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祸胎》作者:诙谐 文案 焦愁,字忘忧,修真界第一祸胎。 天纵奇才,桀骜不驯,有他的地方就有血雨腥风,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 一张嘴天下无敌,朋友和敌人都想打死他! 作为修真界最有排面儿的“鬼见愁”,焦某人阎王来了也不敢收,挫骨扬灰也能凑合凑合转世投胎,魂飞魄散也能黏吧黏吧卷土重来,十八年后照样搅得修真界鸡犬不宁! 焦愁得意道:“我这一生,喝最烈的酒,闯最大的祸,撩最不解风情的正人君子!” 每天被撩八百次的某正人君子:“……” 正所谓撩汉一时爽,一直撩一直爽~ 焦愁一生放荡不羁,终于把自己撩进了火葬场~ 》————温馨提示————《 主角不是大好人,主角不是慈善家,主角不是冤大头! 狡猾刁钻·怼人贼溜·专业搞事精受(完全体) 正人君子·心地纯良·专克搞事精攻(进化中) ((* ̄︶ ̄)甜文选我我超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焦愁(焦忘忧)箫戎(寒山剑仙)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出场 燕山脚下 万年古城飞燕长安,恰逢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城内张灯结彩,城门前屹立了千万年的飞燕石雕也被精心打扮一番。 街头巷尾车水马龙,提着花灯的行人摩肩接踵,男女老少欢声不绝,河面漂浮着形态各异的花灯,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火树银花盛世繁华。 恰逢今夜,城中有一金姓仙府,为家中小公子举办满月宴,广邀宾朋大排筵宴。 说起这金家,乃是远近闻名的仙马世家,豢养的仙马一个赛一个品貌出众日行千里,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更有那爱马如痴的,如登徒子一般死皮赖脸疯狂砸钱,只为求得仙马垂青,怕是娶媳妇都没费这——么大劲儿。 满月宴热闹非凡,席间高朋满座推杯换盏。 家主金斓挨桌敬酒,温婉柔顺的金夫人怀抱幼子浅笑嫣然,眼中尽是慈爱。 众人见状,纷纷恭喜金斓后继有人,盛赞小公子聪明伶俐未来可期,又赞金夫人秀外慧中绰约多姿。还有那没眼力见儿的,瞧见默默跟在一家三口身后却显得格格不入的大公子金驰,顺口夸了一句大公子龙章凤姿日后必能……话没说完,就被身旁人捅了一下,赶忙闭嘴。 知晓内情的几人眉来眼去一番,皆是嘴角含笑,心照不宣。 众人默契地转换话题,这一点尴尬,很快又被嬉闹声淹没,仿佛无事发生。 正在其乐融融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自众人头顶洒下,借着灵力扩散开来。 “好一个团圆夜,好一个中秋佳节,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不知金家主在天有灵是何感想?只怕头顶青青草原,正适合放牧养马哈哈哈哈哈哈嗝……”竟是个声音清脆的少年郎。 众宾客乍闻此言,忍不住心神激荡! 什么狗男女?什么青青草原? 什么金家主在天之灵?金家主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众人交头接耳,便有那消息灵通之人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金家家主本是金氏长兄金逸,一年前金逸外出寻马意外身亡,便由其胞弟金斓接替家主。金斓重情重义,继任后两月迎娶长嫂,又将兄长唯一的儿子视为亲子,当做继承人悉心培养。 明面上的舆论都在感叹金氏兄弟情深! 其实谁也不傻,明眼人都是看破不说破,懒得管别人家闲事儿。 可巧今晚,偏有个最好管闲事儿的祸胎,偏就找上门来。 金斓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藏头露尾搬弄是非!” 那少年笑道:“你自己眼睛瞎,却说旁人藏头露尾,岂不知天道好轮回,当初你害你兄长头上长草,如今活该你自己脑门翠绿哈哈哈哈嗝……” 这一次众人早有准备,闻声望去,只见庭院正上方悬空的巨大灯笼下,倒吊着一个红衣少年。这少年膝盖弯折勾住灯笼骨架,身体挂的稳稳当当,只是一头长发逆风飞舞,糊了少年满脸…… “呸呸呸!”少年忙把头发从嘴里扒出来。 众人:“……” 这个出场,委实令人印象深刻。 少年身形一晃,柔软的腰肢半空转向,直奔抱着小孩的金夫人而去。 众人还没从惊愕中回神。谁也没想到,少年一言不合就动手,全不给人反应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少他飞速逼近,屈指一点金夫人额头,玉白的手指凌空画符,金光流转,一触即离,纵身跃上高高的院墙。 少年站在院墙上,衣袍纷飞,摆出个玉树临风的姿势。 这一次,大约是风向找对了,头发是完美向后飘的。 少年沉吟片刻叹道:“原来如此。” 金斓怒极大喝:“抓住那小子!” 一时间,家仆护卫满堂宾客一拥而上,众人都拿出看家本领,近战远程乱成一锅粥,各类法器摩擦碰撞火星四射,除了误伤友军和破坏花花草草,没碰到少年一根汗毛…… 少年在一片混乱中如鱼得水,左躲右闪间,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个闯祸惯犯,这份搅乱一切的本领绝非一朝一夕炼成的。 少年边跑边笑嘻嘻道:“在座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却说这长安城内,有一金姓人家,家主是个勤奋质朴的老实人,阴差阳错娶了个漂亮媳妇。” “老实人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对媳妇千般宠爱万般呵护。却不知,这媳妇早已和情郎珠胎暗结,急匆匆嫁给老实人就是为了遮掩丑事!” 听着少年的讲述,已有不少人停下来。 少年继续道:“这漂亮媳妇嫁人后本性难改,有夫君百般疼宠仍不满足,又和自家小叔子勾搭成奸。可怜那老实人,每天除了赚钱养家就是宠老婆宠儿子,愣是没发现自己绿云罩顶,还在外出时意外身亡,给了狗男女名正言顺在一起的机会!可叹可悲!” 众人嚯一声惊呼,同时想到——这个老实人、也就是前家主金逸,真是意外身亡吗?莫非…… 正要阴谋论,就听那少年叹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老实人确实是意外身亡,并且到死还被瞒在鼓里。老实人客死异乡,只剩一缕孤魂四处游荡,最后的心愿就是回家看一眼妻儿。” “可惜啊。” 少年并指成剑,当空划下一道金色流光,瞬间席卷整个院落。 众宾客只觉体内灵气一空,心中无来由升起阵阵惶恐,紧接着,所有追着少年跑的飞剑、灵器、乃至修士都懵了,噼里啪啦下饺子一样摔在地上,“哎呦”声此起彼伏。 场上唯一不受影响的少年,对一处虚空道:“你没有错,但天要你亡你便亡,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老天爷从来不跟你讲道理。像这样的事,你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早点去投胎吧,争取下辈子……机灵点。” 萎靡在地的金夫人哭道:“你!简直一派胡言,凭什么空口白牙污我清白!” 少年睁大一双杏眼,忙以双手护胸,仿佛自己才是被污了的那个。 金斓早已面色铁青,灵气刚一恢复,便迫不及待提剑刺来。 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少年理都不理,只看着金逸的魂魄对自己叩首后抹着眼泪消失,便知晓这桩买卖成了。少年心情大好,一道金色流光打偏金斓的剑锋,转身便欲走。 离去前不忘朗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间恩怨,一笔勾销。” 全——场——寂——静 足足安静了三个呼吸,才有人恍惚道:“他说一笔勾销……” “莫非是焦愁!” “天啊!是一笔勾销焦忘忧!活的!” “这灾星怎会出现在飞燕长安!” “快!快通知燕山剑宗!” 转生十五年,刚练好身法就迫不及待跑出来浪,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焦愁焦忘忧撒腿就跑。笑话!他堂堂修真界第一祸胎,人送外号鬼见愁,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焦忘忧,他会害怕燕山剑宗吗?! 当然怕呀! 全修真界都知道,燕山剑宗的长辈最护犊子,燕山剑宗的剑修全是剑疯子,燕山剑宗整个宗门都是死心眼儿,连门口的镇派神像都他娘的是实心的! 只要欺负了一个燕山剑修,别管你占不占理,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人家也不搞阴谋手段,就堂堂正正地邀你切磋,前赴后继,继往开来,没完没了,就问你烦不烦? 焦愁要走,满堂宾客竟无人敢拦。 一是打不过,二是就像之前说的,懒得管别人家闲事儿。 此情此景可不正应了那句:觥筹交错尽虚佞,推杯换盏无真衷。 焦愁早已见怪不怪,毕竟他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让人想打死的那种。 修真界第一祸胎,有他的地方就有血雨腥风。 天纵奇才,桀骜不驯,生平最爱管闲事,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 焦愁朋友满天下,仇人也满天下,别人只有一条命,他却连阎王也不敢收。挫骨扬灰也能凑合凑合转世投胎,魂飞魄散也能黏吧黏吧卷土重来。十八年后又是一根搅屎棍,照样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照样搅得修真界鸡犬不宁…… 焦愁的老朋友和老对头都比较佛系。 老朋友听说焦愁死了都很淡定:莫慌,最迟二十年他肯定出来浪。 老对头听说焦愁死了都很舒坦:甚好,至少十年高枕无忧。 修仙之人大多寿命绵长,也只有焦愁这个奇葩隔三差五赶着投胎,死了活,活了死。这也是因为他修炼的功法比较奇特,总结一下就是——修真功法千奇百怪,唯有焦愁自成一派。 修真界的修士大体分为四类:人修用灵气,鬼修用阴气,妖修用妖气,魔修用魔气。 以上四类,只要成功飞升,体内杂气都会转化为仙气。 但焦愁不一样,他虽然是人修却不修金丹,别人战斗用灵气,他战斗直接用寿元。 没错,就是那道金色的流光! 没错,这是个真·拼命的大佬! 有时候焦愁跟人斗法,打着打着发现命不够用了,特别赤鸡! 别看焦愁总在命悬一线反复横跳,浪的没边儿,好像很不靠谱的样子。人家毕竟是单枪匹马开宗立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大佬,妥妥的惊才绝艳天赋异禀。也就是不肯收徒,否则整个修真界都得疯。 毕竟,得道成仙者凤毛菱角,非大机缘、大气运、大毅力者不可成。焦愁却独辟蹊径,走了另一条路。虽说像他这样修仙,修万万年也成不了仙,但转世投胎还能保留记忆,和永生也没啥区别了。 所以焦愁的敌人千千万,有一半都是奔着这套功法来的。 这一次,焦愁和往常一样闯完祸就跑,哪管身后洪水滔天还是绿云罩顶,临走前还不忘挑事儿。“金斓,不妨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小儿子也不是你亲生的,金夫人生的两个崽儿,全不是你金家的种,惊不惊喜?” 方才指戳金夫人的一瞬间,焦愁就读取了她的记忆。 这个女人修为太差,想得太多,心思太杂,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被看透。反而是那些修为高深心性坚定的,自控能力也高人一等,不费一番功夫是读不到的。 阅读了金夫人精彩纷呈的一生,见过大世面的焦忘忧内心毫无波动。 这世界的干净是有极致的,最干净无非一尘不染。但肮脏是没有极致的,最肮脏又岂止满室尘埃。 转生的新身体年仅十五岁,就算惊才绝艳如焦忘忧,也不可能练到天下无敌。本想过几年再出来浪,谁知这具新身体先天短命,是个枉死的命格。焦愁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先低调的(自以为)和金逸这样的亡魂做生意,积攒一波寿元,免得自己浪着浪着就没命了。 就算如此,啄这一院子菜鸡也足够了,不费吹灰之力。 焦愁连神魂相连的武器都没拿出来,凭身法躲过几道虚有其表的剑气,就想跃下围墙逃之夭夭。 谁知就那么凑巧,焦愁往外跳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也往里跳。 两人同时起跳,撞了个脸对脸,焦愁更是一头扎进人家怀里。 巧的就像排练过几百次那样,那人明显修为高出焦愁很多,下意识用剑气护体,焦愁投怀送抱的这一扑,就那么……活生生的……把自己撞晕了…… 咳,这个离场方式,也是很让人印象深刻的。 作者有话要说:(= ̄ω ̄=)悄咪咪挖坑,吭哧吭哧~333 第2章 报恩 窗外,流水潺潺鸟鸣啾啾,焦愁斜倚在门槛上打哈欠。 醒来后,他就被一条又粗又重的玄铁链锁住了腰,关在这间竹楼里,最远只能走到门槛处。 焦愁心想:多正常啊,这里可燕山剑宗,修真界最嫉恶如仇的剑修大本营,祖训就是“树德务滋,除恶务本”,没把他扔进地牢已经很客气了。 毕竟他杀的人不少,还经常被骂邪魔歪道。 焦愁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极目远眺,发现四周都被轻软的雾气包裹,应是某处人迹罕至的山顶,目光所及皆是茵茵绿草簇簇繁花。准确说,是漫山遍野望不到尽头的绣球花,白的粉的蓝的紫的,挤挤挨挨,煞是好看。 自在飞花轻似梦,云自无心水自闲。 作为一个囚牢,这里的环境过于优秀了。 优秀到,让焦愁不得不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 远处隐隐传来沙沙声,一名白衣剑修拨开云雾,向他缓缓走来。 那人神色安宁步履从容,白袍广袖气质出尘,世人常说“天人之姿”大概就是这样了。只可惜好好一个谪仙,却被一身五谷饭菜香拉回人间,真香! 焦愁嗖一下蹦起来,带动锁链哗啦响。 ——是牢饭来了吗?! 饥肠辘辘的阶下囚,眼巴巴跟在白衣剑修身后,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嘴巴还喋喋不休道:“终于想起来送饭了,我都快饿死了!你们燕山剑宗太过分了,竟然虐待俘虏!屋子里连口水都没有,再不送饭我就要啃桌子了!” 白衣剑修不为所动,一样一样从食篮中取出碗碟。 两荤一素一盅汤一大碗米饭,看得焦愁口水嘀嗒,尤其一道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瞬间把天人之姿的剑修比了下去。人间美色败给人间美味,这大概就是,人间真实。 有了红烧肉的焦忘忧,旁若无人埋头苦吃。 剑修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竹屋,须臾提了一桶溪水回来,烧水烹茶一气呵成。 等焦愁将面前的饭菜扫荡一空,剑修才说出第一句话,“我已辟谷多年,思虑不周,还请见谅。” “哼~看在红烧肉的面子上。” 焦愁死过很多次,被活活饿死也不是没有,少吃一顿其实无关痛痒。只是他天生一副伶牙俐齿,肚子里憋不住话,受了委屈就一定要哔哔出来。他吃足了别人给的委屈,绝不肯自己委屈自己。 焦愁道:“还没请教阁下尊号。” 这人修为至少化神期,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剑修自报家门道:“箫戎。” 焦愁印证了心中的答案,叹道:“原来是寒山剑仙。” 修真界的剑修多如牛毛,能被尊称为“剑仙”的屈指可数,其中以“寒山剑仙”年纪最小、天赋最高、名气最响亮。箫戎弱冠结丹,五十元婴,百岁化神,打遍同境界无敌手,死在他剑下的邪魔歪道难以计数,是万年来最有希望成仙的天才。 修士修仙主要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渡劫期六大境界,渡劫之后就是飞升成仙。大部分同龄人还停留在金丹期,箫戎已经一骑绝尘,让人连追赶的欲望都没有。 焦愁啧啧两声,目光一转,落在箫戎背后通体莹白的长剑上。 莫非这就是仙剑惊蛰?听说此剑秉雷霆之威,灵气运转间隐有紫色雷光闪现,剑域之内以杀气化霜雪,飞雪亦可伤人,是修真界十大名剑之一。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焦愁脑海中不过一瞬间,便又笑道:“久仰寒山大名,如雷贯耳,不知本人犯了哪条忌讳,要被囚禁在这里。” 若为金家的事,应该不至于。那属于私人恩怨,他也只是受人之托揭露一桩丑事,除了大闹一场,连只蚂蚁都没踩死。对比他之前的行事作风,已经相当克制了。 箫戎淡淡道:“昨夜,你昏倒在我怀里。” 焦愁:“……” 兄嘚,咱能别提这茬儿吗? 箫戎又道:“今晨,金家上山讨要你。” 焦愁噗嗤一笑,“区区金家能奈我何,还有脸来燕山要人,你该让人把他们丢出去。” 箫戎没接这话,自顾自往下说:“我已放出话,百年内护你周全,你且安心。” 焦愁:“???” 焦愁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不是……我好像没听懂,麻烦您再说一遍?我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怎么就需要保护了?还放出话……你不会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吧!” 箫戎低眉敛目一派淡然,“是。” 焦愁:“……” 焦愁默默挽起袖子,“把锁链打开,我们干一架。” 箫戎礼貌地提醒道:“你必输。” 焦愁只好又把袖子放平,认真道:“萧剑仙,请问我得罪过你吗?” “并无。”箫戎道:“是我欠你一次救命之恩。” “我怎么不记得?”焦愁一脸懵,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大名鼎鼎的寒山剑仙,“算了吧,我不记得,也不用你还,或者你放我走就算两清了。” “不行。”箫戎摇头道:“有恩必偿方能心无挂碍。” 对哦,这人差不多要到渡劫期了,需要了结因果。 但是! 焦愁忍无可忍道:“所以这是讹上我了?不让你报恩还不行了?为了斩断因果强行碰瓷儿,天道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么出息吗?世人都说你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寒山剑仙!” 箫戎一脸茫然,“你不愿?” 焦愁仔细打量他的神色,竟然见鬼的发现——这人是真心认为他需要这一百年的庇护,并且由衷感觉自己干得漂亮,甚至不觉得自己报恩的方式有何不妥,真诚到令人窒息! 焦愁快要窒息了。 总有那么一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忍不住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焦愁基本上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只有三种情况不能忍。最恨背信弃义的小人,最见不得黑白颠倒,最怕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眼前毁掉。 所以焦愁现在很为难,如果这人虚情假意,那毫无疑问必须neng死! 但如果,箫戎是真心想报恩,他于情于理都该配合一下。 毕竟箫戎和他不一样,人家走阳关正道,人家是要渡劫的。 箫戎用一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问:“你,果真不愿留在寒山修炼?” 呵,您老人家真敏锐,我脑门上写着那么大的“不情愿”都被你发现了。 焦愁道:“先说说你的想法,这一百年怎么过,总不会一直把我锁在这里吧。” 箫戎思虑半晌,说出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此处乃寒山,外人不得随意出入,正适合潜心修炼。每日饭食无需操心,不论丹药灵气法宝,凡我有尽可取用。若有事外出,可与我同行,必竭尽全力护佑周全。” 焦愁抖了抖鸡皮疙瘩,“……你先给我解开。” 箫戎毫不犹豫收起全天下最结实的锁链,锁仙山。 焦愁揉着恢复自由的腰,“寒山剑仙,你确定自己没找错恩公吗?” 箫戎斩钉截铁道:“没错。” 焦愁再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箫戎点头。 焦愁几乎被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我,焦愁焦忘忧,转生道开山鼻祖,修真界不修灵气第一人。你刚才说,让我这个不修灵气的人在寒山潜心修炼?你是在逗我吗?”本鼻祖不要灵气只要寿元谢谢。 箫戎严肃道:“旁门左道终非长久,不如改之。” 哦…… 焦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想让他改邪归正。 呵,改邪归正! 焦愁忽有些意兴阑珊,没想到箫戎这样的人,也和那些自命清高的名门正派一样。 焦愁见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正义人士,嘴上说着消灭邪魔歪道,其实就是排除异己。表面上绝不与他同流合污,私底下千般手段想套出转生道的秘密。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手画脚,稍不如意就群起而攻,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恶心至极。 焦愁决心离开,他果然和名门正派话不投机。 “寒山剑仙瞧不上我这旁门左道,我也不是非要沾您的光,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实在过意不去,送我几十年阳寿可好,反正您命长着呢……”话音落下的瞬间,并指成剑刺向箫戎,出手毫不留情。 箫戎抬手一挡,二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 焦愁精打细算,发现剩下的寿元不够打一架,他好不容易长到15岁,实在不想从零开始做奶娃娃,便不用武器,徒手和箫戎拆招。 焦愁不用寿元,箫戎自然也不用灵力。 焦愁身法灵活千变万化,箫戎四平八稳岿然不动,二人修为差距太大,箫戎仅凭身体强度就……不知道怎么输。 然而,像焦愁这样搞战术的心都脏! 焦愁眼珠一转,像在金家院墙上那次,一头撞进箫戎怀中。箫戎想到上次的惨剧,下意识散去护体剑气,却被人当胸拍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定身符…… “……”箫戎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僵住。 焦愁发出六亲不认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拍拍剑仙大人的肩膀,焦愁得意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轻敌,千万不要轻……” 正想再调侃几句,却见那定身符抖了抖,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焦愁:“……” 焦愁连半秒都没耽搁,撒腿就跑! “回来。” ——才不! 焦愁哼哼两声,沿着箫戎来时的方向夺路狂奔,跑到山脚才发觉这里有禁制,他很尴尬的出不去!身后白衣剑仙紧随而来,翩然落地带起一阵微风,焦愁觉得后勃颈凉飕飕,努力挤出个讨好的笑,“嘿~~” 箫戎自怀中摸出通行玉牌,“我方才叫你回来,是想提醒你戴上这个。” 焦愁:“……” 我……我贼特么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为什么我每次想秀一把,总是尴尬收场。 箫戎:好事多磨。 第3章 黑锅 焦愁挤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厚着脸皮接过通行玉牌。玉牌入手的瞬间,自觉脸皮又厚了一层,又可以鼓起勇气面对更尴尬的未来了,因尬得福,可喜可贺。 箫戎认真道:“我要如何给你寿元。” “啊?” “给你寿元,千年可够。” 焦愁惊住了,想到自己之前随口说“送我几十年阳寿可好”,本来是胡说八道的,为了制造逃跑机会。没想到箫戎这么实在,还真给,还一给就是一千年,你咋不上天呢? 这位寒山剑仙,真的貌似不太聪明的样子。 焦愁真心实意道:“你能活到今天,真是多亏了老天保佑。” 箫戎疑惑道:“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大大不妥!”焦愁口沫横飞地教育他,“不了解的事不要随便允诺,你师父没教过你吗?我若真取走你千年阳寿,你就成傻子了!你会仙途尽毁,连意识都保不住,还会嘴歪眼斜疯疯癫癫见人就流口水你知道吗!” 焦愁喘了口气,猛然想到箫戎刚才说“凡我所有尽可取用”。 竟!然!是!真!的! 同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焦愁有口无心说话跟放屁一样,箫戎却一诺千金。这思想境界,这人品差距,差了九山十八峰八十一道山门整个燕山剑宗那——么——远。 焦愁抓抓头,他最怕这种一本正经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了,惹不起惹不起。 作为转生道的开山鼻祖,没人比焦愁更了解寿元的重要性,也没人比焦愁更明白活生生抽取寿元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那是从身到心的煎熬,试过一次就毕生难忘。 没有剧痛,只是三魂七魄被扔进寒冷又幽寂的深海,不上不下,被一种难捱的窒息揪扯着。感受着生机从每一根毛孔流失,身心俱疲,无力回天。就像是绝症病人躺着等死的那一刻,将那一刻无限拉长……拉长…… 所以,焦愁只和死人做交易,只取那人下辈子的寿元,将这份煎熬独自品尝。 虽然经常被骂邪魔歪道,经常被误会夺人寿元练邪功,但焦愁心知自己不是。 这世间正邪可以颠倒,黑白可以混淆,天地可以颠覆,一切约定俗成的礼义廉耻都可以被抛弃,唯心不可欺。真正能约束自己只有自己,人活着,就不可能无拘无束。 焦愁定了定心,认真道:“箫戎,你要报恩,需得按照我的方法来。” 对付这种死心眼儿的剑修,千万不能硬碰硬,要迂回。 “理应如此,之前是我孟浪了。”箫戎似在认真反省。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焦愁欣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也不会要求你做不到的事。不如这样,你先收留我几天,让我考虑一下,争取早日了结这段因果。” 箫戎想了想,掏出一个乾坤袋,递给焦愁。 “焦兄若要下山,可去山下集市添置些物品。”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焦愁盯着那钱袋,就想客气两句。 箫戎道:“无妨,我知焦兄身无长物。” 焦愁:“……” 兄嘚,这句话不用说出来也行! 不对!你之前趁我昏迷都对我做了什么?! 焦愁劈手夺过乾坤袋,头也不回地下山,生怕晚一步就后悔那一千年阳寿了! 只是……焦愁走的太快,没看到目送他离开的箫戎身后,又走出一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那老人捋着胡须笑眯眯道:“此子眸正神清,心怀赤诚,徒儿果然没看错人。” 箫戎躬身一礼,“师尊。” 来者正是燕山剑宗掌门明若真君,是漫山遍野耿直剑修中硕果仅存的老狐狸。 刚听说自家最有出息的小徒弟的报恩对象是一笔勾销焦忘忧,可把老狐狸吓一跳。追问了五六遍,演算了大半年,多番打探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虽说谣言不足信,但到底无风不起浪…… 今日见到焦愁本人,倒是放心了。 他这个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好了,才总是不圆满。等他明白什么叫无能为力,等他体验过百口莫辩,等他见识了人言可畏,等他真正一败涂地,他就完整了。 明若真君满意地点点头,“徒儿真是出息了,诱之以利,明察秋毫,一句话就试出焦忘忧的心性,不错不错!保持这样为师就可以放心了!” 箫戎道:“师尊。” 明若真君有种不好的预感。 箫戎一脸不赞同道:“君子一诺千金岂容儿戏?他若要,我必允。” 明若真君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厥过去。 ********** 却说焦愁暴富之后,在山下集市闲逛。 他昨天刚闯了祸,今天仍是一身红衣一派潇洒,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东游西逛。路过城中告示墙,还看到一张新鲜出炉的焦忘忧画像,正是自己这辈子的容貌。 这很正常。 焦愁每次换新身份,都会被画下来广为流传,然后总有愣头青看他修为低就跳出来惩奸除恶,然后学艺不精被他揍一顿,然后打了小的来老的,最后就演变成他又得罪一群人……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所以当焦愁走着走着被人一剑刺来,他一点也不意外。 那少年和他年岁相当,一脸横眉冷对嫉恶如仇,“焦愁!你可还记得我!” 焦愁老实道:“不记得。” 那少年怒道:“你竟敢忘记!” 焦愁一摊手,“你看你这人,你问我记不记得,我实话实说,你还不高兴。有这功夫,你刚才直接自报家门好不好,为何非要反问一句,你是什么大人物吗,你现在随便在街上叫一个人,问问他认不认识你。” 周围传来阵阵哄笑,显然是没人认识这少年的。 少年气得脸通红,“休要狡辩,你杀我满门,还敢说不认识我!” 四周空气瞬间安静,片刻后,渐渐响起窃窃私语。 焦愁也是一愣,“什么?” 少年道:“十年前,龚州杜家,你杀了我家一百零三口,鸡犬不留!” 焦愁道:“十年前啊,那你找错人了。” “还敢狡辩!”少年怒极,提剑便刺。 焦愁边躲边道:“时间对不上啊,我今年才十五,你家十年前灭门,总不能是被五岁的我灭门吧?我五岁干过的称得上灭门的事,就是帮家里灭蟑螂,灭的可干净了……” “呵!”少年冷笑,“谁知你这邪魔歪道用了什么邪法!” 焦愁:“……”这是个杠精了吧? 好吧好吧,习惯就好,他的仇人总是特别认可他的实力。 焦愁足尖一点借势转身,躲过一道剑芒,反手夺过少年的佩剑,剑柄向前一送,正顶在少年胸口。少年被顶得眼前一黑,凝聚在胸口的真气被打散,呛咳几声,腿一软就坐地上了。 焦愁把剑一扔,“回去再练练吧。” 少年接住剑,一脸忍辱负重道:“为报家仇,舍生赴死,虽死犹生!” 焦愁:“……”什么鬼?! 焦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孩啊,我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这样放狠话特别帅气,后来……”他摆出个不忍直视的表情,“后来回想起年少轻狂时说的话、做的事,真的特别尴尬,你再过二十年感受一下就明白何为悔不……” 又是一剑袭来,焦愁无奈躲开。 讲真,这样打下去毫无意义。这少年明显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找错了仇家,还死了也是糊涂鬼。正纠结的时候,又是一道剑芒闪过,一个白衣身影替焦愁挑开了少年的仙剑。 “杜康,不要胡闹。” 原来那寻仇的少年叫杜康。 杜康怒道:“黎师兄,你为何阻我!” 这后来的黎师兄一身白衣,和箫戎差不多款式,只有细节处看出身份不同,应该是燕山剑宗亲传弟子的统一服饰。这青年腰上坠着一块通行玉牌,能自由出入山门,该是身份很高的掌事弟子。 黎师兄收剑入鞘,挡在两人中间,皱眉道:“杜师弟,飞燕长安禁止私斗。” “我是要报仇!” “你打的赢吗。” “我不怕死!” “你这是送死。” “你走!我不要你管!” “我是掌事师兄,本该管你。” “我不管!我就是要报仇!” “不要无理取闹。” “焦愁!你出来!不要躲在师兄身后!” ——我谢谢你终于想起我了。 焦愁劝道:“听你师兄的话吧。你看你现在打不过我,不代表永远打不过我,不如再回去练练,没准儿明年就能赢了呢?那时候,你提着我的人头回家扫墓,多好~” 杜康咬牙思索片刻,不甘心地收了剑。 焦愁正想松口气,就见黎师兄摇头道:“焦前辈太过谦虚了,以杜康的心性,傲慢无礼,不辨是非,骄矜自傲,练一辈子也不是前辈的对手。若非您手下留情,他早成一具尸体了。” 焦愁:“……”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你们!”杜康小少年眼睛都红了,眼瞅着就要气哭。 黎师兄道:“再说,寒山剑仙已在众仙门代表面前立誓,庇佑焦前辈一百年。你如此行事,是故意让师叔祖失信于人吗!还不跟我回去领罚!” 焦愁:“……”等等,这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来找茬的不是金家吗,怎么还有众仙门代表? 立誓又是什么鬼?箫戎不是嘴上说说,他还立誓……算了,他说话和立誓也没差别。 正在三人僵持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把拉住杜康,死命地往回拖。 “小祖宗你可别闹了,快跟我回去!” 杜康见到自家仅存的长辈,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再也忍不住委屈,倔强地提着剑,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哇啊啊三叔!我终于找到仇人了,可是我杀不了他啊!他竟然忘了!我全家一百零三条人命!他竟然忘了啊啊啊啊啊!” 少年绝望的嘶吼响彻长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一直怼他的黎师兄也不再言语。 焦愁只能道:“那小孩,你讲点道理好吧,都说了十年前我才五岁。” 说完又看向那个目光躲闪的中年人,“他不懂事,你总该懂事了吧,说说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低着头,拉起杜康就要走。 焦愁眼神一冷,弹指一道流光擦过中年男人咽喉,瞬间血流如注。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句句讲道理、处处手下留情的人,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言不合就见血。 杜康忙举剑防身,却是手抖的不行,黎师兄也拔剑护住他。 焦愁却只盯着那中年男人,慢条斯理道:“我问你话,你竟敢不答,真以为我脾气好吗。” 中年男人捂着伤处,伤口早因灵力而愈合,恐惧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焦愁道:“你还想让我问第二遍?” “不不不!我说!我说!”中年男人牙齿打颤,“杜家人不是您杀的!不是您!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真是……我鬼迷了心窍,我怕那孩子闯祸,又怕他想不开……我我我就随口胡诌。本想等他长大了告诉他,让他自己去调查凶手,没想到您会出现……我真是……” 虽然磕磕绊绊,但情况也说清楚了。 中年男人缓了一口气,恳切道:“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我替他道歉,求您……” “跪下磕头吧。”焦愁轻描淡写道。 “啊?” 中年男子愣住,围观百姓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焦愁道:“我不跟孩子一般见识,你总不是孩子吧?平白无故给人扣黑锅,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既然你有错,难道不该磕头道歉吗?至于磕多少,就以日落为限吧。当然你不想磕头也行……” 焦愁笑道:“我帮你,让它落地。” 四周一片死寂,没人怀疑他在开玩笑,他是真做得出来。 杜康下意识道:“你别欺人太甚……” 当街磕头太侮辱人了。 焦愁冷笑道:“只准你们颠倒黑白,就不许我仗势欺人。” 杜康刚刚得知灭门的真相,知晓自己这十年都恨错了人,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狼狈…… 见状,黎师兄赶忙拉住他,看一眼中年男人。 “金管事,是你造谣在先,理应道歉。” 金管事咬了咬后牙,终是求生欲占上风,跪在当街开始磕头。 焦愁却看也未看,转身离开,一身红衣艳艳,一人只影茕茕。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不用动脑就知道这些看热闹的人在想什么。他的仇人大多是这样结下的,从一点小事到不死不休。 因为他从来不懂适可而止,从来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因为他穷途末路时,没人对他宽容。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这个逼我给满分!总算没掉链子! 箫戎:师尊,您对徒儿的谆谆教诲,徒儿铭记于心。 明若真君:……快忘掉! 第4章 喂猪 燕山剑宗,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人丁兴旺,占地面积极广,共分为九山、十八峰、八十一道山门,距此百里就是万年古城飞燕长安。 主山自然是燕山,大部分未出师的弟子都生活在这里,平时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少部分被其他山主选为亲传弟子的,会跟随自家师父居住。除主峰外的八座山峰,有四座都是渡劫期前辈的闭关之所,常年封山,人迹罕至。 箫戎居住的寒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孤山,虽不起眼,却镇压着整个宗门的命脉。 一旦有强敌来犯,护山大阵开启,寒山就是破阵关键。 世人皆知:寒山不破,燕山永存。 焦愁闲庭信步,从寒山山脚一路向上走,沿途发现许多有意思的痕迹。 被杂草覆盖的战场遗迹,已经融入石壁的断剑残垣,不知多少年前残留下的凛然剑气,风中似乎还回荡着来自远古的悲鸣……稍有心智不坚定者,极有可能会迷失在这里。 不知这片郁郁葱葱的土壤,曾被多少燕山剑宗的敌人与同门用鲜血浇灌。 路过一片竹林,焦愁随手折下柳枝,十指灵活穿梭,飞快编好一个精巧的花篮。 说出去大概没人信,他曾在穷极无聊时,假扮成平民百姓,每日靠编花篮养活自己,还凭手艺引得一位酒坊老板娘芳心暗许,差点被抢去做上门相公。 后来…… 后来老板娘被一个醉酒的恶霸欺辱致死,众目睽睽,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小伙计被恶霸打个半死,一路爬着去报官,却被值夜的门房晾在衙门口,活活气死。 事发之后,恶霸的家人送了县令五千两银票,一桩惨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焦愁得知详情后,连夜杀了恶霸全家,杀了贪官和门房,杀了当天看热闹起哄的食客,杀腥了晚风,杀红了夜色,杀得所有嚼舌根说闲话的人瑟瑟发抖再不敢言。 他为老板娘报仇,却引来一群正义人士说他滥杀无辜。 真是好笑。 老板娘冤死的时候,怎没见你们跳出来叫嚣? 再后来,就彻底收不住了…… 他一路逃一路杀,刚开始只是武林人士,后来连修士也掺和进来。起因经过都没人关心,反正结果就是,他被追杀到穷途末路,重伤累死在一棵榕树旁,尸体还被人吊在那衙门口示众。 百姓皆道:杀人魔伏诛,大快人心! 焦愁微微一笑,提着小花篮一路采花,采了满满一篮子馥郁芬芳。 寒山山顶还是那样云雾缭绕,还是漫山遍野的绣球花。焦愁这一路辣手摧花,从山脚祸害到山顶,此时把花篮子一丢,拍拍身上的泥土,又是一个干干净净少年郎。 箫戎正在练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一般人看见剑仙练剑,通常是两个反应,要么谦虚求教,要么礼貌回避。 焦愁和这两者都不一样,他不仅不避讳,还蹲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围观,看不过瘾还要吆喝两句,嘴上嘚啵嘚啵说个不停,手上也闲不住,随手糟蹋弱小无辜的绣球花…… “哇~厉害厉害!” “萧兄啊,出剑不要只求威力,也要注意下美观。” “风向很重要!舞剑的时候最好迎着风,迎着风怎么吹都好看。千万不要逆风,我跟你讲,逆风打架头发糊一脸贼难受,而且一点也不风度翩翩,这个我最有经验了……” 箫戎练完一套剑法收剑还鞘,心平气和八风不动。 焦愁笑嘻嘻道:“萧兄萧兄,我想到报恩的方法了。” 箫戎看着他不说话。 焦愁道:“我听说,像你们燕山剑宗这样的大宗门,都有专门还不会御剑的弟子准备的飞行法宝。就是用灵石催动的那种,给我也弄一个呗~” 箫戎疑惑道:“你要来做什么?” 寻常修士修炼到炼气中期,就会开始学习御空之术。个人修为不同,飞行速度有快有慢,飞行距离有长有短,又有修为大成者,无需御空也能日行千里。 譬如焦愁,他有一独门绝学[风卷残云]。 据闻战斗力惊人,使用时如同鬼魅无影无踪,常被用于逃命。 焦愁耍赖道:“我就想要。” “好。”箫戎点点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焦愁故作不知。 箫戎认真道:“你说的报恩方法呢。” 焦愁一脸你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笑道:“等我有了飞行法宝,我就用它逃命,就相当于是你救了我。放心吧,我逃命的机会很多,三天一小逃,五天一大逃,十天半个月就得亡命天涯,贼刺激!” 箫戎:“……” 大概是被焦愁糊弄天道的操作震惊了,箫戎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刚才下山,莫非出事了?” 箫戎并不是傻子,焦愁下山前还说“你先收留我几天”,回来就急着要走,定是在山下出事了。 焦愁一脸郁闷道:“别提了,可冤死我了,诶你这儿有酒吗?” “并无。” “嗯,我猜也是。” 箫戎便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天色已晚,用过晚饭早些休息。” 焦愁忙摆手道:“不用了,你把东西给我,我这就……” 只见白衣剑修衣袍一扬,从乾坤袋中取出食篮,某人闻到红烧肉的香味儿瞬间消音。摸了摸又有成长的脸皮,改口道:“我这就……吃完这顿饭再走!” 箫戎和中午一样,慢条斯理摆好饭菜,这次是三荤两素一大碗鱼汤两大碗米饭。 那食篮中一定刻有空间阵法,否则绝对也放不下这么多……这么多…… 焦愁看着那分量,忍不住又摸摸脸皮,尴尬道:“其实,我平时饭量还好,上一顿是饿狠了,你可别误会什么奇怪的东西。” 箫戎目光平静道:“多吃,长身体。” 焦愁:“……” 总感觉自己被当猪喂了。 算了,不管了,如果每顿都能吃上红烧肉,做猪也挺好~ 飞快安慰好自己,焦愁开开心心端起碗吃肉,“萧兄也吃啊,辟谷又不是不让你吃饭,就当陪陪我呗。”说完一看那篮子,“这不正好两副碗筷吗,来来来~” 箫戎犹豫片刻,久违的尝了一口米饭。 他差不多弱冠之年就辟谷了,偶尔也会品尝些茶水点心新鲜瓜果,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当然也不明白,焦愁当年为何会信誓旦旦……把顿顿吃红烧肉当成毕生愿望。 焦愁运筷如飞,并且吃也堵不住他的嘴。 “萧兄啊,我还没问你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呢?” 箫戎放下筷子,摸出手帕,轻轻擦拭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一眼瞧见焦愁嘴唇上的油花儿,心中微微一软——再见面时,不是不惊讶的。 那个曾经愤世嫉俗的少年,竟变成这般模样。 还是一样的眼里不容沙,还是一样的爱管闲事,还是一样的抱打不平,却再也不会为别人的悲欢离合投入太多感情了,大约也是……被一些事磨平了棱角。 若是他当年认识的焦愁,定会不择手段、用更狠辣的方式让金家上下鸡犬不宁,让金斓夫妻悔不当初,让方圆百里的男男女女都引以为戒。就好似……不千百倍的报复回去,就不算复仇一样。 箫戎决心报恩的时候,已做好最坏打算。 如果焦愁还坚持当年的想法,还是那样嗜杀成瘾,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下他! 可当箫戎走上山,远远看见那少年一身红衣坐在门槛上望天,忽然就后悔了。 ——不该锁着他的。 “萧兄?”焦愁敲碗催促他,“快说呀。” 箫戎回过神,垂眸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别呀!”焦愁嚷嚷道:“别不说呀。我这十恶不赦的邪魔歪道,难得做一回好人好事儿,救了大名鼎鼎的寒山剑仙,嘿嘿嘿……够我吹半辈子了。” 箫戎道:“不是。” 箫戎认真道:“你不是十恶不赦。” 焦愁扒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又是一脸满不在乎,伏案大嚼。 …… 最后还是厚着脸皮留宿了。 并且,在第二天收到了杜康的道歉礼——一壶好酒。 焦愁捧着酒壶,不得不用新眼光看待箫戎。 寒山剑仙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行动力却是杠杠滴。他不过睡了一觉,人家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打听清楚了,人也罚了,道歉礼也送来了,搞得他连告辞都说不出口了。 焦愁笑道:“可以啊萧兄。” 箫戎一样一样取出早饭,“杜家叔侄本想亲自致歉,我觉得你未必需要,便替你拒了。” “那我可得谢谢你了,我最不耐烦和别人虚与委蛇,不诚心的道歉不听也罢。”焦愁拍开泥封,瞬间溢出醇厚的酒香,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赞道:“好酒!” 箫戎拿出一套白玉酒杯,“杜家原本就善酿酒。” 焦愁痛饮一杯,一低头就看见满桌子八样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以及他最爱的红烧肉。 焦愁:“……” 好吧,现在可以确定我是被当猪养了。 这是鸿门宴!这一定是鸿门宴! 焦愁一边扒饭一边想:呵,我堂堂焦忘忧,岂会落入如此明显的圈套! 吃完这顿饭我就…… 箫戎道:“饭后随我活动一下。” 焦愁:“……” 大兄嘚,你咋肥四鸭,不仅要喂还要遛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脸皮啊,你已经是成熟的脸皮了,要学会自己成长。 箫戎:一天三顿是不是太少了? 第5章 战斗 箫戎所谓的活动一下,就是带焦愁去燕山溜达。 进入燕山附近,来往的剑修明显变多了,每个见到箫戎都恭敬行礼。 山脚下居住着大量外门弟子,以及没有灵根的宗门家眷,分别负责灵药种植和农耕畜牧。除了规划整齐的灵田土地,还能看到成群结队的灵禽跑过,一派田园好风光,特别接地气。 半山腰是弟子们修炼之所,层层叠叠的房屋盘山而上,足见设计者心思灵巧。其中一处被掏空的洞窟最为显眼,上刻[执法殿]三个大字,威风凛凛,剑意肃杀。 山顶大概是宗门重地,箫戎将他留下,独自一个人走上去。 短短两天的相处,已足够焦愁摸透这位寒山剑仙的脾性——实在是太好懂了。仙气飘飘不染尘埃,上善若水超然物外,生平不做亏心事,脊背挺得笔直,活得特别坦荡。 箫戎离开前没说不能乱走,意思就是除了山顶可以随便走。焦愁当然不会客气,一身格格不入的暗红色纱衣,走在一群白衣飘飘的剑修中,仿佛一只野猫闯入家犬的队伍。 路过学堂,趴在窗口听了两句,发现里面在讲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焦愁捂着耳朵转身就跑。 他是不信这些的,却也不妨碍别人信仰自由。 路过一块巨大的平台,几名金丹弟子正在教导炼气弟子,全是枯燥无味的基础剑招,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焦愁很快便失去兴趣,将视线挪到不远处的擂台上…… 众所周知,燕山剑宗盛产剑痴,一群剑痴能忍住不比剑吗? 当然不可能! 为了避免同门相残……咳、切磋的时候误伤建筑物,燕山剑宗特别设立了九座擂台,方便满山遍野的暴躁老哥日常切磋,解决个人矛盾,消除情感纠纷……诶不对,剑修都是单身狗,所以不存在情感纠纷。 焦愁惊奇地发现,打擂台是可以赚灵石的。 每位挑战者需缴纳一块灵石,只要挑战者战胜擂主并一直赢下去,就能收货源源不断的灵石和新对手,宗门分文不取。 焦愁找了个连胜记录最高的擂台跳上去,缴纳灵石,看向自己的对手。 这位擂主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手持一柄黑金重剑,小表情酷酷的,活脱脱一张生无可恋的厌世脸,双眼直勾勾看着焦愁,问:“你是谁。” 焦愁笑道:“你管我是谁。” 年轻人又问:“你的剑呢。” 焦愁继续逗他:“你管我的剑呢。” 年轻人皱眉道:“我只与人比剑。” 焦愁笑嘻嘻道:“我只想赚灵石,你有本事就逼我出剑,没本事就没资格看我的剑。” 这已经是无理取闹了,人家本来就是比剑的擂台,你不出剑还上来干嘛? 谁知年轻人却一本正经道:“此言有理。” “……”焦愁已经在心里笑疯了。 这些燕山剑宗的小屁孩儿,怕不是吃夹生饭长大的吧?怎么性格一个比一个犟,嘴笨,脑子轴,还喜欢故作深沉,这是怎样一群快乐源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焦愁轻轻松松将丧妻脸逼下擂台,不仅没出剑,连灵气都没用。 看上去似乎很嚣张,但实际情况是,这两样他恰好都没有。 某位高龄两百岁的前辈,毫不顾及名声体面,霸占擂台,坑小辈的灵石,行为极其恶劣,不愧是人人喊打的邪魔歪道!(邪魔歪道:别叫我,我不认识他!) 擂台四周人越聚越多,终于引来维持秩序的执法殿。 执法殿,是燕山剑宗最莫得感情的存在,直接听命于掌门宗主明若真君。内设十二名掌事弟子,五百名执法弟子,几乎包括了燕山剑宗最精锐、最年轻有为的一群小辈。平日主要负责维持宗门秩序,惩治犯错弟子,以及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执法殿一行九人中,领头的是个熟人。 焦愁欢快道:“黎师兄,谢你昨天帮我解围。” 黎追忙躬身一礼,“不敢当,晚辈黎追。” 焦愁摆手道:“你别对我行礼,我也懒得回礼。这些小朋友都太弱了,剑还没拿稳就学人家打擂台。你还不错,上来试试。” 每个剑修心里都蛰伏着一头小牛犊子,看见焦愁这样又红又欠揍的家伙,哪有不跃跃欲试的?黎追自然心动了,却又顾忌掌事弟子的身份,正在纠结,就听焦愁补充道:“谁能接我二十招,我便撤了这擂台。” 黎追:“!!!” 某位沉稳可靠的黎师兄,嗖一下窜上擂台,心道:是时候“尽忠职守”了! 焦愁又在肚子里狂笑一轮。 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圆滑事故的剑修,骨子里还是轴。 黎追抱剑拱手:“晚辈黎追,请教前辈剑法!” 焦愁:“……也行吧。” 比起惨遭吊打的普通弟子,黎追明显强势很多,至少焦愁不能像之前那样仅凭身法将他逼下擂台。刚开始,焦愁依然是只躲不攻,直到黎追反手刺出第二十剑……突然欺上一步! 众人紧张屏息,只见焦愁足尖一点,轻轻踩上黎追的膝盖上,也没怎么用力,却逼得黎追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地。 焦愁评价:“下盘不稳,再来。” 黎追定了定神,果断拉开距离,不给焦愁近身的机会。 这无疑是个聪明的想法,只可惜想法虽好,实现却难。 黎追很快就意识到,当一个身法比你好的人想接近你,你是无论如何不能拒绝的。 前二十招还是他追着焦前辈打,从焦前辈转守为攻的那一刻开始,形势逆转,变成焦前辈追着他满场踩。且每一脚都正中弱点,一踩一个准,他从前都不知道自己下盘有这么薄弱…… 被追着踩了十几脚,黎追总算找到机会逃出擂台,心服口服道:“多谢前辈指教。” 焦愁笑道:“你的剑法已经很好了,有空还是多练练身法吧,敌人可不会用你最擅长的跟你打。” 黎追抱剑一礼:“受教了。” 焦愁又对众人道:“下一个是谁。” “我。”一身霜雪之气的白衣剑仙翩然落地,手中仙剑长鸣,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正愉快欺负小朋友的焦愁僵住,“萧兄啊……” 箫戎抬手缴纳一颗灵石,对焦愁道:“你的剑呢。” 焦愁:“……” 你们剑修连开场白也是祖传的吗? 焦愁无奈道:“我又不是剑修,哪来的剑。” 箫戎认真想了想,道:“我借你。” 就是一定要打的意思啰? 算了,打就打吧,正好试试名动天下的寒山剑仙几斤几两。 焦愁道:“我虽没有剑,但我有这个。” 说罢,手腕一转,金色流光闪过,一根晶莹剔透的毛笔转入掌中。 自修真界有记载以来,唯一一件无法易主的仙器,仙器榜排名第一,跟随焦愁威名赫赫万死无悔,连转世投胎也不离不弃的仙器——勾销! 世人会认错焦愁,却不会认错一笔勾销焦忘忧。 围观的小剑修一个个张大嘴巴:仙器榜第一,瞧见真的了! 焦愁屈指一弹,晶莹剔透的勾销笔瞬间化为一柄短剑。 不给箫戎反应时间,剑芒已逼至眼前,箫戎忙道:“焦兄,你的寿元……” “少啰嗦!” 论起好战,没人能疯得过焦愁,强敌当前焉有不战之理! 箫戎也严肃起来,剑域瞬间铺开,擂台外的防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又被闻讯赶来的长老们施法加固。在箫戎的剑域内,擂台上飘起了雪花,天边隐隐有雷声炸响,寒风过处一片肃杀。 众人正心驰神荡,却见焦愁微微一笑。 金色流光劈开漫天霜雪,硬是从寒风凛冽中,挣扎出一朵殷红的曼珠沙华。 领域是化神期修士才有的,焦愁的修炼方法自成一派,没人知道他具体修为如何。只是传闻,焦愁是没有领域的,他只会在别人的领域里种花,种满代表轮回的曼珠沙华,戾气越重,花色越艳。 焦愁的特点是轻灵奇巧速度极快,箫戎的剑也不慢,两人眨眼间过了几十招。 惊蛰比普通仙剑长一截,勾销化作的短剑又比普通仙剑短一截,这两人打起来,就像一团红云追着一团白云满天乱飞,距离忽远忽近,两道金色剑芒不分彼此……至少台下这些小剑修是分不清的,只能目瞪口呆,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两百招过后,焦愁落地转身,惊蛰剑锋已抵在喉间。 擂台下传来几声惊呼,“赢了赢了!” 然而下一瞬,箫戎的剑域和擂台的防护罩同时碎裂!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彼岸花早已开满了这片冰天雪地,嚣张肆意如同它的主人。箫戎低头,只见原本被剑域覆盖的擂台,在彼岸花的遮掩下,竟是一个杀阵! 一旦启动,两人怕是要同归于尽了。 这也是焦愁最让修真界闻风丧胆之处,他不怕死,并且死前非要拉个垫背的。 焦愁一转勾销,笑容狡黠道:“我可不会用你最擅长的跟你打。” 箫戎收剑还鞘,严肃的面容难得浮现一丝浅笑,“你很好,可愿转剑修?” 焦愁:“……” 寒山剑仙,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话题终结者了。 ********** 箫戎打了一架,毁掉自家宗门一座擂台,罚款的时候心情超好。 焦愁打了一架,短命三年,心情竟然也不错…… 两人并肩下山时,气氛比上山时好多了。箫戎天生一派谪仙气,白衣白剑纤尘不染,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焦愁偏是个胆大包天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给焦愁一个梯子,他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焦愁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飞行法宝。”箫戎言简意骇。 “拿到了吗,在哪?”焦愁像个期待糖果的孩子,手欠地撩人家袖子,“是什么法宝呀寒山剑仙,不满意可以退货吗,我喜欢红色的,其实白色金色也行balabalabala……” 箫戎自小端方守礼,从未见过焦愁这样的自来熟,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抓住那人乱动的双手,仿佛徒手抓着两张起爆符,还要保持风度哄道:“焦兄莫急,回去给你看。” 焦愁眼见一层薄红爬上寒山剑仙冰雪雕成的面庞,暖玉生辉,顾盼风流,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哇……” 焦愁张着嘴,发出一声颜狗的赞叹。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拜托啦~~把我领回家呀呀呀~ 第6章 出走 自那日之后,箫戎就开始闭关。 寒山剑仙送出手的东西,自然不是普通货色。 箫戎去了燕山山顶,登门拜访自家最擅长炼器的师兄,礼貌敲门半个时辰无果后,一剑劈开禁制,释放剑域,将名为闭关实为睡懒觉的秦师兄从被窝里冻醒…… 可怜裹着棉被的秦师兄,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莲灯盏易主,还要强颜欢笑道:“师弟呀,看上什么尽管拿,哪里不懂尽管问。难得你对炼器感兴趣,师兄一定全力支持。” 箫戎道:“多谢师兄。” 然后就把师兄最喜欢的一套雕刻工具收入袖中。 秦师兄:“……”掐住大腿保持微笑。 冷静点,这是你乖巧听话的小师弟,这是为你上天入地搜罗炼器材料的亲师弟!就算他长大了,就算他翅膀硬了,就算他胳膊肘往外拐了,你也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箫戎拿到红莲灯盏,信心十足,准备重新淬炼一番,改造成攻守兼备的飞行法宝。 焦愁嫌麻烦,但说服箫戎显然比淬炼灯盏更麻烦,索性眼不见为净,让他自己折腾去。 天晓得第一次炼器的寒山剑仙能炼出个啥玩意儿? 白瞎那么好看的红莲灯盏了,他还挺喜欢的。 ………… 寒山剑仙闭关了,无所事事的焦忘忧每天起床三件事。 吃红烧肉。 糟蹋花草树木。 逗弄燕山剑宗的小剑修。 作为修真界最有排面、最远近闻名、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焦愁早已习惯独来独往,头一回在燕山剑宗感受到如火一般的热情(字面意义上)。只要他出现在人群中,立刻会被狂热的小剑修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请他指点剑法。 本着送上门的灵石,不要白不要的原则,焦愁隔三差五就去擂台欺负小朋友。 许是得了谁的命令,执法堂再没管过他。 实在无聊了,焦愁就在寒山就地取材,炼制了好几瓶避尘丹,排除杂气,静心醒神,消热解暑,味道冰凉凉甜滋滋的,每天当糖豆那么吃,见人就送。 众人再一次震惊了。 焦愁不是剑修却能和剑仙打平手,不是丹修却能轻松炼制上品丹药,不是阵修却连箫戎的剑域都能破,这是什么品种的神仙? 不仅如此,无论符咒阵法音律,还是炼丹炼器炼魂,从刀枪剑戟到锅碗瓢盆就没有焦愁玩不转的,连凡人的三百六十行都能聊上两句,把一众没见过世面的仙家子弟唬的一愣一愣。 若问焦愁最擅长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到了紧要关头,他什么都擅长。 世人修仙问道,最忌三心二意,焦愁却反其道而行。 常言道:至疯至巅焦忘忧。 这世上疯子很多,能把自己疯到众人之巅的,唯有焦忘忧。 ………… 这天下午,焦愁和几个小剑修聊起寒山剑仙的光辉事迹,小朋友们满面红光如痴如醉。焦愁借口离开,又悄悄用隐身符回来,果然话题中心开始偏移…… “焦前辈懂的真多,和传闻中毫无理智的杀人魔完全不同。” “这般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正合我的剑道!” “哈哈,你哪里是无拘无束,你分明是偷懒耍滑。” 又有一人道:“他可是邪魔外道。” “那又如何,修真界强者为尊,有本事你也开创一道。” “听说焦前辈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 另一人道:“这种鬼话你也信。我们这几天没大没小的闹,前辈从不生气,明明脾气好得很。我听说前辈最恨背信弃义,最见不得黑白颠倒,最……最……哎呀反正都是正人君子不会犯的错。” “呵呵,你们那么崇拜他,干脆叛出宗门改修邪道吧!” 立刻有人不服气,“杜康你够了,你们叔侄俩胡说八道诋毁焦前辈,人家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这次又要诋毁谁!” 杜康就是那日当街大哭的少年。 焦愁记得这少年本性不坏,就是冲动鲁莽,还有点不识好歹。 少年人正是好面子的时候,一头钻进牛角尖儿,轻易出不来。 别人越说他错了,他就越不想低头。 别人越说焦愁宽宏大量,他就越觉得焦愁没安好心。 反正跟别人拧着来就对了,死鸭子嘴硬,不把身边人得罪光不罢休。 杜康被众人好一番挤兑,气得面红耳赤,呛一声拔出剑。 众人也不怕他,纷纷拔剑,最后一起被执法殿弟子带走。 焦愁心道:哎呀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目送少年们被捆走,焦愁转移目标,凑到另外一伙人身边偷听。其中一个道:“诶你们说,寒山师叔祖和焦前辈是什么关系,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为他作保。” 焦愁精神一震——没错!我就想听这个! 同伴忙阻拦,“慎言,掌门禁止我们私下议论此事。” 焦愁:“……”难怪我死活问不出来。 “咱们偷偷说,谁传出去就说明他也参与了,同罪论处。” 便有一少年低声道:“我听说师叔祖心仪焦前辈,欲以寒山聘之,结成道侣。” “什么?!”众弟子低声惊呼。 焦愁努力把一句“卧槽”咽回肚子里。 “真的假的?师叔祖怎会……怎会……” “当然是真的,我听膳房的人说,师叔祖每日为焦前辈洗手作羹汤,两人夜夜同塌而眠。起初焦前辈抵死不从,后来师叔祖为了留下他,连锁仙山都用上了!” 一名女剑修惊道:“这么刺激的吗!” 焦愁:“……” 我若不是当事人,差点就信了你的邪。 箫戎他一个绝食系剑仙,你说他餐风饮露我信,说他会做饭才有鬼了!再说箫戎都闭关好几天了,红烧肉还是那个味道,肯定没换过厨子。估计是最开始那两天,箫戎提着篮子亲自取饭,被哪位逻辑鬼才造谣一番,然后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样了…… 至于“夜夜同塌而眠”,谁家化神期还天天睡觉? 焦愁听了满脑子精神污染,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正想离开,就听两个小姑娘说:“听说那日,金家请来了天一门主,那位性格阴晴不定,风评也不是很好……” 焦愁脚步一顿,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听说前任天一门主是为救焦前辈而死,所以现任门主对焦前辈恨之入骨。” “为什么呀,衍圣真君不是自愿牺牲吗?若他泉下有知,知晓自己舍命保护的人被他徒弟欺负,该有多难过啊……” 焦愁再也听不下去了,风卷残云身如鬼魅,眨眼已在百里之外。 衍圣真君。 他曾经的挚友。 他唯一想要食肉寝皮挫骨扬灰的人。 焦愁跃上高高的树杈,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一走了之,却又不甘心败给一个死人的名字,不甘心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 “焦前辈,您怎么在这儿。” 焦愁低头一看,树下站着五名燕山弟子,有三个他认识。 黎追和第一个被他掀下擂台的厌世脸少年,还有一个是经常给他送饭的中年人。 焦愁道:“我闲着无聊,出来转转,你们去哪。” 黎追道:“邯郸城有妖邪作祟,我等奉命调查。” “那正好。”焦愁重新挂上笑容,“邯郸我熟啊,带我一个呗。” 黎追偷瞥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能与焦前辈同行,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师叔祖尚在闭关,可否容我传讯一封说明此事,也免得……” 焦愁好笑道:“黎追啊,你说话办事总这么周全,不累吗。” 黎追一愣,“我……习惯了,身为掌事弟子本该如此。” 焦愁笑着摇摇头,“走吧,我知道一条近路,谁御剑带我一程。” 像是怕他反悔一般,黎追赶忙送出一张传讯符,又对身边的厌世脸少年道:“瑶光,你御剑最稳妥,你来带焦前辈。” “可。”瑶光惜字如金,一脸酷酷的御剑升空。黑金重剑果然比较宽敞,焦愁足尖一点落在剑柄上,比蝴蝶还轻盈,几乎感觉不到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一行六人御剑赶路,大约两个时辰后,隐隐看见被白雾笼罩的邯郸城。 黎追谨慎地停在城外,“此地原本有雾吗?” 焦愁肯定道:“没有。” 中年男人道:“别急着进去,先找附近村民问问情况吧。” 于是几人步行到城外的茶摊,黎追最擅交际,很快与一位买烟草的老人聊上了。 老人道:“观几位形貌气度,应该也是修仙门派,只是那城里……住了个极厉害的妖怪,好些年轻修士信心满满闯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说罢一指焦愁,“尤其这位小兄弟,千万别往里面凑。” 焦愁眨眨眼,“莫非我看上去很弱?” 老人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那妖怪专爱吃美人,且不分男女老幼。如今邯郸城中十室九空,能逃的都逃了,只剩一些老弱病残歪瓜裂枣还在勉强度日,真是造孽。” 黎追忙道:“老伯可知是什么妖怪?” 老人嘬一口旱烟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那妖怪名字还怪好听的,叫……” “对了,叫焦忘忧,人模狗样的,偏偏不干人事儿。” 黎追:“……” 瑶光:“……” 焦愁突然心情大好,“诶呀老人家,你猜我叫啥?” 老头莫名其妙,“这我咋知道?” 焦愁一脸人畜无害的娇羞,“我叫焦忘忧,我爱吃老头。” 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吧收藏吧~把我抱回家~ 第7章 走丢 城内情况不明,黎追将两名弟子留在城外接应,唠唠叨叨嘱咐个没完。 焦愁听得头痛,挥袖震开半掩的城门,大步流星往里闯。身旁的瑶光赶忙跟上,把喋喋不休的黎师兄抛在脑后,仿佛前方不是诡异的白雾而是某种救赎…… 黎追:“……” 中年男子给他找了个台阶,“黎师弟,再不进城天就要黑了。” 黎追只好顺着台阶下来,顺便给自己挽尊,“方师兄所言有理,你二人第一次出门,遇事当以自保为重,不得鲁莽。” 两名年轻弟子抱剑一礼:“是。” 黎追转身离开,隐约听到两声如释重负的喘息。 黎追:“……” 城墙上的守卫早已不见踪影,城内却没有想象中破败,大概也是事发不久,还能从街道两旁的商铺酒肆看出往日繁华。 正如茶摊老人所言,城内十室九空,就算屋里有人,也不敢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四人转了大半天,一个活人没看见,倒是天色越来越暗。 焦愁不耐烦道:“这要找到什么时候,我直接引天雷把雾霹散。” 瑶光精神一震,竟有些跃跃欲试。 黎追忙道:“不可如此,按规矩要先查起因,明辨是非,掌握证据,然后再……” 焦愁弹出一颗避尘丹,怼进黎追嘴里。 “行行好吧黎师兄,算我错了,您老人家少说两句。”边说边抓了一把避尘丹分给三人,转移话题道:“这白雾来历诡异,城内空气明显比外面憋闷,呼吸久了会心情烦躁。你们每隔两个时辰含一颗,凝神静气,防患于未然。” 黎追含着丹药道谢,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忙迎了上去。 ………… 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老妇人本是城中乡绅之母,几年前儿子因病去世,留下一双嗷嗷待哺的孙子孙女。三个月前,邯郸城内怪事连连,儿媳妇带孩子回娘家避祸,老妇人不愿跟随,便留下几名老仆一起看家。 一番交谈后,四人在老妇家中落脚。 大概真是很久没人打扫了,屋内陈设齐全,只是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瑶光看着蜘蛛网,脸上写满了抗拒,宁愿在院子里站一夜。 焦愁伸手一摸,叹道:“这可不像三个月没人住,三年还差不多。” 黎追直觉不妙,“您的意思是……” 最年长、阅历最丰富的方续道:“大街上什么人都没有,家家关门闭户,她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出门做什么?又为何把我们带回……” 说到这里,方续意识到话中歧义,忙道:“我不是不识好歹,只是……” 焦愁接着说:“只是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三言两语就带陌生人回家。” 黎追看了看四周,“那我们……离开这里?” 焦愁摇头道:“不急,先静观其变,你们老实待着,我去见个朋友。” “焦前辈在邯郸城还有朋友?” “当然啦,我第一世就出生在这里。”焦愁似笑非笑道,“我那位老朋友,才是真正的腿脚不便,想逃也逃不掉,我找它打听一下,你们自己小心。”临走前弹指补了个防御阵,一旦出事,他立刻能感知到。 黎追与瑶光对视一眼,目送焦愁红衣背影离开。 方续叹道:“两位师弟年纪小,难怪不知道。” “这邯郸城,在两百年前还是鄞国国都,后来……听说为了一个女子,焦前辈全族被皇帝赐死。十年后焦前辈借尸还魂回来复仇,灭皇族,废国都,以一人之力颠覆皇朝,身背八十一道无量天劫,仰天大笑灰飞烟灭。” “这件事在当年引起好一阵轩然大波。” “谁知不过短短两百年,世人只知焦忘忧,不知鄞国。” 瑶光听得心神激荡,叹道:“厉害,吾辈楷模!” 黎追瞪他一眼,“慎言!” 然而除了斥责一句,黎追也不知道说什好么。 焦前辈厉害是真厉害,嚣张也是真嚣张,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那可是八十一道无量天劫,和平常修士渡劫飞升不一样,无量天劫是一种天罚,撑不住就灰飞烟灭,撑住了就再劈一轮,反正目的就是劈死你。 方续道:“两位师弟稍坐片刻,我去打扫一番。” 黎追忙道:“岂敢劳烦方师兄,不如我们分头调查。” ………… 另一边,焦愁轻车熟路找到“老朋友”,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槐树。 抬手拍拍树皮,“阿槐,我来看你啦。” 大槐树无风自动,树叶微微摇晃,就像刚睡醒的人在伸懒腰。 焦愁捞起仙气飘飘的红衣下摆,粗鲁地塞进腰封。又将风流倜傥就是不方便爬树的广袖绑成两个丑疙瘩,再将里衣的直袖往上一撸,像小孩子一样手脚并用地……爬树。 焦愁出身书香世家,从小被教导“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一心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小小年纪便有名仕之风。本以为会沿着先祖的遗志忠君爱国,谁知世事无常,最后却无师自通了屠龙术。 焦愁十八岁那年,全家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他死时怨气冲天,当场化为厉鬼。 幸亏小时候救过一棵大槐树,阿槐知恩图报,不惜损耗自身救下焦愁。 焦家满门忠烈尸骨无存,焦愁学了一肚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没有一个能帮他报仇。他只能逆天而行,逆势而为,走上一条人人唾弃的邪魔歪道。 别的修士都以封号为尊,比如某某真君,某某剑仙,某某散人…… 唯有焦愁用表字“忘忧”打天下,这是家人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 焦愁顺利爬上树顶,拿出两张启灵符。 一张贴自己,一张贴阿槐,搂着大槐树开始聊天。 启灵符是焦愁自创的符篆,专门用来和不会说话的动植物交流。 当年焦愁借尸还魂离开槐树后,就再也听不到阿槐的声音了。为了和好朋友聊天,焦愁阅读了大量书籍,研究出第一张启灵符,这也是他首次自创符篆。 像焦愁这样天赋高到可以为所欲为的人,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不擅长。 犹记得年少轻狂时,焦愁问阿槐:老天爷会后悔吗? 阿槐说不会。 焦愁笑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让老天爷后悔,后悔他有眼无珠纵容昏君灭焦家满门,才放出我这么个祸胎!我要搅得天下不得安宁!我要这世间的道理都听我号令! 后来焦愁就惨遭打脸,不提也罢。 阿槐的声音很稚嫩,大概对于树妖来说,两三百年还是太小了。 “阿愁,你好久不来了,我都想你了。” 焦愁蹭蹭树皮委屈道:“我又死了,十五年才重新长大。” 阿槐也委屈,“你不在,我都快被欺负死了。你看这些讨厌的白雾,把日月精华都吸走了,我这几个月不能修炼,无聊的白天睡觉晚上睡觉,你快问问我,看我是不是睡傻了。” 焦愁:“……” 朋友啊,你本来就傻,这让我怎么分辨呀。 只好转移话题,“阿槐,你知不知道白雾的来历,我帮你欺负回去!” 阿槐理所当然道:“不知。” ……好吧,槐树没有脑子,他早该习惯的。 焦愁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开始漫长的循循善诱。 半个时辰后,口干舌燥的焦愁告别阿槐,回到老妇人家中,三个剑修早已无影无踪。 焦愁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前设下的、现在仍完好无损的防御阵,心中一阵无力感袭来。不是让你们老实待着吗?不直接说“不许动”你们就不懂吗?这么明显的防御阵,你们三个人六双眼睛全是瞎的吗? 焦愁叉腰生闷气。 天边一道流光划过,白衣剑仙踏剑而来,凛凛剑光劈碎了夜色,满城雾霭也为他让路。 焦愁心中烦闷瞬间消散。 ——不愧是寒山剑仙,美色使人心情愉悦! 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箫戎垂直降落,凛凛剑光“噗呲”踩碎了他的防御阵。 焦愁:“……” 箫戎:“……我好像踩到什么。” 焦愁:“请问一下,你们剑修都不认识防御阵吗?” 箫戎想了想,“如果不发光,那就不认识。” 焦愁:“……所以你们剑修都是靠光识阵的?只认识低阶显形法阵,不认识高阶隐形阵法?很好,我又学到了,有时间一定研究一下如何让高阶阵法……发光!”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了。 箫戎后知后觉地挪了挪脚,“我踩坏了你的阵,抱歉。” 焦愁冷静道:“没、关、系。” “其他人呢。” 焦愁想了想,“根据双方人数,应该是我走丢了,和他们三个失散了。” 箫戎沉默半晌,“他们是在哪走丢的?” “就在这儿丢的。”焦愁指了指刚刚被踩碎的防御阵,真诚建议道:“你们燕山剑宗,真不考虑开一门阵法基础吗?至少擦亮眼睛,别自己主动走出防御阵……活着不好吗?” 箫戎点点头,不敢说话。 焦愁叹了口气,“你们宗门有寻人术法吗。” 箫戎摇摇头,更不敢说话了。 焦愁:“……”这他妈什么破宗门?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你们剑修真特么%¥#%…… 箫戎:不敢说话。 作者:收藏吧收藏吧收藏吧(碎碎念) 第8章 灌灌 焦愁憋了一肚子气,寒山剑仙的美色也哄不好。 箫戎安静如仙的走着,眼见焦愁用树叶吹出个寻踪小人。 嫩绿色的叶片,被焦愁捏吧捏吧吹了一口气,瞬间鼓成个胖娃娃,迈着小短腿儿嘿咻嘿咻往前跑。 或许是物似主人型,焦愁吹出来的寻踪小人特别调皮,遇到水坑一定要踩两脚,遇到泥坑一定要滚三滚,很快就把自己糟蹋成了小泥人,气得焦愁用脚尖踢他。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儿!快给我找人去!” 小泥人脾气可不小,两腿一蹬,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焦愁真想把这丢人玩意儿一脚踢飞。 无奈,只好又抓了片叶子,捏吧捏吧递到箫戎面前,“一口灵气,不要太多。” 箫戎依言照做。 果然是物似主人型,箫戎吹出来的寻踪小人又乖又听话,还是个走路超稳的胖娃娃,每一步都尽可能做到不徐不缓仪态端方……就是速度实在慢。 顺着避尘丹的清香,胖娃娃带着两人一直走到……城主府? 焦愁有些诧异,“以黎追的谨慎,应该不会贸然闯进去吧。” 箫戎点头赞同,“全城死寂,唯有这里灯火通明,太可疑了。” “你等等……”焦愁看着眼前乌漆墨黑的城主府,“这里?灯火通明?” 箫戎点点头,一脸抓不住重点的成竹在胸。 焦愁扶额道:“在我眼中,这里也是一片死寂。” 箫戎抬头看看明亮的城主府,低头看看表情认真的焦愁,正想说点什么,就见焦愁突然出手。 箫戎本是可以避开的,但他没躲,眼看着焦愁的手越伸越近,最后一把捧住自己的脸……脸? 箫戎:“……?” 少年人骨骼小巧,身量尚未长成,只能垫着脚靠近他,掌心柔软温热又酥麻。 少年一开口就是避尘丹特有的清甜,“嗯……你眼中确实有光。” 箫戎被放开时,目光近乎呆滞。 天可怜见的,寒山剑仙母胎单身两百年,从没被人这样碰触过。 焦愁却毫无察觉,自顾自碎碎念起来,“这是什么妖法?是你中招了还是我中招了?应该不是我,可你怎么刚来就中招了?算了,先进去再说,万一出来什么怪物,你直接一剑劈过去,千万别犹豫。” 焦愁不爱听别人唠叨,轮到他自己说话却不嫌烦。弯腰抓起两个胖娃娃,将乖巧的塞给箫戎,自己抓着闹腾的那个。“我怀疑里面是某种妖兽,我们一人拿一个,防止走散。” “诶萧兄你知道吗,大部分修炼有成的妖兽,唾液和血液都含有剧毒,毒性能使人产生幻觉,大概白雾就是这么来的。如果里面是只妖兽,你一定记得先打一顿再说。那些东西是不会跟弱者讲道理的,非得打趴下才能好好说话balabala……” 箫戎被他拖着走了一阵,总算回过神来。 “焦兄。” “嗯。”焦愁正琢磨妖兽的事,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你下次不可再……那样对人动手。” 焦愁:“嗯。” 焦愁:“嗯??” 箫戎微微皱眉,“脸是私密之处,不可随意碰触。” 焦愁:“……我的思绪都跑出十万八千里了,你还在纠结这种小事?都是男人,摸一下还怕我毁你清白不成?你又不用嫁人,你没这个烦恼吧……再说脸怎么就成了私密之处了?那你天天把私密之处亮出来给人看?哇你真不要脸!” 好一番强词夺理。 箫戎认真道:“君子非礼勿动。” 焦愁理不直气也壮,“你看我哪里像君子,我改。” 说完又手欠摸人家胸口,“我又动了,怎么着,你喊非礼呀。” 箫戎:“……” 寒山剑仙亏就亏在脸皮薄,才总被焦忘忧的无耻打败。 正在两人拉扯不清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声响。 焦愁眼睁睁看着原本一片死寂的城主府,突然变得灯火辉煌,耳边欢笑声越来越近,鼻尖隐隐嗅到酒香,渐渐的连人影也能看到了,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焦愁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也中招了。 “看来是避尘丹的清心功效,我这些天吃了很多丹药,体内积攒了药性,所以不容易被迷惑。他们三个吃得少,恐怕我一走就被幻觉迷惑了。”再看看箫戎,“你一颗都没吃,难怪一来就中招了。” 箫戎下意识理了理并不乱的前襟,“可否告知详情。” 焦愁揶揄道:“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来了,诶对了,我的飞行法宝呢?” 箫戎稍显尴尬,“送往师兄处……修理。” ——果然炼器失败了。 焦愁暗笑,“那你跟过来做什么,怕我跑了?” 箫戎更加局促,“并非,只是竹楼也需……修缮。” ——很好,不仅炼器失败,还超常发挥把房子炸了。 焦愁在心里疯狂大笑,顾忌剑仙的颜面,咬紧下唇死死忍住。 忍啊忍,忍得泪盈于睫,只能哆哆嗦嗦蹒跚前行。 焦愁死过很多次,憋笑憋死还真是第一次。 箫戎不明所以道:“焦兄身体不适?” 焦愁看着他那张端方君子秉节持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脸,终于没忍住丧心病狂的笑道:“啊哈哈我服了啊哈哈哈哈嗝你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闹出这么大动静,“宴会主人”彻底被惊动了。 原本热闹喧哗的宴会场,诡异地安静下来。不是那种缓慢的安静,而是所有人所有东西都被定格在一瞬间。喧哗没了,酒菜的香气没了,连烛火都不再摇晃,就像一幅静止的画。 箫戎扶着浑身抽搐的焦愁,神色严肃,惊蛰出鞘的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化为霜雪。 焦愁好不容易停下笑声,一看箫戎严肃的脸,又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救命,箫戎越严肃他越想笑! 箫戎:“……” 箫戎也是甘拜下风了,完全不晓得这人在笑什么,只好把状若疯癫的焦愁护在身后,任由那人“哈哈哈”的魔音灌耳,笑不过瘾还趴在地上捶他的剑域…… 剑域若有意识,想必也是委屈的——拍大腿不行吗? 在疯子焦愁的笑声中,箫戎一剑刺破幻境,终于看到那只妖怪的真容。 那是一只鸽子大小的鸟形妖兽,一副弱小无害的模样。 焦愁终于止住笑,气若游丝道:“这不是灌灌吗。” 箫戎在这方面远不如家学渊源的焦愁,虚心请教道:“灌灌为何物?” 焦愁虚弱道:“山海经里提到过: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意思就是这个鸟长得像斑鸠,鸣叫的声音像有人在吵架,佩戴它的羽毛可以不受幻觉侵扰。” 焦愁又想了想,“若我没记错,这东西已经销声匿迹几百年了。” “原因为何?” “还能为何,灌灌的羽毛可是很珍贵的。” 箫戎扬声道:“阁下为何在此作祟。” 那灌灌口吐人言道:“此处是我领地,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箫戎道:“此地乃邯郸城,并不属于你。” 灌灌骄傲地哼了一声,“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你们两个看起来很好吃,一起留下吧!” 箫戎皱眉道:“你吃了多少人。” 灌灌嘿嘿笑,“你能计算自己一顿饭吃多少米粒吗。” 焦愁心道:他能呀,因为他是绝食剑仙。 焦愁懒得再听一人一鸟毫无营养的对白,跟上两个手拉手的寻踪小人,找到了目光呆滞的剑修三人组。焦愁在指间呵了口气,一人一个响亮的脑瓜崩,把陷入幻觉的三人弹醒。 瑶光抱着脑袋想吐,“嗝……我喝不下了。” 方续眼神呆滞道:“不行,我不去,快停下。” 黎追的反应最大,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嗖一声仙剑出鞘。 焦愁赶紧按住他,“黎追冷静哈!你这是瞧见啥了,快坐下快坐下!” 三人好一阵手舞足蹈胡说八道,被塞了好几颗避尘丹,总算相继清醒过来。 瑶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我,我好像喝了许多酒……” 方续也扶额道:“我们三个决定分头调查,我走了一会儿,就看到那位老妇人对我招手。我……明明知情况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跟着老妇人一直走一直走……” “她带我们来到城主府,里面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我也不知怎么了,非常自然地融入其中,和那些陌生人一起喝酒吃菜看戏赏灯……” 焦愁心道:如果只是喝酒吃菜看戏赏灯,黎追应该不至于醒来就拔剑。 于是转头问黎追,“你看见什么了?” 黎追:“……” 黎追先是面色忽红忽白,随后抓着头发目光呆滞,最后抱着膝盖整个人都自闭了。 焦愁:“……”我预感,这一定是个精彩的故事! 正在这时,箫戎和灌灌的废话也到了尾声,这一次灌灌不说人话了,发出几声难听的鸣叫。果然如同一群人在吵群架,聒噪的要命,让人听了心烦。 三个剑修刚从幻觉中醒来,听见这叫声,只觉头昏脑涨恶心干呕。 焦愁皱眉忍耐片刻,发现眼中景物开始扭曲,心知不妙。 掌心流光一闪,勾销化作一枚精巧的哨子,脆声长鸣,瞬间盖过了灌灌的叫声。 箫戎趁势一剑刺出,凛凛剑锋裹挟着霜雪一往无前,灌灌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惊蛰捅了个对穿,死死钉在地上。焦愁提笔勾销,凌空补了个静音符,牢牢糊在灌灌的尖嘴上,这下连惨叫也发不出了。 黎追三人忙起身行礼,“师叔祖。” 箫戎道:“可还有其他遇害者。” 方续忙道:“我们立刻去找。” 最后只找到七八名瘦骨嶙峋的修士,以及沉积在荷花池底的上百具骸骨。 焦愁检查了活着的修士,皆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和黎追三人的情况差不多。只是这些人陷入幻觉太久,不可能弹一下就醒过来,具体能不能恢复,还得看个人造化。 黎追放出信号,通知在城外接应的弟子,尽快联络宗门。 瑶光一脸怒容,提着他的黑金重剑,恨不得活刮了这只灌灌。 方续道:“这些尸体都很完整,看来灌灌并不食人肉。” 焦愁点头道:“这只灌灌占领此地,迷惑符合自己口味的人类,让他们不断产生幻觉,并以此为食。若我估计不错,这城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之前与我们说话的老妇人,只是一具被幻觉控制的傀儡。” 黎追疑惑道:“若灌灌以幻觉为食,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尸体。” 焦愁摇了摇头,“这些人不是累死的,就是饿死的,产生幻觉是非常消耗精力的,灌灌让他们一刻不停地做梦,酒宴上的食物和酒水全是幻觉。他们越饿越想吃,越吃越饿,普通人撑个三五天就是极限了。” “幸亏这几个修士修为不错,又已经辟谷,否则早被吸成人干了。” 黎追道:“那我们接下来……” “我先回去了。”焦愁打断黎追的话,对箫戎道:“我有些累了,先回飞燕长安,你可以去有凤来仪找我,走了。” 还真是说走就走,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一阵乱风。 瑶光叹道:“风卷残云!” 方续一脸疑惑,“焦前辈有急事?” 箫戎忽然抬头,只见一道青芒落在墙头,露出一张俏丽又刻薄的脸。 “焦忘忧那灾星呢!”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溜了溜了 箫戎:被摸了脸,四舍五入可以修成正果了 作者: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不收藏就烦死你们) PS:好久不写文了,感觉自己都不会说人话了,总忍不住修修改改,还请见谅[鞠躬] 第9章 往事 说好要回飞燕长安的焦愁,此时正毫无形象趴在树杈上碎碎念。 “阿槐,做人好烦啊,你们精怪为什么辛辛苦苦修人形?” “阿愁真笨,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鱼离不开水源,树离不开土地,鸟离不开天空,只有人才能飞天遁地无处不去,当然是做人最好。” 焦愁叹道:“其实自由才是最大的囚笼,明明哪里都能去,又好像去哪都一样。” 阿槐道:“可是阿愁你那么爱管闲事,如果让你变成一棵树,从生到死都停留在一个地方,每天睁眼就是同样的风景,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不能做,我觉得你会憋死。” 焦愁笑道:“阿槐,你其实不傻吧。” 阿槐得了夸奖,骄傲地挺起树干,每一片叶子都美滋滋的~ 焦愁摸摸树干道:“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最近可能有大量修士出入邯郸城,我给你贴几张敛息符,免得被人发现。再补一个聚灵阵,之前那个没效果了。” 阿槐欢欢喜喜道:“别忘了那个自动除虫的阵法,我喜欢!” “好啦,知道啦~” 半个时辰后,撅着屁股给大槐树松土的焦愁,遇上了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的箫戎。 箫戎:“……?” 焦愁:“……!” 寒山剑仙的眼神从惊讶到疑惑,最终定格成一言难尽。 焦愁一把扔了刨坑的钉耙,故作无事道:“嘿~~” 箫戎:“……嗯。” 焦某人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把脏兮兮的爪子背到身后,摆出一副归园田居的名仕风范,悠然道:“寒山剑仙怎会在此。” 箫戎礼貌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某人脸上的泥印子,指了指面前三步。 焦愁低头,两个寻踪小人正手拉手看着他,一个干干净净,一个满脸泥…… “……”焦愁下意识摸了摸脸,又添两道泥印子。 箫戎好心道:“要帮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用钉耙刨土吗? 不行!绝对不行!惊蛰剑会哭的! 焦愁把头摇得飞快,“不用了,我都干完了,一起回去吧。” 箫戎犹豫片刻,开口道:“方才,天一门主来寻你。” “嗯嗯,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躲他才离开的。”焦愁用浇树剩下的水洗手,顺便把一脸泥的寻踪小人也洗了洗。剩下那个干干净净的寻踪小人,扒着水桶一脸紧张,好怕小伙伴被洗没了。 焦愁越看越有趣。 他也曾同时制作过几个寻踪小人,只是……物似主人型,几个小家伙根本不能和谐相处,不是打成一团就是闹成一片,效率还不如一个。 焦愁把闹腾的胖娃娃洗干净,抖了抖水,一抬头就对上箫戎的目光。 焦愁沉默半晌,不确定道:“……你喜欢?” 箫戎特别冷静,“并不。” 焦愁嘴角疯狂上扬,“你看你那眼神,还说不喜欢哈哈咳……谁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喜欢娃娃,娃娃这么可爱当然要喜欢它。就是材质普通,只能维持两三天,你……你别不好意思,我、我又不会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笑话你……” 箫戎:“……” 寒山剑仙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焦愁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寒山剑仙真的太努力了,承包他一年笑点。 箫戎深吸一口气,试着转移话题,“你怎知卫门主会来。” 焦愁边擦眼泪边道:“也怪我倒霉,这辈子好死不死投胎成了卫冕的亲侄子。他们天一门有个规矩,小孩子一出生就要制作长命灯,不仅能驱邪固魂,还能千里追踪。” 焦愁一脸晦气道,“我伪装了十五年,还是被姓卫的发现了,上天入地追着我跑。那术法也是邪门儿,不能切断联系,只能靠敛息阵掩藏踪迹。我又不能一直待在敛息阵里,就在做了个预警,他一靠近我就跑。” 箫戎无奈道:“这要跑到什么时候,不如坐下来谈谈。” 焦愁撇嘴道:“算了吧,我一看他就心烦,他一看我就暴躁,我俩凑在一起就是不死不休。” 箫戎却道:“我观卫门主,似是有事寻你。” 焦愁愣了片刻,摇头道:“别提他了。” 将剩下的水都浇给阿槐,焦愁拍拍树干跟老朋友道别,“阿槐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阿槐声音软软道:“那你早点来呀,我会想你的,还有你的小朋友也可以一起来。” 焦愁楞了一下,“你说谁?” “就是这个白衣服的,你从前带他来过呀。” 焦愁疑惑更甚,“你确定?” 阿槐道:“我们槐树妖是不会认错人的,我记得他的魂魄。” ………… 告别了阿槐,两人御剑回到飞燕长安。 因为寒山的竹楼还在修缮中,焦愁强烈要求留宿在飞燕长安最有名的客栈。有凤来仪坐落于杨柳湖畔,推开窗便能看到夜夜笙歌的寄情湖,关上窗又不觉得吵闹,很受文人雅客的欢迎。 焦愁骨子里洗不掉读书人的怪癖,对红袖添香之类的风雅事有谜之执着,要不是心里装着事儿,早就跑到寄情湖上潇洒一番,说不定还能解救几个想从良的风尘女子呢。 两人选了视野最好的房间,订了一大桌酒菜。 别看箫戎自己不喜欢吃饭,点菜倒是轻车熟路。除了每餐必有的红烧肉,又连着点了七八样焦愁喜欢的口味。满桌子除了红烧就是油焖,只有一盘小葱拌豆腐鹤立鸡群,正被箫戎小口小口吃着。 为了让焦愁不尴尬,箫戎也会陪他吃一些,只是更偏爱素菜,吃的也不多。 焦愁啃着一块红烧排骨左思右想。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在阿槐的提醒下,他越来越觉得箫戎眼熟,尤其是箫戎小口小口吃东西食不下咽又特别珍惜的模样……总觉得在哪见过? 焦愁冥思苦想,余光瞥见一小笼汤包,终于恍然大悟。 他夹了个包子放进箫戎碗里,“原来是你!” 箫戎看着那包子,竟是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淡若琉璃,轻如寒烟,似梦又似幻。 焦愁被美色迷了眼,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我救回来的小太监!” 箫戎:“……” 焦愁:“……” 然而,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室内气温骤降,仲秋八月瞬间化为数九隆冬,惊蛰在墙角蠢蠢欲动。 焦愁放下碗筷,摆出个正经认错的姿势,乖巧道:“我错了。” …………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谁能想到呢,大名鼎鼎的寒山剑仙箫戎并非出身名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经历,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在自杀之前,遇到了刚刚借尸还魂的焦忘忧。 箫戎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家,上头三个哥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有一年闹饥荒,他父母一狠心,把年仅六岁的箫戎卖进宫里做太监。 那时鄞国还没灭,但昏君无道,百姓已经提前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那是的邯郸城,正是鄞国国都,箫戎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却只觉得心如死灰…… 他是个早慧的孩子,早已明白自己的命运。 可……眼看着比他更早净身的男孩,生不如死地躺在床上哀嚎,他还是决定自杀。 反正也没人期待我。 现在死了,还能免受一场折磨。 于是箫戎饱餐一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空挡,跑到白天看好的古井旁,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谁知就那么凑巧,箫戎往井里跳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也往井外跳。就像排练过几百次那样,井里的少年被投井的箫戎砸个正着!两人扑通两声一起落了水! ——当真是,奇缘。 后来箫戎被少年捞上来,没死成。 落水声惊动了守卫,少年焦愁暗骂一声晦气,拎起晕乎乎的小箫戎往咯吱窝下一夹,三纵两跃就逃出了守卫并不森严的太监司,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被救的箫戎一脸懵逼。 他不知道焦愁,但他认识焦愁现在的身体,这个少年是和他一起被卖进来的,听说昨天就失踪了。 救人的焦愁一脸晦气。 他好不容易借尸还魂,尸体竟然是投井死的。他好不容易爬出井口,竟然被人当头砸下。他大发善心把寻死的小孩救出来,可这小孩……干嘛一直呆呆看着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焦愁叹了口气,把小孩捆在高高的树杈上,想了想又不放心,干脆把嘴也堵上。然后自己跳下树,用这具身体的卖身钱买了两个包子回来,又把小孩解开,一人一个分包子吃。 小孩被捆了也不哭不闹,小口小口咬着包子,特别珍惜。 少年焦愁三两口吃完了包子,又听完了小箫戎的故事,发自内心道:“你呀,还是见识太少。听说过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吗?听说过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吗?咳咳……我跟你小毛孩子说这个干什么……总之你很幸运,你爹娘没拿你跟邻居换肉,你也不是被卖进青楼的姑娘……” 焦愁最后总结道:“反正你已经逃出来了,父母之恩也卖身还了,现在你自由了!” “……”小箫戎面黄肌瘦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焦愁继续哄道:“吃过红烧肉吗,特别好吃,我毕生愿望就是顿顿吃红烧肉。以前家里管得严,再喜欢也不能过量,现在……再也没人管我了,我却没钱吃了……哈哈哈我可太惨了!” 小箫戎仰着脸认真道:“你把我卖了吧。” 焦愁:“……啊?” 小孩儿一本正经道:“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你把我卖了就有钱吃红烧……” 焦愁没等他说完就拍树狂笑,“哈哈哈哈我的天啊!” “你不要笑!”小箫戎脸涨得通红,被险些掉下树的焦愁搂在怀里好一阵揉搓,焦愁捏了捏小孩儿的骨架,惊叹道:“天生剑体,竟然让我看到活的了哈哈哈,万年难遇的天生剑体竟然哈哈哈,竟然自愿卖身换红烧肉哈哈哈哈哈……” 小箫戎不仅脸红,眼眶也红了,吸吸鼻子忍住眼泪。 焦愁憋笑道:“好小子,有志气,我这就把你卖了换肉!” 最后,年幼的焦愁背起箫戎,跑了好久好久。箫戎趴在少年瘦弱的脊背上,睡了醒,醒了睡,数不清吃了几顿饭,记不清过了几个白天黑夜,焦愁一直从邯郸城跑到了燕山脚下。 箫戎被他洗刷一新,换了身新衣服,整个人还是懵的。 焦愁半蹲在地上,摸摸他的头,伸手一指前方。 “小家伙,你看那里。” 小箫戎懵懵懂懂抬头看去。 焦愁指着燕山剑宗负责招收新弟子的修士对他说:“你去跟他说,你是天生剑体,你就有家了。” 小箫戎看着自己干净的新衣服,又看看脏兮兮的焦愁和他流血的赤足,不知怎么的,就特别特别想哭,这一次真的忍不住,泪珠子吧嗒吧嗒砸在焦愁手背上,又苦又涩。 焦愁笑他,“不许哭,自己走过去,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卖身银子。” 小箫戎听话地往前走,走一步三回头。 焦愁又道:“别回头,这是条康庄大道,你要挺胸抬头一直走。” 无论过了多少年,箫戎总也忘不掉,等他牵着师傅的手拿着“卖身银子”回来,焦愁已经不在那里了。在他站了很久的地方,留下几个清晰的血脚印,他食言了。 后来,那个身负血海深仇、毕生愿望是顿顿吃红烧肉、哈哈笑着背他跑了几千里路的焦愁,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邪魔歪道,被八十一道天劫加身魂飞魄散的焦忘忧。 他就想。 这条你指给我的康庄大道,为何你不肯走。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一拍大腿:你是我救的小太监! 箫戎解腰带:你过来,你再仔细看看…… 作者:诶嘿嘿,你们猜我想说啥~(苍蝇搓手,求收藏!) 第10章 关系 焦愁是真没想到,自己当年随手救下的小孩儿,竟然成了大名鼎鼎的寒山剑仙。 他那时一心想着复仇,仗着三寸不烂之舌,辗转在几方势力之间,殚精竭虑,夜不能寐。 与他将要做的事相比,救一个小孩儿、请他吃包子、送他去燕山剑宗拜师,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早被后来惊心动魄的记忆替换掉。若非故地重游加上阿槐的提醒,焦愁大概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然而! 对焦愁不值一提的小事,对箫戎却是逆天改命的契机,这份恩情相当沉重! 他亲手送箫戎走上仙途,箫戎修为越高,欠他的因果就越重。 焦愁扶额叹道:“果然是三岁看到老,从小傻到大,你说说你早几十年干嘛去了?你要是早点来报恩,没准儿还能糊弄过去,可你现在都化神了……这让我怎么帮?” 箫戎摇头道:“之前不妥。” 焦愁斜眼瞧他,“哦,哪里不妥?” 箫戎不答,重新拿起筷子,安静吃着小葱拌豆腐。 ………… 当年,箫戎年纪太小,只能留在燕山剑宗修炼,直到十几岁剑法初成,才被师尊允许外出历练。 故地重游时,鄞国已经灭国,灭国之人也被八十一道天劫霹得渣都不剩,只留下一个陌生的邯郸城。箫戎没有任何线索,只有一张凭记忆描摹的画像,在邯郸城四处碰壁。 或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居然真让他找到当年的知情者。 于是他知道了焦家灭门惨案,知道了焦愁借尸还魂,知道了焦愁灰飞烟灭前狂笑道。 “焦幼荷,下一个就是你!” 箫戎不爱语人是非,只大概打听了一下。 焦幼荷是焦愁的小姑姑,号称鄞国第一美人,自幼拜入仙门很少回家。后来不知怎么招惹了皇帝,她自己翩然离去不染红尘,留下焦家承受这场天降横祸。 那段时间,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批焦家人被拉出去斩首,尸体暴晒在城门外。 刚开始是远亲,后来是近亲,最后整个鄞国姓焦的都遭了殃。 可直到焦姓几乎灭绝,焦幼荷也没回来看一眼。 鄞国灭国后,这段故事被传得天下皆知,焦幼荷从仙门四美变成人人唾弃的丧门星,只能离开宗门隐姓埋名。没人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是民间留下一句俗语“男子当如焦忘忧,女子莫学焦幼荷。” 那时很多人骂焦愁狠辣,也有不少人赞他孤勇。 历史上死于天子一怒的文臣、武将、世家数不胜数,但能死而复生颠覆皇权的唯有焦忘忧。 与毁誉参半的焦忘忧不同,罪魁祸首焦幼荷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天下人骂的抬不起头来。以至于后人取名都会避开“幼荷”二字,可谓声名狼藉。 想到此处,箫戎忍不住想。 以焦愁当年的戾气,焦幼荷只会比那位亡国之君更惨。 或许是杀孽太重,焦愁后来投胎几辈子都不得善终,死法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就是——惨! 为了换取寿元,焦愁不得不插手别人的恩怨,渐渐迷失自我,身不由己地卷入一场场杀戮。如同手里被人硬塞了一把屠刀,他自己放不下,别人也不允许他放下。 箫戎自然明白越早还清因果越好。 那些年焦愁麻烦缠身,报恩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将麻烦引到自己身上,箫戎也不惧。只要问心无愧,哪个剑修不是以杀证道的,不敢拔剑还修什么剑道。 可那样真的好吗? 往好了说是雪中送炭,说白了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他要报恩,一定要让焦愁越过越好,而不是纵容他越陷越深。 这些想法,他是不会告诉焦愁的,焦愁也未必会感激他。 大概只会冷笑一声,在心里骂他是自作多情的傻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吧。 ………… 忆起那段往事后,焦愁明显舒坦了不少,至少不会想方设法偷溜了。 这天中午,焦愁正用箫戎的丹鼎烤红薯,黎追来了。 素来稳重的黎师兄看着那丹鼎一言难尽,“焦前辈,您……您……” 焦愁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丹鼎太小了,就烤了两个,没你的份哈~” 黎追:“……”您不好意思的是这个吗? 那可是燕山剑宗最好的丹鼎之一!连宗门供养的丹道长老都没有!所有人都想不通师叔祖明明不会炼丹,干嘛占着那么好的丹鼎几十年不用。现在好了,直接被您拿去烤红薯了…… 焦愁将黎追长久的沉默视为默认,哄道:“下次烤鸡,给你留个鸡腿。” 黎追:“……”不用了谢谢,我怕折寿。 不愧是顶级丹鼎,红薯很快就烤好了,外焦里嫩甜香可口。 焦愁手把手教不食人间烟火的寒山剑仙如何啃红薯,“你肯定不知道,烤红薯最好吃的是这里,就是皮上粘着的这一层……对,小心别烫着,用门齿咬下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黎追感觉心在滴血。 ——不!不要教坏我们冰清玉洁的师叔祖! 最终,箫戎也只吃了一口,将最甜的红薯皮撕下来全给了焦愁,又看着那丹鼎问:“小吗?” 焦愁迅速理解他的意思,摇头道:“不用换了,这个小的就挺好,我技艺不精,太大了控制不好火候。” 黎追心想:天天在宗门兜售上品丹药的技艺不精吗? 等等…… 我好像知道师叔祖不炼丹又摆丹鼎的原因了,这是多早就惦记上了? 焦愁推了推眼神呆滞的黎追,“想什么呢,你师叔祖问你话呢。” 黎追飞快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箫戎:“……?”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黎追红着耳朵说明原委,告知二人邯郸城的后续。 原来,那只灌灌停留在邯郸城已经快四年了,刚开始妖力低微还受了伤,只敢偷偷摸摸害人。它潜伏在老妇人家中,用妖毒控制一家老小,让婆媳二人引来亲戚朋友做他的粮食。 伤势恢复后,灌灌开始挑食,于是邯郸城的美人们遭了秧。 随着失踪人口越来越多,当地百姓心生畏惧,都拖家带口逃离此地。一些宵小之徒听说邯郸城十室九空,便想溜进来偷窃一番,正好落入灌灌口中。 这些人进来时隐藏行迹,死了也没人知道。 灌灌非常谨慎,用妖雾包裹了整座城,享用着源源不断自投罗网的猎物,偶尔抢几个美人回来丰富一下“食谱”,陆陆续续害死了几百人,也在修真界没引起大骚动。 接到任务来这里降妖的都是年轻弟子,稍有不慎纷纷中招。 灌灌本以为高枕无忧,没想到阴差阳错引来了寒山剑仙。 箫戎道:“如何处置。” 黎追摇头道:“掌门已将灌灌交予受害的几家宗门,具体不知。” 焦愁笑道:“这个我知道,肯定是囚禁起来,拔毛炼器,放血炼丹,割肉进补,还不能让它轻易死了。先给它养好伤,再来一轮拔毛放血割肉,榨干所有价值后打散魂魄,怨气抽出来镇压。” 黎追咽了咽唾沫,他当然不同情罪有应得的灌灌,只是…… “这样做,未免有伤天和。” 焦愁顺口道:“少见多怪,现在很多仙门降妖伏魔都是这样处置。有一次我投胎成毕方鸟,那时候刚出生,想吃烤肉又控制不好火候,不小心烧了一片树林,就被当地仙门抓住了。” 黎追听得好一阵心惊肉跳,焦愁却跳过过程直接道:“后来我把那宗门全烧了。” “……”没听到过程的黎追反而更心惊肉跳了。 箫戎却皱眉道:“从未听说此事。” 焦愁笑道:“多正常啊,我经历丰富着呢,哪能每件事都人尽皆知。世人只知我大开杀戒,根本不关心原因为何。反正邪魔外道杀人不眨眼是正常的,名门正派以多欺少也叫为民除害哈哈哈~” 黎追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前辈逃出来了吗?” 焦愁似笑非笑道:“那个宗门全是糊涂鬼,直到抽取魂魄才发现是我,直到业火燎原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祸,直到身死道消才晓得——得了我的好处,是要付出十倍代价的。” 黎追愣了良久,突然惊呼:“莫非是仙踪门?!” 焦愁笑而不语。 “……”黎追心情极其复杂。 仙踪门一夜之间惨遭烧山,掌门一脉身死道消一个不留,普通弟子倒没什么损伤。只是这件事后,焦愁被彻底定义为邪魔外道,被天下修士口诛笔伐。一场混战后,焦愁反杀了围攻他的八百修士,力尽而亡。 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被反复拔毛抽血割肉,何其残忍,这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焦愁非但能笑,还笑得很开心,“公务繁忙的黎师兄要留下吃饭吗?” 黎追已经习惯了被调侃,听出送客之意,也不敢多问,躬身一礼道:“师叔祖,焦前辈,黎追还要巡逻,先告辞了。” ………… 箫戎用来“喂猪”的饭菜,已经稳定在五菜一汤了。 焦愁一边吃饭,一边感受某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筷敲了敲面前的盘子道:“看什么看,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千万别同情我,我不需要。” 箫戎收回视线,吃了一口爽脆的嫩笋,不想说话。 焦愁继续敲碗,“干嘛又不说话。” “无事。”箫戎平静的语调透露着沧桑,宛如掌上明珠被糟丨蹋了的老父亲,“我太想当然了,自以为对你好,你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苦。” “咳咳咳咳咳咳!”焦愁被一口汤呛住,心想:造孽呦,在象牙塔生活了两百年的剑仙宝宝被我吓到了,寡言仙君化身为殷勤的老父亲,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扑进“老父亲”怀里哭着说:爹啊,女儿过得好苦啊,您相中的乘龙快婿竟是中山狼啊…… 萧老父亲第一次给人夹菜:“细嚼慢咽。” 焦愁:“……” 焦愁盯着那块落入碗中的红烧肉,第一次产生了反胃情绪。 “父女俩”“其乐融融”地吃过午饭,箫戎去找秦师兄,取回那件多灾多难的飞行法器。 焦愁照例漫山遍野的浪,继花草树木之后,定居在寒山的小动物也遭了秧。焦愁抓住一只全家最肥的山鸡,琢磨着丹鼎可能装不下,要不要换只小的? 正在这时,一道惊雷响彻天地! 焦愁下意识抖了抖,心想: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谁知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越来越…… ——卧槽!燕山主峰遭雷劈了!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天雷不是劈我吧? 箫戎:不是。 作者大惊:难道是劈我的? 箫戎:…… 第11章 溜了 燕山主峰惨遭雷劈? 这样千载难逢的热闹,不去不是焦忘忧! 焦愁从不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反正他的命比猫还多,足够支付好奇的代价。 众人赶到山顶时,毫不意外被结界阻拦,连执法殿弟子都上不去。焦愁混在人堆中,远远看着劫云聚集,劫雷劈下,又被一道熟悉的剑气凌空斩断。 众弟子惊呼:“是寒山师叔/师叔祖/太师叔祖在渡劫……” 焦愁心道:不可能,箫戎何等天资,渡劫的动静不可能这么小,估计是在帮什么东西挡雷。 正想着,就见一位宗门长老自山顶御剑而来,表情还算稳得住,眼神却流露出几分迫切。这位长老在茫茫白衣中准确找到一点红的焦愁,高声道:“焦道友,掌门有请!” 焦愁心想:哎呀怎么又是我? 飞往山顶途中,长老简单阐明事情原委。 天可怜见的,这次出事真不怪焦愁,罪魁祸首是那位不会炼器还硬要炼的寒山剑仙。而且那个正在渡劫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寒山剑仙送给他的飞行法器……的残骸? 原本是一盏漂亮的红莲灯,经过箫戎的二次淬炼(糟蹋)和秦师兄的三次修理(拯救),彻底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底座没了,花瓣没了,灯芯没了,只剩一团红莲业火顽强燃烧着。 好好的红莲灯盏,愣是变成了业火红莲,刚出生就惨遭雷劈,简直人间惨剧。 焦愁表示:从未见过如此身世凄惨的仙器。 明若真君袖手站在一旁,笑眯眯道:“这仙器的去留,该由焦道友决定。道友若不满意,就让箫……秦颂为你重新炼制。或者藏宝殿收藏的飞行法器,道友可以重新挑一个喜欢的。” 言下之意,业火红莲不是啥好东西,你不喜欢就让天雷劈了吧。 秦颂? 焦愁顺着明若真君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正在遭雷劈的炼器室内,蜷缩着一位瑟瑟发抖的男子。观其形貌,年纪不大不小,修为不高不低,长相不美不丑,应该就是箫戎口中擅长炼器的秦师兄了。 能把被箫戎糟蹋过的法器修复成仙器,秦颂的实力毋庸置疑。 焦愁有一点心动,犹豫道:“您能说服箫戎吗?” 明若真君和蔼道:“不瞒焦道友,我这个徒弟自小乖巧听话又孝顺,前提是我什么都顺着他。” 焦愁:“……” 明若真君继续道:“所以不如焦道友亲自……” “等等!”焦愁急忙打断,“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决定接受这团火苗,它很好,我特别喜欢,请寒山剑仙务必顶住天雷!”然后好好练剑,最好这辈子都别炼器了! 箫戎应了一声:“好。” 在天雷的威胁下,寒山剑仙依旧挺直了脊背,如山巅白雾,如幽谷青松。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焦愁觉得,能面不改色抗天雷的男人才是真绝色! 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箫戎一人一剑连斩十八道天雷,收剑还鞘时,脸不红气不喘,除了几缕背在身后的青丝被吹到身前,仍是衣袍雪白丝毫不见狼狈。 焦愁捧着巴掌大的业火红莲,滴血认主,投入一颗下品灵石。 小巧可爱的莲花瞬间长大,火焰仿佛活过来了,迅速包裹住一身红衣的焦愁。那火苗并不伤人,但肉眼可见的引起围观者不适——仿佛眼睁睁看着那人跌入炎热地狱,受尽业火灼烧。 箫戎道:“此物不详,待我重新炼化。” 焦愁最怕听到这句,忙道:“哪里不祥了,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闻说福寿俱增延。分明是大大的吉利,我就喜欢它!” 箫戎迟疑片刻,似乎被说服了。 焦愁又道:“你忙你的,我自己先玩去了。” 箫戎看了看四周,受天雷波及,秦师兄的炼器室已经没有屋顶了,正抱着师尊的大腿哭唧唧。 箫戎道:“此事因我而起,理应赔偿损失。” 焦愁趴在业火红莲上开心地打滚儿,“那你慢慢赔,我先走了~” 从夕阳西下到三更半夜,从夜深人静到旭日东升,箫戎看着满桌子五菜一汤彻底变凉,对面的座位始终空荡荡。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句“我先走了~”是真的走了。 箫戎走进平时打坐的静室,果然,被他精心养着的寻踪小人,已经变成两片枯黄的叶子。焦愁吹出来的胖娃娃,早在几天前就不会动了。箫戎每天给自己的寻踪小人补充灵气,却也只维持了短短几天…… 他一定是算好了。 焦愁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出手前从不与人打招呼,离开时也不肯好好道别。 一笔勾销焦忘忧,你我结下这么深的因果,你还能轻易勾销吗。 ………… 却说焦愁溜之大吉后,先将业火红莲仔细检查一番。 很好,没有追踪铭文,飞行速度很快,消耗灵石也不多,还可以隐形,嗯~这个是什么……手指在一段不认识的铭文上抚过,瞬间清风拂面,整个人宛如沐浴梵音通体舒泰…… 竟然自带清心咒,这是多怕我发疯? 肯定是那位嘤嘤嘤的秦师兄的手笔,寒山剑仙连不发光的防御阵都不认识,他知道个鬼的清心咒! 焦愁一路玩一路飞一路想念红烧肉。离开燕山剑宗,最不舍的就是红烧肉,为了安抚这个相思成灾的自己,焦愁找了个热闹的小镇歇脚。天下之大,何处没有红烧肉。 在燕山剑宗卖丹药打擂台欺负小朋友,让焦愁赚了不少灵石。 正好镇上有一家仙门钱庄,用灵石换了两箱金银,瞬间土豪。 焦愁在镇上东游西逛,想找一家最好的酒楼饱餐一顿,却发现前面一阵喧哗。 “快来快来,李员外家请来的仙师要除妖了!” “大快人心啊!总算能除了这恶妖!” 焦愁来了兴趣,随着人流挤进去看热闹,谁知一眼看过去,差点吓得转身就跑。 来除妖的仙师正是他这辈子的亲哥——卫长松! ………… 天一门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世家,和燕山剑宗海纳百川不同,天一门的当权者全是姓卫的。 有一点很奇怪,历代天一门主最后都不婚不嗣孤独终老,从亲戚家选择继承者。比如现任门主卫冕,就是前任门主衍圣真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孙辈,两人一直以师徒相称。 焦愁觉得,卫冕那种自恋刻薄蛮不讲理的男人,本来也娶不到老婆。 卫冕是个心狠手辣又护犊子的人,早就暗暗决定,从自家大哥的两个儿子中选择继任者。非常不巧的是,焦愁就投胎在他其中一个侄子身上…… 焦愁真不是故意的,投胎这事儿,他也选择不了。 也不知卫家这一代造了什么孽,卫长松和卫长柏两兄弟,一个无福一个无寿。 卫长松仙缘浅薄,一辈子止步元婴期。 卫长柏天纵奇才,英年早逝活不过二十岁。 不知真相的卫冕想当然认定了,卫长柏(焦愁)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小孩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才思敏捷,脾气比他还大……自从卫家出了衍圣真君那档子事儿,所有人一致认为,天一门主可以脾气不好,绝对不能脾气太好! 焦愁:“……” 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焦愁为了偿还卫家夫妇和他小叔(呸!)的养育之恩,把自己的福运送给卫长松。也正因为缺少福运,焦愁离开天一门后霉事连连,每次耍帅都惨遭打脸,每次闲逛都惹一身麻烦。 ——这次也不例外! 焦愁很想转身就走,但那个即将被处死的妖怪,是他朋友。 焦愁的朋友有很多,一些可以吃吃喝喝,一些可以两肋插刀,面前的倒霉妖就是后者。 一只脏兮兮的大白狗趴卧在地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颈部和四肢都禁锢着铁链,身边站了一圈儿少年修士。 为首两位少年十几岁,一个目光沉静,一个眼神狠厉,狠厉的那个手持利剑,一下一下全力劈砍在白狗身上。大白狗理都不理,身上被砍出浅浅的伤口,很快又自动愈合。 卫长松的神情越来越不忍,阻止道:“宁安堂兄快住手吧。” 卫宁安冷笑一声,“妖怪害人死不足惜,你自己优柔寡断就别拦着我动手!” 卫长松道:“真相还未查明,怎能妄下定论。” “查什么查!它自己都不反抗,这不是心虚认罪了吗!”卫宁安的性格和名字完全是反过来的,说话又尖酸又刻薄,“少门主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吧,有本事把我也逐出宗门,就像你那个挡了路的亲弟弟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卫长松气得脸通红,“你不要胡说!” “哈哈哈我哪敢得罪少门主,嫌命长吗!” “你……”卫长松气得直哆嗦。 卫宁安更加得意,正想再挤兑两句,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熟悉到头皮发麻的轻笑。 “这不是连族谱都查不出的远房大堂兄吗,半年多没见,你的牙又长好了是吧。”焦愁慢悠悠走出人群,一身红衣,言笑晏晏,却挥袖就是一巴掌,隔空抽飞卫宁安三四米,扑通一声撞在墙上。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卫宁安呕出一口血,血中夹杂着几颗牙。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焦愁一言不合扇巴掌的动作惊到了,围着白狗的几名弟子都认识卫长柏,见卫宁安趴在地上咳血,也不敢上去扶。以前在天一门的时候,卫宁安经常挑衅焦愁,每次都要付出几颗牙的代价,屡教不改。 用焦愁的话说:“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古人诚不欺我。” 焦愁离开天一门,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原因。旁的门人都被蒙在鼓里,只知道某一天门主大发雷霆,将内定继承人卫长柏逐出宗族,又将平平无奇的卫长松立为少门主。 像卫宁安这种屡教不改的,每次见到卫长松就要挤兑两句。 卫长松和他打了几次,次次把他打成猪头,却还是堵不住卫宁安的臭嘴。 眼见多日不见的弟弟出现在面前,卫长松激动地红了眼眶,飞快跑到弟弟面前,又不知道说什么。焦愁临走前留下书信说明原委,他才知道弟弟把福运给了自己。 果然弟弟离开后,他的修为一日千里,再也没有事倍功半的感觉了……可是,卫长松委屈巴巴地想,知道真相的叔叔可凶了,不许我对人笑,不许我和朋友玩,还整天逼我在宗门立威,这我哪会呀…… 卫长松红着眼眶殷切道:“弟弟你回来吧!” 焦愁:“……” 半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啊,我的哭包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我溜走了~ 箫戎:我下线了…… 作者:我上榜啦啦啦~~~(男女老少父老乡亲们把收藏安排一下!) 第12章 大白 正所谓,兄弟相见分外眼红。 卫长松见到久别重逢的亲弟弟,红着眼睛哭唧唧。 焦愁见到久别重逢的哭包大哥,红着眼睛想打人。 在焦愁身份暴露前,卫家兄弟的相处模式一直是大哥带着小弟到处浪。只不过年纪小的焦愁是“大哥”,虚长三岁的卫长松反而成了“小弟”。 卫长松曾天真的想,兄弟一生一起走,你当家主我沾光。以为躲在弟弟羽翼下,天雷来了都不怕。哪知弟弟翻脸比翻书还快,脱了马甲就不认他,简直人间惨剧! 卫长松哭道:“阿弟,你不在家,他们都欺负我!” 这也是习惯,从小挨了欺负就回家找弟弟哭诉,弟弟总能帮他找回场子。 焦愁头痛欲裂,“闭嘴,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 卫长松:“嘤……” 焦愁被他嘤出一身鸡皮疙瘩,想打人。 卫长松无限委屈地吸吸鼻子,抹着眼泪跟在弟弟身后。 焦愁不想暴露身份,也没反驳卫长松那句“阿弟”,在场知道他被逐出家门又敢于作死的卫宁安歇菜了,只剩几位在他十五年银威下瑟瑟发抖的天一门年轻弟子。 众弟子面面相觑,像过去十五年一样恭敬行礼:“参见二公子。” “……”焦愁头更痛了。 早知今日,当初真不该在天一门作威作福! 锋芒毕露不服就干固然爽快,但……把人家宗门上下收拾的服服帖帖,被所有人默认为少门主,连自家亲哥都做好当“贤王”的准备了。一朝身份暴露,跑得比兔子还快,如此嚣张又不负责任的混蛋,不愧是我焦忘忧! 焦愁美滋滋地想。 卫冕是不是气疯了,肯定气疯了! 想到死对头怒发冲冠的脸,焦愁心情大好,对众弟子道:“谁来给我解释一下情况。” 众人下意识去看大公子,大公子揉着通红的眼眶,偷偷打了个哭嗝。 “…………” 众人默默移开视线,恨不得自戳双眼。 焦愁为了挽救哭包大哥最后的尊严,强行转移话题道:“你们几个,先把大门关上,再把看热闹的都赶走。你们两个,把卫宁安给我抬走抬走,别放这儿污染我的眼睛。还有那个谁,把李家主人请过来。” 分配完任务,焦愁又忍不住骂人,“你们这是除妖还是搭台子唱戏?弄来这么多围观百姓干嘛,等着台下给你们扔赏钱啊!你们是修仙世家,是正经的金丹修士,跟卫宁安一起胡闹也不嫌丢人!” 众弟子挨了骂,反而振奋起来,各司其职完成二公子的指令,就像以前一样。 卫长松也像以前一样充作和事佬,温声细语道:“阿弟别气,这不怪他们,是宁安堂兄非要当众除妖。他说得信誓旦旦,我们也不好拒绝。” 焦愁瞪他,“狗屁堂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别和杠精斗嘴,别和杠精斗嘴!你跟一条疯狗比咆哮,叫赢了就很光荣吗?他算老几,你凭什么听他的,下次再听见他胡说八道,直接一耳刮子抽过去,拿出你少门主的脾气来!” 卫长松又想哭了。 就是这个蛮不讲理又护犊子的口气,跟小叔一模一样的! 阿爹命好,有小叔那样的弟弟从小护着。 我命苦啊,亲生的弟弟愣是飞了。 乱哄哄的李员外家重新恢复秩序。 众人回到客厅,李员外早已等在里面,焦愁带着大白狗溜哒进来。 李员外吓一跳,“这这这妖怪!” 焦愁道:“谁来讲一下事情经过。” 此言一出,天一门众弟子齐刷刷垂头默哀,唯有一位气宇轩昂……的姑娘站了出来,别看这位姑娘粉面桃腮容貌娇美,站在那里气场比大多数男子都强,也是少数面对焦忘忧不怂的天一门弟子。 陆华浓福身一礼道:“二公子容禀,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 事情的起因,是被焦愁气疯了的天一门主,卫冕。 得知焦忘忧在自己眼皮底下浪了十五年,卫门主的狂躁等级飙到历史最高,发誓要把卫长松培养成比焦忘忧更优秀的人才。 卫长松不服,并且发出灵魂拷问。 “小叔,你不能把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强加在我身上,这不公平!” 是呀,焦忘忧是谁呀,修真界第一祸胎,还要怎样更优秀? 这是一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却捅了名为“卫冕”的马蜂窝,直言不讳的少门主被扔出宗门,美其名曰“历练”,没混出个人样儿不准回家! 幸好卫冕还没彻底失去理智,还记得派人保护少门主。 焦愁沉默半晌,艰难道:“让卫宁安、保护我哥?这可真是、天才般的、好主意、啊……” 陆华浓解释道:“卫宁安是自己跟上来的,赶不走。” 在宗门一霸焦忘忧的统治下,天一门年轻一代弟子都还挺团结的。卫宁安表面上怼天怼地很厉害,其实一个朋友也没有,平时挑衅这个不服那个,为了找存在感到处跟人抬杠。 对这种人,直接打死好像小题大做,放着不管又实在烦人。 焦愁摆摆手道:“行了,狗皮膏药是吧,我懂,等他醒了我非揍得他哭着回家。” 陆华浓拱手道:“有劳二公子。” “接着说。” “我们来到李员外家,并未发现妖邪作祟,但李家确实祸事连连。先是李员外家中父母相继病倒,家中仆人干活时频频出事,然后是李夫人早产,李员外坠马重伤,最近一次是李家大公子葬身火海……” 旁听的李员外发出一声低泣,拼命压抑着痛苦。 趴在焦愁脚边的大白狗动了动耳朵,支起上半身,似乎想去安慰李员外,却被焦愁毫不留情踩住尾巴。大白狗无奈地呜咽两声,又乖乖趴回去,湿漉漉的狗狗眼一直看着李员外。 陆华浓继续道:“我们在李家附近发现这只狗妖,卫宁安就说是狗妖作祟,当除之。” 焦愁打断道:“可有证据。” 陆华浓道:“李员外家每次出事,都有人目击到这只狗妖在附近出没,有时还冲出来狂吠。而且李家第一次出事,也是这只狗妖初到镇子后不久。” “但是很奇怪,以这只狗妖的修为,卫宁安拼尽全力也不能留下伤口,却被我们轻易抓到了。被抓后一不辩解二不反抗,今天上午却自行咬断铁索,差点冲撞了准备外出的李员外。” 焦愁啧啧两声:“难怪你们会误解它。” 李员外不服道:“这位公子方才没听到吗?我家每次出事都有这妖孽的影子,它还不止一次攻击人,怎么想都不无辜吧!” 焦愁道:“我敢断言,它不会害你。” 李员外道:“什、什么意思。” “它叫大白,这名字是你好几辈子以前取的。”焦愁摸着大白的脑袋,又扯了扯白呼呼的耳朵,“你是它主人的转世,犬妖最是忠心,它每一世都在寻找你,每一世都想保护你。纵使你已经不记得了,纵使他已经修成大妖了,还想继续为你看家护院。” 李员外呆呆看着大白狗,似是听不懂。 “它不说话,是因为它不能说。它与地府订立契约,每引渡三千迷路亡魂,就可以询问你那一世的身份。前提条件是不能泄露阴间事,一旦它开口说话,这契约就作废了。” 焦愁就是在赶着投胎的路上,遇见了忠心耿耿的大白。 “它狂吠是为了示警,它留在这里是为了镇宅,它不反抗是因为没必要,它拦着你不让你出门是怕你遇到危险……”说到这里,焦愁差不多全想明白了。 焦愁道:“李员外,你不喜欢狗吧。” 李员外道:“少时曾被两条野狗追咬,险些丧命,避之唯恐不及,何谈喜欢?” 焦愁又道:“所以你纵马伤过大白。” 李员外一阵恍惚,他好像没和人说过,自己曾经纵马踢过这只狗妖。 天一门众弟子听了半天,好像明白了,仔细一想又抓不住,急的抓心挠肝,恨不得扯着二公子的脖领子让他快点揭晓谜底!不要再绕圈子了! 然而焦愁这个讨厌鬼,关键时刻又不说了。 焦愁难得严肃,“大白,立刻离开此地,今后别再见他。” “呜……!”大白急切地呜呜叫,似在追问。 焦愁摆出一张气死狗不偿命的无赖脸,“听不懂,说人话。” “呜呜!呜!”大白一咕噜爬起来,气得满屋子乱窜。 卫长松不知为何想到气疯了的小叔叔,也是这样满屋子乱转。 众人明显感觉到狗妖的急切,说实话,他们要是打得过二公子,早就群起而攻了。从没见过比二公子更欠揍的人,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众人的忍耐力。 大白气急败坏“呜呜”两声,吐出一阵妖雾,变身成一位高大英俊正义凛然的白毛男子。 不仅仅是满头白发,这人的眉毛、睫毛、汗毛全是雪白。本该是干干净净的云雪之姿,可惜身上脏兮兮,衣服也破破烂烂,白瞎了上等的好相貌。 焦愁指着男子道:“诺,这就是证据。” 卫长松凭借多年狗腿经验,自动补上解释。 “我阿弟的意思是,能化为人形的妖族,修为堪比元婴期。它如果要害你,吞掉你全家也只是张张口的问题,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它。”想了想又补充道:“除了我阿弟,我阿弟最厉害了,连我小叔都不是对手,何况一只狗。” 焦愁心想:所以卫冕和狗是划等号的? 厉害了我的哥!你可真是我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哎呀我真棒! 作者:每次打你名字输入法都出现脚臭,你反省一下。 不配拥有性命的某剑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海一岚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信任 焦愁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就不管别人死活,只管将一双双求知欲的眼睛抛在身后,对同样目光灼灼的大白招手,“走吧朋友,请你吃酱骨头。” 人形大白站着不动,白色的长睫毛忽闪忽闪,依然是湿漉漉的狗狗眼,却漂亮的让人无法拒绝。难怪世人都说,妖类化形得天独厚。一只脏兮兮的大白狗化形,都能美成这样,那传说中的狐妖…… 众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大白正在努力吞咽口水,“酱骨头”的诱惑着实不小,但焦愁的话更让他揪心,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焦愁足尖一点跃出院墙,“不来算了,我自己吃红烧肉去。” “阿弟等等我!”卫长松和天一门众弟子呼啦啦跑出去,外面哪里还有焦愁的影子。 ——不愧是专业逃跑两百年。 大白左右为难,看一眼茫然无措的李员外,还是化回原形追着焦愁的气味去了。 于是,等反应过来的卫长松和天一门众弟子回来找狗,发现狗也没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陆华浓道:“少门主,需要派人寻找二公子吗,应该还没走远。” 卫长松吸吸鼻子,坚强道:“阿弟若想藏,我们是找不到的。” 陆华浓以为他放弃了,就听少门主压低声音道:“所以你们帮我把风,我悄悄通知小叔叔!” 陆华浓:“……” 少门主,你真以为二公子不敢手刃亲哥吗? ………… 另一边,焦愁吃着五菜一汤,想念着燕山剑宗灵气充盈的饭菜。 虽然吃下去的灵气不能吸收,基本上全浪费了,但——味道真的比凡间食材好! 大白吃得毫无形象,变回原形趴在地上疯狂啃了十几斤酱骨头,又把附近酒楼所有带骨头的肉菜都包圆了。若非焦某人突然暴富,还真请不起这顿饭…… 焦愁叹道:“你饿了多久啊。” 大白欣慰地想:阿愁心疼我呢,果然是好朋友! 还没感动完,就见“好朋友”拍着桌子狂笑道:“哈哈哈,你是想活活饿死自己,成为下一个妖界之耻吗!你吃饭的样子就像一块没有感情的抹布你知道吗!吃过的盘子比人家洗过的还干净哈哈哈哈哈嗝!” 大白:“……” 大白疯狂撕咬酱骨头:这什么朋友啊?拉出去喂狗吧! 焦愁笑得险些抽过去,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这才重新换回语重心长的口吻道:“大白呀,听朋友一句劝,该放手时须放手,纠缠不休只会伤人伤己。” 大白撕咬的动作慢下来,挥挥爪子浮现一行字:[你知道什么] 焦愁问:“你找了他多少世。” 大白想了想,写道:[算上这一世,九世] “你每一世都保护他吗。” 大白肯定写道:[是] “他每一世都对你好吗。” 大白有些犹豫:[否] “那他对你不好的时候,是不是通常比较倒霉或者……短命。” 大白叼着的骨头“啪嗒”落地,好半天才写出一个颤抖的——[是] 焦愁道:“这一世他对你非常排斥,不仅不愿收留你,还对你非打即骂,动辄驱赶,甚至纵马踢你。他是一家之主,全家人都看他脸色行事。你仔细想想,那个死于大火的孩子,是不是……曾经放火烧过你。” 大白喉咙呜咽一声,几乎是坐立难安了,他飞快写道:[我不怪他][怎会这样] “因为他欠了你的。” 焦愁轻笑一声,用筷子顶起小酒盅转得飞起。 “他第一世救过你,你护他第二世是偿还因果,护他第三世就变成了他欠你,你硬生生护了他九世。你对他实在太好了,好到……他对你稍有不敬,就会引来天罚,甚至祸及子孙。” “李员外坠马重伤是因为他纵马踢你,李公子被烧死是因为他放火烧你,李家人出事可能是因为他们打过你、骂过你,也可能是因为你渴了、饿了、冷了、难过了,而他们却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你家主人欠你太多了,把你当神一样供起来都不过分,伤害你更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哪怕你根本不在乎。” 大白沉默半晌,开口:“是我的错。” ——竟是打破了誓言! “都是我的错。”大白太久没说话,声音比破锣还要嘶哑,“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那个孩子也不会死。区区凡火怎可能伤到我,我不知道,我从没怪过他……我……” 焦愁道:“傻大白,因果不是这样计算的。” “他得了你的恩惠,每一世都心知肚明,欠下的因果终究要还。除非……”焦愁语气转为讥讽,“除非你一厢情愿付出,他根本不知道,那你付出再多也结不出因果。” 大白呆了呆,忽然呕出一口鲜血。 “哎哎哎!”焦愁瞬间回神,忙道:“你若为他损伤自己,最终也会报应在他身上。” 大白慌忙咽下口中猩甜:“咳咳……真的!” 焦愁严肃点头:当然是骗你的,傻狗。 大白彻底蔫了,整只狗生无可恋,几乎被自责淹没。 焦愁轻咳两声:“我不会安慰人……安慰狗也不会。” 大白:“嘤……” 焦愁一个哆嗦,“别嘤,我瘆得慌!” 大白还是难受,“我该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阿愁你教教我……” 焦愁道:“听我的,什么都别做,离他越远越好。” 大白实诚道:“我做不到的,我偷偷保护他也不行吗,我以后都不让他知道。” 焦愁道:“晚了。” 大白:“……嘤QAQ” “别嘤!别嘤!” 再窝囊的朋友也是朋友,焦愁还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好办法。 “不如你直接娶了他!” 焦愁丝毫不知自己语出惊人,飞快道:“婚后你们就是一家人,福祸同担,气运同享,你可以使劲儿对他好,他也可以使劲儿对你拳打脚踢。或者等他投胎成女子,让她为你生儿育女!生儿育女可是大功一件,多生几窝小崽子没准儿能……” 话没说完,就被疯狂的大白扑上来按倒。 “滚开啊!别用你的油爪子碰我!”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听不懂说人话!” “快闭嘴!