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渣渣妃 叶诺海微 著 完本 免费 古代言情 古代情缘 青砖绿瓦,陌上花开香染衣;朱门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男膝,一曲渣音定天下,是白箬重活一世的毕生所愿。 第一世,她本以为自己可横扫天下,逆天为凰,不想叱咤一生终却只活成了一个笑话。 第二世,她拳打天下渣男,脚踏四海君王,此生誓不谈爱。岂料阴差阳错间,竟拐了个帝王回家养。 荣誉动态 暂无动态,打赏投票可支持作家 荣誉殿堂 最新章节 第三十一章 白秦之路·2021-07-23 第一章 渣妃入瓮 时年鸿荒历781年,强大的白秦国于一代传奇军神,倾世渣妃白箬带领下,急速结束鸿荒大陆三国纷争之局面。 她先收服蛮族,起兵鲸吞幽国,后又向北蚕食天下,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连下十七城,兵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降,马踏之地,无不变做白秦国土。 数月之后,其重兵直逼北巍国陪都楚夕城,一统天下之势已然形成。 为鼓白秦之士气,展强国之雄风,白秦帝君齐浩笺御驾亲征,威慑楚夕城。 渣妃白箬则率一众精兵,宛如狂风扫叶般,席卷楚夕城两翼武广、太昌、临江、泰禾等城池,对楚夕城形成包围之势。 传闻渣妃擅琴,琴音攻敌必克,无往不胜。常是一曲离乱弹奏间,战场上已是血流千里河,枯骨万丈高…… 泰禾城内,听闻白秦重兵将至,诸多百姓卯时未到,便已拖家带口候在城门旁,赶着车马焦心以待城门开启,出逃四方。 奇珍异宝,满载车舆;扰扰熏香,斜升天穹。乱世之中本是贫瘠成灾,可在这些等待城门开启的马车上,奢华之态却遍地可见。 楼阁交错,长桥卧波,曼舞轻歌,绫罗珍馐,这些战乱年间其它地方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在泰禾城内却成了最寻常之景。 作为北巍最重要的商业重镇,泰禾城水路发达,商通八方,繁华之景天下无双。 在这座城内,百姓从不知“乱世疾苦”四字如何书写,亦不曾见过血染之象如何可怖。 这座被视作北巍钱庄、国家金库的城池,每年纳税上缴朝廷之银两,足以支撑起北巍半壁江山的花销。这在乱世中,乃极不常见的。 因此,在诸国的窥觊中,北巍连派重兵,常年驻守于泰禾城四周,以护得这肥水不流外人田。 团团守护,护得泰禾城安枕数十年,却又如层层轻纱蒙蔽了城内百姓的双眼。 今日,若不是城上擂鼓阵阵,旌旗猎猎,淬火砺剑,泰禾城内的百姓怕依旧沉醉在夜夜笙歌里,乐见明日。 他们何曾想过,自己也会面临兵荒马乱、家破人亡的悲惨命运。 一曲琴音如仙似魔,忽至城外袅袅飘入,未成曲调,却先见其锋芒。 琴声恢弘,令整座城池瞬间都躁动了起来。 “渣妃来啦!渣妃来啦!”也不知是谁听闻琴声,率先喊道。 随即,那些本是安静等待的车马,忽的马蹄凌乱,朝四周纷乱逃窜。 鸡飞狗跳之景,凌乱狼狈之态,瞬间搅得这座城池不得安宁。 渣妃,这个本是极带贬义之词,在战乱年间,却不知不觉成了白秦虎狼之师的代名,成了白箬这一代倾世皇妃的戏称。 白秦之外,每每一提及“渣妃”之名,便是一派胆战心惊,亦如今日的泰禾城。 哭喊声,求助声,不过转瞬便已汇聚成灾。 众人手捂双耳,面带惨白,弃珍宝于一地,忙奔着逃命。 谁也没想到白秦众部这般快就已在渣妃领军下,兵临泰禾城。 虽说泰禾城城坚器利,兵强将勇。但城外诸地已在白秦犹如洪水的猛攻下尽数战败,北巍众兵,还皆在赶往楚夕城的勤王路上。 泰禾,虽仍存在,却早已成了一座被北巍放弃的孤城,被白秦攻破,想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世人皆传渣妃所弹琴音变幻莫测,可助白秦兵将以少敌多,横扫三国。可造万千幻象,引敌军将士自相残杀。 如今,这一传言就如可怕的魔咒,笼罩着整座泰禾城,让这座城池不战自乱。 城外,白箬静坐琴前,纤细柔软的玉指轻拨弦上,俯视着面前整齐划一的百万雄师,颇有盖压天地的王者风范。 如血的落凤琴,弦若剑锋,光芒厉厉。 泰禾城门前,白箬坑杀无数北巍将士,以垒京观。 京观高达十余丈,滚滚人头汇聚其中,面目狰狞,神情可怖,似在诉说无尽凄凉。 泰禾城中,众人见之大骇,议论纷纷,举兵而投者有之,弃城而逃者有之,竟无一人敢有反抗之心。 泰禾城守,眼见即将哗变,怒斩数十人,这才停此风波。 眼见两军剑拔弩张,即将开战,一名北巍使臣却在一众兵将羁押下,被送至白箬身前。 “启禀主公,此人称自己乃北巍使臣,有急事寻你商榷。”一将领抱拳禀报道。 “何事?”白箬冷言问道,琴音于纤指间一刻都未停息过。 她攻打北巍势在必得,从不打算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 怎料,那使臣径直取出一国书,双手呈上道:“请白后先阅此国书。” 使臣面容阴鸷,似已酝酿好天大阴谋,让白箬望之而顿生丝许不安。 她长袖一挥,以披帛飞卷国书入手,拉开一见,便看其内写着: 北巍君王墨楚涵邀白秦皇后白箬会猎楚夕城,共商两国停战合约。北巍已迎贵国帝君齐浩笺移驾楚夕城,一切安好。 国书简短,却字字如刃,暗藏无限挑衅,令白箬心中一颤,一时竟分不出真假。 要知齐浩笺带兵亲征前,她便安排了重兵守卫其侧,只待她灭去泰禾城,再前去合围楚夕城,一同灭去北巍。 若遇凶险,一重精兵,加之常守在齐浩笺身侧,众身手出神入化的影子部队,因已投信号来报。 可如今敌国使臣已至,白箬也未收到半点信号,这使白箬疑惑丛生。 见白箬柳眉紧蹙,似有不信,来使冷笑一声,随手取出一物。 白箬定睛一看,如遭雷击。 那物,正是她送与齐浩笺的定情信物龙凤玉佩! 此玉佩乃是采自北海寒玉打造而成,紫色光晕蕴含其中,天下仅此一块,其上还刻有齐浩笺和白箬二人名字。 若非齐浩笺亲手交出,北巍绝无得此物之可能。 “好,三日后我自当前往楚夕城会见贵国君王。”白箬筹谋道。 “不,白后只有一日时辰。一日不到,就准备替白秦帝君收尸罢。另外,我皇交代,只许你一人前来。”来使冷笑道。 他瞥了白箬一眼,随即道:“外臣告退,楚夕城恭候白后驾临。” 闻此噩耗,白箬怅然若失,好似被抽走全数气力,而瘫坐椅上。 良久,她才唤来亲卫,召集众将前来议事,并将齐浩笺受困于楚夕城,而她决定孤身入楚夕城,与北巍君王墨楚涵商谈放人条件一事告知于众。 众将闻之,皆纷纷谏言劝阻白箬前往。 楚夕城乃北巍陪都,军事重镇,内有数十万精兵把守,白箬虽为天下军神,然孤身前去,亦是十死无生。 众将跟随白箬多年,出生入死征战天下,自知齐浩笺昏庸不才。白秦可没有齐浩笺,却绝不能没有白箬。 然,白箬爱齐浩笺至深,救人心切,又哪能听进众人劝谏。 她策马而驰,甚至连那身带血的战衣都来不及换下,便匆匆扬鞭朝着楚夕城赶去。 第二章 孤身犯险 楚夕城外,一众白秦将士尸首累累叠积,数只乌鸢,衔着人肠挂至枝头。五六败马,遍体鳞伤侧倒旁地,向天而悲鸣。 白箬策马而至,即刻被面前的凄凉之景所惊。团团疑惑,亦如重云,极快的堆积于她的心头。 按她原有计划,白秦应不该有兵将在她到来前攻城。可眼前一众将士,却显然是在攻破楚夕城前,被乱箭刺穿而亡。 放眼整个白秦,能有此权力令战士这般纷涌赴死的,除了她便唯有齐浩笺一人。 城未破,士先亡。 招兵不易,损兵却不过在弹指一挥间。万千将士惨死,不禁令白箬一阵惋惜。 她扬鞭御马,万分谨慎地穿行其中,犹恐马蹄落下,践踏了这些为国战亡者的尸体。 楚夕城上,一道目光灼灼而望,仿若想将白箬内外看尽。 他腰佩琉璃宝剑,肩罩沧海腾龙披风,只肃穆而立,便自有天神般的威仪。 北巍众兵,退守男子两侧,无一人不面带敬畏,而静候男子发令。 面前男子,正是他们北巍国君王墨楚涵,雄霸天下的狠角,任三国中谁人见之,皆要让步三分。 回望往昔,墨楚涵只侧目而视,眸中的腾涌煞气就似刀剑,可杀人于无形。 只是,今日的墨楚涵,眸光里却藏尽温柔。 从白箬那张冷艳无暇而又似曾相识的面庞中,他似乎寻到一丝熟悉而又让他无比眷恋的气息。但他却如何都想不起,那气息缘自何方。 身为一国之君,他内平流寇,外攘强敌,领兵作战无往不胜,却也曾在一次战乱中,意外失去过往记忆。 此时,白箬冷若冰霜的身影,映入他的眸,却仿若三月晴阳,令他倍感温暖。 哪知,一阵琴音缭乱,却宛如闷雷炸响,在猝不及防间,打断了墨楚涵的所有思绪。 城下,白箬怒声一喊:“北巍君王,我人已至,还请出城与我商榷和战事宜。” 她那双宛如黑夜妖精般妩媚,又似幽谷鬼魅般渗人的双眼,锐利的盯向墨楚涵。眸中满是嗜血的愤怒与残暴的煞气,仿佛是恶鬼附身,随时要将人拖入炼狱。 森森冷意,在骄阳胜火的七月里窜心入骨,令众人毛骨悚然。 但那眸光,却让墨楚涵莫名的觉得心阵阵生疼,就仿若有什么他视之如命之物,在与他渐行渐远。 那感觉,就似有千重烈火,在不尽的灼烧着他的心。 似是不想再感受那扎心之痛,墨楚涵挥袍转身,冷然丢下一句话:“齐浩笺在楚轩茶肆里。” 此时此刻,他并不愿与白箬有太多的交集。 他与白箬虽是初见,但白箬身上隐隐散发的那缕气息,却让墨楚涵牵肠挂肚。 这样的感觉,令墨楚涵心神不宁。 白箬身份特殊,既是白秦皇后,又是战场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将领,走至今日与北巍早已水火不容。 这样的女子,即便再让人动心,也绝不该是他墨楚涵能选择的对象! 奈何他这才刚转身离开,白箬坐抚长琴,独揽风雅,令三千里江山都为之黯淡之画面,却即刻萦绕入他的心头,让他挥不去,思难忘。 可他位居帝位,又有着太多的身不得已。 围杀白箬事大,乃是经内阁众臣商讨确定的。而今,为实现北巍一统大业,他已别无选择。 白箬将死,白秦将灭,终是不争的定局。 即便他有再多的想法,也改变不了白箬必死的命运。 如此一思,墨楚涵终是浅叹一声,乘上快马,一路朝楚夕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场暗杀,他无须插手,亦不想搅黄。 纵观全局,他只需护得墨筱趣一人安然即可,其余人的生死,皆与他无关…… 城墙下,在听及齐浩笺下落后,白箬先是一愣。尔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她凌空一跃,飞身下马。 “你自由了。”白箬拍了拍骏马道。 语落鞭起,一道长鞭狰狞着直落马背,惊得那马前蹄飞起,纵然转身朝着与楚夕城相背的方向疾驰而奔。 常年征战沙场,望遍血腥,让白箬反倒更珍惜于与自己同肩作战过的人与物。 这匹战马虽是普通,却也随她征战了数月。此次闯入楚夕城,本就九死一生,白箬自是觉得没必要连累这匹马。 况且,墨楚涵此时的表现,让白箬深信北巍必然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她自投罗网。 而她,眼见那个承诺她四季交替人不换,余生只与她相守的人,此刻正被囚于城内受苦,又怎舍得为自身安危而弃他于险境? 北风狂扰,卷着沙砾聚了又散,恰似吟唱着三国间的分分合合。沙尘茫茫,直将楚夕城的景象变得模糊,让人更加摸不透城内凶险。 众目紧锁,眼见着白箬娇小的身影疾步入城,坦然之姿,无畏之态,颇有将者风范,而令万敌钦佩。 楚夕城内,万象寂静,仿若有一场阴谋正摊开了掌,静待着将白箬拿捏凌虐。 冷清的楚轩茶肆,坐落于城门东隅,在白箬刚入城门之际,顷刻映入白箬眼底。 茶肆高数十米,金瓦青墙,颇有官家建筑风范。飞檐四边,精雕狼图腾的铜铃悬挂其上,铃声阵阵,如哭如泣。一尊笑脸大佛玉像,卧于门畔,笑迎八方来客,却不悲悯于人间疾苦。 茶肆旁侧,几盆正盛牡丹,也不知被何人折损了一地,残瓣遍地。数十百叶枫叶自枝丫上飘落,孤寂的在风中飘曳,枯黄无所依。 在这座被清空的城里,谁也料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何事。 茶肆内,百余名身着黑衣的刺客已埋伏多时,静待号令。 他们唇色苍白,似体内被迫服下的剧毒,正待蠢蠢欲动。 身为齐浩笺的护卫,这些刺客本不愿与白箬为敌,却在为求自保中,必须与白箬为敌。 此刻,他们若临危叛变,等待他们的便唯有客死他乡,命葬楚夕。 这是一场伏杀,亦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死判决,如今箭在弦上,再无回旋余地。 寂静的一切里,宛若有死亡在倒计着时间,一步步走来。 偏偏一曲琴音,却不合时宜的打破这冷清,如梦如幻,将他们的思绪模模糊糊的带回到遥远的家乡。 第三章 毒龙妖凤 缥缈琴声间,仅见有一身影,于众刺客恍恍惚惚的目光中愈走愈近。 白箬冷然挑剑,一斩而下,即刻夺了三四仍陷迷离状态里的刺客头颅。 血溅之处,却有一甯寒宫令自一刺客腰间掉出,落入白箬眼底。令她本就疑惑倍出的心,即刻被排山倒海的疑问吞没。 甯寒宫,乃白秦帝君所居之地,唯有齐浩笺亲卫可进出其中。 这刺客身携甯寒宫令,显然是甯寒宫人。 可他一身黑衣,又显然是为北巍做事,同是密谋坑害自己者。如此身份,现身何处,其背后原因,令白箬心扰。 只是,她未曾想到的是,就在她拿命相拼间,,茶肆二楼的雅间内,却有一对男女,在袅袅艾香缭绕间,把酒言欢,好不快哉。 斜阳自竹窗洒入,映照在男子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将男子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映照得更加生动。 男子薄唇色淡如水,鼻梁高挺如山,深邃的双眸多情却又冷漠,举止投足间自然散发着一股邪魅的气息。 他举酒樽送至唇旁细品,心中却在惊魂未定里,不过回想着早前种种。 此时,为证明自己的武功,证明自己不逊于白箬,没有白箬,他齐浩笺一样可以攻城略地,他贪功冒进,不料全不是北巍军的对手,不但折戟沉沙,连自己也落入敌手。 北巍欲斩齐浩笺以瓦解白秦军心,以便夺回失去城池。 齐浩笺闻言而惊恐万分,情急之下,直言明自己在白秦的威望远不如白箬,自己不死尚可牵制白箬。自己若是一死,白箬将再无牵制,白秦上下一下,必更加强大! 为表自身诚意,他甚至还许诺以自己可诱骗白箬前来,将其伏杀。 白箬一死,白秦国愿意向北巍国称臣,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北巍百官见齐浩笺如此窝囊,皆是认为齐浩笺即便死了,白秦却依然强大。 且有白箬在,斩去一碍手碍脚的傀儡帝君,不但不会削其士气,反倒会使其更不可匹敌。 于是,群臣与墨楚涵密议后,终是答应了齐浩笺的请求。 哪知,齐浩笺即便被俘,期间也格外不安分。 他无意遇见不爱红妆爱戎装的墨筱趣,而巧言如簧,诱得墨楚涵芳心怒放,直接去寻北巍国君墨楚涵禀明,自己愿下嫁齐浩笺,随其回白秦,以此操控白秦。 墨楚涵虽宠这同父异母的皇妹,可见墨筱趣那般坚定,也仅好在无奈下勉强应了婚事。 眼见着婚事将成,墨筱趣更是按耐不住。这才瞒着墨楚涵,独自离开楚阳宫,来到这危机遍地的楚轩茶肆。 她想亲眼见到,阻碍自己为后之人,如何在齐浩笺的围剿下步入死路。 “人,来了。”齐浩笺望向窗外,淡淡开口。 他的神情平静至极,手上的茶杯却在无人察觉的刹那,因紧张而颤动了一下。 为掩盖住心头的不安,他匆匆放下茶杯,将手藏入袖中。 若问怕吗? 怕,他齐浩笺向来都无比惧怕白箬。 他怕她的杀伐果断,他怕她的杀人无情,他还怕她的强横霸气。 今日,若不是他被俘于楚夕城,在绝境下只得奉上江山,以换得自己性命无忧,想来他依旧有杀白箬的心,而没有杀白箬的胆。 只不过这些,他不想被人知道,也格外怕被人知晓。 好在,墨筱趣的目光早已随着齐浩笺的话,飘向了窗外…… 斜阳枯树间,白箬单薄的身影被拉得冗长,凄凉中带着坚定与决绝,以及舍弃一切的傲然。 只望一眼,墨筱趣本是欢喜的心顷刻间便冷却了下来。 她不识白箬,却只一眼,便看出了白箬爱齐浩笺入骨,为齐浩笺不顾生死。 如此女子,与齐浩笺口中那利益熏心的模样大相径庭,令墨筱趣头一回对齐浩笺产生了些许怀疑。 仅是,她与齐浩笺即将被赐婚之事已广告天下,如今她再生反悔,怕要成为满城笑话。 如此一权衡,她略生动摇的心再次坚定。她要嫁齐浩笺,要登顶白秦,成为白秦皇后! 只是,心虽这般劝诫自己,墨筱趣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冥冥中仿佛在白箬的身上预见自己的未来。 “浩笺,你真要向白箬下手?”墨筱趣低声问道。 “嗯。”齐浩笺敷衍应道。 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白箬身上,而丝毫未察觉到墨筱趣情绪上的变化。 “有朝一日,我若成了她,你也会这般做吗?”墨筱趣声音压得更低的说。 她的内心开始有了剧烈的动摇,又极渴盼齐浩笺有一句话,能坚定她非他不嫁的念想。 “筱趣,你不是她,莫要乱想。”齐浩笺漠然应道。 墨筱趣的话,勾起了他心底的烦躁。 自遇见墨筱趣之后,他从来都只把她当做一枚棋子。 棋子仅要乖乖听话即可,又哪能变做第二个白箬那般! 许是怕墨筱趣再多加追问,齐浩笺骤然起身道:“筱趣,今日我与白箬间必定要做一个了断。外头血腥,你在这雅间内等我。” 说罢,他匆匆抬腿,便往门外赶去。 殷红的血丝布满他饱含杀虐的双眸,一解怨恨的兴奋让他的步伐在不经意间更加快了些。 要知他对白箬心生杀意,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仅不过白箬这些年手握重兵,是他动不得的存在。 如今北巍相协,时机成熟,他又怎会对白箬恋半点旧情? 在贪权恋位间,齐浩笺早已忘却,白箬百战沙场,御敌至今,全是为了保住他这个上位时就言不正名不顺的帝君。 对于白箬,他没有感激,没有夫妻情分,有的只有满腔憎恶! 他要她死,要她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如此,他就能摆去傀儡身份,成为白秦真正的王,坐拥佳丽三千,醉看一国天下…… 思索间,茶肆一楼的喊杀声骤然响起。 刀剑铿锵,亦如在宣告着白箬的死期,听得齐浩笺兴奋不已。 快了!快了!只要杀了白箬,与北巍和亲,他就不再是那个行事处处受白箬限制的王!齐浩笺暗想着。 他加急了步伐,期盼着自己能赶至外头,亲眼见到白箬被杀之景…… 不想,当一楼茶厅之景映入齐浩笺眼帘时,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四章 幽穹卫现 空旷的四周没有半点回响,仿佛齐浩笺方才所听见的刀剑之声皆是幻觉。 不该!不该如此!齐浩笺暗想。 他边是想着,边打算迈步下楼。 忽地,自齐浩笺不远的暗处杀出一黑衣,不过转瞬便将一柄大刀驾到了齐浩笺的脖颈之上。 “想逃?也不看看你身陷何处!”黑衣粗犷的声音传来,在空旷的空气里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啊——莫要伤朕,否则白秦绕不了你,朕的皇后更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齐浩笺意有所指,望下一楼的茶厅说道。 死寂的茶厅,却无半点回应出现。 见状,黑衣猛然抬手,一计重力击在齐浩笺的腹部。 顷刻,撕心裂肺的痛自撞击处传来,痛得齐浩笺龇牙咧嘴,脸变苍白。 他踉跄退步,险些在疼痛里跌倒撞地。 黑衣却似并不满足,他冷声朝茶厅喊道:“白秦帝君在我手中,楼下的人若想保他,便快些现身与我商榷赎人条件!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黑衣举拳,佯装又要朝齐浩笺身上砸去。 “住手!”白箬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匆匆收起自己握在掌心的飞刀,自暗处走出。 原先,她本打算潜伏暗处,静待时机。 可齐浩笺的这一道苦肉计,终究让她在心疼间改变了主意。 “白秦皇后来比,当真令楚轩茶肆蓬荜生辉!”黑衣满腔挑衅道。 他的目光,绕过白箬,而落在其身后那群呆滞的刺客身上。 白秦帝君手下,当真废物扎堆?那黑衣不满的念想着。 白箬毫不畏惧的声音,却忽而传来:“客套话就免了,如今我人已至,还劳烦贵国先归还我帝君。” 她见不得齐浩笺受半点委屈,此刻更想尽最快速度将齐浩笺自那黑衣手中救下。 不想,那黑衣却厉声拒绝道:“哦?齐浩笺手握白秦江山,可是一枚上好棋子。有他在,北巍即可控制白秦自如,我为何放人?” “我拿万重军令交换。”白箬自袖中取出一玉牌道。 “不可!万重军令涉及我白秦安危,怎能说给就给!”齐浩笺慌忙劝阻道。 可自齐浩笺眼底,却微不可查的滑过一丝滔天恨意。 万重军令,可调动白秦最精锐的九旗精兵,在白秦乃是最高军权的象征。 曾几何时,齐浩笺软硬兼施的向白箬求取,却从来都求不来这万重军令。 如今,白箬这一开口,就要将万重军令交给黑衣。如此做法,让齐浩笺不禁妒火中烧。 但眼前的黑衣,却好似并不信白箬所言。他只是玩味的问道:“我又怎知,你那军令真假?” “信不信由你!”白箬冷声对答。 见白箬如此难缠,黑衣人愤然下令:“抢!” 闻声,自茶肆顶端,忽有二三十黑衣如天兵降临,朝白箬杀去。 “卑鄙小人!”白箬一声冷笑。 她早已猜到茶肆内暗藏玄机,在进入茶肆前,便已借琴声编造幻境,以尽数控制一楼的百来名刺客。 而方才齐浩笺所听的刀剑之声,亦不过是白箬诱敌出现而略施的一方小计。 如今,面对那天降黑衣,白箬即刻抚琴而弹。一曲琴音中,如有万千铁衣百战沙场,如有将士征战四方,沆砀之音,令人心惊。 自茶厅四周,忽涌现百名刺客,于琴声控制下,与从天降黑衣拼杀一团。 “渣妃果真使的一套好手段!。”紧挟着齐浩笺的黑衣冷哼一声。 他抬手一挥,忽将一飞镖击向从旁处的绳索。 瞬间,只听茶肆顶端有闷响传来,随即一道巨大的铁笼直落而下,仿佛即刻便要将整个茶厅困禁其内。 “少主危险!”自茶肆四面八方,忽有数人凌飞而至。 他们身轻如燕,极快的闪现至白箬身畔,以肉眼难极的速度,在铁笼掉落前将白箬拉离茶厅。 待看清来人,齐浩笺的眉心微蹙道:“幽穹十八卫,他们怎还活着?” 要知幽穹十八卫乃幽国赫赫有名暗杀军团,他们行踪不定,手段百变,曾是令天下最闻风丧胆的存在。 幽国被灭后,白箬便已在奏书中言明:幽穹十八卫已随幽国灭亡,天下之间,再无如幽穹十八卫般可怖的暗杀军团,可威胁齐浩笺。 