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而来》作者:梨棠雨 文案 九年前他说:“是我,我......追你来了。” 九年后他说:“小孩......我追你来了~” 试着写一个短篇故事,希望看到这个故事的读者,可以给我留言,期待大家的点评。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习来,倾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的样子,我会记一辈子 立意:做深情长情的人 第1章 晚霞铺满天际,橙红色的霞光斜斜的照进玻璃窗里。 窗边的木桌旁,一个清瘦的男子,正在专心致志的雕刻着手里的木头,发出轻微的唰唰声,手里的木头仿佛被施了魔法,在刻刀的雕琢下,作品越来越精致,一双眼睛仿佛闪着光,一边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狡黠又调皮的微笑,这是一只人身兔头的兔子先生木雕。 习来满意的收了刻刀,将兔先生放进陈列柜,那里一共陈列了八个兔先生雕像,不同的装扮,相似的笑容,加上这一个,就一共九个了,一个不差。 习来嘴角扬起那相似的弧度,又想起那人的话“我喜欢兔子先生,你要雕就雕兔子先生。” 可终究物是人非,习来出神片刻,转身过来,一只眼睛眼瞳漆黑如夜,另一边却是灰白如月,带上特殊美瞳,一如往常收拾好桌上的木屑,倒进垃圾桶,仔细认真的将工作室的地板清扫了一遍,巡视一圈,弯腰系紧垃圾袋,拎到门外。 门外花架上已有几个葫芦吊在架子下,随风晃动,几米开外的红砖的围墙上,爬满了蔷薇,正是蔷薇花季,一墙的梦幻花色,微风拂过,花墙浮动,满院花香。 习来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门上的木匾额——倾风习来。 ‘倾风’二字是小楷,一笔一划清婉灵动,‘习来’二字却是狂草,它们就像一副抽象画,在夕阳下字、画的组合,灵动又特别。 走出蔷薇围墙,将垃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习来望着天边的即将消散的余光,举起手看着透过指间的亮光,这光已经不足以透过血肉,心里有些许小失望。 最美不过夕阳红,最短暂的也是这样的夕阳,习来转身慢慢往回走着,这短短的距离,一月余,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场景。 须臾,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嗨!借东西的小孩。” 习来身子瞬间定住,那声音一遍遍在耳旁回响,那声音想一把冰锥,直直刺进他死水一般的胸膛,锥心裂肺,他往声音的方向转身,极缓极缓,逆着光的路边,停着一辆张扬的跑车,跑车上靠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曲臂搭在车顶棚上,就算逆着光,也能看到他白色T恤上和浅色牛仔裤的彩色颜料。 余光凝在他侧脸,立体的光影,那张脸,像上帝精心雕琢的作品,他微微笑,说道:“小孩......我,追你来了~” 第2章 第 2 章 那是繁星满天的盛夏之夜,习来用报纸抱着那把借来的大刻刀,借着月光,一脚高一脚低,穿过乡间小道,来到那户大房子前的蔷薇围墙下。 这红砖围墙不算高,却爬满了蔷薇,正逢花开季节,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习来半夜到此,却不是为赏花的,他进来有两件事: 一是需要把手里的大刻刀还回去,再向房子的主人‘借’一把用于精细雕琢的小刻刀,他雕刻的木雕,到了收尾阶段,需要精雕细琢。 二是家里病重的小妹想吃这院子里的果子——樱桃。他要采摘一些回去,满足小妹的愿望。 他观察过,进入这院子,只有这蔷薇墙的位置最合适,只是蔷薇藤上的小刺,有点难为人。 前段时间,村长说村头洋房的主人要来住上一段时间,让村里低保户的李老头和习来去帮忙收拾院子。 习来在工具房里选用工具时,发现工具房放着一套精美的雕刻工具。 不过它们好像被主人遗忘了,箱子上积满了灰尘。 算起来,习来来借过几次了,每完成一层次的雕刻,就过来换一把刻刀,说是借,其实算偷了吧,他一直这样,有借有还,只是房子的主人并不知情。 窸窸窣窣的爬上花墙,发现房子里有灯光,这房子的主人已经住进来了? 前几次他过来时,房子里完全没有灯光,应该是无人居住,今日却是意外,谨慎的观察了许久,院里没有声响,应该是大意忘了熄灯,习来像猫一般轻轻落在花墙内,摸索着向他熟悉的工具房内走去。 花墙和工具房之间,隔着草地,习来猫着身子,穿过草地,来到门前。 往里推开门,工具房内的小灯突然亮了起来,习来恐惧的背靠着,贴在门上。 习来努力平复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仔细一看,工具房笼罩在朦胧的黄光下,他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白T恤,一头栗色的碎发,大晚上带着大大黑黑的墨镜,只露半张脸,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消瘦尖尖的下巴,看不出年纪。 最显眼的是,修长的双腿,他穿着长裤,右腿截成短裤,右腿打着石膏。 在习来打量之际,那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低沉好听的声音说道:“你来了好几个晚上了哦!怎么害怕的不敢说话了?” 习来想过许多种情况,如果被抓,该如何辩解,如何求得这家主人的谅解,可是真正被抓现行,他却害怕的无法发出声音。 那人得不到回应,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轻笑道:“不经过主人同意,拿走东西,虽然有还回来,我若说你是偷,那可就是偷!” ‘偷?!不是的!’习来心里否定着,将报纸包好的刻刀握在胸口,紧张的不敢动,也没有出声,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这是习来十六年来,经历的最诡异的夜晚,他心中如擂鼓,面对并没有恶意的人,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人呵呵笑着:“怎么?这样就被吓到啦?还以为你胆子挺大的,算了,偷东西的人,把东西放好就走吧,真没劲!” 倾风称他为‘偷东西的人’,习来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忍不住小声辩驳:“我,我不是偷东西的人,我是‘借’,我都有还回来的。” 听到这年轻的声音,那人愣了一下,向前伸出手,笑道:“想不到是个小孩呀,你好,借东西的小孩,我叫倾风。” 习来看着倾风上扬的嘴角,心想着:‘一个下巴就如此好看的人,那一张脸得多惊艳。’ 习来看着倾风的手指,有一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纤细修长,指甲都修的整齐圆润。 不像他的,虽然修长,但是因为最近的捡破烂、收拾破烂,练习雕刻,手上满是老茧和伤口。 习来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握手,看着坚持举在身前的手,习来把手放衣服上擦了擦,刚伸手上前,似乎等久了,那一瞬间倾风收了手,他的手和习来的手交叉错过,倾风关上灯,说:“工具,自己拿。明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找我借,不用晚上来,不安全。” 他转着车轮出去,似乎对这里很熟,但是习来想了一下,确定之前没有见过他。 借了刻刀,还有樱桃呢?习来追出去,拉住椅子小声问道:“那个,倾~风,我,院子里的樱桃,我能摘一些吗?......我妹妹想吃。” “院子里有樱桃吗?”倾风问道,停顿片刻,说道:“......你自己摘吧,注意安全就行。” “谢谢。”习来走到树下,迅速爬上高大的樱桃树,纤瘦的身体顷刻间掩藏到了浓密的枝叶中。 “小风!小风!你怎么出来了?”焦急的女声在屋檐下响起。 “姑姑,我睡不着,出来晃晃,一直在房间里闷得慌。” “小风,你看不见,不要乱走,多危险啊!” “知道了姑姑,我这就回去休息。” “小风,现在你的腿出不得半点意外,爷爷让我们来就是好好散心,你想出去的话告诉姑姑好吗?” “好,谢谢姑姑。” “你这孩子,跟姑姑不要这么见外……” 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远,习来趴在树上,脑子嗡嗡响。 原来倾风大晚上带着墨镜,是因为他看不见,他是天生看不见还是后天的原因? 习来想了一会儿,不禁嗤笑自己‘自己的事还没顾得上呢,哪还有心思顾及别人。’ 自己‘借东西’被主人发现了,过程和结局都是出乎意料,好在他没有揭发追责,还让他光明正大来借东西,在习来心里,便已经将倾风认作了大好人。 习来快速摘了一小捧樱桃用报纸包好,小心的下树,拿起小刻刀原路翻墙出去。 第3章 第 3 章 村里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狗叫声,借着星光,习来快速往家里走去。 习来小心翼翼的推开几张破铁皮拼成的铁门,小院里亮着昏暗的灯,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习来和李老头的家,是一间红砖平房,平房左侧,是一间用石棉瓦搭起的棚屋,以前是李老头用来堆放破烂的,现在依然用来堆放破烂,只是没有那么多破烂了,李老头走后,习来和妹妹李青羊临时住在这里。 昏暗的灯光下,棚屋前,坐着一个人,椅子旁放着一根藤条,低头抽着烟,间到习来进了院子,猛抽几口,把烟头扔在地上,抬头看着习来,似乎等着他主动过去。 习来将报纸收到身后,那人立即抄起藤条,目露凶光:“习来,老子可是盯你好几天了,每天抱着东西出去,说!是不是把老头子的钱拿出去藏起来了?!” 习来背靠在铁门上,将雕刻刀压在身后,倔强的不动,也不搭话。 那人立即暴躁起来:“好你个小崽子,竟敢挑衅老子,我李勇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叫李勇,老头留下的钱,今天,你交也得交出来,不愿意也得交出来!” 李勇提着藤条怒气冲天大步走来,双腿却是一瘸一拐的,一鞭朝习来抽过来,习来身子一避,嘭!一声巨响,鞭子打在了铁门上。 李勇气结:“小杂种,还敢避开,看我不打死你你!把手里拿东西交过来,天天抱着,是不是老头留下的金条?交过来!” 习来紧紧护着怀里的刻刀:“不!这不是金条,是我借来的东西!” 习来握紧刻刀,想要逃进棚屋里,只要关上门,李勇一家就拿他没办法,当初李老头为了保护收来的破烂,这棚屋建的异常结实。 李勇看穿他的意图,几个大步又站在棚屋门前,朝屋里喊着:“小富!出来帮忙逮住这小子!” 李勇的的儿子李金富,早就在门边上偷偷看着,见到李勇追着习来打,他兴奋的不得了,眼见着又打不着,心里不禁失望,他早就想出去帮忙了。 李金富才十五岁,比习来还小一岁,却长的人高马大,体壮如牛,站在一起他要比习来高出半个头。 听到李勇的喊声,他立即跳出来:“来了!爸!我就来,我一定帮你逮住这小子!” 王瑶穿的花枝招展,双手抱胸,笑着看跑向习来的李金富:“小富,别打伤他,明天他可有借口不出去收破烂了!” 李金富回头冲自己继母憨憨一笑:“知道了,小妈!” 习来见到李勇父子俩前后夹击,看来再待在院子里,是难逃一顿打了,刻刀肯定也保不住。 他快速向大门跑去,刚跑到门外,王瑶叫住他:“习来,看看这是什么?!” 习来转过头,王瑶手里拿的正是他为李老头雕刻的老山羊木雕。 他拿回小刻刀,就是为了精雕这尊木雕,这是李老头生前最喜欢的动物,他还养了一群,每天忙完,坐下来,总是期盼的望着山羊,和习来唠叨上几句:“来来,羊都是最温顺的动物了,温顺又温暖,等有了羊仔,羊仔大了卖钱,阳阳就可以上学,来来就可以买工具了。” 习来见到木雕在王瑶手里,看了一眼棚屋的门,眼里充满愤怒,冲上去吼道:“把木雕还给我!” 李金富趁机从他身后抱住他:“小子,看你还敢跑?这次没得跑了吧?把怀里的东西给我!” “不给!李金富,你放手!!”习来挣扎着,奈何身量力气都比不过李金富,被他双手锁住,挣扎不开,樱桃洒落一地。 一瘸一拐的李勇走过来,一脚狠狠踢在习来身上,连着李金富,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李金富立即抢走习来手里的报纸,得意道:“不给?!现在还不是到了我手里?弱鸡!!” 王瑶走出来,和李金富、李勇,三人满眼期待的打开报纸,却发现里边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金条,而是一把细小的刻刀,锋利无比,闪着寒光。 “啊!!”王瑶被吓一跳,刻刀掉到地上,习来这胆小鬼,居然藏了刀具,怕习来是用来对付他们的,对上习来愤怒的双眼,王瑶将木雕仍在地上:“这东西还给你!” 说完急匆匆跑回屋里,关上了门。 李金富扔下报纸和刻刀:“没劲,是什么这破烂东西?” 啪!李勇举起藤条,一鞭打在习来背后,习来来不及躲避,生生挨了一鞭子,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哼,却痛得起不了身。 李金富不满的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父子俩骂骂咧咧的回房子里去了,还不忘关了灯,顿时院子里一片漆黑。 习来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捡回山羊木雕,和那把被踩断了手柄的小刻刀,捡了几颗完好的樱桃,踉踉跄跄回到棚屋门前,他的门锁,果然被他们撬坏了。 棚屋里一片狼藉,整理好的废旧物品,散乱一地,自己那张简易的木板床,被仍在地上,妹妹李青羊缩在角落,满脸泪痕却没有哭出声。 袭来愤怒的握紧双拳,想起起李老头的话,他又生生忍住了,上前抱住瘦弱的李青羊,替她擦干脸上的泪,不停地道歉、安慰她:“阳阳,对不起,哥哥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家,哥哥摘到樱桃了,阳阳吃。” 李青羊瘦弱的小手抓过樱桃送进嘴里,甜甜的笑了:“哥哥,樱桃真好吃,阳阳不怕,哥哥不难过。” “好。哥哥不难过,来阳阳坐着,哥哥收拾一下。”习来将手电筒挂在墙上,搭建简易的床铺,这一晚上,只能凑合着休息一晚了。 第4章 第 4 章 七年前,习来九岁,从他有记忆以来,就被转送给几个福利院、孤儿所,其他的孩子,有许多被领养了,因为习来从不说话,看人的眼神充满疏离,每一天都弄得浑身脏臭,没有人愿意领养他。 最后一次,便是这个小山城的福利院。 山城的福利院环境不错,孩子也不多,但是因为和他一起转过来的还有一张他的精神障碍鉴定书,刚到福利院,他就被区别对待了。 习来被安排在最差的宿舍,每天宿舍里臭气熏天,九岁的孩子在一天面壁思过的时候,爬墙逃出了这‘华丽的牢笼’。 福利院本就建立在山城边缘,靠近农村,习来就这样在山村公路上,远走越远。 直到夜幕降临,月残星稀,乡村道路上没有路灯,长长的杂草伸到了路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道路两旁的水稻田里水稻还是青色的,山风吹拂,低低的蛙叫虫鸣,习来感到无比的惬意。 突然身后传来‘叮当!叮当!’的响声,习来赶紧站到路边,一个带着草帽的老头,蹬着三轮车过来了,那就是这村里的拾荒老人,李老头。 那天李老头刚卖完了一车破烂,喝了几杯小酒,晃晃悠悠的回家,远远的看见一个小身影,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 小小的人,令他想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孙子,村里的人曾告诉他,他有孙子了,但是儿子李勇自从离家,就从来没有回来过。 二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带着小小的李勇,摸黑走回家过。 