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候府表妹 作者:百果酒 文案: 穿成一品辅国公府的伪表妹,温落晚决定一不勾引公府表哥、二在锦绣堆里努力攒钱、三找个人品正直的读书人嫁了。前两件温落晚都做得好好的,怎么唯独这第三件……就这么难呢?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宅斗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落晚 ┃ 配角:云寒 ┃ 其它: 第1章 元昭十八年,五月初五。 辅国公府应春院堂前的白玉兰已开得如玉如琢,清白一片,微风吹过兰香淡雅,稷稷有声,整个应春堂美如仙境一般。 只可惜,偌大的应春堂,明明仆人也不少,却个个疲懒至极,让原本秀美醉人的应春堂有些蓬乱。 “小姐,您看她们……” 墙角的杂草没有清理、地上的落叶也没有扫干净、玉兰树下的落花更是无人撒扫……丫鬟绿漪看在眼里,简直快要气死了。 她们就是在欺负自家小姐! 虽然自家小姐不是辅国公府的正经主子,可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绿漪愤愤不平至极。 “小姐……” 绿漪看着在书案前手持书卷,从容自若静静看书的袅娜身影,不禁着急的跺了跺脚。 在绿漪的心中,自家小姐是这世间最好的小姐。 她就没见过有比自家小姐还好看的女子。 眉如远山,眼如秋水,乌发如瀑,如玉兰般美得淡雅沉静。 绿漪觉得和小姐在一起舒服极了。 哪怕自家小姐只是在静静的看书,她守在一旁心都会跟着安静下来。 可是,今天,她实在是气不过,连自家小姐都不能治愈她了。 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过出头呢? “绿漪……”,温落晚淡淡的看过去,不疾不徐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咱们只是寄住在国公府的,又不是真的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声音婉转柔和。 不能要求太多! 国公府的下人能有这样的表现,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意外。 像她这样客居的,本来就被人看成是打秋风的,她又没有多少银钱可以打点那些下人,那些下人们自然是会消极怠工的。 其实,温落晚一点儿都不在意。 “若是没有国公夫人,绿漪,我们怕是连骨头都被温家那些人给啃了……” 虽然,国公府的下人怠慢疲懒,可是,她们毕竟在国公府得到了庇护,吃喝不愁、安全无忧,只待她长成,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了。 国公夫人只是与她娘亲是手帕交,能看在她过逝娘亲的份儿上照顾她,温落晚已经很感激了。 她又不是绿漪那个天真不懂世事的小丫头。 好歹她这萝莉的身体里装成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她在现代是一个因为过劳而猝死的产科小护士,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去投胎呢,结果,一睁眼就在这个死了双亲,可怜兮兮投奔京城国公府,却半道就病了的小可怜温落晚身上了。 好在,温落晚原身就是个安静内向的性格和她很像,再加上她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这没有让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绿漪生疑。 绿漪知道小姐说的都对! 可是,她就是气不过。 明明候夫人对她们家小姐那么好,这些人怎么还敢如此阴奉阳违的敷衍她家小姐? 她曾气愤的对小姐说要和候夫人告状去,可是,小姐阻止了她。 小姐说她们是流水的客人,可这些下人,却是候府世代铁打的家奴。日后,也许明着不敢刁难,可是,那暗地里使的坏,却会让她们有苦都说不出。 这些下人对她们也不过是怠慢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本身也不在意这些事情。 只待她成年,找个好人家,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 现在,她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在有候府庇护的这几年,多攒些银钱。她们没有娘家,孤身飘零,若是不多攒些银钱傍身,若后就算嫁出去了,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哪有时间计较这些?! 绿漪觉得小姐说得对,可她还是有些气不过。 这次也一样,绿漪在与自家小姐温落晚的对阵中,再次落败下来…… 绿漪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抿了抿嘴,脸满的不甘。 正在这时,懒怠的应春堂前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那声音绿漪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绿漪都有经验了,声音如此急促,一定是没好事。 也不知道是那位辅国公府小姐又闯什么祸了,要让她们小姐来善后?!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绿漪脚一跺,嘴里嘟嘟着,脸上却不得不扬起一张笑脸迎了出去。 “张嬷嬷,您怎么来了?” 绿漪掀开帘子,来到厅前,却意外的发现来的人竟不是候府小姐清宁院的人,而是候夫人院里的张嬷嬷。 绿漪心里不由得就是一跳。 张嬷嬷怎么来了? 还走得这样急?! 张嬷嬷虽然只是候夫人院里的二等嬷嬷,可是,她和候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有亲,算是亲信。候夫人这个时候让张嬷嬷来她们应春院,还走得这样急,额头都微微见汗了,眉宇间隐见不满和急切,绿漪直觉得不好。 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些,亲切的招呼着张嬷嬷往屋里走,还扬声道:“小姐,张嬷嬷来了……” 温落晚一愣。 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怎么来了?还来得这样急? 脑中飞快的转着…… 难道是温家的人来候府闹事了? 很快,温落晚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说温家与京城千里迢迢,就算温家真的来了,他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来辅国公府来闹,那可是一品国公府。 若非肯定辅国公府能保得住温落晚,温落晚的娘亲也不会让她们千里迢迢来投奔。 不是温家人来闹,那又是何事? 最近候夫人有什么事? 候夫人掌控整个国公府,每天确实很忙的。要管理后宅,还要管理国公府那么多的铺子、要见管事的,还有很多的庄园…… 可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啊…… 倒是有一件事可能和她有些关系。 元昭靖宪长公主要在五月初五开赏花宴,下了贴子给京城所有四品官员以上家有妙龄少女的人家…… 难不成张嬷嬷来,是因为这件事? 谁不知道靖宪长公主家的世子爷已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靖宪长公主为此年年都在五月初五举办赏花宴,目的就是为了给世子爷挑世子妃。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虽然,国公夫人每每有什么各府的赏花会、品茶会什么的,带着陈嘉宛去的同时,也会带她去。 温落晚很感激。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靖宪长公主的赏花宴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一个没有母家之人,靖宪长公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上她的,所以,这次她没有收到去赏花宴的通知,温落晚一点也不意外。 只有绿漪抱怨了几句,也被她压下去了。 她留在应春院看书更是自在。 五月初五…… 可不就是今天吗? 张嬷嬷如此急匆匆的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事儿? 这些念头如此纷乱,可是,在温落晚的脑中也只是一息的时间。 她轻轻放下手中看的书。 今天,这书怕是看不成了…… “绿漪,请张嬷嬷进来……” “绿窈,去给张嬷嬷沏茶。” 被点到名的绿窈吓了一跳。 看着自己现在的主子温落晚,匆忙一礼,就要退下泡茶。 “哎呀,还泡什么茶啊……” 绿窈想要下去泡茶,却被急匆匆进来的张嬷嬷给拦住了。 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心思喝什么茶啊…… 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的张嬷嬷扶着绿漪的手连喘了两口气,终于将气喘匀了,这才看向温落晚。 一看到温落晚仍是一身素淡的衣裙,不禁发急道:“表小姐,您怎么还没有换衣衫啊?这都什么时候?候夫人和小姐都等您半天了,您怎么还没出门啊?” 张嬷嬷这一番话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打得绿漪都有些懵了,不明所已的问:“张嬷嬷,您说什么呢?什么出门?什么等半天?我们小姐今天要出门吗?怎么奴婢不知道?!” 不只绿漪不清楚状况,屋里一众大小丫鬟都搞不清楚状况。 唯有绿窈白了脸。 什么情况?! 气喘匀了的张嬷嬷见满屋的大小丫鬟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似是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的样子,张嬷嬷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对了。 她能在辅国公府众多嬷嬷中成为了候夫人的心腹之一,可不只是因为和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有亲,更是因为她聪明。 若她不聪明,也不会打着八丈远的那一点点姻亲关系攀上了掌事嬷嬷,做事儿也利索,很快由粗使嬷嬷爬上了二等。 张嬷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绿窈的身上了。 小姐不是说她让丫鬟柳儿送信儿给了表小姐身边的绿窈了吗?怎么这应春院上上下下一幅根本不知情的模样? 表小姐的性格,她是知道的。 最是周全细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今天犯这么大的错? 让候夫人等了这么久?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事不成? 看着绿窈惨白的小脸和微微发抖的身子,张嬷嬷心中不由得浮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信头,该不会是这绿窈从中作梗,没有将消息告诉表小姐吧? 若真是这样…… 张嬷嬷的脸色不由得僵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绿窈是疯了不成?! …… 第2章 “绿窈,你……” 张嬷嬷脸色不善,缓缓开口。 绿窈身子一抖,脸白如纸,腿软如绵,好悬跪倒在地上。 绿窈那幅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事儿…… 绿漪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定是绿窈私自扣下了国公夫人通知自家小姐去赏花宴的消息不说,不想让自家小姐去公主府。 绿漪肺都要气炸了。 若是国公夫人误会了,对自家小姐印象不好,可怎么办?! 这个绿窈,简直太可恶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也敢瞒下。 就在绿窈承受不住,想要跪下时,温落晚突然浅笑道:“张嬷嬷,是落晚的错。落晚新得了两把苏绣的扇子,想和嘉晚妹妹一同用,却忘了放在哪里,这才耽误了些许的时间。” “请张嬷嬷稍等,我和绿漪一同去找找……” 温落晚向张嬷嬷点点头,一把拉住想要说什么绿漪进了里屋。 听到表小姐将事情扛下来了,绿窈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腿也有力气站稳了。 她也是没有办法…… 夫人想要带表小姐去公主府赏花,可是,大小姐陈馨宁不愿意啊。 她能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温落晚不疾不徐的声音让着急上火的张嬷嬷终于冷静下来,将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绿窈做的事情,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敢做的,必然是有人指使的,否则,绿窈吃饱了撑的敢做这种事情? 而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丑。 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张嬷嬷狠狠的瞪了一眼绿窈。 作死的玩意儿! …… 国公府正院。 “娘,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要来不及了……” 国公府大小姐陈馨宁坐在椅子上很不安稳,一直不停的往门外望。 还等什么温落晚嘛…… 她肯定来不及的。 因为,她根本就没让绿窈将这件事情告诉温落晚。 公主为世子选世子妃,温落晚去做什么? 温落晚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和她走在一起,都没人看她了,光看温落晚了。这次这么重要的宴会,怎么能让温落晚挡了她的风头? 陈馨宁不想让温落晚去,可她不想迟到啊。 她都盼了许久了。 她娘也真是的,干嘛非要等温落晚嘛…… 多大点事儿…… 反正她也不能当世子妃? “再等等。” 看着明媚艳丽却性格冲动的女儿陈馨宁,雍容的镇国公夫顾荣华看了一眼心腹周嬷嬷,柔声道。 周嬷嬷知道夫人的意思,用眼色示意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让她再去催。 时候不早了,确实不能再晚了。 否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可周嬷嬷也知道为什么夫人为什么执意要温落晚跟着去。 实在是她们这位国公府小姐光长了个漂亮的脸蛋,却没有脑子,总是被她那些小姐妹坑着做一些得罪人落不到好的事儿,被人当枪使。 温落晚虽然比小姐大不了几天,可是,却意外的成熟稳重,更是难得兰心慧质。 有她跟在小姐身边,也能帮着自家小姐挡下些。 所以,夫人无论去哪儿参加宴会都要带着温落晚。 这里面固然是因为温落晚的母亲是夫人少时的好友,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温落晚本人。 当初,温落晚投奔而来,候夫人感慨少时好友竟然命运如此多舛,早早的便香消玉殒了,心中怜惜好友唯一的骨血,便对外宣称是自家远房亲戚,让府上人以表小姐相称。 这位表小姐端庄淡雅,恬静婉约,有她在自家小姐身边,小姐满身的艳色都会被压下几分,被带得有几分端庄大气,让人多几分好感。 只是,表小姐一向很守时,今天,怎么这时还未到? 周嬷嬷看看外头的天色,也不禁有些着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正当周嬷嬷着急不安的时候,终于听到从屋外传来一阵非常有韵律的脚步声,很轻盈、略急,却依旧沉稳,裙上玉佩都没有响。 周嬷嬷心头一喜,表小姐来了。 心里正想着呢,就看见从屋外进来一个淡雅婉约的绝色美人。 心里头再次赞一声,表小姐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那通身的气质,周嬷嬷不会形容,只觉得比多少王公贵族家的贵女都要好。表小姐身上似乎自带一股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看到她,她焦燥不已的心似乎都安稳了下来。 “表小姐,您可来了……” 周嬷嬷热情的迎了上去。 “是落晚的不是……” 温落晚微微屈膝浅笑。 坐在椅子上的陈馨宁见到温落晚竟然来了,不禁傻了。 她怎么还是赶上了? 她特意不让绿窈告诉温落晚,就是不想让她提前有准备。到时候,就算母亲想让温落晚去,派人接她,也来不及梳妆了。 可是,这个温落晚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梳妆好的?! 一身竹青素裙,虽不如她这一身云锦的华丽名贵,却也清灵飘逸,头上是一整套的南珠头面,越发显得温落晚淡雅端庄。 一想到温落晚也去,陈馨宁满脸的不高兴。 可当温落晚从红漆木匣中拿出一柄玉金色团扇送给陈馨宁后,陈馨宁就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不高兴了。 “这扇子可太漂亮了……” 陈馨宁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将自己原本拿的一只墨绿色蝶恋花的团扇扔给了身边跟着的大丫鬟蓉滟,惊喜道:“还是双面绣?!” 陈馨宁笑眯了眼睛,看着温落晚,“谢谢你啊,温表姐。” 温落晚身后的绿漪看到国公府小姐陈馨宁摆弄着那把玉金双面绣扇子,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这本来是她们小姐绣好,请扇匠做好,打算拿出去卖的。 三个月啊,就做好这两把扇子。 小姐说,一把至少能卖到五十两的。 两把就是一百两…… 现在……全没了。 凭什么啊…… 明明是陈馨宁不愿意让小姐去公主府赏花,不告诉小姐,凭什么小姐还得给她善后,还搭进去两把扇子?! 她们小姐根本就不想去公主府赏花好吗? “你喜欢就好……”,温落晚温柔道。 “怎么才来?” 看着姐妹俩亲亲热热,国公夫人顾荣华慈爱的拉过温落晚的手。 听到母亲问了,陈馨宁才想起,温落晚会晚来,是因为她根本没让绿窈告诉温落晚,身子不由得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和心虚。 陈馨宁的异样哪里瞒得过精明的国公夫人顾荣华?! 她不禁狐疑的看了眼陈馨宁。 陈馨宁只觉得好像被针扎了一般,险些都快要坐不住椅子了,不由得看向温落晚的眼神里全是祈求。 温落晚自然是收到了陈馨宁的求救,心里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个陈馨宁本性不坏,就是性子骄纵,不太能容人。 做出的事情像小孩子一样。 就算她想为她求情,可是,真的就能骗得过国公夫人顾荣华吗? 她娘亲可是说了,顾荣华是她们那些小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否则,也不能以四品官之女的身份嫁给了当时的镇国公世子,最后,成为国公夫人,一品诰命。 不过,这个好,她还是要卖的。 人家是亲母女。 有什么事儿,背后解决就是了。 “是落晚的错。” “想着和嘉宛妹妹拿一样的扇子,可就是想不起扇子放在哪里,找了许久,这才耽误了时间……” 温落晚柔柔的道,脸上适时的带了一丝淡淡的歉意。 无可挑剔! 顾荣华淡淡的看了一眼陈馨宁,陈馨宁像小鸡一般‘嗖’的一下将头收了回去,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努力摆出一幅端庄的模样。 娘亲总说她不够端庄,不如温落晚。 她这不是生气嘛…… 跟在温落晚后面的张嬷嬷向周嬷嬷使了眼色,周嬷嬷便知道这里面是有事儿,可是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便上前对国公夫人顾荣华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动身了。” 再不动身,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辅国公夫人压下了心思,“走吧。” 她们一行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那可是公主府,可不等人的。 虽说她们辅国公府也是京中一等一的权贵,可是,与靖宪长公主府是不能比的。不说靖宪长公主的驸马是镇国大将军,就是靖宪长公主本身也是尊贵无比,她是当今元昭帝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 自幼就极受元昭帝的宠爱。 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 便是辅国公府也不敢得罪靖宪长公主。 靖宪长公主府一门尊贵。 靖宪长公主却只得世子云寒一人,皇帝是他亲舅舅,当今太后是他亲祖母,对他疼宠无比。最后这满门的富贵都会落到世子云寒的手上。 云寒这孩子虽然冷漠霸道一些,外人都说他是纨绔子弟。 可在顾荣华看来,云寒这孩子虽然有种种纨绔子弟的一些毛病,却本性不坏,在女色上尤其自爱,并不是个坏孩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靖宪长公主性格大方疏朗,不是那种面甜心苦之人。 这才是打动辅国公府顾荣华的地方。 …… 第3章 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靖宪长公主府,果然已经晚了。 可是,公主府的人见到是辅国公府的人,还是很热情的将她们迎了进去。 公主府的下人引领着国公夫人顾荣华一行往里走,国公府的下人都进退有序的跟着,处处体现高门气度,唯有国公府小姐陈馨宁在小声的和温落晚说话。 陈馨宁在车上就想和温落晚说话了,可是,她娘亲也在车上,她也不敢说。 “落晚……谢谢你……” 她不想让温落晚来,使了小心思,却没想到温落晚不但没生她的气,还送了她东西,还不告状,想办法替她遮掩了过去。 “不用谢……”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来的。” 温落晚用扇子遮住半张淡雅的脸,贴在陈馨宁的耳边,眉眼弯弯道。 她自己的身份她自已清楚。 来这种地方找婆家,就是自取其辱。 她又不打算做妾! 陈馨宁以为温落晚是为了安慰她,才特意这么说的,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漂亮的玉金双面绣的扇子,犹豫开口道:“其实是蓉心说……她说你温良贤淑,是所有高门夫人心目中最佳的儿媳人选……我这才……” 虽说这场赏花宴是为了靖宪长公主家的世子准备的,可是,到时候各府的夫人都会来,大家可不只有女儿的,还有儿子呢。 谁不想趁机找个好儿媳呢? 陈馨宁不喜欢长公主府的世子那个叫云寒的家伙,她喜欢的是另有其人,可是,蓉心说的对,若是论跳媳妇,谁不喜欢温落晚这样的? 就算温落晚嫁不去高门,可是,有她在她身边,那些夫人的目光哪里会落在她身上嘛…… 所以,她才听蓉心的让绿窈不告诉温落晚。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温落晚绣眉微蹙。 蓉心?! 温落晚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圆圆脸十分伶俐的丫鬟。 那是陈馨宁的另一个一等丫鬟。 她什么时候有得罪过她吗?! 还是,她单纯的只是为了陈馨宁好?! 不过,她觉得蓉心见识还是太短。 就算她在陈馨宁的身边,也不会压下陈馨宁的光芒的。 她长得是不差,可是,她出身差。 人家就算是喜欢她,一打听她的身世后,就不会再看她一眼了。倒是陈馨宁,长得明媚艳丽,通身的气派,家世又好,才是这些高门贵妇心中的佳儿媳呢。 看到她,又哪里会看不到陈馨宁?! 双方对比这下,不选陈馨宁才怪呢。 也许是蓉心关心则乱吧。 温落晚也没有放在心上。 比起蓉心在背后给陈馨宁乱出主意,温落晚更担心的是这次的赏花宴。 赏花宴上贵女云集,她身边这位也是位热门人选,性子又偏小孩子一些,若是和那些贵女对上,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没法和国公府夫人交待啊。 这也是她不愿意参加各种宴会的原因。 人家是来玩的,她是来工作的。 国公夫人对她这么好,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故交之女,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指望着她多多提点照顾陈馨宁一些? 这世间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感情都是要经营的。 她日后注定低嫁。 与国公府打好关系是必须的。 所以,无论多难、多繁琐,她都要多长个心眼,好好替国公夫人看好陈馨宁。 以陈馨宁的这个年纪,在现代也不过就是个初中生,有什么不好看的?她好歹是念了医护大学,又在医院工作了几年的人啊。 不就是当个保姆吗? 她难道还当不好? 而且,又不是让她一直给陈馨宁当小保姆……她和陈馨宁差不多大,顶多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甚至都不用两年,只要再一年陈馨宁就该订亲了。 这个年代的女子,只要订亲了,基本就告别各种宴会了,要专心在家待嫁。 只一年而已,不亏! 希望国公夫人早些为陈馨宁订个好人家。 温落晚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在温落晚想着心事儿的时候,她们一行已经来到了公主府宴客的正厅,还未进去,便已经听到厅上一片笑语欢声。 陈馨宁挺紧张。 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她未来的婆婆? 温落晚很淡定。 这里面再繁华似锦,也与她没有关系。 她就是一看客。 既然与她无关,她紧张什么? 握住了陈馨宁微凉的手,温落晚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温落晚的手很温暖,她的笑容也很舒服,眼神沉稳,温婉安静,让陈馨宁浮燥的心不知不觉就平静了下来。 手也不抖了,眼神也不飘了。 果真稳妥了许多,颇有还真有几分国公夫嫡女的风范。 一时间,收到席上不少贵妇们的好评。 听到有人夸奖,陈馨宁心里高兴,背挺得更直了,将自己平时学的那套礼仪发挥了个十成十。 看得温落晚暗暗发笑。 小孩子一样。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对陈馨宁的表现也很满意。 果然,带温落晚一起来是对的。 “辅国公夫人,您可来了……” 坐在上首的靖宪长公主雍容华贵的楚南柯向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来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很热情的与靖宪长公主寒暄着,顺便让陈馨宁和温落晚给靖宪长公主请安。 陈馨宁顿时又紧张起来。 那可是备受荣宠的靖宪长公主,当今元昭帝的亲妹妹。 有些机械的行完礼,陈馨宁一刻也不想呆在屋里,想出去透口气了。 呆在这里真是压力太大了。 温落晚无欲无求,行完礼,还能抬眼看了一眼靖宪长公主。 她这是借了辅国公府的光,否则,她哪里有机会见见靖宪长公主? 靖宪长公主楚南椅极美。 艳光四射! 不只只是美,而是那通身的气派。 粉面含春,眉梢眼角却含威严。 虽然是在笑着,可是,那独属于皇家的威严还是会让人不自觉的软了腿。 在温落晚看靖宪长公主的时候,靖宪长公主也在看她们。 目光第一个就是落在温落晚的身上。 没办法,温落晚长得就是所有婆婆心中贤良淑德好儿媳的模样。 真真是个好模样。 美得安宁,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张扬,很温婉,飘逸灵动的美人,很吸引人的眼睛,让人自然生成好感。 她早听说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收留了昔日好友的孩子,应该就是这一个了。 真是可惜了…… 身家不显。 否是,她真是有心将她配给自己儿子。 靖宪长公主心里惋惜着,看向了另一个…… 这个…… 应该就是辅国公夫人的亲女陈馨宁了。 长得真不错! 美得明艳大气,她喜欢。 “都是好孩子,快下去玩吧,她们都在花园里斗草呢……” 两个孩子入了靖宪长公主楚南柯的眼,靖宪长公主难得的多说了两句。 若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入她眼的,她顶多就是一句,“下去玩吧……”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很满意,柔声对陈馨宁和温落晚道:“去玩吧……” 陈馨宁一听斗草,眼睛都亮了,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声,“是!”,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温落晚下去了,看得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直摇头,“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燥燥的……” “这算什么?我就喜欢这样爽利明丽的孩子,多有朝气……” 靖宪长公主接口道。 因为驸马是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靖宪长公主的脾气也越发的直来直气,份外爽利。 靖宪长公主这话一出口,屋里有些贵妇们的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 心中不由得暗暗嘀咕,难不成靖宪长公主看上了辅国公府的陈馨宁?!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虽然嘴上说着陈馨宁的毛病,可是,有哪个当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若是她不疼,也不会自己聪慧通透,却将女儿养成这个性子了。 不是她不想管,而是……她实在是舍不得。 女儿家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从夫、从子……这一辈子都这么过了。 能快活的也就是在家里的那十几年,如此短促。 每每想到这里,顾荣华就舍不得管教女儿了。 可能是她幼年吃得苦太多,就想将一切好的都给女儿,舍不得她吃得一点点苦,现在想管也来不及了,只能尽量为她铺平后路。 靖宪长公主府她就觉得挺好。 虽说云寒没什么大出息,可是,做为皇帝的亲侄子,他也不需要有出息。 靖宪长公主和镇国大将军就只得他一子,他什么也不用做,都可以富贵荣华到百年,可不正适合她家馨宁? 况且,公主府又没有其它兄弟姐妹这些烦心事儿,靖宪长公主又是个明理的,也不是面甜心苦的婆婆。 她女儿嫁过去,这小日子得过得多舒服? 她不想她女儿嫁太有出息的男人,累。 靖宪长公主家的世子云寒就挺好。 当然,不只是她看着好,所有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否则,这公主府能来这么多人吗? 她的女儿能不能顺利嫁入公主府,还不一定呢。 不过,至少靖宪长公主对她女儿很有好感,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是吗?!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眉眼含笑缓缓入座。 …… 第4章 靖宪长公主府的花园就是比皇宫的御花园都不差。 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在靖宪长公主府的花园里几乎什么花草都能找到,哪怕不是应季开的,都能看到那些花草的身影,听说是引了地下温泉来灌溉的。 满京城的高门小姐们就没有不喜欢在靖宪长公主府的花园中斗草的。 因为种类繁多啊…… 这样斗起来才有意思。 这斗草分文斗和武斗。 武斗就是大家在花园中找寻叶梗比较坚韧的叶子,然后,两人用叶梗互拉较量,看谁的叶梗不会断,更坚韧。 文斗就文雅多了。 多是大家比谁采的花草种类烦多,还新奇。 靖宪长公主府的花园是从家小姐们最喜欢斗草的地方,这些高门贵女或清纯、或娇俏、或妩媚、或端庄,看得人赏心悦目,眼花缭乱,一时间竟把满院的芳草春色都给比了下去。 “啧啧,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八角凉亭上,监察御史之孙宋凛‘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的象牙镶边洒金扇子,自命风流的扇了两下,笑道:“我说世子爷,您可真是好福气啊……这满京城的贵女都可您挑了……” “去!去!不会说话就憋着,没看世子烦着呢吗?” 没有丝毫形象椅在凉亭一角身材微胖的当朝丞相之孙钱棣一脸嫌弃的开了口。 这满园子的春色看得人闹眼睛。 一朵两朵也就罢了,这么一大群,光是花香都得把人熏死。 从花园方向传来的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反倒让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耽误他赚钱! 若不是看到世子有难,是好兄弟就得共担,他才不愿意来这里看一些女人对着莫名其妙的花发花痴呢。 “我说世子爷,您真不打算在这里面选一个吗?我看也有几个不错的啊……”,反正都是要娶妻的,早娶早利索,省得年年来这一出。 温文尔雅的理国公之子张竹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年年都要来一回,真的很烦人啊。 他有点羡慕沈云丛了,找了借口,就扔下他们这群难兄难弟了。 三人哀怨的目光齐聚一处,那里坐着一个极其俊美的少年。 凤眸含情,似笑非笑,仙人之姿。 就是有点冷清。 那就是靖宪长公主之子,所有高门贵妇心中最满意的佳婿人选──云寒,云世子了。 以云寒的身份来说,他应该继承的是他爹镇国大将军的爵位,做个小将军什么的,按理说公主之子是不能称为世子爷的,只有王爷的儿子才可以。 可是,当今圣上是他亲舅舅,当今太后是他亲外祖母,两座大神大笔一挥,就特赐了一个世子爵位给云寒。 他们觉得云寒这是还小,若是再过几年,就是给个异姓王,他们都不意外。 云寒可以说是京城佳婿榜上的热门人选了。 炽手可热! 热得烫手的那一种! 而且,靖宪长公主就只得云寒这一子,从云寒十四岁起就开始张罗给他娶媳妇了,他们几个就云寒被逼婚逼得勤,这也就是云寒,若是他们,早就得疯了。 “她忙她的,咱忙咱的,不耽误……我若是不同意,她又能如何?!” 听了身边好友的话,云寒薄唇微挑,眉眼中全是犀利。 那淡漠的模样,天生的贵气,分外吸睛。 就算他们几个常年混在一起,钱棣也不得不承认,云寒长得是真好。 凤眸含情,风流俊美,出身高贵,似笑非笑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女孩子们羞红了脸,难怪,年年公主府的赏花会都是热闹非凡。 就算他是他们这几个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的头头儿也一样。 还是有大批不怕死的高门贵女前扑后继的扑来。 看到云寒,就像狼看到羊似的。 不过,这事儿只要云寒不点头,靖宪长公主就是年年将赏花会开得再盛大也是无用。谁让当今太后疼云寒疼得紧,有当今太后在,谁敢逼云寒? 就是当今圣上也不敢啊。 “……那倒是。” 宋凛得意的笑道。 娘亲们虽然个个强大无比,奈何,他们都是家里祖母们最疼爱的孙子。 因为这个,他们几个才能无忧无虑的稳当京中恶霸。 “不过,你真不打算看看吗?有几个真的长得不错哦……嗯……又来了两个……快来,快来,这两个长得真不错……名花倾国两相欢……” 宋凛‘唰’的收起手中的扇子,摇头吟哦道。 宋凛的眼光有多高,几个人还是知道的。 能让宋凛评价‘名花倾国两相欢’,这评价可不低,一时间,众人也不禁顺着宋凛目光的方向看去,一边看一边还招呼云寒……云寒也随大流往那边淡淡一瞥…… 陈馨宁和温落晚来得有点晚。 斗草的武斗部份已经结束了。 最后是兵部侍郎家的秦小姐获得了胜利。 两人时来时,武斗正告一段落,正好大家就都看到了两人。 瞬间,两人就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这些目光中有好奇的、有嫉妒的、还有审视的,各种目光,形形色色。 陈馨宁出身辅国公府,其地位已经大多数京中女子们要高出很多。除非是王孙贵女,否则,陈馨宁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所以,这些暗含各种释意的目光对陈馨宁来说,压根就不在意。 她一来,就兴冲冲的去找她玩得好的那几个闺蜜去了。 她的闺蜜群自然是以她为首的。 她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 陈馨宁都对这些目光毫无感觉,温落晚就更是了。 连靖宪长公主的目光她都没怕过,又怎么可能在意这些丫头片子的目光?迎着这些目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跟在陈馨宁的身后往前走去。 “这就是辅国公府的陈馨宁和她家那个寒酸表小姐?” “也就那么回事吧……” “就是……” “来公主府参加赏花宴,都迟到……好大的威风……” “哎……没办法啊……人家家世好、出身好、长得好……已经入了靖宪长公主的眼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就刚刚……虽然人家来得晚,可是,靖宪长公主可是喜欢得很呢,还叮嘱她‘好好玩……’”这可是她们都没有的待遇。 她们去给靖宪长公主请安,可就只得了一句‘下去玩吧……’。 一时间,众位贵女的脸色就都有些不好看了。 若真是靖宪长公主相中了李嘉宛,那还有她们什么事啊…… 当然,有这种心思的贵女也不多。 毕竟也有一些是小的,真的就只是想来公主府是开开眼界的,来玩的。 只是能有这种心思的贵女虽不多,但是,有那么几个有手段的,也就够陈馨宁受的了。 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魏芷兰便是其中之一。 看着远处被大家宛如众星捧月般的陈馨宁,魏芷兰面色难看,运气了半天。 魏芷兰是嫉妒陈馨宁的。 明明两人容貌不相上下,甚至她的性格要比陈馨宁更好。 可是,她却没有陈馨宁高贵的出身。 陈馨宁出身辅国公府,位居一品公,并且国公夫人顾荣华就得她一女,对她千依百顺,疼爱有加。而她呢,虽说是出身翰林院掌院学士,说出去好听,什么非翰林不入内阁。可是,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只是个从二品,还十分清廉,她家姐妹又多。 人都说云寒是纨绔子弟,没什么大出息,可是,她不在乎。 只要嫁进了公主府,她就是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看着陈馨宁那一整套用鸽子血红宝石装成的头面,在看看自己寒酸的几件金饰,魏芷兰就嫉妒得双眼发红。 若是,那套红宝头面戴在自己的头上,她一定会比陈馨宁更美丽。 想着那被众星捧月的人是自己,魏芷兰就止不住的心潮汹涌,就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一幕般。 陈馨宁能嫁进这锦绣膏梁的公主府?! “那可不一定……” 魏芷兰冷冷的一扯嘴角。 因为,她也是得到靖宪长公主青睐和颜悦色说话的几个贵女中的一个。 谁又能说她就没有胜算呢? 毕竟,虽说她们翰林院穷,但是好歹也是二品大员。 为了给林世子找个好媳妇,靖宪长公主今年可是连四品官员家的女儿都请了,就说明靖宪长公主并不是太在意出身。 她家虽然比不是辅国公府,可也比四品京官家的女儿强上许多。 听到有人说刚才靖宪长公主对陈馨宁特别的关注,魏芷兰越发觉得果然这个陈馨宁就是她最大的绊脚石。 原本想着给陈馨宁制造点乱子,让她来不及参加公主府的宴会……没想到,她们虽然是来晚了,但还是来了。 来了也好…… 辅国公府她是使不上什么手段的,可是,这里是公主府稍微使点小手段,让陈馨宁丢丢面子还是可的。 看丢了面子的陈馨宁还有没有这个脸和她争? 只是…… 温落晚怎么也来了? 不是已经让人放话给陈馨宁的那个大丫鬟蓉心听了吗?她怎么还会来? 有她在,可就不太好动手脚了…… …… 第5章 “馨宁,说起来,我这次能来参加公主府的赏花宴,还多亏了馨宁呢……” 说话的这位面如满月,看起来十分温婉的少女是内阁侍读学士之女孙雅芙,也是陈馨宁最好的闺蜜之一。 孙雅芙笑得温温婉婉,眼中带着感激的看着陈馨宁。 内阁侍读学士是从四品。 理论上是没资格来参加靖宪长公主的赏花宴的,但是,孙雅芙与陈馨宁交好,陈馨宁走到哪里都愿意带着她,让孙雅芙刷了不少的好感,也结交了不少的小姐妹。 别人给陈馨宁下贴子的时候,也就顺带给她下一张。 若是没陈馨宁,孙雅芙无论如何也是够不到这儿的。 听到孙雅芙感谢她,陈馨宁心中得意,嘴上还道:“这算什么呀……”,她喜欢那种被追捧的感觉。 孙雅芙看着洋洋得意的陈馨宁,温婉一笑,像是无意般的问道:“馨宁,你怎么才来啊?武斗都已经结束了呢,好可惜,你没参加上……若是你来了,哪里还能让那个秦云月获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落晚觉得孙雅芙说完这句话后,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陈馨宁为什么会晚来? 温落晚当然知道。 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这把苏绣撒金昙花扇上,没有开口。 陈馨宁自己做了错事儿,温落晚不但没戳破,还送她东西,替她圆谎,这迟到的脏水,陈馨宁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了,而陈馨宁这个人又没有急智,又不善说慌,一着急就凶了孙雅芙,“关你什么事儿?!” 孙雅芙面色一僵。 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陈馨宁的身后大丫鬟蓉心看去,只见蓉心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真是没用的东西。 事儿都没办成! 她要紧抱紧陈馨宁的大腿,当然要当陈馨宁身边的第一人,原本她说什么陈馨宁就听什么,她从陈馨宁身上可是捞到不少好处的。可是,自从温落晚来了之后,无论什么都要和她抢。 陈馨宁也越来越愿意听温落晚的话,孙雅芙怎么能不着急? 她家更是清贫,她又是个不怎么得宠的,若不是抱着陈馨宁的大腿,哪里来的好日子过?更何况有人授意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温落晚来,她这才背着陈馨宁对蓉心说了那番话……蓉心对陈馨宁忠心是有的,但是,和陈馨宁一样没脑子,很好骗的。 可是,这中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这温落晚竟然还是跟来了,那她可怎么办?她的任务没完成,想到那位无人得知的尖酸刻薄的一面,孙雅芙不禁额头微微冒汗,目光不由自主的找着那个人的身影,没有看到,心里不由得一松,可是,随后又是一紧。 这诺大的宴会,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孙雅芙急得不行,可是,面上还要笑得十分温柔的和陈馨宁道歉说着好话。 好在陈馨宁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孙雅芙对她伏低做小的,也就不怎么生气了。 这一切,都被温落晚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蓉心、孙雅芙……她们之间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蓉心为什么要帮助孙雅芙对付她? 孙雅芙对她有敌意,这很正常。 她没来之前,陈馨宁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都被孙雅芙骗走了,不是借去看看,然后一借不还。就是装可怜扮弱小,让陈馨宁可怜她,心甘情愿把东西给她。 她能拦就拦,拦不住,她就抢先借,过几天再还回去。 不就是扮可怜吗? 谁有她可怜?! 就这么搅黄了孙雅芙不知多少次好事,孙雅芙不恨她才怪了。 不愿意她跟来,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蓉心。 温落晚可不认为孙雅芙能收买得了蓉心。 别说孙雅芙确实很穷,就是蓉心也不是她能收买的了的。 蓉心家可是辅国公府几代家奴。家里世世代代的人都在辅国公府,那蓉心的娘更是国公夫人顾荣华颇为信任的几个嬷嬷之一,是陈馨宁的奶娘。 若不是这层关系在,蓉心那个没头脑的怎么可能混到陈馨宁身边去? 国公夫人对陈馨宁简直如何眼珠子一般。 自己女儿身边的人都是筛选了一遍又一遍的。 这就奇怪了孙雅芙是如何说动蓉心的? 蓉心这人虽然没脑子,但是对陈馨宁还是忠心的。 温落晚想起陈馨宁说蓉心说她温良淑婉是所有婆婆心目中的好儿媳人选,人家都会先看她,都看不到她了…… 心里有了底。 怕是这话不是蓉心这种没识过字的丫头能说出来的,是孙雅芙说的。 蓉心没脑子,又忠心,见识有限,还真说不定就被孙雅芙忽悠成功了。 若是蓉心反嘴咬出孙雅芙,孙雅芙也可以不承认,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证。而且,只是说一嘴,不想让她来参加公主府的赏花宴而已,这是小事儿,蓉心又一心为了陈馨宁,可能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温落晚淡淡的瞥了一眼蓉心。 蓉心见温落晚看她,根本毫不在意。 在她心中,只有自家小姐才是主子,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破落户算什么小姐?她都听她祖母说了,这人就是夫人少年一个朋友家的孩子而已,八杆子都打不着。 也就是看着她们夫人心慈,来打秋风来了。 还想和自家小姐比,算个什么东西?! 蓉心根本不知道她所做的事情都被温落晚猜出来了,不过,就算温落晚都知道了,她也不怕。她娘可是夫人身边的贴心人,是小姐的奶嬷嬷。 小姐身边就是少了谁,也少不了她。 她还要和小姐嫁出去的。 这公主府多好啊…… 以前,她觉得辅国公府就已经是富贵窝了,可来到这公主府才知道,孙雅芙没说错,这靖宪长公主府才是真正的锦绣膏梁,小姐一定要嫁进公主府。 温落晚缓缓挑起嘴角。 这里面的事儿啊…… 真好玩。 “文斗就要开始了,咱们去吧……” 好容易将陈馨宁哄好了的孙雅芙很心累,一直说些讨好人的话,她也很累的,好嘛?今天,那个温落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安静,竟然一句都不插嘴。 好在文斗就要开始了。 陈馨宁是最喜欢斗草的,本来没赶上武斗,心里还好生遗憾。 若是,她在,定不让那个什么秦小姐夺了头名。 现在文斗开始了,陈馨宁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带着温落晚和孙雅芙以及围着她的一群小姐妹采花草去了。 孙雅芙哪有什么心思采奇花异草?她满心思都是想去找那个人汇报情况,见陈馨宁一行人采得高兴,她抽了个空,慢慢落在后面,然后,一拐弯就不见了。 孙雅芙不见了,温落晚自然是看见了。 目光一闪,温落晚用才扇子遮住小半张脸,故做惊讶,声音微高道:“咦,雅芙不和我们采草,这是要去哪儿?” 陈馨宁正采得高兴,听见温落晚说孙雅芙走了,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孙雅芙消失的方向,“这是去哪儿了?”算了不管她了,说不定是闹肚子呢……陈馨宁奇怪了一下,就又高兴的投入到采花采草的大业中。 闹肚子?! 温落晚觉得不像。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孙雅芙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对付她的办法? 温落晚有些警惕起来。 孙雅芙会不会弄个大的,让她从辅国公府彻底离开? 不是温落晚高看孙雅芙,而是这些高门贵女从小玩的就是心眼子,若是真论玩心眼子,她还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呢。 不仔细些不行。 她若是被赶出了辅国公府,可要和绿漪流落街头了。 心中一动,温落晚挥手召来绿漪,“一会儿小心注意一下孙雅芙。” 绿漪心中一惊。 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个孙雅芙,她知道。 天天围着国公小姐陈馨宁占便宜,那直白的心思,她都看出来了。偏陈馨宁就喜欢带着她。因为自家小姐明里暗里拦了几回,孙雅芙对自家小姐很不友好。 绿漪有时候都直想叹气。 国公夫人想让小姐帮衬着陈馨宁一点,这让绿漪很羡慕。 陈馨宁有国公夫人这样疼她,处处为她想在前面,可是,她们小姐也才不过比陈馨宁大不了几个月啊,这要像小大人一样护着陈馨宁。 绿漪有点明白孙雅芙为何会这样嫉妒陈馨宁了,因为,陈馨宁实在是幸福得近乎白痴。 无数人辛辛苦苦的为自己谋算,可是,她只要有个好娘亲,就一切都有了。 心性不稳的人真的很难不嫉恨陈馨宁。 她之前有流露出那么几分意思,就被小姐可开导了一番,绿漪也不想做那面目丑陋的人。 小姐说的对,别人过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一味的只会嫉恨她人,自己却不付出努力改变,只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陷入泥沼。 这天下好命的人多了,你能嫉恨得过来吗? 小姐说完后,绿漪心头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就,这天下好命的人,陈馨宁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她哪里嫉恨得过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姐说,谁说陈馨宁没有优点? 陈馨宁的优点就是会投胎! 小姐说,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绿漪觉得……小姐说的对! …… 第6章 温落晚的心思落在了孙雅芙身上,自然没什么心思斗什么草,只是应景的摘了几朵花、几颗草应景,就看到孙雅芙鬼鬼祟祟的往这么走,手里抓着几颗普通的花草,杂七杂八的,一看就是临时为了应景才摘的。 孙雅芙越是鬼祟,温落晚越是怀疑,冷不丁道:“雅芙,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去找什么珍奇的花草去了?” 一听到温落晚的话,低头在另一旁找草的陈馨宁立刻兴奋的跑过来,“雅芙,你找到什么草了?给我看看……” 孙雅芙被吓了一跳。 她哪里是去找什么草了,她手上这些都是临时随便抓的。 心里装着那人交待给她的任务,她其实是有点怕的,可是,她又不敢说不做,心里正挣扎得厉害。冷不丁被温落晚一叫,心都要吓停了,见众人已经围了上来,她神色极不自然的挤出一句,“我也没找到什么异草……” 陈馨宁不信,抢过来一看,都是极普通的什么金钱草、灰绪草、狗微草什么的,顿时就觉得没意思起来,“孙雅芙,你跑出去那么半天,就摘了这么几样破草啊?那你干嘛去了啊……”,采这么几个破草,还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温落晚挑眉看了陈馨宁一眼。 不得不说,有时候单细胞动物的直觉还是灵敏得吓人的。 孙雅芙吓得手微凉,强笑道:“我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怕耽误事儿,只得随意抓了一把草……” “哦……” 陈馨宁兴致缺缺地走了。 至于孙雅芙是不是真的闹了肚子,她才不关心呢。她只关心她采的花够不漂亮,草够不够新奇,她能不能夺得斗草大赛的第一名。 这都已经快要近尾声了,陈馨宁心里着急,带着人呼啦又走远了些。 孙雅芙见陈馨宁没有再追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对她似笑非笑的温落晚,一口气没上来,又哽在胸间,憋得生疼,又不敢说话。 这温落晚不是看出什么了吧? 这个温落晚最讨厌了! 以前,她可没少在陈馨宁的身上要到好东西。那些东西有的让她拿去卖了换钱了,有的让她拿去讨好嫡姐了……可是,自从来了温落晚之后,她就再难从陈馨宁身上刮出什么油水了。 有陈馨宁给的东西开路,孙雅芙的日子好过多了,好日子过多了,就不愿意回去过苦日子了。她还要想要从陈馨宁身上刮出更大的油水呢,可是,那人说的也对,有温落晚在,她挤不出什么油水来的,不如干票大的! 那人可是承诺了,只要她把这件事情办成了,绝不会亏待她的。 那人也说了,只要她小心一点儿,不会被人发现的…… 心下一横,孙雅芙对温落晚冷哼一声,握着手里的草追陈馨宁去了。 孙雅芙的表现……明显就是有事啊…… 看样,今天这赏花宴后,她们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去,还是两回事呢……温落晚不禁眯了眯眼睛,看着孙雅芙的背影…… 孙雅芙神色如常的围在陈馨宁的身边讨好着她,将陈馨宁哄得眉开眼笑的。 孙雅芙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呢? 温落晚陷入了沉思。 ……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帮子小姑娘没事闲的揪一堆花草比谁的好看?闲的?!” 钱棣无聊的转着手上的翡翠扳指。 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真的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有那个时间,他宁愿意捧着帐本看。 “钱棣,你可真是个木头!天天捧着个账本,你家老爷子的胡子都要被揪光了吧?”,理国公之孙张竹宣在一旁打趣道。 当朝丞相之孙不喜读书,却喜那些黄白俗物,钱丞相都快被气吐血了。 有辱门风!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怎么也不管用。 打重了,钱家老祖宗就一幅随时会厥过去的样子,钱丞相这棍子就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钱棣好了就接着做生意,钱丞相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因为这一点,明明没有任何其它不良嗜好的钱棣也被算成是京中闻名的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之一了。 “我就是不喜欢读书,我就是喜欢做生意……” 钱棣根本就不在意。 反正他是他们钱家三代单传,他祖父嘴上再怎么恨,也不可能真就把他打死了,他才不怕呢。不就是隔三差五的来顿皮肉之苦吗? 他皮厚! 监察御史之孙宋凛用扇子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心,“我说你们就真不打算挑一个吗?”,他们这些人年纪也不小了,逃得了今年,也逃不过明年,还不如趁早自己找个顺眼的呢。否则,真等家里给相中一个,蒙上盖头送入洞房,他们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 靖宪长公主这次的赏花宴办得大,基本上京城数得着的名门贵女全都来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反正娶谁都是得娶,不如趁早找个自己能看得入眼的。 钱棣和张竹宣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宋凛这话说的对。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想娶,但是,好歹也得了解一些。万一家里真给娶个不喜欢的,他们还能阻止一下。 于是钱棣和张竹宣落到花园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认真,唯有云寒无聊的在玩着自己腰上的玉坠子。一想到日后身边要多个娇柔造作的弱女子,云寒就心烦。 看着花园里正兴致勃勃的比谁摘的花奇草多,卖弄学识和文采的众家贵女,只觉得又无趣又无聊…… 云寒一行人觉得贵女们的斗草无聊,可是,花园中的贵女们却斗得兴致正高。 贵女们此时分成两群,主要是以辅国公府之女陈馨宁为首与瑞王家的楚紫琼为首。此时,两派贵女手中普通的花草都已经斗完了,斗的花草已经越来越珍贵新奇了。 楚紫琼也是位顾盼生辉的大美人。 身为瑞王妃最宠爱的嫡幼女,楚紫琼生就金尊玉贵,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遇到与她同样张扬明媚又任性冲动的陈馨宁,自然是互看互不顺眼。 一般人宴客,从来不会将两人同时请来。 只是身为长公主又是楚紫琼长辈的靖宪公主自然就不用理会,将两人都请了来。 楚紫琼此时拿出来斗的是瓣红而腰黄的芍药花,陈馨宁冷哼了一声,拿出来对的是一朵粉盈盈的桃花。 楚紫琼嗤之以鼻,“陈馨宁,你看清楚,我这可是金带围。” 金带围可是芍药花中的极品。 据说只要这种花盛开,城中便会出宰相。 陈馨宁一愣。 还……还有这种说法吗? 不就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芍药花吗?楚紫琼莫不是在蒙她? 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一抹怀疑之色。 楚紫琼看得清楚,心中不由得更加鄙夷陈馨宁的不学无术。光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却脑中空空,凭什么和她相提并论?那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她明明是这样聪慧高贵的玉鸾郡主。 楚紫琼脸上的不屑分明到让人想要装看不见都不行,陈馨宁气得脸色胀红,这个楚紫琼实在是太讨厌了,竟然敢鄙视她,难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正要出言怼回去,却被人拉住了袖子,回头怒视,却发现是温落晚。 还没等她不耐烦的想问温落晚干什么,就见温落晚淡笑道:“玉鸾郡主的金带围故然珍贵,可是,我们的也不差啊……您在仔细看看……” 说完,便将陈馨宁手中的桃花拿过来,放在玉白的掌手,让玉鸾郡主楚紫琼看个清楚。 这人是谁?她什么意思? 楚紫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温落晚,眼中狐疑。 温落晚只是淡淡浅笑,大大方方的任玉鸾郡主打量。 沉静安好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很难产生恶感,虽然,被打断有些不爽,但楚紫琼还是认真看了一下温落晚手中的桃花,“没什么不同啊……不就是一朵粉桃花嘛……” 其无知程度其实与陈馨宁不相上下。 “郡主,那是瑞香。” 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魏芷兰很尴尬的在后面扯了扯玉鸾郡主楚紫琼。 瑞香是指有花叶有六瓣的桃花。 很是难寻。 据传说后蜀汉孟知祥曾邀请百官赏红,赏的就是这瑞香。 做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魏芷兰自然是熟读经史,满腹才学,一眼就看出来了。而玉鸾郡主楚紫琼与陈馨宁一样都是满头雾水的模样。 “玉鸾郡主好见识……” 温落晚夸赞了后便退回了陈馨宁的身后。 这一局平局。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了,玉鸾郡主楚紫琼也懒得较真,就又换了一种花。 玉鸾郡主那边有魏芷兰帮忙,陈馨宁这边有温落晚提点,一来一往到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玉鸾郡主越来越生气,陈馨宁越来越高兴,双方手上的花也越来越少了。 等到最后双方的花草都已经光了。 看到双方贵女光凸凸的手,陈馨宁高兴极了,她以往总是在玉鸾郡主楚紫琼的手上吃亏,这还是第一次和玉鸾郡主打个平手呢。 玉鸾郡主楚紫琼这边贵女们十分不高兴。 陈馨宁这边的贵女们倒是高兴得紧。 “看样子,这斗草应该是平局了?” 宋凛扇了扇子,挑眉道。 …… 第7章 “应该是吧……” 张竹宣点点头。 这些贵女们斗草倒也不是那么无聊,说法竟然还挺多,挺有意思。只是这贵女太多了,有些太闹,他都没法看清。 “看样子,辅国公府的那位小姐与玉鸾郡主是打平了……”,钱棣一锤定音。 云寒放下了手中的玉佩,看了一眼远处斗草的贵女们,薄唇微勾,悠悠道:“那可未必……” “怎么?难道还会有反转不成?” 宋凛‘唰’的一下合了手中的象牙扇子,看向云寒,非常有兴趣的问道。 还不等云寒回答,宋凛就知道了为什么云寒说‘那可未必……’,因此,玉鸾郡主楚紫琼手一挥,她身后的贵女闪身后,从众位贵女身后走出一位瑞王府的婢女,众点是这婢女手上正捧着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那牡丹花叶上有着明显的红色指纹的印痕。 “弄脂?!” 人群中有有见识的贵女不禁脱口惊呼。 这一下陈馨宁身后的贵女们脸色难看起来。 弄脂…… 相传大肃朝曾有位艳绝天下,宠冠六宫的宠妃。有一年,有位地方官员向上进献了一盆新培育的牡丹,恰好这位宠妃在对镜梳妆,随手将手指上的唇膏印在了牡丹花叶之上。第二年,那盆牡丹再开,花叶之上便有了这枚鲜红的指纹印,世人称为弄脂。 极其名贵,难以培育。 诺大的天下,也就只有皇宫和靖宪长公主府有了。 因知其名贵,众贵女没有谁会胆大去摘弄脂来斗草。 可是,玉鸾郡主敢! 谁叫人家是龙子凤孙?! 若是别人摘了这弄脂,怕是会被问责,可是,玉鸾郡主摘了怕是连一顿训斥都没有。 这不公平! 可是,现场的贵女们却没有人敢说出来。 陈馨宁身后的官家小姐们一个个脸上忿忿不平,可是,玉鸾郡主身后的小姐们则一个个喜笑颜开,似是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的模样。 “啧啧……这不是欺负人吗?” 宋凛摇了摇扇子,戏谑的说,“看样子,辅国公那位小姐怕是输定了……” 有什么花能比弄脂名贵珍奇? 就算有,玉鸾郡主摘得,她们却摘不得。 这不还是输?! 陈馨宁气得脸都青了。 这个楚紫琼太不要脸了! 这弄脂她也看到了,可是,她哪里敢摘? 这不是欺负人吗? 一想到自己就这么输了,一会儿,还要看楚紫琼那张洋洋得意的脸,陈馨宁就不由得有几分气急败坏,下意识的看向温落晚,“怎么办?我们要输了……你快想想办法呀……” 站在身边的孙雅芙听了过清楚,不禁在心里暗暗撇嘴。 真当温落晚无所不能啊…… 她是哪里去找来比弄脂更珍奇的花草?! 心里想着,不由得往人群后躲了躲。 陈馨宁脾气不好,若是输了,就会对身边的人发脾气,她可不想挨陈馨宁的骂,当着这么多人,那多丢脸。温落晚不是和陈馨宁好吗?就让她偿偿这滋味好了。 孙雅芙低垂双眸,掩盖眼中的恶意,躲入了人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馨宁输定了的时候,温落晚气定神闲的开口了,“谁说我们输了?我们这不是有花吗?” 辅国公府的小姐还有花?在哪里? 温落晚的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陈馨宁和温落晚的身上。 陈馨宁一听她们还有花,不禁喜上眉梢,掂着脚的往后看,“花呢?花在哪?!” 远处的云寒等人一听说辅国公小姐这边还有花,不禁互相看看,也产生了几分兴趣,往她们这边看来……她们还有花吗?是什么?竟然能和玉鸾郡主的弄脂相比? 可是,他们都没看到花,倒是看到了比花还美的温落晚的脸。 “这世间还真有以花为貌,以月为神的女子……”,宋凛喃喃道。 其它人的目光也不禁落到了温落晚的脸上,心中对宋凛的话很是赞同……不知这位是哪家小姐…… 云寒绝美的凤眸疏懒,他倒想看看辅国公府她们还有什么办法?能比他们公主府的弄脂还要名贵。 难道是她们狗胆包天,真敢摘了公主府的名花异草? “我们的花……在这里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温落晚笑眯眯的指了指陈馨宁手中拿的玉金双面绣扇子上的花,“这可是点衣花呢……” 她手上这把扇子上的是昙花,无法与弄脂相比。 可陈馨宁手上的这把,可是她绣的点衣花,珍稀无比。 也是今天,她为什么特意要送给陈馨宁扇子的原因之一。 若不是因为今天斗草,可能会用得上,她其实可以选其它礼物为借口的。 斗草可以采摘花草来斗,也可以以花为主的衣饰等物来斗,只是因为是玩而已,并不怎么较真,因此,一般大家都是采摘花草来比,一时倒忘了可以比以花为主的衣饰了。 “点衣花……竟然是点衣花……”,人群中有那有意识的官家小姐不禁惊呼出声。 还有一些不知道点衣花的,不禁好奇的问道:“这点衣花是什么?竟比弄脂还要珍稀吗?” 魏芷兰的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点衣花是什么…… “这点衣花乃是异木。相传是江北王家所有,花开百种。每当有王家子孙在树下唱歌,便会有百花飘落,美不胜收,王家子孙便可捡起簪发簪衣,但其它人在树下唱歌,花则不落……很是神奇……” 玉鸾郡主身后一位面容只能称得上清秀的官家小姐看着陈馨宁手中的玉金双面绣扇子,双眼放光,快速的说道。 有识得的认出这是詹事府秦少詹事家的小姐,京在有名的书呆子,爱书如命。 既然她都说这是点衣花了,想必就不会错了。 其珍稀程度还在弄脂之上。 “不知玉鸾郡主可还有花可斗?若无……”,温落晚笑得温婉娉婷,“那我们就是平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 这哪里是什么平啊? 这根本就是辅国公府家的小姐赢了,不过,就是为了给玉鸾郡主面子而已。 玉鸾郡主楚紫琼脸色一脸愠怒,咬着牙不说话。 她们当然是没有花了。 这弄脂还是她冒着被训斥的风险摘的呢…… 这里是靖宪长公主府,不是她们瑞王府,也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摘一朵弄脂,靖宪长公主可能笑笑就算了。 可是,若是再摘一朵其它的名花,怕就是她也要被问责了。 “哼!” 最后,玉鸾郡主楚紫琼冷哼一声,凤目闪着冷光想看看她们的人里有没有比点衣花还要珍稀的衣饰,众人纷纷躲避玉鸾郡主的目光,她们确实没有。 虽然,她们身上不缺少名贵的玉佩首饰衣物之类的,却并没有太过珍稀的花饰,至少能比得上这点衣花的……没有。 最后,玉鸾郡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冷哼一声,带人离开了。 这场斗草最终以陈馨宁获胜而告终。 陈馨宁这边的人得意万分,个个喜笑颜开,围着陈馨宁好话说个不停……陈馨宁兴奋得双眼亮晶晶,一看就知道高兴极了,脸上神彩飞扬的。 若是能一直保持这个好心情到回府,辅国公夫人一定又会送她些好东西的,那她的小金库就又会鼓一些了。 这样一算,温落晚的心情也跟着好一些,一双水眸弯弯,越发娉婷得动人心神。 人群中的孙雅芙目瞪口呆。 什么……什么点衣花? 怎么……怎么温落晚就赢了? 温落晚让陈馨宁赢了,陈馨宁就会更加信赖温落晚了,那陈馨宁身边还哪里有她站的位子?她可怎么办? 她马上就要到了订亲的年纪了…… 想到那人给她的任务,孙雅芙咬了咬牙。 她本来巴结陈馨宁就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是能从那个自大的傻子身上捞好处罢了,现在,温落晚代替了她,她能捞到的油水越来越少了,她必须得多弄些银子给自己…… 陈馨宁……对不住了…… 都是你们逼我的…… 孙雅芙垂下眼眸,嘴角冷冷的勾起。 “真没想到,竟然是点衣花……辅国公小姐身边的这位倒是心思通透,见多识广的,竟然就真的赢了玉鸾郡主……啧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宋凛笑道。 “没见过……”,钱棣摇了摇头。 “确实不曾听闻过……”,张竹宣仔细思索片刻后也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 京中有如此品貌的佳人,他们却从不曾知晓……太对不起他们几个京城纨绔的名头了…… “知道也没用,你们家里是不会让你们娶她的……”,云寒看着远处的温落晚的背影,凤眸波光流转,“看其穿着,其家世最多不过四品……”,你当你们是我不成?他母亲为了逼婚,条件都放宽至四品了…… 其它几人这才恍然,一个个面有沮丧。 他们虽然在家中受尽宠爱,但是,就算是疼他们的祖母也是不会同意他们娶个低品阶官员之女的。只有龙子凤孙才不会在意家世,家世……又有谁的家世能高得过皇家? 只要云寒肯成婚,无论是靖宪长公主还是当今太后,都不会在意其区区四品家世的。 “所以说,我就最羡慕云寒了……” 张竹宣叹息道。 …… 第8章 温落晚可不知道她们刚才的斗草都落入了正主儿的眼中,她现在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陈馨宁和孙雅芙的身上……只要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不出什么妖蛾子,能平安离开公主府大门,她今天的任务就就完成了,一想到回府后会收到的奖励,温落晚心里就火热热的。 她这两年,私房已经攒下了快要三百两了。 三百两在辅国公府怕是连一根上好的簪子都买不来,可是,对于普通人家却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京城普通一户人家几年吃喝不愁。 温落晚从来没想过嫁入高门的事儿,她就想嫁给一个读书明礼、正直善良的男子。 不求他金榜题名,只求夫妻相敬,儿女孝顺……若是能像她外祖父一般教书育人,那就最好不过了……老天大发慈悲让她再生一次,虽然这个朝代不大如意,但也已经很幸运了,自然要尽力好好活着。 为了给自己努力多挣些小钱钱,温落晚决心做好陈馨宁小姐的安保工作。 让陈馨宁在公主府玩得高兴,还得平平安安回府。 为了这一目标,温落晚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的看顾着陈馨宁。 游湖……不要去…… 太危险! 若是半道被人推落入水,可怎么得了? 假山赏花……自然也不行…… 万一从假山上滚下去,怎么得了? 陈馨宁被温落晚哧得面色发白,只得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管孙雅芙如保怂恿,都死活不去。落晚说的对,今天来的人这么多,万一真的出了丑,那可要名扬京城了。 哪天玩不好,偏偏要今天凑热闹? “不去!不去!没兴趣、没意思……”,陈馨宁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孙雅芙气急败坏,肺都要气炸了。 这个温落晚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只要有温落晚在,她就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眼看着靖宪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就要结束了,可是,她还是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让陈馨宁丢脸丢到再也不也不敢来公主府。 怎么办? 若是她完成不了那人交待给她的任务…… 孙雅芙脸色发白,不敢在往下想下去。 不行!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陈馨宁丢脸出丑! 孙雅芙一改之前围在陈馨宁身边‘叽叽喳喳’的怂恿出主意,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出言相劝,只是默默跟随。 这样沉默下来的孙雅芙却更让温落晚更加警惕。 她觉得现在的孙雅芙更加的可怕,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腾空而起,狠狠的向她们咬来。 温落晚表面上浅笑盈盈,与大家说说笑笑,实际上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孙雅芙。直至,她们来到一座小桥之上,而正好,玉鸾郡主楚紫琼带着另一群官家小姐们从小桥的另一侧上来,这样一来,两伙人就正好堵在了小桥之上…… 玉鸾郡主楚紫琼正因为输了斗草而大为败兴,见到陈馨宁更是恼怒涌上心头,她是郡主,谁敢让她让路?! 陈馨宁的好心情立刻就没了,丰满的胸脯气得一起一伏,脸色难看。 这个玉鸾郡主就是故意的。 明明是她们先上的小桥,玉鸾郡主明明已经看到她们在桥上了,还故意非要也上小桥,就是想要逼退她,羞辱她…… 她是国公府的小姐,何时受过这种欺辱!? 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能不讲道理! 陈馨宁小脸胀得通红,明知在礼节上,她应该让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让。 玉鸾郡主楚紫琼本意就是来找茬的,就更不可能退让了,她满脸都是得意,气焰嚣张。 国公府的小姐和玉鸾郡主对上了,玉鸾郡主身后的官家小姐们趾高气扬,就等着陈馨宁她们后退;陈馨宁身后的小姐们却都敢怒不敢言。 “怎么?陈馨宁……不过是赢了个小小的斗草而已,就如此张狂不知礼仪了?难道还想让本郡主退不成?!”,玉鸾郡主俏脸微愠,双眼却闪着兴奋的精芒。 若是陈馨宁敢不让路,她就找到收拾她的把柄了。 玉鸾郡主的心思,陈馨宁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以知道她该让路……可是……她不甘心…… 所以,纵然知道该让,可是,陈馨宁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被钉在了桥上一般,手指微抖,眼圈发红,“楚紫琼,你……你太过份了……” “谁允许你如此放肆的,还敢直呼郡主之名且用手指我们玉鸾郡主?!” 魏芷兰从玉鸾郡主身后闪出,打掉陈馨宁的手,厉声道。 魏芷兰的手劲不小儿,‘啪’的一声,陈馨宁的手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你竟然敢打我?!” 陈馨宁怒目圆睁,气得浑身直哆嗦。 魏芷兰一个从二品家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也敢打她的手,都快要气疯了,头脑一热,上前就要去厮打魏芷兰。 玉鸾郡主身后的小姐们哪能眼看着魏芷兰吃亏,立即涌了上去,想要将魏芷兰拉回来。 “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 原本在人群在沉默了许久的孙雅芙这时突然气愤的冲了上去,似乎是帮陈馨宁厮打魏芷兰。 温落晚一见玉鸾郡主楚紫琼从桥的另一头上来,就觉得头疼。 这眼看着她严防死守马上这公主府的赏花宴就要结束了,她都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麻烦找上门了。这样的窄桥,这么多的人,简直就是最佳落水现场。 陈馨宁性格冲动易怒,尤其受不得激,对上玉鸾郡主,在这样的小桥上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还没等温落晚想好怎么即能保留下陈馨宁的面子又能和平解决现在的冲突,魏芷兰和孙雅芙这两个人就动起手来了。 一看到孙雅芙冲了上来,温落晚下意识的就觉得要糟。 别人她管不了,她只管陈馨宁。 双腿牢牢别住桥柱,一把抓向陈馨宁,猛的将她往自己怀中中拉……陈馨宁气得怒发冲冠,正要和魏芷兰大战三百回合,却突然被人往后一扯,身不由已的向温落晚跌去,将身前的位子让了出来…… 孙雅芙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她这一推,定要将陈馨宁推落桥下,让陈馨宁变成落汤鸡。 看她还有没有脸面再出来参加各种宴会…… 只要干成了这一回,她的未来就不用愁了。 那人答应了,会给她大笔的银钱做嫁妆,好过她从这个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的陈馨宁身上自己一点一滴的攒了。 可哪成想,她只是眼一花,她身前这没人了,她这一推,正正好好就推在了魏芷兰的身上。 魏芷兰不成想有人会推她,站立不稳,被这一股大力,直接从桥上推落入水。 ‘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 魏芷兰尖叫着,落入水中,连吃了好几口潭水。 这潭水其实不深,只是到腰的位置。可是,现在是五月,京中的花虽然都开了,可是,水还是很凉的,魏芷兰这样的娇娇女入了水,立刻被水中的寒气并得四肢发僵,竟然往水中坐去,站都站不起,眼看就要没顶了…… 小桥上的众位贵女们一见有人落水了,也顾不得厮打了,就像是炸了窝的鸟雀一般,高声尖叫,四处逃窜……小桥之上,原本就狭窄无比,众人还你推我,我撞你……“扑通”“扑通”之声不绝…… 宛如下饺子一般。 温落晚牢牢的抱着陈馨宁,目瞪口呆。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温落晚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本能的牢牢抓着陈馨宁,双腿死死的别住桥柱,让自己稳住重心,不让其它人把她们俩个撞下去。 这个时候,陈馨宁就是她的命了。 若是陈馨宁落水,纵然国公夫人明理表面上不会怪她,可心中总不会再待她那般亲近了。 这是人之常情。 自己的女儿受了苦,就算再明理的女人也会丧失理智。 她现在和绿漪能好好的活着,全凭国公夫人的垂怜,她不能失去这份保护。 因此,就算被其它的力道撞得生疼,双腿因为用力别住桥柱而痛得骨头都疼,温落晚也仍死死的立在那里…… “都给我站住!” 一声宛如琴弦乍断、暴怒骇人的喝声破空传来。 小桥上慌做一团儿,你推我挤拼命想要先下桥的娇小姐们立刻就被震住了,一个个如同雕塑般傻立在桥上,怔愣愣的往声音处望去。 温落晚心里松了口气。 这场混乱总算停止了。 否则,掉的人太多,可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她的身上……必竟是她拉回了陈馨宁,情况才变得如此混乱……温落晚都顾不得看究竟是什么人赶到了,制止了这场混乱,急忙往水中看去……这一看,便一阵心惊肉跳,脸色发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玉鸾郡主落水了…… 温落晚气得都快咬牙了。 哪个不长眼的将玉鸾郡主推入水了啊…… 死了……死了……要死了…… 瑞王妃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疼女如命……今天的事儿……怕是没法善终了…… 温落晚只希望这场风波不要波及到她。 …… 第9章 深潭里落水的有七、八个娇小姐。 最先落水的魏芷兰抓着身边护军参领家的小姐,勉强没有让水没顶,可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护军参领家的小姐虽然体质似乎比魏芷兰强上些,可是,被魏芷兰缠上沉沉的往水里坠,身上的力气也快用光了,正着急的拍打着魏芷兰的手,“你快放手,放……手……” 魏芷兰快被淹死了,好不容易抓到块浮木,哪里肯放手?嘴里吐着水,任护军参领家的小姐如何拍打,都死不放手…… 其它几位后落水的小姐们,一个个湿淋淋,脸色冻得惨白,像水鬼一般,拼命的想要从水里站起,可无奈吓得手软脚软,直往水里面划,拼命的喊着救命,双手拼打着水花,呛着水…… 深潭里乱成了一锅粥…… 情况最危急的是玉鸾郡主。 