有了白箬的那一奏章,齐浩笺才有了段自认为高枕无忧的日子。而不惧于幽国残余势力潜入宫内,伺机寻他报灭国之仇。 然而,此刻他深谙了白箬的欺瞒。幽穹十八卫非但没死,反而在为白箬效忠! 察觉到齐浩笺投来的森冷目光,白箬慌忙解释:“帝君,幽穹十八卫一事背后另有隐情,待日后我再与你解释。” 这就是白箬,一个在众人面前冷傲无比,在齐浩笺面前却翼翼小心的女子。 即便眼前境况凶险无比,她最先在意的,仍是齐浩笺每一分思绪起伏。 可在一旁的幽穹十八卫首将云烽却再也看不下去,他警惕的环望四周道:“少主,此地危险,快与我们离开罢?” 他们追随白箬多年,向来仅听白箬一人之令行事。 幽国覆灭后,他们本已在白箬的解散令下,各自隐藏踪迹,分散而居。 可近来白箬连灭数城,风声大起,令他们为之担忧,这才重聚一起,赶赴至此。 眼下,他们唯一的念想便是将白箬活着带离茶肆,带离北巍。至于齐浩笺如何,从来都与他们无关。 仅是,一心只系齐浩笺的白箬,又哪肯弃齐浩笺于不顾,苟且而独活? 她望向齐浩笺,心下决定道:“云烽,我令你即刻带幽穹十八卫离开此地。今日之事,与尔等无关!” “不可!”齐浩笺匆忙制止。 “箬儿,有云烽一行在,你我活着从此地离开的几率就更胜一筹。你怎能在此刻,令他们离去?再者,幽穹十八卫誓死追随主人。你若死,他们即便安然离开,也势必在事后随你自尽!如此,还不如让你我与他们一起放手一搏!”齐浩笺煞费口舌的劝说道。 第五章 针锋相对 齐浩笺的劝说字字巧妙,说得白箬心底直生动摇。 在来楚夕前,白箬本不愿带一兵一卒随自己送命。 偏偏幽穹十八卫一意孤行,在她全然不知下,随她杀入了茶肆。 此时,白箬虽有心赶他们离开,希望他们各自寻了乐土安度余生。 但楚轩茶肆内机关重重,又让白箬深知自己即便强令他们离开,也未必能保他们全身而退。 犹豫间,只见幽穹十八卫齐数拔剑,皆表忠心道:“少主,我等愿誓死追随,到死无悔!” 剑出鞘间,茶肆内忽有煞气翻滚,天穹若受影响,而忽然暗沉下来。 凌厉剑风狂卷,狠狠的刮剐在每一个人的肌肤。 阴森至极间,除去白箬仍眸含春风,从容淡定。其余众人皆在诡谲无比的氛围中,面露惊恐,竖发惊心。 “传说幽穹十八卫快如风,烈如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强弓利剑,善骑善射,未曾一败。如今一见,竟比传闻中更恐怖如斯!”黑衣呢喃。 他原以为北巍要对付的只是白箬一人,岂料还招惹来这样一支可怖至极的暗杀军团。 要知这支军团曾独自面对蛮族五万精兵,并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甚至连孩子和老人都不放过。 他们是人,却更像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与这样恶名昭著的军团交战,北巍势必要折损诸多兵将! 如此一思,黑衣忍不住咬牙切齿道:“白秦帝君当真打得一手好牌!” “兵来将挡,怎么,你莫不是怕了?”齐浩笺皮笑肉不笑道。 在走出雅间的时候,他本还犹疑于是否要真对白箬痛下杀手。 如今看来,他非但要杀,还要借机将白箬的旧部连根铲除! 否则他日白箬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而眼下,巧借北巍之手,对齐浩笺而言当真属上上策之举。 “怕?我凌耀行军布局,何曾有胆怯时刻!”黑衣应道。 他乃北巍镇国将军,奉墨楚涵之令来这茶肆,协助齐浩笺暗杀白箬。 起初,在见到齐浩笺迈步雅间时,他未马上现身挟持齐浩笺,本就带着刻意刁难的目的。 墨楚涵信齐浩笺,北巍众臣信齐浩笺,楚夕城更是举一城之力,以助齐浩笺完成今日计划。 偏偏他凌耀对齐浩笺满是反感,甚至至今都在怀疑齐浩笺的计谋中暗藏其它诡计。 只不过他无法说服北巍一干重臣,这才请命来此,亲手挟持住齐浩笺。 齐浩笺若有什么对北巍不利之举,他也好挟天子以令白秦。 “让她令幽穹十八卫退出楚夕城!”凌耀低声威胁道。 “猎物入笼,岂有放归自然?”齐浩笺答道。 好戏才刚刚上幕,又怎能让它即刻结束。 “你!”凌耀气结,又奈何不得齐浩笺半分。 他在愤怒里,尽可能的压低着话音,唯恐自己与齐浩笺的话被白箬听得,被雅间里的墨筱趣知晓。 在白箬闯入茶肆后,凌耀才在墨楚涵的飞鸽传书里,得知墨筱趣也来了此处。 此时墨筱趣虽藏身雅间,但外面的风云变幻,绝瞒不住墨筱趣。 而只要墨筱趣在,齐浩笺便如得了护身符,让凌耀不得逾越半分。否则,他平白被墨筱趣扣个只记私仇,扰乱国事的罪,便是要诛九族的。 “凌坚,携我军牌,速去调十万精兵来此!”凌耀回眸对躲藏暗处的一个人影说道。 “凌坚必不负师令。”对方应了一声,便径直消失在了茶肆中。 “北巍早如此做,哪会折损了我那么多贴身侍卫。”齐浩笺漠然说道。 茶厅的那些侍卫,不过是他抛出的诱饵,真正的好戏尽在后头。 他要白箬与幽穹十八卫尽数折戟于此,自然不可能只带些杂碎前来。 只是北巍想坐收渔翁之利,也是他绝不答应的。 二人话锋互击间,一楼茶厅里的白箬已下定了决心,誓要与军团同生共死,救得齐浩笺离开此处。 她拍了拍为首的云烽说道:“此生能有你们,是我幸事。” 说话间,楼上忽有掌声响起。 墨筱趣人未见声先达:“好一个士忠主慈,今日,我就让你们这些个幽国余孽命丧此处,黄泉路上好再作伴当主仆去!” 说罢,又是一阵娇俏魅人的笑声,自二楼的雅间飘摇而出。 “谁?”云烽怒声道。 “放肆,我北巍公主岂是尔等能造次的!”凌耀怒斥。 “无妨。”墨筱趣妖媚动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尔后,只听雅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曼妙的人影缓迈莲步,婀娜走出。她眉眼含笑,妖娆百生,仿若暗夜里狡黠多姿的妖精。 一袭轻纱,半遮着她的面庞,若隐若现的展现着邪魅朱唇,反倒给人以无限遐想。一双纤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之上,一行一举间满是诱人味道。 她轻绕青丝,从容的看着楼下杀气腾腾的幽穹十八卫,眸里竟看不见半点惊惧,全然不像一般女子。 “幽穹十八卫当真特别,难怪幽国覆灭后,白将军还对你们这般不舍。”墨筱趣含沙射影道。 在墨筱趣心底,白箬充其量不过是幽国余孽,白秦弃子,称呼上自然也不可能让它与“白秦皇后”沾上半点边。 况且,她还在筹谋着北巍一统天下后,她能在齐浩笺的封国内,当齐浩笺的皇后,又怎会承认白箬是后的事实。 “北巍公主好生无礼,该杀!”幽穹十五提着沙哑的嗓门说道。 白箬在白秦虽是人尽皆知的大将,可在他国面前,却始终是至尊的白秦皇后。墨筱趣的称呼,显然是对白秦、对白箬不敬。 主辱臣死,幽穹十八卫齐齐转头,十八双眼睛如同利剑穿透面具射向墨筱趣,杀气有如实质般汹涌而来,墨筱趣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凌耀轻叹,拥军当如幽穹十八卫。 瞬间,他忽然坚定了将幽穹十八卫全数抹除的决心。此军团不灭,当永远是北巍的噩梦!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中,墨筱趣终是强忍下心底的恐慌。 她薄唇斜勾,美目流盼间满是敌意道:“将死之人,又何来身份区别?” 说罢,她衣袂一挥,四周顿生沉沉雾霭,朝白箬一行袭去。 “毒雾。”白箬警惕丛生道。 第六章 幽穹噩梦 他深信白箬,甚至不过问于那药的功效,便径直将药分于幽穹十八卫服下。 幽穹十八卫自有意识以来,便追随于白箬。 即便白箬潦倒穷困,愚昧无能,也将始终是幽穹十八卫的天,是他们生命的全部主宰。 杀入楚夕,他们早将生死抛之天外,只求能护得白箬无恙离开。 皑皑雾气笼罩八方,宛如死神之手忽然扑来。 好在白箬的药可消百毒,也助他们挡了毒雾的侵扰。 然,不远处铁笼内被扣留的百余名刺客,便不似白箬一行这般能耐。 浓郁的毒雾不消片刻便已笼罩四下,仿若轻盈帷幕尽挡人眼。呛鼻气息缭绕周边,如针刺扎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恐惧,在茶肆内肆意蔓延,直惹得众人心底发怵。 毒雾如刀,倏然窜入众刺客的五脏六腑,转瞬便已将他们折磨得痛不欲生。 诸多哀嚎就似恶鬼怒吼,响彻楚夕。 楚轩茶肆,一屋本是雅致的环境,即刻化作人间地狱。 百余名刺客,在临死之前,终是怀念母国,而用尽平生最恶毒之词,咒尽北巍内外。 那是他们无能为力的怨,是即将殒命他乡的悔…… “本是大好的白秦将士,可惜了。”白箬浅叹。 早在她以琴声控制了那百来名刺客后,便已确定了对方是白秦将士。 她虽不知那些将士为何心生叛反,改投敌营。 但眼见着这群本该冲杀战场,为国效忠的白秦士兵就这般毫无招架之力,困死笼中,白箬依旧倍感痛心。 “走上叛国路,死亡就只是最轻的惩罚。”云烽凉薄的说道。 他读得出白箬眸底的悲凉,却不知如何抚平她的悲戚。 生为幽穹十八卫之首,云烽眼底唯有杀戮,心中无存人情。 偏偏白箬义勇云天,智多近妖,在雷厉风行的处事间,不知不觉便暖化了云烽的心。让他不知从何时起,时时心牵着白箬喜怒。 但他寡言少语,许多时候即便想讨白箬欢心,也不知从何表达。 好在白箬高居后位,手掌重兵,早在无限生死浮沉里,看惯了人间万象,又怎会在此刻深陷情绪的漩涡而无法自拔。 她冷声道:“幽穹十八卫听令,组做封穹阵。” “喏。”一道整齐而雄浑的领命声即刻传来。 声虽短,却若百万雄师,气贯长虹。 尔后,只见白光疾闪,十八道长剑宛如地狱魔龙挣脱牢笼,露出噬人利爪。 剑风狂绕,隐约中如有无数怨魂在雾里挣扎咆哮,弑杀索命。 伴着剑光流转,大地开始猛然震颤。 周遭空气皆似在这凶煞的剑气里被尽数抽空,直压得人呼吸窘迫。 不到片刻,封穹阵大成。 淡淡血光覆盖其上,怨魂魅影翻滚四下。远眺而观,正似修罗道场重现人间,诡谲至极,令人胆寒。 这是幽穹十八卫初在人前,一展杀人战阵。过往见此阵者,皆已命丧黄泉。 此阵一成,堪称天衣无缝。不论千军万马,亦或无尽刀剑,都极难破开此阵。 这是幽穹十八卫最强的防御阵型,亦是其引以为傲的杀人阵型之一。 回看往昔,蛮族五万精兵在此战阵下,无一逃脱。 有此阵加持,白箬在毒雾间穿行更显自如。 而这,也是白箬未雨绸缪所做的一大打算。 眼下四周除去毒雾,虽察觉不到其它危机。但白箬常年与北巍交战,深知北巍的阴险狡诈。 毒雾对别人而言,许是一招致命的灭敌利器。 但对于北巍,毒雾不过是拿来当做障眼法害她性命的开始。毒雾之下,必藏更大阴谋! 果不其然,浓雾之中忽有万箭嗖嗖,急速飞来。仅听其声,便可猜得其量诸多,其速如光。 常人若遇到在星罗密布的箭雨突袭,不消片刻便能被扎做刺猬。 可在封穹阵里,即便遭了这箭雨暴袭,幽穹十八卫与白箬却依旧安然。 “速移二楼。”白箬直言。 毒雾挡去她的视线,却挡不住她的牵挂。 此时看着北巍射来的万道毒箭,她率先担忧的并非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齐浩笺的境况。 北巍残暴,就连白箬自己也无法确定,在他们几番御敌之际,落入敌手的齐浩笺仍可毫发无损。 她的思念成灾,恨不得即刻便凌飞至齐浩笺身侧,为他挡祸,替他历劫。 然而,现实却不给她半点加速的机会。 只听喊杀成片,自远方逼近。其声震天,若有雄兵无数,要在一瞬间将整座茶肆踏平碾碎。 千钧一发间,幽穹十二的面庞上却微不可察的挂起一丝嗜血的笑。 鱼肉上门,刀俎岂能不动? 他即刻请命:“少主,这些蝼蚁且交由我来处理!” 说罢,他腾地一点,宛如鬼魅飞跃半空。 天穹瞬间洞穿,成千上万的猩红光剑如暴雨梨花般倾射而出,将毒雾穿得千疮百孔。 血雨如瀑,于光剑腾跃间漂泊而出,直淹没了众人脚下的大地。 残肢断躯冲出毒雾,宛如弃石,在茶肆内外堆砌成座座小山。 惨嚎之声连绵,凄厉不绝于耳,惨白的雾气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被染出一层淡红。 嘈杂四周,不过半柱香功夫,便已重归静寂。 凶煞之象,看得凌耀心尖生疼。 要知方才杀来的军队,是他先行埋伏的五千精兵。 这支精兵常年随他南征北战,沙场杀伐果断,还数次立下以少敌多的奇功。 他本以为,有这样一直前锋军队在,杀去幽穹十八卫半数人员不在话下。 可纵观当下,幽穹十八卫毫发无损,他的五千精兵却无一生还。 如此惨败,直叫他恼羞至极。 “废物。”墨筱趣望着眼前之景,艴然不悦道。 她转头对身旁的侍女道:“银兰,你去将霖山八怪唤来,就说他们的死对头在此。” “喏。”银兰应道。 她神情慌乱,匆匆往二楼的另一雅间疾步走去。 霖山八怪,嗜血成魔,在三国之内烧杀放火,无恶不作,臭名远扬。若非迫不得已,她连去见那八怪的胆都没有。 第七章 与魔共舞 幽穹十八卫纵横捭阖,肆虐无边,已是在场众人无法压制的不争事实。 银兰再惧,为了主上安危,也只得冒险一去。否则,待到毒雾被白箬一行冲破之际,便是他们提命去见阎王之时…… 另一边,齐浩笺望着茶厅内外,眸光闪烁,心中若被人安了一柄纠结的秤杆,在左右不定里摇摆。 雾中的刀光剑影似曾相识,将他的思绪拉回至遥远的登帝之时。 彼时的白秦积贫积弱,将士无戟抗敌,百姓饥寒交迫,城池朝不保夕。 可偏偏那时的齐浩笺,作为白秦先帝不受待见的次子,并无半点登帝可能。为聊表自己毫无野心,他乐得纨绔,争当废柴。 他本以为自己的命,会在荒废奢靡中,随白秦一起灭亡。世事却偏爱捉弄人,让他在几番异变中,被迫登基为帝。 初为帝时,手握白秦至高权利,齐浩笺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昼夜担忧,唯恐哪日闭上眼就再无法睁开。 他无治国之才,亦无安民之道。称王称帝,不过是在加速着他的灭亡。 万籁既寂中,白箬的出现却极快的逆转了他与白秦的命运。 她力挽狂澜,治国安邦,不过几年光景便一改白秦现状,将白秦推入强国之列。 而他这个帝君,也终在国泰民安中,有了几日悠然日子。 白秦内外大小事宜,近乎在白箬接手后,便再无需他过问。白秦百姓,亦在苦尽甘来后,大赞皇家,忠守国土。 一切,若不出意外,似乎都在往极好的方向发展着。 而他,还极可能成为一统天下的王,金银不尽,权倾九天。 可今天,他要杀白箬,他要亲手推倒白秦多年积攒的硕果伟业。一缕不舍与心痛,忽窜入心痛,疼得他难以呼吸。 然而,出弓没有回头箭。在他将自己伏杀白箬之计献给北巍时,他与白箬间便注定要有今日的决裂。 白箬睿智,即便此刻看不出他的诡计,却也能在事后察觉出他在此事中暗做的手脚。 届时,他命归何处,便再由不得他。 一番思深忧远,齐浩笺浅叹一声,终是坚定了自己必杀白箬的念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番动摇已尽数落到了墨筱趣眼中。 墨筱趣轻倚木栏,面上看似风轻云淡,藏在袖中的双手却因愤恨而紧捏成拳。 她情有所归,又岂能容忍自己所爱男子心系他人? 妒与恨宛如深水恶蛟,在她的眸里交汇流窜。杀意怒腾,流转入她的眉梢,让她妖媚的面庞顷刻多了几分阴森。 她贵为北巍公主,又岂会输给白箬那一个白秦弃子?她要白箬死,要幽穹十八卫不复再现人间,要白秦帝君尽归她一人所有! 思量间,墨筱趣凤眼里寒光一闪而过,朱唇紧闭,面露煞气,冷厉的模样与早前娇媚可人截然不同。 层层冷气,自其周身扩散,冻得人心底寒颤。 “没想到堂堂北巍公主,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墨筱趣所有的思绪。 再看,只见霖山八怪面露狰狞,倚坐屋梁,目带邪光,如同看猎物般的盯视着墨筱趣。 “放肆!”凌耀厉声道。 霖山八怪虽是齐国公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本该受礼相待。可单是听得见得霖山八怪方才对墨筱趣的态度,就让凌耀怒火中烧,无法自控。 不想,凌耀的话非但没减少将霖山八怪的肆意妄为,反倒引来八怪的阵阵怪笑。 “哟,这小情郎护主护得不错,只是再怎么护,都不被公主看在眼底。”五怪祁狼煞有所思的说。 “就是,这痴心无果,还不如少废光阴,入我口腹当我肉食。仅是,这皮糙肉厚的不知吃起来口感如何。”六怪祁隆舔唇说道。 适才请命的银兰此刻已成肉食,入他口腹。那等细腻的肉感,至今仍在他的唇齿间徘徊,令他久久难忘。 此刻,他如暗夜恶鬼,期待有更多人肉供他享用。 “你……”凌耀气极。 他领军多年,从不是冲动的主。 可仅要事及墨筱趣,他便容不得他人有半点不敬之举。 更何况,祁狼的话还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对墨筱趣隐藏多年的爱慕之情,这让凌耀又羞又恼,恨不得将对方的嘴撕成八瓣。 偏偏他手中还挟持着齐浩笺,令他无法动弹。否则,以他往日的脾气,定会不顾一切的拔刀上前,与祁狼斗个你死我活。 “祁狼祁隆,做正事。”二怪祁雄适时提醒。 “是。”原是嬉皮笑脸的二人,在听此令后,忽神情肃然。 霖山八怪中的七怪祁添于前些天被幽穹十八卫忽然斩杀,带给其余七怪不小打击,也让霖山八怪与幽穹十八卫间结下难解深仇。 此刻,仅听幽穹十八卫在此,剩余七怪就恨不得扑杀上前,将幽穹十八卫抽筋拔骨,吞食入腹。 血仇蒙心,让七怪再不想有半点停留。 他们宛如魑魅魍魉,刚是起身便即刻消失在了毒雾里…… 雾中,幽穹十二灭去一波精兵,刚要起身赶回封穹阵去。 倏然,忽有铃声大作,环绕其周。铃声古怪,仿若百妖狂欢,万灵窃笑。 幽穹十二身形一顿,警觉顿生。 浓雾如烟,铃声缭乱。 在伸手不见五指间,霖山八怪已摸出兵器,呈合围之势向幽穹十二快速逼近。 今日,他们誓取幽穹十八卫项上人头。幽穹十二,便是他们狩猎伊始。 他们不知,在他们逼近之际,幽穹十二已然气息炸开,有如浩瀚山岳,汹涌不息。 他以守为攻,若在戒备间,已准备好应对那七人的打算。 “动手。”一怪祁道一声令下,剩余七怪即如恶鬼上身,同时向幽穹十二扑去。 然,昔日败将,幽穹十二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待到七人冲至跟前,只见幽穹十二身形一闪,出手如电,直接锁住祁隆手腕,用力一折。 “咔嚓”一声脆响间,祁隆手肘竟已被生生折做两节。 “救人。”祁狼顿惊,急声开口。 岂料幽穹十二技高一筹,在几人尚未赶至前,抓住祁隆手腕再是一抡。 骨碎欲死之感,瞬间贯穿祁隆的每一寸神经。他尚未反应,便已被当盾牌,抵挡在前。 第八章 砍瓜切菜 眼见祁隆成了肉盾,其余几怪硬是被生生逼退。 霖山八怪对外手段残忍,毫无人性,手足间却情深似海,生死同赴。 祁隆受限,几怪自是担忧自己出手过猛,误伤于他。 不想,就在几怪后退间,幽穹十二右手猛地扣住祁隆的天灵盖,用力一扯,径直将对方的头颅撕扯下来,犹如废物般将它往旁处一掷。 残暴画面,看得其余六怪身心狂震,悔恨交织,猝然觉得自己低估了幽穹十八卫的恐怖。 “为老六报仇!”祁狼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逞强说道。 他见惯诸多血腥,却未遇过如此强敌。单是看着幽穹十二冷漠至极的封喉利剑,他的心底就已胆寒发竖。 然而,祁隆与他手足情深,他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祁隆死去,而无所作为? 思忖间,祁狼心一横,骤然决定要拼死为祁隆血洗深仇。 余下几怪面面相觑,游移不定。 在几招敌斗后,他们已知自己绝非幽穹十二的对手,再是血拼,怕要尽数殒命于此。 但他们已折损两员兄弟,如此深仇大恨,又让他们如何能甘心撤离? 矛盾在他们心底如漩涡急转,扰得他们烦躁不已。 最终,一怪祁闳率先决定道:“我等已立下军令状,发出豪言,就此退去,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何况老六老七也不能白死。” 话之振奋,让众人心下一狠,再度向幽穹十二围杀而去。 “再来。”幽穹十二右手一摊,拔出长剑,寻衅说道。 他虽以一敌六,却如地府魔王俯视一干小鬼,眼底满是轻蔑。 身为幽穹十八卫,他的心里没有怜悯,更会狠狠拒绝一切怜悯。一旦对方敢上前挑衅,等待他们的就仅有死亡! 见剩余六怪由四面八方朝自己砍杀而来,幽穹十二如见跳梁小丑,气势全开。 他单掌出迎,直击在八怪祁坚的死穴上,将祁坚打出十里开外。 其余五怪见之怒潮狂涌,新仇旧恨瞬间点燃。 他们刀剑齐出,暗器尽上,恨不得将幽穹十二削成肉泥。 见势,幽穹十二轻笑一声,屈膝一弹,人如鬼魅射入空中,疾如旋踵,看得霖山众人眼花缭乱。 恍惚之间,却见幽穹十二忽地现身跟前,寒光一闪,径直将三怪祁成削成两半。 动作之快,直叫被斩之人连感到疼痛的时间都不剩。 眼见着兄弟个个惨死,四怪祁恒转悲为怒,刀锋直指,朝幽穹十二的脖颈处斩去。 百斤巨刃,在祁恒手中挥动自如。刀锋森森,中藏冤魂无数。 祁恒眸光凌厉,视死如归,心底的惊惧在仇恨冲刷中被强压而下。他要报仇,陪上性命为死去的几名弟兄复仇! 巨刃斩下,轰隆巨响,劈得地上尘土飞扬。 沙尘混杂毒雾,弥散出缕缕异味,直呛得人难忍至极。仅是在这漫天异味里,却无半点血腥之息。 幽穹十二快若急电,于巨刃落下的刹那侧身避转,直躲开祁恒的致命一击。 他避弊趋利,以退为进,在祁恒尚未再度刀起之际,极速挥出一道乌黑寒光,直取祁恒咽喉。 顷刻,血涌如泉,自祁恒脖颈上喷洒而出。 一剑之威,震魂散魄,看得众人心颤不已。 眼瞅着手足兄弟一个个在命丧跟前,祁狼心生急切,却又倍感无力。 霖山八怪,以实力排名先后。他位列第五,已是八怪中修为较弱者。 可眼见着老三老四能力超卓,却皆在无半点招架之力下被幽穹十二直取性命,他的心底便有无边绝望颓然而生。 他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绝路求生中,他五指一张,掷出百道飞刀,朝幽穹十二疾飞而去。 刀若星辰,密布半空,挨挨挤挤直叫人无路可避。 然而,见刀星罗密布的疾飞而来,幽穹十二却只是满眸鄙夷道:“不自量力。” 他木立血雨,迎风挥剑将百刀在星火四溅里尽数斩断。 速战之景,看得祁狼额渗冷汗,眼冒金星,腿脚发软。 一股无名的恐惧腾腾窜起,直将祁狼逃跑的勇气彻底清空。 “五弟,我来救你!”不远处忽有一决绝的声音响起,再一看去,只见祁雄自不远处冲杀而来,踏步流星间,眸底一片凉薄。 他清瘦的躯体,在奔跑间不知就里的膨胀起来,不过须臾就已胖若圆球。暗紫血脉条条扩张,肌肤发黑层层入骨,庞大体型已再无人样。 “二哥不要!”祁狼一见,惊恐万状。 他迈步向前,试图阻止祁雄谋求同归于尽的决然冲杀。哪成想方才的惊悸,让他浑身无力,只一抬腿就脚底不稳,直摔在地。 与此同时,祁雄去意已决。 他奔至幽穹十二面前,骤然炸开,碎成万片。 血肉如雹,哗然落下,沾了幽穹十二一身污秽。 还不待幽穹十二理清楚发生何事,周身气力忽然逐渐流失。 他目光模糊,影成三人,动作也随之变得愈发迟缓。 此乃祁雄以自爆之法,换得幽穹十二短暂的神经麻木。 祁雄自幼修毒,每寸骨血皆剧毒无比。 即便幽穹十二早前服下了白箬分发可解百毒的药丸,也难挡祁雄这修炼三十余年的烈毒。 剧毒入心,越发顽固的折磨着幽穹十二。他一步一颤,带着最后的执念转身要往封穹阵赶去。 他不畏死,却怕过早死去,而未能对白箬尽忠。 幽穹十八卫为主而生,为主而活。眼下白箬有难,主未脱险,他又岂敢先死? 幽穹十二稳了稳神智,在万千思绪里,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 不料,霖山八怪之首祁闳却忽现跟前。他如在泄愤,一刀劈来,直砍得幽穹十二躲避不及。 刀落肩头,险些将幽穹十二的右臂齐肩卸下。血溅四地,让幽穹十二在失血过多间神智不稳,几步踉跄,险些昏死。 逮此良机,祁闳与祁狼岂能放过? 他们挥刀逼近,誓要让幽穹十二血债血偿。 哪知毒雾之中,却忽有琴声传来。 琴音诡谲,内藏乾坤,廖廖几声,便听得剩余二怪血脉逆流,内息混乱。 “不好,是白秦妖后!”祁闳大惊。 第九章 暴血浮屠 霖山八怪擅诡计,专暗杀。 他们此行前来,本就打算埋伏雾中,逐一引出幽穹十八卫再挨个虐杀。哪知幽穹十二实力了得,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灭去他们五个弟兄。 眼下祁闳与祁狼势单力薄,又哪敢找其他幽穹十八卫寻仇。 只不过身受重伤与剧毒的幽穹十二筋疲力竭,已无半点反抗之力,这才让祁闳决定先抹杀幽穹十二,再带祁狼逃之夭夭。 谁料白箬的琴声半路杀出,将他的计划全盘扰乱。 琴声如魔,千变万化,令祁闳与祁狼直捂双耳,状若疯狂。随即,有涓涓鲜血自二人七孔流出,直淌地面。 疼痛交织,令祁狼不堪忍受。 他无力的趴伏地上垂死挣扎道:“大哥……救我……” 话音未落,再看祁狼,哪还有存半点气息。 眼见手足兄弟尽数惨死,祁闳心如死灰。他自知难有生还之望,而骤然怒吼:“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帮杀人魔鬼好过!” 说罢,他举起长剑,形如猛兽,向幽穹十二直扑而去! 霖山八怪已不复存在,祁闳就算死,也要幽穹十八卫的人当垫背,让幽穹十八卫也自此残缺不全! 冷冽长剑,在他的手中闪着嗜血寒芒,若在等待着下一个亡魂的到来。 岂料,封穹阵法忽地运转。寒光如注,灌涌而来,自祁闳身上贯穿而过。 祁闳一愣,垂头一望,只见自己的躯体上满是肉洞,再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绞心疼痛后知后觉的遍布他的四肢八脉,让他痛到面色惨白,五官错位。他隐忍着痛,还想提剑上前,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力尽失,整个人也随之轰然倒下。 “伤我的人者,必见阎罗!”白箬冷漠至极的话,宛如索命咒语,在祁闳将死之际回荡四周,听得祁闳愤恨不已。 他杀人无数,许是连做梦都未想到,自己最后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更不曾想到,自己临死一拼,都未能拉幽穹十二垫背,他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近乎同时,幽穹十三御剑而出,架起幽穹十二往封穹阵回赶。 他自祁闳残破不堪的尸体踩踏而过,满目鄙夷的请示道:“少主,如何处置这些尸体?” “将祁闳尸首点做天灯,以儆效尤。”白箬应道。 终年混迹战场,让她对敌人腹黑无比。霖山八怪虽死,但借他们的尸首却可达到震慑北巍众人的目的。 北巍狠辣,她又岂能手软? 而对白箬的决定,幽穹十三好似无半点意外。 他剑法快准,直将祁闳的头颅一斩而下,斩成快快带血骨肉,直放天灯。 盏盏灯光,带着淋淋鲜血,自毒雾中冉冉升起,直落入北巍一干人的眼底。 “没想到,白箬一介女子竟凶残至此。”凌耀望着天灯上那残缺不全的血肉,心中发憷道。 北巍留于茶肆内的人所剩无几,如此再斗,凌耀只觉得自己与墨筱趣的命皆是难保。 迟疑间,他心有一计骤然闪现,于是乎对着茶厅大喊:“久闻白将军文韬武略天下难出其右,幽穹十八卫个个以一敌万,内力非凡。我北巍血浮屠亦称天下雄师,实力卓绝。今日如若尔等能击败血浮屠,我就将你家帝君放了。否则,我立马杀他,一了百了!” 说罢,凌耀手间一紧,架在齐浩笺脖颈上的刀骤然划出一抹血丝。 灼痛之感即刻袭来,令齐浩笺猝不及防间发出一声惨叫。 “凌将军,你好大的胆,竟连驸马也敢伤!”墨筱趣心疼道。 “非也,我若不出手,白箬又岂会轻易就范?况且幽穹十八卫还杀了国公请来的霖山八怪,按理也该给他们点警示。”凌耀条条有理道。 “那群废物,死了活该!还说甚纵横天下未遇敌手,原是如此不堪一击。看来,要灭白箬,还需我北巍亲自动手!”墨筱趣面带愠色,柳眉倒竖道。 她原打算在霖山八怪将幽穹十八卫虐至半死不活之际,再手刃白箬。不想,霖山八怪弱到连幽穹十八卫中的一人都无法抹杀。 愤恨填心,让墨筱趣骤然决定看一场白箬的凄凉下场。 她侧目而望,却听云烽请示声起:“少主,不如让我率十八卫冲将进去,抢回帝君。几个虾兵蟹将,挡不住我等。” “不可,如此变数颇多,帝君安危难料。我白箬身经百战,区区血浮屠,何须畏惧,我等一并解决了就是。”白箬制止道。 她深深望了齐浩笺方向一眼,随即坦荡应道:“好,我答应你!幽穹十八卫听我命令,让我们一起去茶肆会一会这所谓的天下雄师!” 白箬坚若磐石,齐浩笺却是他最大的软肋。她舍得自己吃尽苦头,却见不得齐浩笺有半点不测。 在白箬的一声令下,幽穹十八卫御剑如风,直携了白箬飞至茶肆外那五百米开外的空地上,静待着血浮屠的到来。 白箬是他们的全部信仰,对于白箬之令,他们从不加半点揣测。 封穹阵启,万剑齐绕,映着沉沉暮霭,在落日间显得格外壮阔。 望着幽穹十八卫那般忠正,墨筱趣妒意满怀道:“凌耀,血浮屠何时赶来?” “血浮屠已潜伏四下,直待命令。”凌耀坦诚答道。 墨楚涵虽从始至终都不愿让墨筱趣参与到这场伏杀白箬的阴谋里,但墨筱趣既然现身此地,凌耀便自然而然的将墨筱趣当作此地最高掌权者看待。 “好,传我令下,命血浮屠即刻发起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幽穹十八卫。”墨筱趣眸淬寒毒道。 她要白箬死,不惜一切代价! “喏。”凌耀应道。 血浮屠乃北巍最精锐的重骑兵,曾创造过一夜灭一城的可怖神话。 有此军在,楚夕便如披钢甲在身,坚固难破。 在墨楚涵的安排里,这支精兵本是被调遣来驻守城门,以防白秦众兵趁乱偷袭。 可如今伏杀白箬计划重重受阻,凌耀也只得先斩后奏,将血浮屠调往此处。 血浮屠擅御良马作战,正适空地作战。 只听凌耀一吹号角,楚夕城内瞬间人群纷涌,地动山摇。 铁甲轰鸣,自远及近。蹄声点点宛如仲夏沉雷,轰得众人心神不定,惊惧丛生。 肃杀之势有如天崩地裂,压迫而来。 数不尽的血浮屠身披乌黑铠甲,头戴装饰有恶魔环翼的银灰钢盔,应着沉闷号角,朝封穹阵直面冲杀。 宛若恶灵号哭之声,伴着他们的阵阵怒吼,气贯九霄,在整个战场间不停回荡。 第十章 如歌如泣 黑云压城,暮霭沉沉,楚夕城本是平静景象,皆在血浮屠现身后一应俱变。 血浮屠们左臂顶一天玄盾,右手握一重槊,姿态傲然的朝着封穹阵步步逼近,大有不杀白箬誓不罢休之态。 凶险气势,乍泄城外,直让方圆十公里内皆笼罩在一片阴霾里。 城外不远处,七十来个躲在暗处的人影在这股凶煞之气里,变得躁动不已。 “军师,楚夕城内怎会忽然出现这等异象?”其中一人急切问道。 细一看,说话者正是白秦七十二亲卫之首封勤朗。 白箬不允他们追随前来,但他们却无法做到安心守营。眼见白秦帝君与皇后皆困楚夕,七十二亲卫只觉得空守营中,也不过是坐以待毙。 于是乎,七十二亲卫寻了军师商榷,这才违背懿旨潜至楚夕城外。 他们原打算待白箬救得白秦帝君闯出城外,他们再里应外合,护得主公。 哪曾想他们这才刚到,便见到如此凶象。 预感到城内险况叠出,七十二亲卫顿感坐立不安。他们恨不得即刻入城,将白箬与齐浩笺一举抢回。 唯有军师掐指一算,站在原处神情黯淡道:“此乃北巍帝国堡垒血浮屠,想不到北巍为了杀白箬,竟会出动血浮屠这支王牌部队。” “军师,主公可还有生还机会?”封勤朗追问。 白秦军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此刻军师怅然若失,想来已说明城内的境况格外不妙。 “白秦亡矣。”军师浅叹。 一语,令七十二亲卫大惊。 要知国之未亡,胡言此语,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然而,对方乃白秦军师,既如此说,必有其中原因。 可众亲卫又怎忍让白秦就此灭国?封勤朗骤然拔刀,蓄势以待道:“那让我等冲进城门,以命相拼,救下我主!” “不可!你去,也不过是平白搭上几条卿卿性命,而改变不了任何结局。”军师劝阻。 “可我等也不能眼睁睁在此处,看着我主命归西天呐。”封勤朗焦虑似海道。 “勤朗,你且率七十二亲卫随我来。”军师说罢,转身往与楚夕相背的方向疾步走去。 白秦要亡,已成定局,他无力回天,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曾意外修习的某种术法上。 “可是……”封勤朗话到嘴边,终未开口。 事关白秦未来,封勤朗原想问个明白,却又懂得些许事情,即便他持剑紧逼,军师也会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而断然拒绝告知。 他们信军师,更信军师可改变白秦命运。 七十二道身影,在寂寥的黑暗中穿行,终是离楚夕越来越远…… 楚夕城内,幽穹十八卫布阵微妙,已然做好敌斗准备。 血浮屠人数众多,但幽穹十八卫常年以一敌万,对此场景并不生惧。 他们生来便是最上等的杀人利器,承蒙天之独宠,地之馈赠,招式万千,手段毒辣,刀起剑落间,斩杀的亡魂多于过江之鲫。 “害怕”一词,早就被他们剔除出人生字典。 万道寒剑逆转封穹阵外,剑上戾气直冲九霄,引得天雷隆隆一劈而落,劈落之间又对阵法毫无所伤。 幽穹十八卫就位坐阵,个个抬指驱御千剑,宛如黑白无常降世索命。 百转琴声自阵中位置骤然响起,白箬纤指一弹琴,天地间仿若有十万鬼神忽然降至,张牙舞爪前来助威。 浩荡阵势,直让冲锋而来的血浮屠心生惊讶。 顷刻间,他们仿佛感觉到自己与之对敌的并非是人,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邪魔。 惊惧如胚珠,种入血浮屠心底悄然生根。 只不过血浮屠同肩作战者数万,声若震天,势如洪流,让他们在御马相互砥砺间逐渐强压下心底的惊愕,马不停蹄的朝白箬一行直冲而至。 封穹阵惊天撼地,他们血浮屠又何尝不是凶煞无比。 万道马蹄,自封穹阵周遭奔腾而过。无数重槊如暴风疾雨,蜂拥砸下。 封穹阵上,万剑齐发,竟自动与那堆砌如山的槊打作一团。撞击之声如海啸滚滚,不绝于耳。 兵器猛撞间,只听白箬的琴弦忽而转急,促弦如刃,顷刻间助得封穹阵内万剑凶性大涨,杀孽之息腾然缭绕。 无数敌兵,在这锐利的剑气重重受击下,命数不保。暗红血流宛如怒江之水,以封穹阵为中心向四周涌动。不尽尸骨,随马侧倒,在阵法旁堆做山峦。 眼见着白箬的琴音将封穹阵威力提升到极致,使他们重重攻击皆化成空,血浮屠顿生怒意。 他们改换战略,身披铠甲策马杀前,不断以盔甲与兵刃直撞阵法,力将封穹阵一击溃散。 寒光急旋,紧护阵法。 奈何没了幽穹十二的封穹阵,即便有白箬的琴音加持,也依旧无法达到最极致之境。 重重冲击下,阵法四周有断剑之声连绵响起,封穹阵也随之变得摇摇欲坠。 休憩阵中的幽穹十二,眼观阵法即将破碎,焦虑入心。他运转内力,强撑起憔悴的身体即刻加入阵法之列…… 万道惊雷在刹那间自阵法内贯穿苍穹,雷势惊天。万雷凶猛,如聚齐了五湖四海的尽数雷电,骤然将阵法旁侧的血浮屠一应震开。 此乃封穹阵的真正实力! 封穹封穹,阵法御一剑入空,可封苍穹,御一剑入地,可灭万鬼。 若非如此,封穹阵也不会在早前横行天下,战无不胜。 有了幽穹十二的加入,封穹阵声势大起,竟在极短的时间内斩去半数血浮屠。汪洋血海,在干涸的土地上蔓延开去,把整座楚夕城都浸泡在刺眼的血泊里。 股股血腥猛窜云霄,将天穹染做无边血红。 察觉到茶肆外情势不妙,墨筱趣再而问道:“其余精兵可已到来?” “车弩与长枪营已至。”凌耀毫不含糊道。 “那还等甚,快令其助阵血浮屠!”墨筱趣缭乱心起。 她未想到,北巍最精锐的血浮屠,在幽穹十八卫的封穹阵前死伤如此惨重。若不加阻止,恐怕再耗些时间,楚夕城内的精兵便会被白箬所带一行魔鬼尽数杀空。 而这,是她绝不能容忍出现之事! 第十一章 封穹阵破 听及墨筱趣略生惊慌的话,凌耀耐致安抚:“公主放心,两支精兵皆已听令赶至指定位置,应不消片刻便可发起进攻。” 说话间,只听茶肆外冲杀声响。 再一望去,六万长枪营已赶至阵前。他们冲锋向前,甘当肉盾,挡在血浮屠前朝封穹阵无畏杀去。 万道长剑无情斩击,直将袭来者剐做白骨冤魂,血雨喷溅,直洒铁甲,场面惨烈,令人不敢直视。 可北巍治军严明,逃者必死。因此,众长枪营将士即便知道往前冲去就是死亡之路,却还是在恐惧中壮着胆,一往无前。 在长枪营愿做炮灰的冲杀间,血浮屠下手良机大涨。 他们避身长枪营身后,攻击不断,竟也将阵中利剑击碎无数。 剧烈消耗,令幽穹十八卫气力渐失,疲乏渐增。 若不是有白箬琴音加持,在这数万人接连的冲击下,封穹阵怕早已不堪重负。 世人只知当年幽穹十八卫借封穹阵日斩蛮族五万,却不知其中离不开白箬琴声的功劳。 琴音袅袅,看似无形,却可几声给人无穷神力,几声让人肝胆寸断。 琴音入阵,将封穹阵的实力放大数百倍,阵法方可引天雷,生万剑。 此刻,封穹阵一抵万敌,亦离不开这似魔如仙的琴音。 只是,琴音虽妙,却无法改变敌军过多的现实。 在剧烈的消耗下,幽穹十二忽口吐血剑,侧倒在地。 阵法威力,本需十八人相携持恒,才可天衣无缝。眼下少去幽穹十二,阵中剑光也随之变得忽明忽暗。 万千利剑,萦绕阵中,似实似幻,再没有早前的坚不可摧。 若干重槊与长枪,在这虚实不定的阵法晃荡间,恰得时机,而直穿剑阵而过,密集的落在幽穹十八卫跟前。 三尺长枪,直穿幽穹十二命门而过,动作之快,令周围人全来不及阻挡。 “少主,十二尽力了……”幽穹十二含恨说完,终是断气。 他早先便已身受重伤,全靠执念支撑至今。伤痛与烈毒的轮番折磨,令他生不如死。如今这致命一击,更是直接耗空了他的所有生机。 见阵法不稳,血浮屠当机立断,持众兵器猛增冲杀。 一瞬间,竟将本还万剑环绕的封穹阵如明镜般直击炸裂。 星罗密布的刀枪兵器在阵破刹那,自四面八方直斩而来,连山排海,宛若多过湖河之沙砾。 守在阵法最外层的幽穹十七与十八退闪不及,不过转眼直接被戳成一摊肉泥。 见幽穹十八卫死去三人,北巍将士军心大涨。他们全然忘却幽穹十八卫的可怖,前仆后继向前冲杀,势如群蝎,围攻巨物。 “保护少主!”云烽急令。 “喏。”一众幽穹十八卫整齐划一的应道。 万千锋芒咄咄逼人,但在幽穹十八卫面前,又何足可谓? 他们挥戈回日,不让半寸,剑法如神,一斩千人。 一阵琴音,如火药骤爆而生的波波强流,气势凶猛,横扫四下,直逼北巍数精兵弃甲倒戈,连退数十米…… 眼见着北巍败势初露,墨筱趣怒不可揭:“一群没用的东西,连这数十人都无法抹杀,谈何平九州,护北巍?凌耀,令车弩营将三千架连车弩全部压上,把白箬和幽穹十八卫射成一堆碎肉!” “喏。”凌耀应道。 早前车弩本已至制高点潜伏,只待时机一到万箭齐发。不料,楚夕城外的哨兵意外发现白秦七十二亲卫在城外出没,若有所动。 这等消息劲爆如斯,一下便让凌耀警铃大作。 要知楚夕城精兵皆调此处,城门空虚,不堪一击。白秦精兵,若寻此契机强行攻城,楚夕势必熬不过半日,便会被彻底攻破。 楚夕亡,则北巍亡。这样的事,是凌耀不允发生的。 为防白秦兵将趁虚进攻,凌耀迫不得己,这才将车弩营改调至城门,以备意外之需。 调遣间,他本以为血浮屠凶煞,加之数万长枪营辅助,斩下白箬及幽穹十八卫的人头不在话下。哪知这不到一盏茶功夫,他的一干精兵便意外连连,折损过半。 城外危机四伏,城内战事吃紧,两相矛盾间,凌耀本心有迟疑。他并不确定,此时将车弩营调回是否明智。 但墨筱趣是天,是他凌耀从不敢拒绝的存在。即便墨筱趣要星穹圆月,凌耀都会想方设法的为其摘得。 既然墨筱趣开口,他又有何原因可违令而行? 思忖间,凌耀若下了极大的决心,对旁处士兵耳语几句,便再度吹响号角。 号角长鸣,是为强攻。 数万精兵听号角之声,如知援兵将至,砥砺顿生,士气大涨。 他们持枪带槊,满目血丝,杀红了眼,朝着白箬与幽穹十八卫的方向疾奔杀去。 见势,白箬柳眉紧蹙,若感知到有更大的危险即将袭来。 与北巍常年交战,她心知北巍绝不会做折兵损将,得不偿失之事。眼下凌耀明知数万精兵未必能敌过她一行人,还下令强攻,势必已寻了其他杀戮武器前来助攻! 果不其然,在幽穹十八卫与数万精兵杀作一团之际,万千弩箭忽自苍穹急落,无情的朝白箬一行直刺而来。 弩箭长一丈,一箭可穿七八人而过。在连弩车的弹射下,速若流星,威力大增。箭箭穿来,正似刀山倾覆。 “少主小心!”见弩箭齐射,众幽穹十八卫半步不让,持剑挡前,直面诸箭。 剑刃与箭锋于顷刻间相遇,撞击出道道星火,逼得一干守在白箬身旁的幽穹十八卫连退数步。 忽然,百箭穿剑,自幽穹十四与幽穹十六的胸膛穿透而过,连带着二人,直朝白箬逼近。 情急之下,二人以长剑拄地,以血肉之躯在白箬面前筑成钢铁城墙,为白箬挡住万千弩箭。弩箭密集,支支入体,片刻便将二人戳得血肉模糊。 一滴泪珠,自白箬眼中悄然滑落。 将不落泪,不过未到绝望处。此刻,望着本是横行天下无敌手的幽穹十八卫,一再为自己而殒命,白箬不禁心生动摇,不知此行究竟是对是错。 第十二章 八荒镇魔曲 进,白箬心知自己与幽穹十八卫即便皆命断此地,恐怕仍无法将齐浩笺救出。 退,他们的命虽可能保全,可齐浩笺却必会被北巍当作泄愤之物,残忍弑杀。 两两相较间,白箬眼底一片茫然。 她虽了然前路如何选择,才是明确之举。 可齐浩笺是她的命,是她继续走下去的所有理由。她又怎能在此刻弃齐浩笺不顾,独自逃生?爱入骨髓,让白箬在犹疑间,终是抱定了誓死一搏的念头。 弩箭迅猛,势不可挡。 白箬抬眸远眺,只见万千弩箭接连不断,自城门上飞速射来。 连弩车笨重,早前凌耀遣车弩营将其运上城门,已是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如今要再运下来,更多有不便。 情急之下,凌耀索性令众将士直接将连弩车调转方向,直对白箬。 城门与楚轩茶肆距离不远,白箬所在位置更在弩箭的最佳射程之中。若不能除去那成排的连弩车,白箬一行死守原地,等来的终归仅有死亡。 细思之下,白箬断然决定:“幽穹十八卫听令,眼下情势危急,弩箭皆奔我而来。我且停留原地与敌周旋,尔等速组成幽穹阵,去将连弩车尽数毁坏。” “少主不可!弩箭无情,敌兵凶煞,我等若全部离开,后果不堪设想!”云烽劝阻。 白箬擅领兵,懂计谋,却不擅单兵作战。没有幽穹十八卫守护,千道弩箭,万众精兵,皆可能在一瞬间要了白箬的命。这样的冒险,云烽断然不敢答应。 “我已掌握八荒镇魔曲,足以御敌盏茶时刻,尔等无须顾虑,速去速回便可。”白箬坚定道。 八荒镇魔曲玄奥莫测,晦涩难懂,要习此曲,不仅需耗费诸多精力,还要有至高领悟力。 白箬虽已得到此琴谱许久,却未曾全部参透。可此刻为御强敌,她已别无他法。 深思熟虑间,白箬轻咬指尖,以精血祭琴,强启了八荒镇魔曲。 血入琴弦,与乐合一,随白箬玉手轻佻,芊指弹奏,忽威力大现。 《八荒镇魔曲》第一段“伏藏”骤然响起,其声雄浑,宛如天外宏音,摄魂夺魄。 白箬四周有淡淡金光渐生,向外辐射,形成一道半圆状光罩,笼罩数里。诸天神佛隐现其中,八部天龙游离左右,万邪不可侵,鬼神不可触。 北巍众兵望之,却不知其中凶险。他们满腔杀气,冲入光罩,不过须臾便被这琴音夺了心智,有如木雕泥塑,矗立原地,生机涣散。 万千弩箭倾射,本势不可挡,却在光罩中被尽数阻挡,受金光烤灼,化作灰烬。 琴声不绝,令时间仿若停止。 恰得时机,只听云烽一声号令:“冲!” 幽穹十八卫宛若暗夜幽灵,三人一组构成幽穹阵法,朝着城门方向杀将而去。 光罩之外,血雨腥风,弩箭密集,凶险异常。 然,幽穹阵乃是由狂风凝聚而成,风势迅猛,又岂会在这等险象中败下阵来?风之迅疾,一过转瞬便将敌军挥来的兵刃全数折断。风之暴虐,胜过神兵,令一帮血浮屠无力抵挡。 不消几时,幽穹十八卫便借幽穹阵之势,突破重围,杀至城门。 破竹之势,令凌耀越发心神不安。 他久经沙场,遇过凶神恶煞的敌人不在少数,却从不曾见过如幽穹十八卫这般可怖的军团。其实力惊天,一日灭一城不在话下。若不多加阻止,楚夕今日只怕要备受吊打。 担忧之余,凌耀当机立断,令车弩营将摧山弩、静塞弩一并启用,以挡幽穹十八卫御阵杀来。 大小弩箭顿时如骤雨倾泻,向幽穹十八卫齐射而出。 弩箭云集,密不透风,竟连蚊虫都难逃其击。 箭扰阵法,使幽穹阵最外层的暴风渐逝,破绽初展。 顶着蝗虫般密集的箭雨,幽穹十八卫步履艰难,每前行一步,皆要耗去极大的内力维持阵法。然退则悬崖万丈,在此次冲杀间,他们早已自断后路,有怎会因眼前的险况而脱逃。 白箬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若不能及时赶回,白箬便将命悬一线。幽穹十八卫誓死卫主,此刻更是不大城门死不休。 锐利的弩箭不时穿过狂风,闯入阵中。道道血痕,浅及皮肉,深达筋骨,在幽穹十八卫身上越发增多。 断线血珠,在叠加的伤口上滴滴涌出,不过片刻便汇成条条血流,浸染战袍。 但在大难面前,这些疼痛难忍的伤势,对幽穹十八卫而言已算不得什么。他们隐忍进击,逐渐朝城门逼近,几息之间,倒也直达城门。 楚夕城墙雄厚方正,巍然耸立。自城下上望,全看不见城上之景。 块块凸起的石砖,本是为防敌军奸细勘测敌情而堆砌,如今倒方便了幽穹十八卫暂避其下。 “云烽,后续如何做?”幽穹十一问。 白箬不在时,云烽便是幽穹十八卫的军师。一众弟兄,皆听云烽调遣。 只是,这一次云烽并未直接回答了幽穹十一的话。 