,这里的氛围已经变得极度恐怖,连素来乐观的阆苑仙此刻也是人心惶惶,唯有苏挽和烛龙神色半点不变,简直是非人哉! 苏挽前前世喜欢玩游戏,游戏玩多总会遇见“鬼”,也就是各种恐怖猎奇的独立游戏,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都曾经在游戏中见到过,像是人类华为怪物这样的剧情,她碰到的不要太多。 更重要的是,在经过了多方背叛,诸多磨难之后,她整个人的情感是完全封闭的。简单来说,就是不接受外界的一切。她经常把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当做小说看待,‘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他们伤害不了我’抱着这样的心理,苏挽可以说无坚不摧。 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状况,在升起心理防御的苏挽看来,不过是一场令人身临其境的“独立游戏”。 当然她的这种心理状态不是永久性的,当周围的人施以善意的时候,她会蓦地“活”过来,变得鲜活,会笑会怒会哀伤,比如看到阆苑五杰嬉笑怒骂的时候,比如牵着烛龙手的时候,但是当她觉得眼下的环境是不安全的,那种心理防御会立马升起来保护她。 世界对她所有的伤害,最终使她变得强大。 苏挽立即下令:“远离所有突然跑过来的人,不要攻击,全员闪避!继续往本营的方向走!” 众人皆是六神无主,平日里再厉害,这时候脑子也是一片浆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这时候兀地听到命令,第一反应就是服从,宛若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立马服从,所有人都疯狂地往苏挽所指的方向跑去。之所以战场上需要将军,就是哪怕再厉害的单兵,在分秒必争的时刻也容易迷茫或者误判,而将军就应该是队伍里永远保持冷静的那一个人! 阆苑诸众躲过了脓汁之母的感染,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要来了,要来了!莎布尼古拉斯!她带着她的万子千孙来了!! 这个时候,连苏挽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内心虽然还是麻痹的状态,但身体已经感知到致命的威胁,产生了直观的反应。 那种空灵美妙的吟唱声又响了起来,慈悲的母性之音混合着无尽可爱的童声,明明是那么动人的旋律,可在场所有人无不毛骨悚然。 “全员,停下!”苏挽挥手示意。不能继续前进了,再过几百里,就是大本营,那里人数众多,而且弱者占据了大多数,一旦邪神及其幼崽走到那里,无异于大屠杀。 “怪物马上就要来了,我知道大家都有些害怕,但是,你们一定要守住防线,因为前方就是你们的族老、少子、眷属的所在,不想全灭的都打起精神来。”苏挽面色冷肃,眼神凌厉,明明是仙女一样的脸,却透着铁血魔王的气息,“遇到小黑山羊一律斩杀,片甲不留,遇到被感染的人,也要杀,但不要让血汁沾染自己半分,另外,要烧掉。所有擅长火系术法的,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应声如雷,这会儿他们不再需要压低声音隐匿身形了,他们要做的是把仇恨值都吸引过来,然后将那些崽种统统杀光! “夏罗生,”苏挽只单独叫了这么一个人,“你跟我来。” 夏罗生接下来可能是要命的任务,但没有推辞,模样依旧懒懒散散,灰色的眼珠子都没有完全睁开,眼皮子耷拉着,“知道了。” 苏挽、烛龙、夏罗生,三个人要去硬刚邪神了! 莎布尼古拉斯是从侧面的黑森林里走出来的,但不待祂彻底从林子中出来,烛龙已经化身龙形扑杀了过去。对于烛龙这种级别的魔神来说,莎布的精神影响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跟苏挽强行封闭恐惧感不同,他是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黑龙庞然而夭矫,体型上并没有输给森之黑山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森之黑山羊的主体是一块巨大的漆黑肉团,为黑色的云雾所缭绕,像是随时会变成黑烟散去,却又是切实的实体。那是高山一样巨大的肉/体,那些组成祂的肉块像是各自都有生命一样,不断地蠕动、互相挤压、震颤…… 更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是这些肉块的缝隙里还伸出了无数的鞭须,这些漆黑的鞭须不停地夭矫地蠕动着、甩动着、抽打着,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其整体形象只能用“令人作呕”来形容,苏挽的感想只有“丑,真的丑。” 烛龙在跟莎布缠斗,苏挽不敢懈怠,先是燃烧掉纸符朝着莎布扔过去,果然发现没用。 而另一边夏罗生早就按照原计划,将金符拿出来使唤了——那是个金色的罗盘,原本是用来测鬼神方向的,如今被重新打磨雕琢,正面是鬼神君留下的符文錾刻,凹下去的线条呈现血红色,里面流淌着夏罗生本人的血,那些血没有干涸,被永远那保鲜封存在刻纹里头,给符文增加力量,反面光滑,没有任何纹样。夏罗生一手持着罗盘,另一只手则按着背面释放法力,将符文启动,对准莎布的方向打过去…… 莎布本来就因为烛龙的袭击而愤怒不已,这会儿遭受偷袭,仰天咆哮,那咆哮声像是无数的巨爪在狠狠地抓着玻璃,令人打心底发毛! 果然纸符和金符都没有用,苏挽和夏罗生对视一样,默契地隔开指腹,开始在虚空中以血画符。这种经过法力凝聚的鲜血不会飘散,被其主人牵引着,在虚空中留下血色纹样。 夏罗生不愧是专业的符阵之师,画得精准漂亮又快,苏挽手生,只能匆忙赶上。 夏罗生画好之后,用左手将虚空中的血色图纹一推,被图纹就被推送出去,在飞行的过程中不断变大,最终变得有如莎布实体二分之一那样大,准确地打在了莎布上半身正中。 明明命中了,可夏罗生淡眉一沉,表情并不乐观。 苏挽的符画得只能说符合标准,她急匆匆学着夏罗生将血符推出去,这个血符相对夏罗生画的要不给力的多,在半空中缓缓飞行,抵达目标的时候才莎布一个蹄子那么大,可也就是这样的符在打中了莎布的下腹时,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周围空灵的歌声停了下来,莎布庞大的身躯应声倒地,她不动了,不知是死是活。 烛龙化出人形,将逐鹿剑插入了莎布腹部,莎布狂叫,挣扎着似乎还要起来。感应到母神的痛苦,黑山羊幼崽们齐齐朝天悲鸣,不过听声音,数量没有原来的多。 苏挽瞪大眼睛,看着烛龙之后的操作——他看了莎布肥臃的身躯一眼,飞身越起,长剑翻飞如蝶舞,虚空中出现一道接着一道的剑影,交织成细密的网格,随后,邪神的身躯裂成无数块,整齐划一,让苏挽不着边际地想道:烛龙若是去了现代,一定很适合当日料店师父,做刺身…… 但都这样了,莎布也没有死,祂的肉块们蠕动着钻入了地底,地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莎布是否还会醒来,总之危险暂时是过去了。 苏挽回到了原本的阵地,发现阆苑仙这边竟然几乎没死什么人,他们脸上甚至有喜意,阆苑五杰中金发的那个看见苏挽他们回来了,笑容灿烂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此为捷战,众人士气大涨。苏挽也没想到会这样顺遂,毕竟在她固有的思想里邪神是不可阻挡的,连眷属也是极其可怕的,没想到,到了这里并非如此。 苏挽笑了,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 剩余的黑山羊幼崽在其母神莎布变成碎块之后,迅速往兽口桥后头的森林方向狂奔,祂们不敢在没有母神的情况下肆意妄为——祂们还只是“孩子”。 在苏挽等人浩浩荡荡地回营地时,黑森林的角落里出现了一批身穿漆黑皮草的人。 为首者是一名身量不足的少女,她跟其他一样穿着魔兽做的皮草衣,但腰间系着一连串的黄铜小铃铛。她小脸精致,脸上抹着黑色油彩,眼黑多眼白少,透着阴森之感,有如黑洞,眼角用点阵法纹了三根长短不一的蜷曲触手,身下骑着一只小黑山羊。 该羊被削去部分触手,并被按上类似马鞍一样的皮革类坐垫,乖巧的不像是怪物,不过为了呼应兄弟们的悲呼,它也朝着低低嗥叫了几声,但音量不大,似乎是不敢大声。 骑羊少女身边的黑皮大汉道:“首领,他们杀死了万物母神,我们是不是该……” 骑羊少女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他们没有杀死母神,母神不会死,祂代表无尽的永生和繁荣。” “但是……”黑皮大汉欲言又止,铜陵般大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意,“母神又沉睡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引来天赐的死亡?” 其他人也跟着垂泪,集体低喃:“好想死……”“死亡,喜欢死亡的气息”“想死,什么时候才能死……”“死亡,请母神赐予我安然的死亡……” “那群人毁了我们等待万年的希望,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对,杀了他们!不,咬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同伴!”“让他们尝尝永生的苦难!”…… 低沉的声音逐渐变得高亢,对死亡的渴求逐渐被仇恨所替代。 这里的人长相大多奇形怪状,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身上有明显腐烂的痕迹,有的干脆就是一副骷髅架子,可他们还能说话,还能义愤填膺,少女是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了。 仙人们渴求长生,而这里的人似乎已经获得了“长生”,而他们的愿望普遍是早死早超生。 其中一个个子特别高大,但全无血肉,自身骨头的家伙提议道:“把他们都杀了吧,然后献祭给母神,母神有了那些血肉的滋养,一定会迅速恢复过来,并且苏醒。”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同族的认可,“对,杀了他们,献祭给母神!”“母神一定会再次光顾我们的!”“一切为了死亡!”“为了死亡!”…… 骑羊少女听得眉头只抽搐,最后忍无可忍地道:“都闭嘴!”其他人顿时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黑皮大汉卑微搓手:“那首领,我们到底……” “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骑羊少女冷静地道,“一口气全部消灭不现实,只能逐个攻破,而且不能被他们的领导者发现,尤其是刚才封印母神的那个女的……”她顿了顿,“一旦她落单,立刻杀死,决不能让她多活一秒。” 第77章 深渊梦魇(6) 其他方位的邪神…… 阆苑一方随着苏挽回归大本营, 星火营效率奇高,已经建立足够容纳数万人的庇护所,每6人还能拥有自己的小房间, 安全和休憩都得到了保障,众人欣然。 唯一没有露出高兴表情的是阵师夏罗生, 他悄然将苏挽拉到一边道:“同样的符文, 我画的没用, 可能只有你才行,或者说需要有你的血才行……” 这是个危险的讯息,所以夏罗生没有大声宣告, 他知道自己的同伴大多都喜欢苏挽,所以没有做出对苏挽有害的行为。 苏挽讶然,“不可能……” 前前世看的小说里,有不少奇人异事光靠鲜血就能屏退邪异,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是那样的奇人,如果她真如那些人,那肯定是有主角光环的,可她活了两世都没有感觉到光环的温度。所以,不可能的, 绝对。苏挽这样想。 “不,是可能的, ”夏罗生坚持,“最后达成封印邪神效果的, 不是因为我的符咒, 而是你,是因为你的血符。” “可……”苏挽不知所措。 “总之,”夏罗生严肃道, “我不认为其他人能封印邪神,只有你可以,所以接下来的几个邪神所在的方位,都需要你亲自去。” 夏罗生一语成谶。 世渊存在的邪神,远不止莎布尼古拉斯,四个方向都有邪神的踪迹,主要表现为岿然庞大的神殿,或空灵或可怕的声响,以及无尽的诡异魔兽——那是邪神的眷属。 苏挽半信半疑,表示:“如若真是如此,我义不容辞。” 如果真的需要她奉献鲜血才能封印邪神,那她真没有什么好推脱的了,不仅是为了救大家,也是为了她自己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夏罗生得到了苏挽的保障之后救走了,回归了阆苑五杰欢脱的队伍。 随即烛龙走到了苏挽的沈百年,“你喜欢夏罗生?”烛龙满脸阴郁地问道。 “怎么可能?”苏挽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罗生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是完全不能跟烛龙比,而且他的性格十分无趣,平日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是会眨眼睛会动的尸体,比后世的烛九阴还无聊。 “那为什么你总是去找他?”烛龙追问。 “我那是为了找他了解符阵之术!”苏挽气急。 “那种技能有什么用?”烛龙不屑,“你所谓的邪神,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需要什么符阵?” 烛龙确实强大,但连他也不能一举消灭莎布尼古拉斯,此番他这么说也不过是意气之争,苏婉不点破,而是道:“要万无一失嘛,而且多一项技能多一份生存的希望,你不会希望我龟缩在你的荫蔽之下,却毫无自保之力吧?” “有何不可?”烛龙一把拦住她纤细妖娆的腰肢,迫使她靠近自己,苏挽看着近在咫尺的无双俊容,心若擂鼓,难以呼吸。 烛龙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纯然的东方之美,面上的每一丝线条都精致完美,却全然不显得女气,只显得俊美非凡,英气十足。其五官之深刻,多一分显粗犷,少一分显阴柔,结合的恰到好处,令人见之失魂。 每一次苏挽认真仔细地看烛龙时,都会感觉到一阵心悸,是那种需要吸氧才能缓过来的悸动。所以苏挽大多时候都不敢细看他,总是匆匆一瞥就低眉垂眸或看向别处,生怕自己那颗早已死去的心骤然复苏。 “不可就是不可。”苏挽一边失神,一边固执地喃喃。她这么说的原因是她绝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烛九阴,她只相信自己。 “愚蠢。”烛龙说,眼神却甚是宠溺。 烛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满载星辰,以至于苏挽不自觉移开视线。不可以,不可以心动,不可以信赖。任何人,都可能会伤害她,所以…… 烛龙不悦,像个霸总魔尊那样挑起苏挽的下颌,强令她直视自己,苏挽对上那灿然的金瞳,尽管很想不去看他,却莫可奈何,毕竟眼睛过分向下的话会很难受,她只好干巴巴地道:“干嘛啊?” “为何不看我?”烛龙蹙眉问道。 这就好像英台问梁山伯“为何不敢看观音”一样,苏挽满心羞涩,不知如何回应。他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烧红,恨不得当场去世,以躲避这种社死环境。 似乎明白了苏挽的窘境,烛龙挑眉一笑,“怎么,不敢?” 他的相貌周正却又邪魅,是女人无法不怦然心动的类型,寻常男子做来显得油腻的表情,在他脸上却是浑然天成,合该他就是如此邪气凛然,魅惑众生。 苏挽脑子循环道:完了完了,我完了……彻底完了…… 完蛋了啊,救命! 这家伙长得犯规,行为也犯规!过分,简直太过分了!不愧是天魔,人类根本不可能长成这样! 就在苏挽不知所措的时候,边上忽然传来“啊!”的一身娇呼,然后烛龙的头被石头砸中,他恼怒地看了过去,苏挽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是南紫萝。 南紫萝脸上的怒气不比烛龙的少,她像是看登徒子一样看着烛龙,迈着愤怒沉重的步伐来到他俩身边,拉走了苏挽,“那家伙对你动手动脚的,一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挽只能打哈哈,“其实他人挺不错的,而且实力也强大……” “实力强大又如何?”南紫萝停下来看着苏挽,“难道你喜欢他?” “喜欢……倒不至于。”苏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片混乱。其实在空岛灾难发生之前,她已经打算去找烛龙该表白了,可如今这种情况哪里还能谈情说爱,而且她好不容易升起的那股子对爱情的勇气又缩了回去。她现在时刻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根本做不到去思考任何关于情情爱爱的事情,感觉“爱无能”的情况加重了。 虽然亲看看着烛龙将莎布大卸八块之后,略微有些心安,可这不可知的深处不知道还隐藏着什么样的邪神,她不敢掉以轻心。她总是这样,时刻不肯放轻松,戒备着人,戒备着事物,随时做好被背刺、被伤害、被突袭的准备,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暂且是安全的。 以前在魔宫里的时候还好一些,魔臣魔将思维比较单纯,算都是她的人,她可以安安心心睡懒觉,数一数蚩尤和其他臣子贡献的金银珠宝法宝秘籍,但那样的日子自从她落入了洪荒之后就一去不复返。洪荒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似乎陌生的,如今还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她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南紫萝察觉出她明显的口是心非,生气地叉腰,“喜欢就喜欢嘛,为什么要否认,我都直白的告诉你我喜欢宋清玉了,你喜欢那个家伙为什么不肯承认,难道是不把我当姐妹看待吗?” 南紫萝是直来直去的人,她喜欢宋清玉,就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喜欢宋清玉,如果不是宋清玉是个只知道钻研炼器的呆子的话,他俩早就成了,可苏挽不同。苏挽是个别扭拧巴的人,嘴上虽然也爱口花花,忽悠人一套一套的,但是真正想说的,那些发自内心跟情感有关的话,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苏挽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叹气,“不提这个了,现在耽误之急是想好怎么封印其他邪神,其他事情等出去了再说。” “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万一时间不等人呢……”南紫萝眼睛红了。 她想起宋清玉了,如果不是她总认为“那个呆子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那她和宋清玉又怎么会在互诉衷肠之前就天人永隔呢? 南紫萝很后悔。 苏挽想要安慰她,“紫萝,你……” “最讨厌你们这些感情白痴了!”南紫萝抹了抹眼角,强忍着不哭,“讨厌死了……” 苏挽抚摸南紫萝的发顶,南紫萝靠着她默默垂泪,然而温馨的片刻没有维持多久,大队人马自南天飞过来了,他们在天空中组成剑阵,飞的很快,一下子就抵达了营地。 是南营的人,为首者是卓羽薇,此人是瀛洲名门望族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长得也是艳丽夺目,一身金红色的族服,显得她英姿飒爽、灿然夺目。 她带领着自己的人下来,夙无忌等大本营核心成员立即上去迎接,夙无忌喊她“世侄”,并殷切地问道:“南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在南边发现了太古神庙的遗迹,里面供奉着脑后饰有金乌的青铜巨像,我劈开它之后里面蹿出了一只怪物,可能就是所谓的邪神,”卓羽薇昂首道,“我已经把邪神杀了,所以西边现在没有危险。” 杀了邪神?苏挽在人群中听着卓羽薇这样说了之后,皱起了眉头。连烛龙都只是将邪神切碎,而没能彻底消灭祂,祂直接就消灭了邪神? 卓羽薇意气风发,她不但杀了神庙里的怪物,而且带回来的人数量众多,没有太大的折损,跟苏挽率领的北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营地里无数双眼睛精准地定位在苏挽身上,那的眼神像是在说她废物。 那些眼神令苏挽心里感觉有些刺痛,任谁都不会喜欢那样的眼神,而且是上万人这样盯着她看,她视线回避了,看向一旁的地面,地面上有类似蚂蚁的虫子在爬。 南紫萝挽着苏挽的胳膊生气道:“那女人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们这边不也杀了邪神吗?”再说了,若论存活率,他们阆苑的存活率也很高,只是蓬莱人不听指挥,自己作死罢了。 更糟心的事情来了,一位留守营地的蓬莱仙过来质问:“为什么他们的人都好好的,而跟着你去的人回来的,连一半都没有,是不是你故意陷杀他们,好叫你阆苑人可以彻底做主?” 附近的蓬莱人闻言都聚了过来,他们靠近苏挽,气势汹汹,眼神极度不善。 “关挽挽什么事情,她又不是……”南紫萝差一点说出‘她又不是阆苑的’,被苏挽抬手示意打住。 这里的人大多不知道苏挽不是阆苑仙人,这其实是一层很好的掩护,如果他们知道她是魔族,那才是完蛋,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怀疑她故意设计大家去找邪神送死,目的就是葬了整个仙族,至于她这么做的理由、动机,可能被归结为“魔族生性嗜血残忍,人魔狡猾,以毁灭为乐”。 周围的蓬莱人都在唾骂她,声音形成浪潮,淹没了苏挽的耳朵。她垂眸,盯着地上的虫子,那虫子安静乖巧地爬呀爬,爬了半晌被人无意间踩扁,之前的努力和忍耐都做了废。 那些人见她半晌不作声,以为她心中有愧且好欺负,围的更近了,最里头那一圈的人甚至想要动手,苏挽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从腰间取下红尘刺。 那是红色荆棘一样的法器,因为过分好看,又跟她的衣服很搭,所以大家一直以为是装饰物,他们看着苏挽当众取下“腰带”时皆面露疑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紧接着,她长刺一扫,狂气涤荡,周围瞬间被清空出来,躲闪不及时的仙人都被罡风所伤,身上每一块好皮,纷纷发出惨叫。 风落时,唯有她洒然独立,发带翩飞,眉心的泪形痣似乎愈发红了,使她冷漠的面容略显妖异,她看起来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大开杀戒的样子。 此刻的苏挽身上没有一丝魔气,面容也若皎月清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女阎罗、玉罗刹。 大家看魔鬼一样看着苏挽,忍不住齐齐往后退。 “方才我连一成力都没使,”苏挽收回手,视线淡扫,“如果我真的想要铲除异己,那么你们……”她举着那漂亮的法器指了一圈,被指到的人无不畏惧地后退,“一个逃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必假借邪神之手。 这不是夸大其词,苏挽不能当众爆魔气,刚才是她实力的最低水平,洪荒族类之间的力量差异巨大,她能把天妖大猫压着打,已经说明她不是寻常仙族所能抗衡的存在了,就算夙无忌跟她打,那也只有求饶的份。 苏挽之所以要跟大本营的人合作,而不是单独行动,不过是想要多一些跑腿的,能尽快了解世渊。 这地方实在太大了,哪怕是能日行千里的修士,跑单个方向,在不触及边缘的情况下来,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半个,碰上点事儿的话就更耗费时间了,如果说神庙之类的关键地点并不是完美对应东南西北,那要搜索的范围就更大的,光靠她和烛龙,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摸清楚所有邪神所在的方位。 “疯了,这个也疯了,都疯了……”一位被吓坏了的蓬莱仙跑开,其他人也作鸟兽散,不想跟这女魔头正面对上。 苏挽收好红尘刺,它朝着她的纤纤细腰,乖巧地充当“腰带”,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南紫萝,后者呆呆愣愣的,苏挽以为吓到她了,不禁道:“我就吓唬吓唬他们,不会真的动……” 南紫萝抓住苏挽的手,“太俊了!你刚才的样子!我好喜欢!” 随后苏挽就发现南紫萝越来越黏自己了,对此她即高兴又无奈,南紫萝太热情了,有时叫她十分不习惯,就像养了一只吵吵闹闹的黄鹂鸟,时刻都在刷存在感。 仅半天不到,第三支队伍也回来了,那是来自昆仑的队伍,从西边的天空而来,速度很快,但看起来很狼狈,落地时东倒西歪的。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表情皆像是舔伤口的孤狼,隐忍着悲痛与愤怒。 看人数,他们貌似少了两三百人,虽然没有苏挽的队伍折损的多,但他们折损的都是自己人,想必收到的打击不小。 为首者是叫冷刃的青年,这人人如其名,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刃,狭长的眼睛里总是流淌着湛湛的冷芒,但这会儿他席地坐在那,眼睛里没有光,看起来萎靡颓丧。 还是夙无忌来问话,“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们的队伍遇上了什么?” 昆仑人一向自视其高,就连昆仑仙域被击垮后,他们不得不举族逃亡,都没能折损他们的傲骨,然而这会儿昆仑派出来的精锐们各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光芒和自信。 冷刃抬起头,忍下所有情绪,冷静地汇报:“西边有个山洞,洞里面散发着光芒,哪怕只是在外面也觉得刺眼,仿佛有亿万颗太阳在里面闪烁。我命人进去查……看……”冷刃吐字艰难,“进去的人都疯了。然后……那东西要冲出来,我让两百号人堵住山洞,防止祂出来。但挡不住,为了给大家争取时间,更多人选择留下来断后。最终,三百四十八名昆仑族人,无一生还。” 说到后面,连冷刃这样的汉子都忍不住哽咽了,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悲壮。 这种情绪感染了就所有营地里的人,大家兔死狐悲。 只有苏挽将共情能力压至最低,不去想象那惨烈的画面,而是在分析,光芒、刺眼、亿万颗太阳……这不就是被克粉亲切地称之为“泡泡”的三柱神之一的犹格·索托斯吗? 犹格不算狂暴的神,祂是“真理”与“时空”的掌权人,能联通过去未来,掌握了无数宇宙间无人知晓的秘识,只是不能轻易召唤祂,否则祂会厌烦而像拍死蚊子一样拍死召唤。 如果侥幸,祂没有不耐烦,那么当人们看到祂的那一刻起,无尽的知识会迅速流入他们的脑海,人类的大脑无法容纳如此巨量的信息,一瞬间大脑就会被完全破坏掉,变成疯子或者傻子。 苏挽觉得冷刃说的不是全部的真相,很可能是那几个侦查员进去之后攻击了犹格,或者冷刃自己下令命人冲进去弑神,激怒了祂,不然犹格完全没必要追着几只蚊子跑。 最后就只剩下一支队伍了,是瀛洲仙族青年波罗率领的东营。波罗是夙无忌的得意门生,已修炼出元婴,在瀛洲青年中位于首位,跟卓羽薇是未婚夫妇,自小订婚。 东边的方向就是之前叫潘彦的飞羽营成员说听到可怕声音,然后使很多人有去无回的方向,不过潘彦后面还是自杀了,所以大家无从得知潘彦口中的那个地方具体的位置,只能再派人过去,以求精确定位,并了解更多信息。 夜间水天变成了深蓝色,也不见东营的人回来,众人的心逐渐沉重,或许那地方才是最危险的,人类根本不应该踏足。 天色只会暗淡三四个小时,但众人还是习惯在天暗的时候睡觉,唯有卓羽薇不肯去睡,呆在空地上,等待未婚夫君的到来。 苏挽也睡不着,出来透气。世渊的空气不算太好,水天与大地之间几乎没有灵气,在这里想必修炼上一万年也不会有多少长进,不过却有跟魔气相近的东西,但苏挽不敢贸然化入体内,谁知道那是什么不可名状之气呢,万一变成旧日眷属就不好了。 南紫萝走到她身边,看着卓羽薇所在的方向道:“想不到她还挺痴情的。” “人家是未婚夫妇当然痴情。”苏挽说,如果是她未来的丈夫去了危险的地方彻夜未归,那她而言这样担心。 “可是我听说波公子在瀛洲红颜知己无数,且还染指了不少从蓬莱、昆仑来的仙子,连咱阆苑的小师妹都不肯放过,想要收入帐中。”南紫萝看着卓羽薇摇了摇头,“真替他不值。” “啊这……” 苏挽想不到这还有男频后宫流种马剧本的角色。 苏挽回想了一下波罗的外貌,波罗也算相貌堂堂吧,浓眉大眼,皮肤为蜜色,肌肉结实,头发是金色的,在苏挽看来不算是吸引人的那种,并且在心底给他取了个“金棕熊”的绰号,不过他的性格很豪爽且阳光,或许古代的女子喜欢这一挂? 天快亮的时候,东边终于出现了人影。 卓羽薇面露喜色,朝着人影的方向走去。那人确实是波罗,但他披头散发,疯疯癫癫,浑然不是能勾搭各路女仙的倜傥模样。 波罗的眼仁浮荡不定地胡乱游移,嘴巴咧得极开,边鼓掌边呐喊:“伟大的祂就要苏醒,伟大的祂,吾神!吾神的荣光不容亵渎,吾神即将苏醒,而会将会让一切归于混沌!混沌!哈哈哈……” 第78章 深渊梦魇(7) 阿撒托斯半梦半醒…… 波罗情绪高涨, 见人就扑上去要杀,而且用的还不是剑,而是将自己的手钩成爪。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迎上去的卓羽薇, 后者没想到未婚夫会突然向自己下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好在苏挽听到那喊声时就明白过来了, 赶紧揽着卓羽薇的腰把她拉到一边。 波罗根本不在乎没有砍中卓羽薇, 继续往前走,载歌载舞地冲天空高喊:“盲目愚痴,缭乱混沌, 歌颂祂,万物之主!万物皆应归于混沌,归于混沌!” 苏挽从他的这些语焉不详的疯话中猜到,东边的应该是阿撒托斯——克苏鲁世界观的至高神。 苏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诡异的地下世界里真的有宇宙间最恐怖的神。祂拥有最强的力量,却没有任何理智,不可沟通,祂苏醒之日就是毁灭之时。 但世界没有毁灭,她还活着。 记得前前世她玩过一款游戏, 关底boss是阿撒托斯,怎么打都打不掉。 因为祂一出现就开始, 体积呈指数增长,越来越大, 最后整个电脑屏幕都容纳不下, 玩家攻击的速度永远跟不上祂增长的速。,只有被称为“黄印”的封印法器能暂时让阿撒陷入沉睡,但没过多久阿撒有会醒来, 继续增长,所以她打了十几次都是团灭结局。 直到她不断激活黄印,疯狂地将黄印打在阿撒身上,才将那可怕又不可名状的主神给砸到长眠,自己带人冲出关口,打成存活结局。 苏挽瞄了一眼东天,那里没有发现庞然巨物的影子。游戏里的阿撒可能不是真实的阿撒,毕竟谁见过那样的怪物之后还能留下只言片语呢?阿撒是如何,苏挽也不清楚,她知识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里头装着须臾镜,上面是鬼神君留下的血印。黄印她是没有的,那么血印能对阿撒起效吗? 或许他们的到来虽然惊扰了神,但并未使得祂们全部苏醒。 难不成阿撒托斯转了个身去睡回笼觉了?苏挽心里嘀咕。 跟还有心思吐槽的苏挽不同,卓羽薇悲痛欲绝,“阿罗!”她流着眼泪呐喊,伸着手想去抓住波罗,却被苏挽牢牢锁住。 “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他抓回来。”苏挽说着快步跟上,从波罗身后扣住她,趁着四下昏暗且没有什么人,使了个术法,将其缚住。 苏挽释的是仙法,不过施展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地泄露魔气,所以不大能当着非自己人的面使用。之前释放血印的时候,她画出来的血印红中透着一点黑,跟夏罗生画的不太一样。 卓羽薇心慌意乱,没有注意到昏暗之中飘散的几率魔气。 波罗被缚住之后冲天空咆哮,继续大喊大叫,声音引来了营地里的其他人。夙无忌照例来盘问,可惜波罗已经神志全无,根本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只会嘿嘿笑,然后赞美阿撒,或者说一些耸人听闻的话。 最后他吵得人实在烦了,被一名夙氏子弟打晕了送入地下室给关了起来。——营地是在原瀛洲大陆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那些原本宏伟坚固的建筑物如今都被人们踩在了脚下,这些建筑物用术法加固、废物利用一下就是各种地下室,所以营地虽有不少地面建筑,但地下空间也是不缺的。 卓羽薇放心不下,想跟着去地下室,被夙无忌叫住,“羽薇,现在不是适合儿女情长的时候。” 卓羽薇这才失魂落魄地留下来,看样子还真是对波罗情根深种。 苏挽瞄了她一眼,心里不是特别能理解这种情深。 这之后,除了烛龙就在没人能睡得着了,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东方,深怕东营的人团灭在那里。苏挽怕烛龙被吵到,特地回宿地,在烛龙的门前施展了静音咒,免得他起床气爆发。 苏挽回到空地上,跟大家一起巴巴地望着东天,虽然东营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并不存在什么战友情,但她也担心东营的人团灭。 从卓羽薇、冷刃等人带来的信息,结合她部队探得的信息,可以推测得,世渊底下分别有四大神庙,每一个庙都对应一位克苏鲁邪神,神庙的位置不能说完全照着东南西北来,但基本是互相对应的,西边的神庙直线延伸出去,就能找到东边的神庙。这让东边的探索变得多余,如果大量人员折损在那里,就太不值了。当然,这也是在其他三支部队全部回归之后,才显得格外不值当。 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吧,这可不能读档重来,团灭就真悲剧了。苏挽难得有了这样清醒的认知,哪怕她把这里发生的事都当做独立游戏来看,但如果真出现大规模无意义伤亡,她也是会心梗的。 水天大亮,青蓝色的水波荡漾着,水光滟潋,美不胜收,然而在明亮的光芒也驱不散人们脸上的阴霾,直到陆陆续续有东营人回来。 他们大多数神志清醒,活蹦乱跳,没怎么受伤,损失完全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惨重,这才叫大家集体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分成了好几支,其中最小的一支仅三人,最大的一支则约二百五十人,为首者是一名蓝袍的瀛洲仙人。 “容生,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夙无忌问道。 夙容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我们遇上怪物了,打退它们花了一点时间。”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无忧无虑长大的,气质跟阆苑仙族有点像,脸上毫无紧张感,是个憨脑壳。 “那其他人呢,为什么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因为没人领队,大家慌乱之下就飞散了。” 其他人的回答也是差不多。群龙无首的时候就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夙无忌夙整队伍,清点人数,发现活着回来的有九百四十八人,根据回来的人汇报,死掉的人都是因为没防住魔兽的突袭,且本身是队伍里比较弱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跟邪神正面对上。 卓羽薇抓着夙容生的肩膀追问:“那阿罗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我们靠近神庙之后就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们就按照之前苏姑娘吩咐的那样将自己的五感都封闭了,然后往后撤,但是波罗他……貌似没有封闭五官,还走进了庙里。” 苏挽明白过来了,这波罗一定是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不屑于封闭五感,且想要一探究竟,会一会被说的很强大的邪神,然后就悲剧了。 这也真是傻,之前潘彦那支就是团灭,他还这么搞,幸好其他人没跟着他一起冲。 有伤势的幸存者到一边疗伤去了,而夙容生等后面带队的人被夙无忌叫过去,集中在一边,夙无忌让他们把知道的信息都汇报上来。从他们的口中可以得知神庙的具体方位,到这的距离,路上会遇到那些魔兽以及神庙里的声音。 “是喃喃自语一样的声音,但听不明白祂到底在说什么,不是我们的语言。” “是鼓声。” “先是喃喃自语,然后是鼓声。” “我没听到鼓声。” …… 他们七嘴八舌,差异已经是跟他们封闭五感的时间点有关,如果封闭的早就只能听到邪神在睡梦中的呓语,封闭晚的还会听到打雷一样的鼓声。 苏挽记得在神话中,阿撒周围总是环绕着一大群载歌载舞、吹笛打鼓的小东西,那些单调乏味的乐声会让阿撒安眠。或许,呓语是阿撒托斯醒来前的呢喃,而这里“鼓手”注意到了这一点,及时奏乐将阿撒安抚下来。 阿撒托斯比之前更清醒了,所以鼓声才会响起。 总算多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了。苏挽松了一口气。如果说这些人出去之后一无所获还顺带团灭的话,她真不如自己多花点时间地毯式搜索下去。 苏挽跟夙无忌私下反馈了一下自己血的问题。她可以不说,保证自己的秘密不被知道,但她不想制造无意义的牺牲,如果像夏罗生说的那样,只有她的血制造的血印有效,那么其他人照着画血印刚邪神就是去送死。 夙无忌沉吟后道:“若真如此,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其他人就没有必要参与了。不过我会组织精锐部队护送你的,避免你们在封印的途中,遭受其他魔兽的侵袭。” 对此,苏挽没有意见,像是拖着一千人尾巴这种事,她再也不想体验了,只是叮嘱道:“那记得要‘精锐’。”不要送一些蠢还菜的过来了! 卓羽薇作为之前南营领袖,表现出众,自然也会加入新部队,她当即跟夙无忌说了:“我想临行之前,再看一眼阿罗。” 夙无忌同意了,并且要求苏挽跟着。苏挽虽然并不把夙无忌当领袖看待,但好歹人家明面上是,不好让他下不来台,就应了下来。 有了夙无忌的印信,看守者放行了。 波罗被捆仙绳绑在床上,正努力地挣扎着,口中还是那一套疯话,“盲目混沌,愚痴无知,我迎接吾神的归来!”时不时露出狂乱喜悦的笑容,仿佛发黑破碎的天花板上有一座天堂。 卓羽薇在他边上坐下,看着这样的未婚夫,竟笑了笑,“其实他这样挺好的。” “哪里好?”苏挽干巴巴地问,她觉得如果原本的波罗还在的话,肯定宁可去死。 “你瞧他,现在多安分,”卓羽薇望着发疯挣扎的波罗道,“他不会再对其他姑娘花言巧语,不会再招蜂引蝶,你看,他还会对我笑,这多好……” 这位姐们儿原本的感情生活是有多糟糕,这是塑料婚约吧?苏挽心想。 苏挽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拍了拍卓羽薇的肩膀,“其实吧,这天下美男多的是,你看我阆苑这边的就很不错,比如阆苑五杰什么的……” 阆苑五杰,各有千秋,也确实都是帅哥,不同风格的俊帅。 “你不懂,”卓羽薇没有认同,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爱情悲剧里,“我要的是英雄。” 苏挽看着因自命不凡理而使自己深陷险境,最终智值归零的波罗:嗯,英雄。 这边苏挽强行安利阆苑五杰失败,那边阆苑五杰在营地周围散步,想找点新鲜事物玩。百里冰又找到了一朵好看的花想要送给苏挽,摘下问兄弟们:“你们说,苏姑娘会喜欢吗?”结果不待迎来同伴们的嘲笑,他们就被一群穿漆黑皮草的怪人们给围了起来。 五杰立马聚在一起,背靠背,拔刀面敌。 棕色皮肤的狄渡气质宛若狼狗,性格也最是急躁,他喝问:“你们是谁?人,还是怪物?” “你才怪物,你全家怪物!”一名骷髅人怒应。 狄渡:“……” 黑皮大汉问骑羊少女:“首领,你看……” 骑着小黑山羊的少女,抬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少废话,全部抓了先,等人数凑齐了,一齐献给母神。” 阆苑五杰顿时怒了,狄渡冷笑:“你们认为能把我们抓了?” 然后几分钟之后,他们就真的全被抓了。 阆苑五杰:…… 这群一半身子骨腐朽,一半干脆是骷髅的家伙实力强不强另说,问题在于根本打不死,哪怕砍下了他们的头,他们也只会捧起脑袋瓜说:“哎哟诶,我的头掉了!” 其中有一个脸上全是溃烂痕迹的怪人被狄渡一掌给暴力击碎,结果那家伙在即将灰飞烟灭之前高兴地道:“我就快死了!