你这什么馊主意!” “哪里馊了?这是最立竿见影的方法,你们禽兽都这么纯情的吗?” 大白简直要崩溃了,“焦愁你他娘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鬼东西?!我和主人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是那种!那种!我们是单纯的主仆!” 焦愁一脸不信,“你要不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干嘛一世又一世追着他跑?你都没有自己想做的是吗?” 大白恍惚片刻,“我只是习惯了,习惯跟在他身边,习惯守护他,习惯服从他……我,从来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焦愁立刻摆出一脸“你看吧,我说的没错”的表情。 这回轮到大白叹气了,“阿愁你呀……连皇权也敢掀翻,连天命也敢逆反,连世人最敬畏的生死轮回都不放在眼里。你根本毫无敬畏之心,大概从骨子里就没服从过谁吧……” 焦愁傲然道:“我命由我不由苍天,桀骜疏狂一世疯癫。” 大白没好气道:“我看你也是疯癫了,这种话心里想想就罢了,说出来不觉得尴尬吗。” 焦愁:“……” 是有一点尴尬,哈哈。 恼羞成怒的焦愁,用一张定身符教蠢狗做人,可怜的大白被迫以后腿直立前腿投降的姿势面壁一个时辰。好在焦愁离开前付了账,没让朋友真变成一盆狗肉火锅…… 其实,早在大白开口说话的一瞬间,焦愁就明白他的选择了。 打破不开口的誓言,就再也问不出主人的消息了。 虽然之前的猜测,只是焦愁一面之词,尚未得到证实。 大白依然义无反顾的相信了,相信这个把承诺当放屁的朋友。 正因如此,才是朋友。 ………… 焦愁翻身跃上李员外家屋顶,兢兢业业的卫长松果然在等他。 将手中糕点抛给对方,焦愁道:“没暴露我吧。” 卫长松点头道:“我骗他们给我把风,他们以为我已经通知小叔了,应该不会再通知一次。不过你还是得小心,听说小叔拿着你的长命灯到处跑,很可能就在附近。” 焦愁叹气:“烦啊。” 兄弟俩经常里应外合糊弄家长,早已培养出默契和信任。卫长松知道弟弟不想见小叔,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天天挨训,小叔那个脾气真是……一言难尽。 打开那包点心,果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桂花糕,卫长松迫不及待咬下一大口。 “好久没吃了,真怀念啊!” “小叔自己不爱吃点心,就非说吃点心不是男子汉,哪有这个道理,我就爱吃桂花糕。” 焦愁笑嘻嘻,“听说你最近日子过得很精彩。” 卫长松叹气,“小叔那么生气,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 焦愁抖了抖,“谢谢,我选择死亡。” “阿弟,你和小叔到底有什么仇?” 焦愁想了想,“大概就是他年少轻狂的时候,因为一点小误会,发誓要讨厌我一辈子。你也知道,你叔叔那个人死鸭子嘴硬,脾气臭,性格也别扭……咳,当然那时候我脾气也不好,他主动找茬,我肯定不能惯着他。” “后来接触多了,误会解开,他发现我并不讨厌,于是就更别扭了。” “等他终于放下面子,决定跟我做朋友的时候,已经没可能了。” 焦愁轻描淡写地耸耸肩,宛如一个负心薄幸的渣男,“所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凡间把这种不打不相识的感情称为——真香!” 身后有人轻声道:“总结的真好。” 焦愁笑着回应道:“好说好说~” 话音未落,人已瞬间离开屋顶,躲开一道杀气腾腾的突刺。 一金一红两道身影飞掠至半空,毫不留情地攻击着要害,宛如彼此的杀父仇人。好在两人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顾忌着底下的凡人,只是单纯肉搏,没用上移山填海的大招。 卫长松咬着桂花糕,感觉自己急需一杯凉茶压压惊,顺便给他叔和他弟败败火。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真香! 作者:脚臭…… 今天也不配有镜头的某剑仙,还有24小时到达战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愛簡希 8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重伤 这一次,真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焦愁和卫冕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却又忌讳着什么,不能下死手。 不知过了多少招,焦愁闪身躲到卫长松身后,卫长松配合着做出慷慨就义的表情。卫冕一拳头袭来,堪堪停在卫长松脸前,拳风如刀锋,眼神欲嗜人,真心想一拳捶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 然后就注意到卫长松嘴角的点心渣,心里更气了。 ——好哇,原来是吃外扒外,难怪要护着焦忘忧! 焦愁探出个头,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再打我可要动真格了!” 卫冕冷笑道:“动真格我怕你吗!” 焦愁也冷笑:“卫冕,你这辈子哪怕有一次赢过我吗。” 卫长松:“!!!” 这句话宛如在翻滚的岩浆上倒了一桶火油,卫冕连呼吸都停了一瞬,眼珠子向外爆凸,眼白周围渐渐爬满了红血丝。随着呼吸越来越粗重,额角崩裂出道道青筋,拳头捏的咔吧响,整个人就像蓄势待发的疯牛。 和卫冕近距离面对面的卫长松双腿一软,直接给跪了,其实他心里更想跪自家弟弟。 这是怎样一张嘴啊? 一句话就能把心思莫测的小叔叔逼疯! 这样厉害的嘴,你就不能好好闭上吗? 卫冕几乎已经将牙龈咬碎,“焦!忘!忧!” 焦愁却是笑了,他绕过跌坐在地的卫长松,大喇喇走到卫冕面前,抬手一搭那人紧绷的肩膀,对扑面而来的煞气视若无睹。“看来你真的有事求我,否则仅凭刚才那句话,足够我死无全尸了。” 卫冕恨道:“是箫戎告诉你的。” “对呀。”焦愁笑着凑近他,“你也知道,我朋友满天下。” “朋友?”卫冕眼中的恶意喷薄而出,“他是你什么样的朋友?关系好吗?睡过吗?他愿意为你去死吗?或者说……他还没被你克死吗?” 焦愁的笑意消失了,“看来你是不想求我帮忙了。” 卫冕被噎了一下,只能强忍着屈辱,艰难道:“我找到了,师傅的转世,但他……没有仙缘也没有灵脉,连洗精伐髓都没用,你就……帮帮他吧!只要你帮他重回仙途,我就既往不咎,你……也都忘了吧,他毕竟为你而死……” 焦愁直勾勾看着卫冕,看到他头皮发毛,才幽幽地轻笑一声。 “小阿冕。” 这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乍然听闻,恍如隔世。 “你还是不懂人心。” 焦愁以前经常这样嘲笑他,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定要把你的好师傅卫天衍藏好。” 卫冕微微错愕,不明白焦愁的意思。 “否则我会杀了他。” 卫冕呆呆看着他。 焦愁一字一顿宛如在嚼碎什么,他强调:“我一定会杀了他!” 卫冕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等他回过神,只看到满身满地的血。 “阿弟——!!!” 卫长松在惨叫,他连滚带爬跳下屋顶,接住从他面前坠落的红衣少年。 大红的纱衣,大红的血迹,大红的撒了满地,就如同年幼时只看过一次的彼岸花海。焦愁坠落的姿态极为放松,表情也极为安详,仿佛身上被开了一个洞的人不是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在他平静合眼的一瞬间,卫长松分明看到了,那眼中刻骨铭心的恨。 卫长松这才意识到。 在阿弟平静地外表下,有一座远比小叔更暴虐沸腾的火山,只是藏得太深了。 卫长松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世人将所有谩骂都给了焦忘忧,又将所有赞美都给了衍圣真君。仿佛两人一个是万人唾弃的烂泥,一个是万人敬仰的神像。 但真的是那样吗? 烂泥被踩在地上,可神像也是泥塑的。 被这样刻骨铭心的恨着,衍圣真君真的全然无辜吗? ………… 焦愁睡了很久,应该是很久吧? 他是故意激怒卫冕的。 他太了解卫冕了,天真又鲁莽,做事只凭一股狠劲儿,想当然不计后果。 他才不想帮卫天衍重回仙途呢,帮忙挫骨扬灰可以算他一个!偏偏卫冕又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找了这么多年,千辛万苦找到卫天衍的转世,岂肯放弃? 与其被卫冕纠缠,一遍一遍提起那段往事,一遍一遍恶心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废掉那盏狗皮膏药一样的长命灯,一劳永逸。 焦愁以为自己会死。 但身体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瞧瞧他一睁眼看见了谁。 焦愁动了动嘴,一杯温水被送了过来,动作还挺熟练,看来是在他昏睡时没少照顾他。 身体的伤痛并没有想象中严重,大概他不止睡了很久,还浪费了不少灵丹妙药。这样也好,某人求仁得仁,救他一命应该能抵不少因果吧? 焦愁没头没脑的想:寒山剑仙果然好运气,这都能赶上。 然而箫戎并未因这份运气而欢喜。 寒山剑仙面如寒霜,眼神冷得结冰,仿佛刚才温柔喂水的不是他。 只与这人分开短短几天,差一点就天人永…… 好吧,天人永隔倒不至于,但还是好生气! 焦愁被冷着脸的寒山剑仙喂下一碗粥,恢复些体力,立刻开始不安分。 “剑仙大人。” 不理。 “萧兄。” 还是不理。 “小太监。” 箫戎:“……” “哈哈哈谁叫你不理我的。”罪魁祸首毫无悔过之心,身体虚弱也不妨碍他喋喋不休,只是声音从中气十足变成虚弱无力,他问:“我怎么回到寒山了?是你把我抢回来的?卫冕没阻止你?” 箫戎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平静道:“他抢不过我。” ——果然是抢回来的,干得漂亮! ——如果醒来第一眼看见卫冕,我恐怕还得咬舌自尽。 焦愁摸摸受伤的腹部,只摸到一片平滑如初,心下惊讶。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被卫冕捅了一个洞,这是怎么补上的? 焦愁旁若无人地掀开衣服,露出雪白的腹部,原本受伤的皮肤娇嫩异常、仿若新生? 焦愁惊得差点坐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 箫戎帮他把衣服拉好,“躺下,别乱动。” “不是!”焦愁一把拉住剑仙纯白的衣袖,“这也太浪费了吧,有那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啊。这种身体上的伤,我投胎一次就全好了,何必浪费珍贵的灵药?不是我说你,就算急着还因果,也要分一下轻重缓急,你是不是傻!” 箫戎冷声道:“谁傻!” 焦愁被凶的一愣,“……啊?” “把自己伤成这样的人,没资格说我傻!” 焦愁委屈地扁扁嘴,“哦……” 箫戎语气稍缓,温声道:“以后不要这样鲁莽。” 焦愁得了一句好话,立刻浪起来,眼角眉梢都写着得意,“我不是鲁莽,我是故意的。你说你救我干嘛,我死一次就能废掉长命灯了,那玩意儿实在太烦人。这可怎么办,我还得找机会再气疯卫冕一次。诶你跟我说说,你去抢我的时候卫冕是不是快气死了哈哈哈哈哈!” 箫戎:“……” 端着药碗走进来的黎追想:我只看到师叔祖快气死了。 焦前辈,您能闭嘴吗? ………… 焦愁睡了很久。 自从上次浪过头把箫戎气疯了,他就被迫开始漫长的昏睡。 可能是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可以通过睡眠恢复身体。也可能是箫戎不想被他气死,故意让他一直睡下去。焦愁私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昏睡中途被弄醒一次,面前摆着一盏长命灯,正是焦愁心心念念想毁掉的那个。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又被箫戎弄晕了…… 焦愁:“……” 你是有多不想听我说话?我要生气啦! 等焦愁再睁开眼,终于明白阿槐说的“睡傻了”是什么概念。他现在就宛如一个痴呆,呆呆看着面前的花草树木,想了好久才想到——漫山遍野的绣球花,这里是寒山。 他在树荫下晒太阳,身下是自己摇动的躺椅,微风拂面很是惬意。 面前有个白衣人正在练剑,是寒山剑仙,箫戎。 焦愁呆滞了好久,猛地一惊,意识几乎在一瞬间跑到天涯海角,虚弱的身体却纹丝不动——这就很尴尬了!……万万没想到,平时温和有礼的箫戎,生气的时候竟恐怖如斯,焦愁都快对睡觉产生心理阴影了! 箫戎何等敏锐,立刻意识到身后的动静。 收剑转身,就见那人睁着一双睡眼朦胧,手中金光流转握着勾销,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箫戎:“……” 焦愁警惕:“……” 寒山剑仙终是无奈一叹:“醒了。” 焦愁更警惕了,勾销蠢蠢欲动,犹豫着是画防御阵还是护身符。 箫戎直接被气笑了,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人哂笑。见那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竟忍不住逗弄一番,他说:“该喝药了。” 焦愁握笔的手抖抖抖,消瘦的腮帮子鼓起来,气成河豚了。 箫戎弯腰抱起他,“逗你的,吃红烧肉去。” 此时此刻,两位当事人都没意识到,箫戎的语气是何等温柔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在那啥边缘疯狂试探 箫戎距离被气死只有一步之遥 (= ̄ω ̄=) 第15章 别扭 黎追来送药的时候,发现焦前辈正在妙笔丹青。 这不奇怪,焦前辈已经画了四天了。第一天是练笔的线条,第二天是模糊的轮廓,第三天是打乱的五官,第四天才画出完整的人像——画中人正是他们家寒山师叔祖。 一颦一笑浑然天成,一举一动栩栩如生。 站着的,坐着的,练剑的,品茶的,提着食篮的,还有寻、寻死的? 黎追:“!!!” 可怜的黎师兄,承受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伤害。 黎追假装没看见“寒山剑仙白绫上吊图”和“寒山剑仙挥剑自刎图”,目不斜视走到桌边,放下一直用灵力温着的药碗。冷不丁看见焦前辈正在画的“寒山剑仙刀山火海图”…… 黎追:“???” 两位前辈莫非……吵架了? 你们邪魔歪道的报复方式都这么……诗情画意吗? 无论是上吊自刎还是刀山火海,搭配一身傲骨的寒山师叔祖,怎么看怎么不现实。但焦前辈的画技太作弊了,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尤其是师叔祖徒步刀山火海万念俱灰的表情……特别有故事! 黎追轻咳两声:“焦前辈,该吃药了。” 焦愁假装没听见,提笔勾画,又给画中箫戎的前进道路上添了一把刀。 黎追劝道:“前辈,这药不能停。” 焦愁心说:我还能不知道吗?我还能不知道这碗药有多珍贵吗?我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了!这一定是箫戎的报复!焦某人越想越气,潇洒地端起药碗一口灌、灌……灌!不!下!去! 焦愁扔了笔,面色铁青,捂着嘴打哆嗦。 喝一口,哆嗦一会儿,总算在气绝身亡前喝完了一碗药。 这是多苦啊?旁观的黎追都受不了了,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忙把桌上的蜜饯推了推。 “前辈吃蜜饯吧,师叔祖特地派人去飞燕长安买的,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焦愁平静道:“不吃。” 心里却在想:我焦忘忧就是苦死!恶心死!也不吃你箫戎一口蜜饯! 黎追只好转移话题,“近日燕山剑宗教学整改,重新增加了阵法、符篆、丹药等基础知识,师叔祖让我将授课玉简给您一份。听闻焦前辈天赋异禀无所不通,集百家之所长,若能帮忙查缺补漏……” 焦愁打趣道:“他是这么说的?” 黎追:“……师叔祖说‘直接放下’。” 焦愁挑眉,那意思——你是怎么把四个字转述成那么长一段话的? 黎追摸摸鼻子,他平时习惯了顾全大局,最怕行差踏错失了体面,做每一件事都三思四思五思而后行,见谁都说漂亮话。看见焦前辈和师叔祖闹别扭,就忍不住劝和几句。 焦愁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笑道:“这也操心,那也操心,当心小小年纪未老先衰。” 黎追扯出个腼腆的笑。却见焦前辈把画好的“刀山火海”随手一丢,重新铺纸题字,上书“寒山剑仙万箭穿心”。写完后似乎不满意,又换了一张纸改成“寒山剑仙万雷轰顶”,然后就开始画了…… 黎追:“……” 黎追赶紧告辞,再待下去他也要窒息了。 ………… 晚饭时候,箫戎和往常一样拎着食篮回来,对满屋子自己惨死的画像视若无睹。 燕山剑宗的教学整改由他提倡,自然也由他负责。每天从早忙到晚,只有固定时间回来送三餐。为了给焦愁养身体,饭菜都是单做的,各种天材地宝不要钱的往里怼,偏偏味道颇佳! 所以焦愁只说“苦死也不吃蜜饯”,没说饿死也不吃饭。 焦愁开开心心端起碗,独享四菜一汤,把属于箫戎的燕窝粥远远推开。 箫戎拿起放在桌上的授课玉简,果然已经修正好了。改了几处疏漏,增添一些实战技巧和陷阱知识,还特别提到一些秘境中的禁制破解方法,连箫戎都不知道。 寒山剑仙不知第多少次惋惜,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何偏要走邪道?明明有很多机会改邪归正的……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若说出口,只怕这人又要气跑了。 箫戎道:“自明日起,无需再吃药。” 焦愁双眼一亮,宛如重获新生,身上那股子寻死觅活的作劲儿也散了,吃到嘴里的红烧肉也更香了,欢欢喜喜道:“终于结束了,每天两碗苦药汤,害我吃饭都不香。” 想到这人最近的饭量,箫戎聪明地保持沉默。 焦愁又道:“那我可以活动了吧,都快被你养成废人了。” 箫戎道:“不可劳累。” 焦愁道:“你可真逗,修炼哪能不劳累,你这一身修为难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箫戎知他故意抬杠,也不接话,只是弯腰拾起一地画稿,一张一张细心卷好,放进防潮防霉的箱子里。那箱子明显不是凡品,肉眼可见的就有时间禁锢和空间拓展两重咒文,看不见的还不知有多少。 用这么好的箱子收藏这些乱七八糟的画作,实在糟蹋。 不过箫戎的好东西也被焦愁糟蹋了不少,见怪不怪。见他把画收走,忙嚷嚷道:“你这偷画贼,把我的画还来,我还要拿去卖呢!” 箫戎道:“我买。” 焦愁跟他抬杠,“偏不卖你!” 箫戎想了想,道:“七日后奇珍阁鉴宝宴,可同往。” 焦愁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又是一阵拍桌狂笑哈哈哈哈。箫戎太有意思了,这是建议他把画拿到鉴宝宴上拍卖吗?哈哈哈寒山剑仙不要面子啦!跟这么有趣的人生气都气不起来怎么办啊哈哈哈哈…… 见焦愁又开始狂笑,箫戎莫名其妙,“焦兄?” 焦愁擦着眼泪道:“奇珍阁怎么又开鉴宝宴,两年前不是才开过吗。” 箫戎道:“奇珍阁联姻迷踪谷,名为鉴宝宴,实为定亲宴。” 焦愁惊叹一声,“听说奇珍阁主甄裕爱女如命,娶了他女儿就等于娶了奇珍阁,迷踪谷哪位弟子这般好运道?” 箫戎道:“是少谷主戚继峰。” “什么?”焦愁掏了掏耳朵,“风流浪子戚继峰?就是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那个?” 箫戎颔首。 焦愁更糊涂了,“这戚继峰除了擅长甜言蜜语,论容貌气度远不如你,论奇门遁甲尚不及我,家传的本事都没学好,名声体面大多来自他的红颜知己。修真界比戚继峰优秀的青年才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会把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风流浪子?” “况且戚继峰的红颜知己……啧啧,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知道的就有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还有擅长蛊毒的苗女,只杀人不救人的毒医……这不是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箫戎摇头:“不知。” 焦愁双眼亮晶晶,“我要去,带我去,一起凑热闹去!” “……” 箫戎看着面前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竟无言以对。 ………… 奇珍阁位于榕城,是修真界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历史悠久不亚于飞燕长安。两座古城一个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一个端庄古朴气势雄浑,建筑风格各有千秋,也彰显着驻守两地的仙门不同。 驻守榕城的仙门是九鼎宗,以丹药闻名于世,是修真界最费钱也最赚钱的宗门。 焦愁和箫戎正在榕城最热闹的药材集会大采购。 准确说是焦愁负责采,箫戎跟在他身后购。 两人采购的都是普通药材,给燕山剑宗的小剑修们讲学用,不要求每个小剑修都会炼丹,只要求最低限度的别吃错药、也别稀里糊涂被人下药。 焦愁凭借一双好眼力和三寸不烂之舌轻松完成任务,缠着箫戎用省下来的灵石给他买颜料,下次再画“寒山剑仙的一百种惨死”他要画彩色的! 箫戎道:“我有灵石。” 焦愁哈哈哈道:“那多没意思。” 箫戎今天也困惑于“有意思”的标准是什么。 随行的小剑修一人一串金丹,这是榕城特色小吃,一串五个做成金丹样式的甜丸子,吃到嘴里又香又软特别受少年人欢迎。于是“少年人”焦愁也拿了一串,还大言不惭对箫戎道:“我才十五岁,我不少年谁少年。” 箫戎:掏钱。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期期艾艾的“阿弟——!” 众人还没找到声源,就见卫长松哭着扑上来,“阿弟你吓死我了!” 焦愁被抱的一个趔趄,险些把竹签子吞下去,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卫长松委屈道:“小叔闭关,爹娘忙着宗门重建,只有我无事可做。” 这句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卫冕闭关不奇怪,都气成那个德行了,再不闭关就要走火入魔了。 但是,宗门重建又是什么情况? 焦愁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被箫戎“抢回来”的,而且算上长命灯,箫戎前后抢了两次……哇哦,天一门还好吗? 箫戎知晓他的意思,低声道:“并未伤人。” 意思就是天一门的人没事儿,其它不保证。 直到箫戎出声,卫长松才后知后觉看清他的脸,瞬间腿软。 这位前辈总共光临天一门两次,第一次三剑劈碎宗门防御大阵,一路摧枯拉朽惊雷飞雪,伴随着房倒屋塌和地动山摇抢走了重伤的阿弟。 第二次更是吓人,一剑劈开小叔闭关之所,逼着小叔交出阿弟的长命灯,导致小叔怒极攻心,闭关时间无限延长…… 总之,箫戎的两次惊艳亮相,让卫长松见之即怂。 焦愁拍拍哭包大哥,“莫怕,寒山剑仙不会欺负晚辈。” 只是卫冕八成要气死了。先有他,再有箫戎,长江后浪推前浪,卫冕这个前浪一次次倒在沙滩上。卫冕自小骄傲惯了,年少气盛时总说要超越这个传奇超越那个巅峰,谁知自己还没走到巅峰,就已经开始被人超越了。 卫长松怂道:“阿弟,你有空回家看看吧,阿娘很担心你。” 焦愁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瑶光先忍不住了,“前辈您别回去!您在咱们燕山剑宗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敬重您。在他们天一门却险些丧命,平时肯定没少受委屈!” 天一门众弟子:“…………” 这位道友,说话可要讲良心! 请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谁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老少父老乡亲们,点个收藏支持一下好不好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愛簡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愛簡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禾火 10瓶;曜月当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努力努力努力的! 第16章 谣言 谁受委屈,焦愁也不可能受委屈。 想想气到自闭的天一门主卫冕,想想风评被害的寒山剑仙箫戎,想想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燕山剑宗和天一门。焦愁不得不承认——我不闯祸,祸却因我而起,我果然是修真界第一祸胎。 在这场风暴中,最无辜的就是天一门众弟子。 天可怜见的!焦愁摸着仅剩的良心保证,他在天一门从来都是横着走的。他不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哪个吃饱了撑的敢来欺负他? 箫戎看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 天一门随行长老也道:“要在天黑前赶到奇珍阁。” 闻言,双方弟子不再互瞪,各自走回各自的队伍。唯有卫长松不肯放手,扯着焦愁期期艾艾道:“我第一次参加鉴宝宴,心里害怕,阿弟和我一起吧。” 焦愁狂甩袖子,“你装废物装上瘾了是吧,别缠着我,我要低调!” 卫长松一脸不信,“我见识少,你也别驴我,从小到大你走到哪里不是鼎水之沸?你低调?你能低调我就能飞升了。” 焦愁:“……”无法反驳。 卫长松笑嘻嘻道:“好阿弟,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焦愁斜眼瞧他半晌,看向箫戎。 箫戎自袖中取出一艘介子飞舟,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内部却能容纳百人。速度不快,但攻防一体很适合多人移动,长距离赶路也比御剑方便。 卫长松惊讶道:“莫非是失传已久的袖里乾坤?” 瑶光一脸与有荣焉道:“是焦前辈亲手绣的咒纹!”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寒山剑仙雪白的袖口内侧,隐约有白色暗纹闪过。针线与衣料材质相同,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自然也无从模仿。 卫长松整个人都酸了,“阿弟,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刺绣。” 焦愁笑道:“你不知道的多了。” 卫长松渴望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绣一个。” 焦愁沉吟片刻,认真道:“等你飞升的时候。” 卫长松:“……”你也太记仇了叭! 箫戎催动飞舟带上所有人,两位天一门长老虽然面色不虞,也没拒绝这份好意。 最近这半年,天一门可说是祸事连连 先是二公子离家出走,门主大发雷霆。然后是二公子重伤濒死,门主差点走火入魔。他们好不容易搞清楚事情经过,又被二公子的身份惊了一下。 ——这是何等孽缘啊?! 守着半死不活的焦忘忧,诸位长老险些愁秃了头,生怕重演当年衍圣真君的惨剧。还没商讨出个结果,寒山剑仙就上门抢人了,抢完人又来抢灯! 土匪行径! 岂有此理! 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好些人都等着看天一门的笑话,等着墙倒众人推,也来分一杯羹。这次厚着脸皮搭上燕山剑宗的顺风船,主要是做给别人看的,证明两大宗门并无嫌隙,免得宵小之徒背后算计。 ………… 到了奇珍阁,天一门众人礼貌告辞,燕山剑宗客气还礼,一切都很和谐。唯有卫家“兄弟”戏精上身,做哥哥的一步三回头,做弟弟的郎心似铁,演了一场并不感人的洒泪而别。 进入奇珍阁内部,竟比凡间宫廷还要富丽堂皇。 五步一楼台,十步一绝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各种不合时宜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随便一眼皆可入画。 焦愁皱眉道:“这里到处都是阵法。” 箫戎问道:“可有不妥。” 焦愁摇了摇头,“一时说不好。”又对身后众人道,“你们没事别乱走,玉佩都随身携带,迷路了也别瞎跑,尤其不要碰这里的奇花异草。” 小剑修们点头如捣蒜,摸摸焦前辈特质的防身玉佩,安全感倍增。 平时只是普普通通的玉佩,一旦用灵气催动,就会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燕子。自带求救示警寻踪防御撒娇卖萌等属性,燕山剑宗人手一个,明若真君用了都说好! 引路的侍从笑道:“小公子放心,只要客人们随身携带路引,轻易是不会迷路的。” 焦愁笑笑没接话。 轻易不迷路,那不轻易呢? 在自家仙府布置防御阵很正常,布置幻阵迷阵也说得过去,暗藏杀阵就过分了吧?稍有不慎非死即伤可不是开玩笑的,既然这么怕人乱闯,何必广发请帖邀遍仙门? 这奇珍阁几乎把“我有问题”四个字写在匾额上了。 ………… 燕山剑宗被分配在听雪轩。 顾名思义,这座院落被永远固定在冬季,白雪红梅,银装素裹。 小剑修们自从走进奇珍阁,一直处于目瞪口呆状态,见到听雪轩也不觉得多厉害。倒是焦忘忧识货,啧啧称奇道:“维持这样一个阵法,每天至少消耗几十块上品灵石,维护损耗更是天价,奇珍阁果然财大气粗。” 箫戎取出狐裘披在焦愁肩上,对侍从道:“能否关闭阵法。” 侍从一脸尴尬。 家主为了讨好寒山剑仙,特意安排的听雪轩,似乎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焦愁摸着柔软的皮毛,转了两个圈儿道:“别为难他了,这院子是四个阵法叠加的,你关了这个,对其它三个听春夏秋的院子也有影响。” 侍从忙竖起大拇指恭维道:“正是如此,小公子博学!” 箫戎道:“既如此,请每日三餐多送一碗姜汤来。” 侍从先是一愣,随后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保证按时给您送来”说完又忍不住多看焦愁几眼,心想:这小公子莫非不是修士?怎么又怕冷又要吃东西? 箫戎也是最近才发现,焦愁这个人看似强大无匹,深究全是假象。 体质比炼气期还脆弱,像凡人一样会冷、会饿、会疲惫、会生病,稍不留神就状况百出。吃得不对会胃痛,睡得不好会落枕,一点伤口要养好几天。身体特别娇气,本人毫无自觉,十分令人操心。 送走侍从后,两人习惯性走进一间房,留下惨遭无视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瑶光严肃道:“接下来的几天,自己照顾好自己,没事别去烦师叔祖和焦前辈,明白吗!” “明白!” 有人小声道:“所以……焦前辈身怀六甲的传闻是真的吗?” 众同门齐刷刷看向那人——这种话也敢当众说?敬你是条汉子! “……”瑶光已经惊到失语了。前两天还谣传师叔祖惨遭拒绝,只能用公务麻痹自己。这么快就变成焦前辈身怀六甲了?是不是进展太快了?感觉谣言比当事人还着急…… 年纪最小的菲语师妹道:“谣言止于智者。” 瑶光正想点头,就听菲语师妹又道:“其实师叔祖与焦前辈早已相爱多年,曾育有一子。那一世,焦前辈投胎为女子,十月怀胎生下孩子血崩而亡!师叔祖伤心欲绝一夜白、咳咳……一辈子穿白衣悼念亡妻!好不容易再世重逢,小娇妻变成小男孩,师叔祖又该何去何从!他是否还能坚定地爱下去!” 瑶光:“……”过分了啊,咱们燕山剑宗不是人人白衣吗?你本来想说一夜白头的是不是!是不是!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现编的! 菲语压低声音道:“你们猜那孩子是谁?” 众人也压低声音问:“是谁?!” 菲语道:“宗门中有几位师兄符合条件,比如黎追师兄的嘴巴就有点像焦前辈,比如瑶光师兄,你的鼻子也有一点像,你觉得呢?” 众弟子纷纷将八卦的视线投向瑶光。 瑶光:“……” 我要告状了,我真的要告状了! 自从焦前辈横空出世,燕山剑宗的谣言就越来越可怕了。哪怕他本人从不参与,依然是腥风血雨的中心——厉害了,焦前辈! ………… 此时“身怀六甲”的焦愁正在围观“一夜白头”的箫戎收拾屋子。 箫戎将两人常用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好,袖里乾坤虽然在他身上,但里面装的大都是焦愁的东西。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零零碎碎的符咒法器,还有琴棋书画笔墨纸砚。 这也没办法,谁让剑修只需要一把仙剑呢。 焦愁用狐裘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抱着膝盖道:“这奇珍阁,怎么连香炉里的梅香都是一股子富贵味儿,怪怪的。” 箫戎灭掉熏香点燃暖炉,用烟火气驱散一室梅香。 焦愁又道:“咱们这一路走来,幻阵迷阵杀阵防御阵都看全了,有的巧夺天工,有的不伦不类,至少有三四个人的手笔。布置这个四季阵法的人最有趣,找机会结识一下。” 箫戎拿出一篮子冬枣堵他的嘴。 焦愁边吃边说:“这些阵法可能是迷踪谷布置的,他们家祖上最擅长奇门遁甲,传到现在只有阵法能拿得出手了,子孙不孝啊。” 箫戎又拿出个盘子给焦愁吐核。 焦愁捧着盘子道:“你说这迷踪谷,还没娶到人家闺女,就大喇喇在人家家里布阵,是不是打算鸠占鹊巢?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箫戎又收拾了一阵,发现耳边清净了,回头一看,焦愁已经抱着盘子睡着了。 箫戎无声地靠近,拿走冬枣和盘子,将蜷成一团的焦愁铺平在大床上,省得他明早起来抱怨浑身酸痛。焦愁躺着也不老实,动了动嘴,似乎有话要说。箫戎凑近了去听,却见那红唇动了动,吐出一枚光溜溜的……枣核。 箫戎看着那枣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喷笑出声。 箫戎心想:这应该算“有意思”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不,我觉得没意思。 作者:我也没意思,单机写文没人看…… 菲语小师妹——在燕山剑宗传播谣言的万恶之源! 瑶光小师弟——今天也是焦吹,大家一起往天上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愛簡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鉴宝 清晨 箫戎抱剑站在窗根下,身如青松,目若寒星。 焦愁慵懒坐在窗框上,腿脚乱踢,没个正行。 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坐在窗里,一个站在窗外,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并肩赏雪。不同的神情,同样的惬意,让原本唧唧喳喳的闯入者们瞬间消音,安静如鸡…… 箫戎对紧张兮兮的众人道:“自行练剑。” “是!”众弟子抱剑行礼,在院中各自找好位置,继续练习基础剑招。 焦愁叹道:“我从前读书的时候,也像他们这样勤奋刻苦。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现在想来,不只是恍若隔世,更像在说别人的事。” 箫戎看着他,一双明眸似在询问:后来为何不勤奋了? 焦愁笑道:“你会把练剑的时间腾出来学习琴棋书画吗?” 箫戎摇头:“不会,用不到。” 寒山剑仙不需要满腹经纶,也不需要诗情画意,只要知书达理强无敌就行了。 焦愁耸耸肩,“后来我也用不到了。” 读书万卷救不了焦家满门,从小以治世能臣为目标,最后却活成了乱臣贼子。 两人相顾无言,忽闻耳边传来振翅声。 焦愁抬手一抓,捏住一只胡乱扑腾的纸鹤。 这是他和卫长松的传讯纸鹤,专门用来传递小道消息和糊弄家长,跟燕山剑宗的飞燕玉佩一个原理。只是纸鹤廉价,用过一次就灰飞烟灭。而燕山剑宗财大气粗,直接拿出一座品质上佳的玉石山脉,做出来的玉佩自然可以无限使用。 焦愁捏住纸鹤抖了抖,瞬间化灰,半空浮现四个大字。 ——阿弟救我! 焦愁斩钉截铁道:“不救,死远点!” 那字迹缓缓消失,不情不愿,甚至有点委屈。 箫戎道:“此地诡异,我与你同去。” 焦愁却摇头道:“他是炸我的,不必去。” 见箫戎目光迟疑,焦愁解释道:“我那位便宜大哥,在修炼上天赋有限,卫家人也不指望他有多大成就,从小就教导他谨小慎微爱惜生命。” 焦愁嗤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卫长松的性格早已成型,遇见危险躲着走,遇见强者乖巧认怂,能屈能伸有礼有节,肯定能活得比我长。” 箫戎忍不住皱眉。 每当他自以为了解焦愁了,这个人总会做些什么,刷新他的认知。 焦忘忧这个人,总是表现得很矛盾。 看似热情开朗,实则漠不关心。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可以将颜面踩在脚下。无论嬉笑怒骂多自然,心里始终藏着万年冰山,捂不化的酷寒。 若说他无所谓,偏偏谁惹他不高兴,他一定会加倍报复回去。若说他有所谓,偏偏报复手段极其敷衍,如例行公事一般不痛不痒。由此可见,他只是为了报复而报复,根本没走心。 焦愁翻身跃下窗沿,身姿轻灵,却险些被披风绊个大马趴。 箫戎:“……” 看吧,一笔勾销焦忘忧的颜面,就是这样被他自己扔在地上踩来踩去的。 ………… 事实证明,焦忘忧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靠谱的。就算他俩没去救人,卫长松还是平平安安出现在鉴宝宴上,只是眼神幽怨如同弃妇,几次想溜过来,均被天一门长老死死按住。 焦愁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奇珍阁,脸上大写的嫌弃。 “萧兄啊,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参加鉴宝宴的理由,你可不像爱凑热闹的人。” 箫戎道:“还人情,带年轻弟子历练。” 焦愁眉峰一挑,绕过还人情这一茬儿,换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来都来了,不买东西岂不可惜,若有什么想要的,竞价前告诉我一声,帮你掌掌眼。” 箫戎听出他话里有话,侧头问道:“何意?” 焦愁掩口低声道:“这奇珍阁,未必全是真货。” 什么意思?名满天下的奇珍阁竟出过假货? 箫戎正想追问,奇珍阁主甄裕已经宣布开宴,只好将疑惑咽下。 甄裕身材偏胖,剑眉星目器宇不凡,年轻时也是名满天下的锦绣公子。只可惜人到中年油光满面,只看见锦绣富贵,看不见公子翩翩。 甄梦瑶是甄裕的独生女,一身鹅黄裙装,娇俏可人神采飞扬,鬓边一只价值连城的明月步摇,行动间月辉摇曳,比满头珠翠的贵妇更耀眼夺目。 甄裕看似心情很好,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便带着女儿回到主座,将鉴宝台留给奇珍阁的大掌柜。大掌柜走上高台对众人道:“请诸位鉴赏第一样珍品,极品丹鼎,华盖。” 箫戎看看那红色的丹鼎,又看看焦愁,手指蠢蠢欲动。 焦愁一把按住寒山剑仙想要败家的手,“萧兄冷静!我虽然喜欢红色,但你也不能把所有红色法器都给我买回来!你那个丹鼎就很好,虽然只能烤两个红薯,虽然大一点的山鸡都烤不下,但它很好!真的很好!” 箫戎:“……”更想买了怎么办? 这普天之下的拍卖会,都有个规矩。先出场的一般都是开胃菜,越往后越是压轴。因此前期的竞价并不激烈,众人说说笑笑绵里藏刀,品鉴珍宝的同时,还能互相谦让一番。 焦愁坐在贵宾席吃水果,顺便把败家剑仙控制住。 其他年轻弟子可就坐不住了,三三两两挤到近处看热闹。 除了被摆上高台品鉴的珍品,台下还放着几十个透明罩子,罩子里有法器、符咒、丹药、仙草,各种天材地宝应有尽有。价格还算公道,普通弟子也买得起。 一只漂亮的小燕子飞停在焦愁面前,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 “焦前辈!”这姑娘正是燕山剑宗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弟子菲语。“焦前辈,师叔祖,我们看中一个仙灵幻境,想凑钱把它买下来,您能帮我们看看吗。” 小姑娘双眼锃亮,闪着激动的锐光。 焦愁下意识将身体后仰,每次和这姑娘说话,都有种被野兽垂涎的错觉。 焦愁拂袖起身,看向坐着不动的箫戎,“一起?” 箫戎淡定道:“我不喜热闹。” 焦愁哦了一声,挑眉道:“那你就一个人静静吧,如果让我发现你乱买东西……”焦愁想了又想,决定来个狠的——“我就剁掉我的手。” 箫戎:“……” 菲语:“!!!” ………… 焦愁和菲语走了,留下箫戎独自一人在贵宾席“冷静”。 这时,有人走到贵宾席门口,客气道:“见过寒山剑仙。” 箫戎礼貌起身,来人是奇珍阁主甄裕与其女甄梦瑶。 甄家父女间气氛诡异,做父亲的满面红光,做女儿的一脸愤懑,这里头明显有故事。可惜箫戎是个八卦绝缘体,又不像焦愁那样敏锐,直接将父女俩请了进来。 甄裕笑道:“上次匆匆一别,不知寒山剑仙的朋友伤势如何。” 箫戎客气道:“烦劳挂心,已经痊愈。” 为了救活焦愁,箫戎从奇珍阁买走一株千年肉灵芝入药。 肉灵芝,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天材地宝,保存千年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东西对修士作用不大,对凡人却能起死回生,算一种比较鸡肋的灵药,收藏价值远远大于药用价值。 甄裕眼神一闪,想起方才擦肩而过的红衣少年。 感觉不到修为,年纪轻轻就被燕山剑宗的女弟子称“前辈”,一身红衣气度不凡,再加上最近的谣言,甄裕心中有数了——看来自家收藏千年的肉灵芝,是进了焦忘忧的肚子,这买卖不亏。 甄裕又道:“此次鉴宝宴亦有不少珍品,若有能入眼的,可为您预留下来。” 箫戎:“……” 台下那件红狐狸斗篷真好看,想买。 然而,想到焦愁的剁手宣言,箫戎沉默了。以他对焦愁不知道准不准的了解,那人只有在伤害自己的时候才言出必行,心狠手辣,毫不犹豫。 箫戎道:“此行主要为了历练弟子,无甚需要。” 甄裕立刻捧道:“燕山剑宗的年轻弟子,各个年少有为,正好与我这小女儿年岁相当,不如……” “哼!” 甄裕的话被一身冷哼打断。 甄梦瑶似乎怕父亲听不见,又用更大的声音——“哼!” “梦瑶,怎么这样没礼貌!”甄裕喝道。 甄梦瑶似乎再也无法忍耐,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爹!你究竟想怎么样!女儿就这么不招您待见吗!我好不容易有了心爱之人,您却百般阻挠,还带着我一家一家展示,我又不是货物,凭什么任由他人评头论足,我可是您的女儿啊!” 说完就哭着跑了,留下面色铁青的甄裕。 甄裕快气死了。什么叫“不招您待见”,我是你亲爹,我能不待见你吗?什么叫“百般阻挠”,你也不看看你选的什么人,让我如何满意?什么叫“任由他人评头论足”,别人捧着你夸着你,你还委屈了? 箫戎:“……”懵逼中。 甄裕勉强挤出一个稍显狰狞的笑,“见笑见笑,小女被我宠坏了。” 箫戎摇头道:“……无妨。”心里还是有点懵。 甄裕忙告辞,箫戎起身目送他离开,并不因修为高就怠慢了前辈。 甄裕走到门口,看着年少成名的寒山剑仙,想想自己千方百计请来的青年才俊们,长长叹了一口气——女儿啊,你那一双秋水明眸是瞎的吗?这么多好男人你看不见吗? 想着想着,竟忍不住老泪纵横,抬袖掩面道:“家门不幸啊!” 箫戎:“……” 寒山剑仙送走了痛哭的父女二人,不晓得自己经历了什么。 ………… 另一边,焦愁被菲语拉到一个透明罩子前。 四周围了不少人,对着罩子里的东西指指点点,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缩小版森林,灵气充裕,有山有水,地形复杂多变,正适合金丹弟子修炼。 这样品质上佳的仙灵幻境,一定价格不菲。 焦愁还真没研究过这个。 毕竟修真界的仙灵幻境,都是富贵闲人弄出来游玩的,像焦愁这种亡命天涯的穷鬼,只能自己养活自己。为了生存亲自炼丹、为了赚钱亲自画符卖符、为了逃命亲自研习阵法,实在逃无可逃还要亲自大杀四方,亲自所向披靡……真累啊! 焦愁感慨道:我,焦忘忧,穷得只剩下才华了! 菲语抓着焦愁的袖子摇了摇,“前辈,您看如何?” 焦愁摸摸下巴,“看着倒是不错,多少灵石?” 菲语给他比划一个数字。 焦愁惊讶,“这么值钱?早知道我也做几个卖……咳咳。” 菲语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焦愁。 焦愁立刻换上高深莫测的表情,“燕山剑宗的藏书楼,应该有不少关于仙灵幻境的记载。你们回去以后,把所有相关的书籍玉简都借出来,给我研究一下……嗯,最多一个月,应该能做一个差不多的。” 菲语立刻欢呼,“前辈万岁!”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真是大言不惭,不要脸!” 焦愁翻白眼,“你哪位?管天管地还管我吹牛皮。” 人群中钻出一个黄衣少年,怒道:“这仙灵幻境是我师娘做的!” 焦愁低头,俯视着身高不足四尺的少年,笑道:“你这小孩儿真奇怪,我只说我学一个月就能做出来,又没说你师娘做的不好,你跳出来是想表达什么?” 那少年气得跳脚,“我学了整整两年!凭什么你大言不惭只学一个月!还是自学?!” 焦愁:“……” 菲语:“……” 原来你是气这个? 焦愁诚恳道:“对不起,我天生的,你不要自卑。” 菲语整个人都激动了:来了!焦前辈又要挑事儿了!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剁手宣言。 箫戎:不敢说话。 作者哭喊:“我要这双手有何用!再不更新就剁掉!” 手委屈:“我控寄不住我寄几!你该剁掉脑袋!” 脑袋:“我也控寄不住我寄几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海一岚、wind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围观 台下的争执,很快惊动了奇珍阁,一位年轻管事疾步行来,未语人先笑道:“在下奇珍阁二掌柜,两位贵客若有空暇,不妨随我去后堂聊一聊。” 焦愁拍拍二掌柜的肩膀,“没事,我们闹着玩呢,这就散了。” 二掌柜忙拱手一礼,“多谢体谅。” 那黄衣少年却冷哼一声:“二掌柜贵人事忙,我现在正好有空暇,能不能请你去后堂聊!一!聊!或者请你家大掌柜和阁主一起聊,可别再推三阻四了。” 菲语恍然:原来这少年故意挑衅他们,是为了引出奇珍阁的掌柜。 二掌柜客气道:“若为了上次那件事,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呸!仗势欺人的东西!”那黄衣少年义愤填膺,却被身后一人死死拉住,“天易,你别胡闹了,咱们今时不同往日,你就行行好少得罪几个人吧!” 天易气道:“师兄我没胡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娘受委屈!” 那人比他更气,连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你不想看师娘受委屈难道我就想吗?哪次你发脾气闹事得罪人,最后不是师娘替你赔礼道歉,竟还不知悔改!” 天易紧咬双唇,胸口剧烈起伏着,终是垂头丧气转身离开。 他师兄也气得够呛,勉强对二掌柜道:“师弟年幼,莫要见怪。” 二掌柜忙道不敢,“是我言辞不当,才惹得另师弟发怒。” 两人体体面面地告别离开,旁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菲语小声道:“怎么回事?感觉我们被利用了!” 当了一回工具人的焦愁毫不在意,摸摸下巴道:“看服饰,那个叫天易的应该是缺一门。” 菲语疑惑,“缺一门是什么宗门,跟天一门有关系吗?” 焦愁哑然片刻,无奈道:“你平时上课都在打瞌睡吗,连缺一门都不知道。那我说鲁班书传人,你总该知道了吧。” 菲语挠挠头,“好像、听说过。” 焦愁只好给她解释,“鲁班书是一本关于土木建筑的奇书,为圣人鲁班所著。书中记载了数以万计的咒文阵法和土木知识,大部分已被证实,小部分受困于条件限制无法验证。但凡学了鲁班书,命中就会鳏、寡、孤、独、残缺一门,所以鲁班书传人又叫‘缺一门’。” 菲语惊呼,“这么惨还有人学?” 焦愁揪住她的小辫子,“说得真轻松,那是人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本事,你说不学就不学,你想欺师灭祖啊。” 菲语捂着脑袋嘤嘤嘤,“前辈饶命!前辈我错了!” 焦愁原本就是闹着玩,扯了两下便松开手,谁知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位见义勇为的壮士,将搞不清状况的菲语护在身后,义正言辞道:“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不觉得羞耻吗!” 焦愁:“??” 菲语:“???” 这位壮士,您的动作过于熟练了叭? 此时,瑶光等几人姗姗来迟,推开人群,把一脸蒙圈的菲语抢回来,又把“无辜可怜惨遭打手”的焦忘忧护在中间。 七八个年轻剑修横眉立目,为首的瑶光一脸冷酷道:“这位道友,我家前辈和师妹闹着玩,不劳您操心。”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诚恳道:“是我误会了,我向这位小兄弟道歉。还有那位姑娘,让你受惊了。”说完,对菲语眨眨眼,好一个温柔多情的俏郎君。 菲语:“????” “方才多有冒犯,不知姑娘喜欢什么,我送你做赔礼。” 菲语虽然稀里糊涂,好歹还记得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飞快摇头道:“小事一桩,不必如此,这位道友太客气了。” 瑶光等少年剑修,完美继承了燕山剑宗的木头脑袋和不解风情,丝毫没意识到情况有异,见那人态度诚恳,便也放下敌意道:“既是一场误会,解开就好。” 早已洞察一切的焦愁:“……” 咋肥四?连续两次被利用、被当成工具人,我要生气了! 正巧那风流公子看过来,焦愁对上他的视线,笑容灿烂道:“嘿~” 那公子呆了呆,嘴唇微张,眼睛发直,被这春光明媚的笑容晃花了眼,脱口而出道:“有美人兮,见之难忘,一笑室生光,顾盼神飞扬。在下戚继峰,请教小兄弟姓名宗门,可愿入我美人谱?” 焦愁的笑容僵在脸上——啥玩意儿? 甄梦瑶哭着跑下楼梯,正巧听到这一句,大哭道:“岂有此理!我在你眼中还不如一个臭男人!” 这音量着实不小,好些人闻声望过来,连鉴宝台都被惊动了。 戚继峰无奈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不在男女,更不在老少。我只是单纯欣赏小兄弟的美貌,并没有旁的意思,梦瑶你不要多心。” 焦愁心道:可不是么,你没有旁的意思,你那一百多红颜知己全是自投罗网,是她们眼瞎,跟你戚继峰有什么关系,你可单纯了~ 甄梦瑶指着焦愁道:“凭什么他可以上美人谱,我就不可以!” 戚继峰解释道:“我的美人谱是很严格的,同类型的美人,只选其中最好的。你与这位小兄弟气质不同,自然没有可比性。何况我一生阅美无数,第一次见到这般……这般……” 他感慨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无情美人’,然而普通美人无情则无心,空有美貌无艳骨,不能入我美人谱。唯有这位小兄弟,无情却总似多情,任是无情也动人,入我美人谱当之无愧!” 惨遭围观的焦愁:“……” 菲语小小地哽咽一声,眼含热泪。 ——今天也要为师叔祖的绝美单恋留下眼泪,爱上无情之人,太不容易了! 甄梦瑶似乎被说服了,却还是气呼呼的,摆明了吃醋要人哄。 戚继峰毕竟经验丰富,花样百出妙语连珠好一通忽悠,立刻哄得甄大小姐笑逐颜开,对焦某人得意一笑,宛如一个胜利者。 第三次被当成工具人的焦忘忧,就很生气! 幸好这时,甄裕黑着脸疾步下楼,一眼看见和戚继峰搂搂抱抱的小女儿,气得脸又紫了,现在是黑紫黑紫的,和酱油差不多颜色。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对女儿发火,只好强行忍住,将甄梦瑶拉到身边。 “阿瑶怎么哭了,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 甄梦瑶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甩开父亲的手,气呼呼道:“不许冤枉阿峰,他对我好着呢,分明是你欺负我!明知道我喜欢阿峰,还非要拆散我们,太过分了!” 焦愁觉得,甄阁主大概要气死了,距离升天还有三句话的功夫。 甄裕深吸一口气,“你累了,先回去休息。” 若在平时,甄梦瑶巴不得和情郎单独相处,可她今天受了天大的委屈,生了一肚子闲气。百依百顺的父亲变了,情郎还当众夸一个男人比她好看,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 “我不回去,除非你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我的婚事!” “你!”甄裕眼前一黑,“你给我闭嘴!” 焦愁心道:一句了。 甄梦瑶又道:“我非他不嫁,他也非我不娶,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甄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人带小姐回房!” 焦愁莫得感情的计数:两句了。 甄梦瑶哭着扑到戚继峰怀中,“阿峰!你带我走吧!父亲已经不疼我了,这个家也变得面目全非,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你带我走吧,去迷踪谷,去天涯海角,去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世外桃源……” 戚继峰心疼道:“阿瑶别哭,我带你走。” 说完竟将甄梦瑶打横抱起,就要把人抱走。 围观众人一阵惊呼,心想:这要是让你抱走了,甄姑娘哪里还有清白可言?虽然现在也没什么清白了……可怜的甄阁主,闺女算是白养了。 焦愁也暗暗惊呼——三句了! 只见甄裕喉头滚动,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两眼一翻向后仰倒。 “阁主!”奇珍阁众人惊呼。 甄裕也算运气好,他这么一倒,正巧被听到声音下来看情况的箫戎接个正着。 箫戎:“……?” 可怜寒山剑仙,扶着身材壮硕的甄阁主,抱也不是丢也不是,极其尴尬。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只能听到焦愁一个人的狂笑,“哈哈哈萧兄你撑住!哈哈哈你千万撑住别撒手!他这是气急攻心痰迷心窍,拍一巴掌就好!” 说完便一掌拍出,正打在甄裕胸口。 昏迷的甄裕浑身一震,一口血痰喷出老远,眼皮动了动,竟然恢复意识了! 众人心道:果然是一巴掌就好,这位是医修吧? 看着笑到打嗝的焦愁,众人又是一阵同情——可怜啊,能医不自医是医修的通病。 出了这么大的事,大掌柜哪里还顾得上鉴宝宴,飞快跃下高台,将自家阁主牢牢护住。 大掌柜毕竟圆滑世故,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也忙中有序。先安抚宾客,再叫二掌柜代替自己继续主持鉴宝宴,驱散了大部分围观者,才命人将哭哭啼啼的大小姐“请”回闺房,又将虚弱的阁主抬回去医治。 忙完眼前这一切,大掌柜才郑重其事向焦愁道谢。 虽然排在最后面,态度却是最郑重的,没有一丝怠慢。 焦愁笑得太开心,整个人还在哆嗦着,勉强送走了忧心忡忡的大管家。 箫戎也是服气的。幸亏这人救了甄阁主,否则人家阁主倒下去,你站在一旁狂笑,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而且……这有什么好笑的? 寒山剑仙今天也困惑于焦忘忧是不是吃错药了。 箫戎想把花枝乱颤的焦愁扶回去,却有人拦在他面前。 “请等一下!” 戚继峰认真道:“阁下可愿入我美人谱。” 箫戎:“……” 虽然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箫戎,他应该一口回绝。 焦愁眼疾手快跳起来捂住箫戎的嘴,对戚继峰道:“评语呢,快说快说!” 这世上,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焦愁心里明白,他的确就是“无情却总似多情”,经常被人骂没心没肺。戚继峰这花花公子眼力还不错,真好奇箫戎是个什么美人? 戚继峰沉吟片刻,叹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懂情爱之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解相思,不计得失,不问吉凶,正是‘相思美人’!” 焦愁心想:错了呀,这评语明显不准,箫戎他懂个鬼的相思呦。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脸疼 箫戎:很懵 甄裕:气疯 甄梦瑶声嘶力竭道:死了都要爱,不气死老爹不痛快,老爹死了爱!还!在!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愛簡希 30瓶;蓝衣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糟糕 奇珍阁鉴宝宴的第一天,就在阁主吐血昏迷的情况下结束了。 无论主人家如何愁云惨淡,丝毫不能影响焦愁的好心情。 此刻他正抱着小暖炉,披着箫戎新买的红狐狸斗篷,宛如一株俏生生的红梅,站在避风的回廊下,指挥燕山剑宗的小剑修在院子里准备火锅和烤架。 箫戎是个思维缜密行事周全的人,除了第一天把焦愁捆回来那次业务不熟练,让“焦气包”饿得差点啃桌子,就再也没犯过类似错误。 无论何时,只要他在,焦愁总是能吃饱穿暖的。 这次出远门更是细心周到,燕山剑宗的徒子徒孙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叔祖从袖里乾坤往外掏东西。锅碗瓢盆、木质烤架、灵气充裕的蔬菜、处理好的灵兽肉、各式各样的调料、用来烤红薯的丹鼎以及……几盘提前做好的红烧肉。 菲语小声惊呼:“哇噻!霸道剑仙宠妻无度!” 洗菜路过的瑶光:“……” 小剑修们第一次吃大锅饭,情绪特别高涨,吃得热火朝天,只觉得今天的饭菜比平时香十倍。连瑶光这样已经辟谷的师兄们,也忍不住和师弟师妹抢东西吃。 箫戎口味清淡,对火锅烤肉毫无兴趣,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吃。 焦愁难得拿出几分耐心,动手做了三道素菜。 之前也说过,无论刀枪剑戟还是锅碗瓢盆,就没有焦忘忧玩不转的。做饭自然也难不倒他,就是懒,每道菜只有小小一碟,只够箫戎一个人吃,谁也别想蹭饭。 菲语小声嘀咕:“哎呀,那三道菜肯定是酸臭味的!” 刚抢了个鸡腿的瑶光:“……” ——懂得越多,越是深刻感受到,自己被小师妹污染了。 箫戎和焦愁的饭菜,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一半是清新爽口的素菜,一半是重油重辣的荤菜;一个饮清水,一个喝烈酒;一个斯斯文文细嚼慢咽,一个边吃边玩囫囵吞枣。 极端的不和谐,孕育出完美的互补,反而像是填充了某种空缺。 焦愁恍惚想到,这样安稳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只怕山雨欲来风满楼,天意如刀,世事难料。 ………… 鉴宝宴第二天,气氛明显更紧张了。 几大宗门暗流涌动,一些嗅觉灵敏的小宗门四处串联,或是选择站队,或是冷眼旁观,或是收拾包袱跑路,唯有燕山剑宗稳得住。准确说是箫戎特别稳,小剑修们跟着焦愁傻吃傻玩浑然不知。 焦愁道:“你这样八风不动,让他们也紧张不起来,根本起不到历练作用。” 箫戎问:“依你之见?” 焦愁拍拍胸口道:“你可以惊慌失措瑟瑟发抖扑到我怀里嘤嘤嘤。” 箫戎收回视线,知道这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焦愁趴在桌上啃了一口枣泥糕,又道:“你肯定知道他们在抢什么,你坐得这样稳,必定是胜券在握了。让我想想,最近这段时间,能让各大宗门抢破头的,还与历练弟子有关的事……” 焦愁半张脸压在桌上,白皙的脸颊挤压变形,俏皮又可爱。 他笑嘻嘻道:“琅嬛秘境即将开启,是时候收货一波天材地宝了,运气好还能得到传承,这些人都是来买入场券的对不对?敢问寒山剑仙,你究竟出了什么价钱,才能提前拿到入场券呢?” 箫戎垂下眼眸,“保护奇珍阁鉴宝宴,三天。” 焦愁一愣,“这代价有点大了吧?入场券是可以用灵石买的,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这三天时间,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你保不住呢?” 箫戎不说话。 焦愁又道:“别告诉我,你救我的肉灵芝是从甄家买的,还欠了人情?” 箫戎还是不说话。 焦愁嗖一下爬起来,越过茶几扯住箫戎的衣襟摇啊摇,“你真是!你真是!你真是干得漂亮!” 箫戎终于破功了,疑惑看向焦愁,不明白他又激动什么。 焦愁笑得春光灿烂,不见半点阴霾,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他现在特别想抱着寒山剑仙的脑袋亲两口,想到这人性格保守,万一羞愤而死就不好了,只能拼命忍住。 焦愁眼中写满了欣慰,仔细抚平自己抓皱的衣襟,宛如在看自家终于出息了的熊孩子,笑容慈爱道:“乖仔,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箫戎瞳孔震动,生生打了个激灵!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八风不动的寒山剑仙终于坐不住了。 箫戎道:“焦兄……” 焦愁温柔道:“嗯,你说,我听着呢。” 箫戎艰难道:“你为何如此……” “高兴。”焦愁好心替他补全,眼中闪过一抹感慨,“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终于相信这句话了,你干得漂亮啊,这一次卫冕真的要气死了。” 箫戎皱眉,“天一门参加鉴宝宴是为了肉灵芝。” 焦愁点头,“我原本还奇怪,以天一门现在的情况,没必要争这个名额。现在看来,卫冕应该是一早得到消息,专门为了肉灵芝来的,这可真是太妙了!” 焦愁笑得云淡风轻,眼中全是露骨的讽刺。 箫戎还是不明白,“天一门主难道不知道肉灵芝对修士无用?” 焦愁哈哈一笑,“他当然知道,他是要给卫天衍的转世用!卫天衍做了不少亏心事,他骗自己骗天下人,却唯独骗不了天道。投胎几次都是畜生道,好不容易这辈子投胎成人,却是个没有仙骨没有仙缘的普通人哈哈哈哈!” “卫冕找我帮忙,却差点杀死我,你为救我提前买走肉灵芝,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株千年肉灵芝!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焦愁笑得东倒西歪,“寒山剑仙,你可要好好保护我!我是吃过肉灵芝的人,一身血肉都有药性,可别让他们把我抓回去炼药~” 箫戎并不像他这样乐观,直觉卫冕那样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焦愁。 箫戎郑重道:“我保护你。” 焦愁往他身上一靠,笑声渐渐止住,眼神越来越空茫。 “都说天道轮回自有定数,因果报应自有循环,可我始终参不透。难道天意要我死全家,我就该乖乖接受吗?反抗是错吗?复仇是错吗?” 箫戎端坐不动,任由某人软绵绵地靠着他,良久才道:“若能参透,或可成仙。” 焦愁扬起脸,只能看到箫戎坚毅的下颚,他奇怪道:“你不是一直劝我改邪归正吗?” 箫戎沉默良久,叹道:“你不愿。” 明知前路渺茫,你也不愿改邪归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连天意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话。 ………… 另一边,瑶光和菲语正在闲逛,好巧不巧正遇上离家出走的甄大小姐。 甄大小姐难得低调一回,穿着最普通的侍女服,也没带那只耀眼夺目的明月步摇。本该顺利脱身,谁知在转角撞上两个认识她的人,太倒霉了! 甄梦瑶威胁道:“我的事与你们无关,不许多嘴!” 菲语早就看她不顺眼,冷哼道:“本来是与我们无关,谁让你倒霉遇上我们。万一你顺利逃出去,再查出我们知情不报,我们可就说不清了。劳烦甄大小姐回去吧,给彼此都行个方便。” 瑶光自然是无条件站师妹的,问道:“你父亲重病,你怎么不在床前尽孝?” 甄梦瑶气道:“这些狗东西,把我关在房里不让我出去!” 菲语呵呵两声,“瑶光师兄,你可别出馊主意了。你瞧她这不知悔改的模样,让她在床前侍奉,万一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只怕甄阁主要气上加气病上加病了。” 瑶光虽没附和,但眼中分明写着——师妹此言有理! 甄梦瑶自小千娇百宠,何曾被人这样挤兑过,眼眶立刻就红了。 菲语吓得后退两步,“我可没欺负你,是你自己要哭的!” 甄梦瑶恶狠狠道:“我没哭!” 菲语紧张,“那你坚持住!谁哭谁是孙女!” 甄梦瑶的眼泪在眼眶里晃悠,“你滚啊!” 菲语更紧张了,抓着一脸冷酷莫得感情的瑶光,“师兄怎么办!直接把她捆起来吗?还是叫人来捆她?打晕她能把眼泪打回去吗!?怎么办?我不会处理爱哭的女人!” 瑶光特别无语,“师妹,别忘了你也是女人。” 菲语理直气壮,“老娘流过血,流过汗,流哈喇子也不流泪!” 瑶光艰难道:“……师妹,你一个姑娘家,慎言。” 委屈了半天也没人哄的甄梦瑶大小姐,终于不堪重负,不负众望地、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哇啊——你、你们太过分了!我爹都不敢这么说我!我一定要你们好看!你们都欺负我,我就是喜欢阿峰,我就要和他在一起呜哇啊……” 菲语:“……哭了。” 瑶光:“……你惹哭的。” 菲语沉默片刻,冲出去喊人,“快来人啊,你家大小姐哭啦!” 瑶光看着涕泗横流的甄大小姐,洁癖发作,递上一块洁白的手帕。 “擦擦吧。” 你的鼻涕快流进嘴里了。 身为一个洁癖,瑶光已经很努力了,努力没把流鼻涕的甄大小姐踢出视线。 等菲语喊人回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甄大小姐正拿着自家师兄的手帕,用少女怀春的眼神看着瑶光。 瑶光对此浑然不知,他抱着黑金重剑,靠在回廊的红柱上,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好一个冷面如霜少年郎。 菲语:“……” 我、我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我就一会儿没看到…… 菲语:我就一眼没看到…… 瑶光:??? 作者:求收藏!男女老少父老乡亲们看我一眼!QAQ看我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曜月当空 4瓶;源千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起嗨 无论台下发生多少糟心事儿,鉴宝台上依然热热闹闹,偶尔传出几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呼,爱凑热闹的焦某人也跟着一惊一乍。“我去!