李老头在习来身旁停下,接上小电瓶接上的小灯泡,看到了习来的样子:“哟!真是个小娃呀,你这大黑夜不回家,在这大路上瞎走什么呀?家在哪?告诉爷爷,爷爷送你回家去?!” 习来没有说话,他全身脏兮兮的,眼睛却又大又亮,像藏着星光点点。 他盯着李老头车厢里的馒头和猪头肉,肚子发出‘咕噜’声。 李老头看他不说话,又盯着馒头,说道:“这是饿了?告诉爷爷,家在哪,爷爷给你馒头和肉吃。” 习来低下头,抠着手指:“我,我没有家。” “没有家?!”李老头惊讶道:“难道是个流浪儿?!” 习来饿极,抬头又盯着馒头,李老头打开塑料袋拿出一个老面馒头递过来,习来伸出手,双手上乌黑一片,指甲缝里都是黑乎乎的。 李老头取来一瓶水:“来,洗洗,洗干净了,吃东西才不容易生病哦,水是水龙头下装的,不稀罕。” 习来的小手被李老头握在手里,细细的搓洗,李老头的手瘦瘦的,满是老茧,却异常的温暖。 洗好手李老头把他抱上车厢,蹬上三轮车:“娃,你先吃饱肚子,今晚先去老头我那住一晚,明天送你去公安那,给你找家人,不用担心啊!” 习来慢慢的嚼着馒头,老头回头看,发现他只吃馒头又说:“那肉也要吃,长身体嘛,肉可不能不吃。” 习来只捏了一片猪头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他感觉这馒头和猪头肉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李老头的家在村尾,其他人家都是小洋楼,唯独李老头家是红砖黑瓦的三间小平房,建在一个果园里,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都是李老头拾荒来的东西,乱七八糟铺了一地。 回到家,李老头打开灯,看清楚了习来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个子,头发黏黏腻腻的,一双大眼,无辜的看着他。 “唉!”李老头叹了一口气,谁家那么粗心,让小娃娃流落在哇呀。他取来水桶和毛巾:“小娃,你几岁啦?会自己洗澡不?” 习来也看清了李老头的样子,一个高高瘦瘦的老人,脸上是慈祥的,习来结果水桶和毛巾:“爷爷,我叫习来,不叫娃娃,我九岁了,会自己洗。” 习来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思路清晰,声音脆生生的,李老头点点头:“好啊,习来,好名字,右边是洗澡的地方,爷爷去给你拿衣服,你慢慢洗。” 初夏的天气,水微凉,李老头家的洗澡房简陋的很,就是木板围起来的的小棚棚,上边盖着几片石棉瓦。 昏暗的灯光下,洗澡房里只有一个水龙头,一块香皂,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习来在凉水里洗了一个澡,从头到脚洗的干干净净,李老头从木板上递进来衣服和裤子,都是比较旧的,宽大的衣服,但是洗的干干净净,还有一股木头箱子的味道。 习来没有资格嫌弃,换上宽大的衣服,顺便清洗了自己那一身脏兮兮的脏衣服。 当他走出来时,李老头瞪大了眼睛,真是一个精致的小娃娃呀,他父母弄丢了他,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突然又想到自己从没某面的孙子,李老头泪目了。 他一生没有结婚,李勇也是他捡来养的,他整天为糊口而忙,不懂得教育孩子,李勇嫌弃李老头穷,没成年就外出了,至今没有回来过。 “爷爷,你怎么哭了?”习来用小手伸向李老头的脸。 李老头握住他的小手:“没有,爷爷想自己孙子了,爷爷的孙子也和习来一般大呢。” 第二天村里的婆婆、婶婶拿破烂到李老头家,看到一个漂亮的孩子,和李老头一起收拾满地的废旧,满心疑问。 “李老头,这是哪家孩子?哟!模样生的真好看!” “可是你家大孙子?李勇回来啦?” “诶唷!这娃娃真俊啊,李勇哪里有福气生这么好看的娃,我看不是。” ...... 面对婆婆、婶婶的热情,习来躲得远远的,突然被关注,他害怕。 李老头笑笑:“这娃,我捡来的,正要送去公安那,给他寻家人呢!” 一帮婆婆婶婶离去后,‘李老头捡到一个漂亮娃娃’的事,立刻传遍了整个村。 李老头带习来到派出所时,福利院的负责人正在报案,和习来同在一处,他根本认不出来,直到工作人员调取信息,才发现,原来习来就是福利院走失的孩子。 习来不愿意回福利院,任凭福利院负责人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上车,双手紧紧的拉着李老头的衣角,默默流泪。 在得知习来是福利院的孩子时,李老头一阵揪心,这孩子估计和他有缘,看他的泪眼,李老头询问道:“孩子可以领养不?我能领养这孩子不?” 福利院负责人却意外的反对:“不成,我们不同意你领养,你有什么条件可以领养他呀?” 习来大声喊道:“爷爷给我吃饱饭,我要和爷爷生活。” 如此清晰答话,警察立即看向福利院负责人,严厉的问道:“你们福利院的孩子都吃不饱饭吗?” 负责人极力的否认,最后没办法,习来被李老头领养了。 李老头提供了身体健康证明和收入证明:“老头我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孩子,我有能力供养孩子上学,可以陪他到他成年。” 从那天起,习来真正的有了一个家,一个和李老头一起的家。 回到村里,村民得到消息,都往里老头家送吃的,穿的,还帮李老头盖了左边的棚屋,用来装破烂。 这果园里的房子真正的成了一个家,村里的孩子开始总会到李老头家门前起哄,唤习来:“捡来的小孩!” 李老头总是生气的赶走他们:“去!去!去!来来是李爷爷家的大孙子!” 两年前大冬天,习来和李老头在小城垃圾堆捡破烂,垃圾堆旁边的纸箱里,瘦弱不堪的女娃娃,那倔强的大眼睛瞪着他们,拼命的护着生下的纸箱,李老头再次感叹,他这一辈子,没有成家,老天却接二连三的给他送孩子。 就这样,小女孩被李老头捡回家,看上去三岁的样子,李老头为为取名李青羊。 多了一个吃饭的人,李老头每天更加忙,收破烂,整理破烂,卖破烂,习来在九岁之后,在村干部的帮忙下,终于走进正常的学堂,李青羊现在有五岁了,身体特别瘦小,还没有上过学。 他们家邻居是一位木匠,李阳,李大叔,专门帮别人做木门、楼梯扶手等,只要别人有图纸,他都能做出来,习来小时候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李大叔家蹲着。 听他敲打、钻木头的声音,习来觉得特别的亲切,有一天,他见李大叔在门板上雕刻浮雕,平淡无奇的木板在雕刻刀的雕坐下,变得精致无比,习来渐渐的看入了迷。 李大叔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耐心的孩子,一些小木头疙瘩就送给习来,并手把手的教习来传统的雕刻方法,习来学的非常快,小手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有好工具,雕出的玩具,像小球、玩具□□,小动物等,栩栩如生。 村里的小伙伴们见到羡慕的很,经常用学习用具和玩具跟习来交换这些小东西。 李老头非常自豪,李大叔都夸赞习来:“来来,以后你可是我们村的手艺人啦!” 两个月前李老头的果园地被征收了,赔偿了一笔钱,这个时候李勇带着李金富和王瑶回来了。 这三人,每天等吃等喝,一天三餐都是李老头伺候,李勇每天变着法子,逼着李老头要这笔钱,李老头知道李勇的为人,将钱存给习来和李青羊。 直到一个月前,李老头养的山羊准备产子,被李勇宰杀了两头,剩下的全卖了,李老头被气得大病不起,没几天就去了。 没有得到这笔钱,李勇将矛头对向习来,每天对习来百般刁难,村里的人看不过去,纷纷指责,他们白天不敢有大动作,晚上的时候,习来和李青羊就倒霉了。 原来的房间被李金富占去,他自己和李青羊被赶到棚屋里。 对习来来说,这里就是他的家,这里是李老头临终前要他守住的家。 习来问过李老头:“爷爷,你为何那样在乎那些山羊?羊没了,可以再买、再养。” 李老头却说:“那些山羊是来来和阳阳的希望,也是爷爷的希望,来来和阳阳就像那小小羊羔,到爷爷身边,给爷爷温暖,给爷爷活下去的希望,李勇从前,是也是那样的一只羊,可惜它变成了吃人肉的狼。爷爷希望来来和阳阳做个温暖的人,羊最善解人意了。” 习来只知道李老头给了他和阳阳一个家,给他温暖和爱。他却不知道,对李老头来说,他和阳阳也一样是给李老头温暖和希望的人。 李勇杀了要产子的羊,卖了所有的羊,对李老头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他感觉护不住习来,对李勇彻底的失望,一个养育、期盼了大半辈子的人回来,却已经是要喝他血,吃他肉的狼,有什么比得上如此打击呢。 “来来和阳阳,以后要做有出息的人,不要像爷爷,一辈子没出息,喜欢什么就去学,我的来来和阳阳......” 这是李老头闭上眼前,对习来说的最后的话。 第5章 第 5 章 夜如墨,月如霜,风如水,村头别墅洋房二楼的窗前,倾风静静的坐着。 挽风卷动窗帘薄纱,拂过他刀削般的脸庞,倾风伸手抓住一落纱,现在万千星辉、璀璨霓虹,在他眼中也只是一片黑暗。 二十三岁的他,本是天之骄子,大自然的颜色在他眼里无限绚烂,他一双手仿佛为绘画而生,年纪轻轻便去了意大利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深造。 假期期间,一场大自然的视觉盛宴之旅,让他失去双眼,至今拖着一条无法确定未来的伤腿。 要说失去双眼,对人生从没有自暴自弃的心,那是不可能的,双眼对他来说何其重要。 倾风的爷爷,让他到乡下来,就是因为看不得他出院后整日把自己锁在房内,虽然他没有疯狂的呐喊,恰恰是那份安静和沉默,让他喘不过气。 希望远离的他们,乡下的宁静和平和,能让他释怀,让他能走出来。 受伤后,他能够感受的,喜欢感受的,就是这微微凉风了,凉风让他感受到了生命和力量,让他还有能力去接受温度和触摸的心颤瞬间。 眼睛失明了,大自然的颜色看不到了,耳朵似乎变得奇妙,能听到许多细微的,之前从来没有去在意过的声音。 所以来到这里后他又有一项喜欢的事,那就是倾听。就是这样倾听,几天前,发现了总是在黑夜里,翻墙而入的‘猫’,就在方才,他确定了,那是一个孩子。 他总是在深夜过来,这别墅里多得是可以顺走的东西,但是他只进了工具房,打开工具箱,自言自语的挑选雕刻刀,每次回来归还上一次借走的东西,都表达谢意,经过挑选,又会借走一样新东西。 倾风觉得非常有趣,受伤以来,第一次有了感兴趣的事。 于是他推算了那人又一次归还东西的时间,坐在角落里等着,事实没有让他失望,他遇上了他等待的人。 听那孩子的声音,像是刚过了变声期,应该不超过十六岁,是个倔强善良孩子,善待自己的亲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事,而坚持。 这点和他很像,开始时家里并不赞同他学习绘画,因为有家族企业需要他继承,为了坚持自己的爱好和梦想,他十岁就跑到国外,独立生活学习。 直到他在绘画上做出自己的一番成就,父亲没办法,生了二胎,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 有一阵微风吹入窗,带着蔷薇花香,倾风将自己慢慢挪到床上。即便是腿上打着石膏,这也是他最后的坚持,他不想做一个躺在穿上等人伺候的废人。 退下衣衫,裸露的手臂上一大片的疤痕,背后更是伤疤交错,一场车祸,满身的创伤,唯独那一张脸和一双手,完完整整。 倾风刚躺下,又起来,用语音提示,调整了闹钟时间,由早上八点,调到六点。 其实倾风还有一些小雀跃,明天,那小孩会不会来? 第二天,天微微亮,蔷薇花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晨露,小麻雀的叫声刚响起,别墅二楼的门就打开了。 倾风熟悉的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因为心中那点莫名的小期盼,他甚至忘了带上那副又大又黑的墨镜。 打开大门,清新的,湿漉漉的空气扑面而入,混着花香草香,倾风仰着头静静享受了片刻,拉来轮椅,定在屋檐下,静静的等待。 帮佣的婶子是村里的人,平时也负责帮看护一下这栋别墅,她挎着菜篮子,打开铁门,远远看到倾风坐在屋檐下,吓了一跳,差点滚下石梯。 “是......是郁少爷哦?!” 倾风也听到了推门声,和婶子的抽气声,说道:“婶子是我。” 婶子问:“郁少爷,是不是饿了?天还早着咧,你回去休息,我马上做早饭,做好就去叫你!” 倾风笑笑:“不是的,婶子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坐着就行。” 这一段时间,婶子从未看见过露出全脸的倾风,更没有见过微笑的倾风。 人老了,本来眼睛也不好,但是这次她刚好就站在倾风面前,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双眼没有焦距,倾风这张脸,在婶子平生所见里,绝对是最出挑的。 婶子红了老脸,一个老人怎么会看到一个小后生就脸红了呢? 说到好看的人,村尾李老头家捡来的孩子,习来,也是顶好看的,每天干活,却长得白白净净的,完全不像村里的孩子。 “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漂亮吗?” 婶子嘟囔着,往厨房走去 倾风一直敲打着扶手,感觉到一缕微暖的阳光落在脸上,身上开始暖起来,他心里却慢慢往下沉。 看来是他太过先入为主,说了让小孩来找他,就傻傻的起了一个大早,呆呆坐着等上一两个小时,也许小孩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倾风扶着拐杖,失落的往屋里走。 姑姑也起来了,看大倾风早已在楼下而且没有带墨镜,你担心又惊喜,他终于能脱下那副墨镜了。 “小风,早啊,今天精神不错哦,起来这么早?” “姑姑早,我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有些累。” “怎么,你起来很久了吗?” 倾风停了一下,没有回答,脸色并不怎么好。 姑姑发现他的不快,又开口说:“小风,累了就回去休息,等会儿早饭我给你端上房间去。” 倾风沉声道:“不用了姑姑,叫我一声较好,我自己下楼吃。” “好,好吧!” 姑姑看着倾风缓缓上楼,刚刚心里那点高兴,又淹没在担忧里 第6章 第 6 章 习来也起了一个大早,趁着李勇一家还没有起来,他把棚屋里剩下的废旧全整理好,绑上三轮车,把李青羊抱着放在座位前,绑好的木板上,打开大门就往外蹬。 突然他想到什么又回到棚屋里,背上他那洗的发白的背包,里边装着山羊木雕,雕刻刀和重要的证件等,这些东西可不能落在李勇一家手里。 出了大门,来到田间,习来感觉堵在胸口的闷气,全都舒了出去,浑身轻松。 从口袋里摸出馒头片,递给李青羊一片,自己一片,送进嘴里慢慢嚼着,越嚼越甜,习来感觉这一车的破烂都没有那么沉了。 正是水稻成熟的前期,早早的许多村民在田埂边割草,见到习来又出去了,和他打招呼:“来来、阳阳!这么早又出去啦?屋子里那一家没有为难你吧?” “来来,有什么困难和叔讲,我们为你做主,别自己扛知道不?” 身后走来李大叔家婶子,看到习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马上气愤的大喊:“哟!来来!是不是李勇那混子打的你?这脸上怎么全是伤?身上还有没有伤?给婶子瞧瞧!” 习来没想到李大叔家婶子突然从后边走来,更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愤怒,田里的叔叔婶子,纷纷丢下手中的活,往他们这边走来,习来被这份关心,弄得不知所措。 “诶哟哟!李勇那混子,竟然动手打孩子,这事,要报警,这样的人我们村可不敢留!” “对,和村长说,他本来也不是我们村的人,是李老头好心收养的,养了一头白眼狼,他那儿子李金富,前些天还霍霍了我家果园。” “最过分的是李勇那媳妇,来我家小卖店拿东西,不给钱,说全记在来来头上,这样没脸没皮的人,赶紧赶出我们村。” “来来,拿着,早饭还没吃吧,婶子做了包子,拿着,这车子这么满,吃了东西才有力气蹬车子,阳阳,你留下和青青玩好吗?哥哥蹬车太累了!” “好。”李青羊很懂事,伸手给李家婶子抱了下去。 