兄弟们,我先行……”然后怪人化成的灰蠕动着,最终凝聚成原来的样子,他悲伤地道:“哎,又没死成……”看起来是真的很失落,以至于抱紧自己箕踞坐在角落里,他自闭了。 阆苑五杰被用漆黑的长触手给绑了起来,能明显感觉到触手还有神经反应,不但会自己游动,还会收紧,叫他们挣脱不得。当触手在身上划过时,他们能感觉到无数吸盘吸附着他们的肌肤,那感觉格外的恶心。 他们被带入了一个地下地洞,里面有简单的夯砸痕迹,并非纯天然的洞穴。 里头除了这些怪人之外,竟然还有瀛洲、蓬莱的人,这些跟阆苑五杰一样被用黑触手给绑着,被迫跪坐在地上。 夏罗生仔细一数,发现加上他们五个,一共被抓了十七个人。 这十七个人相对于数万的总人数来说太过于不起眼,今早上又发生了瀛洲才俊波罗发疯的事情,大本营人心惶惶,更是不会注意到少了这么几个不重要的修士。 被抓的蓬莱人中有一个是脸上有瘢痕的司沓,司沓之前是跟着苏挽他们一路逃回来的,算是跟阆苑人共患难过,这会儿见到阆苑五杰很是高兴:“这里!” 为了了解情况,夏罗生带着其他几个人自动坐在了司沓身边,那些怪人见他们这么自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一部分怪人继续出去“狩猎”,其他人则留在地洞里看守他们。 夏罗生隐约听到被叫首领的女孩在洞外说:“她呢?怎么还没杀死她?” 接着是黑皮大汉的声音,“首领,她一直在人堆里,我们没机会下手啊。” “那你们不会想个办法把她引出来吗?蠢货!”骑羊少女骂道,说着往下方的空洞里看了过去,恰好对上了夏罗生灰色的眼睛,少女不悦地“啧”了一声,扬腿踢向地面,泥尘瞬间被踢下地洞,洋洋洒洒,差一点弄瞎夏罗生。 骑羊少女朝下面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一万岁的美少女啊!”然后又踢了黑皮一脚,“我看刚刚抓来那几个跟那女人关系不错,把下面那个灰眼珠子的手指给我砍了,扔到她门口,看她来不来!” 第79章 深渊梦魇(8) 要命的世渊土著 次日清晨, 苏挽开门,发现门口有一个粗陋至极的黑木匣子,她从未见过这么简陋的木件, 匣子下压着一张用不知名野兽皮鞣制成的厚纸,仔细一看还有没有刮干净的漆黑毛发。 她拿起那两样东西, 首先将边缘微卷的兽皮纸展开来看, 发现上面有几行比甲骨文还要原始的象形文字, 语义不明,让人根本看不懂,字下方画着简笔画, 笔法稚拙,像是小孩子画的,或者极度呆笨的大人。 苏挽简单分析了一下,方块代表的应该是大本营,周围的叉叉是树林,波浪自然是河流。北部河流附近的空白部分,用鲜红的血滴出了一个原点。其他地方都用的是黑魔,只有这里用了红色,透着明显的暗示。——这意思是让她去那里?苏挽挑眉。 接着, 苏挽带着几分好奇地打开了黑木匣,随后瞳孔骤缩! 匣子里有一根带血的手指, 修长白净,如若长在人手上定是如玉般的优雅好看, 然而当它出现在匣子中的时候, 就显得无比惊悚了。 苏挽没有被吓到扔匣子的地步,事实上她根本没被吓到,只是她她认出了这根手指的来源, 因此震骇不已——这是夏罗生右手食指。 夏罗生算是教她符阵之术的小半个师父了,教人符术不可能不用到手,夏罗生曾一遍遍在苏挽面前演示如何在虚空中凝留主血痕,如何引导血痕形成符文,以及如何将符文推送出去击打目标。夏罗生的手,苏挽细看过很多遍,他天生就适合当符师,他每一根手指都很纤长且灵活,放到后世,可能会成为钢琴师。 右手还是夏罗生的惯用手,一个符师少了惯用手的食指,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现在夏罗生在她身边,她一定会立即用术法给他接上,如果及时的话,还是能恢复如初的,但苏挽看了一眼那手指,它已然失去生命力,是接不回去了,这不免叫人遗憾。 苏挽想起南紫萝曾经回忆的宋清玉死时的情况,先是断臂,然后是死亡,心中愈发郁结。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人,更多的是靠自主封闭共情力和“现实感”来逃避现实,封闭自己的感情,而不是题设新城。 符师失去手指和炼器师断了手臂是一个概念,都很令人扼腕,但是这都没有送命来的令人惋然。 苏挽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兽皮纸上的文字她是看不懂,但结合这根手指,她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在利用夏罗生威胁她,要叫她过去。 另外,她也马上联想到阆苑五杰从来都是同进同出,甚少分开的事实,这意味被抓的可能不止夏罗生…… 苏挽正在苦想对策,恰逢此时旁边的门被推开,里面走出来的是伸着懒腰头发半散的南紫萝,“早啊~”她习惯性跟苏挽打着招呼,然而后者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应她,而且脸色惨白,于是乎她目光逡巡,瞥见了匣子里的人指。 南紫萝张嘴,看起来立马就会尖叫,苏挽赶紧合上匣子,捂住南紫萝的嘴巴,压低声音提醒:“别出声。” 南紫萝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会不会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是夏罗生的手指,他被抓了,对方身份不明,”苏挽解释道,她扬了扬写着未知文字的兽皮纸,“但能肯定的一定不是营地里的人,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人’……” 这种猜测听得南紫萝毛骨悚然,因为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世渊这个地方过分危险,不可能存在原住民,就算一开始有人类的痕迹,后面也都被魔兽杀死,或者因为那些影响心智的声音发疯自杀、自相残杀了。 连苏挽想到这种可能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忍不住自我讥笑:怎么可能,这种可怕的地方…… 可是万一呢,万一有人真的能在极度危险的世渊里生存下来,并且形成部落,那么他们的实力……该如何可怕? 苏挽渐渐笑不出来了,事无绝对,没人说过世渊不能活人。 当下的情况是她大可以叫烛龙出来,直接一个尾巴扫了敌方阵营,但在不敌人情况以及所在方位,还要救人的情况下,这样太过于莽撞,容易导致被绑票者的死亡。 她叫南紫萝去找找阆苑五杰中的另外四个人在不在,以及除此之外有没有少人。 南紫萝应下,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而苏挽则去了隔壁烛龙的房间。 烛龙还在睡觉,由于这地方太小,他不方面恢复原形,所以一直用的是人类形态,这样的他看起来像个长得过分俊美的普通人——当然普通人如果长成这样也就不普通了。 他睡得有些不安分,动来动去,辗转反侧,这床是统一定制的,对于他来说太短了,他得微微曲腿,看起来睡得不是很舒服,这也难怪他对于自己的老巢那么在意的,并不是哪里都有那么大的“床”的。 烛龙跟苏挽这些天一亮就起来的“自律”人士不同,他可以睡个天昏地暗不闻世事,虽然这个地方本质上是太昊给他找来的监狱,可他在监狱里睡得挺香,还挺适应环境的,外面的风风雨雨、邪神的呶呶不休都影响不到他。 苏挽看着呼呼大睡的烛龙就来气,这种感觉就像是妻子在家忙东忙西打扫卫生,而丈夫只知道看电视睡懒觉,于是乎妻子看了就莫名火大,心里极度不平衡。 苏挽忍不住踹了烛龙一脚,烛龙满脸不快,猛地睁开赤金的眼睛,房间因此立马就亮了起来。烛龙刚想要发火,一看是苏挽,表情瞬间大好,所有的怒火都被浇灭。 “你找我?”烛龙的语气中甚至透着点期待。 在烛龙的视角里,情况完全颠倒,是妻子只知道忙里忙外,跟甲乙丙丁商量这商量那,根本不肯搭理自己、冷落自己,于是丈夫无聊到只能看看电视睡睡觉,打发寂寞孤单冷的时间。。 所以看到苏挽特地来房间找自己,烛龙心中有点小愉悦,虽然他不知道苏挽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来,但不妨碍他因为她的到来而愉悦。 苏挽将方才的事情跟他一说,烛龙瞬间满脸杀气,敢威胁本尊的阿挽?找死! 苏挽见此,赶紧安抚:“等会儿你就跟着我,等我们摸着他们的老巢,我救了人,你再动手。” “好麻烦。”烛龙抱怨,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怨夫,“打仗都没有那么麻烦。” “打仗要死多少人你不清楚?”苏挽横眉叉腰道,“我们这次是要救人,不是像打仗一样只看剩余兵力多寡的。”死一个,这个任务就算完蛋了。 “你就那么在意那个灰眼珠?”烛龙明显看起来不高兴,最近苏挽跟夏罗生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其次是南紫萝,烛龙难免多想。 “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苏挽严肃地道,“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跟神族杠起来吗?” 烛龙沉默了。 神魔大战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起因其实不过是他的一些小弟被天神族欺负,并且遭遇各种苛捐杂税,而导火索是小弟之一的云弋的死。云弋跟他没有很深的感情,但他记得云弋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大哥大哥的叫,所以云弋死了之后,他就忍无可忍了,只能揭竿而起。 苏挽的意思是,夏罗生跟云弋一样,是小弟、是朋友,大哥不能看着小弟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朋友也不能看着朋友死而不伸出援手。 烛龙答应了,“小心点,别到时本尊还要多救你一个,本尊可不擅长救人。”他傲娇地表示。 苏挽眨眨眼,笑道:“好,我一定保护好自己。” 南紫萝回来汇报,果然跟苏挽想的一样,失踪的远不止夏罗生一个,阆苑五杰都不见了,其他派系也听说有人失踪。 不过瀛洲、蓬莱的人大都不关心这个,毕竟今日里死了疯了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看麻木了,几个失踪人口不再能引发他们的关注。 只是阆苑仙族素来团结友爱,少了几个爱闹爱笑的开心果,这谁受得了?虽然南紫萝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但她慌乱的表情出卖了她,阆苑人追着她问,她只好带着一串尾巴来找苏挽。 苏挽看着一双双紧张殷切的眼睛,头疼地扶额。 对方单独下帖,明显要她单刀赴会啊,这么多人来,让她怎么单刀?要被撕票警告了! 苏挽没法将这些人都忽悠过去,只好坦白,然后安排道:“你们别出去搞乱子,事情我和烛龙会处理的。” 虽然知道她和烛龙的实力几何,但大家还是不放心,并且强烈的表示想要出一份力,最后苏挽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加几个人进一起营救五杰。于是苏挽单刀赴会,烛龙后方追踪时,跟了一串尾巴。 烛龙:……啧。 苏挽刚一出现在北河岸边,就立马被漆黑皮草怪人们给围了,她扫视一圈,并不惊慌,这些人虽然长得跟丧尸一样,不过明显是有灵智的,就是看眼神不太聪明的样子,估计那兽皮纸上的图文就是他们中的某位搞的。 苏挽很快在高矮不一的怪人堆里瞅准了他们的领袖。 那少女跟其他怪人不一样,她除了脸上的油彩、眼角的点阵触须纹之外,身上没有可以被称之为“怪”的地方,既不是骷髅,皮肤也没有腐烂痕迹,更重要的是,她骑着莎布尼古拉斯的幼崽!! 这是苏挽第一次看见邪神幼崽被人驯养的画面,简直难以想象。作为一个在后世文学中感受过克苏鲁神话恐怖之处的人,完全被这一幕冲击了。虽然幼崽并不是很强大,普通仙人也能杀死它们,但是圈养起来,绑上马鞍,当坐骑!苏挽瞳孔地震。 似乎注意到了苏挽的实现,骑羊少女昂首挺胸,得意地道:“怎么,觊觎我家小乖?” 竟然给邪神幼崽取名小乖…… 小黑山羊低声咆哮,软绵绵的,苏挽差点以为它会张口“咩咩”叫。 “是挺乖的。”苏挽干巴巴道,为了在谈判中获得更有利的地位,她瞅着少女的骄傲神色,试探性地夸赞道,“蹄足有力,想必日行千里,能驯化它的人,也必然不同凡响。” “还挺识货。”骑羊少女露出被彩虹屁熏到陶醉表情,不过这表情很快被冷戾所替代,“不过你夸我也没用,你封印我等母神,这笔账,我现在就要跟你算!”说完,黑山羊触手做的鞭子横空而出—— 在鞭子即将打在身上的时候,苏挽满脑子都在想:卧槽,狂信徒!! * 关押仙人的地洞里。 夏罗生少了一根手指,虽然他心里刺痛,但他不想要这件事影响到团队的情绪,于是笑着安慰其他人:“没事的,回头接一根金的,显富贵。以前清玉还在的时候,不做过很多金属义肢吗,虽然我不懂炼器,但是总有人懂的。” 另外四个人脸色都很难看,没有因为他故作轻松的话而展颜。 狄渡咬牙切齿:“若我研究出来如何杀死他们,我就屠了这帮杂碎!” 边上一个耳朵尖的怪人闻言,一触手抽过去,“你骂谁杂碎呢!” “骂你呢!你个*&%¥#@@……”狄渡怒喝,又惹来一顿触手抽。 这些触手不但能束缚人且封住仙力,打在身上还特别疼,且触感令人作呕,每一鞭子都会给人的精神带来撼动,只不过狄渡精神力比较强,所以才会在这种鞭打下还保持清醒,还能继续飙脏话。 “还是接根玉的吧。”百里冰忽然说,“玉的好看,跟你的其他手指也比较搭。” 夏罗生愣了愣,而后难得地展颜一笑,“好,那就玉的。” “你俩是不是傻,都这了,还想金的还是玉的,想想怎么出去啊!”狄渡大吼。 许若水忽然笑了,这个金发的妖仙混血小奶狗笑起来特别治愈,眉眼弯弯的,令人联想到春暖花开之类的景象。 夏罗生、百里冰和武诗跟着一起笑了,笑声震耳,伴随着狄渡的怒吼,形成了微妙的喜剧效果。 一旁的溃脸人和骷髅人咬耳朵。 溃脸人不解:“你说他们在笑啥?” 骷髅人不以为意:“大概是受刺激,疯了吧。” 不管是被囚/禁等死的事实,还是绑着他们扰乱精神的触须,都足够让正常人陷入疯癫。他们中有几个蓬莱仙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低声呓语了,不过与之相比,在这种环境下哄堂大笑的阆苑五杰更像是疯子。 溃脸人叹气:“哎,要我说,早点献祭了多好,省得他们活着痛苦,哎,不说了,我好想死。” 溃脸人日常自闭。 像阆苑五杰这样乐观的实属少见,大多数人都愁眉苦脸的。接着,又有仙人被关押进来,不过这次被抓进来的只有一个人,还是小孩。 那小孩长着一头天然的白发,一袭昆仑胜雪衣,小小年纪就看得出眉目如画,玉琢冰雕,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纤尘不染的雪莲花,长大后不知是何等风华。 阆苑中的四人一起看向百里冰,许若水:“你儿子?” “胡说八道!”百里冰红着脸大声反驳,“我素未与女子亲近,哪儿来的儿子?我出去还要跟苏姑娘继续表白呢,你们休要这样玷污/我的名声!” “切,男子讲究什么名声,说的你跟黄花大闺女似的。”狄渡不屑。 “他可不就是黄花大闺男?”武诗挑起风流的眉眼,埋汰道,“瞧他这脸蛋红的,摘月楼的仙子都没有这般娇羞。” “你们!”百里冰气急败坏,本就清秀的脸蛋因为羞恼之红而愈发显得秀致女气。 夏罗生说了一句公道话,“百里的母亲是昆仑仙,这白发应该是昆仑某一支的血统象征,血脉相承,这小孩指不定还真是百里的亲戚。” 百里冰的母亲,纪霜因为受不了昆仑族内的苛刻和封闭,从原昆仑仙域里逃了出来,后来在凡间遇到了阆苑出身,风流不羁,潇洒磊落的少侠百里萧,两人一见钟情。 纪霜被百里萧身上自由洒脱的气息所深深吸引,而百里萧也被纪霜身上神秘禁欲的异域风情所吸引。 没过多久他们就回阆苑成亲,阆苑人素来包容,也不问纪霜出身,就接纳了她,并给予他们祝福,又过了一年多,百里冰出生了。 可这时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昆仑族人找了过来,非要带走纪霜,两边就打了起来,为了减少损伤,纪霜只好含泪答应跟昆仑人回去,这一走,就再没能回来,听说是被迫再嫁,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百里萧因此伤心欲绝,远走天涯,后面在行侠仗义的途中,对上一群大妖,死了。 剩下一个百里冰小白菜地里黄,吃着百家饭长大,不过好在阆苑的环境氛围很好,他非但没有变成抑郁报社的白切黑,反而在大家的关怀下成长为傻白甜。 百里冰对“昆仑”即厌恶又好奇,见来的是个小孩,就暂时放下成见,温柔地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纪墨。”白发稚子脆生生地道。 * 骑羊少女拿触手抽人,被苏挽用红尘刺挡了一下,触手立即缠上了红尘刺,少女面露得意之色,而苏挽依旧面不改色。 红尘刺并不是凡兵,它有自我意识,当触手缠上来之后它立马浑身颤抖,如果它是个人的话,大概会大骂“恶心”,红尘刺的所有刺都动了,瞬息之间刺入触手体内,触手喷出墨汁一样的血,迅速干瘪、萎靡了下去,它废了。 骑羊少女一怔,随即满脸难以置信。 “你们不是来找我谈判的。”苏挽冷漠地道。 苏挽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要用人质换什么东西,而是利用人质把她骗过来,然后杀掉,就因为她封印了他们所信仰的母神,莎布尼古拉斯。 这也太自信了。苏挽心想,不过她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这群怪人既然敢弄这么搞,那就肯定是有所加持,不会轻易被打败。她看看那把会移动的骷髅,再看看那些人身上腐朽溃烂的部分,很难不把他们和丧尸、僵尸联系在一起。 “杀了我对你们没有好处,”苏挽试图说服他们,“除了莎布之外,其他邪神也在复苏,当东方神殿里的阿撒托斯醒来,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陪葬?是死掉的意思吗?”一个脸部溃烂的怪人激动地看向她,问道。 苏挽竟然从那种可怕的脸上看见了少女漫画式的星星眼,一时无措,“嗯?啊,差不多。” “那太好了!”溃脸人狂喜道,他甚至当众跳起了欢脱而难以描述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寻常人类能轻易做到,各种幅度夸张的伸展姿势,他一边跳舞一边嗨皮地喊道,“死亡!死亡!死亡!一起死,一起死,一起陪葬!哈哈哈,我要去陪葬!” 他甚至欢呼雀跃地直接要往东方狂舞过去,被骑羊少女叫住:“回来,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还有,我们信仰的只有母神。” “好吧……”溃脸人身上的喜悦之气瞬间溃散,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沮丧,迈着拖沓的步伐归队。 苏挽莫名觉得好笑:这群人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 苏挽总算明白过来,这群家伙死而不僵,腐而不散,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万年,如今只求一死,估计杀是不可能轻易杀死的,除非拥有跟邪神同等级的力量。 抱着这样的猜测,苏挽跟这些怪人开打了。一开始是骑羊少女的命令,后面是苏挽自己在做实验,她发现这些家伙果然是杀不死的,哪怕切成碎块,都会重新聚拢成形,而且一丝皮肤修复的痕迹都没有,完美如初。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阆苑五杰会被抓走。苏挽心想。 那边躲在森林里的烛龙等人快看不下去了,虽然明显苏挽的武力值要高于绝大多数的怪人,但是这些人能不断复活,这样下去苏挽的体力会不断地被削弱,魔力也会耗尽,迟早是要杀或者被俘虏的。 第80章 深渊梦魇(9) 师尊他今年六岁 苏挽打累了, 做了一个提前约定好的招呼手势,烛龙立马化为黑龙飞过去救人,其他人紧随。 苏挽一个板栗子砸在黑龙脑门上, “快变回来!” “哦……”黑龙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委屈,祂迅速变回了人形, 抱着苏挽的腰肢, 从虚空中徐徐而落…… 他们之间的气氛唯美浪漫, 而其他人则像是背景板一样,在兢兢业业地打打杀杀。 苏挽教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在这地方人多眼杂, 又不全是我们的人,不要轻易的现出原形。还好这里的树木高大,不然就露馅了。” 虽然烛龙可以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但是苏挽并不像在这个危险的世渊里跟所有人为敌。万一到时候仙族一致对付他们,而他们又要应对邪神,腹背受敌,就会很麻烦,说不定还会连累到阆苑仙族。 烛龙不以为意,在他看来, 所有邪神和仙人一起围攻都没必要害怕。 其余人跟怪人缠斗在一起,本身在人数上就吃亏, 对方又能无限复活,逐渐吃力了起来。 “不要打了, ”苏挽说, “全部用困灵术、囚字诀给围起来。” 其他人照做,很快就压倒性地控制住了对方。那些怪人正因为能无限复活,所以几乎从不用脑子, 一下子就打输了。 唯一没能被困住,像是游鱼一样灵活的就是那位首领少女,她骑着小黑山羊左突右进,潇洒走位,战斗直觉也极强,术法、字诀怎么都击不中她。 苏挽见此,飞身一跃,悬浮于空,以血为墨,以字为符——困字诀,启! 巴掌大的血字,几个瞬息就变大到少女体积的三倍,像是如来神掌一样盖住了少女,将之困在方寸之地。 这字诀还是夏罗生教她的,据说是符阵基础,苏挽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看此成果,忍不住扬唇。 骑羊少女愤怒不已,“放我出去!有种打一架,不要使这些雕虫小技!” 她座下的黑山羊为了她,努力地撞着困字诀形成的血光壁垒,装得头破血流,黑血形成小片水泽。少女大概是疼惜坐骑,命令它停下,它方停止,只低低咆哮。 真像一只驴。苏挽如此评价这只邪神幼崽。 骑羊少女一行本来是来围杀苏挽的,结果反过来被围杀了,各个都懵逼了,黑皮大汉期期艾艾地问骑羊少女:“首领,这下咱们怎么办?” 这种情况他们万年都没有遇上过啊,一般人见他们杀不死,要么就吓得跑路,要么就一直砍杀知到自己力竭,从来没有一个人选择反过来绑架他们。 “你问我,我去问谁!”骑羊少女大怒,“成天问问问,你们自己没有脑子啊!” 黑皮大汉擦了擦并没有汗额头,大概是太紧张了,擦得过分用力,以至于把自己的天灵盖给擦飞了出去。众人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脑壳,心中呐喊:还真没有脑子啊! 苏挽还有很多问题想要盘问,但这时候被绑架之人的性命作为重要,就问道:“你们抓的人呢,都关哪儿了?” 其实既然他们准备直接杀了苏挽这个来交涉的人,夏罗生等人很可能已经死了,但苏挽看着面前这几十张蠢萌蠢萌的丑脸,觉得可能性不是很高。 骑羊少女将头狠狠扭向一边,不去看她,“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苏挽带来的仙人:废话,谁要杀你啊,杀你又用吗? “我杀不死你。”苏挽慢条斯理地从她身前绕到身侧,正对她的脸,骑羊少女的脸上浮现骄傲自得之色。 骑羊少女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但跟这群半死不活的怪人混在一起还混成了首领,肯定也是死不了的。 “折磨你也没有意义。”苏挽又道,语气十分肯定。 这就是最Bug的地方。这些家伙不但死不了,死亡的过程貌似还一点也不痛苦,不然他们反反复复被杀死,早就痛不欲生了,哪儿还会这么欢快地迎接死亡,并且前赴后继。 骑羊少女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脸上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像是期末典礼上被当众颁发三好学生奖项的孩子。 她以为苏挽一定拿她毫无办法。 然而苏挽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自信华为了齑粉:“但我可以宰了你的养。” 所有人都看见骑羊少女一瞬间变了脸色。 少女手指颤抖地指着苏挽:“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卑鄙无耻?!” “你把我骗过来,还要说我卑鄙无耻?”苏挽冷漠地道,她那一身红衣本是炽烈之色,却被她的冷气给压制得冷寂。她手持鲜红的法器,那能将黑山羊鞭须一下就刺死的法器,她将法器对准了少女座下的小黑山羊。那羊感觉到了杀气,疯狂地冲撞光壁,想要逃命。 骑羊少女死不了,但是它的羊会死。 他们之前在回来的路上还杀了不少黑山羊。 骑羊少女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骄傲的神色一扫而光,颤抖着嗓音道:“别,别杀我的小乖。” 骑羊少女不顾其他怪人的反对,将阆苑五杰等人所在位置告诉了苏挽。 苏挽命一部分人看守这些怪人,带着其他人去往地洞所在的位置。 * 地洞内。 百里冰等人刚刚得知新来的白发小孩姓纪,也就是说,这还真可能是百里冰的亲戚。 百里冰靠着摩擦力挪到白发小孩的身边,问道:“那你父母是谁啊?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他用的是明显哄问小孩的语气,轻声细语的,像是生怕吓坏了对方。 自从空岛灾难以来,各族少子都有夭亡,剩下来的孩子都被父母看得很紧,生怕出现个意外,可以说星火营建立基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所以百里冰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孩子会被绑进来,还是孤身一人,难道跟他们一样太贪玩了? 百里冰维持着善意的笑容,以及关怀的眼神,然后这个眼神很快就被小孩接下来的话砸得粉碎:“我父亲叫纪朗,我母亲是纪霜。” 百里冰的表情凝固在了微笑时,然后逐渐…… 阆苑四杰交头接耳: “百里表情好像开裂了一样。” “冰裂了。” “他裂了。” 纪墨像是一早就认出百里冰一样,面无表情,张口就喊:“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没有兄弟!没有!兄弟什么的,是不存在的!我独子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手被绑住,百里冰一定会捂住耳朵,这会儿只能拔高音量盖过所有人的声音,防止那小孩的声音钻进耳朵。 怪人狱卒,一鞭子抽过去,“吵什么吵!” 纪墨眼见哥哥被打,不禁失声,又喊了一句:“大哥!” “住口!”百里冰那素来温和的脸上冰冻三尺,“我的父亲母亲鹣鲽情深,至死不渝,所有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懂么?” 纪霜死的时候,百里冰还小。 他当时以为母亲总有一天会来看她,于是年复一年地等,他从未见过母亲,但是听其他人提起过,说那是一位清雅脱俗、温婉可人的女子,没有人不喜欢她,他很想见一见那样的母亲。 然而,他却逐渐发现别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怜悯了起来,甚至时不时摇头说“这孩子真可怜”,他去偷听大人说话,这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过世了,据说是积郁成疾而死。 当时百里冰偷听到一半就被大人发现,赶到了一边去,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只知道母亲被迫嫁给别人之后因为相思疾苦而亡。当时他还奇怪,娘亲难道不是仙人吗,为啥会因为心情不好就死掉。 实际上,纪霜并不是病死的,而是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生活,自杀殉情。 她回了昆仑之后,先是被迫嫁给了纪氏一族的族长作为继妻,而后被迫与之结合,被迫生子,生完孩子就被抛到一边,丈夫从不归宿,因此才会给次子取名“纪墨”——谐音寂寞,折射着她惨淡寡欢的余生。 后面,长大后的百里冰隐约又从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一些真相,可他不愿意去听,也不愿去相信——父母辈的爱情故事,竟然结局那样凄惨。 “对不起。”纪墨低声下气,“以后不这么喊你了,大哥。” “闭嘴!” “……” 跟刻意忽略真相的百里冰不同,纪墨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而且是母亲跟心爱之人所生。 母亲经常会看着他说:“如果当年我带在冰儿身边,大概也能看着他这样长大吧。”“不知道冰儿怎么样了。”“不知道冰儿张开之后,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萧哥哥多一点,总之不会是像那个人。”…… 冰和霜是连在一起的,而纪墨只意味是寂寞。 纪墨一直知道大哥才是母亲的心头宝,所以小时候对未曾谋面的大哥十分憎恶,可没人关爱的孩子是没有资格憎恶的,纪墨小小年纪就被磨平了脾气,后面他逐渐变得对他大哥十分好奇,他很想知道被母亲挂在嘴边的人是什么样的。 能被母亲这样惦记的人,一定很好吧,一定很优秀吧,一地比我好很多很多。纪墨这样想着。好奇逐渐变成憧憬。 原本纪墨自己在长大能独立出山之前,不会有机会碰见大哥,结果突如其来的神魔打架,是的昆仑仙域毁灭,他随族人一起来到了瀛洲,而阆苑那边也是如此,两个一西一南八竿子打不着的仙族汇聚一堂。 不过在地面上的时候,纪墨仍旧没能见到百里冰,毕竟东星岛和西月岛虽然近,但两族人有旧怨,根本不往来,纪墨无法离开西月岛,东星岛也不会轻易对他放行,直到所有人都落入了世渊,在混乱中,纪墨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哥。 其实相对于天生清冷绝俗的纪墨来说,百里冰长得相对普通,温润得毫无锋芒,只有白发和琥珀眼这样因色彩而诞生的特点,这主要是因为百里萧长得比较普通,典型的江南面孔,没有塞北的锋利深刻。但纪墨还是觉得,我大哥真好看。原来母亲喜欢的是这样的长相,怪不得她不喜欢我。 这会儿纪墨被关押在阴森的地洞里,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充斥着微妙的喜悦,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大哥,方才大哥还跟他搭话了,真好…… 可惜纪墨不擅长表达,不能将这种喜悦表达出来,而百里冰已经开始回避他了,始终背对着纪墨。 百里冰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扔身后的小鬼为弟弟。 阆苑其他四人面面相觑,难的的安静。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就算是朋友也不好插手。以至于空气跟凝固了一样,十分的尴尬。 还是狄渡打破了平静,“妈的,你们叽叽歪歪个没完了,现在是该兄弟相认,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么?” “我们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百里冰恼怒,“再说你这么想出去,你想到办法了吗?想不到就闭嘴!头脑简单的白痴!” “谁头脑简单了?百里冰,我忍你很久了!娘娘腔一个!还期待人家姑娘喜欢你!我看她把你当姐妹还差不多!”狄渡大喝,如果不是身子还被绑着,早就冲上去将拳头殴打在对方干净秀气的脸上了。 “你说什么?”百里冰脸色难看至极,“你再说一次?” 百里冰脾气一直很好,但这会儿因为凭空多出的弟弟而完全破功,而狄渡本来就脾气差,这会儿被黑山羊触手打得心浮气躁,周围的氛围又如此的压抑,以至于掐了起来。 “阿渡,你刚那话过了吧。”武诗夹在中间做和事老,“百里你也是,狄渡性子急你又不是不会知道,你跟他计较什么呢?”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狄渡说,“浪荡子,成天霍霍人家姑娘,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好人。” “这关我什么事?” …… 场面混乱,唇枪舌战,原本关系如铁的阆苑五杰眼看就要撕破脸变成仇人了,一道清越冰质的女声轻飘飘地传来:“还有心情吵架,看来你们过的挺适应。”随之而来的是如绯红羽毛般飘落的绝色魔女。 这是纪墨第一次看见苏挽,她像是天降神兵一样自高处出现,倏忽间来到了他的世界,落在黑暗危险的地洞里,无视所有的威胁。 她身上的红衣像火焰一样,烧得周遭都明亮了起来,然而她的神色又淡然如素霜。 此时的苏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登场给幼年的纪墨以何等的震撼。 其他人跟紧苏挽的步伐一起跳下来,但这都没有第一个登场的人吸引注意。 阆苑五杰见到苏挽来了,顿时收起戾气,展颜齐声唤道:“苏姑娘!” 然后没多久又吵了起来:“我就知道会是你来救我。”“你知道个屁,你未卜先知啊!”“她一定是专门来救我的,救你们只是顺手。”“做梦去吧你!”…… 纪墨扭头看着他大哥,自从这位苏姑娘来了之后,大哥就变得开心了起来呢。大哥他们很喜欢苏姑娘吗? 阆苑仙人再度跟怪人们打了起来,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很手熟地收拾了他们,怪人们第一次遇到这种路数的,被困了个措手不及。 怪人的数量不少,关押者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其他人藏在地洞的无数个耳室里,这些耳室互相之间用地道勾连,那些隐藏着的怪人听到动静,蜂拥而至,宛如潮水,叫人寸步难移。 这点地方,烛龙的龙形肯定是施展不开的,不过他的掌风凌厉,一巴掌能拍死一群怪人,眨眼之间满目都是残肢断臂,尸体成山血成海,场面可怖,而更可怖的时这些血肉残骸之中回迅速爬出崭新的怪人。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趁着怪物们没能蜂拥而上,苏挽下令:“赶紧把人救出来!” 其他人赶紧去给阆苑五杰等人解绑,然而解绑失败了,这些触手死死地箍着他们的身体。 苏挽推开夏罗生身前的人说,“让我来!”她将红尘刺一甩,后者与她心意相通,立马贴着触手卷上夏罗生的腰肢上,然后将浑身的刺扎入触手,触手瞬间泄气,不但松开了对夏的桎梏,还落在地上变成干巴巴的一片皮,宛若蛇蜕。 苏挽垂眸,看着夏罗生的断指处,心里微涩。后者注意到她的实现,立即将由手背在身后,灰眸微弯,淡笑道:“我没事了,你去救其他人吧。” 其他人帮控制住其他怪人,这些怪人攻击起来,还是能造成一点伤害的,好在伤害并不大,只是烦人。 苏挽用红尘刺解救了剩余人,大家先后从洞里出来,那些怪人就丧尸一样对人又抓又咬,不过大多都只会咬出个牙印子,表皮都咬不开,不知道是牙口不好还是怎么的。 最后上来的许若水被咬住了脚脖子,一时间出不上去。 苏挽回身,将红尘刺掷向许若水身后的怪人,怪人瞬间就应声倒地,周围顺带空出了一圈,许若水赶紧御剑飞出去,而红尘刺也自己吭哧吭哧飞回到苏挽的掌心。 许若水一出来就像看见亲人一样要扑向苏挽感谢,但苏挽条件发射似地后撤拉开距离,而烛龙则顺势挡在了二人之间。 苏挽垂眸的样子颇为冷淡,使得金发小奶狗郎心碎一地,她下令道:“封洞。” 几位会符阵的仙人立即心神领会,施展符阵。队伍里的符师并不多,不过好在洞口并不大,而这些施展阵术的人里头并没有夏罗生。夏罗生看着落在洞口上的血红困字符,抿了抿唇,脸上流露出些微不甘的神色。 “主洞口是封住了,但肯定会有其他的入口,我们赶紧走。”苏挽说,带着人马撤退回北河岸。 河岸边,骑羊少女见苏挽真的将人就出来了,脸色难看,她大概是想要接着数量众多的怪人余部耗死苏挽一行人,结果失算了。 苏挽让其他人先回去,然后自己留下来盘问,但阆苑五杰都不肯走,连带着其他阆苑人也不肯走,蓬莱的和瀛洲的倒是走得爽利,甚至蓬莱的连一声谢谢都没说,瀛洲的走之前倒是客客气气地说了感谢之词。 苏挽发现留下来的人里头还有一个小孩,那小孩明显是生面孔,不是阆苑这边的人,以至于她有些惊讶。 看着那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身影,苏挽顿时在心里暗骂这帮土著怪真不是东西,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要绑架。 “小朋友,你怎么被抓的?你爹娘呢?”苏挽蹲下来,直视小孩的眼睛。 她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小孩长得真好看,垂髫之年尚且如此,长大以后怎么得了。 “我母亲已逝,父亲厌弃。”白发稚子面无表情地道,“因为口渴出来打水,然后就被抓了。” 苏挽瞬间脑补了一百章的玄幻宅斗文,瞬间心疼起来,摸了摸孩子雪白的脑袋,“那你以后可别到处乱跑,想喝水找大人要,如果他们不给你,你就来找姐姐,知道了吗?” “知道了。”白发稚子眨巴眨巴眼睛,那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泠泠的,漂亮的不像话,好似两汪墨玉冰潭。 苏挽瞬间对这孩子好感满满,心想,真乖,张得还漂亮。 苏挽继续揉摸他的白发,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纪墨。”小孩子提起自己名字时总是声音脆朗,“纪是纪念的纪,墨是墨水的墨。” 然而,苏挽却裂开了,跟之前的百里冰同款表情。 骗人的吧,同名同姓吧?为什么我未来的师尊会在这里,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这是让我搞反向养成吗?我可以现在就一刀结果了这个混蛋吗?我虐待他算虐/童吗? 其实纪墨没有说实话,他并不是出来找水喝的,虽然昆仑人不待见他,但也不至于连一口水都不给。 他是因为好奇他大哥百里冰平时都干嘛,于是偷偷跟着他们阆苑五杰一起去了河岸边,然后亲眼目睹他们被怪人抓,他跑回去想要搬救兵,结果昆仑人并不把其他族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还对他大声呵斥,于是他只好一个人跑到地洞附近,想要扔个绳子什么的施救,结果就被怪人发现关了进去。 不过这么复杂的事情,说出去也没人信,大人总觉得小孩子都是蠢货。既然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愿意以后帮助他,那就不要告诉她事实了。 这样想着,纪墨眨眨眼,强迫自己的面瘫脸展露出微笑,一个微小的带着一点讨好意味的笑。 苏挽一边血槽空,一边在心里呐喊:为什么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后那么讨人厌?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啊,师父! 幼年纪墨的这个假笑“救”了他,阻止了心怀怨恨的苏挽恶向胆边生地欺负他。 苏挽决定,要算账,等她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之后,找成年纪墨算,这个小孩子纪墨就当另一个人来看待吧。 苏挽移开视线,纪墨那好看却空洞的微笑瞬间就消失了,他的面部肌肉常年不运作,笑一下都会很累,以及很不舒服的感觉。纪墨敏锐地察觉到叫苏挽对他的好感度一瞬间就下降了不少,他很迷惑,心想,难道是我笑得太丑了吗?不行,回去我要好好练一练。 昆仑族人实在太过于冷漠了,纪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待自己如此温柔的人,自然要抓紧,而且她跟自家大哥关系不错,大哥好像很喜欢她,如果能跟苏姐姐打好关系,那大哥一定会正眼看我的。幼年纪墨这样想着,决定开展攻略苏姐姐的计划。 而苏挽暂时没精力管这个牙没换完的未来师尊,端起架子,审问怪人头领——骑羊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第81章 深渊梦魇(10) 混进来的万人迷男…… 苏挽问骑羊少女的名字, 后者甩头“哼”了一声,一副不合作的硬气模样。 苏挽挑眉,将红尘刺甩了出去, 虽然该法器看起来像是平直的,但当它被甩出去, 它刹那间变得柔软蜿蜒, 缠住了牛犊般大小怪异漆黑的黑山羊, 苏挽用力一拉,那少女立即被迫下羊,跌落在地, 而黑山羊小乖则被拉至她的身边。 苏挽摸了摸小乖的触须,后者竟然不反抗,反而瑟瑟发抖,她不由感慨道:“果然是很乖。” “有什么冲我来,不要欺负小过乖!”骑羊少女跳起来怒喝。 苏挽不疾不徐淡若云烟地道:“名字。” 已经不骑羊的少女半晌才憋出两个字:“甘铃。” 苏挽让红尘刺环住黑山羊的脖颈,像是圈住一只狗一样圈着这只邪神幼崽,然后在甘铃愤怒的眼神里,慢条斯理地盘问起来,“为什么你们的人不死?” “因为受了恩赐。”甘铃干巴巴道。 “恩赐?”苏挽嗤笑, “难道不是诅咒?” “就是恩赐!”