有钱还能这么花?败家呀!这一波血亏!” 箫戎闭目养神,宁静故我超然物外,仿佛下一刻就能立地成仙。 然而焦忘忧的嘴就像个破喇叭,一个人也能叭叭叭,“这种丹药我也卖过,只卖到一半价钱,亏了亏了!奸商坑我血汗钱,有空去砸了他家招牌!连邪魔歪道也敢骗,怕不是向天借胆……咦?这不是我的棺材吗?谁刨出来的?” 箫戎再次破功,睁眼看向鉴宝台。 在鉴宝台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石棺。石棺被层层封印束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连空气都在灼烧。 众人惊呼:“好浓烈的怨火!” 难怪要用石棺镇压,若换成普通棺材,再好的木料也禁不住这样烧。 能将看不见的怨气转化为可见的怨火,临死前必定怀有极大怨恨。 二掌柜拱手道:“为了更清楚的展示,请诸位暂时忍耐黑暗。” 随着亮度越来越低,众人清楚看到石棺在发光。赤红的鬼火,扭曲成诡异的人脸,似狞笑,似哀嚎,似拼命挣脱的咆哮…… 焦愁由衷感叹:“鉴宝宴真是啥都敢卖。” 箫戎皱眉道:“此为何物?” 焦愁干笑两声:“是我第二世做人时的尸体。” “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借尸还魂,报仇,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那时候我的轮回道也只是雏形,还没来得及完善,只依稀记得……自己做过昆虫、做过动物,都是命很短死很惨的类型。后来好不容易凑齐了魂魄,渐渐恢复意识,就使了点手段投胎成人。” 焦愁指那棺材,“诺,尸体就在里头。” 箫戎目光冷凝,抬手伸向竞价的金锣,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焦愁赶紧阻拦,“别别别!别激动!我都转世投胎多少次了,你买口破棺材干什么?那里没有陪葬品,尸体也早就化为白骨了。你看见棺材上的禁咒没?原本是想阻止我转世投胎,把我永远困在那里头,事实证明,屁用没有!” 焦愁苦口婆心道:“听哥一句劝,不要乱花钱!” 箫戎还是固执地伸手。 焦愁只好用屁股坐住金锣,翘起一条腿,和不开心的寒山剑仙讲道理,“萧兄啊,我知你好意,但真的没必要,你看我都不在意……” 箫戎第一次打断他的话,“我在意。” 焦愁:“……?” 箫戎严肃道:“死者为大,该让你入土为安。” 焦愁无奈道:“萧兄啊,你不觉得你这句话有歧义吗?” 箫戎想了想:“不觉得。” 焦愁心道:我活得好好的,你却要把我送入土,这是什么原理?行吧,看在你一片好意的份上,我就假装没听见吧。哎……我可太不容易了,我为这份友谊付出的太多了! 两人说话这段时间,鉴宝台已经恢复明亮,四周全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大掌柜道:“石棺外绘制的禁咒极为复杂,倾奇珍阁之力,也无法详细解读,只知道应为镇压之用。石棺内情况不明,怨气深重,如惔如焚,出土后赤地千里,疑似旱魃。” 箫戎重复道:“出土后赤地千里?” 焦愁干巴巴道:“我死的时候不是呀。” 箫戎又道:“疑似旱魃?” 焦愁更尴尬了,“我早说了,奇珍阁未必全是真货。” 箫戎愁眉紧锁,“那棺材中究竟是不是你?” 焦愁老实道:“原本是,现在我也不确定了。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棺材,谁知道它经历过什么?或许是被后人挖出来废物利用,现在就封印着旱魃呢?” 箫戎发出灵魂拷问,“是谁为你送葬的?” 焦愁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我都死了。” 箫戎沉默地盯着他,盯着他…… 焦愁摸摸鼻子道:“好吧好吧,我盲猜卫冕,他们师徒俩一生都致力于囚禁我。” 箫戎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为何如此?” 箫戎并非好奇心很重的人,但焦愁和卫天衍师徒的关系,实在诡异。 说他们有仇,那肯定是有的,生撕了对方的心都有。说他们熟悉,那也是真熟悉,一定是在一起生活过很久,以至于随口一句讽刺都那么熟稔。 焦愁撇撇嘴,“你知道焦幼荷吧。” 箫戎点点头,“久闻大名。” 焦愁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讥嘲的笑,“世人皆知,焦家灭门的起因是焦幼荷招惹了鄞国皇帝,却不知焦幼荷勾搭皇帝是为了盗仙丹,是为了救她中毒的情郎——卫天衍。” 箫戎是个很好的听众,态度认真,绝不轻易打断。 焦愁道:“认真说起来,卫天衍其实也挺冤。他那时中毒昏迷,根本不知道焦幼荷为他做了什么蠢事。等他解毒苏醒,一切都来不及了,大错已经铸成。焦幼荷不仅自己罪孽加身,还连累了因此受益的卫天衍。若没有大功德,卫天衍这辈子也别指望成仙。” 箫戎皱眉道:“我听闻,衍圣真君一生都在行善济民。” “没错啊,他一生都在做好事,但是没用啊。”焦愁轻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谁让我是焦家唯一的幸存者呢,谁让我一肩担起国仇家恨呢,谁让我被天道记住了呢。卫天衍是我的因,我是他的果,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继续闯祸,这事儿就没完。” 他问箫戎,“如果你是卫天衍,你会如何做?” 箫戎沉吟片刻,诚实道:“我会对你好。” 焦愁似乎不太满意,“就这样?” 箫戎道:“我会加倍对你好,直到你心满意足怨恨全消。” 焦愁追问:“那我要是不依不饶恨你一辈子呢?” 箫戎平静道:“你不会。” 寒山剑仙认真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恨一个人太累,你太懒。” 焦愁:“……”就很气! 箫戎非常确信,焦愁这个人不仅懒,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他好。 别人对他好一分,他不还回去两分就浑身难受。 比如在燕山剑宗,年纪小的晚辈尊敬他,他就辛辛苦苦研究防身玉佩。那可不是一拍脑门儿就能想出来的东西,必定是费心费力倾尽所学。明明是个“焦气包”,却没说过一句辛苦,轻描淡写地送出那样贵重的礼物。 比如焦愁刚到寒山那几天,自己对他越好,他越是如坐针毡。一眼没看到就偷溜,一门心思划清界限,自己温水煮青蛙煮了那么久,才让他习惯被照顾。 焦忘忧就是这样一个人。 记恩也记仇,恩仇都要加倍回报。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笔一划在心里记得明明白白。嘴上说“你们剑修就是爱较真儿”,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爱较真儿? 焦愁继续道:“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 箫戎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焦愁道:“你不是想听吗?” 箫戎道:“我猜到了。” 焦愁一脸不信。 箫戎道:“无非是衍圣真君自出昏招,自作自受。” 焦愁哑然片刻,“嗯……概括的很真实,还真让你猜着了。反正就是他先算计我,然后我反算计他,他没我聪明,最后是我赢了……” 说到“赢”的时候,焦愁一脸平静,但那双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来。 焦愁平静道:“虽然我也付出了一点代价,不过还好,还在承受范围内。” 箫戎觉得他没说实话,那一点代价,大概是很重的、是他无法承受的。 焦愁笑道:“你看我都不在意了。” 箫戎想说,你看你现在的表情,和你刚才说“不在意”的时候完全不同,我不想听了,你也……也别勉强自己说谎了。又觉得这种时候,似乎应该安慰几句。正在琢磨措辞,就听鉴宝台上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个不擅长服软,所以嘴硬。 一个不擅长安慰,所以词穷。 鉴宝台上的意外让两个人都解脱了,立刻转移视线,就见那贴着封印的石棺盖,竟然被撬开了一角?!大量肉眼可见的黑烟满溢出来,空气中隐约传来焦糊味儿,难怪会引发骚动。 大掌柜很镇定,但他修为太低,距离石棺太近,面色已被熏成青黑色。 焦愁道:“棺材里的老铁怕不是睡醒了?要起来嗨?” 箫戎还记得自己的使命,飞身跃向鉴宝台。 寒山剑仙抬手一道金色剑芒,极寒剑气斩断了黑烟,也将台上几人吹得东倒西歪。然后抬腿就是一脚,又快又狠又准,把石棺中躁动的东西又踹了回去,超凶。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引得全场寂静。 焦愁心想:真霸道啊,人家睡醒了嗨一下也是错吗? 那东西似乎也很不开心,周遭空气明显上升了好几度,是个爆脾气。 焦愁一边脱斗篷一边想:让我的新斗篷失去用武之地,老铁你罪大恶极了。不知道萧兄有没有准备冰块?像我这种身娇体弱的凡人,最怕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啊啊啊~啊啊啊~~ 老铁们,动一动你们的纤纤玉指,[收藏此文章]了解一下! QAQ救救我的扑gai文! * * 第21章 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Orz…… 非常抱歉,我已经改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就重复了?感谢在2019-08-30 21:51:40~2019-09-01 22:1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禾火 10瓶;源千眷 8瓶;蓝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寒山剑仙一出手,所有活人和尸体都老实了。 焦愁在脱掉斗篷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现在是仲秋八月,只要走出听雪轩,外面根本就不冷!我为什么要裹着这么厚的毛斗篷呢? ……好像是今早出门的时候,箫戎一脸正直、特别自然地给自己披上斗篷。自己当时正在用鼻子顶葡萄玩儿,就那么无知无觉地披上了……而且还披了一路!进到室内也没脱?话说我为什么不热呢? 焦愁拎起斗篷研究一番。 很好,这件斗篷对得起它的价钱,冬暖夏凉自动调节温度。 焦愁发现两件事:一是箫戎这个人有毒,二是箫戎送的斗篷也有毒。 这是哪个逻辑鬼才的创意?似乎与四季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就算斗篷能自己调节温度,你大热天穿着狐裘满大街晃悠,照样会被路人当成傻子。 所以…… 从听雪轩到鉴宝台这一路,我究竟被多少人当成傻子了? 焦愁不禁陷入沉思。 正在怀疑人生之际,就听身后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焦某人回头,只见菲语拉着瑶光跑进屋,关门帖符一气呵成。小姑娘发髻散乱,一副亲妈不认的狼狈相,活像被疯狗追了八百里。 焦忘忧决定忘记斗篷的事,从年轻人身上找点乐子。 “你俩这是捅了马蜂窝?” 菲语气喘吁吁道:“差、差不多吧!” 焦愁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什么?连我都不敢捅修真界的马蜂窝!那些成精的蜜蜂太可怕了!不畏水,不惧火,超级记仇,还会万里追踪!你俩真是英雄出少年!” 菲语再一次无语凝噎。 焦前辈不愧是焦前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抬杠,是在下输了! 看一眼被打击到精神恍惚的瑶光,菲语当机立断找家长告状,“都怪那位甄家大小姐,她变心的速度简直比我出剑的速度还快!昨天还嚷嚷着非戚继峰不嫁,今天就看上瑶光师兄了!岂有此理!” 焦愁赞道:“眼光有进步,然后呢?” “然后甄家人就疯了,我觉得他们是高兴疯了!”菲语又气又急,声音清清脆脆的,如同珍珠落入玉盘。 “甄梦瑶坐在那儿假哭,甄家人就说师兄欺负她,要师兄负责,还要带师兄去见甄阁主!我就说甄梦瑶是自己哭的,我们没欺负她,非要说欺负也是我欺负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师兄没有关系!” 焦愁竖起大拇指,“女中豪杰!” 菲语一脸骄傲道:“哼~我早看出来了,甄阁主不满这桩婚事,招来这么多青年才俊就是为了让她女儿改变心意!甄梦瑶看上谁都行,祸害我师兄就是不行!” 焦愁兴致勃勃道:“后来呢,你俩就这么跑了?” 菲语无语道:“后来我和甄梦瑶吵了几句,她就哭着找他爹去了,临走前还让那些家仆抓住我们。我见情况不妙,赶紧拉着师兄就跑了……那个,焦前辈啊,你能不能和师叔祖说一下,咱们赶紧离开奇珍阁吧,这里简直是龙潭虎穴!” 焦愁心道:龙潭虎穴没错,但甄梦瑶连条小虾米都不算。 菲语推了推瑶光,“师兄你说话啊,你不是真想入赘甄家吧?” 瑶光猛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焦愁为难道:“这下麻烦了,咱们暂时还不能走,你们师叔祖答应人家……”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人影落在焦愁身边,劲风卷起纯白和深红的衣袍,纠纠缠缠上下翻飞。一缕柔顺的黑发被吹挂在焦愁耳畔,还没来得及伸手扶开,调皮的发丝又落回主人背后。 焦愁扬起稚气未脱的脸,与姿容绝世的白衣剑仙对视。 箫戎轻声道:“可会解毒?” 焦愁眯着眼睛笑,“要看是什么毒。” 箫戎道:“尸毒。” 焦愁歪头想了想,道:“厉害吗?” 箫戎道:“鉴宝台附近的修士都中毒了,大掌柜已昏迷。” 焦愁两手一摊,遗憾地摇摇头,“那么快的毒,我解不了。连修士千锤百炼的身体都撑不住,像我这样的凡人,还没研究出解药就先尸化了。” 说完,又摸出一高一矮两瓶丹药,递给皱眉的箫戎。 “高的凝神静气,矮的排毒养颜,暂时只有这个了,你多吃几颗预防尸毒上身。反正你也不会解毒,离那口棺材和中毒的人远一点,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箫戎依言服下丹药,总算看了瑶光一眼。 “此处危险,立刻召集弟子回听雪轩,紧闭门户,任何人不得在外游荡。” 瑶光肃容应诺,“是!师叔祖您不回去吗?” 箫戎道:“我另有要事,焦兄你……” ……对上焦愁的笑容,寒山剑仙难得噎了一下。 焦愁怀里抱着软乎乎的毛斗篷,脸上挂着两个酒窝窝,笑得特别甜。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焦忘忧,修真界第一乖巧! 箫戎:“……” ………… 在寒山剑仙的命令下,燕山剑宗的小剑修们,护送“修真界第一乖巧”的焦愁回听雪轩。这一路上,众人精神高度紧张,瑶光和菲语一左一右把“无力反抗”的焦忘忧夹在中间,紧迫盯人! 焦愁气呼呼的宣布:“我要生气了。” 没人理他。 焦愁拖长了调子,“我~真的~生气了~” 小剑修们闭口不言,就像一只只锯了嘴的葫芦,装聋作哑。 关键时刻,还是菲语挺身而出,充满安抚地哄道:“前辈乖啊~这是师叔祖的命令,我们不敢阳奉阴违的。您就别闹了,乖乖回听雪轩吃火锅吃烤肉好不好?我有两坛好酒。” 焦愁嘀咕,“他怎么知道我要闯祸?” 众人汗颜——您也知道是闯祸,您可真有自知之明。 菲语实在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小声道:“您要闯什么祸?” 焦愁神秘兮兮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解救瑶光!” 瑶光表面不动声色,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焦愁认真道:“我要勾引甄梦瑶。” 当事人瑶光:“???” 一头雾水的小剑修们:“!!!” 惊得魂儿都飞了的菲语,语无伦次道:“不行啊!焦前辈你怎么可以红杏出墙!怎么可以让宠妻无度的霸道师叔祖人财两空!不行啊!我们还是把瑶光师兄献祭了吧!” 瑶光:“……!” 焦愁:“……?”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焦愁疑惑道:“红杏出墙?” 燕山剑宗众弟子集体石化。 ——该来的总会来,谣言终于传到正主耳中了! 焦愁又道:“宠妻无度的霸道师叔祖?” 菲语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焦愁忽然停住脚步,在众人心惊胆颤的目光下,发出一阵六亲不认的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嗝……太有才了!宠妻无度的霸道哈哈哈……太好笑了!你要活活笑死我为民除害吗!哈哈哈!” 四周传来阵阵喷笑,为了小师妹的面子,师兄们都憋得很辛苦。 菲语红着脸道:“我、我、我……” 焦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不好了,忽然!一阵似有若无的杀意浮现?!焦愁猛掐一下大腿,对众人道:“小心有埋伏……” 话还没说完,已有数名黑衣刺客逼近。 小剑修们立刻摆好剑阵,将焦愁和菲语护在中间,锋锐的剑芒一致对外,稚嫩又骁勇。 瑶光拔剑出鞘,一柄黑金重剑被他使出了刀的霸气,仅凭出窍第一剑,就挑飞了两个黑衣蒙面人。 焦愁揉了揉笑僵的下巴,拉住也想冲进去的菲语。 “小丫头就别凑热闹了,快给你们宠妻无度的霸道师叔祖发讯号。” 菲语脸上写满了战意,“不用!我们自己能对付!” 焦愁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提着剑杀进战圈,横冲直撞,比她师兄们还凶。 “你们剑修啊……” 焦愁叹了口气,红袖一甩冲天而起,伴随一声刺破长空的口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焦愁踩在飞檐上,衣袖翻飞盛气凌人,从头到脚写着四个大字——来打我呀! 他笑着纵身一跃,宛如一片轻盈的红叶,乘风而去。 黑衣刺客迅速跟上焦愁,小剑修们拼尽全力也没能留下几人。不是我方不努力,实在是敌方悍不畏死,拼着受伤也要去追焦愁。 菲语气得跺脚,抬手掷出飞燕玉佩,“焦前辈你慢点跑啊啊啊!” 慢? 不存在的? 世人皆知,焦忘忧是风一般的疯男子,一旦他疯起来,连风都追不上。 ………… 焦愁吊着十几名黑衣刺客在奇珍阁玩起了赛跑。 作为一名经常以一敌众、经常被群殴、经常在逃命过程中反杀的修真界公敌,焦愁积累了丰富的打群架经验,诀窍就是一个字——跑!一旦让他跑起来,多少敌人都是白给。 焦愁速度快,敌人的速度却有快有慢,跑得越久,敌人的队伍就越松散。逃跑时利用地形反偷袭,看准时机丢符咒,设陷阱坑人都是基本操作。 奇珍阁乱七八糟的阵法也帮了大忙。 焦愁围着一个大型幻阵七进七出,黑衣刺客杀气腾腾冲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箫戎顺着打斗的痕迹追过来,小剑修们跟在师叔祖身后,把受伤的黑衣人五花大绑。 这些黑衣刺客都是统一着装,最普通的布料,最普通的铁剑,最普通的招式,浑身上下一件多余的东西也没有,根本看不出来历。 焦愁远远看见众人,突然一声惊呼,飞一般扑向箫戎,双手挂在人家脖子上假哭。“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平凡人,这些坏人为什么要追我啊~” 众人:“……” 求您了,别演了! 睁眼看看这些死不瞑目的刺客,给他们留下最后的尊严吧! 焦愁继续埋头假哭,“我与奇珍阁无冤无仇,奇珍阁为何派人杀我?可怜我昨天还救了他们阁主,好一个恩将仇报的奇珍阁!我们快点走吧,迟了恐怕性命不保。” 箫戎一愣,“奇珍阁?” 焦愁悄悄抬头,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眼泪,只有一抹坏笑。 “这里是奇珍阁的老巢,防守如此严密,阵法遍布每一个角落,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凑齐二十几名刺客?” 焦愁肯定道:“反正就是奇珍阁,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锅给你,背好了! 第22章 忘忧 焦愁给奇珍阁扣了好大一口黑锅,很阴险也很完美。 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名正言顺离开奇珍阁。既不得罪人,又省了麻烦,还可以让甄家有口难言赔礼道歉,可谓一举多得。然而计划再美丽,也敌不过某人一身正气…… 寒山剑仙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么可以搞阴谋诡计呢?! 箫戎拉着焦愁促膝长谈,摆事实讲道理,全面阐述了“奇珍阁有可能是冤枉的”一二三点原因。在小剑修们恍然大悟的目光下,成功“说服了”放弃抵抗的焦忘忧,最终一致决定,留在奇珍阁找出幕后真凶! 焦愁……焦愁还能怎样? ——脑壳痛,连着心肝脾肺一起痛! ——带不动,这群辣鸡剑修真的带不动! 惨遭正义铁锤迎头痛击的邪魔歪道选择躺下装死。 正义铁锤的领头人箫戎道:“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焦愁咽下一口老血,心道:你是天道派来克我的吧! ………… 傍晚时分,奇珍阁二掌柜来访,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门下弟子无状,惊扰了贵客,还请见谅!” 箫戎沉默片刻,露出茫然又不失礼貌的浅笑:“此言何意?” “这……”甄桂看向瑶光。 瑶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冷若冰霜美少年.jpg 焦愁笑道:“一场误会,都是年轻人爱玩爱闹,当不得真。” 箫戎将疑惑的视线扫过来,却被焦愁踩了一脚,附赠一个“麻溜闭嘴”的眼刀。 箫戎……箫戎理性闭嘴。 二掌柜战术喝茶,绕过这个讨嫌的话题,又说起黑衣刺客的事。 “那些刺客全是死士,一旦被擒立刻自尽,我们勉强留下两个活口,也没能问出更多线索。此事,奇珍阁亦有失察之过。”甄桂拿出一个乾坤袋,“小小赔礼,不成敬意。” 焦愁笑道:“你们奇珍阁可、真、是、太有诚意了!放心放心,我这个人最好糊弄了,拿了好处就乖乖闭嘴,从不主动惹事儿,童叟无欺绝不纠缠!” 甄桂忙道:“您误会了,奇珍阁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阁主已下令严查此事。目前只发现两名形迹可疑的弟子,已被关押在地牢,明日一早就把审讯结果给您送来。” 焦愁一脸信任,“奇珍阁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们奇珍阁问不出结果,不是没能力就是没尽力。 甄桂被噎了一下,艰难道:“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见目的达成,焦愁不再咄咄逼人,退半步道:“二掌柜诸事繁忙,不必急于一时,明晚之前送来就行,我不着急。” 甄桂松了一口气,犹如卸下千斤重担,感动于焦忘忧肯退这半步。 他能不忙吗?阁主吐血,大小姐带头闹事,大掌柜中毒昏迷,请来的客人中毒的中毒、被刺杀的被刺杀。而且明天就是鉴宝宴最后一天,傻子都知道会出事,想想就头秃! 可怜二掌柜还没意识到,千斤重担就是面前这个假好人给他压上的。 甄桂示意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对众人介绍道:“这是家弟陈峰,对阵法很有研究,听雪轩的四季阵法皆出自他手。家弟对焦先生十分仰慕,缠了我好久……” 那名叫陈峰的年轻人翻个白眼儿,大概是不耐烦了,直接开门见山道:“焦先生,晚辈有几个关于阵法问题想请教您。” 甄桂汗颜,“阿峰不得无礼!” 焦愁扬起一个笑,比起谨小慎微的甄桂,他更喜欢快人快语的陈峰。 同样是憋了很久的菲语道:“你们兄弟俩怎么不同姓?” 陈峰立刻道:“我哥本名陈年,因为能力出众被甄阁主委以重任,赐名甄桂。我觉得陈年比甄桂好听多了。哥,要不咱俩换换吧,我想叫陈年,陈峰这名字太普通了,一点特色都没有。” 甄桂……甄桂想把这个丢人的弟弟打回娘胎! 焦愁哈哈哈哈差点笑到桌子底下,“你们兄弟俩真是天壤之别。你大哥咬文嚼字谨小慎微,你却像个唧唧喳喳的疯麻雀!对了,你这个四季阵法很不错,如果这里稍微改动一下……还有这里……” 两人在桌上铺开宣纸,焦愁写写画画,陈峰唧唧喳喳,气氛特别和谐。 剩下屋里三个剑修和一个掌柜四脸懵逼,面面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甄桂干咳两声打破尴尬:“阿峰,不要打扰贵客休息。” 陈峰不耐烦地摆摆手,“还早着呢,哥你忙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焦愁道:“我看你们奇珍阁还挺危险的,让你弟弟住一晚吧,这里空房间多得是。” 甄桂无奈,只好将弟弟托付给箫戎,带着护卫先行离去。 瑶光和菲语也告辞回房。 屋里只剩三个人,焦愁一直埋头作画,把整个阵法都画完才呼出一口气,看向突然沉默的陈峰,笑道:“说罢,找我有什么事。咱们事先说好,求我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求我原谅是会挨打的。我看你年纪轻轻前途光明,可想好了再说话。” 陈峰苦笑道:“请二位前辈救我。” 焦愁眉梢一挑,“性命攸关的事也敢瞒着你大哥?” 陈峰道:“若不瞒着他,只怕连他也活不成。” 焦愁哼哼两声,看向无知无觉的寒山剑仙,扬眉吐气道:“所以奇珍阁果然是帮凶,你们早知道有人要杀我,还故意把人放进来。” 陈峰轻轻点头,“阁主是被迫的,其实他暗中安排了高手保护您,可惜没用上。” 箫戎:“……?” 正人君子寒山剑仙今天也被阴谋诡计秀到怀疑人生。 焦愁道:“是迷踪谷逼迫他。” 陈峰点头,“原来您都知道。” 焦愁似笑非笑道:“这不难猜,毕竟你家阁主病得很奇怪,答应这门亲事更奇怪。倒是戚继峰和甄梦瑶,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一双富贵闲人,只管享受荣华富贵,对家里的事半点不关心,绝配啊。” 陈峰低声道:“我与兄长蒙受阁主大恩,兄长在明面上为阁主办事,我负责暗地里……迷踪谷企图利用大小姐掌控甄家,但其实,渗透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就连大掌柜也是别人安插的棋子。” 箫戎道:“他真的中毒了。” 陈峰道:“灭口,大掌柜已成弃子。” 箫戎的眉头越皱越紧,“原因呢?” 陈峰摇摇头,“我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想保住奇珍阁,保住我大哥,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看向无动于衷的焦愁,“先生可愿用我。” 焦愁挑眉,“用你?” 陈峰诚恳道:“总有一些麻烦事,先生不方便动手,峰愿代劳。”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良久,焦愁轻笑一声,“你先下去吧。” 陈峰非常识时务地躬身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焦愁笑眯了眼睛,用肩膀撞一下箫戎,“你觉得此人可信吗。” 半晌没等到箫戎的回答,抬头一看,只见寒山剑仙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 焦愁:“噗……”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箫戎?” 箫戎郁闷地别开脸,“回去之后,我需闭关自省。” 焦愁心道:气到自闭了? 箫戎叹气:“人心险恶,皆是假面。” 焦愁心道:唉呀妈呀,这个小可怜的模样儿,我得好好安慰他。 “戎儿啊……” 箫戎嘴角一抽。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两百岁的寒山剑仙保持沉默。 “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做不同的事用不同的方法,面对不同的情况表现出不同的态度,这些并不是人心险恶,只是一个弱者最基本、最朴实的生存方式。” “你是强者,遇到困难自然可以移山填海顶天立地。但这世上弱者才是大多数,当他们抱成一团的时候,连天道也要为之让路……”焦愁叹道,“我挣扎半生,唯有一次惨败。” 焦愁撩着耳边的碎发,轻轻一笑,“永远不要与人潮为敌。” 箫戎看着焦愁,第一次从这人眼中看到岁月的痕迹。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就算更换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壳子,有些东西终究是老了。 箫戎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有些人因为经历得多,所以老得特别快。 所以他明明和焦愁差不多年纪,却好像差了一个洪荒不记年。 焦愁没骨头似的往箫戎身上一靠,“戎儿啊,别郁闷,不是你太笨,只是你知道的太少。” 箫戎坐着不动给他靠,“比如呢?” “比如,这一切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我的局。”焦愁蹭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有些事我也想忘记,但有人一直在提醒我,一直逼着我回忆过去。” 焦愁抬手胡乱一指,“比如这间屋里的摆设,还有这熏香,都是我多年前用过的,一模一样。真是难为他们了,时过境迁,若不是亲眼见到,我都未必记得这样清楚。” “再比如奇珍阁的阵法,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按照我以前的阵图布置的,难怪会有一种违和感。我今天进去走了走,总算想起来了。” “再比如贵宾席上的茶水点心,全是我喜欢的口味,非常熟悉。” 箫戎环顾房间四周,珠光宝气,不寒而栗。 修士本该寒暑不侵,箫戎却在此刻感觉到了久违的颤栗。费尽心机布置这一切的人,固然令人心声恐惧。但发现这一切又不动声色的焦忘忧,更令人毛骨悚然…… 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一丁点破绽都没有。 就算朝夕相对也看不透这个人想掩藏的事,那些被他仔细记住的点点滴滴,又有多少是真的呢?除了一个不变的名字,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箫戎喉头滚动,舌尖轻轻划过口腔,无声的念出三个字——焦忘忧。 含着这个名字,箫戎忽然平静下来。 他想,他知道该如何报恩了。 若有一日焦忘忧真能忘忧,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焦愁:傻了吧,我敲厉害! 箫戎:单纯又不做作的我,喜欢虚伪又做作的他。 作者:我很努力地赶时间,还是晚了几分钟……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蛤蜊店长fan、愛簡希、千莲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源千眷、雨夜 5瓶;天海一岚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父母 焦愁沉浸在回忆里,箫戎开始展望未来。两人依靠着彼此,发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呆。直到一只黑色纸鹤从窗口飞进来,直愣愣地冲向焦愁,才让两人重新动起来。 焦愁抓住纸鹤随手一抖,纸鹤纹丝不动,没像上次那样碎成一行字。 “咦……”这只传讯纸鹤是加密的。 焦愁打起精神,用特殊手法拆开信纸,眯着眼睛仔细阅读。 箫戎从袖里乾坤取出两盏灵灯,原本昏暗的室内瞬间明亮。 ——是的,这个房间没有灯,所有光源都来自珠光宝气,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负责发光,镶嵌在墙上的宝石负责闪。睡觉时无灯可关,只能用绣帘和窗幔挡一挡,十分不方便。 箫戎很难理解。 夜明珠再珍贵,也不如一盏灯实用,何必呢? 用名家字画糊墙,让古董花瓶罚站,连脚踏都是有价无市的仙灵木,屋里随便一件摆设都大有来历。不知这位“金屋藏焦”的前辈是谁,为何只看得见财大气粗,看不见真心呵护。 价值连城的古董,闻名遐迩的焦尾琴,亮度惊人的宝石棋具…… 以焦兄的性格,除了感慨一句“真有钱”,估计连碰都不会碰一下。这里奇珍异宝不少,焦兄喜欢的东西一样没有,唯一沾边儿的花瓶里还没有鲜花……焦兄最喜欢(糟蹋)鲜花了。 寒山剑仙强行自我安慰:不怪我没发现端倪,实在是线索太少。 参观结束,箫戎站在墙角隔着一个花瓶面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焦愁好奇道:“你看出什么了?” 箫戎用询问的口吻道:“你喜欢这些吗。” 焦愁一惊,“你不会想全买下来吧?!” 箫戎故作认真道:“如果你喜欢……” “我不喜欢!”焦愁立刻打断败家剑仙的败家发言,“价值连城的古董我不懂欣赏,宝石棋盘太闪了我眼睛疼,名家字画哪有我的真迹好看,弹那么珍贵的焦尾琴我心疼。” 焦愁总结道:“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冷了不能取暖,热了不能降温,还不如红烧肉讨我欢心,我一点也不喜欢!” 箫戎心满意足,“那便罢了。” ——果然我的养法是对的。 焦兄喜欢实用的东西,比如丹炉;衣食住行都不挑剔,我买什么他用什么;勤俭节约从不乱花钱,还会管着我;每天能吃到红烧肉就很开心,挑食也挑得特别省心;偶尔烤红薯烤山鸡都是自己动手,还会大方请我一起吃。寒山剑仙目光柔和:焦兄特别好养,是他们不懂。 焦愁:“???” 焦某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试探道:“你还在介意刚才的事?” 箫戎摇摇头,“是我识人不清,与旁人无关。” “所以你准备……?” 箫戎道:“入世历练,见识人心险恶,尝遍人间百味。” 焦愁好一阵惋惜:“别呀,像你这样天真无邪的两百岁剑仙,找遍修真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你比远古神兽还濒危你知道吗?撑住啊,修真界最后的善良!” 箫戎以为他在玩笑,不想和他玩笑,认真道:“焦兄可愿教我。” 焦愁:“……” 夭寿啊!寒山剑仙主动邀请我祸祸他? ………… 夜深了,焦愁一个人霸占大床,箫戎在外间软榻上盘膝打坐。 他俩一直是这么睡的,谁也不干扰谁,谁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焦愁迷迷糊糊睡着前,忽然想起卫长松那封信,嘟哝着说了一句:“卫长松通知我逃命,有多远跑多远,天一门肯定也参与了,卫冕这个棒槌八成又被人利用了……呼呼……” 箫戎:“……” 箫戎听了半截话,又等了好久,最终只等来两声浅浅的呼噜。 “焦兄?” “忘忧兄?” 箫戎起身走到床边,拨开层层床幔,露出蜷缩在床脚的焦愁。 说来也怪,无论睡觉前摆出何等狂放不羁的睡姿,睡着后的焦愁永远是一小团。蜷缩着身体,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可怜又可爱。 而且睡着的焦愁警觉性非常高,他现在已经醒了…… 焦愁哀怨道:“你干嘛?” 箫戎迅速划出重点,“信,逃命。” 焦愁无奈舒展身体,摆出一个抱元守一的标准睡姿,拍拍身边的空位道:“上来呀,反正你也是打坐,坐哪儿不是坐,省得我说到一半又……啊哈~又睡着了。” 箫戎依言坐在床边。 焦愁困倦道:“卫长松,我的便宜大哥,其实我俩感情还不错,他应该不会害我。想当年,我为他打架带他玩耍帮他应付小叔,他为我善后替我背锅帮我糊弄师长……” 箫戎道:“这样不好。” 焦愁笑道:“小孩子都是调皮捣蛋的,像你这样又傻又乖的才是凤毛菱角。” 箫戎强调,“小孩子?” 焦愁……焦愁尴尬的哈哈哈,“行啊你,都学会调侃我了,我那不是为了卫长松吗。你别看他现在又活泼又爱演,小时候就像个小蘑菇,阴沉沉站在角落不说话,我废了好大力气才让他开朗起来。那个小屁孩儿,刚开始还敌视我,后来还不是开开心心跟着我上房揭瓦逃课捣蛋!” 箫戎想象那样的场景,竟有些羡慕。 却听焦愁冷不丁道:“卫长松是卫冕给卫天衍准备的壳子。” 箫戎:“……” 箫戎好半天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你是说,天一门主要用亲侄子的身体,复活衍圣真君。” 焦愁冷哼一声,道:“卫冕兄弟不是亲兄弟,卫长松也不是他亲侄子。卫天衍的转世不能修仙,卫冕就想到夺舍和借尸还魂。为了万无一失,他从千万人中选中了窝边草卫长松。我之前就同你说过,卫家人只关心卫长松是否活着,养废了也无所谓。” 箫戎根本不能理解,“卫长松的父母也是知情者?” 焦愁点点头,“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箫戎喃喃道:“竟是如此不堪……” 焦愁奇怪看着他,“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不也被父母卖了吗。” 箫戎低声道:“我的父母因贫穷卖儿果腹,他的父母高床软枕却还想要更多。一个是走投无路,一个是欲壑难填,说到底殊途同归,无非是价码不同罢了。” “回答正确。”焦愁打了个响指,“话说你的卖身银子呢?” 箫戎道:“被你吃了。” 焦愁一脸惊叹,“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连谨言慎行的寒山剑仙也会说俏皮话了,我真是造孽呀。” 箫戎一本正经道:“事实如此。” 焦愁飞快转移话题,“我说到哪儿了,不许打岔。” 箫戎再次划出重点,“借尸还魂。” “对了,借尸还魂,卫冕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儿,倔驴脾气,不见棺材不落泪,闷不吭声闯大祸,和他娘一模一样,在黄泉路上大步狂奔拉都拉不住。”焦愁抱怨了一长串,最终点评道:“我只能说,他不愧是卫天衍和焦幼荷的儿子。” 箫戎……箫戎飞快扭头:“什么?!” 寒山剑仙难得这样失态,焦愁又是一阵哈哈哈哈。 “焦家灭门的时候,焦幼荷已经身怀六甲。卫冕才是最倒霉的,摊上这样一对儿父母,还没出生就背上不属于自己的罪孽。做母亲的一意孤行,做父亲的冷心冷情,夫妻俩都忙着自以为最重要的事,都对他生而不养。” 焦愁难得显出几分同情,“大概越是缺少越是渴望,卫冕对亲情的执念近乎疯魔。他对别人心狠手辣,对亦师亦父的卫天衍却非常孝顺,一直想方设法复活他。” “你知道吗,卫冕最开始讨厌我的理由特别幼稚。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人,还有个那么威风的父亲不能认,就很委屈。而且卫天衍对我比对他好,他只有在找茬我的时候,才能得到父亲的目光。” 焦愁撇嘴,“也不看看我刚被卫天衍捡回来的时候才五岁,他也不害臊!” 箫戎道:“你那时,不知焦幼荷之事。” 焦愁点点头,“那是我第二世为人,稀里糊涂的,好多事情都不知道。” “那他们……”箫戎皱眉,“他们合伙骗你?” 焦愁眼中的笑意渐冷,“卫天衍何等谨慎,他才不会与人合伙,他只是瞒着所有人设了个局。只可惜事与愿违,那样完美无缺的局面,愣是出现了意外……” 焦愁绕过意外的话题,继续道:“卫天衍打着为我赎罪的旗号去死,骗尽了天下人,赚足了好名声,却也让卫冕恨我入骨,恨到失去理智,竟然用卫天衍留给自己的石棺,镇压我。” 箫戎疑惑,“卫天衍留给自己的石棺?为何带有封印?” “因为他不敢死!”焦愁幸灾乐祸道:“卫天衍造了多少孽,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他预感自己一旦轮回就会进入畜生道,甚至可能失去仙缘,成为彻头彻尾的普通人。所以他设下封印,建造石棺,囚禁自己的魂魄,等待时机借尸还魂。” 箫戎开始头疼了,衍圣真君算计来算计去,不累吗? 焦愁讽刺道:“人算不如天算,卫天衍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那个言听计从的好儿子,性格竟是像极了焦幼荷。闷不吭声闯大祸,母子俩一前一后坑了他!卫冕一时冲动,把我活埋进石棺中,却坑惨了卫天衍,哈哈哈哈哈这才是现世报!” 活埋?! 箫戎下意识握住焦愁的手臂。 竟然是活埋,难怪有那样大的怨气…… 焦愁无所谓地任由他抓着,继续道:“卫冕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若卫天衍真能复活,绝对不会感激他,只会厌弃他、排斥他、用最冷漠的言语折磨他,就像当年折磨焦幼荷一样。” “衍圣真君一生行善积德,只爱自己,只为自己。” “所有阻碍他的人,都被弃如敝履。” “如焦幼荷,如卫冕,如我……” 箫戎好不容易从一连串毁灭三观的事实中回神,又遭遇迎头痛击。 “你……” 焦愁轻轻一笑,“卫天衍曾是我的挚友。” 笑过之后又是幽幽一叹,“他对我很好,特别好,比你对我都好。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他费劲苦心算计一场,最后还是暴露了,付出比生命还严重的代价。” “你知道吗,他是第一个劝我改邪归正的人,我差一点就放下仇恨了。真的只差一点点,我就放弃轮回道了,只差一点点世间就再无一笔勾销焦忘忧了。” 箫戎:“……” 寒山剑仙胸口堵得慌,只能徒劳的、一遍一遍用灵力冲刷筋脉。 心想:我这是怎么了,练功出了岔子? 作者有话要说:* 焦愁:深夜故事电台~ 箫戎:柠檬剑仙,在线泛酸! 作者:哎……那些日更一万的作者是怎么做到的?我连不卡文都困难…… * * 第24章 袖手 箫戎胸口堵得慌,暗暗运转灵力跟自己较劲。 焦愁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困倦的眼泪沾湿了睫毛,蹭着枕头哼哼唧唧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来你扛,我这柔弱的凡人只负责食甘寝安,现在我要寝安了,勿扰。” 箫戎:“……” 箫戎还能怎么办? 只能把疑惑咽下,合上双眼闷闷的入定,顺便想一想正事。 他现在唯一的正事就是焦愁了。 每次提起往事,焦愁都会刻意忽略一些细节。比如他是如何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绝地反击的?比如卫天衍那样怕死的人为何会选择自杀?比如那个“还在承受范围内”的“意外”? 提起卫天衍和焦幼荷都可以侃侃而谈,却对那个“意外”闭口不言。究竟是什么,能让焦忘忧念念不忘两百年,至今仍不能释怀? 箫戎不是傻子,也无意揭人伤疤,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幕后之人多方算计,未必乐见焦忘忧食甘寝安,恐怕一场阴谋才刚刚开始。 片刻后,心事重重的箫戎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身侧——果然,睡着的焦愁再次蜷成一团,位置就在自己膝边。寝衣凌乱,乌发如墨,消瘦的脊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又轻又软。 箫戎不紧张,但是箫戎不敢动! 焦愁睡眠极轻,就像停在花间的蝴蝶,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为了不吵醒他,箫戎试着放松身体,慢慢找回被吓飞了的呼吸和心跳。 明日必定生乱,焦兄如此轻软孱弱,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吧。 ………… 次日清晨,陈峰早早就来了。 箫戎拿出食篮,摆好丰盛的五菜一汤,就像在寒山时一样。 焦愁搂着软枕在床上打滚儿,好半天才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吩咐陈峰去做三件事。“第一,用我昨晚画的阵图守住石棺,绝·对·不能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这很重要。” 陈峰郑重点头,“您放心,我亲自去布置,绝不假手他人。” 焦愁又道:“第二,严密监视天一门,若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陈峰面露难色,但还是点头,“晚辈尽力。” “第三,帮我送一样东西上鉴宝台。” 陈峰和箫戎都有些诧异。陈峰暂且不提,箫戎可是一清二楚的。焦愁身无长物,全身上下唯一有资格上鉴宝台的……就只有勾销了。 却见焦愁走到书架前,挪动几块挡板,打开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中静静躺着一枚玉佩,巴掌大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色泽清透,形状很像长着翅膀和尖嘴的鱼。 焦愁道:“文瑶飞鱼,够资格上鉴宝台了吧。” 陈峰磕磕巴巴,“文、文瑶飞鱼?!” 焦愁将玉佩上的灰尘抹了抹,随手一丢。箫戎稳稳接住,递给目瞪口呆的陈峰。陈峰紧张得手心冒汗,用手帕垫着玉佩仔细打量,啧啧称奇。 “文瑶飞鱼!真的是文瑶飞鱼!凭此玉佩可号令仙门!”短暂的激动过后,陈峰又飞快冷静下来,“哎,我真是糊涂了,文瑶帝君早已仙逝,文瑶飞鱼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 焦愁摆了摆手,“去吧,看好石棺。” 陈峰躬身行礼,“晚辈告辞。” 等陈峰离开听雪轩,箫戎才问道:“此人可信吗?” 焦愁无辜,“才认识一晚上,话也没说几句,我怎么知道他可信不可信?” 箫戎皱眉,“既然不信,为何吩咐他做事?” 焦愁勾起嘴角,露出个又甜又傻又好骗的笑容。 箫戎:“……” 焦愁拍拍寒山剑仙的肩膀,“戎儿啊。” 箫戎:“……” “我从卫天衍身上学到两个道理,你想听听吗?” 箫戎微微侧头,似乎很感兴趣。 焦愁道:“一是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二是别以为别人是傻子。” 箫戎看着焦愁,焦愁看着红烧肉,红烧肉色香味俱全十分引人垂涎。 焦愁保证道:“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箫戎沉默半晌,拿起筷子,脸上写满了“你只是敷衍我吧”的无奈。 ………… 用过早饭,众人出发去鉴宝台,箫戎总算记得提醒众人谨言慎行。小剑修们听说今天会出乱子,个顶个神采奕奕,比前两天还有精神。不怕提剑拼杀,只怕麻烦不大。 焦愁惊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鬣狗。” 箫戎疑惑道:“为何是鬣狗?” “积恶以伪善,积羽以沉舟,积毁以销骨,不堪为人,不配称虎,然后我最讨厌鬣狗。” 箫戎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及细问,就见天一门众人从面前走过。 卫长松看到焦愁明显有些惊讶,张了张嘴,立刻被门派长老死死按住。焦愁对他微微一笑,像往常一样擦肩而过,卫长松却是愣住了……呆呆地被长老架走。 燕山剑宗众人走上贵宾席,还是老样子,还是那盘精巧的点心。箫戎第一时间把点心挪走,换上自己提前准备的几盘干果和蜜饯。 焦愁好笑的看着他,“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箫戎却摇摇头,“不必忍耐。” 焦愁盯着那盘点心,眼神有一瞬间恍惚。 只是一盘勾起回忆的点心,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刺眼堵心都谈不上。他早已习惯了忍耐,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忍着忍着就万事不挂心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必忍耐。 注意到焦愁的眼神,箫戎索性将那盘点心收入袖里乾坤,眼不见为净。 焦愁噗嗤一笑,抓了一把葵花籽,眼中全是调侃。 …… 鉴宝宴第三日,一开场就冷冷清清,全没有前两日的热闹。 之前被众人团团包围的鉴宝台附近,早已见不到宾客的身影。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零星几个看热闹的,想起昨天的教训,也不敢太往前凑。 因为昨天宾客中毒的事,鉴宝宴风评被害,声誉一落千丈。 焦愁却觉得分寸刚刚好,既能压一压奇珍阁近些年财大气粗树大招风的趋势,又不至于真的一蹶不振。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很难说甄裕是不是故意的。 燕山剑宗的小剑修们都被拘在自家师叔祖身边,刚开始还能坐姿端正,时间越长越坐不住。不是趴在栏杆上眺望,就是满屋子乱晃,甚至在角落以指成剑比划起来。 菲语算是一个特例。 她可以不乱动,却不能不八卦。 面前就坐着燕山剑宗最大的八卦源头,这叫她如何忍住不搭讪? “焦前辈,蜜饯好吃吗?” 焦愁把蜜饯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客气,你师叔祖买了一座蜜饯山。” 菲语傻了吧唧道:“哪里的山?什么时候成熟?蜜饯是长在树上还是埋在土里?” 焦愁:“……” 焦愁沉默片刻,扶额道:“你这傻妞儿,蜜饯要腌制后才是蜜饯,直接摘的是水果。我的意思是,你师叔祖买回来的蜜饯能堆成小山,一千年也吃不完。” 菲语惊道:“好败家!” 焦愁用力点头,总算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了,寒山剑仙太败家了,我们一起谴责他! 就听菲语语重心长道:“师叔祖啊,这世上除了蜜饯、干果和红烧肉,还有肉脯饴糖小鱼干,椒盐锅巴和麻辣鸭脖了解一下,还有各地特色小吃balabala……” 箫戎听得一脸认真。 焦愁:“……” 焦愁在良心与美食之间反复横跳,犹豫着要不要阻止一座座食物山的诞生,但……椒盐锅巴和麻辣鸭脖好像还不错,五香小鱼干也……正在煎熬之际,卫长松哭着跑进来。 “阿弟阿弟阿弟救我!” 焦愁无奈道:“又怎么了,不是让你稍安勿躁吗。” 之前擦肩而过时,焦愁对卫长松笑了一下。别人或许看不懂,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卫长松肯定能看懂——稳住,稍安勿躁,看我表演! 可卫长松还是来了,并且语出惊人道:“我想叛出天一门。” 偷听的剑修们:“!!!” 焦愁嘴角抽了抽,“别闹……”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卫长松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顾及屋里这么多双耳朵,说话也比较含蓄,“天一门那些糟心事儿,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真是受够了。你走之后,小叔又盯上我了,他们又开始给我喝那个药……我怕,我怕哪一天醒来我就不是我了。” 焦愁拍拍他肩膀,“再坚持一下,今天就帮你篡位。” 卫长松浑身一震,眼中满是惊恐,连冷汗都下来了。 “今天?什么鬼?我不要!我宣布——我现在就叛出唔唔唔!”话没说完,嘴被一张禁声符贴住。卫长松撒腿就跑,身体又被一张定身符控住。 卫长松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呜唔!呜唔唔呜唔!” ——阿弟!你为何坑我! 焦愁摸摸他的狗头,慈爱道:“这怎么是坑你呢,篡位不好吗,当门主不快乐吗?” 卫长松疯狂摇头——快乐个鬼啊!全是烂摊子! 焦愁温柔道:“还记得我十年前说过什么吗,是时候给我答案了。” 卫长松停止挣扎,愣愣看着他,原来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他心灰意冷苟延残喘,十年后他装傻充愣舍不得死。 十年前他信誓旦旦说要复仇,十年后他一门心思只想逃避。 十年前焦愁说——你的恨意不够,难成大器。 他不服,他怨恨滔天,他恨不得亲手杀死父母,怎么会恨意不够? 十年后才发现,自己的恨意果然不够,短短十年就消磨殆尽了。可恨的人依然可恨,可恨的事依然在发生,他却只想逃避。他羽翼已丰,一个人也能舒舒服服的生活。他渴望自由,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焦愁问:“卫长松你想好了吗?” 嘴上的符自动脱落,卫长松听见自己说——“我要离开。” 身上的定身符也脱落了,焦愁轻声道:“祝你好运。” 卫长松挪动僵硬的腿脚,一步一步走到门口,重若千斤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十年前,两个幼小的孩子并肩坐在夕阳下,身边是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种花的小孩问他:“你恨吗,十年后要不要和我一起报复卫家?” 年幼的卫长松点头:“十年太久了,我要让他们尝到百倍的痛苦。” 种花的小孩却摇摇头,“你的恨意不够,难成大器,十年后我再问你。” 卫长松苦笑——我果然,难成大器。 太难了,恨一个人太难了,铭记这份恨意太难了。 生命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一旦被喜爱的事物占据心神,就再也豁不出去了。人的本能就是追逐快乐,要摒弃一切快乐,死心塌地跟着痛苦走,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卫长松找了千百种理由说服自己放下仇恨,迎接新的人生。生身之恩,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说白了就是两个字——逃避。 反正这些人迟早要死,我不帮忙也不落井下石,仁至义尽。 反正他们还有别的仇人虎视眈眈,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 动手吧,让他们越惨越好。 动手吧,这一切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 焦愁:“我,预言家,查杀!” 箫戎:“我,谈恋爱,眼瞎……” 作者:“我,没榜单,哭傻!!!!”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源千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利用 卫长松的离开,带走了房间里最后一点轻松气氛。小剑修们各归各位乖乖坐好,静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暴风雨。纵然心里有一百个疑问,也知道现在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 箫戎看着焦愁,焦愁无辜回视。 一个满心疑惑,一个假装疑惑,最后还是装模作样的先憋不住了。 焦愁伸出一根手指,向箫戎的眉心缓缓逼近……眉心乃灵识所在,是修士的死穴之一,非极信任之人不能碰触。见焦愁如此大胆,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寒山剑仙岿然不动毫无紧张,偷看的徒子徒孙替他紧张。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只作孽的手指,点在自家师叔祖眉心,又顺着眉心一直向下点点点,点到师叔祖冰清玉洁的鼻尖,竟然还戳了戳?!哇噻……实名羡慕! 良久,焦愁遗憾地收回手,搓了搓手指道:“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下意识变成斗鸡眼吧?你可真无聊。”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变成了泄气声。 众人心道:一般人也不会做这种事吧,你才无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鉴宝台的竞争愈发激烈。或许是怕迟则生变,二掌柜将鉴宝竞拍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午时未过就轮到焦愁的文瑶飞鱼,台下先是一静,随后便是疯狂竞价。 就算仅剩收藏价值,文瑶帝君曾一统仙界的信物也能让众人抢破头。 出乎意料的,一直表现得很爱财的焦愁,看着节节攀升的价格只是一脸冷漠,全然不似他在燕山剑宗坑小辈灵石的模样。比起价格,他似乎更在意参与竞价的人…… 最终,文瑶飞鱼以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成交了,一条小型灵脉。 仆人送来凭证的时候,燕山剑宗的小剑修险些惊掉下巴。 菲语语无伦次道:“前辈你你你竟然这么有钱?!” 焦愁贼无辜,“我超穷,不信问你师叔祖,他搜过我的身。” 菲语激动地捂住嘴——搜搜搜身?这么刺激吗! 箫戎淡定饮茶,“我现在也不确定了。” 焦愁委屈,焦愁一定要哔哔,“我要生气了!” 台下喧哗声四起,终于轮到压轴的琅嬛秘境传送玉符了。各大宗门攀比着抬价,一声高过一声,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焦愁实在好奇,凑到八风不动的寒山剑仙身边,用肩膀撞人家。 “原来这次琅嬛秘境的入场券是传送玉符,我记得上次是玉扳指,能不能借我瞧瞧?”像琅嬛秘境这种闻名遐迩的大秘境,基本上都被各大宗门垄断。焦愁这样的贫穷散修,只能去一些不出名的小秘境碰运气。 箫戎手掌一翻,掌中静静躺着一枚玉符,“玉符每次都有不同,与琅嬛秘境入口相连。” 焦愁拿在手中把玩,细细描摹玉符上的纹路,“就这么个小东西,我分分钟就能仿造,难怪奇珍阁要在最后两天统一拍卖。这要是早早放出来,啧啧啧……秘境门口怕是要人满为患了。” 焦愁将玉符放在桌上,推还给箫戎。 “诶你说,这东西会不会忽然把我们传送走?” 箫戎摇摇头,“时间未到,不会。” ……仿佛是为了打寒山剑仙的脸,原本安安静静的玉符突然灵气大涨,竟在桌上碎成两半。毫无防备的众人被猛然拉扯,一阵兵荒马乱东倒西歪后,滚了一地的众人已经出现在秘境中…… 焦愁:“……”深藏功与名。 箫戎:“???” 一众小剑修:“!!!!” 焦愁从箫戎怀里爬出来,传送发生的太突然,他这个柔弱的凡人根本站不稳。箫戎第一次当众对焦愁黑脸,抿着嘴唇不说话,气势惊人,眼神超凶! 众人面面相觑。 一名小剑修道:“这可怎么办,从未听说秘境还能提前开启,不到关闭时间我们根本出不去啊……” 焦愁明知故问:“萧兄你怎么看?” 箫戎愁眉紧锁,赌气不回答。 这件事如果跟焦忘忧没关系,他就把箫戎两个字倒过来写! 也难怪他不高兴。鉴宝台上疑似旱魃的石棺还没解决,卫天衍和卫冕的阴谋还在酝酿,甄家上下的安危还没保证……这么多麻烦还没解决就被破离场,怎一个闹心了得! 偏偏始作俑者还假惺惺安慰他,“急也没用,先搞定眼前的麻烦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箫戎……箫戎要气死了。 此时,朦胧的白雾退去,露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前后左右都是杂乱的树木,众人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瑶光二话不说御剑向上探路,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庞写满了兴奋。 比起鉴宝台的暗流涌动,还是摆在面前的秘境更让小剑修们开心! 箫戎沉默不语。 焦愁笑道:“生气了?” 箫戎艰难道:“你是故意的。” “嗯,我是故意改动了传送符。”焦愁坦诚道,“我不可能凭空造出玉符,因为我不知道具体坐标,但只要让我接触到玉符……别说是我,随便一个稍微厉害些的阵法师,只要给他时间都能破解。” 箫戎严肃道:“为何。” 焦愁两手一摊,“还能为何,利用你呗。” 箫戎……箫戎做了两次深呼吸。 焦愁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是不是快要气哭了?” “我、没、有!”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别这么凶嘛。”焦忘忧摆出一副无赖嘴脸,“你不爱听大实话,那我就稍微修饰一下,说得好听一点……” 他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仿佛藏着莫大的冤屈。 “焦兄啊,我也不想欺骗你,实在是无奈之举,唯有这样才能尽最大可能减少伤亡。请你细想,无论谁要算计我,目的都落在我身上,最终肯定要找到我。鉴宝台上人多眼杂容易误伤,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战场,正好琅嬛秘境地广人稀,能进来的多少都有些自保能力,还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吗?” 正经了几句,焦愁又原形毕露,笑嘻嘻道:“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来你扛,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我这个柔弱的凡人只负责食甘寝安……嗯,还要帮你摇旗呐喊!” 箫戎……箫戎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他们什么时候约定过? 焦忘忧这个人,永远变得比印象快,又从不按套路出招。直白地说利用他,又将利用粉饰太平,这理由听起来可真大义凛然,可真让他无法反驳。 他现在理解了,为何修真界素有传闻,焦忘忧的朋友都想打死他。 连他这个报恩的都想打……他个半死。 ………… 另一边,小剑修们不知向上飞了多久,猛然感到一阵头晕耳鸣,御剑技术差的险些一头栽下去。众人立刻提高警惕,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防御未知的危险。 菲语最先反应过来,“是声音!小心声音!” 话音落下,众人又是一阵耳鸣,这次连脚下的仙剑也控制不住了。 第三次耳鸣的时候,所有人都听清了,那是某种鸟类的鸣叫,似有若无如涕如诉,能让听者神魂震荡头晕耳鸣。虽然知道原因,但防御已经来不及了…… 小剑修们一个个大头朝下砸向地面。 然而……即将头破血流的恐惧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看到站在树下的两位大佬,顿时安全感倍增。小剑修们七嘴八舌叫嚷着“救命”,因为神魂震荡,全成了大舌头。 焦愁无语道:“情况不明就御剑乱飞,太莽撞了。” 箫戎抬手放出介子飞舟,将乌拉乌拉说胡话的弟子们收进来。平安落地的小剑修们面无人色,摇摇晃晃如同酩酊大醉,抱着大树好一阵干呕,完美演绎了何为出师不利。 焦愁见众人可怜,摸出两颗凝神丹丢进嘴里,趁机推销自家炼制的糖豆儿,“小鬼们,凝神丹要不要了解一下?静心凝神香甜可口,保你们通体舒畅百病全消,八石一颗童叟无欺!” 可怜的小剑修们,出功出力还要大出血,想找家长抱怨两句,就见他们值得信赖的大家长——寒山剑仙特别自觉地掏钱买药,还一买就是两瓶?! 小剑修们含泪数出八颗下品灵石,预感之后的历练会非常费灵石。 焦愁道:“让你们吃个教训也好。记住了,秘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遇事不要冲动,知道外出历练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众人抢答道:“是实力!” “不对,是谨慎!” “都是都是。” 菲语道:“是抱紧一条安全的大腿!” 焦愁无奈,“最重要的是值得信赖的同伴!”说完便将矛头对准反面教材箫戎,“千万别学你们师叔祖,这个人只会直线思维,遇到任何困难都是一剑解决,如果不行就两剑。你们有他的本事吗?如果扪心自问没有,就不要一个人深入险地,身边的同伴都是摆设吗?” 又对箫戎道:“你说你也是,带小朋友出门历练,至少带个靠谱的医修吧。” 箫戎认真辩解,“我带了,带了你。” 医修丹修阵修符修集于一体,不小心死了还能安排轮回,万事无忧。 焦愁……焦愁竟无言以对。 菲语发现了华点,“所以说,外出历练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全知全能的好伴侣!我负责打打打,他负责宠宠宠,我拼杀在前,他辅助在后,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赏心悦目貌美如花!” 焦愁不得不打击她,“醒醒吧,你们剑修五行缺伴侣,十有八九都在打光棍儿。” 众人将妒忌的目光投向人生赢家师叔祖,箫·并不是人生赢家·也不会看气氛·戎冷静道:“此为尔等历练。”言下之意,除非有生命危险,我和焦兄都不会插手。 小剑修们颓废片刻,又重新振作起来。 一名弟子道:“那奇怪的叫声似乎直接作用于神魂,我方才堵上耳朵也中招了。” 另一人道:“看来向上行不通,我们还是在地面想想办法吧。” 众人纷纷响应,然后他们十分剑修地……合力抓住一头开了灵智的大野猪,强迫常年居住在此地的大野猪为他们领路,否则就宰了吃肉! 焦愁……焦愁闯荡修真界两百年,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且毫无技术含量的逃生,委实震惊了一把。更让他震惊的是,小剑修们成功了!这么胡闹的计划居然成功了? 莫非脑子不好的人运气都特别好?比如……焦愁偷瞄不太聪明的寒山剑仙。 箫戎不计前嫌地伸出手,“走吧,御剑。” 对小剑修们“此路不通”,对箫戎就是一道剑气的事儿。 焦愁无奈道:“我们还是走出去吧,顺便采一些仙草,以备不时之需。” 寒山剑仙点头应允。 等小剑修们撵着大肥猪,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灰头土脸逃出森林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欢天喜地激情相拥,就被一身干净、悠然自得、仿佛饭后散步归来的两位前辈震了一下…… 菲语快人快语道:“师叔祖,焦前辈,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焦愁指了指身后,“破掉迷阵,走出来的。” 灰头土脸的众人:“……” “顺便采了些仙草和灵果,抓了几条鱼,你们师叔祖运气真好,千年灵芝都能一脚踩上……啧啧啧。对了,刚才欺负你们的鸟,被你们师叔祖宰了,应该挺好吃的。” 说完又转向箫戎,“萧兄啊,那怪鸟的羽毛不错,我给你做个自动除尘的鸟毛掸子吧,以后就不用打扫房间了。” 箫戎:“嗯。” 面目全非的众人:“……” “萧兄啊,晚上吃鱼片粥吧,败火的,我煮粥可好吃了。” 箫戎:“……嗯。” 饥肠辘辘的众人:“……” 几句话的功夫,寒山剑仙彻底被哄好了,面无表情内心雀跃地准备炊具,等一碗鱼片粥。 众弟子心道:外出历练果然需要一个全知全能的好伴侣! 菲语咬牙切齿,“嫉妒使我欺师灭祖!” 瑶光:“可惜你打不过师叔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愛簡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起卦 众人用过晚饭, 天色早已黑透。 箫戎用神识扫过周遭环境,找到一个夜宿的好地方。 焦愁布下防御阵, 仍然是不会发光的高阶隐形阵法。吸取上次在邯郸城的教训, 特意在地上画了个圈儿, 提醒众人防御阵的最大范围,免得这群小剑修傻乎乎跑出去遇险。就算提前进来的修士只有他们, 也不代表万事安全, 秘境中千奇百怪的妖物足以致命。 画好防御阵,焦愁就撒手不管了,和箫戎一起走到树下, 该睡觉的睡觉, 该打坐的打坐,让小剑修们自己商量分组守夜的事。 箫戎从袖里乾坤拿出一张软塌, 被焦愁无情拒绝。 又拿出个软乎乎的毛垫子,焦愁才勉强接受。 