习来不善于表达,李大叔家婶子塞给他包子,他只能收下,感觉鼻子酸酸的,估计眼睛也有些红吧,习来说:“谢谢叔叔、婶子,我先去县城了,你们忙去吧,等一会儿日头大了,不好干活了。” 一群叔叔婶子让开道路,习来用力的蹬着车,快速往前走,对于这样的关爱,他似乎无法适应,他感觉这份关心太沉重了。 李大叔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都忙去吧,别吓到这孩子,以后多多留意,能帮就帮上一把,李勇那一家我去问问村长。” 帮佣的婶子从别墅大门出来,看到习来大嗓门喊道:“哎哟!是来来啊,又出车去啦,这几天好些了吧,爷爷不在了,有我们呢,晚上回来,去婶子家吃晚饭,看你瘦的哟,还不比我家的猫仔有肉呢!” 婶子胖乎乎的手,在菜篮里挑了一下,拿出一条黄瓜:“来来,吃包子配个瓜才不干,拿着,婶子回去了,一群猪仔等着喂咧,晚上记得过来,婶子做你的饭等着,记住啦!” 习来看着手里的黄瓜翠绿翠绿的,下端还有一朵新鲜的花,这是自己种的黄瓜,才舍得这时候就摘下来。 水渠的水很清澈,习来走下水渠,水中的倒影,利落的碎发无法遮挡他脸上几处淤伤,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端凤眼尤为突出,习来天生的冷白皮肤,即使大热天收破烂,肤色依然很白。 水渠两边都是水绿的小草,水里还有小鱼小虾,习来把黄瓜仔细的清洗一下,早上的水还是很清凉,习来顺便洗了一把脸,感觉神清气爽。 想到昨晚上遇到的倾风,他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呢,那把刻刀手柄断了,也没来得及修好。 习来拿出刻刀,仔细看了一下,等会儿去县里,看看有没有可能换个手柄吧。 习来卖了破烂,在文具店里找了一番,没有这样的木手柄,不如回去李大叔家,自己做一个好了。 做好打算,习来再街上转了半日,收了半车破烂,转卖了,一头钻进旧书店了,看书去了。 习来入学晚,好在他努力学习,成绩不错,跳过级,十六岁已经是高三的学生,准备高考,李老头不在了,李青羊没有带,他暂时请假在家,老师知道他家的情况,让他在家自学。 习来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总是来这里蹭书看,偶尔才会买上一本,老板习以为常,也不催他,在书堆里现了一本儿童绘本,开心的付了钱:“谢谢老板,老板好生意。” 老板笑道:“你经常来,才有好生意,现在没多少人捧着书本看喽!” 经过小吃摊,习来看到有新鲜的凉粉,这里做的凉粉是用红薯粉做的,韧而爽滑,李老头当年带他上县城,第一次吃的小池就是这里的凉粉,配上调料,又酸又辣,非常解暑。 打包一份,用纸碗装的,有点小贵,习来还是买了一份。又买了李青羊爱吃的包子,急匆匆的回家。 迎着夕阳,穿梭在村道、田间,偶尔回头看看车厢里的书本和凉粉,习来感觉这天太充实了。 来到村头,李青羊坐在大树下等着他:“哥哥!”李青羊招着小手,瘦小苍白的脸上因为天气热,染上些许粉色。 “阳阳,哥哥回来了,来,给你,哥哥买了糖包。” “哥哥!我最喜欢吃甜甜的包子!” 李青羊拍这小手,接过包子就往嘴里送,应该是饿极了,李老头去世后,李青羊对习来特别的依赖,这几个小时见不到他,应该也是急坏了。 想到倾风说的话,他停好车,抱着李青羊下到水渠,细细的清洗一番,拿上书本和小吃,在大门外犹豫了一阵子,才按响门铃。 “是哪位?”门铃里传出那天的女声,是倾风的姑姑。 习来想了一下“您好,我是来找倾风的,我是这村里的人,习来。” “哦,习来呀......” “快让他进来!” 姑姑还没说完话,就听到倾风的声音,有些许急切,还有些许生气。 大门打开了,习来有点犹豫。 “还不快进来!” 习来抬眼看去,倾风坐在屋檐下,一身白T恤、休闲裤,他平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带墨镜,双眼像鹰眼,却狭长微微有些像凤眼,只是双眼没有焦距。 夕阳打在他身上,白T恤染上橘红,在微风里,温暖且梦幻。 ‘果然是惊艳啊!’习来心道,李青羊紧张的抱紧习来的脖子,习来安慰她:“阳阳别怕,那是倾风哥哥,和姑姑,樱桃就是倾风哥哥送给我们的。” 李青羊睁着大眼睛,看着远处的倾风,手上不敢放松。 “习来,进来吧,这是妹妹吗?坐、坐、坐!小风一个人可闷了,你们来陪他聊聊天,我去给你们洗水果。” 姑姑显然非常高兴,倾风天天闷在屋里,什么时候认识的习来,她不知道,但是这有什么呢?只要倾风能敞开心扉,其他又有什么重要的。 倾风明显有些生气,语气不怎么和善:“小孩,你今天早上怎么没来?” 习来拘谨的坐在小椅子上,小心的放下背包、书本和小吃,说道“我,我早上去卖破烂了。” “那中午呢?” “中午,收破烂再卖破烂。” “下午呢?现在可是傍晚!” “下午我去看书了。” 倾风语气有些凶,李青羊紧张的喊道:“哥哥!我害怕。” 习来安慰她:“阳阳别怕,倾风哥哥不是坏人。” 回想倾风的问话,他不会从早上就开始等他了吧,习来惊讶的问道:“你从早上就开始等我啦?!” 倾风腾地一下,脸红了:“谁从早上就开始等你?你是谁啊,让我等?!你带着谁来了?” “哦!好吧,对不起哦,这是我妹妹李青羊,阳阳,快谢谢倾风哥哥,昨晚他送给我们樱桃。” 李青羊小声的说:“谢谢,倾风哥哥。” 倾风脸上显得不自然,他刚才似乎吓到这小孩了,说道:“不用谢,还有你,想吃再去摘。” “哦,好的。”雕刻刀的事要怎么说呢?习来确实有些愧疚。 他正思量这怎么开这个口,倾风嗅了嗅:“你拿来什么东西?怪香的。” 习来看了一下,应该说的是凉粉吧:“我买了凉粉,酸辣口味的,你要尝一下吗?” “当然。”倾风嘴角微微上扬。 习来看着倾风骄傲的表情,打开袋子,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李青羊伸长脖子,见到有辣椒,又瘪瘪嘴:“哥哥,辣椒我吃不了。” 姑姑站在窗里洗水果,时刻注意着屋檐下的两人,倾风似乎心情不错,立即说道:“你们坐着,水果洗好了,碗筷我一起拿出去,阳阳不吃粉,我们吃水果好不好?” “好”李青羊是个好哄的孩子,有她能吃的绝对不挑不闹。 一份凉粉分成两碗,倾风没有吃过这样的小吃,对着味道似乎很喜欢,几口就吃完了,还拿着筷子在碗里打捞。 习来笑着,把自己的碗,换到他手上,他的手很修长,有些凉凉的,倾风接住没说一句话,接着又吃下这一碗。 两碗下肚,感觉有了饱意,姑姑看到一向挑食的倾风,居然连吃两碗凉粉,对习来感激一笑。 第7章 第 7 章 倾风问道“小孩,你说你今天看了什么书?” 习来笑了笑:“看了许多,都是习题,我准备高考。” “还以为你去看课外书,你不是喜欢雕刻吗?” “是的,雕刻是爱好,学习才是重点。” 倾风靠着椅子,缓缓说道:“你说得对,不过自己的爱好还是要坚持,要不然怎么能活的有意思呢?” 习来点头道:“嗯,当然。我就是觉得,木雕能赋予木头以生命,将普通变成美好。” 谈到艺术的范畴,倾风打开了话匣子:“呵呵,你雕过什么?我喜欢兔子,兔子先生。” “兔子?!我只知道猫先生,宫崎骏的电影,猫的报恩里的那只猫,我有了好木料,也要雕刻一只。” “不行,你要雕就雕兔先生,兔子才可爱。” “嗯?!那好吧,有好木料我也雕刻兔先生。” “这才乖,小孩就是要听话。”倾风似乎很喜欢称习来为小孩,喜欢偶尔逗逗他。 “我不是小孩,我十六岁了,你才多大?”习来不服气,他是男子汉了,现在还能带着妹妹生活。 “我二十三,比你大,你就是小孩!” 又凶了,习来服软:“好,你大,我是小孩,我是小孩。” “借东西的小孩!” “呃,对,借东西的小孩。”习来觉得好笑,到底谁才是小孩? 姑姑笑着听俩人的对话,阳阳抱着水果篮,专心吃果,现在任何东西都没有手里的果子香。 沉默了半会儿,晚霞已经渐渐退到天边。习来拿出那把雕刻刀,犹豫了一下,说:“倾风,这雕刻刀,被我弄坏了手柄,今天还不能还给你,明天我去李大叔家做了新的手柄安装上,再还回来,可以吗?” 倾风:“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没事,那些雕刻刀,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了,送给你,但是你不能拿回去,要用就来这里拿。” 习来道说“不行,我还是借用好了,这一整套太贵重了,你愿意结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随你。” 两人又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是第二次见面。 姑姑拿来一瓶药水:“习来,这药管用,你脸上的伤,擦一下,明天就散淤了。” 习来不知道收还是不收,这药瓶子都可以看出来,肯定是很贵的药。 倾风问道:“小孩受伤了?我姑姑是医师,药你就拿着吧。” 习来才接下药瓶子,着急的说道:“谢谢姑姑!姑姑是医生吗?阳阳生病,县里医院去看过,现在没法治,你能帮阳阳看看吗?” 对于李青羊的病,都是李老头带去医院看的,只是说现在没办法治,习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心底着急。 姑姑看出来,习来似乎挺在意倾风,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说道:“不用谢,来来,阳阳的身体,要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肉眼判断是不准确的,抽时间我们去医院一趟,阳阳病了多久了?” 习来摇摇头:“不知道,我之前都住学校,爷爷生病后我回来,爷爷才告诉我的,不过阳阳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总是很瘦小。” 帮佣的婶子又挎着菜篮子进来了,看见习来意外的很:“来来!阳阳!!你们在呢?你认识郁少爷?” 习来起身帮婶子接下菜篮子:“婶子,我们也是刚认识的,郁少爷?!” “小孩,叫我倾风。” “倾风”被纠正后,习来又叫了一声,倾风才满意的没有继续说话。 婶子爽朗的笑道:“郁少爷,那今天是不是多做些饭菜?” 习来刚想拒绝,倾风答应道:“嗯,婶子,多做些菜,酸辣口味的。” 婶子答应道:“行咧,早上我还交代来来晚上去我家吃晚饭呢,来来爷爷不在了,就他一个人,家里还住着一家子无赖,唉!” 边说边往厨房走,习来并不想倾风知道这些事,偏偏倾风停了十分在意,问道:“小孩,现在你和阳阳住哪?你现在收破烂为生?不是要考试吗?” 习来不喜欢大家都同情他,爷爷不在了,他也会好好生活:“是的,收破烂只是日常,我们的生活还是可以维持的,我现在自己在家自习,等考试后我会带阳阳一起上学。” 倾风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再追问,俩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习来想到没有雕刻好的山羊,从包里取出来,这是一块樟木,有淡淡的香味。 倾风问道味道问他:“是你的木雕吗?” “是的”习来抚摸了片刻“是我为爷爷雕刻的,他喜欢山羊,他说我们像山羊,所以阳阳才取名青羊。” 倾风想了一下问道:“你爷爷......他,支持你做你喜欢的事吗?” “是的,非常支持,我经常雕刻一些东西,同学喜欢的,都会用学习用具和其他东西来交换,爷爷可骄傲了。” “那他是个好爷爷。” “是的,他是个好爷爷,只是,他累了,休息去了。” “他去了天堂。” “对,去了天堂。” “给我摸摸。” “有些重,你拿好。” 倾风抱着山羊木雕,樟木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习来雕刻的很细腻,能触摸到一根根细细的羊毛,生动的羊角。 摸到眼睛部分时,倾风停了下来,习来解释道:“山羊被损坏了,我还来不及修。” “是家里那些人吗?” “......对。” “他们是谁?” “爷爷的儿子、儿媳妇、孙子。” “你的伤也是他们弄的?” 习来没有回答,倾风也知道了答案。 “去工具房,刻刀都在那,现在就修好它。” “好。” 习来推着倾风来到工具房,打开灯,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雕刻刀工具箱上的灰尘被清理干净了,习来猜想,一定是倾风收拾的。 倾风不知道习来的心思,摆摆手说:“你忙你的,不用在意我,我就在边上等着。” “嗯”习来打开箱子,看了倾风一眼,开始完全沉浸在雕刻的世界里。 工具房里还有细细的刀削木头的声音,夕阳下沉,山风习习,虫鸣渐起,夜来了。 姑姑见到灯光,向工具房走去,婶子已经做好了饭菜,也走过来,姑姑止住她,门外俩人,看着门里的俩人,没有打扰。 婶子回去了,姑姑在门外等着,天空变成墨色,星星点点,习来终于收了刻刀,山羊雕刻好了。 习来把山羊放在倾风腿上:“倾风,你摸一下,我都修好了。” 倾风在山羊眼部摩挲了一阵,笑了:“真的,小孩,你很不错哦,雕的真好。” “呵呵呵,谢谢,下次我找块好木料,给你雕一个挂件,你喜欢什么?” “兔先生。” “说个小的。” “小兔先生” “哦!好吧,就雕一个小兔先生,我们出去吧,月亮都出来了。” “呵呵呵,好。” 姑姑心里暖暖的,看来来乡下,是对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倾风对一个人说这么多的话,对一个人有这么多的笑容。 习来整理工具,关灯,关门,推着倾风来到餐厅,姑姑已经坐在桌旁等着了。 看到倾风腿上的山羊木雕,姑姑也感觉惊艳,不是倾风捧场,原来,习来这孩子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倾风,我帮你洗手。”习来端来水盆,给倾风洗手,在他认知里,富人家庭对这些都是讲究的吧。 姑姑很意外,一个男孩子竟如此心细,对习来更多了一分喜欢。 倾风微凉的手被习来略微粗糙的手,握着,慢慢放进温水里,轻柔的搓洗,每一根手指头都清洗一遍,须臾便用毛巾细细的擦干水,放在腿上,陌生的感触,令倾风有些无措,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洗手。 习来盛上米饭,把米饭放和筷条放到倾手上,倾风有些恼怒:“小孩,我又不是残废,放在桌上告诉我就行!” 姑姑有些好笑:“行了小风,来来可是客人,客人照顾你你还有脾气了?来来,多吃些,平日就我和小风,今天难得你在,你可要督促小风多吃饭,他挑食的很。” “姑姑,我哪里挑食?刚才凉粉我还吃了两碗。” 习来夹给他一块肉:“凉粉不顶饿的,还是,要多吃米饭,对不对阳阳?” “嗯嗯!”李青羊小嘴巴塞得满满的,习来看了一眼,有些怀疑李青羊是营养不良,或许是肠胃问题。 倾风不服:“哼!你知道的多,阳阳多吃些!” 吃了几口,倾风把碗一伸:“再来点肉片。” 习来给他添了肉片和青菜。 倾风扒了几口,邹着眉头:“怎么有青菜?” 脆嫩清甜,婶子做菜还是很好吃,习来解释道:“这青菜很好吃啊,青菜对身体好,只吃肉可不行。” 阳阳奶声奶气的帮腔:“对啊,小风哥哥,这些青菜都是姆姆家自己种的,很有营养的,不要挑食。” 倾风想到自己说的话,郁闷道:“就你们知道!我不挑食,都吃了,行了吧?” 姑姑笑道:“行!不要求你吃多少,营养均衡最重要,我们阳阳都吃的比你多,阳阳棒棒的!” 李青羊在和饭菜奋斗,听到姑姑表扬自己,抬起脸来,一脸笑意。 饭后坐了一小会儿,习来要回去了,不知道家里等着他的是什么情形。 倾风抱着山羊木雕:“小孩,这山羊,先放在我家吧,等你家里那些人不在了,再拿回去,如果他们为难你们,你们可以来我家住,反正房间多得是。” 姑姑举双手赞同,多一个倾风愿意说话的人,再好不过了。 习来想了一会儿,答应道:“好,今天我们先回去。” 第8章 第 8 章 习来推着三轮车,站在铁门外,院子里不时传来说话声,看来李勇一家没有休息。 推门进去,院子里的灯亮着,王瑶伸头出来看了习来一眼,又回去了,李勇恶狠狠的看了看习来,吐了把口水,也会去了,只有李金富像门神似的,站在门边瞪着习来和李青羊。 意料之中的风暴没有来,习来很意外,停好三轮车,进入棚屋找衣服,抱着李青羊匆匆进入洗澡房清洗,再回到棚屋,一连串动作,几分钟的事就完成,进入棚屋后就,没有再出来。 王瑶骂骂咧咧的:“李勇,就这样放过了他?那笔钱,不要啦?” 