他知此刻率幽穹十八卫强攻上城墙,势必会令幽穹十八卫死伤惨重。 然而方才他目光无意瞥至白箬所在处,只见那道由八荒镇魔曲幻化的金光罩,明灭不定,若随时皆可能消失。 此情此景,令云烽暗叫不好,思绪也随之被打得凌乱,又哪还能出良策? 可见到众出生入死的兄弟投来的信任目光,云烽又满是愧疚。此时,他的一个决策,可保全幽穹十八卫,亦可让幽穹十八卫全军覆灭。 如何抉择,不过一瞬,却又是在阎王面前交了张生死答题。 但他们的命势白箬给的,眼下白箬显然已撑不到盏茶时间,他们更该抛舍性命,为白箬一搏! 紧迫间,只见云烽拔剑对天,豪迈喊道:“少主有难,如今我等唯有速战速决!杀——” 一众幽穹十八卫听云烽号令,倏然热血腾然而升,执念扎根于心。他们提剑祭出血煞功第五重,携一抹红光而行,朝数千连弩车斩去。 第十三章 恶灵战车 强攻间,幽穹十八卫再不顾得箭雨倾盆。 背水一战,本就置之死地而后生。车弩营不灭,他们就无半点活下去的希望。 一众幽穹十八卫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竟自城墙上飞檐走壁,如大鹏直扑连弩车而去。 弩箭无情,自幽穹阵道道穿透。血染城墙,满地殷红已让人数不清有多少人命化乌有。 终于,在幽穹十八卫拼尽全力的拼杀下,数千连弩车全数毁坏,或残缺严重倾倒于地,或被摧毁成万千木屑吹风飘散。 不计其数的北巍车弩营将士了无生气,或横尸城上,或坠落城下摔做肉泥。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息挥之不散,天穹暗沉,如哭如诉。 一片萧杀中,幽穹十八卫搀扶而行,朝着白箬的方向快速赶去。 这场凶多吉少的博弈里,幽穹十八卫虽让北巍车弩营兵将尽数折损,但自身亦死伤惨重。 他们早前已有三人在封穹阵中丧命,如今一场强攻下来,又接连战死四人,六人重伤。其余人伤势虽未危及性命,却也遍布周身。 可凶险波波连续,很快便又再度降临。 只听远处有一声巨响传来,顺响声方向而望,便见那上一秒仍出神入化的金光罩,这一刻已碎成点点金光,随风消逝。 白箬口吐鲜血,唇色惨白,在无力支撑间萎靡倒地。 原是被阻挡在金光罩外的北巍众兵,自琴音消散后,逐渐恢复清明。 他们挥戈纵马,嚎叫不绝,双目通红,兴奋地望着白箬的头颅,如血色洪流向白箬涌去。 斩杀白箬乃不世之功,将是他们毕生骄傲。此刻机会在手,他们便更想得之而居功。 白箬亡,则白秦灭。北巍四海归一,他们便可解甲归田,容归故里。 带着此等念想,每一位北巍将士在冲杀间,皆变得疯狂不已。 见状,幽穹十八卫大惊失色。 他们再顾不得伤势,飞奔回援,终在血浮屠铁蹄踏向白箬的那一刻赶到,将白箬自万千兵刃下救出,团团护在中央。 他们手握利刃,通身染血,满是戾气的神情,似迫不及待要将一干北巍将士的面孔尽数撕碎。 可如今之势,却早已让北巍众兵不再有当初的惊恐。 杀戮还在继续,眼见着幽穹十八卫伤痕遍体,攻防能力大不如前,血浮屠与长枪营野心渐涨,攻势亦随之连连不止。 眼看幽穹十八卫越发招架不支,局势岌岌可危,白箬悲痛欲绝。 幽穹十八卫曾是白家亲卫,锦衣玉食,前程似锦。可他们忠于白箬,甘愿颠沛流离而追随之,沦做杀人武器而守护之。 这些年来,白箬明面上不说,心底却早已因与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生死同赴的情谊,将他们视作自己的手足兄弟。 而今,余下的十一名幽穹十八卫犹自奋战,在血浮屠与长枪营的连番冲击下,显然已无法再抵挡许久。 感知到死亡离幽穹十八卫愈发靠近,白箬悲痛欲绝。她几番挣扎,欲要起身,与幽穹十八卫再次并肩作战。 然而,她强启八荒镇魔曲后已是气血逆流,五脏欲裂,活到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病虎,又怎有与幽穹十八卫共同御敌的气力? 心有余而力不足之际,白箬自衣襟内摸出一颗丹药,吞服而下。 她无力抗敌,却绝不想成为幽穹十八卫的负担。斟酌间,她忍痛坐起,借丹药之效闭目调息,以压制内伤。 岂料,就在白箬调息间,忽有号角长鸣之声自茶肆内响起。 听其号声,北巍众兵如得军令。他们宛若退潮洪流,不过顷刻便已退至两侧。 轰鸣之声,伴着大地的阵阵抖颤,骤然自不远处激荡而来。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街道巷尾的碧草繁花,皆在那突然出现的庞然黑影下被碾碎成泥。 两架巨兽般的钢铁战车轰隆而至,其高三丈,宽二十尺,周身满覆寒芒尖刺,乍一看去,像极了上古神话中坚不可摧的妖物。 此乃北巍国军械司与齐国公费尽心血,集天下良匠,取百家图纸,耗时十载而刚打造出的旷世神器。 其形庞大,内可容精兵百人,火药千斤,弩箭过万。以军械司估算,该战车野战可抵骑兵十万,攻城更是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北巍潜心研制此等战车,本是为北巍未来争霸天下,护得江山社稷安稳万年准备。 可如今城内战事吃紧,迟迟未有快速解决之良策,令墨筱趣倍感焦虑。 心疼于墨筱趣受战事困扰,凌耀这才迫不得已,令人提前动用上了这两台天下绝无仅有的武器。 云烽挥起长剑,以掌击之,令长剑疾飞,穿入车轱辘之内,试图阻碍战车再续往前。奈何战车庞大如斯,竟直接将那剑压至地面,碾至弯折。 战车隆隆,不断朝前。 幽穹十四率先耐不住性子,他运转血煞功第六重,手持利刃飞速杀去,誓要与那战车同归于尽。 殷红血气瞬间自幽穹十四周身腾腾扩散,四周屋舍于高温血气间被尽数点燃。近前的北巍兵将,本要杀前,却在这诡异的气血中逐一灼伤,惊得大呼不止。 此乃血煞功第六重之威力,习练者可将全身血气燃起,令四周温度大涨,使人如入火海,受万火灼烧而亡。 因血煞功本身凶险无比,练功之人每升一重,皆需有极大的耐力与天赋。故而这难度倍增的第六重功法,幽穹十八卫中也仅有三人练成。 幽穹十四凭此功法,原打算冲至战车前,与那钢甲怪物共归于尽。 岂料,他的灼灼高温烧得去楚夕城内的一切,唯独伤不得那两辆战车半分。 百道暗箭,忽自战车内疾飞而出,在幽穹十四躲闪不及间,直穿入体。 顷刻,血泉翻涌,自幽穹十四周身流淌而出。 蚀骨断筋之痛,倏然传遍幽穹十四的每一寸神经。一道声音,似在唤着他到底休憩,永久沉眠。然而,白箬那抹倩倩身影,却始终缭绕于他的识海内,令他不甘倒地。 奈何面前的战车凶煞至极,哪会给幽穹十四半点挣扎时间。转眼间,巨型车影忽自幽穹十四身上直碾而过,直将幽穹十四碾做一摊肉糜。 无穷绝望,忽灌满幽穹十八卫心底。眼看着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逐个惨死敌手,他们却身负重伤,护不得手足半分。 加之白箬伤势极重,难以动弹,此刻的他们就似绝境之兵,再无任何后援可寻,又何以与那巨大战车抵抗?死亡,似已成为他们今日无可避免的结局。 第十四章 血色浪漫 幽穹十八卫回眸看了看白箬,又抬首向曾经故土幽国的方向深深望去,似在心底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将军百战死,视死忽如归。他们追随白箬征战天下的脚步,许就要在今日戛然而止。 默契长存,令众幽穹十八卫即便不语,亦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对方心底的想法。 见得此状,云烽扣拳,对着余下的幽穹十八卫一拜道:“我等今世有缘生共事,死同日,是我之幸。兄弟们,组封穹阵。” “喏。”众幽穹十八卫斗志大涨道。 他们虽残的残,死的死,又没了白箬琴声加持,再组封穹阵的实力也必大不如前。 可面对那巍峨战车,他们深知凭他们几人之力肉搏,已无任何胜算。与其做无谓的挣扎,受虐而亡,他们更愿意傲骨长存,同那战车玉石俱焚。 决心已定,只见幽穹十八卫如风速走,即刻组成封穹阵法。 数百成千的利剑,自阵法组成之际闪现四周。剑之数量虽明显比早前少去不少,却也足以撑起整个阵法运行。 “扩阵。”云烽发令。 听其言,一众幽穹十八卫幻做虚影,携千柄缭绕红光之剑,有如血色洪流般朝四面袭去。剑光闪烁,铺天盖地,将阵法所及之处全蒙上一层殷红。 此为封穹阵最后的绝技,以燃烧布阵者的血肉为引,已达到最强的攻击之效。 幽穹十八卫自知在北巍强兵秘器面前,已无力回天。 可他们的命是白箬给的,如今就算是死,也愿放手一搏,为白箬争得恢复战力的时间。 他们犹如飞蛾扑火,以攻代守,朝着血浮屠及战车御剑杀去。冲锋间,那道道身影渐渐化作红光,与柄柄长剑合二为一。 尔后,只听有一道炸雷之声响起。 随即,天空忽然暗沉下来,雷鸣交织,暴雨怒吼着砸向大地,如在控诉着这世间的不公。 而幽穹十八卫除云烽一人外,皆随着红光淡去,而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战车终于停了下来,血浮屠也终是停止了攻击。 云峰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雨中,雨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此刻,他早已分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味道极苦亦极咸。 封穹阵的阵眼最为凶险,因而每每在布阵之际,云烽皆会亲自守在阵眼,以维持整个阵法的平稳运转。不想,阵眼能让他在燃烧血肉间,余留最后一丝气息在人世。 可没有了幽穹十八卫,他虽是活着,却要承受比死亡更大的痛苦。 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于瞬间将他吞噬,令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恨不得在顷刻间了断了自己,好去寻众兄弟结伴而走。 然而,一道模糊的身影却在这时,忽然自云烽识海内一闪而过。 再是一思,云烽倏然想起,那是白箬,那个幽穹十八卫拼死都要护着的人! 带着翻涌思绪,云烽蓦然回首,只见此时的雨水正无情的拍打在白箬那张苍白凄美的面容上,浸透她那孤独无助的身躯。 在大雨交加中,白箬那较弱的身影,显得那般憔悴,又那般不堪一击,仿佛随意有人再推她一下,就能将她推入死亡的万丈深渊。 这一望,让云烽骤然清醒。 不!他还不能死!他要为白箬而战斗至最后一刻,他若倒下了,又有谁来护她安好? 方才那些北巍士兵争先恐后的要将白箬撕成碎片,取她头颅去邀功请赏的画面历历在目,在云烽脑中反复再现,让云烽在痛心之余,更坚定了要为白箬坚守至死的执念! 白箬,是相国嫡女,是幽穹十八卫的少主,亦是云烽自十岁那年便深深爱上的女子。 即使在后来的日子里,白箬爱上了齐浩笺,背弃母国同齐浩笺私奔至白秦,惹得幽国国君大怒,连诛白家九族,连带着将云烽的家人也牵连斩首。 可这一切,云烽却从不曾让幽穹十八卫中的其他人知晓。 他义无反顾,带着幽穹十八卫来到白箬身旁,一直守护她至现在。 那份铭心刻骨的爱意,早让云烽可抛弃一切,只为一人。 如今,他又怎舍得看她受伤害,看她独自在此处香消玉损。 不!不!不!这是云烽绝不容见到的。 他曾暗自发誓,要守护她一生,至死无悔。 即便白箬生而为凰,注定与王公贵族在一起。但他身为亲卫,守护便是他的天职。 而作为白箬的亲卫,云烽越发觉得自己就该用生命去守护白箬。而现在,正是白箬最需守护的时刻! 云峰深情的望着白箬,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眼眸,刻入自己的心里。 “白箬,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回国吧,这里所有一切全由我一人来扛,想伤你者,必由我的尸体上踏过。”云烽沉默了几息后,方才开口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未叫白箬少主,亦是他诀别前最后一次唤她名字。 这一刻,云峰向来冷若冰霜的脸庞上,忽展露出罕见且温和的笑容,带着兄长对妹妹的溺爱,亦带着情人间最深沉的爱恋。 渐渐的,云峰身上溢散出晚霞般的光芒,宛如闪耀的流星。 随之,他心境空明,体内那本是干枯的血液也在受某种奇力的影响下,再次沸腾起来。 隐约间,云烽周身衣裳上有点点青烟缭绕而生,一股未知的力量似在隐忍间,又似在沉默中时刻准备着爆发其最强大的威力。 这是云烽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甚至自己的灵魂,强行将幽穹血煞功提升到第七重! 幽穹血煞功虽有九重,但寻常人练到六重已是极限。六重之上,皆染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血煞功反噬之力。 云峰深知强行提升境界,其中凶险是自己的身躯绝无法承受的。于七重境界驻留片刻,他很快便要面临爆体而亡的厄运。 只是,为了白箬,断魂绝命又如何? 带着无比坚定的执念和无比深沉的爱恋,云烽似燃烧的火球,似星空一闪即过的流星,骤然扑向北巍再续冲杀来的滚滚人潮。 焚我战躯,燃我灵魂,让我为守护一生挚爱绽放最后的光芒吧!云烽暗思着。 那一刻,猩红的血色布满整片天穹,像是深秋的晚霞般炫目夺彩。 整个战场在一阵喧哗过后彻底归于寂静,燃烧去全部生命力和灵魂的云峰,竟以一己之力,生生屠杀去北巍后援而至的尽数精兵。 其势震天,令藏身茶肆内,北巍最可怖的皇室军团夜罗煞见之,都惊骇莫名,不敢动弹。 然,黄昏终归要落幕,流星的灿烂也只是一瞬间。 云峰静静的站在战场中央,无比眷恋的注视着白箬,身躯宛如轻烟,点点飞散。 第十五章 回天无力 “不要!”白箬忽然心中一阵刺痛,仿佛在一瞬间永远失去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惊慌中,她强行中断了调息疗伤,猛的睁开眼睛,却见云烽已渐渐随风飞散,独留那张深情而眷恋的笑容在面前。 白箬伸手,似要留住那渐渐变得透明的笑颜。然而,玉手抬起间,却徒剩虚无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浓重的血腥,四周密密压压的尸体散落一地。 放目远望,白箬依稀自满片殷红中,见到了幽穹十八卫的身影。 她心中一阵颤抖,没了,都没了。那些曾经追随她出生入死的十八个弟兄,再不复于人世。 急火攻心,使白箬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心房所在如受火灼,疼痛非常。 她怒目圆睁,一步步的朝着茶肆艰难迈步。 为了救齐浩笺,她将十八个手足兄弟的命全搭了进去。每每一想至那群自小护卫她长大的兄长,个个惨死,白箬便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可事已至此,她再无力挽回。若不得救出齐浩笺,连她自己都将觉得自己此行,不过是让十八个兄弟白白牺牲。 思量间,白箬迅疾地自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哨,猛的甩向天际…… 亦生亦死,如今皆看天命,而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最后挣扎。 望着信号哨在天际渐渐消逝,白箬这才踉跄着,再续走入茶肆。 只要齐浩笺能活着,再大的牺牲对她而言都算值得。救齐浩笺,在此刻好似成了一道指令,成了她活下去的所有执念。 “放了我白秦帝君!我已兑现赌约,击败血浮屠。”白箬望着茶肆内的北巍一众,不惧说道。 “不行,如今我军被你重创,血浮屠几无建制,放了你,我如何面对我皇兄,如何面对我北巍文武百官。你必须死!你死,白秦帝君方可活着。”墨筱趣叫嚣道。 她早已忘却赌约之事,而心心念念着让白箬快些死去。如此,齐浩笺才会是她一个人的。而她,也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白秦皇后! 岂料,听墨筱趣此言,白箬却如听到天下最可笑之语。 她望天长笑道:“呵呵,我死了,如何保证我白秦帝君平安归国?” “北巍向来守信,你死,他自然能好好活着。”墨筱趣不耐道。 人质在手,她不信白箬不乖乖就范。 岂料,白箬义正严词道:“我已通知城外部众前来,他们一刻钟后若不见我出城,必定强攻进来。你城中已无可守卫军队,届时楚夕城将变做一座鬼城,而你,也必将在那场血洗中难以幸免。你若不信,可待试试!” 她冷笑着,缓缓扫视过北巍众人。威武之气乍泄而出,直让北巍众人不敢对视白箬那双明眸。 这是她身为将者的傲然,身为皇后的霸气。 只是,在她目光触及齐浩笺之际,却忽然感觉到齐浩笺眸中深处有一丝欣喜在跃动。 白箬心头一震,一时间竟分不清,那是齐浩笺欣喜于自己即将获救,还是欣喜她将死去? 就在白箬迷惘不定时,墨筱趣紧盯着凌耀,盛怒说道:“凌将军,如今我军血浮屠近乎全军覆没,国之根基已然受损,若再放白箬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等她率军前来攻打,试问我军如何抵挡?” 她并无良策可杀白箬,却又不杀死白箬誓不罢休!而今,她所能够依靠的唯有凌耀,因凌耀手中才握有调动夜罗煞的权力。 岂料,方才还杀意蓬勃的凌耀,在听及白箬的话后,却陷入犹疑当中。 他权衡半晌,终是说道:“白箬乃白秦的主心骨,如今杀了白箬,无异于与白秦为敌。眼下楚夕城内将少兵残,若惹怒了白秦兵将,我等怕再无余力去阻挡白秦军队。” “如今白箬身陷囫囵,已是强弩之末。我等趁此良机杀死白箬,退出楚夕城,然后整军夺回便是,白秦没了白箬,拿什么来抵挡我北巍百万铁骑?”墨筱趣苦劝道。 凌耀沉思片刻,骤下决定道:“也罢,事到如今,已无其它良策,只能如此行事了,陛下责怪下来,老夫当一力承担。” 说罢,凌耀自怀中取出一块御赐金令道:“夜罗煞听命!速去全力狙杀白箬。” 话音刚落,十数道身影如鬼魅一晃,转瞬间便已将白箬团团围住。 他们手握利刃,刺破空气,闪电般的向白箬发动攻击。动作之准,令人唏嘘。 白箬惊怒交加,强提内力,右手抚琴,一曲潇湘水月袅袅响起。琴音如水,呈道道波纹向外荡开,直挡住了夜罗煞的迅猛攻击。 潇湘之水映明月,人在天涯常断肠。 这是当年白箬初得天外奇书,习得的第一首曲子,耗力极少,而又攻防兼备。 如今,白箬深受重创,再无力强启八荒镇魔曲,也只得以此曲对敌,静待援兵快些赶至。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在夜罗煞众人的攻击下,本就身受重创的白箬渐渐不支。 鲜血自她重创处绽放,如梅花点点将白衣浸染,凄美苍凉,令人叹惋。 北巍众人一见大喜,招式越发凌厉。 眼见着无法突破重围,白箬心中大急。她径自估摸着再续这般下去,怕还没等部众赶至,她便要先陨落在此,又谈何救回齐浩笺? 望着夜罗煞就要攻破防御,杀向于她,白箬心底似在犹疑,似在挣扎间做着某种决定。 北巍卧虎藏龙,她并未想到其中竟还藏着如此强悍的对手,不禁焦虑万分。 剑气纵横,利刃临身。于无边凶险间,白箬思衡再三,终是一咬牙,心一横,再不顾一切,而又一次重启了八荒镇魔曲。 一道鲜血自白箬口中喷出,直溅琴上。血染长琴,徒生悲凉。 仅是,此刻的白箬又哪顾得上这些,她琴音一转,八荒镇魔曲再度祭出。 淡淡金光从白箬身上缓缓扩散出来,夜罗煞顿时招式一滞,瞬间被逼开三丈之外。 只是这一小胜,并未给白箬任何欣喜,反倒令她苦不堪言。 先前强启八荒镇魔曲,使白箬身遭重创。她运功调息,又因幽穹十八卫的牺牲而强行中断。 此刻她身疲力乏,严重透支的身体早已无法支撑着她再续运行八荒镇魔曲。 琴曲缭荡间,白箬自知八荒镇魔曲随时皆可能自她的指端间破灭。 第十六章 爱与背叛 长琴独奏,风卷尘沙起。乌云渐散,晚霞如血,遍染云霞。 在满片萧瑟里,白箬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弦断指尖,八荒镇魔曲亦随之骤然停止。 夜罗煞见势,杀意滕然,手握利剑誓要将白箬人头斩下。 就在此时,只听有一道威武之声响起:“住手!” 漫天刀光剑影瞬间云散雨收,夜罗煞跳出战圈,快速叩拜至那说话者跟前。 一道身穿衮服的身影,龙行虎步缓缓从远方走近,众人定睛一看,来者正是北巍君王墨楚涵。 他止步而观,金砖色的双眸如收日月。只往那一站,周身便自是扩散出一股不言自威的帝者风范。而那道轻拧的剑眉,则似诉说着他此刻的不悦。 “尔等做甚?意欲何为?”墨楚涵鹰顾狼盼,缓缓扫视众人,沉声说道。 “启禀陛下,臣等围杀敌酋,即竟全功,请陛下稍等片刻。”凌耀上前拜倒。 “放肆!”墨楚涵扫了白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对着凌耀一声呵斥。 凌耀一愣,心中一紧,而快速跪地请罪道:“微臣擅自调动血浮屠及夜罗煞,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你是该死,万死难辞其咎,你擅自调动血浮屠,导致血浮屠几乎损失殆尽,动摇国家根基,如今又撕毁承诺,擅自动用夜罗煞,还有把朕放在眼里吗?” 墨楚涵不怒而威,淡漠的眼神注视着凌耀,身后有若风云倒卷,星河围绕,帝皇之威压迫得凌耀不敢动弹。 “臣惶恐,臣有罪,可白箬乃天下军神,放之如猛虎归山,北巍危矣啊。”凌耀冷汗直流,不断叩首。 “君子行路,必为煌煌大道,路渐行渐远,且守本心!北巍带甲百万,良将千员,白箬如今羽翼皆无,何惧之有,朕自有分寸,不必多说。”墨楚涵薄唇轻启道。 随即,他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注视向齐浩笺,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你好自为之,别忘了你的承诺,凌耀放了他。” 凌耀微微踌躇:“齐浩笺乃是白秦帝君,若其死,白秦必定大乱。” “呵呵,不过一庸碌之辈尔,朕何曾放在眼里”墨楚涵不屑道。 凌耀迟疑片刻,悻悻的一把推开齐浩笺。 白箬一见大喜,原以为今日难逃死劫,岂料峰回路转,北巍君王竟会放了他们离开。 她强提一口气,飞奔向齐浩笺道:“帝君,臣妾来接你回国了。” 齐浩笺轻吐了一口气,缓缓伸出双手抱住白箬道:“箬儿,辛苦你了,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他深情的注视着白箬,大手小心翼翼地扶住白箬的香肩,温柔的说道:“走,我们回家。” 