焦某人对自己的睡姿心里有数,丢人,死活也改不掉。不想在小辈面前丢脸,干脆就不睡床了。想他焦忘忧历劫人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被人吊在旗杆上暴晒都能睡着, 何况现在吃饱喝足还有个毛垫子。 ——啊,真软~ 箫戎在他身边盘膝坐下, 垫着一张普通的竹席。 嗯……至少看上去是普通的。 毕竟寒山剑仙惯用的东西,都是那种看上去很普通,细究起来令人咂舌的好东西。一张“普通”的竹席也是上品法器,聚灵咒、静心咒、防御咒、自动除尘咒, 最夸张的是材质,把上好的灵玉伪装成竹子是什么操作?炼器师脑子有坑吗? 想到自己那朵宛如沐浴梵音的业火红莲,焦愁沉默了。 果然是脑子有坑。 ………… 夜晚的秘境异常安静,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虫鸣都听不到。 小剑修们三人一组守夜,虽然不能照明,但修士的目力远胜凡人,夜间视物自然不在话下。瑶光和两名师弟一起守夜,坐在焦前辈亲手布下的防御阵前,啃着焦前辈亲手烤的鸡腿……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瑶光已经彻底变成焦愁的小迷弟,逢人便吹,往天上吹,焦前辈是天,焦前辈和太阳肩并肩,今天也要为焦前辈激情写诗! ╮(╯▽╰)╭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冷若冰霜的厌世脸少年了。 瑶光很想学习焦前辈,成为一名全知全能触类旁通的剑修。奈何他和寒山师叔祖一样,一身天赋全在剑道上,对杂学一窍不通,就很悲伤…… 一名弟子推了推瑶光,“师兄。” 瑶光咬着鸡腿抬头,“……唔?” 弟子:“……” 那弟子将视线从鸡腿上挪开,指着远处道:“那边好像有东西。” 瑶光举目远望,他修为比师弟高,看得也比师弟清楚。 不远处的乱石后,有一只红狐狸正在探头探脑,身后拖着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瑶光的第一反应是,抓回来给焦前辈做一个狐皮手捂子,正好配那条红狐斗篷。下一瞬又冷静下来,这种三更半夜偷窥别人的委锁狐狸,不配成为焦前辈的手捂子! 瑶光道:“盯着他,若不靠近就不管它。” 弟子问:“若靠近呢?” 瑶光道:“那就给你做个手捂子。” 弟子道:“……多谢师兄。” 实际情况是,那狐狸既然露面了,怎么可能不靠近。负责盯梢的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捂子越靠越近,特别想提醒它——我不需要手捂子,你别过来了,活着不好吗? 瑶光疑惑道:“它想干什么?” 两名弟子同样疑惑,都摇头。 只见那狐狸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四爪朝天胡乱扑腾几下,最后抱着自己的尾巴小声嗷嗷叫,还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三人,狐狸脸艰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情商堪忧的剑修三脸懵逼。 良久才有人道:“它……是在撒娇吗?” 瑶光还是不懂:“他为什么对我们撒娇?” 另一人道:“或许是饿了,又闻到鸡腿的味道,所以……” 两位师弟同时将视线放到瑶光还没吃完的烤鸡上,还剩小半只。 瑶光飞快收起烤鸡,“不行,不给,不可能!”焦前辈亲手做的烤鸡,用顶级丹炉烤制而成,色香味俱全回味无穷,一根鸡骨头都不能便宜旁人!旁狐狸也不行! 俩师弟对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围观狐狸打滚儿。 那只狐狸也是浪漫而倔强的,在月下激情打滚,一直滚到守夜的弟子换了两轮,滚到天明时分,滚到焦愁睁开双眼……气喘吁吁饥肠辘辘生无可恋的狐狸终于被拎起来。 “这是谁家崽儿?”焦愁看着可怜兮兮的小狐狸,分给它半只烧鸡。 小狐狸瞬间热泪盈眶,摇晃着尾巴埋头苦吃。 是谁说人类修士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是谁说只要会撒娇就有饭吃?是谁说人间灵宠都是不劳而获的?他爷爷的!老子不可爱吗?!凭什么让老子滚一晚上?! ——大概没人告诉它,对不开窍的剑修撒娇没用。 菲语看着狐狸,“焦前辈,狐狸好吃吗?” 狐狸:“……” 焦愁善良道:“它能听懂人话。” 菲语捂住嘴,摸摸身体僵硬的狐狸,“逗你玩呢,不会吃了你的。” 狐狸刚松一口气,就听焦愁柔声道:“狐狸肉一定要多放辣椒才好吃。” 狐狸:“!!!” 焦愁笑眯眯道:“老狐狸,你会说人话吧,吃与被吃就看你表现了。” 狐狸吃鸡的速度明显加快,狼吞虎咽,看样子是打算做个饱死鬼。开口说话时,果然是成年男人的声线,“我和一群兔妖打架,打输了地盘,这段时间一直在流浪和养伤。” 狐狸嘬着鸡骨头打嗝,“我知道你们人类修士有伤药,如果你们给我药,我可以帮你们带路。我看见你们抓野猪带路了,我比野猪聪明多了,怎么样?” 焦愁道:“不怎么样。” 狐狸一咕噜爬起来,“我知道很多天材地宝,可以带你们去!” 焦愁道:“不感兴趣。” “我还知道你们人类修士留下的机缘,这附近就有一处!” “哦。” “我我我!我还知道……” 焦愁按住蹦高的狐狸,“行了行了,吃完就走吧,别跟着我们。” 狐狸:“……” 狐狸似乎深受打击,眼神呆滞道:“我、我不可爱吗……” 众人:“……” 外形是可爱的,就是这个糙汉子的声音,实在可爱不起来。 焦愁安慰他,“乖啊,不是你不可爱,是我们不傻。琅嬛秘境与世隔绝,一百年才开放一次,常年住在秘境的动物怎么可能会说人话?坦白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笨的狐狸。” 狐狸:“……嘤。” 智商惨遭碾压的狐狸泪奔而去,众人用过早饭继续出发。 ………… 焦愁原地取材,摘了一把叶子,做出好多寻踪小人。 一群绿油油的胖娃娃满地乱滚,焦愁的娃娃滚得最欢。唯有箫戎的娃娃乖乖站着,胖墩墩的身体努力做到仙风道骨,头顶一个充满恶意的小揪揪迎风招展,一看就是焦愁特意捏出来的。 最后还是靠箫戎的娃娃领路。 焦愁郁闷道:“这个寻踪术一定要改进!” 菲语抓住自己的娃娃,阻止它往师兄们脸上扑。 “焦前辈,这些娃娃也太调皮了吧!” 焦愁摸摸下巴,“原因比较复杂,主人的性格是一方面,心智不成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是寻踪小人特别敏锐,五感比修士优秀太多,所以很难集中注意力。” “有多敏锐?” “嗯,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的感知,还可以辨识风中传来的消息。” 瑶光也抓着自己的娃娃,防止它骚扰焦前辈。 “前辈,我们现在去哪?” 焦愁道:“刚才那狐狸说的机缘,我们顺路去看看。” 众人:“……”所以您不仅套了人家的话,还把人家怼跑了? 好在,一群寻踪小人还是有些用处的,玩够了就开始工作,嘿咻嘿咻带领众人找到一处遗迹。众人绕着遗迹转了几圈,很快发现被石壁挡住的入口……箫戎发现的。 寒山剑仙移开不小心踩到入口的脚,对众人道:“各自进去吧。” 菲语小声道:“师叔祖不一起吗?” 焦愁闲闲道:“你们师叔祖运气逆天,他要是进去了,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那您呢?” “我?”焦愁轻描淡写道,“我运气太差,进去也是白走一趟。” 箫戎看着他,似有话要说。 小剑修们告别了两位前辈,一个个进入遗迹,探寻属于自己的机缘。 焦愁送走了所有人,在外围布下迷幻二重阵,只能出不能进,将整个遗迹隐藏起来,以防后来者趁虚而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箫戎忽然道:“我把运气分给你。” 焦愁翻了个白眼,“不要,你自己留着。” 箫戎执着道:“你运气差,我分给你。” “没用的。”焦愁放下手中的玉符,认真解释道:“为了偿还卫家生养我的因果,我把福运全给了卫长松。我现在就像一个破了洞的筛子,再多福运也留不住。” 箫戎一愣,“可是卫长松判出家门……” 焦愁似笑非笑道,“命运之事原本难解,但卫家人把因果都做绝了,也就容易解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卫天衍一脉绝嗣,我生父这一脉仅存卫长松。嗯……前提是卫长松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这场恩怨,如果他参与了,那就不一定了。” 箫戎久久沉默。 事情尚未开始,焦愁就直接点出结局,会不会过于轻狂了? 焦愁掐指一算,“三天后秘境正式开启,应该足够卫天衍死而复活、重回巅峰、重拾信心、自以为能赢过我、信心满满进入秘境找我算账……哈哈哈哈送上门的寿元不要白不要!养了两百年才养肥的猪,三天后就是大丰收!” 说完,又拍拍箫戎的肩膀,“别忘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来你扛。” 箫戎:“……” 等等,这个发展过于详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 焦愁:稳住,看我表演! 箫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演卦 三天的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短到不够小剑修们走出机缘, 长到足够焦忘忧布下天罗地网。 也让箫戎彻底明白一个道理——焦忘忧存活到现在, 一不靠敌我运气, 二不靠苍天怜悯,这个人几乎将“小心谨慎、深谋远虑、机关算尽”这十二个字刻在骨子里。 所有算无遗策的背后, 都是比别人多耗费百倍心神。 有多少震惊世人的化险为夷, 就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呕心沥血。 寒山剑仙一路沉默,眼睁睁看着焦愁布局。以秘境中的天地为棋盘,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设下陷阱, 把一场瓮中捉鳖变成了请君入瓮。 箫戎忍不住道:“衍圣真君……实力很强?” 焦愁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片刻后,给出最中肯的评价, “若与我单打独斗,普通切磋胜负在五五之数,死战他必输。若与你单打独斗,不出三百招,他必败。” 箫戎更不明白了, “既然实力相当,何不痛快战一场?” 焦愁看箫戎的眼神, 越来越像看着一件品种稀有的奇珍,“我早就说过,敌人不会用你擅长的跟你打。连我都知道卫天衍必输,你以为他傻吗?” “记住, 卫天衍是天生的阴谋家,最擅长颠倒黑白和鼓动人心。他一定会聚集一群乌合之众,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来讨伐我。你若帮我,就要滥杀无辜,虽然那些无辜者未必真无辜。但他们人多口杂、弱小可怜、身怀大义——所以他们有理。” 焦愁布置好一个杀阵,示意箫戎带他御剑。 两人御剑飞往另一个方向,箫戎道:“我可以说服众人。” 焦愁在风中大声道:“那就更糟了,他们知道真相就会被灭口。” “如果陈峰不可靠,卫天衍就会带上石棺里的东西。如果陈峰可靠,卫天衍一样可以准备其它毒物。总之,只要干脆利落杀死所有知情者,就可以把一切嫁祸给我。” “他们是人间正道,我是邪魔外道。” “他们进入秘境是为了除魔卫道,结果全死了,我百口莫辩。” 箫戎想了想,又道:“我可以……” “你不可以。”焦愁冷酷无情地打断他,“就算你不在乎名声,难道你的师门也不在乎吗?如果燕山剑宗沦为邪魔歪道,你就成为千古罪人了。好了,就在这里,我们去那片竹林……” 两人在一处竹林落下,焦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对箫戎道:“你可以撤了,随便找一个机缘躲进去。这是我和卫天衍的私人恩怨,你不必插手。” 箫戎握剑的手紧了紧,没想到焦愁会在最后关头和他划清界限。 “你说过,敌来我抗。” “逗你的,你这么好骗,我怎么忍心利用你。”焦愁重新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塞给箫戎一枚玉符,“这是我的命符,万一我输了、死了、魂飞魄散了……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死了,你就有理由为恩人报仇了,双保险~” 焦愁抛了个媚眼儿,“帮我杀了卫天衍,十八年后我请你喝酒!” 箫戎:“……” 箫戎握着玉符的手隐隐发白,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又想利用我。” 焦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笑问:“怎么看出来的?” 箫戎闭上双眼,将沸腾的情绪尽数隐藏,良久才直言不讳道:“焦愁,你这个人,是不是没心没肺。” 第一次被寒山剑仙直呼名字,焦愁眨眨眼,随后一脸诚恳道:“你终于看穿我了,恭喜呀。” 箫戎问:“你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吗。” 焦愁思索片刻,疑惑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爱撒谎的错觉?我又在何时何地何事上骗过你?我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的,剩下半句是开玩笑,另外半句是你自己没听懂,难道不是吗?” 箫戎:“……” 两人沉默以对,箫戎握剑的手越来越紧,表情也越来越隐忍。 焦愁警惕着蠢蠢欲动的仙剑惊蛰。他还没搞死卫天衍,并不想下一秒就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次后悔和寒山剑仙抬杠。正在骑虎难下之时,一只燕子停落在箫戎剑鞘上,应是顺着剑气寻过来的。 焦愁奇道:“你家徒子徒孙这么快就出来了?” 远处出现七道人影,全是一身散修打扮,领头之人竟是黎追? “师叔祖!焦前辈!”黎追落地还没站稳就急声道,“出大事了!三天前奇珍阁传出师叔祖遇难的消息,外面谣言满天飞,还有鉴宝台的宾客作证。说焦前辈用邪术控制了师叔祖,杀光所有随行的燕山弟子,还盗走一具剧毒的旱魃,躲入琅嬛秘境。” 黎追喘了口气,继续道:“天一门主以文瑶飞鱼号召天下有识之士除魔卫道,进入琅嬛秘境剿灭焦前辈。我等奉掌门宗主之命,假扮成散修,混入一千修士大军,趁机通风报信。焦前辈您、您还是快些躲起来吧!” 黎追是真急了。 谣言传到燕山剑宗为时已晚,他们纵然不信,也拦不住群情激奋整装待发的正道修士。说来也怪,短短三天时间,哪来的一千修士? 焦愁冷笑,“果然是卫天衍,文瑶飞鱼……哈哈真有意思,看来他是想给这块无用的玉佩加冕,重新赋予它号令仙门的价值,他是想成为第二个文瑶帝君啊!你们可要小心了,既然谣言都放出去了,卫天衍必不会让燕山剑宗的弟子活着离开秘境。” 箫戎皱眉道:“竟黑白颠倒至此!” “这算什么,我还见过更不可理喻的呢。”焦愁不以为意道,“这次好歹还有个除魔卫道的理由,我还见过几个初出茅庐想出名想疯了的年轻人,号称要为修真界除害,抓住一个妖修非说是我的转世,还要把人挫骨扬灰呢。” 黎追简直闻所未闻,“这、这岂有此理!” 焦愁叹了口气,“这人啊,只要活得够久,什么奇葩事都能碰上。萧兄啊,你带上他们几个,寻一处机缘暂避。来都来了,错过琅嬛秘境岂不可惜。” 黎追忙摇头道:“正事要紧。” 焦愁摆摆手,“嗐~哪有什么正事,一群乌合之众跟着瞎起哄。一千正道修士,走到我面前的不会超过八十。嘴上嚷嚷着剿灭邪魔歪道,心里盘算着进入秘境找机缘,毕竟像天一门这样的冤大头,不是时时都有的。” 黎追皱眉,“前辈的意思是?” 焦愁道:“一群人一拥而上,如果胜了,就是邪不胜正,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大家觥筹交错普天同庆一番,庆祝修真界除了我这祸害。” “如果败了,那就是焦忘忧又一次犯下血案,大家都尽力了,只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洒几滴英雄热泪、骂几声苍天不开眼之类的。” 黎追目瞪口呆,“这也太无耻了吧……” 焦愁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说完便将众人轰走,“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本邪魔外道要大开杀戒了,不想被误伤就躲远一点,只管杀不管埋。” 黎追神情急迫,还想再劝一劝,却被师叔祖抬手挡住。疑惑地抬头,又被师叔祖风雨欲来的表情吓一跳。禁不住深吸一口气,能把师叔祖气成这样还苦苦忍耐,不愧是你啊焦前辈…… 师叔祖上一次气疯,好像是焦前辈重伤被抬回来那次。 ………… 一个人独处,焦愁反而更自在。 无所顾忌,无需掩饰,不必向任何人解释。 虽然有点对不起寒山剑仙,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行事准则不同,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箫戎是个好人,单纯善良一身正气,拥有一切焦忘忧不具备的美好品质,相处起来也格外轻松。 然而这样的人,坚守本心难于登天,折断一身傲骨却轻而易举。 焦愁最见不得美好的事物在自己面前毁灭。 ——若有一日,寒山剑仙真的消融了,至少不要让我焦忘忧成为那个火种。 将业火红莲捧在掌心把玩,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焦愁脑中闪过千百种赶尽杀绝的计划,又一一压下。或许是年纪大了,越来越渴望安稳,越来越厌倦争吵和杀戮,上一次与天下为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生常谈,没什么意思。 奈何年轻时桀骜不驯,名声太过响亮,总有些初出茅庐的小辈,不愿见他独自美丽,非要从他身上找点存在感。仿佛不踩他一脚就不算轰轰烈烈,不剿他一回就不是人间正道。 远处似乎有人靠近,又飞快离开。 焦愁懒洋洋地翻身,继续晒太阳。 又来了几波人观察情况,远远监视着他,却不知自己正踩在阵法上,生死只在焦忘忧的一念之间。焦愁最厌这一点!他这个强者尚且谨小慎微,那些弱者却永远不知天高地厚,输了就耍赖说他以大欺小,怎么不说自己以多欺寡呢? 明知自己是“小”还偏要欺“大”,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又要扬名,又不想冒险,莫非要他躺平任剿? 胡思乱想的时候,焦愁早已被众人团团包围,耳边又响起老生常谈,仿佛一个看不到尽头的轮回,令人厌倦…… “魔头焦忘忧!” “人人得而诛之!” “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我要为XX报仇!” 焦愁掏掏耳朵,“别喊了,你们谁先上?” 喧哗的人声瞬间一静,随后又是更加群潮汹涌的谩骂。 焦愁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黏在外袍上的灰尘,“行了,别嚷嚷了,我明白了,你们正义人士当然要群起而攻之,以多打少才是你们的人间正道,索性一起上吧。” 目光扫过愤怒的众人,焦愁疑惑道:“天一门呢?” 有人道:“魔头休要猖狂!卫门主马上就到!” 焦愁微微一愣,随后又是一阵哈哈哈哈,“我说你们一个个动口不动手呢,原来是主心骨不在。怕只怕等来的不是主心骨,是催命符罢!” 焦愁扬声道:“卫天衍,缩头乌龟,你爷爷在此,还不出来送死!” 霎时间,天地俱寂! 焦愁的声音还很稚嫩,却振聋发聩肆意嚣张,狂妄姿态一如从前,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句话在回荡。只可惜,纵然豪情万丈,没人回应依然很尴尬…… 焦愁身姿傲然,迎风而立,仿佛这死一般的尴尬并不存在。 心道—— 糟了个糕,得意忘形了! 忘了这具身体运气极差,每次装逼必被打脸! 作者有话要说:* * 焦愁:我、我贼尴尬…… 箫戎:怒气值up↑up↑up↑ 作者苍蝇搓手:收藏能不能也up↑up↑up↑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海一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乱局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 总算有人反应过来,惊疑不定道:“为何突然提到衍圣真君?真君早已仙逝百余年, 你竟连已故之人都要辱骂, 果然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立即有人附和道:“快去通知卫门主!” “衍圣真君何等高风亮节, 岂容你这邪魔污蔑!”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 大力歌颂卫天衍, 疯狂贬低焦忘忧。还是那几句车轱辘话,焦愁听了一百多年,早就免疫了。摸摸鼻子, 摆出自以为最欠揍的表情, 一个人挑衅一群人。 “卫门主现在没空,别磨磨唧唧的, 一起上吧!” 全修真界都知道,除了修炼轮回道的焦忘忧,死而复生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借尸还魂,二是夺舍。这两种方法都属于邪魔外道, 都会让施术者名声受损。 卫天衍这个人,把自己的名声体面看得比天下人的性命还重, 就算复活了,也不会用从前的身份。焦愁当众叫出他的名字,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卫天衍还是毫无长进, 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刚进入秘境,就迫不及待去找箫戎。 完全在预料之中。 焦愁这边小心翼翼布下天罗地网,对手那边却毫无顾忌向黄泉路大步狂奔,实在让人意兴阑珊。然而……大幕已经拉开,只能按照剧本演下去,希望对手能给他一点惊喜。 焦愁抬脚将一位壮士踢入另一位壮士怀中,腰身旋转躲开刀锋,带动层次分明的衣摆旋转翻飞,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花。这朵红花既不浓艳也不热烈,七分随心所欲三分漫不经心,冷淡的不像红。 正在这时,某处的阵法被触发了! 焦愁提笔勾销洒下漫天金色流光,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纵横无忌,风卷残云瞬间跨越了千万里,只留下一句欠打的话——“不玩了,看热闹去!” 众修士默默傻眼面面相觑,一个问题摆在眼前——追还是不追? 追?凭什么追,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 不追?那他们是来干嘛的?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眼前早没了焦愁的身影,除了少数几个第一时间追过去的,其他人都傻眼了。这下好了,连追都不知道往哪追。在三十多名修士的包围下,焦忘忧轻描淡写如入无人之境,这还怎么打? 众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笔勾销焦忘忧,并不是他们能战胜的对手。 这就很尴尬了。 喊打喊杀冲到人家面前,除了动一动嘴皮子,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冷场片刻,终于有人道:“秘境这么大,不如我们分头找?” 立即有人响应,“对对!我等分头搜寻,必为修真界除此大害!” 另有一些刚刚赶来的人,对情况一脸懵逼,却也下意识喊出口号。 “围剿魔头焦忘忧!” “人人得而诛之!” “替天行道!” 众人喊完一轮口号就分头行动,至于是分头寻找焦忘忧,还是分头寻找天材地宝秘境机缘,这就不好说了。 ………… 再说另一边,寒山剑仙气到不想说话,连背影都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焦某人说话气人,本意却是不想让箫戎和燕山剑宗惹上麻烦。 但箫戎气的就是这一点——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黎追小心翼翼道:“师叔祖,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焦前辈那边……” 箫戎道:“静观其变。” 焦某人暂时不会有危险,就算有危险,也是讨伐他的人危险。在这个秘境里,焦某人就是一个会移动的人形杀阵,还是敌我不分气吞山河的那种,凑太近只会被嫌弃碍事。 呵,碍事! 寒山剑仙天生剑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从第一次引气入体就一骑绝尘,成为同辈望尘莫及的存在。最近频频遭人嫌弃,就很不服气!整天被焦愁说“又傻又甜又好骗”,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咳咳。 直到被天一门众人包围,箫戎还在云里雾里。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天一门会直接找上他? 是他,不是焦愁? 寒山剑仙扪心自问,他虽然劈碎了天一门的防御阵、砸坏了人家山门、两进两出毫发无伤、让天一门颜面大损、还差点气死天一门主卫冕,也不至于…… 好吧,天一门仇杀的理由很充分,但他怎会排在焦愁前面? 莫非焦愁失算了? 一想到机关算尽的焦某人可能失算了,寒山剑仙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敌友不分的喜悦,整个人都多云转晴了,绷直的唇角疯狂上扬。 却不知,你焦兄永远是你焦兄,一切尽在掌握中。 ………… 焦愁被几个仇家穷追不放。 追到这个程度还不放弃,看来是动真格的,焦愁视线扫过四周,停在一处溪水旁。身后几人立刻将他围住,其中两人曾在鉴宝台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那两个鲁班书传人,其中一个少年叫天易,另一个不知道名字。 焦愁道:“累吗?” 众人呼哧呼哧,气喘吁吁也要故作镇定! 焦愁又道:“有仇?” 其中一人怒道:“你杀了我父亲!” 焦愁面露无奈,“我杀的人多了,你这样说我也不记得。” 青年咬牙切齿道:“你这杀人魔!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我父亲一生行侠仗义……” 焦愁已经不想听了。 每个死在他手里的人,都声称自己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就好像所有被他这个坏人杀死的,都可以被划归为好人,哪怕那人生前五毒俱全做尽恶事,临死还要强行挽尊,给自己盖一个“改邪归正除魔卫道”的好名声——啼笑皆非。 无论这位的父亲是不是好人,他儿子都有复仇的权利。 杀人者人恒杀之,焦忘忧有资格报仇,其他人同样有。 每次遇到寻仇的年轻人,焦愁都特别惋惜——活着不好吗?年纪轻轻何必急着送死?有心劝说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焦忘忧大仇得报前,谁不说他异想天开? 就算只是异想天开又如何,万一哪天就成功了呢?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劝,也不想劝,来一个打一个。 焦愁指间一转,勾销化作白玉短剑,“报上名来,下次有人替你复仇,我或许能想起来。撑不住就认输,我不杀投降之人。不要搞小动作,我最恨有人偷袭,偷袭必死。” “废话少说!”年轻人提刀便砍,“不用你们帮忙,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焦愁侧身避开,灵活地在刀下翻飞,试出这青年应是霸刀盟的弟子。 霸刀盟是由散修和游侠组成的修仙联盟,盟主是号称“开山断海”的卞乾坤。此人战斗力彪悍,一刀可开山,一刀可断海,身高九尺肌肉虬结,性烈如火一身煞气,仅凭气场就能傲视修真界。 这青年很有可能是卞乾坤的亲传弟子。 焦愁乘风而起,在空中打了个回旋,手腕翻转勾销变剑为刀,凌空一刀直劈而下。正是与青年方才一模一样的招式,纵然招式一模一样,不同的人用出来,也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焦愁突然一刀劈头斩下,青年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这一刀,劈断了刀刃,劈碎了发冠,劈开了衣襟……焦愁腾空跃起离开巨石的范围,青年胸前浅浅的刀伤才流出热血,脚下的巨石已经轰然崩塌。 焦愁赞叹道:“开山断海名不虚传。” 卞乾坤威名赫赫的绝招,他竟看一眼就会用了?! 青年半身是血,握着断裂的刀柄,披头散发跌坐在乱石堆中。身体伤害并不严重,真正使他绝望的是精神冲击。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堂堂正正为父报仇了……绝望。 焦愁手腕一转,“下一个是谁。” 余下几人皆是满目茫然,刚才的青年是他们中战力最强的,连他都败了,自己又能如何? 一对中年夫妻含恨离开,临走前道:“你不得好死!” 焦愁一脸无所谓,目送两人离开。 剩下几人面色难堪,紧握兵刃不肯放手,眼中全是刻骨的仇恨。 焦愁沐浴在熟悉的目光下,淡然道:“你们可以一起上,投降不杀,偷袭必死。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没时间陪你们虚耗,一刻时间内做好决定,否则别怪我先出手。”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攻向焦愁。 焦愁心中一叹,这样乱七八糟毫无配合的攻击,还不如单挑呢。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两名鲁班书传人并没有出手,反而站在一旁围观。 如果焦愁没记错,鲁班书传人擅长阵法符篆,并不擅长短兵相接。这两名少年修为不高,勉强金丹期,依靠飞行法器才能追上来。聪明的做法是趁他被人缠住,布下杀伤力强大的阵法,没准儿能让他阴沟里翻船呢。 飞快解决围攻的几人,顺手宰了一个偷放暗器的。 焦愁掐指一算,箫戎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他正好过去收人头,运气好还能赶上英雄救美……咳咳,或许是魔头救美?恶霸救美?反正寒山剑仙是美的! 将染血的外袍随手一丢,摸出两颗补元丹服下。 焦愁对袖手旁观的师兄弟道:“两位是来看热闹的?” 那师兄道:“在下天驳,师从鲁班书,敢问前辈是否在四年前杀死家师。” 焦愁摇摇头,“四年前我十一岁,藏身在天一门,没杀过人。” 天易似乎有些怀疑,“可有人证?” 焦愁好笑道:“你们说我杀人,不是该你们举证吗?” 天驳沉思片刻,对天易道:“师父是先中毒才被毒镖偷袭,且行凶者明显是成年男人,应该不是他。”说完便对焦愁拱手一礼,拉着师弟离开了。 天易回头看了两眼,到底没反驳。 他们原本就是道听途说,听说焦忘忧出现在附近,且此人最擅长下毒和暗器才来碰碰运气。谁知谣言不可信,焦忘忧实力强大,不会下毒,还貌似特别讨厌暗器……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家师父有几斤几两,两个徒弟心里明白。 师父在阵法方面是天才,符篆勉强能保命,论起单打独斗连焦愁一招都接不住,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焦忘忧千里迢迢下毒偷袭一个接不住他一招的炼气期…… 焦愁看一眼满地伤兵,取出狐狸毛斗篷往身上一裹,救美去也! 寒山剑仙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ω ̄=) 焦愁:在挨揍边缘反复横跳! 箫戎: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作者:记住↑这句话,是考点↑ 中秋节快乐鸭~ 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我家这边暴雨预警+大风预警,不知哪位道友正在渡劫…… 晚上可能看不到月亮了,你们替我多看几眼啊~~ 哭求收藏!嚎啕大哭求收藏! * 第29章 破局 箫戎这边, 战斗已经结束了。 寒山剑仙原本严阵以待,谁知一剑一个小朋友毫无压力? 获胜的寒山剑仙彻底懵了, 他被围杀的措手不及, 打赢之后更添三分茫然。站在他身后同样严阵以待的燕山剑修们也懵了, 黎追甚至连剑都没出,战斗就结束了…… 之前被焦前辈打下擂台的经历, 一直让黎追铭记在心, 尤其是那句“敌人不会用你擅长的方式跟你打”。所以他真的不明白,天一门明知打不过师叔祖,为什么还要打?这不合理啊? 死不瞑目的天一门弟子,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 没有什么?你啥意思? 你别死啊!你活过来解释清楚啊! 这时,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他的意思是, 问箫戎为何没有散魂。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因为我给箫戎吃了解药呀~” 万恶之源,罪魁祸首,焦忘忧姗姗来迟。 箫戎已经不记得生气的事了,他现在满脑子疑惑, 急需一个明白人为他解疑。 “你何时给我吃了解药?”他们两人中,焦愁才是一直被投喂的那个。 焦愁无奈道:“就是鉴宝宴的第二天, 你问我能不能解尸毒,我不是给了你两瓶药吗?一瓶解尸毒,一瓶固魂丹。我还没开始胡说八道,你就毫无防备吃下去了, 害得我后面准备好的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 焦愁语重心长道:“戎儿啊,你真的误会我了,什么叫‘你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吗’太委屈了吧?我敢摸着良心讲,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除了逗你玩儿,没说过一句假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好骗的人,你都这么好骗了,我仅存的良心不允许我对你说谎!” 箫戎:“……” 围观的燕山剑修:“……” 黎追忍不住扶额——槽多无口,真的是槽多无口!他现在满打满算,连御剑的路程都算上,和两位前辈分开了七八天,却好像错过了一千年,到底发生了啥?我现在很懵逼,能不能麻烦你们从头开始讲? 箫戎问:“为什么固魂丹是解药?” 焦愁道:“因为听雪轩就建在散魂阵上啊,我们住的时间越长、越是频繁动用灵力、神魂就越不稳,方便卫天衍夺舍你。我每天往火锅里加固魂丹,除了你不吃火锅,其他人都没事。” “……夺舍?夺舍我?”箫戎一言难尽。 焦愁俯身检查天一门弟子,少数从惊蛰下活命的,也都服毒自尽了。 箫戎诚恳道:“可否从头解释。” 黎追在后面拼命点头,太需要了! 焦愁装模作样道:“萧兄啊,你对人情世故太疏忽,卫长松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明示暗示那么多次,你却还懵懂无知,你这样一个人出门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箫戎:“……” 见箫戎一脸不开心,焦愁只好道:“我从头给你捋一遍。” 箫戎这才点点头,一本正经气宇轩昂,身如松柏目若寒星,成熟稳重八风不动,气场特别足,看起来特别可靠。谁又能想到,如此可靠的寒山剑仙,内心住着小甜甜呢…… ╮(╯▽╰)╭ 焦愁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榕城遇到卫长松时,他说了什么。” 箫戎仔细回想,“你问他为何出现在榕城,他说‘小叔闭关,爹娘忙着宗门重建,只有我无事可做’所以由他带队参加鉴宝宴。他还叫你有‘空回家看看,阿娘很想你’然后就是一些插科打诨的闲聊,没什么重要的……” 焦愁嘴角一抽,“很好,你完美错过了重点。” “重点?” “当一个人被严密监视时,他的语言是最不可信的,因为你能听懂的一语双关,监视者同样也能听懂。重点是看对方的行动,我问你,卫长松那三天的行动,给你什么感觉。” 箫戎犹豫道:“他很黏着你,很想接近你……” 焦愁果断道:“换句话说,他很排斥天一门,很想离开天一门,对不对?” 箫戎一阵恍然——的确,他早就注意到卫长松想离开天一门跟着焦愁,却从没想过原因。如今回忆起来,还真是哪里都不对劲。 首先卫长松身为天一门少门主,有什么理由非得离开自家人?除非那些天一门弟子并不听命于他,监视他……甚至威胁他的生命…… 见寒山剑仙若有所思,焦愁继续引导,“首先,卫长松刚一见面就向我传递了一个消息,他说小叔和爹娘都留在天一门,参加鉴宝宴的队伍由他负责。正因为他说了这句话,才引起监视者的警觉,和我们分别后,他就被控制起来,直到逃跑那天,再也没找到机会和我说话。” 箫戎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就很奇怪。”焦愁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什么是一家一姓一氏族吗,你知道什么是修仙世家吗,你听说过主仆尊卑上下贵贱吗?” “天一门是修仙世家,是卫家人的私产,就算刚出生的卫家嫡系,也比外姓长老地位高。所谓的外姓长老,说白了和家仆一个意思,都是为了保护卫家嫡系而存在的。” “修仙世家对血脉传承尤其看中,卫冕若不是卫天衍的亲生儿子,根本不可能以旁系子弟的身份成为天一门主。最可笑的是,这竟然成了卫天衍不拘一格选贤用能的好名声!” 焦愁冷笑道:“我们在鉴宝台的时候,卫长松几次三番想找我说话,每次都被两位随行长老控制住,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别说等级分明的世家了,就说你们只看实力的燕山剑宗吧。萧兄,你身为明若真君的亲传弟子,在你修为还低的时候,有哪位长老敢仗着修为高欺负你吗?” 箫戎摇摇头,他有师父师兄护着,自然无忧无虑。 “黎追你身为燕山剑宗的掌事弟子,哪个修为高的长老敢对你动手?” 黎追也摇头,掌事弟子地位很高,又有执法权,只要他不犯错,反抗他就是反抗门规。 焦愁两手一摊,“于是问题来了,卫长松为主为遵为上为贵,长老为仆为卑为下为贱,他们凭什么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原因只有一个,在他们一行人中,还有一个地位比卫长松高的人,是这个人在发号施令,你们猜这个人是谁?” 黎追试探道:“您是指衍圣真君?” 焦愁点点头,附赠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 箫戎郁闷道:“暗示,太隐晦了。” 焦愁耸耸肩,“我之前就说过,卫长松很怕死,他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唯有谨小慎微才能保命,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是卫天衍的备用躯壳,身份很尴尬,处境也很危险,能冒死暗示我已经够意思了,还能要求更多吗?” 众人无话可说,设身处地想一想,他们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焦愁道:“卫长松虽然不是聪明绝顶,却很识时务。” 箫戎:“……” 寒山剑仙有点受伤。如果卫长松这样大智若愚险象环生,都只能得到一个“虽然不是聪明绝顶,却很识时务”的评价,难怪焦愁总说自己傻。 黎追却皱眉道:“不对啊,就算如此,您也不能认定发号施令的人是衍圣真君吧?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毕竟真君都去世一百多年了……” 焦愁道:“卫冕曾亲口对我说,他找到卫天衍的转世。还有求救纸鹤,肉灵芝,石棺,房内的摆设……将这些杂七杂八的线索串联起来,除了卫天衍不会有别人了。” 黎追:“……” 对不起,我错过太多线索,实在跟不上了。 箫戎扶额道:“你慢点说,先说那两封求救纸鹤。” 焦愁委屈道:“我说过了呀,第一封是诈我的,第二封才是真的,我跟你解释了好久呢。我发现你对我误解太深了!我根本不爱撒谎,也没有骗过你,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吗?你还说我没心没肺,我哪里没心没肺了,我超委屈的!” 箫戎:“……”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不仅怀疑你,我还怀疑我自己是个傻子。 被箫戎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笑,焦愁心情甚好道:“还记不记得肉灵芝?鉴宝宴第一天,奇珍阁主甄裕带女儿甄梦瑶到处展示,他们肯定去过天一门的贵宾席。就在那时候,藏身在天一门随行弟子中的卫天衍,提出想要购买肉灵芝——这也是甄裕装病的起因。” “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功商人,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承受力。就算和女儿生气,也不至于气到吐血昏迷、气到一病不起。我怀疑,甄裕是察觉到危险,才躲起来保命的,陈峰很可能是听命于他,故意送上来给我们提供帮助。就像陈峰自己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箫戎点点头,认可了这一点。 焦愁又道:“然后是石棺,石棺是我确定卫天衍身份的关键线索,这个不怪你,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 “当年,我被活埋入石棺中,以自身为阵眼,用心头血画下三重大镇。一为镇压,防止怨尸在我死后作祟;二为散魂,防止卫天衍借我的尸体还魂;三为转生,送我自己的神魂跑路。” 众人先被“活埋”惊了一下,又对焦愁的逃生手段表示震惊。 这样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炼成阵眼的操作,吾等凡人学不来。 焦愁道:“那口石棺是特制的,尸体千年不腐,卫天衍本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没想到让我占了便宜。卫天衍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想到借我的尸体还魂,结果就撞上了散魂阵。” 焦愁哈哈大笑,“活该!两百年前的陷阱还往里撞!傻叉!” “我本来想勾搭一下甄家大小姐,直接找他爹问清情况,或者强行读取记忆,这个我最在行了。可惜你们家徒子徒孙看得太严了,怕我红杏出墙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又想起宠妻无度的霸道师叔祖了哈哈哈哈……菲语这丫头太有才了哈哈哈!” 黎追:“……” 燕山剑宗众弟子:“……” 箫戎:“……” 寒山剑仙今天也笑不出来。 焦某人好容易收住笑,咳嗽道:“后来就是我被刺杀,这件事太过突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很可能是另外一伙人做的,咱们暂时不说。” 箫戎一惊:“还有另外一伙人?” “肯定的呀,要么是迷踪谷控制了奇珍阁,要么是另外有人控制住迷踪谷和奇珍阁。反正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问题。场面太混乱了,我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干脆就转移战场了。” 焦愁无所谓道:“奇珍阁又不是我的责任,爱咋咋地。如果只是举手之劳,我还可以帮上一帮,可他们生意人太精了,先算计我再拐弯抹角让我帮忙,想得美!” 箫戎无言以对。 焦愁又道:“卫长松逃跑之前来找我,他说‘你走之后,小叔又盯上我了,他们又开始给我喝那个药’重点就是药。是削弱魂魄的药,和散魂阵一个效果,长时间服用会使人神魂不稳。大概,错过了肉灵芝又被散魂阵重创的卫天衍等不及了,他急需一具身体……” “一具可以修仙的,资质绝佳的身体。”焦愁别有深意地看着箫戎,“当时在鉴宝台上,正巧有一个人,天赋绝佳,名声极好,姿容绝世,完美无缺,你猜是谁?” 箫戎犹豫道:“……你是说我?” 焦愁道:“就是你呀小甜甜!” 黎追连眼神都涣散了,“……小、小甜甜?” 焦愁感叹道:“谁让你们家师叔祖人美心甜超好骗呢。寒山剑仙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这样出门很危险、很容易被坏人盯上。你看,我又说中了~” 被定义为小甜甜的寒山剑仙·箫甜甜艰难道:“所以你才带我离开鉴宝台,利用我引卫天衍入秘境。那你刚才赶我走,也是为了……” 焦愁笑道:“你就算是个小甜甜,也是个战斗力惊人的小甜甜。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是真的不想牵连无辜,才带你转移战场的。我不确定卫天衍接下来会做什么,也不确定看守石棺的陈峰可不可靠,更不确定另一伙人会不会突然搅局。” “为了安全起见,我选择开溜!” 焦愁一脸笃定,“教你们个乖!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逃跑的时候,一定要跟紧卫长松这样精通保命手段的人!一旦看到贪生怕死又心思缜密的人逃跑,千万别犹豫,跟上就对了!” 箫戎表示心累,“那万一跟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反正也没有损失。”焦愁认真道,“你仔细想一想,在那种敌友不明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我们不跑肯定会出事,我们跑了或许就不会出事了,就算出事也是别人出事。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保护所有人,让我舍己为人我也做不到。” 箫戎并没有谴责焦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谁也没有义务为谁牺牲。 你可以选择成为英雄,却不能强迫别人逞英雄。 箫戎由衷道:“你很聪明。” 这么复杂的局面,他连听都听不懂,焦愁却能当机立断做出最优选择,保全了所有燕山剑宗的小弟子。而且按照黎追的说法,鉴宝台第三日平安结束,并没有发生任何骚乱。 无论那一日鉴宝台下潜藏着什么样的阴谋,都在一切开始前被焦愁化解了。 目的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箫戎真心赞美,焦愁却没像平时那样嘚瑟,反而苦笑道:“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善谋者困于局,我也只是凡人而已。” 箫戎沉默片刻忽然道,“那衍圣真君怎么办。” 对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分析了这么多,罪魁祸首还没出现呢。 焦愁微微一笑,“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焦愁:我把你当什么?当然是小甜甜呀~ 箫戎:…… 作者:妈呀总算写完了,恭喜禾火发现了华点!还以为诡计被看穿了,超紧张! * (= ̄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愛簡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剑形 焦愁说都结束了,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感觉脑子又不够用了。 箫戎皱眉道:“什么结束了?” 焦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饿了, 有吃的吗?” 箫戎:“……” 忽然想起自己应该生气的寒山剑仙露出想吃人的眼神。 黎追见气氛紧张, 忙岔开话题道:“焦前辈所言极是,我等星夜兼程不休不眠足足两天, 也有些饿……累了!”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辟谷的黎师兄强行改口, 身后六人默默望天。 焦愁心想:一个金丹期和六个元婴期两天没睡又累又饿,太真实了,这一定是真的! 众人寻到一处僻静山谷, 各自坐下调息。 箫戎很郁闷。 却不知焦忘忧比他更郁闷。 每次看到一本正经甜zizi傻fufu的寒山剑仙, 就忍不住逗一逗哄一哄。这一逗一哄,就说不出分道扬镳的话了……今天也没能和寒山剑仙分道扬镳(1/1) 气呼呼的寒山剑仙, 身体特别诚实地取出食物。 焦愁乖乖坐在他身边啃红薯,特别乖,特别怂,特别像个无害的小甜甜。 确定寒山剑仙不打算继续制冷,焦愁脱掉毛斗篷, 只剩一件暗红色的里衣。箫戎忍不住皱眉,从袖里乾坤取出一件红色外衫, 是燕山剑宗同款服饰,只有颜色不同。 焦愁也不嫌弃,随手披在身上,腰带也不系, 邋遢的特别自然。 端方严谨的寒山剑仙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口斥责道:“你把衣服穿好。” 焦愁抬杠,“就不!” “大庭广众下如此邋遢,成何体统。” 焦愁疑惑道:“我又不是第一天不成体统,你还没习惯吗?” 之前在寒山竹楼,焦愁也经常衣衫不整。比如光着脚丫子走来走去,比如洗澡后从来不肯好好穿寝衣,比如披头散发坐在楼梯上吹头发,比如睡觉不穿长裤光着两条大白腿……箫戎从来不管他。 所以焦愁认定——寒山剑仙是在故意找麻烦! 焦忘忧这个人特别欠,你不找他麻烦,他也不找你麻烦,你若找他麻烦,他一定跟你没完。箫戎不想浪费口舌,抬杠从来不是剑修的强项。本着动口不如动手的原则,亲自给焦某人整理衣冠。 焦愁一手红薯一手鸡腿,腾不出手来反抗,只能乖乖被人摆来摆去。整理到衣领时,还习惯性微微仰头,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小少爷,被人伺候的习惯多年未改。 只要不说不动,焦愁就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小少年。 只可惜这轻薄的假象,如同一阵青烟,焦某人一开口就吹散了。 “箫戎你别碰我的腰,我怕痒哈哈!” “勿动,系上腰带。” “不要不要!” “勿动!” “痒痒啊哈哈哈!快住手!黎师兄你管管他!你快把他抓起来啊哈哈哈!” 黎追:“……” 我太难了,我承受了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惨遭忽视的燕山剑宗众剑修:“……” 这个寒山师叔可能是假的。 ………… 闹腾了一阵,焦愁总算消停了。 毕竟是凡人之躯,精力体力都不如修士耐久,吃饭睡觉一个都不能少。 焦某人吃饱喝足,靠着箫戎打哈欠。嘴上吐槽人家又傻又甜又好骗,身体却很诚实地靠着人家熟睡。像焦愁这样的疑心病晚期患者,唯有箫戎这样的“小甜甜”才能让他安眠。 晚上又来了几波人,注意到众人都是剑修,纷纷绕道。 也有那胆子大的,躲在远处悄悄窥视,明显不怀好意。 箫戎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将焦愁从头到脚遮住,让他好好休息。 黎追等人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只要那些人不靠近,就全当没看见。 偏偏有那不识好歹的蠢货,见几人安分守己默不作声,便以为他们好欺负,想趁机打劫一番,提着武器便冲了上来。箫戎弹指一道剑气扫过,那些人怎么冲上来就被怎么打回去,飞出老远……特别远……然后就没有人敢靠近了。 黎追默默擦汗。 师叔祖以前可有礼貌了,从来不会一声不吭直接动手。就算最后把人打死了,也会让对方先说个够本、尽情放狠话、说完遗言才礼貌地动手。 嗯…… 大概燕山剑宗对“有礼貌”的误解也是祖传的。 说到底,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根本不能用普通人的道德标准要求。就算你跟人家讲道理,人家也未必认同你的道理,说到最后还是谁有实力谁有道理。 弱者靠抱团、靠群起而攻抢占道理,强者自己就是道理。 遇上人品正直的强者,算你运气好。遇上人面兽心的强者,也只能自认倒霉。有本事的凭本事报仇,没本事的只能苟且偷生。无所谓正确与否,只是每个人选择的生存之道不同。 焦愁裹紧了箫戎的外袍,嗅着熟悉的味道重新入睡。 ——倘若仇恨有终点,就这样和箫甜甜平淡的生活,也不错。 想罢便是一个哆嗦,心道:这个念头真可怕! 感觉身边人哆嗦了一下,箫戎取出毛毯将人裹住,裹住还不放心,又拍了拍焦愁道:“夜深露重,把那件红狐斗篷披上。” 焦愁努力装睡,又被轻轻拍了两下,只好取出斗篷蒙住头。 目的达成,箫戎重新坐好,又是一个安安静静自带防御功能的靠枕。 蒙着头的焦愁悄悄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眸光明明灭灭若有所思。半晌才轻轻合眼,无声叹了口气——难得糊涂,难为清醒,有些防不胜防的“危险”连我也不能免俗。 ………… 次日清晨,众人休整过后重新启程。 为了避免麻烦,焦愁向黎追借了一套衣服,将勾销伪装成仙剑,和黎追一左一右站在箫戎身后,挺胸抬头目不斜视,活脱脱一个燕山剑宗小弟子。 众人见状也都脱下便服,换上宗门服饰。 燕山剑宗的宗门服饰,乍看之下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自动防御除尘的普通白衣,穿起来仙气飘飘很是养眼。一些新来的宗门弟子,只能看腰带和配饰区分同门,认人只认佩剑。 不同身份地位的剑修,腰带和配饰各有不同。 一群白花花的剑修很容易脸盲,但一个合格的剑修,绝不会认错别人的佩剑。 只可惜焦愁不是剑修,经常看谁都眼熟,看谁都叫不上名字。 焦愁布置阵法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值得探索的机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挨个走一遍。附近正好有一处密林,长满了锋锐的剑形树,箫戎之前就想进去探索一番。 剑形树,是一种修真界特有的树木,形状如同倒刺入土壤的巨剑,叶子大多集中在树冠处,每一片叶子都锋利如同锯齿,被割伤就会陷入麻痹。 剑形树的生长离不开剑气,有剑形树的地方就一定有剑冢。 众人在密林中穿行,时刻警惕四周吹来的罡风。虽然只是无影无形的风,有了剑气和剑形树叶的加持,也成为一种非常危险的存在,稍不留神就会被划破皮肤。 有一句古话“毒物出没,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句话并非完全正确,却也有一定道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阴阳不能独生,任何一种东西诞生于世,必然伴随着克制它的天敌。就连号称没有天敌的人类,其存在本身又何尝不是敌我共生。 常年被有毒的剑形树叶侵染,密林的土壤产生变异,生长出来的植物恰好能克制毒性。一旦不慎被树叶割伤,只要采摘植物枝叶捣碎,敷在伤口上就可以解毒。 不过燕山剑宗一行人没有那个烦恼,他们自带“技艺不精”的炼丹师。 焦愁一边躲避罡风一边研究植物,一边分心探路一边凝神炼丹,顺利炼制出一炉圆润饱满的解毒丹,分给众人服用。 鉴于焦某人一顿操作猛如虎,给众人留下非·常·严·重的错误印象。直接导致很多年后,其中一位剑修因为错估了普通炼丹师的业务水平,差点被媳妇用药杵锤成猪头…… 这些剑形树和剑修差不多,直来直往,不懂得布阵之法。 众人顶着罡风硬闯进去,就见到一片荒凉的残垣断壁。 焦愁落脚之处并不平整,用鞋尖碾了碾,正好碾出一根深埋入土的人骨。焦某人哇了一声,抬脚离开那块地方,惊叹道:“我猜我们脚下这块土地,全是层层叠叠的尸骨,这是死了多少人?难怪这一带草木特别繁茂,养料很充足的样子。” 黎追道:“这些白骨大概死了很久。” 焦愁笑道:“这不奇怪,毕竟秘境刚刚开启,新一波养料正在赶来的路上。” 黎追被他说得汗毛直立,“莫非这个秘境还会吃人?” 焦愁别有深意道:“你以为秘境为何会开启?寻常商家开门迎客是为了赚钱,秘境开启自然也是同理,若没有赚头,人家凭什么白白便宜你?我们修士将秘境中的机缘视为囊中之物,秘境同样将进来的修士视为养料,各凭本事罢了。” 黎追苦笑道:“焦前辈,您一定要把天赐机缘说成老天爷不怀好意吗?” 焦愁故作惊讶道:“小黎追,我发现你小小年纪很有见解啊,将来一定比你师叔祖有出息,我看好你!” 没出息的箫戎:“……” 压力很大的黎追:“……” 寒山剑仙沉默着向前一步,身影瞬间被数十道剑气笼罩。 作者有话要说:* * 阴雨绵绵,我被感冒打倒了,大家也注意保暖哦~ 今天焦愁和箫戎不想说话,感染了病毒的作者君哭唧唧求收藏~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石阶 箫戎向前一步, 身影瞬间被数十道剑气笼罩,他不慌不忙也不拔剑, 身形一晃便穿过了罡风, 完美融入凌乱的剑流中, 仿佛剑就是他,他就是剑。 焦愁在后面啪啪鼓掌, “哇~~境界真高!” 黎追疑惑道:“师叔祖为何不开剑域, 直接碾过去不是更方便吗?” 焦愁啧啧两声,“他倒是方便了,你们还历练什么?快进去, 别让我踢你。” 黎追摸摸鼻子, 发现几位师叔早已先行一步。 一行人中,箫戎走得最轻松, 六位元婴修士也问题不大,焦愁的修为至今是个谜,唯有金丹期的黎追有些艰难。不是他天赋不好,也不是他修炼不努力,单纯是因为年纪太小。 现如今, 修真界的资源大不如前,万年内无人飞升, 灵气日益匮乏。像黎追这种十几岁筑基,三十岁金丹大成的修士,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众人走过最危险的路段,入目便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原。 焦愁心中感叹, 不愧是剑冢,和剑修一样直愣愣的。外围用人骨铺地,中心被狂暴的剑气围绕,内部是废弃的仙剑坟场,半点阵法布局都没有,一条路走到黑。 数以万计的断剑、残剑横七竖八,被孤独的遗弃在这里。野风呼啸着吹过断剑的豁口,耳边尽是风声呢喃,仿佛一曲悲凉的合奏,令人心神激荡寸步难行。 众人被眼前景象震慑,忽然! 身后传来清脆的哨音,将险些迷失沉沦的剑修惊醒。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焦愁咬着一个白玉哨子,唇红齿白,两颗小虎牙忽闪忽闪,又乖巧又可爱。其中一位燕山剑修汗颜道:“方才我等太过沉迷,多亏了焦道友。” 面前这些元婴修士,最年轻的也有三百多岁,都比箫戎和焦愁年纪大。 箫戎修为高,辈分也高,还能被尊称一声“师叔”,对焦愁就只能叫道友了。 焦愁客气道:“诸位都是剑修,难怪如此。” 剑冢对剑修有着莫大吸引力,却也非常不友好,机遇与危险并存。 早在收拾灌灌的时候,箫戎和黎追就见过勾销变成哨子,想到焦愁没有趁手的乐器,败家剑仙又开始蠢蠢欲动,问道:“你喜欢什么乐器?” 哨子太普通,至少换一个能奏出曲调的乐器。 焦愁想了想,将哨子化作一颗温润如玉的……大白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大白梨,是个雕刻精美的梨形埙。 寒山剑仙不通乐理,耳朵却很挑剔。 幸好勾销与焦愁神魂相连,埙的音色也与焦愁十分契合。曲调淡淡的,思念又怅然,相见不如怀念,焦愁在用乐声讲一个温暖的故事,朴拙抱素独为天籁,宁静悠远娓娓道来。 剑修们再也听不见断剑的哀乐了,全被焦愁勾走了心神。 走过这段路,焦愁重新化埙为剑,众人还有些遗憾。 黎追好奇道:“前辈的勾销什么都能变吗?” 焦愁道:“凡我仔细看过的东西,都可以。” 黎追羡慕道:“不愧是仙器榜第一,您方才吹的曲子叫什么,真好听。” 焦愁想了想,“偶然听一位卖糖人的老翁吹过,我也不知道名字。” 两人才聊了几句话,箫戎就一不小心……又踩到一处机缘的入口。运气逆天的寒山剑仙挪开脚,一脸的若无其事,在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下,将入口的石板掀开,露出向地底无限延伸的长长石阶。 在场的剑修都是艺高人胆大,二话不说就走了下去。 唯有焦愁抬头望天,在出口做了手脚。 众人沿石阶一路向下,耳边只有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四周安静吓人。 箫戎走在最前面,举着一盏灵灯,照亮了周身十几米的范围。 焦愁哪能闲得住,蹦蹦跳跳往下跑了几阶,蹲在石阶边缘向下望,上下左右全是一片漆黑。索性取出明亮的业火红莲,投入一颗灵石,催动红莲飞出阶梯之外,一头钻进未知的黑暗中。 除了众人脚下的阶梯,前后左右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红莲飞出老远仍然碰不到边,直到只剩一个红色的小点,眼看要被黑暗吞噬,焦愁才警觉地收了回来。 “奇怪。”箫戎停下脚步。 “确实奇怪。”焦愁撕下贴在业火红莲上的半张纸符。 黎追道:“这是何物?” 焦愁耐心解释,“这是追踪纸符,将一张完整的符撕成两半,分开一段距离就会互相吸引。刚才我放出红莲的距离,早该产生感应了,偏偏我这一半毫无反应,就像……它们从未分开一样。” 箫戎也道:“我们在原地兜圈子。” 说着指了指脚下,正是一道新鲜刻痕,且前后的阶梯上都有,他指着的这一阶有两道刻痕。箫戎道:“我方才一边走一边留下记号,走到此处,正好转了一圈。” 焦愁蹲下研究石阶,没发现什么端倪。 众人又分成两拨,向上向下各走了一段,依然毫无头绪。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众人心生警惕严阵以待。眼前却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行人正从阶梯上缓缓走下,为首之人一身白衣,举着一盏灵灯,正是箫戎! 先来的众人:“……” 后来的众人:“…………” 一模一样的两波人面面相觑,两个焦愁同时拍手叫好,“哇塞!刺激!” 趁着其他人发呆,两个焦愁已经凑在一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说笑起来,一个说:“再等一等,凑齐四个人打麻将呀~” 另一个说,“打麻将有什么意思,不如打群架!” 那一个:“哈哈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这一个:“哈哈哈哈哈没你有意思!” 两个箫戎同时皱眉,“回来!” 两个焦愁同时露出搞事的眼神,笑道:“猜猜我是谁?” “……”两拨围观剑修同时头大,场面本来就乱,这位大爷怎么还添乱啊! 两个焦愁友好地拥抱彼此,依依惜别,分辨回到自己的队伍,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众人忍不住怀疑——回来的这个是不是原本的那个? 两位箫戎对视一眼,一个带队向下走,一个带队向上走,打定主意分开行动。 黎追忍不住偷偷观察身边的焦愁,小声道:“前辈,咱们刚才聊了什么?” 焦愁笑眯眯道:“不知道,别问我,问另一个去。” 黎追:“……” 好气啊,好想打他! 箫戎看了焦某人一眼,“有什么发现。” 焦愁摸摸下巴,“等等吧,再遇到他们看看情况。” 果然如焦愁所料,众人又走了一会儿,再次遇到了他们“自己”,这一次更离谱,他们竟然遇到了两拨“自己”。这两波人仿佛重演了刚才的相遇,一波站在石阶上,一波站在石阶下,气氛紧张地看着彼此。听到声音后,两波人同时回头,眼中的震惊和戒备更深。 三个焦愁倒是相见恨晚,抱成一团唧唧喳喳,很快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分头走的计划宣告失败,三拨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向下走。幸亏大家全是燕山剑宗的人,彼此都很熟悉,平时也没什么矛盾。这要是进来一群陌生人,恐怕还没等弄清楚情况,自己人先要打起来了。 三个焦愁嘻嘻哈哈,不知不觉驱散了众人的紧张,焦灼的氛围暂缓。 焦愁们提议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暂时别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三个箫戎却同时停下脚步,依言照做。 三拨人说话的说话,调息的调息,沉默的沉默,观察的观察。也不知过了多久,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第四波人突然凭空出现,真的是凭空出现,而且全是原地休息的姿态…… 众人一阵哗然。 焦愁们分散开,回到自己的队伍,其中一个焦愁道:“我明白了。” 第二个焦愁道:“这些人都是我们,只不过是不同时间段的我们。” 第三个焦愁道:“首先这里是个封闭的环形空间,内部运行着独特的时间法则,能将不同时间段的我们复制保存。我们留在这里时间越长,被复制的数量就越多。” 第四个焦愁,也是最新出现的焦愁道:“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不动,这个空间就会不停复制这一刻的‘我们’,新的复制体也会一直出现在这里。” 此时众人已经明白,对彼此的戒备稍减,对这诡异空间的戒备却更深了。 箫戎问出所有人的心声:“如何破解。” 焦愁道:“问题应该出在石阶上,直接砸了吧。” 黎追道:“可是下面一片漆黑又望不到底,而且这些人……” 四个焦愁异口同声道:“若不想被砸了,就放我们出去。” 众人还没回过神,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好容易清醒过来,却发现身边的“自己”全都不见了。只有自己还站在石阶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魇。 箫戎看着站在远处的焦愁,这个不省心的,果然跑到别人的队伍里了! 焦愁笑嘻嘻回到众人身边,意犹未尽道:“真好玩!” 众人:“……”哪里好玩了!? 黎追筋疲力尽道:“焦前辈,您别玩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焦愁道:“傻瓜,我们已经出来了,走吧。” 众人身心俱疲地跟着焦愁走了一段,竟发现石阶下不再是无穷无尽的石阶,而是一片平整的黄土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情况,实在太焦虑太煎熬了! 焦愁道:“这地方有些古怪,我们先在石阶上休息片刻,这里属于刚才那个空间的地盘。除了它,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下面的黄土地可不一定。” 焦愁说得有理,然而黎追已经对石阶产生阴影了,总是忍不住回头看,特别怕上面再下来一个自己。忙道:“我不累,我们还是离石阶远一点吧。” 箫戎却道:“休息,凝神调息。” 众人只好依言行事,黎追也无奈坐下。 焦愁哼哼道:“傻小子,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平白复制一个兄弟给你。那些复制体会大量消耗我们的精气神,那空间硬碰硬无法杀死我们,只好选择费时费力的方法,想让我们自己内讧,或者自己累死自己。我都快累趴下了,你不累才怪!” 箫戎看了焦愁一眼,果然见他脸色苍白。 焦愁走到他身边坐下,摸出一瓶补元丹往嘴里倒,边吃边说:“像我这样的肉丨体凡胎,天生和仙道机缘犯冲,对你们修士只是小考验,对我来说很可能会丧命。” 的确,修士消耗些精气神,调息一阵就缓过来了。 凡人消耗了精气神,非得大鱼大肉灵丹妙药才能补回来。 幸好箫戎空间里最不缺吃吃喝喝的东西,摸出两根人参递给焦愁。 焦愁无奈道:“你给我人参干嘛,那么苦,又不能嚼着吃。” 