李金富喊道:“对啊,爸,有了那笔钱,我们就可以回城里了,这鬼地方,什么都没有,那些农村人还这么凶,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李勇气呼呼的:“都闭嘴,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们有这功夫数落我,不如用脑子想想怎么去弄钱!” 王瑶、李金富不敢再出声,他们都愁了一整天了。 习来不知道,今天早上李大叔和婶子们看到他身上的伤,收了工,集合了一帮人,拿着镰刀、锄头,把李勇一家围起来,一通教训威胁,如果再让他们发现李勇一家打习来,村里的人就打李勇一家。 在镰刀、锄头的震慑下,李勇一家愤怒不止,最后不得不答应,以后不再为难习来。 棚屋里,习来哄睡了李青羊,点着一支蜡烛,习来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打开药瓶,浓郁的药味窜出来,倒在掌心,在身上慢慢的揉着,习来疼的龇牙咧嘴,这伤,不碰不觉得多疼,一按上去,疼的发抖。 好不容易擦好药,身后一下地方够不到也没有办法,习来抱着背包,沉沉睡去。 倾风泡在浴缸里,右脚包好吊着,热腾腾的水汽,弥漫整个浴室,姑姑找好衣服放在浴室外,提醒道:“小风,浴袍和衣服倒放在椅子上了,不要泡太久,十多分钟就出来,好吗?” “知道了姑姑。” 将身子没入浴缸,感觉温暖、放松,他手臂上和背后的的伤,还不能用力擦洗,泡澡本来也是不允许的,习来给他洗手的感觉,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怪怪的,他只能以泡澡来放松。 “是不是人受伤后,心里会变的敏感?甚至病态?”倾风心想着,烦躁的摇头。 感觉伤疤有些不舒服,倾风摸索着起来,浴室地板全垫了防滑垫,和引路杆,倾风开门披上浴袍,隐隐约约听到姑姑在和别人通话。 “嗯,我们在这里挺好的。” “不用担心,小风也挺好的。” “不用,小风交到了新朋友,这孩子很好,你们不用安排了。” “我每天都有检查......对。” “尽快找到吧,我怕等不及” “对!” “对!” “当然,最好是这样。” “过一阵子吧,我们回去就可以拆钉子和石膏了。” “真的不用,他们来了说不准有没有好处,我没精力应付他们。” “是的,他很好。” “有机会的,就这样吧,小风该出来了。” 姑姑推门进来,看到倾风已经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小风,刚才爷爷打电话来了,他很关心你,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你爸爸,他,也很想你......” “姑姑,我知道了,我自己擦头发,姑姑去休息吧。” 姑姑叹了一口气,一说到爸爸,倾风就反感,父子俩的隔阂,怕是不容易解除。 倾风将毛巾搭在头上,心思却飘到了四年前,因为他没服从爸爸的安排,爸爸另娶了妻子,生了现在的弟弟妹妹。 他曾问他爸爸:“为何另取?我还小的时候,妈妈还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生?” 尽管家人都在隐瞒,倾风还是查到了,他的爸爸早已在他出国没多久,就出轨了,原因就是他不服从安排。而他的妈妈,说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被绑定,相对于家族的财富,她更愿意让孩子有自己可以选择人生。 他的爸爸是十足的控制狂,两人就此产生了分歧,在倾风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告诉了他,他们夫妻离婚了,并且他爸爸准备结婚。 妈妈没有告诉他,说是为他好,是爱他,却在一年前再婚了,对象也是在一起十几年的人,现在定居国外。 两头父母都成了新家,倾感到悲哀,什么狗屁爱,他们全都是为他们自己打算,在他十八岁离婚,也是爷爷威胁下才坚持的,不然直接剥夺他爸爸的继承权。 拉下毛巾,倾风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声音,过了许久,他突然意识到,今晚那只‘猫’不会来了,他刚才才从这里回去。 双手插进发间,倾风感觉自己真有些悲凉,生在所谓的豪门,活的却像孤儿。 他四岁起,就自己管理自己的一切,包括洗澡,四岁起爸爸妈妈没给过他一个拥抱,有的只是教条式的对话。 他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手拉手出过门,更没有一家三口聚过餐。 他受伤都是自己上药,后来被姑姑发现,姑姑特别照顾他。 姑姑也是奇葩,被一个人伤了以后,拒绝婚姻,说要把他当儿子养,哥哥不要他,她要。 但是和任何人,肢体上的接触,倾风都是下意识的排斥,孤独惯了,这都成了本能。 今天那小孩却拉着他的手细细的轻柔的清洗,倾风突然感到双手一阵酥麻。 “魔怔了?!”倾风用力的搓搓手,慢慢挪到床边,躺了下去,心里又开始期待天明。 想起姑姑通话的内容,他又开始猜想,什么时候要回去了?来不及又是什么意思? 又是谁要来这乡下,姑姑不同意的?姑姑说的很好的孩子,应该是指那小孩。 “唉,不管了,睡觉!睡觉!”倾风双手插进头发间,用力抓了几下,开始数羊,最后又到了数山羊,困得不行才沉沉睡去。 姑姑却在浏览信息,她说的来不及,是倾风的双眼复明手术,要找到□□,有人愿意捐献,他们才能手术,但是倾风的眼睛有萎缩的迹象,再不手术,怕是难以复明。 第9章 第 9 章 清晨时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闷热的天气得到缓解,习来趁着雨水,穿上雨衣,把三轮车刷洗了一遍。 看这天,是不能出去收破烂了,习来带着李青羊匆匆吃了馒头,就来到李大叔家,他今天要把刻刀的手柄做好安上。 李大叔正端着大海碗吃面条:“来来!吃面,你婶子做了一大锅呢!” 习来已经吃了一个大馒头,肚子饱得很:“李大叔,我刚吃了一个大馒头,吃不下了,我今天想做一个小手柄,就是这把雕刻刀的手柄。” 习来拿出雕刻刀,李大叔端着碗,找了一条木条该给习来:“这是断了?用这个,老木头,结实,不容易断。” “好,谢谢,大叔。” 习来接过木条,比划了一下,开始在上边画出手柄的样子,想了想,在顶端画了一只兔子。 选了一把工具,开始慢慢的雕刻,初步成型后,开始仔细的雕琢,最后精心打磨,一条手柄,被习来做的精美可爱,顶端的兔头活灵活现的。 刚安装上,李大叔家的小妹妹看到了小兔子,闹着习来:“来来哥哥,我也要小兔子,帮我也做一只。” “哎呀,来来就是手巧,看你李大叔只会在板上刻花,来来能做出这么好看的东西,真是不得了,青青啊,不许闹哥哥。” “不嘛,妈妈,我也要一个。” “青青,你都有多少个啦?哥哥以前不是给你做了许多个吗?” 青青拉着李青羊跑到架子前,两个孩子认真的数了一遍,没数清又数了几遍,着急的抓头发,四、五岁的孩子,数一堆东西,确实有些为难。 习来把青青抱起来,一排排的放好,用手指点着数,小鸡、小鸭、小猪、小狗,孙悟空,猪八戒、甚至奥特曼,小仙子,各种形状,从粗糙到精致,一共二十八个,里边确实没有小兔子。 外边雨停了,也到了中午时间,婶子在屋边菜园子里,摘了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青菜一箩筐,招呼着习来,吃中午饭。 婶子说:“今天婶子给你们做豆角焖面。” “婶子,我们要去村头,朋友那,昨天说了要把刀还回去的。” “哥哥,青青也去,那里面有樱桃。” “贪嘴丫头,那里边是刚住进来的吗?是来来的朋友?” “是的婶子,昨天刚交的朋友,他借给我雕刻刀。” “那行,带这些菜过去,都是自己种的,吃不完,都带些过去,当谢谢他们。” 拗不过婶子,习来只好装上蔬菜,青青和阳阳背着自己的小背包,迫不及待的爬了上去。 湿润的村道上,白衣少年蹬着三轮车,车厢里放着一篮子翠绿的蔬菜,坐着两个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唱着:“小燕子,穿花衣......” 来到大门外,大门和路边有一个斜坡,不好推车上去,习来把车停在路边,按响了门铃。 “哦,是来来呀,进来吧!” 习来提着两个菜篮子,看了一眼门铃,原来还有一个小摄像头呢。 姑姑站在门前,见到习来手里的东西,急忙过来:“来来,你来就好,怎么还带东西了?” 习来说道:“姑姑,这是李大叔家婶子让带的,哦,这是李大叔家青青妹妹。” 姑姑特别喜欢小孩,捏捏青青的小胖脸,抱抱阳阳说道:“青青你好呀,真可爱!阳阳今天也很漂亮!” 帮佣婶子出来说道:“哎哟!青青也来啦,我做好了菜,可以吃饭了。” 青青和阳阳见到婶子立即打招呼:“姆姆好!” 婶子结果菜篮子,笑哈哈的:“俩宝贝这小甜嘴的,姆姆今天做了肉丸子哦,等会儿多吃点啊!” 习来想去找倾风,姑姑逗着青青和阳阳说道:“来来,你上楼叫小风,小风估计在听歌没有听到我们说话声。” 习来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布鞋,不好意思上去,姑姑看出他的窘迫,说道:“上去吧,卫生我们都定期做,不要紧。” 习来还是脱下了鞋子,拿一双拖鞋穿上,跑去卫生间认真冲洗双脚,才迫不及待的上楼。 “真是个特别的孩子。”姑姑不禁摇摇头。 沿着特定的引路杆,习来来到一扇房门前,半掩半开的门里,在大大的窗前,倾风带着耳机,静静的坐着,光打在他侧脸上,瓷白、冷峻,那世界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习来走进去,拍拍倾风的肩膀,倾风瞬间握住肩上的手,转过脸来:“小孩?!!” 习来拿掉他的耳机:“倾风,是我。” “呵呵,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不去收破烂啦?” “下雨,休息一天,下楼吧,吃饭了。” “好。” 倾风伸手拿墙边的拐杖,习来把他的手搭在肩上:“今天我做你的拐杖。” “呵呵!别说,你就和拐杖一般高。” 习来郁闷,他确实不高,之前他见到倾风,他都是坐着,突然站起来,真是很高。 习来刚体检不就,身高有一米七四呢,站起来才到倾风肩膀,他到底有多高? “生气啦?我呢,确实有点高,一米八多,你还小,多吃点,也许还能长高哦。” 习来知道倾风调侃他矮,应道:“谢谢你,我会多吃的。” “天天吃馒头,可长不高。” “我会吃肉。” “还有青菜。” “对还有青菜,行了吧?” 对于倾风孩子气的对话,习来到最后总会妥协,搀扶着倾风下到楼下,青青看着倾风,站起来大喊:“哇!漂亮哥哥!” 第10章 第 10 章 姑姑转头过去,见习来搀扶着倾风站在楼梯口,倾风脸色明显一僵,姑姑乐的哈哈大笑:“青青,那是小风哥哥哦,你说小风哥哥漂亮,还是来来哥哥漂亮?” 倾风没有看过习来的容貌,对这个问题还是感兴趣的,小孩的话总有更多的可信性。 青青歪着头,想了一下:“我的来来哥哥漂亮!” “哦?!小风哥哥不漂亮啦?” “小风哥哥也漂亮!” “那谁更漂亮?” “都漂亮,他们是一对!”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青青,你太可爱了,姑姑太喜欢你了!” 姑姑揉着青青的小胖脸,把青青逗得咯咯咯直笑,阳阳跟着乐呵呵的,她家哥哥在她心里肯定是最好看的。 习来偏过头看到倾风居然笑了,这家伙刚才青青说他是漂亮哥哥,他明显一僵,现在青青说他们俩都漂亮,他反而笑了,看在他笑的好看的份上,习来就不计较了。 帮佣婶子将才一一端上来,也掺和进来:“小姐,你别说,郁少爷是我这把年纪了,见过最好的的男孩子了,来来也是顶好看的,等他长大,这村里的姑娘,可是要把他家门槛给踏破喽!” 青青傻里傻气的喊:“不行,来来哥哥是我家的,我爸爸妈妈说了,他现在是儿子,以后是女婿!” “哈哈哈哈!青青妈现在就给定下啦?哎呀!这叫什么,什么进水楼台,先得月对吧小姐?” “不行,哥哥是阳阳的!”安静的阳阳难得争了一回。 姑姑笑出了泪花:“婶子,孩子的话都是天真无邪的,两个孩子都很优秀,好了,青青、阳阳我们吃饭吧!” 习来有点着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急急说道:“婶子,青青乱说的,李家婶子开玩笑呢!” 婶子大笑:“好啦!婶子又不是大嘴巴,来来长大了,也是要面子的,放心,婶子不会乱说的,吃饭饭吧!” 收拾一下婶子就回去了,姑姑带着两个小姑娘出去洗手。 倾刚坐下,习来也打来水给他洗手,倾风配合的乖乖坐着,温水浸湿双手,他有意识的避开习来的手说道:“我自己洗就行。” 习来打了碗米饭,放在倾风面前。哪料倾风伸手出来:“放我手上。” 姑姑嗤笑,习来只好把碗放在他手上,在给他一双筷条,倾风吃了一口,表情愉悦,习来放心了。 青青开心的吃着姑姑给她剥的虾,一个劲拍手,说:“好吃,太好吃了,我喜欢吃虾虾。” 阳阳很安静,懂事的给习来碗里夹了好多菜。 青青嘴里都是饭,却不忘唠叨:“来来哥哥,你要多吃青菜和肉肉。” “小风哥哥、阳阳和姑姑,也要多吃青菜和肉肉。” 习来不禁好笑:“我们都吃青菜和肉肉,好把虾虾都给青青吃对吧?” “是!!” 青青天真的应道。 倾风突然出声:“食不言,吃饭不要说话。” 青青吓得立刻禁了声,习来也门头吃饭,姑姑笑着看几个孩子,默默的喂青青吃米饭,阳阳很独立,自己吃的很好。 青青果然在倾风说了以后,一句话都没敢说,乖乖的吃了一碗米饭。 习来说道:“奇怪了,青青平时很闹的,我们说了她都不听,倾风就说一句,她居然真听话。” 倾风得意的抬起下巴:“也不看看我是谁?” 饭后习来麻利的收拾好碗筷,把刻刀放在倾风手上:“倾风,刻刀手柄做好了,已经按上去了,你摸摸看。” “小风哥哥上面有~~”习来赶紧握住青青的小嘴巴:“青青,这是一个秘密哦,让小风哥哥自己猜。” 青青点点头,倾风慢慢抚摸,手柄用了好木头,沉甸甸的,打磨的很光滑,拿着很称手。 慢慢的摸到顶端,细细的感受着,有两只耳朵,有细细的胡须,还有两颗大门牙,倾风笑了:“小兔子先生!” 青青拍着手:“对喽!是兔子,来来哥哥帮我和阳阳做了好多小动物,就是没有兔子呢。” 倾风的笑容更灿烂了,姑姑捏捏青青的脸蛋,习来、阳阳和青青真是他们的福星,这两天倾风的心情明显的好转,这样,她就有机会劝他了。 青青炫耀得拿出习来帮她雕的小动物,放到倾风手上,倾风仔细的辨认,从简单到繁复,从粗糙到细致,他不禁赞叹,习来是有天赋的,他雕的真的很好。 院子右手边大樱桃树挂满红彤彤的小樱桃,青青吃的肚子圆鼓鼓的,闹着去摘樱桃。 习来没有吃过樱桃,也不知道什么味道,问倾风:“倾风,樱桃好吃吗?小孩子怎么都喜欢吃这果子?” 倾风挺惊讶:“你没吃过樱桃?前天回去你没吃?” “没有呢,都给阳阳的。”习来不好说大部分都被踩坏了,阳阳也只吃了几颗。 阳阳小声说道:“哥哥给我了,很好吃,小小的甜甜的。” 倾风道:“哦,那我们院子里的事真正的樱桃,酸酸甜甜的,没什么特别,就是营养不错。” 习来道:“好,那,我摘给你们。” 下午太阳开始出来了,湿湿的风吹着,树上的樱桃红的可爱。 习来去工具房扛来梯子,挎着篮子坐在人字梯上摘树顶上成熟的樱桃,青青和阳阳在树下开心的拍手,习来久不久扔给他们几颗,小姑娘吃的津津有味。 突然青青大喊:“阳阳,来来哥哥,你们看天上有桥!” 习来转头望去,天边挂着一条清晰的彩虹,每一种颜色都清晰可见。他看向倾风,倾风不知道彩虹在哪一头,姑姑向过去告诉他,双腿却无法挪动。 习来下了梯子,把篮子给姑姑,扶起倾风,对青青和阳阳说:“青青、阳阳,来来哥哥带你们去追彩虹好不好?” 青青喊道:“好!” 阳阳却说:“哥哥我在家陪姑姑。” 田野间,白衣少年蹬着三轮车,飞快的在田间水泥路上飞驰,车后箱上边坐着另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粉色裙子的小胖妞。 风吹起少年的头发,小胖妞拍着小手,唱着不成调的歌,乐的咯咯咯直笑。 田间的人停下来看着一车开心的人,满脸笑意。 “追彩虹喽!追彩虹喽!” “婶婶!姆姆!青青和来来哥哥、小风哥哥一起追彩虹呢!” “彩虹,等等我们呀!” 倾风张开手感受风从指间流过,嘴角上扬,好久没有这么开心惬意了。 习来蹬着三轮车在田间转了几圈,累的气喘吁吁,最后停在小山坡前。 青青看着还在天边的彩虹问道:“来来哥哥,彩虹怎么又跑到那边山上啦?” “因为和青青一样喜欢彩虹的小朋友很多呀,彩虹这么漂亮,她要让许许多多的小朋友和喜欢她的的人看到它,青青猜猜,山那边会有谁?” “有喜欢彩虹的人!!” “哈哈哈,青青真聪明!” 