玉鸾郡主楚紫琼是金枝玉叶,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惊?冰冷的水一没胸,人就给吓晕过去,直接往水里滑下去…… 两岸上落水小姐家的大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拼命的往水潭边冲,可是,因为贵女众多,她们都是离得远远的跟着,连滚带爬的也赶不过来……尤其是玉鸾郡主的大丫鬟吓得快要魂飞天外了,若是玉鸾郡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要活着了。 眼看着水就要没过玉鸾郡主的鼻子了…… “郡主!” 玉鸾郡主的大丫鬟魂飞魄散凄厉大喊。 温落晚眼看着要出人命了,心中不禁焦急不已。 “云寒,要出人命了……” 闻声赶来的几人正是云寒四人,宋凛看着眼前的乱像,皱眉道。 这玉鸾郡主若是真出了事儿,瑞王妃非疯不可。 果然,女人就是麻烦。 按理说,这位可是云寒的表妹呢…… 宋凛一边让身后的人去叫粗使嬷嬷,一边对云寒道。 “真是麻烦!” 琴弦铮铮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云寒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还真不能见死不救。 温落晚只见岸上有一个人影宛如鹰隼般腾空跃起,来到深潭上空,双手捉住玉鸾郡主的肩膀一提,便将玉鸾郡主救起,轻轻的落到岸上…… 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好厉害!” 陈馨宁满眼崇拜,惊叹道。 那位就是云寒云世子吗?她听见他的同伴叫他的名字了。可是,不是说云寒是京城最大的纨绔子弟吗?怎么会有这么帅的身手? 温落晚看了陈馨宁一眼,云寒纨绔之名响彻京城不假,可怎么说他的父亲也是当朝的镇国将军,一身刀马功夫怎么可能不教给云寒一星半点。 还不等温落晚说什么,陈馨宁突然推开温落晚,跑下小桥直奔云寒而去。 云寒这边刚将湿淋淋昏迷的玉鸾郡主丢给她的大丫鬟,眼前就冲出一个人。 “你的功夫那么厉害,快把其它的人也都救上来吧……”,陈馨宁双眼亮晶晶,一脸希冀的看着云寒。 云寒用帕子擦了擦修长的手指,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陈馨宁,冷冷的扔出一个字,‘滚!’ 温落晚一见,心就‘扑通’一下,暗道:“坏了!” 也顾不得许多,急急的从小桥上下来,往陈馨宁那里跑去。 跑到近前,果见陈馨宁胀红了脸,眼圈发红,恼羞成怒,马上就要爆发了…… 这是温落晚第一次见到闻名京城的第一个恶霸,果然,刻薄嘴毒,白长了一幅仙人之姿。 陈馨宁长这么大,就没有被人用这么难堪的字眼骂过,先前对于云寒救人英姿的一点好感,立刻灰飞烟灭,随之而来的是与云寒不共戴天之仇! 看着云寒凤眸中的凛然寒气,温落晚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陈馨宁这是气晕了头了,连云寒也敢顶。 等回过神来,还不知道会怕成什么样呢…… 陈馨宁毕竟是一闺阁弱女子,若是与云寒结仇,那么吃亏的一定是陈馨宁,到时候就是国公夫人都未必护得了她。 到时候,国公夫人肯定会怪她没有看护好陈馨宁,让她惹上云世子。 温落晚脑子飞转,想要阻止一场血案。 “馨宁,云世子与玉鸾郡主是表亲,其它人授受不亲……不行的……”,温落晚急急道。 陈馨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 今天来的小姐都是冲着云世子来的,若是有那么一、两个心术不正的,借此赖上云世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那么说确实欠考虑…… “可是,那他也不能骂我啊……” 陈馨宁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可是,被骂了还是很委屈。 恨恨不平! 这确实就是云世子的不对了。 可是…… 温落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人救出来……”,温落晚回头看了一下深潭。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深潭更乱了。 落水的那几家小姐的丫鬟们已经冲到了潭边,有些心急的已经下了水……可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是被当做副小姐养的,她们不救人还好,一去救人反倒连自己都搭了进去,尽帮倒忙。 有些,好不容易将小姐推到了案上,自己却冻僵了身子,往水里滑下去。 情况很危急。 这样不行! 等粗使婆子们赶到,怕是要死人了。 温落晚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岸上哭成一片的娇小姐们,又看了看深潭附近的一小儿手臂粗的柳树,那扬柳翠色盎然,柳枝长长…… “云世子,您能不能将那株扬柳压弯,让柳条入水,这样让她们抓着柳条,总不致于没顶,能等到粗使婆子到来……” 情况紧急,温落晚已经顾不得自己能不能也得到云世子一个‘滚’字了,总得试试。 云寒看了看深潭边的弱柳,又看了看眼前这张清扬婉兮的脸,这张脸上不复斗草时的恬静淡然,满面都是急色。 云寒面无表情,却飞身来到柳树边,背对着深潭,将柳树压弯,长长的柳枝落下到了潭水里。 温落晚大喜。 顾不得招呼陈馨宁,跑回潭边,招呼大家抓住柳条,“粗使婆子们,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深潭里的小姐们大部份都被自家大丫鬟推到了岸边,冻得瑟瑟发抖。 留在潭水里的还有鸿胪寺卿家的小姐以及护军参领家的小姐以及魏芷兰。 魏芷兰已经被吓迷糊了,死活不肯松开护军参领家的小姐。 这让魏芷兰的大丫鬟和护军参领家的大丫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凭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撑着两位小姐,让她们不至于坐到水里被淹死,可是,却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时的柳树枝给了她们希望。 两人死死的抓住柳枝…… “抓紧了,拉你们上来……”,温落晚一边说一边对云寒示意慢慢放松力道,让柳枝立起来,将几人拉上来…… 两方一起使力,借着柳树的力量,两家的丫鬟终于将各自的主子推到了岸上,力竭昏迷。 这潭水周围哭声一片,乱成一团儿。 正乱着,温落晚总算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粗使婆子们终于赶来了…… 还好,好像没有人呛水昏迷,大部份都是吓晕的。 这些官家小姐果然娇弱。 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火辣辣的,温落晚低头一看,柔嫩的掌心已经被磨破皮了……还笑话人家呢,她这具身体也够娇嫩的了。 这些小姐们落入这寒水之中,可千万别寒气入体,若是伤了身子,麻烦可大了。 粗使婆子们带着薄毯,将昏迷的小姐们先包起来,几个人或抬或搀的将人领了下去,连那些大丫鬟也都被粗使婆子们扶了下去。 小姐们自然是送到公主府客房内,召了御医诊治;就连那些救人的大丫鬟们,公主府也召来了有名的大夫为她们看病。 公主府上下立时乱成了一团儿。 没有落水的各府小姐们也都随着家人先行告辞了。 国公府的夫人在宴会厅坐卧不宁,直到见到了陈馨宁平安无事,她这口气才放松下来,拉着陈馨宁上上下下的审视,摸着她的胳膊和肩膀,直到确定陈馨宁无事,面色才缓和下来。 “娘,我没事……” “温姐姐将我抱得紧紧的,我没有被她们挤下去……” 陈馨宁见到众位小姐落水的惨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若不是温落晚紧紧的抱住她,她怕是也得落水,想起温落晚的好,陈馨宁终于心甘情愿的叫了温落晚一声姐姐。 “谢谢你,落晚……” 国公夫人顾荣华这才来得及看一眼温落晚,见她也是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又听说是温落晚保护了女儿,满心感激。 “夫人不必客气,这是落晚应该做的。” 温落晚淡淡浅笑。 她其实挺羡慕陈馨宁有一个这么疼她、视她如珠似宝的娘亲的。 想必日后就算陈馨宁嫁人了,只要国公府不倒,陈馨宁这一生都会平安顺遂的。 公主府上下乱成一团儿,靖宪长公主也无心待客了。 国公夫人顾荣华在确认了两人无事后,也很自觉的告辞了。 坐上国公府的马车,看着仍是不停的进进出出的公主府,温落晚却觉得今天的这事儿……怕是还没完呢…… …… 第10章 “怎么回事?!” 尊贵雍容的靖宪长公主楚南柯高坐上首,粉面含威的看着公主府的总管楚福。 她好好的为云寒举办赏花宴,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靖宪长公主楚南柯恼火?好几位官家小姐落入水中,其它的人也就罢了,送上一份厚礼以示歉意也就算了,可偏偏其中还有瑞王府家的玉鸾郡主。 瑞王也就算了,为人还算通情达理,可瑞王妃却是个泼辣不饶人的性子,又极为疼爱幼女,如今她的女儿在这五月天落入水中,她能善罢甘休就怪了…… 瑞王妃临走时,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她给一个交待。 若今天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她公主府别是别家,怕是瑞王妃能把人家房顶都给掀了。 靖宪长公主楚南柯自然是不惧瑞王妃的。 她是本朝最受宠的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她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是……她的眼睛融不了沙子!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掉落入水? “据说是辅国公府的小姐斗草时赢了瑞王府家的玉鸾郡主,玉鸾郡主便故意在小桥上堵住了辅国公府小姐的路,两人在桥上争执不下……后内阁侍读学士之女孙雅芙失手推了翰林院掌院学士魏芷兰入水……可奇怪的是……” 公主府的大总管楚福三言两语便将当时的情景一一还原,宛如人在当场一般。只是说到最后一句时,胖脸上眉头微皱,似有不解。 “嗯?!” 靖宪长公主一挑弦月眉。 还有怪异之处? “据老奴调查了解到,当时的内阁侍读学士之女孙雅芙想要推的并不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魏芷兰,而是与她一向交好的辅国公府的小姐陈馨宁。之所有没有推到人,是因为陈馨宁小姐被她身旁的国公府表小姐拉到了一边,孙雅芙这才推错了人……” 楚大总管奇怪的是这孙雅芙与国公府小姐陈馨宁不是好友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要推她入水?要知道内阁侍读学士不过是个从四品,以她家的家世原本是不能来参加靖宪长公主府的赏花宴的,只是京中的人都知道她与陈馨宁交好,陈馨宁走到哪里都愿意带着她,看到辅国公府小姐的面子上也都会给她送上一张请贴…… 靖宪长公主找媳妇心切,条件也就乐得放宽了一些,便也给了这孙雅芙一张请贴。 “谁说好友……就不会翻脸了?”,靖宪长公主楚南柯不屑道。 这种事情在皇家早就不新鲜了。 只是没想到还牵扯到了辅国公府的两位小姐……靖宪长公主都这两位小姐很有好感…… “去查……” 既然敢在她靖宪长公主府起了害人的心思,那就要有胆子承担惹怒她的后果。 “是!” 楚总管领命而去。 …… 辅国公府。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此时也在向陈馨宁和温落晚在了解这件事情。 公主府人多口杂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回府后,辅国公夫人不可避免的要详细了解一下。此次落水的各府小姐有点多,公主府总要给个交待的。 陈馨宁气哼哼的和辅国公夫人说着玉鸾郡主楚紫琼有多过份、多霸道,守着小桥不让她们过去…… 辅国公夫人这才知道众家小姐落水的缘头竟然与自己的女儿与玉鸾郡主有关。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女儿陈馨宁做的有什么错的,只是心里暗恨那瑞王府的玉鸾郡主蛮横霸道,若馨宁也落水,她定然是不会放过瑞王府。 在陈馨宁气哼哼告状的时候,温落晚捧着温茶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陈馨宁不说了,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慈爱的摸了摸陈馨宁的头,让陈馨宁喝杯玫瑰露顺喘气,这才看向温落晚道:“落晚,你怎么说……” 辅国公夫人不是不相信自己女儿说的,只是,馨宁被她惯坏了,没心没肺,不如落晚聪颖。比起自己的女儿,她更相信温落晚一些。 温落晚也没有让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失望,开口的第一句便惊喷了陈馨宁刚喝入口的玫瑰露,“孙雅芙想要推的馨宁妹妹,因为馨宁妹妹被我拉了过去,她失去重心才会错手推了魏芷兰入水,并引起了连锁反应……” “什么?!” “这怎么可能?!” 陈馨宁一口玫瑰露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瞪大了双眸,却仍不相信孙雅芙会害她。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却不禁坐直了身子,她是相信温落晚所说的。 那个孙雅芙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馨宁不知道被她哄骗了多少东西去。原本,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也不在意那些个东西,她们辅国公府又不缺这些个东西,只要她能安安份份的哄着馨宁,陪馨宁玩,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就当打赏她了,可是,她不能一边拿着她们辅国公府的东西,一边拿馨宁当傻子! 所以,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就不太喜欢这个孙雅芙,也不想馨宁带着孙雅芙玩。 只是,馨宁这孩子性子倔,那个孙雅芙又嘴甜,她也就一直都没有理会这个孙雅芙,到时候没想到,她竟然小看了这孙雅芙,她竟然起了害馨宁的心思。 若不是落晚提前防备着这孙雅芙,今天落水的就是她的馨宁了。 这五月的天,潭水还凉得很,若是寒气入体,伤了身子,她非扒了孙雅芙的皮不可! 果真是又蠢又毒! “这怎么可能呢?雅芙为什么要推我入水?”,陈馨宁觉得委屈极了,根本无法接受朋友的对自己起了恶意,下意识的怀疑温落晚看错了。 只是,因为温落晚在桥上救了她,这份感激还在,倒是没有像平日里那般咄咄逼人。 “我为什么要陷害她呢?更何况当时在桥上那么多人,而且,那里又是公主府,总会有人也看到的……”,温落晚淡淡道。 孙雅芙若只是推落了魏芷兰,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偏偏一桥的贵女都是娇小姐,禁不得吓,见有人落水,自己就先乱了方寸,桥上又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地方,你推我攘,结果掉水的人就更多了,更惨的是玉鸾郡主首当其冲,她可不像陈馨宁有她保护着,直接就被挤落了水…… 玉鸾郡主落水,瑞王妃焉能善罢甘休?!定是要让靖宪长公主府给一个交待的。 而靖宪长公主一旦开始调查,孙雅芙的小伎俩又如何能够瞒得住?! 其实,温落晚能明白孙雅芙是怎么想的。 她之前一直怂勇陈馨宁去游湖爬山,就是存了这害人的心思,因为她的阻止没能成行。之后,她便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不是她放弃了害人的心思,而是在默默寻找时机。 等玉鸾郡主带人堵上桥头,她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于是想趁乱将陈馨宁推下去。 原本她应该想的是挺好,她从陈馨宁的身侧而去,看着是帮助陈馨宁去对付魏芷兰,在她接近陈馨宁身侧时,使力便将陈馨宁挤下去,这样也不会有人看见她使的坏,到时候陈馨宁落水,谁又如说得清是谁推下去的,亦或是她自己没站稳掉下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抢先一步将陈馨宁拉走了,她的力道过大,又太吃惊,一时刹不住,反将魏芷兰推落了水。 温落晚说的这样清楚,陈馨宁总算不质疑温落晚了。 就算温落晚看错了,可是,靖宪长公主如果也确认了是孙雅芙故意为之的,那必然就是了。 “可……可是……为什么呢?” 陈馨宁伤心了。 她对孙雅芙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带她一份,她怎么可样对她?! 陈馨宁又气又恨。 玫瑰露都喝不下了…… “就是啊……为什么呢?”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也皱了眉。 按道理说,孙雅芙不应该这么做的,难道是因为有温落晚在,她能从馨宁身上占的便宜越来越少,所以,心生嫉恨了? 可就算心生嫉恨,不应该也是对着落晚,而不是馨宁啊…… 温落晚闻言,喝了口温茶后,抬首道:“我觉得靖宪长公主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目光微闪,瞬间明白了温落晚说的是什么,只有陈馨宁还沉浸在被最好的朋友背后一刀的痛苦之中,不明白温落晚在说什么。 “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对着两人慈爱的笑道。 陈馨宁也确实累了,蔫蔫的要回院里休息去了,温落晚跟着一同告退了。 她比陈馨宁累多了。 靖宪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她既得注意自己的安全,还要注意陈馨宁的安全,还要顾及这位小祖宗的心情,早就身心皆疲了,半路与陈馨宁道别后,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自己的应春院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可累死她了。 回到应春院,绿漪替她往下卸首饰衣佩,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温落晚微闭着眼。 她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和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说。 那就是孙雅芙与蓉心之间的勾勾缠缠。 她今天之所以没收到通知,肯定是与孙雅芙与蓉心有关。如果今天她没去公主府的赏花宴,那么今天落水的就肯定是陈馨宁了。 这应该就是孙雅芙的目的。 …… 第11章 不是她不想说出来,而是……说出来也没用。 蓉心一家是辅国公府世代的家仆,几代人下来,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深受辅国公夫人的信任。 非她这个孤女能比。 她若是说出来,倒霉的不一定是蓉心,更有可能是她。 何况,就算她不说,蓉心这事儿就真的算完了吗?不会的,没有人能在辅国夫人顾荣华的眼皮子底下搞鬼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向辅国公夫人告状的原因。 她们辅国公府的事儿,还是由她们自已解决的好。 “可是,小姐,那可是我们做了几个月的扇子啊……这两把得一百多两呢……凭什么她们自己的错,却让我们给她找补?”那扇子的扇面是小姐亲自绣的,扇骨都是小姐亲自挑的料子,让匠人照着样式做出来的,原本都定好了,能卖个好价钱的,现在都没了。 绿漪想着损失掉的那白花花的银子,心都痛得缩起来了,看见绿窈简直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般,吓得绿窈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了,只敢在外面守着。 最让绿漪不平的是,凭什么是同样的年纪,陈馨宁却可以活得没心没肺像个傻子处处要人提点照抚,她家小姐却活得这般的苦累,什么都要自己谋划。 最烦人的是那个大小姐每每犯蠢,倒霉都是她家小姐。 “绿漪……” 倚在软榻上的温落晚睁开眼睛嗔怪的看了一眼绿漪。 她知道绿漪是在为她抱不平,怎么说绿漪也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丫头,温家落败跟着她吃足了苦头,猛然进了这富贵无边的辅国公府,会心生不平也是正常的。 心性还不稳呢。 也多亏她并不是真正的温落晚,否则,早晚被这绿漪念叨,这主仆二人怕是早晚得被这辅国公府的富贵扭曲了心灵,长歪了不可。 “要不要我和辅国公夫人说说,让你跟着馨宁妹妹,做国公府的丫鬟啊……”,温落晚戏谑道,“你要跟着我,可过不了这富贵无比的生活哦……” “小姐,绿漪知错了,您可千万别不要绿漪。”,绿漪吓得急忙双膝跪地。 这国公府虽然富贵似锦,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留下,她只想留在自家小姐身边。 “绿漪,你要知道,跟在我身边,日子一定会过得很清苦,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过得如辅国公府这般富贵的,如果你心向往富贵,跟着我肯定是过不了的……你跟着我,我只能说我会用真心待你,却给不了这国公府这般的生活,你可要想好了……若是真的想要跟着我,就要记得国公府再富贵,馨宁妹妹过得再舒适奢靡,都与我们无关……看过就忘……”,温落晚坐起身认真道。 若是为了她,那就更不必了,她自己都不在意。 陈馨宁是国公夫人亲女,疼爱她是自然的。她就是个投奔而来的孤女,国公夫人能看在这具身体之母昔日的情份上收留她们,对外称为表小姐,让留在国公府有吃有喝,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这也是她如此尽心帮陈馨宁的原因之一。 “小姐,绿漪真的知错了,以后……”,绿漪咬了咬牙,发誓道:“以后绿漪一定不说这样的话了。” 她才不是羡慕国公府的富贵,她只是心疼她家小姐没有人疼,尤其是看到陈馨宁被疼爱,就觉得她家小姐可怜,忍不住会嫉妒。 凭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呢? 明明她家小姐那么美那么好的人。 不过,她以后不会了。 她家小姐不喜欢她这样。 以后,陈馨宁如何都和她没有关系,顶多……顶多她不往那里看,眼不见为静。 “小姐,您今天累一天了,去休息一下吧……” 桥上那乱像,绿漪自然也看到了。 当时吓得她魂儿都快飞了…… 那满桥的娇小姐都像是盘子里乱滚的汤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落水。五月的天儿,这水还凉着呢,若是着了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她和其它的小丫鬟一样远远的跟在后面,想过去帮忙,一时半会儿的也跑不过去。好在,她们小姐聪明,没有像其它小姐一样慌乱,没有被挤掉下去。 “再等等……”,温落晚微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角,有些疲累的说。 绿漪觉得奇怪。 明明小姐已经很疲累了,她能看得出小姐秀美的脸上隐有倦容,为什么不肯上床休息一会儿呢……难道还有什么事未处理完吗? 很快,绿漪便知道温落晚为什么仍在这儿强撑着没有去休息了。 因为,国公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来了,还带了礼物。 周嬷嬷一进门,便慈爱的笑道,“国公夫人见表小姐很久没有添加衣衫首饰了,特意让她为表小姐送来一些。”,说完一扬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小丫鬟便将手中的红漆托盘一个个的放在屋中的酸枝圆桌之上。 大大的方盘,上面都盖着红绸,也看不太清里面都有几什么。 绿漪猛的一下双眼放光,满脸惊喜。 温落晚下了软榻,眼中荡起层层叠叠的笑意,“多谢国公夫人……” 总算没白等,果然是到了。 她就知道她在公主府救了陈馨宁,国公夫人一定会为她备谢礼的。 “表小姐说哪里的话,表小姐如此聪慧可人,国公夫人喜欢得紧呢……”,周嬷嬷笑眯了眼睛。 温落晚让底下的小丫鬟上茶,有周嬷嬷在此,底下的小丫鬟也不敢怠慢,态度恭敬无比的上了好茶。 上好的铁观音,茶汤浓绿,香气怡人。 以往绿漪让人上茶的时候,她们总是推说没有好茶了,现在,就又有了…… 温落晚端着雨过天青梅子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上茶的小丫鬟含春。 十三四岁的含春一哆嗦,有些祈求的看了一眼温落晚。 她老子娘病得很重,她见其它的姐姐都这么做,她才敢偷了表小姐的好茶去卖的,也没敢都卖掉,还是留了一些,就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的。 可她没想到,周嬷嬷竟然真的会留下来喝茶,往日不是都不留的吗? 若是此时表小姐在周嬷嬷面前告上一状……含春都不敢想下去了。 温落晚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含春,见含春低垂的脸都吓白了,见好就收,她也没打算真的收拾含春,只是想让她收敛安份些,别来烦她。 见温落晚只是品茶,什么也没有说,满含感激的退了下去。 周嬷嬷喝了盏茶,又与温落晚闲聊了几句,最后离开时似是随意道:“表小姐,绿窈呢?夫人有事儿想要问她……” 守在外间的绿窈吓得一哆嗦。 来了…… 温落晚眼波一闪,抿嘴浅浅一笑,“绿窈,与周嬷嬷走一趟吧……” 她就知道谁也别想在国公夫人顾荣华的眼皮子底下搞鬼,更何况这还涉及到她最爱的女儿陈馨宁?凡是与她女儿陈馨宁有一点点关系的,国公夫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绿窈、蓉心、孙雅芙、落水…… 这条线就算是串上了。 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了。 被点到名的绿窈两股战战,却不得不随着周嬷嬷离开应春院。 见到绿窈被周嬷嬷叫走,绿漪又是兴奋又是好奇,连周嬷嬷带来的赏赐都顾不得看,巴巴的看着绿窈瑟瑟发抖的背影,高兴道:“小姐,夫人叫绿窈是什么事儿?是不是要怪罪她对靖宪长公主赏花宴之事隐瞒不报之罪?!” 绿漪早就看这个绿窈不顺眼了。 小姐都指使不动她。 就算她是国公府的下人,可是,国公夫人既然将她交给她们小姐使唤,还将名字替她改成了绿窈,她就应该好好服侍她们家小姐。 在她家小姐面前还摆什么国公府下人的款?! 真是个拎不清的。 若不是小姐不让她与那个绿窈起正面冲突,她早就找上她大吵一架了。 现在连靖宪长公主赏花宴的消息她都敢拦下来,胆子也太大了。 “最好让夫人好好训斥她一顿,害得我们白白损失了两把扇子。” 绿漪小脸气鼓鼓的。 温落晚莞尔,她掐掐绿漪的小脸,用眼神示意她去看那些礼物,她知道绿漪一定会开心的,她也知道国公夫人的谢礼也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绿漪这才想起来,周嬷嬷可是带了许多礼物过来的,立刻欢呼一声,去看礼物去了。 莲青色望仙裙两套、 月白色云缎裙两套、赤金红宝头面、红翡捻珠头面各两套……另外还有各种名贵的衣料、香料、香露若干…… 最让绿漪兴奋的是她竟然在一个红漆匣盒里找到一张价值一千两的银票。 绿漪兴奋的尖叫吓得温落晚手上拿着欣赏的一个绿翡镯子都差点摔了,这可是上好的翡翠镯子,得不少钱呢,若是摔了,她得心疼死。 “绿漪,怎么了?” 温落晚捂着心口,心有余悸。 绿漪尖叫着,连蹦带跳的跑到温落晚的身边,兴奋得两眼亮晶晶,献宝一般的将银票捧到温落晚的眼前,“小姐,快看,钱!” “一千两!” …… 第12章 “夫人,您送去那些衣料饰品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给表小姐送去一千两银子呢?”,这小女儿家家的,哪有手上留这么多钱的道理? 周嬷嬷为国公夫人端上一杯热茶。 刚审完绿窈和蓉心,国公夫人被这二人气得头疼,听到周嬷嬷提起温落晚,这心头才算好过一些。 “落晚与他人不同。其他人自有家人为她撑腰,什么都不用愁……可是,落晚就剩她一人了,又如何能不为自己弄些银子!?” 国公夫人顾荣华的目光落在玉金双面绣有沾衣花的扇子上,“你看这扇子做工如此精细、绣技精绝……崭新崭新的两把……自然不会是落晚拿来赏玩的……只能是她原本做好打算卖的,可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馨宁,只能拿出来想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 这两把扇子,都不知道落晚绣了多久了,就这么眼都不眨的送了出去,她得给这孩子找补回来。 周嬷嬷知道应春院的表小姐一直有带着绿漪绣一些帕子香囊什么的卖了换钱,倒是没想到那位表小姐绣技竟然这么好。 这两把扇子怕是得值个百两银子,夫人给的千两银子也是不少了。 不过,周嬷嬷做为国公夫人身边的第一人,手上过的银子也不在少数,倒也看不上这些银子。 更何况,温落晚救了自家小姐,那些衣物布料就不提了,光是那四套首饰都不几千两银子了。这些是温落晚该得的。 她之所以会提这个事儿,主要还是为了转移国公夫人的注意力,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身契送过去了吗?” 国公夫人顾荣华喝了口温茶,心气终于顺了,淡淡道。 “送过去了!” 周嬷嬷恭敬道。 周嬷嬷心里清楚,绿窈这次是惹怒了夫人了,夫人最讨厌这些自作聪明的下人。将绿窈的卖身契给了温落晚,就是将绿窈逐出了国公府了。 她不是不知道该听谁的吗? 现在,她就一个主子了。 周嬷嬷也不喜欢绿窈,可是,那蓉心…… “夫人,您真的要将蓉心许配给赵总管的小儿子吗?”,周嬷嬷问道。 赵总管是国公身边的大总管,他的那小儿子也是跟着国公爷身边跑腿的,很是聪明机灵的一个人……也是良配,就是有点突然…… “赵总管已比为他儿子求过几次了,国公爷也几次三番的和我说过,只是我觉得蓉心还太小,想再等两年的……”,蓉心这孩子忠心是有的,可是,却不聪慧,别人挑拨了三言两语,就敢自做主张,险些害了馨宁,她已经不适合留在馨宁的身边了……看在素莲的情份上,让素莲将她领回去,早早备嫁也好…… “那孩子素莲也是看过的,她是点了头的……” 国公夫人顾荣华拍了拍周嬷嬷的手,让她放心。 蓉心受了孙雅芙的怂勇,私自扣下温落晚去靖宪公主府的消息,若是落晚真的没有去公主府,那今天落水的人就会是馨宁了。 孙雅芙是诚心害她的馨宁,这事儿绝对没完! 虽然她是很气蓉心自做主张,险些害了馨宁,可是,蓉心毕竟与馨宁一起长大,她娘素莲又是馨宁的奶娘,看在这些情份上,她也不会真的对蓉心做什么,只是,这蓉心是不能再留了,还是早日放出去的好。 听闻素莲也是点了头的,周嬷嬷也放了心了。 蓉心放出去也好,不用伺候人,安安心心的绣份好嫁衣,欢欢喜喜的嫁人。 “只是那孙雅芙为何要害小姐?小姐可没有对不起她过……”,这一点是周嬷嬷百思也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孙雅芙是怎么想的?! “她是怎么想的……?自会有人来告诉我们。” 国公夫人顾荣华放下手的茶盏,冷冷笑道。 靖宪公主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好几个官家小姐都落入了深潭之中,京城的大夫们都忙成一团儿了,更何况这里面还有瑞王府的玉鸾郡主。 靖宪长公主誓必要给各府一个交待的,只要靖宪长公主查,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清清楚楚。她们自然也就会知道孙雅芙为何会如此憎恨馨宁……或者……究竟是谁憎恨馨宁…… 国公府没有等太久,第二天,便等来了靖宪长公主府给各府的一个交待。 孙雅芙趁乱逃回了内阁侍读学士府,可是,当天就又被靖宪公主府给‘请’了回来,有人看到是她想要推国公府的陈馨宁,结果推落了魏芷兰,才引发了这场骚乱…… 孙雅芙如何抵得过靖宪公主的威压,吓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都没怎么审问,她便十分都招了,还牵扯出了魏芷兰。 有人见过她与魏芷兰在公主府私下见面,鬼鬼祟祟。 翰林院掌院学士府一直闹着让内阁侍读学士府给她一个交待,公主府她们不敢招惹,可是内阁侍读学士是他的下级,被闹了个焦头烂额。 这一天,闹了不少笑话…… 可大家都没想到原来落水的魏芷兰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府的魏芷兰忌惮辅国公府的陈馨宁会成为靖宪公主相中的儿媳,于是,便收买内阁侍读学士府的孙雅芙找机会暗害陈馨宁,在桥上时,她便想推辅国公府的陈馨宁小姐落水,只是被辅国公府的表小姐拉去了一边,她推空了,这才误推了魏芷兰…… 也就是说魏芷兰会落水,一切完全是因为她咎由自取。 这一反转,让翰林院掌院学士府再也蹦跶不起来,不仅如此,他们还要面对来自瑞王府王妃的怒火,玉鸾郡主落水,得了风寒,御医都被叫了去。 不只如此,还有其它家落水的各府小姐,魏府门都快要被拆了。 这场专门针对辅国公府陈馨宁的阴谋,因为温落晚的存在,外面乱成了一团漩涡,可是,辅国公府却置身事外,风平浪静。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魏府和孙府赔了大半身家,才平息各府的愤怒。至于瑞王府的愤怒,则是以魏府和孙府老爷辞官才告终。 “真是便宜她们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眼中闪着冷意。 魏芷兰和孙雅芙竟然敢向她的馨宁伸爪子,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带着温落晚去,她们的阴谋就得逞了。 所以,这些天,她当然也没闲着,魏家和孙家之所以会丢官,当然也有她在里面插手。 若不是她是长辈,不好直接对小辈出手,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两个丫头片子。 “夫人,事情总算都过去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什么事儿也没有,真是老天保佑……”,周嬷嬷双手合十道。 哪里是什么老天保佑…… 国公夫人顾荣华嗔怪的看了一眼周嬷嬷,心情一好,又想往应春院送东西了。 手一挥,吃的、喝的、用的又流水一般送去了应春院。 而应春院里的主仆二人对外面的风波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们这半个月来心心念念的都是用这一千两买个小庄子。 若是温落晚现在还是只有纹银三百多两,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着买庄子的。 可是,这从天而降飞来的一笔横财,让温落晚美得几晚上睡觉都乐出声,干高兴了几天后,温落晚觉得这银子这么干放着有些可惜。 钱生钱才是正途。 可是,钱能生钱的方法,她能想到的有限,且操作难度太大。 在买铺子、买房子等种种念头转了几天之后,温落晚最终决定还是买上一个小庄子。 其实,买铺子和房子都可以租出去,收一笔房租,尤其是铺子收的银子会更多。 可是,莫名的,温落晚就是觉得庄子能带给她无比的安全感。 这京城之中,权贵多如狗,若是有人看上了她的房子或是铺子,她一介孤女该如何周旋?!庄子虽然也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是,只要不是地段特别好的、特别大的庄子,被盯上的可能性会小上很多…… “而且,有了庄子,日后我们就有落脚的地方了,那里有吃有喝,饿不死了……”,温落晚开心的和绿漪说着。 别的都没有打动绿漪,温落晚最后的那句‘有落脚的地方,有吃有喝……’深深的打动了绿漪心,绿漪双眼满是憧憬,连连点头。 “好,小姐,我们就买庄子!” 别的都不要! “不过,小姐,庄子得多少钱呢?!” 绿漪瞬巴着眼睛,看向温落晚。 在她的心中,她家小姐上知天文、下懂地理,什么都知道…… 温落晚眨了眨眼睛…… 这个…… 她还真不知道。 她穿的这个身子是个大家闺秀,天天足不出户,与诗书为伴。可诗书上也没有讲京效的小庄子大概多少钱啊…… 嗯…… 小姐竟然不知道?! 绿漪傻了。 不知道价格应该怎么买庄子呢?! 温落晚想了想,她记得京里是有牙行存在的。专门从事一些人口、土地、房屋倒卖的事儿……要不,她找牙行的人问问?! “可是……小姐,您知道牙行的门往哪儿开吗?” 绿漪难得的淘气了一下。 “不知道!”,温落晚摇摇头,又很坚定道:“但总会有办法的……” …… 第13章 别看温落晚嘴上说的坚定,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就太难了。 温落晚想了几个办法,最终又都被自己否定了。 最主要的是她缺人! 她和绿漪都是妙龄少女,若是由她们出面买庄子,这不是明白着告诉别人她们柔弱好欺、家里无人吗?弄不好几百两的庄子敢卖她们几千两去。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万一有哪个见色起意的,以看庄子为名将她们拉走卖掉都有有可能的…… 她也不能找辅国公府的人帮忙。 国公夫人送了她一千两银子,她捧着这一千两银子找上人家说要买庄子,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送的礼物不合她的心意吗?这种傻事儿,她才不干呢。 为了买庄子这件事儿,温落晚愁得几晚上都睡不着了,白天还得在绿漪的面前装胸有成竹、装淡定、装做很办法的样子。 这也是没办法,她如果愁容满面,绿漪就更不用提了。 怎么能买到庄子呢? 酸枝圆木桌前,温落晚望着桌面喃喃自语。 “小姐,您想买庄子?” 绿窈奉上温茶轻轻问道。 绿窈不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只是在幼时被人伢子卖进来的,是死契,家里人早就无处可查。绿窈知道自己不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所以,她勤快、努力,却也不敢得罪其它人。 因此,蓉心吩咐她什么,她也不敢不做。 绿窈被国公夫人送给了她,连卖身契都送来了。 温落晚也没有客气,直接就收了。 如果她不收的话,绿窈的下场会更惨,她会被国公夫人卖出去,会卖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绿窈现在已经彻底就是温落晚的人了。 她很感激温落晚能收留她,让她不至于被卖到外面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地方。她现在这个年龄,若是有那黑心的伢子贪图钱财,也是非常有可能被卖到肮脏的地方去的。 绿窈虽然伺候温落晚时间不长,可是她知道温落晚性格温和、聪慧善良,跟着她,她不会吃苦头的。 她甚至其实是有些庆幸她能够属于温落晚的。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在辅国公府的下人们之间挣扎纠结、小心谨慎了。 表小姐身边除了绿漪,就是她了。 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轻松。 国公府的日子固然富贵,可是,这些都和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小丫鬟没有一点儿关系,否则,她也不会被推出来成了表小姐的大丫鬟。 现在,她已经彻底是温落晚的大丫鬟了,她知道温落晚家道中落,若不是如此,她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投奔辅国公夫人?她倒不怕跟着温落晚会过苦日子,与苦日子相比,绿窈其实更怕被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跟着温落晚,只要她不再犯傻,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只是,最初她瞒下了靖宪公主府赏花的消息,绿窈担心温落晚会对她不满,听到温落晚和绿漪想买庄子,绿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温落晚看了一眼绿窈,点了点头。 绿窈见温落晚没有丝毫犹豫,很自然的点了点头,绿窈心里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 其实,表小姐之前对她没有任何防备的在她面前说要买庄子的时候,绿窈就感觉到了表小姐的善意,应该是没有怪她。 否则,这么重要的事儿,表小姐只会背着她,和绿漪说。 所以,绿窈想要证明自己对温落晚有用,因此,才壮着胆子插了一嘴,“奴婢有个老乡,也许可以为小姐所用……” 绿窈本是通州人,那年通州大水,她便被父母卖了,几番转手最终来了这辅国公府。 与她一同被卖进来的,还有一个小男孩,是她的同乡,在辅国公府做车夫。 这些年来,两人互相照扶,就这么在辅国公府跌跌撞撞长到这么大,感情很是深厚。若是绿窈去拜托他,“他定能为我们守住秘密……”,绿窈认真道。 温落晚倒是没想到她收了绿窈,竟然还给她带来了额外的惊喜。 她之所以会收留绿窈,也是理解怜惜绿窈做为一个小丫鬟的不易,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也愿意抬一下手,放她一马,给她一条生路。 虽然心里惊喜,但温落晚当时却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过了几天,温落晚才找了理由说是要出去买胭脂,要了马车去府,而赶马车的自然就是绿窈的同乡。 这次出门,温落晚带了绿窈,而没有带绿漪。 她就两个大丫鬟,要出门总得留一个守着院子,这次主要是要看绿窈的同乡,所以,她带了绿窈,而没带绿漪。 而她们出门,自然也不是真的要买什么胭脂,所以,在马车在半路就改了道。 她们去了一家酒楼。 温落晚带了面纱,绿窈扶着她,绿窈的同乡停好马车后,按温落晚的意思要了一间包厢。 时下,也会有年轻的女郎逛街累了后,在外面吃饭。酒楼见有贵女到,很热情的将温落晚一行迎上了楼上的包厢。 因为温落晚说要清静些的,掌柜的还特意让店小二领温落晚一行去了整座酒楼最好的贵宾间梅字间包厢,清净且险少有人上来,能上来的也非即贵。 主要是今天温落晚的这一身相当打眼。 穿着日前国公夫人送给她那套的月白色云缎裙,戴着送来的头面中最贵重的成套的赤金红宝头面,光这一身不下千两银子了,会被掌柜的错认成贵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温落晚要的就是这种她有权有势的效果。 让人伢子轻易不敢欺她。 等进了包厢,绿窈随意的点了一些茶水饭食后,便让店小二退下去了。 温落晚见屋内在无旁人,这才摘了面纱,看向一旁一直恭敬束手垂立等在一旁的绿窈的同乡-冬生。 “冬生,这就是表小姐。”,绿窈为冬生引见。 冬生上前两步,恭敬行礼,嘴中道:“见过表小姐……” 声音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 有点意思…… 温落晚眼波微闪,细细观察着这个冬生。 冬生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是沉稳老成,憨厚且英气。 绿窈眼光不错。 温落晚向绿窈点点头。 绿窈秀美的脸上绽开一丝甜笑,她知道这是小姐这是满意冬生了,要把买庄子的事儿,交给冬生去办。 “冬生,表小姐想去让你办一件事儿……” 绿窈笑眯眯的对冬生将温落晚想做的事儿说了,冬生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温落晚,随即低下头认真的听绿窈说,“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儿你知道就好了,不要与其它人说……” 温落晚喝着茶水,看着绿窈和冬生。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费尽心思偷偷摸摸的不想让人知道她想买个小庄子的事儿,其实已然被人知道了。 就在她隔壁的竹字间包厢内,前不久才刚刚与她打过交道的靖宪公主府的云寒正带着他的朋友们在这里吃饭。 “隔壁的果然是辅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钱棣笑道。 他就说听着耳熟嘛…… 而且,不只他,云寒也是听出来了的。 别以为他没看见,云寒听到门外的声音后,耳朵动了动。 他这才好奇的用店里的暗格看了一下‘梅’字间的情况。这家店本就是他开的,这些暗格也是为了收集商业情报才建立的,用来看一个女人,可都是看到云寒的份儿上。 不是他误会,而是云寒这个家伙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而有过动容。 这么好玩的事儿,他怎么能不插一脚? 钱棣说完便戏谑的看向云寒,想看看云寒的反应,不过,他失望了,除了最初听到辅国公府那位表小姐的声音,云寒耳朵微动一下之外,便再无其它反应了。 “辅国公府的表小姐?!她做了什么吗?” 说话之人长身玉立,丰神异彩,品貌非凡,正是上次缺席靖宪公主府赏花宴的沈云丛。 沈云丛是京中禁卫军统领之子,亦是总被各家长辈催婚的小辈之一。 唯一不同的是,虽然沈云之常和他们几个混在一起,可是,沈云丛却没有他们的纨绔之名。谁叫人家沈云丛会读书呢?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身上有官职在手。 每家被教训时,都会被拿出做例子的‘别人家孩子。’ 可能唯一让沈云丛家人不满意的就是,沈云丛非要自己看顺眼了才肯娶亲,否则,死活不娶。 所以,上一次靖宪公主府的遍请了各府贵女的相亲宴,他死活都没去。自然,也就不知道辅国府的表小姐是何人…… 见到钱棣挤眉弄眼的怪眼,自然是会好奇。 沈凛刚要给沈云丛科普一下靖宪公主府那天的混乱,可还没等开口,就听到最不可能说话的云世子冷淡开口道:“能做什么?不外乎就是曲意逢迎、为自己图谋之辈罢了……” 他是不乐意听那些个小女孩之间的勾心斗角,龌龌蹉蹉的事儿,不过,这事情毕竟是发生在他们靖宪公主府,他就是不乐意听,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 没想到,桥上的混乱,竟然只是几个小女孩之间的嫉妒之心! 简直荒谬! 面目可憎! 云寒讨厌这些小女子浅薄而狠毒的心思,让他感到恶心!对于这场意外的源头那个辅国公府的娇小姐更是没有半点好感,人蠢又蛮横,连带着对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温落晚也没好气儿。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却偏偏要卑躬屈膝、谄词令色! …… 第14章 “什么……什么……”,沈云丛没有听明白云寒说的是什么,可是,云寒却垂眸就杯中喝了一口竹叶青,不打算再开口了。 啧啧…… 这评价……也太差了…… 那样玲珑秀致、安静美好的女子怎么就得罪了云寒,这么不入他的眼?!评价这么糟?他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那你们知道她今天来酒楼是做什么吗?”,不死心的钱棣没有放弃,眯着眼睛,一脸神秘。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钱棣得意了,摇摇头这才不再卖关子,道:“这位辅国公的表小姐竟然要自己买庄子……” 这可真是奇怪! 她都是辅国公府的表小姐了,还需要自己买庄子吗? 买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恨嫁?! 可是,就算恨嫁,这一个小庄子能干什么?! 一千两银子,在钱棣看来都不算个钱。 “买庄子?她买庄子做什么?”,宋凛有些奇怪道。 她们这些世家贵女,虽然也会自小就被主母教如何理家,管理铺子庄子,可是,那都是管的是自己家的铺子庄子,可从来没有贵女要自己买庄子学管理的。 这个国公府的表小姐做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就像她上次在靖宪公主府救人一样……满院子的贵女哭的哭、晕的晕,就她还能冷静的想办法救人。 给宋凛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可惜,出身太低…… 云寒听到温落晚要自己买庄子,嘴角讥诮的勾起。 看样子这就是她保住了陈馨宁,辅国夫人给她的奖赏了……要去买庄子嘛……果然是很会算计的女子。 她取代了孙雅芙的位置,可是,做的与孙雅芙又有什么不同? 不过都是想从辅国公小姐身上捞取好处罢了。 云寒面无表情的饮尽杯中酒。 “不行!我可得看着点儿,别让这辅国公府的表小姐被骗了……” 钱棣对辅国公府的这位表小姐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不知道这位表小姐为什么会自己出来买庄子,可是,看她就带了一个丫鬟、一个下人的样子,怕伢行那些油嘴滑舌的伢子骗了她。 钱棣说到做到,立即就挥手叫了掌柜来,让他跟进一下。 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一边吩咐,一边还暗暗的偷偷观察云寒的神色,不过,云寒好像没有什么反应,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有些让钱棣有些摸不清楚云寒的心思了。 有钱棣这临时插的一手,冬生找来的人伢子更不敢造次了。 为温落晚报了一个特别实惠的价格,这个价格实惠到像是完全不赚钱一般,让一直在旁边沉默等候的冬生都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那个人伢子。 冬生这一眼,温落晚自然是没有错过。 等那个人伢子离开,温落晚才开口问冬生可是有什么不妥。 温落晚其实心里还是挺满意冬生找来的这个人伢子的。首先他是个官伢子,其次,观其衣衫整洁、眉眼端正,应不是油滑狡诈之人,给的几个庄子,每个庄子的优点缺点价格,也都说的清清楚楚…… 可是,在他给价格的时候,她看到冬生似是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那个人伢子一眼。 温落晚心中起了疑。 难道是她看走眼了? 那人伢子给她的价高了? 温落晚觉得应该不可能啊…… 人伢子给她提供了三个庄子,都是京郊附近。 一个在京郊东面房山附近的大云庄,这个庄子原是奉天府丞尹大人家的私产,尹大人告老还乡之后,便委托官伢将这庄子卖出去。 那是一个有十来户佃家的庄子,庄子里主要收入是果树,这些果子一年下来除了供府里吃用,大概能卖上二百两银子的样子。 这座庄子卖得不算贵,要价五百两,还可以再谈。 剩下的两个庄子,卖的人温落晚却还是知道的。京效西面的西山庄子,卖庄子的人是魏家。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魏芷兰家。 魏芷兰设下毒计想要害陈馨宁不成,反害了玉鸾郡主。 瑞王府和辅国公双双出手,魏府哪里还能讨得好?罢官免职,以保全家财,返回故里,已是最好的结果。 自然是要卖一些京里的田产的。 魏家是不打算回京的了。 这座被卖出的庄子就是他家的。 这座庄子有佃农二十多户,以药田为主,每年能卖近五百两左右的银子……要价也比较高,足足八百两。 但温落晚知道,这座庄子卖的已经很低了。 若是伢子说的没有夸大,两年就能回本的庄子,卖八百两已是便宜的了。 最后一个庄子,也是熟人卖的。 这卖的不是旁人,正是内阁侍读学士孙雅芙孙家。 孙家比魏家还要惨。 毕竟,孙雅芙连魏家都得罪了。 因此,孙家卖的庄子,比那两家都便宜。 最重要的是孙家卖的那个庄子里面有一个小温泉。 温落晚几乎是一听见那里面有温泉,就心动了。 这座庄子有十五户佃农,庄子的主要收入是告庄子里的一口鱼塘。也许是因为这庄子地下有温泉吧,冬天鱼塘也不上冻,鱼肥美而鲜。 虽然那口鱼塘不大,但物以稀为贵,每年冬天光卖鱼就能卖出四百两银子。 孙家卖得急,这庄子只要六百两就卖了。 伢子推荐的这三家,都在温落晚的承受能力之中。 药田干系太大,她又没有懂行之人,虽然是最赚钱的,可是,温落晚并不打算买这座。她相中的是孙家的温泉庄子和魏家的果树庄子。 孙家和魏家着急离京,温落晚觉得这两个庄子应该还能再降降。 至少各降五十两应该是没问题的。 若是能降下来,温落晚就打算将这两个庄子都买下来。 反正这一千两银子也是白得来的,换成两个庄子,温落晚觉得踏实。 若是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开辅国公府,至少……她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只是,冬生看人伢儿的那一眼,让温落晚有些不安。 “冬生,你可是觉得这三个庄子有何不妥?”,温落晚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 冬生眉头微皱,看了看这‘梅’字间,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摇了摇头。 温落晚看冬生的样子,明显就是有话要说,却不知为何没说……她也不急……将桌上上的茶水点心用了一些后,才离开酒楼,去胭脂店随意买了些胭脂便回去了。 买回的胭脂桃花冻,温落晚让绿漪给陈馨宁送去了。 这辅国公府可是藏不住她的秘密的,她出去了一趟,现在,怕是满府都知道她去了胭脂铺。陈馨宁心性最急,她还是别等陈馨宁杀上门了,先送出去吧。 再将其它几个买来玩的朱砂醉给了绿窈、绿漪各一个,还给她们放了会假,让她们显摆她的胭脂去了。 等傍晚,绿窈回来后,那小脸上的晕红惹眼得很。 “这朱砂醉果然是好胭脂,绿窈用了更好看了呢……”,绿漪为温落晚端来果盘,打趣着说道。 绿窈见绿漪打趣她,脸更红了些。 她脚步轻快的来到温落晚的身边,屈膝行了一礼道:“回小姐,冬生说官伢给出的价格不是高了,而是,他觉得低了……冬生说他不清楚原因为何,但是,有一件事儿他倒是想起来了……他们一同进酒楼时,当时酒楼的掌柜的曾将他们拦下,说是要与官伢叙旧,他们走远了几步说话……”,冬生不知道是不是与此有关…… 又觉得不太可能…… 没听说这掌柜认识表小姐啊…… 原本,他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的……只是,他发现,他们进酒楼前和出酒楼后相比,掌柜的明显更加热情恭敬了。 他们最初进酒楼时,掌柜的虽也热情,可是,也只是碍于小姐的身份的那种客气。等他们出来时,掌柜的明显热情得近乎谄媚了。 冬生想不明白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隐约觉得官伢价格之低是与掌柜的热情有联系,却又不明白这之间的关系。 冬生给温落晚的感觉还不错,因此,冬生说出他的猜测后,温落晚没有不当一回事儿,而是,很认真的思考着。 她确定她不认识掌柜的…… “绿窈,冬生有没有说那家酒楼的主人是谁?!”,温落晚敲了敲酸枝木的桌面问道。 “有!”,绿窈点头道:“冬生说这家酒楼背后的主人是当朝丞相之子钱棣。” 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当朝丞相之子钱棣不爱官途只爱做那黄白之物的生意,为此,差点没让钱丞相打断腿。 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之一。 “钱棣!?”,温落晚仔细回想着。 她想起来了,当初在靖宪公主府赏花宴时小桥上贵女慌乱落水时,出手的除了云寒外,还有他的身边的几位公子们。 当时,迅速叫来粗使婆子的似乎就是这个钱棣。 当时,情况危急,温落晚连云寒都没仔细看,就更别提那几位公子了,只是隐约知道这几个人。 没想到,今天去的酒楼竟然是钱棣开的。 官伢降价真的会和钱棣有关吗? 她与他素不相识。 更何况…… 他是怎么知道她要庄子的?! 她今天并没有看到钱棣啊…… 温落晚有些惊了。 …… 第15章 温落晚想起她入“梅”字包厢时,隔壁的包厢似是有人在,而且,人好像还不少,在嬉闹喝酒,似是几个年轻公子的声音……温落晚当时不想多生事端,因此,就没有让掌柜的给她换包厢…… 难道就是钱棣他们?! 那钱棣这酒楼的隔音也太差了吧…… 温落晚想起来了,从她进入包厢后,那边不知何时就变得安静起来了……可她当时满心都落在了了解那三个庄子的情况上,根本就没有留意。 想必是在那时,钱棣他们知道了她想要买庄子吧…… 可是,钱棣为什么要帮她呢? 难道是看她怪可怜的?! 温落晚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就扔到了脑后了。 只要不是官伢子出了问题就行。 温落晚将她相中的魏家和孙家的庄子告诉了绿窈,让绿窈告诉冬生,让他找时间去这两个庄子了解一下情况,看情况是否属实,庄上佃户如何?庄上管事的是谁?! 绿窈脸上的红晕已退,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只要将这件事情办好了,她就是表小姐真正的丫鬟了。 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 温落晚将这件事情交待给绿窈和冬生后,就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下了。主要是,这件事情急不了。她不是冬生的主子,冬生替她办事,只能是冬生有假的时候才可以。 她现在除了等待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只不过,这等待的时候也不算难熬,因为,温落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而且,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陈馨宁的十六岁生日。 这是陈馨宁及笄后的第一个生日,整个辅国公府上上下下都为此忙碌不已。 陈馨宁也特意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请贴,打算请几个平日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一起来玩。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为了训练陈馨宁特意将她的生日会的安排都交给了陈馨宁,让她自己安排做主,包括吃什么、玩什么、喝什么…… 陈馨宁刚开始还很兴奋,什么都事事亲为。 可是,没过多久,就觉得烦躁琐碎了,她又不敢和国公夫人顾荣华说她不想管了,毕竟之前,是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她一定能安排好的。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临近,陈馨宁着急了,愣是将一心为陈馨宁准备礼物的温落晚给拉了出来。 “好姐姐,你帮帮忙,我这儿快要来不及了……”,陈馨宁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温落晚揉了揉额角,这两天为了给陈馨宁准备生日礼物,她绣得眼睛都要花了,还差一个穗子没完呢,自己还急呢,哪有时间帮助陈馨宁。 “馨宁妹妹,不是我帮你,而是,我也没有时间啊……”,温落晚无奈道,“你不想要那百蝶穿花锦缎荷包了?” 温落晚有一只百蝶穿花锦缎荷包,陈馨宁一眼就相中了。 可是,这个荷包是原身娘亲给绣的,温落晚如何能给?就给推了,当时,陈馨宁还不高兴了好久呢。 这次陈馨宁过生日,温落晚就想到了给她绣一个百蝶穿花锦缎荷包。 她现在还差个穗子呢…… 陈馨宁纠结了……她想让温落晚帮她筹备生日小宴,又想那个百蝶穿花锦缎荷包…… “那你就白天帮我筹备晚宴,晚上帮我绣荷包呗……”,陈馨宁眼睛一亮,拍手道。 跟在温落晚身后的绿漪看见陈馨宁那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得牙痒痒,那她们小姐得多累啊?这个辅国公府的小姐真是太让讨厌了。 如此任性的要求,温落晚当然不会答应,正打算想什么办法将陈馨宁给忽悠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煦和柔雅的男声,“馨宁,不许胡闹!晚上做绣活伤眼睛,如何使得?!” “哥,你怎么在这儿?” 陈馨宁见到来人,开心的扔下温落晚,欢快的小跑了过去,环佩叮当。 温落晚没想到被陈馨宁拖到这花园里,竟遇上了辅国公府的公子陈言知,对于陈言知,温落晚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陈言知是辅国公唯一的儿子,且尚未婚配。 她一个远道而来的投奔的孤女,瓜田李下,若是惹出事非,可就要了命了。 还没等温落晚这边与辅国公府公子陈言知见礼,然后,找个借口退下时,就听见那边陈馨宁正和她的哥哥陈言知撒娇抱怨生日宴繁琐,她真的做不完…… “娘亲怎么可能真的看你搞砸自己的生日宴?她只是借机让你学点东西而已,周嬷嬷已经在准备了,不信你去找周嬷嬷确认一下……”,陈言知温柔的笑着说。 温落晚就觉得不好,陈馨宁的性格她太清楚了。 只见陈馨宁双眼放光,“真的吗?那我要去看看……”,说完,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蓉滟跑远了,将温落晚一个人扔在花园里。 速度之快,让温落晚连伸尔康手都来不及。 “温家表妹,好久没见了……” 不知何时,陈言知已经来到了温落晚的面前,缓缓说道。 声音中难遮一丝情意。 辅国公夫妻的就是京中出了名的俊男美女,虽然,陈馨宁性格冲动鲁莽,可是,颜值却是没得挑的,顶顶的明艳美人。 陈言知长得与陈馨宁的明艳不同,却是眉目清朗,高贵淡雅的翩翩公子。 辅国公府的大公子陈言知是京中所有豪门贵妇心中最佳女婿的人选。俊美无双、出身高贵、温柔善良,文采斐然…… 就算温落晚没有特意去打听,也知道陈言知在婚配市场上有多炽手可热。 辅国公夫人之所以还未替陈言知订下婚事,主要是想等陈言知金榜提名之后,再考虑此事。 温落晚对于这个炽手可热的翩翩公子,一向都是远远避开的,可是,今天却被陈馨宁给坑在花园里了。 若是让人看到她和大公子陈言知在花园里,不知道会不会传到辅国公夫人的耳朵里。 若是让辅国公夫人误会她对陈言知有非份之想,可就完了。 她可不想毁了她暂时的容身之地。 听到陈言知与她打招呼,温落晚连头都不敢抬,屈膝与陈言知见过礼后,就想离开。 “温家表妹,等一下……” 陈言知闪身挡住温落晚的去路。 温落晚走得急,这一挡,差点让她整个人都扎到陈言知的怀里。 鼻尖闻到陈言知身上淡淡的墨香,温落晚吓得白毛汗都要吓来了,她都不敢想,若是她一头栽进了陈言知的怀里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 稳了稳心神,温落晚才抬头看向陈言知,道:“大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快闪,我很急啊。 “温家表妹,我才知道上个月是你的生辰,所以,特意买了礼物给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陈言知递过来一个青玉雕花盒子。 礼物?! 温落晚看了一眼陈言知。 温润如玉的少年,狭长的星眸醉人,让人恨不得溺闭其中才好。 陈言知的心思让温落晚有些感动。 上个月确实是她这具身子的生辰…… 当时,府里正准备着陈馨宁参加靖宪公主府赏花宴的事儿,忙碌不停,温落晚没有告诉别人她的生辰是在何时,甚至没一碗生日面都没有要,就让它那么静悄悄的过去了。 连国公夫人都没留意到,陈言知却注意到了,还给她买了礼物。 女生有哪个不喜欢礼物呢? 可是,陈言知送的礼物,她却不能喜欢。 “落晚只是投奔而来的孤女,又哪里真的是与国公府有亲,当不得公子一声‘表妹’,更不敢收公子的礼物……” 温落晚很清醒的拒绝。 生怕陈言知再说出什么,温落晚再次福了一礼后,便带着绿漪绕开陈言知,急急的小跑起来,心里将陈馨宁埋怨个半死。 就不能等等她吗? 把她一个人扔在花园里,孤男寡女的,真是太气人了。 在她身后,是陈言知寂寥落寞的修长身影。 礼物没送出去……她让他不用送东西给她。 陈言知心中一阵刺疼。 温落晚的外祖家谢家以前也是京中望族,其外祖父更曾是殿阁大学士,当朝一品,只可惜,后来谢家败落了……明明也应该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却只能寄人篱下的活着。 他喜欢温落晚。 从见到温落晚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动心了。 他喜欢上那个白玉兰般淡雅又聪慧的女子。 他总是想办法见她,可是,她却总是避着他……想见她一面,难上加难…… 因为馨宁的生辰快要到了,他才想要知道温落晚的生辰,这才知道,她们是同年生的,温落晚只比馨宁大上一个月而已。 妹妹的生辰,有满府的人为她庆祝。 而只和妹妹相差一个月的温落晚的生辰,却无人庆祝、更无人知道,她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守着一杯清茶,过了她的生辰。 陈言知握着手中的青玉雕花盒,眼中全是满满的怜惜。 他想娶她…… 将她放在心尖,好好疼爱一生…… 不知,她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 第16章 温落晚人虽是逃走了,可是,那只到了晚上那只青玉雕花盒子还是出现在了温落晚的梳妆台上……昏暗的烛光下青玉闪着幽幽的莹光,漂亮得紧。 青漪一愣。 谁把这青玉雕花盒子放到了小姐的梳妆台上? 小姐不是已经和大公子说了吗,她收不起的。 想到定是这应春院的哪个小丫鬟收了人家的好处,将这盒子偷偷摆在了小姐的梳妆台前,绿漪就气得脸色胀红,真是太欺负人了。 私相收授的罪名谁担得起?! 还有没有拿她们小姐当成应春院的主子! 若是那陈馨宁的院子,她们如何敢这样?! 不怕国公夫人扒了她们的皮! 欺人太甚! 绿漪恶狠狠的看着屋内立着的小丫鬟,似是每一个都有嫌疑一样,似是马上就要爆发一般。绿窈当时没有跟出去,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姐会面有轻愁,绿漪会一脸愤怒。 温落晚缓缓的伸出手,轻轻揭开那只青玉雕花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兰花钗,整只钗子温润细腻、柔和光洁,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竟然是暖玉雕成?! 温落晚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何只不是凡品,简直价值千金! 她如何能收?! 陈言知…… 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绿漪,先收起来了吧……找个机会还回去……”,温落晚盖上青玉雕花盒子,不再看它。 绿漪还对着其它的小丫鬟们运气呢,听到温落晚叫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绿窈立刻上前将盒子收了起来。 她好歹也是辅国公府的丫鬟,眼力还是有几分的,那只玉钗一看就是好东西,是谁会这样偷偷的送这么名贵的玉钗给自家小姐?! 想必……是有心人…… 但无论是谁送的,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都不能正大光明的示之以人,还是立刻收起来的好。 “小姐……” 东西绿窈收好了,顺便让屋里的小丫鬟们退了下去,绿漪有些担心的问。 “无事……日后有机会还回去便是……” 温落晚拍拍绿漪的手安慰她道。 东西已经放到了她这里,她还能怎么办呢? 好在,她知道陈言知是她不能碰的人,从未动过心…… 只要她没有那个心,夫人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去将珞子拿来吧……”,还有一点儿便打完了,省得耽误了陈馨宁的生日,否则,那家伙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是!” 绿漪见自家小姐似是有所成算,也便放下心来。 绿漪拿来珞子,与绿窈一道陪着温落晚一起打起来。 绿窈知道,主子手里那根淡青色的是打给辅国公小姐陈馨宁的,她和绿漪手里的则是拿出去卖了换钱的。 以前,她还不是主子的人的时候,她经常可以看到主子和绿漪两个一起做绣活。 其它的丫鬟们都笑话主子过得寒酸。 这点小钱,辅国公府的三等丫鬟都看不上眼……可是,她看到主子带着绿漪依旧干得认真,一点一滴的攒着属于她们自己的银钱,绿窈挺羡慕的。 她虽然被调到了主子跟前当了一等丫鬟,月钱也比肩辅国公小姐陈馨宁小姐身边的蓉滟丰厚到她都不敢想像,月银一两。 可是,这一两也不是实打实的落进她的口袋。 她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丫头,一跃成为一等大丫鬟,虽然跟的不是国公府正经的主子,可是,拿在手里的银子确是实实在在的一两。 如何能不让人嫉妒眼红?! 为了不让人嫉妒眼红,背后使坏,每个月她都要花出去不少钱财用来改善与其它下人的关系……可是……现在不用了。 她不再是国公府的人了…… 就算是她们因为嫉妒在背后坏她,也伤不到她……因为,她的卖身契在自家小姐手上。 严格来说,就算是国公夫人也是不能动她的,能惩罚她的只有她现在的主子温落晚。而小姐性格温和又极护着她的人,所以,只要不是她的错,她家小姐都会将她一护到底的。 所以,虽然这些打络子之类的活计赚的少,可是,赚的每一纹都是她们自己的……小姐还要买庄子,她们日后就算离开这辅国公府也是落脚之处,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招来灾祸丢了小命,绿窈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心里干劲十足。 至于那只玉兰花钗…… 绿窈抬头看了一眼烛光下认真打着络子的自家小姐,烛光中小姐越发的恬淡温婉,这样的美人,别说是男人,就她一个女人看着都心动。 她相信,她家小姐会处理好那只钗子的。 绿窈复又低下头,认真的打着手里的络子。 这络子可是好东西…… 可以拿出去换钱,换来的钱可以买些干货果脯,用来收买嘴馋的小丫鬟,缓解应春院与其它各院的关系,也可以用来用来与其它院的小丫鬟们套交情,当然,也可以直接送络子,可比她这前直接给人家钱高明多了……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省钱的办法呢? …… 那根玉兰花钗在应春院只宛如一粒石子落入湖水,湖面微涟,便再无踪迹。 可是,却在国公夫人顾荣华的主院掀起了轩然大波。 “夫人,大公子和温家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周嬷嬷有几分焦急道。 若不是照顾大公子身边的翠翘来报,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公子的心里竟然有了温家小姐。这可真是太麻烦了。 温家小姐的家世,哪能当得上未来的国公夫人?!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公子怎么会喜欢上温家小姐,难道……是温家小姐有意引诱了大公子? 周嬷嬷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心里不可避免的将温落晚往坏里想,大公子陈言知可是她看着长大的,最是知礼懂礼端方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温落晚呢? “为什么不会呢?嬷嬷,知好色而慕少艾……言知已是翩翩少年,而落晚又生得是那般的清雅温婉的绝色佳人,言知会喜欢……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辅国公夫人看着水银镜中自己的脸,虽然依旧明眸善睐,娇美似花,可是,终究是年华如水逝,不复当初的鲜妍……顾蓉华似是看见了当初明媚鲜活的自己与辅国公的一见钟情…… 真是可惜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两情相悦的甜美,她也不是不喜欢温落晚那孩子。 落晚那孩子一点也不像她的娘亲谢雅心。 雅心性格柔弱,没有主见,被谢阁老护得太好了,哪里有落晚的这份坚毅聪慧,若是有,怕也不会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她喜欢落晚这孩子的懂事体贴,可是,她们辅国公府确实不能娶落晚为妻的。 “过几日不就是馨宁的的生辰了吗?这次就多替她请几个小姐妹吧……”,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一抹鬓角淡淡道。 趁着言知还没有陷落得太深,早点为他订下婚事的好。 原本是想等着他它日高中再订的,现在看来,还是提前些的好。 周嬷嬷秒懂夫人的意思。 夫人是想借着这次小姐此次的生辰宴,将以往心有所属的几家小姐请来再看看,最好是能让公子也见见几位小姐,若是也能一见钟情就最好了…… 不过,这世上哪那么多一见钟情呢? 有了解决的办法,周嬷嬷又有些不忍心公子痛失所爱,有些迟疑道:“日后娶了主母,若是落晚姑娘愿意,不如抬了进来与大公子为贵妾……” 周嬷嬷知道夫人疼惜那苦命的温家姑娘,因此,便提了‘贵妾’二字。 “不可!”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厉声制止道。 “贵妾是乱家的根源……”,她还不想辅国公府永无宁日呢…… “况且若要落晚为妾,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雅心?”,还要落下一个逼迫孤女为妾的骂名…… “嬷嬷,你日后不要再提了……万万使不得!”,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正色道。 周嬷嬷心中惶恐,连声应下。 她很少看到夫人发怒。 只是夫人如此坚决的反对,周嬷嬷心中怜惜大公子陈言知,怕是此生都不能如愿了。 一想到大公子心伤的模样,周嬷嬷心都疼了。 喜欢谁不好呢,偏偏喜欢已经没有家族助力的温落晚。 温姑娘也不是不好,只是,她帮不上大公子,弄不好还要成为大公子的拖累。以温姑娘这样的家世,是绝不能嫁入京中高门的,除非是为妾。 可若要为妾,还不如进她们辅国公府。 有公子的爱和夫人的喜欢,她的日子肯定比进其它府为妾要好得多。这样也能一偿公子所愿。可是,夫人不愿。 在辅国公府,只要是夫人不愿的,就不可能成真。 看样…… 这温姑娘是进不了她们辅国公府了。 现在,周嬷嬷只盼望着公子对那位温家姑娘用情不深,否则……周嬷嬷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孽缘啊…… 若是以前,明明是那么登对的一对儿…… …… 第17章 辅国公府嫡小姐的生日宴办得很完美。 温落晚送出的那只月白的百蝶穿花锦缎荷包,陈馨宁也很喜欢,甚至还拿到了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的面前献宝,不知道是不是温落晚的错觉,她觉得往日里对她笑得慈祥和蔼的国公夫人,笑着看向她的那一眼,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可说的味道在里面…… 还没等温落晚品出那道笑容代表着什么,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已经再度恢复了她往日的慈眉善目,还夸奖她绣艺了得,极似她娘。 陈馨宁高兴的当场就把那只荷包戴在了身上,这一天收获了不少高门小姐们的羡慕眼光,陈馨宁高兴之余也将温落晚介绍给当天来的众位小姐们。 陈馨宁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她高兴了,怎么样都是好的,也会将温落晚介绍给她的朋友们。 大家知道这只月白百蝶穿花锦缎荷包是温落晚绣的,纷纷对她表达了善意,也有想要向她讨教针法的。温落晚都笑着一一解答了她的问题,一直保持着温婉的模样,倒也结识了几个兴趣相投、不在意她身世的朋友。 虽然陈馨宁的生日宴,她只弄了一半,便丢给了周嬷嬷去弄,可是,对外宣称的却是这一切都是陈馨宁自己弄的,让陈馨宁收获了不少高门贵妇们的赞赏目光。 高门贵妇选媳,最先看的是门第,其次就是看她是否会管家,最后才是样貌。 当然,若是能品貌俱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温落晚在后面看得清楚,有几家高门贵妇看向陈馨宁的目光明显是来相儿媳妇的,只不过,靖宪公主府也有为辅国公府的陈馨宁送庆生礼物……这代表着辅国公府的陈馨宁,靖宪公主也很喜欢,若是云世子不反对,靖宪公主很有可能为云世子聘下陈馨宁。 只是,云世子冷漠惯了,若他不点头,靖宪公主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管陈馨宁最后能不能嫁进靖宪公主府,但至少陈馨宁获得了靖宪公主的青睐是真的。 这让陈馨宁越发的受欢迎了,连靖宪公主都能看中的姑娘那肯定是好的。 若是,辅国公府与靖宪公主府的这门婚事不成,她们可得手急眼快些,将这个媳妇抢下来才是。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也乐得由着这些夫人们打趣夸奖陈馨宁。 陈馨宁脸蛋红红的,收敛了几分往日的冲动鲁莽,倒也颇有几分明艳大气贵女风范。 毫无疑问,陈馨宁是今天这场热闹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娇美如玉,妩媚华贵是最光芒耀眼的存在。 陈家有女初长成。 温落晚发现陈馨宁对着其中一位婉约如江南女子的妇人最为恭敬柔顺,那模样似是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优点都在这位妇人面前展示一般,甚至都不让她靠前。 这位婉约的妇人,温落晚不认得。 但看模样,似也是一位极好相处之人。 温落晚秀眸中星光一闪。 她可是很难看到陈馨宁这个模样的,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那位妇人是有一个入了陈馨宁心的儿子不成…… 除此之外,温落晚还发现,当天到场的妇人实在是有些多……哪怕是为陈馨宁而来,也是太多了。 而且,有几位对国公夫人顾荣华的热情简直是太明显……总让温落晚觉得有哪里奇怪……直到温落晚发现比较热情的那几位夫人之中,有一个人她是认识的……那就是当今殿阁大学士之妻秦氏。 温落晚会关注她,也是因为偶然的机会。 据温落晚所知,这位殿阁大学士并无儿子,倒是有一嫡女正值妙龄…… 妙龄…… 温落晚心中一悸,神色微微动容。 她想……她知道了…… 妹妹都要找婆家了,哥哥还未订亲,这怎么可以?看样子,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是打算为大公子陈言知寻找佳人了…… 想到那个清俊如玉的翩翩公子,温落晚心中一声叹息。 大公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以托付一生的那种。 身家显赫、文采风流、人品贵重,最重要的是辅国公府并无纳妾之说,陈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故而,辅国公府的大公子陈言知一直都是京中各高门贵妇心中最佳的佳婿人选。 个个眼睛都睁红了,恨不得将自己的亲女嫁入辅国公府。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为人通情达理,不是那种会刁难为难媳妇的婆婆,陈大公子又并无其它兄弟,只有一妹也快要嫁出去了,谁家的女儿若是嫁进了辅国公府那必然是掉进了福窝窝,一入府既没有婆婆刁难、也没有妯娌之间的勾心斗角,过几年便可掌家…… 京中这样的佳婿人选可不多,哪里能不急得红了眼。 以前是辅国公府夫人不松口,这次总算有那么松口的意思了,这各家的夫人俱是闻风而动。 这样的炙手可热,又哪里有半点是她这个孤女可沾染的?! 温落晚不是不知道辅国公府的大公子对她的心意,只是他不是她的良人,只可惜……哪怕她的门第稍稍好一些,她都可以争一争的……只不过人生没有如果…… 这辅国公府不是她可以留下的地方。 