感受到男子温热的气息,白箬瞬间被幸福填满。她甜笑说道:“陛下,城外我军已至,正待接我等回国,我们这就回去!” 她甜蜜满怀,却俨然没有发现齐浩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忽然,一阵刺痛之感,自白箬小腹处传来。 只见齐浩笺手中一把袖剑直插白箬腹部,随后因是胆惧,而一把推开白箬,急急后退几步,大声呼唤:“纪琴!纪琴!纪琴!” 闻言,窗外忽跳出二十几道身影,闷不吭声,举起兵器就向白箬身上招呼。 白箬猝不及防,连中几刀,娇躯顿时摇摇欲坠,握琴的手亦变得颤抖不止。 她那张被血染满的面庞,苍白到几近透明。不过踉跄着后退两步,对她来说就好似耗去了一世纪的气力。 急火攻心间,为求自保,白箬再度坐下,葱指抬落间,再次以残缺的琴弦,强启了八荒镇魔曲。 猝不及防中,纪琴与那二十几人的身影,在琴声震慑下,竟被生生逼退了几里。 白箬的心却仿佛被狠狠的撕裂开来,她满脸悲愤的望着齐浩笺,再次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质问,声嘶力竭。 齐浩笺乃她一生挚爱,她为了他,甘愿背弃母国,甘愿投身从戎,甘愿在腥风血雨刀枪剑林中闯荡,皆无怨无悔。 如今,她一听他有难,又是为他不顾自身安危,孤身强闯敌营,只为救他于水火。 然而,血淋淋的现实,却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再看纪琴,那一个与她从小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姐妹。 白箬曾与她无话不谈,信任有加,还将自己一手扶植的影子部队全权交由她,甚至于危难时刻不顾自身的救过她性命。如今,她却恩将仇报,要杀自己而后快。 这等背叛,令白箬悲愤交加,恨意填心。 大难临头,方可见人心善恶。此刻,她便见到了人世间最险恶的一面。 琴弦断去一根,本再难成曲乐,却依旧在白箬精湛的琴艺间,奏响着世间最悲壮之曲。 齐浩笺凉薄的话却在白箬问话间忽然响起:“哈哈哈,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说话间,齐浩笺忽疯狂大笑起来,竟连眼泪都随之笑出眼眶。笑声惨厉,持续了好一阵子方才止住。 满腔杀意,忽自齐浩笺双眸里迸发而出,他决绝说道:“自你掌握军权,视我为傀儡时,我就想杀你了。” 杀意蓬勃之语,震得白箬一阵恍惚。 她满是不解道:“你乃白秦帝君,我为你打下江山,不正是为了力争我们能尽快一统天下?届时,整个天下皆归你所有,又何来傀儡一说?” “江山?那是你的江山!天下?那是你的天下!世人只知你白箬,何知我齐浩笺?”齐浩笺歇斯底里道。 “你死了,只有你死了,我才是白秦真正的皇帝,你还是快些上路罢!”齐浩笺说道。 那无情的话语里,再寻不到半丝往日的夫妻情分。 白箬万箭穿心,转眸望向纪琴说道:“纪琴,你本奴籍,我赐你姓名,救你性命,你怎如此对我?” “我呀,原因其实格外简单。”纪琴脸上,漾起一丝不属于杀手的笑容。 她以纤指卷绕着自己的一头乌发,略带娇羞道:“我再不想做谁的杀戮武器,我是女子,更想择一人共度一生。帝君与我说,只要杀了你,我便可入宫为妃,如此厚恩,我又岂能辜负?姐姐,你我姐妹一场,为了我的幸福,你就快些殒命,也好成全于我,好吗?” 纪琴轻描淡写的看着白箬,仿佛白箬的死亡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十七章 生死轮回 白箬两眼喷火,心中的执念随即崩塌。 望着这两个自己用心深爱过的人,这一对丧心病狂的男女,白箬实在想不通自己错在何处?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心里有千万个为什么萦绕而生,挥之不去。 但是,此刻这一切已并不重要。感觉着体内的生机在一点一滴的耗空,白箬心知自己再也等不到自己的部众前来救她。 今日,此地就是她最后的亡命处! 或许,她也不想等了。此刻的她万念俱灰,再无生之可恋。 纪琴一众见白箬情绪低落,神情恍惚不定,琴声断断续续,八荒镇魔曲威力几近于无,立马一拥而上,长剑利刃破体而入,刺穿白箬的身体。 白箬瞬间身中数创,厉叫一声,双手抱琴,奋力砸飞纪琴众人。 一道狞狰的伤口自白箬的倾世容颜上急速切过,那一剑,亦彻底切碎了白箬的心。 白箬以琴驻地,强行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躯体,对着北巍君王墨楚涵说道:“我白箬纵横一生,乃天下军神。今日我并不想死在这群阴险小人手里,你若真对方才北巍失守承诺心怀歉意,便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影子部队听此一言,心中有愧,默然退至一边,再不敢言语。 墨楚涵薄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远处却忽传来震天杀声以及对白箬的呼唤。 “退!”墨楚涵随即令北巍一众,迅速撤离茶肆。 白秦援兵将至,北巍重臣良将皆在此处,若再不离去,便将静待死亡!而无这一干人辅政,北巍江山必岌岌可危。 北巍乃他毕生心血,他又怎能因今日之事,而彻底断送北巍的未来? 此时,他已无力再插手此间之事。 见墨楚涵一行人就这般离开,齐浩笺面现惊慌,左右顾盼,似在寻着逃生之路。只是,在这慌乱里,齐浩笺眼珠忽是一转,倏然有诡计跃上心头。 他猛地抢过影子部队中一人手握的长剑,直直刺入白箬心脏。 白箬怒瞪双眸,紧盯着齐浩笺,恨意在她眼底波涛汹涌,澎湃不息。 仅是,未过多时,她眼中的不甘和愤怒逐渐消散,手中的琴也随之无力地滑落在地。 白箬血衣轻扬,自空中跌落,如折翼的蝶,轻飘飘地坠落。浓烈如血的红落入了青黄色的地面,化作最凄艳的画。 天际中一颗闪亮的将星一闪即过,朝着北方缓缓坠落,一股冲天怨气从楚夕城中直上云霄,形成一朵猩红色的血云,引来惊雷滚滚。 城外,白秦军师司马长天仰望星穹,心中无尽怅然。 他自山中来,本是奉师命寻找天命之人,助她成凰为后,一统九天。 寻到白箬,他本以为白箬便是其师父口中的天命之人,岂料这天下未定,白箬便先行陨落。 司马长天五味纷杂,整整衣裳,面朝楚夕城跪拜而下:“恭送主公,一路走好。” 七十二亲卫闻言大惊,急声出问:“军师,你这是作甚?” 司马长天起身,肃目而问:“主公对尔等如何?” 七十二亲卫齐齐大喝:“恩重如山!” “好,我现在告诉你们,主公已在楚夕城遇害,我有一法,可救主公回天,但是需要你们的性命换取,你们可愿意?”司马长天直言。 知得白箬已命归九天,悲愤之情骤然缭绕入心,令七十二亲卫痛得近乎难以呼吸。 只是,仍有一妙法可救白箬,又使七十二亲卫心生激动。 他们声音激昂,响彻天穹道:“吾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马长天望着七十二卫,深感欣慰。 白箬一生遭贼人祸害,受暗箭无数。这一生虽过得混沌不清,却还是培养了不少可委以重用之人。 他二话不说,随即带领众人来至一处四面环山的低谷处,展一七十二地煞轮回图,令七十二亲卫按照图中位置站好,以排出地煞七十二方位。 待阵形初定后,司马长天再而在其中央位置,依次置放金、木、水、火、土,五行奇物。 七十二地煞轮回,以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之位排列,悯天地之悲怆,融五行之神力,镇七十二煞于其中,布轮回之禁阵。 阵形终定,司马长天满眸悲凉道:“七十二亲卫听令,尔等如今唯有全数自爆躯体,方能逆天更改主公之命。倘若其中有一人临阵脱逃,则此阵废矣。事关重大,我最后问尔等一遍,尔等可生后悔?” “为主公效命,乃我幸事,死之无憾!”七十二亲卫齐声应道。 他们因各种原因,而被白箬救下。得白箬知遇之恩,而拥有七十二亲卫之荣誉。现如今,为白箬而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报以一小部分恩情。 死,又有何可惧? 只见七十二方位一一传来体肉炸裂之声,无数血肉随爆体巨响而喷溅四周。 七十二亲卫以祭血,祭命,祭魂,跨时光长河,召唤白箬魂魄于其中,逆天改命! “主公,我已经尽力了,之后造化,也仅能听天命了。愿下一世,你可不再浑浑噩噩,成为真正天命之人!”司马长天望天说道。 顷刻间,只见他白发丛生,垂垂老暮,依然明亮的双眸失去了尽数色彩,细长的羽睫掩尽了所有风华。 慢慢的,就仿佛在阳光下消失的泡沫,他的身体随着七十二地煞轮回阵的光芒绽放,而渐渐化作虚无,直到什么都没剩下。 就在此时,七十二道亲卫精血融合而成的光点,忽同时射向中央五行奇物,连成一片。 七十二地煞聚阴阳为一,呼风、唤雨、招云、起雾、解厄、追魂、摄魄、通幽。 得阵法影响,天穹中忽有黑云聚顶,天雷滚滚,闪电不断劈向阵中五行奇物。 电闪雷鸣间,五行奇物猛的亮起耀眼的光芒,金木水火土五行连环,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 五行轮回,阴阳交织,齐聚云端。生死转换不息间,只见有一巨大漩涡,在密布的黑云里缓缓生成。 楚夕城中,无数光点闪闪变亮,如听召唤,而骤然涌向光柱。 一道淡淡的倩影,在光点聚集处缓缓出现,飘入光柱。 她双眸紧闭,峨眉微皱,依稀可见,那人正是白箬! 上空惊雷大作,闪电照亮整个苍穹。 白箬的身影,如受诸神之庇佑,天界之牵引,缓缓向漩涡飞去,宛若遗世之仙子,羽化而登仙。 不消多时,五行奇物炸裂,漩涡与白箬身影忽地消逝无踪。 云开天亮,万物再归静寂,而四周的时空,却宛若扭曲般的回旋做一团。 这正是七十二地煞唤阴阳,借五行轮回转生死之威力。 过往未来皆梦幻,两世为人何是真。 第十八章 前世今生 恋汝如斯乎,恰似雨夜折兵,背水独行! 琴音已歇泪已干,梦畔里再不复纵马山河! 冷眼看花开花灭,转身却是天人永别! 是谁为爱背井离乡,远赴他国; 是谁脱下红妆换戎装,征战四方; 是谁一片真心错付,认贼作夫魂断楚夕! …… 鸿荒历771年,幽国相国白府上空,黑色狂风卷地怒吼,天空突然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狰狞恐怖,吞吐闪灭的黑色虚空裂缝,猛的降下一道闪电后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唔,我这是怎么了?”白箬揉了揉自己的头,略感不适道。 心中总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 “你可算醒了。“一道温和的声音道。 白箬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高高发髻,仪态万千的女子静坐跟前,在斑驳的光影中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母亲,您怎在此?”白箬恍惚问道。 眼前人乃白箬生母,幽国相国夫人简思奇。 在白箬的记忆里,简思菡早已在其十岁那年,就因自己背弃赐婚,叛逃白秦,而受幽国君王迁怒,连同相府上下一起被满门抄斩。 彼时,白箬正在随齐浩笺私奔往白秦的路上,对于相府遭遇的灭顶之灾毫不知情。待到后来知晓时,相府已不复人间。 简思奇的面容,也自此成了白箬只能在梦里千百回见到的存在。 如今,见简思奇再现眼前,不禁使白箬觉得亦幻亦真。 她双眸含泪,望着简思奇,而真切期盼着这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 仅是,简思奇却看不透白箬的心思。 她轻柔的拂袖为白箬擦去眼边的泪珠,心疼说道:“箬儿莫怕,如今你已无大碍。前日你在城外舞阳河落水,幸得遇见白秦皇子及北巍皇子路过,合力将你救起送回府中。期间你虽昏迷了两日两夜,但简皇后多次遣御医来为你医治,已为你彻底根治了风寒。你呀,往后莫再往水边走了。” 见白箬未有应答,简思奇顿了顿,才再续犹疑的往下说:“今天可是你定亲的好日子,亦是你册封太子妃大典的好日子。我与你父亲本还担忧你昏睡不起,无法与皇上、皇后交代。如今,你醒的倒是时候。” “定亲?太子妃?”白箬愣了愣,随即目光移至自己那小胳膊小腿上,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竟是十岁时的模样。 是了,十岁那年的三月十五,她得幽国皇帝赐婚,而即将与幽国太子宋鹤鸣定亲。 时为幽国皇后简语祁见白箬乖巧玲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颇为满意,而加封白箬为倾世郡主,并以懿旨昭告天下,公告宋鹤鸣与白箬的婚事,将于白箬及?之年举行。 那段时光,在白箬的记忆里那么远又那么近,远到她近乎忘却自己的一生里,还有过这样的往事,近到此事又好似真实的存在眼前。 见白箬神情恍惚,似藏了不尽忧扰,简思奇伸手,似想助白箬抚平眉心的皱纹道:“箬儿,母亲知你年纪尚小,并不想应下这门亲事。仅是此婚事乃当朝圣上所赐,事关重大,并不容我等改变。” 说罢,简思奇将一枚亲手做成,绣着金丝鸳鸯的香囊交至白箬手中道:“鹤鸣秉性不坏,待日后你嫁过去,也必不会亏待了你。” “母亲,我嫁。”白箬突然应道。 梦中,她曾百般拒绝这门婚事,并在不情不愿的定亲后,随齐浩笺私奔至白秦。 原以为那不顾一切的奔赴,可换来与挚爱之人共度余生,掌权天下。哪知她征伐一生,换来的不过是心上人的背后捅刀。 撕心裂肺的痛,越出梦境,真切的刺扎着她的心扉,让她这一生再不愿为爱涉险。 留在幽国,守于父母身侧,闲庭弹奏花语月,反倒成了白箬的今世之愿。 而白箬那句爽快的应答,令简思奇先是一愣,随后倍感安慰道:“箬儿,你能想开便好。定亲的队伍再过一炷香时间便要到达相府,你若撑得住,便先起来梳洗。若不能,母亲去与君王、皇后说明便是。” “母亲,你去准备其他事务罢,箬儿梳洗下便过去客堂。”白箬撑起身道。 见女儿乖巧如此,简思奇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今日为迎幽国皇帝与皇后到来,相府一早便已忙得不可开交。身为当家主母,简思奇身负重责,所要安排的事务繁多。 先前,她只是担忧于白箬,这才放下了手头之事,来此屋内。如今白箬无恙,她也该继续去安排其它诸事了…… 与此同时,相府之外,十里红娟飘曳,百里牡丹绽放,自幽国宫殿连延至相府的路上,一派喜庆。 满城百姓手提鲜花,身着华衣,静待于街道两侧,翘首以待旷世盛大的皇室定亲车马走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混杂在人群中,朝着相府方向望去多时,才背手离去。 再细一看,那身影竟是齐浩笺。 他乃白秦三皇子,受幽国盛邀而来此赴约。 其间,他与北巍太子墨楚涵同时与白箬相遇。三人脾性相投,志同道合,而在多次见面后,结下深厚情谊。 白箬视二人为兄长,而多番礼待。可齐浩笺每每见白箬时,所想所思,却绝不止于与白箬结做好友。 他爱慕她的绝世容颜,亦倾心与她的惊才绝艳,他要她成为他的禁脔,一身才华聪慧皆为他所用,一生芳华只为他所绽放! 即便今日白箬即将定亲,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一干暗卫,在齐浩笺的一道手势下,身着北巍夜行服,悄然动身潜入相府,时刻准备着寻得时机,劫出白箬。 刀光霍霍,自相府暗处一闪即过,瞒过众人,却惊动了白箬。 望着庭院内锋芒划过,白箬隐隐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梦中也曾见过此景。 她静坐镜前,轻理青丝,佯做全然不知,只待见事态发展而行事。 第十九章 亦梦亦真 刀光暗藏间,只见有一相府丫鬟打扮的女子,自众黑衣中走出。 她手端汤药,混杂在那手捧绫罗绸缎与金玉珠釵的人群后面,瞒过一众护卫的眼,径直走入白箬闺房。 “小姐,你大病初醒,这是夫人令我端来给你调理身子的,您快些趁热喝下吧。”那女子将药碗呈至白箬面前道。 熟悉的话,飘入白箬耳中,让白箬再度想起梦境之景。 梦境里的此时此刻,同是有一个这样的丫鬟端汤与她,催她喝下。 而她因不满这门婚事,心烦意燥,不看那碗便咕噜一下,将汤药喝尽。也正是那碗汤药,让她行完定亲仪式归来后,便径直昏倒在半路。 如今,那似曾相识的画面再绕心尖,让白箬多留了个心眼。 她回眸望去,只觉得面前的丫鬟格外面生。再看药碗,边缘处还依稀可见有零星粉末的痕迹,想来是有人在药里混杂其它药粉时,过于急乱而留下的马脚。 思及此,白箬若无其事的端过汤碗,凑至嘴畔,朱唇方启,却又在那女子的殷殷目光中就碗放下。 “太烫。”白箬略带不悦道,似真被拿腾腾热气所熏到一般。 见状,那女子慌忙接过碗道:“奴婢这就去为您放凉一会儿。” 说罢,她端起药丸,当真跑至偏僻一隅,有模有样的搅拌起那碗中的汤药。 屋内,众丫鬟各自忙碌,或为白箬梳理发髻,或为白箬更换衣装,而全然无人顾及那女子之所为。 仅是白箬,却借以余光,直看透那女子面庞上的无尽失落与焦急。她若有所思,玉手一拨,暗自从梳妆台上取数十粒珍珠,悄然洒至那女子旁侧…… 锦裙上身,宝簪斜饰,在众丫鬟的精心打扮下,白箬极快便整理好了衣装。 她轻盈起身,望着镜中那略施粉黛,便妩媚倾城的自己,恍然若梦。似是觉得,自己已许久不曾穿过如此华丽的衣装。 “走罢。”白箬提起琴,冷冷说道。 “小姐,您的汤药……啊……”那丫鬟见白箬要走,疾步冲来,不想竟直踩在那珍珠上,摔得狼狈。 乌黑的汤药,溅满她的发丝。破碎的碗,在她的身上划出多道血痕。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尽怜惜。 只是,白箬见此,却厉声一喝:“你这丫鬟好大的胆,竟连母亲赠我的东海珍珠都敢偷!来人,将她拖入地牢,待我定亲回来后处置!” 五六个丫鬟闻言,再看那洒了一地的珍珠,仿佛明白了发生何事。 她们即刻将那女子架起,匆匆丢与门外云烽手下的两名护卫处置。 相府规矩甚严,偷盗者是要受罚一百丈,再逐出相府的重罪。而窃取白箬定亲之物,罪加一等,白箬未治她们疏于看管之罪,已是万幸,又哪还有人敢袒护那女子半分。 白箬拂袖,再不看那丫鬟一眼,巧踱莲步朝屋外走去。 岂料,她身后忽地传来数声惨叫。 再度望去,仅见方才为她梳妆的数名丫鬟,已惨死刀下。 见自己的计谋失败,那些黑衣终是按捺不住。他们提剑带刀,自窗外闯入,意在将白箬直接从屋中劫走。 相府内外,锣鼓震天,喜庆的乐曲缭绕四方,将这几声亡命的哀嚎直淹没其中。 屋外之人,仍沉浸在这大喜的欢乐里,而无人察觉到白箬闺房内的异变。 一众黑衣,面露凶煞,疾步朝白箬袭来。 面前的白箬,玲珑娇小,看似全无缚鸡之力。于他们来说,绑走想来也非什么难事。 如此寻思,众黑衣在杀来间,竟变得无所顾忌。 哪知,忽有一道促弦急转之音,自白箬的葱指弹奏间想起。 琴声激昂,如有戎马奔腾而至,如有壮士忘命冲杀。曲调荡气回肠,全不像是一个闺房女子所能弹奏出的。 陡然受到琴音侵袭,众黑衣人身形一滞,脑中一片混乱,茫然间竟忘了继续冲向白箬。 此琴曲乃是白箬梦中所学,在临危之际不自觉的弹出。曲调虽有所生涩,不似梦中般行云流水,却仍是有模有样。 仅是白箬身为相府嫡女,五指不沾刀与剑,别说是内力,就连寻常的功夫都不曾会半点。因而,其所弹奏的琴曲,虽可影响一众黑衣片刻,却未能奏出如梦中那般可怖的威力。 说时迟,那时快,见此情形,白箬丝毫不敢犹豫,立刻甩开两只小细腿,冲向院中。 “屋内有刺客!”白箬急喊。 一听险况横生,门外数名护卫,纷纷提剑赶至。 哪料一波举动,却彻底惹恼了那些黑衣。 他们身法极好,携着腕中的霹雳利剑,如疾飞般自屋内杀出。仅见寒光纵横,竟直接搅碎了四周空气,于瞬间将一众护卫斩杀。 冰冷气息,在淡淡的血腥中扩散满院。锋锐剑光,映照着诸黑衣那一双双冷漠至极的眼。 他们流星飞步,还不待白箬逃出院落,便将白箬包围在了其中。其中一人,半眯着双危险的眸道:“我家太子邀请郡主前往北巍做客,请郡主移驾随我等一行。” “我与北巍毫无牵连,尔等为何要掳我前去?”白箬愤然问道。 “世间皆传,幽国相府白小姐有倾世之资,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真是我见犹怜。我朝太子对郡主一见倾心,特遣我等护送郡主前往北巍,郡主千万不要拒绝啊”那黑衣应道。 随即,那黑衣又朝左右两侧而令之:“来人,护送郡主起驾北巍皇宫。”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敢强闯相国府,意欲掳走当今太子妃,是想两国开战吗?”院外,云烽的声音忽然响起。 早前,他听相国之令,前去整顿府内护卫。哪知这才刚离开一会,回来便望及满屋血腥。 担扰于白箬安危,云烽猛地朝天抛掷一枚信号弹,随即刀锋一转,直朝众黑衣斩去。 幽冷寒光,在云烽手中流转。一刀双斩,刀风自虚空凝做十字,携风带雨,倾覆敌方。 此乃云烽所用云风十字斩,乃云烽祖上云风刀客所创,其刀法共有九式。传闻其刀法练直极致时,可斩万山,可劈苍穹。 云烽虽只练成前三式,在国都内外,却也已所向披靡。 此刻,他祭第一式风起云涌,挥刀朝虚空一斩。瞬间,一式云起,刀光如雾,似虚似实,同时袭向十数个黑衣人。 刀光剑影,于云雾间缠斗不止,强横之势,令一众黑衣面生错愕。 第二十章 何为真相 刀光横扫间,只见众黑衣连退数十步,方才形成的围拢之势也随即被打乱。 “少主,走!”云烽自云雾缭绕间,精准的拉住白箬的碧腕,朝门口方向疾步飞奔。 相府向来安定,如今这莫名出现的黑衣人多势众,云烽并不打算与其多做纠缠。 岂料,二人疾奔间,忽间有一黑影手持飞鸿,自旁地呼啸而至,其招式千变,在云雾渐开间,杀得红霜乱舞。 “小心。”云烽一把将白箬护在身后,起刀直挡剑锋。 剑刃之后,只见一女子身着青衣,玉手紧握剑柄,满眸嗜血,招招狠戾,不取云峰性命誓不罢休。 女子面蒙轻纱,让人看不清真容,但其神情里,却有挡不住的杀戮之气翻涌而出。 她剑花百转,宛若毒蛇吐芯,每一招式皆直指云烽要害。 见女子归来,一众黑衣士气大涨,纷纷持剑而助攻。泠泠澈澈的剑风,自四面八方翻腾靠近,大有将云烽劈做万段之势。 