甘铃横眉竖目,她生着一双大大的猫眼, 那眼尾微微上挑的大量感眼型,怒视人时凌厉又娇嗔, 再怎么凶也显得可爱, 苏挽及其他人并不觉得讨厌。 “谁的恩赐?” “母神的。” 苏挽猜到他们的母神是莎布·尼古拉斯,从莎布被烛龙千刀万剐之后依旧存活的情况来看,被莎布“恩赐”的十有八九, 长生不老。 “长生不好么?”苏挽淡淡道,她穿了一身红衣,像极了烈性的仙人。仙人求长生,至死不悔,然而这世上却有一种人一心求死,那就是不死之族。 甘铃冷笑连连,“你们懂什么?你们懂得千年万年的孤独么?你们知道这样漫长的生命有多无聊和痛苦么?” 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 其他不死族人纷纷拭泪,他们体内没有多余的液体,流出来的都是凄厉的血泪,尤其是那个溃面人,哭得情真意切,响彻云霄。 他一边哭一边呐喊:“想死,真的太想死了!!!” 苏挽眉头抽动,恨不得给他来个痛快。 “既然是‘母神’让你们痛不欲生,为什么还要崇拜母神?” 骷髅人抢答:“因为唯有母神可以将我们送至彼岸!” 苏挽明白了,莎布是他们的毒/药也是他们的解药,能赐予他们永恒也能赐予他们死亡,而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你们活了多久了?”苏挽问道。 “不知道。”甘铃干巴巴。 其他不死族也表示自己算不出来时间,他们变成怪物之后本来就脑子不清醒,更是记不住时间,苏挽大概是猜到,没个千年万年,他们是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怨念的。 “为什么他们都溃烂腐朽了,而你还如寻常?”苏挽问她。 甘铃得意扬头,“因为我年轻!” 苏挽:“……” 大姐,你都几千几万岁了,还自觉年轻? 这是货真价实的万年萝莉了。 苏挽嗓音滞涩地追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是二分之一的仙女。”甘铃脸上重新还焕发出自信。 顺着她的这股子骄傲,苏挽继续追问,得知甘铃的母亲,甘辛是无意间落入深渊的仙族,后面可能是穷极无聊,也可能是对憨脑壳怪人产生爱意,跟其发生,生下了甘铃。而仙人终究是寿命有限,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灵气,以至于甘辛最终天人五衰而死,留下甘铃和伤心欲绝的父亲阿甘。 听到“阿甘”这个名字之后,苏挽一脸的吐槽之色。因为苏挽看过汤姆·汉克斯演的《阿甘正传》,所以在她这里,“阿甘”几乎是憨脑壳的代名词。 “你那什么表情!”甘铃不满,“我父亲的名字是我母亲亲自取得,取自她的姓氏,说明他们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对吗?” 从纯血不死族的神情言语看来,十有八九的不死族都是憨脑壳。看过的苏挽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仙女甘辛,会甘心跟他在一起。孤独无依的地下时光,有个憨脑壳,肯定挺治愈。 听甘铃陈述可知,憨脑壳阿甘在妻子死后,勇闯神庙,最终被惊醒的莎布尼古拉斯杀死,获得了众怪趋之若鹜的死亡,令人“惊羡不已”。 而憨脑壳的后人,甘铃因为有着“出众”的智力,以及天生的仙体,力量不凡,于是其余怪人们开始逐渐归附于甘铃,形成了类似于部落的社会结构。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阿甘之外,没有人再惊醒母神,直到苏挽等数万陆上人的到来…… 听完这个故事,苏挽一时之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母亲,一个外来的仙子,是怎么进入世渊的?”苏挽很能抓重点,那些仙女和憨脑壳的爱恨情仇根本不在她的思考范畴,几乎第一时间就被过滤了。 “你们叫它世渊?”甘铃挑起平眉,“也是,这里确实世界的深渊了。我母亲来的时候,这里并未完全封闭,尽头有些许缝隙,不过非法力高深者不可离开,不过现在嘛……” 苏挽没有心怀侥幸,既然鬼神君将她困在这里,以及太昊将烛龙困在这里,那肯定是万无一失,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着个缝溜出去,那谁还会愿意留下来直面邪神? 为了以防甘铃撒谎,之后苏挽还是上报夙无忌,间接让人去世渊边缘寻觅细缝。这群人倒是没什么危险,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也褪去所有的自命不凡,学机灵了,走位风骚,甚少中招。 真正危险的是苏挽所率领的队伍。 经过商议,他们决定向西突进,那里十有八九是性情较为温和的邪神犹格索托斯,虽然优格的杀伤力也很大,但毕竟不及至高神阿撒托斯,再加上阿萨还没有彻底苏醒,并非当务之急,所以最终定位是西边。 夙无忌只派给苏挽的只有三百人,但苏挽并未嫌弃,只祈祷这三百人是真的精锐,而不是一群跟蓬莱仙一样的傻叉。 交接之后,她走到队伍最前面,冷声道:“你们中有很多人,在来到世渊之前根本没听说过我,而我也确实是无名小卒,资历尚浅,年纪尚轻,不是什么老中青,所以你们要是不服气,就赶紧滚蛋!我的队伍里不需要不听话、爱找死的队员!” 这不是开玩笑,克苏鲁的世界观,最忌讳的就是找死。如果这是一群作死狂魔,那她宁可只带烛龙行动。 没有人出列。 “这队伍是我的队伍,你们离开,夙仙王是不会怪罪的。”苏挽又说,她知道这里有很多人不是真心服从,不过是看在夙无忌的面子上罢了。 听苏挽这么说,立马有人远离大部队的,七成是蓬莱的,三成是昆仑的。 蓬莱人对苏挽都有偏见,而昆仑人则素来桀骜孤僻,瀛洲人中也有资历深的,但毕竟是瀛洲仙王本人的指令,没有人胆敢忤逆,阆苑人则是心甘情愿地服从。 随着交往逐深,苏挽和阆苑仙人们的关系越来越好,阆苑仙本就只求偏安,对他族没有严重歧视,跟苏挽接触之后,更是信服于她的胆识与魄力,大多都在心里喊她一声“苏姐”。 走了差不多六七十人,剩下两百多号人,就是她的后援部队了。 苏挽没有立即出发,而是给剩下的人一天时间去修整,让那些想要跟家人、恋人多相处一会儿的人时间。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些遗书,听到这个消息,苏挽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值得写的,也没有人牵挂着,非要说的话…… 苏挽回头看到了烛龙,烛龙注意到她的视线,默默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有些事其实不必说很多。 一天后,苏挽指挥部队向西飞行,由于去西边神庙路途遥远,非十天半个月不可抵达,中途他们停歇了好几次。 这一次他们停歇在一河岸边,这里的河水呈现深浓的紫色,水质粘稠,偶尔还会咕咚咚冒几个泡泡,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更接近沼泽。沼泽一般伴随着沼气,万一有毒就不好了,所以苏挽本意是不想停留在这里的,但是瀛洲方跟来的人里有一个人说自己肚子疼,非要去方便。 仙族大多辟谷,就算不辟谷,那也可以用灵气将之清化为能量和气体,后者会自行排出体外,简单来说,小仙女、小仙男都是不用上厕所的,这人急着去方便是什么情况? 苏挽看向那个打报告的人——此人有着蜜色的皮肤,深金色的浓密长发。这色泽倒是比较符合瀛洲人的形貌特征,瀛洲靠近汤谷,天天被九个太阳逮着光顾,所以大多人皮肤偏黑,不过这家伙的五官充斥着异域风情,委实不像东方人,若说像西方那也不对,非要说的话,就是埃及人的既视感。他整个人深刻而瑰丽,立体而雄美。 可惜此人现下形象全无,俊脸因腹绞痛而扭曲,佝偻着背站在卓羽薇的飞剑后头,伸着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仿佛随时会掉下去。 看他如此可怜,苏挽只好叫大部队先低飞,她算算部队飞行的时间,差不多应该修整了,就让所有人停下,不过要求不要靠那颜色奇怪的河流太近。 这里的树木全是白色的,不仅树干树枝素白,连叶子都是白色的,一点叶绿素的痕迹都没有,像是冰雪堆砌出来的假树。众人在白色树木下休憩。 苏挽问起卓羽薇这人的来历。 卓羽薇竟然脸泛潮红,“他是我的人,不用防备他。” 苏挽眨眨眼,卓羽薇不是对波罗情根深种吗,这会儿波罗还在地下室里躺着,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卓羽薇这也变心太快了吧?一点也不符合她之前展现出来的痴情人设。 苏挽假装无意地提起波罗,“对了,波公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好点没?” 卓羽薇之前那么在乎他,一定走之前去探望过他吧? 岂料卓羽薇道:“你提起那个人做什么?我有修奈就可以了。”她先是生气,后是娇羞,完全不服之前率众登场时的凛然风姿。 苏挽满脸惊悚,喂,姐,你人设崩了! “修奈?” “喏,就是他的名字。” 打报告说自己肚子疼的人回来了,他看起来神清气爽。 修奈确实是比波罗好看,更符合大众审美,但是,卓羽薇不是说要找一个英雄吗?这种连辟谷、化浊为清都做不到的英雄? 卓羽薇注意到苏挽的眼神,垂眸解释道:“我发现了,我其实喜欢的只是波罗的气质,而不是他那个人,归根到底,他也并不是真正的英雄。” 苏挽点点头,刚想说,你能明白过来就好了,结果卓羽薇看着修奈发花痴地说:“他就不一样了,他虽然跟波罗长得像,却是个真正的英雄。” 苏挽表情难以言喻,首先,他跟波罗哪里像了?其次,他哪里像英雄了? 苏挽怀疑这卓羽薇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修奈来到卓羽薇身边,而后冲苏挽笑了一下,还是带眨眼的那种,俏皮中带点风骚。 苏挽:…… 修奈和卓羽薇举止亲昵,好似情侣,苏挽不想在这边呆了,就撤到一边去,她看见了南紫萝,就朝着南紫萝走去,岂料南紫萝望着修奈来了一句:“那个人,长得好像清玉。”她眼神迷离,带着点怀念。 苏挽:……哪里像? 难道只有她觉得修奈长得不像仙族吗?尤其不像阆苑来的,阆苑仙人们的长相普遍透着江南风情,各个清澈如水,温文尔雅,跟那一张异域脸有什么关系? 为了求证,苏挽又调查了一下其他人对他的感观,她发现无论男女对他的评价都极好,在他们看来修奈闪闪发亮,十分吸引他们。 苏挽看着一胖子仙人星星眼地道:“他好像我的梦中女神~” 苏挽倒吸一口冷气:恕我告辞。 只有烛龙的评价跟她的是一致的:“不像是仙族之人。” 苏挽终于冷静了下来,她默默看向修奈——那人正在跟卓羽薇有说有笑,后者被逗得忍俊不禁,她明明是明艳御姐,此番却浑然是小女儿情态。 所以,到底什么妖魔鬼怪混进来了? 对于修奈,阆苑五杰也基本不认同,唯有许若水中了招,用他的话说,修奈长得好像苏挽。 这话遭受了众人的嘲笑,修奈怎么可能像苏挽,那可是一个男的! 许若水坚持说那就是男版的苏挽。 其他人嗤之以鼻并且对他“拳打脚踢”,努力让他清醒。 狄渡狠狠给了许若水好几个巴掌,这才让许若水清醒过来。 清醒后的许若水再看修奈,发现那张脸跟苏挽一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 苏挽的面容是典型的东方美,精致又婉约,多一分显得凌厉,少一份显得平淡,而那个修奈却是跟东方美几乎不挂钩的异域长相,连以眉眼深刻著称的昆仑线都不及他的“怪异”。并不能说修奈长得不好看,只是这里的人普遍不习惯他的相貌风格。 如果说,许若水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文化的话,就明白那是一张登峰造极的东非脸。东非人也并不都是帅哥,修奈主要长得像是埃及法老年轻时,就像是那些黄金棺椁上刻画的人像一样,俊美非凡,简直是神祇在人间的化身。 修奈身上有一种别样的光辉,不知是因为蜜色皮肤和深金发丝所带来的既视感,还是他本身的人格魅力,总之让人潜意识里就觉得他闪闪发亮,像是会发光,形象高大且耀眼。 几乎所有人都会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喜欢上对方,并且对他产生了一定的信赖,好像他天生就是领导者,天生就是大英雄,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所有人都会忍不住跪伏在他的脚下,这是一种从众人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敬畏,也是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迷惑力。 这种迷惑力,唯有在坚定意识的人面前无法产生效益,其中自然包括了内心自我封闭的苏挽。在苏挽看来,那就是一张东非脸,一点东亚特色都没有,比之仙人,更是差之远矣。 趁着卓羽薇与其他人说话之际,苏挽来到了修奈的身边,然后按着对方的胸膛,一把将他怼到了白色大树前,并一刀插入他耳旁的树干,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有甘铃等土著的前车之鉴在,苏挽没有第一时间将修奈与更可怕的存在联系在一起,反而在琢磨,是不是除了不死怪人之外,还有其他属性完全不同的部落种群在?比如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者的部落? 修奈毫不畏惧地笑了笑,“我就是普通人啊,不信你杀我看看?”他歪着头,一脸痞笑,这种笑容容易放人看起来像二流子,但是放在这种贵气的脸上却只显邪魅。 不过苏挽完全不吃这种类型。 苏挽的刀锋略微偏移,割伤了他的耳朵,流淌出来的血是深红色的,不是黑色的魔血,也不是金色的妖血,更不是绿色的昆虫血,而是的跟人类静脉血一般的殷红。 饶是如此,苏挽还是不能够相信他。 苏挽已经被太多的人坑过了,也见过了太多的背叛背刺,所以她几乎完全没有办法相信别人,哪怕烛龙,但凡他有一丝异动,虽然也瞬间被怀疑,苏挽仙族就是这样一个因千疮百孔而极度防御的人,悲哀又强大。 这种防御在这个地下世界绝对是好事,只有这种机敏能提供接近百分百的存活率。 然而就在苏挽还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卓羽薇和兰子罗同时朝着这边奔赴了过来,一个喊着“修奈”,一个喊着“清玉”,神色急迫慌张,似乎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东非脸就是她们都此生挚爱。 苏挽无法理解她们,但是也无心伤害是两名女子,只好退居一旁。 二人赶紧查看修奈的情况,卓羽薇甚至大声斥责,“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阿奈?是我们的队员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而南紫萝也露出了伤感的表情,轻声细语道:“请不要伤害他……” 苏挽震惊了,心想这是什么后宫文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有两名女子时刻挡着,所以她不能够继续去逼问修奈,又不能耽搁太久,只好先命令队伍全速前进。 这件事让苏挽心里蔓延出了一股子淡淡的忧伤…… 卓羽薇和南紫萝是苏挽觉得看着特顺眼的,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一个娇俏天真善良,也是少数愿意跟她成为朋友的人。卓羽薇还不算明显,南紫萝之前就跟她的闺蜜一样,总是缠着她,任何事情都要跟她叨叨、吐槽,这让苏挽本来冷却的心有积分回暖。 然而这会儿他们竟然都为了一个东非脸而自跟自己反目成仇,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巨大打击! 那边修奈看了过来,嘴角勾起的邪魅弧度似乎在嘲讽她。 苏挽悻悻偏头,不去看。 由于苏挽经常受到这种人际关系上的打击,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不就是两个女孩子吗?她不需要朋友的。苏挽这样告诉自己。 苏挽最后特意看了南紫萝一眼,南紫萝看着修奈的眼神,完全就是跟当时看宋清玉的一模一样,或许在她的眼里,那张东非脸就是宋清玉式的温润公子脸。 虽然苏挽知道这里有猫腻,但仍旧忍不住感慨:哎,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仔细想一下的话,对于南紫萝来说,确实是喜欢的人比朋友要重要,当初也是因为苏挽几句话让宋清玉对南紫萝害羞,颇有情窦初开的意思,而正是那一笑才让南紫萝对苏挽改观,不然的话,她现在估计都还要把她当做情敌。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要站在烛龙的对立面,非要杀了烛龙的话,她肯定也是会暴起的,目前阶段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烛龙。 人一旦陷入到某种暧昧的思绪之中,就会迅速的失去理性,并且极可能变得六亲不认。连她苏挽这种几乎莫得感情的入魔者,也不能够完全免俗。 这么一想,苏挽也释然了。 期间苏挽还尝试着接近修奈,想要把情况搞清楚,毕竟一个东非脸在东方仙人的队伍里耀武扬威,着让苏挽感觉十分不舒服。 然而卓羽薇十分戒备苏挽,并且道:“如果说你想要伤害修奈的话,就先过我这一关,只有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才有那个资格!” “我……”苏挽尴尬,“只是想要问他几个问题。” “没什么好问的!”卓羽薇护犊子般道。 另一边南紫萝也说:“挽挽,虽然我非常喜欢你,但只有他不可以,只有他你不可以杀死。” 大概是之前苏挽针对修奈的杀气惊到了两位仙子,她们都普遍认为苏挽会对修奈痛下杀手,一步都不让她靠近。 苏挽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可以跟你谈谈吗,羽薇?” 第82章 深渊梦魇(11) 无尽白色光球袭来…… 卓羽薇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你找我什么事情?如果是想要劝我离开的阿奈的话,恕我直言,不可能。” “……”苏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修奈的事情。” 卓羽薇跟着苏挽离开了,而南紫萝还留在修奈的身边, 她痴痴地看着修奈, 抚摸着修奈的脸颊, 后者竟然颇为享受,简直是无耻! 一旁僻静白林中,卓羽薇神色冷漠地问道:“到底什么事?” “听说你杀了南边的邪神?”苏挽试探性地问道, “能告诉我那边的邪神长什么样子吗?” 卓羽薇神色骤冷,变得暴躁,“你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能斩杀邪神么?你的意思是,只有你能解决所谓的邪神,而其他人都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挽干巴巴道,心里狂喊:喂喂,我没那么说吧,你的理解能力是怎么回事啊姐? “我很相信队伍里一定有能人, 斩杀邪神不在话下。”苏挽违心地恭维,“我只是好奇邪神的长相, 毕竟每一个邪神都长得不同,且都不可名状。” 卓羽薇终于相信了苏挽的说辞, 开始描述。 她说那只邪神的体积非常的庞大, 宛若群山堆砌,并且有着无数的触手,每一根触手都臃肿丑陋, 颜色为灰色,底部有发红的吸盘。 “吸盘?”苏挽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准确来说她的笑容僵住了。 “对,吸盘。每一根触手都有。”卓羽薇继续解释,“祂的主体类人,拥有四肢,不过非常巨大,可以称之为巨人的身体。祂长了一张威严的人面,下巴原本应该是胡子的部分,全是蠕动的触须,像极了海洋生物的身体部件。另外,祂还有着三对硕大无朋的肉翅,翅膀张开时遮天蔽日。” 听完之后,苏挽面上沉默了,内心却在疯狂的吐槽:这不是克苏鲁本鲁吗?! 克苏鲁,伟大的旧日支配者,虽然咖位和力量都在三诸神和至高神之下,只是芸芸旧神的一员,但因为祂被创造的时间较早,且“克苏鲁神话”是由祂的名字命令的,所以非常的出名,并且出圈,可以说是无数电影、游戏、小说的灵感之源,无数长着触须的深海怪物被二创出来,祂们有的智力非凡,有的愚昧不堪,有点兀自遵循着凡人无法理解的残酷逻辑,而无一例外的是,祂的到来将惊天动地,波浪翻滚,宛若世界末日。 苏挽相信的卓羽薇能把克苏鲁杀死,毕竟克苏鲁本身就不是邪神之王,而是卓羽薇不是面对怪异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反而是仙中佼佼。 虽然仙人在洪荒六族之中并不是最强大的,但还是远高于凡人,不是见神即死的存在。 这些天来,无数修士跟她一同逃亡、作战,幸存者不少,足以证明,在邪神面前,他们不是只能等死。 就算卓羽薇等诸仙能抵御旧日支配者的精神攻击和武力袭击,又有什么出奇的呢? 但苏挽并不能就此放心,反而愈发忧虑起来。 东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对应了阿撒托斯、犹格·索托斯、莎布·尼古拉斯,第一位是克苏鲁神话体系的至高神,后面二位都是其下三柱神之一,剩下一个按理来说应该最后的三诸神——奈亚·拉托提普。 为什么南边的会是克苏鲁而不是奈亚,这不合理!这是要逼死强迫症! 奈亚可比克苏鲁要危险,那号称千面之神的家伙,擅长谎言和欺诈,是最接近西方魔鬼的形象,祂拥有无数的分.身,就算被杀死了一个还会有无数个,一些分.身长得像人类,并且惊才绝艳。 苏挽有理由怀疑,克苏鲁只是他们打奈亚过程中的一个阻碍,就像是遇到大boss总要刷几个小boss。 她又问卓羽薇,“那么你们有找到祂的神庙吗?” 卓羽薇回忆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座能够被称之为神庙的建筑物,不过说是城市更加准确,那是一座位于水底的巨大城市。” 根据卓羽薇的描述可知,那里面没有人类也没有人类的尸骸,四处进出着普通的鱼虾,这些鱼虾普遍没有灵智,并不是什么其他种群。有些鱼虾成群结队,俨然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同时城市的石制墙壁的细缝与角落上长满了珊瑚、海葵之类的海底生物。 它看起来不知道已经沉沦了多少时光,一开始克苏鲁是被封印的状态,蓝色发光的巨大法阵横梗在祂的头顶,像是如来佛掌一样压制着祂。 祂挣扎着,最终挣脱旧印呼啸而出,万千触手夭矫地舔舐天空。 那是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光看着祂的身影已经足以叫人肝胆俱裂或者沉浮,祂在即将冲向天空之际,被卓羽薇等仙族合力斩杀。 因为卓羽薇预感到了,如果那家伙真的彻底离开水面,将会是这个世界的灾难。 听这描述,确实很符合这里的末日氛围,而那座巨大的海底城市无疑就是“拉莱耶”——克苏鲁沉眠之地。 这使得卓羽薇的话又多了几分可信度,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苏挽的瞳孔不安的震颤,汗毛它自己根根树立,那是一种对危险的预知,哪怕她此刻毫无恐惧感,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的感受到了周遭令人不安的气氛。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或许是苏挽有一定的强迫症吧,她总觉得所有东西都应该是相互对应的才对,尤其是古老的东西,比如太极就是完美对称的,一黑一白的勾玉,互相纠缠,互相映衬,映射出了古老而朴素的哲学。 既然三柱神的两柱都已经出现了,那没理由剩下一柱不出现,她都有点替奈亚着急,觉得祂不够“合群”。 还有拉莱耶能不能算神庙也两说,祂虽然是旧日封印之地,但听起来跟其他神庙不同,可能只是个沉没之城罢了。 苏挽细思微恐,不过令她寒毛倒数的,除了思想上的压迫感,还有周围的氛围…… 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很多人都在抱怨为什么突然变冷。 这时,无数咆哮的怪物跑了出来,它们头上长着一到三根的触须直接出去,不断的甩动着…… 跟小黑山羊不同,它们有着人类的四肢与躯干,也就是说它们是长得像人类的怪物。 它们没有眼睛,但都有着一张大血盆大口,口中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咆哮。 那咆哮让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撕裂了,分外惹人痛苦。 一部分人的精神也受到了影响,开始变得混乱…… “清心咒!诵念清心咒!”苏挽高喝。 大多数人反应迅速,用清心咒把自己的五感封闭起来,让自己变得神智清明,灵台清静。 因为大家的战斗本能都非常的强大,所以这一次不需要苏挽去提醒,所有人都已经处于戒严的状态,并且抬手斩杀的这些怪物。 这些咆哮的怪物跟浓汁之母不同,杀了就是杀了,不会冒出感染人的液体。 唯一的难点在于,它们只是砍去触手或者刺入胸腹是不能够杀死的,唯有枭首才能够灭亡,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们比黑山羊更加的强大。 而且它的精神攻击远高于黑山羊,甚至接近黑山羊之母莎布,在近距离收到它们精神攻击的时候,不少修士都暂时性神经恍惚了,仿佛脑震荡,而这点时间空隙,足以给这些家伙以突袭的机会,于是有大办的人都已经受伤,甚至有人一时不察,被触手洞穿要害…… 苏挽看向附近,瞬间找到夏罗生的身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些人保持清醒?” 夏罗生立即点头。 苏挽所血的符阵有限,只能只会队伍里的几个符师出手,自己则默默观察学习。 大型清心阵法也是以清心咒为主题的,几个方位的符师得一边画符一变诵念,有点和尚念经的赶脚。 他门需要画的还不是单一字符,而是咒文,比较耗费时间,念经也要一念到底,并不是分秒钟能完成的,这是大型符阵的天然弊端。 苏挽看的着急。 由于周围的人太过于“弱小”,怪物们时不时挨近烛龙,烛龙忍无可忍现出原形,它细长的尾巴将大量的咆哮之行者给束缚住,这也给了大家这个制作阵法的时间。一尾巴扫过去,无数的怪物被扫得东倒西歪,但是同时也有弊端。 他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人”也给卷起来摔了,毕竟他的尾巴可是不长眼睛的,于是很多人发出嚎叫,跌倒在一旁。 人们看清楚了那漆黑龙鳞所覆盖的长尾之后,皆大惊失色。 洪荒虽然不少天妖、天神都是龙蛇形态的,但黑色的尾巴总是令人马上想起了烛龙,毕竟他在中期实在是太过于有名。 难道自己的队伍里面混进了天妖,甚至于魔尊吗?众人不敢细想。 烛龙的身份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如今一直隐藏,之前的各种隐藏已经让烛龙有些不爽,这些不爽还逐渐积累,尤其是当他只能“委委屈屈”以人类形态睡觉的时候,以及不能现出原形大展拳脚的时候,如今被逼显形后,干脆就放开手打了。 他神龙摆尾,将一众怪物给扫化在地。 最终中央地区不但没有怪物站着,也没有仙人站着,都被烛龙干趴下了。 与此同时,夏罗生他们的阵法已经完成了,所有人脑袋彻底清明过来,拥有了逻辑性思考的能力。 这些清醒的人看着魔尊,感觉比方才还头晕。,这件事带来的震惊,不比遇到这些怪物的震惊要小,而且这是理智层面的震惊。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你到底是谁? 你是魔尊吗?为什么会混在我们的队伍里面? 烛龙当然可以说自己只是一个乡下龙族,但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去说,于是他干脆就承认了:“吾乃烛九阴。” 苏挽心说这下完蛋了,不过看了看烛龙嘴角微不可见的弧度,却纵容地觉得这样挺好,想必那家伙最近不得不窝在人类的小床板上睡觉这件事情给逼疯了。 对于烛龙来说,可是天塌了都没有睡觉重要的呀。 苏挽决定先忽略南方的异常,坚定的封印东西方向的邪神,心中呐喊:干完这票就回家! 其他人就没有她那么乐观了,众人心神动荡,他们都是仙族,但属性跟神族很接近,他们最终的目的也就是成神而已,所以他们对族尊的感官并不是非常的好,甚至说有一些也颇为咬牙切齿,虽然不至于像神族那样跟他有灭族之恨,但是大多数也是颇有意见的,仙族重上君子之风,对于烛龙这种打闪电战,逼宫夺国的家伙没有太多好感,当然奇葩的阆苑仙人例外。 假若这一批仙人成了神,那毋庸置疑跟烛龙就是敌人了,大多数的仙人有着相当的自信,相信自己有生之年必定飞升,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虽然现实非常打击人,飞升成神者寥寥无几。 苏挽还是出发前句话,如果想离开的话现在就离开吧,没有必要留在她的队伍里。 此话一出,苏挽的形象就立马靠近暴君。 只有暴君才不会管底下群众怎么想,她只要她觉得,不要你们觉得。 虽然大家没有确信烛龙是魔尊,但也看出烛龙肯定不是什么血统神圣的龙了,他黑龙形态时会不自觉喷薄出大量魔气,其身份不言自明。 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对此苏挽漠不关心,在苏挽和烛龙的认知里,封印邪神只要有彼此就差不多了,顶多加一个精通符阵之术又挺聪明的夏罗生。其他人可以打大下手,守护阵地,若说多么不可或缺,不存在的。 走的昆仑人占了大头,剩余是少许瀛洲仙,不过没有苏挽想象中的多,这主要是因为他门的主心骨卓羽薇还在。 苏挽看向正在修奈面前巧笑倩兮,开心地说着什么的卓羽薇,眼角瞅了瞅:她怕不是因为支持我而留下来的。 苏挽对于群体的背弃已然习惯,她甚至有了回去之后面对卡牌们的勇气,哪怕卡牌们确实利用了她,确实并不友善,她也能接受,只不过,不会毫无芥蒂…… 之前的苏挽非常在意他们几个在大本营里会不会受到排挤,也非常在意让阆苑仙人会不会受到连累,但是她现在真的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脑子里只有:封印,封印,尽快封印! 假如南边的邪神真的已经被卓羽薇封印,那么剩下的只有优格和阿撒了,而她的任务并不是跟大家演合家欢乐,而是封印完了所有邪神之后,回到地面,之后就是海阔天高任鸟飞。说不定须臾镜也会被打开,那样她想要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方才的动荡,苏挽一时间没有精力去顾及那个长着一张东非脸的家伙,她下令叫剩余的人跟着她继续往前进。 修奈在人群之中望着苏挽笑了笑,那个笑容充满了欣喜,好像遇到了什么惊喜,不过有带着几分恶意与狡猾,这样矛盾的情绪融会在那张瑰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俊俏而扭曲,宛如恶魔。 队伍里留下来的昆仑星人大多数都是上一次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他们一部分已经间接地接触过优格索托斯,所以此方能够带来的信息。根据他们的指示,众人迅速来到了优格索托斯所栖身的巢穴前, 那也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山体,中间开了一个大概高宽约10米的洞口,里面深不见底。 山体是雪白的,却没有为冰雪所覆盖。它的主体为裸岩构成,在山石拼接的细缝里生着灰白色的杂草,使得它多少透出了一点生机,不然的话就仿佛是观音泥做的雕塑一样。 这里很安静,竟没有一声音,即没有呓语,也没有咆哮,安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在危险重重的世渊反而显得不正常,众人下意识提高了警惕,苏挽带着人谨慎前行。 大家轻步而行,一开始行动迅速,但当他们行进到中部的时候,苏挽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止下来,大家条件反射,集体急停。 苏挽到了细微的响声,而这个响声正在逐渐变大,停下来的众人也听到了,那是宛如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不断不断地拍打,无数的“皮球”在拍打地面,以至于沸反盈天,这些拍打声联会在一起,有的时候会变得无比的沉重,众人仿佛回到了莎布尼古拉斯出没的时候,顿时惊恐无比。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靠近的东西之后,又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大多数人是因此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来的并不是什么高大魁梧的邪神,而是一大群直径仅一公分的圆球。 琉璃质地的白色球体,表面十分的光滑,中间有什么不知名的光源,光线穿透剔透的表面,使其发亮。 它们像极了天上的月亮,玲珑剔透,光芒温润。 如果这些球一拥而上的话,确实能够轻易的把凡人吞没,但在场的毕竟都不是凡人,所以大家见此都放松了警惕,在来到世渊之前,它们也是遇到过不少洪荒怪物的,这些小圆球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直到小圆球靠近自己了,现任么才提起精神来去斩切。 “小心喷溅!”苏挽命令。 苏挽担心浓汁之母的状况再现,它脑海里没有关于这些光球的信息,只能小心为上。 众人大多是听从的,只是这些球状体被切开之后,并没有脓汁喷射出来,而是释放着无比刺目的光芒…… 那些光芒几乎要亮瞎人的眼睛,就算闭目及时,也会让人暂时陷入了灿白空洞的视界,也就是说暂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光芒并不会使人真瞎或者疯狂。 这些小家伙,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容易对付。 众人奋力砍杀荒原上的白色发光球,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大家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光球们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过来…… 斩杀动作慢的仙人甚至于被这些光球所包围了,这些光球仿佛有自主意识一样会不断的跳起来跳跳,被它们击中之后就会留下球状的烧焦伤疤,并且伴随着烧灼般的疼痛,很多人已经伤痕累累,只有封闭了五感之后依旧能够行动自如,并且凭直觉去劈斩的人,以及会“浮云术”给视觉形成屏障的人才会损伤较小。 苏挽命令全员边砍边前进。 因为不少人已经封闭了五感,所以苏挽的命令是直达几个班主脑内的,队伍人数较少,班主只有五位,所以苏挽这么做起来较为轻松。 班主将命令向下延伸,于是几百个人就像有机体一样迅速服从命令,并且一边砍杀光球,一边前进迅速地推进,直到来打了了尤格索托斯的所在地前。 “其余人不必前景了,守住阵地,防止光球进入洞内。”苏挽在班主的脑内命令。 其他人服从。 犹格索托斯可能是在沉睡,洞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挽本不应该睁眼,但是她实在太好奇里面的情况,就使了点术法然后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瞬间被一层霜白色的迷雾所笼罩,保护她不为光芒和意识流所伤,但即必然如此,她还是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昏暗的白山之中,栖息着巨大的“参天巨木”。 祂的的躯干自然也是由不可名状的可怕的如东的漆黑血肉构成,但每一个“枝丫”尽头都连着一颗发亮的球体,跟外面的光球异曲同工又略有不同,球体的颜色互有差异,表面上会呈现类似于月球环形山群一样的坑洼,不过又不全都跟月球一样,它们有的像火星,有的像金星,有的像海王星…… 苏挽听说,犹格的每一个球都可能连通着一个世界。 那些数之不尽的发光球状体也是忽明忽暗,苏皖猜测,亮的时候说明祂在呼气,暗的时候说明祂在吸气,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瞎猜。 苏挽短暂地沉溺在亿万璀璨光球的光辉之美,但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她摇了摇头,努力将对犹格的迷恋与崇拜驱逐出头脑。 烛龙也夏罗生也跟着进来了,夏罗生双目紧闭,烛龙完全没有闭上眼睛的意思,金色长目折射着璀璨的流光。 第83章 深渊梦魇(12) 封印犹格索托斯 “闭眼。”烛龙命令。 苏挽虽然不喜欢被人命令, 却也知道烛龙是为了自己好,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烛龙用传音的方式, 告诉他们应该向哪边前进,夏罗生和苏挽分别站在了东、西两个方位。 犹格逐渐醒来, 它身上的亿万光球大亮, 形成灿白的光潮, 但凡普通人看上一眼,一秒之内就会瞎掉,并且可能陷入疯癫。 这些光球跟外面的光球不大一样, 她们每闪一下都会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无数宇宙的无尽知识将会以意识流的形式涌入观看者的脑海,如果说苏挽和夏罗生没有闭眼,这会儿已经被意识流破坏大脑,变成波罗那样的疯子,或者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了。 苏挽夏罗生按照烛龙的指示,开始画符施法。 因为罗生认为只有苏挽的鲜血可以封印邪神,所以苏挽最近每天都在放自己的血,然后将鲜血凝收集在一起, 在封印犹格之前,把扳指大的血瓶子递给了夏罗生。 还好夏罗生是一个优秀的阵师, 他所需要的鲜血并不是很多,不然的话也不知道苏挽要牺牲自己多少的血液了。 这些血液是微微发黑的, 因为人魔的鲜血不是纯红。 另一边烛龙悬浮于空, 则化身黑龙,缠住了犹格,让犹格没有办法将下面两只“蚊子”拍死。 烛龙很能力理解犹格的“起床气”, 所以从各方各面封住了祂的行动。犹格愤怒,浑身震颤,那些光球形成的光辉在虚空中划出无数道美妙的光弧,以至于周围光芒氤氲,朦胧唯美,可惜却只有不解风情的魔尊烛龙能看见。 烛龙只知道杀,他眼睛也不眨,砍去了好些犹格的质感,那些光球落在地上,蹦蹦跳跳,有点像外面的那些球,但它们的智力显然高一些。它们脱离了犹格的掌控之后自行而去,甚至绕过了门口的仙族守备,朝着世渊不同方向散了出去…… 失去了对那些可爱光球的掌控,犹格疯狂咆哮,他的咆哮跟他兄弟的分身不同,相当的斯文,甚至有些空灵,但是又不是圣母的那种空灵一瞬间,由于咆哮声是正对着烛龙的,苏挽和夏罗生收到的冲击并不大。 烛龙大概是被喷了大量的口水,抹了一把脸,十分不悦地催促道:“快点。” 苏挽赶紧说:“快了!” 这些天她跟着夏罗生学习符阵之术,进步已经很大了,画起脑海中的那个血印已经非常的流畅,速度仅次于下罗生。 夏罗生的手指已经被遇见所替代他的灵活性不够,所以他的速度比原来慢了不知多少,以至于跟苏挽是一前一后画完血印的。 他们纷纷将血印一前一后推送出去打在了优格索托斯的身上,又格索托斯在读发出了疯狂的咆哮声,这一次,苏挽和夏罗生都明显感觉到冲击,似乎有巨量的信息流正试图在涌入自己的脑海,只不过他们提前有了防备,及时封锁自己的大脑,这才没有让信息流侵占大脑,但还是有少量的信息流入了他们的脑海。 苏挽感觉这几世的记忆全部一起在脑海里炸了开来,挤成一堆,不分彼此,以至于她都快要分不清到底是这一世发生的,还是上一世发生的,是这个世界发生的,还是原生世界发生的了,大脑乱成一锅粥…… 夏罗生在一瞬间看懂了一本书,这本书里没有他的名字,却有苏挽的名字。 夏罗生十分敏锐,立即反射性地想到,苏挽极很可能是书中人物。 根据时间线来看的话,苏挽出生于洪荒很久以后。 洪荒之后的世界是对于现在的仙族来说是荒芜的,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了仙域,后世的仙人龟缩在仙山之上,偏安一隅,再也没有向鄞州那样大的地盘,也没有阆苑的那种优雅的古典氛围,反而充斥着各种令人不安的斗争。 看到末了,夏罗生突然感到了一阵悲伤——这其中也没有阆苑仙族的名字。 苏挽晃着脑袋从地面上站起来,她方才被混乱的记忆给击晕了。 她站起来之后,因做甩头动作时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她发现洞穴里已经不亮了,所有光球的光芒都暗淡了下去,唯一发亮的反而是烛龙的金色同人——他们成功封印了犹格索托斯。 由于事情太过于顺利,所以苏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是陷入了邪神制造的美妙黄萌。 然而,这就是事实。 这次烛龙没有再将邪神大卸八块,只是稍微又试着砍掉了对方几个光球,光球跑得飞快,似乎为了自由在飞奔。 在犹格再次被惊醒之前,烛龙收了手。 