想到上次花园里大公子拦下她,眼中那要醉人的情意,温落晚微微摇了摇对,将俊美的大公子摇出脑海……心中微微有些怅然。 陈馨宁生辰宴结束后,温落晚依旧雷打不动的带着应春院的绿漪、绿窈做绣品,赚着小钱钱,心里盘算着如何带着嫁妆将自己嫁出去…… 连陈馨宁都快要订亲了,她比陈馨宁还要大呢,只能为自己盘算一下了。 银牙咬断绣品上的线头,放下手中的绣品,温落晚有些犯愁。 这把自己嫁出去可比她买庄子还要难啊…… 这买庄子,她还有下人可用,可这要嫁人,她能让下人帮她找夫婿吗? 当然,温落晚也知道辅国公夫人定会帮她寻得一门良缘的。 可是,温落晚喜欢将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尤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辅国公夫人就算看在故去的娘亲的份儿上,亦不会薄待了她,可是,辅国公夫人挑的人未必是她会喜欢的人。 女人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温落晚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的。 可是,这古代的闺阁儿女约束重重,又哪里可能自己找夫家? 温落晚心不在焉的随意绣了几针,想起过几天就是六月六女儿节了,在这一天,少男少女们都会外出踏青、放放风筝、蹴鞠、斗草、投壶……男男女女也可结伴而行,是难得的一个可以让少男少女们出去游玩的日子…… 她要不要借着这一天,也去寻个良人? 虽说这样盲找,不太可能会找到,但是,若不试一试,肯定是找不到的。 不管如何,试一试也比坐以待毙强不是?! 温落晚停了手中的针,认真考虑了一下,六月初六女儿节,她应该去哪里踏青……她定是不能与陈馨宁同行的。 陈馨宁的身边的朋友们都是贵女,最差的也是从四品的孙雅芙家。 她这孤女的身份,想嫁入从四品的官家都是妄想,温落晚也不打算在这些人家寻找良人,不是良配。 也许…… 她可以独自去玉掌河边…… 玉掌河边最出名的自然不是那十里河岸的玉掌花,而是离河不远的玉掌书院。 玉掌书院与石秀官学、南麓官学、及陶山书院三座书院共称为京城四大书院。 石秀官学与南麓官学,所能入学的大部份都是官家子弟,这两个就不提了。而玉掌书院以及陶山书院则都是私人书院。 其中陶山书院是以考取功名为主,而玉掌书院则是四大书院中的一缕清风。 玉掌书院出来的学生大部份都以钻研学问为主,与他们的院长风格一脉相承,醉心于著书、教书育人……风评极好。 温落晚就喜欢这样的。 没什么野心,就不会不则手断向上爬,钻研学问,自然也不会放太多心思美色身上……温落晚也不奢望什么爱情,只要能让她顺顺心心的过完这一辈子就成。 钱这种东西,她自己赚就好。 若是买下了那两个庄子,两个庄子每年加起来得有四、五百两的收入,足可以够她们一家人在京中生活得好好的了,如辅国公这般大富大贵是不可能,但肯定也是能吃饱、吃好。 而且,文人虽然清贫,可是,地位高啊。 也就不担心会有人欺负她们,更重要的是她身后有辅国公府做靠山,也不会有人打她两个庄子的主意。 温落晚越想,眼睛越亮。 她美滋滋的小日子正在向她招手。 她现在就差两件事儿。 一是买下那两个庄子…… 据绿窈回说冬生下个月会有一天假,到时候会陪她一起去看看庄子。 第二就是在玉掌书院找个书生嫁了…… 她的书生啊……你究竟在哪里…… 温落晚眉眼弯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 绿漪和绿窈对视了一眼,绿漪耸了耸肩,她早已经习惯了小姐这幅模样。小姐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愁眉不展,但用不了多久,就会云开雾散,眉眼弯弯。 往往这个时候,都代表了小姐心中的难题已解。 …… 第18章 过了几天,冬生果然请下了假。 冬生不是家生子,而是外面买了死契进来的,想要有一天的假期,委实不容易。 要半年才能有一天假期。 以往的假期,冬生每次外出回府,都会从清晨出发,日落才归,别人问他去哪里了,他都会憨笑说出去喝酒耍钱去了,其它人也就哈哈一笑,不再追跟问底。 可冬生每次无论回来得多晚,都会记得给绿窈带些小礼物。 有时是干货瓜子、有时是蜜饯点心、有时候会是针线荷包之类的。 冬生一大早就走了。 温落晚自然不能同冬生一起出门,她可是硬生生忍到了辰时。 今天,她带了绿窈同去,绿漪留下。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没回来,绿漪就会去找辅国公夫人交待一切。 她自然是相信绿窈和冬生的,可是,信任是一回事,做事留有后路却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绿窈和冬生真的见财起义,将她卖了,若是带着绿漪,怕就一个知情能救她的人都没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落晚也很胆小,会怕死。 只是,为了这两个庄子,温落晚就算是怕,也要去试一试。 为了这一天,她可是准备了很久。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带着陈馨宁今天回了娘家,大约应该是为了陈馨宁的终身,还留下话说是要住上两天。 辅国公夫人要带陈馨宁回外祖母家,自然是没有温落晚什么事儿,看着雀跃和她告别的陈馨宁,温落晚心里也是雀跃的,她正好可以趁这两天去看庄子。 当陈馨宁几天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时,她便让绿窈传话给冬生让他提前请好了假。 所以,温落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等待辅国公夫人带着陈馨宁离开,又苦苦挨到了辰时,片刻也等不下去的出了府。 她相中的这两个庄子离辅国公府都有些远,若是抓紧时间的话,一天看一个应是够用的,但前提是她得抓紧时间。 她是客居辅国公府的表小姐,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虽然不在,但并不代表她的耳目亦不在,若是她回来得太晚的话,很难交待的,她买庄子的事儿弄不好就会被发现,所以,她最晚申时就得回来。 这么一算,她的时间就紧张了。 温落晚换了一身便于外出行走的烟青色锦衣,虽不如纱衣绸衣般飘逸雅致,却足可以看出富贵不凡,大家出身。 扶她同行的绿窈也是一幅国公府一等丫鬟的派头。 两人从府中叫了一辆车,叫到闹市后,便给了银钱让去吃茶,不必跟着,下午申时来此处接她们便是。 温落晚只是辅国公府的表小姐,又不是正牌的嫡小姐,自然没有人为她的安危担心,不用紧跟不离,能有钱拿,活儿又轻巧,赶车的人收了赏钱乐呵呵的就走了。 温落晚带着绿窈进了一家绸缎庄,在里面呆了片刻后,冬生便赶了车子来接她们。 温落晚在绿窈的搀扶下,低调的上了车。 “小姐,车子是在城南的车行租的,有点贵……” 冬生一边赶车一边说道。 这是一辆朱轮华盖车,与辅国公府常用外车的车有些相似,那租车的价格自然也是不菲,这种车租一天,需得一两银子。 冬生觉得他得和小姐解释一下,小姐给他的银两他并没有乱花。 “无妨!” 温落晚不在意。 她们既然要装成大家出身,让人不敢小瞧了去,自然马车也要配得上才行,可是,辅国公府的车辆不是她们能借得出的。 “冬生做得很好!” 心细! 听到自家小姐夸奖冬生,绿窈嘴角微弯,眼中星光点点。 她的冬生哥是最好的。 “小姐”,冬生并没有因为温落晚夸奖而得意,声音依旧沉稳道:“我们从南门而出,等出了南门,我们会加快速度,一个时辰就会到庄子的,就是怕是会有些颠簸,小姐忍一忍。” “好。” 温落晚应道。 只可惜,温落晚还是小瞧了古代马车颠簸摇晃的程度,出了南门上了官道,速度一提上来之后,温落晚就觉得自己颠得像是盘子里滚成一团儿的汤圆,眩晕得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温落晚小脸雪白,香汗薄出,咬着银牙,撑靠在车壁,死死的忍着。 “小姐……” 绿窈扶着温落晚,着急的拍着车壁,“冬生,冬生,你停一下,小姐晕车了。” “吁!” 车外立刻响起了冬生的声音和一声长长的马车嘶鸣声。 马车终于不在晃动了,温落晚总算好受一些,她是真低估了这具身娇弱的程度。 “小姐,您没事吧?要不……我扶您下车走一走吧……”,绿窈看着温落晚的脸色十分担心道。 马车停了,虽然,温落晚不再眩晕了,可是,胃里仍如翻江倒海一般,马车上狭小的空间,让她呼吸有些不畅,虽然,她赶时间,可是,若是在这样下去,可能还没等到了农庄,她就要先挂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再次戴好青莲面纱,由绿窈扶着她下了马车。 这里是官道,两旁俱是野地,一阵青草混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立刻就让温落晚好受了许多,至少胃里不再那么翻腾了。 “小姐,您没事吧?”,冬生在马车旁有些担心的问。 他知道是他驾车太快了,表小姐乃是府里的娇客,哪里能受得了这个颠簸,是他大意了。 “无事……只是许久不坐这么快的车,有些不太适应……” 温落晚强笑着安抚冬生的心。 “小姐,奴婢带了几颗姜糖,您含一颗,也许会好受一些……”,绿窈突然想起她的荷包里带了糖果。 绿窈喜欢吃糖。 最初在辅国公府的日子太苦,纵然她和冬生互相扶持,也着急过了一段苦日子,每当她苦的受不了时,冬生都会给她买上几颗糖,让她甜甜嘴。 嘴甜了,心里也就不苦了。 长大了,日子好过些了,可是,这爱吃糖的毛病却是留下了。 温落晚也知道绿窈爱吃糖。 自从绿窈彻底成了她的人后,每每分到应春院的糖果甜食,温落晚都会给绿窈留上一些。只是没想到,绿窈爱吃糖到这种地步,随身也要带上几块糖。 不过,姜到是有解晕车之功效,吃上也许会好一些。 绿窈见小姐不嫌姜糖辛辣,愿意吃,高兴的剥了一颗给温落晚。 一颗姜糖入口,温热辛辣的姜味便立刻涌上舌尖,将腹中的翻涌都压了下去,人就好受了许多,还未等温落晚开口说她好多了,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飞云般眨眼间就飘到了眼前,停了下来。 一时间,人喝马嘶,远远带来的风将温落晚脸上的青莲面纱都掀起了一角。 “表妹,你怎么在这儿?!” 从马上跳下来的清俊公子不是辅国公府大公子陈言知,又是谁?! 温落晚被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她大脑都打结了,她特别想反问回去,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是哪柱香上错,哪个庙没拜对吗?刚出府就让人抓个正着。 眼珠子呆滞的移到陈言知身后那群鲜衣怒马的华服公子之上,最最抢眼的就是其中神情冷漠,俊美似仙的不正靖宪公府的世子云寒吗?再左右看一眼,这马上之人,除了其中一个翩翩儒雅的公子,她不识得,其它人正是在靖宪公主府贵女落水时,赶来帮忙的那群贵公子们。 呵呵…… 温落晚眼前一黑。 她现在说她不认识陈言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绿窈惊得脸都白了。 冬生纵然沉稳,也一时被这突然的变故打得措时不及,呆立在当场。 “表妹,你怎么在这里?”,陈言知微微有些焦急的问道。 温家表妹是弱女子,怎么会带着府中的下人到官道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地方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一想到这儿,陈言知心里更着急了。 若不是见到绿窈,他也不敢确认。 温落晚顶着众公子犹如探照灯的般的视线,只觉得额头都要冒汗了,大脑疯狂转个不停,不知道该扯个什么谎,才能将眼前这局面遮掩过去。 可是,温落晚觉得她这脑子转得都快冒烟了,她也想不出该说点什么。 “竟然是辅国公府的表小姐,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钱棣转动着手上的祖母绿板指,笑得像个佛爷。 “她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十分聪慧的辅国公表小姐吗?”,沈云丛好奇的望了过来。 果然是一位袅袅娉婷的佳人,只是,面上带着青莲面纱,看不太清,不过光看那一双如秋水盈波般的双眸,便可断定是位美人。 聪慧的美人…… 沈云丛探身不免也有了几分兴趣。 其它人自是知道温落晚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也就只有沈云丛不知道,这些人有些戏谑的看向温落晚,都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陡然间,温落晚恍如站在几十盏探照灯之下,一滴汗从鬓角滑落…… …… 第19章 “去买庄子……” 温落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话实话实说的,亦是不知道为何明明只是她自己的一点点小事儿,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堆人陪她去买庄子。 就算要同去,那陈言知好歹她应叫一声‘表哥’,算是有那么点关系,不可能放心她孤身一人前去看庄子,要陪同她去,这很正常,可是,钱棣他们算是怎么回事?! 当然,人家那不叫陪她买庄子,人家只是想起来那庄子附近山水秀色,去跑马去了。 神跑马?! 她会信才怪! 总觉得他们就是看她笑话的…… 温落晚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得罪了他们,尤其是这群纨绔子弟中那个清冷孤傲的云世子,被他看一眼,温落晚觉得浑身都发凉,像被冰冻住一般。 直觉得,温落晚认为她应该离云世子远一些。 “绿窈,大公子怎会和钱棣这些人混在一起?” 摇晃的马车上温落晚都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口中的姜糖都化成了糖津消失无踪,她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许多,抓紧绿窈的胳膊问道。 大公子文采风流、人品贵重怎么会与那些纨绔子弟玩在一起?怎么想也不搭边啊…… “大公子不是与钱棣交好,而是与中书令之子沈云丛交好。大公子与沈云丛并称为南麓双绝,俱是文采风流的翩翩佳公子。可是沈云丛却与靖宪公主府的云世子交好,怕就是因为这样,今天才遇在了一起……”,绿窈虽也受惊过度,但还能给出回应。 呵呵…… 温落晚觉得她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会如此霉运当头。 也许是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温落晚竟然没有晕车,等她回过神有晕车感应的时候,她们一行已经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京郊东面房山附近的大云庄。 这个庄子原是奉天府丞尹大人家的私产,尹大人告老还乡之后,便委托官伢将这庄子卖出去。这个庄子有十来户佃家,庄子里主要收入是果树,这些果子一年下来除了供府里吃用,大概能卖上二百两银子的样子。 这座庄子卖得不算贵,要价五百两,还可以再谈。 因为卖庄之人是告老还乡的原因,不会有太多的事情,所以,温落晚一开始最先选择想要看的庄子就是这个。 下了马车,果然,钱棣他们说是要跑马,其实跟在她的马车后并未走太远,可是,也并不近,似是真的自顾自的在玩耍,让她想说什么都不得。 “表妹,你可好些?” 大公子打马缓缓而来,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 温落晚真不知道大公子陈言知竟然能文能武,见陈言知询问她,开口道:“落晚好多了,无事……” 温落晚因为后面跟了这一大群人,隐秘买庄子的计划完全被打破了,因此,有些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表妹,你要买庄子,又何必这么辛苦,交与我办就是。” 看着温落晚微微发白的脸,陈言知上前为温落晚挡住炎热的阳光,清俊的脸闪过有几分心疼。 他是不知道温落晚为什么要买庄子,可是,他也知道温落晚活得艰难。 父死母亡,家族败落,千里迢迢投奔而来,庄子铺子之类的事情,他的妹妹在刚刚降生时,母亲便早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嫁妆更是准备了十来年,十里红妆。 可是,温家表妹有什么? 孑然一身! 可纵然如此,他也从未在温家表妹身上看到自卑自轻,怨天尤人,温家表妹永远都是冷静聪慧,不露圭角,安静淡然,岁月静好。 他见多了其它府中前来投奔的所谓的表妹,不是虚荣善妒、便是自轻自贱,却从未有一人给他的感觉如温家表妹一般。 温家表妹不愧是出身谢阁老之家,身上有着谢家的傲骨。 若是当初的谢阁老还在,见温家表妹如此孤苦,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 炎热的阳光让陈言知挡住了,一路颠簸劳累的温落晚好受了几分,虽说因为陈言知的缘故,害得她隐秘买庄子的事情大白于天下,有几分沮丧,但是,陈言知的好意和关心,温落晚还是感觉到了,她抬头看向陈言知,猛然间,就撞进了一双星眸之中,清澈且波光潋滟。 实在是太美了…… 温落晚一时竟看痴了…… 今天,她终于知道什么叫男色也惑人…… “啧啧……表哥、表妹……还真是青梅竹马呢……”,那辅国公大公子眼中的情意,可是骗不了人…… 钱棣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眯着眼睛,偷偷的瞥了一眼身侧的云寒。 云寒显然也看到了远处庄户门前的那一对小儿女,虽然只是淡淡一瞥便转了头,但身上的气息却越发冷冽了。 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这可真是场好戏! 钱棣心里笑开了花。 这可真是不枉他用了心思让人了解了这位温家表小姐的动向,又让沈云丛拉了陈言知来这儿附近跑马,果然让他看到了万年不动的感情大冰山云寒的情绪波动。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玩的了。 他就觉得云寒对这个温落晚不一样。 云寒对其它女人的厌恶程度有如恐女症一般,别说照着别的女人的吩咐办事,就是让他对别的女人说上一句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些个不可能,在这温家表小姐的身上,竟然都上演了。 钱棣爱钱! 他是商人! 正因为他爱钱又是商人,所以,他比别人更加的圆滑、八面玲珑、更善于窥视人心,虽然他表面笑呵呵的像个佛爷。 温落晚发现自己竟然被陈言知的美色迷得微微失了心神,不由得有些脸红,慌忙低下头,喃喃道:“不管如何,这庄子总要我自己看过喜欢了,才要买的……” “那倒是……今天,我便陪着表妹好好看看庄子吧。”,陈言知见温落晚这幅羞窘的模样,低低的轻笑,笑声如美酒般让人醇醉。 他从未见过温家表妹这幅模样。 在府里,温家表妹见他犹如老鼠见了猫,避之三舍还唯恐不及。 想到今天可以和温家表妹相处上好一段时间,陈言知脸上的笑容越发让人如沐春风。 一行人来到这庄户口,早有人进去通报,庄头及官伢子急急的迎了出来。 见买主是位俊公子以及娉婷佳人,通身的富贵,哪里敢怠慢,热情的迎了进去,温落晚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次钱棣他们没有跟过来。 有了陈言知在,就不需要冬生了。 询问交谈这些事情都是由陈言知来完成了,很显然,效果比冬生来问要好的多了。 “不知,这庄子主要产什么果子?”,陈言知问道。 官伢子示意庄头快回复。 温落晚抬眼望去,只见庄头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很是精干的样子,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声音哄亮:“见过公子,我是这个庄子的庄头,我叫刘魁。这庄子种了一些杏树、枣树、苹果树、桃树各百棵……其中超过十年的有五十棵、八年的有一百棵、四年的有两百棵……” 刘庄头将各种果树的种类、数目、年限、花期、结果数量、价钱,每年的收入,说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露,说得很有条理,温落晚也能听得懂。 庄子里产出的果子,以前一半送入尹大人府,另一半分一等、二等、三等的果子卖给京城了的蜜饯铺,其它残次品便留下,给庄里的妇人小孩甜甜嘴。 这些果子一年能卖个二百两左右的银子。 庄子里除了这些果子能卖钱外,还有十四户佃户,每年能上交租金二十两租金,外加小米、高梁高、黄豆各三十袋子。 往年这些收入是都送入尹大人府的,若是,温落晚买下这个庄子,以后这些东西就是她的了。 在介绍完庄子的情况后,庄头又引陈言知和温落晚在庄子走了几走,见了几户佃农。温落晚见这些佃户虽然衣饰简单,却少有面黄肌瘦之人,精气神看着尚好,便有了几分满意,待看到到那美得如梦似幻的桃花林后,就直接陷进去了。 她只知道这个庄子是产果树的,却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一片美丽的桃花林。 时至六月,粉色的桃花开得正盛,如美人面般,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粉色轻盈的云……温落晚欢喜极了……若是买下,她日后要在桃花树下做一个秋千,日后就可以在桃花树下荡秋千了。 陈言知见温落晚双眸中满是喜爱,便知温落晚是有意要买了,于是,转回屋内与官伢子讨论价钱。 陈言知做为一个书生,其实,是不太习惯讨论这些黄白之物的,可是,他知道温落晚手中银钱必定有限,能降一分便是一分,因此,纵然不习惯,亦很认真的为温落晚杀着价。 这种讨价杀价的行为过于粗俗,陈言知不让温落晚参与进来,让她去桃花林赏花去。 温落晚有感陈言知的好意,也没有执意,只是让冬生帮衬着陈言知,有冬生在,她总放心一些。 如果一切能顺利的话,这片桃花林就是她的了。 …… 第20章 温落晚在现代是个可怜的加班狗,而且,还是加班狗中最悲催的医院护士。 有人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完全可以从这句戏言中得出学医者的辛苦,而她们这群医院最底层的小护士,则最可怜。 温落晚刚入院时,护士长曾对她说,新入院的小护士,脸色第一年是红苹果、第二年是黄苹果、第三年是绿苹果……不用画妆,就可以拍鬼片。 说得温落晚心有戚戚。 长年白班夜班的倒,温落晚还没来得急变成绿苹果,就因过劳死在工作岗位上了。 从小到大,温落晚一直努力学习,为了家人的愿望,学了医进了医院,虽然没成为一名医生,只是一名护士,可是,这已经是温落晚全部努力的结果了。 别的女孩穿裙子踏青游玩、赏花赏水时,她在看书! 温落晚也不是不喜欢玩的,只是,不能罢了! 现在,落到这古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这么壮观的桃花林……最开始还是在桃花林中慢慢的走,后来,就提起裙子在桃花林中兴奋的跑了起来,急得绿窈在后面直叫‘小姐’。 温落晚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要的其实不多。 有这样一片桃花林,摘下桃花换酒钱,就是她梦想的生活。 她在辅国公府小心翼翼的讨生活,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出府过是这自由的日子。现在,眼看这自由的日子就要实现、就要在眼前了,温落晚如何能不高兴?! 一时兴起,温落晚跑得气喘吁吁,面如桃花,直到最后,实在是跑不到了,才扶着一株怕是有十年以上树龄的桃花树,大口的喘气,回头望望,绿窈都不知道让她甩到哪里去了。 温落晚吐了吐舌头,有点忘形了。 头上的桃花开得花团锦簇,丰腴艳丽,让人心喜……心喜过后,温落晚心头又浮上了隐忧……她回去后要如何与辅国公夫人交待?!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被钱棣这群纨绔子弟毁得面目全非! 钱棣这群人知道了,就相当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那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还能不知道吗? 其实,温落晚也不是真的怕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知道,她只是尴尬。 辅国公夫人对她的恩情,她铭记于心。 所以,她对任性的陈馨宁尽心尽力,只为了还辅国公夫庇护之恩。她不愿意让辅国公夫人知道她想买庄子,主要还是不想麻烦辅国公夫人,让辅国公夫人觉得送错了礼物,也怕,辅国公夫人觉得她太麻烦,事太多。 毕竟,她现在还要在辅国公府这棵大树下讨生活,若是得了辅国公夫人的厌弃,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 只不过,这件事儿,有可能降低她在辅国公府夫人心中的印象分,但是,若说辅国公夫人对她会做出点什么,或是将她草草嫁出,那还是不会的。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不是那样的人。 日后对她纵然不喜,亦不害她。 一幅嫁妆,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就算是成全了当日她与自家娘亲的一番情意了。 别人也不会指摘辅国公夫人什么,还俱会夸奖她仁义。 这当然不是温落晚的所求,温落晚是打算长期与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搞好关系,以便能在辅国公府这棵大树下乘阴凉,日子会好过些。 当然,若是因此事,降低了辅国公夫人对她的好感,她再刷就是了。 只是……终是麻烦了些…… 温落晚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 声音如琴弦般铮铮。 温落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道:“只是发觉自己似乎做不了坏事……”,一做坏事立刻就会被人发现,底都掀开的那种。 她这可怜的孤女倒底是招谁惹谁了? 就像这次,本来是想偷偷买个庄子傍身的,结果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就想偷偷为自己攒点小钱钱,以便离府后一家人能活得好一些,怎么就倒霉的招惹到了一堆煞神了呢? 温落晚绝美的小脸上全是困惑。 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知道就好!” “人蠢就安分些!”,别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琴弦冷冽,冻得温落晚迅速清醒回神。 不是,这谁啊?! 她怎么了?怎么就落个不安分的名声了? 温落晚心火升起。 她自从去了辅国公府后,一直是谨小慎微的,怎么还有人这么看她?气愤的温落晚抬头看清说话之人的脸后,满心的怒气就像是烧红的铁块入了水,‘刺啦’一声冒了阵水汽,顿时消散无踪。 “云……云世子?” 温落晚抖着手指着面前的人,下意识的左右看看。 她以为她此时不是在她的庄子、她的桃花林之中,而是在庄外的秀山秀水中的跑马地。可是,肩头丰腴的桃花,鼻端是清甜的桃花香,都证明这里就是她的桃花林,那这个云寒是怎么进来的?还对着她说了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虽然心中愤怒,可是,在面对那张谪仙般冷漠俊美的脸时,温落晚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害怕! 京中凶名赫赫的众纨绔之首,当天太后圣上的心头肉,她怎么会不怕?! 不过,这个云寒长得也太好看了…… 辅国公府的大公子陈言知长得就够好看的了,眉目清朗、如诗如画的翩翩公子,可是,终究是凡人,而靖宪公主府的云寒却是谪仙。 灼灼其华的桃花下,白衣胜雪,挺拔修长,凤眸漆黑,如寒星疏懒,恍惚间,温落晚有一种错觉,她似已不在人间,而是在九天之上桃花仙境面见帝君般。 她该说点什么? 温落晚脑袋嗡嗡的。 算了…… 还是什么也不说,偷偷溜走算了。 他没见到她,她也没见过他。 温落晚悄悄的移动着脚步,慢慢的将自己往树后移,心中自我催眠,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待十年桃花树粗壮的腰身完全遮住某人那道修长的身影后,温落晚转身拔脚就跑,活像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一般。 身后的云寒微敛双目。 温落晚慌乱跑出了桃花林,发鬓边的金钗都有些歪了,颇有几分狼狈。 “小姐,您怎么了?我可找着您了……” 在桃花林外急得直转圈圈的绿窈见了温落晚,欢喜的迎了上来。 绿窈有些路痴。 其它的时候还好,可是,一进了这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桃花林,绿窈路痴的毛病就犯了,愣在在同一片地方转悠了好久,最后,误打误撞的出了桃花林。 人总算是出来了,绿窈就不敢再进去了。 她怕万一主子都出来,她还没出来,到时候还得累得主子去找她。 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温落晚出来。 “绿窈,你……你一直在这里守着吗?有……有没有看见有人进去过……” 温落晚一把抓住绿窈,喘匀了气,指了指身后的桃花林,咽了咽口水。 “人……?”,绿窈伸头看了看远处美得醉人的桃花林,还有片片桃花随风飘落,像下着桃花雨一般,“没有啊……” 绿窈肯定的摇了摇头。 她一直在这里守着,没看见有人进了桃花林。 “小姐,您看见了谁?”,绿窈扶着温落晚,好奇的问道。 难道小姐在桃花林看到别人了? “我看到……”,温落晚‘云世子’三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可最后却只是喃喃道:“仙人……” 绿窈‘扑哧’一笑,戏谑道:“难道,小姐遇到桃花仙人了吗?” 温落晚想起那人寒星般的双眸,猛的打了个冷颤。 桃花那样娇艳的颜色,都没能缓和他身上半分的冷意,哪里像是桃花仙人?冰冷无情的帝君才是! 不过…… 温落晚站直了身子,回身望向桃花林,双止中闪过迷惑。 她真的在桃花林中见到了云寒吗? 不会是幻觉吧? 她被桃花香熏得产生了幻觉吧? 云寒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桃花林,还对她说了那么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叫“蠢笨”、什么叫“还是安分些好……” 她是不怎么聪明,可是,她一直很安分啊。 不是她的东西她是不会要的。 所以……还是一场幻觉吧……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幻想遇到云寒? 难道是因为今天又遇到了他? 温落晚不得不承认云寒真是一个很轻易就可以拨动人心弦的男子,那日公主府惊鸿一瞥,足让温落晚心悸好几天,要念上好几天的清心咒,才能将那个仙人一般的男子从她的心中清除。 一见误终身! 谁若是爱上云寒,不怕被他冻死,也怕会为众多喜欢他的女人而心碎。 “小姐,您在想什么?” 绿窈扶着温落晚往回走,有些好奇自家小姐从桃花林同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误。 “没什么……” 温落晚甩了甩头,再度将那人的影子扔出心中。 云寒有毒! 只是见了两面,居然就害得她犯了花痴,起了幻想,太可怕了。 将云寒扔到脑后,温落晚终于回复了正常。 而冬生手捧一张契书,正快步向她而来。 …… 第21章 有了契书,还有云寒什么事儿? 看到这张契书,温落晚就已经彻底将云寒扔到九宵云外了,就像在桃花林中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一样。 “小姐,这张契书只要再送到官衙盖上官印,就可以了。” 沉稳如冬生也难免多了几分激动。 他和绿窈都是被卖了死契进辅国公府的,生生死死都是辅国公府的人,半步不得出。原本以为一辈子都要在辅国公府里挣扎求生,却没想到绿窈却因祸得福跟了辅国公府的表小姐温落晚。 辅国公府在外人眼中,可能是个福窝窝。 可是,越是福窝窝,下人们的斗争就越激烈。 他和绿窈都是没有根基的人,为了逃过这些内斗,他们不得不做着最多、最苦、最累的活儿,却拿着最少的月钱。 这时温落晚来了,得辅国公夫人怜惜住了下来,要如辅国公府小姐一般配齐丫鬟。 可是,又哪里真的能如真小姐?! 若是小姐陈馨宁选丫鬟,那府中早就风起云涌,那些婆子、丫鬟们会使出浑身懈数,只为成为辅国公府嫡出小姐的丫鬟下人,可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投奔而来的表小姐,哪里会有人愿意过去?尤其是大丫鬟,那说不准日后就要跟了那个不知所谓的表小姐嫁出去,从而离开了这富贵窝窝…… 就是大家都不乐意,才有人坑了绿窈,提了她的名字。 冬生既是高兴又是担心,直到辅国公夫人将绿窈的死契给了表小姐温落晚,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绿窈再也不用过担心受怕的日子了。 绿窈说表小姐待她极好。 她喜欢现在的日子…… 表小姐说待日后,会寻个好日子去了她的死契,让她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嫁人生子,她的孩子不必再像她一样是个奴才秧子。 冬生不知道有多高兴,绿窈这才算是有了奔头。 所以,表小姐说要买庄子,他就算是为了绿窈,也会为她办成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冬生为温落晚高兴,也为绿窈高兴。 温落晚亦高兴。 她甚至比冬生更清楚手里的这张契书代表了什么,那代表了她们日后生存的根本。 温落晚既然打算嫁个穷书生,就不怎么指望着那个男人给她赚钱了,他只要帮她们遮风挡雨便好,钱……她自己赚! 有了这个,她就可以养活自己、养活绿漪和绿窈了。 绿窈也高兴的看着那张契书,她不识字,望向那契书满脸都是欣喜和敬畏。 这是她主仆三人日后生存的根本。 温落晚玉手摸着这张薄薄的纸,笑眯了眼睛。 “温家表妹,高兴吗?” 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大公子陈知言温柔的看着温落晚。 “高兴!”,温落晚点着头,很大方的将地契又送到陈知言的手中,“就麻烦大公子了……”,都已经占了大公子的人情了,就索性大方些将官府地契的事儿一起交给大公子办好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若是强交给冬生,反倒不美。 地契是让温落晚高兴的,可是,想到庄子外头那些打马游玩的钱棣、云寒那些人,温落晚又觉得头疼。 “好。” 大公子陈知言温柔的笑着收过了契书。 若是真让冬生去办,他还不放心。 只要官府那边盖了章,这座庄子就真的属于温落晚了。 这座庄子最后被大公子陈知言以四百二十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温落晚迫天荒的给了大公子陈知言一个崇拜的眼神。 四百二十两,足足给她省了八十两啊! 温落晚原本以为能四百五十两买下来,就已经够合适的了,确没想到还能这么便宜。 “尹大人告老还乡,这庄子本就是尹大人最不起眼、最小的一个庄子而已,庄子太小了,反倒不太好卖,倒是正适合你。”,大公子陈知言笑意点点宛如辰星。 温落晚恍然。 原来如此! “好运气呢……” 终于庄子到手了,温落晚身上的疏离气息淡了许多,看大公子陈知言也顺眼了,很难得的与大公陈知言相谈甚欢。 事情已经办完,她们自然是不会再留在庄子里,温落晚出来时间有限,要早些回去。 所以,是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的。 所以,温落晚这个真心感谢的笑容就这么明晃晃的戳入到远处众人的眼中。 “啧啧……看样子,进展很快嘛……也是,人家一个表哥、一个表妹的……近水楼台啊……”,佛爷般的胖子钱棣在马上咂着嘴,扭了扭腰,“哎,对了,刚才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钱棣将目光落在了身侧的云寒的身上。 “游玩!”,云寒长眸盯着那两个人的身上,冷冷的扔出两个字。 呃…… 钱棣被噎住了。 游玩?! 谁信?! 眼睛呢?! 他明明看到有一段时间,云寒是失踪状态的,他还特意打马寻了寻,根本就没有找见他。这附近的景色一马平川,一眼就能望到尽头,除了那个庄子。 云寒还能去哪里游玩?! 钱棣越来越觉得辅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与云寒之间有事儿…… 他这边在想着的时候,那边辅国公府大公子陈言知已经打马向他们辞行,“云丛,我需得将表妹送回家中,这就先行告辞了……”,陈言知端坐马上似是想起什么,打马靠向沈云丛,轻声道:“云丛,表妹购买庄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陈言知语气诚肯,带有一丝淡淡的请求之意。 沈云丛立刻就明白了陈言知的言下之意。 陈言知是他的至交好友,沈云丛自是干脆应下。 只是望向陈言知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担忧,他不是没看到好友望向他这个温家表妹时,眼中闪动的温柔缱绻…… 言知是喜欢他的这个表妹的吧? 可是,他的这表妹家族落败,辅国公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喜欢是一回事,做自己的儿媳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为了辅国公府荣华百年,辅国公夫人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他的这个好友,怕是要情路坎坷啊。 陈言知可不知道沈云丛在为他担心,见沈云丛答应了下来,笑着再次道谢,这才打马离开。 云丛是君子,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多嘴。 可是,他身边的云世子等人就不一定了。 可是,他与云世子等人又说不上话,只能拜托给沈云丛了。 打马过来,“云寒,言知之托……还请照顾一二。” 沈云丛与云寒交好,且这群高门公子皆以云寒为首,只要云寒答应了,其它人自不会多说什么,因此,沈云丛立刻将这事儿嘱托给了云寒。 云寒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虽然冷傲,却懒得多事儿,更不会与弱女子为难。 “这个陈言知对他这个表妹如此细心妥贴,当真是难得一见啊……”,宋凛打马过来开玩笑道。 谁不知道陈言知虽与沈云丛并称为南麓双绝,可是,他却比沈云丛更加难搞。虽然温润如玉,却拒人与千里之外。 不知道有多少女芳心暗属,掷果车盈,可却并不见他假以言色,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言知如此模样。 “听闻他这个表妹其实与辅国公府并没有姻亲,只是当初谢阁老唯一的女儿与辅国公府夫人是手帕交,这位小姐父死母亡,不得不尊母命前来投奔……寄人篱下……连买个庄子也要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可怜……”,张宣竹望着远去的马车叹道。 “既是如此,不更应该谨言慎行,注意一下吗?!”,云寒攥紧了手中的缰绳,黑眸隐有讥诮。 “云寒,你觉得那位表小姐对辅国公的那位大公子有意?!”,钱棣打马过来笑道,“就算是有意也很正常啊……他们住在同一个府中,又是表哥表妹的情意……” 钱棣看热闹不嫌火大的添油加醋。 若是温落晚在这里,一定啐他一脸。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和陈言知有哥哥妹妹的情谊了?! 沈云丛眉头皱了起来。 云寒这话头听着不太对啊……似是对辅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不喜。 今天这事儿,也不怪辅国公府的表上姐,又不是那位表小姐贴上来的,明明是陈言知放心不下跟了上去。 若是云寒不喜那位表上姐,那今天的事情怕就有些麻烦了。 他虽未见过那位表小姐,可是,惊鸿一瞥,也知道那是一位娉婷佳人。活得不易,又何必与个小女子为难?! “云寒,那位表小姐活得艰难,你又何必与她过不去?”,沈云丛苦心劝道。 云寒凤眸如墨,望向沈云从,淡淡道:“谁说我要与她为难了?”,说完,打马离开,上了官道。 “不是……云寒……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丛不解的看向众人。 “意思就是不会有人知道……今天那位温家小姐买庄子的事儿了,你就放心吧……”,钱棣在马上拍了拍沈云丛的肩膀,让他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说完也不再多解释,打马去追云寒了。 沈云丛:? …… 第22章 温落晚自然是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事儿,回到辅国公府后,第二天便趁热打铁的出府将孙家的那个庄子也看了,那是有温泉和鱼塘的庄子,温落晚细细了解了庄子的产出后,也买了下来。 交与官府盖章落契的事情,都交给了大公子陈言知。 庄子买好后第三天,辅国公府夫人顾荣华便带着陈馨宁回府了。 不知为什么,温落晚感觉到陈馨宁似乎不怎么高兴。 可是,温落晚顾不得弄明白陈馨宁不高兴的原因,她更担心她出去买庄子的事情会传到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的耳朵里,为此,好生担心了几天。 可是,奇怪的是,府里竟然没有半点风声,甚至连她连着两天出府的事儿都没有被提及,就像是被什么人压了下来一样。 又过了几天,温落晚看确实没有半分动静,她这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也许,她的事情对于她来讲像天大一般,可对于云寒等人就宛如一粒尘埃一般,不值一提,轻轻抚去了。 想通了,温落晚觉得心头的大石都被移开了。 顿时觉得这天也蓝了、水也绿了,连院子里的玉兰花都开得更漂亮了。 等大公子陈言知命身边的小厮将那两个已经在官府备了案的庄子的地契送给温落晚后,温落晚的心情就更好了。 主仆三人着实是兴奋了好几天。 最后,这兴奋的劲儿还是被陈馨宁给扑灭的。 这天,陈馨宁一大早的来了应春院。 看那情绪低落的样子,绿漪和绿窈都收敛了脸上的挂了好几天笑容,毕恭毕敬的为陈馨宁上了香茶。 辅国公府的大小姐明显就是不开心,她们还笑得那么开心,不是找骂吗? 大小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温落晚坐在软塌上柔声问道。 其实,从那天陈馨宁回府后,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陈馨宁似乎有心事。 陈馨宁是那种很明媚的女子,很少会看她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温落晚想到了辅国公夫人带陈馨宁回娘家,怕是主要是为了陈馨宁的婚事,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有意让陈馨宁嫁入靖宪公主府,这个她是知道的。 不过,温落晚想起陈馨宁似乎对另外一位夫人更加殷勤小意些……难道……陈馨宁真的是心里有人了,不想嫁入靖宪公主府?! 温落晚有些头痛了。 那个……她现在说头痛,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温落晚不想再继续问了,甚至还想将刚才问的问题收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都出去!” 陈馨宁不耐烦的一挥手。 这模样,像是憋足了气的气球,怕是只要再有一根针,便要爆炸了。 温落晚哪里敢让绿漪、绿窈继续留在这里?别给误伤了才好。 陈馨宁顾及着她的身份,还能客气几分。这底下的丫头们可没她这么好的命,弄不好可是会成为出气筒的。 收到了温落晚示意的绿漪和绿窈退得飞快,看的温落晚都羡慕了。 早知道她有一天会成为叛逆少女的心理导师,当初她一定好好上心理课的。 可现在,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温落晚心里的小人羡慕的咬着帕子看着丫头们闪了。 见到屋里没人了,陈馨宁身上的气势一泄,立马丧气的趴在了软榻的小几上,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温落晚心中一软。 “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开心?”,不是回外祖母玩去了吗?怎么还玩得不开心不成? 温落晚故意语气轻松道。 可是,不管温落晚说什么,陈馨宁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软塌上的小几,不言不语,一身伤心的样子。 我去! 温落晚看得心惊肉跳的。 看样子,这事儿还不小。 温落晚说什么,陈馨宁似乎都听不进去的样子,温落晚也就明白了。 她也不扰她,只是拿个天青色的络子静静的打了起来。 像这种心里有事的青春少女,你不用烦她,她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她只需要静静的陪伴她就好了。 果然,温落晚手里的一个络子还没打完,陈馨宁那边就开口了。 这一开口就石破天惊,险些将温落晚手里的络子吓掉下来。 “落晚,我不想嫁进靖宪公主府!”,陈馨宁仍然趴在小几上,闷闷的说。 温落晚没想到陈馨宁还真存了不想嫁进靖宪公主府的念头,更没想到她就这么直白的一点铺垫不打的就直接说了出来。 “国公夫人一向疼你,若你真不想嫁,国公夫人还能逼你不成?”,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模样? 温落晚有些不解。 靖宪公主府虽好,可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就像她不一样觉得靖宪公主府虽好,可是,她却从没有妄想过吗?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以为靖宪公主府就是福窝窝的。 陈馨宁不愿嫁进公主府,温落晚并不觉得有什么。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是十分疼陈馨宁的,虽然她相中了靖宪公主府,但是,若是陈馨宁嫁过去不开心,她也不会硬逼着陈馨宁的。 毕竟,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当初会挑上靖宪公主府,就是认为靖宪公主府一门尊贵、公主为人开明爽朗,不是那种会刁难人的婆婆,公主只得云寒一子,不会有妯娌间的心机绊子,适合自己没有心机的女儿。 若是,陈馨宁不想嫁,那就再找一家这样的就是了。 虽说,有点难,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谁叫辅国公夫人疼陈馨宁呢? 只是,要说得早点说,否则,时间不够辅国公夫人细细调选的。 温落晚打着天青色的络子,耐心的给陈馨宁分析着,让她别这么伤心。 只要有辅国公夫人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顶多陈馨宁会被辅国公夫人骂一顿。 可是,陈馨宁会怕被骂吗? 她都被骂习惯了好吗? 可温落晚掰开了揉碎了,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陈馨宁竟半点也没有提起精神。 这究竟是怎么了?! 温落晚突然觉得事情有点大条了。 “落晚……”,陈馨宁猛然直起身子,明媚的小脸闪过一抹坚决,“我不要嫁进靖宪公主府,我要嫁詹事府的聂公子。” 晴天霹雳! 温落晚被惊得目瞪口呆! 她现在突然很庆幸,陈馨宁来时,她没有选择绣花,否则,现在铁定逃不过被绣针扎手指头的命运。 “馨……馨宁……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温落晚哆嗦着问。 被温落晚这反应吓到了,陈馨宁陡然没有了刚才的雄心万丈的模样,也哆嗦着回道:“三……三年前……西山大佛寺上香……” 只一眼,陈馨宁就丢了心。 温落晚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还好,是三年前。 三年前,她还没来辅国公府投奔呢。 她是来陪陈馨宁的假表小姐,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陈馨宁与外男有了私情。辅国公夫人怕是会迁怒到她身上来。 不过……温落晚眉头又皱起来…… 就算是三年前,现在也不太好办啊。 那詹事府少詹事才是四品官,聂家听说清贫得很,完全是穷书生一点点熬上来的。与辅国公这种一品权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重要的是詹事府家事复杂,兄弟几个早已娶妻,老家又穷亲戚一大堆。 辅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想下嫁四品詹事府…… 温落晚想想就觉得头晕。 “馨宁,我觉得你还是死心的好……” 温落晚晕晕乎乎的说。 这根本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嘛。 辅国公府夫人那么疼陈馨宁,就算她不在意其它高门贵妇的异样眼光,她也心疼女儿,怎么会让女儿去过那样的生活?! 打死也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死心?!我就喜欢他!我就想要嫁他……为什么不行?!”,陈馨宁愤怒至极。 想到不能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陈馨宁心中犹如寸寸刀割一般,泪花隐现。 温落晚张了张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她要说什么呢? 说人生不易?说人生艰难?再美好的爱情,也敌不过开门七件事?!说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说老人说的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 陈馨宁能听得进去才怪。 她只提了一句让她‘死心’,陈馨宁就已经暴躁异常了,若是,她再多说点别的,怕是陈馨宁当场就炸了。 可是,她真的不看好这一对儿。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偏偏陈馨宁缠着她,非让她给出了个主意,让她能得偿心愿。 温落晚哪里敢帮她?! 她有那个能力帮她?! 万一是害了她,怎么办?!那辅国公夫人怕是要恨上她一辈子了……人家是亲母女,亲母女没有隔夜仇,只会怪她这个外人带坏了她亲女。 可是,看那意思,陈馨宁像是打定主意缠上她了…… 温落晚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真是要死了……要死了…… …… 第23章 陈馨宁没怎么样,温落晚却连惊带吓的病了。 烧了好几天,才刚刚退了烧。 原本秀美的小脸瘦得下巴越发的尖了,眼睛都更大了些,整个人多了几分病弱之气,我见犹怜,美人难画。 绿漪小心的为温落晚端来了温热的药碗,看着温落晚皱着眉头,一滴不落的喝完,心疼不已。绿窈急忙为温落晚拿来杏脯给温落晚甜甜嘴。 “喝了药,再吃这杏脯,连这甜蜜的杏脯都变得苦起来……”,温落晚砸着嘴苦笑道。 她素来是爱吃这食景斋的杏脯的。 食景斋的杏脯都选取的是上等的好杏,没有一丁点虫眼,金黄甜蜜,制成杏脯后,更是厚实又有嚼劲,温落晚最是钟爱。 纵然拼命攒钱,也会每月用换绣品的钱买上二两甜甜嘴。 这次生病,绿漪心疼温落晚,特意让绿窈找冬生为温落晚多买了些回来。近几天吃药,已经快要吃完了。 “小姐喜欢,便再去买上一些吧……”,绿漪想着那快要见底的蜜饯盒子道。 这药味太苦了。 她闻着都想吐,小姐却要一碗一碗的喝,可怎么使得。 “不用了……太费钱……”,温落晚将药碗还给绿漪,倚在了床头。 绿窈手急眼快的为温落晚在后腰上放了个垫子,让她能倚得舒服些。 这药……她还得喝。 但其实,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药不能停…… “绿窈,若是大小姐再过来……你就说我喝了药,睡了……”,温落晚叮嘱道。 若是外面有通报说大小姐陈馨宁来了,温落晚就会装睡。屋里药味重,陈馨宁不喜欢,来了几次后,也就不来了。 但温落晚还是不放心,特意又叮嘱了一遍。 绿漪问道:“小姐,那天大小姐究竟和您说了什么啊?”,都给您吓病了…… 自家小姐这病来得蹊跷。 自从到了辅国公府后,小姐的身子慢慢将养,已经好久没有闹过病了,前几天都能坐马车去买庄子呢,怎么突然就病了?! 绿漪不得不怀疑。 当天,那陈大小姐走的时候,可是气哼哼的,身上怨气大得很。 她走后没多久,小姐就病了。 稀里糊涂的发起了烧,吓得她立刻就禀报了辅国公夫人请了大夫来。 “无事……”,温落晚温柔的一笑。 这事儿她不能和绿漪说,甚至不能和任何人说。 她之所以把自己折腾病了,就是拖着不让陈馨宁来找她,让她给她出主意,这个麻烦她沾不得。她病了,陈馨宁就不会逼她。 她病了,还这么重,更势必会引起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的注意。 只要也注意了,这个问题也就快解决了。 她不能和任何说,包括辅国公夫人顾荣华。 只能引起辅国公夫人的注意,让她自己去查……所以,在没有引起辅国公夫人注意前,她这‘病’是好不了了。 …… “落晚这病还没好吗?”这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病了呢?还一直都没好。 温落晚这病也病了有十来天了,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放心不下,特意抽了个空去应春院探望一下,可是,温落晚刚吃了药睡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也没让人叫醒温落晚,就是在床边看了一下。 人瘦了,小脸更尖了。 与昔日的好友也越发的像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有点心疼。 怎么就吃了这么多天的药都不见好呢?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怎么对得起早逝的手帕交。 周嬷嬷在旁边接了话,“听大夫话里的意思,是惊吓过度……”,重点是自从大小姐走后,那位表小姐才惊吓过度的。 据应春院的小丫鬟说,当天大小姐离开时,脸色难看得紧,像是要吃人一般。 会不会是大小姐与表小姐闹了什么别扭啊…… 夫人要主持中馈、要计算银钱用度、要管理下人、要供膳诸事……每天都忙碌无比,哪里能事事照顾得到?这点小事,她原本不愿意与夫人说的。 可是,这表小姐缠绵病榻也太久了,将周嬷嬷也吓着了,这才犹豫着说了出来。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心里一动,“怎么会惊吓过度?” 落晚那孩子她是知道的,最最沉着冷静的一个孩子,你就是在她身边冷不丁的摔个碗过去,她都能不动不晃,身上有着谢家的风骨。 这么一个聪慧温婉的孩子,怎么可能惊吓过度?还是被自己的女儿可吓的?! 馨宁又干了什么?! 不能! 馨宁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被她宠坏了不假,但是坏心却是没有的。 不可能故意和落晚那孩子过不去。 而且,落晚那孩子很有手段,最开始来时,馨宁很是不喜欢落晚,可是,不是没过几天就被落晚一个绣帕就给收买了去。 馨宁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落晚心思那么重,吓得生了病?! 想到自从从候府回来后,馨宁的情绪就不太对,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周嬷嬷,你扶着我,咱们去看看大小姐。” 周嬷嬷心里一颤。 夫人这神色不对啊…… …… 嘉云院。 “说!” “你都和落晚说了什么了?竟然把落晚都吓病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粉面含煞,一拍软榻上的红木小几,厉声喝道。 堂前站立的陈馨宁吓得一个哆嗦,心里愤恨,第一个念头就是,肯定是温落晚那个告状精向娘亲告状了。要不好端端的她娘亲怎么会来问她?! 软榻上的辅国公夫人将底上站着的陈馨宁眼里的意思看个分明,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这个女儿是个纯白的,没有坏心眼,也没有害人心思,可人也不怎么聪明。 她怎么就不想想,若真是温落晚在她面前告了状,她还能上她这来兴师问罪吗?她都问她她和落晚说了什么了,就代表着落晚什么都没有说呢,她就把落晚恨上了。 就这种脑子,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哪里舍得把她送进别人家那吃人不见骨头、妯娌纠纷多的内宅?!她舍不得女儿受苦,才想方设法也要将女儿的未来打点好。 她这个女儿虽是个没头脑的,可是,胆大却大得出奇。 究竟是什么事儿,竟然把落晚吓得只能这样自苦? 这说明……事情很大了…… 辅国公夫人不敢轻怠,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越发的足了,那模样吓得陈馨宁脸又是一白。 陈馨宁是很怕她娘亲的。 虽说,她娘亲很疼她,可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气场全开,也不是一个小黄毛丫头能顶得住的。 “女儿……没……没说什么呀……”,陈馨宁死咬着不开口。 她又不傻…… 这事儿真是说不得,说了,她娘亲还不打断她的腿? 她和聂公子也再没有可能了。 陈馨宁心里又怕又苦。 一想到自己不能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心里拧劲儿似的疼,还要害怕她娘亲打她。 可是,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自幼便聪明伶俐,又做了多年一品诰命的国公夫人,哪里是陈馨宁这个小丫头能骗得了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看陈馨宁那心虚惧怕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有事瞒着自己,而且,事儿还不小。 沉着脸,“你是在等我请家法吗?”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这句话一出,连周嬷嬷都心疼了,急道:“小姐,您有什么事儿,快说出来吧……别惹夫人动气……” 夫人若是动了真气,那是真的会打陈馨宁的。 辅国公的家法是一条红得发黑的竹板。 这竹板厚有三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铁一样沉,打一下,皮不破,可是皮下的肉都要烂的,要养上好久才能好,疼得灵魂都在战栗。 这家法,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的,只有陈馨宁真的做了大错之事,才会拿出来。虽说陈馨宁长到十六岁,才被打过一次,可是,就这一次,就让她记到灵魂深处。 现在,气到娘亲气到连家法都请出来了,腿一软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屋里的大小丫鬟早就忆经撵到外面去了,屋里就辅国公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心腹周嬷嬷和罗嬷嬷。 罗嬷嬷手捧着家法正站在陈馨宁的身前,陈馨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黑得发亮的厚实竹板,像是浸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泪,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胆寒。 “我……我就是不想嫁到靖宪公主府!” 陈馨宁哆嗦着。 周嬷嬷先是一惊接着又急。 靖宪公主府是自家夫人为姑娘千挑万选的,这京里满门的贵女,有哪个不想削尖了头,钻进这靖宪公主府,偏怎么就自家姑娘不开窍?! 周嬷嬷信了,可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却根本就不信。 就是不想嫁到靖宪公主府这事儿就能把落晚吓得一病不起?,“罗嬷嬷,给我打!”,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阴沉沉的开了口,冷得像冰刀子一样。 罗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举起了板子。 “别打我!” “我说!” “我说!” 陈馨宁吓得魂都要飞了,尖叫着。 …… 第24章 “我不要嫁给云世子,我要嫁给聂观砚!” 陈馨宁几乎是一口气的喊出来的,等喊完这句话,她整个人便丧失了所有的勇气,趴在地上大哭不止。 她完了! 她要被打断腿了! 她嫁不了那个人了…… 陈馨宁哭自己心中早逝的恋情,连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的脸色都不想看了。 聂观砚?!是谁?! 最开始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被砸得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给气哆嗦了,一指陈馨宁,厉声喝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往日里雍容华贵、优雅端庄的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第一次如此气急败坏。 陈馨宁既然说了开头,后面也就好说,几乎是一股脑的就都倒出来了。 原来三年前西山大佛寺偶遇过聂观砚,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连话都没有说过,陈馨宁就这么入了心,心心念念的惦记了几年。 听说母亲要将她嫁入到靖宪公主府,嫁给那个京中有名的纨绔头子云寒,陈馨宁觉得她心都要碎了,她娘亲不疼她了,想起聂观砚,憋闷得不行。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回娘家,就是和娘家商量将她嫁过去行不行,娘家的人也都同意。她真的受不了,才去骚扰温落晚,想让温落晚给她出个主意,让她能一偿心愿。 谁知道那个温落晚那么不经事儿,竟然直接就给吓病了,害得她被查了出来。 她还想着等温落晚病好了,让她再给好好出出主意呢,温落晚那么聪明,一定能帮她完成心愿的。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被自己的蠢女儿气得面色潮红,心跳加快,吓得周嬷嬷扶着她,一个劲的叫,“夫人……” 难怪把落晚那孩子吓得直接就病了,她这个女儿这是要作大死啊! “罗嬷嬷……”,顾荣华几乎是咬着牙缝,指着还伏在地上哭的陈馨宁,“给我狠狠打她两板子长长记性!” 陈馨宁吓得哭声都没了,都来不及哀悼自己的初恋了,一脸惊恐的看着罗嬷嬷手里的板子。 罗嬷嬷也是看着陈馨宁长大的,就这么打在陈馨宁的手上,罗嬷嬷也疼。 可是,大小姐这次真的是胆子太大了……竟然动了歪心思…… 若不是落晚小姐胆子小不敢和着她一起胡闹,两个人若是做出个什么来……罗嬷嬷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去,咬咬牙狠着手高高的举起板子,两板子飞快的打下去…… 嘉云院的惨叫声三日绕梁不绝。 …… 嘉云院的惨叫声传出来后,温落晚的病就好了。 只是大病初愈,还只能吃得清淡些。 温落晚看着桌上奶子糖粳米粥、茯苓糕、糖蒸酥酪……满心想的都是银丝挂面、酸笋鸡皮汤、豆腐皮包子……她想吃肉、她想吃咸的。 “小姐,你尝尝这茯苓糕。是国公夫人特意让小厨房的人为您做的,补气养神的……”,绿窈为温落晚夹了一块雪白粉粉的茯苓糕。 小姐这才刚好,脾胃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能吃得那些油腻之物,只能吃一些这样好克化的,可是,看着小姐瘦弱的模样,绿窈也心疼。 可是,轻重她还是知道的,心疼也不能给小姐吃。 否则,她早就去找小厨房了,哪怕是要花点银子,她也能给小姐弄来。 绿漪也在一旁逗趣,说着这茯苓糕的好处,连美容养颜这话都出来了。 温落晚知道这茯苓是好东西。 尤其在这古代,金贵着呢……尤其以云南的茯苓最好,以‘云茯’之称,常年服用,确实有延年的效用。 不过,得常吃才行。 这样金贵的东西,她也就在国公府才能吃到了,等嫁到了外面,哪还能吃到?不常吃,也就没有什么美容延年的作用了,所以,温落晚才不动心。 她这几天喝苦药汤子,喝得嘴苦,绿漪她们总给她蜜果,又吃得甜腻腻的。 所以,现在一看这些甜的就吃不下。 强打着精神吃了一口茯苓糕,意外的并不甜,只是淡淡软糕的味道,带着一点点茯苓的药味,到是难得的开胃。 温落晚一连吃了两个,至于那什么上奶子糖粳米粥和糖蒸酥酪,她是死活一口都不动,最后,都给了绿漪和绿窈。 绿漪和绿窈也没有办法。 绿窈想了想,总这样下去也不行,便转身出去了。 她得去小厨房说一下,中午时,让她们给主子做一碗好克化的面条,不要太咸,烂一点没关系,终归不是甜食了。 “小姐,嘉云院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温落晚吃完了早饭,绿漪不也给她倒茶喝,怕冲了药性,只给她沏了一杯温温的玫瑰露,递给温落晚时,说了一嘴。 主要是,嘉云院现在太怪异了,不怪绿漪瞎猜。 先是嘉云院里传出惨叫,那声音吓人着呢,听那声音好像是大小姐陈馨宁。紧接着,就说陈馨宁病了,不见人,只请了大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现在,嘉云院里的大小丫鬟都像做贼似的,胆子特小,到哪里都是轻手轻脚,如无事,都不出嘉云院。 这嘉云院没出什么事儿,才奇怪呢。 绿漪心里直怀疑,她总觉得她家小姐这病怕是与那位嘉云院的跑不了关系。 出了什么事?! 温落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还能是出了什么事儿?! 自然是陈馨宁的小秘密被国公夫人给套出来了,怕是吃了些苦头吧…… 温落晚手捧着温热的玫瑰露,心中想着陈馨宁的事儿。 不是她不肯帮着陈馨宁,而是,她真的无能无力。 那个叫聂观砚的是好是坏,她都不知道,就这么瞎出主意,万一害了陈馨宁一辈子,这个责任谁来背负? 她现在只是一个妙龄少女,自己都要寄住在别人家,哪有那个能力为陈馨宁探听那个詹事府是不是好人家? 这个责任太大,她背负不起。 所以,她只能躲了。 不但要躲了,还要让辅国公夫人知道。 只有辅国公夫人知道了,才能管着点陈馨宁,不让她做错事儿。 古代的女人活得不易,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辅国公夫人是真的疼陈馨宁,自然不会害她,总会为她铺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 至于,最后,陈馨宁会嫁去靖宪公主府的云寒还是那个少詹事府的聂观砚,那就要看辅国公夫人和陈馨宁谁会赢了。 这种决定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外人不适合掺合。 “馨宁身子柔弱,怕不是从咱们这里走,被我过了病气,所以,才也病了……”,温落晚放下了手中的玫瑰露,“等我好了,得去看看她……” 绿漪可不愿意听这话。 她们小姐这是在给嘉云院打马虎眼呢,这可得给自己找麻烦呢。 万一满府的人当了真可怎么办? 那陈馨宁哪次从她们应春院离开,不是气鼓鼓的,精神头好着呢,怎么可能是在她们应春院里过了病气? 只不过是这嘉云院的好端端的突然离奇就病了,虽说国公夫人在上面敲打了,可是,下人们还是会在私下议论几句的。 高门大户没个正当理由,连个病都不敢生。 温落晚不太在意之些。 别的地方,她也帮不了陈馨宁,就替她遮挡一下。 反正名声这种东西,她又不嫁给高门大户,要来有何用? 她父死母亡,已是最不详的人了,还怕她们在后面嚼什么舌根不成? “小姐……” 绿漪不赞成的跺脚。 她们小姐已是千难万难了,这个时候,还要想着给那个惹祸精善后,绿漪就一百个不乐意。 明明是她把自家小姐给吓病了的,反过来,还要说是小姐托累她生病了。 没这个道理啊…… 若是……若是老爷夫人还在,该多好…… 小姐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绿漪眼里有些潮。 …… 没过多久,府里就有流言说是大小姐是因为在应春院染了病气,这才病了的……这下子那些个在暗地里猜测嘉云院有什么不好的,都歇了心思,转头说起这应春院的小姐命不好,就是个不详的…… 被周嬷嬷抓了几个嘴碎的,一顿板子打下去,连带着家人一起卖了,这流言才算消停。 “到底还是连累了落晚……”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揉着额头,头疼得不行。 落晚那孩子又何必如此…… 乖巧得让人心疼。 馨宁那孩子的事儿,她发作一下,底下的人也就不敢在说什么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当家主母,难道还管不住这些下人。 “夫人,这是落晚小姐的心意。” 周嬷嬷是真的很满意温落晚。 有时候想想,为什么馨宁小姐的性子不能像落晚上姐这样呢? 她们是高门大户,这闺阁里的小姐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光是流言就能毁了。就算夫人是掌家夫人,敲打了下人。可是,那些下人们嘴上不说,心里仍会猜疑。 若是没有诱因也就罢了,但凡有个什么人想要使坏,防不住就会想到这上面来。 有了落晚小姐的由头,总算把这事儿顺利的扯了过去,只是……有些对不住落晚小姐。落晚小姐真的帮了馨宁小姐不少,上次,若不是落晚小姐,馨宁小姐怕就是要被撞进水里了…… 自家夫人是个心善的。 落晚小姐如此可人疼,夫人必是有数的。 想必夫人为落晚小姐准备的嫁妆会更丰厚几分了。 …… 第25章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温落晚好了之后,特意抽空去看了陈馨宁。 陈馨宁的模样还真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手自然早就已经没事了,只是人恹恹的,什么也提不起兴趣。见到温落晚也不爱搭理,整个人仍丧气的沉浸在自己不能嫁给聂观砚的悲伤里。 温落晚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 只能随意的聊了一些,让她保养好身子,七月七还有乞巧节呢。 她与陈馨宁这一病,彻底错过了六月六的女儿节,还好,还有七月七。 七月七的乞巧节,可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儿平日里难得可以出门的节日,一年也就那么三个。等过了七月七,下一次出门走动就要等到年尾了。 温落晚不信陈馨宁会不心动。 果见,陈馨宁的眼睛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便有了那么一丝神采,雪白的脸看起来也有了些好气色。 还好…… 还真没到为了那个聂公子要死要活的地步。 这就好办了。 陈馨宁最开始是挺气温落晚的,以为是温落晚去背后告的状。可是,后来自己也想明白了,若真是温落晚在后面告状,她娘亲哪里还能和她说那么多?直接上来就打断腿了。 想想还真是自己把温落晚吓病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歉疚。 这事儿都已经被她娘亲知道了,她还挨了打,禁了足……陈馨宁也就不再提让温落晚替她想办法的事了,猫儿般的胆子,陈馨宁都怕她这边才刚开了个口,温落晚在那边就又厥了过去,那她还不被她娘亲打?! 陈馨宁恹恹的,心里郁闷,温落晚也只是来看看她,见她精神状态还好,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很平静了。 陈馨宁被禁足,不能来应春院,绿漪高兴。 温落晚也高兴。 带着绿漪和绿窈一针针的做着绣品,拿出去卖……府里的下人讥笑她们是穷小姐,到了国公府了,还不会享受,还要自己做绣活卖……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与辅国公府非亲非故,辅国公府固然富贵,可是,这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能自己一点点儿的攒着钱。 她不能像陈馨宁一般闲着无事的时候,可以看书、写字、扑蝶、插花……她闲着的时候就是做绣活,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等日后她嫁人了,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怕连做绣活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她要趁现在吃喝不愁,有人侍候的时候,把这大把的空闲时间都换成银子。 让她和绿漪、绿窈日后出了这国公府后,可以衣食无忧。 所以,她没有那个时间和陈馨宁一样玩乐。 温落晚看着手头上这张凤游牡丹花的小屏风绣图,再差几针就可以完工了,这张小屏风做完,能卖上两百两银子呢,她从入府后就一直绣了,有时间就绣上几针,就快要绣完了。 温落晚一边落针,一边想着绿漪的话。 绿漪对她伤了自己,替陈馨宁遮掩一事儿,十分的不痛快,不明白她这是为什么。 其实,还能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绿窈。 绿窈与冬生的情谊她都看在眼里。 可是,绿窈已经是她的人,但冬生却仍在辅国公府。 日后,她嫁出去了,绿窈和冬生该怎么办? 若是没有情谊也就罢了,可这明明是一对有情人。 所以,温落晚想让国公夫人多怜惜她一些,等日后她出嫁了,她也好开口将冬生要过来。 她做这些,要一个冬生应该没问题的。 冬生是个有能力的。 除了不忍心让绿窈和冬生这对有情人分开,温落晚自己也很需要像冬生这样有能力的人。 反正她已是一个父死母亡的不详女,早就没有了什么好名声,名声上再污损些,若是能换来一个冬生,亦是不亏。 越是高门娶妇,越讲究个父母双全的福气之女,‘丧妇长女’尚且不娶,像她这样父母双亡的更是高门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是,高门难嫁,低门却容易。 小门小户的谁会在意这些? 她这个身份高嫁不成,但是,低嫁个落魄的教书匠或是举子,却是可以的。 虽然这样落魄却还有情有义的人难找,但是,只要有心总会找到的。 难……温落晚并不怕……她只怕前头无路可走。 只要还有路,哪怕是遍地荆棘,她也开会开路架桥一路带人走过去。 “小姐,喝点菊花茶润润嗓子,也歇歇眼睛。” 绿漪笑吟吟道。 “好……绿窈也歇歇……”,温落晚端过来菊花茶,温柔的道:“你们都歇一会,喝口水……” 一壶菊花茶,主仆三人分了,说笑了一会儿后,三人继续做起了绣活。 微风吹过,满室玉兰香。 …… 温落晚没有陈馨宁扰心,每天除了带着绿漪和绿窈做做绣品外,就是期盼着七月七的到来。 她还要去玉掌河边去寻找良缘呢。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早早的就和国公夫人顾荣华请好了假,那一天,她就不陪陈馨宁去踏青了,她要去为玉掌河边缅怀先母。 顾荣华自然是知道温落晚的母亲谢雅心是最爱玉掌花的,那条玉掌河边也是她们当姑娘时最愿意去的河边。想着温落晚自从来到京城后,从来都没有去过,心中柔软,便早早就同意了。 倒是,陈馨宁得知温落晚不会陪她七月七踏青,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发脾气。 温落晚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陈馨宁能不缠着自己还是好的,若真是被陈馨宁缠上了,她还怎么出去寻良缘呢? 原本温落晚以为,她七月七才会出门的,却没想到前几天接到辅国公夫人的通知,说是七月初一要带陈馨宁和她去西山大佛寺进香。 温落晚听到后,心就是一跳。 她以为辅国公夫人是心软了,想要成全陈馨宁的痴恋,毕竟这些天陈馨宁一直半死不活的,与之前那个明媚张扬的人完全不同,可是,等到了西山大佛寺后,温落晚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今天,靖宪公主带着几位贵妇一同来上香了。 那几位贵妇都是家有贵女的人家。 这应该是靖宪公主将范围缩小,想再看看各家贵女的意思。 温落晚吓得直看陈馨宁,生怕她一个生气,再闹起来。不过,显然她是想多了。也不知道辅国公夫人是怎么敲打陈馨宁的,陈馨宁的举动没有丝毫出格,反倒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整个人沉静了不少。 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温落晚最近都没怎么顾得上陈馨宁,倒是不知道她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心里暗暗佩服国公夫人顾荣华的手段。 本来,陈馨宁就是明丽的美人,现在,身上多了一丝沉静,越发出落得引人注目。 靖宪公主原先就很喜欢陈馨宁,见到现在的陈馨宁,那眼中满意更多了几分。 陈馨宁和温落晚上前给靖宪公主见礼,礼都没行完,就被叫起了。 “国公夫人,还是您会调教孩子,这短短几天不见,馨宁出落得越发可人了……”,靖宪公主亲热的拉着陈馨宁的手,笑道。 这可是别人都没有的荣宠。 其它家的贵女,公主也喜欢,可没这么亲近。 陈馨宁被如此殊荣,也不见有半分毛燥,依旧是进退有度,脸上甚至不见半丝羞红。 让靖宪公主更加满意了。 其它的贵妇人及小姐们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自己女儿被如此夸奖,国公夫人怎会不高兴?眉宇间的得意和舒心是瞒不过别人的,却还要谦虚道:“哪里是我会调教啊,这孩子前段子时间小病了一下,这病好之后,性子倒是定了下来……” 靖宪公主听闻,眼带怜惜,道:“这可怜见的……我府上有上好的血燕,稍后让人给你府上送去,补上一补。” 说完,又看了一眼温落晚,笑道:“你也补补。” 一直隐在陈馨宁身侧做透明人的温落晚到是没想到靖宪公主还能注意到她,急忙谢恩。 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就好看到靖宪公主身后的世子云寒冷冷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温落晚不知道刚才看自己的人是不是世子云寒,却不敢多看两眼。 这满屋的贵女都是冲着世子云寒来的,她则是最没资格的那个,就是那种连看两眼都没资格的那种。 跟着陈馨宁落座,听着满屋的贵妇们讨好奉承着靖宪公主,言语肯切,态度真诚,实在是太会说话了。若是一般妇人,早就被恭维得飘飘然了。 不过,靖宪公主又哪里是一般人? 她自从是被众星捧月捧大的,这种阵仗,靖宪公主游刃有余,还有功夫一一看着在坐的众位贵女,细细的观察着。 难得,云寒会松口陪她来这大佛寺。 原本,她是不报希望的。 哪次为他举办的赏花宴,他不都是不同意、不拒绝、不配合的三不政策?就是她玩她的,他做他的,完全不在意。 可这次,竟然迫天荒的没有抵触。 是不是…… 心里有人了?! …… 第26章 靖宪公主一想到这里,心里头就是一阵火热。 若真是心里头有人了,那她是不是就要抱孙子了? 想到那香香软软的宝宝,靖宪公主恨不得今天就把这亲事给订下来。 可是,这满场的贵女,到底哪个才是寒儿的心上人?! 看看这个也挺好、看看那个也不错…… 不过,靖宪公主毕竟是世子云寒的亲娘,辅国公夫人带女儿进来的一刹那,靖宪公主就感觉到了儿子情绪上的一丝丝波动。 难道,寒儿喜欢的辅国公夫人的女儿陈馨宁?! 