箫戎又默默取出锅碗瓢盆……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都喝上了热腾腾的党参乌鸡汤,焦愁亲手熬的。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继续上路,焦愁还是没精打采的模样。这次真的是元气大伤,吃饱了就开始犯困,最后干脆睡到寒山剑仙背上…… 剑修们走到最前面开路,黎追假装自己是瞎子,箫戎背着焦某人一脸坦然。 众人沿着黄土路走了一会儿,远远听见女人的争吵声。 在安静的地底待了这么久,冷不丁听见人声,还真有些不适应。众人敛声屏息慢慢靠近,只见前方视野开阔处,是一个四通八达的石窟,一眼望去至少聚集了三十多人,还有不少熟人…… 方才大声吵架的女人,正是燕山剑宗的小师妹菲语和甄家大小姐甄梦瑶,只听甄梦瑶气急败坏道:“这个死丫头!你们把她抓过来!” 菲语和瑶光同时拔剑,瑶光上前半步护住师妹。 菲语怒道:“来呀!谁怕谁是孙女!” 燕山剑宗这边只有菲语和瑶光两个人,对面甄家却有七八个高手,明显两位小剑修处于弱势。当然,那是在箫戎一行人出现前,现在可不好说了…… 焦愁被吵醒,揉着眼睛蹭了蹭箫戎的肩膀,“怎么了?” 箫戎道:“遇到熟人了。” 焦愁攀着他的肩膀看过去,除了几名不认识的修士,菲语和瑶光都在这里,奇珍阁大小姐和陈峰也在,还有鲁班书传人的师兄弟,以及……目光躲闪的天一门弟子。 “嚯~这可真是妖魔鬼怪齐聚一堂,有好戏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焦愁:本主演困了,想罢演! 箫戎:好。 作者:好吧,你们要的卫天衍放出来了,就在这群人中!(发出欠打的言论) (= ̄ω ̄=)伤风感冒巨难受,感觉脑子都糊住了 求收藏!就算求不到收藏也别往下掉了,心痛啊QAQ…… * 第32章 齐聚 箫戎背着他焦兄一脸坦然, 仿佛看不见众人诡异的目光。 焦愁从他萧兄背上跳下来,揉揉眼睛, 还是觉得困。 “菲语, 瑶光, 你们怎么在这里?” 菲语快人快语道:“焦前辈您听我说啊!我们进入那个机缘后,所有人都被打散了, 我跟着寻踪小人闯过好些关卡, 后来遇到瑶光师兄………然后我们就被传送到这里。” 菲语虽然嘴快,却也知道轻重。 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不能说。 她简明扼要讲述了经过, 省略掉二人合力得到传承的经历, 免得怀璧其罪。 焦愁又问:“那你怎么和人吵起来了?” “我正要说这个呢,气死我了!”菲语气呼呼道, “这些人胡说八道!他们造谣说前辈把我们都杀了,还控制了师叔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什么时候被杀了,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外人却说得头头是道!” 说完便从人群中指出几个人, “天一门的人,还有这两个散修, 这些人一口一个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真好笑,邪魔外道又没吃你家大米,你管得着吗!就是他们造谣污蔑您,我让他们道歉, 他们还敢狡辩。” 说完又看向甄梦瑶,“这个甄家大小姐也是奇葩,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非要跳出来主持公道。我呸,她主持个屁的公道,我看她就是欠教训!” 甄梦瑶不服气道:“本小姐的话就是公道,本小姐爱帮谁就帮谁,连我爹都……”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张纸符糊住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焦愁从不与混人吵架,因为根本吵不赢。混人从不认为自己有错,错都是别人的,无理也要狡三分,吵到最后只会白惹一肚子闲气,何必呢。 对待混人和杠精,就要像对待卫宁安那样,直接用武力说话。 甄梦瑶好歹是个姑娘,一张禁言符,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甄梦瑶岂会甘心,折腾了半天也撕不掉符纸,气红了眼睛。小姑娘挥舞着彩绸冲向焦忘忧,却被陈峰几个死死拉住。那彩绸原本也是极品法宝,搁在甄梦瑶手里也就剩下好看了…… 陈峰低声央求道:“大小姐,您好歹看看情况吧,真打起来我们可护不住您!” 甄梦瑶说又说不出,挣又挣不开,气得直跺脚。 大概又想说“连我爹都没怎么怎么样”的话,却不知他爹也不好使了。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心思怜香惜玉,她就算哭瞎眼睛也没人在意,只能吃下这个委屈了。 见此情形,菲语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道: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大小姐,还讲个屁的君子风度!还是焦前辈出手果断,打蛇打七寸,废话不多说,深得我心! 造谣的几个天一门弟子不敢说话,瑟缩在墙角,恨不得所有人都忽略他们。 黎追等人暗暗防备,想不通这些天一门弟子为何没参与围杀。 焦愁又道:“奇珍阁怎么也来凑热闹,还带着你们家大小姐?” 陈峰躬身一礼道:“阁主命我等前来协助。” 焦愁只觉得好笑,“协助?协助谁?是不是看谁快赢了就协助谁?” 焦愁最后的问题太过犀利,直指奇珍阁蛇鼠两端左右逢源,另陈峰尴尬不已,只好转移话题道:“大小姐不是我们带来的,她离家出走,私自与迷踪谷少谷主戚继峰同行,我们也是后来才遇上的。” 陈峰比菲语还谨慎,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好在众人并不关心甄家大小姐和迷踪谷少谷主剪不断理还乱的二三事,大家只想知道,如何破除阵法,如何得到传承,如何抢夺机缘。至于焦忘忧……有机会肯定要除魔卫道,没机会也不能怪他们,谁让燕山剑宗人多势众呢。 在场众人中,燕山剑宗实力最强,箫戎一个就能打他们一群。 于是,很多复杂的事就变简单了,只要领头之人足够强势,底下人就不敢吱声。有寒山剑仙强势坐镇,刚才还闹哄哄挑牙料唇的众人,终于可以心平气和讲话了。 天驳天易两兄弟先开口,“我二人师从鲁班书,对阵法有些浅见。” 焦愁道:“说来听听。” 天驳取出一卷羊皮纸,摊开众人面前,严肃道:“我兄弟二人是最早进来的,被迷阵困住后,一直在寻找破阵之法。这是我兄弟二人绘制的舆图,请大家一观。” 只见那张舆图上,描绘着四通八达的洞穴,每条洞穴的深处都有一个标记。 天易不如师兄脾气好,说话也冲,毫不客气道:“这阵法说来也简单,只要凑齐了人数,每人走一条通道,踩在正确的方位一同发力,就能破开阵法。都说得那样明白了,还有人自作聪明,偏不按照图中方位站。” 天驳怕师弟得罪人,忙接话道:“因为之前失败过一次,大家也因阵法反噬受伤。现在阵法方位又有变化,若要再次破阵,只能重新测算一番。” 焦愁看着那羊皮纸,随口道:“你们俩,说话声音太小了。” “……”众人面面相觑。 焦愁说“声音太小”不是指音量,而是一些更现实的东西。 天驳天易兄弟俩一没名气,二没实力,就算说的全对,又有谁能听见呢? 天易赞同道:“的确,不能和蠢货讲道理!” 被骂蠢货的几人很不服气,其中一个道:“也不能全怪我们,当时情况紧急,你们两个空口白牙说破阵,谁知道你们说的对不对,万一错了呢?” 天易冷哼道:“那你有什么高见?” 那人瞬间语塞,他又没学过阵法,哪有什么高见。 陈峰心很累,刚才就是这样吵起来的。总有些人什么都不懂,还非要抢夺发言权,一会儿怀疑这个,一会儿指责那个,搞得大家都不愉快。眼见气氛又闹僵了,他只好出来打圆场,“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敢问两位鲁班书道友,该如何重新测算?” 天驳看向焦愁,“常闻焦前辈精通阵法,或许……” 焦愁果断道:“谣言!误传!我不会!” 众人:“……”你拒绝的太明显了吧。 立即有人不服气道:“真是谎话连篇!你不是阵法很厉害吗,如今正该众志成城渡过难关,你竟然如此自私!你是怕我们抢夺机缘,存心让我们等死吧!” 众人闻声望去,见又是刚才那个杠精,便无趣地收回视线。 焦愁翻了个白眼儿,“我厉害是我的事,凭什么便宜你。你这人真讨厌,这样吧,如果你自杀,我就想办法破阵。如今正该众志成城渡过难关,如果你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大家都会感激你的,感激你一万年。” 那杠精怒道:“休得胡言!” 菲语同情道:“别慌,知道你贪生怕死,焦前辈是开玩笑的。” 那八尺壮汉气得浑身发抖,身边人拉了拉他,示意他快闭嘴。 焦愁抿嘴偷笑,小菲语这句话接得真是妙! 箫戎也不想他焦兄劳累,温声道:“你身体不适,休息一会儿吧。” 焦愁靠着他小声道:“我看了那张羊皮纸,鲁班书兄弟还算靠谱,待重新测量后就能出去了。暂时不管他们,先把你那几个徒子徒孙找出来。” “若真如菲语所言,他们走的机缘和我们走的剑冢都与这里相连,恐怕这里就是琅嬛秘境的中心,其它小弟子都会陷在这里。”焦愁皱眉道,“可能是我想多了,这琅嬛秘境……” 箫戎道:“有些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箫戎忽然将脸色苍白的焦愁用斗篷一裹,打横抱起。 “喂!你干嘛?”焦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双手搂住寒山剑仙的脖子,四肢僵硬,一双桃花眼吓得滚圆,活像只受惊的猫儿,连尾巴毛都炸开了。 箫戎将他向上一颠,单手托住,腾出一只手,抓起毛茸茸的兜帽将人扣了个严实。清冷的声线隔着毛斗篷传来,“你脸色不好,休息,交给我。” 焦愁:“……” 众人:“……” 在一片沉默中,被迫“藏头露尾”的焦某人踢了踢脚,软乎乎地窝着,整个人都乖顺下来,瞬间被困意笼罩。寒山剑仙一脸坦荡一身正气,抱着他的猫……咳,他的焦兄转身离开。 燕山剑宗众人:“……” 菲语掐着瑶光的胳膊,小声尖叫:“呀啊啊啊啊啊啊!” 瑶光痛苦道:“你掐我干嘛!” 菲语语无伦次道:“我究竟错过了什么?焦前辈为何身体不适,为何面色不好?是不是行动不便,是不是腰酸腿软?天道啊!师叔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就!呀啊啊啊啊啊——!” 瑶光:“……” 黎追一脸直男的茫然,“师妹在说什么?焦前辈如此疲惫是因为我们……” 菲语震惊:“你们?一起吗?这么多人?我的天啊焦前辈太辛苦了!” 黎追更加茫然:“……啊?” 瑶光捂着脸,“黎师兄,我求你别说了!” (*/ω\*)我太难了,我知道的太多了,我被师妹荼毒太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焦愁:今天也是风评被害的一天…… 箫戎:我和我焦兄正直坦荡不畏人言! 作者:呀啊啊啊啊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不要再掉了!爱我吧爱我吧! 菲语:嗑CP嗑到神智昏聩! 瑶光:如果还能回到过去…… * 第33章 内鬼 琅嬛秘境聚集了太多对焦愁心怀恶意的人, 特别是藏在暗处犹如毒蛇的卫天衍。 寒山剑仙宛如一个尽职尽责的老父亲,寸步不离守着焦某人。走路抱着, 休息抱着, 被偷袭时抱着, 反杀时也抱着,摆出一副绝不放手的架势, 足足抱了两个时辰…… 焦愁一直是醒着的。 就算一头猪, 也不可能被抱来抱去还睡得着,何况焦愁原本就是浅眠之人。 他确实不太舒服,三分真七分假, 远没到行动不便的程度。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是为了掩人耳目,借斗篷的遮掩, 偷偷磕丹药恢复精力,准备迎接之后的麻烦。 有焦愁的地方就有麻烦,这不是推测,这是实战经验。 众人一开始看到冷若冰霜的寒山剑仙抱着个大活人还很惊讶,惊着惊着就习惯了, 还能嘲笑一下大惊小怪的新人。呵呵,不就是抱着吗, 又没把人含在嘴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唯有菲语嗑真人上头,整个人都开始打飘,走路需要师兄们搀扶…… 现在可不是藏拙的时候, 燕山剑宗把排场摆开,十几只飞燕在前头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横行无忌,将落单的燕山弟子一一找回。有的全须全尾,有的受了轻伤,万幸没有减员。 沿途遇到许多来讨伐焦愁的修士,能用语言交流的就带上,二话不说喊打喊杀的全揍趴下,偷偷摸摸跟上来的也不撵走。 众人交流一番情报,发现大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进入一处机缘,闯过几道关卡,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个石窟里,最后集体迷路。 也从侧面证明了,焦愁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这里的确是琅嬛秘境的中心。 这里的确有某种力量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 这年头儿,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何况这些饱经风霜动辄几十上百岁的修士。大家都有点慌,已经有聪明人开始怀疑天一门居心叵测。 他们口口声声说焦愁杀了燕山弟子,实际情况是燕山弟子不仅没死,还要护着焦愁,他们家寒山剑仙更是抱着个宝贝似的不撒手,这明显是天一门在造谣。 说焦愁控制寒山剑仙? 用什么控制的?美色吗?那还真说不好谁控制谁。 而且天一门花大价钱买下琅嬛秘境的传送玉符,又无偿提供给一千修士,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诡异,天一门是冤大头吗?明显不是!原以为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现在看来……他们这趟琅嬛秘境不像捡便宜,更像送人头。 在洞窟中逛了一大圈,黎追也画了一张舆图。 不画不知道,这洞窟简直四通八达到可怕的程度,单看土壤就至少横跨了三个山脉,还有地下河与冰洞。天驳天易两兄弟的确有本事,在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找准中心可不容易。 众人回到最初的石窟,身后跟上来的和自己找过来的修士足有近百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有些时候人多力量大,有些时候人多也是拖后腿,尤其是喜欢挑拨离间自作聪明的人太多,就会不安分。 原本被箫戎实力压制的“正义人士”,似乎又开始拉帮结伙,私底下暗流涌动,只差一个契机就会爆发“正邪大战”。 ………… 石窟内,众人在天驳天易两兄弟的指挥下,重新测量阵眼,尝试第二次破阵。 众人原本信心满满,结果不仅失败了,还连累破阵的几人受到反噬。 这下群众哗然,私底下抱怨声再也压不住,一人率先怀疑兄弟俩是故意的,立即有人附和,洞穴内吵成一团。吵来吵去,不知怎么又吵到焦愁身上,众人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来这一趟是为了除魔卫道,大魔头就在眼前,何不趁此机会除掉他! 简言之,趁他病要他命! 趁邪魔外道之危,不能算趁人之危,这叫战术! 焦愁:“……” 焦愁不意外,焦愁一点也不意外,谁让他是修真界第一祸胎呢。有他的地方就有血雨腥风,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所有祸事都能算上他一份儿。 焦忘忧把玩着一壶烈酒,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下开怀畅饮,把谩骂当成下酒菜。 他这一世酒量很好,是天生的好。别人越喝越迷糊,他越喝越清醒,酒越烈,眼越亮。怎么喝都喝不醉,反而不想喝了,再烈的酒穿肠入腹也如同泥牛入海,没什么滋味儿。 之前三番五次找茬的杠精又开始发言:“诸位道友冷静!如今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其它事容后再议。”这回他又识大体了。 甄梦瑶的禁言符已经失效,大概是吃够了苦头,再也不敢招惹焦愁,只远远地嚷嚷:“定是这两个小子骗人!我知道他俩,师傅死了没人教导,跟着师娘混吃混喝的小痞子!” “放你娘的屁!”天易暴怒道,“你才是有娘生没娘养不知廉耻没教养的野丫头!” “你!”甄梦瑶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当即大怒道:“给我抓住他!陈峰你把他抓过来,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陈峰左右为难。他身负阁主交代的任务,本想扮猪吃老虎,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偏偏遇上喜欢站在人群中央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就很难受…… 何况他对阵法极为精通,自然知道天驳天易是清白的。 见他犹豫,甄梦瑶更是怒上加怒,“你不过是我爹养的一条狗,竟敢不听我的话!我回去就告诉我爹,让他惩罚你!” 焦愁心道:这小姑娘胆子真大,脑子真小,但凡陈峰对甄裕的忠诚掺了一点儿水分,你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天易冷笑一声:“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指人为狗的事情做多了,也要当心反噬其主。”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甄梦瑶毫不示弱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一家子丧门星,你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仙灵幻境,我一句话就上不了鉴宝台!哈哈,不甘心吧,活该你命贱,谁让你先招惹本小姐!” “果然是你!” 天易并不意外,当初在鉴宝宴第一天,他就是为了这事儿才差点和二掌柜吵起来,心下暗讽:甄裕大小也算个人物,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真是英明扫地! 天驳趁机道:“既然你奇珍阁不讲公平,我们鲁班书便退出鉴宝宴,以后各自发展再无瓜葛!”仙灵幻境可是好东西,奇珍阁不要,自然有外面的拍卖行要。 陈峰忙道:“绝无此事,奇珍阁素来公平公正,大小姐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两位不要意气用事。”商人最重信誉,一旦肆意妄为的名声传开,千年声誉就全毁了! 天易却不给他转圜余地,当即转移话题道:“还是讨论一下破阵的事吧。” 众人早就听得不耐烦,没人关心奇珍阁与鲁班书的恩怨,众人只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在阴暗潮湿又不见阳光的环境里待久了,大家都有些躁郁,心情极差。 一人道:“焦愁不是精通阵法吗,让他来试试,总比两个小毛孩子靠谱。” 焦愁无所谓道:“你们信得过我吗?不怕我布置好阵法将你们一网打尽吗?只要你们放心,我是无所谓的,谁让我乐于助人还不求回报呢~” 众人信不信? 还真不敢信! 乐于助人还不求回报的焦忘忧,绝对是修真界两百年来最大的笑话!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一群人对自己喊打喊杀,自己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敌保命,这样送上门的机会岂能放过?人群中出现了骚动,比起困住他们的迷阵,还是人形杀器焦忘忧更可怕。 一些明哲保身的,早已悄悄退到人群后。 焦忘忧最辉煌的战绩是与八百修士同归于尽,那时候他还是单打独斗。现在瞧着燕山剑修把他护在中间的架势,再加上一个寒山剑仙箫戎,他们这点人数还真不够看…… 于是场面又僵住了。 一名修士啐道:“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难道一个懂阵法的都没有!” 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我也粗通阵法,方才两位小兄弟的布置并无错误,之所以会失败,恐怕是有人偷偷做了手脚,若不能抓出这个人,试几次结果都一样。” 甄梦瑶不耐烦道:“刚才破阵的几个人站出来,是谁干的!” 陈峰只觉得头疼,紧赶慢赶还是拦不住大小姐的嘴,只好解释道:“不可武断,其它修士也能在破阵时故意打乱阵脚,大小姐少说几句吧!” 甄梦瑶烦躁道:“那你说是谁!” 天驳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法?” 众人不耐烦,“有什么方法你倒是说呀,别卖关子了!” 天驳尴尬地摸摸鼻子,“这……我尚未想到。” 众人:“…………” 好么,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回焦忘忧身上了,他显然知道其他方法。问题是这个欠打的家伙根本不!可!信!你看他那张脸,笑得多狡猾,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果然,就听焦愁道:“不巧了,我的方法也要先抓出内鬼。” 人群中有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内鬼!” 焦愁喊冤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方法是你们自己想的,阵眼是你们自己测的,破阵是你们自己动手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沾过手,这也要赖在我身上?!” “你那么厉害,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焦愁两手一摊,“行吧,你把天聊死了,我不管了。” 又有人冷笑道:“咱们都是辟谷修士,就他一个肉丨体凡胎,咱们不吃不喝也饿不死,他不吃不喝最多能活三五天,到时候看谁着急!” 焦愁一脸得意道:“那你可小瞧我了,我不吃不喝的最高纪录是八天!” 仿佛专门为了打众人的脸,箫戎从袖里乾坤取出桌椅板凳并茶水点心,燕山剑宗众人施施然坐下。焦愁更是取出一个小丹炉,打开炉盖,烤地瓜的香气飘散到每个人鼻尖…… 焦愁咬一口烤地瓜,幸福道:“真甜!” 众人:“……”好想打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焦愁:来呀~吵架呀!撕逼呀! 箫戎:获得[全自动收纳小能手]称号! * 朋友们,给我提点意见吧! 这篇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没人看?没人看就数据差,数据差就没榜单,没榜单就更没人看,这恶性循环令我痛彻心扉!严重打击我的更新积极性!每晚睡觉都在琢磨这件事,超级郁闷! (= ̄ω ̄=)给我提点意见吧! 虽然你们看不到评论,但我可以看鸭~(发出欠打言论)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源千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天圣 一群人被困在石窟内, 一时半晌找不出内鬼,焦某人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开口就是地图炮。燕山剑宗众人不想被愤怒的人潮淹没, 只能另寻一处洞穴休息。 为了将功补过, 焦愁用幻移二重阵遮掩洞口,杜绝任何窥视。 阵法一道, 最讲究天赋灵慧。有悟性的灵光一现, 没悟性的苦修十年。第一个钻研出新阵法的是天才,后面跟风模仿的都是庸才。而焦忘忧的特别之处在于,他首创了多重阵法! 所谓多种阵法, 并不是单纯将两种阵法排列在一起, 而是将性质完全不同的几种阵法融合,形成更复杂的二重阵、三重阵、乃至四重阵, 令闯入者防不胜防。 焦愁布置的二重阵十分精巧。 以众人藏身的洞穴为阵眼,连通附近的数个洞穴。从外面看是幻阵,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洞穴。走进来就成了移阵,将所有误入阵眼的人移动到其它洞穴。再走出去,还是刚才进来的地方, 稍不留神就会被骗得团团转。 小剑修们可算有得玩了!纷纷摘下玉佩,穿梭在二重阵中, 兴致勃勃讨论哪里有破绽,该如何破解。完全沉浸在先看答案后想解题步骤的乐趣中…… 箫戎道:“现在困住我们的,也是一个移阵。” 焦愁拍拍他,“戎儿啊, 你还是聪明的,稍有提示立刻就想通了。据我观察,这片地底就是一个巨大的移阵,只要走到边缘,立刻会被移动到靠近中心的地方。这个阵法占地面积极广,又有山川地脉镇压,走出去很难,破阵更是难上加难。” “那兄弟俩虽然找到阵眼,却没有足够的力量破阵,就让十几个人同时发力,却没想过后果。”焦愁贱兮兮地恭维道,“当然啦,以咱们寒山剑仙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破阵!” 箫戎无动于衷道:“但是呢?” 焦愁笑眯眯道:“但是!这个阵不能破。” 箫戎皱眉,“不能?” “一旦阵法被破开,镇压的山川地脉必然移位,轻则引发地震把我们埋了,重则山崩地裂江河倒灌。这些人死了不要紧,若琅嬛秘境被你毁了……你惹得起九鼎宗?” 想到宗门每年的海量订单,寒山剑仙沉默了。 ——那群卖药的,他还真惹不起。 焦愁笑道:“所以,这个阻碍他们破阵的人,未必心存歹意。” 箫戎点头表示同意,“那我们静观其变吧。” 焦愁之前休息了很久,又是磕丹药,又是饮烈酒,正是神采奕奕的时候。拿出雕了一半的白玉发簪,继续琢磨。箫戎想起自己还有一套秦师兄最喜欢的雕刻工具,立刻拿出来送给焦兄。 耳边仿佛听见秦师兄的嘤嘤嘤,如同过耳清风。 两人一个雕得仔细,一个看得认真。箫戎能几天不说话,焦愁却耐不住寂寞,率先开口道:“咱们聊天吧,聊点什么呢……” 箫戎脱口而出,“卫天衍。” 焦愁无奈,“你这是惦记多久了,就这么好奇他的事?” 箫戎神态自若,仿佛刚才抢答的人不是他。一双星眸在灯火下晶莹剔透,一张俊脸写满了对焦愁的控诉,仿佛再说——分明是你每次只说一点点,故意吊着我。 “也不是故意吊着你,就是太复杂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箫戎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卫天衍在哪。” 焦愁看着白玉发簪,低声道:“我不知道。” “……”寒山剑仙眼中充满了不信任。 焦愁委屈巴巴,“我真不知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怀疑卫天衍根本没来秘境。他恨我入骨,最嫉妒我比他强,最厌恶我有人疼,最见不得我逍遥快活。如果刚才他也在,肯定想方设法让我难受,不该如此安静……” 箫戎想了想,“有个人一直挑拨。” “你说那个杠精啊,感觉不像。” 箫戎又道:“你那天为何说‘都结束了’。” 焦愁将白玉簪放入水中搓洗,“就是针对你的阴谋都结束了啊,本来也不关你的事,我不怕卫天衍对付我,就怕他发疯乱杀无辜,他那个人太无耻了!” “你似乎对衍圣真君,十分不屑。” 焦愁将搓洗好的玉簪放在灵灯下照了照,无所谓道:“他有什么值得我敬重的?有些人啊,名气大不一定有真才实学,修为也高不一定能胜券在握。” “想当年,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一门主,我是对修真界一知半解的小屁孩。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处心积虑布下天罗地网,我稀里糊涂始终被蒙在鼓里。他权势滔天人人敬仰,我无依无靠声名狼藉。在那样一面倒的情况下,他都斗不过我,何况现在?” 箫戎特别想问,在那样一面倒的情况下,你是怎么赢的。 又怕提起他的伤心事,只好作罢。 焦愁何等聪明,扫一眼就知道箫戎在想什么。 “萧兄啊,你知道为何每任天一门主都不婚不嗣孤独终老吗?” 箫戎道:“好像是因为命犯天煞。” 这件事在修真界并不算秘密,天一门主这样响当当的人物,不婚不嗣当然会引起好奇。又有精通卜卦的修士到处宣扬,慢慢就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焦愁补充道:“命犯天煞,情缘浅薄,都是报应。” 报应?造了什么孽才会得到这种报应? 好在焦愁也没打算卖关子,很快就揭晓谜底,“天一门有一种禁术,可以提高新生儿的修炼天赋。天一门主不是不婚,而是妻子都命短,不能有名分,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天一门主不是不嗣,而是每胎必为双生子,一为天骄,一为天残。” 箫戎立刻意识到,“他们用了邪术。” 焦愁冷笑道:“怀胎七月,剖腹取出两个孩子,施展秘法邪术。一个孩子独得两人天赋,一个孩子筋脉尽毁成为废物。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另一个却连名字也不配拥有。” 焦愁道:“有伤天和。” “他们何尝不知有伤天和,但为了得到有天赋的继承人,还是延续了千年。” “卫天衍其实是他师父的亲生儿子,只是父子不能相认,只能交给亲戚抚养。他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命运却云泥之别。在我出现前,他甚至没有一个能叫出口的名字,于是我给他起了一个,我叫他……天圣。” 卫天衍,卫天圣,衍圣真君。 箫戎忽然意识到,焦愁自始至终,从未将衍圣真君与卫天衍相提并论。 果然,就听焦愁低声道:“衍圣真君,一半是我的仇人,一半是我的挚友。” 难怪他骂人只骂卫天衍,从不说衍圣真君如何如何。 焦愁又将白玉簪放入水中,无限遗憾道:“怪我年少轻狂,不晓得人心险恶,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心替他鸣不平。我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却间接害了他的命,我……愧对天圣……” 箫戎:“……” 寒山剑仙的胸口又堵住了。 焦愁道:“天一门用邪术逆天改命,牺牲一个孩子成就另一个孩子,用了千年也没出问题,偏偏卫天衍这一代……”他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天圣实在太好了,除了投胎运气不好,哪里都好。” “聪慧悟性远胜卫天衍,心胸开阔比我强一百倍。那样好的一个人,只想平平淡淡与世无争,闲来吟风弄月,梦中观海听涛。奈何,上天不允……” 能被一个聪明人夸聪明,那必然是聪明绝顶了。 还有心胸开阔与世无争,评价真高啊…… 箫甜甜面上端方正直,内心酸溜溜地想。 焦愁将雕刻好的玉簪递给箫戎,箫戎接过细瞧。只见通体纯白的玉簪,被雕刻成惊蛰出窍的模样,连花纹都一丝不错。寒山剑仙勾了勾嘴角,心口也不堵了,酸溜溜也变成甜滋滋了。 焦愁撑着下巴看他。 灯下观美人,就连不苟言笑的寒山剑仙,也仿佛平添三分艳色。 ——可爱,想调戏! 焦某人笑道:“我和天圣也经常这样,围在灯下一起研究阵图,一看见你就想起他。” 箫戎:“……” ( -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寒山剑仙的脸色完美呈现了一个醋精的诞生。 焦愁还在没心没肺地,“哈哈哈哈哈哈嗝!” 焦某人笑到劈叉,“我逗你玩的!你千万别当真哈哈哈!” 箫戎做了两个深呼吸,距离被气死只差一!点!点! 焦愁赶紧憋住笑,特别狗腿地斟茶认错。 “别生气啊寒山剑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嘴欠的一般见识。我给您捏捏肩,我给您捶捶背,您就原谅我吧!您想听什么我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 箫戎气笑了,将某人乱捶的爪子抓下来,“坐好,非礼勿动。” 焦愁忙乖乖坐好,每一根头发都安分守己,两只眼珠都一动不动。 再一次见识到焦怼怼的威力,寒山剑仙心服口服。连他这样脾气好的都想打人,换成脾气不好的还不打死他!寒山剑仙很不端方的顺了顺胸口,“你方才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焦愁立刻活过来,眼珠一转,“那你问吧。” 心道:如果你自己问不到重点,就别怪我不说啦~ 箫戎道:“那位天圣,是怎么死的。” 焦愁:“……” 空气再次安静,焦愁沉默半晌,“……是我,亲手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Orz感谢大家提出宝贵意见! 1、我决定顺应民意,每晚八点更新! 2、关于剧情的意见,我尽量努力吧,每次想好了大纲,不知怎么就越写越复杂,我的心意似乎永远变得比大纲快,八匹马都拉不回来Orz……又怕太简单被大家一眼看穿,就很纠结! 3、不会坑不会坑不会坑! ***** 另外,总有人问我旧文什么时候更新,我在专栏写了鸭~ (= ̄ω ̄=)让我们按照顺序来填坑~ 1、日更《修真界第一祸胎》 2、全文修改+更新《[灵异]云雀恭弥》,打算一直写到动画结局。 3、《[鼠猫]皇上万岁》的武林大会番外,我不会忘记的! 4、全文修改+更新《[鼠猫]迷之江湖》,这个真的要大修,是个大工程,给我点时间! 5、《我和太阳肩并肩》还有人看吗?我觉得没有……让我们忘了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莎拉曼达 10瓶;源千眷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冲动 焦愁说:“是我亲手杀了他。” 箫戎刚端起茶盏, 立刻又放下了,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焦愁道:“灭了鄞国后, 我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 幸好从前做鬼的时候, 琢磨出一点轮回转生的道法雏形。投胎做了几辈子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慢慢把散落的魂魄凑齐, 才投胎成人。” 焦愁随手捡起一块岩石, 在水中洗了洗,继续雕刻。 “我刚出生时魂魄不稳,就像凡间的痴呆儿, 过了三四年才渐渐恢复神志。”他在岩石上刻出一朵小小的绣球花, “在我五岁时,卫天衍找到那户人家, 给了我父母一袋银子,那家人就欢欢喜喜把我送人了。” 焦愁说得轻描淡写,箫戎却替他心疼。 心疼,又不知如何安慰,想了半晌才道:“挺好的, 你比我值钱。” 值钱的焦某人,“哈哈哈哈, 谁让你小时候又傻又乖又好骗,还为红烧肉卖过身哈哈哈哈!”焦某人笑得手抖,刻刀在岩石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差点割到手。 箫戎按住他, “把刀放下。” “没事没事,你看我补救一下。”焦愁飞快刻出一个竹楼的雏形,将划痕完美掩盖,虚虚实实似隐似现,仿佛藏身在重重雾霭中,正是寒山山顶的景象。 箫戎眼中满是赞叹,“焦兄果然心灵手巧。” 焦愁得意道:“这是祖传的手艺,靠它吃饭的。” “祖传?”焦家不是书香世家吗? “我这手雕刻绝活是第三世学会的,咱们先讲第二世,其它的以后再说。”焦愁露齿一笑,像极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我经历可丰富了,绝对能写成一本精彩的自传!” 箫戎:“……” 他是故意转移话题的。 比起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他更希望焦愁开心,不愿听他自揭伤疤。 焦愁却不知他的良苦用心,“我们继续说天圣,我好些年没提起他了,还真有些怀念。我上次跟你说过,小时候与卫冕不合,起因是他嫉妒我得宠……其实也不算宠吧?卫天衍虽然对我很好,但他没安好心!” 箫戎护短道:“不算。” 焦愁轻笑一声,手中刻刀行云流水,一团团绣球花在他手中成型。 “卫冕和他爹一样善妒,见不得别人比他强,总仗着身份欺压我。我那时寄人篱下,和卫天衍亦师亦友,心里记着他对我有恩。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却从未让卫冕伤筋动骨。” “卫冕心高气傲,只想堂堂正正赢我一次,不屑用阴私手段。他那些跟班却看人下菜碟,私下没少找我麻烦,冷嘲热讽仗势欺人克扣伙食都是家常便饭。” 箫戎立刻喂给他一块点心。 焦愁低头吃了,嘴里含糊道:“有一天晚上,我实在饿得睡不着,就偷溜到厨房找吃的,正巧遇见偷溜出来晒月亮的天圣……”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天圣一直被软禁在地底,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可怜他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努力了几十年才撬开狗洞大小的封印,每晚钻出来放风。” 箫戎皱着眉,“对待一个凡人,何至如此?” 焦愁耸耸肩,“大概是嫉妒吧,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那时候卫天衍一直劝我改邪归正,不许我修炼邪魔歪道,我心中不甘,经常晚上偷偷修炼。心里想,道法万千,你管我以何入道?若能同时修炼正邪两道,取长补短合二为一,老子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箫戎取笑他,“幼稚。” “对呀,我那时候可幼稚了,除去没有意识的那些年,也就二十几岁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满脑子奇思妙想,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卫天衍越不让我做,我就越要拧着来,非要做出一番成就给他瞧瞧。” 焦愁摸摸下巴,“现在想来,我那时还挺尊敬卫天衍的。” 箫戎眉头一皱,“他不配。” 焦愁一脸遗憾道:“都怪那时年纪轻,是人是狗没看清。原本一颗赤子之心,希望得到朋友的认可,谁知优秀过头也是错,反而引来朋友的嫉妒。说白了,这场祸事皆因嫉妒而起~” 箫戎肯定道:“他不配!” 焦愁一边将石雕仔细清洗,一边轻松道:“我和天圣其实是忘年交,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天圣已经很大年纪了。因为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皮肤惨白,头发灰白,一脸褶子还腿脚不便。我当时压根儿没想到,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和风华正茂的卫天衍,竟然是亲兄弟。” “……”寒山剑仙心情复杂。 焦愁笑道:“我是偷跑出来修炼的,他是偷跑出来的透气的。我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想隐藏身份,一来二去反倒混熟了。各自披着马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个无话不谈,当然不包括真实身份。 “天圣虽然没有自由,却博览群书见解非凡,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时常惋惜他筋脉尽毁无法修仙,开玩笑说,他和卫天衍平分秋色,不如叫他‘天圣’。他那时笑得很复杂,可惜我没看懂,还傻乎乎地对他说‘等我转生道修炼大成,一定亲自送你入轮回,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焦愁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我们约定了,下辈子让他投个好胎,有疼爱他的父母,有惊艳世人的才华,可以随心所欲畅游五湖四海,再相见时我们把酒言欢……” “可是,我没做到。” 焦愁又重复了一次,“我没做到。” 箫戎静静看着他。 焦愁道:“我们偷偷见面的事,终于被卫天衍发现了。他很生气,我第一次见他大发雷霆,却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想想,卫天衍平生最大的两个‘恶因’成了朋友,这能结出什么好果子?难怪他慌了。” 箫戎道:“种恶因得恶果,天道规律如此。” “就是这个道理。”焦愁将雕刻好的石雕递给箫戎,“有些事,越抗拒越无法避免,越迫切越事与愿违,人永远算不过天,欠下的因果迟早要还,就比如我……” 焦愁指了指自己,“魂飞魄散。” 箫戎低头看着石雕,手指渐渐握紧。 焦愁的故事还在继续,“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因为好奇心,开始调查天圣的身份,结果就查出天一门双生子的秘密。这件事在嫡系子弟中不算秘密,众人都心知肚明,毕竟谁都有可能被选为养父母,谁都有可能成为得利者。” “我因一时冲动,带着天圣逃出天一门,抱憾终生。” 焦愁叹了口气,“我永远忘不了天圣双手捧着阳光的表情,他哭得那样开心,笑得那样苦涩。一把年纪的人,看到什么都新鲜,打雷下雨也能让他高兴大半天。” “我尽可能带他走遍名山大川,他走不动了,我就用会飞的木筏拉着他。我们一边逃命一边欣赏风景,看过奔腾的江流,看过连绵的山脉,看过人潮汹涌,看过漫天黄沙,虽然狼狈却每天都很开心……只可惜好景不长,我们只逃了两年,就被卫天衍抓住了。” 箫戎心中一紧,直觉不会有好事。 焦愁道:“卫天衍气疯了,他万万没想到,我会为了天圣背叛他。在他的意识里,天圣是个废物,我是他养的狗,自己的狗反咬自己一口,还跟着废物跑了,这件事不可原谅。” “卫天衍其实天赋很好,但也要看和谁比。” “卫天衍比大多数人都强,却远远比不上天圣,就连他最尊敬的师父、他的亲生父亲都遗憾当初为何没选天圣,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苗子。我的背叛,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卫天衍从此因嫉妒成狂……” “被抓回来后,我和天圣被分开囚禁。等我费劲千辛万苦逃出来找到天圣时,几乎不敢相认。天圣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又脏又臭又聋又瞎,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只会念叨三个字——焦幼荷。” 箫戎一惊:“卫天衍和焦幼荷的关系,是天圣告诉你的?” 焦愁盯着尖锐的刻刀,摇摇头:“天圣那时候精神崩溃,连三魂七魄都被搅碎了,能告诉我什么?他苟延残喘,仅存的最后一点念想,就是告诉我这三个字。他什么都说不出,却也什么都说尽了。” “真相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天圣和焦幼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焦幼荷怀孕的时候就被软禁在地下,就在天圣隔壁。说到底,他俩都是卫天衍的工具,把工具收纳在一起没毛病。” “我从未对天圣提起我的身份,也不知他从何得知这一切,大概是卫天衍告诉他的。以天圣的聪慧,很快猜出来龙去脉,意识到卫天衍收养我可能是一个阴谋。” “卫天衍似乎还嫌从天圣身上夺取的不够多,大概在他心里,天圣就是一个可以随意取用的‘东西’。既然已经取走了天赋,干脆连聪慧和悟性也一并取走吧。” 箫戎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正常方法当然不能。”焦愁眼中闪着幽幽冷光,“所以他们试了邪术,试了很多很多很多种邪术。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精神崩溃的疯子。” “没有魂魄,没有意识,只剩一副半死不活的躯壳,连我也束手无策。转生不是复生,轮回不能回溯,我来的太晚了,连一丝残魂都抓不住,天圣已经没有来生了……” 焦愁道:“我看见他身上长蛆,像狗一样爬行,所以我杀了他。” 箫戎沉默半晌,“你救了他。” 焦愁苦笑道:“这些年,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不是安慰。”箫戎认真强调,“我没有安慰你,倘若设身处地,我也希望你能杀死我。你让他开心,你带他见过自由,他到死都记挂着你这个朋友,你送他解脱,你救了他。” 焦愁却摇摇头,“如果没有遇见我,他也不必颠沛流离受尽折磨,不会得到又失去,不会生不如死,不会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剥夺,更不会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是我太草率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选了一条最糟糕的路。如果我当初更强大一点,更谨慎一点,更冷静一点,更成熟一点,我可以救他的……我本可以救他的……” 箫戎无话可说。 难怪焦愁会将“小心谨慎·深谋远虑·机关算尽”十二个字刻在骨子里。任何劝解都显得苍白无力,焦愁这样通透的人,何尝不知世上没有“如果当初”,但他仍然悔不当初,仍然因为一时冲动抱憾终生。 箫戎道:“如果天圣是你杀的,那卫天衍又是怎么死的。” 焦愁扯出一个假笑,“卫天衍是自杀的,也可以说是被我——骗死的。” 骗死的? 箫戎一点也不惊讶。 焦兄这张嘴,肯定骗死过不止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若干年后,焦愁出了一本自传《焦愁讲故事》 箫戎紧跟着出了一本回忆录《听焦愁讲故事》 作者又写了一本小说《看箫戎听焦愁讲故事》 》》》o(* ̄▽ ̄*)ブ惯例求收藏! 男女老少父老乡亲大兄弟大妹子们,动动你们的手指,点一下收藏,救活一个作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海一岚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恶果 卫天衍是被骗死的。 这样一个机关算尽的“聪明人”, 最后却是被骗死的,这实在太讽刺了。 焦愁讥嘲道:“卫天衍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适可而止, 他生下来就得到一切, 所有人都捧着他, 连亲兄弟都只能沦为工具。别人有的他也有,别人有他没有的, 他就要夺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臭毛病, 这时候就需要一顿毒打,让他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箫戎恍然道:“这就是临沅之战的起因?” 临沅之战是焦愁的成名战之一,以一己之力硬抗八百修士, 打得卫天衍满地找牙。是真·满地找牙, 满口牙都被打碎了,堂堂天一门主颜面尽失, 让人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那时的八百修士,可不是现在这群乌合之众能比的,全是真材实料的仙门新秀,修为都在元婴期。他们聚集在临沅,是为了参加百年一次的仙门擂台。为自己扬名, 也为宗门增光添彩。 ╮(╯▽╰)╭结果却成了焦忘忧的个人秀! 那一战几乎没死人,受伤最重的是卫天衍, 以及各大宗门的脸面…… 修真界最优秀的年轻一代,联手也干不过初出茅庐的焦忘忧。一群元婴修士束手无策,被一个金丹修士耍得团团转,到最后连个人影也没摸到。 就算焦忘忧提前布阵抢了先手, 这也太丢人了! 那一日,焦愁说的很清楚,他跟卫天衍是私人恩怨。卫天衍因妒生恨害死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也要卫天衍身败名裂付出代价。今天只是打个招呼,以后新账老账一起算! 临沅一战后,修真界举座哗然。 在焦忘忧出现前,阵法和符篆一直被视为辅助手段,修士战斗更多依赖修为与法器。直到焦忘忧带着他的多重阵横空出世,才叫众人大开眼界。 焦愁忽然道:“萧兄啊,你那天不会也在临沅吧?” 寒山剑仙:“……嗯。” 焦愁咬牙忍笑,“所以你也被困住了?” 寒山剑仙郁闷道:“我是陪师兄们来的,在观战台被困了一天一夜。” 焦愁尴尬道:“对不住啊。” 他逃走前撤了擂台的阵法,却没撤观战台的阵法。 他也没办法,观战台上坐着的全是大佬,他千辛万苦将大佬们困住,揍完卫天衍撒腿就跑。那些人修为太高,万一脱困后恼羞成怒群起而攻,他再长八条腿也跑不掉。 ……只是可怜了他萧兄。 箫戎问:“你那日为何不说出天一门用邪术的事。” “说了又如何?”焦愁反问道,“就算卫天衍再坏,天圣再可怜,那也是天一门的家事。他们自家人祸害自家人,就算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又和外人有什么关系?”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就算我当时说出来,世人也不过谴责几句,除了名声受损,根本不会伤筋动骨。等风波过去后,还是一切照旧。” 焦愁道:“我真正担心的是,若此事被揭露出来,其他家族也铤而走险怎么办?倘若邪术大肆横行,岂不成了我的罪过。留下这个大秘密,正好可以钝刀子割肉,让卫天衍寝食难安!” 焦愁说得头头是道,箫戎却沉默了。 焦兄的担忧不无道理,有些修士为了提高修为,什么都事干得出来。 箫戎沉默半晌,忽然道:“卫冕是不是也有一个兄弟。” 焦愁沉默半晌,“有的,只是我没见过他。有一种说法是,卫天衍怕子孙后代重蹈覆辙,一开始就杀了那孩子。还有一种说法是,那孩子被遗弃了,是生是死全看天命。” 箫戎有些不安,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焦愁又何尝不知,他叹道:“你看啊……我认识了天圣,我是他的朋友,我见证了他的遭遇,所以我要为他鸣不平,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可我不认识卫冕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的公道又在哪里呢?其他人呢?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牺牲者呢?谁又会替他们讨公道?” 焦愁幽幽道:“我便是世人,世人皆是我。就算我当年说出真相,又有谁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讨伐天一门?不过是隔着老远叫骂几声,不过是背地里讽刺几句,不痛不痒。” 焦愁低头摆弄手指,眼中全是厌倦与讽刺。 “想通这一点后,我再也不纠结什么公道、什么正义了。我只是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若连知晓一切的我都做不到公平公正,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伸张正义。我只想为天圣报仇,只要卫天衍惨惨惨就行了!” 箫戎其实不太赞同这种论调。 修真界是有正义的,就算偶尔被蒙蔽偶尔会迟到,正义终究会来。 焦愁继续道:“定下想法后,我开始针对卫天衍。卫天衍最恨自己不如人,我就偏要与他相提并论,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比他强。卫天衍最重名声,我就偏要他声名狼藉,焦幼荷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箫戎一惊,“她还活着?” 焦愁冷笑道:“那时候还活着,后来就被她深爱的男人逼死了。只要焦幼荷一天还活着,就是卫天衍洗不掉的污点,那个冷酷的男人岂能容她!可怜那女人为爱成魔,倾尽所有只得了一句‘你若爱我,便不要害我’,自缢而亡。” 箫戎呼出一口气。 如果说焦幼荷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那卫天衍又是怎么回事? 煞星转世吗?他还有人性吗? 寒山剑仙更不懂了,“卫天衍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为何会自杀?” 箫戎哈哈一笑,“他哪里是自杀,分明是自己把自己笨死的!他不信我修道几年就能自创道法,认定我偷学了前人功法,把我抓回天一门严刑拷问。既然他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他咯~” “我亲口胡诌的‘转生道’,开篇就叫他偿还因果。” “卫天衍特别迷信因果命运,觉得我是他命里的劫数,是来找他讨债的。我就顺着他的意思胡编,说他出生就沾染了手足相残的罪孽,后来又被焦幼荷连累,永远成不了仙,修为也会止步不前。” “他对此深信不疑!”焦愁讽刺一笑,“明明是他自己偏信旁门左道无心修炼,却更愿意相信我的无稽之谈,宁愿相信天谴,也不承认自己无能。这也是卫天衍最可恨最可怜的地方,一个人如果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缺点,这个人也就废了!” 箫戎点点头。 看不到缺点也就无从进步,修仙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焦愁笑道:“当年我行事嚣张得罪不少人,后来身份暴露,又引来凡间的声讨。卫天衍就站出来说,一切皆因他而起,嘴上说要替我赎罪,其实私下早已准备好借尸还魂,舍弃自己有罪的躯壳,换一个更年轻更有天赋的身体。” “卫天衍千挑万选,还是觉得我的天赋最好。” “他建造石棺保存自己的魂魄,准备好改头换面的新身份,连易容丹都预备好了。他怕杀了我会加重天谴,就叫卫冕在他死后动手,他好借尸还魂。却没想到卫冕恨我入骨,直接将我活埋了,还占了他的石棺!” 焦愁冷笑一声,“卫天衍为了名声体面,自作聪明瞒着所有人。到最后,连一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卫冕将他风光大葬,天一门以为他慷慨赴死,世人皆言——衍圣真君高风亮节吾辈楷模!” “我原本打算让卫天衍夺舍我。”焦愁坏笑道,“然后他就会发现,我那一世其实资质平平,真正厉害的是我的头脑。就像他嫉妒天圣一样,那是他永远夺不走的东西!我本想这样给他致命一击,用我那一世的身体困住他,让他一辈子活在平庸里。” “我没想到,卫冕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那一刀捅得又狠又准,比我还气人,哈哈哈哈卫天衍当时怎么没被气活呢!”焦愁笑得畅快。 箫戎:“……” 寒山剑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卫天衍这样一个自私贪婪愚蠢的人,却阴差阳错成为修真界的道德典范,成为人人称颂的衍圣真君。这太讽刺了,明明恶人已经得到恶报,他还是觉得意难平。 焦愁笑道:“是不是觉得不甘心?其实我也不甘心。就这么个蠢货,凭什么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受万人敬仰?但是没办法呀。让一个自作聪明的人被自己蠢死,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解气的死法了。”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慢慢折磨他,但那和他折磨天圣有什么区别?想想还是算了。”焦愁浅笑道,“天圣已经不在了,我这样报复卫天衍,也只为我心中的一口气。没必要打着天圣的名号行残忍之事,能让卫天衍自食恶果已经足够了。” 讲完这样长的故事,焦愁也有些渴了。 他靠着箫戎调侃道:“这回我都讲完了,寒山剑仙听得开心吗?” 这种好人没好报的故事,开心个鬼呦。 箫戎无奈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们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也不知具体时间。修士自然是不饿的,焦愁饿不饿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实话,箫戎对焦某人的自理能力表示怀疑…… 焦愁要了一篮子樱桃,边吃边道:“你觉不觉得,咱们现在的处境很像天圣?” 箫戎:“……” 焦愁笑嘻嘻道:“我觉得后面会有好戏!” 箫戎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针对天一门。” 焦愁提醒他,“别忘了鉴宝台的事,还有一伙人也盯着天一门。” “师叔祖,焦前辈。” 方才众人只能看到两人坐着说话,却听不见具体内容,见两人聊着聊着又吃起来,黎追才上前道:“鉴宝阁的人似乎在找我们,那个陈峰也在,很急切的样子。” 焦愁挑眉道:“唱戏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日更果然很痛苦!Orz求收藏求评论!每天多爱我一点! 焦愁:哇~这个作者真不要脸! 箫戎:点收藏,吃不胖! 焦愁:……萧兄啊,你被盗号了吧? 第37章 无辜 奇珍阁敌友不明, 自然不能让他们进来,只能箫戎和焦愁出去。 陈峰一看到焦愁立刻满面愧疚, 深施一礼道:“晚辈有负重托, 没能看住石棺。” 焦愁无所谓道:“我也没保护奇珍阁, 咱俩都说话不算话,扯平了~” 陈峰似乎被噎了一下, 随即摇头道:“先生说笑了, 若非您及时离开,鉴宝宴第三日也不可能顺利结束。如今奇珍阁风平浪静,阁主与我大哥都平安无事, 您自然是‘保护了奇珍阁’。” 焦愁心道:你可真会说话, 这是非要碰瓷我了? 箫戎道:“可否详谈。” “自然可以。”陈峰好脾气道,“那日诸位突然离开, 传送玉符光芒大盛,引起附近宾客骚动,大哥便趁机宣布第三日鉴宝宴结束。随后便有门下弟子回报,燕山剑宗的房间空了,只有碎成两半的传送玉符。我大哥不知内情, 又不好四处宣扬,只能悄悄派人通知燕山剑宗。” “我那时正带人看守石棺, 原以为就算发生意外,也该是外面有人攻进来。谁知却是内部出了问题,那石棺自己动了起来,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活物……” 陈峰心有余悸道:“那东西十分厉害, 连焦先生的阵法也压制不住。我见那石棺隐隐出现裂痕,怕又有毒烟冒出来,就想通知众人避祸。正在这时,一行人抬着一具更大的石棺出现……” 焦愁心领神会道:“于是你就做了一回甩手掌柜,主动把石棺给他们了。” 陈峰尴尬地搓手,“实在惭愧。” 焦愁倒是无所谓,“你惭愧什么,当机立断审时度势也是一种本事。只是……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否则便不是审时度势,而是存心隐瞒我了。” 陈峰的目光微闪,“不瞒您说,带走石棺的是九鼎宗弟子。我们奇珍阁与九鼎宗同在榕城,来往密切,休戚相关,有许多生意往来,就连琅嬛秘境的传送玉符也是九鼎宗寄卖的。” 焦愁与箫戎对视一眼——九鼎宗? 仔细想想,榕城是九鼎宗的地盘,奇珍阁是按照九鼎宗的吩咐出售玉符。明明是九鼎宗带走了石棺,谣言却说焦愁抢走的。琅嬛秘境属于九鼎宗,在里面做点手脚轻而易举…… 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表面上一切皆与九鼎宗无关,私底下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箫戎道:“焦兄杀人的谣言,也是你们传播的。” 陈峰慌忙摆手,“这可不敢,谣言是从宾客中传出来的,我们也是一头雾水。后来听说天一门召集一千修士讨伐焦先生,阁主觉得情况不对,就让我带人进来看看情况。” 焦愁疑惑道:“他们是如何在短短三天召集到一千修士的?” 陈峰也不敢十分笃定,只能说出自己的猜测,“大部分是散修联盟的人,他们本就人多势众,一些散修和游侠提前好几天入住榕城,似乎早有准备。” 焦愁心中的火柴人疯狂舞蹈。 ——哎呀,这台戏越唱越精彩,连九鼎宗和散修联盟都要粉墨登场。之前还打了一个疑似散修盟主卞乾坤亲传弟子的仇家,直接把人打自闭了。会不会惹来报复?千万要来啊! 寒山剑却是仙愁眉紧锁。 ——真不该带焦某人出门,一下山就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焦忘忧心里美滋滋地,对陈峰道:“多谢你告知,还有别的事吗?”意思就是‘没事你可以走了’。陈峰毫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为了送情报,顺便打听一下破阵的方法。 陈峰道:“想必您也发现了,这个阵法不能直接破坏。” 焦愁恍然道:“莫非那个捣乱的内鬼就是你?” “果然瞒不过您。”陈峰先恭维了焦愁才道,“当时那种情况,大家都太冲动了,我怕直接说出来会引起骚乱,只好暗中阻挠。方才我已经提醒过两位小兄弟,我们商量了一下……” 焦愁似笑非笑道:“你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我?” 陈峰讪笑道:“还请先生指教。” 焦愁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毕竟你们都是来讨伐我的,你们才是一伙的。我就算有心救人,那些人也未必肯信,但你是知道我有多无辜的。嗯……你回去等消息吧,等我好好算计……咳,深思熟虑一番!” 陈峰想:他是故意的吗? 箫戎想:他是故意的。 焦愁笑眯眯道:“别怕,大不了我给你安排个好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已经被安排到下辈子的陈峰还能说什么?只能识相地告辞。 箫戎看着他的背影,问焦愁:“此人可信吗。” 焦愁认真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这个人绝对不可信。” “为何?” “他送来的情报太多了。”焦愁扳着手指一一细数,“通过奇珍阁引出迷踪谷,现在又引出九鼎宗和散修联盟,你不觉得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吗?” ………… 回到洞穴,焦愁美滋滋吃起了红烧肉,箫戎却愁得头都大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实在不是寒山剑仙擅长的领域。现在已知的就有天一门、奇珍阁、迷踪谷、九鼎宗、散修联盟参与其中,藏在幕后的还不知有多少。 焦愁看似站在矛盾中心,其实就是个无辜群众。 几大宗门神仙打架,将焦愁放在中间当靶子,亏他还笑得出来! 寒山剑仙盯着面前的小葱拌豆腐生闷气,焦愁却心态超好,“你气什么,应该欢喜才是。” 箫戎眉心皱起一道竖纹,疑惑道:“喜从何来?” 焦愁笑道:“这场祸事并非因我而起,这还不值得欢喜吗?我一直忍到现在没出手,就是怕一时冲动牵连无辜,既然这些人并不无辜,那我就不客气啦~” 箫戎有种不好的预感。 焦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吃饱了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不是不能破阵吗,刚才你自己说的。” 焦愁反问道:“我只说不能破阵,又没说不能离开?” 箫戎:“……” 行吧,又是你没骗我,又是我没听懂,横竖都是我的错。 焦愁一身轻松道,“本来觉得事情因我而起,我有责任留下控制局面。现在看来,我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这里大部分修士都是知情者,所有人都是自愿的,那他们是死是活就与我无关了。” 箫戎沉默半晌,“也有不知情的。” 焦愁道:“不知情的有两种人,一是为了琅嬛秘境的机缘,二是为了杀我。我说他们是自愿的有毛病吗?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焦愁还是那句话,“我救不了所有人。” 箫戎道:“我们可以将内情告知众人。” 焦愁凉凉道:“然后咱们就同时得罪九鼎宗和散修联盟了,胆敢‘污蔑’修真界最有钱和最人多势众的两大宗门,寒山剑仙勇气可嘉,兄弟敬佩你!” 箫戎又道:“你能直接将人送出秘境吗?” 焦愁反问:“他们愿意吗?” 箫戎:“……” 焦愁语重心长道:“做人呢,一定要有自知之明,胆子小就别凑热闹,没本事就别出来浪,脑子笨就别耍小聪明。修真界的危险与机遇并存,谁也不可能只占便宜不担风险。” “总等着别人去救他,总要求别人让着他。你救了他,他觉得理所当然。你让着他,他怪你瞧不起他。整天一副‘我弱我有理,你强你活该’的嘴脸,太讨厌了。” 箫戎轻叹一声,“你一定要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世人吗?” 焦某人笑眯眯地推卸责任,“不是你让我教你人心险恶的吗?” “……”箫戎再次词穷。 别人都是理屈词穷,寒山剑仙明明站着道理,却永远辩不过强词夺理的焦忘忧,只能投降道:“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我只问接下来如何决断。” 焦愁放下筷子给箫戎鼓掌,“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妙!我心里当然明白,这群凑热闹的罪不至死。放心吧,我会拿出我全部的善良大度以德报怨的~啊哈哈啊哈哈!” 箫戎:“……” 所以你刚才啰嗦那么多只是为了磨牙吗?你到底有多爱说话? 焦愁心想:哎呀,祸祸寒山剑仙真好玩~ ………… 焦愁的方法也简单。他早来了三天,在外面布置了那么多法阵,自然也有传送阵。他是多重阵的行家,能在移阵上布置二重阵守门,再布置一个定点传送阵还不简单? 将内外两个传送阵一连,带出去多少人都不是问题。 箫戎心想:我真傻,看到他布置二重阵的时候我就该想到! 焦愁弄好一个小型传送阵,才叫人通知陈峰过来。 这种超小型传送阵,一次最多能走十个人。自家人布置的传送阵,自然是自家人先走。焦愁可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鬼知道落在后面会出什么状况。 燕山剑宗的小剑修先走,焦愁和箫戎留在后面压阵。 这时,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大部分还在观望,小部分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陈峰还想说点什么,焦愁却没给他机会,立刻拉着寒山剑仙启动传送阵,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出来后,众人迅速乘坐飞舟远离传送阵。 菲语站在船头迎风流泪,一脸重见天日的喜悦,指着远处道:“那边火红的一片是什么?森林大火吗?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秘境里放火?” 众人闻声望去,“……?!” 黎追喃喃道:“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赤地千里!” 箫戎看向焦愁,“究竟是不是你的尸体?” 焦愁一脸无辜,“你信我,我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与时间赛跑!赶在最后两分钟放进存稿箱也要压线求收藏! 第38章 旱魃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因为距离太远, 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看到火焰与浓烟点燃了半边天。更糟糕的是, 花草树木大面积枯萎, 燃烧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完全一副地狱景象,当真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焦愁担忧道:“旱魃惧雷畏火, 秘境中没有天雷, 这大火应该是为了克制旱魃而放的。