习来把车转过来,让倾风面对这彩虹:“倾风,感受一下这风,我们对面是连绵不断的小山,天上挂着彩虹,完整的彩虹桥。” 倾风微笑着,习来总能触动他的内心,他轻轻说了一句“小孩,谢谢你。” 第11章 第 11 章 大门外,姑姑抱着阳阳坐在阶梯上,看着远方的人,眼中有湿意,来到这里半个多月了,终于能真正的松一口气。 青青累了,昏昏欲睡,习来想把她送回去,李婶子刚好路过,把青青抱回去了。 小山坡上就剩下习来和倾风,倾风下车拄着拐杖,迎风站立,说道:“小孩,说说你的故事。” “我有什么故事?我就简单的活着。”习来轻声说着。 停了一下,说道:“我,没有父母,九岁之前因为不说话,被几个孤儿、院福利院轮流推脱,九岁那年被惩罚,爬出围墙,在去往城里风村道上遇到了我爷爷。然后他就领养我,我就成了这个村的人。” “阳阳呢?” “两年前,垃圾堆里捡的,是不是很神奇?” “是,神奇的缘分,阳阳很乖巧,你怎么喜欢上木雕艺术的?” “是隔壁李大叔,就是青青的爸爸,他是木匠,给别人做门窗时,会在木板上雕刻花纹,我小时候没处去,就去那里看他做工,看着看着就喜欢了,开始在废弃的木板上乱画乱刻,后来做一些简单的小东西。” “后来越做越复杂,越来越精细,是吧?” “是的。” “你准备考试,以后想做什么?难道学雕刻?” “先考完再说,我的成绩,现在还说不准。” 一阵沉默后,倾风问道:“小孩,你怎么知道我家有雕刻刀?” 习来笑笑:“那时我和爷爷被村长安排帮修理院子,进到工具房,不小心打开,就发现了。” “那应该是我们准备住进来之前吧?那时你爷爷还在,后来就走了?” “嗯,李勇他们回来,爷爷就没有一天好日子,他杀了爷爷的山羊,爷爷伤心过度,二十多天前,走了。” 习来一度哽咽,爷爷是他唯一的长辈,二十多天来,他一直撑着,他必须坚强,他还要带着阳阳,斜斜的夕阳穿过云层,像帘幕般垂下来,如梦如幻,此时习来的悲伤却像是开了闸,无法收住。 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习来清瘦的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终究是十六岁的少年,没有迎来花季、雨季,却独自面对狂风暴雨。 倾风长手捞过习来,把他按在胸口,习来不敢靠着他,他腿上有伤,倾风说:“我左腿没废。” 习来抱着倾风的腰,放开了情绪,任泪水倾泻而出,这天似乎也感到他的悲伤,大风吹散了哭声,吹干了脸上的泪。 倾风抱着习来的肩头,问道:“小孩,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习来在他胸口点点头,倾风沙哑的声音慢慢说着:“我生在一个有钱的家庭,四岁开始独立,那时开始没有得到父母的拥抱和关心,十岁自己出国,十八岁父母通知我,他们离婚了,然后他们陆续重组了家庭,现在我家里有了弟弟妹妹。” 习来抬起头,傻傻的看着他,有钱人,也会过得如此悲惨吗? 倾风拍拍他肩膀:“我喜欢绘画,没有服从父亲的安排,所以我出局了,不过还好,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还是小有成就的。” 突然,倾风低下头:“不过,在几个月前,我又彻底的出局了,一场车祸,我跌进泥潭,再也爬不起来。” 倾风指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了眼睛,我的世界永远的失去了色彩,姑姑不愿放弃,她把我当儿子养着,可我知道没有希望了。” “不会的,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你会从新拿起画笔,你的世界会重新充满色彩。”习来刚收住的泪水有一次决堤而下。 倾风抚上他的脸:“傻小孩,哭什么?我这样不是也挺好的,我家里多得是花不完的钱,就这样被他们养着,饿不到,冻不着,放心吧。” “不会的,你一定能重新看见。” “呵呵,傻小孩!” 习来压住倾风的手:“你知道我的样子吗?如果你回去了,能看见了,将来在路上碰到,会认出我吗?” 倾风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双手在习来脸上细细的拂过,拂过柔软的细眉毛,卷翘的睫毛,狭长的双眼,挺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最后停在消瘦的脸颊。 习来睁开眼睛,期待的看着倾风。 倾风笑了:“小孩,我想我知道你的样子了。” 习来擦干眼角的泪痕:“好,记住了,别忘记。” “傻小孩,你会长大的。” “但是,我不会忘了你。” “好,你的样子,我记一辈子。” 在回来的路上,习来掏了一把樱桃,塞在倾风手里,倾风一颗一颗吃下,酸酸甜甜的味道,心里无比轻松。 两人都没有说话,三轮车轮子慢慢悠悠的转着,身边只有清风、虫鸣和斜斜的夕阳。 第12章 第 12 章 无忧的日子,悠然而过,这天,习来载着倾风到小河旁游玩了一遭,回到大门口,姑姑着急的等着,欲言又止,扶着倾风回到屋内,习来就回家了,他想,他不该多问,一些事,他也无法参与。 倾风感到姑姑的异常,问道:“姑姑,那边又来电话了吗?他们又有什么安排?” 姑姑思量了片刻说:“小风,我们要回去了,你腿上还有钉子到时间取出来了,再拖下去没有益处。” “什么时候回?” “明天。” “不,后天,后天回。” “小风......” “姑姑,只推迟一天。” “好,我来安排。” 习来带着阳阳回到自己的棚屋,棚屋的锁又坏了,不用说里边又是一片狼藉,他的背包都被剪坏了,扔在地上。 看来李勇一家没有找到东西,对着棚屋里的东西胡乱发泄。 “再忍耐几天吧”习来对自己说。 刚才看到姑姑的表情,看来他们遇到了什么变故,也许就要回去了。 习来悲伤的情绪刚刚得到释放,新的悲伤又陇上心头,十六岁的少年,除了爷爷以外,又有了能触动他内心的人,他感到慌乱、无措、忧伤。 第二天,习来破天荒的起晚了,一场雨已经过去,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投射下来,远远望去,就像光的帘子。 王瑶在门外骂骂咧咧,李金富咚咚的踹着棚屋的木门,习来用力往外一推,李金富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哭天喊地,滑稽的像个小丑。 李勇坐在门口抽支烟,望向习来,满眼阴霾。 习来抱着破背包,把阳阳放在车厢里,推着三轮车出了门。 李大叔见习来出门,塞给他两个包子:“来来、阳阳,吃包子,对了青青的小背包在你朋友家,你记得拿回来,那丫头念了一早上了。” “我婶子有去拿吗?他们没有人在了?” “你婶子带青青去外婆家了,有点事,晚上才回来。” “哦,那我去看看。”习来紧张的心,突然又松开了“谢谢,李大叔。” 习来蹬着车子飞快的往村头飞去,李大叔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这小子!” 到了村头,远远地,倾风坐在大树下,习来见到他就摇响铃铛,大声喊道:“倾风!倾风!” 倾风转过来,朝他挥手:“小孩!” 将车停在树下,习来喘着气:“我们以为你们走了。” “所以你就不来了是吗?” 习来红着脸,点点头,想想,倾风又看不见,于是说道:“也不是,我就是,起晚了。” 倾风问道:“现在不下雨,你要去收破烂吗?” “不去,今天陪你,你想去做什么?” 倾风拍拍身边的箱子:“今天我想去一个风景好的地方,画一幅画。” 习来斜过身子,见到他身后房子绘画工具箱,二话不说,搬上三轮车:“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带你去。” “好。” 阳阳闹着陪姑姑,也许从姑姑这她体会到了母爱,只要见到姑姑,就抱着她手臂不放,习来只能由着她。 倾风带上帽子,坐在车厢里,习来递给他一个包子:“吃包子,李大叔家的,很香。” “谢啦。”倾风接过包子,毫不矫情,大口吃着。 习来蹬着车子,回头看看:“你不会没有吃早餐吧?” 倾风愣了一下:“傻,我又不是傻小孩。” 姑姑在楼上看着远去的两人,叹了一口气,拨打电话:“爸,我们明天回去......对......明天一定回。” 三轮车走了许久,停在路边树下,习来扶着倾风下车,倾风问:“这的风景是怎样的?” 习来慢慢解说:“风景很好,现在我们站在大樟树下,往前走二十米,左手有一池鱼塘,鱼塘一角有荷叶,右边是荒草地,有小树,有野葛根爬藤,也有槲寄生,右边远处是小山坡,小草坡。” “再往前呢?” “再往前,鱼塘前边是另一个鱼塘,尽头是小山坡,山坡下有一座木屋,树皮盖的屋顶,对着我们的方向,有个小窗子,右边有伸出来的亭台,方便钓鱼。” “右边呢?” “右边是树木、稻田,关阔的一片远处有河流、山丘。” “这一定很美,但是不够特别。” “特别的是到处都是生机勃勃,最特别的你没问到,我带你过去。” 习来扶着倾风来到一个老站台上,站台下是轨道,两端蜿蜒而去,在阳光下有一股萧瑟感,却又像递延着希望。 “倾风,这是个小站台,老旧的火车站台,已经很斑驳了,通了公路后,这里就取消了,好几天才会有火车经过,我却觉得这小站台很温暖,它见证了太多的分别重逢,虽然它退休了,但它依然在。” “好,就画这小站台。帮我支画架吧。” “好,你等一下。” 习来把车推过来,支起画架,和简易的桌子,颜料、画笔水桶,一一放上来。 椅子放在他身后,从头上拿下旧旧的草帽,戴在倾风头上,不时有风吹来,习来细心的帮倾风系好绳子。 倾风浅笑着,他很喜欢习来的关心,从小到大,习来是第一个靠近他,他没有排斥感的人。 习来近距离的看着倾风,他双瞳颜色非常浅,像淡淡的琥珀,像微风拂过的温柔碧水,弥散漫天星辰,却倒映着小小的人影,可惜他看不到自己。 “小孩,是在替我惋惜吗?”倾风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习来感伤的凝望。 “不,我是觉得,你的眼睛漂亮,很漂亮,你一定会复明的倾风。”习来视线下移,停在倾风的双唇,胸口嘭嘭跳,慌张的移开几步。 倾风拿起铅笔,手指丈量了一下画纸,在上边简易的画了几笔。 “小孩,帮我倒些水。” “好。”习来在调色盘上到了水。 倾风打开颜料盒,这和颜料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什么颜色在哪里,他早已熟知。 快速的调颜色,开始在纸上作画,习来惊讶与他的熟练,更惊讶与他的技艺。 他画的第一幅不是小河,而是鱼塘、木屋和小山坡。 第二幅是右边的稻田小河和青山。 第三幅才是有轨道有小站台的画面。 虽然在习来的解说中完成的,但是画的非常好。 习来惊叹道:“倾风,你画的真好看,比眼前真实的景色更加的美,更有生命力。” “谢谢你,小孩,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这颜料准备扔了的,没想到,今天会用到。” “我也很庆幸你没有扔掉它们,倾风你闭着眼都能画,以后你会坚持的吧?” 倾风停了一会儿:“当然,我不会放下画笔。” 习来很满意倾风的回答,扶着他问:“你腿疼不疼,你站了很久了,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 扶着倾风上了车,习来又默默的收起所有东西,慢慢的晃悠回去,他想和倾风多呆一会儿。 倾风的腿是疼了,疼的冷汗津津,习来给他擦汗,发现他脸色苍白,才着急的飞速回到别墅外。 姑姑早就在门口等着,心急的跑下来一起扶着倾风回房间躺下。 “小风,你不能久站的,你明白的。” “我知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风,我只能争取到今天,明天早上他们就到了,先坐车,后坐飞机,他们在县城等了。” “知道了。” 习来搬着东西进屋,就听到姑姑的话,他们果然要走了,今天都是姑姑争取来的?倾风不想走吗?为何留一天?为了自己吗? 姑姑看着闭上双眼,不愿说话的倾风,下楼喊住习来:“来来,你帮小风擦洗一下吧,天太热了,别碰到他的小腿伤口就行。” 习来来到倾风房里,他静静的躺着,安静的像个孩子。 “倾风,姑姑让我给你擦一下” 倾风没有回应,习来过去拉了拉他的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习来给他擦了脸、脖子、双手,即便再看这双手,习来总觉得,这双手好看的过分。 捞起他的袖子,发现他手臂上狰狞的伤疤,他身后更是一片令人下泪的伤痕。 “当时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习来从来不悲叹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不低头,更不自怜,他有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并且为之一步步的努力。 倾风呢,他努力了,拥有了,最后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 习来,给他擦了身子,他还是没有醒,习来怀疑,姑姑是不是给他用了药。 习来下楼,看到空白的画纸,想给倾风留下几句话,提笔在画纸上写了‘倾风’二字,却无法再写下去。 目光落到小站台画上,写了一句话——愿你有一个酣畅淋漓的人生 姑姑站在习来身后,看着娟秀的字迹泪流满面,倾风,他如何再能拥有‘酣畅淋漓’的人生呢? “姑姑,倾风的眼睛有的治了吗?” 姑姑摇摇头,擦了泪水:“来来,谢谢你陪小风,他这些天很开心。” “姑姑,这几天我也很开心,你们要走了是吗?” “对~” 突然姑姑手机响了,她走出去接听,习来偷偷跟着。 “爸!我哥糊涂,你也糊涂?” “我不同意!” “我宁愿小风瞎一辈子,我伺候他一辈子,也不会让小风给他们一个肾,让他们做梦去吧!” 习来在门后听的浑身发冷,倾风的爸爸居然要倾风用一个肾换取复明的可能!这是什么父亲?简直禽兽不如! 姑姑送习来,习来出了门口,突然停下,回头望着姑姑,低声说道:“姑姑,我愿意把一只眼睛给倾风,麻烦您明天等我。” 第13章 第 13 章 习来把阳阳放在李大叔家,跑回棚屋的习来,撕开屋顶的隔层,那里有一个小布包,李老头的房屋房产证、土地使用证、银行卡、遗属,都在这里。习来藏得严实,所以李勇一家翻遍了棚屋,也没能找到。 这些东西习来在离开前打算放在李大叔家保管,他刚推门出来,被守在门外的李金富踢回棚屋:“哈!小子,我天天都盯着你,忠于漏出马脚了吧?把手上的东西给我们,要不,别想走出这个门!” “让开!”习来用力推李金富,却发现根本推不开,他两手顶着门,卡着,纹丝不动。 王瑶兴匆匆跑出来:“小富,那小子拿出藏着的东西啦?哎哟,儿子你真棒,得亏你盯得紧,这次你要什么,妈都同意给你买!” 李勇拉着藤条走来:“小富,我们守着门口你进去抢过来。” “好的,爸。”李金富冲进棚屋,习来拼命的护着怀里的东西,但是李金富比他壮实太多,拉扯中被李金富用力一推,头磕在柱子上,血流不止。 “爸,你看,拿到了。” “给我看看。”李勇打开布包“对了,房屋证,土地证,银行卡,都在,这小子藏得好啊,让我们好等,小富,密码你爷告诉你没?!” 李金富得意的点点头,李勇看着缩卷在地上的习来,不甘心的抽了他几鞭子,对李金富道:“收拾东西,称那些野蛮村民还不知道,我们这就走。” “把这门锁上!”李勇一家匆匆收拾东西,开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往城里跑。 习来忍者剧痛,用力推门,门从外边已经被锁上,他推不开。 习来大喊着:“李叔!婶子!!!在家吗?帮帮我!!帮帮我!” 李大叔下地里去了,阳阳在李大叔家等了许久,自己回家了,发现习来被锁在棚屋后,哭喊着叫来李大叔,习来已经没有了力气,声音沙哑,神情恍惚一直喊着:“帮帮我!帮帮我!” “来来?!你在哪?棚屋里吗?” “李叔,我在棚屋,他们抢了东西,把门锁了,我出不去!” “叔马上放你出来,别着急。” 李大叔找来工具,撬了门锁,看到地上的习来满头鲜血,吓了一跳:“这李勇,真是畜生,来来,我们去村卫生所,你忍一下。” “叔,帮我报警,他们把爷爷的东西全抢走了,我要报警。” “好报警,我们这就报警。” 习来被送到卫生所,李大叔用村里的广播喊着:“乡亲们,乡亲们,我是李木匠,李勇一家打伤来来,抢走李老头留下的东西,我已经报警了,大家帮忙,发动在外的人,将他们尽快抓捕回去。” 