她似乎还看到寒儿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可是,其它家贵女出现时,没有的动作。 其它贵女向她和世子请安时,她儿子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下,靖宪公主更是看陈馨宁顺眼,甚至还特意将陈馨宁、温落晚安排在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可是,若是靖宪公主能仔细看看云寒,就会知道他看的根本不是陈馨宁,而是……温落晚。 靖宪公主还在那边和辅国公夫人聊着家常,“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云寒耳朵里听着那位端庄大方的辅国公夫人温柔的嗓音,“落晚这孩子身子骨弱,前段时间着了凉,便病了……馨宁与落晚感情一向很好,去探望后染了病气,就也病了……” 一席话将陈馨宁之前为什么会病,遮盖得严严实实。 在靖宪公主这里过了明路,日后,不管谁再在背后抹黑陈馨宁,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看着靖宪公主一脸的疼惜,辅国公夫人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所以……是生病了吗? 云寒眉头微蹙。 果然,身子越发单薄,眉宇间带着一抹大病初愈的娇弱,如一朵寒秋时带着露珠的水莲花般,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去呵护。 “行了,你们不必守着我们了,玩去吧……” 靖宪公主心里隐约有数了,便放贵女们去玩了。 这西山大佛寺,除了是京城最大的寺庙之外,它的景致也是最好的。尤其是寺中池里的红莲台,花中有花,最为奇异珍贵。 而七月恰是红莲台花期。 满池碧水映红莲,简直美得像一幅画儿一般。 是文人墨客心中的最爱。 来了这西山大佛寺,哪有不去红莲台看一下的?! 出了厅,各位贵女都是竞争关系,原本大家是互不顺眼的,可是,陈馨宁风头太盛,太得靖宪公主的喜欢,致使众家小姐反倒团结起来了。 大家各自行礼问好,寒暄客套,笑语盈盈,一团和气。 反倒将陈馨宁孤立了起来。 最后,竟结伴而行,去看红莲台去了,只单单扔下了陈馨宁。 温落晚担心的看了一眼陈馨宁,这么被孤立,若是之前的陈馨宁早就怒了,怕是整个人都要被气炸。可是,今天的陈馨宁根本就不在意。 说不在意也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心不焉。 陈馨宁的心就像死了一般,对什么都起不了半点涟漪,更不在乎那些高门小姐们的心思。 这样的陈馨宁让温落晚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她不知道这段时间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是如何与陈馨宁说的,陈馨宁是真的放弃了那位聂公子,还是,仍是放不下,在心里计算着什么。 只是一眼,真的这么倾心吗? 应该不会吧…… 人不是说‘一见钟情’钟的根本不是情,而是貌吗?! 陈馨宁只是见了那位聂公子一眼,应该还不至要非君不嫁的地步吧?辅国公夫人手段严厉,应该能扭得过来吧? 可是,温落晚也不敢确定。 毕竟,陈馨宁念着那位聂公子都已经念了三年了,为了他,甚至不惜放弃嫁进公主府的荣华富贵,还想让她想办法促成她们之前的姻缘。 也是挺疯的。 温落晚无法确认陈馨宁是病好了,还是疯得更厉害,在外面,她也不敢试探,生怕刺激到了陈馨宁,想要打听什么,温落晚觉得还是回府后的好。 一时间,找不出话来,温落晚也不出声,陈馨宁就更不出声。 蓉滟扶着陈馨宁,绿漪扶着温落晚,两对主仆慢慢的缀在贵女尾端慢吞吞的往红莲台池子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湖中一片红云荡漾在碧波之上,清香益清,很是壮观绮丽。 饶是温落晚与陈馨宁匀是满腹心事,也不由得赞叹出声。 “红台莲,花中花……果然珍奇无比。”,陈馨宁喃喃道。 温落晚在后面点点头,“确实奇异无比,那重重花瓣,竟似牡丹一般富贵雍容……”,莲中牡丹,当真是奇花。 两人看得太过入神,不知不觉已经离荷花湖极近了。 突然,蓉滟神色有些紧张的拉了拉陈馨宁,低声道:“小姐,玉鸾郡主来了……” 荣滟的声音虽低,可是,温落晚因为离陈馨宁极近,就也听到了。当时,温落晚的心就是一紧,她抬眼望去,果见,从池子的另一边走来了玉鸾郡主一行人。 而且,很明显玉鸾郡主已经看到她们了,正往她们这边而来呢,脸上带着不善的表情。 温落晚心高高提起,玉鸾郡主上次在靖宪公主府落水,听说回去就冻病了,养了近一个月才好。虽说靖宪公主已经将前因后果都和各家说明了,端王府也将孙、魏两家打压得很惨。 但很明显,玉鸾郡主将陈馨宁也恨上了。 玉鸾郡主本就是个不饶人的性子,这次她吃了这么大的亏,虽说她不是陈馨宁推下去的。可是,那个孙雅芙和魏芷兰本来要算计的就是陈馨宁,凭什么她要代为受过?! 害得她寒气入体,吃了一个多月的苦药汤子。 就陈馨宁这样的,还想嫁给她世子表哥?! 做梦! 玉鸾郡主可是在这池边等候多时了…… 温落晚见玉鸾郡主带着一堆人来者不善,她此时再拉陈馨宁离开池边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先给玉鸾郡主行礼问安,心里盼着她们可以防得滴水不露,让玉鸾郡主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若是以往,陈馨宁才不会配和温落晚。 两人相遇,必然是要像两个斗鸡一般,互不相让的。 可是,陈馨宁心中有事,对一切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再见昔日的宿敌,也没有了斗气的心思。恹恹的向玉鸾郡主行礼问安,便想离开。 可是,玉鸾郡主如何能放她离开? 她本就是来找茬的。 见陈馨宁想走,也只是当她怕了,心中冷笑,此时怕了……可来不及了…… “陈馨宁,你这是想去哪儿?见了本郡主连个道歉都没有,就想走?”,玉鸾郡主眼带狠厉,咄咄逼人。 温落晚见玉鸾郡主人多势众,其它贵女们都离她们远远的,看着她们笑话,知是不会有人帮她了。心中有些紧张,用眼神暗示绿漪速去禀报国公夫人,她在这里看着,别真让玉鸾郡主做出什么来。 “你想干什么?” “公主府落水一事,我也是受害人,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陈馨宁是有心事,心思沉重,懒得理人,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就变了个人。从根子上她还是那个骄傲霸道的国公府小姐。 她本来就够烦、够难过的了,这西山大佛寺就是她初遇聂公子的地方。 再次踏上山寺的石阶,却是要与他人相亲,陈馨宁只觉得心上刚刚好的伤口,再次迸开,鲜血淋漓,疼痛万分时,玉鸾郡主却上杆子找她麻烦。 陈馨宁的脾气就有些压不住了。 温落晚急得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了……她知道陈馨宁的脾气这是上来了…… 她们现在势微,对方人多,且她们站的位置非常不好,正是荷花湖边,若是落了水……这湖水可深着呢,会淹死人的,底下又都是淤泥…… 温落晚简直都不敢再想下去,刚想出口替陈馨宁解围,却见对面的玉鸾郡主原本满面的怒容却变成了微微一笑,那笑意在有着难掩的恶毒…… 温落晚听见玉鸾郡主用着极轻的声音道:“不干什么,就是让你也尝尝落水的滋味……” 声音幽幽凉凉,七月的天瞬间冷冽如冷冬。 温落晚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玉鸾郡主便昂首挺胸的擦着陈馨宁的肩膀走过,她身后的众位小姐们也如同鲫鱼般滑过…… “不好!” 等温落晚反应过来她们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急了。 人流中,她只听见陈馨宁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扑通”的落水声…… “小姐!” 蓉滟惊怒交加,扑向池边想要抓住陈馨宁,可是,又哪里来得及?! “救……救命……” “我……我不会……水……” 落入池中的陈馨宁拼命的拍打着水面,在湖水中死命的挣扎,浮浮沉沉……原本离湖岸还很近的,被她这么一扑腾,反倒越来越远。 “小姐!” 蓉滟哭着想要拉着陈馨宁,可是,怎么也够不到。 温落晚眼见着远处玉鸾郡主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看着水中拼命挣扎的陈馨宁眼中全是恶毒和兴奋,没有丝毫的惧怕。 她想要陈馨宁的命! 这个念头像是一个大手紧紧的掐住了温落晚的喉咙。 这个疯子! 她就是个疯子! …… 第27章 就因为当初的落水,就想要了陈馨宁的命! 这也太狂了! 她以为她自己是公主吗? 就算是公主,也是要分得宠和不得宠的,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无法无天?! 温落晚一向是知道玉鸾郡主是不好招惹的,也听过关于玉鸾凤郡主欺凌小官之女,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可是,她没有想过,玉鸾郡主连国公府的小姐也敢害。 温落晚想喊“来人,救命!”,可是,下一刻,玉鸾郡主一收脸上的得意表情,换做一幅惊惶的模样,先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国公府小姐落水了……” 玉鸾郡主身后的小姐们也放声喊了起来…… 远处池边的其它贵女们这时才反应过来,也慌成一团的大叫起来,她们虽然嫉妒陈馨宁,可是,却还没有到要她死的地步。 眼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要被淹死在湖水中,怎么能不慌乱?! 可是,那玉鸾郡主既然要害死陈馨宁,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喊人来救陈馨宁?温落晚心中觉得怪异,难道,玉鸾郡主只是想给陈馨宁苦头吃吃,并没有真的想要害死她,是她把她想得太坏了?!可是,很快温落晚便明白了玉鸾郡主要比她想的还要恶毒。 随着玉鸾郡主的大喊大叫,从远处假山之后,竟然应声冲出来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正往池子而跑来,看模样……像是要来救人。 温落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瞳孔都缩了起来。 玉鸾郡主不是要陈馨宁死,她是要找个男人坏了她的名声,让她生不如死! 若是,由着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救了陈馨宁,那陈馨宁就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若是不嫁他,便只有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更别提什么嫁入靖宪公主府。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蓉滟见着小姐就快要灭顶,又猛然冲出个油头粉面不认识的男人要过来救她家小姐,连急带吓,眼睛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温落晚浑身发冷。 太恶毒了! 玉鸾郡主这是要毁了陈馨宁的一生啊……都是女子,若是真恨,杀了便是……如何能起了这起子龌蹉的主意?! 温落晚心惊于玉鸾郡主的狠毒时,远处假山凉亭上有一个人也看清了玉鸾郡主的算计。 有些贵女们个个粉面娇娃,柔顺谦恭,娇媚可人,可是扒了那层皮,却心思恶毒堪比毒蝎顶上红。 云寒凤眸冷凝。 微风拂过,墨黑长发微乱,只是静静的看着。 陈馨宁不会死,玉鸾郡主只会找男人毁了她的清白,让她生不如死! 同样身为皇家人,身上的血是冷的。 死个把人,云寒根本不为所动,否则,也不会被尊为京城众纨绔二世祖之首了。他只是看不惯玉鸾郡主手段下作龌蹉,仅此而已。 云寒宛绝尘若仙,看着红莲台湖畔的混乱。 这场混乱中,一个冷静的娉婷身影就太显眼了,让云寒想不注意到都难。 那身湖色玉兰裙,那略显清瘦的背影,让云寒一眼就认出了是谁?是她!她想干什么?!云寒的眉头下意识的蹙起,身中隐约升起一抹不安。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怕是又在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救人了吧?就依如上一次。 可是,上一次好歹有一棵柳树可以撑到粗使婆子来。这一次,陈馨宁怕是撑不过去了吧……这荷花湖旁可没有柳树,只有一个心怀恶意的男人正在飞快跑过来,马上就要到荷花湖了。 岸上的这此贵女们见有人来救了,有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则惊恐至极,她们都明白,这一抱,陈馨宁就全完了。 温落晚确实如同云寒猜测的那样,正在想办法救陈馨宁。 她不能让陈馨宁死,更不能让陈馨宁被那个男人救了……否则,陈馨宁固然生不如死,可她又能落得什么好?! 她如意安稳的日子必定鸡飞蛋打。 温落晚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周。 已经有好心的贵女们在叫跟在身后的各家的粗使婆子了,跑在最前头的自然是辅国公府家的。只是那些婆子哪里跑得过早有准备的那个男人…… 温落晚脸上闪过一抹坚定,狠了狠心,温落晚脱下了身上碍事宽大的湖色玉兰外衣,扔在地上,干脆利落“扑通”一声跳入了湖水中…… 假山凉亭上的云寒脸色顿时就青了。 这个女人疯了! 她不要命了吗?! 她竟然亲自去救人了?! 七月的水还好并不算凉,温落晚活动了一下手脚,迅速划水靠近陈馨宁,从她后头,用胳膊圈住她的脖子,以免陈馨宁神志不清时胡乱的抓,连她也抓进水里…… “陈馨宁,是我!” “你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温落晚气喘吁吁,只用一只手努力控制踩着水。 陈馨宁马上就要没顶了,这时有人托住了她,她下意识的双手胡乱在空中乱抓,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是,因为温落晚是在她身后的,什么抓不到,只能徒劳的扑腾。 温落晚要踩水保持平衡,还要救人,本就已经很是吃力……这时,又听见扑通一声,温落晚寻声望去,只见那个男人已经跳入了水里,还在往她们这边奋力游来,一边游,还一边喊道:“国公小姐,您别怕,我来救你了……” 温落晚心中又惊又怒。 这是真不要脸了! 明明都已经看到她跳下来救人了,陈馨宁不会有事的,却还是打着救人的名号跳了下来……温落晚第一次这么想打人。 “登徒子,滚开!” 温落晚用自己的身子遮住陈馨宁的,将陈馨宁牢牢的挡在身后。 若是那登徒子以看了陈馨宁的身子为由,强娶陈馨宁,也是有这种可能的。温落晚不能让这种可能发生。 温落晚的这一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 不只那个男人听到了,离得近的岸上的贵女们也都听见了,温落晚是背对着来人的,耳中听到划水声没有停下,反而更激烈了,就知道这个登徒子是得了玉鸾郡主的授意,铁了心要来坏陈馨宁名节的。 陈馨宁见温落晚来救自己了,人惊喜过后,就撑不住了,整个人晕了过去。 温落晚松了一口气。 晕过去也好…… 否则,陈馨宁若是恐惧得剧烈挣扎,弄不好,连她都会带入水中。 前有狼、后有虎……她可就真完了! 见那个身后的那个登徒子铁心要来抱陈馨宁了,温落晚也不再废话。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那个男人也不会听的,他只要将陈馨宁抱住了,他就赢了! 温落晚眼见着辅国公府的下人正从荷花湖的另一边往她们这跑,索性推着陈馨宁往辅国公府粗使婆子那边游去。 温落晚现在特别庆幸自己有着一身的好水性。 虽然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却依然游得飞快。陈馨宁自始至始都被她控制着只有头部露出水面,其它没有露出半点。 温落晚带着人游走了,后面的男人竟然还蠢到紧追不舍,叫嚣着他要救人。 这下子,连岸上那些反应慢的贵女们也回过味来了,个个脸含隐怒。 身后的登徒子骂骂咧咧,温落晚咬紧了牙,根本就不听。只一心想将陈馨宁推至湖边。 岸上的辅国公府下人被这惊变吓得脚都要软了。 若是小姐被个不认识的男人抱了,她们都要被活活打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接应温落晚。 温落晚心里着急。 她带着一个人,又是个弱女子,自然不如身后男子游得快。 那个男人没想到她竟然能带着陈馨宁跑了,愣了一会儿,想着玉鸾郡主许诺的好处和辅国公府富贵,十分不甘心这滔天的富贵和那么一个极品美人就跑了,脸上闪过凶狠贪婪之色……他已经做得太明显了,若是今天不抱到国公小姐这张保命符,他就死定了。 因此,竟然发了狠来追。 一个大男人发狠来追,温落晚自然就比不过了。 心里越急,手脚越使不上劲,温落晚的下唇都被她咬破了,嘴里尝到了腥甜的血味。 好在,辅国公府的粗使婆子们还不算傻到家,知道接应她,不用她真的游过大半个荷花湖……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 岸上,粗使婆子们七嘴八舌,急得快哭了,伸手就要去拉昏迷的陈馨宁。 温落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厉声道:“将你们的外衣褪下,将小姐抱好!” 粗使婆子们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男子,眼中闪过恨意,她们明白温落晚的意思,二话不说,纷纷褪去外衣。 她们都是一些粗使的婆子,早就嫁过人,这个年纪早已没了这些忌讳。 一件件宽大的粗布衣衫,将陈馨宁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半点样貌不整露出来。 相反,温落晚却是一身狼狈。 发髻早就散了,如云般飘荡在水面上。 里面月色暗花单衣,早已微微变得有些透明,圆润雪白的肩头若隐若现…… 身后水浪声已经越来越大了,婆子们一时只顾得上查看自家小姐的生死,想不起将温落晚拉出来…… 温落晚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沉,将自己全身都沉进荷花池水里,转过身,紧贴湖壁,只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俏脸。 冷戾的看着来人。 …… 第28章 身后追来的年青男子,原本到手的鸭子飞了,脸阴沉得像要杀人,待看到温落晚的脸后,纵然是坏了他的好事儿,也被温落晚的美震慑了一下,眼睛一亮。 他原从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丫鬟,却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位绝美水灵的佳人。 色心一动。 没有鱼……虾也是好的。 狞笑着,“小美人儿,你救了她,可你现在该怎么办呢?身上都湿透了,也都被我看光了……不如本公子好心,赏你做个妾吧?” 眉宇间的情欲之色让人做呕。 岸上的粗使婆子们一部份马上带陈馨宁离开了,剩下的人才意识到要将温落晚救出,可是,温落晚被个陌生的男人堵在了湖边,她们身上的衣服都给了自家小姐,若是这时将温落晚救出,就算之前没被那个男人看光,现在也要看光了。 不禁急得大叫,“表小姐,您可怎么办?登徒子,离我们表小姐远一点,否则,我们辅国公府定要让你好看!” “哟……还是位小姐呢……” 男人心中大喜。 这下他死不了…… 表小姐也是小姐! 虽然比不上国公府的那个正牌小姐,可是,这位表上姐可是刚刚才救了国公府的小姐,于情于理,国公府这人情可是欠大了。 他若是抱了这位表小姐,国公府还能如何对他? 难道要打杀了恩人的相公吗? 在说一个表小姐,舍了也就舍了,正好堵住这悠悠众口。 也是个好算计。 温落晚一看那个男人眉眼间的精光,就知道他必然是对她动了邪念。 她到是不怕国公夫人会把她嫁给他,只要她不愿意,国公夫人也不会强逼她的,她可是救了陈馨宁的。她也不是非要嫁在这京城,大不了要上一大笔银子,远远的嫁了。 今天,她这救命之恩,国公府真的是欠大了。 谁又会知道今天的公案?! 但是,温落晚不愿意被个淫邪的登徒子抱住,那可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她得恶心死。 岸上国公府的粗使婆子们气得浑身直哆嗦,想要打杀了那个登徒子,奈何不会水,只能在岸上掐着腰的骂,“呸!想要害我们小姐不成,又把主意打到我们表小姐的身上……你等着……我们国公府绝对饶不了你!” 温落晚没有管粗使婆子的漫骂,甚至没有分心让她们回去找披风救她上去,她双眼紧盯着这个淫邪之人,生怕他突然就扑过来抱住她。 她们现在的位置在荷花湖的西侧,除了国公府的粗使婆子外,没有其它府的人。其它府的贵女和下人们都在原本陈馨宁落水的位置看热闹。 她们可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若是那个登徒子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了。 因此,温落晚不敢分心。 尽管,她恨不得抓花他那张丑陋的脸,抠出他让人恶心的眼珠子当泡踩。 她打算若是那个男人敢动一下,她就立刻沉入水中,游得远远的……她就不信没了陈馨宁这个拖累,她还游不过那个登徒子。 “来吧,让本公子抱一下,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 那人见温落晚寒着俏脸,心痒难耐,淫笑着,就要向温落晚扑过来。 温落晚杏眼微眯,刚要将自己全部沉入水中,却见远处一个白衣若雪的人影,踏水而来,片刻间便已到近前,脚尖轻点,那个淫邪之人的头就被整个踩入了水中,温落晚只觉得肩膀一紧,‘哗啦’一声,眼前全是水花,一阵天旋地转,她转个人就被严严实实的抱在了某个人的怀里,鼻间冷香潋潋,清冽非常,宛如冬日花枝上第一场清雪的味道。 温落晚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发傻。 她这是被……一个……男人救了…… 被抱了?! 温落晚想挣扎,可是,她又不敢。 她现在全身湿透,真的是难堪至极。 被一个男人看光光,总好比被一群男男女女的看光…… 绿漪叫了周嬷嬷,半道周嬷嬷带人迎上了陈馨宁,绿漪却没有看到自家小姐,听说自家小姐还在湖里,发疯了似的往池边跑,就看见自家小姐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正大步往这边走。 绿漪急跑几步,哭叫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放开我们家小姐!” 可她的步子哪里跟得那个男人的步子,几下便跟丢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温落晚全身僵硬,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抱她的人是谁,偷偷用眼角去瞄,从她的角度也只能看到,绷紧的下颌,蘧然薄怒。 她……她认识吗? 温落晚闭着眼睛装死,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的。 不管如何,他救了她是事实。 应该不会害她才是…… 当然,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 若是风声太紧,大不了,她收拾包裹跑路就是。 不过,她被救起之前,她好像听到岸上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来着…… 也不知道陈馨宁怎么样了……她应该不是呛水昏迷的,只是惊吓过度。她身上都湿了,绿漪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这个救她的人肯不肯帮她将绿漪找回来…… 玉鸾郡主没有害到陈馨宁,肯定气疯了。 那人是个疯子。 不能以常人的性格来揣测。 她没能害成陈馨宁,怕是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来…… 陈馨宁尚且斗不过她,她更是白给。 温落晚已经开始暗暗打算是不是要跑路了。 玉鸾郡主差点害死陈馨宁,以国公夫人顾荣华疼爱陈馨宁的程度,两府这是结了大仇了。国公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弄死玉鸾郡主也是不可能的。 玉鸾郡主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家血脉,又是瑞王的女儿。 算起来,瑞王也是当今圣上的兄弟呢。 只是不知道瑞王与当今圣上感情如何?若是感情很好,她怕是要跑快点了。国公府能护她一时,也护不住一世。 一介孤女得罪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真是会被玉鸾郡主当蚂蚁般弄死的。 温落晚脑子乱成了粥,各种念头纷至踏来,乱糟糟的,没有逻辑,思绪纷乱,耳边听到“咣”的一声踢门响,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被某人抱到了客房后,还没等她庆幸终于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她此时的狼狈模样,终于解脱了时,就被人粗暴的扔到了床上。 这西山大佛寺的客房自然不能与国公府应春院的比,硬硬的就床板咯得温落晚闷哼声,胳膊腿儿都疼,可摔死她了。 看样子,救她的这个人,脾气可不太好。 不过,温落晚倒并不担心这个人会对她怎么样,毕竟,他是来救人的。 能在那个时候出手救人,必是一个侠气之人。 所以,温落晚从来没有担心救她之人会见色起义……而且,岸上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谁救了她,她若是真被非礼了,谁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哪有人会这么笨的? 所以,温落晚放心得很。 只当是一个正人君子救了她。 可是,这一摔,可彻底把温落晚摔懵了,泪花盈眶。 太疼了! 这时,温落晚也没有把人当坏人,只当是抱她太沉了,力竭脱了手……可紧接着她就被人猛的压在了床上,“温落晚,你是不是疯了?!”,声音暴怒骇人。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温落晚抬眼望去,却正撞进一双冒着寒气的眸子里。 那眼里的怒气犹如冰刃一般,让温落晚为自己要被分尸了。 “云……云世子……” 温落晚眨巴眨眼睛,以为自己又产生幻觉了。 云寒怎么会来救她?! 就算是救,应该也是救陈馨宁才对啊……毕竟,陈馨宁是最有可能成为他未婚妻的人啊…… “陈馨宁是死是活、是名节玷污还是所嫁非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拼命的保护她?你就这么自轻吗?” 云寒目光刺骨的冰冷,语气寒冽摄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陈馨宁被算计落水,在水中苦苦沉浮挣扎,他的情神都没有半分波动。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毫不迟疑的跳入池水中去救人,他的心瞬间就一紧,紧接着就是滔天的怒火。 恨她如此不爱惜自己。 陈馨宁不能被男人看了身子,难道,她就可以吗?! 她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就因为她依附于辅国公府,就如此糟蹋自己的名节吗? 明明是那么冷静聪慧的人,就偏要攀辅国公府的富贵?还是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的妹妹,连自己的清白也可以不要?! “你就这么想嫁给陈言知吗?可现在,你已失了清白……还如何嫁得?” 云寒讥诮的目光落在了身下的那一抹白上……月白的锦缎遇水变成了薄薄的透明色,难掩那雪白圆润的肩膀头和修长均匀的美腿,水色流光……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氤氲醉人。 他已和她肌肤相亲……还如何嫁得陈言知? 温落晚先是被云寒的薄怒吓得有些胆寒,接着又被云寒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容易才弄明白了云寒的意思,温落晚脸胀得通红。 …… 第29章 被云寒误解的巨大羞辱,让温落晚忘记了她对云寒有多害怕,下意识的就去推他,愤怒道:“云世子,你发什么疯?什么嫁给陈言知,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大公子了?” 她若是想嫁给陈言知,还用躲他躲的跟什么是的吗?! 难道在他心里,她们这些寄人篱下的孤女就都是攀权附贵之人吗?只要有个表哥,就要往上扑?! 温落晚一向小心翼翼的在辅国公府活着,尤其受不了这样的指认,不由得气得双眼晶亮,杏眸中全是怒火,明亮至极。 可云寒却根本不为所动。 温落晚那猫儿的力气,给他挠痒痒他都嫌轻,哪里推得开云寒?不但推不开,反倒让云寒贴得更近,两人之间仅一指之距,呼吸相融,暧昧至极。 只是,温落晚犹自陷入巨大的羞愤之中,还没有发现。 “你不是想嫁给陈言知,你那么讨好陈馨宁做什么?你去救她,做什么?!”,云寒尖锐的目光直刺温落晚,眼底戾气翻腾。 他根本不相信! 她若不是想嫁给陈言知,何必拼着清白不要也要救陈馨宁? 她不只是救了陈馨宁的清白,更是救了她的命,国公府欠她的情……大了!凭着这份情义,若是,温落晚说要嫁进国公府为贵妾,也不是不可能的。 温落晚读懂了云寒眼中的意思。 若是平时,温落晚绝对不敢和云寒炸毛,冷漠的云寒只需一眼,就能将温落晚吓个半死。 可是,现在的温落晚被巨大的羞辱愤怒的情绪所支配,别说是云寒,就是皇帝老子,她也一样敢掀桌子。 虽然,她推不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可是,并不妨碍她双目冒火,牙尖嘴利,逞口舌之快。 做妾?! 还是做贵妾?! 妾你个大头鬼! “云寒,你给我听好了。我虽只是落魄孤女,可是,谢家的风骨,我还是有的。这辈子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我没有嫁进辅国公府为妾的念头!” “别用你们贵人那套龌蹉的心思来揣度我!” 如果可以,温落晚真想狠狠的咬这个男人两口,以解心头之恨。 “你不想嫁进辅国公府……那你救什么人?陈馨宁的命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清白都不要?!”,云寒眼中的狠戾少了几分,可是,周身的怒火却没有消去半分,反而,越发升腾,死死的压着温落晚让她动弹不得半分。 温落晚简直想敲开云寒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 她救不救人,清不清白,关他什么事?! 跟他有关系吗?! “我不救人,难道任陈馨宁溺死在水中吗?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辱了,还要嫁给欺辱她的那个人,生不如死?!” 这个问题,还用考虑吗?! “那你的清白……” “清白能比一个人的命更重要吗?”,温落晚截住云寒的质问,冷冷道。 她又不需要嫁入高门,被看几眼又能如何?还能要命不成?!国公府可以给她一笔银子,她可以远走他乡,找一个男人嫁了,不会有人知道。 温落晚就是知道这笔买卖虽然凶险,可是不亏,所以,才会去救人的。 她早就已经计算好了。 古代交通不便,终其一生,她都不可能再回京城。 过个几十年,谁还会记得这件事儿?! 可是,云寒却并不知道温落晚心中的计算。他被温落晚的不在乎气极反笑,他一把捏住温落晚小巧的下巴,扬唇微笑,眼中却满是凛冽寒气,“我竟不知道国公府的表上姐竟是这般放浪的女子……”,讥诮的目光放肆的游走于温落晚的全身。 身下的少女极清极妍,水色流光,愤怒让她的脸微微泛起绯红,那双眼睛亮得如星,惊心动魄。 温落晚被云寒放肆的目光惊住,先是一愣,随后瞳孔微缩,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云世子,你放开我!” 温落晚这时才意识到压在她的身上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而是,京城中素有恶名气纨绔子弟的头头云寒。 若是,云寒毁了她的清白,就是国公夫人也无可奈何,而云寒也绝不会负责的。 温落晚这才开始感到害怕。 被愤怒冲昏的理智终于回归,她开始手刨脚蹬,想要从云寒的身下逃脱。 可是,云寒哪里能容得温落晚逃脱,身子微微用力下压,单手控制住温落晚的双腕拉高至头顶,贴进温落晚秀美的耳畔,温落晚可以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在她敏感的耳畔吞吐,“既然你不在乎你的清白,不如将它给了我吧……” 只一句话,便将温落吓得魂飞魄散。 耳后轻轻落下一吻…… 温落晚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一下子彻底崩裂了。 “云寒,你混蛋!” 温落晚歇斯底里的哭喊,眼泪糊了一脸,剧烈挣扎,整个人都快被吓疯了。 身子突然一轻,泪眼朦胧中,温落晚似见云寒起身了,她什么都顾不得,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抱成一团儿,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警惕又可怜的看着床前那个白衣若雪的人影。 眼前水雾朦朦,温落晚看不太清楚云寒的神情,见到云寒似要向他伸手,温落晚惊叫一声又往床角缩了缩,眼泪似珍珠般掉得又快又急,晶莹剔透。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若是我再发现你敢拿你的清白开玩笑,我不介意真的替你收了它!” 云寒声音淡淡的,目光却变得冷戾。 可惜,温落晚哭得太厉害,泪光盈盈中,并没有看清,只看见了一个转身离去的身影。 房门关上的声音震得温落晚一个哆嗦。 直到绿漪找过来,温落晚才如梦方醒般,小孩子般抱着绿漪大哭起来。 绿漪心疼极了。 自从老爷夫人去世后,她还没有看到自家小姐这样过。又惊又惶,惴惴不安,泪雨纷飞……在她的印象中,自从来到这国公府后,小姐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般。 一行一动,都像是大人似的。 波澜不惊。 似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难到她…… 就连跳下池水救人这么大的事儿,小姐也没有丝毫的惧怕,可到底是什么,把她们一向冷静聪慧的小姐吓成了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抱小姐的男人呢?! 绿漪脸白了。 难道是那个男人对小姐做了什么?! 小姐救人时脱了外衣,里面的长裙肩头和下裙均是月白色的,被水浸透,已变得半透明,雪肤若隐若现…… 小姐本就长得极美,现在又这个样子,难道那个男人见色起义,欺负了她们小姐不成?! “小……小姐……”,绿漪嗓子眼发干,“可是……可是……那个男人……他……他……” 绿漪要疯了。 温落晚哭得头昏脑胀,巨大的惊吓过后得到解救的巨大惊喜,让她的情绪起伏太大,眼前有些发黑,“没……没有……” 温落晚只说了这两个字,人便厥了过去。 最后听到耳的便是绿漪的惊叫声。 …… “夫人,小姐无事。” “大夫来看过来了,小姐是呛了两口气,惊吓过度,晕了过去……大夫已经去开药了……” “表小姐亦是如此。” 国公府内,从外面匆匆进来的周嬷嬷看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顾荣华,飞快的禀报道。 国公夫人顾荣华挺直的脊背猛的一松,身上的气势便散了许多,脸上涌出似哭似笑的表情,“还好无事……还好无事……” 大公子陈言知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恢复点血色。 今天一大早,娘亲带着妹妹和表妹去西山大佛寺上香,可是,下午却是带着一身的怒气和昏迷了的妹妹和表妹回了府。 看着妹妹和表妹惨白的脸色,陈言知心一沉。 那玉鸾郡主竟跋扈至此,竟然,命人将她妹妹推入水中,还派了个男人想玷污妹妹的清白。 “那个男人呢?!” 陈言知脸上闪过狠厉。 “大总管审着呢……”,周嬷嬷上前禀道。 “打!给我狠狠的打!不说就打到他说,他死为止!”,辅国公陈离平日里和蔼的双目闪过戾气,一拍红木桌案,震得桌案上的茶碗“叮当”乱响,杀气腾腾。 竟然欺负到他女儿的头上了。 若他不为女儿讨回这个公道,人道他辅国公是死的。 辅国公陈离的话音刚落,大总管便带着一身的血迹匆匆进来,“国公爷,那小子说他看到了表小姐的身子,若是把他打死了,表小姐便要守活寡了……” 大总管说这话时带着一脸的不忍和气恨。 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且,他还说……” “说什么?!” 陈言知脸寒如霜,一字一句问道。 “他还说他是忠国公冯良之孙──冯世斌!” 国公夫人顾荣华凤眼狠眯。 竟然是他! 国公爷也是震动,怒极反笑。 难怪敢欺到他们国公府的头上来了…… 一个瑞王、一个忠国公府…… “好呀……好极了……” 辅国公陈离阴测测的笑道。 …… 第30章 忠国公冯良满门男儿皆战死边疆,只剩下一府的女人,这个冯世斌是忠国公府千里良田一根苗,从小就被忠国公夫人娇生惯养坏了,耍钱嫖妓,招猫斗狗,无所不通…… 没想到玉鸾郡主找的人竟然是他! 陈言知眼眶微红,他大步来到厅前,‘扑通’一声脆倒便拜,肃穆道:“父亲、母亲,温家表妹是为了救妹妹才会被那个登徒子威胁,若不是温家表妹,今天被逼嫁的就是妹妹馨宁了。” “温家表妹对国公府有恩,言知绝不会眼看着她被逼所嫁非人,代妹受过的。” “言知愿娶温家表妹!” 陈言知目光坚定不移,直视国公夫妇。 “我儿有情有义,是我陈家好男儿……”,辅国公陈离一捋三寸美髯,对他的这个儿子,他是非常满意的。 “只是,你却娶不得她!”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插言,凤眸幽暗。 “为何?!” 陈言知猛然抬头。 他喜欢温家表妹! 他不在乎温家表妹是否有被那个冯世斌是否有看到温家表妹的身子。 他愿意辈子捧她在手上,如珠似宝。 辅国公眉头微皱。 不管怎么说温落晚都是为了救馨宁而变成这样的,他们家确实也应该付起一些责任。只是,为妻是不能的,顶多是贵妾。 她救了馨宁,相信荣华也会对她好的。 本就是故人之女。 她这个贵妾不会比妻差多少。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看向自己优秀的儿子,缓缓道:“因为……将她从水中救起抱着走了半个西山大佛寺的人是……云寒。” 靖宪公主府的世子云寒! 没想到,她费尽心机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到靖宪公主府去,可是,那云世子却与温落晚有了纠缠。 靖宪公主府的云寒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高傲矜贵的一个人会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会那样好心?若真是那样好心,为何放着馨宁不救,去救落晚?! 他抱着温落晚毫不避人的走了大半个西山大佛寺,除了让冯世斌无法再打温落晚的主意外,同样让别的男人也无法再打她的主意。 除非他不要她! 落晚可能还没有意识这一点。 温落晚的这一生,除非云寒不要她,否则,她注定是要入靖宪公主府的。 她的儿子是好,可是,如何能抢得过靖宪公主府的云寒?! 那是皇帝亲侄儿,皇太后的心头肉! 她是疼落晚不假。 更何况落晚还救了馨宁……可就是因为她疼落晚,她才不能让落晚嫁进辅国公府……温落晚……谢家的女儿……怎么能为妾?! 若是为妾,她怎么对得起谢雅心?! 可是……为妻?! 辅国公是不会同意的。 当然……她亦不会同意。 她现在所以做的,就是打消儿子的痴念。 因为……伤人伤已! 这个时候,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有些庆幸云寒抱了温落晚,否则,她今天怕是真不知该如何打消儿子的念想。 至于,靖宪公主府……若是落晚不愿,她愿为落晚违逆靖宪公主! “儿子不在意!” “可是云世子在意!”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痛心道:“若他对落晚无意,为何抱她?!” 只一句话便堵得陈言知面色发白,无话可说。 他比顾荣华更明白云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是有人死在云寒的面前,云寒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这样一个人,竟然迫天荒的救了温落晚…… “说不定……说不定……只是巧合……”,陈言知喃喃。 心中还存一线希望。 “是不是巧合……试试便知了……”,老谋深算的辅国公声音低沉,“言知,若是,云寒真的对落晚有意,那他便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希望你要顾及辅国公府的名望,不行不可行之事。” 凡是都要有个先来后到。 若是,云寒对温落晚真无意,他不介意儿子多个妾室。 这是国公府对温落晚救了馨宁的感谢。 而在此之前,他还有事要做! 辅国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对大总管吩咐道:“不用理会冯世斌,继续给我打!能问出他和玉鸾郡主的勾结最好,若是问不出,也没关系……只要别打死就是了!” “告诉冯世斌,这件事儿,我们辅国公府一定要报仇。他和玉鸾郡主一定要死一个,至于死的是哪个一个,让他自己选吧……” 冯世斌竟然敢肖想他的女儿……他一定要他死! 忠国公府算什么?! 她们会卖惨,难道,他就不会吗?! 一个铁骨铮铮的忠臣痛哭流涕,向皇上求个公道,不是更加有震撼力吗? 玉鸾郡主、冯世斌一定要死! 瑞王府又算什么? 自苦皇帝最烦的就是手足多!更何况这个瑞王又不是皇帝的亲兄弟。这么多年来,皇帝陛下一下对瑞王府一家优待有加,不过是想要个好名声,亦是知道瑞王是个扶不起的。 但瑞王被惯得太久了,早就竖敌太多,惹得皇帝陛下厌烦…… 这个玉鸾郡主可是将瑞王府坑死了! 不知天高地厚! 现成的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 “国公爷,一定要为我们馨宁和落晚讨回这个公道!”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看着这个自己相伴了十几年的男人。 她相信他的能力! 他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放心……” 辅国公陈离握着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的手,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强大自信的力量,依如当年的俊朗睿智。 大步离开府邸的辅国公在上轿之后,立刻脸色一变,以袖掩面,大哭不止,用着哭声一路进宫向皇上讨公道去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挥退了陈言知,急匆匆的守着女儿去了。 虽然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女儿到现在还没有醒,她哪里放心得下,自然是要守着的。期间,忠国府曾派人来送礼赔罪,都被她命人扔了出去。 想把冯良斌捞出去?! 做梦! 陈言知站在应春院外,痴痴的望着伸出院墙外的玉兰花……不知里面情况如何。 妹妹那里有母亲守护……这小小的应春院……又有谁来守护呢? 温家表妹什么时候才会醒? 她究竟怎么样了?! 她又是以怎样的勇气拼力去救自己的妹妹? 温家表妹真的会嫁给云寒吗?他与温家表妹是否真的无缘? 陈言知的心思乱糟糟的。 …… 宫中太极殿上。 贵胄天成的元昭帝眉头皱得死紧,看着往日庄严肃穆的大殿乱成平常百姓家的菜市场。 他的辅国公陈离,铁骨铮铮的忠臣在底下哭得语不成调,双眼通红……他能理解……若是有人这么算计他的女儿,偏他还不能为女儿讨个公道,他也是要痛哭的。 瑞王趾高气扬,死不认错。 瑞王妃顶着满头刺眼的珠翠,将自己的女儿玉鸾郡主撇得干干净净,既不承认是她主使人将辅国公小姐推落入水,也不承认是她指示冯良斌故意坏人名节。 只说那冯良斌见色起意,一切行为都是冯良斌自己所为,与自己的女儿没有半点干系。 忠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如何能依? 她们忠国公府就剩下这么一根苗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忠国公府可是绝了后了……现在,辅国公府两位小姐,皆昏迷着…… 那辅国公陈离可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宠臣,现在,人家来为自己女儿讨公道来了,皇帝陛下为了不寒忠臣之心,必是要给个交待的。 不是她们的斌儿,就是玉鸾郡主。 忠国公府的老夫人才不相信她的斌儿会是故意坏人名节的人,明明她的孙儿那么乖巧,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一定是有人故意指使的。 这指使的人定是玉鸾郡主! “皇上,我家斌儿最是老实胆小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一定是玉鸾郡主恐吓我的斌儿,威逼他这么做的……我们忠国公府满门男儿皆战死,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皇上开恩啊……” 忠国公府的老夫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哀伤欲绝。 瑞王妃见皇帝陛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柳眉一竖,嗤声道:“得了吧,老夫人……也就您觉得您孙子是个好的,您打听打听去,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您的孙子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就是仗着无论他做了什么坏事,都有忠国公府这块牌子护着他……” 说着,瑞王妃拿出了数十份状纸,全都是状告忠国公府冯良斌的。 上面一张张写的都是冯良斌恶贯满盈的罪行。 “冯良斌去年九月十三在街上看中一农家女,强行将人抢到家中强污,又将人毒打至死……” “今年一月因为看上食为天家店铺,逼得人家老板家破人亡,老板病死在牢中,收了食为天食肆……” …… 一件件、一桩桩……看得元昭帝面沉似水、忠国公府老夫人目瞪口呆、瑞王妃得意洋洋…… 辅国公陈离以袖掩面,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瑞王夫妇也没有得意太久,外面辅国公府来人递上了冯良斌的口供,交待了他是如何受玉鸾郡主指使去坏人清白的事情…… 瑞王夫妇如被雷劈。 辅国公陈离再度趴在地上痛哭失声,“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 第31章 朝堂上有多热闹,温落晚根本就不知道。 再次回到应春院,恍如隔世。 其实,她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救人有些脱力,再加上被云寒吓得,足足睡了一天才缓过神来。陈馨宁就更没有什么事了,她当天晚上就醒过来了,听说是温落晚救了她,晚上就想来看温落晚来着,被辅国公夫人劝住了。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她便忍不住,一大早儿的就跑了过来。 “落晚,谢谢你。” 陈馨宁坐在温落晚的床边,抓着温落晚的手,眼眶微红。 她真没想到温落晚竟然连清白都不要,只为了救她……她知道今天无论换了她哪一个小伙伴,都是不会做的。 当初温落晚刚来她家时,她很不喜欢温落晚。 一是温落晚长得漂亮。 二是温落晚的温婉贤淑,特别得她娘的欢心。 所以,她不喜欢温落晚。 以前,也没少欺负她。 上一次,还故意不让人告诉她去靖宪公主府赏花的事儿。 可是,那天,落到湖里,不顾一切去救她的却是她一直瞧不起、不喜欢的温落晚。 湖水的冰冷、窒息的恐惧,让陈馨宁每每想起都还后怕不已。 她记得很清楚,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听说她掉下去后,忠国公府的那个冯世斌还想要救她,若是被他碰了身子,她宁愿一头撞死!恶心死了! 一想到玉鸾郡主和冯世斌竟然这么恶毒,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她,陈馨宁就火冒三丈。 她也没怎么惹那个玉鸾郡主啊,不就是斗草赢了她,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害她!如果玉鸾郡主在她面前,她一定要狠狠的给她三个大巴掌! 哦……不对…… 她现在可不是玉鸾郡主了…… 陈馨宁开心的抿着嘴,眼睛笑弯,笑出了声。 温落晚倚在床头装柔弱,听着陈馨宁的感激之言,心里盘算的则她是不是该跑路了?救陈馨宁,温落晚并不后悔。 陈馨宁虽然任性娇纵,可是,本性却并不坏。 与动不动就想要毁人清白的玉鸾郡主不同。 她怎么可能眼看着陈馨宁被人算计至此,以陈馨宁的烈性,她若是真的被冯世斌抱了,弄不好真的会一头撞死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住在辅国公府这么久了,受辅国公夫人庇护,也与陈馨宁有了几分情义,所以,冒着被人说三道四,清白毁去的危险,她也要救她。 她都想过了,她不会嫁入高门只会入低户。 低户人家对于清白的在意不像高门那样在意苛刻,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远嫁。 以她救了陈馨宁的这份恩情,国公夫人定不会让她失望,为她找户好人家的。 她得罪了玉鸾郡主,估计只能远嫁了。 可惜了,她手上刚买的两个庄子,还得处理了。 温落晚想得清清楚楚,才脱了外衣,跳下去救人的,否则,外衣吸足了水,她可能救不了人,还把自己搭进去。 她唯一没想到的事情就是半道插进来一个云寒。 直到现在,温落晚都是懵的。 云寒为什么会救她? 陈馨宁恶心冯世斌,她只会更厌恶。为了不让冯世斌捉到她,她怕是还要在湖里与冯世斌斗上一会儿了,场面也会更加难堪。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云寒救了她,让她不至于再面对冯世斌那个淫贼,温落晚是感激他的。 可是,最后,云寒对她说的那一番话,让温落晚这一点感激之情全没了,又气又羞又急。她没想到云寒居然是这么想她的。 当然,云寒怎么想她的,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你不能指着鼻子骂不是?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温落晚想了又想,都没有想出,自己是哪里得罪过云寒,让他竟然这样羞辱她! 现在想想,温落晚就气自己胆子小,自己应该狠狠的给他一嘴巴的。 陈馨宁气她的,温落晚也气自己的。 结果陈馨宁竟然一下子收起怒容,眉开眼笑起来,温落晚好奇道:“馨宁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若是以前,陈馨宁听到温落晚叫她馨宁妹妹,她是要不高兴的。 不过,现在,温落晚救了她的命,陈馨宁也是真心接受温落晚了,就算温落晚叫她妹妹,她也认温落晚这个姐姐了。 能不认吗? 陈馨宁心里清楚,就算是亲姐姐也做不到毁自己的清白来救她。 听到温落晚问她,才想起来温落晚怕是还不知道呢。 她这个消息还是她昨天晚上听娘亲说的呢,兴奋得她差点一晚上都没睡着。本着说出来让温落晚也高兴高兴的心思,陈馨宁眉眼生动的说道:“是玉鸾郡主那个人……哦……不对……她现在可不是郡主了,是庶人!” 玉鸾郡主被皇家除名了,现在可不是郡主了,是庶人。 “她以后再也不能欺负别人了,皇上说她‘身为女子,年纪小小,却心思恶毒至此,实不配为皇家人……”废了她郡主的封号,贬为庶人,送入苦月庵修身养性去了。” 陈馨宁“咯咯”的笑着。 真是大快人心! 她的一生都差一点被玉鸾郡主给毁了,她怎么可能不恨?! 这也就是她是辅国公府的小姐,她爹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总有皇上为她爹撑腰,若今天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之女,那她除了嫁给冯世斌那个人渣,就是死了。 这个玉鸾郡主不是喜欢自持身份,高高在上,对别人的生死随意褫夺吗?现在,她是一个庶人了,也该是让她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了。 那苦月庵可历来是关押皇室以贵族犯错女子的地方,那里不但要自己动手做活,而且,还特别的清苦。 陈馨宁可解恨了。 温落晚也是一喜。 她还担心被玉鸾郡主记恨呢,都打算跑路了。现在冷不丁听到这个好消息,温落晚哪里能不高兴?她终于不用担心被玉鸾郡主在后头使坏了。 毕竟,她那两个庄子也是才买下不久的,若是处理了,她还是有些不舍的。 能不外嫁,还是不要外嫁的好。 她一个孤女,虽说外嫁自会有国公夫人替她安排好,可是,千里之远,人心易变,日后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她求救都来不及。 还是嫁在京城好。 “不过……那瑞王夫妇呢?”,温落晚抿嘴乐了一下,又想起了瑞王夫妇,眉间拢起了轻愁。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那瑞王夫妇现在怕不是把辅国公恨死了。 陈馨宁轻哼了一声,欢快道:“他们一家子都完了!瑞王夫妇教女不严,被罢了一切官职,贬为庶人,圈禁了。” 娘亲说,皇上早就不想再忍着嚣张跋扈的瑞王了,借着这次机会,直接收拾了瑞王。 温落晚这才真的放了心。 她来京城后,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京中这些权贵的事儿,更是知之甚少。瑞王受不受宠,她根本就不知道。 若是,受宠的,估计也就是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了。 哪怕是不受宠的,应该折的也就是玉鸾郡主一个人,其它人应该还是好好的。 偏巧,这瑞王是个总给皇上找不麻烦的蠢人,皇上早就已经有了收拾他的心思,这次,玉鸾郡主可是把瑞王给坑死了。 妥妥的坑爹! 有些眼不明的,只以为皇上果然是重视辅国公陈离。 为了辅国公府小姐这件事儿,连一个王爷都说废就废了。对于辅国公陈离更加的忌惮了。 只有那些眼明的才知道,皇上其实早就有心要收拾瑞王了,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才会罚得这么重。 太好了。 她不用远嫁了,也不用担心玉鸾郡主或是瑞王夫妇找她麻烦了。 温落晚也笑眯了眼睛。 虽然,瑞王夫妇最恨的肯定是出卖玉鸾郡主的冯玉斌,其次才是辅国公府众人,最最后才是她这个路人。 按理说瑞王夫妇和玉鸾郡主要报复,也是先可着他们来,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可是,奈何无论是辅国公府还是忠国公府都是有权有势的,不是瑞王府说动就能动的,反倒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孤女是最好捏的柿子。 不管瑞王府的人能不能想到这一点,温落晚都担不起。 谁叫她就只有一个人呢…… 遇到危险,她除了躲,还能做什么呢? 上面的这些巨人打个喷嚏,她都会摔倒。 现在,悬在头上的大石终于没有了,她又可以安安稳稳的窝在辅国公府混日子了,这简直太美好了…… 温落晚刚高兴了一下,就突然又想了冯世斌。 那个人渣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虽说国公夫人肯定不会把她嫁给他的,但是,总被这么惦记着,万一他在外面胡说八道一下,她不还得是远嫁? “馨宁,那个登徒子怎么样了?”,温落晚又是厌恶又是有些担心的问。 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么恶的人呢? 听到温落晚提起那个登徒子,陈馨宁也是一脸愤怒欲呕的表情。 …… 第32章 “他死了!” 陈馨宁恨恨的说。 差一点…… 若不是温落晚不顾自己的救了她,她就要与那个设计她的人渣过一辈子了,想想都恶心!若真是让她嫁给他,她绝对会先拿剪刀要了他的命,再自杀! 忠国公府一世的英名,都被冯世斌败坏得干干净净。 娘亲说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忠国公府一府的女人们给宠坏了。冯世斌能有今天,与那一府女人们的溺爱有着直接的关系。 小时候,冯世斌一闯祸,忠国公府的女人们就去人家府上哭诉,哭她们忠国公府男儿一门忠烈,全部战死,只留下这一根苗,逼着人家让人家原谅冯世斌。 不原谅就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想让她们忠国公府绝子绝嗣。 拿着人家的理让和尊敬以老卖老、变本加厉,直到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冯世斌是死有余辜! “死了?!” 温落晚这可真是着实吃了一惊。 主要是忠国公府那一府的女人实在让人头疼,冯世斌这个人渣着实应该死个百八十次了,可是,他这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不是说,以前几次都是因为怜惜战死的忠国公府男儿,皇帝几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这次怎么就下了狠心处死了呢? 可别说是辅国公的作用。 “不是我爹。我爹敬重战死的忠国公,我都出这样的事儿了,他都不敢打死那个混帐,只是命人打了那人一顿……”,陈馨宁一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的气,“是皇上。” 见温落晚吃惊得瞪圆了眼睛,就知道温落晚是误会了,陈馨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口干了,急忙喝了一口绿漪上的香茶,“不是皇上要打死他的……” 饶是温落晚聪慧,可是,也被陈馨宁这么绕来绕去的,给绕得糊涂了。 这到底是不是皇上处死的啊……什么意思啊…… 陈馨宁难得见温落晚会露出这幅迷糊的模样,将青花缠枝茶盏递给绿漪后,扑哧一乐,道:“是皇上下令打他的,可是,皇上并没有想要打死他的。才罚了他二十棍子……二十棍子啊……他一个大男人连二十棍子都扛不住,就死了,当场就没气了……人死之后,忠国公府的人不依不饶,非说行刑的人打重了,把人打死了,可是,把衣服扒了,身上连个棍印都没有……人家都没用劲儿……后来御医检查说这冯世斌这些年弄坏了身子,人是虚的,所以,连这轻轻的二十棍都挺不过去……就这么死了。” 忠国公府这才不闹了,把人拉回去了。 自己的孩子不争气,还能怎么办? 圣上都已经打算放了他了,还命人轻轻的打,可是,他就这二十棍子都挺不过去……命数! 忠国公老夫人见到孙子冯世斌的尸首,才后悔莫及,大哭是她害了孙儿,是她错了,她不该宠着他、溺着他、什么都由着他……吐了口血后,人就晕了。 醒过来后,直说她是忠国公府的罪人,让家里人给她在家里盖了一座庵堂……在进庵堂之前,忠国公老夫人还做了一件事儿,就是从族人中过继了一个子嗣给儿媳,之后,当天就住了进去,再不管俗物。 忠国公府过继的这个婴孩成为满府女人们活着念想,可是,这一次,她们再也不敢对他过份溺爱,生怕他成为第二个冯世斌。 这些都是后事了,此时的温落晚还不知道。 她仍然惊诧于冯世斌竟然弱鸡到轻轻被二十棍子就给打死了的事实中……真是阎王叫人三更死,哪有人敢留到五更天?! 虽然这样说不厚道,但是,温落晚还是想说死得真好。 冯世斌的死总算为那些屈死的女孩、家破人亡的人家讨回一个公道。 她又不用远嫁了,真好。 只是温落晚还是有些狐疑,冯世斌,她见过的,那人正值青壮,虽说满脸淫邪之气,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可却不像是身子虚的样子……怎么可能轻轻二十棍就给打死了呢? …… 和温落晚有相同疑问的还有元昭帝。 “怎么回事?”,元昭帝批完了一个奏折,放到一旁,才抬起眼,淡淡问道。 在一旁守候多时的心腹太监总管四宝,忙躬身近前,小心禀道:“派去查的人回报说……说是云世子身边的人在行刑前去了一趟,还和行刑的人说了几句话……” 元昭帝微微皱眉。 四宝看着元昭帝的脸色,又道:“行刑的这帮子人手底下都有个准的。有些看着皮开肉绽,其实并不严重,养上几天就好。有些个看着皮肉是好的,其实皮子下面都烂了……” 说完后,再不敢看元昭帝的脸色。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要了冯世斌命的,就是云世子。 那御医与靖宪公主府交好,为云世子遮掩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也因为是云世子的事儿,所以,四宝就命人查到了这里,没有再查下去。 云世子是谁?! 那是元昭帝的亲侄子。 云世子小的时候,元昭帝抱他,他还尿了元昭帝一身,元昭帝还乐呵呵的。 人家这是亲娘舅。 “云寒?!这里面又有他什么事儿?”,元昭帝有些懵,看向四宝。 四宝更是不清楚,只能躬身道:“去的人是云世子身边的云祈。” 云祈?! 那是云寒的心腹…… 元昭帝沉吟了一下,道:“去将云寒叫来……就说朕新得了一张宝弓,召来鉴赏一下……就在八音阁,准备好云寒爱吃的点心水果……去吧……” 元昭帝啰嗦叮嘱了一堆,最后,才让四宝下去。 出去后的四宝抹了一把额头看不见的汗,召了一个小太监让人把话传出去,这才吐出一口气。 果然人家是亲娘舅吧…… 明知道是云世子干的,连追查都没有了,人家把人拎过来问,这是何等的信任?比众多皇子都受宠!天下间独一份儿。 多亏他刚才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果然,还是师傅说的对,在皇帝面前,要谨言,少说,多看,多做。别加自己的主观意愿,只是平铺的陈述事实,皇上自有圣心独断。 这边,元昭帝直批到下午末时才全部批完,也正好听说云寒来了,兴致来了,乐呵呵的让人拿了宝弓来,直奔八音阁而去。 “云寒啊,你这孩子,玩疯了吧?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你皇舅舅……”,元昭帝乐呵呵的命人将宝弓放到云寒边上,又让人端上云寒爱喝的茶和果子点心,“尝尝这茶……新到的极品碧螺春,香煞儿个人。” 云寒站起身,随意的行了一礼,“见过皇舅舅。” 他从小就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见他皇舅舅比见他自己父亲的时候都多,亦知道他皇舅舅就喜欢他的随意,他也就真拿他当他舅。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要求的。 无欲则刚! 果然,元昭帝也不生气,还挺高兴的招云寒坐。 云寒端起白玉牡丹盏,见茶盏莹润透明,茶水澄澈滴翠,清香扑鼻,嘴角微勾:“好茶。” 元昭帝看着自己长身玉立、美如冠玉的大侄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孩子怎么长的呢? 怎么就长得这么好? 他那几个皇儿,也有长得好的、聪慧的、武力高的,可是,既长得好、又聪慧、武力又高的却没有……有时候,元昭帝都想云寒怎么不是他的孩子呢?云寒若是他的孩子,他立马就立他为太子。也省得他迟迟没有立太子,那帮子老臣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念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若是有云寒这般优秀的皇子,他不就早立了? 他就不信,他找不到完美的继承人。 “喜欢,一会儿走的时候,让四宝给你包上些带走……”,元昭帝一招手,四宝便下去忙乎去了。 云寒看着喜滋滋的元昭帝,微微一笑,潋滟闪光,“皇舅舅召承锦来,不只是为了赏弓喝茶吧?”,眼神随意的从身边紫檀木香几上放着的乌金赤火弓上划过。 “哪有,就不行是皇舅舅想你了……”,元昭帝道。 云寒挑眉,“哦?既然皇舅舅无事,那云寒就告退了。”,说罢,便站起身,抚了一下袖子,抬腿便往外走,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留恋,一点面子都不给。 元昭帝急了,他这还没问呢,侄子走了,谁满足他的好奇心去? 他可是很了解自己的侄子的,不是惹到他的逆鳞了,他是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出手的,他这个侄子是最喜欢细水常流,坑死人不偿命的。 所以,元昭帝非常想知道那个冯世斌怎么招惹到他侄子了,让他侄子连一刻都等不了,直接下手将人用暗劲弄死了。 至于那个冯世斌死有余辜,弄死就弄死了吧……元昭帝一脸的嫌弃……他一味的对冯家宽容也并不是办法。 听到‘冯世斌’三个字,云寒在门边猛地停住脚步,神色冷峭,“他该死!” 元昭帝一愣。 这冯世斌是将云寒得罪死了啊…… 难道真的与被他抱着走了大半个西山大佛寺的姑娘有关? …… 第33章 七月初七。 是每一个妙龄少女最为盼望的节日,在这一天,她们可以一起邀小伙伴们同行,她们可以在河边踏青、放风筝、也可以骑马、蹴鞠、投壶……这一天,也是少男少女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游玩的时节。 若是有心仪的之人,这一天,是万万不可错过的;若是没有,那这一天,更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温落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在这一天,寻一寻她的良人。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温落晚,好好将养了几日后,就彻底好了。 当然,免不了收到绿漪、绿窈的抱怨和指责,温落晚知道,她们是在后怕。 若不是那个冯世斌恰好死了,现在她怕是只能狼狈匆忙的离京远嫁了……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结果都不可预测,绿漪和绿窈能不害怕吗?她知道她们是真的为她担心,才会如此。 温落晚哄了她们好久,并且,向她们发誓保证下不违例,才换来这两个丫头的笑颜。 这一次,她舍命救了陈馨宁,国公夫人顾荣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给她的院子送钱送物,绿漪觉得奇怪,但温落晚却很淡然。 就是不送,才说明国公夫人是真的上了心了。 “放心吧,国公夫人不会亏待我的。”,温落晚拍了拍绿漪正为她戴发簪的手。 她现在还不打算告诉绿窈,她准备借此救命之恩,将冬生要过来。若是现在说了,万一发生什么变故,绿窈和冬生怕就要白高兴一场了。不如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告诉她们。 “可以了……咱们是去踏青的,戴太多首饰反而不变……就这样吧。”,温落晚在绿窈的搀扶去,缓缓站起,看了看镜子中花时玉影,微微一笑,“咱们去向夫人说一下,就出门去吧。” 说到出门,绿漪和绿窈眼睛同时都是一亮,“好。” 这次,温落晚将绿漪和绿窈全都带着了。 温落晚出行一般是带着绿漪的,只是,今天是七月七,温落晚有心让绿窈与冬生见上一面,便将绿窈也带着了。 反正,现在,陈馨宁已经和她和好了,也不用担心没人守着院子会出乱子。 来到国公府正院,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国公夫人和陈馨宁。 陈馨宁刚出了荷花池落水一事,还险些被冯世斌救了。事情还没过去几天,便到了七月七,纵然陈馨宁万分想出去踏青,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出门。 出了门,得面对那些问东问西的小伙伴,还要面对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陈馨宁可受不了。 只能不情不愿的单在家里。 心里更是把玉鸾郡主和冯世斌恨了个半死。 “落晚姐姐,你别去玉掌河畔了,留在家里陪我吧……”,陈馨宁自是知道温落晚早就与娘亲提过,要在七月七这日去玉掌河畔的。 如果就她自己留在家,也就留了。 可偏偏温落晚可以出去玩……陈馨宁羡慕极了…… “馨宁,你别闹。落晚是要去玉掌河畔缅怀先母的……”,国公夫人顾荣华依旧美艳高贵,只是看着陈馨宁有些头疼。 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女儿神经如此大条,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几天也就恢复过来了,竟然还想着出去玩。 陈馨宁自然是知道的。 娘亲说落晚姐姐的母亲年轻时,最爱玉掌河畔的玉掌花……因此,落晚姐姐想去看看…… “那我也跟着去吧。” 陈馨宁犹自做着垂死的挣扎。 七月七啊…… 一年就这么一次…… 她不想就这明白白浪费掉啊…… 温落晚的心高高提起。 陈馨宁可不能与她一起啊,否则,她还怎么找寻自己的良人?! 去看看玉掌花缅怀亡母自然是她找的借口。 她总不能和国公夫人说她想去碰碰良缘吧。 但陈馨宁很高兴。 她和温落晚一同出门游玩,还是去玉掌河畔,应该是碰不到其它人的,那就没人在背后说她闲话了,她不就可以玩了。 温落晚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秀美的眼睛看着国公夫人顾荣华,等着她决定。 果然,国公夫人顾荣华脸一板,“馨宁不要闹,你现在不能出门!” 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刻,国公夫人顾荣华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让京里的人们将荷花湖的事儿全部忘掉,哪能放陈馨宁再出去惹祸?! 陈馨宁嘴巴嘟得老高,满脸的不高兴。 可是,却扭不过国公夫人,只能可怜巴巴的让温落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温落晚头都要点掉了,她才放过她。 温落晚心里松了一口气,片刻都不敢再耽误,给国公夫人行了一礼,就要告退。 “落晚……”,国公夫人却叫住了她,看着清艳绝伦的温落晚,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温落晚不明所已。 她能感觉到国公夫人似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心头有丝淡淡的疑惑。 只是现在却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能压住心中的狐疑,屈膝柔声应是,转身离开了。 温落晚离开后,陈馨宁万般无聊也退下去,自已寻乐子去了。 国公夫人顾荣华没什么精神的让陈馨宁退下了,心中满是温落晚那懵懂澄澈的眼神,心中忧心不已。 “夫人,您在担心表小姐吗?” 周嬷嬷端了杯温落过来。 国公夫人顾荣华接了过来,却并未放到嘴边,转手又放到了软榻上的小几上了,望着已经没有了人影的门口,“若是那云寒对落晚没有心思倒罢了,万一……” 万一真的起了心思,落晚那孩子能逃得了吗? 她可以拼着得罪靖宪公主不管,可是,云寒那人的性子,她也未必防得住啊。 “应该……不至于吧……” 被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周嬷嬷心里也担心起来。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天,靖宪公主府那边一直都没传来什么消息,“可能是咱们多心了……”,周嬷嬷强笑道。 那云世子自小是在宫中长大的,多少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就一眼相中了表小姐呢? 说不定真的只是路见不平而已。 她们大家都想多了。 “但愿如此吧。” 国公夫人顾荣华叹了口气。 …… 玉掌河畔。 青翠欲滴,佛掌似的花如玉似雪,顺着河岸绵延十里,微风抚过,叶摇花动,水面涟漪,波光潾潾,美不盛收,令人心旷神怡。 温落晚她们下车时,玉掌河畔已经有不少未婚的少男少女结伴踏青游玩的。 河畔的人三五成群。 竟有不少货郎发现商机,担着货在这里叫卖。 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绿窈,你留下。绿漪,你随我走……”,温落晚看了一眼绿窈,浅笑道。 “是。” 绿漪对着绿窈窃笑。 直笑到绿窈恨恨的瞪了一眼立到一旁手足无措的冬生之后,才扶着温落晚离开马车。 绿漪知道小姐这是开恩,为绿窈和冬生留下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等走远了,绿漪才小小声的和温落晚八卦道:“小姐,绿窈真的喜欢冬生吗?”,在绿漪看来,傻傻憨憨的冬生,实在是配不上漂亮贤淑的绿窈。 “傻傻憨憨?”,温落晚轻罗菱扇遮住半面,眉眼带笑,“你从哪里看出人家冬生傻傻憨憨了?” 冬生可不是个傻憨的,相反他很聪敏。 绿漪扶着温落晚慢慢沿着河畔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皱了皱俏鼻,道:“他还不傻憨吗?一天倒晚的不说一句话,沉闷死了,无趣极了。” 绿漪觉得她若遇上个这样的,得急死。 温落晚莞尔,点了一下绿漪光洁的额头,“人家那叫沉稳有成算。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就不傻憨了?你那是傻白甜。” “小姐……” 绿漪捂着被点的额头撒娇道。 温落晚还没等怪绿漪做出这幅模样,就忽听到耳边传来“扑哧”一声,声音如珠玉般清润。 绿漪和温落晚吓了一跳。 身边怎么有人? 寻声望去,却见一个青竹般秀逸的男子,正望着她们,脸上还有未消的笑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二位姑娘讲话的……” 秀逸的男子一脸窘迫。 他只是无意间从旁边走过,被风送入了耳朵几句。 他不知道沉稳有成算的人是谁,到是那位绿衣婢女却实有几分天真傻气,他以前听人形容女子多是淡雅、清丽、纯真、稚气……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不过,却很生动形象。 那位绿衣婢女确实有几分傻白甜。 他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现在,被人抓了个正着,因此不免有几分羞窘。 见那位小姐只是以扇遮面的看着他,并不言语,生怕姑娘误以为他是登徒子,连忙作揖赔着不是,道:“在下是玉掌书院的先生陆昀竹,父母早亡,家世清白,以教书为生,断不是坏人……确实不是故意偷听二位姑娘的谈话的,若有冒犯,还请原谅。” 说完,弯腰行大礼。 “你这个人……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啊……” 绿漪见人家这么客气,胆子顿时就肥了起来。 想到这个陆昀竹竟然敢笑话她是傻白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陆昀竹自然又是一番赔礼。 温落晚看着不断赔礼的陆昀竹,眼睛越来越亮。 无父无母无初恋…… 啧啧…… 这不就是她一直想找的人选吗…… …… 第34章 “绿漪,好了……” 温落晚出言阻止了越战越勇的绿漪。 那个叫陆昀竹的男子在面对泼辣的绿漪,一直都是面不改色,只是诚恳的道歉。 玉掌书院,她是知道的。 能在里面教书的,至少也是有举人功名的。 也就是说别看陆昀竹年纪轻轻,可是,已经是举人了。 据她所知,身上已有举人功名,却还宁愿呆在玉掌书院里教书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要在玉掌书院潜心苦读,打算下一次再考的。 还有一种则是想要著书研习学问的。 不知眼前之人是必于哪一种? 温落晚眼波闪了闪,放下遮住半张脸的扇子,屈膝微微一福,道:“绿漪放肆了,还请这位公子见谅。” 陆昀竹急忙还礼,“是昀竹失礼在先,不怪……”,抬起身的陆昀竹正正看见温落晚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刹那心悸,剩下的话竟然失了声。 绿漪哼了一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看……都瞅直眼了……还说不是登徒子? 就是看她家小姐漂亮,前来搭讪的,还搭讪的这么没水平。 绿漪气鼓鼓的。 陆昀竹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说,您是在玉掌书院教书的,那可是在此准备今年九月的秋闱吗?”,温落晚好奇的问道。 陆昀竹闻言摇了摇头,“在下并不喜功名,只喜欢教书育人,寄情山水。” 说完后,陆昀竹心中有了一丝后悔,他是不是应该说他准备九月秋闱的,那样也许还会得佳人一丝好感。 哪有人会喜欢胸无大志之人? 他也算是倒霉之人。 小时曾订过娃娃亲,可是,当成年时,他父仙去,守孝三年。三年过后,亲事再提时,母亲又因病去世,这下人家再不愿等,他也不愿再耽误了人家姑娘,便解除了婚约。 待他考上举人后,也不是没人给他提亲,可是,一听说他并往再向上之心,便都不了了之。 陆昀竹难得遇到位心仪的姑娘,不禁有些紧张。 “哦……不愿再往上考吗?”,温落晚眉头轻蹙。 陆昀竹心中有些难过。 要不……他就去考一次? 陆昀竹的心生凭第一次有了动摇。 可正合她的心意呢。 官场哪里是那么好爬的?官场倾轧,一不小心,可是就要罢官丢命的。 温落晚宁愿她的夫君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一家人平安渡日就好。 越看这个青竹般秀逸的男子,温落晚越满意。 这一趟果真是没有白来。 温落晚眉头舒展,浅笑如画,“身为男儿可真好,可以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间风景……” 陆昀竹猛然一震。 “小……小姐,不觉得昀竹胸无大志?” “胸无大志?”,温落晚莫名的回望回去,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淡泊名利,寄情山水,乃真名士所为……” 她就喜欢这样的。 温落晚的语气真诚无伪。 陆昀竹心中一片火热,他今天有幸,竟遇到了与他志同道合的女子。 “小姐谬赞了。”,陆昀竹微微惭愧道,“只可惜,昀竹无法做到真正的寄情山水,还要在书院教书,总是要吃饭的。” 他离这位小姐说的真名士还差得远呢。 像倪瓒那样淡泊名利,散尽家财,寄情于山水之间,他还是做不到的。 温落晚更满意了。 不是迂腐的死读书之人。 “身在入世,心在出世,就好了……”,温落晚难得俏皮的打一句佛谒。 陆昀竹心中剧震,大赞道:“好!好一个‘身在入世,心在出世’,姑娘当真是玲珑剔透之人……” 陆昀竹再次深深的看了温落晚一眼,“敢问姑娘芳名?” 他知道自己冒昧唐突了,可是,他更不愿意错失这位姑娘。 人生能有多少人能幸运的遇到自己的红颜知已? 七月七,在这一天,若是少男们有意,便可上前询问府址和芳名。若是少女也有意,便回告之。 绿漪眼睛都睁大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落晚自然是明白陆昀竹的意思,正合她意。迎着陆昀竹期盼的星眸,温落晚屈身微福,玉面绯红,嫣然一笑,“寄居辅国公府温家孤女,温落晚。” 男的秀逸,女的殊丽,玉掌花随风微动,美得像一幅画儿一般,却刺伤了有心人的眼睛。 “云寒,你怎么了?” 沈云丛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云寒。 原本他们正好好的延着玉掌书院的山门而下,可是,原本心情还好好的云寒,身上的气息猛的变了,骤然一冷,让人忍不住瑟缩。 “无事。” 云寒收回目光,俊脸阴沉,哪里有半点无事的模样。 沈云丛哪里会信? 顺着刚才云寒目光所到之处望去,入眼皆是一对儿对儿有情的少男少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到是其中有一对儿才子佳人打眼得紧。 沈云丛定睛细看。 男的……好像是玉掌书院的先生陆昀竹…… 有意思了。 这玉掌书院的陆昀竹可是非常有才气的一个人,在书院之中非常有名。院长对他很重视,曾私下对友人道,若是陆昀竹肯科举必为状元;若是著书育人必为大家。 才气可见一般。 只是为人洒脱,并不喜功名,也不急于成家。 可从没听说他有心上人啊? 看他那幅拘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青竹公子’的潇洒,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对身前的那位佳人的情意。 他身前的那位佳人隔得太远,看不太清,只是从背影上看应是一位娉婷的美貌佳人……哎……沈云丛皱起眉头,他怎么觉得那位佳人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呢? 他在哪儿见过? 他想想……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他都会一直记得。 这位佳人…… “对了!这不是陈言知的那位表妹吗?”,沈云丛恍然大悟,“云寒,我跟你说……”,一抬头想要找云寒和他分享他的这个发现,却发现云寒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哎,这个云寒……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散散心的吗?他怎么先走了……” 沈云从在山门前抱怨连连。 温落晚自然是不知道山门前的这一出闹剧,此时的她与陆昀竹正延着玉掌河畔缓缓慢行,笑语嫣然,赏着水光山色,偶尔会谈及一些自己读过的游记。 温落晚来到古代,每天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可以娱乐的就是看游记了。 好在辅国公府的书很多。 她偏爱游记。 从一篇篇游记中,就算她足不出户,也可以赏遍名山大川,领略掌故轶闻。 陆昀竹也同样是热爱山水之人,两人聊起这个,十分投机,越聊陆昀竹看向温落晚的眼睛就越亮,他发现温落晚不但眼界开阔非寻常女子可比,心胸也堪比男儿。 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奇女子。 陆昀竹觉得冷静了十几年的心第一次有了温度,跃雀得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之快,哪怕的他的步子已经放慢得不能再慢,还是到了分手的时候……“温小姐,我手上有《永州八记》,你若要看,我便让人送你府上可好?” 陆昀竹含笑轻问道。 温落晚俏脸微红,亦轻声道:“你将书送到辅国公府,交到冬生的手里就好。” “好。” “温小姐……”,陆昀竹有些不舍,可是最终还只是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嗯。” 温落晚低头浅笑。 淡淡的一丝暧昧,在两人间若有若无的缠绕着,两人道着分别,却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直到绿漪煞风景的催促传来,“小姐,咱们该回府了……” 夫人叮嘱过要早去早回的。 小姐说是来玉掌河畔赏花,现在的时间,都快能将玉掌河从头到尾走上两遍了,再不回不行了。虽然绿漪也觉得小姐和那位先生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绿窈懊恼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怪自己没有拉住绿漪,让她坏了小姐的好事。 温落晚这下真的脸红了,丢下一句,“我走了……”,便在绿窈的搀扶下飞快的上了车,样子颇有几分狼狈,与之前表现出来的风淡云清、大家闺秀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会不会表现的很恨嫁? 上了车,温落晚就忍不住想捂脸了。 车外传来陆昀竹低低的笑声,且清且润。 冬生怕自家小姐尴尬,急忙架车离开。 车子晃荡着,温落晚一直在发呆,她在想……她还能不能再遇见他……车里,绿漪想要张嘴,却被绿窈拦了下来,不让她打扰温落晚的清静。 绿漪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听了绿窈的。 车子内,一时十分静谧。 连马车微微一个颠簸,都没能惊醒陷入好心情的温落晚,又走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就停了。 绿漪奇怪道:“冬生,怎么回事啊,马车怎么停了……” 按时间推算,此时应该还没到辅国公府才是啊,马车怎么停了。 绿漪奇怪的掀起了帘子。 …… 第35章 然后……人就没了。 绿窈大惊去拉,人被一股巨力抓出车外,连叫都没得及出一声,人也没了。 电光火石间,马车上就剩下温落晚一个人了。 温落晚眨眨眼睛,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这是产生幻觉了?怎么片刻的功夫,她的人就都没了?她刚刚想事情太专注,还没太回过神。 “冬生?绿漪?绿窈?” 马车上的传来声音婉转柔和,带着淡淡的韵味,让人不舍。 云寒看着一只柔若无骨如玉雕琢而成的小手,轻轻的掀开靛青色的车帘,那玉的白在靛青的映衬下越发莹润耀眼,晃得人眼花。 再然后,他便看到了几次入梦的那张脸。 宫中美女如云,从小他便见得多了,温落晚长得很美,却也不该让他如此入心,竟几次梦见……所见过的各色美人在他的记忆中均是寡淡无色的,连脸都看不清,却唯独她是那样鲜活,色彩是那样鲜艳,让他忽视都做不到。 云寒恼怒他的失态,一连几天,除了进宫那一趟,再没有出府。 沈云丛今天硬将他从府中拉出来,与他一起拜会云掌书院的院长,让老院长在学问上提点几句。平日里,老院长忙得很,也只有七月七这个年青人都忙的时候,他才能有个空闲。 一番提点,不只沈云丛醍醐贯顶,连他也收获不小,这才稍解了心中的不明的郁烦。 可这好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他就会到了刺眼刺心的一幕。 那个几日萦绕在他心头的女子竟然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样温柔……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多年来引以为傲冷静和自制力瞬间崩塌,快得他都来不及想明白他为何会这样愤怒,怒气便已遍布全身。 七月七…… 真是个讨厌的日子。 “云……云世子……” 温落晚掀开车帘,没有看到绿漪、绿窈,却看到一个她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靖宪公主府的世子云寒。 吓得她身子一晃,好悬没跌回车里。 温落晚没有问林世子为什么在这里,傻子也看得出来现在云世子的心情非常不爽。本来就是很孤高冷傲不好接近的一个人,现在更是让人恨不得拔腿就跑。 而且,温落晚很明显能感觉到云寒那莫名的怒气正是对着自己。 四目相对,温落晚心底升起畏寒的情绪。 她有点害怕。 脑子不由得想起那天云寒抱她去厢房后压在她身上跟她说的那些胡话。 饶是她聪慧,可是,她还是想不通云寒为什么救她、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胡话……回府后,不知多少次,温落晚都在想她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而且,还是得罪死的那种,要不,云寒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可是,无论她怎么回想,她都记不起一星半点她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云寒。 现在,她好好逛个玉掌河,就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还见到了一个一脸要和她算帐的云世子,温落晚心慌得不行,还得强装出镇定,紧紧的抓着车门,“云世子,您……您看到我的小厮和丫鬟了吗?” 因为害怕,声音都透着几分惶恐。 让云寒越发的生气。 遇见她不是装做怕得要死,就是牙尖嘴利得很,她不是很会笑得甜甜的吗? 云寒努力压上心中的怒火,冷脸沉默。 温落晚见云寒不理她,觉得她是靠不上云寒了,只能努力自己跳下车,看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好像是什么人家的外宅,红墙绿瓦很是气派体面,门前种着一片高高的竹林,微风吹过,竹叶肃肃。 可就是不见半个人影。 “冬生、绿漪、绿窈……” 温落晚叫着几人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肃肃的竹叶之声。 人会去哪儿呢? 她还要回辅国公府呢,本来就已经晚了,再晚点就更不好交待了……温落晚急得面色微微有几分潮红,提起裙摆,围着马车绕了几圈。 这个地方根本就藏不了人,竹林虽高,却也是一眼可以看透的。 难道,人进了这高门之中? 这……这不可能吧? 温落晚盯着朱红的大门,眼中全是迟疑。 她也没得罪谁啊…… 也不是,不过她得罪的人都关的关、圈的圈……唯一得罪过还没什么事儿的……温落晚想起身后的云寒,慢慢的转过身,却不知何时,云寒已正在她的身后,凤眸幽暗深邃,紧紧的盯着她。 温落晚吓得身子紧紧贴在马车上。 “他是谁?” 凤眸中黑云涌动,捺不住内心的烦闷焦躁。 谁? 哪个他? 温落晚一头雾水。 见温落晚似是没明白,云寒又道:“那个和你在玉掌河畔走的男人是谁?” 温落晚被人戳破了隐藏在心中的心事,一个大家闺秀自己出去觅良缘,脸一下子就胀红了,甚至忘了害怕,气得双眼晶亮,抬头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孤女一个,为自己打算一下怎么了? 七月七这一天,本来就是觅良缘的,凭什么别人觅得,她就觅不得?! 关他什么事?! 云寒见温落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错,还这样对他,俊脸阴沉,伸出双手抵在马车上,将温落晚牢牢的困在自己与车壁的方寸之间,扬唇冷笑,“温落晚,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子我已经抱过了……” 你的身子我都已经抱过了,你还出去勾搭别人?! 云寒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了,狠戾的目光直刺温落晚。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 温落晚怒上心头,反倒什么都不怕了,俏脸含煞,毫不在乎,“那又如何?难道云世子还能娶落晚不成?” “想得美……” 云寒怔了一下,盯着温落晚细腻清透的脸,突然间,心火全消。虽然依旧冷着脸,可是唇线却轻柔上扬,淡淡道:“顶多也就是个妾。” 话音刚落,脖子就挨了温落晚一爪子。 温落晚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般,猫眼中满是凶狠,若不是她够不到,云寒想,这一爪子应该是要落在他的脸上才是。 脖子上火辣辣的,可云寒想的却是,多亏温落晚这一爪子没有落在他的脸上,否则,皇舅舅怕是要砍了她的脑袋了。 怎么就这么大的气性呢? 明明对着人家就可笑得甜美可人…… 他都答应让她入府了,她怎么还打他?! 云寒不解的蹙起了漆黑如鸦羽的剑眉,如谪仙般遗世独立让人不敢亵渎。 若是平时,温落晚就算是不喜云寒,也不得不承认云寒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可是,现在,温落晚整个人都被愤怒包围了,怒火已经冲毁了她理智的堤坝,哪里还管得了好看不好看? 落到古代,她已经够倒霉的了。 她投奔辅国公府,努力八面玲珑,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一天落到与人为妾的地步。 ‘妾’这个字绝对是对温落晚这个拥有现代心的人最大的侮辱。 温落晚只恨自己长得不够高,否则,非要挠花那张可恶的脸。 他竟然敢让她给他当妾? 别说是他了,就是皇帝老儿的妾,她也是不当的。 温落晚双手猛的抓住云寒,将他拉到自己近前,掂起脚,仰着头,心中的怒火直烧得她脸颊发红,浑身发抖,咬着银牙齿,一字一句,冷冷道:“云寒,你给我听好了,我温落晚这一辈子,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想让我给你当妾,做梦!” 清亮的一声娇喝。 温落晚的眼中闪着寒光,说完这句话,冷冷的一把将云寒推开。再不看云寒一眼,大步离开。 云寒被温落晚猛的拉至身前,脸色虽冷,可是,雪白的耳尖却殷红滴血,真真是太大胆了。等日后她过了门,他需教导她不可在外面如此。 可是,紧接下来的话就让云寒脸都青了。 什么叫她绝对不会给他做妾?不做妾,难道她要做妻吗? 这怎么可能? 别说皇舅舅和太后那关,就是自家娘亲那一关都过不去! 真是个贪心的! 云寒看着那个连背影都透着骄傲的女人,纵然心中恨得紧,可是,眼前划过的一幕幕都是温落晚愤怒的模样,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晶莹剔透的红唇、那动人心魄的娇喝……原以为她是一朵剔透的水莲浮在湖面,与世无争。今天才知道,她也可以是一朵怒放的带刺如火的蔷薇。 果然就是不能惯的。 一听说可以入府,居然还惦记起了妻位。 云寒下唇抿得紧紧的。 可是,若是不给她,她再去见那个男人该怎么办?! “世子爷,那三个人该怎么办?” 从墙头上,云祈轻轻飘了下来。 “放人!” “让那个车夫快些赶上他家小姐,你在暗处保护温家小姐一行……”,云寒安排道。 “是!” 云祈应道。 随即招人驾马车去后门接人,他则如云般一飘尾随温落晚而去。 他跟随了他家世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家世子这么体贴一个女子。 …… 第36章 温落晚气得大步往前走,一心只想离开那个骄傲霸道的世子,等走了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冬生、绿漪和绿窈,还有马车都还在原地呢。 气得温落晚咬牙切齿。 这个时候,她如果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云寒搞的鬼,她就是一头猪。 也不知道云寒将冬生和绿漪他们怎么了……刚才,她气昏了头了,如果她手头有把刀,她怕是都会去砍云寒的。 “怪怕人的呢……” 温落晚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她刚才……好像……还……还挠了人吧…… 温落晚有点想哭了。 人在气昏了头时,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等那股劲消了,理智回归,温落晚才意识到她都借了天大的胆子,都干了什么。 这可不是法制社会,这是君主专权的古代。 云寒是龙子凤孙。 她把人家给挠了,不会有人到辅国公府抓人吧?会不会砍头? 以前看书上讲,龙子凤孙们哪怕是碰破了一丝油皮,也是要有一堆人人头落地的。 温落晚这时才微微有些后怕的咬着下唇。 可这也不能怪她不是,谁叫他像个登徒子似的,口出妄言,还敢让她给他做妾?!做他个春秋大美梦去吧。 一想到云寒的无理要求,温落晚心中恼怒,好像又没有那么怕了,刚想返回去云寒要人,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疾行的声音和着冬生的声音。 “冬生?!” 温落晚激动的转身,果见,冬生驾着辅国公府的马车正向她驶来,堪堪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小姐,您没事吧?”,冬生最先跳下来,紧接着是绿漪和绿窈。 绿漪和绿窈围着温落晚差点都快哭了。 她们刚掀开车帘,就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带进了院子里,过了好半天才被放出来。她们都快吓死了…… 冬生一脸的羞愧,“小姐,冬生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姐。” 他也同样被点了穴道。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马车赶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急得额头冒汗,脖子上青筋暴起,可是,也没有办法。 最后又看到绿漪和绿窈被带了来,他明白了,那人是冲着自家表小姐来的。 他虽然不认识点他们穴道的人,可是,那人身上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出自富贵门弟,而且,那人行为举止都带着铁血的味道,那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杀气。 心里急得不行,可奈何他只是辅国公的一个下人,根本就解不开穴道。 好容易熬到对方放人,还让他去追他们表小姐,冬生也顾不得许多,将马儿打得飞快,这才追上了温落晚。 温落晚也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是,现在既不是说话的地方,也没有那个说话的时间。只能匆匆安慰大家她没事儿,便和绿漪和绿窈上了马车。 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回辅国公府。 当然,上了马车后,温落晚还是将自己遇上了云寒的事儿说了。 绿漪和绿窈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会被绑架,都是这个云世子干的。 “他想得美!?竟然想让我家小姐给他做妾?他怎么敢想?!”,绿漪当场就炸了。 她是最知道她家小姐的心思的。 小姐为什么带着她们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换钱?为什么要拼命买下两个庄子傍身?小姐就从未想过会嫁入豪门! 当初,她初入辅国公府时也曾被辅国公府的富贵迷过眼,想着若是小姐能留在辅国公府该有多好?大公子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配小姐正合适。 可小姐告诉她,她若入府只能为妾。 又说了很多为妾的辛酸。 把绿漪心疼的。 她们小姐家虽然落没了,可是当初的谢阁老可是自家小姐的亲外祖。阁老家的女儿怎能与人做妾?绿漪自此再不提留在辅国公府的事了。 可见温落晚说做妾的艰难是真的吓到绿漪了,绿漪不想让自己小姐也落到那种生死由主母发落的地步。 连给大公子做妾,绿漪都不乐意,哪能乐意自家小姐去靖宪公主府给云世子做妾?! 那可是龙子凤孙,日后娶的妻必是高门贵女,在辅国公府若是未来主母欺负小姐,尚有辅国公夫人看在往日情面上能看顾一下,若是去了靖宪公主府,那靖宪公主会给谁撑腰那还用问吗?那她们孤苦无依的小姐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在绿漪的眼中,靖宪公主府不是满门朱紫的富贵窝,而是虎狼之穴。 最让她痛恨的是那位云世子根本就没把她家小姐放到眼里,否则,也不会拿个妾来羞辱她家小姐。 “别人可能是巴巴望着,可我们小姐不稀罕!”,绿漪咬牙切齿,眼露凶光。 和温落晚发狠的模样有些相像,果然是她们家小姐带出来的丫头。 温落晚见绿漪气得已经快要咬人了,自己反倒那么气了,她笑着拉着绿漪免得她在奔跑的马车上撞到头,道:“算了,我已经挠了他一把,也算出了气……你快别气了……” 绿漪这才乐了。 绿窈却没有绿漪这么乐观。 好歹,她也是辅国公府的丫鬟,这么多年在辅国公府,高门大户的规矩,她大抵是懂一些的。 若表小姐真就只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那么云世子抱也就抱了,负不负责都是云世子的一念之间,可是,偏偏表小姐不是。 表小姐出身谢家,是谢阁老的外孙女。 虽说谢阁老不在,家族也早早败去,可是,毕竟也这一层关系在,再加上温落晚现在寄居在辅国公府,靖宪公主府就算不看在死去的谢阁老的面子上,也要看在辅国公府的面子上给出一个交待。 这个交待可以是下下策的钱财上的弥补,也可以随意的以妾位弥补。 因为在靖宪公主府看来,温落晚实在是不值得他们费太多的心思,一个妾位已经足够弥补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的了。 而现在看来,靖宪公主府果然选的是随意的那一条。 绿窈狠狠的咬了一下下唇,她宁肯靖宪公主府去选那条下下策。 “小姐,云……云世子……会……会放弃吗?”,绿窈担心的问。 温落晚怔了一下,回想她当时扔下话时的‘狠辣’,不太确定的道:“应该……会吧……”,她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还狠狠的挠了他一把,以示不愿……是个人应该都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云寒好歹也是皇帝的亲侄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会单逮着她一个人吧? 不就是在大佛寺抱了她一下吗? 她一个女孩子都不用他负责名节问题了,他还想什么? 温落晚拼命的想着她扔完狠话之后,云寒是什么反应,可是,当时她太生气了,扔完狠话转身就走了,也没看云寒是什么表情。 是生气愤怒还是解脱释然。 温落晚后悔死了,她走那么快干什么?她若是走慢点,将那人表上的情绪看清楚,现在,不就不用这样猜测来猜测去的。 “还有……小姐,您刚才说您挠了云……云世子……?”,绿窈心都发紧。 虽然,她也认为那个云世子该挠,可是,她更担心小姐会不会惹怒云世子,让那个云世子不依不饶。怕是她们回府不过两天,那靖宪公主府的人便要找上门来了。 不知道国公夫人会不会护着她们小姐。 温落晚自然是知道绿窈在担心什么。 绿窈和绿漪不同,她在辅国公府多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提起这个,温落晚心里也没底。 她今天是彻底将那云世子得罪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击报复。她这脾气,当时她应该忍一忍,好好和他说的,将事儿说明白了,不就没事了吗?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将脾气修炼到家。 虽然,温落晚自己也没底儿,可是,在面对绿漪和绿窈时,却还是故做镇定:“怕什么?他敢说那样的胡话,我就敢挠他……再说,他好意思说他被一个小女子挠伤了吗?” 那样孤高矜贵的一个人,肯定不会! 温落晚说的信誓旦旦。 绿漪和绿窈都对自己小姐有一种迷之自信,好像什么事儿都难不倒自家小姐,小姐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儿。 一行人回到辅国公府,都有几些晚了,门房说夫人已经派了几波人来问了。 温落晚心中愧疚,急忙带着绿漪和绿窈去见国公夫人。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见到温落晚平平安安的回来,这才放下了心,“怎么才回来……”,顾荣华命人为温落晚上了香茶。 温落晚原本想要绕弯与辅国公夫人探听一下她伤了云世子会不会有大罪,可是,在听到夫人语气中无伪的担心,温落晚突然决定实话实说。 她今天遇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能解决的范围。 固然,她可以寄希望于云寒放手,可是,万一他没有呢?万一他想打击报复非要娶她做妾呢?那唯一能为她扛住的人就是国公夫人了。 而国公夫人早一些知道,也不会到时候措手不及。 因此,在听到夫人问她为何晚归时,温落晚放下了手中的香茶,回道:“有事耽误了……” 国公夫人顾荣华心一悸。 …… 第37章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知道温落晚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她一定不会回得这么晚的,总觉得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这才三番五次的派人去门口看。 落晚在西山大佛寺发生的事儿,落晚被云世子抱着走了大半个西山大佛寺,很多人都见到了,她自然也不是不知道的,她没有动,是要先看看靖宪公主府怎么打算。 这些日子看着两府是安静的,但是,顾荣华知道那一天总是会要来的。 靖宪公主府不是那混不吝的府邸,誓必是要给一个交待的。 所以,她一直在耐心的等待。 可是,温落晚今天踏青晚归,把她惊到了,听温落晚说是‘有事耽误了’,顾荣华下意识的就想了这件事儿。 温落晚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别的,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顾荣华让屋中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包括绿漪和绿窈,甚至担心温落晚脸皮子薄不好意说,连周嬷嬷都没让留。 “遇到什么事了?”,国公夫人顾荣华柔和了眉眼,温声问道。 她怕吓到温落晚。 温落晚再怎么聪明,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女,馨宁还比她大一些呢,却依旧天真烂漫,看到温落晚如此早慧,顾荣华总是忍不住想念自己的手帕交谢雅心。 若是谢雅心还在,落晚想必也不会活得如此艰辛。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温落晚吃亏的。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毕竟是靖宪公主府……连她都想把女儿塞进去的地方…… 落晚会不动心吗?哪怕是进去做妾? 温落晚抬起头,双眼就那么直直的望过去,用淡然的语气说着最惊心动魄的事情:“我遇见云世子了,为了西山大佛寺的事儿,他想让我做妾……” 顾荣华瞳孔微缩。 云寒竟然直接去找落晚?欺人太甚! 面色便有些难看…… 看到国公夫人面色不好,温落晚继续道:“可是我拒绝了他……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温落晚说的斩钉截铁,眼中的凛然不可侵犯。 那一瞬间,顾荣华似乎看到了独属于谢阁老那位威严的老人,“落晚,你真的很像你的外祖父……”,可惜雅心没有这样的坚强,她一直都是如水般温柔的,否则,也不会夫君亡故后,便也随着去了。 “我还挠了他一把……”,温落晚继续报备。 呃…… 国公夫人顾荣华有些噎住。 落晚这个性子是真真半点不像雅心,倒是与她年轻时的爆脾气有那么几分相像。 “无妨!” 顾荣华知道温落晚在担心什么,安慰的拍了拍温落晚的手。 胆敢单独找上落晚,被挠了又如何? 按她说就该乱棍打上一顿! 真当落晚是孤女不成?! 她就不信靖宪公主敢为这事儿和她掰扯?! 靖宪公主虽然厉害,可是,她辅国公府也不是面捏的…… 只是…… 顾荣华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温落晚,“落晚,你真的宁可嫁给穷人为妻,也不肯嫁进靖宪公主府吗?” 落晚还小,她可以拼着为她挡一挡,却需要她一个确定的心意。 她可不希望她在前面为她挡,她却在后面突然改变了心意。 温落晚精神一震,她听出来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要保她的意思,整个人都有些激动,不停的点头。“谢家的女儿,哪能做妾?!” “好!” “落晚,你不愧是谢阁老的外孙女!没错!谢家的女儿,怎能做妾?!”,顾荣华锐利的凤眸中透着满意,“既然你不想嫁进靖宪公主府,那接下来的事儿,便都交给我吧。” “这些天,你就不要再出去了……” 省得再碰见云寒。 “好。” “多谢夫人……” 温落晚诚心诚意的向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道谢。 她只是一个孤女,与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并没有亲,只不过有着当年有自已娘亲的那一点点交情,可是,这次,她却愿冒着得罪靖宪公主的危险来为她筹谋,当得她的感谢。 这满京城的人有谁敢得罪靖宪公主? 别说做妾,就是抢了温落晚做个通房,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轻轻拉起温落晚的手,柔声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懂礼数。这又能如何呢?若不是你去救馨宁,也不会摊上这个事儿……总得来说,还是我们国公夫欠了你的。”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要回报是真的,可是,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好意付之流水呢?温落晚能明白,顾荣华自然是高兴的。 她抬起保养得益的纤纤玉手,轻轻替温落晚捋了一鬓角的秀发,“落晚,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十里好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有了辅国公夫人这句话,温落晚心中大定。 看着温落晚离开的娉婷背影,辅国公夫人凤眼微眯,看样子,她得找个中间人给靖宪公主府透个消息,让她们不必惦记着这事儿,她家落晚没有攀龙附凤的心。 这件事儿,她自然不能亲自上门。 本来京里就已经有了风言风语,这个当口,她上门不就是把流言做实了吗? 高门大户讲究个面子,发生这样尴尬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中间人,既不会惊动了别人,还能将事儿给办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一直都做着两手准备,只看温落晚怎么选。 现在,温落晚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事不宜迟,第二天,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就请了心里早就已经想好的人选──萧太医家的夫人。 萧太医与靖宪公主府交好,他夫人经常出入靖宪公主府,与她也有那一点交情,是个上上好的人选。 …… “云寒,西山大佛寺那件事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起三天前萧夫人替辅国公夫人传来的话,容色殊丽的靖宪公主就忍不住想皱眉。 人家辅国公夫人话里话外说得无可挑剔。 说温落晚乃是谢阁老的外孙女,人家虽为孤女,却仍有谢家风骨,不愿为妾。且云世子救人是一番好意,她们不敢也不愿就这么赖着云世子。 只愿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待日后,为那孩子找个平实的好人家嫁了也就是了。 说白了,就是不愿入靖宪公主府。 可,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是个什么样脾气秉性的人,靖宪公主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年,别说是去救一个姑娘,还不避嫌的抱着她走了大半个西山大佛寺,平日里,哪怕是有姑娘不小心跌到碰到了他的身子,他都会一脚踹出去,没有丝怜惜。 今天,竟然怜惜一个姑娘? 说她儿子对人家没半点意思,她哪里能信? 她这个儿子都快二十了,可就是不成亲,就这么拖着,一幅小霸王的脾气,他不点头就是皇帝哥哥和太后都拿他没有办法。 她想孙子啊…… 想得抓心挠肝、夜不能安……现在,好容易出现了一个疑似云寒有点意思的姑娘,靖宪公主哪里肯放过,没有嫡孙、庶孙也是可以的,先给她来一个啊。 人家辅国公府已经明确表明,虽然那小姑娘是个孤女,可是,念在当初交情上,辅国公夫人也是要管她的。 人家不入公主府的门。 靖宪公主自然是急于知道云寒是怎么想的。 可云寒这几天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带着云祈一出门就是一天……这今,好容易见到了儿子,靖宪公主楚南柯说什么也不让他走,愣是给留下了。 云寒冷冷的坐在椅子上,正把玩着荷包的青色穗子,以为他娘又是逼他相亲的老一套,却冷不丁听到娘亲问他西山大佛寺的事儿,心头猛然想起了那个鲜活生动宛如怒放的蔷薇般的人影,心中像被蜇了一下,耳朵尖不由自主的泛红。 看儿子这个样子,靖宪公主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是喜欢上了。 她就说她儿子若是不喜欢,哪里会去救人,救了人又哪里会亲自抱着走了半个大佛寺? 心中高兴,“行了,你不用了,都交给娘亲来办吧……别的不能给什么,一个贵妾位子还是可以的……” 人家既然不喜欢做妾,那就给个贵妾的位子,贵妾比着正妻也不差什么了。 难得儿子喜欢。 贵妾?! 云寒又想起了那个愤怒的小人儿。 她不愿为妾,可愿为贵妾? 他倒是没想到娘亲能给温落晚一个这么高的身份……他以为公主娘能让他将温落晚纳进府内为妾就已经是开恩了呢。 毕竟,温落晚的身份真的实在是太低了。 就算是这个贵妾的位置,皇帝舅舅和太后都未必会同意呢。 他娘亲也是为了让他能成家立业,想得疯了……也好……公主娘能给温落晚这么高的位份,想必也是喜欢她的。 至于皇舅舅和太后,就都交给娘亲来应付吧。 “好。” 云寒听见自己这样说。 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高兴?! …… 第38章 高兴?! 温落晚看着满院堆得都快要下不去脚的聘礼,都快气疯了! 靖宪公主是不是和云寒一样,都有个自说自画的毛病?一脉相承?!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看着满院的东西也是一脸铁青,恨不得让人将东西都扔出去。 明明她都已经拜托萧夫人说话说得明明白白了,可是,靖宪公主府却并没有给回音。顾荣华只是以为她们只是需要商量几天,便也没有着急。 却没想到,靖宪公主府竟就说也不说一声的就把聘礼抬进了她们辅国公府了……这不是逼嫁吗?怎么?不嫁也得嫁的意思? 贵妾又如何?贵妾就不是妾吗?! 只是,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毕竟是国公夫人,她的愤怒也只是刹那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常,“看样,我是该到靖宪公主府拜访拜访了……”,顾荣华眼中闪着冷然的光。 温落晚感激的看着辅国公夫人顾荣华。 不管最后这件事情有没有推掉,她都感激今天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今天对她的维护之情。 让她冰冷的心得到一丝温暖。 若是与他人为妾,温落晚宁愿一死。 靖宪公主府在得到辅国公府委婉的暗示之后,竟然还堂而皇之的送了这么多的聘礼过来,就是明晃晃的告诉辅国公府,温落晚,她们靖宪公主府纳定了。 那个贵妾之位,应该就是对温落晚不愿的补偿。 妾,你不是不愿意吗? 贵妾总该可以了吧?! 若是无人替温落晚出头,温落晚只会选一个日子被抬进靖宪公主府,成为云寒的一名贵妾,终成一生都是生死由他人掌控的妾氏。 靖宪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是太后娘娘的幼女,极为疼爱。满京之人,无人敢掠其锋芒,年少时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是这些年嫁人生子后,为了人母,这才柔软了下来,不比当初。 但这并不等于靖宪公主就是可以忤逆的。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这一去,是拒亲的,拒亲……弄不好是要结仇的。与皇家结仇这种事儿,别的府避之唯恐不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孤女吗,与他们又无亲缘,扔出去就是。 虽说辅国公简在帝心,可是,那终究是皇家。 只这份情,温落晚领了。 “夫人,带落晚同去吧!” 温落晚还是不忍心牵连整个国公府,她想独自面对靖宪公主。 到时候,她的拒绝若是激怒了靖宪公主,那便由她一人来扛就是,要杀要刮随她发落便是。反正,她们家也就她一个人了。 她就是宁死,都不为妾。 辅国公夫人穿上了她一品浩命夫人的朝服,正红的诰命朝服威严肃穆,让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越发的华贵让人不敢逼视。 顾荣华看着温落晚坚定的黑眸,那里面充冰霜傲骨的孤勇,“傻孩子,这是大人的事儿……”,说完便带着周嬷嬷等一众下人上了马车。 辅国公不在府内,去了钱丞相家赏画儿。 陈馨宁绞着帕子,看看温落晚又看看自家娘亲的背影,不知所措。 靖宪公主府为什么会突然给落晚送聘礼?是因为那次西山大佛寺的事儿吧,她听说是云世子救了落晚,还一直抱着她…… 陈馨宁自己已有心上人,所以,不想嫁进靖宪公主府。可是,她也知道靖宪公主府是个福窝窝,可是,那是为妾啊?好好的女孩子,哪有愿意为妾的? 落晚姐姐是要入靖宪公主府为妾吗? 陈言知看着脸色微微泛白的温落晚,心中全是心疼。 靖宪公主府终是给出一个交待吗? 可是……这个交待,却并不是陈言知想要看到的。 “温家表妹,你放心,也许是靖宪公主误解了萧夫人的意思,说明白就好了……”,虽然明知事情怕是很棘手,但陈言知不忍心再让温落晚忧心。 眼前的少女,脸白得都有些透明了,衬得唇越发的红、眼越发的黑,就像被雨水打过的水莲,身姿越发的挺直,惊艳清丽,皎皎圣洁。 如果有可能,陈言知真的想将温落晚置于羽翼之下,让她再不受伤害。 可是,父亲大人的话又在陈立知的耳边回荡,‘若是他有意,你便不能再起心思……’,这满院红艳艳的聘礼辞得陈言知眼睛疼。 为什么会这样?! 那云寒明明对温家表妹无意的,不是吗? 从发生了西山大佛寺之事后,他便找沈云丛从旁打听过云寒探听他的意思,沈云丛明明说云寒这人从不近女色,也许只是顺手救人而已。 毕竟也是辅国公府的表小姐。 可他竟错了。 这些年,靖宪公主为云寒几次寻觅佳人,寻得佳人无数,皆让云寒过目,云寒不点头,靖宪公主就真的拿云寒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次竟然送来了满院的聘礼,说云寒没有点头……陈言知觉得那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这必然是云寒首肯了的。 那云寒为什么会同意? 难道,他喜欢温家表妹? 不知为何,陈言知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预感,他怕是今生……都要与温家表妹无缘了…… “但愿如此……” 温落晚知道陈言知是在安慰她,挤出一个难看的浅笑,淡淡道。 满府之人,各有心事,却也只能暗自忍耐,一切都得等辅国公夫人回来在说。 …… “公主,辅国公夫人顾荣华身着一品诰命服在门外求见!言……若是公主不见她,她便一直立在此处……” 靖宪公主府的小厮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禀报道。 主要是辅国公夫人脸色难看得紧,那样子,一看就是来找事的。若是换个别人,他们这些下人早就将人打了出去。 可是,辅国公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辅国公又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他们也知道今天公主府向辅国公府下聘了,要以贵妾之礼迎娶寄居在辅国公府上的表小姐。 贵妾之礼已经不小了,辅国公府还想怎样? 多少四品京官想将女儿塞进他们公主府做妾都没有门路呢,辅国公夫人为何是那幅表情?! 靖宪公主楚南柯看了看自己的心腹嬷嬷,脸上一冷,眼中闪过不悦,道:“请!” 没想到,这个辅国公夫人竟然还真敢登门……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投奔而来的孤女吗?竟值得辅国公夫人为她得罪靖宪公主府? 她知道辅国公府的意思。 萧夫人已经把话说清楚明白了……原本,她也不在意一个小小的温落晚。 温落晚不愿入公主府,她还巴不得的呢。 真当她们公主府是什么人都能入的吗? 可是,她在问云意思的时候,明显发现云寒似是对那个小女子有意。她知道辅国公府不愿,所以,她才愿退让一步,以贵妾之礼迎温落晚入府。 可她送出去的聘礼前脚才刚进辅国公府,后脚这辅国夫人就找上门来了,所谓何来? 靖宪公主端坐上首,看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一步步走到近前。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 穿上一品诰命服,这风采气度竟不比她弱,看样子,辅国公府是铁了心打算得罪她们公主府了? “辅国公夫人,可是来与我商议婚事的?”,靖宪公主楚南柯高坐上首,笑吟吟道,可是,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依礼向靖宪公主楚南柯请过安后,挺直了脊背,淡然道:“我是来请公主收回聘礼的。” 靖宪公主没有想到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登门,竟然真的是来拒婚的。 一个小小的孤女也敢拒婚! 若来的人不是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靖宪公主早命人将来人打出府去了。 历来只有她儿子挑别人的份儿,哪有人挑她儿子的份儿?辅国公夫人身穿正红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果然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 靖宪公主楚南柯敛去嘴角的笑意,眸中冷芒刺骨,“辅国公夫人,本宫好像没太听懂你的意思……”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唇角微勾,秀眸尖锐,身上的尊贵气势竟不照金尊玉贵的靖宪公主楚南柯差上半分。 “公主,您没有听错。这门亲事儿,我们辅国公府可不敢应……谢家没有做妾的女儿,难道公主要以权势欺压老臣之后吗?”,顾荣华神色冷凝。 她已经请萧夫人表达了她们辅国公府的意思,靖宪公主府竟然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直接送了聘礼,就是在打她们辅国公府的脸。 自古就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温落晚虽是孤女,可是,她却是谢阁老的外孙女。 她是在提醒靖宪公主,欺压朝中老臣之女,小心惹起众怒,兔死难免狐悲。 辅国公顾荣华的话中话,靖宪公主楚南柯如何听不出,顿时勃然大怒,多少年了,她都没有被人威胁过了。 “萧夫人的意思,我自是知道了的,不愿为妾嘛……所以,我给了她贵妾的位子……辅国公夫人,温落晚……必须进我们靖宪公主府!”,靖宪公主楚南柯凤眸闪着冷然的光。 若是平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孤女,放她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既然她家云寒喜欢,那她就必须将人弄进府。 …… 第39章 双方不欢而散! 温落晚从回府的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阴沉的脸色就看出来想必拒亲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心头微沉。 她没想到靖宪公主竟然如此坚决。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都已经和云寒说得清清楚楚了……难不成是靖宪公主想孙子想疯了?只要与云寒有那么一点可能的都要弄回府去?! “落晚……”,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阴沉的脸色中隐见疲惫,她将温落晚招至身前,有些不忍道:“靖宪公主态度坚决,此事怕是难有转圜的余地。” 主要是温落晚与云寒有了肌肤之亲,在这一点上,靖宪公主府愿意以贵妾之礼纳温落晚入府,不会有人说公主府仗势欺人,只会说公主府的好。 在外人眼中看来,一个小小的孤女,公主府愿意以贵妾之礼纳之,绝对做得完美,无可挑剔。若是温落晚执意不肯,外人只会说温落晚不知好歹。 没办法,世情就是如此! 一个小小的孤女,如何能与皇亲国戚相较?! 靖宪公主高高在上,温落晚的想法……不重要! 哪怕是闹到圣上那里去,不说圣上是要帮亲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圣上疼云寒多过他众位皇子?圣上也会心里认为温落晚不识好歹。 虽然,心中已经猜测到了,可是,听到国公夫人这样说,温落晚还是像三九天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大脑发木,冷入骨髓。 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入公主府过那种伺候主母,连子女生死都被她人掌控的日子? 那样的未来让温落晚不能呼吸。 温落晚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之前的恐惧皆已被压下,秀眸中清澄冰冷,带着一抹狠绝。 “夫人,落晚绝不会入公主府为妾……”,温落晚嘴角讥诮的勾起。 她才不会做傻事呢,她重活一世可不容易,不是让她如此轻易浪费的。 她突然想起,不嫁入靖宪公主府的另一种办法……,“落晚愿落了这三千烦恼丝……”,温落晚淡淡的说,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落发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儿。 事实上,温落晚也真没怎么看重这三千青丝。 落了再养呗。 哪怕是养不了,她真的成了一个修行的小尼姑,那就让国公夫人帮她找一个好一点的家庙,她有钱、还有两个小庄子傍身,小日子一样能过得去。 温落晚不是没有想过,急急找个人家嫁了,让公主府得不到她这个人。 可是,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温落晚弃之不用了。 一是时间太紧,未必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陆公子虽然人不错,但是,只是一面,温落晚也不敢就这么确定这位公子的人品。 二是温落晚也不想害了人家。 若是她匆忙嫁人了,公主府是无人可纳了,但是,弄不好,她会连累旁人家的。这事儿,温落晚做不出来。 还是做尼姑这个办法最好。 稳、准、狠、快! 这么一想,温落晚已经现在就想要落发了。 “还不至于……” 国公夫人顾荣华凤眸中精光闪过,慈爱的拍了拍温落晚的手。 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纵然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亦能为自己找出生路。 若是馨宁能有落晚一半的聪慧,她就真不用担心了……可是,想想若是馨宁是落晚,她会心疼得在地下也不得安宁的。想到逝去的手帕交,国公夫人顾荣华替温落晚抿了抿耳后的发丝,看着温落晚的眼睛,缓缓道:“落晚,现在还不至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要知道这一切的症结在哪里……”, 她自然是不愿意落晚与那位云世子再有任何交集,可是,她更不愿意看着琼花玉貌的落晚去做了姑子。 若是这样,她日后去了地下,如何见昔日的好友? 解铃还需系铃人?! 温落晚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国公夫人的意思,低头想了想。 国公夫人说的没错。 这一切的症结都在云寒的身上。 若是,他肯说他不纳她了,靖宪公主那边也就会迎刃而解了……再眨眨眼,她上次走得太急了,只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却没有弄清楚云寒是怎么想的…… 她要知道云寒是怎么想的,这很重要。 只有知道云寒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才能解开眼前的一团乱麻。 “夫人,我明白了。” 温落晚抬起头,淡然一笑。 夫人说的对,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怎么的也要和云寒见一面再说……若是能说得明明白白,将问题解决了最好;就算是说不通,她不是还可以做姑子吗? 总是有一条退路的。 “谢谢您……” “谢什么……若不是为了馨宁,你也不会遇到这糟心事……”,顾荣华的眼中隐隐有一丝歉意。 温落晚想笑笑,却只能露出一丝苦笑,“天意弄人……” 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馨宁被人毁了的,原本一切她都已经考虑好了的,可却偏偏没有算到云寒的出现。 这可能……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吧。 但不管如何,国公夫人能如此费心为她着想,她还是感恩的。 温落晚离开后,周嬷嬷见夫人疲惫,便上前为夫人宽衣,这诰命服虽华贵威严却累得很…… “夫人,您说表小姐真的能解决这件事吗……?”,周嬷嬷一边为国公夫人宽衣,一边担心的问。 自从,温落晚在荷花池里救了陈馨宁,周嬷嬷就将温落晚也真心疼爱了。 她不想这么好的表小姐去公主府做妾。 贵妾也是妾! 满京城的高门贵女哪有给人做妾的?只有那些逼不得已或是贪图富贵、自家不争气,才会卖女求荣。 除去了这厚重的诰命服,国公夫人才觉得身子轻快些,听到周嬷嬷的话,顾荣华目光悠远,淡淡道:“也许吧……” 落晚还是个孩子,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点。 从始至终,她之所以会要被纳进公主府,就都是因为云寒。 “云世子,怕是真的看上落晚了……” “这怎么可能?!” 周嬷嬷吓得手一抖。 谁不知道云世子最是我行我素的一个人,虽然大家都说他是纨绔,可说实话,这云世子也只是不求上进了一点……他爹是镇国大将军、他娘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他外祖母是当今太后、他舅舅是当今皇上……也没人要求他上进……都说他纨绔,也只是指他爱华服、良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并不好女色。 若非如此,靖宪公主也不会大大小小的给那位云世子年年举办相亲宴,可办了好几年,也没听说那位云世子有喜欢过哪位小姐…… 难道,真如夫人所言,那位云世子是相中了表小姐? 若是这样的话,靖宪公主府宁愿以贵妾之礼纳表小姐,倒也不是说不通的了。 “若不是这样,那靖宪公主如何会不顾一切的想入纳落晚入府?”,国公夫人颇有几分无奈。 她的话都说得那样清楚了,以靖宪公主的脾气是绝不可能要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入府的,可是,靖宪公主却执意要温落晚入府,没有半点余地。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就是,云世子相中落晚了。 靖宪公主可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子的清白,就能委屈自已儿子的人。 必是云世子点了头的。 落晚那孩子琼姿花貌,聪慧灵心,惹得云世子动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连她那个傻儿子不也是对落晚有意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是,国公夫人顾荣华心里明白,无论是国公府还是公主府都不是落晚的良配……不是她不疼爱落晚,而是,像她们这样的豪门,一个无钱无势的孤女是做不了妻,掌不了舵的。 她很庆幸落晚这孩子一直很清醒,从不曾被富贵迷了眼睛。 “那孩子会挣出个好出路的……” 她那样聪慧…… 软榻上假寐的国公夫人闭上眼睛前,缓缓说道。 “是!” 周嬷嬷小声应和道,为国公夫人掖了掖被角。 表小姐是位好姑娘,会有一份好姻缘的。 周嬷嬷心里想着。 …… 好姻缘啊…… 温落晚看着摆在面前的《永州八记》,陆昀竹。 他竟真的送过来了…… 温落晚嘴角微翘,眼中却透着一丝忧虑,纤细的玉指轻轻抚过带着油墨香的封面……若是没有云寒这横插的一件事儿,现在温落晚看到这本书时,该有多开心。 “小姐……” 绿漪看着温落晚忧心道,“刚刚,冬生托人将书送到了绿窈的手上……” 现在她们该怎么办?! 小姐想过上的那种日子,还有可能吗? 自从那天,云世子让人绑了她们三个,绿漪就知道高高在上的靖宪公主府的林世子在觊觎她们美丽温婉的小姐。 可是,小姐是不会与人为妾的。 绿漪知道小姐对做妾有多抵触。 若是与人为妾,小姐宁愿去死。 绿漪很害怕。 她知道小姐外柔内刚的性子,若是靖宪公主府逼得太过,这种事情,小姐一定做得出来的。 她被留在了外面,不知道,国公夫人在里面与小姐都谈了些什么。可是,看小姐的脸色,想必事情是没有解决的。回来后,绿窈就偷偷递给了她这本书。 这个时候,看到这本书,绿漪就更难过了。 温落晚翻开书,从里面滑落出一张纸…… …… 第40章 “草庐为家,明月入篱笆。清泉煮茶,闲话桑麻。” 温落晚喃喃的念着纸上的小诗,眼中隐有水光盈动。 这就是她梦想的生活。 绿窈不识字,她不懂为什么小姐脸上露出了似悲似喜的神情,绿漪却是识字的。 心中难过。 那位陆公子真的和自家小姐很相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温落晚小心的将纸又重新放回到了书里,交给绿漪让她小心放好。 若是按照她原先的计划,过几天她会将书还回去,在里面也写上一首小首,以表她的心意,再让冬生送到陆昀竹的手里……一来二去,慢慢相熟,再谈日后。 可是,现在…… 温落晚只能将陆昀竹的这份心意暂时束之高阁。 在没解决掉身上的麻烦之前,温落晚不想将陆昀竹也卷进来。 …… “世子,今天辅国公夫人登门了……是……是来拒亲的……不过,公主未答应她,国公夫人走时,脸色……挺难看的。”,马上,云祈在一旁轻声禀报道。 世子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好,拿着皇上赏的乌金赤火弓,打了不少猎物,甚至还活捉了一只浑身火红的小松鼠,关到了笼子里。 他发誓,世子爷看那个笼子时,嘴角是微勾了的。 这只火红的小松鼠,云祈可不会笨得以为这是世子爷打来要送给公主的。除了那位被世子爷抱过、绑架过的姑娘,云祈不做第二人想。 刚刚收到云漠从公主府的飞鸽传书,云祈不敢不报。 “嗖!” 一只利箭带着破空的风声钉在了前方百米前的一棵古树上,惊得树下的小鹿跳起多高,转身窜入密林深处逃之夭夭。 云祈瞳孔微缩。 百发百中的世子爷竟然失了手…… 看样子,那位名叫温落晚的姑娘对世子爷的影响还真是大啊…… 只是…… 是从何开始的呢? 是公主府众贵女落水的混乱开始还是酒楼上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开始?亦或者是那个庄子的桃花林太美还是荷花池里的仙子太诱惑? 云祈做为世子爷的心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世子爷为一个女人而分神。 结果,世子爷看上了人家,人家没看上世子爷。 “云祈,你说,本世子就这么让人看不上吗?”,云寒凤眸微眯,眼底有黑云涌动,右手攥着的乌金火赤火弓在他的手下,发出痛苦的“吱呀”声响。 若是温落晚那个女人在他面前,他铁定掐死她! 他一步步示好,她一步步拒绝! 他知道她不稀罕做他的妾,所以,贵妾之位也不行吗? 那她到底要什么? 难道是妻位吗? “还真是个贪心的……”,云寒冷哼一声,掷了手中的乌金赤火弓。 云祈看得一阵心疼。 这可是外邦进贡上来的宝弓,可拉十石力。 皇上心悦不已。 众位皇子哪个不是对这乌金赤火弓眼馋欲滴?可最后,皇上谁都没给,巴巴的给了世子爷,可世子爷这才喜欢了不到几天,一生气就把这弓给扔了。 这乌金赤火弓招谁惹谁了? 其实,他有句话没说。 虽说他家世子爷人中龙凤,文武全才,在他眼里是最最好的,可是,好好的女儿家给世子爷做妾……他有一个妹子,想一想若是自己的妹子与人为妾,哪怕是世子爷,他也会心疼的。 为妾的女子苦,一生都是她人手中的牵线木偶,生死皆不由命。 若是,遇到个好主母还好,说不定还能平安顺遂的过一生;若是遇到个面甜心苦的,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已有下人将乌金赤火弓捡起,没敢再送到浑身冒冷气的世子爷的手中,只是小心的挂在了世子爷的马鞍上。 “那也是世子爷眼光好……”,云祈道。 他倒不是讨世子爷的好,而是,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姑娘挺好的。 听说那个姑娘是大家出身,只是家族败落,只能孤身寄居在辅国公府……若是别的姑娘像她的这个情况,能文能武、芝兰玉树的世子爷想纳为贵妾,还不欢喜得疯了? 要知道每年都有不少姑娘想入公主府呢,哪怕只是为妾…… 他还头一回遇到一个如此清醒的姑娘,看透了这富贵繁华下的危险与暗流。 那位姑娘与世子爷真的很相配。 若是家势没败落就好了,一个世子妃,她也当得。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云寒原本心中郁闷忿恨得恨不得把温落晚扒皮拆骨,听到云祈的话,心中又无端生起一丝甜蜜。 他相中的,自然是好的。 脑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温落晚的每一个模样……冷静睿智的、迷糊娇俏的、奋不顾身的、生气愤怒的……每一个样子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是那样的鲜活……如同一抹惹眼的红,是他心中唯一的颜色。 云寒看着前方的一株白杨,似看看到一个如怒放的蔷薇般的少女,她的眼睛很亮、唇很红、脸上也红红的,正愤怒看向他…… “世不遇你,云胡何喜……” 云寒低语,忽地打马飞驰而去。 他要去问问那个没有良心的,她就真这么不愿意入他的府,成为他的人吗?她的身子,他抱都抱了,她还想嫁给谁?! 踏雪乌骓嘶鸣一声,如旋风般向林外跑去。 “世子爷?!” 云祈在自己的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鞭子,带着一群人直追了过去。 …… 温落晚觉得国公夫人说得对,她确实应该再见一次云寒……可是,不能单独一个人去见,否则,就更说不清楚了。还得国公夫人领她才行…… 国公府与公主府因为婚事一直僵持着,半个京城的人都有所耳闻了。 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部份的人都认为寄居在辅国公府的那个表小姐不知好歹!若不是曾出身名门,就她现在这个样子,连给世子爷做妾都不配,还贵妾?! 这个小女子,贵妾都不干,难道她想做妻不成?! 真是想瞎了心! 甚至连宫中都有所耳闻了…… 辅国公都被元昭帝留下聊了家常,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温落晚名门之后,虽然现在只是孤女,但他们皇家不嫌弃……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将温落晚尽快纳进府的意思。 元昭帝也很无奈…… 任谁也不想一天三回的太后召进宫中谈侄子的幸福人生不是? 他这个侄子想纳人家小姑娘做贵妾,人家小姑娘不愿意……情情爱爱这事儿,终究还是两相情愿方为上策……虽说他也想早日看到侄子有个屋里人疼惜,早日有血脉,可是,他也不能逼着人家嫁不是? 奈何,太后太厉害。 若不是他拦着,太后都想直接宣人家小姑娘进宫了。 自家母后的威仪那不是要吓坏人家小姑娘吗? 元昭帝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和自己的心腹重臣商量,让辅国公回去劝劝自家夫人,赶紧把人送过来吧……其实,元昭帝还是挺敬佩辅国公夫人的,只为当年自己的手帕交之后得罪自己的亲妹子,勇气可嘉,有情有义。 只是想到自己千疼万宠的侄子被嫌弃到这种地方,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辅国公那是多精明的人,只三言两语便已明白了元昭帝的意思。 他已从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那里得知了她们接下来的计划,故而面对元昭帝的逼问,辅国公只管哼哼哈哈的遮挡过去,没给实话,也没说不行,只在中间混着。 可是,他也知道,这混不了太久。 如果温落晚不想嫁,就必须马上与云寒澄清这件事情。 至于云寒能不能放手,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实在不行,就嫁过去呗…… 他觉得云寒还是不错的。 毕竟是元昭帝疼宠的侄儿,前程错不了。 辅国公做为朝中重臣,每天等他处理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能为温落晚分心这么两三次,已是不易,很快就丢到了脑后,被朝中的事儿塞满了脑子。 可是,他没想到他回来后,却等到了一直让自己骄傲的儿子跪在自己的面前,口口声声的说要娶温落晚。 辅国公陈离语气沉沉,脸阴得快要滴水了,“言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宫里皇上都亲自过问了,这温落晚就算有一天不入了公主府,也决不能入他们辅国公府。 陈言知脊背挺直,面容肃穆,“爹,儿子知道儿子在说什么……儿子想娶……” “住口!”,辅国公陈离怒不可遏,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陈言知,“你知不知道今天圣上已经询问了温落晚的事儿,问她何时入府?!” 皇上都已经开了金口的,这个世间除了温落晚自己,已经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他们国公府更是不能掺合进去。 “你……陈言知……不行!” 辅国公陈离的话斩钉截铁。 语罢,便甩袖离开。 只留下陈言知一直固执的跪在那里,直跪了一夜……若不是前头传来消息,怕是陈言知还是会跪在那里…… 八百里急报! 负责东北边境负责地狱戎犬人的镇国大将军在战场身付重伤昏迷,十万镇国军群龙无首,靖宪公主晕厥,圣上震怒,云世子请命去东北掌十万镇国军! …… 第41章 “云寒,你……” 元昭帝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心里升起不舍。 那里是战场,不是过家家玩闹的地方。 一不小心是会丢命的! 他手下大将如云,牺牲几个,身为帝王,他并不在意。可是,这可能会牺牲的人变成自己不似儿子胜似儿子的人,元昭帝便有些受不了。 “你……你还小……战场不是个好地方……”,元昭帝看着如月生辉般的云寒,心里一万个不想让他上战场。 云寒目光沉沉的扫了一眼上首的元昭帝,缓缓道:“若我不去坐镇军中,十万镇北军内斗又该如何?!” 元昭帝哑口无言。 他手下确实大将如云,可是,能代替镇国大将军云昭毅坐镇十万镇国军的却一个都没有。 那十万镇国军不会服任何人的,除了云寒。 而且,此次镇国将军云昭毅受伤也很可疑……若是派个外人去,怕是调查不出真相,也抵御不了戎犬人。 云寒……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外人皆说云寒乃是京城四大纨绔之首,说他不求上进、清冷孤傲,奢靡无度……可是,谁又知道云寒有多聪明?从小过目不忘、三岁出口成章、四岁文词达意……十几岁时,便文武双全,教无可教……御书房的大师傅没有一个不夸的……与众皇子打过一架后,便收敛了全身的荣光,专心做一个纨绔子弟。 聪敏无双! 可是,再如何聪敏,在元昭帝的眼中,他还是个孩子。 是他锦衣玉食养大的,如何受得了边关血里带风的冷寒?而且,云寒是妹妹南柯唯一的子嗣,若是出了半点差迟,他如何对得起妹妹和生死未知的镇国大将军? 元昭帝的一颗心像被撕扯一般的左右拉锯,迟迟下不了决定。 下首的云寒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等待。 短短的一天,原本清冷如仙的光华气韵已变得冷冽逼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寒气四溢。 少年的脸上带着英武。 看着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侄子,元昭帝半响才哑着嗓子道:“云寒,你要去也行……先将那女子纳了府再走……” 否则,他不好与妹妹和母后交待。 出征边关,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也不敢说真的有命回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若是真出了万一,他也要给皇妹一家留下一条血脉。 元昭帝想得好好的,却没想到云寒却不答应。 “不行!” “温落晚……” “侄子不纳了!” 云寒冷脸拒绝。 “为什么?!” 元昭帝惊得差点没站稳。 这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 他还等着云寒留下血脉呢,没有血脉,他如何敢放云寒去边关?这是不喜欢了?元昭帝仔细的看着这个让自己骄傲的侄子……虽然,云寒极力隐藏,可是,还是让元昭帝发现了一丝端倪……不是不愿,而是不想拖累…… 元昭帝心中猛然一震。 他第一次发现他侄子对于那个谢阁老的外孙女居然用情至深。 “云寒……” “皇上,云寒三天后出发去边关!” 云寒果断的打断了元昭帝未完的话,转身离开。 “云寒!” 元昭帝大急。 自己的侄子自己知道。 云寒若是不愿做的事情,谁逼都没有用! 如果不是这样,南柯也不会宁愿背着逼婚的骂名,也要将那名温家姑娘纳进来,还不就是因为这姑娘是云寒这么多年来唯一松口的姑娘? 眼看着好事就成了,他都和人家辅国公府说好了,让他们将姑娘早日嫁过来,人家也都答应了,可这临了,云寒又不愿意了。 元昭帝头疼至极。 他要怎么面对皇妹和太后娘娘?! …… 不管宫里得知云寒要去边关坐镇镇国军,宫中太后和靖宪公主是如何闹腾的,但是,云寒放话不纳温落晚,可是救了辅国公一家上下的命。 可太好了。 辅国公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温落晚。 她之前还在担心得不行。 人家都认为云寒要去边关了,这亲事怕是不成了。只有她想的却是,云寒是靖宪公主唯一的一根独苗苗,若是真的不得不去边关,那温落晚她们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皇家会铁了心让落晚入府为云寒延续血脉的。 可没想到云寒竟然不愿意娶温落晚了。 “云世子虽为纨绔,却不失磊落!”,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看着出落得越发动人的温落晚叹了口气。 儿子在堂前跪了一宿,还不想让她知道,她又如何会真的不知? 她是掌控整个国公府的女主人! 可是,她却只能装不知道! 言知不能娶落晚! 落晚不能给言知在仕途上任何的帮助,她不想日后害了言知,坑了落晚……门当户对……这句古话之所以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 也许有人会是例外、是特殊,可是,那个人不是言知。 她只能不动声色的将两人分开。 好在,落晚一直是个清醒的孩子,让她的照顾和付出没有成为笑话。 “可是,皇上那边……” 温落晚眼波闪了闪。 听到这个消息,她当然高兴啊。 可是,这个天下终究还是皇家的,若是皇上要她嫁,她能不嫁吗?温落晚还是有些担心。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看出了温落晚的担心,微微一笑道:“放心……只要云寒放了话,无人可以更改他的意愿。” 只要云寒说了不纳,他就不会纳了温落晚。 温落晚这一回真的没事了。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的心也终于落到了肚里。 绿漪只觉得一直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终于散了,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笑脸,回应春院的路上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回到应春院后,便和绿窈也说了这个好消息。 绿窈也高兴极了。 手脚麻利的为温落晚沏了杯百合花香茶。 这些天,小姐为了这件事儿愁得夜不能寐,都好些天没有好好睡过了,这百合花有安神之效,喝了美美的睡一觉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温落晚浅笑着接受了绿窈的好意,喝了茶,倚在软榻上,让人都下去了,她却睡不着。 她没想到云寒竟然不愿意纳她放府了。 温落晚知道云寒很可能是不愿意拖累她……否则,不会之前还死咬着她不放,非要纳她入府,逼得辅国公夫人想要带她出府与云寒再好好谈一下……却没想到边关一道八百急报,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她们甚至都不需要出府去见云寒,这件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国公夫人让她放心,说只要云寒放出的话,没有人能逼得了他。 这让温落晚心头的大石终于搬开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去过为人鱼肉的日子了…… 心落了地,不免又想起了一切混乱引起的源头云寒。 以前,温落晚是恨云寒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云寒放了她,温落晚心里有点感激他了,对他的印象也有了几分好转。 温落晚心里清楚得很,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已经没有人任何人能帮她,若不是云寒主动放了手,以云寒现在这个情况,就算她出家做了尼姑,也得被迫还俗嫁人。 不管之前云寒有多恶劣,可是,现在,就他愿意放手这一条,温落晚便不恨他了。 东北? 犬戎? 温落晚睡不着,翻身下了软榻,取了一份元昭地图缓缓打开,目光落在了元昭与犬戎的交界之处。 犬戎那里冬日漫长而又寒冷,稻谷只长一季,冬天一到,什么都冻死了,若是再碰上什么冻害、风雪季,那更是无法生存…… 而犬戎就会来骚扰元昭。 见什么抢什么、吃的、用的、穿的、女人……抢光了就杀人,经常将一个村落的人都杀光了。 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来犯,宛如元昭的芥藓之患。 所以,常年镇国大将军云忠毅都要镇守边关,已守得元昭数十年安宁。 为何偏偏今年出事了? 镇国大将军云忠毅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若是,破了镇国军这条防线,元昭边关不知要有多少村子家败人亡、妻离子散……想到这儿,温落晚的心不由紧紧的揪了起来。 生在和平年代的她从来不知道战争的模样,可是,她的国家却是一个战争民族,五千年的历史都在不停的抵御外族入侵,血迹斑斑,她可以从历史书上想像到战争的残酷。 温落晚最敬佩的就是保家卫国的铁血军人。 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战争会真的发生在她身边,吞噬她认识的人。 云寒…… 想到那个清冷孤傲似谪仙的人,温落晚有些不敢相信,那样的人竟然就要上战场与犬戎人交战了。 他只有十九岁啊…… 为什么一定要去边关? 好好的在京城当他的纨绔大少不好吗? 锦衣玉食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温落晚一遍遍的想,可是,就算他自己也知道云寒为什么会去。 他是镇国大将军云忠毅的儿子,现在,父亲生死未知,军中军心大乱,真正的好男儿,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 第42章 就在整个辅国公府都放下心来,以为温落晚没事了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靖宪公主! 点名要见温落晚。 靖宪公主毕竟是公主,不管靖宪公主来意如何,辅国公府也不能拦着靖宪公主不让她见温落晚,只能让温落晚出来。 温落晚这才再一次见到靖宪公主。 第一次在公主府见到靖宪公主时,温落晚只觉得靖宪公主不愧是皇家最受宠的公主,美得威严又大气,可这一次再见到靖宪公主,虽然公主的外表和礼仪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带着皇家特有的尊贵雍容,可是,也难掩靖宪公主眼中的红丝和神色的憔悴。 与此同时,靖宪公主也在细细的看着款款而来的温落晚。 她有点知道为什么儿子会喜欢这个姑娘了…… 在公主府第一眼见到这个温家姑娘,她就很满意,除了出身,这个姑娘简直挑不出毛病来。清丽绝尘、优雅端庄,身上有着这个年龄少女所没有的的沉静,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就算被皇家逼嫁,这个姑娘依旧恬淡清雅,眉眼间没有一丝忧惧愁苦。 若非她就是那个逼嫁的人,她都要给这个姑娘一身的气派叫好了。 只是一想自己的宝贝儿子,靖宪公主就是心中一痛。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得来的血肉,自小就疼他入骨,她与镇国大将军聚少离多,只得这一子,能不疼吗?靖宪公主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儿子的面前,让他开心。 儿子难得喜欢上一个人,给她贵妾之位,她居然也敢不应,靖宪公主心中是不快和愤怒的。 她的云寒是人中龙凤,哪里由得这一个小小的女子嫌弃? 若是往日……哼…… 靖宪公主胸中怒气翻腾,周身的气势不由得变得凌厉起来,让辅国公夫妇心惊不已,互相对望,一时弄不清楚靖宪公主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是来为难落晚的? 可是靖宪公主毕竟是皇家公主,失态也只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雍容,“你们夫妇退下吧,本宫要与温家姑娘说几句话……” 看着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一脸的迟疑,靖宪公主嘴角勾,看着自己指尖艳得刺眼的红蔻,似嘲非嘲,“怎么?辅国公夫人难道还怕本宫吃了温家姑娘不成?!” 靖宪公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辅国公夫妇不退也不行了,“哪里……公主言重了……”,辅国公陈离打着哈哈与满脸担心的国公夫人顾荣华离开了,顺带也带走了所有国公府的下人。 靖宪公主楚南柯只是冷眼看着温落晚,可是从始至终,温落晚依旧沉静淡然,哪怕国公夫妇退了,国公府的下人也退了,也不见她有半点惊惶。 靖宪公主目光暗淡晦涩,凤眸紧紧的盯着温落晚。 她想大发雷霆、她想大声训斥、她想问问温落晚是谁给她的胆子竟然死活不愿意嫁给云寒?!她甚至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一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若不是因为云寒中意她,她现在早就死了,谁给她的胆子敢触犯天家威仪?! 靖宪公主目光中的不善,温落晚如何能感觉不出来? 只是温落晚确实是不怕的。 温落晚不怕死,可是,她怕身不由已、生不如死! 所以,靖宪公主今日就是弄死她,她也不会入靖宪公主府的。 无论,靖宪公主要如何发作,她受着就是。 谁知道,温落晚都做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靖宪公主却突然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浑身的气一下子都跑了,身上的戾气也消失了,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靖宪公主府的人恭敬退下。 屋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这下,连温落晚也弄不清楚靖宪公主要做什么了,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靖宪公主就看着眼前的少女,用她那澄澈的眸子看了过来,靖宪公主看着那双眸子,就想起了儿子,想到云寒,心就宛如刀剜一般。 云昭毅在边关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她不知有担心,现在,儿子又要去边关,这和要了她的命一般啊……她和太后两人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可是,最终却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她们是皇家的女人。 她们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匀是百姓所贡,现在,百姓需要皇家的保护,她们不能说不! 靖宪公主在大义面前,配得起公主之尊。 可是在小家面前,靖宪公主只是一位母亲。 一位想要留下儿子血脉的母亲。 若是丈夫真的亡故,那么,儿子势必要顶替丈夫镇守东北方的镇国军。这是儿子的宿命!这也是为什么儿子长大后,再不如小时一般在学业上努力上进的原因,因为他的路早早的就已经定下了。 明明,寒儿幼时也是天真热情的少年,却慢慢变成了今天不苟言笑的模样。 从那以后,儿子只拼命的读兵法和骑射功夫。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 靖宪公主觉得就像做梦一样……为什么今天就到了呢?至少……至少让她看到子孙满堂啊…… 儿子脾气是个倔的,又有洁癖……若不是他相中的女子,你就是把姑娘送到他的房里,也会被他扔出来,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靖宪公主看着温落晚,目前唯一能让云寒改变心意,愿意成婚的就只有温落晚了。 她知道温落晚不愿,可是,人的心都是偏的。 为了她的儿子,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靖宪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慢慢踱到温落晚的身前…… 离得近了,独属于皇家的那股威仪更是压得温落晚有些喘不过气来,若不是她来在现代,根本就没有古代根深蒂固的阶级思想,此刻怕是早已经挺不住的被压弯了腿,跪在当场。 温落晚心紧紧的提着,挺直了脊背,红唇微抿,静静的看着靖宪公主。 可是,她没有等来靖宪公主的训斥亦或是掌掴,等来的却是靖宪公主深深弯腰的一个大礼,惊得温落晚如同小兔子般猛的跳向了一旁,再无半点之前的恬静淡然,取而代之的是秀眸中满满的不敢置信,差点以为靖宪公主疯了。 靖宪公主是谁? 想当初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中说一不二的霸主,满京城的贵女就没有敢触她霉头的,可是,今天这样一个天之娇女竟然给她一个小小的孤女行礼,饶是温落晚一向沉稳,也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反应。 “公……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温落晚抖抖的说。 温落晚这个人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她就怕别人对她好。 也就是说温落晚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 若是,靖宪公主以势压她、亦或是掌掴她,她都不会觉得如何,可是,靖宪公主却柔和下来,放软了身段,让温落晚有些手足无措。 “温姑娘,本宫想请你去劝劝云寒,让他应了这门婚事……我知道你不愿做妾……”,靖宪公主楚南柯闭了闭眼睛,将满眼的复杂全都咽下,复又睁开了眼睛,带着一抹坚决,“只要你能让云寒松口应了这门亲事,我允你妻位!” 妾位、妻位又如何? 若是日后云寒没命回来,妻位又能怎么样? 她的儿子都没了,还哪来的妻? 只要温落晚肯点头,她不但有了血脉的延续,云寒心中有了牵挂之人,也会活着回来的。 她自然是可以以权势压人,可是,事情牵扯到她的宝贝儿子,靖宪公主楚南柯不想赌那个万一。现在,唯一能降服儿子的就只有温落晚了。 不就是一个妻位吗? 温落晚的家势是不够,可云寒就要去边关了,皇帝哥哥和太后娘娘也心疼得紧,都盼着他娶亲呢,她去说,她就不信皇帝哥哥和太后娘娘为了云寒好,会不点头。 只要是为了她儿子好,她可以不在意温落晚的家势,不在意温落晚是个孤女。 不管什么事情,都比不得云寒好来得重要。 温落晚听得樱口微张,目瞪口呆。 若是没有边关八百里急报,温落晚想入靖宪公主府为妻,下辈子也不可能!可是,这一封急报,改变了一切,在生命面前,一切富贵荣华都淡若云烟。 靖宪公主这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云寒好。 可是,温落晚并没有被这天降的富贵砸昏了头……她不入公主府,实在是公主府太过富贵。就算是允她妻位,可是以她的家世,此一时彼一时,也是守不住这个妻位的。 温落晚不想过这种糟心的日子。 所以,就算靖宪公主以妻位为礼,温落晚也没有半分心动。 “公主,落晚身为孤女,实在受不住公主的厚爱……”,温落晚道。 靖宪公主一听温落晚这样说就有些急了,不是不为妾吗?怎么为妻也不行呢?不等靖宪公主说什么,温落晚便抢先一步道:“而且,就算我去劝云世子,云世子就会听吗?” 云寒这辈子就没听过什么人的话,凭什么靖宪公主以为三言两语,温落晚就能劝得云寒点头?他连他娘的话都不听。 “不管他听不听,你只要去见他一面便好。”,靖宪公主倒是对温落晚信心极大。 温落晚深深的看了靖宪公主一眼,点头答应道:“好,我可以见他一面。” 若是她今天不答应去见云寒,靖宪公主绝对不会罢休。那就见一面吧,有些事儿说开了,才好。可也就这样了…… 靖宪公主府……她温落晚确实受不起…… …… 第43章 依旧是西山大佛寺。 依旧是寺中那片碧水映红莲……当初温落晚就是在这里跳下去救陈馨宁的,原本计算得好好的,结果却出人意料,她被靖宪公主府的世子云寒给救了。 因为抱着她走遍了半个西山大佛寺,而名动京城。 温落晚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明明湖里有两个人,云寒为什么单救她?救馨宁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他来时,只有她一人在湖里了?所以,只能救了她? 若不是他救了她,后面也不会一连串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了。 温落晚有怒,却不敢有怨。 好歹,云寒是救了她的人。 她不能那么不明事非…… 可是,救了她……就一定要娶她吗? 这是什么道理? 温落晚拒绝相信冷傲似谪仙的云世子会喜欢她。 提起逼嫁这件事情温落晚就难以控制情绪,可是,一想到云寒马上就要远赴边关,这一走生死难料……温落晚又怒气全消,只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中翻腾。 今天的西山大佛寺已经让靖宪公主府包下了,不会有闲杂人上来,温落晚随辅国公夫人而来,早早的就在这重莲台等候,多日来的心绪不宁,在见到这朵朵重莲时,竟无端的宁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落晚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温落晚曾经听过。 在云寒抱她去客房之时,她倚在他的胸口装晕,耳朵里除了最初杂乱的声音,最后,都变成了那个人有力的心跳和沉稳的步伐。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温落晚有微微的惊讶。 她以为他不会来的…… 就像她根本不认为她能劝得动他一般。 想到靖宪公主交给她的任务,温落晚就忍不住一阵尴尬,哪怕她根本没把靖宪公主的交待放在心中,也没打算执行……可是,这种自己打包送上门求人家娶的迷之尴尬,怎么也挥之不去。 因为太尴尬了,所以,温落晚就算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转身。 “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赏花吗?” 温落晚想当鸵鸟,可惜,云寒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依如既往的清冽如琴弦,可温落晚却听出了声音中多出的肃杀之意。 毕竟是要上战场的人吗? 想到靖宪公主说云寒三日后就要启程,温落晚就知道他的时间有多紧,有多少东西需要准备,多准备一些东西,也许战场上就会救他一命。 这个时候没有时间浪费在她的矜持与尴尬上,温落晚一咬牙,转过了身,原本想要说的话,却在看到云寒后的第一眼,没了声息。 云寒变了许多…… 以前的云寒清冷孤傲似谪仙,可现在,原本的谪仙却变成了煞神。 原本素爱的月白被玄衣取代,俊美的脸庞神色更冷,身上俱是杀伐果断的凌厉气息。 这是温落晚没有见过的云寒。 一时被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在之前,温落晚还在担心云寒是否真的能去边关,可是在见到云寒后,温落晚知道云寒是真的会去过关。 “世子你……”,温落晚张了张嘴,最后化为一句,“你多保重!” 除了这一句,温落晚已经不知道该和即将肩头压上千斤重担的云寒说什么。 “你在担心我?” 云寒凤眸之中波光流转,冲淡了他身上的一丝凌厉气息。 担心吗? 温落晚蹙眉想了想,她确实是担心他。 可是,这种担心并不是她喜欢他,而是,对于一个身边的人为国为民踏上战场那种由衷的敬佩和担忧。 “你喜欢我?!”,云寒追问。 “不是!”,温落晚无比迅速的摇头,澄清,“我敬佩你!” “为什么?”云寒下颌绷紧,寒眸紧紧的盯着温落晚,“你不愿为妻,为什么?!” 她说她不愿为妾,他给她贵妾。 她说她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现在,他已给了她妻位,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他就那么差吗?比不得某人?! 温落晚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谈到了这个问题上。 也罢,这个开头,已经比她想像中的开头好了许多了。 温落晚抬起头,不闪不避的直视着云寒的寒眸,一字一句道:“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不错!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云寒这个人,温落晚并无恶感。 可是,她却不能嫁给他。 她虽出身望族,可是,家族败落,娘家早已无人,孤女一个。 这样的她只能嫁入寒门,方能快活无忧,却断断不可入豪门。 今天,靖宪公主有求于她,可以放下身段,苦苦相求……说句难听的,若是云寒真的回不来了,而她又恰好有子嗣,那么她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可是,若是有一日云寒大胜归来,边关稳定,那么今日她得到的妻位,就将是她的催命符…… 更何况,那些豪门大户哪一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 温落晚是绝对过不了那的生活的。 她现在只希望能说通云寒放手,顺便如果能劝得云寒在去边关之前能留下血脉就最好了,连靖宪公主那里她都有了交待。而她就待云寒走后,风波平息,再将那本书还给陆昀竹。 温落晚几乎是掰开了揉碎了的说明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和她对他的期盼。 这一次,温落晚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目不转睛的几乎盯着云寒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确保她说的话云寒都已经听见了,顺便想看看云寒的反应。 上一次就是因为她没有看到云寒的反应,才会摸不清云寒的心意。 可是,这一次,温落晚哪怕是已经正面直视了云寒,可是,她依然没怎么猜透云寒是在想什么。若不是云寒那微蹙的眉头和眼中神色不停的变幻,温落晚差点以为云寒又没有听进去。 “所以,你听懂了吗?!” 温落晚小心翼翼的看着云寒。 你到底明不明白?! 云寒只是冷脸沉漠。 看样子还需要消化一断时间…… 可温落晚已经想要收工了。 与云寒站在一起,压力真的很大。 可是,在这儿之前,温落晚想了想还是掏出了她为云寒准备的一份礼物,送给了云寒。 婚事不成,仁义在。 “世子就要上战场了,落晚虽为女儿身,却最敬佩的就是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这本书是我手抄的一份儿古书,上面记载了一些战场伤患处理方法和有关于犬戎冬季应敌的战术……不知有没有用,只是希望能帮到你,帮到将士及边关的百姓。” 一边说一边将书轻轻递到了云寒的手上。 这本书自然不是温落晚从古书上摘抄的,而是,温落晚自己编写的。 她穿来之前是位护士。 虽说是位产科护士,可是,她上学时关于战场的急救护理这门学科,她也是学过的。古代的战场护理如何能与现代的知识相比,温落晚绞尽脑汁捡着能用的写了一晚,希望能用这些知识多救一些元昭的好男儿。 至于犬戎冬季应敌战术则是因为温落晚生前是北方人,在家乡的博物馆曾见过几则战术,便也不自量力的写上了。 用不上最好,若是,用上了且救到了人,便是温落晚的心愿了。 云寒没想到温落晚竟然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虽不是荷包、簪子、玉佩……却更得他的心。 也让他惊奇。 云寒在太极殿拒婚,不是他不愿意要温落晚了,而是,他不想连累她。他怕他万一回不来,温落晚便会孤苦一生。所以,他不纳…… 可是,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却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温落晚。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温落晚就一定是他的。 所以,母亲与他说温落晚就是允妻位,她也不嫁,才让他如此恼怒,见面便质问。 温落晚也许知道他的时间很紧,他有多忙,可是,她却未必知道他真实的情况已经忙到了什么样子。他需要准备兵器铠甲、他需要弄清边防地图、镇国军势力分布等等,忙得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可是,母亲说温落晚要见他,他还是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急事来见她。 寻常女子哪个会准备这种东西送人?! 他看中的女人果然非常人。 “世不遇你,云胡何喜……” 云寒看着手中还散发着墨香的书册,低语喃喃。 “什么?” 温落晚微微歪头,她没听清云寒在说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 她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完事了,看世子的模样,这回他真的有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心头微微一松,便打算告退了。在与云寒擦肩而过时,温落晚都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么简单就结事了,心中窃喜,却在下一移,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的手腕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牢牢攥住。 温落晚不明则已的回眸,正看到云寒死死的盯着她,眼角微微上扬,一字一句道:“温落晚,三年……” “三年后我若战死沙场,你可自行婚嫁!” “三年后我若侥幸归来,你必为吾妻!” “三年内你若与哪个男人成了婚,我杀了他!” …… 第44章 “绿漪,小姐这是怎么了?”,绿窈担心的问。 自从从西山大佛寺回来之后,小姐便不吃不喝呆坐在书案前发呆了一个下午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陪小姐去西山大佛寺的人是绿漪,绿窈只能找她来问。 绿漪睁着杏眸,回看绿窈,也是一脸的懵。 她也不知道啊…… 虽说是她陪着小姐和国公夫人去的西山大佛寺,可是,小姐要见的人是云世子,要说的话是有关婚约,小姐脸皮薄,哪里好意思让她听见,她自然是远远的站着的。 什么都没听见。 “不过,我最后看见……”,绿漪看了看左右,用手遮着唇,轻声道:“我看见云世子拉着小姐的手,脸色看起来凶极了……” “嘶……” 绿窈倒抽一口冷气。 她们小姐不愿嫁给云世子,哪怕由妾升为贵妾,再由贵妾升为妻,绿窈到现在还记得辅国公夫妇知道小姐拒绝了靖宪公主提的婚事时,那一脸复杂的脸色。 两个丫头在温落晚的身后嘀嘀咕咕,还以为温落晚没有听见。 其实,温落晚全都听见了。 云寒何止是脸色不好啊…… “我杀了他!” 那一句话说得杀气腾腾,温落晚可不认为云寒只是说着玩的。 没想到云寒竟然给她订下了一个三年之约。 温落晚全身泛起一阵无力。 她说的话,他听了,却根本就没听进去! 现在,她能怎么办? 她唯一能做的难道就是盼着云寒战死沙场?那绝对不可以!就算温落晚想嫁人,可也不想云寒为国战死,他是好儿郎,他还那么年青…… 可是,云寒意思很明显了,根本就是不想放过她。 他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三年内她敢嫁人,他就杀了那个男人。 也许现在的云寒不会…… 可是,温落晚不敢赌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三年后的云寒心会冷硬到何种地步?万一真的杀了人,她可是把人坑了……若是跑路,她就把辅国公府坑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温落晚觉得她这个麻烦是甩不出去了。 只能等三年之后再做分晓了。 还好,三年之后,她也才刚刚十九岁,嫁妆丰厚点也是勉强能嫁得出去的。 若是三年后,云寒回来了,只要他能答应只守着她一人过一生,那她就嫁了。 他若是不应,她正好就可以不用嫁了。 或是他可以抬着她的尸首去拜堂。 若是别人,温落晚可能还要担心他应了不做,可是,云寒,温落晚却并不担心……虽然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可是,温落晚却觉得云寒是一个一诺千金之人。 不答应便罢了,若是答应便不会毁诺。 只是可惜了玉掌书院的陆公子…… 想到那位俊逸如青竹般洒脱的人,温落晚心中全是不舍。 这般志同道合的男子,她再难遇到一个了。 温落晚自己要等三年,那是被云世子逼得没办法了,又哪里能拉着陆公子去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她和陆公子,终是无缘的。 呆坐了一下午的温落晚终于说话了,“绿漪,将那本《永州八记》拿来……” 该是还给陆公子的时候了。 绿漪不明所已,但还是应声去了书房,可片刻后便惊惶失措的跑了回来,急急道:“小姐,《永州八记》那本书不见了。” “什么?!” 温落晚惊呆了。 好好的书,怎么会不见呢? “绿漪,你是不是记错了地方?”,温落晚蹙眉道。 像这样心腹之事,温落晚都是习惯交给绿漪去办的。 绿漪急得额头冒汗,“没有啊,小姐。我是将书放到了书架上的匣子里的,可今天打开匣子里面的书却不翼而飞了……” 温落晚深知,绿漪虽然性格有些直爽,做事有几分冲动,但却并不是心粗之人。 既然她说她将书放在了匣子里,那么,现在不见了,必是有人拿走了那书。 可绿窈却说,这段时间并没有外人出入应春院。 连馨宁小姐最近都没有来。 温落晚不信邪,带着下人亲自将这应春院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就愣是没有找到那本书。 真是奇怪,好好的书怎么会不见呢? 难道是有人偷拿了这本书? 可是,拿它有什么用呢? 这本书虽是难寻,却又不是值钱的孤本。 完蛋了! 温落晚有些发傻…… 现在,她上哪里买一本一模一样的去赔给陆昀竹? 真是要死了! 温落晚的心中充满歉疚。 读书之人对书有多重视,她是知道的。 “绿窈,快让冬生帮帮忙,在京中书肆中找一找可有《永州八记》,买回来。”,温落晚吩咐道。 绿窈也知道紧急,急忙领命而去。 温落晚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买来的不是陆昀竹的那一本,可是,好歹也是一种弥补,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只是…… 这书哪里去了呢? 不是辅国公府人所为,难道是外人做的? …… 在温落晚纳闷不已的时候,那本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且莫名失踪的书正端正的摆放在云寒的书案上。 “少将军,你已两日未曾合眼,歇一会儿吧……天亮……大军就要开拔了。” 云祈双手抱拳担心的道。 少将军自从接到边关急报,便一直未曾合眼,做了这许多的安排,还要为辅国公府的表小姐分心。其实,云祈真不想将辅国公府表小姐与那位玉掌书院陆公子的事情报予少将军知。 可是,少将军在那日见到温小姐与陆公子在玉掌河畔后,回来便派了人紧盯着温小姐和陆公子两个人,现在一本《永州八记》传心意,云祈哪里敢不上报? 这书都在少将军这里很久了,怎么今天又把这本书找了出来呢? 难道,自家将军在西山大佛寺没有摆平温家小姐? 可他也没听说什么血案啊,那位温小姐不是平平安安的回到了辅国公府吗? 就在云祈在心中浮想联翩,腹诽不已时,就见少将军翻开书的封面,在内页第一页上,提笔写下了两行字,眼中全是冷意,合上书,推向云祈。 “云祈,你将这本书送还给陆昀竹!” 一身戎装的云寒淡淡道。 云祈一愣,随即领命道:“是!” 虽然不知道少将军是何意,但是,云祈已经习惯了一切听从少将军的安排,上前拿了那本书,便转身离开。 离天亮没有多长时间了,他得快去快回。 摇曳的烛光将云寒映在雪墙上的身影拉得格外的长,透着冬雪的肃杀与孤寂。 天亮之后,他云寒便再也不是靖宪公主府的世子,而是,十万镇国军的少将军。 …… 云寒大军开拔,十分的气派。 元昭帝楚东漓亲自到十里长亭送云寒的大军。 因为怕云寒年少气盛,镇不军镇国军中的大将,元昭帝还特意点了他身边贴身的副侍卫统领带着一队人贴身保护云寒,若是云寒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所有人要提头来见。 特意下圣旨,给云寒的战略物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所有部门均不得有推诿拖延。 也算是操碎了一个亲皇舅的心。 端着送行的美酒,看着自己的侄子在穿上威风凛凛的铠甲,骑马站在军前,越发的英武俊逸,元昭帝心中感慨万千……他这个侄子怎么就这么倔,还没留下血脉呢,就这么走了,要他怎么办? “云寒,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了这一句话。 “末将领命!” 云寒双手抱拳,眼神凌厉。 喝了送行的美酒,将士们摔了碗,带着让敌人胆寒的杀气向东北的边关开拔。 元昭帝带着百官,眼含热泪送走了自己最心爱的侄子。 有时候成为一任帝王,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和元昭帝一样极目远眺为云寒送行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温落晚。 一晚上,想了又想,翻来翻去,温落晚还是决定悄悄的来送行一下云寒。 毕竟这一别,还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再见面? 冬生驾着马车带着温落晚来到十里长亭的另一侧的山头上,看着那个人玄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头盔顶上的红色簪缨寒风中飘飘欲飞,看着他纵马扬鞭,修长挺拔的身姿宛如战神。 “云寒,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温落晚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你是元昭的好男儿,战场无情,请君多多保重。 “小姐,云世子好像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绿漪被大军的肃杀和英武所感,激动不已。 温落晚目光所落之处,远处云寒的目光正正扫了过来。 落晚来送他了…… 还说不喜欢他?! 云寒嘴角翘起,眼亮如星。 落晚等我三年……我定排除万难,十里红妆迎你入府。 嘴唇微动……可神奇的是温落晚竟然读懂了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世不遇你,云胡何喜……”,温落晚的心猛然一悸,头脑空白,只能傻傻的看着云寒带着大军消失在远方。 温落晚不知道的是在山头的另一侧不远处,有一位青衫男子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神色痛苦。 …… 第45章 “陆……陆公子?” 送别了云寒,尚且来不及消化那惊鸿一瞥和那份突如其来的情意,刚回身要走却撞见了陆昀竹。 温落晚有些措手不及。 她这算不算是大型翻车现场?! 陆昀竹依旧秀逸如青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清愁,让人不忍。 “你……你都听说了……” 温落暖有些迟疑的问道。 她可不认为此时陆昀竹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若是陆昀竹对她真的有意,又怎会不知靖宪公主府与辅国公府的亲事闹得沸沸扬扬,已上达天听。 “原是我对不起你。”,温落晚低低的说。 看着眼前面带愧疚的少女,陆昀竹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痛苦,哑声道:“你又何错之有?!” 错在她太过美好吗?让人一眼就放不下?! 既然,他可以看到温落晚的不凡,其它人又如何会看不到?! 怪只怪他没有能力,没有办法保护他心爱的人。 温落晚以一介孤女之力抵住靖宪公主府的威压和富贵,从妾至贵妾、再从贵妾至妻,她的心都没有半分动摇,她又何错之有?!若他是云寒,他也不会放手的。 温落晚看着陆昀竹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悲伤,嗓子有些酸涩,这是她亲自挑中的人选,她自然是满意的。原本她都已经想好了未来悠然见南山的闲适生活了,只可惜,他们终是无缘。 “陆公子,那本《永州八记》被我不小心遗失了,我会再买一本新的送到府上……”,温落晚想起了那本遗失的《永州八记》,解释道。 今天之后,她与陆昀竹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陆昀竹闻言,眉心轻摺,轻轻道:“不必了,它已经回来了……” 它若不回来,他又怎会来到这里? 又怎知云寒绝对不会放手的决心?! 回……回去了……? 温落晚莫名的眨了眨眼睛,下意刻,便不敢置信的睁大……紧接着怒火中烧。 云寒?! 那个家伙……他……他竟然偷走了自己的书?! 太过份了! 亏她刚才还有一瞬间的心悸! 尴尬愤怒到无以附加的温落晚在陆昀竹面前只得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陆公子保重……” 走下山顶的温落晚没有看到,陆昀竹在山间小路上一直在看着温落晚的背影,久久不语,眸中俱是痛苦与不舍,却始终没有挽留温落晚。 她已经很艰难了…… 陆昀竹不想再让她为难。 是他没有能力,若他有朝一处也能站在高处,是不是便可以争上一争? 陆昀竹深邃忧郁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冷酷。 …… 云寒走了,辅国公府的应春院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也不知道云寒是如与靖宪公主说的,云寒没有要任何女人、没有留下血脉,就那么走了……靖宪公主也再没有上过门。这让温落晚心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矛盾不已,辗转了许久,才渐渐将那个人放下。 而陆昀竹在温落晚走下山间后,便已放下。 不是温落晚无情,而是尚未来得及生情,便已被某人硬生生的断了念想。 接下来的日子,静谧安怡……温落晚恢复了之前的日子,带着绿窈、绿漪接着做绣品换钱,偶尔也管管自己的庄子……只除了一样,那便是自从温落晚在西山大佛寺的荷花池救了陈馨宁后,陈馨宁越来越爱往她这里跑了。 “温姐姐,我娘终于松口不让我嫁给云寒了……” 伴着陈馨宁雀跃如银铃般的声音,一个靓丽的身影冲了进来。 绿窈和绿漪对望了一眼,抿唇笑着放下手中的绣品,一个去端茶,一个去拿果子去了。 这辅国公小姐还是这么爱笑热闹。 温落晚也放下了手中绣了一半的小朵金丝木菊,浅笑着看陈馨宁急急的捧起茶来喝,忍不住关切道:“你慢点喝,小心烫。” 辅国公夫人会歇了与靖宪公主府联姻的心思,温落晚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云寒和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辅国公夫人还为她拒了靖宪公主的要求,她怎么可能还能自己的女儿嫁入靖宪公主府?也就是陈馨宁自己反应慢,还需要辅国公夫人亲口告诉她,她才知道。 “温姐姐,你怎么也不替我高兴啊……”,陈馨宁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她可是特地跑过来与她分享自己的好心情的。 温落晚看了一眼陈馨宁,心中叹气,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就算嫁不了云寒,你也还是要嫁人的啊……” 其实……云寒……还是不错的。 温落晚嘴唇微动,却没有说。 陈馨宁闻言,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样子立刻变得丧气起来,“温姐姐,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可温落晚只是用澄澈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陈馨宁扁扁嘴唇,有气无力的垂下双肩,黯然道:“我也知道。就算我不嫁进靖宪公主府,也会是其它高门……” 母亲不会让她嫁到聂家,更不会让她嫁给聂观砚的。 因为聂家只是四品。 温落晚将屋里人挥退了,淡淡开口道:“聂家不只是四品,他还兄弟众多……” 兄弟多,就代表着嫂子也多。 虽说聂夫人看着是个明事理的,可是,却不知道聂家家风如何,上头的那些哥哥,交着嫂子们人品又是如何? 陈馨宁是辅国公夫人捧在手心上千疼万宠的宝贝,怎么肯低嫁到这样的环境中去? 看看国公夫人之前为陈馨宁挑的人选,就知道国公夫人对陈馨宁的寄予有多高了。 “可是,我在大佛寺出了那样的事情,纵然是被你救了,可终究是落了水,出了丑的,高门还如何入得?我日后还不得被那些人拿这儿说事,欺负死?还不如低嫁了去!” 陈馨宁忿忿的说。 温落晚眼波一动,陈馨宁无意间竟然说到点上了。 经过玉鸾郡主那一推,陈馨宁是再也入不得像靖宪公主这样的豪门了,也无怪辅国公夫人都快要恨死那个玉鸾郡主了。 所以,温落晚敢断言,辅国公夫人再为陈馨宁寻找夫家,决不会在靖宪公主之类的极品豪门找了,应该会将条件放置到二品与三品之间,但不可能会是四品,更不能是聂家。 陈馨宁这条情路……温落晚一点都不看好。 “那个聂观砚就那么好吗?”,温落晚有些好奇。 好到陈馨宁连云寒都不要?! 在温落晚的心中保家卫国的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那个聂观砚究竟长的什么样儿啊,竟然将陈馨宁迷成这样,已经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忘不了?不就是当初见过一面吗? 陆昀竹也长得好啊…… 还是她自己挑中的呢,没嫁成,她也只是伤心了一阵子,也就好了。 可看陈馨宁这样子,好像是非君不嫁了…… 温落晚突然有些坐不住了。 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他当然很好……” 陈馨宁羞涩了,眼中的光芒如梦似幻。 温落晚的心抖了抖,她好怕陈馨宁会让她帮她想办法嫁过去……可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温姐姐,你那么聪明,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可以一偿心愿?”,陈馨宁渴望的看着温落晚。 温落晚嘴唇抖抖,欲哭无泪。 果然是逃不开吗?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聪明,她只是被逼得没办法,不得不拼命的想办法而已。 她若是乱出主意,还不得被国公夫人恨死了。 可是,如果不出,陈馨宁摆明了你今天不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我就缠着不放的架式。 “馨宁,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与国公夫人谈一谈……你要知道,这天下间没有不爱儿女的母亲……”,温落晚有些干干巴巴的开口。 不管陈馨宁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最好都在国公夫人的允许和掌控下,这样,她才不能伤了自己……“若是……若是夫人不允……馨宁,你便忘了他吧……” 人这一生总是要错过几个有缘的人。 可生活却还要继续。 国公夫人若是不允,那必是聂家不是你的良缘。 陈馨宁听懂了温落晚话里的意思,脸色乍青乍白,迟疑道:“可……可是……”,可是,她若是说了心里的话,母亲责罚她,可怎么办呢? 温落晚摇了摇头,“你若连说出口的语气都没有,又何谈喜欢二字?不如趁早放弃吧……” 陈馨宁睁圆了眼睛,呆了良久,然后,长长吐出口气,“温姐姐,你说的没错!” 若是她不说,娘亲不明白她的心意,无论选谁家都不会选聂家。 若是她不说,又何谈喜欢二字? 陈馨宁像是被点醒一般,连片刻都等不及,猛的站起身,向外跑去,惊坏了守在外面的贴身大丫头蓉滟,直叫“小姐,小姐……”的追了去。 没过多久,温落晚便听说国公夫人动了大怒,训斥了陈馨宁,陈馨宁哭着离开了。 温落晚拿起了绣了一半的小朵金丝木菊,继续认真的绣着。 陈馨宁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要看国公夫人的心意了。 …… 第46章 一连半个月,陈馨宁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连府里办了赏花宴,陈馨宁做为国公府的正经小姐理应出去待客,都没有兴趣,躲到了温落晚这里。 温落晚劝她,她也听不进去,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一样。 “温姐姐,你不用劝我。这次的赏花宴不是为我准备的,是为我哥!”,陈馨宁双目无神,有气无力道。 似乎她的勇气和活力都在那天,一息之间,让人给抽干了。 大公子?! 温落晚刺绣的针停了一下。 原来是他。 也是…… 他若不订亲,馨宁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订亲? 国公夫人这是着急了。 提到大公子陈言知,温落晚有几分尴尬。 大公子陈言知对她的情谊,她知道。 虽然,从来到辅国公府之后,温落晚就一直避着辅国公府的大公子陈言知,生怕瓜田礼下,产生些不好的谣言出来。 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更应避嫌。 温落晚自己都不知道大公子陈言知是何时产生了那样的心思的,明明她见到他便会依礼退让,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上一次,大公子陈言知被罚跪了整整一夜,她又如何不知? 只能是装不知。 她与云寒不可能,与陈言知就更不可能。 国公夫人需要的是一个能掌家、能在仕途上对大公子陈言知有帮助的贵女,而那个女子……绝不会是她。 “这样也好……”,温落晚衷心的说。 大公子年岁也已到了,该成家立业了。 而她……只能等三年之后再说了…… 复又低下头,认真刺绣。 这些天,她们就是这个样子,温落晚刺绣,陈馨宁发呆……两人一动一静,到也相安……只是,温落晚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人进来报说是周嬷嬷来了。 温落晚停了手中的绣针,抿唇一笑,对陈馨宁道:“定是夫人找你去看未来嫂子的,让你自己挑一个合脾气的。” 整个国公府,百年之后,这里的女主人就是大公子陈馨宁的妻子了。对于放心不下的女儿,自然是希望这个嫂子能和女儿好好相处,日后,也多有照抚。 所以,最后谁能成为大公子陈馨宁的妻子,陈馨宁的意见很重要。 可是,陈馨宁却懒懒的,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这次,表小姐可是猜错了呢……是厨房的张婆子请了假,那道翠玉豆糕便无人会做了,想请表小姐给指点一下……” 周嬷嬷微微屈膝笑着道。 翠玉豆糕是温落晚刚来辅国公府时,做来讨好陈馨宁的糕点。 后来,陈馨宁喜欢吃,温落晚便教给了厨房的张婆子。 本身也不是什么多费事儿的糕点,不过是吃几分新奇罢了。 “成!我这就过去……” 温落晚放下了手中的绣棚,浅笑道。 今天来的娇客们多,上这道翠玉豆糕确实是挺合适的。 “馨宁,你要不要和我同去?”,温落晚还是想把陈馨宁拉出去走走,这一天天的总闷在屋子里,好好的人没事儿也要闷出病来的。 “不去!” 陈馨宁依旧无精打彩。 周嬷嬷看得直叹气。 随温落晚出了应春院后,对温落晚道:“多亏了表小姐这些日子的陪伴和劝慰,否则,还不知要出什么大祸呢……” 以表小姐的性子,若是任她自己胡思乱想,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温落晚自然是知道周嬷嬷在说什么,只是,碍于人多,也只能含糊道:“这是落晚应做的。再说,馨宁妹妹性格纯良、天真娇憨,她不会的。” 上一次,馨宁妹妹不就和国公夫人坦白过自己的心意吗?在知道无望后,还是有乖乖有按照夫人的意思前往西山大佛寺。 只是这一次,国公夫人打算将她低嫁,她死了的心才再活了起来。 两人的对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周嬷嬷也不可能跟着温落晚去小厨房,她身为国公夫人的心腹,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客人,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两人半道分开后,温落晚就直奔小厨房,找到了负责今日糕点的陈婆子,将翠玉豆糕的做法细细的教了一遍。 翠玉豆糕的做法并不复杂,只是原料有些巧妙。 陈婆子也是厨房老手,只是稍稍提点了一下,便已领会了这其中的决窍。 温落晚见陈婆子已经学会了,便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今天辅国公府实在是太忙了,她的事情前阵子闹得太大了,不益出现在大众面前,所以,今天的赏花宴,温落晚根本没有关心。 若不是国公夫人找她帮忙,她一定会一直缩在她的应春院不出来的。 温落晚抄着僻静的小路往回走,却在离近国公府花园附近见到几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其中为首妇人的那个身影,让温落晚不由得猛的停住了脚步,蹙起了眉。 这个人……好生眼熟…… 她一定见过。 想着再看几眼,说不定她就能想起来,可那些人却已经进了花园。 花园里今天都是客人,温落晚不能冒然进入,只能遗憾的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 慢慢往前走,温落晚的脑子里还想着她刚才看到的人是谁? 真的好生眼熟。 她一定是见过她的…… 在哪里呢? 她很少出辅国公府的门的,必是随辅国公夫人参加宴会时遇到的,而她这一年参加的唯一宴会就只有在靖宪公主府的赏花宴上…… 是她?! 竟然是她?! 温落晚又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满脸的不敢置信。 国公夫人竟然把这位请来了…… 那……那陈馨宁还赖在她的应春院做什么…… “小姐,您怎么了?” 跟在一旁的绿漪看着自家小姐变来变去的脸色,奇怪至极。 “无事。” 温落晚乐呵呵的答道。 整个人为隐约猜到了国公夫人的用意而高兴不已,正想要加快脚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陈馨宁,让她快点打扮起来,却猛见前方缓缓走来一对儿璧人。 男的正是辅国公的大公子陈言知……而女的,温落晚不认识,却能看出她出身必为名门,浑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温落晚心中暗暗叫苦。 她这是什么倒霉的运气? 她今天确实就不应该出她的应春院的…… 千躲万防的却还是遇见了最不想见的人,而且,还是在这些尴尬的一天。 温落晚心思复杂,可陈言知见到温落晚眼睛都亮了,恍若星晨,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刺痛了身边贵女的眼。 “温表妹,你怎么在这里?”,陈言知看着温落晚。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温家表妹了。 靖宪公主府的风波虽然暂时过去了,可是,他与温家表妹却再无可能。 父亲说,云世子肯以妻礼,迎娶温家表妹,他还有什么好求的?再求,他能求得过皇家吗?温家表妹嫁过去,便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了。 比嫁给他要强! 而云寒以妾、贵妾至妻位,步步退让,也确实是爱惨了温家表妹。 他已无法再拦。 亦争不过。 从靖宪公主亲自上门求娶的那一天,他就退出了。 只是,理智告诉他该如何,可是,情感上他依旧无法控制。 母亲让他领勇乐候府的小姐去花园赏花,他便依了。 他知道今天来的各府小家中,会有一位成为他的妻子。如果他的妻子不是温家表妹,那是哪一位……便已不重要了。 他只希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看着她,希望她一切都好。 纵然尴尬无比,温落晚也得上前给大公子陈言知见礼,“大公子,夫人叫我去厨房看看,现在正要回应春院。” 陈言知尚未说话,斜刺里,突然插出一道清脆的女声:“大公子,她就是日后会入靖宪公主府的那位表小姐吗?” 说话的少女极为冷艳,看向温落晚的眼神是明晃晃的讨厌。 温落晚一怔。 这少女说话可真不客气,甚至带有某种恶意。 因为她说的是入…… 嫁入也是入,纳入也是入。 温落晚妙目落到了一旁面有愠色的大公子陈言知的身上,是因为他吗? 绿漪胀红了脸,恶狠狠的看着那名冷艳的少女,就这幅样子还想嫁进辅国公府?辅国公夫人又不眼瞎了?! 大公子陈言知似是想要说什么,却被温落晚截住了话头,不予与他们纠缠。 “大公子,落晚还有事儿,就先行告退了。” 温落晚冷着脸,不管大公子陈言知反应,福了一礼后,与绿漪快步离开。 她走得虽然快,却觉得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 看样子,那名冷艳的少女是真的不喜欢她。 想必,她也是真的喜欢陈言知吧。 辅国公夫人能让陈言知陪着她,基本上就可以肯定,辅国公府未来的少夫人就是她了,也不知是出身哪个名门? 只可惜,她的傍大腿计划,怕是要夭折了。 若那名冷艳的少女真的嫁入了辅国公府,日后,怕是连门都让她难进。 要不…… 三年后…… 考虑一下远嫁的事情? 云寒现在喜欢她,那是她还不成熟。等三年战火的磨砺之后,也许云寒就知道当初自己有多幼稚,会成熟、会爱上别人了。 …… 第47章 温落晚带着绿漪急急的赶回了应春院。 今天忌出门! 只出来这一趟,就把她未来打算傍辅国公府的计划搞砸了,得罪了辅国公府未来的少夫人……温落晚简直糟心透了。 唯一能让她开心一下的就是她看到了那位夫人,她为陈馨宁高兴。 回到应春院一看,果然,陈馨宁仍旧颓废着坐在那里发呆,身前的茶水都已经不冒气了。 “馨宁,你猜我刚才回来时看到谁了?”,温落晚来到近前,笑眯眯的看着陈馨宁道。 陈馨宁连动都没动,依旧保持着温落晚离开时的姿势,仿佛已经成了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温落晚又气又心疼。 那个聂观砚就真的那么好,值得陈馨宁如此失魂落魄?! 隐隐的,温落晚又有一些羡慕。 她觉得她这辈子估计都不太可能像陈馨宁这样倾心爱着一个人,因为,她活得太清醒。 “你真的不敢兴趣?唉……难为我看到那位夫人,便什么也不顾了,兴奋的跑回来给你报信儿……也算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打扮一下来不急去见聂夫人的……”,温落晚一边看着陈馨宁的脸色,一边故意说道。 陈馨宁眉梢终于动了一下,似是在回想着温落晚说话的意思,然后,猛的跳起来,直视温落晚,红唇抖个不停道:“你……你是说……聂……聂夫人……来了?” 温落晚乐呵呵的点头。 陈馨宁现在眉眼生动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 辅国公夫人果然还是舍不得女儿难过,就算聂府并不让她满意,可是,她还是愿意为了女儿去接触、去了解。 陈馨宁得到了肯定的消息,激动得眼圈发红,直哽咽。 她现在明白温落晚让她与母亲坦白心意的用意了。 母亲愿意给聂家一个机会,若是聂家经得过母亲的考查,那是不是就代表……就代表她有那个机会嫁给那个人。陈馨宁想起温落晚说过的,如果聂家真是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妻贤好家风的人家,那么,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但若是聂家是个不成器的烂泥坑,国公夫人就绝对不会让她嫁过去的。 为人母的,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国公夫人为人开明,并不是那种听不进去意见,独断专行的母亲,在合理的范围内,她还是乐于看到陈馨宁幸福的。 聂观砚家势低又如何? 如果聂观砚确有才华,有辅国公在,一品、二品不敢说,但三品……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不管如何,聂夫人今天能现在辅国公府,就是一个好兆头。 “温姐姐,我……我现这个样子……” “怎么办?来不及了……” 陈馨宁兴奋的往外走了几步,猛然醒悟这些天她黯然神伤,懒于梳妆,现在这个模样是见不了人的,不禁急得泪珠纷纷,怪母亲不提前给她透个信儿。 温落晚见陈馨宁真的急了,急忙上前安抚道:“放心,来得急,我保准把你打扮得美美的。” “绿窈,命人端水净面。” “蓉滟,去嘉云院里拿新衣饰来……” 温落晚气度从容的将所有人都支使得团团转,所有的事情都没落下,时间调度合理……陈馨宁这才明白温落晚的意思,不用跑回自己的院落梳洗,这时间自然还来得急。 心情即激动又感激。 待在绿窈等丫鬟的服侍下净过面,又重新梳了头后,蓉滟带着丫鬟们带着两套新的衣饰正好赶来。 “快,蓉滟,服侍你家小姐换上……”,温落晚指挥道。 “是!” 蓉滟屈膝抿唇笑着应道。 蓉滟是陈馨宁的心腹大丫鬟,素来沉稳心细,陈馨宁的心事哪里能逃得了她的眼睛。自家小姐若是能心想事成,她也是高兴的。招呼着小丫鬟们端上两套新衣饰,让小姐挑选。 一套是比较艳丽奢华的流彩芙蓉衣和相配套的红宝石头面。 一套是雅致清新的月牙白绣金玉兰衣和相配套的暖玉头面。 以陈馨宁容貌,其实最适合的是那套艳丽奢华的流彩芙蓉衣及红宝头面,必定艳色逼人,让人难忘。可是,陈馨宁是要去见有可能是她未来婆婆的聂夫人,哪有婆婆喜欢自己儿媳长得太艳丽的? 望着自己往日喜欢的风格,陈馨宁在月白与流彩之间犹疑不定,最后,还是温落晚替她选了那套流彩衣。 陈馨宁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又但心聂夫人不喜欢。 “温姐姐,要不……我是穿那套月白的吧?”,陈馨宁犹豫道。 老夫人们不都喜欢素净的孩子吗? 温落晚亲自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陈馨宁性格纯白娇憨又易冲动,她可以装一时,却不能装一世……那也不是夫人期盼她要过的日子……” 一切……都随缘吧…… 温落晚也相信若是国公夫人入眼的夫人,想必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陈馨宁有些似懂非懂。 但是,她相信温落晚。 温落晚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她比她聪明,她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 “那我就穿这套了……”,陈馨宁坚定的点点头。 最后,被十几个丫鬟围住打扮一新的陈馨宁终于出了应春院的门。 这一次,陈馨宁没有要求温落晚陪同,纵然紧张,仍然一个人带着丫鬟出门往花园而去……温姐姐说的对,这是她的梦想,她的姻缘……如果她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就不要闹了,洗洗睡吧……等待母亲为她挑中一户母亲认为好的人家便是。 温落晚站在应春院外的台阶上目送陈馨宁缓缓远行,突然,有一种陈馨宁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不过短短几个月…… 情之一字,真可让人脱胎换骨。 温落晚笑笑后,便转身回了应春院,她的绣品还没有绣完呢。 傍晚时分,待国公府宴客结束后,温落晚这边晚饭都吃完了,都打算落锁了,陈馨宁居然跑来了,看着她小脸红扑扑的美丽模样,愣是晃得温落晚一阵眼花。 难怪说谈恋爱的女人是最美的。 陈馨宁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与早上那个生而可恋的她相差太远了。 “怎么了这是?这大晚上的怎么还跑了来?”,温落晚拉着陈馨宁的手坐在床边。 陈馨宁兴奋得双眼晶晶亮,手心里汗津津的,“温姐姐……我娘说……说……要带我去鸣泉山品茶……” 鸣泉山品茶?! 温落晚心念一动,含笑道:“是不是与聂夫人一起?” 陈馨宁见温落晚猜到了,一连的点头。 她都不敢想像,她竟然真的盼来了这一天…… 她娘亲竟然真的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陈馨宁激动得都快要落泪了,哽咽的连声道:“谢谢你,温姐姐……谢谢你……” 若不是温姐姐一直陪伴鼓励她,她都不敢想像她会有这么美好的一天。 温落晚被陈馨宁真心实意的道歉,弄得心头发酸,“这没什么……原也是你和聂府有缘分……” 看样子,聂府虽然子嗣众多,但想必聂府家风不错,聂观砚其人也确实优秀,否则,国公夫人也不会到了让两人互相相看的地步。 温落晚温柔的替陈馨宁抹去眼泪,柔声道:“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你这些天要好好休息,养好气色,争取那一天是最漂亮的姑娘。” 陈馨宁本就美艳明媚,天性纯白,温落晚相信聂观砚会喜欢她的。 就如同一团火猛然间跳入心间,久久难忘。 “对!温姐说的对!” 陈馨宁抹了抹眼泪,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马上就要再见到心上人了,她一定要将自己养得漂漂亮亮的。 紧接着也顾不得哭了,虔心的向温落晚请教如何才能在这几天将气色养好,好到那种就算不用水粉胭脂也能让皮肤晶莹剔透如温姐姐这般。 她这几天因为伤神难过,神色憔悴了许多,今天可是用了上好的胭脂水粉才好的。 陈馨宁可不想这个样子去见聂观砚。 “这当然没有问题了,但是,现在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回去好好睡觉,睡眠好了,气色才能好。” 温落晚也替陈馨宁高兴,只是,应春院马上就要落锁了,她可不想和陈馨宁秉烛夜谈,那是绝对养不出好气色的。 女人的好气色可是睡出来的。 陈馨宁其实很兴奋,她一点儿也不想睡。 她有很多话想与她的温姐姐说,可是,温姐姐说好气色是要靠睡养出来的,陈馨宁纵然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好乖乖的按照温落晚说的回去睡觉了。 走的时候,还一步一回头的满眼的不舍。 看得温落晚直摇头。 什么长大了,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 “有什么话,明天说也是一样的……”,温落晚安慰道。 陈馨宁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然后,在第二天,应春院一开门的一大早儿,就来报道了。连吃早膳都是在温落晚这儿解决的。 温落晚能怎么办呢? 只能想办法为陈馨宁尽快养回陈馨宁的好气色来。 什么汤汤水水、补水面膜,天然滋养的水粉胭脂,全部拿来以补气色。 总算在去鸣泉山之前,将陈馨宁补成了一个水当当的美人。 …… 第48章 鸣泉山之所以有鸣泉之名,自然是因为这山有一个好泉眼。 鸣泉山的泉水清澈甘甜,杂质少,质量轻,是最好的彻茶用水。而且,最好是现取现烧现沏,若是将鸣泉水装桶运送山下家中,这泉水便少了几分滋味。 所以就养成了京城大户人家喜去鸣泉山饮茶的习惯。 为了让人们饮茶方便,鸣泉山依山建了许多凉亭,桌椅板凳煮茶器具一应俱齐,可容纳多人。 辅国公府是坐着滑竿上来的,上来时聂夫人带着聂观砚等聂家人早已经在那里了,两家人明明是相约好的,却还要装成是偶遇的样子,热情寒暄。 陈馨宁下了滑竿,她心知肚明,知道此次是来做什么的,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脸皮子薄得很,宛如抹了最美的胭脂,明艳夺目。 聂观砚双眼放光,只觉得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竟不由得让他失神了片刻,若不是多年诗书教化,他就要失礼于前了。 聂观砚一瞬间的失态,陈馨宁也看到了,羞涩的低下了头,心头涌上一阵甜蜜。 他依如多年。 还是那般皎如明月,能够牵动她的心。 这一对儿小儿女的小动作哪里能逃过两位夫人的眼? 聂夫人笑着向儿子招呼道:“观砚,见一下辅国公府的小姐……”,又扭头对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介绍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目前还在国子监读书,准备参加今天九月的秋闱。” 顾荣华又哪里会不知? 若不是请辅国公查了聂观砚在国子监读书名列前茅,品德馨佳,是国子监蔡祭酒的得意门声,又哪里会有今天的相见会。 她已经细细的查过了聂府。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这个聂府可不简单。 虽然聂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詹事府的少詹士,可是,聂府一门已三进士。 聂观砚前头的几位兄长,除了大哥留在京城为史官外,其它两位兄长皆外放,成为一方父母官,一为知府、一为盐运使。 虽然官职都不大,却相辅相成,互为犄角。 而聂府娶的几位虽称不得高门贵女,其父兄却均身有实权。 最重要的是上面那些兄长所娶的夫人往日也都素有贤名,不是那等子眼皮子浅爱生事之人,聂夫人又爽朗大方,这才是辅国公府最后下决心选择聂府聂观砚的原因。 因为玉鸾郡主的那一推,馨宁彻底绝了高门的路。 辅国公夫人恨得生吃了玉鸾郡主的心都有。 她女儿一辈子的前途都被那个心狠手辣的郡主给毁了……直到玉鸾郡主被废成了庶人,发配家庙,才让她吐出胸中一口郁气。 可又不得为女儿的前途幸福盘算起来。 虽说顶极豪门不能入了,但是,门第比辅国公府低的还是可以寻一寻的。 怎么寻也不可能落到聂家。 可是,馨宁那孩子为了聂观砚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的模样,她能不心疼吗?更何况馨宁那孩子跑过来说,求她去看看聂家,若有一丝可能,求她成全。 这样乖巧懂事,辅国公夫人实在是舍不得她难过。 做母亲的都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儿女的面前,只要他们能快乐。 所以,她试探去了解了一下聂府,却没想到聂府果然是不简单的。 除了官职暂且不高之外,其它皆是上上选。 若不是馨宁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辅国公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聂府的,哪怕聂府不简单。 不过,既然馨宁喜欢,她就想成全了她。 聂观砚若是好样的,官职又有何难? 这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今天这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聂观砚,果然是位翩翩少年,皎如明月,第一面,便已有八分满意。 “素闻聂府观砚有子建之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辅国公夫人眼含笑意,一指着陈馨宁,“这是小女馨宁。馨宁见过聂家公子。” 陈馨宁的脸更红了,款款上前,屈膝微福,“见过聂公子。”,声如黄莺。 聂观砚有些拘谨拱手一礼,“陈小姐不必多礼。” 彼此目光相撞,又迅速移开,红云霞飞。 聂夫人看得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可是辅国公府的小姐,连靖宪公主都喜欢得紧,若不是当初出了西山大佛寺的事情,说不定早就嫁入到嫁宪公主府了,哪里轮得到她们聂府。 不是聂夫人妄自菲薄,而是她有自知知明。 辅国公夫人早早的就与她说明了西山大佛寺的事儿,她根本就不在意。 此事中陈小姐是无辜的。 莫说陈小姐只是落了水,就被人救了上来,并未有失礼之地,哪怕就是有失礼之处,她也不是那等酸腐的人家。 若是陈小姐能下嫁到她们聂家,她保证当亲闺女般疼爱。 她若有女儿,也必然会将女儿宠爱得如此明丽。 “观砚,领陈小姐去看看泉水吧,来鸣泉山不看泉水,可就白来了……”,聂夫人爽朗的笑着说。 陈馨宁很是心动,她怯怯的看了看国公夫人顾荣华,见母亲点了头,她才小步走到了聂观砚的身后。 “陈小姐,你要小心,这山上湿滑……” 聂观砚一边小心的在前面领路,一边不忘了叮嘱身后的陈馨宁。 “嗯……”,陈馨宁小小声的应着。 妥妥的名门淑女。 若是温落晚在这里看到,一点会认不出眼前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偶有交谈,在这苍松翠柏之间,竟美得像幅画儿一般。两府选的凉亭离鸣泉不远,走了不到一会儿,便已到了。 虽说不远,可是,对于陈馨宁这种娇小姐,穿着绣花鞋走山路,也是辛苦了,脚疼。 在听说聂观砚是自己走上山顶的,震惊之余,也顾不得装温婉,脱口叹道:“你竟是自己走来的?你不累吗?” 一边说还一边看向了聂观砚的脚,直到看到那双黑色的靴子,陈馨宁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时羞得手足无措,眼神慌乱。 聂观砚清笑,声音圆润有力。 笑得陈馨宁心里小鹿乱撞,脸皮子热得烫人。 “无事,我走惯了。往日去学堂,我都是走着去的。”,秋闱不只要学问好,身体也要好,否则,考场真不一定能走出来。 聂观砚细心解释道。 陈馨宁满眼都是崇拜,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告诉大哥陈言知,让他不要一天到晚的沉在书堆里,也应该出去锻炼锻炼身体,像聂观砚一样。 “陈小姐,泉水到了……你看……”,聂观砚手往前一指。 只见山间一条泉水蜿蜒而下,咕咕有声,足有三米宽,泉水清澈,微风送爽,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这就是鸣泉吗?”,陈馨宁双眼放光。 聂观砚点头,看向陈馨宁,道:“这就是鸣泉。” 陈馨宁眉眼弯弯,站在泉山边深吸了一口林间的空气,直觉得润泽无比。 聂观砚出神的看着明媚艳丽的陈馨宁,只如做梦一般。 三年前,他曾见过她一面,惊鸿一瞥,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知道她是辅国公府的小姐,高门贵女,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的。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去年他便想考秋闱了,奈何,一场风寒错失机遇。 原本以为今生无望,她要入靖宪公主府,无数个夜里,他辗转难寐,却没想到机缘巧合,兜兜转转,他竟能与她有缘站在一起。 为了她,他一定会努力的。 母亲说今年秋闱,他的名次越高,与她的可能就越大。 “那个……聂……聂公子……我……我曾经落过水,所以,你……”,陈馨宁想问他,他会不会在意。 毕竟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嫁不去高门的。 那个登徒子没有见过她,落水后,她虽然狼狈些,却被温姐姐护得严实,那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正脸…… 可是,这世界上人言最可畏。 陈馨宁不想聂观砚后悔。 虽然,她现在说这件事儿,有可能会让她失去聂观砚。 可是,陈馨宁宁愿现在坦白,也不想聂观砚日后在别人的嘴中得知。 这费了她很大的勇气。 聂观砚看着身前小小的少女,明明那么害怕,却还忍着羞愤,挺直了脊背,看起来好像坚不可催,其实,脆弱得风一吹便能散掉。 心像被刺了一刀般。 他知道那件事儿,玉鸾郡主故意将陈馨宁推落了水,还想找人毁了她的清白,好狠毒的心!是寄居在辅国公府的一位表小姐拼命救了她,自己拦住了那个登徒子。 只能说好人有好报。 辅国公夫人对那位表上姐有收留之恩,那位表小姐才会拼命救了陈馨宁。 “我知道,可那不是你的错!”,聂观砚斩钉截铁的说。 陈馨宁浑身震了一下,泪水盈睫,喃喃道:“谢谢……” 只要他不在意,就好。 他不在意,她就更不会在意。 陈馨宁移去了心头的巨石,笑得无比的灿烂飞扬。 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聂观砚看着身侧的陈馨宁,眼底深情缱绻。 …… 第49章 陈馨宁从鸣泉山回来之后,每每来找温落晚,温落晚都觉得陈馨宁要比上一次来她这儿再美上三分。不得不感叹,爱情果然是女人最好的美容品,陈馨宁现在美得宛如盛放的玫瑰艳丽逼人,顾盼生辉,连温落晚这个女人看了都心动不已。 温落晚自己也没想到陈馨宁和聂观砚的事情竟如此顺利。 两个人竟然郎有情妾有意。 辅国公府夫人难得竟然对这门婚事表示满意,只待聂观砚九月秋闱高中,两府便可订下亲事了。 真是在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事情了。 温落晚也为陈馨宁高兴。 与千金比起来,还是嫁个有情郎,让余生更值得期待。 原本,温落晚都不怎么抱希望,出的主意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赌国公夫人疼爱陈馨宁的心,筹码就是聂府确实是个可以托付陈馨宁终身的府邸。 却没想到,她们真的赌赢了。 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嫁给自己的心上人,陈馨宁的心情会不好才怪……现在,也不外出游玩了,反而,几乎天天扎到她这应春院和她学习女红刺绣。 温落晚看着陈馨宁的女红刺绣,秀眉都快要皱成一个疙瘩了,只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却不好说什么打击她的热情。 她绣的这是戏水鸳鸯吗? 她这是海草成了精吧?! 陈馨宁脸红了,贝齿轻咬下唇,眼含羞意,求助的看着温落晚。 她现在后悔死了! 以前,娘亲叫她学女红刺绣,她嫌弃呆闷无趣,扎得手疼,哭了一个月后,娘亲终于心疼随她去了,从此以后,女红刺绣这门课,她就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塌糊涂。 以至于现在,想给聂观砚绣一个荷包都不成。 看着温姐姐绣得仙鹤活灵活现,身白冠红,灵逸仙贵,陈馨宁都眼红死了。 若是她有一手温姐姐的绣艺该有多好? 观砚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不行了……不能想了……再想下去,她就后悔得要哭了。 “温姐姐……”,陈馨宁红着眼睛看着温落晚,无助的小模样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怎么办呢?” 怎么办? 温落晚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她知道怎么办? 她又不是神仙,能让人几天之内就神功大成? “刺绣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事,你须得静下心来,用心去学,不可急燥……”,温落晚计算了一下,国公夫人至少也得到九月聂观砚秋闱取得名次后,才能松口订亲。 订亲后,也须得留陈馨宁一年,要到后年九月后才能嫁人。 怎么说,陈馨宁也有一年的时间来学习刺绣。 这一年的时间,要将刺绣水平提到她这个等级来说,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是,基础的女红,和一幅定情信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也可以吗?”,陈馨宁咬着下唇,眼巴巴的看着温落晚。 温落晚点点头。 陈馨宁嫁过去做为幼子媳妇,上头有事儿,自有兄长嫂子们顶着。他们小两口只需要关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她日后要操持一府生计,管理下人,照顾聂观砚就好,只需要为家人做一些简单的亵衣便好,倒是不需要多好的绣活,辅国公府的嫡女又不指着绣活谋生。 陈馨宁听了温落晚的分析,终于松了一口气,眼角还带着泪珠呢,却先拍着自己的胸口乐了起来。“那可太好了,吓了我一跳。” 一年的时间,想要达到温姐姐的水平,那是不可能了。 可是,若只是学习会简单的女红和绣一个定情信物,应该还有可能。 她还以为她要自己绣一幅完整的嫁衣呢…… 也是,家里有着上好的绣娘,让她绣便好了,到时候,快结尾时,她在补上几针便好了。 心头大事一解决,陈馨宁的心情也就放松了,将那幅水草成了精的绣棚扔了,专心与温落晚学起了基础的刺绣。 一边绣一边与温落晚聊着天。 “温姐姐,你为什么每天还要这么辛苦自己做绣品卖?”,陈馨宁眼珠转了转,小心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偷听周嬷嬷和娘亲的对话,你的嫁妆,娘亲已经开始准备了……你不用在这么辛苦做绣品卖了……”,这才能卖几个钱? 陈馨宁是看不上这几个小钱的,也心疼温落晚这么辛苦。 她每次来,都看到温姐姐在做绣活,从来没有看到她在玩的时候。 好辛苦。 明明,也不比她大几个月的。 她知道温姐姐现在是孤女,没有嫁妆,只能自己来赚。不过,母亲已经开始为姐姐准备嫁妆了,既然是母亲出手,她相信那自是一笔不菲的钱财,足够温姐姐傍身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温姐姐,你和那个……那个少将军……打算怎么办啊?”,陈馨宁小心翼翼的问。 她娘亲的嫁妆都准备了两份。 一份当然是入靖宪公主府的。 另一份则是普通人家的。 娘亲对周嬷嬷说,若是温姐姐低嫁,嫁妆太多就是惹祸的根苗。 温姐姐将来如何……娘亲也不知。 她好奇死了。 陈馨宁以为是她害得温姐姐被云家那个纨绔给抱了,害得温姐姐不得不和他有了牵扯。可是,后来靖宪公主府由妾至贵妾再至妻位,再没头脑,陈馨宁也不这么认为了。 她怀疑那个云少将军是喜欢温姐姐的。 只是,那个云少将军好冷、看着就像一柄泛着寒意的宝剑,让人害怕。 她至今也望不了那人看她宛如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眼神。 那是一种漠然。 仿佛她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死物一般。 陈馨宁想起来就心悸不已。 她哪里敢嫁给他? 她怕他在新婚之夜就把她给掐死。 温姐姐不怕吗? 陈馨宁纠结死了。 若是那人战死沙场,温姐姐便自由了。 可是,若是那人回来了……温姐姐真的要嫁吗? 若是温姐姐能嫁入靖宪公主府自然是好的,可是,那个人很可怕……这可怎么办?! 温落晚没想到那个已被她忘到脑后的名字,就这么不经意间被陈馨宁提了起来,一时有些怔仲。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边关吧? 不知一切可还顺利? 此时的边关应该不会太冷,草还是绿的、花还是艳的……可是,留给云寒的时间注定不会太多。因为,边关冷得早。 自古以来,犬戎那边,进入八月份后天气就会转为严寒,九月便会大雪封山。 而一旦大雪封山,犬戎那边找不到食物,就会来元昭边关掠夺。 那时,才是云寒与犬戎人刀兵相见的时刻。 也就是说,云寒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用来照顾林将军、安抚众将、统管三军……这里无论哪一件事儿,都不是短短一个月能做完的。 云寒现在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温落晚虽然不想嫁给他,却更不愿意让他有事儿。如果可以,温落晚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至于平安归来后,说不定经过生死考验,他便不会如此执着于她了。 她一个孤女,哪里值得他惦念? 若是,他历经生死归来,还是执念于娶她,且肯一生只有她一人,她便嫁了。 她信那样一个人的承诺。 若是日后他当真的毁了诺,她不再将他放在心上,便是。 温落晚看了看陈馨宁,见她满脸困惑,不知所措的模样,淡淡笑道:“还能怎样?顺其自然吧……” 云寒三年后生死都不知,未来,真的有太多变数了。 现在,她能做的,也不过是以一静待一动了。 不管怎么说,她这三年终会是平静的。 而过关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那种地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与其担心我,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未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嫂子?”,温落晚浅浅笑着,落下了手中的绣针,拉出长长的彩线。 那天,她看到的那位小姐不知是不就是辅国公府未来少夫人…… “你说的是勇乐候府的刘小姐?”,陈馨宁皱着眉,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想了想,赌气道:“我不喜欢她!” 温落晚一愣。 那位刘小姐是怎么得罪馨宁了吗? 这不可能吧? 虽然,刘小姐对她一脸的高傲且语气不善,充满恶意,可是,那是因为她不是辅国公府的正经主子。那位刘小姐自然是不必对她存有善意。 可是,馨宁不同。 她是辅国公夫人的嫡女,是大公子的亲妹妹,她明明看到那位刘小姐对大公子是意的,怎么还会得罪馨宁,不应该是讨好还来不及吗? “为什么啊?”,温落晚奇怪的问。 “太刻薄!”,陈馨宁恨恨的答。 竟然那说温姐姐。 她哥哥和她说时,她都快气死了。 亏她之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 不过,她的意见也不重要啊,她娘亲喜欢得不得了。 看样子,真的会成为她的嫂子。 陈馨宁一脸的沮丧。 若是那个女人真的嫁给了哥,她嫁出去后,都不想回府了。 事关大公子,温落晚不好多说,随意找了个其它的话题给岔了过去……可是,在正院,这个话题却是无论如何也岔不过去的。 “娘,我不会娶勇乐候府小姐的!”,大公子陈言知修长墨黑的眉微蹙。 …… 第50章 “为什么?!” 国公夫人顾荣华满心不解。 勇乐候府小姐是她精心挑选的儿媳,出身高贵,品性柔嘉,其父兄皆为朝中重臣,对其甚是宠爱,娶她对言知的仕途很有帮助。 她不明白为什么言知不愿意娶? 明明之前不是还无所谓的样子吗? 国公夫人顾荣华知道儿子心系温落晚。 只是温落晚今生注定与儿子无缘。 当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亦或是将军夫人,都比要嫁给言知荣华富贵。这一点,言知自己也明白。她知道言知只是一时放不下,他需要时间,正在学着慢慢放下。 可这次又是怎么了? “妹妹不喜欢她!” “刻薄!” 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眉眼间多了冷凝。 “她若入门,辅国公府便成不了温表妹的倚仗!” “什么人都可……只需品性端方便好。” 他不求未来的枕边人能对温家表妹多好,只求她能待温家表妹如辅国公府的亲眷便好。 陈言知直视辅国公夫人,目光清澈,不避不躲。 今生,他与温家表妹无缘。 他知道。 今世,他只求能做她真正的表哥。 从此以后,温家表妹再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她是有亲人的。 他就是她的亲人! 哪怕日后她嫁入靖宪公主府,他也要为她撑腰! “言知……你可想清楚了?” 辅国公夫人又气又心疼,凤眸微厉。 她心疼儿子的爱而不得,却又情深至此。 儿子不比女儿。 女儿只需低嫁便好,可是,儿子未来却是要撑起整个辅国公府的,她由不得他任性肆意。可是,理智是一回事儿,情感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看到言知苦情至此,身为母亲的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如何能不心疼?他要的婚姻、他未来陪伴相守一生的人都在为温落晚考虑。 陈言知神色坚定,“儿子再无所求。” 这一生,他求的注定不属于他。 那便除此一件,他再无所求。 “求母亲成全!”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辅国公夫人挺直了脊背,冷冷道。 陈言知至此方才露出一抹浅笑,“多谢母亲。” 转身缓缓离开正院。 看着陈言知的背影消失在正院的门口,辅国公夫人再也撑不住,萎靡颓唐的软了身子倚在椅背上,紧闭双眸,眼角沁出一滴泪。 “夫人……”,周嬷嬷面露不忍。 儿女都是债啊。 “素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辅国公夫人抓着周嬷嬷的手,喃喃自语。 …… 辅国公府大公子的婚事很快便订了下来。 女方是正一品光禄大夫之女,虽然长的没有勇乐候府小姐是标致,却也是一位美人,尤其是她的笑起来亲切力十足,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陈馨宁十分满意,甚至还拉着温落晚一起去见了这位秦小姐。 温落晚与这位秦小姐相谈甚欢。 这位秦小姐不只才学非凡,且十分的博学,心胸疏朗。 原本只是想陪陈馨宁坐一坐的温落晚不知不觉就与这位秦小姐说多了些,两人都对对方十分欣赏,甚至在分手还难舍难分相约下一次相聚。 紧接着没过多久,便听说大公子与秦小姐的婚事订下来了。 陈馨宁很高兴。 她觉得这个秦小姐比勇乐候府的小姐好,不高傲,容易亲近,她喜欢她给她当嫂子。 婚期就订在了明年七月初十。 待她嫁进来后,馨宁就要嫁出去了。 而她还需要在辅国公府再待上两年…… 大家的姻缘都已定下了,只除了她自己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落晚着实愣了许久,心生惆怅。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没了这个心情。 因为,随着满京城的金菊盛开,九月秋闱来了。 全国各地的考生都涌入了京城,一时间,京城热闹非凡。 天南地北的学子投亲的投亲、住宿的住宿……有那贫穷的学子去不了乡馆的,便找那山寺投宿,只为了等待那个可以改变一生命运的一天。 整个辅国府都忙了起来。 要为今年应考的大公子陈言知准备考试所需的用具。 陈馨宁已用自己不太成熟的绣技为大公子陈言知绣了一个笔袋,自然聂公子也有一个。而秦小姐更是托人为陈言知送来了各种药丸、笔、墨之类的上品。 国公夫人为了给大公子准备衣物吃食,忙得团团转。 一家子直折腾了一个多月,才算将一切都准备齐全。 这一个多月,全府最闲的只有应春院。 其实论理,温落晚也应该送一个礼物表示一下的,毕竟,温落晚承蒙辅国公夫人的收留。对于这样的大事,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 可是,大公子陈言知已经订了亲,曾经又对她有情义。 温落晚想到性格疏朗的秦小姐,不想惹出什么事端,索性就不送了。 每天只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外事一概不理会。 整个辅国公府也没有人因为她的失礼而指责她,似是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失礼一般,温落晚只当自己不存在。 到了秋闱这一天,辅国公府的大门早早就打开了,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辅国公府向考场方向而去。 门外,辅国公爷、辅国公夫人还有陈馨宁都在最前面送行,温落晚只隐在后面默默送行。 希望大公子陈言知这一去,可以高中榜首,从此踏入仕途,心想事成。 而温落晚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时刻,有一个人辞了玉掌书院先生一职,背着自己简单的包袱,正一步一步的亦向考场而去。 九月的秋风吹抚他宽大的青袖,翩然翻飞。 三千考生齐聚贡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检查进入贡院。 贡院成排的灯笼,将夜色照得宛如白昼般透亮。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有的人神情肃穆、有的人神张不安、有的激动忐忑……形形色色,人生百相。 等到所有人都入了贡院,三声锣响之后,贡院的大门落了下来。 贡院大门一旦落下,考试期间就不会再打开。 哪怕外面洪水滔天,都与贡院无关。 里面的三千考生要在这里度过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天,待贡院大门开的时候,便一切尘埃落定了。 考生们在里面煎熬,考生的家人们则在外面苦熬。 辅国公府这几天,下人们连走动的声音都极小,生怕惊动了心烦的主子们。 连陈馨宁都连连下错针。 温落晚都看不下去了,再错下去,陈馨宁柔嫩白皙的手指头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要不然,你还是别做了……”,你这样三心二意的是做不好的,还不如歇一会儿。 温落晚劝道。 反正也无心做事,不如不做。 她能理解陈馨宁的心不在焉,这毕竟是辅国公府的大事儿,若是她有个哥哥去应考,她想必也是这个样子的。更何况聂公子也是今年这一科。 陈馨宁正好又一针扎在了手指头上,“嘶!”,她连忙将手指头放到嘴边吸了吸,听到温落晚的话后摇了摇头,“我还是做活的好……”,若是不做活儿分散一下注意力,她现在非得急死不可,这心跟长了草一样。 温落晚想想也是,便不再劝陈馨宁停下,只是安慰她道:“大公子和聂公子文才斐然,必是能高中的。” “那倒是……” 陈馨宁对自己的哥哥和聂公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有信心是一回事儿,不见到人平安归来,心里总是放不下。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怎么去接人还没回来?”,只消停了半会儿的陈馨宁又有些坐不住了,“都说让他与观砚多学学了……” 天天坐在书房里,也不多锻炼锻炼。 温落晚听得莞尔。 “怎不见你为聂公子担心?你就对聂公子这么有把握吗?”,温落晚打趣道。 要知道聂府的公子也是这一科的。 若是聂公子高中,那他和陈馨宁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陈馨宁明明最应该担心聂公子才是。 “我才不担心观砚呢……他一定可以的。”,陈馨宁对聂观砚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看得温落晚咂舌不已。 正说笑间,只见陈馨宁的一个小丫鬟小跑着进来,跑得满面通红,汗都顾不得擦一下,来到近前贴着陈馨宁的耳朵小声道:“聂公子已经回府,无碍,只是有些疲累。聂公子说让你无须担心。” 陈馨宁喜上眉梢。 温落晚扑哧一乐,“我还当你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竟然早早的就叫人去聂府门前守候。 陈馨宁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依的去挠温落晚的痒。 正闹着,就听见府里阵阵声传,“大公子回来了……” “哥回来了?!” 陈馨宁惊喜无比,起身就往外跑。 不知是急的,还是故意逃避温落晚的奚落。 温落晚笑得不行,等喘匀了气,就有应春院的小丫鬟来报,说大公子一切安好。 “小姐……”,绿漪给温落晚端来一杯温茶,“不知大公子和聂公子考得如何?能否高中?” 温落晚喝着杯中的温茶,看着院中的玉兰树,缓缓道:“真好……府里的好事儿,一件接一件的……” …… 第51章 九月金宫折桂,满京城陷入了喜庆的气氛之中。 可与京城几千里之遥的东北犬戎边关,却已经飘起了雪。 城墙上立着一个人,身上玄色的盔甲铁色泛着雪光,整个人宛如一把出了鞘的宝剑,极冷带着让人恐惧的杀意。 “少将军,要下雪了。”,云祈忧心的看着城墙之外的一片苍茫。 今年的雪来得尤其的早。 懂得看天气的老人都说,今年的雪会特别的大。 弄不好是会有雪灾的。 若是犬戎真的闹了雪灾,那他们必然会来他们元昭掠夺。 他们该准备起来了…… 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云大将军到现在还没有清醒,是不能出战的,而少爷现在还没有将兵权全抓在手里,还有内鬼也还没有找到…… “少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云祈望着云寒。 他是亲眼看到他是如何从一个清冷矜贵的世子殿下慢慢变成了今天刚毅冷酷的云少将军。这一路来的风霜刀剑,一刀刀一剑剑将他逼成了今天顶起十万镇国军的少将军。 云寒抬头望了望天,一片清雪打着旋儿的飘落在他的睫毛上,顷刻间化成一滴晶莹的水珠,似是留恋这样的闪烁流华,迟迟不肯滴落。 “云祈,传我的命令,将所有护送林将军回来的兵将全部调往后方休养,命人暗中监视,若有任何异动──杀之!”,云寒声音冷漠。 云祈一惊,犹豫道:“少将军,这样做不只会打草惊蛇,怕是还会寒了有功之人的心啊……” 云老将军可是这些人拼死护卫出来的,若不是他们,云老将军怕是要战死在夹沟山了。 “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云寒目光悠远。 父亲去夹沟山查看地形地貌走的乃是一条机密路线,若不是军中出了奸细,敌人怎么会早早的在夹沟山做了埋伏? 父亲一向勇武,勇冠三军,纵然被敌人设计伏击,也断不会从夹沟山突围不出,还受了重伤。 他查看过,父亲最为致命的伤口在后背,乃是亲近之人在背后偷袭所致。 那个偷袭之人便是内鬼。 父亲命大,在听到背后风声时,扭转了一下身子,避开了致命的位置,没有当场毙命,可也因此受了重伤,无力再战。 想必那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趁此机会要了父亲的命,只是再没有机会罢了。 父亲身边的亲兵拼死护住了父亲。 不是他愿意寒了这些兵士的心,而是,他没有时间了。 来到边关一个月,父亲却仍在昏迷之中。 若非从宫中带来御赐灵药九转玲珑丹,父亲此时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可就算有灵药服下,也只能保证父亲状态不至于恶化,却还不见好转……御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云寒知道越晚醒来,就越危险。 若是父亲亡故,云寒不知道母亲该怎么办? 父亲母亲伉俪情深,他很担心…… 他要如何做,才能让父亲醒来?只要父亲醒了,他也就保住了母亲。 他现在千头万绪,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他若不能在外敌来临之前,荡平内患,这十万镇国军就会是一盘散沙,被人一冲就垮!那站在他身后的边关数十万百姓又该怎么办? 他不能留到敌人来袭之时。 内鬼隐匿起来,不动,那他便要他动。 他不动,他要如何抓住他?!他跳的越高,他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另外,传我令下,今晚我要在大帐宴请骠骑将军以及车骑将军!”,云寒的声音轻飘飘的却重重的砸进了云祈的心中。 云祈眼中闪出奇异的亮光,脸色凝重,双手抱拳,大声应道:“是!” 骠骑将军郑重光、车骑将军孙无患,拥兵自重、野心勃勃、不服管教,以前有云大将军压着还不敢怎样,可是,自从云大将军重伤昏迷,这两位将军的野心便再无遮掩,连少将军的命令也不听。 就算皇命也敢违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明显是想将少将军逼走,自已做这个镇国大将军!也不想想,十万镇国军,皇上怎么可能将其放到外人之手? 镇国大将军,例来都是皇上最信赖之人。 是皇上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之人。 以前是云大将军、现在是少将军,凭他们……也配?! 大敌当前,却还沉迷于内斗之中,恨得云祈真想将他们的头给拧下来。 少将军这一个月对于郑重光和孙无患处处隐忍,惯得他们的脾气越来越大,麻痹他们的危险意识,今天,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云祈能不激动吗? 收拾了这两位将军,少将军便可将军权尽揽手中。 将令一出,莫敢不从! 云祈很期待今晚的到来。 …… 北方的边关,寅时便已天黑,待到卯时时,天就已经黑透。 凛冽的寒风似刀子一般的割着人的皮肉,冻僵了军士们的铠甲,呼出的每一口白气都是雾蒙蒙的,在冰冷沉寂的军营之中,少将军的大帐却是篝火通明的。 大帐前的三堆篝火上分别架着宰杀好的烤全羊、烤全鹿、烤狍子……外焦里嫩,烤得正是时候,金黄的油脂滴落到篝火之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勾人之声,肉香香飘半里…… 骠骑将军郑重光和车骑将军孙无患应召而来。 远远的便将帐前的一切看得清楚明白。 心思较重的车骑将军孙无患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的看着骠骑将军郑重光,犹豫道:“郑将军,您觉得云寒那个纨绔子弟,真的只是想请我们吃顿饭吗?” 会不会是鸿门宴?! 这句话车骑将军孙无患没有说出来,可是,那眉宇间便已是此意。 骠骑将军郑重光闻言咧嘴一笑,粗犷的一拍车骑将军孙无患的肩膀头,声如闷雷道:“无患,你就是太过小心。云寒那个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就他……还有那个胆量设鸿门宴?他以为他是勇冠三军、力大无穷的项羽不成?!” 他都不是项羽,他们有何惧之?! 就算他真的设了鸿门宴,这军中上下有比他们还能打的吗?! 没有! “无患,你我也算被压制得到头了!如今云昭毅重伤昏迷,正是天赐良机。待日后我为镇国大将军,定亏待不了兄弟你!” 骠骑将军郑重光志得意满。 车骑将军孙无患心中也是一片火热,“就是这话!以郑兄的军功,一个镇国大将军早已当得。只可惜那云昭毅一直压在郑兄的头上。现在他重伤昏迷,就算日后会清醒,也绝掌不了十万镇国军了。这镇国大将军,郑兄不当得,谁还能当得?难道是那个区区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吗?也不知道毛长齐了没有……别一旦上了战场,就吓得尿裤子了。” “哼!那皇帝老儿就是要死把着兵权!云昭毅昏迷不能掌兵,他竟然不顾大军安危,派了个毛头上子过来……不就是想让他踩在我们头上冒领军功吗?可恨提其它几人竟然如此怂包,竟然真的甘心听从一个毛头小子的命令。” 骠骑将军郑重光一想就来气。 原本以为朝廷会派其它大将过来,他都与其它几位将军说好了,绝对不服从空降之人,他不会对他们镇国军好的。 却没想到,朝廷竟然不按理出牌,竟然派了云寒这个纨绔过来。 云寒虽然无能,却是云昭毅的亲子。 只他这个名字,便可收拢一众将士的心。 到最后,他身边竟除了孙无患,没有别人了。 这如何能让郑重光不气。 等他当了镇国将军,日后再和他们这些墙头草好好算帐! “郑兄说的对!日后他们就会后悔,知道带兵打仗不只是有个好爹就行的,纸上谈兵的赵括,小心把他们都带进阴沟里。”,孙无患道。 “所以,咱们有什么可担心的?无外乎就是这天渐渐冷了,云寒担心犬戎族来犯,巴结咱们兄弟两个……走!吃肉、喝酒去!”,郑重光搂着孙无患的肩膀哈哈大笑。 “没错!肉照吃、酒照喝,可是,想让咱们听他的?做梦去吧!”,孙无患与郑重光相视一笑,抬脚往大帐而去。 身后的亲兵们也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骠骑将军战功卓著,勇不可挡,为镇国军第一人。车骑将军儒雅多智,深谋远虑,两人连手,区区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两位将军的对手?! 他们跟着两位将军,一定会升官发财的。 到时候,整个镇国军都是他们的。 到了帐前,云祈迎了出来。 “两位将军里面请,少将军已在帐中恭候两位多时……” “众位亲兵这边请,少将军已为你们备了酒水肉食……” “请!” 云祈拱手抱拳道。 郑重光与孙无患见不远处的篝火处已架起了桌案,成盘的烤肉大块块的端了上去,还有一坛坛的美酒…… “去吧……”,郑重光不在意的道。 “不可饮酒!”,孙无患叮嘱道。 “是!”,众亲兵领命后,便兴高采烈的奔向了远处的桌案。 实在是太香了! …… 第52章 “两位将军,坐!” 大帐之中,云寒身穿玄铁铠甲,脊背挺直,威严肃穆,一指两旁的桌椅,示意郑重光和孙无患坐。 郑重光和孙无患敏感的觉得不对,二人对视一眼后,才带着警惕缓缓落坐。 这时,有亲兵将烤好的鹿肉、羊肉、狍子肉一大盘一大盘的端上来,登时,满大帐都是烤肉的香气……三人身后早有兵士上前倒满美酒。 “两位将军,请!” 云寒手稳稳的端着一碗酒,向前一推,示意道。 郑重光心中一沉。 他担心云寒在酒中给他下毒。 谁知道这个纨绔被逼急了会不会使阴招? 孙无患打着哈哈放下了手中端着的酒碗,“我这两天犯了旧疾,军医叮嘱不益饮酒……” 云寒冷脸沉漠,只是将目光沉沉的看向了郑重光。 郑重光没有像孙无患那样找借口,而是直接便酒碗放到了桌子上,低头不语,摆明了不会喝了。 云寒嘴角微勾,似嘲非嘲,只是仰头自顾自将酒喝了。 “我知道二位将军对我执掌镇国军多有不满……”,云寒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郑重光与孙无患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不安的气息更浓了,孙无患甚至开始悄悄往帐外看,看他的亲兵在何处。 “哪有……哪有……少将军,您多心了……您可是云大将军亲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我们哪里敢呢?”,郑重光打着哈哈道。 可这里有多少真心、多少讥讽,就不为人知了。 云寒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用幽凉的眼神直视郑重光和孙无患。 “父亲重伤昏迷,内奸未除……犬戎九月落雪,恐大灾来犯……” 郑重光心道果然是如此! 这是挺不住压力要向我二人讨饶? 若是这个云寒肯安安分分的当个壳子将军,他到也不是容不下他! 郑重光心中暗暗得意。 可孙无患却隐隐从中听出了杀机,额头开始冒汗了。最让他恐惧的是,他已经听不到帐外亲兵们吃肉喝酒的喧哗之声了,这让他更觉得不详。 “两位将军镇守边关多年,战功赫赫,对百姓赤胆衷心,云寒身为小辈,是敬佩二位将军的……”,云寒继续道。 郑重光听得心里舒坦。 想着虽是纨绔,却还懂几分道理,晓得他这些年的辛苦。 既然如此,只要这小子识相,他可以饶他不死! 否则,待到大雪封山,犬戎人来袭,死个把人……真的太平常了。 可是,郑重光的得意还没有多久,脸上的笑容便彻底僵住了,随后转狰狞,腮边的肌肉不停的抖动,因为,他听见上首年岁轻轻的少将军冷岸道:“可是,云寒既为少将军,替皇上镇守边关,就容不得军令不授之人!” “所以,二位将军……对不住了……我会将你们擒下押解京城,听候皇上发落!” 郑重光恼羞成怒,猛的一拍桌子,“竖子,尔敢!” 孙无患趁机掀了桌子,大喝道:“亲兵!” 帐外立刻涌进一群亲兵,雪亮的刀尖指着他们,却全是皇上特批给云寒的御林军,他们两人的亲兵一个都没有! 孙无患猛然意识到这真的就是一个为了对付他们而设下的圈套。 这个云寒小小年纪,不声不响蜇伏了一个月,任他们羞辱得意,麻痹他们,在他们以为他不会反抗时,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 这些御林军亲卫都是为了保护皇上特招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内力雄厚。 杀一军可能不行,可是,杀两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是他们大意了,真当这个云寒是个纨绔,是头柔弱的小猫儿,却没想到他年纪虽小,却是冷硬敢吃人的老虎。 孙无患见此,便知大势已去,可却仍不死心挣扎,恨恨道:“云寒,你将我二人捉拿,如何向三军交待?!” 云寒看着孙无患,缓缓站起身,挑眉道:“你是想说你二人统管的左右先锋军吧?放心,你的心腹们会陪你们的。现在,卫将军与李将军应该已经接管了左右先锋军。” 至此,孙无患才彻底死心,颓唐倒地。 输了! 他输了! 一败涂地! 孙无患认输,可郑重光却并不认! 他“唰”的抽出随身佩剑,雪亮的剑尖直指云寒,目眦欲裂:“黄毛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他郑重光就是死,也必须轰轰烈烈,绝不这样窝窝囊囊。 对于云寒使计将他们从各自的兵营之中调出,困于大帐,是瞧不起的。他勇冠三军,如何能输在一个小儿的阴谋诡计之中。“若无这些个大内高手,你又算得什么?老夫一剑就能将你立毙剑下!” “大胆!”,云祈怒道,“郑重光,你竟然敢对少将军口出狂言!” 就要带人上前将郑重光擒下,却被云寒拦了下来。 只见云寒缓缓站起直视郑重光,神色冷凝,“郑将军,我敬佩你苦守边关十数载,今天,为保边关安宁,云寒不得不行此计。若你将我击败,我愿上书朝庭封你为镇国大将军,可若今天,我将你击败,你要甘心束手就擒,押送京城。你可敢应?!” 郑重光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此话当真?!” “当真!”,云寒斩钉截铁。 “好!”,郑重光大声道。 他就不信以他的身手,他会败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 帐外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篝火上的烤肉也都被拿了下去,跟随郑重光和孙无患而来的亲兵们此时都被堵嘴绑成了一串,再不复之前的得意嚣张,一个个脸色煞白,惊恐不安。 卫将军和李将军匆匆赶来,见到云寒纳头便拜,“禀告少将军,郑重光与孙无患的左右先锋军心腹皆已抓获!” 听到不详消息的亲兵们一阵骚动,眼中已有了悔意。 孙无患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被两个兵将架着。 郑重光没想到他的心腹竟然就这么简单就被抓了,心知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今天,要不他打赢云寒成为十万镇国军的主帅,要么,他就要成为阶下囚,押送京城。 当今皇上是云寒的亲舅舅。 对云寒有多偏爱,众所周知。 自从云寒来这边关,整个朝廷都几乎是围着他转的,六部随叫随到,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物给物。 他被押送京城,还顶着这样的罪名,焉还有命在?! 郑重光咬咬牙,粗声道:“动手吧!” 雪亮的剑光划破夜色,带着破空之声向云寒的颈中袭来,未到身前,云寒已经感受到了剑气的凌厉,若是再被它近上三寸,他被会被这剑气划破颈中动脉。 云寒举剑挡在颈前三寸。 “当”的一声,两剑相撞,火花四溅! 郑重光的佩剑跟随主人征战沙场多年,饮敌血无数,剑身冰寒冷硬,已颇有灵性。而云寒的佩剑却更不是凡物。 那是他出征之前,元昭帝特意从皇家宝库中为他挑选的名剑-飞鸿。 他的上一任主人曾是前朝大将赵起。 那是赫赫有名的一尊杀神。 一生东征西战,歼敌数百万。 两把名剑,剑剑招势凌厉,直奔敌人的要害而去,时不时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和让人心颤的剑鸣之音。 郑重光越打越是心惊。 他发现他真的小看了云寒。 原以为云寒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观花逗鸟的纨绔,却没想到一身超凡的武艺竟不下林大将军。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了只有在林大将军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凛然和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寒的招势越来越快,如同急风骤雨一般,郑重光只能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跟得上云寒。两个人宛如被罩在两团剑光之中。 “云祈,没想到少将军功夫竟然如此出众!”,卫将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李将军也是连连点头。 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卫将军与李将军愿意听从云寒这个少将军的安排,是因为,他是云大将军的儿子。为了云大将军,他们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只看他丢弃京里安稳繁华的生活,来到这边关苦塞,替父守关,他们就愿意辅佐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成长。 可是,云寒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实在是看呆了他们。 比他们要高出不知多少! 云祈望着雪地中,身形如风,矫健如龙的身影,心里不知有多骄傲。“少将军在十八岁时,就能击败云大将军了。” 没有从军,不外乎是靖宪公主不让罢了。 真当少将军是纨绔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笨蛋! 少将军无外乎是小小年纪时,便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于是,退出了书院,在家自学而已。却只因不去进学,而落下了一个纨绔之名。 “看这样子,少将军击败郑重光,只是时间问题……”,李将军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满脸的欣慰。 郑重光确实是一员虎将,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 而少将军却正值壮年…… 这场比斗……胜负已定。 果然,李将军的话音刚落,那边云寒便已经打掉了郑重光的佩剑,将飞鸿架在了郑重光的脖子上,冷冷道:“你输了!” …… 第53章 云寒一夜之间抓了便骠骑将军郑重光和车骑将军孙无患,以及他们二人的心腹数十人,押解进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 这些人都是为镇国军立下无数功劳的,军营之中,不免有人,人心惶惶,只觉得这位少将军看着虽然年轻,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连两位有功多年的将军也说抓就抓,半点情面也不讲。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知这位少将军会如何对待他们。 当然,也有那头脑清醒的,知道云寒是为什么要收拾骠骑将军郑重光和车骑将军孙无患,还不是他们二人妄自尊大,对镇国大将军位置有所图谋,不尊军令所致?! 不是少将军不念个情,若是少将军真的不念旧情,便会立刻在现场斩杀了他们。而是,现在,大敌当前,少将军没有那个时间降服二人。 他不能让十万镇国军内外受敌! 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 说实话,他们还是挺佩服少将军云寒的。 不亏是云大将军的儿子! 身上有着云大将军的雷厉风行! 因此,当军中有对于云寒不利的流言传出来的时候,起先还有人为云寒辩护,可是,少将军大帐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股流言一般,听之任之。 少将军都无视,慢慢的,也就为云寒辩护了。 军中流言都将云寒说成了是一个只逞匹夫之勇且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之人。 在流言越演越烈之际,之前被云寒放逐的那些将林老将军拼死救回来的将士们爆发了。 他们认定了云寒是不念旧情之人,才会如此对待他们这些对林老将军赤胆衷心之人,怨言四起…… 什么他们并不是想要向少将军讨要什么,只是,少将军这样对待他们这些有功之臣,怎么不让人心寒?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有功者不赏反罚?这是一军主帅要做的事情吗?主帅应当赏罚分明,云寒这样做,根本就不配为一军主帅,日后,还有谁敢为他卖命?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军中弥漫了一股消极的抵抗情绪。 士气大减! 这对即将要面临敌寇来袭的镇国军是极其不利的,最后,迫得云寒不得不出面向这些护送云大将军回来的将士们道歉,将他们官复原职,且大肆封赏。 这才慢慢挽回了军心。 待到九月末,边关已连下雪数日,苍茫大地已均被白雪覆盖,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却已让有心人似首看到了未来。 今年的雪比往年来的还要早。 他们边关都已被白雪覆盖,犬戎怕是提早就时入了雪季。 大雪封山,无衣无食的犬戎人会做出什么,有经验的老兵连想都不用想。 这些天,不用上司催促,这些兵士们操练得比以往都勤快,因为,他们知道,说不定哪一天,眼前的平静就要被打破,这里都要染上鲜血。 也许是他们的,也许是敌人的。 他们多努力操练一刻,也许,在战场上就是能救命的。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便接到了军上的命令,他们要夜探夹沟山。 这不禁让他们闻之色变! 夹沟山便是云大将军重伤的地方! 连身经百战的云大将军都折在了夹沟山那个地方,少将军能行吗?万一少将军也在出点什么事儿,那他们镇国军可就真完了。 可是,他们也知道夹沟山的重要性。 云大将军之所以要去探夹沟山,便是因为,夹沟山乃是犬戎人入侵元昭的必经之路。而且,夹沟山、夹沟山,光听名字便知道它的地形有多适合打埋伏战。 若是能控制了夹沟山,犬戎人便是死光了也过不来。 云大将军就是相中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夹沟山地形才去想探探的,却没想到中了犬戎人的埋伏,随行将士死伤无数,仅剩数十人拼死将云大将军救了回来。 镇国军知道夹沟山的重要性,犬戎人又如何不知? 他们是不会让镇国军的人探明夹沟山的。 夹沟山此行的凶险,可见一斑。 可是,他们只是兵卒,上峰有什么令,他们就必须如何执行。 因此,就算明知夹沟山之行凶险,可是,他们也得去! 不只要去,若是,此次依旧遇到犬戎人的埋伏,他们拼死也得将少将军救出去。不只是因为少将军是他们十万镇国军的希望,更因为少将军是云大将军的独子。 他不能出事! …… “少将军,先锋军已经集结完毕,可以出发了!”,云祈一身戎装,英武不凡,抱拳禀道。 云寒闻言,没有其它动作,仍是伏案认真的书写奏折,烛光下,他的眉眼冷峻坚毅,直到落下最后一笔,才抬起头,将那封写的奏折封入密匣,递给身边早已等候多时的信候。 “将这封奏折连同郑重光和孙无患一同押解进京。”,云寒道。 “是!” 信候无比恭敬的应下。 云祈眼波闪了闪。 他知道那里是什么东西。 少将军知道皇帝的性子,若是让皇帝知道郑重光孙无患不但不帮少将军,还给少将军拖后腿,非得动雷霆之努宰了他们不可。 郑重光和孙无患虽有私心,却毕竟为边关百姓守了几十年,少将军不想他们到老了,却不得善终。 所以,那一封奏折……其实是求情书。 云寒将奏折交给心腹,抬手将置于桌案的玄铁头盔缓缓戴好。 冰冷的头盔压下了云寒清华无双,只余眉眼间的冷峻坚毅。 “出发!” “是!” …… 夹沟山靠近犬戎边界。 气候自然被犬戎那边所影响。 一夜急行,镇国军所守之边关只是被白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可是,这夹沟山竟然已是另一番光景。厚厚的白雪将夹沟山压得只余山形,那雪竟已有一米多厚了,每走一步,将士们的腿都会深深埋在雪地之中,想要拔出来得须比平日里多费出三倍的力气。 整个夹沟山,两边山峰高耸,只余一条小路在沟底。 黑暗之中,宛如一只巨兽张开了它黑洞洞的大口,想要将他们一行吞噬殆尽。 几个月前,那场惨烈的战役早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白得洁净、白得肃杀! 这次云寒没有骑马。 他的马是宝马不假,可是,再好的宝马,若是马腿陷到了雪里,那马上的人可就变成了活靶子了。 所以,这一次云寒没有骑马。 他所带的先锋军也没有骑马。 “穿上吧。” 云寒一声令下。 一百来人统统从背上拿下一个古怪的长条形状的板子,踩在脚下绑好,手上各拿了一根长长的树枝用来撑住自己,轻轻一滑,一百来人轻如雪燕,无声无息的滑进了夹沟山。 云祈虽然已经试验过脚下之物的威力,却还是震惊不已。 竟然如此好用! 原本他们在雪上举步艰难,这个样子别说打仗了,就是想好好走上一走都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能守关,却不能出关打到犬戎老家的原因。 现在有了这东西,云祈相信,他们反攻之日,指日可待。 这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 叫雪撬! 是那位辅国公府的温姑娘送给少将军册子里记录的一种雪战方法。 实在是够新奇! 云祈觉得整个京城的姑娘中,温姑娘也是独一份的。 哪家的大家闺秀不研究诗词歌赋、针黹女红……怎么偏偏这位辅国公府的温小姐满脑子都是这种古灵精怪的方法? 还有那什么十字包扎法、v字包扎法、还有什么尿液消毒法……这真是一位高门小姐应该学习的东西吗? 谢阁老家究竟都教了这位小姐什么东西啊?! 但是,不得不说,温姑娘送来的册子上记载的东西都非常实用,对他们用处很大。 少将军几乎每夜都要翻看。 云祈踩在雪撬上不费吹灰之力但可身轻如燕,自如穿行,心中愉悦至极。 越来越觉得那位温小姐与自家少将军是绝配! 怕是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配自家少将军的人了。 用这雪撬,他们只用了两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这夹沟山的山腹之地,若是按往常,他们若想到达这里,怕是天都要亮了。 天一亮,他们的踪影可就再无可隐了。 这是他们镇国军之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云寒一声令下,整军便停了下来。 他抬头冷冷的观察着这夹沟山。 云祈守在云寒的身后,一边保护他的安全,一边也在打量着这夹沟山。 这夹沟山果然是兵家必争的要地! 两边山峰陡而峭,若是有人在山上埋伏,扔下巨石滚木,这山沟之人,不死也得重伤……云祈的长眉微皱,这两边实在是太光滑了,犹如镜面一般,登上山顶,实在是费劲。 要从哪里才能登顶呢? 正当镇国军都在努力向上观察,想着如何登上两边的山顶时,忽闻雪落的簌簌之音,声音很轻,却逃不过云寒的耳朵。 “撤!” 随着云寒的一声高喝,更多的雪粒子奔涌而下,宛如雪崩一般。 “杀啊!” 山顶之上,喊杀声一般,点点火把亮成一道白龙,照夹沟山照得雪亮,宛如白昼! “有埋伏!” 有人大喊道! …… 第54章 竟然有埋伏! 难道,他们的计划又一次泄露了不成?! 镇国先锋军士卒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说没有内鬼,谁信?! 这个时候,他们都后悔了,他们不该逼少将军将那些人官复原职,放虎归山!少将军猜得没错,这些人里必定有犬戎族的内应。 少将军找不出内应,大雪封山,又急于要面对犬戎人的进攻,这才不得不再探夹沟山。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中了算计! 若是少将军也折在这夹沟山里,他们拿什么面目去见云大将军?!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誓死保护少将军! “保护少将军!” “保护少将军!” 震耳欲聋的吼声,所有人自发的围向云寒靠拢,支起盾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盾阵,挡住外面疾射过来的箭矢,一时间,箭矢射中圆盾,叮当激起金石之声不绝,震耳欲聋,响彻雪谷。 “掉转方向,撤!” 云寒坐镇中军,临危不乱。 看着山顶密密麻麻的敌人,他眉眼冷凝,动都没动一下。 “掉转方向,撤!” 层层军令下达,整只军队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陡然掉转了方向。 因为,他们都没有骑马,踩的又是可以浮在雪上的雪撬,因此,身子灵便之极,只需一跳,整只队伍训练有素,立刻掉转了方向,甚至连头顶上的盾阵都没有晃一下。 一队人马,有着省力的雪撬,头上有圆盾护体,灵活得宛如一只雪貂,任头顶上飞箭如雨,也难留下他们半步。 山顶上的犬戎人眼看着镇国军的人就要溜了,为首的犬戎人首领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似是咆哮又似是质问。 可无论他如何愤怒,也挽留不住镇国军的脚步,眼看着他们就已经快要到山口了。 这时,镇国军内部突然传出骚乱,原本训练有素的脚步为之一顿,有人失声惊叫:“少将军!” “不好了,少将军遇刺了!” “抓住那个奸细!” 声音响若惊雷,声闻百里,直透山顶。 原本沮丧愤怒的犬戎族首领转怒为喜,“猃狁果然不负重望再立一功!” “首领,猃狁身份已经暴漏,我们趁镇国军自乱阵脚杀下山下吧?!”,一人急急道。 犬戎族首领到也想追杀上去,可是,不知那镇国军脚上穿的是何物,竟然能在雪地上行走如飞,他们此时赶下山去,也是截杀不到人的。 倒不如,回到部落,集结大军杀向边关。 这一次镇国军没有主帅,还不得兵败如山倒,倒时候整个边关就都是他们的了。 “女人!” “牛羊!” “马匹!” 犬戎族人高举着火把,兴奋得嗷嗷的叫。 恨不得胁插双翅到元昭的地盘上去烧杀抢夺! 元昭也是命数,竟然将这边关重责交给一个才十九岁的毛头小子。而这个毛头小子一来就急于立威,自损两员大将! 他们汉人果然就喜欢搞内斗! “撤!” 山顶之上,犬戎人悄然撤退。 他们需要回到部族里,发动部落,集结大军,去元昭宰肥羊。 这次元昭军中无帅,就如同任人宰割的婴孩儿,合该他们犬戎人发大财,这一次,他一定带多多的犬戎人来,杀光、烧光他们! 只是他们犬戎人部落分散,发动集结都需要一段时间,至少得半个月。否则,兵贵神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是最好的。 不过,猃狁是他们部落最好的奸细、杀手,他手下从无一活口。 那个云大将军服下了元昭最好的灵药九转玲珑丹,也只是吊着一口气吗?猃狁若是能以一人带走元昭两位将军的命,他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若猃狁不死,他就仍有价值。 若是猃狁暴露身死,他就是弃子了! 一个犬戎人与元昭人的杂种而已! 为了今天,他养了这个杂种十几年,总算没有白费他的心血。 犬戎族首领只是可惜,猃狁未能将镇国军脚踩的怪异玩意儿是什么的消息传回来…… …… 犬戎人撤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犬戎人一旦再来,边关就要血流成河了。 镇国军上下大乱,先锋军几乎是抱着成了血人昏迷的云寒冲回了大营。 随即,镇国军上下加强了戒备。 增加了近两倍的明哨和暗哨。 少将军大帐灯火通明,军医、御医在大帐中穿流不息,人人脸到紧张,杀气腾腾。 虽说刺杀少将军的那个犬戎奸细已经被活捉了,可是,少将军生死不知,光是捉了一个奸细有什么用呢? 当初那些被蛊惑逼少将军放人的将士们自杀的心都有了。 明明少将军已经怀疑了,可是,没有证据,只能将人放逐。 待破了犬戎人来犯再细细调查。 可是,他们却愣是上了别人的当,真当少将军是容不下人的人。少将军虽然将两位老将军押送进了京城,却是那两位老将军自已犯了错的。 而且,少将军还上书为他们陈情。 现在,他们逼得少将军将人放了,没能及时铲除伏在身边毒蛇,再一次被咬了。 果然,是曾混在大将军身边的亲卫秦狁。 他们不明白,秦狁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狁可是由云大将军一手提拔的,对他十分的器重,如同子侄般对待,甚至有想过好好培养他。却没想到过秦狁竟然背叛他,还背叛得这么彻底。 伤了云大将军不说,还重伤了云小将军。 云大将军多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若不是对他没有半点提防之心,怎么会被他所伤?! “那秦狁最初只是一个小兵,只是因为天资聪颖,聪明伶俐,云大将军起了爱材之心,将他收到身边,教他读书写字,却没想到,教了一个犬戎人的细作!” 卫将军愤恨无比。 “那秦狁可真不像是犬戎人。”,李将军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犬戎人的身形很好认的,高大魁梧彪悍。 而且,那个秦狁说元昭话一点口音也没有,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元昭人。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犬戎人的奸细呢?! “想必犬戎人为了培养这个奸细也花了大心思了……”,想到大帐中生死不知的云小将军,镇国军的将士们脸都青了。 正在这时,从京中随行而来的御医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一直在一旁阴着脸,表情骇人的云祈立刻冲了上去,“怎么样,少将军怎么样了?” 他一动,其它镇国军的将士也冲了上去,将御医团团包围。 宫中此次跟来的是孙御医,医术是属一属二的,最关键的是他是元昭帝的心腹。 此次随行而来,除了要保证云少将军的安危,以防万一,最重要的是还要将云大将军救醒。虽说,孙御医见惯了大场面,可是,猛然间被这么多盔甲染血将士围住,还是骇得不行,脸白一片,抖抖的说:“少将军伤得极重,有性命之危……” …… 镇国军少将军云寒在夹沟山被奸细偷袭,性命垂危的消息火速飞入京城。 收到消息时,温落晚正在做一件月白缎狐肷褶子大氅。 现在已经九月末,快近十月。 九月中旬,殿试结束。 无论是大公子陈言知还是聂府的公子聂观砚匀榜上有名。 陈言知为榜眼,聂观观为探花。 两人的亲事匀在发榜之后,便都订了下来。 对于辅国公府来说,是好事连连。 对于陈馨宁来说,更是心想事成,终于可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 可是,温落晚却没有想到,此次高中状元的人却是那个根本不可能去考科举的人──陆昀竹! 当温落晚知道今科状元是陆昀竹时,温落晚都傻了。 那一个风清云淡向往自由生活的人,怎么可能进入朝堂,去趟这一场混水?!明明,他不是说过他只喜欢寄情于山水之间吗?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初衷?! 就算温落晚不愿意相信,可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自己,原因为何。 陆昀竹惊才绝艳,才名远博,连玉掌书院的院长都说,若是陆昀竹肯科举必中状元。 没想到,竟然成了真。 陆昀竹成了状元,温落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陆昀竹真正想要的……陆昀竹走上这样一条路,他真的会开心吗?如果有可能,温落晚还是希望他仍是那个风清霁月的陆昀竹。 只是这些,与她再无关系了。 无论日后,她与云寒能不能成……至少,与陆昀竹是绝元可能了。 想到温落晚也会偶尔恍神,便只余怅然。 她和他只是无缘罢了。 想着天色渐凉,她也需要一件月白缎狐肷褶子大氅,因此,就让绿窈翻了平日里辅国公夫人给的赏赐,还真找到了几件上好的白狐皮。 只是,这白狐皮有些大了,得比她身形高之人穿上才好,若是剪了可就太可惜了。 莫名的心中有些不舍,便没有裁剪这狐皮,只做成了男士穿的。想着之后,若是无人相送,便是卖了换钱也是好的。 这件狐皮大氅她做了快有两个月了,就差几针就完事了,就在这时,听到了云寒遇刺性命垂危的消息,雪亮的针尖猛的刺入了白嫩的手指,又快又深,鲜红的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出事了! …… 第55章 相比温落晚的震惊和痛心,靖宪公主简直像是被人用刀剜了她的心尖子,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她的儿子…… 她从小到大都一直让她骄傲无比的儿子,现在生死不知! 也许在下一刻,就会断了气息。 每每思及此处,靖宪公主就觉得不能呼吸,她的心就像是有人在狠狠的捏着,痛得她灵魂都要崩溃,快要疯了。 丈夫重伤昏迷不醒,儿子又性命垂危,让一向坚强冷傲的靖宪公主也受不了,她第一次宛如疯子一般向元昭帝提了一个很是疯狂却绝对不允许人拒绝的要求──“要温落晚带着九转玲珑丹火速赶往边关送药!” 元昭帝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云寒虽说是他的侄子,可是,却几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不是儿子胜似儿子。 可以说,就因为云寒是他的侄子,可以放心宠、大胆的宠,所以,元昭帝父爱的那一面都给了云寒。 云寒现在生死不知,元昭帝的难过不比靖宪公主少。 只是,他是天子,他是皇上,这个国家上谁都可以倒下,唯独他不可以。 他还要硬撑着带着流血的心,处理眼下的当务之急和繁冗的政事。 九转玲珑丹一共就三颗! 太后一颗、他一颗、靖宪一颗,连皇后都没有。 那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 当初云昭毅用掉的那颗是靖宪自己的,这一颗原是太后让出来的,可是,元昭帝是孝子,怎么可能让太后动用自己那一颗救命灵药,因此,让出去的是他的那一颗。 现在,灵药有了,护送灵药的大军也有了,只要元昭帝一声令下,便可以立刻起程! 这个时候,妹妹靖宪竟然要求一个民女跟着去送药,这不是胡闹吗?! 元昭帝看着憔悴中带着疯狂的靖宪公主,揉揉额角,试图与妹妹讲道理:“靖宪,云寒危在旦夕,早一日将药送到,就能早一些救云寒一命,你带一个弱女子行军,不是要拖累大军的行进速度吗?” 更何况,就算他们是皇家人,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让一介民女千里迢迢送药去边关呐。 “那就让大军先行,温落晚我派公主府的人随后跟随!”,总之温落晚也一定要去边关! 靖宪公主顿了片刻后,血红一片的眼里仍旧是坚持。 温落晚必须去边关! “这是为什么呀?”,元昭帝看着偏执疯狂的靖宪,十分的不解。 靖宪公主眼中涌出哀伤,身上的坚强一瞬间化为脆弱,“九转玲珑丹也不是仙丹……云寒喜欢温落晚,真心的喜欢……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对一个人这般执着过……”,若是温落晚肯去,哪怕最后云寒如他父亲一般陷入昏迷,靖宪公主都相信温落晚可以唤醒他。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只要他的牵挂来了,他一定会醒! 所以,无论这个要求有多不合理、多疯狂、多仗势欺人,她也必须让温落晚走这一趟。 “这……”,元昭帝犹豫了。 温落晚虽然说现在是民女,可是,她毕竟是谢阁老的血脉,而且,辅国公夫人疼她如亲女一般,如何肯让温落晚去边关?! 少不得……得用皇权压一下了。 最后,元昭帝的心还是偏向了自己的侄子。 他为了云寒连自己的救命灵丹都舍了,别人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只这一条,就压得辅国公夫人顾荣华无话可说! “娘,让温姐姐去边关,这不是要温姐姐的命吗?”,陈馨宁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外头已经有传言,说是云寒已凶多极少,让温姐姐去边关是冲喜的,若是云寒死了,就直接给办冥婚! 这不是欺负人吗?! 皇家的人也不能这般霸道不讲理呀。 “馨宁,慎言!” 辅国公难得板起脸来。 馨宁这孩子眼瞅着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说话还这般没有遮拦,这嫁到聂家去可如何是好?想着不免瞪了一眼辅国公夫人顾荣华,都是她惯的! 辅国公夫人顾荣华凤眼含威,恶狠狠的又瞪了回去! 还敢挑她的刺?! 说好的护住家人呢?! 温落晚区区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去边关,哪里还有命在?! 现在北戎边关可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酷寒之地,温落晚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都怪他没用! 他还敢瞪他?! 见辅国公夫人凶巴巴的回瞪自己,辅国公陈离心虚的别开的目光。 他能有什么办法? 靖宪公主对他苦苦相求,元昭帝也殷殷的看着他,好像他才是神医,云寒生死攥在他手里一样。 “皇上都已经开了口,我自然是可以想办法回绝了去。可是,这是一场豪赌。若是云寒无事,那还好,顶多皇室厌弃了咱们一家子。可是,若是云寒真的死了……” 辅国公的话没有说完,可屋里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辅国公的言下之意。 那所有人,包括辅国公全都完了。 至少在元昭帝这一朝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皇家的人只要一见到他们家的人,就会想起当初就是因为他们的拒绝,云寒才没有救回来的。 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不是这样。 更何况,皇命难违。 皇上都已经开了口,就代表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连他自己的救命灵丹都舍了出来,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总不能比皇上还金贵吧? “靖宪公主向我保证会用最好的公主府护卫护送落晚去边关,也不必跟着药一同前行,为了照顾落晚的身体,他们会尽力前行。”,辅国公道。 毕竟,靖宪公主是希望温落晚去叫醒他的儿子的,不是想让温落晚送死的。 若是温落晚都病死了,谁还能唤醒她的儿子?! 陈言知脸色冷凝。 陈馨宁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又恨恨的闭了口。 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靖宪公主可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竟然连这种昏招都想得出来……不就是当初抱了一次温姐姐吗?就指望着温姐姐能叫醒云寒?! 这说出去,谁信呢? 难怪京城里大部份人都认为温姐姐是去为云寒冲喜去了。 “那落晚可怎么办呢?” 一向冷静聪慧的辅国公夫人也失了主意。 这次不同往次。 若是温落晚真的去了边关,可就与靖宪公主府真的脱不了干系,嫁不了人了。 若是那云寒活着也倒罢了,有温落晚千里边关之行的恩情,再加上靖宪公主府的愧疚,之前许诺的妻位,应该不会更改了。 就算温落晚没有娘家,可是,凭着这份雪中送碳的恩情,靖宪公主府也不也对落晚不好。 可是……若是……若是云寒没了呢……? 辅国公夫人有些慌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怎么能让雅心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成了寡妇?那她百年之后去了地下如何面对昔日的好友?! 辅国公林离见夫人都急哭了,知道她是真的慌了。 认识她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她如此无措焦急的时候,她一向都是胸有成竹,冷静自持的。 辅国公林离急忙离座,蹲在辅国公夫人身前柔声哄着:“那云寒不会有事的……怎么会有事呢?连云大将军都只是昏迷,有九转玲珑丹在,说不定落晚一去,他刚好醒了呢?” 当然,也有可能死了。 可是,这话辅国公怎么敢和夫人说,只能拼命说好话,宽着她的心。 陈馨宁一脸懵懂。 真的会没事吗? “落晚愿去!”,从一开始就静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温落晚缓缓站起,开口淡淡说道。 “温姐姐!”,陈馨宁高声尖叫。 真的去啊?! 可惜,陈馨宁的尖叫,到里人都没有理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屋中那个沉静如兰的女子,温润高洁。 辅国公夫人忘了擦泪。 “你真的想好了吗?” 辅国公捋了一下胡子,确认道。 这一行,无论云寒是生是死,温落晚都是公主府的人了。 若是云寒生是最好。 若是云寒死……辅国公湛然有神的眼微微一眯……又有什么不好呢?有这份恩情在,靖宪公主会一辈子对温落晚好,待靖宪公主去后,温落晚会是靖宪公主府唯一的女主人,享受人间富贵,快活肆意一生,不比嫁给那些三妻六妾的男人好得多?! “是的!” “我想好了!” 温落晚眼中俱是坚定。 既然,事已至此,说什么已都没有用了。 辅国公府庇她一场,说什么,她都不能让辅国公府因她受到皇家的牵连。 虽说,她并不认为她有靖宪公主说的那么重要。 但是,她可以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会紧紧抓住。 换她也是一样的。 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这苛刻的条件下,争取最大的利益,让自己活着。 只要人活着,就一切都有可能。 “娘亲,让符剑跟随!” 一直冷脸沉漠的陈言知开了口。 辅国公陈离脸色微沉,见陈言知绝不松口,半响,才无奈的叹气,“好吧……” 至此,温落晚去边关已成定局! …… 第56章 “符剑,我们到了哪里了?” 马车上,温落晚掀开厚厚的车帘,向驾车的精壮男子问道。 雪花在北风的夹裹之下混着冰粒子打着旋儿的往人脸上砸,又冰又凉又疼,若不是男子内力深厚,怕是都听不到温落晚的询问声。“回表小姐的话,我们马上就要到盛京了。” 只要过了盛京,他们就快要到地方了。 “表小姐,外面风凉,您快些回车内去,千万别冻病了。”,符剑急急的说道。 表小姐只是柔弱女儿家,却要与他们这些汉子一同顶风冒雪共赴边关,符剑自是担心不已。 好在表小姐自出京以来,极会照顾自己,从不逞强做事,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顺带指点一下大家,将大家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原本,靖宪公主府的护卫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没有任何家世的少女有可能会是自已未来的少主母?少将军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接触之后才发现,少将军的眼光果然非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想的。 这位温小姐简直天生就合该配他们少将军的。 她的脑子里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在他们的印象中,京中贵女多行娇柔造作之姿,真出了什么事儿,就只会惊如雏鸟,慌张乱窜,让人看着心烦。 原本,应该是他们照顾温小姐明明白白的,可是,他们却被温小姐照顾得明明白白的。 每日早起、晚休必然一人一碗姜汤。 隔三差五便是一人一大碗羊肉连汤带水,居然还放了枸杞。 连身上都挂满了吃食、辣椒、烈酒……还请人给他们做了一种叫手套的东西,五指灵活,里面塞了薄棉,再也不怕冻手了。 他们护送温小姐去边关,原本已做好了麻烦吃苦的准备,却没想到温小姐如此省心。 而被众公主府护卫夸省心的温落晚则是缩回了马车,考虑着是不是再睡一觉。 靖宪公主府出手果然不凡。 这马车外面看着同普通跑商的马车没有什么不同,灰朴朴的,可是,里面却另有乾坤。 车壁是带夹层,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非常的保暖。 整个车也是经过特殊材质打造的,外面无论如何晃,可是,车内的东西摆放却是纹丝不动的,温落晚曾好奇的拿起一个茶杯,立刻就感觉到了磁石的吸力。整个马车内的摆设物品均是磁石所造。炭火热水应有尽有,也足够宽大,如同一个移动的房子一般。 这样一个马车,得有万金之数。 毫不客气的说,温落晚去边关一路,都不用下车,在车上就可以解决一切衣食住行。 而且,此行去北戎边关,因为已近十月,早已下雪。 马车行在雪路之上,竟连颠簸都少了。 所以,这一路上,温落晚行得还算舒适。 她一天天的呆在车上,不敢看书,怕坏了眼睛。只能闭目养神,或是,干脆睡死过去,只有这样,时间才过得快一些。 睡过去的话倒是好,时间过得也快。 只是,总是这么睡着,睡多了也脑袋疼。 温落晚最近做得最多的就是闭目养神,养神的时候,也给自己想点事情做,否则,她非把自己憋疯了不可。 结果就是外面那一队士兵手上戴的手套、靴子里垫的乌拉草鞋垫、身上挂的可以暖身的酒和辣椒,还有每天早晚的姜汤,以及偶尔隔三差五的枸杞羊肉。 要说暖身子,可没有比这几样东西更好的了。 虽说公主府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精兵强将,这些风雪不算什么,定能将她平平安安送到北戎边关,可是,受累遭罪就是免不了的了。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怎么说,这些护卫保护的人也是她。 温落晚也想为他们做点事儿。 能大家一起舒舒服服的到边关最好。 马车上的热气熏得温落晚整个人都慵懒了,眼皮想要睡觉,可是,已经养神了十几天的精神却不允许,只要一合上眼睛就脑子就疼得崩崩直跳。 温落晚叹了口气,看向了马车内的熏炉。 这个符剑什么都好,就是让他少加点炭,他怎么也不干,生怕冻病了她。 其实,这冰天雪地之间,让她的马车这么热反而不好。除非她一直不出马车,否则,极冷极热对冲,非把她冲病了不可。 也不能说符剑没有少加炭火,他还是少加了的。 只是,他的少加和温落晚期盼的少加,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温落晚想要的效果是马车之上有些许热气便可,也就是零上几度的样子。可符剑认为的少加炭火却是二十几度的样子,更别提一开始的三十多度……穿着御赐的白狐大氅,温落晚简直热得想跳车。 不过,符剑除了不肯按她的要求减少到她要求的炭火外,其它的简直是个有求必应的全能。 温落晚自然是一肚子主意,可奈何她是个行动废材。 她只能动嘴,不能动手。 她想让护卫队的人舒服一些,她也有主意,可是,最后实施的人却是符剑。 每到一个城镇添加补给时,符剑就会按她的要求将她要的东西弄回来,然后,分发给大家。 包括温落晚说的并不容易理解的绵布手套和乌拉草,符剑都给她找到了。 在温落晚的询问中,她才知道符剑是大公子陈言知的暗卫。 平时只负责在暗处保护大公子陈言知的安全。 这是国公府每一任国公及少国公少不了的暗卫,而符剑就是大公子陈言知的暗卫。 温落晚想起,难怪大公子陈言知提出要让符剑相送,辅国公当时脸色有些难看呢,怕是符剑是大公子陈言知的贴身暗卫,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个。 此时,温落晚也明白了大公子陈言知的心意。 他这是不放心她。 只是,他没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若是他千里迢迢相送反倒是害了温落晚,会让云寒误会。所以,他不能亲自护送,只能将自己的暗卫派出来保护她。 温落晚真的是足足怔了有好久。 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大公子陈言知真诚的心。 虽然,从她领旨到离府,大公子陈言知从未与她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彻彻底底与她避嫌。 “何至于此?” 温落晚喃喃自语。 她何德何能,竟得大公子陈言知如此厚待? 正在温落晚自己胡思乱想瞎磨时光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温落晚有点不好的预感。主要是她刚才出言询问符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天色渐暗。 北戎边关天黑得早,这并不稀奇。 当务之急是,他们得早点赶到盛京去,否则,今天就要夜宿荒野了。理论上,马车应该越行越快才是,可是,她刚才明显有感觉马车越行越慢,似是极为吃力。 而且,外面的风声也越来越大,伴着呼啸的风声,雪粒子打在马上顶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符剑,为何停了下来?” 温落晚出声问道。 马车外随即响起符剑响亮的声音,伴着焦急,“温小姐,起暴风雪了……我们走不得了……须得找个地方躲避风雪。” 温落晚闻言推开车门,向外看,果见,外面已经刮起了大雪泡。 风雪大得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温落晚只是打开一条门缝,外面的暴风雪便呼啸着往马车里冲,马车内温度顿时降了成了零度,熏炉的火炭似乎都被冻灭了,若不是车内的摆件东西都是磁石所制,怕是现在早已一团狼藉了。 符剑见状,急忙立于门前,想为温落晚挡住风雪。 有符剑在前面挡着,温落晚总算能搂着她的白狐大氅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些。 说清楚,其实也就比刚才眯眼看好上一点点而已。 因为外面雪大得早已经乱成了一团,连前路都看不到了,天色漆黑,人目所见度不足四米,外的暴风雪似乎都已经疯了,似是其中隐藏着无数的怪兽想要将人撕得粉碎一般。 当然,公主府的护卫们丝毫不惧,依旧站得笔直,保持着队形,纹丝不乱。 可是,温落晚知道,她们不能再前行了。 若是陷到了大雪泡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符剑,领大家先找一处避风之所!”,温落晚吩咐道。 “是!”,符剑答道。 表小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他们此时的确不能再前行了,在暴风雪中行走是很费体力的,就算他们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也是一样,不如找个避风雪的地方,先躲一躲在说。 否则,在这暴风雪中瞎走,万一找不到盛京的路,他们怕是都冻死了。 符剑跳下马车,找到公主府护卫队的队长云止,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都认为先该找个避风的地方。 一行人在暴风雪中狼狈摸索着前行,可走出了好远,竟然都是下马平川,找不到半个可以避风的地方。 感觉到马车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温落晚坐不住了,敲了敲马车壁,“符剑,停车!” 再不停车,要出人命了! 人都要冻僵了! “表小姐……我们暂时找不到可以避风的地方……这里没有山……也找不到下风口……”,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官道上,四周是一马平川的野地。 符剑心中也很是焦急。 火把不能点,一点就刮灭了,他们又看不清道,现在,他们一行人都很危险。 若是再找不到可以避风的地方,怕是就要有人冻死了。 …… 第57章 果然是最坏的处境! “符剑,你能不能找到雪最厚、最结实的地方?!”,温落晚用尽力气大声的喊。 可惜,她用尽力气喊出的声音只瞬间就被暴风刮得零碎,只余微弱几声。温落晚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难为符剑竟然听明白了。 这大暴雪之中,符剑他们根本不可能求到任何救兵。 要知道,他们离着边关还有很远。 就算是到最近的盛京求人来救,也是根本不实际的。 别说他们能不能从大风暴中走出来安全到达盛京,在把盛京的人领出来救援,怕是他们派出的人都没到盛京,他们这一行人都要迷失在大风暴中,活活被冻死了。 若不是表小姐给护卫队准备的烈酒和辣椒,怕是现在就已经有人挺不住要躺下了。 但显然,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大部份人的酒壶已空,辣椒也吃得差不多了。 公主府的护卫队长也是心急如焚。 他们这些人出事不要紧,他们干得就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可是,这位温小姐对少将军极为重要,关系着少将军的生死,他们就是死,也要将温小姐送到边关。 可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本来,在天黑之前,他们就能入城的。 现在可怎么办?! 符剑却是眼睛一亮。 跟随表小姐这一路,他多多少少已经了解了一些表小姐的为人。表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废话的,让他找这样一个地方,定是有用意的。 “可以!”,符剑沉稳道。 他记得他们官道左侧面的雪要比右侧面的雪高出许多,坚且硬。 不知是下了多久的雪厚厚沉甸在此。 温落晚面上一喜,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符剑,将马车推到那里,用马车挡住风。全体在马车之后挖坑,越大越好,越深越好!”,温落晚急急的说。 没办法,风雪太大。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吹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只庆幸自己在车上便已经解散了那些繁冗高门小姐的发饰,梳了平常农门女儿家的样子。别看不华美,但却实用。发型整齐利落,大辫子甩在身后,只插了几根金钗子。 否则,这么大的风雪吹过来,她早就被吹成疯子,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是!”,符剑应道,“表小姐,您快回车内。” 虽然,他不太明白表小姐的用意,但是,他知道表小姐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 因为,以往表小姐让他去做任何事亦或是找任何东西,最后,都是为了护卫队的人好。 说不定,表小姐就真的有办法解决他们目前的困境。 符剑小心的替温落晚关好车门,确定没有一丝缝隙,不会钻进去风后。立刻跳下马车去找公主府的护卫队长云止,说温落晚的话说了一遍。 公主府的护卫队长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立刻执行了温落晚的命令。 其实他们隶属于靖宪公主府的亲兵护卫,温落晚只是他们护送的目标人物,整个队伍有命令和决定权的人应该是靖宪公主府的护卫队长。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队伍里发号施令的人就变成了温落晚。 而整个护卫队也绝对服从。 也许是从一早一晚的姜汤开始的……温家小姐非一般女子,行事进退有度,做事有理有据,让他们信服。 既然温小姐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而且,护卫队队长云止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到了几分温落晚的用意。 以马车来挡风雪,总比风雪直接吹到他们身上要好,能挡一些都是好的。 护卫队长云止一声立下,整个护卫队立刻动了起来,几乎是将马车抬下官道左侧面雪最深、最厚、最硬的地方。 那里的雪硬到什么程度? 温落晚的马车放在其上,都是只微微沉入雪下三寸而已。 温落晚推开车窗,往下望,喜上眉梢,“开挖!” 几十人一起动手,速度自是飞快,只片刻间,便已挖好了一个约有三丈,可容纳所有人的极深的大雪坑。 雪坑深足能容纳所有人盘腿坐在其中,而不被风吹。 等所有人进了雪坑,盘腿坐下后,便都明白了温小姐的用意。 他们虽然依旧寒冷,可是,却没有了狂风暴雪吹透身体的感觉了,那些暴风雪都在他们头顶狰狞呼啸打卷,却伤不到他们分毫。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护卫队队长云止喃喃自语。 这个办法如此简单,可却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至少,他们这一队的人就没有想到。 若不是温小姐想到了此法,避风雪,他们怕是要被冻死在这雪地之中了。 上上下下的护卫队成员们到此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对温落晚的感激更上一层。 听说温小姐是孤女,已无母族。 还有人说温小姐此番就是救了少将军,也坐不稳少将军夫人这个位子。 呸! 脸大得很! 谁说温小姐坐不稳? 至少他们这些护卫队成员上下都认温小姐是少夫人。谁想取代温小姐,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让他们这些汉子臣服! “符剑,让人捡些柴来烧,还有把大锅、羊肉、萝卜、土豆、枸杞……都架起来……”,温落晚笑眯眯道。 反正也只能在坑里呆着,什么也不能做。 那还不得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 大家伙都在暴风雪里走了几个时辰了,怕是浑身都已经冻僵了。若是这个时候有个火堆,再来上一锅羊肉萝卜土豆汤,再烤上几只羊腿…… 温落晚都快要流口水了。 她早就想试试在在冰屋里烧烤的感觉了,虽然,她现在没有冰屋,有个大雪坑也是不错的。 听到温落晚声音的护卫队们顿时发出一声轰笑,心里对温落晚说的美食,全都是向往。 温小姐说的没错。 这个时候,在暴风雪中有了避难的地方,若是再来上一大碗羊肉萝卜土豆汤,那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公主府的这些护卫队员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有人拖回来像小山高般的枯树枝。 这大雪还不知道要刮多久才停,弄不好,是要刮上整整一夜的。 这一夜,他们的火都不能停,否则,非得冻死在这里不可。 枯树枝自然是要多准备一些。 这些枯树枝自然不是捡的,而是,他们将人家整棵枯树都给拔了出来。 冬天万物肃杀,就算是活树都干得不行,何况这些死树。 几乎是点火就着。 很快,雪坑的最中央就燃起了三堆篝火,照亮了众人红通通的脸庞。 两口大锅架上。 一口烧饭、一口烧羊肉萝卜土豆汤。 另外那堆篝火就专门用来烤羊腿。 他们这个小队,马车有两辆。 一辆是温落晚坐的这个万金之数的马车,另外一辆则是专门拉辎重的。 正常的都是护卫队队员自己背的,反正,他们行车都常背的。 可是,温小姐说反正她坐马车,大家也走不快,不如再买一辆马车,让大家好将身上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减重前行,大家也能松快一些。 后来,温小姐让符剑买的东西越来越多。 什么米、面、油、肉、菜、蛋、各种调料什么的……马车上装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好在,符剑买的马车也是好的,竟然能跟得上温小姐这辆御赐马车的脚力。什么都没耽误,他们却轻松无比。 现在,能又是做饭、又是烧汤、又是烤肉……都是多亏了温小姐的福。 若是别的高门小姐,怎么可能关心他们是否挨饿受冻?只会当一切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火堆上,一大铁锅的白米饭散发着甘甜的米香,另外那个大铁锅里就更诱人了,大块油汪汪的羊肉、雪白的萝卜、糯绵的土豆在肉汤中上下翻滚,热气腾腾,似乎将头上方的暴风雪都撕开了一个口子,另外那堆篝火上的烤羊腿就更别提了,金黄焦香,油滋滋啪啪做响,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让人的口水哗啦啦的流…… 虽然,大家在暴风雪中走了几个时辰,早已饿寒交迫。 可是,大家还是犹自忍耐着。 看着符剑恭敬的将每一样,都取最好的一份,送到马车上。 直到马车上的人笑着说上一句,“好吃!” 大家伙才热情十足的拿着的家伙事伙开始盛饭、盛汤、吃烤肉……雪白的大米饭上盛上满满一大勺子的羊肉萝卜土豆,再浇上浓浓的汤头,硕大的羊腿,用雪亮的匕首刷刷割下一大块烤肉落在碗中,金黄、雪白、油汪汪,勾得人整不住的咽口水,大口狂吃起来…… “太舒服了!” 一口羊汤喝在口中,鲜美甘甜,恨不得舌头都吞下去。 大家伙也就只有护卫队队长云止还有闲心赞叹一句,其它的粗汉子拼命往嘴里塞食物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说话?早点吃完碗里的,还能再去打一碗不是?! “这一个个的,跟个饿死鬼似的……”,护卫队长云止嘴上骂着,可是,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 第58章 表小姐为何知道这么多? 温落晚在马车内小心的喝着羊汤,眼睛惬意的眯成了一条缝。 想着符剑刚才好奇的问题。 她和符剑说是偶然在一本古书里看到的。 可其际上,温落晚怎么可能不清楚呢?她前世可就是北方人呢。在北方如何过冬御寒,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就是这样大的大雪泡,她都见过呢。 外面寒风凛冽,可是,她的马车里却温暖如春。 吃喝用具、零食点心、书本琴棋……一样不缺,件件精致奢华……马车外是公主府护卫队汉子们饱餐一顿后,爽朗的笑声,交谈声……让人份外心安。 温落晚难得有闲心拿起本游记来看。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办法,不是她没有东西,而是,在晃悠的马车上无论是做什么都是极伤眼睛的。 古代可没有近视眼镜,她还不想老了之后什么都看不清。 因此,格外爱惜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们全部人都被困在这野地里,动也动不了,马车也不晃了,倒是可以看看书,喝喝茶了。 难得有片刻闲适,温落晚也轻松下来。 听符剑的意思,他们快到盛京了。 而到了盛京后,他们的脚就正式踏上了边关的土地,只是,离云寒所在的最前线还有几天的路程。 也不知道云寒怎么样了? 想起云寒,温落晚手中的游记又有些看不下去了。 靖宪公主府的护卫队长一直都与边关和靖宪公主府有联系,传到的消息也都是云寒危在旦夕,直至昨天才收到云寒在最危险的关头,九转玲珑丹终于送到了,救了云寒一命,只是,云寒还未醒来,如同云大将军一般。 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整个边关都人心惶惶。 温落晚要到的消息也一早就送去了边关,估计也该在这几天到了。 自从靖宪公主府的护卫队长收到云寒昏迷未醒的消息后,对她简直看成了眼珠子,把她当成救回他们少将军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让温落晚压力很大啊。 若是她救回来了,到也是好的。 若是她救不回来了,可怎么办呢? 她虽然是护士,但是,她不是医生,这里也没有现代化的医疗设备,她也没办法啊……在现代有发达的医疗设备下,还有很多人一直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呢。 她一个小护士真的无能为力啊…… 反正,温落晚是不相信靖宪公主所说的她是云寒的执念,只要她去,就一定能唤醒云寒。 说实话,她和云寒加起来,也没有说过几句话的。 怎么就可能成为了云寒的执念? 温落晚的纤纤玉手不经意间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因为这张脸吗?随后,温落晚又摇了摇头。她不否则她这张脸好看,可是,云寒是什么人? 那是个从小长在皇宫里的,这天下美人都在皇宫之中了,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 云寒那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会看皮囊之人。 温落晚自己是真的想不出来,她到底有哪一点落进了云寒的眼中。让云寒死抓着她不放,还订下了一个三年之约。让靖宪公主深信她是他的偏执。 这让温落晚不禁想起前世的一句网上流行语,‘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 也不知道云寒还会不会给她改的这个机会了…… “云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温落晚手握着书卷,喃喃自语。 此次边关一行,温落晚已经彻底绝了嫁人的念头了。 若是云寒死了,她便是她的未亡人。 温落晚想着虽不能嫁人,但能荣华富贵过一生,也是不错的。 其实,如果有可能,温落晚还挺向往这样的生活,不用伺候公婆、不用担心男人养小妾,简直要多爽有多爽。 若是这个男人不是云寒,她早就一早点头应下了。 虽说,这是她向往的生活,可是,温落晚却不想以云寒死为代价。 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那样一个英武的男儿,他还那样年轻,大好的人生都没有开始,不该战死沙场。 可是,若是,云寒被她真的刺激活了…… 那接下来的事情,她可就得好好想想了。 嫁别人是肯定不可能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去了边关,谁还敢娶她?哪怕是外地的,也是在害人家。 害人的事儿,温落晚是不做的。 那就只有嫁给云寒了。 嫁也可以。 那就要问云寒是要她的人还是心了……若是人,好办,她不动心就好。有她千里边关的恩情,靖宪公主怎么也会照抚她一二,靖宪公主府的人不敢对她不好。 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有老公与没老公一个样儿。 孩子,她当然是不生的。 找别人生去! 她会挑个好,养在她的膝下。 这是不好走的一条路,但温落晚却并不惧怕。 只要无心,谁也伤不了她半分。 其实,温落晚最怕的是云寒要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若是,要心……那就得让他拿心里换! 温落晚的目光悠悠的落在了车内跳跃的烛光之上……离边关越来越近,温落晚的内心绝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想来此生,她与云寒是真的解不开纠缠了。 云寒…… 温落晚的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又浮现了那人冷峻的身影……希望你一切安好,千万不要有事。 狂暴的风雪真的吹了一个晚上。 待天蒙蒙亮时,这场可怕的暴风雪才堪堪有了停的迹像。 雪坑中的篝火足足烧了一整夜,将他们砍回来的所有枯树几乎烧光殆尽,才保得他们没有冻死在这场暴风雪中。 而负责为他们遮挡住风雪的两辆马车,半个马车身子都差点被埋在雪里。 众人合力,才将马车重新拉回到了官道之上。 草草的吃了些东西,众人急忙起程。 他们急需赶往盛京休整。 没有了暴风雪的侵扰,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盛京,在官驿一行人休整一番后,符剑便领着靖宪公主府护卫队队长云止找温落晚来了。 云止有些不好意思。 他此次来主要是来请示,能不能从盛京即刻起程赶往边关。 说起来,这还是温落晚给他的灵感。 他们既然能在雪地留宿,那干脆就备好吃食用品一路急行过去,不分白天黑夜,除非疲乏不堪,不做停留,这样,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边关。 只是,这样温小姐就要受一些苦了。 温落晚想想便明白云止的急迫。 云寒生死不知,身为公主府家将,云止如何能不急。 越快到边关,他越急。 恨不得肋生双翅的飞过去。 这种心情,温落晚感同身受。 其实,她也是急的。 “好。” “你们在外面行走的都不怕苦,我一个坐车的有什么苦的……”,温落晚温婉道。 符剑却不是很乐意。 坐车怎么就不苦了?! 像表小姐这样娇娇弱弱的人儿,坐上一天车,骨头都要散架了。 若是急行这么几天不下地活动活动筋骨,可怎么成?! 可是,符剑是听命于温落晚的。 温落晚都没有意见了,他就是有意见,也没人会听。 云止心中大为感动。 果然是少将军喜欢的女子,也是心系着少将军的。 不这样,一声令下,只休整了不过一个时辰的队伍,再次踏上了路程。 虽然是有些疲惫的,但是一想到能早日赶到边关救少将军,整个队伍的速度不但不慢,反倒越来越快。 好在马车上的东西,因为,他们快到边关了,补给也不要采买太多。 否则,那匹良驹还未必能跟上大队急行的速度。 这就样他们离开盛京后,哪怕是入夜也是举着火把前行,只有到确实全队都疲惫不堪,才会停下挖雪洞休息。天一亮,再度离开。 若是遇到村落便采买些吃食,也不停留,继续前进。 这样的行进速度自是可观的,眼看着再有两三日,他们便可以到边关了。 这些天,温落晚几乎都没有下马车。 全程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考虑到没有办法下车松松筋骨,温落晚只能在马车上做一些简单的瑜伽动作,来舒展筋骨。否则,她一身的骨头非落下病来不可。 当然,因为晃动的原因,温落晚也只是做几个简单的动作,而且,姿势也不做到位。 免得拉伤自己。 这样保证自己血流通畅,温落晚精神状态倒是尚好。 这天,温落晚照例在做向个简单动作时,马车突然猛的一下停了,险些闪到温落晚的老腰。吓了她一跳。 要知道,拉车的马可是宝马,颇通灵性,几乎是不会发生这样急停的事情。 除非是……出事了。 温落晚刚要推开马车门询问原因,门外便传来了符剑急急的声音:“温小姐,呆在马车上,千万别下来……我们遇到狼群了!” 北方的山里,最怕就是遇到狼群。 因为天寒地冻,狼群找不到东西吃,也是会攻击人的。 而且,北方的狼,说一群,那几乎就是有近百头之多。 温落晚的头嗡的一下子。 …… 第59章 这一路上千难万难都有惊无险的渡过去了,却没想到,眼看着就要到边关了,却遇到了狼群。 温落晚不傻。 她知道,今天是要出人命了! 虽说,护送她的都是公主府的精兵,可是,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二十几人。再加上这一种上的长途跋涉的急行军,都已经是强驽之末了。 很危险! 弄不好,连她都要死在今天。 温落晚从来没有感觉到离死亡会这么近。 她急急的推开车门,向外望去……眼前的一切,让温落晚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车队的前方,正从一个山包后,缓缓踱步出一群青白皮毛的凶悍饿狼,慢慢向他们呈扇形包围,个个瘦骨嶙峋,双眼冒着绿幽幽的光,长长的獠牙外露,带着一串混浊的唾液,腥风阵阵…… 温落晚知道这些狼正在试图包围他们,将他们围成一个圆,然后,歼灭之。 她毫不怀疑,那里每一头狼都能一口咬断她纤细的脖颈。 公主府的侍卫正步步后退,以她的马车为中心围成一个圆,每一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他们几有二十几个人,可是,对面的狼群却近百只。 实力悬殊。 狼这种动物,即凶残又狡猾。 它们除了悍不畏死之外,更可怕的是,它们具有一定的智商。 会找到猎物的弱点,进行猛攻,直至撕开。 温落晚连呼吸似乎都停窒了,双腿发软,面色发白。 她很怕…… 她怕疼…… 怕死在狼嘴之下的面无全非。 近百只即凶又猾的饿狼,就算每个人杀五只,他们都未必能活着出去…… 今天,他们这一队人,怕是要全死在这儿了。 怎么点这么背,会遇到狼群呢?! 温落晚四肢冰凉,双拳头捏得紧紧的。 这一刻,温落晚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又没有火器。 草原上的狼很惧怕火器,哪怕你用马镫狠狠的嗑一下,发出巨大的宛如火药爆炸的声音,都可以吓跑狼。 可是,那只是路遇单只的狼,才会用的办法。 而现在,他们遇到的是一群狼,还是一群从来没有吃过火器之危苦头的狼群,哪怕是他们弄出了巨大的金石之音,狼群也不会怕的。 放火圈地,现在也来不及了。 就在温落晚束手无策,拼命想办法的时候,饥饿的狼群已经快速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有几头饿狼已经忍不住带着腥风向他们冲了上来。 “杀!” 狼群的动作刺激了众人本就敏感的神经。 很快狼群和侍卫队的护卫们就厮杀在了一起,瞬那间,雪白的大地成了红莲地狱,厮杀惨叫之声,大片大片的雪染红了雪地。 雪地上的断肢残臂,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不断刺激着马车中的温落晚。 温落晚双目圆睁,瞳孔在不断的紧缩,死死咬住下唇,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清明和理智,克制着自己想要逃离的本能。 她现在不能乱! 她乱了,冲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凶残的狼群在狼王的一声声嚎叫中,越战越勇,已经突破了他们外围的第一圈防线,甚至有几头跳跃能力较高的饿狼已经高高跃起,想要跳到马车之上。 温落晚拉车的马乃是皇家的宝马良驹,颇具灵性。 虽然,面对重重饿狼的围攻,它在不安的嘶鸣,四蹄乱刨,可是,它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惧怕,依旧神骏,听从着命令。 可那辆拉货马车上的马都只是符剑在集市上买的普通良驹,见到这么多狼群,已经本能的软了腿,马眼流泪,屎尿拉了一地,站都站不起来了。 狼王?! 狼王在哪里?! 如果,他们能斩杀了狼王,怕还能有一线生机。 “符剑,杀了狼王!” 温落晚的指甲狠狠的抠在了马车车窗之上,声嘶力竭的大喊。 声音透过马车,层层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 符剑与林队长正合力杀了一只想要跳上马车的饿狼,云止队长长枪一挑,将狼尸狠狠的甩出了圈外,立刻就有一群饿狼围了上去,撕扯着还温热的狼尸,喝血吃肉…… 沾了血腥气的狼群更加的疯狂可怖。 温落晚见它们连自己狼群的狼尸都吃,胃里一阵翻滚,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表小姐,不行,狼王太狡猾了,它根本就没有露面,我看不到它!” 符剑的话说得很急促。 他和云队长一早就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若是能击杀狼王,狼群才有可能退。 哪怕是不退,没有了狼王的指挥,狼群的杀伤力也会弱上很多。 可是,他们急目四望,竟半点狼王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很显然,这是一只很狡猾的狼王。 它小心的隐藏了自己的身影。 这么一个二十多人的队伍,若是全部咬死,埋在雪里,足够它们狼群吃上十天半个月不挨饿的,这个冬天也许就不会有冻死的狼了。 狼王如何能放过?! 知道这二十多人身具煞气,不好招惹,故而,它才掩藏了自己的身形,躲在了离车队几十米远的一个山头,全凭狼嚎控制群狼。 符剑已猜到了。 可是,他不能去寻找狼王。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表小姐。 临走前,大公子交待了一定要将表小姐好好的送到边关,他也向大公子保证了的。所以,他一定要做的。 这二十多天的一路同行,看着昨天还在一起有说有笑,一起喝汤的兄弟惨死在狼嘴之下,符剑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可是,再难过,他也不会忘了他的任务,从始至终不只有保护表小姐。 所以,哪怕是他的功夫在众人之中是最好的,他也不会冒着让表小姐暴露在狼口之下的危险,去博一个不知能不能成功的可能性。 符剑的心思,云止队长清楚。 甚至,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 温小姐不只是他们的命,更是十万镇国军的命! 就算是符剑想去,他都不会让他离开温小姐。 哪怕,今天,他们所有人都命丧狼口,温小姐也必须安全的抵达边关! 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云止队长心如刀割。 这些都是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兄弟,同吃同住,从未分开。 这一刻,云止队长甚至是有点恨自己的。 如果当初他没提议急行军,虽然遇到狼群,他们未必不能博一下。可是,现在,众人的体力已经到了尽头,又如何能是狼群的对手?! 他们护不住温小姐的。 云止队长几乎杀红了眼,浑身上下血人一般,黝黑的玄铁长枪,枪尖却依旧雪亮,血沾不染。 “符剑,带上表小姐,走!”,云止队长恶狠狠的看着符剑。 符剑立刻就明白了云止队长的意思。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止队长,千言万语却只有一重,“保重!” 温落晚还没明白他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马车的门就被重重的推开了,符剑甚至连解释都来不及便将温落晚拉了出来,放置在马上,用行军带子将温落晚牢牢的捆在了马上。 另一边云止队长用长枪切断了马与车的链接,并用长枪在马臀上狠狠一拍,“快走,去边关!” 黑云般的宝马长鸣一声,驼着温落晚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而另一边,符剑也切断了货车与那匹马的连接,见那马已经软了腿,站不起,符剑没有丝毫心疼,上了马后,用剑狠狠的刺了马屁股,马屁股立刻就见血。 剧痛之下,那匹本来腿软的马像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竟然勉强能跟得上温落晚的宝马。 两匹马势若疯虎一般,马腿跳跃,竟一时将狼群冲散了一些。 为了保证两匹马能冲出去,剩下的十几人跟在后面,不为冲出去,只为拦住这些狼让他们不要追击…… 倒是有狼想要跟上,跳起来将人拉下马,可是,迎接它的统统是符剑雪亮的剑光,再加上云止队长众人的拦截,竟真的让两人冲出了狼群的包围圈,仅有外围的几匹狼,不甘心猎物跳跑,跟了上去…… 其它大部份的狼又转身向云止队长他们冲了过去…… 没有了马车阻挡,众人全部暴露在狼群之中。 云止队长带着众人,背靠着背陷入了苦战…… 血流成河,这一片的雪地血气冲天,一片狼藉。 温落晚在马背上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回首看不清楚身后的一切,心痛像是要炸开一样。 明明,前几天,她们还在一起喝着羊汤吃着烤肉,烤着火……一个个鲜活的人就这么倒下了…… 为什么会遇到狼群? 为什么会该死的遇到狼群?! 她跑快一点,能不能搬来救兵?! 她记得符剑说,她们就快要到边关了。 她身下这匹是可日行千里的宝马,那她是不是能在日落前搬来救命,能救一个是一个?! 温落晚狠狠的咬了一下下唇,嘴里尝到了腥甜的血腥滋味。 她不能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要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虽说,身下的宝马当真是一匹好马,让她在身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平稳,不被甩下去。可是,她毕竟不会骑马,若是,保持不好平衡,她未必能平安到达边关。 想到这儿,温落晚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鞍。 心里想着让马儿在快一点…… 可就在这时,惊变陡生! …… 第60章 “聿聿……” 温落晚坐下宝马人立而起,双蹄腾空。 若不是温落晚是被符剑绑在马上的,此时怕是早已翻落马下。 纵然没有掉下马去,温落晚的心也是高高提起,快要不能呼吸。 黑云宝马的前方围堵过来的几十匹狼,为首的那匹明显与其它狼不同。它更加壮硕、更加强大、也更加的凶狠。 在它的眼睛里,温落晚看到了凶残的杀意,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它想让她死! 温落晚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没想到这些狼竟然如此狡猾,竟然跑到了他们前头来堵截她。 说时迟、那时快,为首的狼王仰天长嚎一声,那几十匹狼就像收到命令一般,“嗖”“嗖”猛的向马背上的温落晚扑来,张着长满獠牙的大嘴,迅猛无比的想要将温落晚拉到马下。 温落晚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现在被绑在马上,连躲都躲不了。 宝马护主,纵然是被几十匹饿狼围着,黑云宝马也在不停的躲闪腾挪,保护着马背上的主人不受到伤害,偶尔还能用马蹄子狠狠的踢开饿狼。 一头饿狼被黑云狠狠的踢在了肚子上,惨叫着在地上滚出好远。 “嗷!” 一声狼吼,气浪翻滚,竟然地上的浮雪吹起一丈多高。 竟是那狼王叫黑云灵性,屡屡伤它部下而怒了,亲自下场扑了过来。想必是想速速伤了温落晚与这匹黑马,再赶回去指挥战场。 温落晚这番遭难,云止队长他们却因祸得福,多支持了些许时间。 要知道狼群有狼王指挥与没有狼王指挥那是天壤之别。没有狼王指挥的群狼如同一盘散沙,只凭本能。 有狼王指挥的狼群瞬间就可以变成纪律严明的军队,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般,无坚不摧。 只是这些,温落晚还没有想到,也来不及想,她已经看到了巨大狼头上那双残忍至极的眼睛和雪白森森的獠牙近在咫尺,目标正是她纤细的脖子。 耳中是劲风的呼啸声,鼻间全是熏人欲呕的腥气。 符剑虽然用剑强摧那匹拉货的良驹前行,可是,就算是良驹痛得发了狂,它的脚力也是比不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黑云的。 再加上,符剑也没有想到狼王竟然如此狡猾贪婪,连两个人都不愿意放过。 还远远的落在后面,根本不知道温落晚已经命悬一线! 狼王的偷袭太突然也太快了,黑云还在半空中躲闪其它饿狼的扑食,身在半空根本来不及变幻身形,急得“聿聿”直叫。 温落晚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唯有一双睁得大大的瞳孔之中映出巨大的狼头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这是要死了吗? 就在温落晚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定了的时候,一声厉喝如雨天惊雷般传来,“孽畜!尔敢?!”,随后一只黑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如电火流星一般狠狠射中狼王的后脑,入骨三寸,“嗷呜!”,青狼王惨叫一声,声透云霄,巨大的身体从半空之中狠狠摔落,抽搐几下后,便不动了,只溅起大片大片的雪粒,糊了温落晚一脸。 温落晚睫毛上全是雪粒子,她在马上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雪地上的狼王尸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 雪地上青狼王的尸体下迅速流出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它的头上依旧深深的插着那只黑羽箭,凶残的狼睛死不瞑目,依旧带着凶狠,却已没有了半点生气。 是谁? 是谁救了自己?! 温落晚心中的震惊,转动脖颈艰难的向黑羽箭来的地方望去,坐下黑云却早已经兴奋的“聿聿”的叫着,向一道光一般向前冲去。 她只见到一队黑衣黑甲之人骑着战马,宛如墨云压城一般向她席卷过来,其中一个头脸全身都隐在战甲之人将手上弓箭挂于马鞍之上,右手一拍马鞍,整个人借力向她飞来,雪亮的匕首切断了绑住她的绳子,单手一抱,脚下用力一踩,便又飘回了原处。 好厉害的轻功! 温落晚头晕目眩,迷迷糊糊的想。 她这是获救了吧? 温落晚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胸前,像只小鸟一般窝在他的怀里,他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用大氅盖住她密不透风…… 如果不是看到元昭那熟悉的黑盔黑甲,温落晚还以为自己是落到了犬戎人的手里呢。 想要问清楚这个男人是谁,可温落晚刚要挣扎,就换来紧紧的一搂,和怒气冷冽的两个字,“别动!” 还不让她动?! 温落晚又急又惊,心神再也承受不住,双目一翻,厥了过去。 …… 温落晚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血色连天,鲜红的血将雪地染得成了一片一片的红,配着纯净的白刺眼得红,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和浑地的狼尸…… 然后,一只巨大的青狼猛的扑向了她,想要将她的脖子一口咬断。 “啊!” 温落晚大叫一声,猛的坐起从梦中醒来。 冷汗淋漓。 这……这里是哪里?! 温落晚想起自己将在命丧狼口之时,似是被人救了……那这里……急急向四处望去,一个圆形的大帐,一个档住门口的普通屏风,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正在燃烧的火盆,一张大床,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冷硬简单的紧。 她此时是在大床之上,身上盖着一个墨狐大氅。 就是救她那人穿的大氅。 此时应是夜晚了,只是不知道是夜里几点。 大帐里很昏暗,所有的光线来源都是那个正烧得旺的火盆,以及帐外影影绰绰的篝火。温落晚似乎看到其它的大帐前有士兵手持长枪在站岗。 这里……应该是兵营。 而且,是他们元昭的兵营。 温落晚心中一阵激动。 她是不是已经到了边关? 她是不是已经到了镇国军中?! 只是,她不知道她现在在镇国军中哪位将士的军营中……符剑在哪儿?云止队长他们一行呢? 想到生死不知的云止队长和一众公主府的侍卫,温落晚急忙翻身下了床,脚刚落地,双脚一软就猛的跪在了帐中,身上竟然一点劲儿都没有。 温落晚知道自己可能是吓的。 毕竟,她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面对血战群狼的场面,她没吓疯,已是她心脏够强大了。 温落晚着急想让人去救林队长他们,可是,越着急她就越站不起来,用手撑着床沿,也没把自己撑起来,因为,手也是同样软绵绵的,温落晚急得额头冒出一层汗来。 “你在干什么?” 又是那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莫名的,温落晚就是知道那道声音的主人生气了。 她抬眼望去,只见从屏风后绕出一个手,手上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纵然黑色盔甲连头带脚包得严严实实的,温落晚也只能看见一双凤眸中的蘧然和薄怒。 真奇怪,这双眼睛……她好生熟悉。 温落晚正拼命想着她是何时见过这双眼睛的时候,一只大手已经将她扶起坐在了床上。 这个时候,温落晚才发现自己不只是手脚没劲,全身其实都是没劲儿的。真不知道她刚才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 “喝药!” 男人将药碗举在了温落晚的嘴边。 温落晚这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男人搂扶着,虽说是为了让她喝药,可是,这样的举止也太过亲密了。 温落晚雪白的脸浮现了片片红晕,“你……你不用扶我……我可以自己喝……”,声音细若蚊蝇。 不是温落晚害羞的,而是,她真的没有力气,还有点晕,难受得紧。 若是平时生龙活虎的她,她早就一把推开这个莫明的男人了。 “你受了惊吓,非常虚弱,快喝!” 男人似乎非常不耐烦解释,只催促着。 可是,见温落晚打死不喝,也不勉强,收了搂扶着温落晚的胳膊,然后,温落晚就发现自己没法控制的向后倒去…… 这个样子,别说喝药,就是让她好好坐着,都难。 “轰!” 温落晚死鸭子嘴硬将自己陷入这个尴尬的境地,脸胀红一片。 男人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将她捞起,搂扶好,将药送到温落晚的嘴边。 温热苦涩的药汁就这么一口一口的被温落晚喝了下去。 虽然男人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可是,喂药的动作却十分的轻柔,每一口都恰到好处,决不会让药流得太快,而呛到温落晚。 “你是谁?!” 一碗药下肚,温落晚感觉身上似乎有了些许的力气,急急问道。 “吃!” 男人没有回答温落晚的问题反倒是递给温落晚一块蜜饯。 呃…… “谢谢!” 温落晚嘴巴里正苦得厉害,也就没有说不要,用指尖轻轻捡起一颗放下嘴中。 不对! 她正急着呢,打什么岔。 见男人端着碗似乎是要离开,温落晚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别走!这里是不是镇国军?带我去见少将军!” “快去救人!” 最后一句,温落晚几乎是吼出来的。 …… 第61章 “你是谁?!”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温落晚的问题,甚至不关心温落晚要去救谁,声音淡凉反问。 温落晚心头一紧。 难道…… “这里是不是镇国军?!” 温落晚的声音带着惊疑和急切。 黑衣男人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落晚,久久不做答,直到温落晚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应了一个‘是’字。 温落晚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急急道:“我是辅国公府表小姐温落晚,受靖宪公主之命前来探望少将军……”,温落晚还想告诉他,公主府的护队身陷狼群,十分凶险,他们有没有见到他们?快去救人…… 可是,这些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品,就被对面的男人突然给打断了。 “你说你是辅国公府表小姐,受靖宪公主之命来探望少将军……谁能证明?”,黑衣男人的语气低沉,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温落晚猛然卡壳了。 她该怎么证明?! 她上哪里去证明去啊! 她本身就是被靖宪公主和元昭帝给强逼来的,难道还能给她一份圣旨不成?! 似是知道温落晚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黑衣男人冷漠道:“若你无法证明,我如何能让来历不明之人去见到少将军?更何况……” 黑衣男人语气停顿了片刻,似嘲非嘲,“这位辅国公府的表小姐,你是少将军的何人?为何靖宪公主会让你去见少将军?!” 这番话就差没明说温落晚在说谎了! 温落晚又羞又气,脸皮子都在发烫。 她知道这人的怀疑很正常。若是有个莫名的女子跑到边关来说要见最高主帅,还能顺利见到,那才是有鬼了。 可她该怎么说? 说你们少将军死活要娶她? 说靖宪公主认为她是少将军的执念?只要她一到,少将军就一定能好转? 这种话,温落晚如何说得出口。 温落晚迟迟不说话,她能感觉到对面黑衣男子的情绪似乎越来越差、也越来越不耐烦,最后终于冷哼一声,打算甩袖离开了,那修长身影似乎都笼罩一层浓浓的黑气。 温落晚如何能让他走? 他走了,她找谁去救云队那一行人去? 这天色都已经黑了,说不定都要来不及了。 “站住!” 温落晚大喝一声。 虽然身体虚弱,这一声喝并没有真的有多大声,可是,还是叫住了黑衣男子离开的脚步。 温落晚强压下心中的羞臊之意,强撑着一股力气,几步走到黑衣男子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抬头仰视着男子隐在面具后的双眼,正色道:“我所说的一切皆为真实。护送我的人乃是靖宪公主府侍卫队,我们遇到了狼群的袭击。云队为了掩护我,让我骑着黑云逃出狼群,却仍是被狼王狙杀。就是你射死的那头狼,那时,云队仍在山谷中与群狼血战……他们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请你速去派兵救援!” 温落晚怕黑衣男子又会突然打断她的话,这段话说的又急又快,却将她想说的意思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温落晚就一眨不眨的盯着黑衣男子,心中忐忑焦急。 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她…… 会不会去救人…… 看他身上的盔甲样式,纵然温落晚不懂,可是,也能看得出来,这身盔甲的不凡。 最初的惊鸿一瞥,温落晚就看出这套盔甲是从头到脚一体的。 现在,站得近了,看得也更清。 这套盔甲做工精湛、花纹细腻、整体都散发着幽幽的暗光,最引人注意的是,这套盔甲竟然是有面具的。 就因为这面具,将男人的脸严严实实的遮住,只露出一双站湛然有神的眼睛,让温落晚只觉得他更加的神秘。 那面具也极为精美。 以温落晚的眼光来看,放在后世,这套玄色盔甲足可以做为国宝来收藏。 威武尊贵,杀气凛然。 这也越发的证明了这黑衣男子身份的不凡。 他就算不是云寒手下的某个将军,也是整个镇国军的核心人物,只够直接面见云寒的那种。 所以,她一定要说服他,求得他的帮助。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是镇国军少将军的什么人?”,良久之后,黑衣男子终于开了口,可却仍是执意在这个问题之上。 温落晚刚刚才褪下去的红晕再度升腾,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把眼前这个又臭又硬又不知变通的男子撕巴撕巴撕成条。 看他还要不要这么不会看人脸色。 可是,温落晚不能。 甚至连眉毛都不能竖起来表达她的不满。 因为云队一行人还等着有人来救援。 为了公主府的那些侍卫们…… 温落晚深吸了一口气,将焦燥的心情强压下去。 她很早就知道,越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越不能是理智被情感所支配,一旦情绪失控,只能得到最坏的结果,没有任何帮助。 温落晚再度平静的开口道:“我理解你身为军人的小心谨慎,但也请你理解我身为一个女子的羞迫。我是什么人……你找到公主府的人,自然就明了。” 温落晚自认为这一番话已说的十全十美,并无任何问题。 就算是对她起疑,但她是骑黑云而来。 公主府的宝马,总会有人有眼力识别得出来。 再加上,雪地里还留着她的马车和公主府的众人,找到这些,不说是相信她七八分,但五分总是有的。且这并不会给镇国军造成什么损失。 温落晚相信这位黑衣男子既然可以身穿如此名贵的战甲,他自然也不可能是笨人,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但显然温落晚还是估错了。 她自觉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对面黑衣男子似是更加的愤怒,尖锐的目光直刺温落晚。 有那么一瞬间,温落晚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可是,黑衣男子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得温落晚觉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对面那个黑及男子再没有了任何情绪波动,一双凤眸隐在面具之后,漆黑如墨。 “如果你是说你身后三里之外的那群人的话,你可以不用担心了,他们已获救。只不过领队之人力竭昏迷,暂时还没有醒过来……”,黑衣男子淡淡道。 听闻人已经被救了,温落晚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云队没死,剩下的人也没事儿。 “那符剑呢?!”,温落晚猛然想起符剑。 符剑与她冲出狼群的时候,身上是没有受伤的。他是这一些人里功夫最高的,连云队都没事儿,他是不是应该也没事?! “符剑?!那是何人?!”,黑衣男子声音沉了几度。 可是,温落晚根本没听出来,她满心都是关心符剑的下落。 这一行,若是没有符剑护她,她未必能活着到达边关。若是,符剑出了事,她如何心安?又如何对大公子陈言知交待?! “符剑是我辅国公府的护卫,奉……辅国公之命护送我此行。我冲出狼群之时,他本紧紧跟随在身后的,只是,他马的脚力不及公主府的……”,温落晚急急的说,还说出了符剑的身形样貌。 符剑虽是大公子陈言知派来保护她的,可也是经过了辅国公点头同意的。 温落晚自然也不会傻到有辅国公不说,说是陈言知派的。 黑衣男子听到后,没有怀疑,道:“是有此人……亦无事。” 听到符剑也没有事儿,温落晚这下彻底放心了。 “那我能见他吗?我什么时候能见少将军?”,温落晚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待到公主府侍卫队长醒过来确认你的身份后。”,黑衣男子沉沉道。 温落晚一僵。 也就是说她这办了半天劲儿,还是能被困在这里。 在云队长醒来之前,她仍是嫌疑人,不能见到云寒。 其实,人只要到了镇国军中,温落晚就不慌了。哪怕住的吃的环境差一点儿也没有关系,公主府护卫队们现在也都没事了,她现在就担心起林承锦来。 “那请问少将军现在情况如何?”,温落晚问道。 “你担心他?!”,黑衣男子锐利的黑眸瞬间又紧紧盯住了温落晚,像是不错过温落晚任何一丝脸上的变化。 不担心吗?! 她自然是担心的。 哪怕明知道他死掉之后,她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可是,她还是不想他死。 这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是的,我很担心他。” “请问他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过了危险期?” 温落晚期待的问。 不知道是不是温落晚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感觉到黑衣男子身上凌厉的气息陡然变得舒缓,温落晚能感觉到他似乎很高兴。 黑衣男子似是想要上前,可是,却又停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黑衣男子才道:“很抱歉,我不能透露。”,虽然话是如此,可是,声音却无比柔和。与之前带有金戈铁马的冷硬金属之音相比,判若两人,又带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可是,还没等温落晚弄清楚这丝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黑衣男子已转身离开。 …… 第62章 温落晚就彻底被扔在了这里。 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温落晚一步都没有出这个普通的营帐,每当她想走出去,都会有两个兵士用冷冰冰的语气将她劝回。 无论温落晚说什么,两人就像是没听见一般。 温落晚知道军营军纪森严,像她这种来路不明之人,没有将她扔进大牢,都是看在了黑云及一众公主府亲卫的份儿上。 很有可能是那个黑衣男子相信了她的话,但在云队未醒来之前,他仍是不能掉以轻心,亦不能放了她,只能将她困在此处。 只是,云队不只是力竭昏迷吗? 怎么会三天还不醒?! 若是平常闺阁女子,三天就三天很可能也不会起疑。 可是,温落晚前世可是护士。 她可从未听说过有人力竭三天不曾醒来的。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只是她不知道。 她的身份没有可疑。 云队也不该未醒。 除非是黑衣男子骗了她。 可是,黑衣男子为何骗她?骗她又能有什么图谋?所为何来?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 难道是怕她难过不成?! 这绝无可能! 黑衣男子只是个陌生人,又不是在意她的人。 若是黑衣男子没有骗她,那此时云队必然是醒来的。如果云队醒来,第一时间就会找她,让她去探望云寒,以便早日唤醒云寒。 难道……云寒已经醒了? 温落晚手一抖,碗里的温水差点洒出来。 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也是唯一能解释她目前仍被困在这个营帐之中的原因。 若是云寒醒了,自然是不需要她了。 这也是未何她会被扔在这里三天,没有人理她的原因。 这三天来,每每都会有人给她送水、送饭、送火盆,却几乎不与她说过什么,只是将东西放下便离开。 不需要她,也不见她…… 温落晚继续捧着水碗想着心事,那可能是云寒虽然好转,却仍很虚弱的原因。 这么一想,温落晚到时不纠结自己被困了,另一件事儿,却重重的袭上心头。 她来了三天,外面就下了三天的大雪。 鹅毛一般的飞雪,铺天盖地,来得又急又厚。 温落晚以前是很喜欢雪的,可是,她现在不喜欢了。 边关的大雪下得越急,就说明犬戎人来得就越快。 大雪封山就意味着犬戎人再也不可能从大山中获得食物,那他们会做什么还用猜吗?更何况此时镇国军大军指挥云寒重伤无力再战。 就算温落晚是个军事盲,都知道,此时是最好的战机。 怕是要不了多久,军营就会大乱。 这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镇国军有没有对策。 想到心烦之处,温落晚连水都不想喝了,直接将手碗放在了这营帐之中,唯一一张桌子上,手不由自主的捂上了心口。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早上开始,她这心就憋闷得厉害,心慌得厉害。 眼皮子也一个劲儿的跳,硬生生跳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是怎么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男左女右……”,还未等温落晚分辨出她跳的是哪一只眼的时候,她的眼皮又重重的跳了一下。 紧接着,温落晚听见了远处似是山呼海啸地震般的声音,震得她心险些要跳出来一般。 这是怎么了? 温落晚想要跑到帐门口看个究竟,结果大帐门帘猛的被掀开,温落晚看到守在她门口的两人不知去了哪里,而进来的人赫然正是好几天不见的符剑。 “符剑!” 终于见到熟悉的人,温落晚大喜。 “符剑,外面怎么了?!”,温落晚急急的迎上去。 符剑精神很好,手中拿着他随身佩剑,见到温落晚急忙行礼,快速道:“表小姐,犬戎人袭营了!” 犬戎人从正面突袭镇国军大营,现已经进了军营了。 温落晚如遇雷击,脸色瞬间雪一样的白。 “怎么会这样?镇国军的哨兵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偷袭摸进了大营?!难道没设远哨和暗哨吗?!” 镇国军是元昭边关的防线,一旦镇国军被冲毁,那么后面的百姓,哪怕是盛京都有可能保不住。 符剑见温落晚脸白似雪,却眼似寒冰,知道温落晚是动怒了。 这一路上,符剑从不见表小姐动过怒。 表小姐一直是那般闲云雅适,清淡若兰一般,他从未见过她生气。 今天,符剑才知道表小姐也不是不会生气动怒的。 表小姐真的很一般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不一样。若是其它高门贵女得知军营被破,最直接的反应应该是恐惧尖叫叫人带她逃跑才是吧。 可是,表小姐却直接点出了镇国军的疏漏。 若不是他清楚表小姐出自文官谢阁老之后,他真要怀疑表小姐其实是武将家的小姐。 “表小姐莫急。” “就算是犬戎人突袭,镇国军上下也不会有事的……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军营东北角军医之地,犬戎人是过不来的。我们只要静待战事的结束就好。” “这期间由我来保护你!” 符剑道。 这期间由我来保护你! 镇国军上下不会有事的! 温落晚原本胸中有滔天的怒气,在听闻这两句话后,电光火石间脑中有个念头闪过,变了脸色,她嘴唇动了动,看着符剑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反而是回到桌子后,在椅子上慢慢的坐了下来。 符剑眼见着表小姐神色变幻不停,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有心想问,可是,又觉得不是时候。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表小姐的安全。 于是也不在多说,持剑挡在门前。 他一路上所见军营大帐都空空如也,宛如空城一般。领他来此地的人也不多言,只是告诉他,今夜犬戎人来袭,让他保护帐中的温家小姐。 并让他们放心,犬戎人打不过来。 多的也没有说,便急急的走了。 他虽然没有渗透领他来之人的用意,但是,从这一路上都是空空的军营,他也闻出了几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表小姐说的没错。 镇国军怎么可能让犬戎人摸进大营? 他们的明哨和暗哨呢? 在结合他这一路上所看到的情况,符剑敏锐的觉得这怕是镇国军设下的一个圈套,用意则为瓮中捉鳖,全歼犬戎人。 因为,有了这样的判断,所以,他才能安慰表小姐不用慌。 原本还想对表小姐解释一下他的判断,可是,很明显表小姐已经从他的三言两语中嗅到了他未说之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沉思起来。 符剑知道表小姐聪慧。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表小姐如何能想不到?! 所以,他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认真的负责起表小姐的安全来。 虽说,那个领他前来的将领神色间极有信心,可以将来犯之人一网打尽,可是,凡是都有万一,他就是要堵死那个万一。 大帐之中,主仆一坐一立,都各自肃穆。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 外面的喊杀之声由最初的嚣张如雷变成惊惶失措再变成惶惶如丧家之犬,这些声音最后都被淹没在元昭将士胜利的纳喊之中。 就算温落晚和符剑没有参与这场战斗,可是,也被战场的喊杀之声激得热血沸腾。 “全歼犬戎人!” “犬戎首领已战死,首级在此!” “元昭大胜!” 当元昭军胜利的喊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符剑激动得手都有些拿不稳剑,可温落晚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好大一盘棋!” 烛光之下,温落晚淡淡道。 “什么?!” “什么大棋?!” 符剑没太听清楚。 是在说这场空城计和瓮中捉鳖吗?! 倒是好计! 这军营大帐有万千之多,想来表小姐的突然到访,也让镇国军颇为困扰。为了不引起敌人的警惕和关注,也为了确保表小姐的安全,镇国军的人将表小姐藏在了镇国军的最为安全的腹地之中的一个营帐里。 还特意放他回来保护表小姐。 也是心思谨密之极。 符剑是高手。 他自然发现这营帐之外,并非真的没有人。而是全都隐在了暗处。人数虽然不多,可每一个都是不比他差的高手。 这些高手自然也是来保护表小姐的。 他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表小姐呢? 呃…… 这样突兀的提出来,好像有点奇怪,等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提一下吧。 符剑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这样打算着。 门外的脚步声,温落晚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非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他们似乎是刚才战场上下来,身上穿的盔甲在行走间发出金石之音,血腥气纵然未进帐,也浓得能让温落晚闻到。 符剑皱起了眉。 这是谁? 也太失礼了! 温落晚端坐于桌案之后的椅子上,望着大帐门口前的屏风,神色平静之极。 “呼……”的一声儿,大帐的门帘被卫兵掀开,雪花夹着血腥之气猛的冲了进来,借着卫兵手上的火把之光,屏风上顿时映出一个修长冷峻的身影。 …… 第63章 还是那个人,温落晚认识他的盔甲。 他绕过屏风,只是静静的站在温落晚的面前,身上玄色的盔甲寒硬泛着冷光,带着血迹,修长冷峻。 这一切都表明他刚刚从战场上下来。 温落晚没有起身,只是细细的打量着他,将他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重合。 越看越是相像。 心中苦笑,她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可这也不能怪她。 她与他也只是仅仅几面之缘,又分开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身上早已沾染了边关的苦寒和战场的磨砺,身形与声音都有了变化,她又正值心慌意乱之际,又哪里能识得出?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以为他重伤昏迷,生命垂危? “少将军好厉害的手段!” “如果落晚没有猜错的话,从你来到边关的这一天起,你就在步下一张大棋。先是放逐了所有有奸细之疑的人,让他们起怨气,然后,果断收了两位不服军令老将的军权,让犬戎人以为你性格鲁莽,手段激烈,引奸细出手挑拨。他跳得越高,就会露出越多的破绽。” “当他露出足够多的破绽之时,你便借势又将人都收了回来。看似是你软弱平息有功之臣的愤怒,实际是将奸细放在身边看管。” “接着你又再次策化了夹沟山之行。此行不为探明夹沟山地貌,只为演一出好戏。在犬戎人面前演一出遇刺重伤的好戏,顺便还捉住了真正的奸细。为了让这场戏更真实,你甚至还往京中送去了性命垂危的消息,连皇上都蒙在了鼓里,信以为真的送来九转玲珑丹。” “连皇上都戏了,犬戎人又如何会不信?!” 温落晚一条条的梳理,越说眼睛越亮,宛如天边最亮的辰星。 “在然后,就是今天这场大戏了……瓮中捉鳖!” “让我算算,犬戎人信以为真,只觉得是千百年来难得的好机遇,怕是将全部犬戎人都带来了吧?”,正好被他一口都吞了。 温落晚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云大将军镇守边关十几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今天,竟然让他全都给办了。 他还只有十九岁! 他来边关也不过才三个月! 这样的心计、手腕、谋略……温落晚突然生出一股自己未来真的能玩过他的想法,信念有些动摇了,要不还是不要嫁了吧…… “你可是把我……我们骗得好苦啊……” “云寒!” 最后三个字,温落晚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出的。 一想到自己被他骗得团团转,千里送人头,差点命丧狼口,温落晚怒气上涌,双眼越发的晶亮如星。 是的,站在温落晚面前的这个玄色铠甲之人就是云寒。 也是他将她从狼口之中救出的云寒。 他根本就没有重伤。 温落晚猜的一切都是对的,几乎分毫不差,就像她亲眼所见一般。 隐在狰狞恐怖面具之后的薄唇微勾,他知道她是聪慧的,与其它闺阁女子都是不同的。 有着见微知著,有一斑而窥全豹的能力。 仅凭寥寥几条消息便能推断出一切。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从她脱下外衣不顾一切跳入莲花湖中救人之时,她的身影便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上。他气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气她因顾念辅国公府几年的收留之恩,就做出如此伤已之事。 他以为她不知晓其中的厉害,只是重情重义。 可最后却听见她亲口说道,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甚至这么做会带来何种后果,是否她能够承受,她是否能妥善处理留有后路都是已经经过一一推算的,当时他真的气疯了。 气她不知好歹,枉费他一片心意。 可是,也惊诧于她的冰雪聪明,七窍玲珑,算无遗策。 那一刻,云寒心动了。 不受控制。 所以,他让人弄死了那个登徒子。 从没有心动过,第一次心动,云寒有些不想承认,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拿温落晚如何是好。可是,在他的心里,温落晚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抱都抱了,又走了半个西山大佛寺,还有谁敢和他抢人。 可是,他没想到没人和他抢人,他相中的女人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男人。 天知道,当站在玉掌书院门外的石阶上看到远处那一对璧人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愤怒。 他愤怒于不只有一个男人发现了她的美好。 他也第一次发现如果他不下手快一些,他的美好也许真的会从他的手中溜走。 于是他派云祈截了她们的马车。 将人拐到了他的别院。 可是,他也知道,他能做的也就如此了,若是真将温落晚骗进了别院。温落晚一定会和他拼命的。所以,他们的谈话就别院门口了。 可是,温落晚说的每一字每句,都是他心在滴血,又爱又恨。 她不愿为妾。 可是,他想要她陪着。 以她的身家不为妾是不可能的,贵妾更是想都不要想。 能以妾的身份进来,还是因为他身边一直无人,他又迟迟不点头成亲,母亲急了缘故。 诚然,他可以用权势压她入府。 可是,他最终没有……他不舍得。 那样冷雪聪明,洁身自爱的女子不愿为妾,本就是品性高洁,他又何怪? 原本,他是想着以贵妾之礼迎她入府,说是贵妾也只比主母差上一点。母亲也正有此意,原本以为她为答应,却不想,她还是拒绝了。 辅国公夫人亲自上门为她婉谢。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说不为妾,绝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使小性子。而是,这是她的底线!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一生,除非为妻,否则,她不会走到他的身边。 云寒纵然是将满口牙都咬碎了,也终是败给了温落晚。 妻就妻吧! 虽然难以实现,可是,在云寒的人生之中,就没有不能二字。 万事不过是多多谋划二字而已。 只是还没等到他谋划,边关就出了事儿,父亲重伤昏迷,边关群龙无首。 没人比他更清醒的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从这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靖宪公主府中锦衣玉食的世子云寒了,他要去承担起他肩上的责任,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那么久。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母亲察觉了他对温落晚的真实心意,竟然想逼温落晚嫁过来。 云寒如何能同意?! 他只能在京城逗留短短三天时间,就要去战场了。 万一他发生什么不测,不是坑了温落晚一辈子吗? 云寒如何不想娶温落晚?! 可是,他不能让温落晚冒险。 若是,他不幸战死沙场,他会深深的记住温落晚,将她刻到灵魂之中,下一世继续这段情缘。 所以,他压下了母亲的意愿。 又和她定下了一个三年之约。 说白了,还是他不愿意错过她。 如果三年内,他战死沙场,他便放她自由。 若是他凯旋回归,那她就必须是他的。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若不是她来找他帮忙救人,她怎么会落入他的心里?! “为了取信于犬戎人,就必须将戏做全了……” 云寒没有反驳温落晚的话,只是抬手将头上的头盔连面具一同摘下,露出的果然是云寒那俊美无双的脸。 三月不见,云寒身上染上了铁血的气息。 以前的云寒矜贵高傲如谪仙,可现在的云寒浑身上下都透着凌厉的杀气,摄人胆寒,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难怪以区区十九岁之龄,就能统率十万镇国军。 “只是我没想到母亲竟然把你也派来了……”,云寒脸色变幻。 能说知子莫若母吗? 若是他真的重伤昏迷,只要,温落晚来了,他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也会爬着回来见温落晚的。 对于温落晚能来,云寒自然是高兴的。 不管她是自愿来的还是被逼而来的,对于云寒来说,他只看结果。 她来了! 只要她来了,就辈子就是他的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温落晚竟然遇到了狼群,还差一点丧命于狼口。 当他看到那一幕时,他的心脏都差一点停跳了。 拉弓搭箭只在一刻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在最后一刻,堪堪救了温落晚一命。 若是知道温落晚会遇到狼群,他宁愿她没有来。 当他知道温落晚也来了,就在大军之后时,他连犹豫都没有,就只身带着亲兵,悄悄离开了大营,漫天风雪中去找温落晚了。 他知道,他不该如此。 若是此时他露出了行踪,一定会惊到犬戎人。 可是,他不放心温落晚。 他一定要亲自来找她,才能安心。 犬戎人若是受了惊,下一回是绝不会再上当。无论他步下的局有多精妙,犬戎人都会像滑鱼一样游走。 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和他父亲一样在边关长达数十几的苦守。 可是,云寒都不在意。 苦守就苦守,可温落晚……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失去了,就再不会拥有。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妻了。” 云寒漆黑如深潭的眼底藏着炽热。 还未等温落晚反应过来,一个黑影袭来,紧接着温落晚就觉得唇上一热。 …… 第64章 温落晚住的地方早已搬了。 以前是怕大军中还有未清扫光的奸细,不敢让温落晚露于人前。现在,犬戎族大败,因为犬戎族低估了十九岁的云寒,竟将犬戎族所有兵力全都拉出来,妄图一口吞下镇国军及边关的土地,却不想尽数被云寒灭了,族中再无精壮男子。 现在,犬戎族已再不成气候。 边关至少可保百年平静。 消息在边关传开,边关所有的老百姓都欢欣鼓舞,一批批来劳军的络绎不绝,比过年还要高兴。 温落晚自然也就不用躲在军营腹地军医所在的营帐区中,而是搬来了离主帐不远的营帐之中。 这座营帐应该是云寒特意为她收拾的。 虽然是在铁血的军中,可是,这座营帐还是布置得分外安逸舒适,以满着闺阁女儿的气息。雕花红木拔步床上铺着雪白的狐皮,纱帐是冰绡散花纱,不远处的乌木鎏金梳妆台上放着螺钿银镜、紫檀描金三层梳妆盒、象牙梳子、还摆着上好的胭脂水粉…… 不远处的紫檀水滴圆桌上摆着一对儿缠枝寒梅瓶,瓶中各插着一只怒放的朱砂红梅,带着淡淡的花香。 也不知道这梅花是云寒从何寻来。 这样一个柔和温婉的营帐与冷硬铁血的军营真是格格不入。 温落晚坐在梳妆台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自己一头秀发。 她千里奔赴边关,公主府侍卫护她一人已是吃力,又如何能再带一人。再说,温落晚也不忍心绿漪跟着她吃苦,因此,就算绿漪如何撒娇哭求,温落晚都没有带上她。 此时的温落晚也庆幸自己没有带上她,否则,若是绿漪遇到狼群,还不得吓坏了?! 只不过,绿漪不在身边,她真是拿自己的头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的头发养得很好,很长,柔顺光滑如绸缎一般。 以前在车上的时候,她还可以以行路方便为由,只梳个简单的农女的辫子,可是,现在,好歹都安稳下来了,云寒也差人为她购买了新的头面发簪……她若是仍只是简单梳妆似乎是不太好,有些失礼,可是,让她自己为自己梳上温婉雅致的发髻,温落晚咬了咬下唇,这可太难了。 咬到下唇,猛然又让温落晚想起那昨晚那人的轻轻一吻。 瞬间,脸红似四月桃花。 心中有气,但大部份却是羞的。 对于云寒招呼也不打就吻了她一事儿,温落晚心有乱麻,又羞又气。 “原还以为他是谪仙杀神……”,却没想也是个登徒子。 温落晚恨恨自语。 原本,云寒进来后就一直对她格守礼教,说话也有几步之遥,温落晚还当他已是一军主帅,自然应有一番气度,还在心里赞叹来着,却不想,云寒招呼都不打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这下她是完了,不嫁也得嫁了。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给吻了?!她到底还是归了云寒。 “啪!” “登徒子!” 心里恼极,温落晚气得将手中的象牙玉梳拍在了梳妆台上。 “晚晚……” 身后帐帘一动,云寒抬脚走了进来。 他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将温落晚的话听了满耳。 想也知道晚晚口中的那个登徒子是谁了。 想到晚晚会生气,却没想到现在还在生气呢。 不过,他不后悔。 晚晚……好甜。 云寒来到温落晚的身后,那双绝美的凤眸定定的看着温落晚,眼中有无法忽略的情意。 就算温落晚自己也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认为云寒不喜欢她。 云寒是喜欢她的。 他眼中的情意,缱绻温柔,温落晚觉得自己不自觉的呼吸加快,移不开眼睛,脸皮不由自主的发烫。 如同入魔一般。 温落晚拼命的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云寒实在是长得太好了。 他今天没有穿着冷硬的玄铁铠甲,而一身月白色便衣,清风明月,这样一个原本冷清孤高的谪仙般的男子,如今如此深情的看着自己,就算温落晚心硬似铁,也有些承受不住。 “你别看我!” 温落晚恼羞成怒。 在看下去,她都要被他看化了。 手心中汗津津一片。 真是的,没事儿,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若是,之前,温落晚知道与他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无论云寒长得有多好看,温落晚都不会放在心,更不会心神动摇。 可是,她与云寒牵绊日深,现在,都千里送人头了。 在说自己与云寒没有关系,没有可能,连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已。 知道了自己后半生都要与云寒纠缠不清了,温落晚才让自己真真正正的将云寒看了个仔细……这个如同谪仙般俊美的男子喜欢她……让温落晚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你是我的妻!” 云寒的声音如冰玉相击,无比的肯定执着,让温落晚心跳加速。 下意识的反驳道:“谁是你的妻!?” 温落晚想警告云寒不要乱说! 他们之间无媒无聘。 而且,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如保对待云寒。 总觉得守住自己的心,再面对云寒这样的男人,有些太难了。 骚扰了元昭数十年的犬戎之患,云寒举重若轻的就给灭了。她虽有些小聪明,却如何是这个掌控十万镇国军男人的对手?! 会不会到时候,赔了身子又赔了心?! 一想到那样的境地,温落晚又有些瑟缩,暗暗将自己心中的花痴小人打了千百遍。 “你不想嫁我?还想嫁给谁?陆昀竹吗?!” 云寒面色一变,清冽的声音已经难掩醋意。 他早已知晓陆昀竹今科高中状元,现已任翰林院,做了翰林编修。陆昀竹高中后,为其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有他的上司,可是,陆均竹都拒绝了。 他迟迟不肯娶妻是为了什么? 同样做为男人的云寒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就是等着他战死,好与温落晚再续前缘。 陆昀竹皎皎君子,寄情山水之人,却突然想通了要去参加科举,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温落晚?! 哼! 以为爬到高位,就能娶到晚晚?! 做梦! 他就是死了,晚晚也是葬入他家祖坟的。 陆昀竹为温落晚所做的一切,让云寒整个颗心都似泡到醋酸里一般,嫉妒无比。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熟知云寒的将士都知道少将军此时非常不高兴,眼底的冰寒都快要冻死人了。 “关他什么事?!” 听云寒提到陆昀竹,温落晚跳脚了。 她和陆昀竹、云寒三人,根本就是一笔烂帐。 温落晚自己都认命了,没想到,云寒居然又提起来了。 他乱了她的姻缘、偷了她的书、伤了陆昀竹的心,她都没跟他算帐呢,他还有理了。 云寒心中醋意翻滚。 他就是嫉妒他千方百计求娶温落晚而不得,可是,陆昀竹那个家伙凭什么什么都不用做,他的晚晚就相中了他,一心想要嫁给他。 对! 他其实在意的是晚晚喜欢陆昀竹,而不喜欢他。 不过,云寒早已不是最初那个西山大佛寺几句话,就能被气昏了头的云寒了。 只是几息之间,云寒便已经收敛了心中的嫉火。 “就算你喜欢陆晚竹,你也不可能了。”,云寒淡淡道,声音有那么一丝愉悦和得意。 他怎么会三句话又和晚晚吵起来了? 不管晚晚是被逼着来的,还是她自愿来的,反正结果都是没跑的。 她和那个陆昀竹绝无可能了。 “谁说我喜欢陆昀竹了?!” 温落晚快气死了,下意识的道。 她是对陆昀竹有好感,可那也只是好感而已好吗?说到谈婚论嫁还早得很,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了解陆昀竹这个人,就都被云寒给搅合了,她哪里来得及喜欢陆昀竹。 云寒没有理会温落晚的跳脚,只是挑了挑眉毛,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底的寒冰却已经全部融化了。 晚晚说她不喜欢陆昀竹! 是真心说的! 他就知道,晚晚怎么可能放着他这么优秀的人不喜欢,去喜欢那个陆昀竹?! 虽然心里激动,可是,三个月的军旅生涯,已经养成了云寒喜怒不形与色的本事。纵然,此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外表非熟人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云寒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她,温落晚尴尬得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那喊,不会让云寒误会她在撇清干系,她喜欢他吧?! 一时间,樱唇微张,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尴尬。 她都在做什么? 怎么面对云寒时,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了。 她还是那个永远气定神闲的温落晚吗?! 正当温落晚羞窘不已,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云寒嘴角轻扬,凤眸柔和,深深的看了一眼温落晚,“我知道了,不必喊那么大声!” 说完,转身离开,身影略有几分急促,还带着愉悦。 温落晚目瞪口呆,心中小人呻吟。 她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难道人真的一谈恋爱就会智商下降,变成蠢蛋?! …… 第65章 边关大捷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一般的直刮进了京城。 整个京城立刻沸腾起来,举国欢庆。 平犬戎,保元昭边关百年平静,多大的功劳?年仅十九岁的云寒做到了!这时,谁还敢说云寒只是个纨绔子弟?! 云寒那一计一计,使的太漂亮! 环环相扣,如行云流水般举重若轻! 多少官场重权、学术大儒都对云寒行赞不绝口。 云寒的威望一举超越了镇守边关十数年的云大将军,成为真正的十万镇国军的掌执人。 宫中收到消息,元昭帝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 痛快! 太痛快了! 云寒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孩子! 并且再一次叹息,为什么云寒不是他的儿子?!若是他的儿子,他必将他立为太子! 真是太可惜了! 不行! 他必是要生一个与云寒一般出色的儿郎,立为太子! 他还年轻,就不信生不出如云寒一般聪颖的。 等有了那好苗子,将交于云寒去教导,想必能教出一个如云寒一般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的元昭帝往后宫去的次数多了起来。 靖宪公主在公主府收到战报后,哭得不能自已。 “这个孩子竟然连我都瞒了,他瞒得我好苦!” 一向高贵强势的靖宪公主哭得泪人一般,嘴里虽然抱怨,可是,那眼神分明是自豪的、那泪水也分明是甜的。 “公主,少将军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把戏做得真一点儿,哪能平得了边关几十年的大患。”,周嬷嬷劝着,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的。 觉得这些日子公主受的苦,都没有白受。 她们少将军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将犬戎人一举荡平。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呢……” 靖宪公主哭够了,嗔着周嬷嬷,“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本宫才不稀罕。本宫就想让他们父子平安归来……” 云大将军在云寒全歼犬戎的当天,便在大军欢呼胜利的呼声,转醒过来。 御医为其诊治,云大将军已无大碍,只需回京调养几年便好。 靖宪公主喜不自禁。 她与将军年少夫妻,却聚少离多。 虽然,她年龄已高,怕是不会再有孩儿,可是,能得夫君在身边几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儿。 “公主,我听说周家和郑家都有意盯着世子爷的妃位……”,甚至还特意带了女儿去向太后请安,孝顺无比。 周嬷嬷眉头微蹙将她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妃位?!”,靖宪公主冷哼,“凭她们也配?” 不管温落晚身份如何低微,凭她不明真相却依然敢于千里奔赴边关,险些丧命于狼口这份情意,敢爱敢恨的靖宪公主就认了她这个媳妇。 周家是三皇子的母家、郑家是四皇子的母家,他们盯上的可不只是妃位,“怕是寒儿手中的十万兵权吧?”,靖宪公主淡淡道。 云寒是元昭帝的亲侄子,谁是下一任帝王,是国事亦是家事。 但不管谁做下一任帝王,她就只听哥哥的就是。 想让云寒为三皇子、四皇子站队? 美得他们! “放心,皇上不也不会同意的。”,靖宪公主道。 周嬷嬷道:“老奴看她们那架势,怕是不会轻易放手。哪怕是温小姐占着妃位,怕她们也会退而求其次,谋求侧妃之位!” 靖宪公主面色缓缓凝重起来。 自古夺嫡便是你死我活、手段尽出、血雨腥风之争。 她们既然有了这心,未必不会拼命一博。 “难道,要先求皇上赐两位侧妃下来?”,靖宪公主喃喃自语道。 周嬷嬷见靖宪公主已将她的提醒听了进去,便不再多言。 只要公主心里有了警醒就行。 那周、郑两家的女子是绝不可以入她们公主府的。 她们公主府只忠于皇上。 夺嫡之争,她们可犯不上卷进去。 靖宪公主都知道了的事情,元昭帝如何不知? 那周、郑两家带着自家女孩日日去太后面前请安,太后因心牵云寒的婚事,最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日日看下来,终是有几分心动,侧面询问了元昭帝的意思。 太后只在深宫颐养天年,对于外头的政事,了解不多。元昭帝也没办法告诉她,此二女不妥,只能打着哈哈道:“辅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为了云寒,千里奔赴边关,差一点让狼群吃了。靖宪已说等她回为便订给云寒为妻。” “这个时候,突然指两个位高的贵女为侧妃……” “实在是对不住人家辅国公啊。” 太后心里猛的想起了温落晚。 那是个好孩子。 能为她的云寒做到这个地步,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远涉边关,这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哪怕是没有狼群,想平安到达边关,都是不易。 几乎是拿命去赌的。 温落晚身份低微,这个时候,他们皇家给人家指两个位高权重家的大小姐为侧妃,是有点太伤人心了。 就是为了她的云寒,她也不能这么做。 “皇上说的是,是本宫太心急了。”,太后叹了一口气。 元昭帝放下心来。 见太后有些无精打彩的,元昭帝最是孝顺,忙道:“过些日子,云寒便要带大军回朝,犒赏三军。边关犬戎人已不足为惧,云寒可以在京中休整三年。咱们早日给他们完了婚,您说不定就有外重孙抱了呢……” 元昭帝最开始只是说来哄太后,结果,最后,自己到是说得越来越高兴了。 太后两眼也亮了起来。 一想到软软乎乎的外重孙,都恨不得远在边关的小两口,立刻、马上、回来成婚。 元昭帝这边安慰完了太后,回到太极殿,眉头不免又皱了起来。 三皇子与四皇子年纪越大,心也就大了起来。 现在,竟然已经惦记上了那个位置。 若是,他们真是那块料,元昭帝自会立他们为太子。 可是,他们差得太远了。 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连臣子都比不上,将来如何能驽驭群臣?怕不是反过来要被臣子架空?空有野心,却无与之匹配的德行与实力,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儿。 元昭帝必不可能让周、郑两家的人入了公主府,他开始在想,是不是先找两个人将云寒的侧妃之位添满,敲打敲打周、郑两家以及各有心思的人。 …… 京城元昭帝的心思,远在边关的温落晚自是不知。 她此时正在面见云大将军。 自从云寒在帐中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后,不到一个时辰,便送来两名婢女服伺她。 温落晚有心不要。 她不想给云寒添麻烦。 自古女子就不能出现在军营之中,违令者──斩! 想也可以理解。 军营是打仗的地方,哪里容得下女子的存在。身为将领若是身边存在女子,难免会令军士产生怨气,从而有损威信。 温落晚哪里能让云寒落下这个污点? 她在军营这些天,能不出帐,她都绝对不会出帐。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存在。现在,这军营里不只有她存在,云寒又送来两个女婢来,怕是太招人眼了。 有心想退,她又拿她的头发无可奈何,很多事情不方便做。 只能将人收了。 可心中还是掂记这事儿,想找时间问上一问。 却不想,云寒领她来见了已经清醒的云大将军。 温落晚自然是明白云寒的用意,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算是丑媳妇见公婆吗? 云大将军长得依如温落晚的想像,俊美儒雅,极似云寒。纵然边关十几年的风霜,可依然能够看当初年轻时的风彩。 难怪,在众多人选之中,靖宪公主一眼就相中的云大将军,非君不嫁。 “温落晚见过云大将军。”,温落晚双膝微屈,行了个万福礼。 在温落晚看云大将军时,云大将军也将温落晚看了个满眼,心中亦是满意。 云大将军是军人,心中自然更是中意身有傲骨的女子。 温落晚不仅相貌清绝出尘,一身的气质更是不凡。能以一个弱女子之身,千里奔赴边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云大将军心中喜欢,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饶是温落晚一向冷静从容,想到这几个‘好’字的言下之意,也不禁微红了脸。 她知道云寒的意思。 云寒是真心想要娶她,才会迫不及待在大将军醒了的第二天就引见。 若不是将她放在了心上,又如何会引见他的父母? 云大将军虽已无碍,但仍不能长时间久坐,待见到云大将军脸上隐有疲态之时,云寒便拉着温落晚退了出来。 离得大帅营帐远了,温落晚仍迷迷糊糊。 她这就算是见完家长了? 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云寒手拉着手,不知走了多远了,已经来到一片朱砂红梅的梅花林,在一株最大最美的梅花树前的秋千前停了下来。 温落晚只觉得云寒手上的炽热,顺着她的小手直接窜入了她的心里。 连这满树梅花,都不及她的脸红。 这手,她该不该甩掉?! 温落晚星眸水润,心中暗恨云寒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 第66章 “那日,你说你要在你的桃花林里安一个秋千,要在桃花林中荡秋千……现在没有桃花,梅花可以吗?” 温落晚的手攥在修长温热的大手里,耳边是那人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温落晚几番想将手抽回,可都抽不出。 “所以,桃花林里,你特意来找我的吗?” 福至心灵,温落晚抬头问道。 雪光之下,云寒的容貌更加惑人,衣袂飘飘,闪烁流华。 温落晚快哭了。 这样的极品美男如此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绝美的凤眸中只有一个她,美人如花却不隔云端……她……她有些顶不住了。 “是!” 云寒凤眸波光潋滟,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我是去见你的。” 所以……他是在那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吗? 所以,故意出现在那片桃花林中。 亏她还以为云寒是走错了路。 想也知道,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之子,怎么可能会在区区庄子上走迷了路? 云寒一番情意,扰得温落晚心乱不已。 有心离开,可是,脚却走不得半步。 恍恍惚惚中,温落晚只记得她坐在了秋千之上,云寒在后面一下一下温和却有力的推着她,漫天的清雪红梅,极美极艳,她的鼻端似乎还能闻到梅花的香气。 …… “小姐,您怎么了?”,身边的婢女茗香为温落晚送上了一杯温茶。 茗香就是当日云寒派来照顾她的那两个女婢中的一人,俱是云寒派心腹林祈在盛京人伢处买的来历干干净净的丫鬟。 长得颇为秀气。 “无事。” 温落晚微微露出一个浅笑,接过了茶,却没有喝。 马车摇晃着夹在大军之中,缓缓走在官道之上。 这样的马车有两辆。 一辆坐着她。 另一辆则是坐着受伤的云大将军。 她们这是随大军起程回京受封去了。 京中召令一封比一封急,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还有靖宪公主都巴望着盼着云寒能早日回京。只是,云寒刚大败犬戎,要善后的事情实在太多。 纵然,加快了处理的动作,也是拖到了一个月后,才正是上路。 温落晚苦恼的是,这一个多月明明她有很多机会将她的决定说给云寒知,可是,她都没有张口。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敢。 温落晚的眉梢眼角带上了寂寥和清愁,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云寒又是这样一个运筹帷幄、风华无双的男子,她的心……怎么可能不动。 就是知道她动了情,所以,她才不敢说。 宛如做梦一般…… 她想让这个梦再长久一点,生怕一说,她和他就再没可能。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怎么可能?! 他是世子、是少将军、是皇上器重的亲侄子,年纪轻轻便以军功在身,只等回京之后便大肆封赏了,哪怕是做个最年轻的一等公,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与她做一双人? 就算他会同意,靖宪公主、皇上、太后……也是不会同意的。 温落晚手中的温茶渐渐凉了,凉到刺骨,也带冰了她的手。 温落晚闭了闭眼睛。 真是好痛!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要一想到那样风华无双的男子,日后会有其它女人出现在身边,温落晚的心就针扎般的疼,不敢想像,越想越痛。 却是她该受的! 明知道不该动心,却还妄想着抱着那最后一丝希望。 都怪男色惑人! 温落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茗香和茗翠互相望了一眼,都很担心。 虽然,她们跟小姐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她们却从未见过小姐这个模样。 小姐一直是温婉的,只是,偶尔会被少将军气到失去淑女的仪态,那也是少将军将小姐调戏得太狠了。 她们曾不知道原来面无表情,威名赫赫的少将军,在自家小姐面前是另一幅样子。 她们伺候小姐的时间尚短,可是,她们也知道小姐心里这是有了心事。 大军开拔,少将军每早晚都会来看小姐。 可自从一天天离近京城,小姐的心事就越来越重,脸上也再难有笑模样。 茗香直觉得这一切应该是与少将军有关。 茗翠对茗香使了个眼色。 待到晚上大军扎营之后,茗翠找了个借口,来见少将军云寒,将温落晚这一路上的情绪变化告之…… “茗香不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可是,茗香想着这世间能让小姐如此不安的人……就只有少将军您了。” 茗香恭敬道。 她不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但是,既然事关少将军。 那么解铃需得系铃人。 她们姐妹被少将军买来照顾小姐,就是小姐的人了。 只有小姐好了,她们才会好。 有什么事儿,在回京路上尚好解决,若是回了京城,怕是就不能如此容易见面了。 情之一字,最伤人。 原本茗香以为少将军定会着急,去询问小姐,两人将事情说开了就是了。 可是,少将军却只是沉吟不语,挥手让她下去了。 茗香有些发傻。 难道……她看错了? 不可能的。 少将军有多重视自家小姐,眼里的情意,让她们看了都脸红。 可是,明知小姐心情不好,怎么不来询问她家小姐呢? 不但没有来询问,甚至后来,来看小姐的次数都少了。 每次看小姐时,都是欲言欲止。 茗香都快要坐不住了。 她原本就是个急性子。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明明有情的人,却要互不理睬?太奇怪了,明明只要说开了就好的事情。 温落晚的心情沉重,一直到即将踏入京城的前一晚,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云寒说清楚。 若是他能同意,她便嫁他。 若是他不能同意,她便斩断情丝。 虽然很痛,可是,她更受不了云寒左拥右抱的日子。那她一定会被嫉妒折磨得失去自我,面目全非,便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温落晚想好了,可是,云寒却提前一步扔下大军进京了。 让温落晚扑了个空。 茗香在心里急得直跺脚。 让小姐早点说,小姐不说,现在想说,少将军又不在军中了。 这下该怎么办? 茗香与茗翠着急,可温落晚却彻底平静了下来。 罢了,只当之前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大军停在城外按营扎寨,已到了京城外,温落晚自是不必再呆在大营之中,而是,别过云大将军,由辅国公府的人接了回去。 遥遥看到辅国公府门口站着的为首的那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温落晚心头微热。 真是恍如一梦。 温落晚心生感慨。 宫中的元昭帝也是同样心生感慨。 原本那个琼姿玉貌的侄子回来了,却多了刀剑的凌厉与风霜,身上有了铁血的味道。 他才十九岁,就做成了先人做了几十年都没能做成的事情。这让元昭帝心疼云寒受苦之余,又心疼无比。 心里决定一定要好好封赏一下他这个吃了苦的侄子。 以云寒这般惊世奇功,封个国公或是一等候都没有问题,顺便再赏两个身家好的侧妃……元昭帝心里想得好好的,可却全被云寒出乎意料的话都给挡了回去。 “皇舅舅,云寒愿用所有军功换皇舅舅一道圣旨!” 云寒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双目坚定。 元昭帝心就是一抖。 他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侄子了,看他侄子这个表情,今天这事儿就是没完,必须答应。 “什么事啊……” 元昭帝心里这个飘。 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让云寒竟然用惊世之功换一道圣旨? “皇舅舅,云寒求一道指婚圣旨。”,云寒沉声道。 “谁?!”,元昭帝明知故问。 “辅国公府表小姐,温氏落晚。” 元昭帝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笑道:“这有什么?”,他还当什么事呢?这事儿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 就等你回来指婚呢。 可云寒听了元昭帝的话,并没有欣喜之意,反而抬头直视元昭帝,继续道:“温小姐对云寒情深意重,为了云寒险些命丧狼口!她出身势微,云寒发誓今生绝不负她。” “愿用所有军功换云寒永不纳她人的之旨!” 元昭帝大怒。 可是,当他看到云寒幽黑如深潭般的目光时,便哑了声音。 他这个侄子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宁愿用所有功劳换那个温落晚舒心百年。 “你……你何至于此?”,元昭帝心中大痛。 这世上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 你若是担心温落晚父族不险,会被欺负,朕扶一下她的父族便是。 “皇舅舅有所不知,晚晚父族在晚晚父亲去世的那天,连一刻都等不了,被如狼似虎般吞了晚晚的家产,将晚晚还有岳母赶了出来。这样的父族,晚晚哪里敢用?!”,云寒目光染上寒意。 “还请皇舅舅恩准!” 云寒大礼拜下。 “我……我再想想……再想想……”,元昭帝无力的将云寒赶了出去。 云寒走得干脆,似是浑不在意元昭帝会不同意。 而事实是,元昭帝也真的同意了。 少将军……哦……不!现在应该称其为一等公云寒,用所有军功换其永不纳他人的圣旨一事,如风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温落晚得知时,连绣花针扎了手指头,都不觉得痛了。 她是在做梦吗?! 一定是的! …… 第67章 他竟舍得?! 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日后会不会后悔?! 他怎么知晓她的心意的?! 她是不是在做梦?! “温姐姐,你听说了吗?一等候说他只娶你一个,永无二心!他用所有军功换他身边只有你一人,皇上答应了!皇上答应了!” 陈馨宁冲了进来,尖叫不已,脸上全是惊喜与不敢置信。 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个少女不向往?! 陈馨宁自然也是想的。 可是,她没有勇气说出来,怕被指指责不贤,犯了七出。 这世上女子不可说,只有男子可以。 可是,又有哪个男子愿意放弃许多的如花美眷呢?可是,云寒居然做到了! 他连军功都不放在眼里,却只将温姐姐一人放入心尖。 陈馨宁又是激动又是羡慕。 “真的吗?!” 温落晚只觉得有热泪似乎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抬手摸了摸脸,不知在何时,她竟然早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她的嘴角却是带笑的。 高高翘起的嘴角,代表着她现在有多高兴。 “真的!真的!满京城都传遍了……靖宪公主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明天就会登门商议婚事。”,陈馨宁的话让屋里的四个丫鬟都喜笑颜开。 “恭喜小姐觅得良缘。” 绿漪最先跪下去,喜道。 她是跟温落晚最久的丫头,是从温家带来的。 绿漪是最知道温落晚心意的。 她家小姐不但此生不愿为妾,更是不愿意自己的丈夫有妾的人。 小姐常说她不求未来夫君富贵荣华、不求他潘安之貌、子建之才,只求老天垂怜,能让她有个一心人。 原以为只是奢望,小姐小心翼翼,万般谋求,却不想那个最不可能的人成了小姐的一心人。 一等候云寒啊! 那样一个风姿无双的男子竟然是小姐的夫,还一心待小姐,绿漪高兴得泪水涟涟。 若是夫人还活着,不知该有多高兴。 绿窈几个丫鬟反应也不慢,纷纷跪下,喜笑颜开。 应春院的仆人们都被这些消息砸晕了,与有荣焉,虽说,国公夫人已经传下话里,让他们收敛,不要喜形与色,要低调。 可是,这满京城都知道了的事儿,他们怎么可能低调得起来。 连整个辅国公府都宛如烈火鲜花一般,上门拜访喝喜的人络绎不绝。 第二天,靖宪公主来到辅国公府带来了云寒的八字和定情信物,与温落晚换过之后,靖宪公主与辅国公府夫人关起门来说了一会儿话,第三天,就放出风声辅国公府夫人收温落晚为干女儿。 自此,温落晚就落在了辅国公府的名下,以辅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从辅国公府出嫁。 第四天,宫里太后传召。 温落晚在宫中见到了太后以及当今圣上元昭帝。 面对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温落晚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和激动,可是,看到身边的人时,她便不再紧张了。 云寒微微一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温落晚羞得低下了头。 可是,耳边却清楚的听见一众的抽气声。 想是她们从未见过云寒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太后是第一次见到温落晚。 可是,温落晚的名字,她却不是第一次听到。 温落晚的身势低微,原本与云寒来说,做一通房都是高攀了的。可是,没想到驸马爷云大将军边关遇险,却成就了今天的温落晚。 温落晚有为云寒勇闯边关的勇气,太后心里是感激的。 当初走之前,便已定下温落晚为妻。 这是对温落晚为云寒付出的奖励。 温落晚虽然出身不显,可是,凭这一遭,可坐妻位。 她是不会让云寒吃亏的。 有心找两个高门贵女给云寒做侧妃,那郑、周两家的女儿,她瞧着不错,可是,被皇帝挡回来后,经身边的心腹提醒,太后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 险些干预朝政。 皇帝虽然孝顺,可是,在他的心里更重要的是这天下。 太后如何不知夺嫡凶险?! 她可愿意让她的云寒牵涉其中。 心中对周、郑两家迁怒不已。 云寒这讨要的这一张圣旨,虽说不能享齐人之美,可是,也断了所有人蠢蠢欲动的爪子和心。 这样想来,太后还有些感激温落晚。 只要她的云寒不牵扯这些烂事里就好。 云寒乐意,她便随他。 太后比皇上还没有抵抗力。 谁叫太后比皇上还疼云寒呢?! 想当初云寒说不想成亲,太后就答应,靖宪公主几番催促,太后都当没听见。 现在,见云寒终于肯成亲了,心里的姑娘也是一个除了家势之外,哪儿哪儿都好的姑娘,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家势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们是皇家! 而皇家就是天下最大的权势! 还要那么好的家势做什么?造反吗?就算元昭帝不介意,难保下一任皇帝不介意! 云寒手上已经有十万镇国军了。 这样最好。 太后被点醒了。 看温落晚越发的满意。 拉住温落晚的手,不停的问东问西。 比如,“都爱吃什么?有什么爱好?喜欢什么?”等等。 好在,太后慈爱之心,温落晚能感觉得到,身后又有云寒的支持,温落晚对答如流,风度礼仪无可挑剔。 太后和靖宪公主都十分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元昭帝了。 元昭帝就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小丫头,怎么就把侄子迷成那样? 连齐人之美都不要? 军功也不要,只要她一个! 因此,一直面沉似水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盯着温落晚看。 倒是给了温落晚很大的压力。 直到云寒清咳一声,寒星疏懒的看了元昭帝一眼,元昭帝脸色扭曲了一会儿,才转成和颜悦色的模样。 温落晚被当今圣上这手变脸绝技惊得不轻,又很想笑。 最后,云寒受不了,这几个人对温落晚看了又看、问了又问,没完没了的样子,将温落晚拉走了,出了宫。 回府后,宫里的赏赐就下来了。 说是奖励温落晚千里送药之举。 温落晚心里知道所谓何事,这些赏赐除了皇上给的,还有太后给的,是给她当嫁妆的。 从田地、庄子、林子、房子、衣料、家俱、金银玉器、摆设……应有尽有,完全是按皇子妃的嫁妆给的,应春院根本就放不下。 只接放到了太后赏的宅院里了。 辅国公府也为温落晚准备了嫁妆,是按馨宁给准备的。 看如今的嫁妆单子,一百二十八台,根本就塞不下。 只能拿下去了一些。 温落晚开口向辅国公府要了应春院的一些丫头仆人,另外还有冬生。 辅国公夫人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叫人将卖身契找给了温落晚。 从此刻起,这些人包括冬生就都是温落晚的人了。 绿窈第一时间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冬生。 冬生听明白了绿窈的言下之意,激动得来给温落晚磕头,却没见到温落晚,只能在院子里磕一个,以尽心意。 实在是温落晚太忙了。 云寒也很忙。 他找皇上给新科状元指了一门婚,尚了皇上最受宠、性格开朗的十公主。 陆昀竹在皇上面前站了很久,久到云寒以为他要抗旨时,陆昀竹终于接了旨。 出宫时,云寒见到了不知等待了多久的陆昀竹。 陆昀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你给温姑娘的承诺,身边再无它人! 若非如此,陆昀竹如何肯放手?! 可是,云寒以所有军功换温姑娘一人,这样的气魄和真情,陆昀竹愿意退出。 “自然!” 云寒冷然道。 陆昀竹转身离开,青袖翩然。 温落晚和云寒的婚事订在了明年七月,一年中最美的时节。 云寒竟是急得连将婚期订在了陈馨宁和陈言知之前。明明温落晚的婚事是最后订的,可最先嫁的却是她。 这让陈馨宁好顿取笑。 温落晚就会反击回去。 聂家聂观砚对陈馨宁的情意,可是有个眼睛的就都看得出来。 陈言知自从温落晚安全回府后,似是真的放下了,一直以哥哥自居,与未婚妻的感情也渐渐升温。 在这期间,远在江南的温家得知温落晚订了门这么好的亲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妄想攀附上温落晚,却连辅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辅国公府都没告诉温落晚,直接告诉了云寒。 云寒派人将温氏的人押回江南,并手书一封书信,责令江南知府查清当初温家强占之土地,并查出温家这些年的罪行,将温家欺辱温落晚的主犯以及所有犯有其它罪行的温家人全部入狱,只留了一些品行尚好的旁枝未族。 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没有让温落晚有半点烦心。 温落晚只当是京城遥远,没有消息传到江南。 安安心心的准备着当她的新娘。 嫁衣都是她一针一线绣的。 当她穿上这件她亲手绣出的嫁衣,在最美的时节,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时,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抬,每一抬,都挤得快要暴开了。 那一天,温落晚美得摄人心魄,云寒手中的喜帕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我终于娶到你了!” “晚晚。” 云寒凤眸含眼,眼中波光流转。 吻,轻轻落下。 心,甜似花蜜。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