烛龙走过来,大大的手掌扣在苏挽的脑袋瓜上,揉了揉,“走了。” 烛龙率先离开,苏挽懵懵地跟着离开,夏罗生停留在原地,半晌才离开。 水天之中,流泄下无尽水蓝色的光影,那样柔和的光芒在犹格索托斯的光芒下黯然失色,以至于苏挽恍惚间还以为天黑着。 因为封印犹格的行动太过于顺利了,以至于苏挽出来的时候也不免有些恍惚,望着灿烂的水天陷入了深思。 她回想刚才发生的,思考为什么会这么简单,最终的结论是:或许是因为犹格本身就并不是什么狂暴的神灵吧。 最为狂暴的邪神是阿撒托斯,那是彻底盲目愚痴的神灵,尼古拉斯的热衷只是繁衍,奈亚拉托提普的热衷则是欺诈和搞事,至于优格他的爱好更像是喜欢掌控时空、了解真理。 按照神话里的描述离开,犹格喜欢蜗居在宇宙尽头,掌控并且探索不同世界。 邪神之所以叫邪神,不仅是不是因为它是邪恶的,而是它相对于人类来说是具有毁灭性的,其实邪神并无善恶,他们哪怕杀死了一片人,也不是因为他们心怀杀戮与恶意,而是他们觉得很烦,就像人类遇上了蚂蚁,可能会一巴掌或者一脚直接把一群蚂蚁都给踩死,但这并不能说明这个人就是邪恶的,他可能只是觉得这些虫子啃咬他皮肤的时候很烦人奇。 对于尤格索托斯来说,人类只是一群打扰他休憩的虫子而已。 可惜蚊子多了蚂蚁多了能够咬死大象,蚊子飞得快也能够扎掉人类的血,所以邪神犹格这么被区区人类封。 或许封印邪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苏挽心道。又不是杀了邪神,为什么一定要觉得难呢?打游戏的时候都没有觉得那么难,只不过封印阿萨的时候大概得先提前储备一些鲜血吧,不然的话,光是一个血印肯定是不够的。 苏挽对于阿萨存在着天然的敬畏,主要是因为后世的文学中对于他的渲染实在是太过于恐怖,简直就是天生的灭世者,据说他只要一睁眼这个世界就没救了,可是真的如此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个世界还能够被拯救吗? 苏挽这样想着并且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世界的阿萨不要。如此的恐怖吧…… 苏挽逐渐恢复正常,然而夏罗森却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眼神空洞,眼角不断的流出眼泪,他看起来极度的悲伤沉浸在了不可知的幻梦之中,苏挽叫他。他都没有醒过来。 苏挽把他带到了外面,利用刚才临时血的清心咒法施加在了下罗生身上,这个咒法本身用在大规模的范围内都是有用的,用在单个体上更是收效甚快,夏罗生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苏挽问他怎么回事,夏冬生反问了一个问题:“千万年后阆苑还在吗?” 苏挽沉默了。 别说阆苑了,瀛洲、昆仑、蓬莱都成了传说,不复存在。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这个问题苏挽没有办法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于是夏罗生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回归了队伍。 他的背影十分的衰退,苏挽不太忍心,于是冲着他的背影道:“未来说不定是可以改变的,真的,说不定是可以……” 苏挽穿书,两世轮回,一开始可能没有造成太大的逆转,但第二世变化已经明显出来了,对于她而言,后世也只是古代而已,那么为什么洪荒的故事不可以改变呢? 夏罗生极度聪慧,立刻明白了话语中的意思,他笑了笑,像是要安慰苏挽,又是像安慰自己。 他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带大家出去的,一定会的。”语气难的没有云淡风轻的意味,坚定不移。 哪怕他的鲜血对于封印邪神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助苏挽去封印,带所有人一起从这里出去,然后将阆苑的名字延续下去…… 众人一行开始打道回府,往大本营的方向走,这个路上并没有发生太多意外,只是偶尔遇到了一些类似于光球的怪物,这些怪物看起来并不是不可名状,好像是犹格的孩子,跟黑山羊幼崽一样离开了长辈之后就不成气候。 它们并没有凌志或者说他们的智商并不高,因为优格已经被封印了,所以它们也没有强烈的攻击意识,之前的主动攻击更多的是可能想要保护沉睡中的“父亲”。 很多时候它们只是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绕着人跑路,仙人们也懒得特意去打杀他们,甚至有女孩子觉得它们很可爱。 本身传说中的犹格索托斯就是所有邪神中长得最好看的,这个世界的犹格也不例外。 苏挽也没有下令要求所有人把这里的光球都杀掉,毕竟她的目的并不是想要肃清深渊,而是想要从深渊里出来,这只要封印邪神就足够了,没必要对这里的生灵赶尽杀绝。 或许对于人类来说,它们是邪恶不可名状的,但是对于大自然,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它们并不邪恶,因为大自然没有所谓的善恶之分,只有丛林法则。这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真正含义,天地并不是不仁慈,而是对所有的生灵一视同仁。 当人们安逸下来的时候,就会很容易被一些特别活跃的人所吸引。 他们的存在感很强,声音爽朗响亮,总是活泼开朗,到处肆意玩笑,原本这样的人物代表是阆苑五杰,而如今却成了叫修奈的男子。 修奈不但俘虏了南紫萝和卓羽薇,而且还俘虏了其他人,隐约地,他仿佛才是队伍的领袖。 所有人都喜欢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开心果,并且看向他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了信赖与崇拜,哪怕他根本没有在战斗中取得任何成果,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是他就是光芒璀璨。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连苏挽都变得黯然失色了,好像这场战争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别提本就在队伍里没有存在感的烛龙和夏罗生。 苏挽心里自然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任劳任怨的可是她呀,而这个叫修奈的男子什么都没有做。 苏挽忍不住向大家去了解他们会喜欢修奈的理由。 而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他们的记忆似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淆,自行衍生出了关于修奈的一些画面。 有人说他首当其冲,斩杀的邪神,然而邪神犹格明明并没有死,只是被封印了而已。 有些人则是说他救了自己,在当她被光球包围的时候,他一口气斩杀了所有的光球,然后在爆炸的光芒之中,出现在对她的面前…… 总之都是各种高光。 少数不被影响的人则对修奈完全不感冒,呈现了两极分化。 然而如此冷静的人并不多,足见此人对他人造成的精神影响力远。 如此,苏挽越发感到不安,但由于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人为了保护他而轮流望风。 他旁边时时时刻刻都有三四名修奈士围绕守候,而且男女不限,这让苏挽别说要对他做什么了,连交谈都成问题。 苏挽再怀疑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喜欢他的仙人面前杀,那样十有八九就引群愤。 苏挽搞不清他的身份,甚至怀疑他是个有后宫取向的穿越者,他浑身散发着跟违和感,又打死吸引爱慕者与信徒。 她决定先封印阿撒,再处理跟修奈有关的事情。。 封印阿撒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至于苏挽想要去拖延时间,于是跟夙无忌等人说,要不重新去探索一下南边,然而卓羽薇一口咬定南边的邪神已经被封印。于是少数服从多数,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去东边,直接封印阿撒。 只要封印完了阿撒,大家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只有苏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心中颇有微词。 苏挽大可以脱队行动,反正这次会议里她跟大家的相处也不是很融洽,很多人都针对她身边的人是一条魔龙而大加指责。苏挽为了压住这件事甚至直接自爆:“我也会魔族,难道你希望我和他都离开么?” 苏挽的鲜血能封印邪神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虽然原理是什么大家都没能研究出来,但目前来开,苏挽是这起事件中最核心的因素。另外,烛龙的实力,众人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少了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少了苏挽和烛龙,其他人只是嘴炮而已。 封印邪神这件事核心主力只有苏挽、夏罗生和烛龙三人,但他们又或多或少还是需要团队的帮助的。 比如说上次遇到的那些光球,如果没有帮忙大家帮忙去斩杀的话,她可能第一时间就被光球淹没了,就算他和烛龙非常的强大,那也会把时间拖延,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犹格索托斯彻底清醒过来的话,那他们也不一定能够那么轻松封印,于是苏挽同意了这个计划。 而就在大家在临时修葺的殿堂里,商议如何封印阿撒时,黑森林里,南紫萝的身边出现了修奈。 卓羽薇现在在忙,修奈就跟南紫萝厮混在一起。四下寂寂,唯有虫鸣。 每当南紫萝看到修奈的时候,她的神情都是恍惚的,她总是觉得宋清玉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以另一个身份。 此时也是一样,南紫萝抬手抚上修奈的面庞,轻语轻语地道:“是你吗,清玉?是你回来了?” 南紫萝实在太喜欢宋清玉了。 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他,大人们看出来之后就开玩笑,说你以后一定会是你清玉哥哥的新娘子,于是南紫萝就自幼就幻想自己长大后嫁给宋清玉的画面,这种幻想持续了很多年,几乎成了执念。 再加上,宋清玉天资聪慧,在炼器方面惊才绝艳,是大家都认可的天才,于是在南紫萝越发沉浸在对他的憧憬与喜爱之中。 哪怕清玉是个木头脑袋,哪怕他总终日沉浸在炼器之中不怎么喜欢搭理自己,南紫萝也还是喜欢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而自己会风风格光地嫁给他,而后举案齐眉。 然而这个梦想却在一瞬间就被破灭了。 此时的南紫萝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至少她没有像羽薇一样真正喜欢上修奈,她只是觉得修奈长得很像宋清玉,把他当作清玉的替代品而已。 哪怕修奈的精神影响力再强大,也无法使他彻底的忘记和背弃宋清玉,反而让她的执念越发深重。 修奈不知修奈耻的说,“是呀,我就是你的清玉哥哥呀。” 南紫萝彻底地沉沦了,她大胆主动地亲上了对方的嘴唇。 对方略微惊讶之后接受了她的亲吻,并且将她按倒在了树下。黑色的森林之中,有相拥的身影,缠绵的唇齿,仿佛马上要发生什么甜蜜又哀伤的关系。 南紫萝眼里的迷惘彻底褪去,变成坚定的幻梦。再她眼里,面前的人就是宋清玉。 她笑着褪去了自己的衣裳,露出雪白的香肩,丁香紫色的菱形亵衣,平缓的肚皮。 修奈靠近她,似乎想要主动亲吻她,南紫萝害羞的低下头。 然而下一秒,突如其来的触手贯穿了她白皙平滑的腹部…… 南紫萝睁大了眼睛,却还是一脸的害羞,在她的视野里看不到并不是什么可怕的画面,而是她与宋清玉的洞房花烛。 此刻的修奈已经完全不符任何人眼中的形象,他的脸变成了一根巨大的触手,他的头顶、背脊上也长出无数灰黑色的肉质触手,这些触手夭矫地在虚空中蠕动,而贯穿南紫萝的触手就是其中一根,那触手在鼓动着,似乎要在其中扎根。 修奈的触手侵蚀了南紫萝,撤离时在她血红色的腹腔里留下了金色的卵堆,那些卵相似有生命一样,蠕动着,快速与她的血肉融合并且修补伤口…… 修奈逐渐恢复成正常模样,舔了舔嘴唇。他长了一张跟宋清玉完全不像东非脸,透着一股子邪气。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金底黑纹的绚丽长袍,转身离开时的背影高傲得宛若法老,莫名散发着令人迷失的魅力。 南紫萝是被阆苑大师姐司芳锦以及几个师兄弟发现的,他们震惊的看着眼前狼狈的一幕,地上的鲜血,完好无损但是衣衫不整的少女,这是发生了那种事情吗? 司芳锦捂着嘴巴,心疼不已。她细心将南紫萝收拾好带了回去。 南紫萝醒来之后,司芳锦问起这件事,然而她说自己并没有受到暴力的对待,她羞红了脸说:“我梦见清玉哥哥了,清玉哥哥告诉我,他在腹中留了念想。” 司芳锦沉默了,她不忍心打破南紫萝的幻想。 因为司芳锦叫知道南紫萝这件事的人都帮忙保密,所以苏挽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84章 深渊梦魇(13) 血印与灵魂的关系…… 过了几天, 苏挽发现修奈不见了。修奈的存在感一直很高,总是时不时出现,刷各种人的好感度, 没有了他的声音和那张醒目的东非脸,没多久苏挽就意识到了不对。 苏挽担心那家伙搞出什么阴谋来, 派人对修奈的精神影响有耐受性的阆苑五杰出去打听, 结果却发现修奈就跟蒸发了一样, 完全消失了。并且大家都表示没有修奈这个人,这让五杰怀疑他们在集体隐瞒修奈的行踪。 为了亲自求证,苏挽去找了卓羽薇。 再看到卓羽薇的时候, 苏挽惊讶得发现对方竟然再照顾躺在病榻之上的波罗。 波罗的神智已经出现好转,这会儿见到苏挽竟然还能喊一句“苏姑娘”,这可算是一个奇迹了。 一般来说理智值只是下降,之后就永远不会恢复过来,邪神对人精神的破坏是永恒的,但在这边医仙的不懈努力,加上波罗自身的意志抵抗之下,他偶尔会有所清醒,不过这只能维持片刻, 他下一秒又开始呶呶不休关于邪神的事情,“苏醒了, 我主马上要君临……” 但这都没有卓羽薇的照顾让苏挽惊讶,后者眉头微蹙道:“你不是说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卓羽薇仿佛失忆了般说道:“怎么可能我一直喜欢阿罗?他是我的未来丈夫, 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这话让苏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修奈呢,你不喜欢修奈了吗?” “修奈是谁?”卓羽薇问道。 苏挽彻底呆住。 苏挽又去问了其他人,几乎所有人的记忆都被修改, 他们关于修奈的记忆变成了空白。 那些本就子虚乌有的记忆也就算了,可连那些苏挽等清醒着也记得的画面,都在他们的脑海里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不记得队伍里曾经出过修奈这样的一个人,只除了之前本身就不受修奈影响的人,比如苏挽,比如阆苑五杰。 南紫萝也忘记了修奈,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而且速度惊人,简直是正常孕妇的十倍速。 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惊讶,少数人流露出了悲伤哀怜的神色。 他们都知道南紫萝深爱宋清玉,实在无法想象她突然委身于其他男子,于是纷纷来问南紫萝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下,南紫萝却一脸微笑地抚摸着肚子说:“这是清玉的孩子。”众人无不感到惊悚。 宋清玉那个榆木脑袋,到死都是个处!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众人看出南紫萝神色的怪异之处,那种耽溺幻梦的感觉,于是找来医仙来给她号脉。 医仙告诉大家,南紫萝是最近才怀孕的。 “是哪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狄渡道。 阆苑众人各个义愤填膺。 大家劝南紫萝不要这个孩子,可南紫萝却死命护着还未出世的它,“你们休要伤害我和清玉的孩子!”大家只能作罢。 对此,苏挽的感觉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她想到,南紫萝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修奈的……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她的思绪比其他人都要沉重。 苏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愤怒,应该悲伤,但是她的心就像是被石头堵住的水井,里面的情绪再汹涌也无法流露出来,反而在她心底汇聚成了令她压抑的不知名团块。 她满脸麻木的站在愤懑的人群里,看着南紫萝凸起的肚子,看着她抚摸肚子时的温柔表情,那种情绪变得越来越汹涌,冲击着那块“石头”…… 苏挽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淡然的表情,这不正确,南紫萝是她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少数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如今她变成这个样子,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冷血的就不像个人。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还能够称之为人么? 苏挽迷茫了。 她抚上自己的心口,相似要将那里堵着的“石头”摘掉,只要摘掉,她就不会感觉到这种窒息般的压抑感了,她就不会像个怪物了。 苏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变得“正常”,但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伤害南紫萝的家伙杀掉,哪怕那家伙是什么神……如果真是那样,她就只好弑神了。 她垂眸看着南紫萝心中暗暗发誓。 苏挽来到了南紫萝的身边,南紫萝注意到了她,抱着肚子转身,“你也要伤害我的宝宝吗?” “我不会伤害你的。”苏挽摸了摸南紫萝的头,“也不会纵任别人伤害。” 以平凡之躯弑杀神灵,这是以前的她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如果真有此番仇恨,她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叫修奈的付出代价。 苏挽琢磨半天,终于对修奈的身份有了猜测:东非脸,长得像法老,能轻易获得别人的信仰和崇拜,这不就是三柱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提普在人间的□□么? 奈亚号称“千面之神”,有无数的□□,而他最出名的形象有两个,一个是叫“黑法老”的人类形态,一个是叫“暗黑咆哮者”的怪物形态。当然,奈亚的原形也是不可名状的巨大怪物。 苏挽了解邪神的主要途径是后世的游戏,所以见得大多是其可怕的原形,以及“暗黑咆哮者”的形象,对于“黑法老”几乎没有印象。就算“黑法老”在游戏里出现了,她也会把祂当做埃及神话的衍生物,而联想不到邪神,因为不太符合大多数邪神的形象,没有触手,没有不可名状。至于奈亚其他□□,她就更不可能记得了,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且形态各异。 苏挽想了半天,才世浩如烟海的文字记忆中挖掘出相关的几句话,大致都能跟修奈对上,只有略微的不同——“黑法老”之所以备受他人崇拜,是因为他像是真正的法老那样教会了人们很多的东西,帮助了他们的社会发展和文明水平,而这个修奈……啥好事都没干。 或许关于“黑法老”的传说也是错误的,也许祂从头到尾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通过精神影响力让人误以为祂做了,进而崇拜祂。 苏挽懊恼于自己没有早点想明白过来,更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修奈。 果然,就像是她猜测的那样,南边神庙里供奉的邪神并不是克苏鲁,而是奈亚,而奈亚不但没有杀死,还蹦跶到了她的队伍里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挽很想立马提剑杀去了奈亚,然而大本营高层关于队伍接下来要去哪儿产生了分歧,虽然苏挽已经告诉他们南部邪神还活着的事情,但卓羽薇也坚称自己确实找到了神庙,杀死了邪神。 一部分人相信卓羽薇,觉得当务之急是去东边,并且相信只要把东边的邪神封印了,他们所有人就都能够从这里出去了。 另一部分人相信苏挽,不过却也说,就算修奈真是邪神,那他也已经从神庙里出来了,现在可能在世渊的任何地方,去南面恐怕是会扑空。苏挽本人也有此担忧。 “你是不是怕了?”一个瀛洲仙质疑地看向苏挽,“东边死了太多人,你不敢去东边,所以借口拖延时间?” 苏挽抿唇,她不想就这种事情发生口角。 不过她确实有一点怕,或者说是焦虑。她无法想象自己能够封印阿撒托斯,哪怕是在游戏里,也是她团灭无数次才换来的通关,阿撒托斯本身就意味着混沌、绝望和无解。 最终讨论的结果出来了,还是去往东边。 苏挽带着队伍继续出发,出于心中的忧虑,她开始每天放一碗血,在瓶子里集中起来,给夏罗生和几位符师。 她不知道要如何在现实中封印阿撒托斯,但总觉得一个血印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就跟游戏设置一样,那他们扔血印的速度得跟上祂膨胀变大的速度。 她还让夏罗生和医仙一起研究自己的血,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 都已经封印了两个邪神了,可到现在苏挽也没弄明白为什么非得是自己的血,会不会是搞错了,也许只是夏罗生的血不适配,其他的人也可以? 苏挽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第一世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第二世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修仙者,第三世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入魔者。 这一路上她确实是有在变得强大,但是她身边一直有比自己更强大的,且强大到离谱的人存在,对比之下她普通到了灰不溜秋的地步,所以想不出为什么自己的血能够封印这些可怕的外来神灵。 这么诡异的事情,医仙当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普通人魔的血,没有什么出气之处,或许根本原因不是血液。” “那会是什么?” 医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一旁的夏罗生却忽然道:“可能是更本源的东西。” “比如?” “比如灵魂。” 苏挽被弄得有些懵。说起“灵魂”这个词,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灵魂伴侣”“爱我的皮囊还是灵魂”“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这样有些或狗血或沙雕的梗,因为后世之人不太注重灵魂之说,提起灵魂总是各种嘲弄,以至于她第一反应是有些想笑。不过她没笑出来,因为她想起来了,她的灵魂确实有问题。 准确来说是识海。 修□□里的识海就是灵魂的内部世界,即“意识之海”。一些大能会在自己的识海里修炼,以求让自己的意识与宇宙接通,产生顿悟,也能做到入侵其他人的识海,以获取他人的记忆和思想,甚至在别人的识海里跟别人交谈、打架。但没有人的识海里能住下一堆人…… 烛龙、蚩尤、白泽、相柳、玄冥、鲛人……如果这些人都是已死的亡魂,那么苏挽的灵魂世界未免也太过于拥挤了。 一个灵魂里装着无数的灵魂,仿佛拥有着一间灵魂俱乐部。 苏挽受后世“空间流”小说的影响,以为自己这情况就是绑定了个空间,只是这个空间扎根在了她的识海里而已,那些小说女主都能在空间里种田呢,她怎么就不能在空间里开卡牌会议了? 可一旦摒弃掉小说带来的固有认知,她的情况就会变得诡异起来…… 她穿越到洪荒时期,卡牌们都没有跟过来,一张都没有,可或许她的灵魂已经被改变了。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种改变具体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苏挽的灵魂被“扩容”了,精神力也可能有旁人的数倍、数十倍,所以她哪怕直视了犹格索托斯也基本无碍。这一点在以精神力见长的邪神世界里显得格外有利,而在符师的世界里,鲜血之中又凝聚着符师本人的力量,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血能够压制邪神。 苏挽乱七八糟地想着。 总之她的血还是很重要的,她继续分发,每天都在“鲜血”,每天都脸色惨白。 烛龙心疼她,但是这一次,他也帮不上忙。 如果自己的血也有用就好了,烛龙这样想。 如果真的是精神力影响血印强度,那么烛龙的鲜血肯定也是用得上的。 烛龙放了自己一大碗血,放到了夏罗生面前。 夏罗生被突然摆在眼前的大碗黑血吓了一跳,血还因为烛龙的力道太大而不住晃动,他汗颜地看向烛龙,“这是……要我研究?” 烛龙点了点头,满脸的严肃,身上的气势压得夏罗生喘不过气。 夏罗生虽然提出了“灵魂说”的猜想,但本身对于灵魂与血印的关系也是一无所知,不管是在哪个时代,跟灵魂有关的研究总是最神秘最晦涩的。 可在这种情况下,夏罗生说不出实话,只好接过那大碗黑血,默默钻研。说实话,能研究出个结果才奇怪。夏罗生唯一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不愧是魔尊的血,发出的俘虏是寻常仙魔的数百倍。说不定真的能对邪神产生效用也说不定。 为了集中足够多的鲜血打阿撒,所以苏挽有意识地放缓了行军速度,十多天过去了,依旧没有看到神庙的影子,却来到了一片不成被人提及的荒原。 那是灰白沼泽与素白杂草形成的偌大泥泞地,粘稠的沼水之中隐藏着无数的人形尸骸,他们的外形并不那么的“完美”,有些生着翅膀,有的拥有三头六臂,有的犄角狰狞,但他们都血肉全无,却又没有完全失去生命力,他们发出尖锐的叫声,若吹骨哨,他们挣扎着朝天空伸手,那一双双枯骨构成的手,有的微微发黄,有的已经发黑,大多是森然的白,他们试图将路过的人都拖入泥沼,与他们共沦…… 这是太古的坟场,骷髅的荒原。 仔细看的话,其中沉溺着较为“新鲜”的尸体,他们是从陆地上来的仙人,之前跑路的时候可能无意间撞入了这里,无一人生还,所以这里才没有被人提及。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的衣衫已经不见,血肉也被侵蚀了大半,以至于苏挽等人都没有认出来。他们跟其他骷髅一起朝着天空尖叫,向昔日同伴伸出已见白骨的手。 跟着苏挽来的这一支两百人刚出头的部队不愧是精锐,他们反应迅速地拉高飞行高度,迅速前行,避免被抓到。但下面的枯骨竟然串联在了一起,一个叠着一个,一个推着一个,将枯瘦的骨手伸向苍穹…… 其中有个仙人愣神了片刻,被骨指的指尖触碰,只是触碰了一下而已,瞬间他的皮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找到侵蚀,露出里面的肌肉组织,甚至隐约可见白骨! 他发出尖锐的惊叫,那叫声无比的惨烈,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际,坠下了飞剑,被潮水一般涌过来的白骨架子淹没,当“潮水”褪去之后,他也成了骷髅。 这一幕震撼了无数人,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加速离开,倏忽而过。 又过了几日,他们终于抵达了东神庙附近,那座已经害死了无数仙人的神庙…… 苏挽等人听到了呓语声。 第85章 深渊梦魇(14) 封印克苏鲁至高神…… 那是无法形容的邪恶低语, 光是听见那声音就叫人毛骨悚然、战栗不已,仿佛亿万只软虫在你身上蠕动,无数湿冷的触手从你的肌肤上划过, 又别有一种向天延伸的空灵,仿佛声音的来处就是宇宙的尽头、万物的答案。 他们刚从骷髅荒原而来, 隔水望见了对面森林之中隐约藏着古老的神庙, 距离起码还有物流百米, 若非声音的出现,人们很容易就会忽略。 “渡水之后,”苏挽下令, “感到不适应的可以直接停下,留守。你们的任务是杀死靠近神庙的怪物,不是进入庙内。” “是!” 飞过水面,钻入丛林,这之后,听到的呓语声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大脑受到的影响也就越严重,不过一半以上的人还是撑到了神庙前。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生物, 哪怕是后世来的苏挽都对此感到了震惊,它太过于庞大伟岸, 即便是烛龙化成原形在其中游走都是十分舒畅的,完全不能想像凡人走过时是何等的敬畏, 建筑物风格西式之中带了一点中式, 大理石的主体是西式的,但却雕刻着象形文字与华夏神祇。 虽然大那些古老神祇都有不可名状的部分,比如蛇尾、鸟翅、无头……也有的根本就是变异的动物或者肉块, 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那上面刻了伏羲、女娲、神农、饕餮、混沌……与之对应的是各种克苏鲁的邪神以及就旧日支配者,两边的神祇在打斗,展现了一副壮观恐怖的太古大战图。 最上方刻着类似“盘古开天辟地”的图腾,是一个球状物中见被什么力量劈开之后分成上下两层,中间则是力量来源,常见的是被化成巨人的盘古。不过这里的“盘古”被刻画成了一团肉,苏挽凑近了仔细一看,发现那刻的应该不是盘古,而是殿内供奉的邪神。 邪神阿撒托斯有着绝对不可名状的身体,没有任何人能将它的形态描述出来,也有一说为,它真正的本体沉睡在宇宙尽头的黑色房间里,在其他地方出现的都是它的化身。化身跟分.身不同,分.身只拥有邪神一小部分的力量,往往不足十分之一,而化身则跟它本体力量更相近。而阿撒最著名的化身就是一只巨蚌,经常被崇拜者塑成雕塑,顶礼膜拜。当然崇拜阿撒的民族十分罕见,因为那是绝对狂暴与愚痴的化身。 那些呓语声窸窸窣窣的,像是万千只蚂蚁要通过她的耳朵钻入她的大脑,她不能说毫无触动,她感觉耳朵痒痒的,大脑也微麻,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随时要被一个怒浪打翻。 但这还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她踏上台阶,逐渐往殿内走,烛龙与她同行。 夏罗生带着几名符师往里头走,他们都怀抱着一瓶发黑的鲜血,那是苏挽的血。 总共十名符师,都是各个仙族符阵方面的精锐,可其中一名走着走着就七窍流血,他咬牙还想要坚持,但被夏罗生注意到了,后者摇了摇头,前者只好作罢。 越往里头走,受到的影响越明显,并不是能靠强撑撑过去的。这些人在跨入殿内之后就封闭起了五感,全权由前面两位通过秘音引导,但还是有一些呓语声突破咒法防线钻入脑中。 后面陆陆续续有符师停下来,最后能跟上苏挽和烛龙步伐的符师,包括夏罗生在内只有四位。其中有一位是脸上有黄色疤痕的司沓,是少数一路跟着苏挽的蓬莱人,今天他穿了一件姜黄色的破烂斗篷,兜帽罩住了他的头面,倒是让他现出几分与神庙相似的神秘气质。 主殿宽阔无比,至少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风格优雅而堂皇,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是那种骨子里沁出来的美感依旧不会消失,没有藤蔓侵蚀这里,唯一的问题是窗户开的过高,以至于光线很差,基本都笼罩在阴影里,时不时出现一道窗户投下来的窄长光带。 自高处挂下来许多破旧的红幡,幡的边缘绣着金色触手,中间刺绣着古怪可怕的神像,每一个幡刻画的神都略有区别,但无一例外都是邪神。这些帆布已经过分古老,大多数只余剩下一半,风一吹,就会变得更短,若是不小心被人触碰,就会立即灰飞烟灭。 主殿内疑似没有邪神的踪迹,在最前方有巨大的大理石雕塑,形象为巨蚌。它的蚌壳里伸出了无数跟可怕的不可名状的触须,合起来的形象跟烛龙原形有的一拼。 悠远的声音显示,发出呓语的神应该在更远的地方,照理说他们应该继续往前面走,然而苏挽却停住了步伐,仔细聆听。 按照鬼神君的说法来看,它们的到来已经惊扰了神明,但这不妨碍神明翻个身继续打盹,而这呓语就是最好的证明。阿撒还在沉睡…… 然而呓语声忽然自己中断了! 苏挽全身紧绷,她知道阿撒要醒来了! 不待他们做些什么,突然响起了鼓声,那鼓声震耳欲聋,比之前的呓语声要粗暴很多,但又曲调乏味,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调子,无平无仄。 苏挽看向声音的来源…… 不知道什么时候,巨蚌雕塑附近出现了一只金色的独脚龙,其主体是东方神龙,但腹部省着一只爬行类的足肢,勾爪凌厉,抠着地面。声音是从祂肚子里发出来的,它在拍打自己肥凸的肚子,每拍一下都会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在克苏鲁神话里,有一群小怪物围绕着阿撒托斯载歌载舞敲锣打鼓,为的就是哄阿撒持续沉睡,保证世界不会毁灭,然而这里没有除此之外的小怪物,或许原本的“舞者”已经被当地的先民说杀。 苏挽看着那只独脚龙,想起了华夏神话生物:夔。 那绝对不是什么克苏鲁小怪物,而是夔。夔在代替小怪物们催眠阿撒。 苏挽稍微松了一口气,有夔的雷音在,那么他们封印阿撒应该不会太艰难,阿撒只有在醒过来之后才会无限增长,直到宇宙再也容纳不下,于是世界毁灭。 看夔打鼓的方位,无不暗示着眼前的巨蚌雕塑就是阿撒本撒,只不过它看起来沉寂了太久,表面有些“石质化”,或许着不过是其本体上积攒的灰尘。 苏挽下令叫符师们开始画血符,自己也立即咬穿了自己指腹,鲜血流出……虽然她有提前储配,但是最新鲜的血液总能发挥字符最大的作用。 然而就在这时,夔被一名黄衣的队友拔剑斩杀! 因为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所以众人不猝不及防! 雷声戛然而止,夔兽应声倒下,发出沉重的声音…… “!”苏挽扭头看向身后,用秘音质问:你在做什么! 那人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地说:“我以为那是怪兽,我想为您分忧……”不带他说完,苏挽已经将临时画的攻击符打出去了。 司沓敏捷地往后跳去,兜帽顺势而落,露出一张带笑的脸,脸上的疤痕因为笑容而扭曲。仔细看的话,那不是天然瘢痕而是烫上去的符文,只是那符诡秘异常,宛若旋涡…… 黄印。司沓,哈斯塔? 疑似旧日支配者哈斯塔狂信徒的年轻人跳离了神庙,而苏挽知道阿撒马上要苏醒,而不能去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去。 巨蚌开始复苏,祂微微动了一动,身上因为数万年时光而形成的岩壳立马出现裂痕,蜘蛛网状的裂痕一瞬间蔓延开来,伟大古老的邪恶神灵现世了…… 苏挽不敢拖沓,秘令:全员加速,不要停止! 几个人疯狂地画血印,一个接着一个打在巨蚌的身上。巨蚌抖落身上的尘埃,无数触须轻轻甩动,而后朝着苏挽等人缓慢延伸了过来…… 苏挽命人后撤,同时不能停下画印。 巨蚌在膨胀,就像是宇宙那样的自我扩张,这速度虽然被血印减缓了,但还是祂的躯体还是很快就大到神庙无法容纳,触手们在墙壁之间挤成一团…… 血印使祂时不时陷入打盹的状态,但祂很快就会醒来,继续膨胀,最终“砰……”“砰……”“砰……”墙面被触手弹开来,神庙要塌了! 苏挽等人不得不想先撤离神庙,免得被天花板砸死。 外面的人也已经在战斗了,随着至高神“万物之主”的属性,整个世渊大陆里隐藏着的邪神眷属,大大小小,数以亿计的怪物都在向着东边神庙的方向涌来……外面的人迅速陷入了苦战,他们形成严密的防线,防止那些眷属靠近正在列阵画符的核心成员。 烛龙现出原形,修长魁伟的龙尾缠住了巨蚌,防止巨蚌进一步扩张,但那扩张是无法阻止的,就像是宇宙爆炸一样,不可挽回。 所以烛龙只好后撤,在高空中变回人形,人形执剑,那能毁天灭地的魔剑击打在阿撒托斯的身上并不能造成致命伤,只能将祂打退。 踉跄后退的阿撒托斯发怒了,祂发出狂暴的嘶吼声,然后命所有的触须都朝着烛龙打过去……烛龙那渺小的人行迅速被漆黑的触须群吞没,变成了一个漆黑的“茧”。 苏挽闭着眼睛无法看到这一幕,却心有灵犀地感到了不安,她蹙眉,担心着外面的情况。 烛龙虽然是洪荒中期最强者,但祂面前的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邪恶的存在,太古神灵联手才能将其囚困于此,祂即是“毁灭”本身。 虚空之中的“茧”维持了几秒钟的静止状态,随即,它炸了,阿撒的触须们化为了漆黑的碎片,纷纷扬扬…… 阿撒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不凡的对手,雪白的蚌壳下方亮起了一盏盏金桔色的“灯”,那是祂的眼睛。 烛龙看着那绕成扇子形的金色“灯盏”,飞身落在其中间,他踏在了至高神的头顶。 逐鹿剑从烛龙身周绕过,速度很快,形成了残影……影子落处,触须跟跟断裂。 阿撒愤怒地咆哮,蚌壳形态的主体震动,无数触须被烛龙引导着打在蚌壳上,也就是让邪神自己打自己。因为阿撒是盲目愚痴的,简单来说就是没有脑子,所以祂一个劲儿地跟着烛龙自我鞭打,哪怕吃痛也不放弃。 眼看着祂就要把自己的壳打爆了,苏挽联合数人制造的血印符阵终于起到了一定作用,祂的触须便是变得疲软,原本被触须支撑着的巨大蚌壳也沉沉落地,发出闷钝的巨响。 烛龙从已经扩张到原本神庙两倍多大的蚌壳上跳下来,姿态轻盈,衣袂飘飘,端是如谪神飞降。 伟大的邪神主宰睡着了,变得就如同巨大的雕塑,看起来没什么生命力,后人会无意间把这里当做神庙的地基也说不定。 苏挽感觉到烛龙的靠近,知道外面完事了,但是仍旧不敢懈怠,命人将所有的血液都化成血符,加重阿撒的睡意。 烛龙见苏挽这么不放心,回头又一剑砍碎了蚌壳,碎块纷纷扬扬…… 阿撒吃痛,又要醒来,烛龙剑意分化为成千上万道,飞出去将邪神肢解,无数臃肿粗长的触须落地,发出森林成片倒塌般的巨大响动。 苏挽终于意识到外面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这“恐怖如斯”的画面。 喂喂,你对面的好歹是克苏鲁神话的至高神,你给祂留一点面子好不好? 当然那也不是阿撒的本体,但仍旧大大出乎了苏挽的意料,或许她可以再依赖烛龙一点?对任何人有着强心理防御的苏挽想道。 烛龙落地,注意到苏挽瞠目结舌的视线,他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做的不错,至少帮我弄晕了它。” 苏挽无语,觉得一点也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有种被凡尔赛到的感觉。 她只好自我安慰,如果不是他们死命画血印,阿撒就会无限膨胀,最终膨胀到比宇宙还大,那样的话,烛龙打起来会比较艰难。 不过就算这么自我调解完,那种组团砍关底boss时,最后一杀被人抢走的感觉还是让苏挽很不爽,她忍不住重重锤了烛龙的肩膀。烛龙一脸莫名地看向她,而她默默转过身,甩了甩手,面部难以控制地轻微扭曲——骨头真硬,手真疼。 那些触须即便脱离了本体也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跟之前的黑山羊之母一样,顺着土壤缝隙往下沉。由于大多数的触手已经膨胀得跟榕树树干差不多了,找不到缝隙的就只有卯足劲钻了,一时间这里变得跟建筑工地一样,到处是“钻地机”的声音,“哒哒哒哒哒……” 为了以防万一,苏挽还是叫符师不要停下画符,将血印都打在失去“蚌壳”保护的主躯干上,也就是那巨大无朋的漆黑肉山。 由于画符用到的鲜血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所以他们的瓶子里都还有剩余,她一滴也不想浪费,毕竟离开身体的鲜血又不能回收。 