消息一出,全村人沸腾了,婶子们有空的主动前来照顾习来,习来失血太多,心里想着爷爷留下的话,想到即将离去的倾风,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 在村民提供的线索下,在城里胡吃海塞的李勇一家,很快被抓了,经过一番查实,他们还是在外地犯了罪的嫌疑犯,这一次更是人赃俱获,被关进了班房。 习来醒过来,已经到了凌晨,他手上挂着药水,脸色惨白,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六点十多分了,阳阳双眼肿的像核桃,趴在床边。 习来拔了针头,把阳阳抱起放床上,匆匆向村头跑去,安静的村道上,白衣少年踉跄的奔跑着,哒哒哒的跑步声,惊的家狗一阵乱叫。 “砰砰砰!”习来按动门铃得不到回应,焦急的拍着大门,院子里一片寂静。 他爬上花墙,跌落在墙角,房子里的灯没有亮,习来打开房子里所有的灯,跑上二楼,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笑着叫他‘小孩’的人。 东西几乎没有动过,只是人不在了。 “呜呜呜~~~”习来抱着膝盖,坐在墙边呜呜大哭,他没有倾风的任何联系方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哭够了,走下楼,楼梯口散落着两张画和一张画纸,习来捡起画,发现唯独少了那张他写了字的画。 画纸上在‘倾风’二字下,被添写了两个狂草字体‘习来’。 墙边放着那箱雕刻刀,和青青的小背包。 打开箱子,只缺了他刻了兔头的手柄的小刻刀,其他都在。 这是倾风留给他的。 帮佣婶子进到院子,被狼狈的习来吓一跳,他额头抱着纱布,还渗着血,脸上、手上除了淤青还有刮伤。 “来来,你别吓婶子,你不好好在卫生所养伤,跑这来做什么?” “婶子......姑姑和倾风,他们走了。” “对的呀,小姐给我打的电话,我就是过来收拾的。” “电话?!!!”习来突然抓住婶子的手:“婶子,把你电话给我,我还没有和倾风道别 ,我想打个电话给他。” “好,好,你打,别急哦,婶子去收拾,你慢慢打。” 习来颤抖的寻找姑姑的电话,拨打过去,电话一直在通话中,直到第二十六次,电话终于传来等待声,仅仅两三声,习来却感觉等待了许久许久。 “姑姑!我是习来!”电话刚接通,习来就迫不及待的说话,害怕下一秒被挂断。 “来来?!” “姑姑,是我,我在别墅,你们道哪里了?对不起我有事,来晚了。” 姑姑听得出习来的哽咽,看着躺在身旁沉睡的倾风,她调整了声音:“来来,是姑姑没有能等你,谢谢你给小风的温暖陪伴,姑姑会照顾好小风,你放心。” “不是,姑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在哪?等我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不,来来,你的心意,姑姑没办法替小风接受,小风一定也不会接受的,你好好的,等小风好了,我们来看你......” “姑姑!我求你,我不会让倾风知道,就让他认为我想陪着他,行吗?” “来来,倾风已经太痛苦了,不能让另一个人在承受这样的痛。” 习来拼命的压制自己的哭声:“姑姑,我不怕痛,我害怕的是失去勇气,你就当,就当倾风是我的一束光,我不奢望一直抓着,我只想,只想在我还有勇气的时候,能够好好拥抱一回。” 光吗?倾风何止是习来的光,更是姑姑的光,姑姑松口:“来来我们在县城山顶机场,如果你愿意陪着小风,就过来吧。” 第14章 第 14 章 习来跑回李大叔家,央求李大叔送他去山顶机场,看着一身汗水,一脸期盼的少年,李大叔心底不知怎么,被触动的一塌糊涂:“来来,上车,叔一定把你送到。” 朦胧的晨雾下,墨绿色的皮卡车在村道上飞驰。 机场里,姑姑坚持等一会再等一会,这是他们的私人飞机,但是做主的确是倾风爷爷的人。 在最后习来赶到时,他浑身湿透,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见到沉睡的倾风,习来知道,他赶上了。 李大叔望着飞过天空的飞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谁不曾年轻过?谁的心没有过悸动?阳阳还在他家里,来来拜托他的事,他要做到,放在家里的东西,他还要帮他保管好。 姑姑看着眼前的少年,之前她还觉得这是一个孩子,现在他却是为了倾风,唯一的一个要和自己站在一起,给她力量的人。 回到郁家已经是傍晚,习来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奢华,也体会到倾风说的‘生在有钱人家,过的像孤儿’的冷漠。 郁家没有人情味,更没有烟火气息,所有事情都是用人在做。 几个郁家人坐在一起面无表情,两个漂亮的孩子都是用人抱过来给他们看一眼,有抱走了。 习来和姑姑坐在一起,换了一身衣服,探视习来身上的伤,特别是额头的伤,依旧包着,倾风的继母一脸嫌弃,直言晦气。 郁老爷子严苛犀利的眼神,审视了习来一番,问姑姑:“这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姑姑搂着习来的肩膀:“是的爸爸,我将他带回来,因为他是小风愿意亲近的人。” 倾风继母搅动着杯子:“一个漂亮男孩?!呵呵呵呵,小姑子,你这目的怕是不纯吧?” 姑姑义正言辞:“谁的用意不纯,谁心里清楚,小风是郁家的长孙,郁家最后是谁掌管,我这个副总裁还是可以说活的,别以为进了郁家的门,就是郁家的主人!” 习来以为姑姑是一个温柔如水的人,见到这样的姑姑,他倒是很意外,甚至是崇拜,倾风继母的姿态,在习来眼里,连王瑶都不如,看来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好品质。 “小姑子,你说什么?难道我不是你嫂子?我的孩子不是郁家的子孙?爸,老公!你们说说,小姑子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姑姑嗤笑:“是不是,另外说,小风出事的原因,我会另外调查,你们家想要小风的肾,也不看看他是谁?你们配吗?我今天把话放这里,谁敢动小风,我要他的命!” 霸气!习来在心里给姑姑一个大大的赞。 “爸,我们家不是为了小风吗?一双眼,换一个肾难道不公平?” “公平?你家那个半瘫子,一家子寄生虫,有脸和我谈公平?!”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你明明答应的好好地......” “闭嘴!”郁老爷子终于开口:“你们什么心思自己清楚,你好好用一下你的脑子!”老爷子指着倾风的爸爸。 一会又转过头看着姑姑和习来:“你们俩,跟我来。” 姑姑被拦在门外,习来坐在古朴的书房里,对面坐着郁老爷子。习来独自面对这位老人,心里没来由的紧张。 “孩子,说吧,你的目的。” “我没有目的。” “那你为何跟来。” 习来握紧了拳头:“倾风他,不能再失去一个肾。” “呵呵呵,失去一个,还有一个,照样活着,没有了眼睛,他就彻底出局,你明白吗?” 习来拿出两张画:“倾风自己的人生,为何由你们做主?这是他昨天画的画,他是天生的艺术家,大道理我不懂说,但凡你们多给他一些关爱和支持,他也不会是现在是这样。” 郁老爷子看了几眼两张画,眼中有不屑:“我们家不需要艺术家,郁家不需要梦想家!” “那倾风也应该不需要你们郁家,他是人,不是物品!” “小子,口出狂言,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你是谁?在我面前教训我!” “我是倾风的朋友,和倾风一样有梦想的人,既然郁爷爷你不愿意听我说,我也不说了,我来只有一个心愿,我的一只眼睛,给倾风。” “什么?!” 郁老爷子,一辈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看待一切事情,都不禁往利益方面想,习来会是意外? “你没听错,我愿意把一只眼睛给倾风,我听过他的心事,见过他的伤,请您安排吧。” 习来站起来鞠了一个躬,收起桌上的画,往外走,郁老爷子问他:“小伙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习来笑笑,看着手上的画:“我的梦想,只与有梦想的人分享。” 第14章 第 14 章 习来跑回李大叔家,央求李大叔送他去山顶机场,看着一身汗水,一脸期盼的少年,李大叔心底不知怎么,被触动的一塌糊涂:“来来,上车,叔一定把你送到。” 朦胧的晨雾下,墨绿色的皮卡车在村道上飞驰。 机场里,姑姑坚持等一会再等一会,这是他们的私人飞机,但是做主的确是倾风爷爷的人。 在最后习来赶到时,他浑身湿透,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见到沉睡的倾风,习来知道,他赶上了。 李大叔望着飞过天空的飞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谁不曾年轻过?谁的心没有过悸动?阳阳还在他家里,来来拜托他的事,他要做到,放在家里的东西,他还要帮他保管好。 姑姑看着眼前的少年,之前她还觉得这是一个孩子,现在他却是为了倾风,唯一的一个要和自己站在一起,给她力量的人。 回到郁家已经是傍晚,习来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奢华,也体会到倾风说的‘生在有钱人家,过的像孤儿’的冷漠。 郁家没有人情味,更没有烟火气息,所有事情都是用人在做。 几个郁家人坐在一起面无表情,两个漂亮的孩子都是用人抱过来给他们看一眼,有抱走了。 习来和姑姑坐在一起,换了一身衣服,探视习来身上的伤,特别是额头的伤,依旧包着,倾风的继母一脸嫌弃,直言晦气。 郁老爷子严苛犀利的眼神,审视了习来一番,问姑姑:“这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姑姑搂着习来的肩膀:“是的爸爸,我将他带回来,因为他是小风愿意亲近的人。” 倾风继母搅动着杯子:“一个漂亮男孩?!呵呵呵呵,小姑子,你这目的怕是不纯吧?” 姑姑义正言辞:“谁的用意不纯,谁心里清楚,小风是郁家的长孙,郁家最后是谁掌管,我这个副总裁还是可以说活的,别以为进了郁家的门,就是郁家的主人!” 习来以为姑姑是一个温柔如水的人,见到这样的姑姑,他倒是很意外,甚至是崇拜,倾风继母的姿态,在习来眼里,连王瑶都不如,看来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好品质。 “小姑子,你说什么?难道我不是你嫂子?我的孩子不是郁家的子孙?爸,老公!你们说说,小姑子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姑姑嗤笑:“是不是,另外说,小风出事的原因,我会另外调查,你们家想要小风的肾,也不看看他是谁?你们配吗?我今天把话放这里,谁敢动小风,我要他的命!” 霸气!习来在心里给姑姑一个大大的赞。 “爸,我们家不是为了小风吗?一双眼,换一个肾难道不公平?” “公平?你家那个半瘫子,一家子寄生虫,有脸和我谈公平?!”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你明明答应的好好地......” “闭嘴!”郁老爷子终于开口:“你们什么心思自己清楚,你好好用一下你的脑子!”老爷子指着倾风的爸爸。 一会又转过头看着姑姑和习来:“你们俩,跟我来。” 姑姑被拦在门外,习来坐在古朴的书房里,对面坐着郁老爷子。习来独自面对这位老人,心里没来由的紧张。 “孩子,说吧,你的目的。” “我没有目的。” “那你为何跟来。” 习来握紧了拳头:“倾风他,不能再失去一个肾。” “呵呵呵,失去一个,还有一个,照样活着,没有了眼睛,他就彻底出局,你明白吗?” 习来拿出两张画:“倾风自己的人生,为何由你们做主?这是他昨天画的画,他是天生的艺术家,大道理我不懂说,但凡你们多给他一些关爱和支持,他也不会是现在是这样。” 郁老爷子看了几眼两张画,眼中有不屑:“我们家不需要艺术家,郁家不需要梦想家!” “那倾风也应该不需要你们郁家,他是人,不是物品!” “小子,口出狂言,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你是谁?在我面前教训我!” “我是倾风的朋友,和倾风一样有梦想的人,既然郁爷爷你不愿意听我说,我也不说了,我来只有一个心愿,我的一只眼睛,给倾风。” “什么?!” 郁老爷子,一辈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看待一切事情,都不禁往利益方面想,习来会是意外? “你没听错,我愿意把一只眼睛给倾风,我听过他的心事,见过他的伤,请您安排吧。” 习来站起来鞠了一个躬,收起桌上的画,往外走,郁老爷子问他:“小伙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习来笑笑,看着手上的画:“我的梦想,只与有梦想的人分享。” 第16章 第 16 章 房间里亮着柔光,习来明天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为后天的手术做准备,此时离别的伤感,已经深深的笼罩心头。 看着倾风吃下一堆药,习来心里难受:“倾风,你吃这么多药,要持续多久?凡药三分毒。” 倾风笑了笑:“小孩,你还学了医?” 习来点点头说道:“这个倒是可以兼学。” “怎么又想到学医了?” “你不也是,美术、音乐一起学了吗?医学和雕刻也有相似之处。” “是吗,随你,呵呵!” 习来握住倾风的双手说:“倾风,你的手真漂亮,你画画的时候,就像在纸上施魔法,你弹钢琴的时候,手指就像在琴键上跳舞。” 倾风很意外,他没有想过习来会大胆的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说:“小孩,你的手也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嗯,谢谢倾风,睡吧,我帮你关灯。”说完,习来又觉得不妥,生生停住脚步。 倾风无所谓的说道:“没事,睁眼、闭眼都一样,灯留着也行。”他站起来,却突然向前倒去。 习来上前撑住他,被他消瘦的下巴撞到额头的伤口,瞬间疼的抽气。 倾风问道药味,伸手摸了一下,是伤口结疤的触感,他对这种触感太过熟悉:“小孩,别说谎,这伤口怎么来的?” 习来摸了一下伤口:“那天被李勇父子打的,不过现在没事了,都结痂了。” “疼不疼?” “嗯,当时是疼的。” “身上还有伤口吗?” “背后有,被抽了几鞭,现在也好了。” “小孩,你是真傻吗?你打不过不会跑吗?” 习来见倾风又生气了,急忙解释:“他们抢爷爷留下的东西,我原本藏好了,那天要拿给李大叔帮保管的,被他们发现了......” 倾风忍不住大声打断他:“既然藏得好好的,为什么拿出来?!” 习来有些委屈,倾风又凶他了:“我要跟着你呀,我藏在屋顶隔层,地上被他们翻遍了,他们终究会找到屋顶......” 倾风转身将瘦小的习来逼在墙上:“为什么?阳阳呢?小孩,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是可怜我吗?” 习来面对这样的倾风,害怕又心疼,着急的解释:“当然不是,阳阳我拜托李大叔照看,我会回去的,不会扔下她,至于你......你不可怜,不对,不是的,我也不知道的,我......” 倾风低头搜住他的唇,陌生的触感,令习来手足无措,倾风高大的身子抵着他,习来担心倾风的腿伤,害怕的挣扎几下,还是顺从的抱住了倾风的腰,在倾风怀里,乖乖的,像只猫。 倾风近乎贪婪的亲吻,与其说亲吻不如说是掠夺,从浅尝到深吻,几乎要夺走习来的呼吸,直到尝到习来唇上湿湿咸咸的泪水,倾风放开他的唇,手指覆上他的双眼,问道:“小孩,你害怕了吗?” 习来将头埋在倾风胸口,声音低低的,糯糯的:“倾风,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傻小孩,你何须说对不起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倾风整理了心绪,他明白,自己吓到习来了,这样的感情,就算完全清醒的成年人,尚且需要莫大的勇气,何况习来只是个单纯的未成年少年,他很自责,摸索着向床边走去,习来跟上来扶住他,倾风拂开他的手,故作冷漠:“不用,我自己可以过去,小孩,你走吧。” 