可怎么就失控了?这样烧下去,不出两日整个秘境就会崩溃,我们真得想办法出去了。” 箫戎道:“我去前面看看, 你自己小心。” 他还记得焦愁说过, 旱魃的尸毒十分霸道,他只要靠近就会尸化。 焦愁点头道:“别忘了, 眼前最危险的不是旱魃。” 箫戎心领神会。 这只旱魃明显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很可能就是九鼎宗,不得不防。 寒山剑仙只带了六名元婴修士,金丹期的小剑修一个也没带。焦愁取出两瓶解毒丹分发给众人。自从看到那具石棺,焦某人就觉得事情不妙, 准备了好几瓶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果然今天就用上了。 焦愁心想:要闯就闯最大的祸, 不愧是我! 眼看师叔祖和师叔们都走了,小剑修们特别不服气,围着焦愁唧唧喳喳。 “太瞧不起人了!” “凭什么不带我们!” “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没错没错!我们也可以出力!” 说完便集体看向万能的焦前辈,一双双大眼睛真诚又闪亮, 充满了期待。 被盯上的焦愁:“……” 说句大实话,他之前被一群修士围着骂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压力大。 焦愁虚弱道:“那什么……咱们就乖乖等着不行吗?” “不行!”黎追斩钉截铁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瑶光紧接着表态,“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菲语也义正辞严,“女子能顶半边天!” 其他人纷纷鼓掌:“说得好!大丈夫当如此!” 焦愁:“……” 谁来提醒他们一下,我的身份是祸国殃民的邪魔外道,不是一身正气的民族英雄。 焦愁很想叹气,他面前是一群打了鸡血的小剑修,一个个群情激奋,嚷嚷着为民除害除魔卫道——还是焦愁熟悉的味道,只不过这次要被除掉的“魔”不是他,而是更危险的旱魃。 焦愁心想:还不如除我呢,至少我可以手下留情。 在心里将留下烂摊子一走了之的寒山剑仙狠狠揉搓一顿,焦愁试着引导众人,“现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刻不容缓,而且非你们不可!” 小剑修们激动道:“前辈请讲!” 焦愁问:“谁知道旱魃最厉害的是什么?” “是尸毒!”一名小剑修道:“旱魃的尸毒非常霸道,它出没的地方至少三年五载寸草不生。凡人一旦感染了尸毒,轻则引发瘟疫,重则直接尸化。若不慎被旱魃抓伤咬伤,连修士的身体也抵挡不住。” 焦愁赞许道:“说得好!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炼出尸毒的解药!” 菲语疑惑道:“焦前辈您不是有很多解毒丹吗?” 焦愁一脸愁苦,“哎……你有所不知,这解毒丹只能暂时压制尸毒,想要根除还缺几味药材。这些药材十分难得,分散在秘境各地,我一个人实在是……哎!” 闻言,瑶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缺什么药材,我为前辈找来!” “我们也是!” “前辈放心!” “包在我们身上了!” 黎追眼睁睁看着单纯善良的师弟师妹,被老奸巨猾的焦前辈蒙骗,感觉良心都在抽痛。正想说点什么,就被一张定身符定住了,老奸巨猾的焦某人对他微微一笑。 ——小样儿,跟我斗~ 等定身符的效果结束,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小剑修们三人一组,带着各自的寻踪小人,肩负着焦前辈的殷殷期望,分散到秘境各地寻找药材去了。焦愁满意道:“这样最好,所有人都分散开,避免团灭。” 黎追:“……”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 另一边,箫戎等人御剑而来,远远看见几具残破的尸体。 众人恍惚想到,旱魃貌似是以人为食的…… 想到此处,一名剑修忍不住弯腰干呕,脸色比地上的尸体还难看。 另一名剑修听到有人呼救,忙赶过去将人扶起。 那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修,皮肤青紫,眼神呆滞,口角流涎,身上有很多抓咬的伤口,流出的全是又脏又臭的黑血。这个人中毒已深,可能马上就要尸化了。 箫戎给他吃了一颗解毒丹,那人却发出痛苦的嘶吼,仿佛吃了什么毒药一般。 年纪最大的剑修道:“师叔,这个人没救了。虽然还残留一点意识,但五脏六腑已经尸化,喂他吃解毒丹无异于让活人吞炭,只会延长他的痛苦,还是送他一程吧。” 箫戎默然片刻,一道剑气结束了此“人”的生命。 “都小心些,一旦受伤立刻撤回去。” “是,师叔。” 他们都是剑修,单打独斗谁也不惧,却对棘手的尸毒束手无策。 越靠近中心,尸化的修士就越多,众人顶着浓烟一路杀进去,总算看到几个还能动的活人。除了少数穿着宗门服饰的,大部分都是散修。 箫戎上前扶起一名认识的散修,“闫道友?” 闫嘉让眼前一阵恍惚,半晌才道:“寒、寒山剑仙?” “正是箫某,闫道友是否中了尸毒。” “我……对,我中了尸毒,我被抓伤……”闫嘉让眼神呆滞,思维也越来越迟缓,感觉嘴里被塞了一颗丹药。入口即化,见效非常快,体内火烧火燎的疼痛得到缓解,肤色也正常了许多。 他虚弱道:“寒山剑仙已经脱困了吗,我听说你出事了,被那魔头焦忘忧……” “我并未出事。” 箫戎打断他的话,“我与焦兄互为挚友,他不会害人,更不会害我。外界谣言全是无稽之谈,闫道友刚才吃的解毒丹,就是焦兄炼制的。” 闫嘉让:“……” 闫道友摸摸鼻子。 刚吃了人家的解毒丹,就骂人家是魔头,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箫戎道:“前方情况如何。” 闫嘉让提起一点精神严肃道:“情况很糟!我们一开始得到消息说,焦忘忧要利用旱魃为祸人间,但依寒山剑仙所言……你那位焦兄大概、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嗯,是被冤枉的。”某人的语气十分笃定。 闫嘉让无奈道:“行吧,先不谈这个问题,我也觉得情况有些古怪。” “我和几位散修联盟的朋友一起进入秘境,其中一位朋友似乎知晓内情。他对这次秘境之行讳莫如深,还三番两次劝我不要凑热闹,不要靠近焦忘忧,最好尽量避开人群。” 闫嘉让追悔莫及道:“可恨啊!我没听他的话,还害了两位朋友!那该死的旱魃突然出现,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原以为是焦忘忧放出来的……” 箫戎再次打断:“不是焦兄。” “是是是,不是你焦兄,是被别人放出来的。”闫嘉让叹了口气,“刚出世的旱魃实力不强,真正棘手的是尸毒。我们不敢随便靠近,就想到了火攻之法。”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不知怎么火势就失控了,原本被控制住的旱魃也狂性大发,抓伤了不少人……”闫嘉让并不愚蠢,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意识到,火势失控和旱魃发狂并非意外! 当时在场的人里,一定有内奸! 只恨那时情况混乱,他也说不好究竟哪个人有问题! 箫戎道:“当时在场的都有哪些门派。” 闫嘉让努力回忆道:“若我没记错……有九鼎宗的几位丹修,无偿为众人提供丹药。散修联盟人多势众,由他们负责控制旱魃。天一门主卫冕不愧为当世英豪,带领众人用火攻,义勇当先冲在最前!这些人都可敬可佩,我实在想不出谁有问题……” 闫嘉让很苦恼,很认真的在苦恼。 箫戎:“……”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叫焦兄过来听一听。 箫戎将闫嘉让交给身后的剑修,“带他去安全地方。” “是。” 闫嘉让紧张道:“寒山剑仙千万不可轻敌,那只旱魃十分凶险,已经杀了不少修士,恐怕快要化为犼了!那时只会更难对付,切记切记!” 犼是一种上古神兽,战斗力极强,形似狗、爱吃人、被称为龙族的克星。 在传说中,犼是由旱魃进化出来的,“一犼可斗三龙二蛟”。 ——化为犼? 闫嘉让的话提醒了箫戎。 他之前就想不通,那些大宗门将事情闹大是为了什么。 莫非,他们放旱魃屠杀修士,是为了制造一个犼,然后再把黑锅扣在焦愁头上! ………… 另一边,焦愁和黎追在众人约好的山谷等待。当然不是坐着干等,该布置的防御还是要布置。万一有人趁乱偷袭,腹背受敌就不好办了。 黎追没去采药,师叔祖临走前吩咐他照看好焦前辈,可他哪里看得住呦! 焦愁也在发愁。 这个琅嬛秘境进来容易,想出去还真难住他了。 两人正面对面发愁,就见两名小剑修架着个重伤的人御剑回来。 “前辈,我们捡到一个昏迷的修士,似乎中了尸毒。” “让我来瞧瞧。”焦愁走到那人面前,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人一把扣住小臂,顺势扯进怀里锁住咽喉。“都不许动!谁也不许靠近!” “前辈!”黎追立刻拔剑。 焦愁抬手示意他冷静,偏头看向挟持自己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卫冕?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卫冕从小就是大少爷,爱干净爱面子,人前人后都打扮的一丝不苟,如今可真是……集齐了脏乱臭于一身。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灰头土脸,貌似还中了尸毒。 啧啧啧,太惨了吧!——焦某人的嘴角疯狂上扬。 卫冕恶狠狠道:“给我尸毒解药!我知道你有!” 焦愁悠闲道:“不给。” “你不怕我抓烂你的脸!这具凡人的身体根本挡不住尸毒!” 焦愁还真不信卫冕敢动手,“把我尸化了,谁来给你解毒?” 卫冕牙龈都快咬碎了,他的状态非常差,虽然吃了解毒丹,却无法根除毒性,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挟持着焦愁慢慢后退,警告黎追等人,“不许追过来!否则我与他同归于尽!” 话音落地,人已经御风而去。 焦愁身量不高,被卫冕搂在怀里双脚都够不着地,正好省得走路了。 焦某人就算被挟持,依然不改嚣张本性,“孩儿们莫慌,洒家去去就回!” 黎追:“……” 黎追也快要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好大一口黑锅! 箫戎:谁也不许说焦兄坏话! 作者:QAQ求收藏求关爱,关爱孤寡作者人人有责! (*/ω\*)好险好险,放进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了,幸好我多看了一眼! 第39章 还债 焦愁一动不动被挟持了一路, 比被捏住后颈的猫咪还乖巧。 卫冕强撑着飞了一段路,就一头钻入附近的洞穴, 把焦愁拎出来往地上一摔。 焦愁倒是身手灵活, 单手撑地翻身跃起, 轻轻巧巧在远处站定,拍拍手上的泥土道:“你呀, 还是这么粗鲁, 真以为我跑不了吗。” 卫冕力气耗尽,整个人跌坐在地,嘴里依旧不饶人。 “你焦忘忧是这么好抓的, 真想跑早跑了!”这是一句大实话, 在卫冕毫发无伤的时候,手握长命灯也抓不住泥鳅一样的焦忘忧, 更何况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焦愁假惺惺道:“不愧是高瞻远瞩的天一门主,在下的小把戏都被您看穿了,是在下输了!” 卫冕冷笑,“你这张嘴,无论过了多少年, 还是那么欠抽!” 焦愁一脸坦荡,“我就算嘴欠也没挨过嘴巴子, 你能把我怎么样~” 卫冕咽下口中猩甜,咬牙道:“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的焦某人环顾四周,发现洞穴深处躺着一具尸体。看身服饰应是天一门亲传弟子,还是身份很高的那种。但焦愁在天一门生活了十五年, 从未见过此人。 正疑惑间,就听卫冕痛苦道:“是假的。” 焦愁歪头,“什么?” 卫冕又道:“假的,全是假的,他一直在骗我。” 焦愁眯了眯眼,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能让卫冕如此颓丧的只有一个人。他轻声道:“该不会……这具尸体就是你说的‘卫天衍的转世’吧,他是假的?” 卫冕的后脑重重磕在石壁上,一下接着一下,泪水顺着眼角蜿蜒流淌,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他苦笑道:“果然你才是最了解他的,我不如你,我始终不如你……” 焦愁惊得差点跳起来。 卫冕从小爱面子,流血不流泪,何曾在别人面前如此狼狈? 这是受啥刺激了,都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天一门主昔日的骄傲全都碎了,只剩满面凄楚与颓然,“我找了父亲两百年,日夜思念,时时记挂,生怕他受了委屈,可他却不信我,他甚至想杀了我!” “为什么啊!”他询问焦愁,语气里满是委屈。 “到头来,他慷慨赴死是假的,转世投胎也是假的,他这两百年一直活得好好的,我这两百年的努力只是一场笑话!”卫冕惨笑一声,“你说得对,我果然不懂人心,我果然不懂他。” 焦愁试探道:“卫天衍恨你是因为石棺的事?” 卫冕扯了扯嘴角,“哈哈,你连这个都知道,我输得不冤。可怜我自以为是报复你,到今天才知道父亲的真面目。父亲竟是恨我的,恨我太愚蠢,恨我毁了他的计划……” 焦愁凉凉道:“他自己防你如防贼,怪谁。” 卫冕靠着冰冷的石壁,却无法缓解体内火烧的疼痛。 “父亲死后没有投胎,而是另找了一具尸体借尸还魂。他明知我在找他,宁愿活得不人不鬼也不回来见我,总疑心我要害他!”卫冕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道,“为什么啊!知情者都说我愚孝,唯有父亲不肯信我!” 这声咆哮,已经不似人类了。 焦愁摇了摇头,“卫天衍根本没有感情,你想从他身上得到父爱,还不如等铁树开花。我劝你早点投胎,下辈子换个父亲,像卫天衍那样的渣爹万中无一,你轻易碰不上了。” 卫冕最恨他用熟稔的语气提起父亲,不耐烦道:“给我药!” 焦愁取出一瓶解毒丹放在卫冕面前。 卫冕打开闻了闻,又疯了似的砸在墙上,丹药和瓷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不是这个!我要旱魃的解药!给我尸毒的解药!” 焦愁诚恳道:“我没有。” “不可能!你从来都机关算尽!你怎会没有解药!” 焦愁太难了,和一个疯子讲道理太难了,“拜托你稍微动一动脑子,每只旱魃的毒性不同,不同的旱魃需要不同的解药,我的身体只是凡人,那些尸毒我连碰都不能碰,怎么炼制解药!” 卫冕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尸吼,他就要尸变了。 焦愁退到洞口警惕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才来送你最后一程,让你不至于一个人孤独死去,连个收尸的都没有。你有话快说,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变成僵尸。” “啊——!”卫冕绝望地地伸出手,十根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他皮肤青白,口角流涎,指甲迅速变长变尖,“救我……救我……求你……” 卫冕这辈子第一次求人,求的还是他最嫉恨的人,何其讽刺。 焦愁无奈道:“太迟了,就算你还有一点意识,内脏也早已尸化,勉强活下来也是半人半尸。你的皮肤会变成青紫色,五感全部丧失,思维和情感越来越迟钝,眼睛再也不会转动,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恶臭……这样活着你也愿意吗?” 卫冕自然是不愿意的,他骨子里那样骄傲,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哈哈哈哈!他竟如此狠毒,这是要让我生不如死啊!” 焦愁诧异,“是卫天衍让你染上尸毒的?” 卫冕嘶哑的笑声回荡在石洞内,双手重重抓挠地面,明明已经皮开肉绽指甲外翻,却还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能看到黑色的、粘稠的、腥臭的、带着尸毒的血浆。 卫冕终于死心了,焦愁没骗他,他真的已经尸化了。 此时,焦愁已经退到洞外,用符篆封住洞里的尸毒,难得好声好气的安慰他,“别怕,僵尸是感觉不到痛苦的,我会帮你火化,送你的魂魄投胎。”然后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放弃求生的卫冕,反倒找回两分之前的骄傲,他讽刺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你焦忘忧没料到的事,我还当你无所不知呢!不怕告诉你,那具旱魃就是我父亲!” 焦愁差点被口水呛住,“你说什么?” 短暂的震惊后,焦愁立刻想明白了,“原来他搞那么多事,就是为了骗进来一群乌合之众,在秘境里大开杀戒,从旱魃进化成传说中的神兽——犼!” “真是好算计!秘境中没有雷劫,等他杀完这一千修士功德圆满,就算雷劫来了也奈何不了他!”焦愁不得不表示惊叹,“以人类的三魂七魄修成上古神兽,卫天衍不愧是卫天衍,单凭这份敢想敢拼的野心,整个修真界都装不下他了。” 卫冕冷笑,“猜得分毫不差,你们可真心有灵犀。” 焦愁嫌弃,“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恶心!” 卫冕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你不是最喜欢多管闲事吗,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把剩下的寿元都给你。”这个笑容着实瘆人。 焦愁站在阳光下,看着蜷缩在阴暗处的卫冕,脸色莫测。 “我说过,我不会救卫天衍。” 卫冕低低笑了,“谁让你救他,我是让你杀了他,送他来陪我!” 焦愁砸了咂嘴——夭寿啦!修真界排名第一是非不分的大孝子竟然雇我弑父?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还是打击太大终于开始说胡话了? 焦愁小心翼翼地断句,“你确定,让我,杀了卫天衍?” 卫冕干枯的眼睛已经不会转动,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他说:“既然孝顺得不到父亲的认同,那我就不孝吧。你一定要告诉他,是我让你杀了他,是我!” 焦愁皱眉看着不人不鬼的卫冕,“你做人的阳寿少说还有千年,化为僵尸后寿命只会更长,真的要便宜我?你不同意我不会硬取的,毕竟我也怕遭天谴。” 卫冕颓然道:“拿走,都拿走,他给的命我不要了!” 他再次强调:“一定要告诉他,是我让你杀他的,是我!” “嗯嗯,是你是你,不会忘记的,不用重复那么多次。”焦愁叹气,他实在不能理解卫家两父子。他出生在书香世家,父亲祖父皆是斯文守礼之人,从未见过卫家父子这种相处模式。 卫天衍这个做父亲,总以为儿子要谋害他,总怕儿子不够恨他,非要把儿子往绝路上逼。卫冕这个做儿子的,为了孝顺不辨是非作恶多端,孝顺多年终于被逼疯,反戈一击就要搞死父亲。 这是怎样感天动地的父子情啊! 焦愁虽然感叹,但几千年的阳寿不要白不要。 手腕翻转取出勾销,认真勾画复杂的法阵,金色流光很快布满整个洞窟,将卫冕包裹其中。寿元被大量消耗,焦愁的脸色稍显苍白,直到最后一笔画好,才向委托人确认。 “卫冕,你不后悔吗。” 卫冕精神恍惚地喃喃着,“杀了他……杀了……” 焦愁屈指一弹,一道金光没入卫冕眉心,“卫冕!你不后悔吗!”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一门主,已经沦为最低级的僵尸,他用最后的意识说:“我、和你交易……你、替我杀了卫天衍……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焦愁幽幽道:“契成!” 霎时间,山风大作鸟兽惊惶,天地间似有某种规则在动荡。 两百年前,你将我活埋。 两百年后,你将寿元全给了我。 这笔欠了两百年的命债,翻了几百倍的利息,你终于还是还给我了。 将卫冕浑浑噩噩的三魂七魄收好,塞进一个小瓷瓶,加上封印。焦愁心满意足地想,下次见到大白,就拜托他把卫冕送去地府,如果让我来安排,搞不好又要沾上因果。 我真是受够了卫家父子,最好永生永世别再见面了! 失去意识的僵尸四处乱撞,被焦愁取走三魂七魄后,它就是不是卫冕了,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那僵尸跌跌撞撞走向洞穴深处的尸体,抓起尸体就想咬…… 焦愁叹了口气,抬手一道灵火符,点燃了洞穴里的一切。 ………… 另一边,黎追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虽然焦前辈说“去去就回”,但这要是回来一具尸体,他该怎么向师叔祖交代? 黎追握紧了佩剑的剑柄,仿佛看到了伤心欲绝的师叔祖,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寒山剑仙白绫上吊图,寒山剑仙拔剑自刎图,寒山剑仙刀山火海图…… ——我只有以死谢罪了! 在黎师兄被自己的脑补吓到自杀前,闫嘉让被送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今天是个丰收的好日子! 箫戎:……(没戏份) 作者:焦愁和卫家父子的恩怨快结束了~ ……………… 就算每天定时日更,还是没人看,我自闭了。 以后会把重心放在填坑上!毕竟还有很多小可爱在坑里蹲着呢~ 已经写了13万字,数据还是这么差,这篇文救不活了Orz。 通知大家一下,以后就不日更了,我争取在20万字完结。 我写文比较慢,白天要上班,这几天一直熬夜到晚上两三点,就算为爱发电也爱不动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此致敬礼∠ 第40章 说破 闫嘉让将前因后果又对黎追讲了一遍, 最后才犹犹豫豫道:“寒山剑仙真的没被控制吗?我怎么感觉他有点……”被焦愁迷得五迷三道的? 黎追果断道:“没有!焦前辈是冤枉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十分笃定, 百倍信任, 毫不迟疑。 闫嘉让:“……” 这个燕山剑宗集体被下蛊了吗? 黎追颓丧道:“此事恐怕与天一门有关, 方才天一门主卫冕,伪装成中尸毒的普通修士, 我们一时不查, 眼睁睁看着他把焦前辈劫走了……” 黎师兄一脸同情道:“如果焦前辈出事,我只能以死谢罪了,闫前辈您……自求多福吧。这里还有一瓶解毒丹, 虽不能彻底根除毒性, 多少能缓解一些。”竟开始交代后事了? 闫嘉让:“……” 你一脸同情看着我是怎么回事?怎么想都是你比较值得同情吧? 师弟们忙道:“黎师兄不要啊!” 闫嘉让心想:对呀,快劝住他, 为这种事以死谢罪有病吧? 师弟们又道:“天一门主是我们带回来的,让我们以死谢罪吧!” 闫嘉让:“……” 这个燕山剑宗怕是废了。 ╮(╯▽╰)╭ 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焦忘忧毫发无伤地溜哒回来了。 小剑修们一脸兴奋,“焦前辈回来了!” “您平安无事太好了!” “不愧是焦前辈!” “天一门主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焦某人谦虚道:“过奖过奖,客气客气, 让你们担心了。” 唯有黎师兄一脸哀怨,“前辈您果然是故意被挟持的!” 焦愁无辜道:“我这不是为了把卫冕引走吗。他马上就要尸化了, 这地方这么开阔,他修为那么高,万一真动起手来,让你们伤到一个两个, 我怎么跟箫戎交代?以死谢罪吗?” 闫嘉让一脸冷漠:“……” 敢情以死谢罪是你们的生活方式,打扰了! 焦愁注意到一个中了尸毒的生面孔,心中惊讶。刚刚才被卫冕骗了,小剑修们应该不会再捡陌生人回来,所以……“这位道友是?” 闫嘉让拱手道:“在下闫嘉让,是一名散修。” 焦愁也客气道:“原来是闫道友,久闻大名。” 这倒不是瞎话,闫嘉让虽然只是散修,却性格开朗善于交际,小到凡间的贩夫走卒大到宗门的渡劫真人都有他的朋友。人家是真交朋友,危难时刻可以救命的那种。不像焦愁的朋友们,除了大白、阿槐那样傻fufu的品种,就是一群憋坏的损友。 两人客气一番,又检查了闫嘉让的中毒情况。 因为寒山剑仙及时出现,中毒情况并不严重。内脏有些损伤,万幸还没尸化,以修士的恢复速度,只要能彻底清除尸毒,休养一段时间就恢复如初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控制尸毒? 焦愁也犯了难,“这瓶解毒丹你先吃着,一直吃,不要停。” 闫嘉让点头称是,他已经吃了好几颗,效果确实不错。 焦愁又道:“我虽然会配药,但我不能接触这么厉害的尸毒,需要找一个修为在元婴以上的炼丹师,闫道友有什么人选吗?最好人就在秘境中,越快越好。” 闫嘉让道:“九鼎宗有两名元婴丹师,只是方才情况混乱,不知他们是否安全脱险。” 黎追趁机道:“我去旱魃附近找一找,既然是元婴丹师,应该没那么容易出事。” ↑这个人早就跃跃欲试了。 焦愁白他一眼,“元婴丹师肯定没那么容易出事,你就不一定了。” 黎追郁闷地摸摸鼻子,“那该如何。” 焦愁写了一封短信,化作纸鹤飞向远方。 ………… 另一边,寒山剑仙不愧是走路都能踩到灵芝的奇人,随随便便就遇到九鼎宗的丹修,轻轻松松就得到一瓶尸毒解药。 九鼎宗的丹修战斗力低下,需要燕山剑宗冲锋在前,自然不会吝惜几颗解药。 箫戎心想,连解药都提前准备好,九鼎宗就算不是主谋,也一定参与其中。 为啥说不是主谋呢? 九鼎宗这四个人,一个缺了胳膊一个断了腿,一个中了尸毒一个毁了容。缺胳膊断腿的两位,怎么看都不像旱魃造成的,明显是被修士的武器所伤。中毒的是炼丹师,立刻吃了解药,现在身体虚弱行动不便,被毁容的那位背着逃命。 看看这些人的惨状吧,哪个主谋会把自己安排成这样? ╮(╯▽╰)╭ 说起剑修破坏环境的能力,大概仅次于自然灾害。大片大片的树木被剑气扫平,山林大火得到控制。箫戎更是一剑改了地貌,将远处的溪流引过来,彻底截断火势的蔓延。 越靠近旱魃,周围的尸体就越多,气味也越难闻。 修士本就五感敏锐,这一路走下来,鼻子差不多就废了。 正与旱魃对峙的七八名修士身上都挂了彩,且战且退十分狼狈,应该是提前吃过解药,就算被旱魃弄伤也没有毒发的征兆。 箫戎的剑域展开,漫天霜雪撞上带有剧毒的热浪,竟凝结成带毒的雨雾。 惊蛰出鞘时,天边隐约有雷声乍现! 众人精神一震——天雷正是旱魃的克星! 只可惜寒山剑仙就算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没有雷的秘境引来天雷。 奇怪的是,那旱魃听见雷声也不紧张,反而是发出一声低吼,将附近被他尸化的僵尸聚集起来,僵尸们悍不畏死,用身体挡住寒山剑仙的剑锋,那旱魃竟是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箫戎眉心一跳。 刚觉醒的旱魃只知杀戮与破坏,为何这只与众不同? 莫非…… 箫戎用余光扫过周围,发现附近倒下的修士丹田处,都有一个大洞。 莫非这只旱魃非但有自主意识,还主动挖出修士的内丹提升实力?这一路至少死了两三百修士,这旱魃恐怕很快就要化为犼了! 情况紧急,箫戎一剑横扫,将挡在面前的僵尸全部击飞,御剑紧追在旱魃身后。 更加诡异的是——这只旱魃竟有飞行法器? 箫戎正想加快速度,就见一直扑腾着翅膀的纸鹤飞到眼前,险些被惊蛰的剑气霹散。 箫戎俯身抓住纸鹤,仍是御剑追着旱魃不放,抽空抖开纸鹤查看内容。 ——旱魃是卫天衍。 ——带一个元婴炼丹师回来。 ——穷寇莫追。 箫戎身形一顿,什么叫旱魃是卫天衍? 犹豫片刻,还是依照焦愁的要求“穷寇莫追”,将受伤的人和炼丹师带了回去。 ………… 箫戎几人回来的时候,焦愁正与闫嘉让聊得火热。 两个爱说话的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东一句西一句,根本停不下来! 闫嘉让刚开始还怀疑焦愁,聊到现在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哈哈哈,焦兄才华横溢在下佩服!” “闫兄才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原来焦兄也好美酒,有机会定要痛饮三百杯!” “不巧不巧,我这具身体酒量太好,莫说三百杯,就是三千杯也不会醉!” “我不信!改天比试一番!” “比就比!” “……”被排斥在外的寒山剑仙,就很委屈。 “焦愁。”箫戎特地换了个称呼,“出什么事了。” 焦愁早就注意到一行人,只是忙着侃大山,没顾上搭理寒山剑仙。 见到九鼎宗和散修联盟的人,焦某人不悦道:“都说说吧,那个旱魃怎么回事,这么大一口黑锅扣下来,也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那名元婴丹修神色大变,“你!你知道什么!?” 焦愁深吸一口气,“你是指散修联盟为了排除异己,让联盟中不听号令的反叛者进入秘境当饵料?还是说你们九鼎宗想利用散修联盟排除异己的机会,将一具旱魃养成犼?还是说九鼎宗和散修联盟早就决定嫁祸给我,让我替你们背黑锅?还是说你们两家都是蠢货,都被那个旱魃算计了,到最后损兵折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焦愁一字一顿道:“我、全、都、知、道、了。” 众人:“……” 麻烦您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ω\*)虽然有点少,但我还是日更了……[最后的倔强] 大家放心鸭~不会坑你们的~ 我的意思是尽快完结,不会写太长~ 第41章 化犼 彻底说破后, 众人面上都有些不好看,唯独焦愁怡然自得。 正所谓先撩者贱, 是你们先动手算计我的, 又自己愚蠢被人利用, 现在事情搞砸了,兜不住了, 还要我给你们留面子?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当然是先把你们的面子扒下来踩几脚, 再找个机会十倍报复回去,才是一笔勾销焦忘忧的作风! 被揭了老底的九鼎宗和散修联盟无话可说,最后还是闫嘉让出来打圆场。“事情已经这样了, 若能活着出去, 我闫某人第一个为焦兄正名。只是旱魃肆虐不可不除,我们先不要内讧了。” 闫嘉让说的也是众人想的, 他们现在有解药还有燕山剑宗,正是除掉旱魃的好时机,等他进化成犼就来不及了。 焦愁严肃道:“那你们这么还不出发?焦某在这里预祝诸位道友马到功成!” 众人:“……” 焦愁诧异道:“都看我干嘛?不会让我做先锋吧?我只是弱小可怜的凡人啊!” 众人:“……” 神特么弱小可怜!你敢不敢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箫戎上前半步,将焦愁挡在身后,把偏听偏信的昏君人设立得稳稳的。 一名散修道:“能否请教一下旱魃的身份。” 焦愁道:“不能, 不知道。” 另一人道:“你说谎!你方才明明亲口说“被那个旱魃算计了”,你肯定知道!” 焦愁立刻改口, “好吧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们。” 众人……众人只觉得胸口一滞,齐齐做了一个深呼吸。 箫戎疑惑道:“不能说吗?” 焦愁再一次没原则地改口,“可以说可以说, 我就想气气他们~” 众人暗中交换眼色——旱魃可以等一等,还是先搞死焦忘忧吧! 箫戎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道:“旱魃是卫天衍。” 众人都是一脸懵,好半晌才有一名九鼎宗弟子道:“不可能啊,衍圣真君已经去世两百年了,且再世时德才兼备高风亮节,是修真界的道德楷模,他怎会化为旱魃还杀死这么多人!” 焦愁两手一摊,对箫戎道:“你看吧,这些人就是这样的,非要让你说,你说了他们又不信。非要死到临头才……啊不对,很多人死了都是糊涂鬼,所以才有阴曹地府评判人间善恶。” 闫嘉让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有证据?” 箫戎看向焦愁。 焦愁叹了口气,胡说八道也是辛苦的,索性直接说出真相,“是卫冕亲口告诉我的,后来他就变成僵尸了,也算死无对证吧,你们爱信不信。” 就算焦愁没有说谎的理由,众人还是将信将疑,直到九鼎宗的元婴丹师道:“卫门主确实有些奇怪,一开始那只旱魃在我们控制下,卫门主还是正常的,直到……” 他瞪一眼散修联盟的人,“直到散修联盟出现叛徒,把旱魃放了出来。卫门主一开始还拼尽全力,实力尚在旱魃之上。后来不知怎么楞了一下,反而被旱魃重伤。” 他遗憾道:“卫门主不是知情人,只吃了普通的解毒丹。后来兵荒马乱,我也没机会给他解药,变成僵尸的说法应该是真的。总之,你们散修联盟难辞其咎!” 散修联盟的人也不乐意背锅。“我们本来就想处置一些叛徒,只是借用你们九鼎宗的秘境,才提前打声招呼。明明是你们九鼎宗心术不正,要用人命养出一只犼,还说绝对没问题,我们才答应帮忙的!” 九鼎宗弟子也怒了,“什么叫帮忙?你们不也拿了好处!那些丹药都吃进狗肚子了!” ╮(╯▽╰)╭然后两方人马就吵起来了。 焦愁看戏道:“瞧见没,这就叫狗咬狗,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箫戎的眉头越皱越紧,实在看不下去,用冰冷的剑气横扫全场,冷风刮在每个人脸上,给他们发热的情绪降降温。“无论诸位信不信,总要先除掉旱魃。” 黎追道:“可是旱魃不见了,我们去哪里找?” 焦愁引导他,“这个秘境哪里人最多、最集中、最好杀。” 黎追瞬间寒毛直竖,“您是说刚才的地下洞窟?您不是留下传送阵了吗,这么长时间,他们早该逃出去了。” 菲语摸摸下巴,“前提是他们想逃。我觉得有一部分小心谨慎的人,不敢用焦前辈的传送阵;有一部分自作聪明的人,发现旱魃后又逃回地底;还有一部分稀里糊涂的人,压根儿不知道有个传送阵可以出去。” 瑶光接道:“地底少说也有上百人,且洞窟是密闭的,一旦旱魃的毒素蔓延……” 众人都慌了。 他们虽没去过什么地下洞窟,但完全可以想象旱魃进入后的惨状。它之前已经杀了几百修士,内丹也吞了不少,如果再杀一百人,搞不好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远处的山脉开始震动,就像焦愁说的,一旦阵法被破开,镇压的山川地脉必然移位,轻则引发地震,重则山崩地裂江河倒灌,整个琅嬛秘境都岌岌可危! 瑶光道:“九鼎宗有没有离开秘境的方法,或者我们把旱魃放出去,让天雷劈死他!” 菲语忙道:“万一劈不死呢,外面也生灵涂炭怎么办?” 一名散修反驳道:“就算我们不放旱魃出去,他成犼之后也会自己出去,那样更难对付!” 眼看众人又要吵起来,焦愁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吵架很开心,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吵架,但现在的问题是——卫天衍正向我们缓缓走来,劳烦谁去挡一下,我这个凡人之躯真心扛不住,回见了诸位~” 说完便风卷残云跑得无影无踪。 众人:“……” 唯有箫戎一脸不信,焦愁根本不是临阵脱逃的性格。 就算要死,他也是浪完了再死,而且焦忘忧会怕死? 旱魃裹挟着尸毒慢慢逼近,众人都提前吃了解毒丹,连小剑修们也不愿离开。他们是出来历练的,如果遇到一点危险撒腿就跑,还谈什么历练? 也不知旱魃吞噬了多少修士的内丹,实力比刚才突飞猛进,口中喷火,鷙猛异常,外表也从直立行走的人,渐渐变成四肢行走的马,黑色的鳞片肉眼可见地蔓延全身——竟化为一只通体纯黑的犼!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到底还是晚了! ………… 旱魃化为犼的瞬间,修为比较低的修士全被它的吼声震晕,少数几个还能站立的,也被那吼声搅得神魂震荡。箫戎以剑撑地,用剑域护住身边众人,自己却喉头一甜…… 那只犼还在变化,渐渐恢复成人形。 待烟尘散去,那人露出一张斯文俊美的脸,正是衍圣真君。 众人终于无法自欺欺人了。 卫天衍微微仰头,在一片废墟中喟然长叹,“阿愁,你来了。” 箫戎咽下一口血,偏头看过去——焦愁不知何时换回了一身红衣,站在一颗熊熊燃烧的树冠上。他的位置很好,既能吹到风,又不会闻到恶臭。 寒山剑仙被阳光晃花了眼,依稀记起他和焦愁来过这里。焦愁似乎很喜欢那个位置,一个人在树上站了很久,也是一头乌发无处安放,也是一身红衣艳艳风华,一人只影茕茕孑立…… 卫天衍发出瘆人的笑声,“阿愁,我们又见面了,最近过得好吗。” 焦愁道:“托您的福,过得还不错,刚被一群傻子围剿了一次。” 焦愁没有回头,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顺风的位置,摆好一个潇洒的造型。 卫天衍无奈道:“又在找风吗?你还是老样子,总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特别执着。” 焦愁平静道:“你却变了很多。” 卫天衍微微一笑,“等我杀光这些人,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 焦愁惊讶道:“你不杀我?” 卫天衍幽幽一叹,“先陪我聊聊吧,已经很多年……没人陪我聊天了。” “哈哈哈,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不好受吧?” “非常不好受。” “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卫天衍笑道:“以后都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输给任何人了。” 焦愁点评道:“这一点倒没变,总想着走捷径,可见两百年前的教训还不够。” 卫天衍歪头,“走捷径不好吗,我现在可是神兽,我能轻易杀死你。” 这倒没夸张,同样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妖兽,灌灌和犼的杀伤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灌灌主要依靠幻术,一旦本体暴露,就被寒山剑仙一剑刺穿。犼的身体强度却堪比龙族,惊蛰剑也奈何不了他。 焦愁笑道:“走捷径当然好,所以我也走了捷径,一条能杀死你的捷径。” 卫天衍:“……” 刚刚诞生的神兽无奈道:“你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一会儿吗?” 焦某人莫得感情道:“不能。” 卫天衍大概是世上最了解焦愁的人,毕竟他见过焦愁最毫无防备、最无忧无虑的一面,从他以后……大概没人见过了。那个赤子之心的焦忘忧,已被他亲手杀了。 卫天衍自信一笑,“你要与我一战吗?” 他不信自己小心翼翼布局两百年,还能让焦忘忧轻而易举翻盘! 箫戎正想过来帮忙,却被身后之人一剑穿胸。 他回头,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今天也在挨打边缘疯狂试探! 箫戎:……为何是你?为何是我? 第42章 捷径 偷袭箫戎的人是陈峰。 虽然早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在图穷匕见的一瞬间,还是吃了个大亏。 每一位化神期修士, 都可以将护体真气扩散成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箫戎是剑仙, 他的领域是战斗力最强的剑域, 相对的防守能力较弱。 刚才情况紧急,箫戎释放剑域保护众人, 却没注意到混在其中的陈峰。 也怪他自己不小心, 太专注于眼前焦愁和卫天衍,反而忽略了身后的隐患。 陈峰早知道卫天衍会化犼,提前准备了许多护身玉符, 小剑修们直接被震晕了, 他却是装晕的。他躲到箫戎身后,原本是想蹭一个庇护, 可寒山剑仙毫无防备的机会太难得了! 陈峰没能经受住这个诱惑。 他擅长审时度势,奈何战斗力几乎为零。因为他修为差,才没能引起箫戎的警觉。同样是因为他修为差,就算用仙器重创了箫戎,也扛不住战损状态的惊蛰一剑! 陈峰一击得手撒腿就跑, 同时催动三四枚护身玉符保命,却被箫戎一道剑芒劈得粉碎。他自己也被剑气震伤, 呕出一大口鲜血,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陈峰用来偷袭的仙器,是一把速度极快的弯钩。 焦愁飞身落下,扶住摇摇欲坠的箫戎, 勾销化作削铁如泥的短刀,一刀斩断弯钩末端。掌心凝聚金色寿元,护住箫戎的心脉,另一只手迅速拔掉穿透身体的前端。 血光飞溅,箫戎只觉得胸口剧痛,眼前一黑,仿佛又被人捅了一刀。 陈峰那一下刺的不准,也可能是箫戎下意识避开要害,总之人还有救! 得出这个结论的焦愁非常镇定……至少看起来非常镇定,他将奄奄一息的寒山剑仙半抱在怀里,表情看不出一丝慌乱。他的手很稳,动作行云流水,取出几个瓶瓶罐罐,补血的,补气的,续命的,使伤口快速愈合的,直接将药瓶磕碎在地上。 丹药就算沾了灰也不影响药性。 他捏开箫戎紧咬的牙关,抓起一把丹药,就往人家嘴里怼…… 幸好上品丹药都是入口即化,箫戎才没被噎死。 金色流光又是一闪,勾销化作长鞭卷起昏死的陈峰,入手就知道这人还活着,焦愁干脆利落地抽取寿元,帮箫戎愈合伤口。倒不是吝惜自己的寿元,只是陈峰“贵为”罪魁祸首,冥冥中自有天意,用他的寿元,或许效果更好…… 焦愁小心翼翼抓住每一个可以救活箫戎的机会,他曾想过“若有一日寒山剑仙真的消融了,至少不要让我焦忘忧成为那个火种。”老天保佑,千万别让他一语成谶。 卫天衍就在旁边干看着,边看边嘲讽,“你还是这样冷血无情,天塌下来也不慌不忙,谁死在你眼前都能保持冷静,真想看你变一次脸。” 焦愁冷笑道:“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冷血无情!” 卫天衍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比你重感情。我千里迢迢带你回天一门,衣食住行都给你最好的,你却背叛我,几次三番算计我,还带走了我的狗……哦对了,你叫它天圣。” “你和天圣是朋友,我却烦透了它。”卫天衍振振有词道,“就算再烦它,我也一直养着它,就算它后来背叛我,我也舍不得杀了它。你倒好,干脆利落一刀毙命,我看过那个致命伤,你杀人时手可真稳啊,一点犹豫动摇都没有,你太绝情了!” 被指责为“绝情”的焦愁不为所动,只冷冷看着卫天衍。 卫天衍遗憾道:“可怜我养了几十年的狗,是条好狗。” 焦愁牙都快咬碎了,还要强迫自己冷静,继续和卫天衍周旋。 “你觉得你对天圣很好?” “当然。”卫天衍一脸嫌弃,就像爱干净的人想到了什么脏东西,“我看它一眼就膈应,所以才把它关起来眼不见为净。若非遇到你,若非你让它有了妄想,它本可以寿终正寝的。” 一辈子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一个人孤独着死去,这也算寿终正寝吗? 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想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这也算妄想吗? 焦愁又问:“你爱过焦幼荷吗?” 卫天衍想了想,“爱过,后来发现自己爱错了人,就不爱了。” 如果发现自己“爱错了人”就能轻易“不爱了”,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焦愁又道:“那卫冕呢,他可是你唯一的骨血。” “你说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孝子,他还活着吗?” 焦愁彻底无语了,这是个什么人? 卫天衍是真的没有人性,不是骂人的意思(虽然他确实欠骂),只是字面上的没有作为人的特性。卫天衍没有同情心,没有正义感,双眼只能看到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法与任何人感同身受。 站在卫天衍的角度,他简直委屈坏了! 我那么讨厌我的血缘兄弟,还是养了他几十年,我还不够宽容吗? 我亲手把焦愁买回来,对他那么好,我还不够仁慈吗? 我没让焦幼荷去盗仙丹,凭什么我要背负罪孽,我太冤枉了! 我的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他娘一样愚蠢,我太失望了! 我做了那么久好人,做了那么多好事,最后却没得到一点好报,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你们所有人都对不起我,唯有我卫天衍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对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焦愁都气笑了,“行,很好,保持你死不认错的觉悟,下地狱吧。” “什么?”卫天衍愣了一下,“你为何突然提到地狱?” “汪汪汪汪!汪汪汪!” 焦愁翻了个白眼儿,“听不懂,说人话。” 一只脏兮兮的大白狗狂奔而来,吐着舌头道:“来了来了!十殿阎王都来了!” 焦愁终于笑了,“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什么十殿阎王!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远处凭空出现的阴间大门,卫天衍有些慌了。 铺天盖地的阴气席卷而来,在场众人都打了个寒颤。从未听说过阴间插手阳间事,更没见过阴间大门在阳间打开。再十恶不赦的人,也不会在活着的时候被地府捉拿。 卫天衍惊道:“你们想干什么!” 焦愁冷冷一笑,“我说什么来着,你总想走捷径,夜路走多了终于遇见鬼了!” 数百道锁链从四面八方捆住卫天衍,卫天衍心急之下化为犼,却被更多锁链牢牢捆住四肢。他发出一声嘶吼,却被周围的阴气层层削弱,真正扩散到外面的,只剩一声声无能狂怒。 四周还清醒的修士都惊呆了,纷纷后退。 天地间一片阴寒肃杀,除了犼的咆哮,只剩焦愁凉凉的嘲讽。 “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属于地府的管辖范围。地府平时公务繁忙,你借尸还魂躲在暗处倒也罢了,偏要作死闹出这么大动静,害死那么多人。万一天道追究起来,地府也有失察之责,当然要将功补过。你好歹也被焦幼荷连累过一场,怎么还不长记性?” 卫天衍的魂魄,被锁魂链生生拖了出来,刚化为犼的躯体也被阴火灼烧。 卫天衍发出痛苦的嘶吼,“凭什么!凭什么抓我!我已经成为神兽了!我已经跳出三界五行了,我不归地府管!” “所以说你蠢啊。”焦愁叹了口气,“你以为天雷是什么?那是天道的考验!不经历考验就想拿好处,走捷径的后果就是,你错失了惟一得到天道认可的机会!你现在就相当于凡间的黑户你知道吗?” 焦愁又道:“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硬抗天劫魂飞魄散,我傻吗?那是最快了解因果的方法,我灭了鄞国,沾染了数不清的罪孽,只用一次魂飞魄散就能永绝后患,我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凭什么!我不服!啊——焦!忘!忧!你不得好死!” 卫天衍双目赤红形如饿鬼,被拖入阴间,看着大门在眼前缓缓合拢。 大白呜咽两声,化作衣衫破烂的白发青年,大惊小怪道:“天呐天呐,我第一次看见十殿阎王同时出动,这家伙生前肯定没少作孽,十八层地狱没跑了。” 焦愁一手捏着箫戎的脉门,一手从他袖中摸出芥子飞舟。在大白的狗鼻子帮助下,将燕山剑宗散落的弟子找齐,全都塞进飞舟,最后才用业火红莲托着箫戎登舟。 ——不好意思,化神期剑修的躯体,千锤百炼重如山岳,他实在抱不动。 其他修士刚回过神,就见焦忘忧一副收拾包袱准备跑路的模样,纷纷向他求救。焦愁先给陈峰补了一刀,确保他死透了,才对九鼎宗的人道:“这个辣鸡琅嬛秘境,你们九鼎宗还要吗?” 九鼎宗:“……” 等等大兄嘚,你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啊! 焦愁却不管那么多,如果箫戎安然无恙,他也不介意多救几个人。问题是箫戎现在重伤昏迷,小剑修们也被震晕了,他们这边只剩几个受伤的元婴剑修和大白,万一场面控制不住,他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焦愁道:“要么你们打开秘境,要么我来打·开秘境,急着救命呢。” 第二个“打”字读了重音,明显是真打。 众人也不是瞎子,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见了,寒山剑仙确实受伤颇重,而且焦愁也算间接救了大家的命。否则衍圣……咳咳,卫天衍发起疯来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于是,九鼎宗又成了众矢之的,被迫承受众人的注目礼。 修士们真心受够了,再多机缘也不要了! 这琅嬛秘境太辣鸡了! 一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挤牙膏一样,终于把更新挤出来了! 为何我的眼中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卡文了! (= ̄ω ̄=) 焦愁:朋友,想要走捷径吗?我送你上作死直通车,十八层地狱免费上门提货呦~ 箫戎:ZZzzz……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寄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反噬 箫戎毕竟体质好, 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只昏睡了两个时辰。 迷迷糊糊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介子飞舟的卧房里, 胸口和后背都钻心的疼。与其说是“躺”在床上, 不如说是被一个小型聚灵阵悬空在床之上。 身体被浸泡在源源不断的灵气中,耳边隐约听到咕嘟咕嘟的煮沸声, 鼻尖全是香浓的鱼汤味道。寒山剑仙不爱吃肉, 唯独对鱼肉称得上喜欢,好香啊…… 焦愁一回头,就看见箫戎皱着鼻子闻闻嗅嗅, 傻乎乎的。 “醒啦。” 箫戎点点头, “醒了。” “疼吗。” 箫戎摇摇头,“不疼。” “哎呦, 从鬼门关走一遭就学会撒谎了。” 箫戎低下头,“有一点疼。” 焦愁这才满意了,说出那句憋了许久的话——“活该!疼死你!” 被套路的箫戎:“……” 寒山剑仙委屈,但寒山剑仙不敢说。 焦愁道:“我煮了一条三百年的鲫鱼汤,现在喝吗。” “……喝。” 箫戎被喂了一口鱼汤, 才想起正事,“卫天衍呢?” 早在阴间大门打开前, 寒山剑仙就已经晕菜了,对后续发展一无所知。焦愁便挑挑拣拣将情况告诉他,又道:“九鼎宗果然能控制琅嬛秘境的开启,是那个元婴丹师把我们放出来的。” 完全省略了自己威胁人家, 扬言要毁掉琅嬛秘境的事。 箫戎低落道:“我又没帮上忙。” 焦愁最见不得寒山剑仙可怜巴巴的模样,挑了鱼刺喂给他,“我让大白给地府送信时,也只有五六分把握。毕竟卫天衍一直很低调,从没闹出过大乱子,只凭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根本无法说服十殿阎王。” “幸亏卫天衍还是老样子,小人得志便猖狂,自己捅了大篓子。” 箫戎正在思考,冷不防被喂了一口仙灵芝,只好不情不愿地咽下。 “那陈峰呢,他为何偷袭我?” “应该是奉命,而且不是卫天衍的命,他当时也挺惊讶的。” 箫戎盯着焦愁的动作,确定汤匙中是鱼肉才张嘴吃了。 “不是卫天衍难道是奇珍阁?” 焦愁还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秘境开启时,奇珍阁的人一个也没出来,包括那位娇蛮无理的大小姐。我杀死陈峰前,想要读取他的记忆,结果什么也没读到。” 箫戎皱眉,在走神的一瞬间,又被喂了一勺像是肥肉的东西,瞬间僵住。 焦愁凶道:“吃下去,对身体好的!” 箫戎艰难地咽下去,再也不敢随便走神了,认认真真盯着焦愁和汤匙,连鱼带汤吃了两大碗,拒绝一切奇奇怪怪的配料。 焦愁还挺遗憾,“可惜了这些天材地宝,还是直接吃掉效果更好。” 箫戎坚定摇头,“我觉得我已经痊愈了。” “那太好了!”焦愁开心地敲敲汤锅,“我们出去比剑,谁输了就吃光锅里所有配料。” 箫戎:“……”你还是人吗? “啊哈哈哈哈逗你玩的,别生气呀~” 箫戎伤口很痛,头更痛,情绪也有点低落。他不仅没帮上忙,还又欠了焦愁一条命。焦愁不仅救了他,还给他煮鱼汤,还努力逗他开心(确定不是拿你寻开心?)…… 箫戎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想报恩,结果却是越欠越多。 转念一想,越欠越多也好,这样他俩的因果就越来越牢固了。 正想到这里,就听焦愁道:“我要下地狱……” “噗咳咳咳咳!!” 箫戎被一口气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还没痊愈的伤口。 焦愁也吓了一跳,“怪我怪我!我这张嘴就是改不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 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嘴,无论你是不是故意的,杀伤力都摆在那里。 箫戎忙道:“你为什么下地狱!你别死!” 焦愁快愁死了,“我死什么死,我才不死呢,我是要去一趟地狱见卫天衍。” 焦愁经常赶着投胎,一来二去就和地府混熟了,只是碍于阴阳两隔,很少在阳间提起阴间的事。焦愁画的那副《寒山剑仙刀山火海图》,就是他亲眼见过的地狱场景。 作为转生道的开创者,焦愁可以带着记忆转世,连天道都不管他。只要焦某人低调一点,别动不动就灭国,也别学卫天衍大范围滥杀无辜,地府就不会找他麻烦。 将卫冕的魂魄托付给大白,后面的事焦愁就不管了。 他由衷希望自己与卫家父子的恩怨到此结束,以后各安天命,再无交集。 这次去地府,主要是想看一看卫天衍的下场,顺便把卫冕的遗言告诉他。原本卫天衍被锁魂链拖走时他就想说,可阴间、阳间几百双眼睛看着,他实在没机会开口。 箫戎坚定道:“我陪你去。” 焦愁嘴角一抽,“你别去,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箫戎:“……” 气若游丝的寒山剑仙自闭了。 虚弱又委屈的寒山剑仙更好看了,焦愁被美色迷了眼,昧着良心给伤员安排任务,“我只能以灵魂状态去地府,你帮我守着躯壳好不好?我只相信你。” 箫戎一如既往好哄,重新振作道:“必不负所托!” 焦愁特别想摸一摸这个一本正经的伤员。 ………… 地府并不像传说中那般阴森,反而恢弘大气干净整洁井然有序。 焦愁走上熟悉的不归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阴间大门,跟随着没有意识的魂流,一直走到漫无边际的黄泉边。先和相熟的摆渡人打了声招呼,付了船钱,还附赠一包凡间的上等香烛。 摆渡人笑呵呵道:“焦公子还是生魂,来地府做什么?” 焦愁道:“我去见一个仇人。” “去哪见?” “十八层地狱。” “恭喜恭喜!” 仇人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是该道一声恭喜。 摆渡人一边撑船一边和焦愁闲聊。他们这些摆渡人,来来往往接送的都是灵魂,有的浑浑噩噩,有的哀哀凄凄,有的欢欢喜喜。唯一相同的是,所有灵魂都无法正常交流。 难得遇到一个爱说爱笑的焦忘忧,每次死来地府,都记得给他们带香烛。 黄泉有两条路,善恶平衡的灵魂直接被送到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可以转世了。善恶不平衡的灵魂会被送到阎罗殿,等待十殿阎王的审判。善大于恶的,来世必有福报;恶大于善的,就要被打入地狱服刑。 正因为清楚地府的审判流程,焦愁每一世都尽可能让自己善恶平衡。 外人看焦忘忧桀骜不驯,其实他心眼比谁都多,就连闯祸也是计算好的。 凡间将十八层地狱按照刑罚分层,其实是不正确的。真正的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上百种刑罚,根据你作恶的种类不同,要承受不同的刑罚,也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 之所以分为十八层,是因为受刑的时间、程度各有不同。前十七层迟早有机会转世,唯有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受完了刑罚也要永世囚禁,再怎么悔过、再怎么谩骂也无济于事。 原本以卫天衍的罪行,没必要下十八层地狱那么严重。 可谁叫他自己想不开呢?虽然没渡过雷劫,没得到天道的认可,但卫天衍确实已经化犼了。神兽超脱于三界五行之外,不能进入轮回,也不能放他出去危害人间,地府只能把他关起来。 说到底,还不都是自己作的! 地狱的环境可比地府差多了,焦愁目不斜视,依然挡不住钻入耳中的惨叫。 在熟人的带领下,焦愁直接从第一层传送到第十八层,见到了正在受石压之刑的卫天衍。焦愁回忆了一下,石压之刑似乎是为了处罚抛弃婴儿的? “卫天衍。” 池中的卫天衍抬起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阿愁,你也下地狱了吗?” 焦愁:“……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卫天衍吐掉一口血沫,“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才没那么无聊,我说一句话就走。” “急什么,就不想多看看我受刑的样子,听说之后还有舂臼之刑。” 焦愁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些。” 卫天衍沉默半晌,终是苦笑一声,“你总是这样干干净净的,衬得我特别脏。” 卫天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焦愁根本不想听,他直接道:“卫冕临死前说,既然孝顺得不到你的认同,他就不孝了,是他让我杀死你的,用他的寿元做交换。” 卫天衍仰天大笑,巨石又一次落下,大笑变成痛苦的嘶吼。 “那个孽子!我真该一早杀了他!我当年就不该选择他!” 焦愁心头一跳,“我一直很好奇,卫冕那么孝顺你,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孝顺?”卫天衍似乎听到什么笑话,“我死后被他囚禁折磨了十多年,若非我趁机逃出来,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他就是个疯子!你说他孝顺?!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焦愁终于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卫天衍疑惑,“什么?” “你就从来没怀疑过,囚禁你的不是卫冕吗?” “怎么可能,他那张脸……”卫天衍呆住了。 焦愁继续道:“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也不一定是同一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双胞胎。” 卫天衍浑身一震。 “真是个狠人。”焦愁叹道:“难怪你那么恨卫冕,他还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原来是有人挑拨离间。不妨实话告诉你,卫冕真的很孝顺,他一直很憧憬你这个父亲……” “不可能……不可能……” 焦愁只觉得啼笑皆非,“你和你父亲犯了同样的错误,都是眼光太差,放弃了真正有本事的,留下一个才智平庸的。区别只在于,天圣心地善良却不得好死,那个孩子心狠手辣却能报仇雪恨,太讽刺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卫天衍已经有些魔怔了。 焦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身离开。 “你等等!”卫天衍急切地呼唤,“我和你做交易,只要你帮我报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在凡间还有些势力,我知道很多秘密,我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我……” “我不要。”焦愁拒绝的干脆利落,“你的东西,我嫌脏。” “焦愁你回来!焦忘忧!你回来——!” “别走!我不甘心,我要报仇……求你了!” “求你了!帮我杀了他!” 焦愁心中感慨,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否则不知何时就会孽力回馈,惨遭反噬。 作者有话要说:单位放假,朋友都出去玩了,家人在远方,可怜的我只能一个人过生日~ 啊,这充满了单身狗粮气息的生日! o(* ̄▽ ̄*)ブ祝我自己生日快乐,也祝大家每天都快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新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表白 焦愁回魂的时候, 发现自己又在床脚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钻进毛毯底下, 只有头顶被掀开了一小块, 寒山剑仙正透过那一小块缝隙, 盯着自己的睡颜发呆。 焦某人舒展身体,偷偷摸了一把嘴角, 确定没有口水流出来, 才摆出最若无其事的态度,对飘在床上的箫戎道:“我离魂多久了?” 箫戎反应有些慢,“我没看时辰。” 焦愁捡起一只靴子, 随口问:“那你看什么了?” “看你。” 焦愁穿靴的脚踩了个空, 无奈道:“我好看吗?” “好看。” 焦愁又踩了个空,干脆放下靴子, 盘腿坐在床上,跟骚话连篇的寒山剑仙讲道理。“你怎么讲话怪怪的?我才离开没多久,你是被人夺舍了还是偷喝假酒了?” 箫戎一愣,似乎刚从发呆中醒过来,“我怎么了?”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知道。” “所以呢?你啥意思?想造反吗?还是病中无聊拿我寻开心?” 箫戎无辜道:“我并未拿你寻开心。” 焦愁心道:从前怎么没发现, 这个剑眉星目的家伙这么会撩?撩人不自知,撩完不负责, 还一脸纯良无辜的看着你——岂有此理!平时都是我闲着无聊消遣他的!反了反了! 箫戎叹口气,似乎终于恢复正常了,用平常的口吻道:“抱歉,我方才一直看着你, 不知不觉就走神了,没注意具体时间。”说完还补充一句,“焦兄很好看,我只是实话实说。” 焦愁:“……” 这个寒山剑仙绝对不正常! 焦某人担忧道:“戎儿啊,你不会真被人夺舍了吧?” 箫戎沉默半晌,“焦兄……” “之前不还一口一个焦愁吗,怎么又是焦兄了?别跟我客气呀,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焦愁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抓起靴子就往脚上套,随时准备开溜。 箫戎张了张嘴,忽然道:“忘忧。” 焦愁浑身一震,仿佛又挨了一道小天雷,半边身子都麻了。 互称表字本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不知为何“忘忧”两个字从箫戎嘴里冒出来,就让表字的主人酥酥麻麻如遭雷击——这个人,果然是天道派来克我的! 寒山剑仙开门见山道:“忘忧可愿随我回寒山。” 某忘忧内心颤抖,表面还要若无其事道:“我们不是正在回寒山的路上吗?” “并非如此。”箫戎索性说开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愿以后常住寒山。” “啊?” 箫戎语重心长道:“外面有太多危险与恶意,你不可能每次都化险为夷。” “……”焦愁沉默了。 那个藏在幕后的卫冕的兄弟,比卫天衍父子高出不止一个段位,心狠手辣,敌友不明。焦愁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箫戎,本想将他送回寒山就告辞离开…… “忘忧?”箫戎还在等待回答。 焦愁笑嘻嘻道:“还是换个称呼吧,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愁。” “朋友?”箫戎咀嚼这两个字,“若我不想做你的朋友呢?” 焦愁撒腿就跑,“我、我出去看看。” “阿愁……” 焦愁只恨自己没用上成名绝学风卷残云。 “我想每天看到你。” 焦愁跑不动了。 “我想每天对你好,照顾你,保护你,逗你开心,看你恶作剧,为你准备红烧肉,吃你做的菜,听你讲过去的故事,与你一起游历天下,陪你共渡难关……” 焦愁道:“你疯了吧?” “我没疯。”箫戎认真反驳,“这些事我每天都在做,做的很开心,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比过去两百年都要开心。我以后也想继续开心下去,不行吗?” “不行。”焦愁默然道,“我不开心,我不愿意。” “你在说谎。” “你才是说疯话!” “我没疯。”箫戎再一次强调,“我很清醒。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只剩下这些念头,只想对你倾诉,只后悔没早些看清自己的心。现在我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心里仍是这些想法,仍是不悔。” 焦愁烦躁道:“你根本不懂……” “你才不懂。”箫戎露出一个苦笑,“阿愁你什么都懂,唯独不懂情。无情却总似多情,任是无情也动人,你才是无情美人,你才是不懂的人。” 焦愁沉默不语,恍然想到戚继峰对箫戎的评语——“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懂情爱之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解相思,不计得失,不问吉凶,正是‘相思美人’。” 他笑戚继峰看人不准,没想到,竟是一语成箴。 ………… 焦愁跑出船舱,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又有些舍不得。 替他跑腿的大白已经回来了,趴在甲板上啃着酱骨头,一见他出来就道:“那个魂魄安排好了,先入地狱受刑,然后……算了反正你也不想知道,我就不细说了。” 焦愁点点头,摸出一篮子葵花籽,席地而坐和大白对着吃。 大白幸福道:“真好啊,跟着阿愁有肉吃。” 焦愁道:“那你就跟着我吧,我正打算到处转转。” 大白奇怪道:“你不回燕山了?” “回?为什么要用回字,那里又不是我的归处。” “啊?”大白狗脸懵逼,“你不是和寒山剑仙好上了吗?” “咳咳咳咳……”焦愁被葵花籽呛住,“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大白一脸无辜,“大家都在说啊,那些剑修还在讨论你俩什么时候合籍呢。” 焦愁辩解道:“那些都是谣言!是造谣!” “可寒山剑仙自己都承认了。就在刚才,你躺在他床上,他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亲口承认自己心悦你,愿以寒山为聘。”大白理直气壮道,“他们家弟子已经给宗门送信了,还说要弄一个修真界最盛大的合籍大典,把你娶……咳咳,聘回寒山。” 焦愁:“……” 糟糕!差点忘了箫戎超高的行动能力!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刚见面时,被雷厉风行的寒山剑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往事。 焦愁冷静道:“此事不妙,你帮我把他们送回燕山剑宗,酬劳好说,我先溜了。” 大白疑惑道:“你跑什么?” 焦愁抓狂道:“这还不跑?等着被锁仙山捆着参加合籍大典吗!” 