情急之下,只看云烽双手横刀,刀光霍霍,刀光未至,刀风已到,指东打西,指西打东,竟在刹那间,直接挡住了数个黑衣人的攻击。 青衣女子眼见云峰刀法精妙,立即欺身而上,剑锋一转,刺向云峰小腹。 一众黑衣,见势起剑,紧跟其后而再度朝云烽围杀过来。 危急当中,云峰不管不顾,耗尽周身之力而使出云风十字斩第三式:开云见日。 此招乃单体攻击刀法,招式有进无退,霸道刚猛至极。 云峰大开大合,以攻代守,杀气秉然,直取那青衣女子面门而去。青衣女子面带愠怒,不愿以伤换伤,飘身而退。 岂料,刀锋掠过,虽未伤及女子半分,却削落了女子的面纱。 面纱掉落,青衣女子恼羞成怒,俏脸含煞,左手掩面,右手屈起食中两指,半拳半掌,朝云烽胸口猛地一击。 顿时,云烽只觉得周身一阵酸麻,垂眸一看,只见胸口有一乌黑掌印,烧灼在自己皮肉之上。眩晕之感,窜入识海,令他似再难以支撑。 就在此时,自院外忽有诸多喊杀声传来。再一看出,相府护卫见云烽所发信号弹,知此处有变,手持棍棒刀剑,直冲入院中。 眼见势态不对,青衣女子再不愿多留,她对左右而令之:“撤。” 便携着众人,消失在院墙之外。 一声刀落之响,却在这时传来。仅见云烽气力全空,眼前一黑,而轰然倒地。 “快,召郎中前来。”白箬心急如焚道。 说话间,只见有数名家丁,将云烽扶入抬架,往院外的房间送去。 白箬原打算紧跟其上,哪料被匆匆赶来的简思奇一把劝阻:“箬儿,我知你与云烽感情甚好。但今日定亲,切不可有半点逾越之举,否则,你便是害了他。” 语重心长,令白箬本被焦急扰乱的心,渐渐恢复平静。 也是,她与云烽虽亲如手足,但明面上却仍是主仆。 即便云烽今日护她有功,可她若是在众人前,公然踏入云烽屋内,怕是要招来诸多闲言碎语。身为未来太子妃,这等谣言一起,必然要使太子府蒙羞。 她身份尊贵,朝廷与相府必然不会危难于她。但云烽不过一看家护卫,恐要受朝廷迁怒,而遭无妄之灾。 细思下,白箬紧握拳头,终是叹了口气,再不往前一步。 云烽为她出生入死,她绝不能在此刻再害云烽,唯有待到定亲礼结束,再趁人不察,私下去看云烽伤势。 见白箬平静下心,白汉庭这才肃穆问道:“箬儿,你可看清想害你之人的面目?” 一语,令白箬骤然想起,方才那青衣女子面纱下的面庞。 是她,没错,就是她!白秦国三皇子齐浩笺的秘密武器,影子部队教头乔伊若! 在梦中,白箬曾于她手下经历过一年多的地狱训练。 她的残忍嗜血,她的身手不凡,她的一切早已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白箬的脑中,令白箬再见其人时,绝无半点认错可能。 但白箬回想起于齐浩笺自认识以来,齐浩笺始终对她呵护有加,前几日还与墨楚涵合力将她合力从河中救起,那般良善,又怎可能要加害于她? 仅是梦中那些情景又太过于真实,春秋十年汇集其中,无数经历刻骨铭心,无数阴谋防止慎防,早已超过了白箬如今的全部认知。 那样的梦,让白箬不禁心生动摇。 况且,云烽身中那掌,是黑煞枯心掌无疑。 此掌法乃是影子部队教头乔伊若的独门掌法,其掌中带毒,可在受击者身上,灼烧出一道乌黑掌印。剧毒不除,则掌印不消。 这般与其它功法迥然不同的痕迹,白箬又怎可能认错? 无限疑惑,萦绕在心,让白箬猛然觉得,那群口口声声称自己乃北巍派遣来的黑衣,势必是齐浩笺手下的影子部队! 可惜,自己并无证据可证明那些黑衣的身份。以她的梦中所见,禀呈众人,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思虑再三,白箬无奈摇了摇头道:“女儿方才过于心慌,着实没看见对方的身份。” “大胆狂徒!竟连相府都敢闯,若被我查到,必诛其九族!”白汉庭愤声道。 而今虽是战乱年间,但幽国国都向来太平无事。谁也没有想到,会有狂徒敢在定亲这般热闹的日子里动手,进丞相府先杀数十人,还妄图对相府千金不利。 就在这时,一家丁匆匆跑至:“禀告老爷、夫人,天子銮驾已到门外。” “开中门,摆香案,随我前去迎接圣驾!”白汉庭闻言,即刻朝外赶去。 他本已沐浴更衣,静候吉时,哪料得遇到这等晦气事。 简思奇倒是心细,她对左右而交代:“今日之事,切不可与外人知道。宁管家,你安排几人处理了那些丫鬟的尸体,准备些银两以安抚其家人。” “喏。”宁管家应道,遂而有条不紊的安排人手,清理起眼前的血腥…… 相府门外,大红地毯一路铺陈,直到客堂,四周繁花团簇,活色生香。相府上下分站两旁,拱手相候,阵容浩大,好不壮观。 白箬刚是到达,便见六宫都太监乘马先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仅听一声“皇上驾到”,众人叩首跪倒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二十一章 倾世皇妃 只见幽国君王身长八尺,鹰顾狼盼,龙颜甚伟。其头带琉璃冕旒,其身披金丝刺眼龙纹蟒袍,足穿龙纹腾跃熊皮金靴,龙行虎步,走在最前。 幽国皇后简语祁在君王身后,头绾朝凤髻,额点牡丹印花,身披凤袍,肩罩金质流苏,亦步亦趋。 宋鹤鸣紧跟其后,一身喜服,气质清癯,风姿隽爽。 他一双凤眼,灼灼有神,穿过人群,直直的落在白箬身上,眸光中饱含柔软与眷恋。 那是他与皇后简语祁求情许久,才应下许配给他的人儿。白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若皆自带魔力,时时牵动着他的心。 “爱卿不必多礼。”宋泽恩一道充满威望的声音,却在刹那间打破了他所有的思绪。 似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礼,宋鹤鸣急急慌慌将眸光一瞥,看向旁处。只听着自己的父皇母后与相国寒暄后,共步入客堂。 今日,乃宋鹤鸣与白箬定亲之日,亦是白箬的册封大典。 为迎圣驾,相府里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鎏金囍字贴于门窗柱子上,艾草系了红绳分挂于大门两侧,鲜红绸缎纵横交错倒垂于屋梁,皆似在吟唱着对二人定亲的祝福。 宋泽恩与简语祁端坐中央,其余人等皆按尊卑排列,分坐左右。 一众皇家卫队,待众人各自入座后,于主礼官的一声令中,抬着沉甸甸的镶金边木箱走入客堂,并持续井然地将木箱一一打开。 主礼官手持聘礼清单,对着大开的木箱逐一报唱:黄金白银万两,绸缎一千匹,珠宝六十件,玉器六十件,玉如意两柄,金盏银杯一副,龙凤呈祥珐琅盘一套,马匹六十六匹,良田一百亩…… 聘礼之多,满目奢华,让在场众人望之,皆为之艳羡。 身处乱世,幽国国内物资极为紧缺,但为表皇室对这门婚事的看重,此次定亲的聘礼甚至远多于太平盛世时妃嫔嫁娶标准。 白家父母见之,喜笑颜开。 高居相府,良田马匹他们有之,珍馐宝器他们亦有之,对于皇室聘礼价值多少,他们并不在意。但他们却极在乎白箬在皇室心中的位置,而这诸多聘礼,则足以证明皇家对白箬的偏爱。 辰时一到,只听主礼官即刻报唱册封大典的开始。 客堂中央,白箬一头青丝尽数绾起,头顶金丝凤冠,身着绣有凤凰腾飞之态的鲜红喜服,跪下而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宋恩泽龙颜大悦道。 之后,只见主礼官打开礼册,开始报唱:“白箬,年芳有十,大朝正一品相国之女,册封为幽国太子妃,待到及笄之年择日完婚。另因圣上感其淑德,特加封为‘倾世郡主’。” 世人因其为太子妃,又是倾世郡主,皆称其为倾世太子妃,又称倾世皇妃。当然,这皆是后话。 眼前,只见待白箬朝皇上及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礼成后,监礼官恭敬地以檀木托盘,呈上一枚朱红的琉璃铭玉,递与白箬。 铭玉上,“倾世郡主”四字工整的雕刻其上,仿若象征着无限殊荣。 仅是看到那四字,白箬的心却莫名的被刺痛了一下。 她仿佛见到梦里,自己因抗拒亲事而与齐浩笺私奔去白秦后,四海之内百姓将“倾世太子妃”改做“倾世渣渣妃”之景。那双音“渣”字,不过一听,便可感受到诸百姓对白箬私奔一举的满目鄙夷。 而渣妃之名,亦是从那时起,成了白箬梦里一生都甩不去的印记。 唯今,这铭玉揣在白箬玉手上,顿时让白箬觉得沉重无比。 梦回千转,太多不堪入目,令她今生再不愿重蹈梦境中的曲折。似如今这般,甘心情愿应了亲事,闲做废柴守着父母,对白箬而言反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她将嫁之无爱,却也将嫁之无悔。 这桩婚事对白箬算不上最好的安排,但嫁以皇家,她可每日吟诗弹琴,吃喝不愁。临遇事时,她甚至能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为身任相国的爹爹言几句好话,助得白家昌盛锦华。如此,对此时的白箬来说,便是极好的。 经此一思量,白箬唇角勾笑,朝着君王与皇后所在,深深地福了个礼。 礼毕,只见主礼官端起颂本,开始诵读。 颂本当中,记录着各代历朝德行出众的妃嫔其妇德之道。 与太平盛世的颂本不同,此颂本中记载的妃嫔多是在战乱年间,为救君王或皇家子嗣,或芳消玉损于敌军兵刃下,或不愿成为战俘而自尽。 因其行刚烈,而为君王所感动,遂记录于颂本,以教后人。 诵读完颂本,主礼官最后道句:“望郡主执守宫规,为皇室争荣。” “白箬领旨。”白箬微微垂眸,甜声应道。 那一句话,令客堂外侧宾客席间的齐浩笺,藏于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分明记得,白箬先前总在有意无意的流露着,自己不愿嫁与幽国太子的念头。可如今看来,却好似不是那么一回事。 白箬那声略带甜蜜的领旨,让四周的喜瑞气氛腾升至极致,可落在齐浩笺耳里,却让他妒忌横生。 幽国势弱,即便是皇室太子,手上所拥有的金银珍宝、良田军马也远不及他一个白秦的三皇子多。这样的太子,又凭什么与他争夺白箬? 他不服!他不服!他要白箬,要白箬今生来世皆归他一人所有!焦虑灼心间,齐浩笺猛然将杯中烈酒一口灌入,酒烧喉头之感,却令他越发的难受。 另一侧,墨楚涵独自隐藏在热闹里,赫斯之威的面庞上挂着极为复杂的笑容。 满屋的喜庆,刺痛着他的心,让他哪怕仅是多看白箬一眼,都觉得摧心剖肝。 白箬的一身红,那般明艳,那般动人,可残留在他眼底,却成了再不可依恋的理由。 早前,他因机缘而与白箬相识,在一次次相聚中,对白箬心生爱慕。 哪知他尚未理明自己心中的情愫,白箬便已于这册封大典上,成了幽国未来的太子妃。 白箬的花颜月貌一如初见,流转于墨楚涵心尖,只是,他却默然知道,眼下该是离别的时刻。 他心伤而转身,疾步而离开,却不知有一双阴鸷的眼此刻已盯上自己。 第二十二章 游凤戏龙 翌日,朝阳初升时,白箬已整装待发,静坐于相府的马车上。 她着一身银线祥云绣成的素白长裙,一道素钗别于发髻,周身上下,朴素中又带着宛如青莲般的高傲。 今日,乃是她成为倾世郡主后,首次前往伽隐室为万民祈福的日子,事关国之大运,她不可不去。 仅是梦里的今日,又将有诸多坏事寻上门来。梦里梦外,事之走向虽不尽相同,但每一回想起梦中那幕幕近乎真实的场景,白箬便有些许不快。 马车外,只听有家丁道:“禀郡主,祈福之物已尽数准备妥当,可否启程?” “启。”白箬冷冷应道,眸中泛着冰冷寒芒,似在筹谋着如何以应对恶事。 十余辆马车,穿过都城热闹的街坊,沿着几座高山颠簸一路,约摸半个时辰后,才到达伽隐寺。 “郡主到。”只听车外有人喊道。 “郡主万福金安。”一众迎接声,骤然落入白箬耳中。 白箬纤指一勾帘,巧踱莲步,自车上款款走下。清风吹过,摇曳着她的长裙,轻柔吹拂着她腮边的两缕发丝。素雅如她,竟在这缕缕清风中,沾了几分妩媚。 “起身罢。”白箬唇勾浅笑,对面前一众僧人香客说道,她的目光却好似无意地扫视周边,打量着此地的山山水水。 伽隐寺坐落于绿水青山间,寺庙后有高山叠叠,耸入云霄。寺庙前则是一片碧水清池,池中有锦鲤与老龟遨游,一派生机盎然。 这一世,白箬久居闺房,并不曾来过这寺庙,可寺庙周圈葱葱郁郁之景,却让她觉得颇为熟悉。 再看寺庙,庙顶铺满金光琉璃,屋梁雕有仙人佛爷,一顶青铜香炉置放于庭院中央,缕缕白烟自炉中缭绕而升,仅是站在庙门前,便可清晰见得。 这于梦中别无二样之景,让白箬疑思绕心,而袅袅迈步,跨入寺中…… 与此同时,国都的另一侧,仅见有一相府打扮的丫鬟,鬼鬼祟祟的窜入一家客栈,迈步匆匆便要往二楼赶去。 见状,两名身着北巍服饰的护卫厉声阻挡:“站住!此乃北巍太子休憩之地,闲杂人等勿入。” “二位公子莫误会,我乃听我家小姐之令,来将这信送给太子的。”那丫鬟若吃一惊,慌忙自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面前人。 “信留下即可。”其中一护卫接过信,即刻下了驱逐令。 虽说幽国重文轻武,国内还算太平。但他们乃北巍太子府之人,出使敌国,还需谨慎为上。 眼看信已送达,那丫鬟倒也识时务,只是交代了句:“信中事态紧急,劳烦二位公子务必将信交给太子。” 说罢,她悻悻迈步,极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昨日,她受一相熟的老妈妈之托,才在今日向相府请了半日假,匆匆前来送信。她不知信中内容,亦不知写信之人,只不过家中度日艰难,为赚取碎银几两而如此行事。 犹恐今日认错了人,她昨日还刻意在册封大典上,多看了墨楚涵两眼。 眼下事已办妥,银两入手,她也再无停留的必要。 客栈内,那封不知来源的信,极快便辗转至墨楚涵手中。仅见信中写着:我与墨兄志同道合,早结刎劲之交。奈何我今已成太子妃,当尊男女有别,日后恐难再与君相见。巧于我已到伽隐寺祈福,望能与君在寺后万芳亭最后一次相见。 “此信是谁送来的?”墨楚涵薄唇轻启。 “是相国府的丫鬟。”护卫应道。 “今日倾世郡主几时去的伽隐寺?”墨楚涵紧握信笺,沉思而问。 隐约间,他总觉得这信中存有端倪,却又一时寻不到这古怪的所在。 “辰时去的,此时应已在庙中。”护卫再答。 墨楚涵的一连串提问,令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一一如实回答了。 “备马。”墨楚涵骤然收回轻叩案几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另一边,幽国太子府中,亦近乎在同时收到了一封署名白箬写来的信。信中写着:箬儿与君不日将共结连理,实乃我幸。唯今与君半日未见,却如隔三秋,思念成海,还望与君可相聚于寺后妙锦亭。 见信,宋鹤鸣大喜,不管不顾,唤了马车便匆匆往伽隐寺赶去。 他心尖上的人儿,如今寻他道说思念之苦,让他怎能不心急去见之! 仅是任宋鹤鸣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阴谋正在这信里信外,悄然发生…… 伽隐寺外,郁郁葱葱的竹林间,几名妖冶多姿的女子正饮酒嬉戏于妙锦亭内,笑声迭荡,直传至几里开外。 宋鹤鸣的马车未到,人便先被这酥人的笑音所吸引。 太子府内美人颇多,或温良贤淑,或华贵大度,却唯独没有如眼前这般,只笑声便给人以无限魅惑的。 宋鹤鸣听得醉了,甚至已在笑声里想入非非,幻想着白箬娇羞的投入自己怀中的可人模样。 他步履匆匆,不过几息便赶至亭中,可在这撩人的笑声里,却未寻到半点白箬的踪影。 “小女参见太子。”一众女子,好似早就知道宋鹤鸣将来,而一一行礼。 “箬儿呢?”宋鹤鸣的眸光略过这些女子,略生不满道。 面前这些女子,芳华绝代,着实是美得不可方物的佳人,仅是与白箬相比,还是少了些味道。 “启禀太子,郡主如今尚在祈福,命我等先至此候着。我与众姐妹乃郡主闺中蜜友,常听郡主提及太子才华出众,气度非凡,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太子若不嫌,我等愿与太子在此把酒言欢,以待郡主到来。”一紫衣女子娇声说道。 她凤眼迷离,朱唇诱人,周身无一处不散发着媚入骨髓的娇艳。看得宋鹤鸣急急将已到嘴边的拒绝,再而吞回了肚中。 他并未细察到,这些女子面庞上皆泛着丝丝不正常的红晕,而任众女子拥着,步入了妙锦亭…… 伽隐寺内,白箬刚使香入香炉,便听有人来报:“郡主,大事不好,太子方才来寻你未果,不知怎么竟在庙后的竹林里出事了,您快且去看看吧?” “哦?竟有这事,你且带路。”白箬淡然应道。 这一次,她再不似梦中那般惊慌失措,就似天崩地裂的大事儿,也皆与她无关。 第二十三章 一计双雕 竹林深处,宋鹤鸣几樽美酒下肚,眼前的一切亦随之变得模糊起来。那些个百眉千姿的女子身影,在他朦胧的双眼中,竟重叠成了白箬的模样。 “箬儿……箬儿……你可知道,朕心怡你许久……”宋鹤鸣说着,一把搂过最靠近的紫衣女子道。 女子不盈一握的细腰,芬芳四溢的墨发,不知不觉间,渐渐撩动起宋鹤鸣内心的无限躁动。 只见那紫衣女子,衣衫不整的自亭内连滚带爬而出,似是惊慌的跪倒在白箬面前。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我等本是受太子之邀,来此吃酒。岂料太子醉后神智飘忽,竟把我等当作郡主,而我等身份卑微,着实不敢反抗……”紫衣女子不断磕头着,仿佛真担心白箬一个气极,将她拉去血祭了般。 然,白箬却仅是冷眼看着那女子自演自话。 梦里,她虽不爱宋鹤鸣,但眼见到宋鹤鸣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她还是又恼又恨,恶心至极。 可如今,她望着亭内早已大醉不醒的宋鹤鸣,却再无任何情绪波澜。 她要嫁他,却从不是因为他。而今,他胡作非为,她也正巧把这事当作日后拒与他圆房的借口。如此正和她意,她又哪需恼怒? 仅是眼下这些女子面带桃花,衣衫甚薄,细腿尽展,腰间还系一卖?红绳,一看便知是青楼花娘。她们来此做甚,有何目的,白箬还是决定一查到底。 她佯装震怒道:“一派胡言,太子早与我约好在此见面,又怎可能邀尔等前来!说,尔等是何人?蛊惑太子是何目的?若是不说,我便令人拖去斩了!” 闻言,亭中众女子大惊,纷纷奔至亭外跪地求饶。 她们收人钱财,本以为在白箬面前演场戏便可全身而退,哪知戏演下来,竟还有杀身危险。 只不过在慌乱中,那紫衣女子眸中却是灵动一闪,再是抬头时,已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无辜模样:“郡主恕罪,我等皆是被人逼迫,这才做出如此蠢事,还请郡主网开一面啊!” “何人所迫?”白箬再问。 却见众女子的目光自她身后跃过,而直直的望向远处那匆匆而来的身影,眸子里的惊恐在刹那间腾升至极点。 紫衣女子哽咽道:“那人背景可怕,我等着实不敢供出。” “既是如此,那便罢了。仅是尔等趁太子醉酒而坑害之,既无主犯,我也只能从重问罪。来人,将她们押入相府地牢,刑幽闭之罚。”白箬玩转着自己的纤指,风轻云淡道。 幽闭之罚,乃是以用木槌击受罚者胸腹,即有一物坠而掩闭其牝户,只能便溺,而人道永废,再做不得云雨之欢。 对于这些以花娘营生者而言,受此刑罚,无异于断其生路。 白箬不信,面对此等重罚,众女子还能再而狡辩,拒不交代。 果不其然,一听其刑,跪地女子个个惊慌,连连讨饶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望郡主绕过我等!此次事端,皆为北巍太子指使,我等也是迫于无奈而为之。” 女子一口气急急的说完,仿若说慢了,便即刻有人会冲上来要了她的命。 “一派胡言!墨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怎会做如此勾当!”白箬怒喝道。 怒斥间,她的余光却是一瞥,望向了越走越近的墨楚涵。 梦里,她不似如今这般狠戾,却也让众花娘在百般追问下,供出了墨楚涵。 梦里,听及此“真相”,她震怒不已,而与墨楚涵当场决裂。 梦里,自此事过后,她再不愿困在这将成的婚事里,而远逃白秦。 白箬虽不知梦里几分为真,几分为假。但经历了早前影子部队掳人的风波,使白箬看事更谨慎了许多。 如今,不明真相,她自是不打算与墨楚涵那般快撕破了脸,而让此事不了了之。 她在试探,亦想从花娘口中,更准确的辨得虚实。 感受到白箬话中的暴雨将至,众花娘心中一惊。 她们头磕血流,抚面而泣道:“奴婢不敢胡语,奴婢所言句句是真。” 一众哭声,梨花带雨,听得让人颇是心疼。 然而,却偏偏有无情人,不为这哭声所动。 墨楚涵站在不远处,漆黑的眼眸宛如深潭,藏着令人无处喘息的冷冽。闻花娘之语,他当即厉声问道:“尔等说是受我指使,可有证据?” 方才,他本候白箬于万芳亭内,却有一相府打扮的丫鬟跑去,告知他白箬于妙锦亭出事,他这才急急慌慌的赶到此处。哪曾想,他这才刚到,便听闻有人这般污蔑自己。 虽说,他并不知此地发生何事,但从妙锦亭内的凌乱,却也能大致猜得一二。 他与宋鹤鸣乃两国太子,若是因此事而生隔阂,日后势必影响至北巍的发展。 这,是他绝不容出现的! 他不染而朱的薄唇上,分明挂着丝笑意,却让人觉得如坠冬月寒窟,倍感寒凉。不过一言,便引得一众女子瑟瑟发抖。 她们眸望地面,在墨楚涵施以的重压下,再不敢多言半字。 “这姑娘都指明是墨兄你做的了,墨兄你这般说,岂不是想杀人灭口?”齐浩笺的声音,却在这时忽然响起。 墨楚涵的气场强悍无比,齐浩笺躲在暗处远远见着,便已然可察觉到在墨楚涵的影响下,在场花娘已自乱阵脚。 若是他齐浩笺再是放任,怕以墨楚涵的气势,多番逼供下便可从这些女子口中套得实情。 见齐浩笺现身,众女子则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跪走上前道:“齐公子,我等知错了,还望公子救得我等一命啊。” “尔等与齐公子相识?”白箬一语惊人道。 “认识…” “不认识……” 几名花娘,慌中不一的回答道,又在察觉至答话不妥间,纷纷改口道:“不认识!” “既是不认识,尔等又怎会知公子姓齐,试图寻公子求助?尔等就不怕公子身份特殊,治罪尔等?”白箬清晰分析而质问道。 第二十四章 白秦秘术 白箬这一问,让本还不断求情的众女子,哑然不知以如何对答。 于常人见得,这些女子求齐浩笺的话,不过是慌中求生的讨饶。可偏偏这称呼上的极小破绽,却被白箬敏锐的捕捉到。 她们若是答了,无论如何答都无异于挖坟自埋,若是不答,长久僵持又等同于默认了齐浩笺是她们的同谋。 思量间,众女子双眸躲闪,一时而不知如何自处。 情急下,那紫衣女子道:“齐公子偶会与好友至酒楼饮酒,我等姐妹,亦是在酒楼中知得公子,而未与公子深交,这才仅能唤着公子姓,不识公子人。” 