习来重新握住倾风的手:“你当然可以,仅此一次,好吗?” “小孩!......算了,仅此一次。” 倾风坐在床边,习来静静的站着,倾风侧耳听了一下问道:“小孩,你还不走吗?走吧,顺便把门带上。” 习来走过去把门关上,又折了回来。 倾风刚要躺下,又起来,侧耳听了一下问道:“小孩?!你怎么,还不走?” 习来握拳垂在两侧,问道:“倾风,我不走可以吗?我是说,今晚,我可以留下吗?” 过了许久,习来感觉自己快支持不住了,倾风向他伸出手,习来刚放手到他手上,就被带倒了床上。 习来脸靠在倾个胸口:“你的腿......” “没事,钉子取了,动作不大没事。”倾风伸手在习来背上轻轻拂过,好几道结痂的伤痕,生气的问:“李勇他们现在在哪?以后遇到危险要躲开知道吗?” “嗯,知道了,他们被抓了,听说是逃犯,应该要坐牢的吧。” “还没惩罚他们,他们倒是进去了,还疼吗?” “不疼了。” “说实话。”倾风故意使劲按了一下,习来疼的抽气“疼~,还疼的。” “傻小孩!” 习来看着倾风微红的脸颊,浅浅的双瞳问道:“倾风,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哪样?是这样吻你吗?”一个绵长的深吻后,习来呆呆的,摸摸自己被亲的麻麻的唇瓣:“......是.......” “还真是傻小孩。”倾风低头再次搜住习来的唇,含糊的说道:“当然是喜欢你,想把你绑在身边。” “喜欢?!”习来搂着倾风的脖子,小声道:“.......可以吗?” “当然了,傻小孩......” 习来心中那点迷茫似乎一扫而光,在小站台上那天,自己心跳异常,也是因为喜欢吧?他喜欢倾风!虽然这似乎被世俗所不容,他却义无反顾,甘之若饴,乖巧的在倾风脖子下拱了拱轻声道:“倾风,我也喜欢。” 倾风没想到习来会这样回应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问道:“喜欢谁?小孩,告诉我他的名字。” “倾风!我喜欢的人叫倾风。”唇上青涩的蜻蜓点水的触碰,倾风再也压制不了自己的心意。 习来柔软的回应,是倾风不愿醒来的梦。 姑姑在门外靠墙而坐,双手掩面,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阻止,两个孩子的心靠近的太快,她分明来不及反应。 倾风的感情来的太过浓烈,习来单纯的令人心疼,两颗同样孤单的心,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如此相互取暖,她该如何保护这份美好? 手机收到信息,姑姑急忙起身,回房,郁老爷子通知她,一切准备工作他们已经准备好,习来明天全面体检,倾风、习来同时进手术室。 这是习来和郁老爷子谈好的事,姑姑也是第一次收到信息,却是最后通知。 姑姑悲伤的不能自已,她急急的走到倾风房门前,举起的手却无法敲下去,魔怔般站着。 “倾风~” “习来~” ...... 房里缠绵的互喊名字的声音提醒她,她最终,逃回了自己房间。 夜深了,习来累极,在倾风怀里沉沉的睡去,倾风听着枕边轻轻的呼吸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感到满足又愧疚,他终究指染了纯白如纸的少年。 第17章 第 17 章 凌晨时分,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习来窝在倾风怀里,两人没有醒来的迹象。 别墅的大门被打开,私人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要楼上,姑姑穿着睡衣,急匆匆的拦在楼下:“等一下,你们现在不能进去。” “等什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小雪,我记得,已经通知你了。”郁老爷子精神抖擞的踏着楼梯上来。 姑姑愤怒说道:“总得给孩子穿件衣服,爸,你可没说今天手术,来来有没有同意我还没有确认,你们不能这样剥夺别人那么珍贵的东西。” 郁老爷子拿出一张白纸:“那你自己看看。” 姑姑看到白纸上,来来手写的保证书:习来愿意将左眼,□□捐献给郁倾风,此事仅习来,郁老爷子知晓,不能向第三者透露。——习来。 后面印了两个手印。 姑姑泪眼模糊,明知这是习来自愿的,还是忍不住质问:“是不是您逼他?或者威胁他?来来才十六岁!” 郁老爷子无奈:“小雪,你就不能想我点好?我这样还不是为了小风,你哥那个蠢蛋,我能指望他?再说了,我们不是帮习来的妹妹捡回一条命吗?这也算等价交换了,快点吧,都准备好了。” “那你们在外边等一下。” 姑姑开门进去,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阵心酸,郁老爷子见姑姑遮遮掩掩,突然推门闯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怒火中烧,姑姑慌张的将他推出去。 郁老爷子气的一脸通红:“小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阻止?你这是让外人戳小风脊梁骨,戳我们郁家脊梁骨!” “爸,你小声点,我也没想到,只是事情发生到这一步,难道我们做长辈的没有一点责任吗?没有人能无缘无故的走入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小风这次复明,你别再管着他了。” “你!”郁老爷子背着手,踱了几步说道:“好,我不逼小风,但是那小子必须离开,他们俩必须断了联系,否则,我也不能保证出什么事!” 姑姑无奈点头,这世间那有什么美好爱情,都是世间俗人,一切不过有人妥协,有人退步成全,又或者,双方着急脱身,就像倾风的父母。 “好,我安排,也请您记住今天的话。” 楼下的人又一次催促,姑姑知道,拖不下去了,她希望来来能理解她,这件事,最对不住的就是习来。 姑姑在倾风鼻尖放了药水,拍拍习来的脸,习来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姑姑满脸泪痕站在床边,他惊慌的坐起来,姑姑双眼通红,转过身说:“来来,他们来接我们了,我们在外边都等你。” 习来伸手捏了捏倾风的脸,他依然沉睡,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看来,姑姑又给他用药了,想起倾风的话:自己一个瞎子,别人想怎么对自己,都无法反抗。不禁悲从中来。 下了床,不禁一阵踉跄,少年青涩的身体,清瘦纤细,习来看着倾风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没有过多的情绪,进浴室冲洗一遍,穿好衣服,俯身抱住倾风,双唇在他唇上停留了小半会儿,擦去眼角的泪水,便出了房间。 郁老爷子看着习来漂亮的脸,想到方才的一幕,没给他好脸色,好在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习来也不在意,跟着姑姑上了车。 医院里,习来像傀儡般,进行着身体检查,按时吃东西。一切就绪,习来躺上了手术台,他旁边手术台上躺着的就是倾风,他是那么安静,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习来以为自己会很潇洒,当麻药进入身体,恍恍惚惚的时候,想起倾风在他身上的爱抚,一遍一遍呢喃的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泪水决堤,汹涌的流下了眼角。 习来醒来时,还在医院,却不是郁家所在的城市了,休养了一段时间,他被安排进入正常的学校学习。 李老头留给他的东西,除了一张银行卡,其他的都变成了钱,存在习来的名下。 这是另一个小县城,习来的家就在一个小院里,类似李老头家的平房小院,习来猜想,应该是姑姑帮置办的。 帮他打包来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物必须的证件,还有写着‘倾风习来’半张画纸。 习来和阳阳就在这小镇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倾风醒来时,也在医院,却已经是在国外,当他的手摸到眼睛上一圈厚厚的纱布时,他就知道,他的小孩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老天又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玩笑。 姑姑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习来只字未提,每当倾风问起,姑姑总是躲避或者回答‘不知。’ 一个月后拆除纱布,倾风慢慢的恢复了视力,姑姑也回到郁氏。 倾风凭记忆,回到山村,见到了熟悉的声音的所有人,却没有见到习来,李老头的房子被推到了,土地平整过,不留痕迹。 倾风拿着那三张画,站在小路尽头,看了池塘,看了稻田,此时已经金黄一片,远处的寂寞的铁路和站台,在余晖下更加的落寞。 几乎所有人都在隐瞒,只有青青,叫了他一声‘漂亮哥哥’。 看着失落离去的倾风,李家婶子双眼通红:“青青爸,我们为什么不能告诉他,来来的事?来来是走了,可是他在这生活了几年,来来是个好孩子。” 李大叔忍住眼泪:“青青妈,郁家不是普通人家,李勇一家也不是好人,都是为了来来的安全,我们就忘了他吧。” 只是心里的那个人,永远都只能在心里。 第18章 第 18 章 要问习来,最遥远的是什么,他肯定会说:是哪些想做永远做不了的事,想念却永远无法相见的人。 习来在小镇生活过一年,重新高考后,便悄悄着李青羊离开小镇,彻底切断了与郁家的联系,也不用再活在郁家的监视下。 习来带着李青羊来到海市,李青羊的身体经过调养,已经痊愈,在学校旁租下简单的居室,在附近找了合适的幼儿园,将李青羊送去托管,自己在暑假里开始打工。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习来现在只有一只眼睛,他本来做了最坏的打算,去工地搬砖,半晚时分,带着李青羊进到一间大书店买书,老板正在整理一堆乱七八糟的旧书籍,习来热心的帮忙。 对书籍的整理,习来向来有耐心,还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几个小时后,书籍整理的十分整洁,分类明确,老板对这少年的真诚和勤劳非常欣赏,谈话间习来说到自己正在找工作,老板便留下他帮看店,一天上班八个小时,一个月休息两天,周末不能休息,其余时间可自己安排,上学后过来看店,按小时计工资。 习来万分感谢,第二天便开始上班。 暑假两个多月的时间,习来几乎没有休息,将书店里的书重新进行归类整理,还利用空余时间,恶补英语,开学前,书店里的书几乎被习来了然于心,有顾客进门,只要开口咨询的,几乎都会选上几本离开,老板乐的合不拢嘴。 如果说在小镇上的日子,时间像生锈的齿轮,一走一卡,煎熬和消磨习来的心性,在海市,时间却像白骥过隙,一不小心就到了些毕业论文的时间。 习来本科学的是翻译专业,在他心里,一直有个愿望,这辈子就算像答应郁老爷子那般,不能再与倾风相见,倾风去过的地方,他也要好好去走一遭。 “倾风!”习来翻开书页,那半张纸,被他做成书签,每天伴着他沉迷书海,每当自己累的时候,倾风亲手写下自己名字的书签,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习来如是安慰自己,一边疯狂思念,一边苦苦压制自己的情感。 四年的时间里,青涩的少年已经退去青涩,长成英俊的青年,优秀的外表和优异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便不会少了同样优秀女孩的追求,可是习来全都回绝了,甚至不少流言说他是同性向,习来没有去理会,毕业论文过审后,便提前离校找工作。 李青羊这几年疯狂的生长,习来不放心带她去做了检车,医生建议做激素和骨龄鉴定,因为李青羊的身高和身份证上的不符合,鉴定下来,本来有十岁的李青羊,已经十三岁。 兄妹俩走在林荫道上,习来看着走在旁边吃冰激凌的李青羊,无奈道:“阳阳,你自己在特殊时期是这东西,伤身体,女孩子要养好身体,将来才不会后悔。” “知道了哥。”李青羊吃完手里的东西问道:“哥,你说我年龄到了,跳级的事,老师会不会批准了,我在班上总觉得自己跟一帮小孩一起上课,老师讲的我都全懂了,上课很无聊的。” 李青羊与习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在学习能力上倒是出奇的相似,兄妹俩学习能力超强,李青羊有了习来的指导,现在刚上三年级,就已经在做初中的习题,但是年龄太小,老师不同意跳级。 习来笑道:“那得看身份证办的怎样了,我们先申请,提交证明,等你新身份证下来,再申请跳级,不着急,一步步来。” “怎么不着急?哥,你都做好计划了,我不想一直当你的累赘。”李青羊当年个子小,心性却并不像她身体看上去,那般羸弱。习来用一只眼睛给她换来的健康,她一直记在心里。 姑姑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在她耳边说过:“阳阳,你有个好哥哥,他用一只眼,换了你一命。” 李青羊知道,习来的本意并不是用眼睛救她,但是他绝对不会放弃她不管,给她做手术的医生是郁老爷子请来的,若是没有习来的牺牲,郁老爷子绝对不会对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大费周章。 至于说‘累赘’,她看过习来的书签,去学校找习来的时候,也听过那些伤人的流言,只是那并不是猜测,而是真实,她知道习来心里的人一直没变过,那就是倾风——‘倾风习来’。 习来不知道李青羊为什么说自己是累赘,生气的说:“阳阳,这么多年我们兄妹相依为命,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累赘呢?难道哥哥那里做得不对?你好好跟哥哥说,别自己胡乱猜测。” ‘哥,我不是小孩了’李青羊苦笑,因为常常泡书店的原因,她阅读面很广,青春期这样的困惑,她几乎没有,原来她也以为自己对习来的感情会不一样,后来她知道,她是对习来太过依赖,对他这个哥哥太过紧张,害怕自己又会回到被丢弃在垃圾堆里,无依无靠的状态,她心里,习来就是哥哥,没有其他不应该的情感。 李青羊知道习来是真的担心她,习来还没有从她已经是十三岁震惊中醒过来,还一直把她当小孩,乖巧的说道:“哥,我说错了,我就想快点长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了,哥哥想去做什么可以放心去做,不用挂念我。” 习来惊讶的看着李青羊,伸手揉揉她的头顶,以前总是短发的小姑娘,已经开始留长发,现在已经是齐耳的短发了:“阳阳,哥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下周哥哥就开始上班,以后我们就有更多收入了,生活会好起来的。” 现在书店已经由李青羊接手上班,习来已经收到通知书,要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工作,地点离住处不远,挤地铁一个小时之内就到了。 他们的住处房东不错,几年了仅仅涨过一次房租,对他们兄妹很照顾,住久了,陌生人也处成了好邻居,偶尔晚回来也不会太担心。 李青羊开心的说:“真的吗?哥,这可是值得贺喜的大事,刚好今天成老板发工资,我们今晚不做饭,我请客,去小景家下馆子吧?” 习来点点头:“可以,不过小景是谁?” “陈一景啊,我们班的男同学,他家在学校不远开了小餐馆,他爸爸做菜可好吃了。” “阳阳,你是个大姑娘了,和男同学要有距离,不能太亲密。” 瞧!刚才还说她是小孩,现在就一副老父亲的样子,叫她和男同学保持距离,李青羊想给自己哥哥一个白眼,好在忍住了,说:“哥,你想什么,我们班的那些小孩,都还是鼻涕虫,谁想这些?你太过早操心了。” 习来一时大囧,说道:“是!哥哥多心了,走吧,难得阳阳请客,我今晚要多吃些好吃的。” 从小城出来,这几年兄妹俩省吃俭用,习来还获取了奖学金,但剩下的钱已经相形见绌,这也是习来急于出来工作的原因。 