那肉山被血印打多了,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脱离祂主体的触须还有生命力,于是符师们把最后一点鲜血打在了尚未彻底钻入土中的触须上。 那些被血印打中的触须停留在地面上,它们已经将身躯钻入了土中,剩余的部分直挺挺的路在外面,像是被摧毁的神代遗迹之巨柱,没能随着大部队一起离开,看起来孤零零的。 苏挽逮着一根比较细的触须,命人使火术试着焼,结果火术果然并不能起作用,还没挨着就自主熄灭了。见它不可燃,苏挽悻悻地扔了触须,触须得脱,赶紧滑下去,钻入泥土。 阿撒托斯还是没有死,祂迟早复苏,而那时,这世上或许早已没有了苏挽烛龙…… 至高神沉睡,那些闻讯赶来的小怪物们如潮水般退散。 众人得以喘息,不少人为了击退这些野怪会途中形成三五成群的小阵列,这营造出了不少默契队伍,他们皆朝着队友会心一笑,或者背靠背坐在地上,享受着难得的安全与平静。 风拂过森林,传来叶子细细碎碎的声音,清灵动听,氛围不复之前的恐怖压抑,所有人的内心随之一松。 苏挽靠着树,望着眼前这样的队伍,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自从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下世界之后,她就很少笑了。就因为她知道的比一般人多,能做到的也比一般人多,正所谓能者多劳,不得不背负起大家的生存希望,不得不带领大家。 在此之前她不过是个跟着烛龙“大哥”参战,偶尔“打打野”,不务正业,经常划水的伪“野王”,可以说跟领袖一点关系都没有,然而到了地下之后被迫成长,已经能很轻松地排布阵势、下达命令了。 一切为情势所逼,她并没有从中获取什么快乐什么成就感,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为了封印甚至不得不天天放血,搞得她脸色惨白的跟病秧子似的。 烛龙再度来到苏挽的身边,说了句:“其实你可以稍微,多依赖我一点。” 其实是稍微,完全抱着他大腿,求庇佑也不是不行。 苏挽看过去,眉宇间已经多了些之前没有的坚毅,她露齿一笑,“我知道,必要的时候我会的。” 她在来到洪荒以前就挺依赖烛龙的,还有其他的卡牌,原本她以为自己会这么依赖一辈子,直到那天她听到了那些卡牌在开会讨论要不要继续利用她,这让她与卡牌之间的信任之桥瞬间断裂。 这肯定也影响了她跟眼前烛龙之间的信任度,不过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战斗,并肩作战了这么多次,她还是愿意将自己的心门打开来一道缝,探出自己信赖的小jiojio的。 苏挽让众人原地休整,并且进行必要的资料,过了一夜之后才往回走。 往回走的速度要比来时快了不少,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愉悦。来时大家的心情很压抑,经过了一阵酣战,反而让他们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产生了强烈的自信。 ‘连这些可怕的怪物我都能打,出去之后还不是天下无敌?’大家这么想着,轻松骄傲。 回到大本营之后,虽然知道还有奈亚没有封印,但苏挽还是让烛龙当众演示了一下“一剑斩苍穹”的姿势,水天没有被劈开,所以大家仍旧无法离开世渊。 由各派系德高望重之人组成的“老头团”还是不肯死心,排出自己的人去寻找世渊的缝隙,希望找到出口,可惜,一无所获。 夙无忌说了一些赞许激励的官话之后,命精锐部队在稍作休整之后,往南部出发,攻打最后一座神庙,奈亚拉托提普的神庙。 他的这个命令虽然让人倍感身心疲惫,但却是个正确的决定。奈亚的分.身,修奈可能在任何地方,但祂的本体应该还在南神庙。 第86章 深渊梦魇(15) 苏姐姐也不喜欢我么…… 苏挽本来想要去看一下南紫萝, 却被人拦下来了,而且拦下她的还是阆苑五杰中的武诗,这让她感到微微惊讶。 “你找我?” 武诗虽然也自称喜欢苏挽, 但在苏挽这里是存在感最弱的一杰,因为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喜欢, 却没有实际行动, 即没有像百里冰一样时不时送点礼物, 也没有像许若水那样朝苏挽撒娇,武诗给苏挽的感觉就像是为了合群而说的喜欢,就算武诗真的喜欢, 也只是对她皮囊的喜欢,武诗是几个人里对声色作为放得开的人,喜欢很多女孩子,也接触过很多女孩,跟波罗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从不任何女孩希望。 “你来看一看若水吧。”武诗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面露慌乱之色。 “许若水怎么了?” “你跟我来。” 苏挽跟着武诗去了一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空前的宽敞,里头满是人,准确的来说,满是不死族。 一向奶狗的许若水正破口大骂, “贼女,你到底是说还不说?” 被叫做“贼女”的正是已经被苏挽遗忘的不死族首领甘铃, 后者吐舌头做鬼脸,“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不会好就是不会好,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怎么可能呢……”许若水喃喃自语,看起来精神已接近崩溃。 脸上有溃烂痕迹的不死族拍了拍了许若水的肩膀,“兄弟, 我特别能理解你,想当年我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结果被‘恩赐’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我特别不能接受……” 不死族都不想要死,而溃脸人死志特别明显,以至于被吃被杀死的时候都带着异乎寻常的喜悦,十分喜感。 许若水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骷髅安慰道:“你看开一点,好歹永生不死了,直接实现了你们需要修仙千年万年才能达成的夙愿。” “可是我们追求的死长生不老啊,如果是这种长生……” 许若水转过身来,苏挽这才看清楚他脸上的溃烂痕迹,虽然范围还是比较小的,但对于颜值还是很有影响,那部分已经化脓,令人看了感觉不适。 许若水注意到了苏挽的视线,匆忙转过身来,“你怎么来了!”他意识到是武诗叫来的,咬牙切齿道,“武诗你别多管闲事!” 苏挽明白了,许若水之前被不死族咬了,所以被同化,也成了不死族,而且迅速出现溃烂衰败的体征。 这就跟被丧尸咬,被吸血鬼咬一样,一般来说是不可逆的。 苏挽问甘铃:“真没有办法吗?” 甘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我们有办法,我们自己不会用吗?” “就是!”溃脸人愤愤,“要是有办法,我早就死了!” 许若水愤怒,“都怪你们!谁咬的我?出来!” 许若水明显是想要将始作俑者给撕了,可后者还真的站出来了,他伸着短短的手,在不死族中蹦蹦哒哒,“我,是我!” 人群分开,走出来的是一个孩子,那孩子瞧着才八/九岁大,手呈白骨状,面中部分也露出了白森森的颧骨,但总的来说还是有人相的,因此才格外骇人。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恨不得许若水马上手刃自己的欣喜。 这里的人溃烂程度不一,似乎是随机的,所以谁也不确定许若水最终会定型成什么样子,也许只是溃脸,也可能变成这孩子这样,甚至可能变成一把骷髅。 许若水颓然地委顿于地,痛苦地道:“怎么会这样……” 武诗长叹,偏过头去,不忍猝看。 这回事情上,苏挽也帮不了他,只能说:“你看开点,也不是所有人修真都能永葆青春的,你看族老们便是。” “可是、可是……”许若水依旧无法接受。 阆苑五杰都是丰神俊朗、狂傲不羁的年轻人,许若水自然无法接受这种猝不及防的变化,实际上他们连天人五衰都无法接受,并坚信自己最终会得道成神。 这打击对于许若水来说实在太大了,他隐隐自卑,甚至不愿意跟其他杰厮混了,在他看来,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 他想,将来出了世渊,来到地面,地面上的仙女也好妖女也罢都是普通人,看到几个大美男中间混了一个丑八怪,还不避而不见,这必累及其他人找红颜。 许若水甚至有些不想出世渊了,他觉得自己就应该跟这些不死族一起沉沦于此世深渊。 甘铃看着那模样,柳眉倒竖,踢了他一脚,“废物!多大点事,你没看到这多人都跟你一样吗,大家不都还快快乐乐的活着吗?” “就是嘛!”其他不死族应和,也有一部分人言不由衷,看起来颇为难受。 苏挽抱歉地看向武诗,“这事还得他自己看淡。” 苏挽离开了地下室,去找南紫萝。 南紫萝的房间里响起了砸东西和陶瓷破碎的声响,“我不吃!你们又在药里参合了什么?” 苏挽走入门内,发现司芳锦正一脸心疼地看着南紫萝,想必他们之前已经尝试过将滑胎的灵药给南紫萝送去了,这引起了南紫萝的愤怒与防备。 南紫萝看见了苏挽,她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还记得苏挽,还记得苏挽曾经是她和宋清玉之间的媒人,因此见了苏挽就展颜,她挥了挥手道:“挽挽,你回来啦……” 苏挽看着南紫萝灿烂的笑靥,心蓦地一疼,眼眶湿热。 南紫萝是极少数会对她说,“你回来啦”的人,不管是前前世还是前世,她总是没有人关系,没有人在乎,她去哪儿了都不会有管。所以她哪怕穿越了,也从不想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南紫萝真好。 苏挽来到南紫萝的身边,把她揽入怀中,“紫萝。” 南紫萝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是这幅神情,只是傻笑着说:“挽挽,你快摸摸我的肚子,孩子会踢我了。” 南紫萝的肚子已经鼓胀到了普通孕妇八个月大,仿佛下一刻,孩子就要出世。这速度快的令人惶恐,苏挽颤抖着手,被她牵引着去触碰那隆起的肚皮,心中的痛意更加强烈。 这么善良可爱的南紫萝,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劫难? 南紫萝的肚子里真的有传来明显的动静,但那不像是小婴儿在踢她,而像是某种爬行类动物的勾爪在试图破膛。 苏挽一阵害怕,“紫萝,不要生下它好不好?” 南紫萝立马推开了她,生气道:“怎么连你都这么说?这可是清玉哥哥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也是清玉哥哥在这世间的证明,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想要将清玉哥哥的痕迹抹去呢,你们难道一点也不想念他吗?” “可那不是……清玉的孩子啊……”苏挽的嗓音嘶哑。 南紫萝根本听不进去,“这怎么可能不是清玉哥哥的孩子呢?”她低下头娇羞地笑了,“我明明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他与我……” 苏挽绝望地移开视线,司芳锦已经掩帕哭泣了。 司芳锦哭道:“小师妹,小师妹,你醒醒好不好?” 南紫萝没有清醒,她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之中。 如果这孩子不会伤害它,就算它是个怪物也没有关系,只要紫萝能一直开心。苏挽这样想着离开了南紫萝的房间,去找医仙了解情况。 医仙的话却是:“太悬了,本来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仙子一样,仙人的孩子出生得吸食母亲大量的灵力,一些厉害的孩子甚至会在即将降世的时候吸干母体的灵源,导致母亲难产而死。而南紫萝的情况要更加凶险,谁也不清楚这个孩子会以何等形式出生,或许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南紫萝要告别这个人世的时候。” 这一语,让苏挽心脏抽疼。 心疼过后,就是对奈亚的憎恨,对将他们送入世渊的神尊太昊的仇恨。 宋清玉和南紫萝都是很好的人,可为什么,好人不长命,还要遇到这些事情,到底为什么…… 她临走之前跟大本营留守的医仙说:“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紫萝安安全全地流掉……它。” 苏挽并不觉得南紫萝腹中的拿东西能被叫做“孩子”,十有八九是只怪物。如果它的出生不伤害南紫萝也就罢了,还要南紫萝拿命换,这换谁谁能同意,除非那人跟紫萝有仇。 医仙点头称是却满脸难色,这显然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办到的事情,南紫萝对那孩子的保护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这一天,很多人为命运的残忍感到了痛苦,也有人沉浸在虚幻的幸福之中。 纪墨见哥哥他们都回来了,感到很高兴,虽然大哥仍旧不理会他,但是他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把大哥拿下。 为了寻找这个突破口他一看见苏挽的影子,就哒哒哒地跑过去,“苏姐姐!” 苏挽这会儿没心情搭理未来会抽自己三千戒鞭的孩子,转过了头,“你别过来了。” “为什么啊?”纪墨原本就僵硬的嘴角就更僵硬了,他好不容有的几分笑意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为什么。”苏挽背对着纪墨。 纪墨漂亮的大眼睛泛起了水雾,“连你也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啊,我就这么遭人讨厌吗?” 母亲漠视他,父亲遗忘他,大哥嫌恶他,连交集不多对谁都温柔负责的苏姐姐也不喜欢他…… 苏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你快回到你的族地吧,小孩子不要乱跑。”然后迈入自己的房门,关上。 那一堵薄薄的木门仿佛割裂出了两个世界,小纪墨站在阴影中,内心一片寒冷。 或许只有昆仑那个冰冷的地方适合自己吧。他这么想着,低着头,迈着迟缓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的族地。族地里大多人都没有注意他,哪怕注意到了,也不会跟他打招呼,一个连族长自己都不重视的弃子,谁会在意呢? 纪墨回想起那一天,苏挽蹲下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温柔地笑着问话,是他之前从未遇到过的平等和温暖,可却转瞬即逝,想到这,素来坚韧的他红了眼。 第87章 深渊梦魇(16) 封印最后的邪神 苏挽他们又要出发了, 这是最后一个邪神,只要打完这一仗就能回家了。 虽然大家都因为之前的行动而身心俱疲,但一想到回家这个结局就感到无比开心, 再加上从苏挽那里得知打奈亚的难度比不上打阿撒托斯之后,心情愈发放松, 好些人都已经跟家人打包票说会速战速决, 然后带他们离开。 苏挽没有需要打包票的对象, 所以只是跟烛龙并肩站着,看着那些依依惜别的人。 纪墨又来了,他巴巴地望着他大哥百里冰说:“大哥, 你要快点回来哦。” “我回不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百里冰神色冰冷,不客气地说,“走开,别跟我套近乎。”他拂袖,甩脱了那双小手。 纪墨神色落寞地低下头去。 小小的人影看起来孤苦伶仃。 武诗忍不住劝道:“百里,没必要这样吧,大人的恩怨关小孩子什么事情呢?” 一向好说话的百里冰在这件事上超乎寻常的固执,“不关他的事?如果不是他父亲强了我母亲,会有他?不是他, 我母亲会自刎?不是我母亲自刎,我父亲会死在外头?”他越说越生气, 拳头捏的紧紧的,但他又不能去对一个小孩拳打脚踢, 最终松了手, 冷漠地离开。 百里冰数落的时候,纪墨一直低着头,这会儿百里冰要走了, 他抬头,伸出手似乎想要挽留,可是他连他大哥的衣角也无能触及。 苏挽看着这一幕,不由地去想,如果这就是师尊的过去,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推开与冷漠,所以最终导致了他喜怒不形于色,并且轻而易举地被花风月的刻意接近给征服了呢? 虽然小时候的苏挽也曾试着接近师尊,但是师尊实在太冷漠了,光是冷气就击退了绝大多数想要靠近他的人,苏挽也不例外,并且在心底默默地将师尊抬上了神坛,把他当做摒弃七情六欲、不会哭也不会笑的谪神。 或许这根本上就是错的。 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神都是有感情的,何况他一个仙呢? 虽然对成年后的纪墨没有好感,但苏挽还是来到幼年纪墨的跟前,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大哥会接受你的。” “真的吗?”纪墨抬头,用闪亮的大墨瞳看着他,神采全然是孩童的天真。 “真的。”苏挽干巴巴地瞎说。 纪墨垂下浓密的睫毛,“可是我大哥现在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 大人不特意垂下视线或者蹲下来,是不可能正眼看到小孩的,百里冰确实一直拿鼻孔对着他。 “会好的。”苏挽胡诌,“等我们回来之后,你好好跟你哥哥聊一聊,或许聊开了就好了。” 其实苏挽并不真的觉得百里冰接纳纪墨,只是这个时候需要有个人安慰一下这小孩受伤的心灵罢了,她希望有人关心的纪墨长大之后能成为个好师尊,别整天对她鞭子来鞭子去,不然她回头就真欺师灭祖了,她经不起师尊的下一次挑衅。 苏挽没有时间再废话了,领队走人。众人的亲眷目送他们离去,纪墨也在队伍里,挥着小小的嫩爪子,他嘴角微微翘起,心想,苏姐姐真是个好人,长大以后,如果我能娶到像苏姐姐一样的女孩子就好了,我一定对她很好很好,绝不像爹冷落娘那样。 路上阆苑五杰谈起纪墨,许若水说:“其实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他可怜什么!”百里冰恼怒,“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如果都去同情他,那谁来心疼我,心疼我爹娘?” 百里冰说的有道理,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大家是陪着百里冰长大的,虽然百里冰跟他们疯疯闹闹的茁壮成长了,但终究是有些时刻,他会感到孤独、痛苦吧。他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一刻也没跟母亲相处过。 众人不在劝说,可百里冰本人却不断地回想起纪墨,那小孩总是一脸濡慕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期待着他的反应…… 那双大墨瞳里全然是无辜与纯净。 大人的罪孽真的应该怪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吗? 百里冰自己动摇了。 可他又不允许自己动摇,狠狠地甩头,打起精神来全力赶路。 其他人见他这么迅猛,也赶紧跟上。 这一次不比打阿撒,所有人盼望着今早离开世渊,所以全速前进着,本来起码要飞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八天就到了。 南神庙就在眼前,众人虽然兴奋,却没有贸然靠近,还是跟之前一样,苏挽、烛龙打头阵,夏罗生等阵师紧随,其余人全部殿后。 南神庙里没有传出呓语声,也没有其他动静,安静的就像是一座普通的遗迹。 这中“寻常”反而显得不太正常,苏挽越发谨慎。 其他人留在殿外,苏挽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步入其中。 南神庙没有阿撒神庙的辉煌,相对而言较为朴素,但颜色绚烂——这里四周都是玫瑰窗,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留下了斑斓神秘的花纹,空气也因此变得宁静幽雅起来。 殿堂尽头有一樽黄金神像,塑的是一位埃及法老的形象,戴着夸张的面罩,面罩涂成了黑色,涂料部分剥落,斑驳不堪。 苏挽警惕地注意着那神像,有了阿撒的前车之鉴,很难叫人不怀疑这神像可能就跟奈亚有关,甚至可能是本体。 “呵呵呵……”低低的笑声。 苏挽转头,却闭着眼睛,没有贸然看过去。 那无疑是修奈的声音。 而实际上修奈也确实出现在了神庙里,他还是那张东非脸,俊美无俦,笑声从一开始的低沉细碎逐渐过渡到狂放。 “你们终于来了,”修奈笑道,“我可等得都快无聊了。” 在神话里,奈亚是至高神阿撒之子,也是他最大的执行者与拥护,可阿撒被封印的时候,他没有现身,不知道是觉得他们没有办法封印阿撒,还是觉得那不是阿撒本体不重要。 “看来你很有把握。”苏挽冷道,“你主子都被封印了,你觉得自己能逃过一劫?” “封印?嗯……”修奈沉吟,“你们尽管封好了。”他满不在乎。 这种态度更加角苏挽忍无可忍,这次她没有制造血印,而是直解提剑袭上去,“你喜欢愚弄别人就愚弄好了,为什么要伤害紫萝?” “南紫萝?”修奈一边挡招一边挑眉,“我可没欺负她哦,是她自己主动的……哦,她的愿望不就是跟心爱的男人圆满吗,我给她编制了美梦,她现在应该很感谢我吧?” “感谢你祖宗十八代!”苏挽怒喝,然后斩杀了修奈。 修奈的头落在了地上,无数的触手从他脖颈断口处喷涌出来,那咕噜噜滚落一旁的脑袋还在笑:“呵呵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为了一个凡人这般生气,一点做‘天’的风度都没有。” “什么‘天’?”苏挽皱眉。 “啊,我说的不够严谨,”修奈补充,“准确来说,是‘天的容器’。嘛,如果不是你沾了这份好处,你以为你能封印我父神?” 苏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又成了天的容器了,她有些怀疑修奈这是又开始忽悠了,干脆就将修奈大卸八块,连块完整的头盖骨都没有给他留,最后再一个血印打出去,让其陷入沉睡——如果顺序反一反就太便宜阿撒了。 “这是打完了?”夏罗生感知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没那么简单,”苏挽沉着脸,“它有分.身。” 修奈只是奈亚的一个分.身而已,不然才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斩杀,从他对自己根本不顾惜也可以看出,这具分/身对祂来说根本不重要。 修奈时候,神庙一片空寂,什么情况都没有,苏挽绕到神像后面也没有发现,后面并没有藏着什么怪物,甚至连一根触手都没能发现。 难不成神庙里的神真的已经跑了? 苏挽可不管这些,她弥音下令,叫几个人对着神像下印。 黄金神像毫无生气,像是真的没有生命一样,几乎能欺骗过任何人,但祂没有想到苏挽是这种谨慎到不管不顾的人,第一道血印即将打在身上的时候,神像突然由内而外崩碎,黄金碎片飞扬,而这之后是邪神的正体—— 那是无穷无尽的触手堆积而成的怪物,那些触手将他本来只是略显高达的人的躯干变得伟岸不已,它们在他的身边组成了一面漆黑蠕动的墙。 他虽然有着类人的身躯,但面目却完全跟人类无关,那是遍布褶皱的黑色肉质面,一双猩红的眼睛亮起,透着无边的威严。祂的身后是三对漆黑的肉翅,看起来像极了其他神话里的恶魔。 奈亚拉托提普发出刺耳难听的笑声,而后用人类的发音器官完全不可能发出来的音调说了什么,那绝非人类的语言,更不是地球上任何生灵的语言,但这声音响彻在众人的脑海,哪怕是清心咒都无法阻挡,人们瞬间就超乎常理地理解了祂的意思:“凡人,你们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而后祂似乎是针对苏挽来了句,“你,很有趣。” 如果忽略奈亚现在不可名状的尊容,此刻的祂还颇有古早风流男主的那味。 奈亚的精神影响力本来就很强大,之前不过是修奈那样一个战五渣的分/身都把仙人们迷得七荤八素,这会儿直面祂的本体,包括夏罗生在内的符师都没能撑过去,他们抱着脑袋,痛苦地跪倒。 苏挽依旧不怎么受影响,但内心还是有着被无数爪子刮擦般的战栗感。 烛龙是真的一点也没被影响,祂提剑就是杀上去,之前围观过他们一段时间的奈亚自然清楚他们的分工,祂没有直接跟烛龙对上,而是瞬间闪身,出现治安了苏挽的身后,用利爪扼住了她的咽喉。他的速度太快了,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过渡,直接是像超能力一样的瞬移,两人都没能防住。 奈亚显然在利用苏挽威胁烛龙,不愧是最像人类的邪神,连思维都趋近人类,并且还学会了人类的卑鄙。 烛龙真被绊住,没继续攻击,“你想怎么样?” 奈亚用空出来的手做了个手势,示意烛龙放下武器。 苏挽被控制着,烛龙怕奈亚伤害她,就真的放下了逐鹿剑,奈亚的触手迅速伸出去,将逐鹿剑给卷走了,还用邪神的语言说了句:“真是巧夺天工的武器……” 就在奈亚还沉醉在鸿钧老祖的杰作时,苏挽反手画印已成,五指微微一送,就将血印打了出去…… 在这之前,她已经画了无数次血印,尤其是打阿撒那次,她也片刻都没有闲过,因此这个符印已经被他烂熟于心,哪怕反手去画也毫无阻碍。奈亚一时不察,被打中了。 奈亚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巨大的身体往后盗倒去,沉睡过去之前还死死盯着苏挽,看起来似乎是“死不瞑目”,但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祂不可名状的嘴角挂着一丝笑。 奈亚不是阿撒,不需要打无数的血印,但苏挽保险起见还是多打了两个,并且叫烛龙将祂给砍碎了。 奈亚的躯体没有其他邪神那么活力,睡着之后就任人砍切,都没有神经反射,仿佛不是沉睡而是直接死掉了一样,被大卸八块之后,碎片、触手也没有像其他邪神那样自己溜走,全部留在原地,毫无生机。 苏挽看这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却想不出其中缘由。反正每一个邪神的外貌、性格、能力都不一样,她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了。她赶忙施展清心咒试图去治疗那几个符师,但是除了夏罗生之外,其他人都缓不过来,苏挽只好出去找医仙。 在外面等候的人,迟迟没有遇到怪物还很好奇,结果见苏挽出来,知道她肯定已经封印了邪神,不由大感惊讶,“苏姑娘这么快就出来了,比之前快了好多啊。”“大概封印邪神这种事也是可以手熟的吧。” 事情这么快就结束,大家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就纷纷表示高兴,他们互相拥抱,庆祝这件事。 医仙去救治那几个中招的符师,那几个符师的情况不一,有个昏了过去,有个摇头晃脑但什么都不说,有个则是呵呵怪笑道:“没完,这没完……吾神岂容亵渎……” 医仙告诉苏挽,“这几位怕是需要一段时间修养。不过有波罗被治好的先例,姑娘无须过分担忧。” 苏挽点了点头。 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88章 深渊梦魇(17) 离开世渊与代价…… 苏挽想起奈亚有很多分.身这件事, 如果说连分.身都要逐一去封印,那就真的不知要忙到何年何月了,她觉得这里的禁制应该没有那么严格。 虽然现在就能劈开水天离开, 但是苏挽觉得还是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之后更妥,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世渊能被开启的时间有多长, 万一打开之后没多久就合上, 有些人没能反应过来离开就不好了。 苏挽等人加速回到大本营, 将最后的邪神被封印的消息传下去,众人欢呼,相互拥抱, 开心无比,一双双眼睛全是对未来的希望。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烛龙手持逐鹿剑,一剑斩开了水天,海水从天而降,狂流如瀑…… 所有人欣喜若狂,爆发出欢欣鼓舞的声音。 苏挽喊道:“还不赶紧走!出去再庆祝!”想怎么庆祝都可以,飨宴三十三天都可以! 众人反应过来赶紧御剑往外从飞。 可就在大家即将一起逃出生天的时候,人群中, 跟着一起鼓掌欢笑的南紫萝,她的腹部突然从中破出一只利爪! 她身旁, 本来要带着她上飞剑的司芳锦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南紫萝浑身是血, 腹部出现了血窟窿, 她倒了下去,脸上尤带着迷幻的笑容,“孩子, 我和清玉的孩子,要出世了……” 一个血淋淋的小怪物猛地从里头撕开她的肚肉,从她肚子中直接爬了出来,那是个人形婴儿,浑身血淋淋的,背后生着稚嫩小巧的六只黑肉翅,皮肤上长着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那些触手像是蚯蚓一样蠕动着,朝着虚空展示自己的妖娆姿势…… 那孩子像是有灵智一样,朝着周围人咧嘴一笑,满嘴都是细密如针的牙齿,诡异万分。 这孩子生来身上就自带奈亚的神格,水天感觉到还有邪神的意识未沉睡,逐渐开始合拢…… 与此同时,无数的克系怪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数以万计,其中不少是奈亚的分/身,这些怪物受到了那孩子的感召,纷纷赶来,扑向仙人们。它们有的长着利爪,有的生着无数能伸向高空的触手,还有的干脆就跟克苏鲁一样长着肉翅…… 一些仙人被拖下水,没有办法御剑离开,一些仙人为了解救同伴而返了身,一些人先是将老婆孩子推送到安全的高度,吩咐他们赶紧离开,而自己却是回了头。 “相公——” “爹!!” 到处都是这样的凄音。 昆仑人逃跑时最训练有素,没有人回头去解救谁,哪怕是自己人被拖下去了。 这时的纪墨才六岁,饶是天才,也不过是练气初期,这会儿剑被从地面喷射而来的触手给抓住了,一把给拽回了地面,没有了飞剑,他又没有其他轻身功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兽口,他吓得闭上了眼睛,却发现痛楚没有迟迟没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挡在自己和怪兽之间的是一抹冰雪一样的白衣。 “大哥!”纪墨欣然地喊道,他的世界从未有这般幸福的时刻,天地都明亮了起来。 可他来不及去细细感受。 百里冰没有回头,而是斩杀了眼前的怪物,然后将纪墨的小巧地飞剑从紫黑色的触手中跩出来,然后扔给身后的小孩,“快走!” “可是大哥……”纪墨想说,我想要和你一起走。 “赶紧走,别浪费时间!”百里冰大喝。在这短暂的间隙,已经有无数的怪物扑上来围住了百里冰,百里冰只能忙于斩杀,脱不开身,更没有办法御剑离开。 一位阆苑女仙赶来,想要将纪墨拖上自己的飞剑,可纪墨挣扎,“放开我,我不要走,我要跟大哥一起……” 百里冰于斩杀之际抽空从他喊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你就赶紧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一刻,百里冰是正眼看着纪墨的。他第一次正视了这位他从不承认的胞弟,那是深深的一眼,也是最后一眼,匆匆一瞥,就只能继续专注于斩敌。 见百里冰如此,其他阆苑杰士自然不甘于后,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透着默契与侠气。他们五人并其他义士留了下来,为老弱妇孺扫出一片天,供他们逃离,而他们自己却深陷兽潮而不得脱,只能永无休止地鏖战。 纪墨被女仙带出了世渊,他愣愣地看着越来越窄的海中一线,等着百里冰从里面出来,可是没有。 其他人陆陆续续出来了,可百里冰、许若水、夏罗生、武诗、狄渡他们没有出来。 阆苑五杰全部被困在了深渊底部,永远出不来了,他们为了让更多的人有机会离开世渊,而把自己留在了那里。 在深渊关闭前,夏罗生送了一个小姑娘离开,他笑着对小姑娘说:“以后啊,阆苑还得叫阆苑,不能叫其他名字,知道吗?” 小姑娘留着眼泪点头。 有夏罗生的符阵护送,没有怪物敢靠近天空中小小的慢吞吞的身影。 夏罗生却是分身乏术,被一根粗壮的触手洞穿了胸膛。 他直挺挺地倒下去,口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眼睛一直目送小姑娘,直到确信她已经离开世渊,而后他才含笑离世。 “罗生!”同伴们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能将他从此世的彼岸带回。 没有人直到留在下面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或许他们能继续生存下去,也可能被怪物杀死、吞噬,只有一点很明确,世渊之外的人怕是此生再也无法与他们相见了。 逃出来的人俯瞰着完全闭合的海面,无不面露难过之色,啜泣声四起。 纪墨愣愣地望着平静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的海面,无法相信,他的大哥,第一次正视他、保护他的大哥就这样永远跟他分开了。大大的墨瞳不断地掉出眼泪,他却面无表情,对此无知无觉。 苏挽也绷不住了,她将脸埋在烛龙胸膛前,掩饰自己悲伤的神色。她压抑着哭音道:“为什么啊,我们这么努力,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一起见到天日么?为什么这么努力了,还是无法把所有人都带出来?我,我们都这么……努力了……” 她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哭了,所有在地下世界刻意压抑着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她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悲伤的、绝望的事,她终于受不了了。 她即是为那些被困在里面永远出不来的人哭,也是为枉死的南紫萝哭,更是为命运的不公而痛泣。 但命运从来不会因为人的眼泪而网开一面,世渊再也没有开启。 * 东荒,神殿,临渊之处。 感觉到强烈魔气的到来,太昊背对着来者,脊背微微僵硬,却还是强撑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出来,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难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了剑风,他一侧身躲过,“怎么是你?” 离开世渊之后第一个赶来杀他的人不是烛龙,而还是悲恨交加的苏挽,她拿着烛龙的逐鹿剑,杀了上去。 太昊不悦,“区区人魔,也胆敢弑神?” “人魔怎么了?”苏挽冷怒,“我疯起来连邪神都杀,你算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太昊将仙陆击沉,强行砸开世渊,就不会有这多事,也不会有这么牺牲了。她恨死了太昊这个始作俑者。 太昊不屑,“妄自尊大!” 两个人交手,苏挽确实比太昊弱很多,毕竟太昊可是能将瀛洲直接击沉的强大存在,而苏挽连将逐鹿剑的实力全部释放出来都做不到,但她还是咬牙跟太昊打,她不仅想要杀了太昊,甚至想要凌迟了他! 太昊懒得跟她缠斗,也不打算留在原地等烛龙杀,狠狠砍向苏挽,打算将这疯女人击退之后就跑路。然而就这一招将烛龙直接逼了出来。 烛龙这一次完全没有留手,干脆利落地结果了太昊,太昊连变出龙形都没来得及。 太昊还像说点遗言的样子,苏挽直接上去补了一刀,由于太过于用力,太昊脖颈处的血飙了数尺高,而苏挽又弯着腰,以至于被溅了一脸血,清绝澄澈的面容瞬间变得犹如罗刹。 而赶来的太昊幼子,白子夜看到的一幕就是红衣的女修罗手刃了自己的父亲。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女人,她不但杀了人,眉宇间还全然是对死者的怒恨,又戳了几下尸体泄愤,毫无君子风度。 白子夜记住了苏挽,打算长大以后一定要找苏挽报仇。 白子夜想要冲过去,却被人拦住了,那人一手抱着白子夜,一手死死捂住白子夜的嘴巴,防止他叫出来。 那人带走了白子夜,而白子夜看向来人,喊了一句:“姑姑。” 白子夜的姑姑自然是太昊的亲姐妹,她同样目睹了亲人的死亡,却极度的冷静,“对于自己的死亡,你父亲已经有所预料。既然连世渊都无法囚禁他,那么这世界上依旧没有什么能拦着他了。” 她说的“他”自然是指魔尊烛龙,这点连年幼的白子夜也能明白,“可是,”他犹豫地道,“杀害父亲的是那个女人,她是谁,她凭什么……” 如果太昊被烛龙杀死,那还可以算是英雄之间的决斗,但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生魔女给戳死,这怎么都令人觉得太昊有失体面。白子夜想起那女人的模样还是愤愤不平,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脸,那张美若天仙却倍显恶毒的脸。 在见到苏挽之前,白子夜一直认为所谓“蛇蝎美人”一定是跟蛇精、蝎妖一样,美艳绝伦且坏的明目张胆,如今却是被刷新了认知,原来恶毒女人还能长得倾国倾城、不染尘埃。 “她的事情你不用管,”女人神色略微扭曲,而后阴冷一笑,“我会去处理的。杀不了烛龙,我认,但她,呵呵……” 第89章 长醉之地(1) 毒杀计划 自从烛龙消失之后, 天下妖魔就归望天吼管了,虽然望天吼美名其曰替兄弟守江山,但实际上他也是乐在其中, 毕竟没有人能在品尝过权力的甘甜后无动于衷,难免会心生贪念。 不过望天吼的贪念并不算重, 看到烛龙归来之后, 先是一愣, 而后反应迅速地上去拥抱烛龙,拍打烛龙的肩膀道:“哥,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 也就只有望天吼自己知道了。 其他魔脑袋都恨简单,单纯为自己的真老大归来而欢欣鼓舞,一点也没有顾及代理老大的面子。 群魔飨宴,一时欢畅。 望天吼去了西宫——原本他已经下榻在了主寝宫,如今烛龙回来了,只能搬走,去了代表着客人的西宫。 神女舒找就等候在那里,她见望天吼情绪低落,非但没有安慰, 反而故意刺道,“烛龙一回来, 就没你什么事了吧?” 望天吼垂头丧气,“我不及他。” 望天吼是一方少主, 但那也是吃着老爹打下来的本, 坐吃山空,并不是自己亲手打下的基业,而烛龙就不同, 这里的妖魔鬼怪都是因为他而聚集的,不然就是一盘散沙,对此他是心服口服。 神女舒不悦道:“出息,还没正面较量过,就自暴自弃。” “我哪儿……”望天吼想要反驳。 望天吼跟烛龙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没少打架,望天吼是北荒少主,而烛龙却只是个野妖魔,其他人迫于权势而归附望天吼,而剩余不甘心者则都跑到了烛龙的身边,这叫小望天吼十分不爽,多次挑衅烛龙,最后都被打的服服帖帖。 望天吼知道自己无力辩解,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了,沉默的像一个有中年危机的男人。 然而神女舒却并不肯放过他:“你不是说要封我为魔后呢,那么现在呢,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吗?自然不能兑现,为什么当初又要学校这样的承诺,让我空欢喜一场,我原以为你能给我带来未来的人,看来是我想多了。我看错你了,望天吼。” 望天候哑口无言,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但是又不舍得就这样放弃神女书,于是办上之后他对神女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争取争取……” “争取什么呢?”神女舒冷笑道,“那是你的好兄弟,你难道会对他做什么吗?你舍得做什么吗?我怕你是宁可辜负了我也会全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吧。”。 这话其实是没有错的,如果没有神女在的话,他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兄弟,哪怕他已经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但也不会因为权利而作出背叛兄弟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这件事情你们不但涉及了他个人的利益和情感,还涉及到了神女舒,他最喜欢的人。 虽然他和神女之间并没有没说支援,但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并且望天侯认为他们心意相通,这就把他和烛九阴推到了对立面。 “哼!”,神女书看起来是负气离开的逛街后追上去,想要拉住他的袖子,却被他甩开,最终只能看着她纤细袅娜的背影,直到他离开这一天,望天候在庭院中站了许久,他一直在反复的思考和衡量,到底要站在哪一边,如果爱情和友情不能两全,他究竟该如何选择。 ,如果只是爱情和友情之间的选择倒是还是可以一决高下的,虽然爱情往往在人们的心目中比友情更重要,但是偶尔还是能够持平的,尤其是像男人这种讲兄弟义气的生物,但问题是现在他的思考中还掺杂进去了自己的因素他也意识到了。 只要烛龙在的一天,他就没有翻身的日子,他永远得叫烛龙一声大哥,哪怕他们一开始是平辈相论的,但现在烛龙已经是魔尊了,而他还只是四荒之一的少主,只是少主而已,上头还压着他爹,还压着其他大荒之主,连九尾猫那样的角色都能够强压他一头受到妖魔们的尊重,在他面前白虎白脸色。这让素来骄傲的望天候,如何能够甘心? 望天吼这样一想心思越发狂乱,有些事情是经不得细想的,一旦想想多了思维就会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望天后一夜没睡,九个太阳先后升起,却照不亮他眼中的晦暗,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在往日的清澈与单纯。 而此时烛龙只是美美的睡了一下,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心中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跟自己仅剩的一位兄弟兵刃相向。 有的时候无敌就是寂寞的,因为无敌的人总会遭受各方的极度忌惮甚至憎恨,哪怕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免俗。当然并不是说强者身边就一定会没有朋友,如果没有神女舒,望天吼大概也只会隐忍着烛龙默默的陪伴着走下去吧。 但思维的潘多拉魔盒已经被打开,里面流淌出的是各种欲望与罪恶。 为了实现自己和神女舒的愿望,望天广发请帖,邀请广发请帖,邀请天下妖魔参加自己的婚礼,其中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好兄弟烛龙以及苏挽。 望天吼和神女舒已经商量好了,先是在所有人的习酒里面下毒,这之后,两个人各自对付一个。一开始望天吼还犹豫,觉得这太没有君子风度,结果被神女舒嘲笑,“君子之风那是神儒文化,跟你一个天妖有什么关系?” 第90章 长醉之地(2) 彻底离开洪荒 望天吼和神女舒大婚, 邀请群魔。 虽然舒的身份是隐瞒不住的,但妖魔并不迂腐,望天吼娶了一名神女为妻这件事, 并没有妖魔站出来反对,他们甚至觉得吼强了个女神作老婆很有本事很有面子。 宴会一如既往的欢乐, 妖魔们一旦开始喝酒, 气氛就会变得火热。 苏挽心中烦恼, 因此也开始饮酒。须臾镜已经解封了,这也就是说,她随时可以通过镜子去往任何时空, 她即可以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也可以回到自己原生的太平盛世。 虽然人讨厌不自由的感觉,但一旦自由过了头,就会变成选择上的困难。过于自由是人类四大存在主义心理问题之一。 苏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不管是对于哪个时空,她都是缺乏归属感的,她害怕回到和平但孤独的原生世界,害怕回到原本时间线要面对卡牌们的阴谋背叛,但留在当下,她又觉得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是源于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苏挽酒量素来极差, 很快就眼晕了,看周遭感觉光怪陆离, 色彩斑驳, 唯一在她眼中显得清晰的只有烛龙。 烛龙坐在前端最中间的位置,接受着诸妖魔的恭维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妖魔们倒也是实诚, 见魔尊不爱说话也就不逼逼了,互相交谈起来。 苏挽看着那边,忽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她觉得就这样留在洪荒也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多让她眼不见心不烦的人。 烛龙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却觉得那笑容极是好看,就像是明月下的优昙花。 然而昙花总是只有一现。 苏挽晕了过去,一脑袋磕在酒桌上,紧接着,其他妖魔也开始复制她的动作,一个个晕过去,脑袋砸在酒桌上“哐哐哐”直响。 神女舒的计划要成功了。 烛龙也喝了酒,看起来却还算冷静,望天吼有些怀疑这毒酒没有对烛龙起作用,不敢贸然出手,但是神女舒传音道:快动手,他不过是强忍着的强弩之末罢了。 望天吼信了,对烛龙出手。 烛龙瞬间化身为龙,咆哮而行。 望天吼也幻化出原形,望天吼虽然也是天龙之子,原形却接近狮子,有着龙的脑袋和狮子的身躯,怪里怪气。 烛龙和望天吼对冲。 望天吼发现烛龙的战斗力并没有减弱,与此同时本应该沉睡的妖魔们纷纷“转醒”,对他们发动攻击。 原来苏挽早就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烛龙,而烛龙无条件的相信了她,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觉得望天吼会背叛他,所有妖魔都在装醉,他们的酒杯里装着的都是纯净水。 苏挽冷冷地凝视着神女舒,“你,是太昊什么人?” 一位天神之女心甘情愿地下嫁妖魔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很难令人不忘阴谋的方向去想。 神女舒挺直了脊背道:“白氏,望舒。” 白望舒,太昊之妹,子夜之姑。 苏挽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讶异之色。 那边望天吼跟烛龙打得不可开交,这边神女舒也朝着苏挽袭击了过去。 苏挽神色冷然中带着一丝嘲讽。望舒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杀了她? 苏挽虽然没有卡牌的帮助,但是在地狱一般的世渊之中历练过后,实力被迫大幅度提升,自然不是养尊处优的神女说能比的,决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苏挽将普剑压在了望舒的脖颈上,望舒并不惊慌,反而扬起脖颈,一脸的傲慢。 苏挽不知道神女舒在傲慢什么,也懒得问,干脆利落地将其头颅斩落。 “舒儿!”望天吼大喊,而后化成人形朝着这边飞来,他放弃了跟烛龙的对决,带着望舒的尸体离开。 烛龙等妖魔似乎顾及昔日兄弟之情,没有追上去。 宴会草草散场,明明是十里红妆的喜宴,如今却成了夜色血染的闹剧,众人悻悻散去。 烛龙走到了苏挽的身边,苏挽想要安慰烛龙,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很正常的,兄弟什么的本来就靠不住。”或者说,任何感情都是危险的,但凡交付了真心,不管对面的是朋友还是心上人,都可能会成为对付自己的一把利刃,这点苏挽在清楚不过。 “是吗?”烛龙的声音有些诡异,苏挽反应过来的时候,烛龙的飞剑已经从她背后刺来,一举贯穿了她的心口。 苏挽是人魔,可没有十个八个心脏。 她嘴角淌下鲜血,不可置信地看向烛龙。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哪怕被贯穿了心脏,苏挽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烛龙做的。而实际上烛龙看起来确实不像是真的烛龙,他英美的面容上是阴柔的笑容,诡异万分。 “你不该出现。”‘烛龙’说。 苏挽失去了意识。 苏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赤红色的球状环境里,她身下是一张朱红色的床,身上盖着水红色的锦衾。 这里是哪里?我死了吗? 苏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出现在了这个漂亮而诡异的空间。 “你醒了?” 苏挽发现鬼神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苏挽赶紧起身,戒备地看着鬼神君,“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 “这里是相思楼。”鬼神君说。 相思楼?不是镜中世界? 苏挽心里迷惑不解。 鬼神君明显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镜子只是媒介,虽然能让人直接穿越时空,却不能在时空的巇隙中停留,而相思楼不同。” 也就是说她现在并不身处于任意时空,而是在时空的狭缝之中。 苏挽下了床,她注意到这个球状空间是有窗户的,还是古典风格的朱绮户,上面有复杂格纹,她来到床边,往外看去。 外头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充斥着白雾,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这就是时空缝隙吗?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苏挽茫然地问道,“你救了我?” 苏挽明明记得自己被“烛龙”背刺,戳了心。 苏挽不相信那是烛龙,更愿意相信那是其他什么人假扮的,她怀疑是神女舒。 虽然苏挽想来警惕,对于他人也毫无信赖之心,但那人是烛龙,不一样的。 鬼神君含笑道:“你已经死了。” “死了?” “不然呢?”鬼神君变出一把朱红色的椅子坐下,“那可不是普通的剑,而是天剑鸿钧,被鸿钧老祖留下的法器刺穿了胸背,神仙也难活。” “那我现在是……鬼?” 由于不太有实感,所以苏挽的口气是镇定的,不带什么情绪,非要说的话就是迷惘。她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掌心,感觉是实在的,不过也可能只是感觉。 “说鬼什么的太不科学了,”明显不符合唯物主义设定的鬼神君哂笑道,“应该说是灵魂。” “那你也是灵魂吗?”苏挽看向鬼神君。 这个家伙虽然亦正亦邪,神神叨叨,但貌似知道很多,在他这里应该能找到所有事情的答案。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也可以不。”鬼神君说的含糊其辞,“准确来说,我即可以是灵魂体,也可以是实体——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 “那些卡牌也是如此。”鬼神君自顾自解说,“所谓的卡池其实是一个转化器,可以将灵魂转化成实体,也可以将实体转化为灵魂,你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拥有了新的实体,不过那实体已经消亡了,所以你现在变回了灵魂。” 听他这么说,苏挽放心下来,“也就是说,回到原本的时间线后,我还能活?” 鬼神君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朱红绮窗看来了过去,外面的虚无云雾忽然散去,变成了真实无比却又跟他们有距离的画面。“不看看后面的发展吗?”鬼神君悠然问道。 苏挽再次看向窗外。 窗外,首先出现的是烛龙。烛龙抱着她的尸体,无声地呐喊。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声音,还是不能传入相思楼,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后者,他看起来撕心裂肺,状若疯癫,苏挽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烛龙总是喜怒不形于色——除非起床气。 画面一转,烛龙又跟望天吼杠上了,这一架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以两个人互相刺了对方一下,双双倒地为终。 “怎么会这样呢?”苏挽扒着窗户,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在她看来,望天吼不下药根本不是烛龙的对手,而烛龙有了前车之鉴又怎么可能喝下望天吼送来的毒酒?其实自从白泽背叛之后,他就不怎么吃喝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后世的烛龙基本不吃不喝,估计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生无可恋了呗。”鬼神君懒懒散散地道,他的姿态跟他的语气一样,一点高人的架子都没有,二郎腿不说,还使劲的抖动。 苏挽死了,烛龙在人间最后的牵挂也没有,并且接二连三遭到兄弟背叛,让他对世人都失去了信心,那个原本花开繁盛的世界一下子在他眼中枯朽凋敝,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继续追求千年万年的长生了,所以他任由望天吼将兵器扎入自己的胸膛,最后又因为仇恨,反手刺死望天吼。 两人都死了,轰轰烈烈的洪荒中期落下帷幕。 苏挽失魂落魄,“怎么会这样……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她看向鬼神君,“那我穿越一场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这即是自我诘问,也是在问鬼神君,毕竟是鬼神君把她送到那个时代的。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鬼神君说,“至少那些原本应该在世渊苟活的仙族有大半上了岸——原本你师尊纪墨可是要在那下面呆上个几千年,苦心孤诣地寻找出路,最终因为机缘巧合才得以上岸呢。另外,我送你去的本意并不是让你去改变什么。洪荒中期如何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该世界天道的本命书里的剧情被毁灭与否才是我要关心的。”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送我去?” 苏挽无法理解鬼神君。 “哎呀……”鬼神君造作地长叹,“这就要说到我的良苦用心了。” 用鬼神君的话来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苏挽看一看妖魔们在洪荒时期的奋斗与艰苦,理解他们为什么想要自己以及同伴从卡池里出来,好叫苏挽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 听完之后,苏挽沉默了许久,“不必如此的。” 真是荒唐,叫她经历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那个她理解他们。 苏挽心累的要死。 “你继续看看吧。”鬼神君还要继续强迫她围观,不过这一次他大发慈悲没有直接把她从相思楼中踹出去,而是让相思楼加速前行,随即窗外的风景变了,不再是原本的洪荒…… 苏挽看到了云雾中骑着食铁兽漫步的红发青年蚩尤,亲眼看着他从无忧无虑的九黎族少年成长到人人惧怕的魔王,也看到了白泽,这一次的白泽似乎洗心革面,真心想要当一位好天魔,也一直在辅佐蚩尤,最终却因为被黄帝捕捉而不得不供住天下鬼神的信息,最后妖魔们都死了,黄帝带着一杆修真者鸡犬升天。 白泽痛哭流涕,而后将蚩尤等人的尸体逐一收敛,沉入黄泉水中——那就是卡池的原身。 池子里还沉着早已经失去的烛龙、相柳等妖魔。 唯一的遗憾是,蚩尤的伙伴们——魑魅魍魉、风伯雨师、刑天夸父都被天女魃用一把烈火给烧死了,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这也难怪后世苏挽怎么抽都抽不到他们了。 哪怕苏挽只是旁观者,也忍不住唏嘘。 “怎么样,有没有心生同情?有没有一种想要救赎他们,让他们归来的冲动?”鬼神君循循善诱。 苏挽却是冷冷一笑,“就算他们很可怜,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可怜?” 苏挽的前世确实是凄惨,所以侥幸能再活一次,自然是向往着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别人去牺牲去卖命。 “哎,你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鬼神君语气轻飘飘地指责,“如果不是你,你哪儿来的两世?” 鬼神君将苏挽从另一个世界召唤过来,希望她能改变书中剧情,但是第一世她一点也不给力,还被黑化的原女主给害死了,于是鬼神君又让她重生,并且制造了一个卡池送给她,让失去的妖魔都供她驱使。这可是一份大礼了,鬼神君对待苏挽也算是鞠躬尽瘁,有种男妈妈、男保姆的既视感。 可苏挽并不觉得鬼神君就是单纯对她好,没有理由的,她原本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女,缘何让发力通天的鬼神君另眼相看? 苏挽不相信一向倒霉的自己会有如此大运。 “为什么奈亚要说我是天道容器?”苏挽直挑重点,“到底有几个天道,又是哪个天道的容器?” 鬼神君弯眸笑了笑,变出一把漂亮的雕花黑竹扇,边缘漆红,他扇了扇,“你猜?” 苏挽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我猜,至少三个。” “哦?哪三个?” 苏挽之前已经思考过无数回了,所以答起来很顺畅,“书中世界的一个,我原来世界的一个,还有剩下一个……”她指着鬼神君,“就是你。” 除了这个猜想之外,苏挽实在想不通鬼神君为什么会如此神通广大——可以随随便便让人穿越时空,可以在须臾镜中来去自如,可以留下能封印邪神的古奥符文……他只能是天道了。 “我不是。”鬼神君却反驳,不过眉眼间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笑,“至少现在严格来说不是。” 鬼神君自爆,他原本是某个世界的天道,但是那个世界的男主角冲上万重天来,剥夺了他的天道资格,然后自己成了新天。这之后鬼神君使计坑了对方一把,然后破碎虚空,离开了那个世界,之后就成了流浪的“野天”,即野生天道。 他为了重新获得天道资格,到处破坏世界本命书,流窜作案,目前已经搞垮了好几个世界的剧情,而《万人迷》这本书是他这次的目标。 而他之所以选择苏挽,答案是昭然若揭,因为她确实是天道容器,她自己那个世界的天道之容器。 据说,那个天道的名字叫“怜君”。 “祂为什么会选择我?”苏挽皱眉。她确实无法理解怜君的选择。她太太太普通了,尤其是第一世。 “因为普通。”鬼神君摇着扇子,墨发飘飞,“你那个本来就是个毫无灵气的普通世界,哦,当然,曾经也是有灵气的——在怜君你们所说的上古时期,后面灵气就逐渐凋敝了,民国时期就已为末法,再到‘现代’就彻底没有了。怜君虽然是天道,但天道也是需要适应环境的,所以为了更了解那个时代的事情与人心,他寄宿在了典型代表人物——你的身上。” 我的天啊。苏挽心中低呼。原来普通也可以成为被天道眷顾的理由。 鬼神君正是看重了这一点,相信苏挽有机会更改另一个世界的命运,就将他送了过去。但是她的出现,让书中天道给察觉了,所以那家伙强行控制了一些人,其中包括神尊白子夜,所以最终她完全没能撼动剧情。 “那为什么这一世就可以了?”苏挽问道。 “一方面当然是我送你的卡牌之故,”鬼神君笑得得意,“另外就是经过了二十多年的灵气蕴养,你家怜君终于回复了一部分的天道之力,自然能与之抗衡。不过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此世之天还没有完全发力。所以,再接再厉吧,我的朋友。” “谁是你朋友?”苏挽想也不想就回怼。 搞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给他当先锋。 鬼神君自然看出她的不快,“你来都来了,也收了这么多苦,不打个脸逆个袭,你心中痛快吗?” 当然不痛快。 虽然这个世界的故事原本跟她没关系,可她都来两世了,不能说一点代入感都没有,按照鬼神君的意思来看,她后头的麻烦还打着呢,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白望舒还活着吗?” “死了。”鬼神君道,“烛龙知道了你是被白望舒杀死之后自然不可能会放过她,而这也是造成了望天吼跟他决一生死的关键原因。相当于他们都害死了对方最在意的人。” 死了吗?苏挽微微皱眉,她原本还想要亲手杀了望舒报仇呢,这下虽然害死她的人已经被杀掉,可却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不过她很快就松了眉头。既然死了,那也没有其他办法,总不可能召唤一个白望舒出来再杀一次。洪荒时期没有所谓的六道轮回,不管是神还是魔,死了就是死了,如果不是有鬼神君在,烛龙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世间。 “那,我可以回去了?”苏挽问道。 洪荒该经历的她也经历了,该看的也看了,他不会还要搞幺蛾子吧?苏挽心很累。 这一次鬼神君没有为难她,而是指挥着外形像是巨大红豆的飞行器快速穿梭,一下子就突破了光速的数万倍,下一秒,白色的天光如狂流般涌入了苏挽的瞳仁,她被刺激得瞬间眼盲。 等视力再度变得清晰之后,她发现自己倒在卡池边,那些卡牌都围绕着自己,满眼的关切。 他们确实利用了她,让她替他们呼朋引伴,但通过之前看到的洪荒故事,苏挽也能理解,毕竟十分惨烈。不过由于没有亲身经历逐鹿之战,苏挽到底还是不能感同身受,起了身之后脸色冰冷,在众卡牌的挽留声中离开了识海。 第91章 长醉之地(3) 吻 这一天很多人脑海里多了一份记忆。 “师父, 师父,您在想什么呢?” 软糯的声音唤醒了纪墨,他睁开眼睛露出墨玉般清冷的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小徒弟。 他以前很怜爱这一名弟子,因为他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和光, 然而如今的她在他的眼眸中迅速褪去了色彩和光芒,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花风月看不懂纪墨的眼神, 虽然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但也仅限于觉得不对劲,无法洞悉眼前男人真实的想法。她只好试探性地问道:“师父, 师姐背叛您建立了魔宗,您不生气吗?” 苏挽回来之后就建立了魔宗,主要供那些无意间入魔,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的人魔栖身和修习。天魔和地魔大多并不需要修炼,不过他们也可以在魔宗中生活,并且魔宗的老师、护院里有不少都是天生的魔。 魔宗宗门开在魔界幽州,一世间人魔趋之若鹜。 苏挽因为信不过身边人,所以决定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相信,亲信应该从娃娃抓起, 就算长起来的有一部分是“逆徒”,但大多数应该是好的, 尤其是在古代尊师重道的大环境下。 虽然苏挽早已经叛出了龙阙,但她这种行为很像故意打龙阙和她师尊的脸, 最近龙阙上上下下都议论纷纷, 唯有纪墨没有说什么。 纪墨看着花风月道:“以后莫要妄议——她毕竟是你的师姐。” 花风月吃了一惊,这么多年了纪墨第一次为苏挽说话,还是针对她的。 “可是……”花风月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师姐为了对付我,连神尊都策反了,现在神尊要为了她杀我,您忘了?” 她满脸都写着:我不是您最在意的徒弟了吗? 纪墨不知道如何跟花风月解释,只好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师姐不是那样的人,你应当是误会了……” 花风月呆愣。 她无法想像这是纪墨说出来的话。 纪墨离开了殿堂,走到外面,看着龙阙永远青葱的山,神情恍惚。 一个会为了他人游走世渊,劈天斩浪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种阴险小人呢?纪墨不信。 年幼时的记忆突然发生了改变,一开始纪墨怀疑是贼人动了手脚,可后面他发现那切切实实是自己的记忆,以及,这个世界也发生了改变,能跟新的记忆对接的改变——这世界上多了一个仙门,叫阆苑——所以不是他糊涂了,而是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原本的记忆是凄苦的,他本应该在世渊之下呆上很多年——世渊的毒气侵蚀了很多仙人,他们逐渐开始衰老失去,一些魔兽也开始入侵仙人的地盘,已经衰弱的仙人无力抵抗,逐一失去,然后年幼的纪墨就逃了,独自一人在可怕的世渊里凄凄苟活,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现了一个可以离开世渊的通道。正是因为这一份经历,让他寡言少语,不通人情世故。 然而记忆改变了,他多了一份较为美好的记忆,被自己的大哥救了,被人带离世渊,而后幸存的仙族就汇聚抱团,一起组建了几个门派,其中最大的叫“龙阙”。 其实他更想要加入的是阆苑,可阆苑不肯跟其他仙人一起建立新的宗派,甚至不愿意接纳新人,在离开世渊没多久就隐遁了,所以纪墨只能成为龙阙的一员。 这一切的变化之核心是苏挽,苏挽知道世渊的情况,也知道如何对付邪神,并且带了人马去对付,所以世渊被打开,好多本应该是在里面的人活了下来。 另外,更让纪墨对苏挽改观的原因是——他的哥哥百里冰喜欢她。 对于年幼的纪墨来说,哥哥是他最重要的人,而哥哥喜欢的人,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人。 可两份记忆叠加在一起,产生了很剧烈的排斥反应。“很重要”的苏挽后来竟然成了他的徒弟,还被他冷漠和苛待,这是现在的纪墨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给了苏挽三千戒鞭,一想起这件事,素来冷情的纪墨都心脏抽疼。 可他又明白这一切已经于事无补,苏挽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可以原谅一切的人。 纪墨的内心一片凄冷,就如这春山之外的无尽的寒冬。 此时的苏挽还不是很清楚这些人记忆的变化和内心的动荡,她忙着开宗立派,没有时间去想太多,烛龙又不是特别善于表达的人,她有时候都怀疑烛龙其实不记得在过去发生的跟她有关的事情。 每次想到这,苏挽都很失落。毕竟,她的经历本来就跟原来的“历史”对接不上,如果苏挽回到过去是注定的,那么烛龙应该一开始就认得她,那早期就不会对她不假辞色了。所以在烛龙不主动说自己记得的前提下,她觉得自己和烛龙的记忆是不一样的。 苏挽因为心情低落,将一切心思都寄托在了事业上。 她虽然知道了妖魔们在洪荒的经历,但跟卡牌之间的信任鸿沟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她更倾向于亲手建立自己的组织,而不是靠着鬼神君的“恩赐”来,所以她萌生出了开宗立派的想法。 她不但广纳门徒,还亲自收了弟子。 苏挽一共收了三名亲传。 一名叫李漾,原名“元让”,是西川皇室遗孤。 在这些神仙打架的日子里,凡间的政局也发生了改变,西川被北狄所灭,亡了国,现在整片西域都是北狄人的天下了,北狄还意吞相当于“中原”的南韶。李漾年九岁,流落中原成了乞儿,被路过的苏挽发现,带回了魔界。 李漾一开始似乎并不想要加入魔宗,毕竟修魔听起来并不是很好的样子,所以苏挽给了他时间。 “三天,”苏挽说,此时的她一袭黑金华袍,神色冷漠,“三天后如果你还是觉得修魔不好,你大可以离开,我也会给你留一笔钱,不至于让你受饥寒之苦,如果你能接受,那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 其实李漾已经只能修魔了,他天生根骨极佳,天地灵气似乎都有意识般围绕着他转,没有接受过任何修真教育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引气入体,如果不是命运作弄,他将会称为一位罕见的修仙的皇子,他长得也是清新脱俗、宛若谪仙的类型,有点幼年纪墨的味道,但问题是国破家亡之际,他内心动荡,滋生了仇恨和心魔——他已经入魔了。 但苏挽并没有告诉李漾这些,而是让他自己选择,因为她不需要一个勉强得来的徒弟,那样的肯定不忠诚。 李漾在魔宫好吃好喝了三天,最终心动了。因为他要光复故国,具体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他要结果。 在得到李漾肯定的答案之后,苏挽看着严肃,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大摆宴席庆祝。 “恭祝魔主获得弟子……” 群魔祝贺。 看着周围喜气洋洋的人,备受磋磨的小小少年难得地绽放了一丝笑容。 魔宗并没有世人口中谣传的那么可怕,甚至隐约透着点温馨。李漾突然意识到了,他又有了一个家。 这期间烛龙也在场,苏挽没有勒令烛龙呆在建木里,而其他的卡牌,譬如相柳、蚩尤都暂时被压制在建木之中,不被允许出来。 烛龙十分沉默,一袭黑衣,沉如夜色,在群魔之中存在感并不高,唯一醒目的是那张过分英美的脸。 李漾认得烛龙,他听宫里其他人说,那是魔主的男宠。 李漾忍不住心中轻嗤:看起来也不怎么受宠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叫李漾大跌眼镜,宴会结束,人都散去了,只剩下苏挽、李漾还有烛龙留在大殿内。 苏挽因为喝了一点酒,有些头疼。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触酒精就酩酊大醉了,但酒量仍旧堪忧,她揉着自己的额角,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痛苦。 烛龙来到了苏挽的身边,给她披上黑色的绒毯。 苏挽抬头,定定地望着烛龙,她情不自已地伸手抚摸上烛龙的脸颊,入手冰凉,“九阴。”她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烛龙回应,声音是难得一现的温柔。 “你还记得吗?”苏挽问他。 “记得什么?”烛龙目光沉沉,似乎要将视线砸入她的眼底。 苏挽失望地偏头,放下了自己的手,“没什么。” 烛龙却拉着她起身,并且环住了她的腰肢,“你是想问我,记不记得你为了救我,闯了虫谷蛇穴?是想问我,记不记得你曾经是队伍里打仗最不认真的一个?还是想问我,这么这些年在池底,我是否想你?” 苏挽眼眶红了,靠在烛龙的胸膛上,“九阴……”太好了,你还记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守着那些过往。 烛龙伸手令她抬头,吻上了他朝思暮想的双唇,苏挽动情地回应。 这一波操作看呆了李漾,李漾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忍不住留了一道缝。 可恶,那个老家伙!李漾心中骂道,竟然先下手为强! 李漾认为,如果多给自己十年时间,就没有烛龙那“老家伙”什么事了。 然而事实证明,李漾想多了。 原本李漾以为自己会是魔主唯一的弟子,岂料她非常“花心”,没多久又带回来一个小孩,那小孩湿漉漉的,还长着宝蓝色的鱼尾巴,像个小怪物。魔主笑眯眯地跟李漾说:“这是你的师弟。” 李漾讨厌这个师弟。原本他最讨厌的人是烛龙,而这个师弟来了之后,他就在心里暗暗决定,要天下第一讨厌师弟! 长鱼尾巴的孩子叫做“清漪”,是鲛人族的少族主,原本也是妖中贵族,然而鲛人族不久前被南海神龙族给灭了,清漪也跟李漾一样流离失所,还被追杀。这点上,李洋比清漪幸运,毕竟人类的追踪技术没有神龙那么强,所以不至于被满世界追杀,如今没有妖族胆敢收留清漪,除了胆大包天的魔主本人。 清漪的性格绵软,跟倔强的李漾截然相反,他很黏苏挽这个师尊,而李漾这口嫌体正直,傲娇的很,一边暗恨清漪夺走了师尊的关注,一边又不肯承认,所以这俩的关系很差。 清漪虽然在苏挽面前乖得像个小宝贝,但对李漾却不假辞色,完全是两副面孔,总是气得李漾牙痒痒。 就在这两个小屁孩还没争宠争出个胜负的时候,苏挽又收了个徒弟,这回是个女孩。 小女孩红衣似火,眉间朱砂,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人间绝色,但眉宇间全是冷漠,就像是缩小版的苏挽。 女孩姓卫,名“绯衣”,是人类与地魔生下的孩子,生活在凡间村寨之中,由于父母双亡又是半魔,所以她不被两边群族所接受,走到哪里都备受欺负。 因为被欺负,所以女孩早早就展露出魔头风格,魔气爆发时差点杀了那些群殴自己的村寨小孩。 苏挽收徒弟有两个原则,一是必须是小孩,年纪不能高于十岁(如果是妖魔,则按比例来算),二是这个小孩必须面临着无尽的孤独与危险。 救人危难,才能收获忠诚。这是苏挽的认知。 其实她跟烛龙之间也是如此,如果不是烛龙被白泽背刺之后,苏挽救了他,怕也不会有后面的依恋。 绯衣虽然没有两副面孔,却占据了苏挽更多的心神,苏挽似乎很能理解她的冷漠和处境,对她格外的优待,则引发了两个男孩的不满。 照理来说,异性相吸,哪怕是小孩也容易被容色出众的异性所吸引,所以男孩往往照顾女孩,然而苏挽的这几个弟子却一反常态。 清漪是第一个跟绯衣“发难”的,“不要以为是半妖就可以获得师尊的同情,”他讥讽,“要所这里最惨的,是我,其次是李漾,你顶多是占了性别优势。” 李漾不赞同,“谁所你最惨了?” “当然是我!”清漪道。 “是我!” 一个灭族,一个灭国,谁也说不清谁更惨。 两个闹不清楚的男孩打了起来,就为了比惨…… 女孩在一片冷漠地看着,还骂了句:“白痴。” 这就是未来要名震人、妖、魔三界的大人物的童年。 魔宗虽然打打闹闹,但也算和谐,而被誉为“万仙之最”的龙阙那边,就是截然不同的情况了。 听闻了苏挽收徒的事情,又见师尊不肯为自己出头,花风月一咬牙也开始收徒弟。她决定用自己的徒弟狠狠的打苏挽的脸。 花风月也收了三个徒弟,宗云、宗焱、宗心,都是修仙的好苗子。 因为急于对付苏挽,所以花风月对付几个小孩都十分严苛,尤其是对第一个和第三个。 宗云作为首徒,自然是最被寄予希望的,经常被逼到极限,而宗心是女孩,性格乖巧温顺,总是想要讨好师父,却莫名其妙就被她师父讨厌。 宗心才来半年,就被第18次关了紧闭,每次都是没的吃没的喝,还得跪着,这次宗云因为给她送吃的被发现,也被罚跪在那里。 宗心悄声跟宗云抱怨:“师父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收下我?” “不要妄论。”宗云小脸严肃。 实际上,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花风月肯定是不会收宗心的。 花风月前面收的两个徒弟都是天资绝佳,宗云为变异雷灵根,宗焱为火灵根,唯有宗心是水木双灵根。 “这你应该问我?”吊儿郎当的童音响了起来,一位小小少年坐在横梁上,手里握着大鸡腿。 “阿焱,你下来!”宗云低喝。 他们的师尊本来就脾气不好,虽然比较宠宗焱,但也难保不会生气。 “是啊,二师哥,你快下来,要是师父来了,你可就惨了。”宗心也劝道。 宗焱“切”了一声,跳下来,他将大鸡腿在小师妹眼前晃了晃,歪嘴笑道:“想不想吃啊?” 宗心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执着地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收她。 “因为我们上面还有个师伯。”宗焱道,“而且还是响彻三界的魔主,而那位听说曾经是水木双灵根。” “魔主竟然是双灵根?”宗心不可思议地道。 “入魔强三倍嘛。”宗焱不以为意。 “也就是说,因为我跟师伯一样是水木双,所以师父不喜欢我?”宗心情绪低落。 宗云皱了皱眉,“别听阿焱瞎说,师父不会不喜欢你的。” “师父就是不喜欢我!”宗心伤心地大喊。 宗云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幽幽的成年女音响起,“我确实不喜欢你。” “师父。”宗云、宗焱都赶紧低头,只有宗心还抬着头,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尊。 宗心长得好看,玉雪可爱的,一双大大的丹凤眼,隐约可见苏挽的风范。 花风月厌恶地皱眉,弯腰一把掐住了宗心的小脸蛋,“你这张脸……如果不是我知道她还没有子嗣,不然我真以为你是她跟哪个男人苟合生下的野种!” 宗心被掐疼了,眼睛沁出泪水,“师父,疼……” 花风月厌恶地甩手,“可真娇贵。” 这之后,花风月让宗云离开,而让宗心继续跪着,并且在宗心的背上加了百斤帖,这帖子是符箓,重及百斤,压得宗心直不起腰。 “不许躺下。”花风月命令,而后离开。 宗心哭了,“为什么,为什么……” 她反复的问着。 花风月虽然不喜欢宗心,却认真又严格地教她,因为花风月想要用宗心来告诉苏挽:你就是个废物,就算我徒弟跟你是同样的灵根,也比你强百倍,根本不需要我出手。 时间就在这明里暗里的斗争中倏忽间过去…… 第92章 长醉之地(4) 徒弟们要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魔宗的势力和名声逐渐壮大,由于魔界最厉害的那些人都是魔宗讲师,培养出的弟子皆十分优秀强大, 本就不是很景气的修仙宗派逐渐被狠压了一头。 与此同时,曾经的那几个小萝卜头也长成了少年少女。既然长得差不多了, 修炼的也可以了, 自然要去外面世界看看。 苏挽令他们出魔界游历一番, 本意是希望他们能有所成长,知道大千世界都有些什么,不过他们似乎对此有些误解。 人间, 林中小道上,几个少年都在低头走路。 清漪踢了踢石头道:“你们说,我们该去打家劫舍,还是灭人族国?” “你在想什么呢!”李漾怒了,“我们自己就受过那样的苦,怎么能将同样的苦难带给别人!” “那难不成还要去行侠仗义?”清漪翻了个白眼。 “那……肯定也不能够啊。”李漾气势小了下去。 “是啊,肯定不能够。”清漪低声喃喃。 “哎……” 几个人都垂头丧气,连一向嚣张跋扈的绯衣也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师父让他们仨魔修出去历练, 可不就是要他们为祸世间吗?可他们都不会啊…… 三位少年是在魔宫众多妖魔的宠爱之下长大的,师尊对他们也极好, 师公虽然不苟言笑,也不曾苛待他们, 在修炼之路上还给出了很多令人惊艳的指导, 所以几个人虽然是魔修,但心理积极健康,没有什么非要作恶的歹念, 所以此刻的他们非常苦恼,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们不搞事,但事情会来搞他们。 他们才走出没几里路,就遇到了几个正道修士。 说来也巧,正好是龙阙的小弟子,总共五个人,其中三个是花风月的徒弟,他们也是出来历练的,按照龙阙的老规矩,就是要斩妖除魔,另外,花风月还给他们追加了一条:斩杀一魔修,直接算合格。 他们的修为和感知都不错,一下子就感知到李漾他们身上不加掩饰的魔气了,宗焱一马当先,高声喊着“纳命来”,宗云、宗心也瞬间围了上去,另外两人不动,因为他们好歹出身名门正派,不愿意做以多欺少的事情。 三对三,倒也合理,不过李漾他们普遍心中觉得莫名其妙。 清漪道:“师哥,我们有做什么坏事吗?为什么他们要打我们?” 李漾不耐烦,“我哪儿知道,这不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吗?” 绯衣照例骂他们白痴。 他们被三个人围在里面,一边挡刀子,一边低声交谈,显然他们虽然看起来是挨打的一方,实际上是游刃有余的一方,龙阙的那三个实际上打得很吃力。 李漾被他们打烦了,毕竟蚊子虽然咬不死人,但是很吵,他忍无可忍之下,蓄力拍了宗云一掌。 这一掌凝聚着魔力,直接打在他心口,震了心脉,瞬间他就吐了一口血。宗心顾不上对付绯衣了,赶紧去扶宗云,“师兄!你怎么样啊,师兄?” 宗焱平日里表现得很没有宗门爱,但这会儿也还是受到影响,招式乱了,这就被清漪发现了破绽,挨了一鞭子,“哎哟!疼!”宗焱惨叫。 魔宗的这几个少年里只有绯衣是用剑的,李漾喜欢赤手空拳,而清漪这用了鞭子,他的鞭法还是苏挽亲自教的。 苏挽虽然没有从任何人那边继承鞭法,但她的法器红尘刺可以当鞭子使,用久了便自成一派,特点是没有非常固定的招式,重在观察和控制,灵活无比,蛇皮走位,让人防不住胜防。 绯衣本来是不想打的,但是见两位师兄都给了敌人颜色看,自己也不能落后,于是就上去挥了一下剑,意思意思,结果这剑风过于凌厉,把宗心脸都刮花了。 “师妹!”宗云、宗焱同时叫道。 宗焱狠狠地盯着绯衣,说出经典骂人词汇:“妖女!” “我可不是妖。”绯衣冷淡地道。 “那就女魔头!”宗焱又骂道。 绯衣难得遇到会骂人的,正想舌战三百回,被李漾拉住,李漾道:“别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我们还得想想该干什么呢。”这句话落在别人耳中就等于:我们还得想想怎么为非作歹呢!于是几位龙阙小仙都变了脸色。 那两个原本旁观的龙阙小仙也出手了,不过他们就算五个一起上也不可能打败李漾他们,被轻松解决。 “哎,好烦。”