女子回答得自认为巧妙,却让齐浩笺面色格外难堪。 要知女子这一答,无异于暗示了他常逛花楼,即便他不曾在这野莺流燕中采花,怕也要遭来白箬的误会。 仅是,白箬的心思却从不曾放在齐浩笺身上过,她忽下令道:“既是如此,齐公子也无义务帮助尔等。来人,将她们拉去先打五十棍杖,再行幽闭。” “喏。”旁侧相府一干护卫,整齐应道,不待面前的众花娘有半点挣扎,便将她们捆绑入车,策马携车往相府赶去…… 马蹄滚滚,尘土飞扬,吵得齐浩笺心神不宁。他心知在重刑下,这些莺莺燕燕必承受不住,而将其供出。 陷害太子乃是重罪,即便他乃白秦三皇子,在幽国国土上,怕是一样要受刑罚。 他原以为白箬一介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柔弱不过对众花娘痛斥一顿,不想白箬暴怒下,竟会动用幽闭之刑。 他瞳眸几转,暗叹道:“我虽无权干涉白姑娘决定,但滥用私刑,怕是不妥,日后若是这些花娘压上公堂提及此事,怕是对姑娘不好。” “哦?公子这是要怜香惜玉护着她们?还是真担忧我名声狼藉?”白箬边是问着,边是勾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自是为了姑娘,同时,也是不愿这乱世再多几个孤魂。”齐浩笺看似遵道秉义道。 “齐公子心善,我却认为这恶人皆该有恶报。即便日后沿街乞讨,饿死街头也仅能算是他们的恶报!”白箬回怼。 因云烽受影子部队重伤一事,使白箬对齐浩笺颇有怨愤,说起话来自然也不似原先那般客气。 此话,令齐浩笺心头一咯噔,猛地发觉白箬在此事,已下定惩戒众花娘的主意。他再加劝阻,亦无力改变。 衡量间,齐浩笺手曲二指,自虚空划过一道斩首之势,好似无意,却使竹林内几道黑影,即刻朝着众花娘的方向追去。 那手势快且微小,瞒过了众人,却落在白箬眼底,令白箬更加起疑。 要知梦里,白箬对那手势颇为熟悉,那是齐浩笺命影子部队行暗杀令的手语指示。手势滑过,看似平常,却象征着有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望着那消失在竹林间的马车,白箬预感不妙,她骤然牵起旁地的一骏马,便要纵身跃上。 哪想,她如今这十岁的身子,在骏马跟前诚然矮小,几次踩着连马蹬,皆仍是坐不上马背。 见势,齐浩笺假做担忧道:“白姑娘有何事要做,我令人安排马车送姑娘去便是,可莫摔……” 话未说完,却见有一人影飞身而过,长臂自白箬纤腰间一揽,搂着白箬直上马鞍。再一看时,墨楚涵已与白箬同乘一马,扬鞭向远处飞驰赶去。 望着心怡之人,随墨楚涵策马远去,齐浩笺脸黑如染墨。 他精心策谋,本以为可一箭双雕,离间了白箬与宋鹤鸣的关系,又使白箬与墨楚涵间矛盾横生,老死不相往来。不曾想,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谋,最后竟漏洞百出,还便宜了墨楚涵。 不甘间,齐浩笺纵身上马,朝着寺庙外的方向疾奔而去,一道更可怖的诡计于此刻在齐浩笺心头酝酿而生。 他烧脑烧心为策反白箬而制定的计划,即便失败,又绝不能成了他人的嫁衣! 另一侧,押运花娘的车马辘辘朝前,车轮在地上直划出一条百米长的血痕,车軨上血滴如雨飘落,在草上绽放出朵朵血花。五六护卫嘴角渗血,倒卧车厢里外,早已没了呼吸。 马匹身上也不知被谁刺入尖刀,而受惊疾奔,慌乱不分东西。 “未曾想,不过须臾,车上竟发生这等血灾”墨楚涵远眺马车,略带惊讶道。 他仿佛于刹那间,明白了白箬那般焦急追赶马车的缘由。垂眸间,他的眼底满是柔情,对面前这个看似娇小柔弱的女子,亦多了几分钦佩。 “万恶藏于无声里,墨公子,劳烦您再御马快些。”白箬眸中划过一丝不似她那年纪的狠戾。 早前,她令人对众花娘施以重刑,不过是唬花娘说出实话的幌子。暗地里,她早已安排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交代一众护卫押这些花娘回府后,先关地牢,等她回去再行发落。 不想,她心生善念,却有人赶在她前,痛下杀手。其目的,无非是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然死者身上的蛛丝马迹,亦可以一展真相。 仅要他们逼停马车,查验尸体,白箬便不信寻不到半点答案。 竹林间,却有七八黑影追着白箬二人的马匹,围杀将至。剑风嗖嗖,穿过竹叶,有密密麻麻的飞蝗直冲而至。 墨楚涵只回头一望,便见有二三十柄飞剑呈万钧之势弑杀而至,剑气锐利,将四地竹叶斩做叶雨急落。 一名黑衣女子眸光冰冷,乘一木鸢凌飞剑后,十指飞扬牵以数十条长绳紧随其后。长绳细近透明,另一头紧连剑柄,使一众飞来利剑皆似自生意识。 “剑傀术?”墨楚涵略带惊讶道。 传闻剑傀术乃白秦一偏远部落的独门秘术,在三国内早已失传许久。其秘术乃是依靠一种奇特傀绳,以像操纵傀儡般自远处控制利剑。以此术法灭敌,非但可以使敌方不得靠近自己半分,还可事半功倍,精准的操纵剑以直刺对方要害。 三国分裂之初,白秦便曾借此秘术,而连破北巍二十城。 仅是,传闻其秘术对操纵者的消耗极大,运转此秘术者,皆活不过二十。也不知是否因这缘由,到了三四十年前,这秘术便再不曾出现在天地间。 第二十五章 血瞳深仇 不待墨楚涵多加细想,便见飞剑宛若游蛇,在虚空间游动着朝自己扑来。 “白姑娘,你且握好马辔!”墨楚涵说着,忽地转身,持剑与那飞来的百来道剑花斗做一团。 飞剑灵活,在墨楚涵四周千变万化。剑中招式,不尽相同,或狠厉直斩,或迂回暗袭,竟像有数十个不同性格之人,在各自握着剑柄。 墨楚涵倾尽其力,以挡诸剑,刀光剑影,于他的剑刃撞击中,化作寒星,闪耀四周。 乱剑横飞,刺裂他的长衫,于他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血染飞剑,若再而激发起剑上的嗜血煞气,使其剑式逼来,招招毒辣至极。 墨楚涵虽自小习剑,得高人指点而剑法不凡。但在敌对中,依旧寡不敌众,而渐落下风。 他挡在白箬身前,虽已伤遍周身,却仍以最后的执念,守护着白箬不伤丝毫。 岂料剑锋无情,忽自马匹劲腿上闪过。 突然,残马嘶鸣,四肢尽断,随着血花四溅而直摔在地,撞击出一声极大的声响。 坐于马上的白箬二人,眼前之景忽变天旋地转,身体也随之被急甩了出去。 墨楚涵心中一惊,他摔了不打紧,可白箬身弱体娇,哪受过这等罪? 他习剑练武,为的就是能护得所爱之人安好。如今心爱者近在咫尺,他又怎舍得让对方受半点伤? 情急之下,他长臂一伸,揽着白箬飞转落地,受迫连退了好几步,这才险险带着白箬站稳了脚。 只是,亦是在这短短的数十秒里,为护白箬安好,墨楚涵伤痕累累的身体,却忽的装在了旁侧的竹竿上。竹上那尖刺直戳入体,疼得墨楚涵冷汗直冒。 他双目厉芒电射,鹰隼般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四周飞剑,周身虽已负伤极重,迫人气势却半分不曾减少。 恨意,在一瞬间燃烧他心。 他恨,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护得白箬安好,恨不能将白箬揉进自己的骨肉中,将自己的躯体当做肉盾,换得白箬毫发无损。 然而,他面前那斜倚在木鸢上的女子,却仅是用那双殷红的血瞳,如锁定猎物般直直的盯着他。 “北巍太子,我虽不知你名,却知今日乃你的死期,劝你莫做挣扎,也好死得痛快。”女子勾着一抹残忍的笑意道。 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若不是有那人,她至今仍无法知得墨楚涵的行踪,知得墨楚涵竟也有不带护卫独行的时候。 此刻,她的眸里有利刃闪烁,尚显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决然的血脉贲张。 剑傀部落,因剑傀术而被世间所知,因剑傀术而受世人记恨。做为剑傀术最后的传人,她怀血恨而生,日夜不休加以习剑,为的就是为族人报仇的这一刻! 时光如海水倒灌,逼得女子思及往事,万剑扎心,恨不得将墨楚涵撕成碎片,剁成肉酱。 可墨楚涵却在识海内翻腾了几遍,也未寻到自己如何得罪了剑傀部落。 疑惑间,他边御剑挡其锋芒,边厉声问道:“剑傀术已失传许久,你怎习得,又是何人?” “呸,剑傀术之名,不配尔等北巍刍狗提起!若不是你父亲使诈,我部落上下百余号人也不会在归降后惨死!今日,我便要你血偿了我部落的血海深仇!”女子言之凿凿,痛斥于北巍的恶行。 她那双染血的瞳眸,亦在仇恨灌心间,鲜红得要滴出血来。 二三十柄剑,在她灵巧的十指间上下翻飞,宛若索命魑魅飘忽不定,让人猜不透其下一式要出以何招。 墨楚涵吃力的挡着面前仿若飞蝗般密集的剑,心中不禁生了一丝惊讶。 北巍竟曾收服过剑傀部落,又曾使计将整个部落灭杀。这等大事,他却从不曾在北巍史书中见过,这其中想来御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只是眼下女子下手快狠,剑剑直逼他性命,令他在忙于应对间,又全顾不得多加思量其事。 剑光纵横,落在白箬眼底,引着她再度思量起梦中之景。 梦里,她在许久之后,亦曾听说过墨楚涵于今日受贼人暗杀,而身负重任。 听闻其身上的剑伤无数,剑剑致命,看似出自不同门派不同剑法的数十名剑客之手。 幽国犹恐因此事,而激怒了北巍,遍请天下名医为墨楚涵疗伤,这才将墨楚涵的命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但墨楚涵却因为有一剑伤及识海而失忆。 梦里,白箬只觉得墨楚涵在记不得从前甚好,她与墨楚涵间也可彻底了断,从此战场再见便是全然陌生的敌人。 可现实的今日,白箬却因追及马车,而与墨楚涵同陷这危机里,被迫成了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面前飞剑乱舞,并非眼下从不曾习武过的白箬所能应对的。 然墨楚涵已遍体鳞伤,若放任事情往下发展,她与墨楚涵今日怕真要折命此地。 见一利剑,在墨楚涵猝不及防间,忽吵着墨楚涵心房所在处刺去,白箬心中大急。 她纤指自半空捻住一片断叶,朱唇衔住竹叶边角,下唇瓣内卷,而吹奏出一首催人肝肠断的曲来。 曲音中,那侧卧木鸢上的女子指尖忽是一顿,那柄直冲心房的飞剑也随着她指上的颤抖,而偏飞旁处,直穿入竹竿。 数十柄飞剑,亦在刹那间,宛如断线风筝,尽数坠地,而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竹叶成曲里,女子仿佛见到在血火翻飞中,有人在朝她喊着:“弥儿,忘记今日,忘记剑傀部落,飘洋四海,去做一寻常女子罢!” 随即,她好似受人一推,渐渐远离了那片火光冲天的地方,渐渐落向无边的黑暗…… 那哀伤写满的画面,萦绕至她脑中,竟使她的血瞳在几息时间内变做墨黑。 “走!”白箬拉起墨楚涵,趁着女子分神的空挡,朝着密林深处躲去。 她吹叶维持的幻象,强撑不过几秒。待女子神智再复清醒,察觉到受她曲音干扰,必更疯狂的报复之。 只是几息之短,弹指即过,他们又能逃至何处,以避开这飞来利剑? 第二十六章 百险千愁 白箬二人匆匆不过数十秒内,已跑出百米开外。 木鸢凌飞之速虽是极快,但体型庞大,他们越往竹林深处跑,便越可借助密集交错的翠竹,巧避过木鸢。 百米虽短,但四周的翠竹已茂盛许多。 遮天盖日的密林,摩挲着二人的衣裳,将墨楚涵的点点血渍尽留叶上。 斑驳的光晕下,墨楚涵只觉得眼前渐变模糊,体力也越发不支。 方才,他在敌斗中失血过多,强撑至今已是不易。这百米距离,近乎耗空了他所有气力。 望向身后那自木鸢上跃下,飞步朝他们追来的女子,墨楚涵动了动那苍白如纸的唇瓣,有气无力道:“白姑娘,对方的目标是我,让你卷入这场灾难我已愧疚难当,你便不要管我,径自逃生去罢。” “不可,留于此,与死无异。”白箬断然拒绝道,随即她以娇小的身躯架起墨楚涵,脚底生风般的朝前跑去。 她与墨楚涵相识虽不长,却惺惺相惜,如若故交。友人命危,她又岂能独自逃生? 况且,墨楚涵的生死,事关幽国与北巍的未来。若是让其命断此处,不管他死于何因,北巍都必迁怒于幽国。 三国鼎力,各相制衡,白秦最强,幽国与北巍势均力敌。若幽国与北巍交战,则无异于鹬蚌相争,使白秦坐收渔翁之利。 白箬胸无大志,只希望幽国太平,以好守在爹娘身侧,在乱世中有一份安稳日子。而今,护得墨楚涵,既是守得幽国无受战火袭扰。 逃?若幽国大乱,她又该携家人往何处逃? 森冷杀气越聚越浓,冻得人一阵哆嗦。白箬未回头,也能感知身后那凶险的飞剑急速逼近。 倏然间,她的目光瞥至一处低凹的杂草,而问道:“墨公子,你可信我?” “白姑娘说刀山无险,火海溢水,在下亦信之。”墨楚涵气若游丝却又异常坚定道。 经历这次生死劫难,使墨楚涵雾霭蒙蒙的心瞬间明了。 他爱白箬,而甘为白箬放弃世间万物,为白箬勇赴黄泉。 那种爱,就似前世已刻入骨髓,只待今生续缘,让墨楚涵在大难临头之际,希望白箬无灾无难。 但他万万没想到,白箬听其言,仅是眸含笑意,猛地将他朝前方一推道:“公子好生保重!” 随即,墨楚涵只觉得脚下一阵崩塌,整个人猛地下落,直滑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暗洞,任他如何挣,都止不住那极速下滑…… 墨楚涵,接下来的造化就全靠你自己了,此地的凶险,就交给我一人面对罢。白箬暗想。 她犹记得,梦里她因对妙锦亭之事耿耿于怀,而独自冲入竹林,误落入跟前的暗洞。 顺着暗洞,她心惊胆战的走了一天一夜,才寻到逃生之口。 彼时,她以为出了暗洞,便将有好运关顾。哪知她消失的一日内,幽国国都内关于她与其他男子纵享鱼水之欢而彻夜未归的谣言已家喻户晓。 名声不保,加以对太子婚事的不满等矛盾堆积,这才有了她后来随齐浩笺私奔之事。 眼下,她并不想重蹈梦中覆辙,亦不愿给那女子追杀墨楚涵的机会。 墨楚涵的离开,即是保全了自身,亦可换得她与女子周旋,寻得生路的机会。 白箬思量间,却见有几道飞剑俯冲直下,窜进洞口,一阵乱搅猛刺,过了半盏茶时间才再度窜出暗洞。 血瞳女子的声音,略带讽刺的自白箬身后传来:“小姑娘倒挺无畏,舍生而救人。” 她向来仅崇拜强者,而不喜弱者间互救的把戏。白箬此举落在她眼底,便徒剩愤怒。她在等,等着白箬充当英雄放走人后,要以怎样的姿态向自己求饶! 哪想,白箬仅是冷冷应道:“那倒没有,仅是姑娘追来得太快,我来不及逃走罢了。” 她的面上傲骨凌霜,神情里不见半点害怕,那副天塌我不惧的模样,看得血瞳女子好生恼怒。 女子手指轻勾,猛地牵以一飞剑,架至白箬雪白嫩滑的脖颈上道:“唤墨楚涵从暗洞中出来,否则今日便要你血洒此处!” “此洞长几千米,另有其它出处。你我说话的空档,想来墨公子已逃出几百米开外。现在,就算我叫破了喉咙,他也未必能听到。姑娘若想寻他,不如自己追去好了。不过我好心提醒姑娘一句,这洞内极为狭窄,墨公子虽身受重伤,可近身攻击的招式却依旧毒辣得很。”白箬坦言。 “好!好!那你就为他偿命罢!”女子气得两鬓青筋暴起道。 她的剑傀术着实杀得墨楚涵无力反抗,可近身攻击,她却没半点胜算。杀墨楚涵不成,她便打算白箬以泄愤! 她食指轻勾,愿想借那架在白箬脖颈上的飞剑,了断白箬性命。岂料白箬俯身一避,竟巧若飞燕,直避过致命一击,而抬手厉喝道:“且慢!” 身手之老练,竟不像深闺小姐,而更像战场间厮杀多年之人,看得女子颇感惊讶,而又化惊讶为更大的不满道:“怎么?有遗言?” “非也,只不过惋惜于你不擅利用人,生生将我这可做棋子的人灭了。”白箬撇撇嘴,垂眸间竟满是痛惜。 “呵呵,你做棋子?我倒看不出你有何可被利用之处。”女子上下扫视着白箬,似在衡量,似在质疑。 白箬方才的表现,当真是为了北巍太子不顾生死。 可北巍太子身旁护卫多如牛毛,为主上悍不畏死者不计其数,多白箬一个不多,少白箬一个不少。即便她挟持白箬去寻北巍太子,也未必见得对方肯为白箬以身犯险。 察觉出女子的不屑,白箬仅是勾唇一笑道:“莫不是我与墨公子赤绳早系,情愫暗生,来此私会,又岂会被你寻到下手的机会?我若生,墨公子必天涯海角而寻之。我若死,后果怕是你我皆难想象的。” “你究竟是何人?”女子百惑丛生道。 她清醒至今不过几日,对于外界之事不甚了然,见着白箬那副笃定的神情,一时间竟判断不出真假。 “幽国相府嫡女,白箬。”白箬自报家门道。 “幽国?”女子呢喃着,神情略生恍惚,识海内隐隐浮现出几道人影,那般模糊,又那般想让她记起。 怀疑上心,让她收了飞剑,只以玉手携小刀抵在白箬背后道:“姑娘既是北巍太子的心头爱,那便乖乖随我走一趟。否则,我这刀过于寂寞,指不定何时就要窜出来饮饮人血。” “去哪?”白箬心生警觉道。 一日之内,她若不能重返国都,她的名节必随谣言而尽毁,相府上下,亦会因她而成为受世人直戳脊梁的存在。 “愁”字如云,顷刻遍布白箬心头,令她挥之不去,思之无解。 第二十七章 恶计连环 竹林内,相府上下跟来伽隐寺的一众家丁护卫,发觉白箬久出未归,不禁焦虑烧心,纷纷散开寻找。 伽隐寺坐落于青山间,寺外山连山,连绵百里,人一旦消失于其中,就宛如粟米入海,渺小而难觅其踪。 加之天色渐晚,寺外饿狼成群,猛虎潜藏,在这险象环生间,想寻得一人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他们护卫不当,使白箬消失无影,本就是大过,又哪敢在此刻有半点退缩? 竹林旁侧的悬崖下,还被他们寻到那车死相惨烈的护卫与花娘,更使他们于惊慌失措里,担忧起白箬的安危来。 薄暮下的红日如血,将万物覆盖上一层殷红,仿若预示着灾难的降临。残月于火烧云间若隐若现,恰似人间的支离破碎。 没有人能知道,在这片即将陷入无尽黑暗的竹林里,白箬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而在这些人中,当属宋鹤鸣最为焦心灼虑。 他直至醒来,方知自己早前经历了一场陷阱,还使得白箬在追人时失踪。 望着那片渐入黑暗的夜色,宋鹤鸣的心中五味交错,恨不得自己有天外神功,直将白箬从茫茫树海中找出。 白箬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佳人,是他满目星辰的存在意义,只要一想起白箬那令人着迷的脸,他便再不想碰及其他佳人。 而今,白箬消失在这竹林中已有数个时辰,其间遭遇,更是他难以想象的。 为求得能在白箬遇险前将她找到,他甚至于私自动用了朝廷军队加入寻找之列。 可谁也未想到,就在他们仍在漫山遍野的搜寻间,白箬已被人乘木鸢挟持至五公里外的碧溪县外。 木鸢极快,飞天而过,极好的瞒过了一众人的眼。 仅是木鸢每一次飞行又只能维持半日,便需折返加碳。 这几日里,血瞳女子在追寻北巍太子行踪之际,也便一早就在与幽国国都锦央城离得极近的碧溪县外,租用了一处寻常院落。 庭院外千米开外皆无人家,白日郁郁葱葱,满目生机,可到了夜晚便显得阴森可怖,时不时还伴有几声狼嚎。 若不是胆肥之人,住这院中,就如枕刀床之上,怕是要在提心吊胆间彻夜难眠。因此,庭院建成后,主人家才迟迟不见入住。 然而,此刻的院子内,蝉鸣于树,月挂中庭,一堆篝火被点燃在院中央,以驱夜里的寒凉。星火缭绕间,倒也将四周趁得格外温馨。 血瞳女子坐于石凳之上,玉手轻轻擦拭着每一柄剑刃,望着刀剑的双眼,竟满是柔情。 她行走江湖,早已忘却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不过怀着满腔恨意而度日。这些剑,是她赖以为生之物,亦是融入她生命的无可替代品。 篝火映照着女子娥眉含春的面庞,衬显着女子如温玉圆滑的肌肤。 白箬远远望着,只见女子唇瓣不点而赤,柔和的瞳眸里退去血红,反增了几分慧黠灵动。 她身着玄黑衣装,手背间几道不明显的乌黑经脉,随着女子的晃动而一展无遗。 “你中毒了?”白箬面无表情的问道,深邃如海的眼中,万千思绪流转其内而让人琢磨不透。 “关你何事!”女子略带不快道,慌忙以衣袂挡住手背。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又在昏睡前经历了何时,仅是醒来后便已身中奇毒。此毒素日里对她的影响不大,可发作起来却如毒虫啃骨噬筋,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只是,她并不愿他人察觉到她这致命伤,尤其是在这作为自己人质的白箬面前。 却听白箬望天而道:“我曾听过有一毒宗,擅以万蛊毒杀人。其毒渗入七经八脉,可使人饱受万千毒虫啃噬之痛。” “万蛊毒?此毒可有解药?”女子追问。 她虽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但耐不住奇毒磨人,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传闻其毒乃用千种毒虫熬制七天七夜而成,毒性极强,非一般解药所能解……”白箬应道。 “那便算了。”女子极快的打断了白箬的话。 即是难解之毒,女子也不认为白箬一深闺小姐,有解开其毒的能耐。一时间,她仅觉得自己方才那一问,显得无比多余。 还不待白箬再度开口,只听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忽地响起。 “何人。”女子扯着粗犷的嗓门喊道。 “齐公子令我前来。”门外一冷漠的女声传来。 闻言,女子拉起白箬,以白纱封其朱唇,推入屋子里绕了好几捆麻绳以绑至柱上,这才关了内屋的门,弹射出傀绳以握门把,腾地一下将院门打开。 乔伊若矗于门外,满目寒霜,一张冷艳且孤傲的脸,在迈步走入间写满了生人勿近的霸道。 她猛地将一叠纸拍到桌上,道:“雪娘,主上令你明日乘木鸢,将这些传单洒至锦央城内。” 被唤作雪娘的血瞳女子,闻言却是冷声一笑:“那是你的主上,与我何干,我为何要替他做事?” “你我来此目的相同,你替齐公子做事,便是为你恩公做事。难不成,还要主上特地去请命你的恩公,你才肯动?”乔伊若毫不示弱道。 “你——”雪娘咬牙切齿,话到嘴旁却只剩叹息。 “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雪娘望向门口的黑暗,下逐客令道。 见雪娘允了,乔伊若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瞥了屋内的灯火一眼,飞身离去。 