大白还是不理解,“你慌什么?寒山剑仙名气大、实力强、靠山硬,对你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容貌品行都是人中龙凤,你跟他合籍又不吃亏?”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问题是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直把他当朋友!” 大白一脸不信,“瞎说,你对朋友才不是那样的,你可混蛋了,一肚子坏水!” “…………”修真界著名损友焦忘忧竟无法反驳。 大白继续举例,“从前有个朋友对你表白心意,你是怎么回答的?你先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又毫不留情的拒绝人家,拒绝完了还请人家喝酒,说什么‘借酒焦愁,借酒忘忧’‘干了这杯酒还是好朋友’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我都觉得你欠揍。” “你再看看你现在,都纠结成什么样了,肯定是动心了。” 大白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有那么一点动心,焦愁才不知如何是好。 大白嘲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混蛋,特别配不上寒山剑仙?” “呸!”焦愁吐掉葵花籽,“老子天下无双,只有别人配不上老子!” “你的脸皮的确天下无双,寒山剑仙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 焦愁在心里反驳:箫戎什么都好,尤其眼光最好! 大白将酱骨头啃得干干净净,“别纠结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个人啊,从来舍不得委屈自己,眼光特别高,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现在对你好,你就开开心心享受着,若有朝一日他对你不好,大不了我帮你送他入轮回,不就是这么简单吗?你们人类真麻烦~”大白丝毫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 “大白,我必须解释一下。” 焦愁艰难道:“今天被你送走的卫冕,并不是我的前任……” “哎呀你们人类太敏感了,我就随口一说。” “你可闭嘴吧!” ………… 焦愁嘴上说要跑,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留下了。 理由是…… 算了,还要什么理由,谁能忍心拒绝美强惨的寒山剑仙?! 焦愁尽可能保持自然,箫戎也不再打直球(骚话连篇),两人貌似恢复正常了,但听过箫戎那段“我想每天对你好”的话,焦愁怎么琢磨都觉得他俩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爱操心的老父亲和爱撒娇的小娇妻? 焦愁打了个哆嗦,将这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清除。 明明年纪差不多,自己还稍大一点,性别也是相同的,愣是弄出了老夫少妻的既视感? 回到燕山剑宗后,焦愁用业火红莲载着箫戎和大白回寒山,众弟子用别有深意的目光送行。菲语整个人都晕陶陶,被瑶光和黎追一左一右搀扶着。 焦愁问:“她怎么了?” 瑶光小声说:“大概是糖嗑多了,上头。” 焦愁:“???” 在山门口迎接众人的方续道:“焦前辈,昨日傍晚有一名自称您表弟的年轻人来拜访,我们不知真假,便将人留了下来,您是否要见一见?” 焦愁心想我哪来的表弟? 可转念一想,焦幼荷是我姑姑,她儿子可不就是我表弟吗! 啧啧,不愧是我表弟,连胆大作死的性格都一脉相承。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谣言说了一百遍,终于成真了! 箫戎:我好喜欢他,我要把他娶回家,立刻马上。 作者:安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蓝衣 5瓶;新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劝杀 焦愁谁也没带, 独自去见了那位表弟。 单从外貌上看,表弟与卫冕只有六七分相似, 主要是气质天差地别。 卫冕骄矜自大傲慢无礼, 只会冷笑、嗤笑和哂笑, 从不用正眼看人。 这位表弟虽然内心可能灌满了污泥,至少表面上谦逊有礼不惹人厌。 焦愁寒暄道:“表弟如何称呼?” 表弟客气道:“表哥唤我吴常就好。” 焦愁心中一动, “吴常……是表弟的名字还是身份?” 吴常微笑颔首, “表哥果然机敏,我给自己取名吴常,也是地府的无常。” 二人是初次见面, 对彼此的印象也算不上好, 偏要一口一个“表哥”“表弟”叫得十分亲热十足虚伪。焦愁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之所以独自前来, 也是怕萧某人一身正气,影响自己黑化肥发挥。 焦愁恍然大悟道:“这就说得通了,难怪表弟一直藏头露尾却能掌控全局,不在天一门却能知晓那么多秘密,囚禁卫天衍的魂魄十多年都无人察觉, 原来表弟是地府的无常。” 吴常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表哥过奖了。” “方便给你无辜的表哥解个惑吗?” 吴常无奈道:“既然表哥想听, 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活着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十五岁那年闹饥荒,我饿死在城隍庙, 死后却阴差阳错成为地府十万鬼差之一。后来因为表现优秀,被上司提拔为无常,常年看守生死殿。” “一开始,我只想查明身世,不想死后还做个糊涂鬼,没想到会查出那样一个结果。”吴常叹了口气,“一对双胞胎,一个天之骄子呼风唤雨,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叫我如何不怨?” 焦愁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个真心实意感同身受的表情,只好作罢。 “表弟吖,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吴常故作惊讶道:“表哥何出此言?” 焦愁给他划重点,“进入琅嬛秘境的一千修士,至少死了七八百。” 吴常笑道:“表哥当年覆灭鄞国,可知枉死了多少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焦愁沉默片刻莞尔一笑,“所以,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想必表弟也准备好了。” 这回轮到吴常沉默了。 他笑着摇摇头,“我与表哥不同,我可什么都没做。” 焦愁道:“你是什么都没做。你只是假扮成卫冕囚禁你爹,又故意把你爹放走让他们父子相残。你只是暗中推动这一切,眼睁睁看着卫冕死不瞑目,看着你爹误入歧途,你可真干净啊!” 吴常原以为焦愁会理解自己。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一样命途多舛,一样有仇必报。 他失望道:“莫非连表哥也觉得我不该……讨回公道吗?” 他刻意回避了“复仇”这样负面的字眼,替换成代表正义的“讨回公道”,也不知是想骗取焦愁的同情,还是沉迷自欺欺人无法自拔。 焦愁扪心自问,“不平则鸣,你没有错。” 起因没错,目的也没错,可惜方法用错了,注定得不到好结果。 即便当年复仇心切的焦忘忧,也曾认真考虑过失败的后果,也没打算逃避自己的罪责。 灭族之祸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命中注定的祸事,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只能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并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焦愁道:“你已经得偿所愿,还来找我做什么?” 吴常笑道:“我不想被表哥惦记上,只能主动来‘自首’了。” 焦愁哈哈大笑,“你太高看我了,就算我惦记你,也拿你没办法,毕竟你已经是个死人了。”随即话锋一转,“除非……你心知肚明,你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你害怕东窗事发。” 吴常的笑容渐渐凝固。 焦愁故作震惊道:“表弟呀,我忽然发现,你好像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你来找我,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为了隐藏你滥·用·职·权偷看生死簿的事。” 焦愁立刻摆出小生怕怕的表情,“我听说,生死殿中存放着记录一切的生死簿,是地府的最高机密,连阎王都不能随意查阅。恐怕表弟利用职务之便,不仅偷看了生死簿,还操控了不少人吧。比如陈峰之类的……” 焦愁睁大双眼,就像一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天真又诡谲。 吴常已经很多年没有心跳了……但此时此刻、在焦忘忧的目光下,他竟有一种心惊胆颤的错觉。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对手,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被他轻易看穿。 他不该多嘴说自己负责看守生死殿的。 吴常稳了稳心神,言辞更加谨慎道:“表哥所料不错,私自查阅生死簿,的确是一项很重的罪名。但我绝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我这次来,是诚心诚意想与表哥和解,给彼此都行个方便。” 焦愁挑眉道:“我能得到什么方便?” “我快要升为判官了。” 吴常仔细斟酌着措辞,“只要升为判官,我就有更多权利。” 焦愁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句实话,我并不介意被你利用,反正我也讨厌那俩父子,能看到他们自食恶果,我其实挺高兴的。但是,陈峰是你的人吧……” 这是焦愁第二次提起陈峰,吴常不得不慎重回答。 “陈峰的确听命于我。” “他原本十几年前就该死了,因为放心不下他大哥,就和我做了交易。我给他阳寿,帮他死而复生,庇护他不被地府发现。他悄悄为我做事,传递一些阳间的消息,并没有别的。” 焦愁哼了一声,“并没有别的?说得可真轻巧!” 看来,吴常还不知道陈峰已死,也不知道陈峰差点杀了箫戎,否则便不会这样一头雾水了。 焦愁不得不感叹,寒山剑仙伤得太冤枉了,也怪他树大招风。 想也知道,吴常肯定是下达了一系列指令。比如尽量抹黑天一门,激化天一门与修真界各大宗门的矛盾,利用焦愁做诱饵,最后再把所有黑锅扣在卫天衍头上,让他声名狼藉之类的。 这样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为何鉴宝阁会出现刺客? 因为陈峰想把奇珍阁摘出来。从听雪轩的摆设到院子里的散魂阵,乃至于鉴宝宴的一系列波折,都是卫天衍搞出来的。陈峰不能让奇珍阁背黑锅,只能引导焦愁怀疑其它人。 为何陈峰要主动送情报? 当然是为了推出怀疑目标——迷踪谷、九鼎宗、散修联盟。 为何读不到陈峰的记忆? 因为陈峰早就是死人了,死人的记忆是读不到的。 焦愁将陈峰的事告知吴常,不顾他难堪的脸色,直接道:“我不想与你为难,也不需要你的‘方便’,只要你洗去记忆转世投胎,咱们的仇怨就一笔勾销。” 仇怨? 利用你无所谓,只是伤了一个箫戎,就结下仇怨了? 吴常面色铁青,他真不知道,陈峰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 他昨天听说十殿阎王出动,就急忙来到燕山剑宗,今天发生的事他全不知道! 他也是真急了,原本计划的天衣无缝,他只要稳坐钓鱼台,卫天衍倒行逆施残害无辜,只要离开琅嬛秘境就会被天雷劈死。到时候死无对证,没人知道他在其中做过什么! 没想到焦愁能请动十殿阎王,直接把卫天衍抓回地狱! 在十八层地狱,想问什么口供问不出来? 这世上的事,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没人能逃过生死簿的记载。 幸好卫天衍从始至终都被瞒在鼓里,应该不会主动供出他。但焦忘忧不一样,他看过焦忘忧的生死簿,一个人的分量比一千人还重。这个对手太可怕了,一旦被他盯上,只是想想就寝食难安。 吴常左思右想,决定先发制人找焦忘忧摊牌,没想到这条路也被陈峰堵上了。 吴常低着头,飞快思考解决方法。他马上就要升为判官了,留在地府肯定比转世投胎划算。但他这些年没少滥用职权,平时藏着掖着还好,万一真被翻出来…… 别说升职了,恐怕他也要入地狱受刑了。 吴常皱眉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表哥一定要这样逼迫我吗?” 焦愁好笑道:“你怎么没饶了卫冕?” “表哥就不怕我还有后手。” 焦愁微微一笑,“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今天去了一趟十八层地狱。” 吴常平静的表情终于崩溃,他厉声道:“你去见了卫天衍!” 焦愁暗暗点头,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像足了卫冕,不愧是亲兄弟。 “我去了一趟十八层地狱,见到了卫天衍,猜到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很聪明,所以我劝你早做安排,趁阎王还没降罪前,争取投个好胎……” 吴常周身散发出阴气,平和的表象彻底破碎,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你好!你真是好样的!” 焦愁学他之前的模样,一脸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计划不周密,被我看出破绽,我就想说出来气一气卫天衍。我那时一不知道你的身份,二不知道你要和解,我也不是故意的~” “而且,你跟我较劲有什么意思?”焦愁笑得不怀好意,“卫天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迟早会传到你的同僚耳中,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卫天衍?” 吴常冷笑一声,“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不会再动卫天衍,立刻准备投胎,希望表哥也能遵守承诺,别再找我麻烦。” 焦愁笑道:“明白就好,你懂得一步一步把卫天衍逼上绝路,眼睁睁看着他从地狱受刑几十年的罪人,变成永世不得超生的怪物,就别走上同样的路。” “乖表弟,学学你表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是最讲信誉的,只要你喝下孟婆汤转世投胎,咱们的仇怨就一笔勾销。” 吴常收拾好心情,重新恢复冷静,只是谦和有礼的态度再也摆不出来了。 “多谢表哥,吴常受教了!” “慢走不送。” 临走前,吴常还是忍不住回头道:“表哥为何如此针对我。” 焦愁漫不经心道:“迁怒呗,谁让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活该有此一劫。” 吴常微微一愣,“我忽然有些明白卫天衍的心情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背上不属于自己的罪名。焦幼荷之于他,陈峰之于我,一个为情,一个为忠,都没有好下场。” 焦愁笑道:“所以说,因果才是这世间最有趣的游戏。” 吴常看着焦愁略带稚气的笑脸,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他是无常,本该感觉不到寒冷的。 ………… 焦愁回到寒山时,大白正趴在草地上晒太阳。 箫戎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坐在焦愁养伤时最喜欢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焦愁踮着脚尖溜过去,想给他盖点什么,正对上寒山剑仙冰雪消融的眼。 “阿愁,你回来了。” 焦愁:“……” 焦忘忧被美色所迷,有点上头,摸摸鼻子还是把红狐狸斗篷盖了上去。 大红色的毛茸茸,衬着寒山剑仙苍白病弱的脸,美得很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糟了个糕,我的完结恐惧症又发作了! 每次写小说,无论长篇的短篇的同人的原创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完结! 主线剧情讲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之前埋的伏笔也都填上了……吧? 拜托大家也帮我想想,还有哪里的伏笔没填Orz…… 后面主要写感情线啦~ 擅长打直球的箫戎选手VS疯狂摇摆的焦愁选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新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狗粮 作为一只单身狗, 大白的眼睛快瞎了。 某些人嘴上说得矜持,行动起来却比谁都诚实, 他焦忘忧这辈子伺候过谁呀?又给人家盖斗篷, 又对人家嘘寒问暖, 还亲自下厨给人家做饭,都这样了还狡辩说不喜欢?还想跑?骗狗啊? 大白将一双狗眼翻上了天。 焦愁也翻白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没见到我养伤的时候, 箫戎是怎么无微不至照顾我的,我还觉得伺候的不够周到呢。” 大白是知道焦愁的,这人有个毛病, 最见不得别人对他好。别人对他好一分, 他必须要还给别人两分。别人对他越好,他越要加倍对别人好。 大白好奇道:“寒山剑仙是怎么照顾你的?” 焦愁一边炒白菜一边说, “我养伤那段时间,脚都没沾过地。” 大白不明白了,“你们人类养伤不就是躺在床上吗?” “不是啊,他每天都抱着我散步一个时辰。” 大白:“???” 焦愁往白菜里加入新鲜虾仁,一边翻炒一边道:“我养伤那几天, 几乎把天上地下能吃的天材地宝都吃了一遍,连奇珍阁收藏的肉灵芝都被我吃了。” 大白酸溜溜道:“养伤嘛, 应该的,反正寒山剑仙又不缺灵石。” “问题是我不修灵力,吃了也不能吸收,多浪费呀。” 大白:“……” 作为一只连肉骨头都吃不起的穷狗, 大白心如刀绞。 焦愁又指了指四周,“你看看这里,我来之前寒山剑仙不食人间烟火,我来之后连伙房都盖起来了。还有那树下的摇椅,屋里的暖炉,床上的被褥,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我的。” 大白笑道:“你这是占山为王了?” “岂止啊,你知道寒山剑仙用袖里乾坤装什么吗?永远热气腾腾的红烧肉,飞燕长安的各种小吃,新鲜的瓜果蔬菜,我的换洗衣服,我的枕头被褥,我衣食住行需要用到的一切,” 大白:“……”实名羡慕。 焦愁又道:“我养伤那几天,箫戎对我百依百顺。我说晒太阳无聊,他就在太阳底下舞剑给我看。我说躺着无聊,他就拿本书读给我听。我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读,说怕我梦里也无聊。” 大白:“……” 单身狗由衷道:“阿愁,遇到这样的好男人,你就嫁了吧。” 焦愁瞪他,“你会不会说人话。” 大白换了姿势继续趴着,“那他有没有对你不好的时候?” “你别说,还真有!”焦愁将虾仁白菜装盘,一脸气愤道:“他为了让我乖乖养伤,用药让我昏睡了好几天,我差点就睡傻了你敢信?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脑子!” 大白:“……” 大白的胃部反应剧烈,这人怎么连抱怨都是酸臭味的! 焦愁叹了口气,“最可怕的是,我当时多嘴说了一句话。” 大白已经佛了,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操作。 “我说,如果你也被人捅个窟窿,我也当牛做马照顾你!” 大白用爪子捂住脸,“你、你这个乌鸦嘴啊!” 焦愁一脸苦大仇深,“谁能想到呢,寒山剑仙不仅被人捅个窟窿,还直接给捅穿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乌鸦嘴。你说他万一真让我当牛做马,我该不该给他骑?” 大白:“……” 大白抹了一把脸,惨不忍睹道:“你可闭嘴吧。” 寒山剑仙肯定舍不得让你当牛做马,而且人家会御剑,也用不着骑着你! 就听焦愁道:“其实我不怕给他当牛做马,就怕他撑着重伤的身体反过来照顾我,他对我实在太好了,那种沉甸甸的喜欢,你这种没人爱的单身狗根本无法理解。” 大白:“……滚滚滚!滚出我的狗眼!” 焦愁哈哈哈哈端着两盘菜狂奔出厨房,“你的酱骨头在蒸笼里,自己吃啊~” ………… 焦愁做了清淡可口的四菜一汤。 四道菜都是寒山剑仙爱吃的,唯有那碗汤是药膳。 箫戎乖乖坐在桌边,像平时一样看焦愁吃饭,却见焦愁把四道菜都摆在自己面前,紧挨着坐在自己右手边,挽起袖子,一副要喂自己吃饭的模样。 箫戎艰难道:“……阿愁。” 焦愁温柔道:“嗯~” “我早已辟谷。”就算不吃也不饿。 “我想喂你吃。”就问你张不张嘴! 寒山剑仙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张开了嘴,脸颊和耳朵红成一片。 焦愁心里都快笑疯了,面上还要保持镇定,仔仔细细给寒山剑仙喂饭,趁寒山剑仙溜号的时候,把对身体有益的仙草灵根往他嘴里怼。 这些仙草灵根,说白了就是草叶和植物根茎,虽然沾了仙灵之气,吃下去对身体有益,但味道又苦又涩十分难吃。焦愁手艺再好,也架不住食材太霸道,简直是对味觉的挑战。 箫戎吃饭特别乖,就算发现自己吃错了东西,只要入了口,他都会艰难咽下去。然后认真盯着勺子,把不爱吃的东西拒绝掉,可见从小被教育的多好。 为了让寒山剑仙多吃几口药膳,焦忘忧无所不用其极。 “箫戎,吃完饭我们去晒……月亮吧。” 箫戎疑惑道:“你我并非精怪。”用不着吸收月华吧? 焦愁无奈道:“你除了修炼就不能想点别的?” 见箫戎一脸迷茫,焦愁严肃道:“比如你可以在晒月亮的时候亲我一下。” “????” 寒山剑仙整个人都懵了,呆呆被喂一口苦参,苦的一个哆嗦。 艰难咽下苦参才正色道:“不要胡闹。” 焦愁一脸无辜,“我没胡闹,你乖一点把药膳都吃完,我随便让你亲。” 箫戎不止脸红,连眼睛都红了,赌气不说话。 焦愁故意道:“你不是喜欢我吗,让你随便亲还不高兴?” “珍之重之,岂能随便。” “不随便啊,有前提条件的,你要吃光了药膳我才给你亲,你可太难了。” 箫戎:“……” 焦愁的嘴皮子太溜了,无论多荒谬的歪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说服力。 箫戎看着那碗药膳汤,认真思考吃光的可能性。 焦愁见他一脸苦大仇深,想想他今天也吃了不少,便换了一副碗筷自己吃起来。 箫戎从袖里乾坤取出一盘热腾腾的红烧肉,继续盯着那碗药膳,开始激烈的思想斗争。 直到焦愁吃完了红烧肉,箫戎还在思想斗争。 焦某人笑着摇摇头,在思想斗争的箫戎脸上亲了一下,起身收拾碗筷。 箫戎:“……” 寒山剑仙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表白心意的时候,阿愁没答应吧? 是没答应吧? 不是我记错了吧? 阿愁明明没答应,为什么亲……的时候却如此自然,就像相处多年的老夫老…… 寒山剑仙整个人晕陶陶,脑子里乱七八糟,今天也搞不懂焦愁在想什么。都说谈情说爱使人智力下降,连寒山剑仙也躲不过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命运。 大白从伙房出来,就见寒山剑仙一脸恍惚,仿佛下一刻就能傻笑出声。 大白溜达过来,“阿愁给你炼丹去了。” 箫戎回神,“白道友。” 大白往草地上一趴,“你跟阿愁认识很久了吧。” 箫戎心里乱糟糟,正想找人聊一聊,寒山上没有人,和大白聊也是一样的。 “我们认识了很久,但相处时间并不久。” “正常啊,他跟谁都相处不久。” 大白吃饱喝足,已经是条废狗了,尾巴一左一右打着拍子,心情很好的样子。“他那个人看似热情开朗,其实有些冷淡。跟谁都能嘻嘻哈哈,真正交心的朋友却很少。” “阿愁总是一身麻烦,很少主动联络我们这些朋友,怕连累我们。你就不一样了,以后对他好一点,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 箫戎苦涩道:“他只把我当朋友。” 大白:“……” 大白好不容易把一句“放屁”咽回肚子里,勉强保住自己斯文狗的形象。 “你别听他胡说,他对朋友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们犬妖,对人类的情绪特别敏感,我能看出他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箫戎却委屈道:“他喜欢我的脸。” “咳咳咳咳……”大白被惊了一下。 虽然是实话,但从寒山剑仙嘴里说出来也太奇怪了?焦愁是有个看人先看脸的习惯,首先他精通相面看人极准,其次他爱美……看到美好的事物,就忍不住多瞅两眼。 大白用一副过来人懂很多的口吻说:“你们人类就是矫情,但凡两只……咳,两个人看对眼,肯定是有什么吸引了彼此。比如毛色、体态、尾巴的……咳咳,我的意思是,就算他现在只喜欢你的外表也不要紧,反正你的外表又不会变。你一直好看,他就会一直喜欢你!” 箫戎觉得,白道友此言有理! 他原本就只想对焦愁好,照顾他,保护他,逗他开心,想每天都能看到他。 如果阿愁喜欢自己,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阿愁不喜欢自己,自己一样可以偷偷喜欢他,偷偷对他好。 想明白后,寒山剑仙彻底不纠结了,对拿着丹药出来的焦愁一笑,“我们去晒月亮吧。” 焦愁一愣,“啊?” 箫戎开心道:“我还可以在晒月亮的时候亲你一下吗?” 焦愁茫然看向大白,“……你刚才说啥了?” 大白比焦愁还茫然,“我、我啥也没说啊?” 胡说!你啥也没说寒山剑仙怎么一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天啦!啥情况?我上榜了? 昨天闭关码字,今天才看到上榜通知…… 两篇文同时上榜,隔壁还要日更,我这个星期怕是要螺旋升天! (= ̄ω ̄=)请大家珍惜这个还没升天的我[蜡烛] 第47章 黏酸 焦愁正在煮粥, 转身就撞上一个胸膛,胸膛主人还欲盖弥彰地扶住他的腰。 本来就站得很稳的焦愁无奈道:“你又想干嘛?” 寒山剑仙遗憾地收回手, “我怕你摔倒。” 焦愁:“……” 刚才那五个字, 麻烦你摸着良心再说一次?! 在修真界, 剑修的体魄是出了名的千锤百炼,箫戎伤口愈合的速度比焦愁想象中还要快。两三天就坐卧无碍, 五六天就行动自如, 现在十几天过去了,焦愁已经打不过他了…… 另焦愁比较苦恼的是,高岭之花的寒山剑仙, 似乎彻底进化成黏人精了。 某位曾经的高岭之花, 伸手比量一下焦愁的腰,“可以抱一下吗。” 焦愁:“……” 莫非刚才抱我腰的手不是你的? 箫戎一脸严肃, 眼神特别认真,固执地伸着双手,眼中全是明晃晃的期待。那表情就仿佛抱一下焦愁的腰,修为就能提升一个大境界,多抱一会儿就能直接飞升。 焦愁点点头, “你抱吧。” ——来呀,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抱腰飞升! 箫戎毫不犹豫, 一把搂住焦愁的腰,腰很细,他可以双手搂住两圈半,下巴搭在头顶正好。寒山剑仙舒舒服服呼出一口热气, “阿愁,我可以吸你一下吗?” 焦愁:“????” 箫戎埋头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就像这样。” 焦愁:“……” 虽然你演得好像认真示范,但我怀疑你在吃我豆腐,并且我有证据! 箫戎又吸了一口,“可以吸吗?” 焦愁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已、经、在、吸、了、吗!” 箫戎摇摇头,“非礼勿动,你不同意我怎能逾矩?” 说得特别义正言辞。 焦愁扶额,“你可闭嘴吧,我已经不认识‘非礼勿动’四个字了!” ——苍天啊,救救这个逐渐崩坏的寒山剑仙吧!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再这样下去就是——“苍天啊,管管这个寒山剑仙,救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邪魔外道吧!”焦忘忧再一次感叹,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在黏人精寒山剑仙的阻挠下,焦愁艰难熬好一锅粥,搭配清淡可口的小菜。 箫戎身体好了,焦某人不需要一口一口喂他吃饭,也就不需要斗智斗勇逼他吃药膳,自然也就失去了随便亲的权利。寒山剑仙还挺遗憾的,一边喝粥一边说,“阿愁,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焦忘忧莫得感情道:“你再亲我,我就揍你。” 箫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亲一下揍几下?” 焦愁对他比了个‘一’的手势。 箫戎眼睛一亮,“亲一下揍一下?”很划算啊。 “不。”焦愁笑容灿烂道,“我会一直揍!” 箫戎眼神黯淡,眉心微微皱起,闷闷地低头喝粥,是焦愁最喜欢的小可怜模样。 然而焦愁被他套路了十几天,已经产生抗体了。遇见这样的美色,条件反射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可亲近,不可调戏,不可送上门被人占便宜……只要远远欣赏就好了。 尽管如此,饭后收拾碗筷的焦愁,还是被摁在树上亲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焦愁两手还举着盘子,被笼罩在寒山剑仙的阴影下,嘴唇红润,气息有一点点急促,恶声恶气道:“你不是说非礼勿动吗,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箫戎一身正气又亲了一下,“月黑风高,我当然要做坏事,而且你已经不认识‘非礼勿动’四个字了。”箫戎正色道,“从现在起我也不认识,我连‘出尔反尔’也不认识了。” 焦愁:“……你去把盘子洗了,洗完盘子顺便抹脖子。”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有啊,都是我不想看见你的方式。” 箫戎咽了咽口水,盯着焦愁上下滚动的喉结,“我想……” 那喉结又滚了滚,喉结的主人一字一顿道:“你!不!想!” ╮(╯▽╰)╭ 就是这样,自从寒山剑仙开窍后,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样的对话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某些人看似端庄守礼,实则狂放不羁,找准机会就要咬一口豆腐。 就像一只威严端正的大老虎,任由小狐狸在他眼前蹦来蹦去狐假虎威。找准机会就是一口,舍不得直接咬死,但一定要尝尝味道,每天被尝味道的焦愁就很暴躁! 要是发火吧,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要是不发火,这一口一口的啥时候是个头? ………… 把寒山剑仙打发去洗碗,焦愁总算得到一点自由,十分怀念当初那个被扯一下袖子都会脸红半天的纯情剑仙。往事不堪回首,天知道这短短几月时间,生活对寒山剑仙做了什么…… 想起自己不知死活撩拨寒山剑仙的二三事,往人家身上扑,往人家怀里跳,闲着无聊就撩一把,走累了还要背要抱……诶,不对呀?不是我主动要背要抱的! 主动要背要抱的是箫戎吧? 焦某人抱着头苦思,终于发现了华点。 自从自己重伤之后,寒山剑仙就逐渐变得黏人…… ——是你了卫冕,请你背上这口黑锅! 想到待会儿还要睡觉,焦愁再次痛并快乐着。 “阿愁,热水准备好了。” 是了,又到你每天最期待的搓背时间了。焦愁面无表情的想——早知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当初养伤的时候就不该瞎撩,不该让寒山剑仙给我搓背,现在人家搓上瘾了怎么办? 夜风徐徐,冒着热气的焦愁坐在摇椅上,等着寒山剑仙给他擦干头发。 箫戎仔仔细细擦干长发,擦干一缕就拉起来亲一下,心想反正焦愁也不知道。 “啥也不知道”的焦愁很纠结。特别想告诉寒山剑仙,他偷亲的动作太大,每天偷亲十几次傻子都发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没挑破的时候是偷亲,挑破了就该明目张胆亲了。 这个越来越热情如火的寒山剑仙惹不起,就让他独自美丽吧! 挑明心意后,箫戎仿佛不会打坐了,终于发现床的正确用途了,突然爱上睡觉了,彻底坐实了“夜夜同塌而眠”的谣言。每天按时躺在床上,抱着焦愁进入浅眠,第二天还要亲一下。 唯一的好消息是,焦愁的睡姿终于正常了。 每晚被寒山剑仙牢牢抱在怀里,没有任何把自己卷起来的机会。 入睡时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 焦愁背靠着寒山剑仙的胸膛,听着稳健的心跳,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被人小心翼翼捂在胸口。这是一个特别有安全感的姿势,除了身后这个人,什么危险都感觉不到。 焦愁的呼吸渐渐平稳。 箫戎睁开眼,亲一下蓬松的发顶,眼神在月光下软成一汪春水。 ………… 次日清晨,焦愁照例被亲醒,推开黏人精的脸,迷迷糊糊起床洗漱。 “啧啧啧,太碍眼了~” 焦愁看一眼发出怪声的大白,“你们犬妖不都是汪汪汪吗,你叛变了?” 大白拍了拍尾巴不满道:“我这不是替你打探消息去了吗,你那个表弟已经投胎了,真是个聪明人。他去投胎的第二天,地府就大乱了一场,生死殿的看守增加一倍,规定巡逻时两人一组互相监督。” 焦愁擦干脸上的水珠,“地府看似权利很大,其实受到的限制更多,一切都得按照天道规则来。吴常已经进入轮回,就算十殿阎王气得咬手帕,也不能把他抓回来论罪。” 大白疑惑道:“死了那么多人,就这样让他逃掉了?” 焦愁漱了漱口,“没那么简单,他就算逃过地府追责,也逃不过天道因果。” 大白竖起耳朵,“你做的手脚?” 焦愁翻白眼,“我何德何能做天道的手脚,瞎猜罢了。” “不可能,你肯定知道什么,快说快说!” 大白直立起身子,死死抱住焦愁的小腿,尾巴摇得飞快。 焦愁抖腿,“放开我,你这只犬妖好奇心怎么比猫妖还重!” 两人正闹成一团,就见一柄仙剑擦着大白的尾巴尖飞过,带起几根雪白的毛毛。大白僵住了,连狗头都不敢动,夹着尾巴飞快逃走…… “我我我去吃酱骨头!” 焦愁:“……” 箫戎:“……” 焦愁将洗漱的水泼在地上,箫戎收剑回鞘,仿佛无事发生。 黎追来拜访的时候,只看到两人一狗和谐相处的景象。他们家师叔祖和往常一样在练剑,他们家焦前辈和往常一样写写画画,他们家……别人家的犬妖和往常一样啃着肉骨头。 黎追先去见过焦愁。 焦前辈正在画师叔祖。这不奇怪,黎追就没见过焦前辈画别人,无论站着死还是躺着死都是师叔祖。奇怪的是,这次师叔祖没死在画里,而是站在一棵树下……可能是一颗酸梅树? 焦愁淡淡道:“听说你们新加的课程反响剧烈,你怎么有空过来。” 黎追:“……” 的确是反响剧烈,大家都想和焦前辈真人擂台,可惜打不过。 虽然新加的课程很有用,但大家从前都是一心练剑,学起来相当困难。只有少数几位剑法平平的师弟师妹,堪称进步神速,大概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门派…… 刚开始的确哀鸿遍野,后来大家发现了规律。 实在学不会就死记硬背,全背下来考试就能及格。 黎追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师叔祖不知何时站在窗外,眼神牢牢盯住自己。黎追打了个哆嗦,忙躬身行礼,“师叔祖。” 箫戎嗯了一声,“你向后退三步。” 黎追傻乎乎的照做。 箫戎这才满意了,“以后保持这个距离。” 黎追一脸懵逼,保持啥距离? 焦愁憋着笑,疯狂往酸梅树上画酸梅。 没错了,寒山剑仙除了是黏人精,还有一个变成酸梅精的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焦愁:……你快乐吗? 箫戎:我很快乐! 作者:我不快乐!身为一只单身狗为什么要描写别人谈恋爱?!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新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好吧 惨遭针对的黎追, 站在离焦愁三步远的地方恭敬道:“掌门宗主对弟子们的学业非常关心,命我询问焦前辈有没有兴趣教两门课, 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焦愁眨眨眼, “让我教学生, 岂不是误人子弟?” 焦愁觉得,那位明若真君大概是想套路自己, 让自己融入燕山剑宗, 彻底留在箫戎身边。仔细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我这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 不适合教导学生, 还是算了罢。” 这是实话,像焦愁这种天赋异禀闻一知十的类型, 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思维。在他看来顺理成章的答案,可能让不开窍的小剑修们想破头。让他教学生也只能教天才,否则就是对双方的折磨。 黎追不敢再劝,只能看向师叔祖。 箫戎把黎追和大白都打发走,又一次黏上来, “为何不答应。” 焦愁被从身后搂住,换了一张宣纸,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别用我的理论荼毒你家徒子徒孙了,剑修挺好的,努力修炼还能成仙。” 箫戎觉得他话里有话, 抢过毛笔放下,抱着焦愁面对自己。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 焦愁漫不经心道:“差不多吧。” 箫戎和他讲道理,“谁说道不同就不能在一起,很多道侣都不同道,一样过了一辈子。” 焦愁叹气,“不一样的,你说的那些不同道,只是修炼方式不同,说到底殊途同归。人修用灵气,鬼修用阴气,妖修用妖气,魔修用魔气,只要成功飞升,体内杂气都会转化为仙气。” 修真功法千奇百怪,唯有焦愁自成一派,这句话并不是说笑的。 焦愁捧着寒山剑仙不高兴的脸,“你迟早会成仙,而我的道在人间。” 箫戎脱口而出,“那我陪你在人间。” “你还是没明白。”焦愁有些无奈,“我是肉丨体凡胎,我会生老病死,我会不停变换身份,你现在喜欢我,只是这一个我,下辈子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转生成什么。花鸟鱼虫,妖魔鬼怪,那样的我你还喜欢吗,你又能喜欢多久?” 箫戎笃定道:“一生一世。” 焦愁反问:“谁的一生一世?” 箫戎毫不迟疑,“当然是我的。” 焦愁却道:“那样只会让我厌恶我自己。” 箫戎呆了一下,“为何?” “因为你要一次次看着我死亡,一次次等待我重生,一遍遍重新适应面目全非的我。你为我放弃仙途,滞留在人间,苦苦等候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我。而你本该是天之骄子,不需要经历这些的。因为我,你的未来全毁了。” 焦愁扳着手指认真道:“如果你得到我又后悔,我会恨你。如果你永远不后悔,我就会恨自己。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利自怨自艾自作自受,为善为恶做人做鬼都是为了我自己。” 箫戎仍是固执道:“不要自贬,原本就是我先动心,就算你永远不回应,我也会一次次看着你死亡,一次次等待你重生,一遍遍重新适应面目全非的你。” “我依然会为你放弃仙途,为你滞留人间,为你苦苦等候。我从不是天之骄子,我心甘情愿经历这一切,因为我……我一见你便心中欢喜……特别欢喜……” 箫戎脸颊微醺,眼中全是明亮的色彩。 焦愁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躲开那道过分纯粹的目光。 箫戎道:“感情不是等价交换,也无法一笔勾销。没人规定我对你好一分,你就要还给我一分。我不要你还,只要你每天对我笑,和我说话,让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我原本一心求死,是你送我来到燕山剑宗。我原本不知剑为何物,只记得你让我挺胸抬头一直走。”箫戎微微一笑,仿佛满山的绣球花都在这一刻绽放,“我浑浑噩噩走到今天才明白,你就是我的仙途……” 你才是我一直追逐的仙途,抱在怀里,如何能放手。 焦愁委屈地扁扁嘴,“我最怕美好的事物在我眼前毁掉。” 箫戎亲一下他的鼻尖,“毁不毁的,你说了不算,我没觉得自己被毁了。” 焦愁还是委屈,“那好吧。”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寒山剑仙呆住了。 焦愁委屈道:“虽然你毁了我心中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寒山剑仙,但谁叫你嘴那么甜呢,我决定原谅你。总之你要补偿我,要一直对我好,否则我可太亏了!” 曾经的高岭之花搂住他,紧紧的。 焦愁拍拍他,“松一点,我不能呼吸了。” 箫戎双眼亮晶晶,“那我是不是可以亲你了。” 焦愁心道:我没同意的时候,您大爷也是想亲就亲的。 箫戎端详着焦愁的脸,酝酿了半晌,终于磨磨蹭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焦愁:“……” 真是搞不懂这个剑仙什么时候纯情什么时候奔放。 箫戎忽然道:“合籍大典!” 焦愁:“……” 焦某人又开始头痛了,“别办!真的!你信我!咱俩安安静静在一起就好,不需要那些陌生人的祝福。如果要办合籍大典,我的朋友和仇人肯定坐不住,他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千万别折腾了,让我多活几年吧。” 箫戎又道:“我把一半寿元给你!” 焦愁实在被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寒山剑仙打败了,“你自己的命自己留着,努力活久一点,毕竟我可以一直转生,最后肯定比你活得长,你要是提前死了……” 焦愁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我就找下家!” 箫戎:“……” 焦愁亲了一下寒山剑仙紧绷的下巴,“逗你的~” 箫戎表面故作无事,心里却在盘算着彻底打消焦愁找下家的念头。 某些人,看上去特别成熟稳重八风不动,其实已经是成熟的酸梅精了。 ………… 虽然焦愁不想办合籍大典,还是阻挡不住寒山剑仙想要炫耀的心。 不到一天时间,燕山剑宗上下都知道了,不断有同门送上贺礼。等大白出去跑了一圈儿,连焦愁那些损友都知道了。焦愁不胜其烦,撺掇着寒山剑仙离家出走。 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出行,没有明确目的地。 在焦愁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在寄情湖包下一艘乐舫。十二名少女吹拉弹唱载歌载舞,焦愁开开心心喝着小酒,箫戎面无表情喝着陈醋。姑娘们一个媚眼飞过来,寒山剑仙直接炸了醋桶,将无知无觉的焦某人捞进怀里,堵嘴! 啥也没干的焦愁:“???” 耳边传来姑娘们嘻嘻的笑声,焦愁挣扎了两下,被酸梅精死死压住。 坐在一旁的红衣姑娘笑道:“原来两位仙长是一对儿。” 焦愁推不开一本正经黏人的寒山剑仙,只能尬笑,“让红缨姑娘见笑了。” 红缨纤纤玉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祝二位年年岁岁长相守。” 焦愁举杯回敬,“多谢。” “不知两位仙长可听说过,月亮湾。” 焦愁道:“自然听说过,月亮湾是修真界有名的定情湖,将灵石投入湖中,便会被湖底的阵法吸附住,永远都取不出来,象征着道侣之间痴心不变。听说湖底的灵石越积越多,到了夜晚整个月亮湾就会发光,仿佛人间星河,美不胜收。” 箫戎低头看着焦愁的发顶,眼神柔和道:“我们也去瞧瞧。” 焦愁疑惑道:“才十几里路,你住在附近两百年都没去看过?” 箫戎摇摇头,“忙着等你,没空。” 焦愁:“……” 我信了你的邪,分明是忙着练剑没空吧! 红缨掩唇一笑,她眉间一点朱砂痣,衬着雪白的面庞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可入画。可惜面前两个男人都是瞎子,沉迷于彼此的美色,竟无人欣赏寄情湖上最知情识趣的红缨姑娘。 红缨叹道:“两位仙长快去罢,也让我们姐妹歇一歇,真是媚眼都抛给瞎子了。” 焦愁笑道:“这寄情湖虽美,恐怕姑娘们早已看腻了。这艘乐舫租下一整晚,姑娘们爱在这里或是回去休息都可以,不必等我们。”说完又放下一袋珍珠,“这个送给姑娘们打水漂儿。” 红缨笑得更开怀,“小公子真讨人喜欢。” 寒山剑仙:“……” 下一刻,箫戎已经卷着讨人喜欢的焦某人御剑升空,在夜空划过一道流光。 焦愁把脸闷在他胸口,笑得整个人都在打颤,“这也酸,那也酸,堂堂寒山剑仙这么小心眼儿?”伸手勾住酸梅精的脖子,“过来让大爷尝一口!” 箫戎还在赌气,双手捏住焦愁腰上的痒痒肉。 “啊哈哈啊哈哈……你干嘛!快住手!我要反击了!”两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天上疯狂画圈,饶是箫戎御剑技术了得,也险些被惊蛰甩下去,一世英名一朝尽丧。 两人一路七扭八歪飞到目的地。 从空中俯瞰月亮湾,仿佛脚下踩着万千星河,的确不负盛名。 箫戎摸出两颗上品灵石,和焦愁一人一颗,闭上眼睛认真许愿。 焦愁虽然觉得浪费,但自家道侣这么可爱,当然要成全他啊~ 两人同时将灵石抛入湖中,却见底下一道人影闪过,将两枚灵石卷入袖中。那人一抬头,焦愁立刻心虚,“这不是公良道友吗,好久不见啊哈哈~” 公良曦冷哼一声,“公良道友?不叫我阿曦了?” 焦愁感觉到环抱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心里暗叫糟糕。 就听公良曦凉凉道:“我以为是谁勾了你的魂,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寒山剑仙。你不是号称自私自利只爱自己吗,你当初是怎么拒绝我的,我就想问问,你脸疼吗?” 焦愁咽了咽口水,对箫戎认真道:“我脸疼,麻烦你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哇啊啊啊榜单来不及啦!晚一点可能还有一更! 第49章 正文完 寒山剑仙吃了好大一桶醋。 焦愁陪他扔完了一袋上品灵石, 才哄得他消气。 二人被公良曦堵个正着,离家出走的计划不得不搁置。 焦愁的损友们, 正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 如果他这时候跑了, 想也知道场面会有多混乱,后果绝对比仇家找上门还恐怖!毕竟能成为修真界第一祸胎的损友, 本身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二人回到寒山, 焦愁拎着大白的耳朵训了三刻钟,罚站半个时辰,并且克扣了三天的肉骨头。大白倒是无所谓, 因为他从公良曦那里得到了七天的酱肘子, 里外里还赚了五天! 这种比厕纸还廉价的友谊,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公良曦追求焦愁,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还在损友圈里轰动过一阵子。 毕竟他俩认识了几十年,一直是闯祸斗嘴打架逛青楼的最佳损友,一个突然日久生情,一个还在状况外浑然不知, 着实闹出不少笑料。 焦愁被追着跑了大半个修真界,从旁人口中再三确认, 才相信公良曦是认真在追求自己,不是跟谁打赌输了,也不是闲着无聊耍自己。 被无情拒绝后,公良曦也就放下了。 他本来就不是长情之人, 花花公子一个。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苦苦纠缠和因爱生恨,大多数都是相忘于江湖。只是损友们每次见面总要调侃两句,后来公良曦自己也开始调侃自己,装出一脸痴情,故意挑衅寒山剑仙。 有公良曦打头阵,又陆续来了几个朋友,一个比一个奇葩。 箫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家不显山不露水的焦忘忧,朋友圈子十分神奇。飞禽走兽正邪两派妖魔鬼怪应有尽有,而且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人物……或者动物。 这些人平时很少露面,有些甚至已经活成了传说,凑热闹却一个比一个积极。 焦某人从前肆意嚣张不知收敛,黑历史多如满天繁星,撩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每个损友多说一句,就能让寒山剑仙醋翻了天。 焦愁实在解释不过来,只能自暴自弃,和酸梅精一起在醋海中遨游。 为了转移箫戎的注意力,焦愁开始给他讲故事,将自己的经历。 “有一次我转生成一只小黑猫,疯狂爱上了猫薄荷,每天都要抱着猫薄荷打几个滚儿。诶你知道吗?原来黑猫的眼睛真的可以通灵!我就是那时候跟大白熟悉起来的,他汪汪汪,我喵喵喵,吵架的时候语言不通,最后还要用人语重新吵一遍。” 箫戎决定清理一遍寒山,铲除所有猫薄荷。 焦愁没想到自家酸梅精连猫薄荷的醋也吃,还在继续说。 “有一次我转生成一位皇子,差点被无子无宠吃斋念佛的皇后娘娘给养废了,字面意义上的废了。她自己没有儿子,为了站稳皇后的位置,去母留子将我养在膝下。” “我那一世的生母,还是她嫡亲妹子,死的时候简直怨恨滔天。” 焦愁一脸嫌弃道:“那位皇后绝对脑子有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表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私底下喜欢用各种手段折磨人,那些皇子后妃宫女太监都对她恨之入骨。宫里路太滑,人心太复杂,我受她连累整天被人针对,长到六七岁就假死脱身了。” 箫戎心疼道:“后来呢?” 焦愁摇摇头,“无子无宠众叛亲离的皇后,哪有什么后来。” 箫戎道:“就没有平静一点的生活吗?” “当然有啊,我的雕刻绝活就是第三世学会的。我那一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雕刻匠师,母亲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我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我那时正好要避一避风头,就老老实实给人家当儿子,学了十几年雕刻,还闯出一点名声。” 焦愁仰着脑袋得意道:“凡间雕刻四大家,鬼斧神工、栩栩如生、画龙点睛和雾里观花,其中雾里观花就是我。时人雕刻讲究精巧和写实,越惟妙惟肖的作品,越容易受人追捧,直到我开创了雾派雕刻,自成一派。” 没错了,焦忘忧做什么都自成一派,绝不与人同流。 箫戎取出他平时练手的石雕,果然都是朦朦胧胧半遮半掩,引人无限遐思。 箫戎诚恳道:“你做什么都很出色。” 焦愁就喜欢寒山剑仙一本正经夸自己,继续道:“我以前还投过女胎,刚出生就被定下娃娃亲,后来家道中落丧父丧母,那家人就想悔婚。我心想悔就悔吧,反正我也不想嫁给一个短命鬼。谁知那家人心肠歹毒,竟想污了我的清白……” 腰上的软肉被捏住,焦愁瞬间一个哆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没事没事!我狠狠报复回去了!” “等我下次投胎成姑娘,我就嫁给你,说不定还能生个像你一样的小剑仙。” 箫戎这才满意了,心想:生个像你一样的小祸胎也好。 一瞬间,寒山剑仙连孩子的小名都想好了! 焦愁继续转移话题,“我还没正式拜见你师尊,你师尊喜欢什么?” 箫戎道:“师尊很随和,不在意那些虚礼。” 嗯……满山耿直剑仙中唯一的老狐狸很随和?好吧,明若真君对内是挺随和的,对外可就不一定了。毕竟住在燕山这么久,受到人家庇护,还拐跑了人家最有潜力的宝贝徒弟……虽然这个徒弟原本就是他送上门的。 总之,理应拜一拜山头! 焦愁拍板道:“明天带我去见一见你的师尊和师兄。” 箫戎自然没意见,还特意给自家师尊送了信。 ………… 燕山顶峰是一处禁地,焦愁之前来过一次,没错就是雷劈的那次。 上次来去匆匆,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这次慢吞吞走上去,却发现这个地方根本不像禁地。 别人家的禁地都严防死守,恨不得武装成龟壳,燕山顶峰的防御却比山脚还松散,跟山腰上的弟子居所差不多。而且一马平川,什么阵法禁制都没有。 箫戎道:“顶峰为掌门一脉日常起居之所。” 焦愁疑惑道:“日常起居之所为什么是禁地?” ……难道有人偷看过燕山掌门洗澡? 奉命迎接二人的秦师兄道:“因为咱们燕山剑宗本来就没有禁地,后来师祖他老人家说,‘别人家宗门禁地,咱们燕山剑宗也要有’,然后就把山顶设为禁地了。” 焦愁:“……” 师祖他老人家真皮。 秦师兄哀怨道:“阿愁你是不知道,师兄我心里苦啊!这山顶除了我全是剑修,我炼器的时候想找人帮忙,还得大老远跑到半山腰找。我想把人带上来,还得提前向师尊汇报。” “在这个漫山遍野剑修的宗门,我都快待不下去了,你有空常来玩。” 焦愁心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秦师兄又道:“如果哪位师兄师弟找你比剑,千万别答应!他们这些剑修打起来没完没了没轻没重,万一不小心伤到你,小师弟恐怕要同门相残了。” 秦师兄强调道:“同门相残不要紧,反正他们每天都相残。问题是同门相残要禁闭七天,七天不能见你,我怕小师弟一气之下叛出师门,那乐子可就大了。” 焦愁:“……” 我就安安静静听你胡说八道。 走在前面的箫戎忽然道:“七天不会。”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秦颂:“!!!” 莫名其妙从祸胎变成祸水的焦愁:“……?” 秦师兄尬笑两声,转移话题道:“师尊他老人家昨天还念叨,合籍大典还是要办的,就算不想大办,咱们自己关起门来小办也是一样的。请几个朋友热闹一下,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焦愁已经自暴自弃了,反正他那些损友都知道了,但沾喜气是什么鬼? 对上焦愁疑惑的视线,秦师兄尴尬道:“师尊他老人家也是操心,咱们燕山剑宗八成以上的剑修都是孤独终老,让大家沾沾喜气,说不定能促进宗门与修真界的人才交流。” 焦愁:“……” 秦师兄真是人才,能把“脱单”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大义凛然。 焦愁拍拍胸脯,“不就是促进人才交流吗,瞧我的吧!” 秦师兄一脸懵逼。 随后就见识到何为三寸不烂之舌,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焦愁一一见过明若真君和箫戎的十八位师兄,一样一样给众人送上拜礼。 剑修用得着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愣是被焦愁送出花样来。 给师尊炼制的法衣,超大空间储物,自带分类收纳,拯救了丢三落四的健忘老头。 给师兄们送上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亲手炼制的上品丹药,亲手锻造的极品仙器,亲手绘制的独创符篆,亲手镌刻的小型灵阵,甚至还有自创的剑法…… 让众人充分感受到,有一位十项全能的道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从而产生了我也想要个这样的道侣的冲动…… 在焦愁看来,得罪了九鼎宗不要紧,我焦忘忧虽然不精通炼丹,比九鼎宗出售的残次品还是强一些的。燕山剑宗不是养了不少炼丹师吗,等我有空教一教,咱们以后自产自销。 听听,修真界第一丹宗,出售的都是残次品。 所有吃过焦愁的丹药、见识过焦愁一心二用边走路边炼丹的剑修都不敢说话。 焦愁在众人面前狠狠秀了一把,箫戎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被人羡慕。 傍晚回到寒山,焦气包立刻开始撒娇,靠在箫戎怀里唉声叹气。 “好累~” 箫戎给他揉手,“不必如此费心。” 焦愁哼哼两声,“我不想以后有人提起我们,第一个念头就是摇头叹气,‘可惜了寒山剑仙那么好的苗子,被焦忘忧给糟蹋了’。”某人故意怪声怪气道。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最好的,你的眼光最好,我们是天作之合!” 箫戎亲他一下,“像个小孩子。” 焦愁眨眨眼,意味深长道:“我才十五岁,本来就不大吧。” 箫戎:“……” 焦愁故作害怕道:“天呐天呐,寒山剑仙表面正人君子,原来心里住着野兽!连十五岁的少年都不放过,我要逃离你的魔掌,我还要呼吁大家谴责你!” 某只心里住着野兽的正人君子,一口咬住猎物的脖子。 都被叼回窝了,还想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了,后面还有一章现代番外! o(* ̄▽ ̄*)ブ感谢看到的每一个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与鼓励,我会再接再厉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新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番外篇 “好了, 再直播我就要猝死了,先去睡一觉, 晚上继续肝。” 焦愁打完最后一局游戏, 和粉丝道别, 关闭了直播间。 今天凌晨,一款华国风的修仙游戏发售, 氪命玩家焦愁第一时间开始直播, 从慢慢长夜肝到旭日东升,足足肝了七个小时,又向秃头前进了一大步。 单身宅男的混乱生活, 已经彻底改变了焦愁的生物钟。 他关上电脑, 将并排放在墙角的三个台灯熄灭,绕过墙根处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障碍物, 走进没什么烟火气的厨房,蹲下,将凉透的外卖塞进微波炉,最后才揉着脖子走进浴室。 二十分钟后,头发湿漉漉的焦愁席地而坐, 面前只有膝盖高的实木茶几上,摆着刚热好的外卖。焦愁强打精神, 掰开一次性筷子,只见外卖盒中一根人类女性的中指高高竖起…… 焦愁:“……” ………… 焦愁是个废物,自封的。 虽然脑子很聪明,学什么都飞快, 但他又馋又懒又怂,死要面子活受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自制力几乎为零。二十九岁一事无成,明明是虚度人生,却还标榜自己与世无争。 焦愁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父母双亡,只有他浑浑噩噩活了下来。 从小就被亲戚们踢皮球,长大一点就自己出来单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都无所谓,总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每天睁开眼都是了无生趣…… 就是这样一个废物,突然觉醒了阴阳眼。 自从点亮了见鬼技能,每天都有命案在呼唤焦愁。快递收到人头,走夜路捡尸体,被命案现场碰瓷,前半夜鬼敲门,后半夜鬼压床,隔三差五还要因为“报假警”被逮捕。 吃外卖吃到手指的焦愁睡意全无。 又是一个强行碰瓷的女鬼,这是逼我帮你报警呢,我就不! 焦愁盖上外卖盒,将塑料袋绑紧。 并非他天赋异禀处变不惊,只是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比这更恐怖的命案现场他也见过,区区一根人类的中指,就算她涂着红色指甲油又何!足!挂!齿! 焦愁快步走进浴室,扶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好吧,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该吐还得吐! 自从觉醒了阴阳眼,焦愁如同被死神小学生附体。人家死神小学生被命案呼唤,还能凭借智慧破案。焦愁每天被各种鬼碰瓷,只能勉为其难“报假警”了。 鬼是不受道德约束的,就算生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死后也未必不会放飞自我。 家里穷的让焦愁给打钱,有冤情的让焦愁帮忙报警,有仇怨的让焦愁帮忙杀人。 焦愁:超纲了!这道题超纲了! 如果焦愁不帮忙,这些鬼就开始碰瓷。 曾经有一次,一位死于连环杀手的女鬼,非要焦愁帮他杀人。 焦愁当然是拒绝了,最多帮她报警。 然后焦愁的家庭住址就被泄露给连环杀人犯…… 焦愁差一点被杀死,杀人犯人赃并获,女鬼心满意足去投胎了。 女鬼临走前说:“谢谢。” 焦愁回她一句:“滚!” 焦愁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乱发善心,对一切怪事视而不见。晚上玩游戏不睡觉,白天睡一天不起床。反正他搞不死鬼,鬼也搞不死他,同样是昼伏夜出,看谁耗得过谁! 不帮忙的结果就是,焦愁家里经常上演死神来了。 任何放在高处的东西,都有可能突然坠落,包括吊灯…… 所以焦愁家里的摆设才会那样奇怪,没有任何高于膝盖的东西。 刚得到超能力的时候,内心蛰伏着中二之魂的焦愁还曾想过,我可能是被命运选中的救世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接下来是不是该拯救世界了?我是勇敢的接受命运,还是冷酷无情地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后来他发现自己想多了,他分明是被命运捉弄的小可怜! 小可怜焦愁胃里空空,只能吐一吐酸水,再一次洗脸刷牙,走进卧室,拉开客厅同款窗帘,放任明媚的阳光洒满一室,驱散阴晦之气…… 焦愁闭着眼睛钻进被窝,将自己团成一团进入梦乡。 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还有一个看不清脸但超级温柔的男人紧紧抱着他,特别有安全感。 ………… 几个小时后,防盗门被砸得震天响。 焦愁舒展身体,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这个时间应该不是鬼敲门。 焦愁摇摇晃晃去开门,自从“三更半夜自己唱歌”的门铃被拆掉,焦愁家的防盗门就屡遭毒打。这也没办法,防盗门隔音效果太好,不毒打一顿,屋里人根本听不见。 开门的瞬间,焦愁险些被敲门敲到心态爆炸的刑警同志重拳砸脸。 一男一女两位刑警,男的叫瑶光,女的叫菲语,大家都是老熟人。 焦愁开门见山道:“我最近几天都在家里打游戏,直播录屏可以证明我没离开过,这个小区安保水平非常高,摄像头和保安都能证明我足不出户,最远只到门口取外卖。” “无论你们又在哪个案发现场发现我的头发、指纹还是沾着我唾液的方便筷子,我都只能回答不知道、没去过、与我无关。”焦愁打了个哈欠,“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证词,还有事吗?” 两位刑警对视一眼,焦同志今天戾气很重啊? 两人也不好责怪他,任谁三天两头被牵扯进命案都得暴躁。 有时候,一件凶杀案明摆着与焦愁无关,他一没有作案时间,二没有作案动机,三没有作案能力,但警方就是能在案发现场发现对焦愁不利的线索,也是见了鬼了。 最奇葩的一个案件,法医在沉尸枯井三十五年的骸骨中,发现了沾有焦愁唾液的鸡骨头。天晓得三十五年前焦愁还没出生呢,吃剩的鸡骨头还是新鲜的,那口枯井又一直被水泥封住,鸡骨头是怎么进去的?天降黑锅! 虽然案件告破了,焦愁还是成了警界传说。 “焦愁的鸡骨头”和“薛定谔的猫”一样成为未解之谜。 意思就是,没到命案现场前,永远不知道能不能跟焦愁扯上关系。 菲语咳嗽一声,“一位饭店老板娘昨天深夜被杀,证据表明,你是最后在她家订餐的人,如果可以,我们想检查一下昨晚的外卖。” 焦愁:“……” 他指了指茶几,“如果你们要找一根手指,是的,她就在那里。” 菲语:“……” 瑶光一脸震惊:“你吃了?” 焦愁一脸崩溃:“我没有!” “啧,你这生活还真是有滋有味。”一直站在门外的重案组组长黎追,绕过目瞪口呆的两位同事,拆开了外卖盒——那根中指依然倔强的直立着。 “菲语联络鉴证科,瑶光带这个法盲回去做笔录。” “这可不是‘焦愁的鸡骨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报警,否则……” “共建和谐社会社区普法活动讲座,可能需要你亲自了解一下。” 焦愁:“……” 您是指那个远近闻名的、老头老太太们最爱的八卦盛典吗? 黎队长可真是个狠人! 看着一脸怀疑人生的焦愁,黎追把饭卡塞给他,“做完笔录去食堂吃点东西,放心吧,警局食堂不会出现人肉。你的事情已经被上级部门立案,下午有领导要见你。” 拿着饭卡的焦愁,“……” 黎追拍拍他肩膀,“别紧张,说不定是好事呢。” 因为焦愁身边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太过诡异,已经被警局列为重大系列案件,递交上级部门。 焦某人凭一己之力撑起一个系列,堪称祸胎中的战斗机! 然而焦某人并不感到自豪,反而想跳进黄河洗澡! ………… 焦愁在警局食堂吃了一顿素菜,下午两点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上级领导。 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一身白西装,脊背挺得笔直…… 一瞬间,焦愁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年幼车祸,害他忘记了相伴千年的道侣,只剩这辈子短短几年的记忆,难怪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难怪一直在苦苦等待,难怪…… “箫戎!” 他站在原地大声喊,下一秒就被男人揽入怀中。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多少次轮回,只有这个人…… 黎追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和箫戎一起过来的白发男子笑道:“朋友,听说过特殊案件专门调查小组吗,那是我们走丢的组员,找了二十几年,总算找回来了。” 黎追愣了愣,“您是?” “我是副组长大白。” 黎追心道:这是什么狗名字? 大白笑道:“你是黎家的人,应该知道一些特殊人群的事吧。” 黎追早有预料,“果然,我就说焦愁这小子不一般,他也有超能力!” 大白忍笑,“我给你一点提示,我们组长叫箫戎,那个小子叫焦愁,你好好想想。” 黎追的下巴一点一点掉在地上,“他们……他们是人间最后的剑仙和终结乱世的焦忘忧?他俩不是传说吗!虽然历史书上有写,但是……我的妈呀!” 大白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捏了捏鼻子——酸臭! 一千年过去了,人间日新月异变化万千。 多少曾经的风云人物都被时间遗忘,唯有他俩活成了传说。 当然,大白还是单身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