李漾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灵气,仿佛那是什么脏污,“好想回去吃师公做的菜,为什么师父非得让我们出来历练,有什么好历练的?外面的人如果都这么烦人,那我真……”李漾也说不出真该干嘛,不过别人一听,就觉得李漾的意思是,真恨不得大开杀戒,于是那几个小仙脸色更难看了。 “我们不如就当旅行吧?”清漪建议,“玩一圈就回去,反正师父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对,”绯衣难得地表示了肯定,“师父没具体规定我们要做什么,我们只要混够了时长,回去应该就能交差了。” “出息!”李漾不认同,然后他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师父一定是为了给我们机会报仇雪恨!”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清漪也想起来自己被神龙灭族的仇恨来,“那就去南海吧。” 由于鲛人诞生的方式跟人类不同,所以鲛人的亲子关系并不温暖,清漪的父亲一排完鱼精就力竭而死,而由此诞生的孩子也不止清漪一个,母亲因为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的艰辛以及子嗣众多而对他并不特殊,其他族人也没有对小皇子特别好,清漪是在众人的冷落中长大的,直到后面有了苏挽这个师父,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温暖和关心。 所以清漪跟李漾虽然身上的经历相似,内心的感受是不同的,清漪之所以说要报仇主要是觉得什么都不做的话,有些太不像话,仅此而已。 “不要,我要去西域!”李漾反对。 “……”绯衣因为年幼时已经惩戒了欺负自己的人,所以没有什么仇可以去报了,只能默默听他们争执。 几个魔宗少年在五道不甘又畏惧的视线下离开。 宗云捂着胸口道:“快,把事情……汇报给师父。” 原本龙阙少年历练是不能跟长辈求援的,但是这一届的情况不同,他们对上了魔宗的不说,还对付不了对方,只能上报了。而一向对他们不假辞色的师父花风月,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竟然立马赶了过来。 她还带了几个人,有他们的师伯林无双,还有几个他们不认识的人,一个长得不错的佛修,一个手里托着玲珑宝塔的道修,还有一个白发童颜的红衣少年,仔细辨别的话就会发现那少年身上充斥着神力,竟是一位神。 见如此阵仗,几个少年呆滞。 “师父,其实也就是几个孩子……”宗云难以启齿地道,“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 花风月却不管这些,“人呢?” 宗焱指了个方向。 花风月立马带人去找李漾他们,她只顾着找人,甚至没有心思去治疗自己的几个手上的徒弟,临走之前眼神掠过了宗心被刮花了的脸,那眼神是在说:废物。 宗心哭了,没人给她治疗,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永远的疤痕,她还小,还爱美呢。 “别哭了,我还帮你。”林无双的弟子宗望略微通一些治疗术,给宗心消去了脸上的伤痕,不过大概四不够精通,肉眼虽然看不见伤口了,但摸一摸还是能摸出肤质的细微区别的,于是宗心还是抽抽噎噎。 一旁的宗焱已经把绯衣骂了八百回,“该死的女魔头,什么好事都不做,一出来就害人!她肯定是嫉妒我师妹的美貌,那个丑八怪!&¥%#¥%#%……” 宗望忍不住插嘴:“其实她长得还不错。”被宗焱狠狠瞪了一眼。 宗焱继续骂:“丑八怪,没人爱,谁爱谁就是眼瞎脑瘸!” 这下宗望不敢多嘴了。 而宗云忍不住担忧,“师父带去了那多人,这怕不是要……”将那三人全杀了。 到底是未曾见血的少年,宗云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那几个魔宗少年,让他们长长记性,不要为祸世界,并没有真的想把他们杀了。 宗焱倒是满脸无所谓,“就应该把他们全都杀了,尤其是那个妖女!” 宗心虽然伤了脸,但是到底还是觉得不妥,“师兄,二师兄,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另一边,李漾他们又悲催地被围了,这次围他们的还是几个大人。他们虽然是少年中的佼佼者,但哪里打得过大人,而且这些大人又是神又是佛的,各个法力无边。 清漪快哭了,“我们这是得罪谁了?为什么都针对我们?” “是啊,我还没报仇呢,不想是在这里。”李漾也心生恐慌。 绯衣不说话,但紧抿的朱唇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他们不明白啊,这仇没报、人没杀,啥坏事都没做,这么就被接二连三地针对呢? 花风月冷笑道:“你们既然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妨告诉你们,就是因为你们的师父!” 师父? 几个魔宗少年面面相觑。 花风月背着手,继续道:“所以你们下了黄泉可别怨我,怨就怨你们那恶心的师父。” 花风月本是甜美可爱的长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这些年愈发显得眉眼刻薄,原本的杏眼由于内眼角的扩生而变得狭长,愈发显得眼神幽微,不似正道。 纪墨也是看出了花风月的变化,而逐渐疏远她,而花风月又将这一笔记在了苏挽头上,愈发憎恨苏挽。 纪墨大概是怀念过去,还专门花了丹青。画面上的是曾经在世渊里的那些人,有阆苑五杰,有烛龙苏挽,他们神态各异,但看得出来都十分快乐放松,他们身后是写意美丽的山水,笔法缥缈,宛若仙境。 那当然不是世渊真正的光景,世渊阴森恐怖,大家脸上常无笑容,没有青山绿水,只有无尽黑暗、无数的怪物与尸体。 但在年幼时纪墨的眼里,世渊是个美好的地方,那里有他的大哥,和大哥的朋友们;那是那些人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结下生死之谊的地方;那是热血澎湃、波澜壮阔的传说之地。 童年滤镜加持下,纪墨的记忆被美化,所以他笔下的人看起来都幸福、美好、神采飞扬。 百里冰自然被画在最中央,虽然他当时并不是阆苑五杰最核心的人物,但在纪墨眼里却是。 围绕在百里冰和身边的则是其他阆苑仙,而苏挽和烛龙则被画在角落,属于背景板,苏挽在看着阆苑五杰,嘴角微微含笑,而烛龙则看着苏挽,专心致志——这些神态都是纪墨曾经用双眼捕捉的。 纪墨用了工笔的手法画的画,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花风月哪儿看不出上面有苏挽,每当纪墨在看那画的时候,花风月都觉得是在想念苏挽。虽然苏挽明明就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纪墨画中间的那几个,花风月不认识,而且都是男性,她不认为纪墨日夜思念的会是一群大男人,所以她偏执地那么认为。 花风月觉得被苏挽抢走了重要的东西,恨得咬牙切齿。她听说苏挽对她的几个弟子很是宠爱,这会儿就想要杀了他们,以泄仇恨。 花风月命身边的人下手。 那个托着宝塔的道修叫太清,最为听话,他用宝塔甩出去,定住了还在顽抗的少年们,然后令宝塔下坠…… 这宝塔本来是收服妖邪的牢笼,本身不是杀器,但这会儿为了帮花风月,他想直接利用宝塔的重量将几个孩子活活压死。 第93章 长醉之地(5) 卡牌大战 宝塔坠落到一般忽然停了下来, 太清怒视出手的佛修,“你做什么,弥莲!” 那佛修正是曾经在洪荒时期见过的佛子弥莲, 他活了很多年,一直避世清修, 所有除了早期之外就没有被卷入纷争, 幸运地活了下来。 弥莲曾经把白莲锤赠送给花风月, 是花风月这边的人,但这会儿他阻挠了太清,并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几位少年虽然误入歧途,但是手上还未曾沾染鲜血,可以循循善诱之,劝其回归正途。” 花风月听得吐血。死和尚就是这点不好,心慈手软!她里骂道,由于还有用得到弥莲的地方,所以她不好直接跟他撕破脸,而是说:“劝也没用,他们的师父是魔主, 师公是前魔尊,且在他们身边多年, 怎么可能几句话就劝会?他们现在还小,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坏事, 可若是放虎归山, 祸害的岂止一个两个,到时候再杀,怕是对枉死者不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花风月这么一说,仿佛李漾几个将来一定会害死很多人似的。 洪荒的哀鸿遍野再度浮现在弥莲眼前,“阿弥陀佛……”弥莲双手合十闭眼念佛,他不再阻挠。宝塔继续下坠,并且快速变大…… “完了完了,这群神经病真的要杀了我们。”李漾抬头看着已经快接近现实中高塔的大小的法器,口中喃喃。 那塔还在变大,足见其重量,就算他们是修行者,也不可能在其重压下苟活。 清漪眼泪汪汪,“我不想死,我还没报仇……就算要死,也让我死在海里吧,我不想死的时候是一条鱼干……” “你们能不能冷静点?”绯衣训斥。 “怎么冷静,我们都快死了……”清漪眼泪流得更凶了,他们这会儿受到宝塔镇邪之力影响,根本动弹不得,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眼睁睁德地看着宝塔也越变越大,原地等死。 李漾也是面如死灰,他甚至想到在九泉之下若是见到死去的西川王族要怎么解释和交代,他父皇会不会骂他废物,连惩戒北狄都做不到,而且还死得莫名其妙? 李漾只恨不能是在复国路上。 宝塔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四周,并且底部快要挨到他们头顶了,眼看着就要把他们都压扁了。 就在李漾、清漪都绝望的时候,一道清冷又温柔的声音响起:“别怕。” 下一秒,一道红色的影子飞来,那是一柄红色长荆棘样法器,法器自己打弯卷住了几位少年的腰肢,而后猛地使劲,将他们拖了出来。他们离开了宝塔镇压的范围,宝塔轰然落地,只压坏了周围无关紧要的树木。 宝塔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位穿黑金华服的绝美魔女。 “师尊!”李漾、清漪欣喜若狂地唤道。 绯衣最是淡定,但也嘴角翘起,“真是两个笨蛋师兄。”是她用秘音传讯给苏挽的。危险时分,人的思绪容易混乱,李漾、清漪都忘了还可以求援,只有绯衣始终记得,并且相信师尊一定能及时赶到。 苏挽一接到秘音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她本来在幽州最大的魔兽养殖场视察,这一年的魔兽养殖力度不错,新培养出来的杂交魔兽肉质鲜嫩,味道极佳,连嘴巴越来越刁的她吃了都说好,而培养出这些杂交品种的正是奉旨研究的钦差柳不眠。 她本来想要当众夸赞柳不眠一番,让其他魔都多跟柳不眠学习学习,学会给魔界注入新活力,学会找到跟其他种族和谐共处的方法,结果就被这个糟心的消息给打脸——和谐共处个屁!死,给本尊死! 苏挽怒视着花风月,敢动她的徒弟,这女主是疯了么?前世花风月坑她,她都可以暂且不计较,可竟然要动她养了这么多年才养的白白胖胖、忠心不二的徒弟,简直找死!! “你厌恶我,我清楚。你要对付我,我也能理解。”苏挽道,“但你为什么要动他们?” 苏挽朝着花风月的方向走去,浑身魔气鼓荡,黑色的宽袖往两边飘起,气势逼人。 花风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是他们伤害我的徒儿在先的……”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惶恐不安、楚楚可怜,而林无双、太清、弥莲以及那位神族少年都第一时间站到花风月身前,形成防线。 花风月料到苏挽会来救自己徒弟,哪怕没救成也会出手报复,所以提前找来了帮手。不然根本不必列如此阵仗,花风月的力量在同辈中并不出众,但杀李漾几个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花风月原本的依仗是弥莲送的白莲锤、太清送的饕餮鼎、朱煌送的太一珠,然而某一天她一觉醒来,发现那些法宝都不翼而飞了。 此后她试着靠修炼提升能力,结果发现修炼太苦太累,让她难以坚持,而师尊纪墨也不再砸灵石砸丹药在她身上,这让她没有办法一步登天,最好联系这些对她明显有意思的男人们来保护自己。 “不是的,师尊,是他们的人先动手的!”李漾道。 苏挽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她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才不管徒弟到底有没有做错,哪怕真是李漾他们先动的手,这一架她也是打定了。她要帮亲,绝不帮理。 苏挽扫了对面一眼,率先注意到了弥莲,“哦,秃驴!”她先是喊了一声,语气有些惊讶,“你还活着?”这命可真有够长,等于熬死了烛龙又熬死了蚩尤,洪荒大赢家啊! 弥莲眼观鼻鼻观心,“苏施主好久不见。” 弥莲以前就跟苏挽不对付,那时候苏挽还是洪荒小卒,如今苏挽成了魔主,更不可能让弥莲站到自己这边来。弥莲只后悔当时在苏挽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没能杀了苏挽,他忽然觉得方才花风月说的很多,就应该让这些妖魔鬼怪成长起来,真正为祸世界之前就杀了他们。 苏挽又看了看太清,不认识,也没听说过。她有理由相信这应该也是男N号,只是出场比较晚,所以不曾被追文只追到一半的她知晓。 白发红衣的神族少年,苏挽倒是眼熟,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朱煌,你怎么也来了?” 朱煌讶然:“你认识我?”他虽然有个千把岁数了,但眉眼依旧透着天真无邪。 可不就是认识么?前世苏挽被神尊囚禁于九重天上时,就是朱煌负责来给她送衣食的,他们当年的关系还算不错。 朱煌挺同情苏挽的,没事的时候还会跟苏挽说起神界的八卦,他说白子夜当上神尊之前似乎挺惨,他说云霞神女总是给守西天门的神将天烨暗送秋波,并且经常借着布晚霞的公务,去找天烨聊天,而天烨实际上喜欢守东天门的地樾…… 苏挽并不知道喜欢八卦别人三角恋的朱煌也会是花风月的裙下之臣,这会儿即惊讶又失望,忍不住道:“原本以为你会是个看破红尘的乐子人,结果你也掉下红尘陷阱来了,哎……” 朱煌虽第一次听说“乐子人”这种说法,但莫名就觉得挺适合自己,他甚至能接上这个梗,“我想我应该是看破红尘的,也应该是个乐子人,不过你说我掉入陷阱,什么陷阱?” 朱煌确实对花风月称得上情窦初开,不过这开的不是特别彻底,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见到花风月难过就想要哄她开心,反正这一哄,他就把神尊赐给他的天一珠给送出去了,再一哄,就下凡来抓娃娃了。 花风月见苏挽竟然认得朱煌,心里有些慌,生怕苏挽再抢走自己的人,赶紧道:“师姐,我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是你的徒弟,还有,我和师尊都很想念你,要不,你还是回来吧?” 回来?苏挽挑眉,心说这是什么脑残的绿茶发言。回去继续挨戒鞭吗? 苏挽见几个人执意要护着花风月,反倒是挑眉一笑。 她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但是大概是有些猜测的,她问道:“你们单挑还是一起上啊?”语气颇为懒散。 “女魔头,”道修太清皱眉,“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能打过我们所有人?” 以前听花风月的话乖得像头狗的林无双倒是没有说话,而是生动地用眼神传递一个信息:赶紧跑啊! 苏挽无视了林无双的眼神,她知道这里的人都实力非凡,就不说跟个托塔天王似的道修和神族少年朱煌了,就所弥莲,这家伙虽然在洪荒时期不咋地,但能苟到现在也是了不起,实力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的前几,别说群殴,就算是一对一的车轮战,苏挽撑不下来,但她看起来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朱煌虽然前世跟苏挽有交情,但完全不记得那些事情,只知道自己要帮花风月,第一个上前,“我先来!”他似乎想要试一试苏挽的实力,并没有上来就是杀招。 苏挽红尘次应对,一来一回的,打的较为温吞和谐,像朋友之间的切磋。 太清看不下去了,也不管符不符合君子之风,上去加入了混战。 太清虽然不是神,但世人也尊称他一声“道尊”,实力不可小觑,有他的加入,苏挽立马就吃力了起来,那边的弥莲低声念了个佛号,然后开始念诵佛经,那些声音里带了灵力,形成的声浪具有攻击性,所以说,他们真的开始群攻苏挽了,还是远、中、近三段距离的组合攻击。 苏挽在心中大骂他们不要脸,而后连着念了几个好久没有被她提及的名字:“相柳、蚩尤、玄冥、九凤!” 他们都这么不讲武德了,苏挽也不再收敛。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卡牌作战了,但既然是团队赛,不招呼几个队友怎么行? 相柳对上朱煌,蚩尤对上太清,玄冥袭击了弥莲,而九凤……它“咯咯咯”靠着扑向了本打算划水的林无双。 苏挽反倒是闲了下来,抱胸站在一边,隔着混战的人群,看向花风月。花风月仿佛被眼神刺伤了一样,倒退了好几步,她在害怕。 苏挽变得越来越强大,不只是自身的修为,还有她的势力,从一开始的形只影单,但后面的各路妖魔相伴,到现在招揽门徒,一天比一天厉害% 每一只妖魔、每一个门徒都是苏挽的触手,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白之夜、纪墨这样的“正道之光”竟然对此视若无睹……没有抵消她势力的力量,那她就会无限发展下去,再这样下去,整个世界都要落入她的囊中了。花风月的危机感愈发严重,偏偏怎么样都对付不了她。 相柳等人因为已经在建木里发霉了好多年,这会儿被放出来,哪个不想要酣战一场?因此各个都跟发了疯一样。 其中以相柳为最。他是这些人里头最不甘心被留在识海里的,他觉得建木就像是棺材场,躺在里面跟死了没有啥区别,而他的愿望就是重生。烛龙一直在外头这件事更是刺激他,因为他觉得如果苏挽要找“男宠”,应该找他这样的,他长得漂亮、会弹琴,肯定比烛龙贴心。 发了疯的相柳变出原型,九个脑袋同时攻击朱煌,朱煌连连后退,竟然隐约有些招架不住。 蚩尤倒是没有很疯,他只是舒活舒活筋骨而已,不过他毕竟是大魔王,洪荒后期最强者,所以道尊也打得很吃力。 玄冥是上古水神,实力不俗,弥莲虽然是个厉害的佛修,但他的攻击性不强,且多针对一些邪魔,玄冥又不是,所以根本很受经文的影响。 苏挽觉得这样打没有意思,她取出了一件放在锦囊里积灰的法器摇了摇,那还是白色的莲花锤,摇动时令人心神动荡。 花风月看着白莲锤瞳孔缩了起来,“怎么会在你那儿?” 苏挽从洪荒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几样法器,因为她的穿越导致了历史的改变,白莲锤、太一珠、须臾镜都没能传到花风月手上。 苏挽不拿出这些东西也可以靠团队取胜,但是觉得光是打赢了不过瘾,还要从精神层面上击溃对手——用花风月曾经引以为傲的法器对付花风月。 白莲锤是无差别攻击的,但是也可以被引导,苏挽将白莲锤的攻击方向定向了花风月,弥莲横插进来,挡住了攻击。 弥莲的走位倒是蛇皮,一直挡在中间,不让白莲锤的声波攻击到花风月,而且他本身又能抵消白莲锤的力量,因此他一边对付玄冥,一边抽空道:“苏施主,没用的。” 白莲锤只有对心智不够坚定的人有效,弥莲自问多年苦修,已经毫无心灵缝隙,所以才认定苏挽作的是无用功。 可苏挽就是坚持对他使用白莲锤,并道:“你为什么帮花风月?不要跟我说你是为了降妖伏魔,我这个魔头这些年可没干什么坏事,那就只可能是因为花风月本人了。怎么,你喜欢她?可佛家不是不近女色吗?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混到了你们佛修的大宗师级别了吧?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连佛道都没有呢,也就是说,这里的佛道还是你发明创造的。身为祖师爷,你连自己定下的规矩都不能守住,那还谈什么修佛?看来佛道要凉了。” 苏挽的话就像是机关枪一样,虽然语气并不重,但莫名阴阳怪气,且语速快,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而弥莲又疲于应对玄冥的攻击,于是,他半天才道:“休要胡说,噗……”说完就吐了一口血。 他的心境动摇了。 苏挽略微惊讶地看着他,“我刚才都是胡诌的,没想到竟然被我说中了,我说,老秃驴,你佛道弟子知道自己祖师爷也动凡心吗?” “你,噗……”这次弥莲啥也没来得及说就又大吐鲜血,他脸色惨白,随即因为心神失守,结结实实挨了玄冥一记水球,然后被冻成了冰雕——玄冥不但是水神,也是北方之神、冬神。 苏挽玩腻了白莲锤,将它扔了回去,然后又拿出了一件法器,那是发亮的夜明珠。 “太一珠?”朱煌的眼睛亮了起来,掠过相柳,想要从苏挽手中拿。 苏挽自然不会给,往后闪躲。 花风月死死盯着苏挽手中的珠子,目眦欲裂,“为什么?你怎么拿到的,你这个窃贼!” “我可不曾去过你那里,”苏挽懒洋洋地道,漂亮的凤目里流淌着冰冷的嘲意,“或许是天道也觉得你不配拥有它们吧。” 太一珠的光芒和磁场笼罩着她,使得朱煌的攻击全部作废。 “你的敌人……是我……”相柳阴森森的声音在朱煌身后响起,他们又打成了一团。 唯一没有被苏挽弄到手的法器是饕餮鼎,这东西从太清的手中出现,然后朝着苏挽砸了过去,苏挽抬手用红尘刺格挡,她后撤一步,然后将红尘刺抽了过去,“轰——”,饕餮鼎直接炸了。 “怎么可能……”太清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这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太清虽然长得宝相庄严,看起来是这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实际上这是他修为提升太慢的一种表现,不然容貌可以定在更年轻的时候,他出生的时间甚至晚于白子夜和朱煌,所以他的得意之作怎么可能比得上洪荒天才炼器师宋清玉的作品呢? 自然是一击都挡不住。 心理防线被击溃的太清失神,被蚩尤一拳打到在地,后面就是蚩尤压着对方打了,好端端的道尊被揍得鼻青脸肿、鼻血飙飞。蚩尤打架喜欢赤手空拳,所以画面格外暴力。 “没一个能打的。”根本没动手的苏挽道。 林无双就更不用说了,他既不强大也没有战斗意识,被九凤追得到处跑。 赶来的龙阙少年团:“……” 林无双的两位弟子满脸尴尬:师父,你好歹跟对方打起来啊,别光顾着跑路! 花风月的帮手都被打败了,那么苏挽要处理就是花风月这个“主菜”了,她闲庭散步似地朝着花风月走来,山风吹拂她秀丽漆黑的长发,分花拂柳,风姿卓然。 若忽略她身上淡淡的杀气,那可真像是蒲松林笔下的山精鬼魅,美丽而空灵。 第94章 长醉之地(6) 杀死原女主 “我不曾招惹你。”苏挽说, “可你为何要步步紧逼?” 诚然一开始苏挽确实想过,既然我穿越而来了,还是穿书者, 或许能够取代对方成为主角,但是她也不曾加害过对方, 在知道自己拼不过主角光环之后, 就退让一边, 甚至连阵营都换了,又能碍着花风月什么事? 花风月本来是打算装可怜的,但听到她这句话, 却是忍不住露出真实的表情来,那是一种冷笑,蛇一样的滑腻阴冷,“好一个与世无争的口气,你以为你什么都没做,却抢走了我的一切,你当真觉得自己无辜?” “比如呢?”苏挽问道,“我抢走了你什么?” “君一诺。”花风月首先报了一个在苏挽听来有些久远的名字,然后继续道, “白子夜。师尊。”又瞥了一眼明显已经内心叛变的林无双,没再补充。 就这?就因为这? 苏挽气笑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喜欢被异性簇拥?原来你是觉得我冲散了你的后/宫, 所以心怀怨恨?可你觉得我稀罕吗?” 似乎为了给苏挽提供有力的证据, 蚩尤、相柳等几张卡牌都站到苏挽的身后,蚩尤霸气、相柳阴柔、玄冥俊美,连九凤都从九个脑袋的鸟怪变成了风韵犹存的美艳熟女, 身上的红黑改良华裳欲遮还羞。 苏挽干笑了一下,然后扭头低声对他们道:“散开散开,我的意思不是我有后宫,是我有烛龙好嘛,别让人误会了……” 没有一张卡牌走开,他们形成了艳丽的孔雀屏,为苏挽撑腰。 龙阙少年团:“……” 宗心小声:“原来传闻是真的,当魔女这么……的吗?” 为了让正道修士们有心思攻打魔界,所以人间、仙山中流传的关于苏挽的传闻都十分难听,什么一夜御五郎,什么蓬发垢面、手如鹰爪、凶神恶煞,总之就是个可怕丑陋还贪恋美色的女魔头形象。 传说,整个魔宗都是女魔主的储秀宫。 宗云忍不住教育:“想什么呢?克欲才是修真正途,像她这样的,没几年就会形容枯朽,身体被掏空。” “是吗,我看她面色挺红润,”宗心不信,“我听说有一种功法能靠那种事情提升修为呢。” 眼看着师妹受到魔女蛊惑,要走弯路了,宗云又气又羞,红着脸道:“切莫胡思乱想!根本没有那样的功法!” 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合欢宗,所以采阴补阳的双修功法还只存在于小道传说里。 对面被救下来之后相当于背景板的魔宗少年注意到了那边的议论,李漾赤着脸怒喝:“我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清漪也道:“你们不要污蔑我师尊!” 而绯衣则是摸了摸下巴,思考方才宗心说的“那种功法”。 这时候场面还是和谐的,只是下一秒花风月突然偷袭,从袖子里甩出了无数细密透明针。苏挽反应很快地下腰躲过,并迅速旋身飞近花风月,她一把掐住了花风月的脖颈,杀气萦眉,墨发狂舞,“你找死!” 苏挽知道这女人是绝不能留了,不然对方就像是蛇一样缠上来,永无休止地骚扰她,并且伤害她的人。 鬼神君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也存在天道,并且为了板正剧情而出过手,祂必然庇佑花风月,但是苏挽这时候顾不了这么多了。 花风月眼睛里闪过惊讶,毕竟在她看来苏挽总是以和为贵,却没想到这次她触及了对方的逆鳞。 花风月知道这次苏挽真的动了杀心,恐惧后知后觉地浮现在她的眼睛里,同时拼命地思考活下来的方法。 她打是不可能打过苏挽的,苏挽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个修炼狂魔,以前没有入魔和指导者还好,这一世她不但入了魔,还有烛龙这种等级的魔指导,自然进步神速,花风月怎么可能追得上? 一向靠着法宝、他人取胜的家伙,耐性不足,也不会真正费苦工去拼命修炼,花风月便是如此。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是死在她最讨厌的苏挽手上?花风月心有不甘,不过她想到了…… 花风月看着满脸杀气的苏挽,挣扎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求饶,然而……“咔”,一声,苏挽直接拧断了花风月的脖颈。 苏挽当众杀了花风月,令众人措手不及。 已经被打得起来不身的道尊大喝:“不——!”而后怒视着苏挽,“女魔头,你怎么敢!” “你都叫我女魔头了?”苏挽甩了甩手,眉眼全是冷漠,丝毫不像刚刚杀死了昔日同门之人,“我怎么不敢?” 宗炎、宗云朝着花风月的尸体冲了过去,大喊道:“师父!” 宗心没有第一时间跑过去,而是捂着嘴巴呆立原地:她的师父,那个一直折磨她的女人就这么死了?这么轻易地被人杀死了? 花风月对宗云是精心培养,对宗焱是纵容宠爱,唯有对宗心是横竖看不顺眼,时常是又打又骂,还时不时找理由体罚她,所以宗心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是记恨的。 奈何周围的人都对花风月的评价好的出奇一致,连两位师兄也是如此,所以宗心只能将这种怨念记在心里,无法诉诸于口。此时跟宗焱宗云悲痛的感受不同,宗心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苏挽也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堂堂天道亲女儿竟然被她随手杀死,她歪了歪脖子,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身后的绯衣眼底流过异光,她若有所觉地看了过去,但是绯衣还是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是冷漠又聪明的模样。 找不出异常之处的苏挽只好带着几名弟子回魔宫。 李漾提出要去西域复仇,被苏挽给喝止了,“就你们现在这点斤两,还想复仇?回去给我好好修炼!” “可是师尊,不是你让我们出去的吗?”李漾不甘。 “我是让你们出去见识见识市面。”苏挽无奈道,“不过这下该见识的你们也见识了,差不多得了,回去继续修炼吧。” 李漾他们也是倒霉,一出来就见识了物种多样性,也见识了当世几位顶尖高手,算是被狠狠上了一堂课,在逗留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指不定被龙阙组团针对,毕竟这下魔宗跟龙阙可是结下了死仇。 纪墨听说苏挽杀了花风月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无法相信那个带领所有人离开世渊觐见曙光的人,会是如今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女头,他对于苏挽的认知整个割裂了开来,甚至怀疑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苏挽在轮回路上出了点岔子。 修仙者跟修魔者之间天生势不两立,这些年虽然没有直接的冲突,但是底下仍旧是暗波汹涌,这会儿因为苏挽这件事,冲突从暗地里被提到了明面上,仙人们要讨伐魔宗、攻打魔界的声音越来越响。 说白了,哪一方势力不想要统一六界,不想要当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打下魔界,意味着领土扩张,势力增长,意味着可以获取更多的资源,可以奴役更多的异族。 北狄打西川、神龙打鲛人,都是同样的道理。 龙阙的掌门还通过秘法上达天听,将这些仙人们共通的意思传达给神族的使者。他们想要跟神族联手对付魔族,毕竟大多数的修仙者顶多跟魔修刚一下,真正对上烛龙那种天魔是完全不够看的,他们需要神族的加入。 天下分分合合,总是不能永久和平,洪荒进行了三次神魔大战,导致无数厉害的神魔陨落,然而最终还是不能阻止这些人因野心而滋生的战意。 在这些人在那喊打喊杀的时候,第四代魔主苏挽正在养猪,没错,养猪,不过养的是魔猪。 苏挽摸了摸魔猪油光滑亮的漆黑皮毛,感慨道:“好肥,应该够吃一个月。”这魔猪背高比她还高,足有两米五,皮毛很长,长的可以垂挂下来,它不满地跺了跺猪蹄,似乎在抗议。 这是新培育的品种,没有普通魔猪那么肉酸而硬,容易煮得软烂,而且味道很香,不会有猪臭,所以苏挽很感兴趣地要了一只小猪仔,放墨玉宫西边的宠圈里养着,等够肥了就宰了吃。 魔猪长得非常快,一个月前还是巴掌大的小居居,现在居然已经这么大了,不过到底是自己亲手喂大的,苏挽有些舍不得吃。 赶来的魔将贲犇看着魔主优哉游哉的模样,有些头疼。 这些天里,不断有武力冲突发生,他们的魔但凡从魔界冒个头出来,立马会被外面人群起而攻,并且边地都出现了狗狗祟祟的身影,都是些混进来的人,大多伪装成魔修的样子,刺探情报,侧翻人魔,被发现了之后就直接开打,导致了不少魔员伤亡。 所以,魔主你怎么还有心情养猪! 贲犇被前幽州魔王的纨绔行为搞怕了,生怕苏挽也是个不务正业的,赶紧上去跟她汇报道:“梦州发现有一伙人潜伏,目前已经捉拿,您要如何处置?” “留一个给我带过来。”苏挽冷漠地抚摸着魔猪,“其他就地处决。” 要开打就开打呗,又不是没经历过神魔大战。 之后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各地的折子跟雪花片一样飞过来,堆积成山。 苏挽正忙着处理这些折子,绯衣端着汤水走过来。 苏挽瞥了一眼,发现是自己非常喜欢吃的魔鸡汤,那魔鸡长得乌漆墨黑,有点像是乌骨鸡,味道微苦,不过这汤里加了很多能压住苦味的草药佐料,所以尝起来是鲜甜口味的。 “先放着。”苏挽说,继续奋笔疾书。 她做梦没想到自己会有一点像个皇帝那样日理万机,她一点都不觉得快乐,只觉得痛苦,就好像学生赶暑假作业一样,却又没有办法,毕竟覆水难收。 “师尊,您还是趁热喝了吧,汤冷了就不好喝了。”绯衣道,“这可是徒儿亲手炖了八个小时的,营养丰富,可解疲乏。” 绯衣的性格并不是热热切切的那种,在小孩子里算是顶顶冷漠的,就算是关心也大多放在心里与细节之中,像是这种端茶送汤、关怀备至的行为,一点也不绯衣。 苏挽看着眼前的“绯衣”挑了挑眉,“哦,也对。”说着就接过汤盏,作势要喝,却在“绯衣”欣喜的目光中猛地砸了下去,“喀!”汤盏碎裂,汁水横流…… 苏挽掐住了“绯衣”的脖颈,冷笑道:“什么妖魔鬼怪?你该不会是花风月吧?” 用温暖的食物俘获人心可是花风月的拿手好戏,另外那一声甜腻腻的“师尊”,她也是听花风月说了无数遍,语气几乎是一模一样,花风月以前就是这么喊纪墨的。 绯衣挣扎了一会儿,随即眼中那种邪异散去,变得迷茫而痛苦,她似乎是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突然要杀自己,后面又认命了似地,垂下了双手。 苏挽皱眉,松开了绯衣。 绯衣委顿于地,大口喘气,没有说话。她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 “绯衣?”苏挽唤了一声。 绯衣抬头,“师尊?”是清冷而不失尊敬的语调。 ——是真的绯衣。 苏挽认为绯衣应该是中了邪术,所以叫来了能人异士给绯衣看“病”。 魔界最了解毒物、蛊物的是柳不眠,可他查不出绯衣身上的问题,直摇头,“应该不是毒蛊之术。” 其他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一致认为绯衣没有问题——他们感知不到其他灵魂的存在,那个灵魂竟然能瞒过所有人! 但苏挽还是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附在绯衣身上,所以她不得不限制绯衣的出行,并且严禁她靠近主殿。 虽然怀疑绯衣身上附着的就是花风月的灵魂,但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不舍得杀了绯衣,哪怕这样就能葬送花风月。 她让人时刻盯着绯衣,一旦绯衣出现异常,她就会赶过去,她要亲自审问附在上面的邪灵。 与此同时她也派人去搜罗驱逐邪灵的方法,隔三差五就会有自称能驱邪的人在墨玉宫跳一次大神。当然这些方法都并不管用。 魔宗铁三角少了一觉,李漾和清漪都觉得有些寂寞。虽然绯衣平时不爱说话,说了也是骂人的话,但是少了个人就是不适应,他们甚至有些怀念被师妹逮着骂白痴的日子了。 “师妹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啊?”清漪近乎哀嚎地道。原本他和李漾是天天拌嘴,或者打架的,可如今没有了观众和调解者,吵架也没意思了,打架也不香了,每天除了修炼,他都找不到事情做。 “谁知道呢,她身上的问题不解决,说不定就要一直被关着了。”李漾沮丧,“听说上次那个邪灵想借绯衣的手毒杀师尊呢,还好师尊警觉……” 因为面对的明枪暗箭太多,苏挽养成了时刻高度警觉的习惯,就算是徒弟,甚至是烛龙,她都不会完全的放心,虽然她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她,但是难保没有人利用他们的脸来靠近自己。 第95章 长醉之地(7) 时空裂缝 花风月寄宿在绯衣的身体里, 因为被困,既不能杀死苏挽,也不能获得自由想, 心里头憋屈。 原著中花风月凭借着这名为“第七界·宿师”的秘法隐匿于六界之外,以至于连神尊都感知不到她, 足以见得这秘法的厉害, 而教她这些人甚至还曾经给过她须臾镜, 让她能直接投生到现代,差一点就摆脱了白子夜的控制。 她想到了那位神人,便设法联系上对方。 那人在分别之事给了她一枚珍珠, 一直都被她戴在左耳朵上,她将珍珠取下,咬破指头,将血抹在了珍珠上,然后试着呼唤道:“宋公子,宋公子,你在吗?能听到吗?” 珍珠里传来了温文尔雅的声音,“我在呢。花神足下,可是遇到了困难?” 宋孑然是花风月在一上古秘境中偶遇的, 那时候她还是九重天上的花神,为了躲避神尊的强制爱而来到秘境, 从而获得了须臾镜和隐匿秘法。 花风月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事情经过润色, 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末了啜泣道:“宋公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宋孑然低声连笑,那笑容有那么一些诡异,不过末了他恢复了正常, “我当然会帮你。你只要砍自己的宿主一刀,然后你的灵魂就会短暂离体,之后你可以任意再选一人附体,不过为了免除祸患,我建议你还是离开这个时空为妙。” “我也想啊,”花风月无奈,“可是须臾镜现在不在我手中了。” “没事,”宋孑然笃定地道,“你逃出来之后就来找我,我有办法。” 宋孑然结束了通讯,花风月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把锐物,但是都能成功,毕竟她现在是魔宗头号危险分子,谁也不会轻易让她获得武器,不过她抹上自己的发髻,那里有发钗也有宝钿,还有步摇,随意取一件都能华为利刃。 花风月颤抖着手,将发钗靠近自己的腹部,然而她素来娇惯,一时间下不了此等决心。 门外响起了少年人的声音,“师妹,师妹,我给你送糕点来了,快开开门。” 来人是清漪。 花风月作为“绯衣”虽然被软禁了,但并不是不允许试探,她出不去,但外面的人能进来,还能送东西入屋。 花风月笑了笑,然后下定决心,一咬牙,插了自己一发钗,鲜血迸溅…… 清漪隐约感觉到里头的不对劲,听到人坠地的声音,忍不住擅自推门看去,然后就看见绯衣倒在地上,腰下是一片血泊,“师妹!” 清漪抱起她查看伤势,而这一瞬间,她眸中有异彩一闪而逝,清漪没有注意到那异彩跳转似地闪现在了自己的眸中,他毫无察觉,出于对于绯衣伤势的担忧,用基础术法止血之后,立马去找宗门魔医。 苏挽也闻讯而来了。 绯衣的伤势不算重,很快被魔医用术法愈合了伤口,剩下来的只是需要静养而已。 绯衣脸色虽然苍白,但意识已经恢复清醒,对上苏挽关切的眼神,忍不住低头道:“让您费心了,我没事的。” 苏挽隐约感觉到绯衣恢复正常了,她身上没有花风月那种讨人厌的气质了,不过她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苏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结果一扭头只看到二徒弟低头垂首恭敬地站在那里。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间也分析不出更多,就只好吩咐了句“好好照顾你师妹”就走了。 苏挽走后,清漪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弧。 这之后,他让绯衣好好休息,借口去熬药走了,实际上他并没有去药房,而是朝着世渊的方向走去…… 花神花风月遇到宋孑然的秘境正是世渊,不过由于知情者大多对此避而不谈,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仙族沉陆的所在,只称之为秘境。 那是位于人间与魔界之间的失落秘境,沉没着曾经繁华无比的修真大陆,如今已是一片废土,鲜有人迹,魔兽横行。 那陆面上的建筑已经基本全部损毁,草木杂生,灵气全无,虽然还苟活着一些修真者,但是寥寥无几,他们在夹缝中生存,因为千年万年的无聊光阴而组建走向癫狂…… 宋孑然是少数没有发疯的世渊子民。 为了离开这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花风月借着清漪的身体来到这里。 不知道是她灵魂上有什么烙印,还是珍珠本身就是法器,总之她在这个被封印着的秘境中来去自如。 再度进入世渊之后,花风月抬头看着蓝莹莹的水天,忍不住想起花神那一世的光景,也回味起了白子夜曾经对她的执着与痴缠。 在以前,白子夜作为舔狗,在花风月看来连备胎都不如,她只觉得他烦透了,因为白子夜控制欲太强了,严重影响到她的渔场管理效果,所以她才要逃跑,而事情也如她期待的那样,她来到了后世,成为了万人迷爱豆,被无数的人追捧、爱慕。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顺利,然而白子夜竟然将她找到并且强行拉了回来。 回来就回来吧,她相信靠自己的魅力依旧可以征服全世界。 然而她发现事情逐渐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上一世的时候已经有那种苗头,这一世就直接体现在方方面面上。 连跟她三生三世虐恋情深的白子夜都变了。 