齐浩笺来幽国原就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影子部队为此目的而忙碌异常,她来一趟碧溪县,已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任务已成,还需尽快赶回去处理其它事宜。 她这一趟,对齐浩笺来说至关重要,可在她看来却全无必要。 白秦佳人比比皆是,眼见着齐浩笺为得到白箬,而煞费心机,还担了极大暴露白秦计谋的风险,乔伊若只觉得全然不值。 只不过影子部队听令行事,而不可有自己主见,她也只得不情不愿的来了此地。 庭院内,借着缕缕火光,雪娘不屑的朝那叠纸瞥了一眼,便迈步回屋。 莲步初迈之际,“白箬”二字却忽从纸上跃入了她的脑中,使她忽地想起,这芳名可不就是屋内那姑娘的。 第二十八章 一世梦一世真 屋内,借着雪娘离开的一小会时间,白箬巧借方才藏于手心的发簪,不断磨着麻绳,以求逃生。 可惜她年龄尚小,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断开麻绳。 屋门却在这时“咯吱——”一声,骤然打开。 雪娘环姿艳逸的踱着莲步,双手携着一页不知内容的纸走进屋来。她以傀绳一勾,径直将封着白箬朱唇的那片白纱取下,道:“想不到你今晚与我同睡一屋,明日就会传得满城皆知,那以讹传讹的话中,竟还把我说成了个男人,可笑!” 她不爱热闹,却爱看人身处绝望的热闹。思定主意,她定睛直视白箬,唇角勾着某似有似无的笑,若在等待着白箬丑态百出。 哪想,白箬微抬下巴,半眯双眸,满脸狠色道:“那纸上可是写着:相府嫡女,以祈福万民为由,暗做苟且之事,其贞洁堪忧矣。” “你怎知道?”雪娘心中一惊,慌忙而问。 白箬所言与纸上所写只字不差,可这些传单,分明是乔伊若刚送至此处。白箬困于屋中,即便长了千里眼,应也难以看清纸上的文字。 “哼,果然。”白箬冷然一笑。 她原以为自己大梦初醒,而分不清梦里梦外。可方才乔伊若熟悉的声音灌入耳中,使她心底再度疑再度滕然而生。 恍然间,她想起了前世流传于街坊市井的流言蜚语,想起了那一张张沾染着罪恶的传单。这才发现,原来梦中的一切竟是真的,还在一幕幕的现实中重演。 莫不是她曾经真的经历过那一切,如今得以重生,识海内有怎会带有那些未知的记忆? 这样的想法,使白箬心头一震,如有重云散去再见天日,如有洪荒退散留出条明路,让白箬混沌的心骤然明了。 真切的痛,在上一世的记忆里,令她心如死灰。 她仍记得,于战火连边中,她独守苦闷,所向披靡只为一人。她亦记得,自己抛却江山纠缠一世想要守护之人,到头来是如何虐杀她。 一世情,不过是她一人的独角戏。一世缘,今世她再不想拾起。 回想起梦里的如血画面,白箬眸迸怒火,恨不能将齐浩笺碎尸万段!他毁她一世,如今又卷土重来,施以诡计妄图让她贞洁尽毁。 前世,她该有多眼瞎,才会对这样一个人生死不顾! 今世,她放不下那窒息的爱恨情仇,却也再不想与齐浩笺多见一面。 经历了一世生死,她爱他入骨,亦狠他入骨。她是否能对他痛下杀手,却也再不想与他有半点交集。 十年生死两茫茫,前世,她已死在十年后,今世,她仅想饮一壶忘忧酒,抛舍前世几两爱恨几两愁,再不谈爱,自在独活…… 察觉到白箬眼底时而浓重的恨意,时而低落的惆怅,雪娘顿生诧异。 问白箬恨吗?雪娘自认为白箬着实有理由恨。这些传单一旦分发至幽国国都锦央城,足以毁掉白箬的一世清白。 问白箬惆怅吗?她也着实该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惆怅。明知明日的传单一旦广布,她必众口难辨。 只是,雪娘却偏偏从白箬眸中,捕捉到一缕宛如夜煞般的可怕寒芒。 可白箬深居闺阁,莫说沙场,就连杀人之景怕也是极少见的,又怎会迸发出这如从死人堆中爬出的锐利锋芒? “你恨吗?”雪娘静倚长椅,望着桌上摇曳的烛光,心间摇摆不定了良久,才轻启红唇问道。 “恨?恨有何用。”白箬苦笑着,眸中如藏深渊,顾盼间流转着魂摄魄的凄凉与冷傲,红唇不过微动,自生一缕王者气魄倾泻四方。 听其答,雪娘似极满意,她忽地断去白箬周身绳索,将一瓷瓶抛至白箬手中道:“服下这药,你可以走了。” “这是何物?”白箬打开瓶盖,凝视着瓶内那枚芬芳的药丸问道。 “此乃我自行研制的无名毒药,可于七日内逐渐腐蚀空你的肠胃,非我手中的解药无医可解。”雪娘睨着眸,尽现阴险在眼中。 尔后,她又似想到什么,忽的跃至白箬跟前,邪魅的附在白箬耳畔低语:“明日的谣言,我依旧会散布,至于如何破解,就全看姑娘自己的本事了。院中有马,倒可借你一匹。” 雪娘流盼生辉,虽衣着中性,浅笑间却也倾国倾城。 “你如此做,有何用意?”白箬矗在原地,全没要走的意思。 如今她手无缚鸡之力,雪娘想杀她不过分分钟的事,又哪需这般煞费周折。其多番折腾下,必有其它缘由! “嗯?姑娘这话问得真好!你服下这七日毙命的药,日日而憔悴。那北巍太子若真如你所言,对你倾心不忘,便该自动送上门来,以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雪娘杏脸桃腮间绽放出丝丝笑意,裹藏着无尽恶毒。 “你狠。”白箬骤然将药吞下,怒瞪雪娘一眼,拔腿往屋外跑去。 她与北巍太子暗定私情一说,不过是她先前为保性命,糊弄雪娘的谎话。她与墨楚涵间虽有些交情,却也不到让墨楚涵能抛舍生死,为她以命换命的地步。 只不过唯今的她赤手空拳,功力远不如前世,身处险境,逃为上策。 她自屋外顺手取一锄头,权当防身之物。又奔至马厩,撂下马绳,攀至旁侧树干上,勉勉强强够上马背,一道长鞭扬起,便头也不回的朝门外的黑暗里闯去。 夜凉如水,败叶飘落其间,寒风嗖嗖至白箬耳畔呼啸而过,寂寥的四下犹似深藏着无尽血腥,让来往者胆颤。 然,白箬御马奔驰其中,一身长裙飘逸如仙,冰霜般的俏脸上满是坚定,哪有半点害怕模样?区区一柄生了锈迹的锄头,握在她的手心,都因她那傲世的气场,而平添了几分霸气。 她归心似箭,清冷的双眸直直的望着锦央城的方向,却浑然不知马蹄阵阵,踏碎了林中的寂静,直将一道道嗜血的身影招惹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美人心计 黑暗倾覆下,一双双琥珀色的眼眸忽闪烁光芒,恰似天穹间最凶煞的星,令人不寒而战。声声震慑丛林的嗥叫,划破黑夜的寂寥,唱响着猎杀的战曲。 白箬听声而望,这才发觉四周不知何时,竟多了十来恶狼。 它们体型矫健,追逐如风,不过片刻便已呈半包围圈分散在马匹四周,大有将马围杀吞食之势。 深夜的密林不见尽头,漫漫几公里地不算长,可在群狼追逐中,白箬却觉得时间格外难熬。 然而,凶险却刚刚掀开帷幕。 蓦地,只见二三狼影自左右两侧直扑过来,挡在马前,逼得马匹前蹄骤抬,惊慌地悲鸣着于原地打转。 白箬手握锄头,挥向四周,锄刃染着血渍,乍看上去好似有几分锐利,可在群狼前扑后续的围堵中,却还是渐显力不从心。 几番血拼下,只听马匹悲鸣一声,因撕咬伤过多,流血不止,而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群狼龇着锐利的獠牙,顷刻间猛扑而上,撕裂开骏马的脖颈,食其硕肉,吮其鲜血,以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随着马匹倒地,白箬猝不及防的被弹飞出数米地,在枯草间连滚了数圈,这才踉跄地重站起身。 马匹肥美,吸引着狼群的全部注意力,这才使其忽略了白箬那自马背上摔出去的身影。 望着方才还与自己生死与共的骏马,如今已成群狼口食,白箬强忍悲伤,边是悄声后退,边暗自观察着群狼。 恶狼速急,白箬深知以她此时的身板,绝跑不过恶狼。唯今之计,她仅能无声退离这凶险之地,再做后头打算。 枯枝受踩断裂之声,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自白箬脚侧传来,声虽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却格外刺耳。 腾然,二三食肉正欢的恶狼寒光扫射,直指白箬。 马肉硕大,却终归糙了些。白箬体型娇小,但皮嫩肉粉,对这几头已半饱的恶狼而言,反倒成了极好的餐后甜点。 为夺先机,一头靠前头的恶狼四肢跃地,凶神恶煞的便要朝白箬扑来。它眸含贪婪,大有将白箬食之而后快 千钧一发间,白箬灵巧一避,忽自狼身下倏地滑过,锄刃准确地刺入恶狼的喉咙,沿着狼的肚腹一路切开,骤然将其内脏尽数剖出。剧痛传遍恶狼周身,使其哀嚎一声,瘫倒在地。 察觉同伴被杀,一群大快朵颐食肉的狼群逐一转身,目露寒光,群起而攻之。 见势,白箬脑袋急转,以求思得脱身之策。 她气力尚小,这一连串的敌斗下来,已让她气喘吁吁,筋疲力竭。如今面对狼群,她再是逃跑已无可能,可徒留此地,就只有一死。 情急下,白箬忽地纵身一跃,直攀至旁侧树干上。她玉手紧贴树干,不盈一尺的双足在树皮间猛地蹬踹,残影疾风般的将自己往树梢上送去。 逶迤拖地的长裙,却不似白箬那般幸运。裙摆飘飘于半空,在恶狼的连环攻击下,直被撕碎了一大截。若不是白箬手抓得极紧,在恶狼几番拉扯裙装下,怕是要意外坠落,而成为狼口冤魂。 月光遍洒,倾泻林间,照耀在白箬那于裙摆中若隐若现的玉腿上,使白箬美艳中平添了几分妖娆。她那白中透粉的肌肤,随着攀爬的动作,毕露在狼群眼前,引得恶狼垂涎欲滴,恨不得将白箬撕碎吞食。 奈何树高且徒,群狼挣扎了几番,也未得攀上。它们围于树下,嗥叫此起彼伏,誓不撕碎白箬决不罢休。 望着树下的可怖之景,白箬心中愁绪一泻千里。 黎明已近,她若再不赶回幽国,日后再如何力挽波澜,也将无力回天。 她并不惧自己受屈,却恐相府上下随她饱受非议。 可如今她唯一的锄头已落树下,又无功力加持,想在狼群眼前无声息的脱逃,近乎是不可能之事。 她擅用计谋,可偏偏自己身娇体弱,又身处荒地,让她有再好的锦囊在手,妙计也全不适用于她。 道道破空之声,却在此刻自白箬耳中呼啸而至。 白箬抬眸,只见有数十道飞箭自远而近,疾速穿刺入群狼体内。声声哀嚎,伴着飞箭集聚而此起彼伏,响彻整片密林。 月光下,只见树下的恶狼挨箭后还来不及逃命,便逐一倒地,血染风沙。 “白姑娘,你无事吧?”齐浩笺低沉的声音,伴着马蹄自密林深处传来。 他手握着弓,眸带厉色,心底望着一地恶狼怒骂了声该死,才御马急奔至白箬旁侧,摊开双手:“白姑娘,这上树容易下树难,你且跳下,我来接住你。” 误以为白箬真的失踪,齐浩笺这一日暗地里可是动用了不少手段,以寻找白箬。 若不是乔伊若归府后,见他思念白箬而彻夜难眠,仍在危险的跳动白秦暗藏在幽国的各种关系以寻人,便绝不可能将她猜测白箬被雪娘囚禁之事告知齐浩笺。 如今,齐浩笺看着那一地恶狼,骤生一肚窝火。 若非白箬逃得快,还不待他赶来,怕已成为饿狼口中的美味,又哪里还有他日后什么事? 只是转念一想,齐浩笺又觉得白箬若能因眼前事而倾心于他,感激于他,那倒也是件幸事。 英雄救美,自古感人。 齐浩笺他在等,等着白箬满口感激,激动地投怀送抱。 殊不知,白箬看似年少无知,可经历了诸多前世的波折后,让她格外坚定,而丝毫不受齐浩笺影响。 甚至于,在前世记忆影响下,白箬即便看着齐浩笺模样诚挚,也再不会有半点感动。 上一世的结尾,她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又被齐浩笺狠心推入地狱。那刻入骨髓的痛,时刻折磨着白箬,令白箬倍感窒息。亦让白箬觉得,齐浩笺出现此处,看似凑巧,却绝非巧合。 他不擅射箭舞刀,方才那飞箭极准,想来是有影子部队潜伏暗处,为齐浩笺代劳。 只不过长夜漫漫,想凭她一人闯出密林,绝非易事。而齐浩笺的出现,哪怕别有用心,却也能助她暂避凶险。 思及此,白箬忽地决定将计就计,诱得齐浩笺乖乖听令于她! 第三十章 爱而疏远 白箬暗定决心,欲借齐浩笺之手,先行离开此地。 前世,她为他赴汤蹈火,今世,这点小恩小惠取之,还不得偿还前世血债的零星半点,白箬巧取之,便是心安理得。 她坐于树梢,眸光似水般冷漠道:“齐公子的好意白箬心领了,仅是这树梢不高,白箬跳下即可。公子守在树下,反倒让白箬担忧于跳下将公子砸伤。” “这……那白姑娘还请小心些。”齐浩笺喉结微动,抬直半空欲接住白箬的双手,亦在失望间垂落下来。 卿卿佳人,就在面前,可他却仅能看而不能碰,这让齐浩笺着实略带几分惋惜。 只是,他野心暗藏,更想征服白箬,令白箬成为自己马首是瞻的棋子。眼下,鱼未上钩,他自然不打算强逼白箬。 他御马慢步,静退旁侧,就那般望着佳人自树梢上一路攀爬向下。 月光笼罩在白箬玲珑有致的娇躯,将她那与残裙下若有若现的长腿衬得妩媚万分。妖娆之姿,竟看得齐浩笺心生痴迷,手拧缰绳,极力隐忍着体内猛窜起的邪火。 不想,白箬树攀一半,却脚底一滑,忽地自离地数尺高的树干上直摔下来。 机会来了!齐浩笺暗想。 白箬拒绝与他有半点接触,此时的意外之举,却可以给他制造与白箬接近的良机。他朝马肚轻踢,欲策马赶前,接住白箬。 哪曾想他座下的汗血宝马却如被钉在原地,而纹丝不动。 无奈间,齐浩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白箬猛地朝地面一砸,直直的撞在一头本已奄奄一息的恶狼身上。 只见那狼双目一瞪,口吐鲜血,在剧烈的撞击下,直接一命呜呼。这意外的“英雄”救美,护了白箬无恙,却也让“英雄”去了黄泉悔恨。想来,被食物砸进了黄泉者,上天入地,也唯有这一头狼。 “白姑娘,你可还好?”齐浩笺尴尬的自马背上飞跃而下,匆匆走来,欲将白箬扶起。 哪想得白箬却残风一闪,极快的躲过了齐浩笺伸来的双臂道:“小女子无伤大碍,便不劳公子相助了。” 前世经历,使白箬本能的抗拒与齐浩笺再有肢体接触。她不愿再入深渊,更不想因与齐浩笺的靠近,而再乱了自己的心绪。 白箬那如避瘟疫的目光,虽已极尽全力的隐藏,却还是落入了齐浩笺眼底。 他略带失落道:“那便好。此地危机四伏,白姑娘还是早些随我回锦央城罢?” “公子先且回罢,此地离锦央城不远,白箬步行回去即可。”白箬摇了摇头,面上泛着丝无奈的苦笑道,目光却直直的落在了那匹汗血宝马上。 “这是为何?”齐浩笺追问。 要知此地离锦央城约摸还有两里路,途中险况难料,寻常女子单是走在其中,怕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可白箬倒好,刚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迈着三寸金足便又要往前冲。齐浩笺当真想不明白,白箬是真悍不畏死,还是脑中少了根筋。 白箬紧抿朱唇,沉默了半晌才腼腆说道:“公子身份尊贵,哪能陪我一路走回,再者,孤男寡女深夜独行也颇为不妥。” “有何不妥,此地偏僻无人,我策马携你至相府门前,再悄声放你回去,其他人又怎会知道?”齐浩笺好似看穿了白箬的心思,苦口婆心道。 白日里墨楚涵御马携白箬扬尘而去,本就让齐浩笺看得妒火攻心,恨不得在此刻将白箬强抢上马,占为己有。 哪知白箬凄楚一笑:“公子且回罢。” 说罢,她愁眉不舒,径直转身,踉跄着往锦央城方向的密林里走去。 她原想借齐浩笺之力回到锦央城再做打算,却发觉自己哪怕与齐浩笺多说几句,都心如刀绞。 放弃吧,白箬心想。如今的她,宁愿自己走回城内,也不想再与齐浩笺多言半字。 见势,齐浩笺纵身上马,策马自白箬身畔呼啸即过,大手一捞,誓要将白箬强扯上马。 岂料白箬似早有防范,猛地朝他伸来的手背上一咬,又趁着他吃痛放手之际,连连朝旁侧退了数十步。 “齐公子想做甚?”白箬冰冷地质问道。 她手握一物紧贴脖颈,隐约闪烁着锐利寒芒。 时隔一世,他一点未变,可她却不再是那个对他不曾有半点防备的女子。甚至于,她本能的排斥着他,丝毫不愿让他靠近自己。 齐浩笺后勒缰绳,停下马匹,一跃而下,走近了才发现白箬手上竟是握着柄锐利的发簪。 “白姑娘很怕我?”齐浩笺略有不快道。 “非也,仅是女子名节事大,白箬若损清誉在此,便唯剩一死。”白箬满目寒凉道。 “失了名节,你既要寻死?”齐浩笺略生惊讶道。 他骤然想起,自己明晨将毁白箬名声之计谋,而顿时生了几分悔意。他想得到的是一个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的白箬,而非一具尸体,白箬若死,那他这一连串阴谋也自是没了任何意义。 许是心虚,使齐浩笺浅叹口气道:“白姑娘,你若急心要走,便先乘在下这匹良马回去吧。” “那便多谢公子了。”白箬话锋一转,连连道谢。 她忽疾奔至马前,温柔地在马的鼻鼾上抚触几下。 那匹前一秒仍刚暴虐无比,脾性难控的汗血宝马,也不知何故,竟在感知到白箬那温柔的指尖之际,俯下身来,静待白箬一跃而上,乖巧之态,与其往日迥然不同。 见状,齐浩笺满眸惊讶。他正要张口,再与白箬说些什么,却见白箬直登上马,浅笑道:“公子恩情,白箬日后再报。今仍有事,便先行告辞。” 说罢,她策马扬鞭,绝尘而去,竟不给齐浩笺半点说话的机会。 “暗影十七,跟上她,绝不允她做出任何自尽之事!”齐浩笺阴沉着一张脸,对旁侧一道黑影交代道。 他来此地,原打算英雄救美,赢得佳人共度良宵。哪知佳人心思叵测,竟趁他一道不注意,连着自己的宝马一起拐走。 一团无名之火,腾腾在他心底燃烧而起,惹得他恨不能将四周的绿林一斩而空。 第三十一章 白秦之路 另一头,白箬以葱指抚在骏马血红的鬃毛,眸光里却满是柔情。 要知这匹汗血宝马,其脾性刚烈,桀骜不驯,前世本在将齐浩笺摔伤后,要被处死。是她,恰巧路过,救下此马以当作自己的座驾。 往后数年,这马与白箬共战沙场间,一次次的助白箬化险为夷。 直至后来,为救出已身陷桎梏的白箬,此马甚至冲入敌营,忍着连中数十刀剑的疼痛,驮着白箬疾驰数十里地,才在将白箬安然放下后,与世长辞。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 白箬策马扬鞭,天不亮间便已至锦央城。天不亮的锦央城内一片寂静,万物皆似沉睡中的模样。 她御马向前,匆匆而赶至城北的长公主府。 雪娘的传单天亮将至,面对满城谣言,相国府想必无力招架。为白箬辩护,不但不得其效,反倒会越描越黑,将整个相国府都拖入谣言中心。 可不言不语,又形同默认,仍会卷入谣言中去。 而长公主为皇室嫡女,位高权重,说话分量自是不同。 白箬与长公主虽无交情,但好歹也是宋鹤鸣明面上将过门的妻。 长公主明辨是非,心胸广阔,想来绝不会为难了白箬。 如此一思,白箬纵然御马赶至公主府侧门,急急而敲门,将本还在休憩中的看房家丁给急急吵醒。 皇室事多,深夜寻人之事偶有发生。面对这突如急来的敲门声,家丁虽心中不悦,却还是匆匆给开了门。 “我乃相府嫡女白箬,有急事寻长公主。这乃我随身携带之物,劳烦交与长公主明辨真伪。”白箬在开门瞬间,一口气将话说完。 此刻她衣衫不整,怎么看都像是落难之人,而与相府千金全够不上半点联系。 好在自定亲后,她身上始终携带着皇后亲赠与她的皇家玉佩,让她可以此为证,争得长公主信任。 门后园丁,虽看着白箬落魄不已,但那枚看似精贵的玉佩,却让他不敢怠慢,匆匆呈送去了长公主处。 不久,只见有几名嬷嬷匆匆赶来,行礼而道:“启禀郡主,长公主有请,还请郡主随我前来。” 公主府客堂上,一个女子睡眼惺忪,似是还未睡醒,以手枕头,静坐于中央。 随着白箬一声“箬儿向姐姐问好”,这才缓缓抬头,看向白箬。 只是这一看,却将她所有的睡意尽数逐走。 眼前的白箬衣衫残破,面上污垢重重,怎么看都像是逃荒来的。这样女子,当真是宋鹤鸣所爱的倾城姑娘? “箬儿,你可是遇到什么祸事了?”长公主急问。 听及长公主问话,白箬却是眼圈一红,哽咽跪地道:“还请长公主为箬儿做主!” 这一跪,吓得长公主疾步跑去,一下将白箬搀扶起来道:“有事好好说,都是自家人,与我客套什么!” 随后,只听白箬将宋鹤鸣被设计醉倒前后之事全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在之后遇到了歹人,被抓入密林,险些被狼群啃食之事笼统的说了遍。 她并未提及墨楚涵与雪娘,只言自己并不识那歹人,尔后又是如何在路上遇到这匹无主之马,而借马逃回了这里。 因恐抓她之人,赶在她前埋伏于相府外,白箬夜无所归,这才狼狈的来寻求长公主帮助。 闻言,长公主虽不知话中真假,但白箬怎么说也好歹是皇室未来的太子妃,沦落至此,她又岂能见死不救。 “来人,带白姑娘去梳洗一番,再为白姑娘准备间上等客房,以好让白姑娘安心住下。”长公主交代了二三嬷嬷道。 此事之中蹊跷极多,但她并不打算在此时向白箬追问清楚。一切,她还需唤来宋鹤鸣细问一番,再行定夺。 待白箬离去后,只见公主府的后门处,便有信使急急赶路,朝太子府赶去。 第二日,天仍未亮,却见漫天传单已飞至街头巷尾…… 白箬醒来时,温暖的阳光洒入窗子,将室内照得一片温暖。案几上呈放着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壶溢着芳香的花茶在慢慢燃烧。 “郡主醒来。”一名服侍床头的丫鬟,一见白箬醒来,匆匆朝门外喊道。 尔后,一群佣人或捧锦衣,或携洗漱之物,有条不紊的自屋外走来。众人神情肃然,仿若锦央城内,从不曾发生过传单一事。 直至白箬梳洗品完早点,旁侧的丫鬟这才说道:“姑娘,长公主今早有急事外出了,这有一封留与你的信,还请姑娘过目。” “有劳。”白箬接过信,虽未拆启,心中却已有了定数。 唯见心中写着:锦央城内暗藏细作,今早皆妹妹受人挟持之事大做文章,好在已让我令人强行镇压。我今入宫禀呈此时,晚些回来。妹妹醒来后,权当不知此事,自我府中大门走出,一路乘娇子朝城外走去。城外已有马车静候妹妹,亦已为妹妹备好盘缠与住处,妹妹只管离开锦央城,待风波过去后再回。 见信之后,仅见一丫鬟携了一箱金银,一丫鬟捧了些装入包裹的裙装,跪地齐声道:“姑娘,公主令我二人随公主离城,并为姑娘准备了这些。公主交代,这些东西虽是少了些,但待她自宫中回来,自会再加备送去。” 白箬望着那价值连城的金银,又打开看那做工精致的衣裙,心中略为吃惊。前世,她仅知长公主悲悯天下,为人坦荡,不想在处理事情间处理得这般细致温情。 仅是如今为不牵连相府,她也只能暂停安排,离城待候。 按着长公主的安排,仅见白箬一行自正门而出,在众百姓好奇的目光下,直坐上马车,自城门外一路疾驰而去。 一路,白箬远远望着相府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就这样罢,白箬心想,这于她而言许是个时机,可让她在离城之后,径直朝白秦都城而去,为云烽寻得解毒之药,为自己寻得前世传神之琴。 白秦之路,漫漫且未知。一路艰险,一路奇遇,皆只待着白箬去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