征服癖严重的花风月因此心有不甘,一想到他曾经那么爱她,如今却是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对她不闻不问,花风月就感到十分愤恨,并且将这一变化全部归结于苏挽。 花风月一边跑一边想,世渊的地形复杂,生态混乱,已经数千年没有人踏足了,她完全是凭着曾经的记忆一路摸索过去的。 路上遇到了不少魔兽,不过这些魔兽没有伤害她,甚至对她视而不见——在苏挽不在的地方,她的主角光环依旧存在。 花风月顺着记忆,找到了宋孑然的住所,那是个摆满药材的茅庐,她冲里头喊道:“孑然?在吗!” “你是谁?”清澈温润的声音自花风月背后传来 她一转身,看到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清瘦的身姿,着粗布兰衣,背负箩筐。 几千年前花风月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模样,如今还是如此,一丝变化也没有,花风月不由的怀疑他是什么修真大能,或者干脆就是永生不死的神。 “对,是我!霓梦!”花风月指着清漪那弱柳扶风的脸道。 虽然清漪平日里的举止也很秀气,但是花风月借壳之后动作更是女性化了,举动和眼神都透着“天真烂漫”的感觉,隐约有当年花神的影子。 宋孑然眯起眼睛,虽然眼前的少年跟花神的长相相去甚远,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他清稚的脸上漾开甜甜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逃不出来呢……” “也是惊险。”花风月抠了抠脸颊,“你说你有办法让我离开这个世界,是真的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时空法器?” “法器倒是没有。” “啊?”花风月明显面露失望之色,“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来。” “因为,”宋孑然笑得牙不见眼,“我可以为你破碎虚空。” “真的?!”花风月欣喜若狂。 宋孑然点了点头,“不过,由于这个世界穿越者太多,而且你和她的穿越次数也多,所以时空壁垒已经出现裂痕,如果再进行破碎虚空,很容易产生永久性的时空裂缝,到时候这里的魔兽可是会跑到‘共生时空’的哦。” “共生时空?” “就是跟这个世界紧密相连的时空,”宋孑然解释道,“一个是你曾经去过的后世,一个是另一个世界的后世,那里是另一位穿越者的‘故乡’。” “她竟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花风月惊呼,原本她以为苏挽跟她是来自同一个未来的,没想到根本不是。怪不得以苏挽那样优秀的面容,她却始终没有从后世媒体中得知一二。 “怎么样,还要我破碎虚空吗?” 花风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世界的安危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被苏挽“掌控”了的可怕世界,征服欲很强的她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夹缝生活。 宋孑然点了点头,“明白了。那你要去哪一个世界?” 花风月想了想,咧嘴一笑,那笑容古怪邪恶,“当然是她的‘故乡’了。” 宋孑然拿出一把剑,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完全没有灵魂的剑,但是他用这剑随意朝着虚空站切,立马出现了一个大概是“时空漩涡”的东西,宋孑然示意她赶紧进去。 花风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迈了进去。 她没有发现身后的宋孑然诡异万分,虽然穿着古典的衣衫,是典型的谦谦君子外形,但他的袖子里和衣摆下却飞出无数夭矫的触手…… 宋孑然呵呵一笑,“有时候真不得不感慨于人类的狠毒与愚昧。” 苍蓝色的漩涡没有因为剑法的结束而消失,它就在那里,还会将路过的魔兽卷进去。一些魔兽因为好奇那漩涡,主动跳了进去,这么做的魔兽越来越多。 而漩涡说连接的那头只是个普通世界,那里的人没有谁会术法,也没有会超能力,平凡到令人感到无聊的程度,但这下不无聊了,灾难开始了。 第96章 [最新] 大结局 大结局 当花风月迈出脚步离开修真-世界, 去往苏挽“故乡”时,苏挽正在魔宫里逗弄妖鸟,笼子里有两只鸟, 一白一黑,前者叫“霜白”, 后者叫“玄姬”。 霜白是只白化的鹦鹉, 灵智不高, 正是牙牙学语的阶段,它能化身白色羽衣的美少年,神态懵懂, 煞是可爱,苏挽光是看着他都会觉得心情大好,因此时长来看她。 玄姬是只黑化的夜莺,十分聪明,哪怕是鸟类形态,那双鸟眼珠子也透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能化身不起眼但傲慢的少女,身穿黑色油亮的羽衣,在光源之下会流淌着暗紫色的光亮, 风格复杂而阴郁,有一点像是妖兽版本的绯衣。 一般来说, 他们都是以鹦鹉的形态呆在笼子里,只有每天的夜晚才会被放出来, 夜色中, 霜白的羽毛会发出莹莹的亮光,朦胧美丽,而这时候苏挽就会让霜白变成人类的形态, 在虚空中旋飞起舞,同时令玄姬歌唱。 魔界如今的综合实力蒸蒸日上,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生活都有了质的提升,因此苏挽这些日子里很是清闲,唯一令她烦恼的就是徒弟们的事情了。 小徒弟绯衣被妖灵附体,另外两位做师兄的实在看不得师妹失去自由,整日里来恳求苏挽放他们的小师妹出去,苏挽这放吧,不太理智,不放的吧,又显得不近人情。 “师尊,我带小师妹去游历游历,说不定能遇到个什么奇人异事,将她体内的游魂给逼走。”李漾如是道,他正跪在苏挽的宫殿前,与之同来的还有清漪,他们已经求了苏挽三天了。 “是啊,师父,就这么关着她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我和师兄是绝不会让她靠近您的寝殿的。”清漪也道。 他们打算带绯衣离开这里浪迹天涯,然而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如果真是花风月附体,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苏挽皱着眉头,正想着要如何拒绝他们,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糟了,有人闯入了我们的世界……” 听到这个声音,苏挽本来是不欲理会的,但她的意思直接被拉回了识海,由于卡牌们都被送回了建木,所以卡池边只有白泽和一位银色长发的陌生男子,他以及半身浸泡在焕发着白色莹光的池水里,像是一朵银色的莲花,他的表情看起来忧心忡忡,方才那个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 通过之前鬼神君的说法来看,银发男子应该是苏挽那个世界的天道,名唤“怜君”。 怜君将自己感知到的事情跟苏挽说了一下,苏挽面无表情,反应冷淡,“哦。” 怜君没想到苏挽对于自己世界的危难也是如此的不在意,有些急了,“那可是你我的世界,难不成你要无动于衷?” 苏挽对于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且了无牵挂,不然也不会早早就接受在异世界的生活,所以这会儿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好像那些事情就跟历史上写的故事、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一样,没能引发她强烈的共鸣。 怜君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既然选择了去那个世界,一定有她的目的,对于你我和世界来说都不会是好事。” 这话虽然有点危言耸听,但是有一定道理,苏挽陷入了沉思。 她已经足够冷漠,向来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准则存活,但毕竟是相邻的两个世界,其中还有“本命书”作为桥梁,花风月这个变数不知道会引发怎么样的风暴与蝴蝶效应,可以说这二界唇亡齿寒,麻木不得。 另个世界,花风月在大马路上凭空出现,众人惊异不已,本来还想问一问她是什么情况,结果大批魔兽抵达现场,让他们没有时间追赶。 花风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暗暗梳理思绪。 她所在的巷子里有一户人家,远门没有关好,里面有不少的衣服。花风月将自己血淋淋的衣物换掉,然后很是迷茫。 ‘这是苏挽的世界……’花风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同样找不到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的位置。 这户人家拥有一个院子和一栋三层小楼,没什么动静,可能屋主人都不在家。 花风月摸进去——一楼的门锁很好破坏,她在二楼的主卧里看到了一台电脑。 花风月之前也是在现代生活过的,自然知道电脑是怎么使用的,甚至可以说对于那样便捷的高科技产品感到十分的想念。 她打开了电脑,电脑没有设置密码,她很清漪地就登入了。 花风月开始通过网络了解这个世界,不过由于技术的限制和对个人信息的保护,花风月依旧不能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份。 屏幕的反光里可以看见她现在又换了一张脸,这张脸清纯到了寡淡的地步,但是并不丑,身上穿着纯棉小白裙。 花风月无意间看到了一本书叫《万人迷爱豆在修真界也是团宠》,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书名她喜欢。 这个书名高度概括了她在修真界第一世的经历,所以下意识地喜欢。 花风月正想要点开来看,突然楼下出来了声音,应该是屋主人一家回来了。 花风月眸光扇动,她在犹豫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留下意味着必须杀人,离开则意味着必须以现在说夺舍之人的身份来生活,如果这个人身份尊贵也就罢了,如果身份一般,那就几乎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要受到很多的限制,尤其是行为上的。 花风月在修真-世界生活太久了,思维上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没有什么法律意思,更倾向于留下,尤其是当脚步声逐渐靠近她所在的房间是…… 由于花风月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和住的地方,所以她最终恶向胆边生,杀了屋主一家五口,鸠占鹊巢。 这里是一片住宅区的尽头,死胡同的附近,所以本身就没有什么邻居,屋主人又常年在外省,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小住,因此一时间都没有人发现这点变化,使得花风月的小日子空前逍遥。 花风月甚至短时间内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了满意,然而有一天,她在玩电脑的时候无意间又看了那本小说,这次她有时间读了,然后她发现那本小说跟她的经历空前一致。 但是令花风月恼火的是,这本书分上下两卷,上卷的主角叫花风月,而下卷的叫苏挽,分割章是一堆乱码,且下卷几乎将上卷的剧情全部颠覆。 看着苏挽这个名字闪现在字里行间,花风月就像是看占了鹊巢的斑鸠般痛恨。 她看了一下主页面,确认了作者的名字:白云浮生。 就是这个人把她写的如此下场吗? 花风月决定找到白云浮生。 如果不能令作者更改剧情以及最终结局,那就杀了她。 * 苏挽知道所谓的时空缝隙是在世渊之后很惊讶,她还以为世渊永远无法开启了,没想到还是产生了一些能互相通过的狭窄通道,她派人下去查看,回报的信息很不乐观——不少魔兽都通过那个缝隙去往了另一个世界,那意味着她的老家要变天了。 她仅有的良心让她不得不派人出去剿杀那些魔兽,然而私底下去问怜君,要如何才能将缝隙给补上。 苏挽隐约记得宋清玉之前讲过,五彩石、佛莲瓣、须臾游丝之类的神级材料是可以补天的,她问过怜君之后确认了这个信息,然后就派人出去寻。 她作为领导者,一边焦急一边又不能做实事,这叫她十分难受,处于这种心理,以及对于故乡的特殊情绪,她决定穿过缝隙去看一看。 缝隙前,苏挽踌躇,正所谓近乡情怯,她莫名就觉得眼前的是个黑洞,会将她的灵魂以及一切都吸引去。 如果不是因为花风月弄出了个时空缝隙,苏挽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回去看看,因为那个世界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她也没有什么牵挂在那边,反而是在修真=世界里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拥有了寻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切。 * “你写的故事,你跟我说你不能改写?”花风月阴恻恻道,清丽的面容扭曲。 “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白云浮生拼命摇头,“故事是它自己出来的!” 白云浮生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皮肤白皙但是病态,眼底青黑一看就经常熬夜。她的真名叫白允,是名大学在读生,喜欢古风和追星,因此闲暇之余写了一本《万人迷》来满足自己的所有愿景——当明星,万人敬仰,修真,天下无敌。 花风月不信,这就像是一名画家说:“画不是我创造的,而是它自己来到我的眼前,而不过是复制了我所见”一样,带着点神经质的偏执、妄想与自恋。 可白云浮生接下来的话让花风月惊了,她说:“我只写了下卷,可突然有一天,页面上的文字就不受我控制了,它开始执行衍生,而我无法更改……我跟后台反映了,可客服跟我说只有一个IP地址,没有人冒登,投诉了也没用。更诡异的是,我感觉……”作家的瞳孔诡异地舒张,然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我感觉这些文字是有生命的,它们就像是一根根触手在不断地蠕动……蠕动……甚至要咧开血盆大口从我笑,笑容里充满了嘲弄,仿佛在笑我的自不量力……” 花风月也被说得不寒而栗。 可她仍旧不愿意信任神经质的作者,逼着她在电脑前坐下,逼她码字。 因刀真的架在自己脖子上,作者不得不战战兢兢地码字——她用的不是任何一款码字软件,而是最常用最简单的word,还不联网,信息无法同步网络的那种。 “我不能在线写作。”白允道。 花风月听不明白,叫她少废话。 随后花风月就知道白允的话意思了,白允将写好的文本复制粘贴在某江作者后台“章节内容”,一开始是正常的文本,而后文字自行开始删减、更改、退格……最终形成了跟作者原意完全不同的文章,这个过程中,白允被逼无奈试着去介入,但介入失败,文字自顾自地“行动”,最后它还自行发送了,根本拦不住。 花风月目瞪口呆。 她确信作者真的无法修改结局之后,怒上心头,杀了作者——长期在没有法度的世界里生活,自然也不懂得生命的珍贵。 作者就这么死了,她只是个普通人,死的模样格外苍白凄凉,她本就瘦瘦小小的身子萎缩在转椅之中,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毛衣。 作者世界,而作者亲手创造的世界会如何呢? 一个清稚又阴沉的声音凭空响起:“汝竟敢弑杀吾主。” * 这原本是个极其平凡的世界,没有灵气,没有超能力,没有神奇生物,更没有任何奇迹发生,直到有一天,大批魔兽从异世界入侵,从此,天下大乱。 这里的人主要分蓝领、白领、金领,可无一例外,他们在魔兽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大量的土著失去…… 这是异常突如其来的屠-杀。 苏挽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公路,这本是最普通的一条公路之一,然而由于位于人口流动高发区,来来往往无数上班族,所以死了好多人。 苏挽呆住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一个错误,她虽然派人来了,但不够及时,人数更不够多。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世渊的魔兽入侵这里。 说是“魔兽”不如说是一些低级的克苏鲁脉系物种,祂们庞大、恐怖、不可名状,它们只是出现就已经能给人类的精神造成冲击,更何况它们以猎杀为乐。 到底是故乡,苏挽还是有一点点故乡情的,所以瞬间她的情绪在苍凉与愤怒之间摇摆。 * “汝竟弑吾主?”突然出现的黑发紫眸的清俊少年神色狠辣,一把掐住了花风月的脖颈,他怒发飞舞,喝道,“找死!” 花风月茫然地望着他,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你……是……谁……” “吾乃——”少年一字一顿道,“天道,安佑宁。” 修真-世界的天道叫安佑宁,这名字还是白允取的,白允在正文中没有写明,但是在设定集中有提到这个名字。 白允将安佑宁当做一名虚拟伙伴,经常在口头上或者脑海里跟他讨论世界观构成、神奇生物设定以及剧情走向,就像是一名真正的朋友一样。 安佑宁也是白允最早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早在小学六年级,所以她给他的设定是至高无上的。 安佑宁将白允当做自己的母亲、主人,虽然他在设定上比普通人的白允厉害了不知多少,但是在维度上差了太多,所以他俯首称臣。 只要是白允的愿望,安佑宁都会想尽办法取实现,比如说白允写的女主角是花风月,那么哪怕有其他天道级的力量在干扰,他也一定要将剧情扳回来,直到怜君和鬼神君两大天道合力,让他无力抗衡。 但是饶是如此,安佑宁对于白允的在意程度依旧没有降低,他一直在伺机,希望有朝一日能扳回一城,然而他突然感知到自己世界的“造物主”消亡了,这叫他痛苦、恐慌,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看到了……花风月。 最终安佑宁还是没有杀死花风月,他松开了手,看着拼命咳嗽的花风月道:“汝主役失格,从今往后,自生自灭,汝……好自为之。” 说罢,安佑宁拂袖离去,消失于空。 天道解除了花风月的气运保护。 * 苏挽叫了更多的人来平凡世界除魔,一开始只有魔界的人响应号召,后面修仙者都来了,甚至还有极少数神族。 魔兽虽然源源不断,但是这一批人也十分给力,基本将魔兽的数量给控制在了100左右,一些旧来的被杀死,一些新来的穿了缝隙。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苏挽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补天的材料上,然而派出去收集材料的修士一直没有回信。 苏挽在自己的世界里竭力斩杀魔兽,而有一天她无意间碰上了花风月。 这时候的花风月已经有些神经质了,她蓬发垢面,完全不服往日的清爽可爱,像个疯婆子。 苏挽因为好奇而在她身边驻留,苏挽想不明白花风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事情刺激了她? 苏挽没有贸然上前询问,但是花风月注意到了苏挽,她一下子就冲到了苏挽跟前,伸着枯瘦的爪子想要掐住苏挽,口中喃喃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你……” 花风月本来就打不过苏挽,这会儿神志失常更不可能。 抓人不成的花风月跪倒靠墙,像是粉黛蔷薇失了颜色,变得枯朽苍白。 花风月掩面而泣,说了一句瑜亮式台词,“既然那个世界有我了,何必有你?” 其实花风月如果不杀死作者的话,有气运、光环保护,根本不止于此。 苏挽看她可怜,叹了口气起身,不打算杀她,结果后者突然在她转身后扑了上来,苏挽条件反射用红尘刺抽了过去,红尘刺可弯可直,在触及花风月心口时突然变得直挺挺刺了过去,给她刺了个透心凉。 花风月瞪大铜陵般的眼睛,口吐鲜血,死不瞑目,“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花风月真的死了。 后续人马终于将魔兽杀得七七八八,补天的材料也全部被找到——实际上有其中一个就能完成补天的大业了。 就在苏挽打算随便用一个材料取补天时,“将将将!”活泼的声音响起,是鬼神君。 “现在将为您提供两种补天服务,”鬼神君模仿电子系统的口吻道,“一,直接补天,时空缝隙将永远闭合;二,将补天材料炼化成神器,该神器可以做门,门主人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来去自如。” 苏挽当然选择2,虽然她对这里没有什么太大的牵挂,但是这里的科技水平让人住着很舒服,不亚于魔宫,而且娱乐项目丰富多彩,她觉得完全可以吧这里当做度假胜地。 “好的,那么请您氪下材料,确认氪的请扣1,不氪扣2.”鬼神君继续道。 苏挽毫不犹豫的扣了1。 “为您炼器中……”鬼神君假装机械的道,“请稍等。” 鬼神君不亏是野生天道,很快就给她变出了一扇钻石门,这整一扇门都是透明且亮闪闪的,就像是一颗巨大如门的钻石被各种角度切割,精致绝美,就是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被那富贵弄瞎眼。 “是否确认安装?”鬼神君问道。 “是。” 于是这一钻石门自己飞了出去,卡在了时空裂缝之间。 从此两个世界之间有了“官方通道”,不会有魔兽或者人来去自由,一切都需要过苏挽这一关,因为开门的权限在她的手上。 剩余的魔兽被清剿干净,随后苏挽带着所有的清剿者回到了修真-世界。 原本不对付的修魔者和修仙者因为这一次的同患难儿结下友谊,仙人们虽然嘴上还是“我与你们魔修势不两立”,实际上已经软化,和平共处指日可待。 * 对于苏挽宗门来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 一年后,魔主大婚。 这一天万魔来朝,千妖来贺,其中混进来了一位神。 这位神自然是白子夜。 白子夜同样多出来了一份记忆,而记忆中的她确实满脸鲜血,面容可憎的,他甚至凭空生出来了恨。 白子夜本来就对苏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这会儿增加的仇恨记忆让他更加凌乱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现在对苏挽的感情。是喜欢,是爱,还是恨? 在白子夜的认知里,是苏挽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 但同时,苏挽是前世跟他日夜相对,曾经跟他唇齿相依的人,是他亲手杀死,令他无比歉疚的对象。 总之,他千头万绪,在这种混乱之中,他又忽然听到了苏挽要和烛龙成亲的消息,顿时方寸大乱,急忙隐了神息,混进了魔界——他清楚,只要他暴露身份,苏挽一定第一时间令妖魔们将他轰出去。 烛龙在他记忆中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还会死而复生,他后面发觉是因为苏挽的缘故,猜测苏挽有了什么召唤术,那么召唤来的肯定不是亡灵也只是鹰犬了,为什么召唤师会跟自己的召唤物结合呢?这不合理! 白子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区区召唤物“挖墙脚”。 魔界以黑色和金色为尊,但是苏挽之前是人类,人间是以红色为尊喜,所以她大婚当日,暗无天日的魔界十里红妆,艳如花海。 那些来祝贺的妖魔们也纷纷穿上了喜人的红衣,街上的魔族百姓也纷纷用红色装点自家房屋,并且在鬓角簪上绯花,来祝贺这件事。 所有人都在祝福苏挽和烛龙,只有白子夜恨不得把这里变成白色的坟场。 婚礼大典自然是在墨玉宫举行,行礼处在觐君坪。 苏挽要在群魔的注视之下,与烛龙完成大礼。 觐君坪处妖魔无数,万头攒动,苏挽和烛龙在万众瞩目之下,登场了。 他们今天都穿上了隆重的绯色华裳,她嫁衣似火,眉眼生春,嘴角矜持地微微弯起,那是藏不住的喜意。白子夜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他看她时总是横眉冷目。 行礼拜谢天地时,他们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白子夜很想冲上去阻拦他们,但他看着亲密无间的他们,知道上去了也毫无意义,她与烛龙之间再不可能横插一人。 白子夜转身,在万魔欢喜之中,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而苏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 洞房花烛夜,已经是魔界共主的苏挽难得羞怯,她像凡间女子那样坐在红鸾锦被之上,头上盖着红盖头,安静而忐忑地等待自己夫君的到来。 烛龙姗姗来迟,魔臣魔将们听了凡间婚俗之后纷纷给他灌酒,要不是还有理智的魔在,恐怕他们都要闹洞房了。这会儿烛龙头都有些晕,不过还是赶来了。 烛龙屏住了呼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刻。他缓缓推开了门,苏挽就坐在那里,俏生生的,没有变成冰冷的尸体,也没有无视他的情意。 烛龙也忍不住笑了笑。 从苏挽在洪荒离世,到被望天吼杀死,那些时间里,烛龙都没有再次展颜。之前从卡池中苏醒,虽然跟苏挽朝夕相处,却因为没有那一份记忆,烛龙无法感受到分毫快乐。现在情况不同了。她还在,而他也记得。 不管是白山黑水,还是千年光阴,都无法阻隔他们了,如此,有什么理由不贪欢一晌? 烛龙合上了门。 于是乎云羞月怯,蕊花倾羡,罗帐飞摇,旖旎无限。 屋外,几个少年人正脑袋叠脑袋,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偷听。 其中包括了清漪,他之前被花风月附体,花风月虽然被捅了一刀魂飞魄散,清漪的身体也随之烟消云散,但是他的灵魂还在,所以通过跟之前花风月类似但又不同的灵魂转生的方式,清漪重生了,不过是从鱼卵开始长大,如今个头个别矮小,看起来只有一两岁大。 清漪是鲛人,该族群繁-殖方式的特殊,因此导致清漪对男女之事上无比的单纯,他不解地问道:“师尊为什么叫,是师公打她了吗?我们要不要去救救师尊?” 一向自持稳重的李漾耳朵烧红,他一把捂住了清漪的嘴,压低声音喝道:“闭嘴!” 李漾好歹是前皇室成员,人类的皇帝可不是什么清修者,李漾的父皇美妃如云,几乎是夜夜笙歌,自然使得李漾早早明白那些声响意味着什么。 绯衣也明白那里面发生的是什么,红着脸骂道:“白痴!” 清漪眨了眨眼,满脸无辜。鲛人是卵生生物,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交/合这回事,清漪自然懵懂。 清漪始终觉得那屋子里正在进行的是家暴,心里认定烛龙是个坏蛋,所以自打这之后清漪就暗搓搓针对烛龙。 反倒是原本很讨厌烛龙的李漾乖了不少,对烛龙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尊重,因为在他看来,这是男宠扶正了,后宫小妃当皇后了,自然不能怠慢。 绯衣还是一如既往,对于长辈的事漠不关心,只喜欢跟着两个师哥,并且随时要骂他们白痴笨蛋,不过语气上透着淡淡的喜爱。 现代,因为神术的覆盖,大部分的土著都已经忘记了当时的魔兽狂袭的浩劫,这会儿都按部就班地重生生活了起来,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是世界里逐渐出现了一些“合法妖魔”。 一辆布加迪威龙在白色的独栋别墅前停下,走下来以为黑长直美男,此人正是烛龙,他西装革履地回到家。 他的妻子穿着真丝的睡衣窝在沙发里睡觉,附近呆着几只骏眉秀目的妖魔,有相柳,有蚩尤,有玄冥,有鲛女,他们几个都瞪大着眼珠子在看电视,电视里放着的是《还珠格格》,他们之前没有经受过琼瑶式狗血的侵袭,所以对其剧情惊为天人,看到格外认真,但是注意到了要让主人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所以电视是静音。 烛龙从液晶电视机前经过,几个妖魔纷纷侧身,动作出气的一致。 烛龙眼角瞥见这一幕,每一次都觉得很奇妙。 洪荒时期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如今也不过是一群遵纪守法,有点家里蹲死宅倾向的家伙罢了。 烛龙去到苏挽的身边,给苏挽盖了毯子。 苏挽虽然在另一个世界万人之上,但是如今她穿着普通人的衣服,睡着普通的沙发,漂亮至极的面孔因为沉睡而显得平静柔弱,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她如何在另一个世界叱咤风云。 烛龙的内心一片柔软,因为这是他的妻。 苏挽因为外面的动静而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老公,你回来了啊。工作辛苦啦。” 烛龙微微含笑,“不辛苦。” 几个妖魔卡牌齐声道:“工作辛苦啦~”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鲛女还为紫薇格格瞎眼而流泪,珍珠“啪嗒啪嗒”掉了一地。 烛龙眉头抽了抽,一点也不觉得他们的慰问真诚,“你们,”他沉下嗓音,“好歹也给我出去找个工作。” 相柳歪倒一边:“奴家身娇体弱,经不起折腾……” 蚩尤干脆利落:“本大爷拒绝。” 玄冥冷漠:“你挡到电视了。” 鲛女没有搭理,沉浸在电视剧情里,那首《梦里》将悲情脆弱美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鲛女抹泪,“紫薇格格太可怜了……” 烛龙越发头疼了,卡牌们也是需要吃喝的,以蚩尤为代表,此魔惯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所以这些家伙在这个世界的衣食住行都由烛龙负责,烛龙虽然已经成了某上市公司的CEO,能支撑这些,然而内心极度不平衡。 苏挽还好一些,经常带着异世界的金山银山过来,偶尔还会出于兴趣而入大企打打工,其他人就纯粹是米虫,看的烛龙青筋蹦跳,最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种蜜月被一群电灯泡打搅了的既视感,奈何苏挽本人并没有太多的浪漫细胞,对她来说最好的度假竟然就是在平凡世界里吃吃喝喝。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魔兽和非自然的危险了,所以让苏挽感到格外的放松,不仅蜜月在这里过,她以后每年都要抽一点时间来过,等到几个徒弟都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了,她就将魔宫的权利分派给他们仨,搞个三权分立,然后她就可以回到这个世界养老了。 权限在她手上,就算有人不想要她金盆洗手,要大老远来追杀,那也是不能够的,所以说这里绝对安全,让人能安心颐养天年。 当然,天年这个东西相对于苏挽的实际年龄来说还是太早了,只是耐不住她一颗想要安居的心。 徒弟们不怎么来这个世界,只是来这里参观过,算是“春游”,他们都感慨于这个世界的和平与普通,他们还年轻,都更倾向于在危机四伏、云波诡谲的世界里冒险以及建功立业,所以在场的全部都是洪荒养老团。 几个徒弟进步很快,李漾已经当了中原国的将军,率领大军打向了西域,匈奴人一路被驱赶向塞北苦寒之地,李漾的老家算是被争取回来了,而他的君王承诺会在他卸甲归田之时将那里当做他的封地,他也变相地复了国。 之所以有这样宽容的对待,而不是杯酒释兵权,主要是因为皇帝也是寻仙问道之人,而李漾是个真正的修士。 清漪对于报仇本质上不那么感兴趣,他对于自己的群类没有深厚的感情,只不过他觉得这样一来道义上说不过去,于是他就效仿李漾杀了过去,而且是单枪匹马,这家伙一开始天赋比不上李漾,但后面被发现了一半神族血统,所以可以以一己之力单挑神龙族。 神龙族的首领是一条金色的龙,自大无比,接受了清漪的单挑邀请,于是一对一,输给了清漪,之后就只好离开鲛人族的领地。 清漪毕竟是妖魔,所以并没有因为神龙族的退让而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在金龙背过身之后杀了金龙,群龙无首,众龙大乱,然后被一一绞杀,算是彻底报了灭族之仇。 清漪如此人狠话不多的乖张作风可以说是令神闻风丧胆,颇有当年烛龙威压神族的气势。清漪长得是清秀挂的,但是当他一言不发微微一笑开始大开杀戒的时候,由于反差巨大,显得尤为可怕,与之相比,整日里因为国恨家仇咬牙切齿的李漾竟然是外人最为认可的一位。 绯衣没有什么仇人,不过她眼高于顶,性子冷傲,陆陆续续得罪了不少人,她向来有仇报仇、三倍还之,而且都十分及时,所以走上了无限打脸之路,成了赫赫有名的魔女,人人敬畏。 对于这种评价,绯衣每每都是冷哼,心中暗道:那你们是没见过我的师父。 苏挽虽然并不是绯衣这种风格的魔女,但是心中对绯衣十分认可,隐约有点想要将宗主之位交给绯衣,然后让清漪当副宗主,李漾当大护法。李漾虽然也不错,但是他更在乎尘世的格局变动,管理魔宗的时间不会太过于充裕,不过他的能力足够支援任何一场战役,所以当大护法最合适不过。 几个徒弟都很有主角光环的样子,魔宗又人才济济,代出人才出,苏挽知道后甚是欣慰。 “想什么,笑的这么开心?”烛龙问道。 “一想到漾儿他们就快要彻底出师了,我就觉得很轻松。”苏挽道,嘴角的弧度愈发隆深,她是真的维持感到高兴。 她提起他们的语气就像是提起了自己的孩子,充满了宠溺之感,她的眼神也是如此。 烛龙也笑了,眸中满载星光,“到那时候,你想做些什么?”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苏挽听懂了烛龙的言下之意,看向对方的眼神无比的温柔,不过说的却是:“我还没想好,可能会宅着吧。” 烛龙看向看完电视剧开始抢遥控,争着玩体感游戏的妖魔们,眼前一黑,“不如,你在想想?” 苏挽苦思冥想,“那去环游世界?” 苏挽的爱好本来就不多,大多数都是玩游戏、看小说这样普世的爱好,唯一能想到的比较令她向往的事情就是环游世界了,原本在她穿越之前还有极限运动什么的,但是对于上天入地的修真者来说,任何极限运动都黯然失色。 烛龙点了点头,“我们的时间会很多,到时候所有的国家都可以走一遍,喜欢的地方,就停留下来,想呆多久都可以。” 苏挽也觉得这种旅居的生活很是美妙,心底充满了向往,她看起来更快乐了,抢过了妖魔们手中的电视遥控说:“你们别抢了,遥控是我的,我要看纪录片,看看世界各地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妖魔们抱怨,“什么嘛……”“暴君。”“独断专行!”“不爱了不爱了”……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苏挽小建木警告,众妖魔偃旗息鼓、敢怒不敢言,然后被动看纪录片,逐渐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了起来,毕竟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别人的厌烦,就是他人的远方,妖魔们习惯了打打杀杀,对于纪录片里各种风和日丽的画面兴趣浓厚。 看着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烛龙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们到时候可别跟过来。” “诶,为什么?人家也很喜欢欧洲的说。”鲛女噘着嘴道,“我想见一见西方神话里的美人鱼的说。” 蚩尤则说:“本大爷不想去国外,就想要去那些有枫木传说的地方看看。” 传说,枫木从蚩尤的血长出来的,所有崇拜枫木的族类都有可能是九黎族的后人,所以蚩尤提起来的时候嗓音也是温柔,跟平日里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作风完全不同。 相柳和玄冥没有太多的意见,他们觉得能“活着”而不是沉睡于黄泉之水或者建木卡包里就已经很幸福了——这是独属于卡牌们的简单的幸福感。 烛龙对此感到郁猝,他严厉地道:“到时候我会你们各自打一笔钱,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打扰我和阿挽。” “不要!”“拒绝!”“凭啥?”卡牌们纷纷表示拒绝,他们倒不是非要这么做不可,而是就想要看烛龙的好戏,另外,他们确实害怕孤独,更喜欢成群结队,毕竟他们已经在无尽的水渊之中孤独了太久。 苏挽听着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禁莞尔。 其实她也害怕孤独,只是在无尽寒苦的命运之中只能忍受,如今上天给予了她机会,她没有理由拒绝。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有吵吵嚷嚷的卡牌,有慢节奏却美好的生活,另外,还有他…… 苏挽抬眸望入烛龙的眼底,烛龙眉宇间的暴躁瞬间被化解,一切无需明说。 她期盼着自己彻底告老还乡的一天,而烛龙也同样期待。 他期盼着与她千年万年地相恋,一直到万般妖魔皆白首。 * 白子夜是唯一的孤家寡人。 他的思维日渐混乱,逐渐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自主意识,什么是被外物操控。 他开始憎恨一切,憎恨天道,憎恨书写命运的人,更是憎恨被天道和命运随意操控的自己。 他的记忆也逐渐混乱,毕竟有好几世的记忆,每一世都有些许的偏差,一些是他深爱花风月,为了她将苏挽无法描述,一些是他深爱苏挽,为此纠结痛苦,另外一些着是关于苏挽亲手杀死他父亲的——明明在最初的记忆里,杀死太昊的人是烛龙。 他搞不清楚,他要疯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像某一世那样再对苏挽做什么了,一方面是因为毕竟不是那么被天道操控的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苏挽不在是形只影单了,她身边有无数的妖魔保护,还有一条黑龙时刻庇佑着,不允许任何威胁靠近她,就算白子夜想,也没有机会的。 白子夜高居于九重天,高处不胜寒,千年万年的孤独,就算是神,也难以忍受。 慢慢的,他觉得自己老了,虽然面容仍旧年轻,但是他内心却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终于他受不了这种内心的枯寂感,离开了神界。 众神失去了他们的首领,当然是焦急地到处找寻,其中以神尊近臣朱煌为最,可他们怎么也找到不到神尊,最终在黄泉水中找到了神尊漂浮着的尸体。 黄泉水就是卡池水的构成物,当年白泽就是通过黄泉将烛龙、蚩尤他们的尸体给保存了下来,之后鬼神君将黄泉水收集起来,建造了卡池。 在黄泉水中沉没的尸体处于非生非死的独特状态,活物肯定不能算,要说死也没死全,处于半生不死、神识浮沉的状态,有时候能想起过去,有时候则死彻底的蒙昧。这是连无法无天的妖魔们都无法彻底接受的可怕刑法,那不是对死者的保护,只是对死者的又一重伤害,所以卡牌们才那么的渴望从中出来,从卡池里、从建木里、从苏挽的识海里,因为那样才是真真正正地活着,能感受到风,能闻到响起,能触摸树木的纹理,能拥有记忆以及……喜怒哀乐。 “尊上!”朱煌跪在了黄泉畔,其他神人也跟着跪,跪倒了一片,不少神仙开始掩面而泣,哀悼他们神尊的过世。 谁也弄不清楚,白子夜到底死想不开投了黄泉,自我惩罚,还是不慎失足,这都成为了谜,永恒的谜。 最后继任神尊之位的是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个体,竟然是鲛人族少年清漪。 清漪是自己杀上九重天的,而不是任何人邀请他,陪伴他的还有他的师兄李漾、师妹绯衣,他们都陪着他胡闹,仅仅因为他的一句“我想”。 清漪其实没有什么权力欲,他就是突发奇想——既然神龙族是神族,还跟神族白子夜沾亲带故,那么换言之,神族也是他灭族之仇的仇人,他想起了这一茬之后,神族就遭了秧。 成长后的魔宗三首徒各个惊才绝艳,招式又快又狠,打得神族措手不及。 神族千百年没有经历过这种灾难和挑衅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锅端了,逃的逃,被杀的杀,投降的投降,一些反骨仔已经跪下来对清漪喊“尊上亿岁亿亿岁”了,虽然被朱煌几个忠臣唾骂不止,却也无法阻挡这趋势。 最终,他们凭借取去三人之力就彻底攻占了神族,总结了他们长达数千年的通知。不过清漪体内也有神族的血,所以某种意义上也算“名正言顺”,一些还没有逃的神族逐渐被驯化,接受了清漪是他们尊上的事实。 六界六族逐渐融合,天下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