第19章 第 19 章 说起自己找工作的经历,习来觉得自己运气好的近乎踩狗屎运。 他在网上浏览了半日,只给一家公司投了简历,收到通知就直接去面试了,由于堵车,他到达时,面试官已经离开,另一家企业的部门经理正在收拾东西。 她向习来要简历时,习来是懵的,她看了简历却自我介绍:“你好,我,许恋,是外贸公司的销售经理,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只不过我们公司刚成立不久,待遇福利都不会低,只不过看你愿不愿意过来。” 习来看着眼前穿着打扮,和工作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的年轻女士,犹豫着,如果不是正规的招聘场,不知道还以为碰到骗子,那个销售经理会一身哥特风前来招聘? “去我们公司看一下,或许你会有切身体会,走吧,去体验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许恋带着习来回到公司,这前卫高大上的公司装饰,习来终于明白,什么叫任性。 许恋的公司并不小,办公室的员工,各个部门加起来达二十多个,并且分工十分明确,看大家的年龄都偏向年轻化,工作气氛却非常好。 一堆公司简介、数据报告放在习来面前,习来认真的翻阅,许恋倒来一杯水,问:“怎样?来不来?公司概况,薪资待遇都给你看了,对你我非常欢迎,你的工作先跟着我熟悉,之后代替我,我另外开疆扩土,怎样?” 接连的追问,透露信息的诚意,习来对许恋个人,发自内心的欣赏,他取下左眼的美瞳,问道:“如果,我只有一只眼,公司会不顾形象聘用我吗?” 许恋正在喝水,抬眼对上习来灰白的左眼,一口水卡在咽喉,别的脸通红,习来平静的带上美瞳,说道:“这是我最大的顾虑,如果您觉得能接受,我就签了这份合同。” 嘭!许恋放下杯子,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天地大的担忧呢,不就是一指眼睛吗,你用一只眼,完成别人两只眼都难以完成的学业,就凭这点,我更加要签下你,再说我们公司又不是娱乐公司,又不签明星艺人。不过嘛......” 许恋审视了一番,继续说:“习来,你这张脸,这样的身高身材和气质,进娱乐圈发展可谓前途无量啊,我有途经哦,要不要考虑?” 习来毫不犹豫的否决:“不考虑。” “好吧!好吧!那现在可以放心签合同了吧,下周一开始上工,我就能慢慢解放喽!”许恋扔给习来一支笔,习来接住,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才注意到这笔,上万块的派克钢笔,怪不得挺好写的。 许恋似乎真的高兴,拿着习来签好的合同,哼着小曲,啪!啪!盖上红章,拿走一份,放进文件柜,习来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喂!喂!喂!许恋,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戏腔都出来了?” 习来看向门口,一个帅气的西方男士,西装革履的走进来,许恋马上收敛开心的神色,向习来介绍:“习来,这位斯特凡,假洋鬼子,公司大BOSS,以后你主要就是和他接洽工作,斯特凡,这位是我今天挖过来的人才,翻译高手,精通英法意三国语言文字,我觉要外出开疆扩土了,你们在后方好好守家园!” 斯特凡礼貌的和习来聊了一下,对许恋摇摇头说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许恋,你为了逃离这办公室,真够拼的,公司哪里需要你去开疆扩土?我看习来比你更合适!” 习来看着斯特凡和许恋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掐起来,却全是幼稚的对话,不禁为自己的接下来的命运担忧,这俩老板好像都不靠谱。不过合同都签了,没有后悔药可言。 兄妹俩来到餐馆门口,李青羊豪气的说:“哥!这就是小景家的餐馆,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让小景给我打折!” 习来抬头,发现餐馆有个有趣的名字‘丰年留客’,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跑出来,开心的喊道:“阳阳!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我们正在吃饭,我爸今天又做酱猪肘子了,这回管够!” 李青羊真想捂住陈一景的破嘴,她是吃了不少陈一景的酱猪肘子,那都是她一天都晚都在饿肚子,好像只有这猪肘子能压一压,还有就是陈爸爸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所以她不知不觉就和陈一景成了‘革命战友’。 习来笑着进入餐馆,很干净的小店,陈爸爸立即迎了出来,李青羊打招呼道:“陈叔叔,今天我哥找到工作了,我们来庆贺,你给我们炒几个菜,适量就行,不能浪费,说好了,今天我们买单,你们不能拒绝,打折的话,我是能接受的。” 陈妈妈也是爽朗的人,放下手中的活走出来说道:“哟,这是阳阳的哥哥呀,真是一表人才,今天阿姨给你吗做几样菜,小景天天念叨阳阳呢,阿姨一定给你打折!” “谢谢阿姨!”李青羊轻车熟路的端过茶水,给习来满上,活脱脱的一个小服务员。 习来和陈爸爸、陈妈妈话聊了几句,俩人就进后厨去了。 陈一景拿着作业本凑过来,要李青羊教写作业,两个孩子移到另做桌上,习来慢慢的喝着茶水,厨房里陈爸爸和陈妈妈忙碌着,身边都是烟火气息。 几年前,习来预想将来的生活大抵也是这样,在小城里安家,带着爷爷、阳阳,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后来爷爷的离开,倾风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的预想,现在他只希望能好好的工作,带大阳阳,看着她独立直至成家。 时间飞逝,五年转眼间过去了,再等上几年,应该也是转瞬即逝吧。 只是自己心里的思念,不会随时间消亡,反而日渐深沉。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更害相思。以为自己离开,走的干干净净,便能将那份禁忌的感情抛于身后,现在才明白,他逃了身影,却逃不开那份深种于心的情感。 李青羊偶尔回头,又看到习来落寞的背影,他总是将开心放在脸上,他心里的苦,却总是极力的隐藏,若是没有一起经历小山村的时光,李青羊想,旁人几乎感受不到习来的悲伤。 只有她知道他的苦楚,她也只能默默的旁观,习来应该有他不能说的无奈,但是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乐观的样子,他越是这样,李青羊越是难受。 可口的饭菜端上桌,李青羊极力的表现,让习来感觉她很开心,一顿庆功宴,在陈一景一家三口的参与下,吃的热闹非凡。 第20章 第 20 章 新入职的习来,一来就得到许恋的指导,引起不少人的不服,经过三个月的适应,一年以后,大家没有谁再敢有不用的声音,就连之前只是想当甩手掌柜的许恋都被迫的紧张起来,提着旅行箱全球到处飞。 许恋拿回来订单还气愤的扔给习来:“习来,你能不能歇歇?三年了,能不能别给我那么多任务?我们的王国够大了,不需要开疆扩土了!斯特凡,你快给这家伙放个假!放年假!三年一次放个够,踢他出去旅游,费用公司全包,别折磨我了!!” 习来从办公桌后边站起来,扬了扬手里的订单,说道:“这个季度订单似乎比上季度少了几个百分点,我们公司的誓言是什么?是......” “去他的鬼誓言!”许恋暴躁的打断习来,:“习老大!求你了,度假去吧!啊?!我这个季度没有休息过,大姨妈都乱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可怜可怜我,啊?!我不想英年早秃!我还没找到老公呢!” 习来看着许恋身后的斯特凡,不停地给他打手势,无奈的松口:“好吧,忙完这几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许恋眼泛泪光,就差涕泪横流了,斯特凡朝习来投来感激的眼神。 习来对这两人也算是无奈,斯特凡一次酒后找习来谈心,他喜欢许恋十几年了,从国外追到国内,自诩狗皮膏药,粘着许恋,可许恋一句‘不来电’就将他拒绝了十几年,可斯特凡却一辈子,一心就认她了。 眼睁睁看着许恋好几段有始无终的恋情,无怨无悔的当‘垃圾桶’,当保镖,美言曰:“得不到人,得不到心,就当她的骑士,明目张胆的守护她” 习来自己的感情尚且没有办法放下,那里有经验去开导他,只能默默的听,最后在心里将倾风的样子再次翻出来,一遍遍回忆两人相处的点滴。 第一次醉酒,回去,习来将倾风说过的话,一句一句记在本子上,此后每次想念他,就将本子翻开,一遍一遍的看。 此后每次醉了,就将自己想对倾风说的话,写在本子上,他害怕有一天,他突然忘记了那个人,那时他要怎么办? 矜持梦君爱唯一,愁肠寸断泪成溪。习来就是一个这么轴的人,心里那个人,放不下,不能提,更不能见。 李青羊已经上高中,这段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回家很晚,习来因为许恋一顿闹腾,提前下班。 一年前因为房东装修房子,李青羊上学原因,习来已将住处搬到了离公司更近的地方,找了一个不错的小区,买下一套三房的小居室,现在每个月供着房,其他也没有地方需要用钱,他自己生活两点一线的单调,手里不缺钱。 对于度假,习来也做有计划,他要去欧洲,去倾风学习过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看看,再坐着火车将欧洲的美景尽情的领略一番。但这份计划要在李青羊上大学之后,最早也要在明年才能实施。 习来做好饭菜,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现在很多信息在网上一搜,应有尽有,习来却喜欢看纸质的刊物。偶尔也会拿起刻刀刻上一些小东西,练练手。 桌上饭菜凉透,李青羊才回到家,看到天天加班的习来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盯着她,李青羊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做坏事被抓了现行。 “哥!你今天不加班吗?怎么回来这么早?”李青羊放下书包,小心的问道。 习来放下杂志,说道:“哥哥天天加班,是不是更称了你的意?刚才接到你班主任电话,你自己报名参加高考,怎么这节骨眼上,又想放弃?这段时间天天回来这么晚,上哪去啦?” 李青羊得知事情已经被习来知道,自知瞒不了,却不做声。 习来很难过,是他天天加班,想用工作麻痹自己,让工作沾满自己所有时间,减轻对倾风的想念,却疏忽了李青羊的教导问题。 想来,李青羊无论智商多高,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些必要的交流和疏导是不能少的。 习来指着对面的沙发,叫李青羊坐下,说道:“阳阳,哥哥知道你很聪明,无论哪些方面,你比同龄人都优秀,但是恰恰是这份优秀,这样的优越感反而会害了你。” “你的功课,一向来,不需要我担心,既然你之前报名参加今年的高考,现在为何要放弃?你要知道现在的竞争有多残酷,你第一年报了名,会有补助分数,你若放弃了,明年再报,就没有这补助分数了,零点五分就能砍下多少人?你难道不知道?” 李青羊低着头,动了动嘴唇说道:“哥,我想明年再考,今年先不考了。” 习来问道:“为何?” 李青羊又开始沉默。 习来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阳阳,你是觉得现在的生活,你不需要过多的担忧了是吗?每天上学放学,闭着眼你也能考个九十多分,就满足了是吧?你既然报名过高考,就应该很清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是因为有哥哥,但是你的未来是你自己的,你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必须去为之努力,而不能朝令夕改。” “是,你十六岁,还未成年,但是你既然报了名,说明你有经过慎重考虑,你报名时老师同意,说明他们觉得你可以做这个决定,你有能力去放手一搏,现在你突然放弃,老师打电话到哥这里,说明老师现在觉得,你并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考还是不考,他们需要与家长商量,毕竟这关系一个人的人生,老师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因为自己的失责,换了一种人生。” “你现在能不能,好好的说一下,为何不考了?你若是做了决定,请为这个决定负全责。” 李青羊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习来,说道:“哥,我错了,我考,我今年考,我为这个决定负全责。” “行。”习来稍稍放心:“先吃饭吧,过几天,我休年假,每天在家给你做饭,你好好备考,天大的事,都放到高考之后再说,好吗?” 李青羊两眼放光:“哥,你说真的?你休年假?休几天?” “三年的年假,加上许恋的特批,不下三个月吧,足够照顾你高考了。” “太好了哥,我一定努力备考!恋恋姐超给力啊!”李青羊又回到开心天使的状态,习来虽然有疑虑,但是她愿意努力备考,其他都先放一放吧。 第21章 第 21 章 物换星移几度秋?时间如棍棒啊!李青羊抱着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噼噼啪啪的敲打 羊:“小豆,这次竞技我不参加了!” 豆:“为何?先锋羊?我们都快安排集训了!” 羊:“抱歉了,我必须高考,高考之前这边的事,你全给我挡下,拜托你的事情,帮我继续跟踪,就这样,我要复习去了。” 豆:“......青羊?!!” 习来端着水果敲门进入,李青羊快速收好电脑,做好认真复习的样子,朋友蓝豆发来信息,回复他的只是几个感叹号。 轻轻放下水果,习来并没有打扰李青羊,就转身出去,李青羊大大的吁了一口气。 与习来不同,李青羊是主动的人,她不能能理解习来为何这么多年,心里明明住着那个人,分不出一丝一毫装下另一份情感,自己苦苦支撑,却守着一份毫无约束力的约定,躲在他自己建立起来的围墙里。 有时候李青羊给习来煮醒酒汤的时候,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不止一次试探过他,李青羊心里想,但凡习来能松口,说他相见倾风,她会不顾一切的帮他找到倾风,把他绑到习来面前,就算打上少年犯的标签也在所不辞,可惜,一问到倾风,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习来都会立刻警惕,闭口不谈。 一次习来出差,李青羊破解习来房间里的保险箱密码,发现了那一份与郁老爷子的合约,以及那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心疼的无以复加,心里骂惨了习来这傻瓜,都什么时代了,还遵守这什么狗屁约定,当什么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几年来,职场上磨砺了他的心性,习来对事情的处理,对人情世故的态度越发凌厉,就如那翻劝导李青羊的话,放在以前,他绝不会搬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样的理论敲打李青羊,最多苦情式劝说,可是和倾风的事,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能触碰的秘密匣子,他不说,也不允许别人问。 李青羊本来致力于帮助习来,后来无意中接触程序、破译等领域,一发不可收拾,她了解到郁家的强大,想到郁老爷子逼着习来签下的不平等合约,想通过自己的方法,报复他们,这段时间便跟着这方面有天赋的人,代号‘蓝豆’学习,这就是她想放下高考,每天晚回家的原因。 可是,在她心里,任何事情,都没有习来重要,习来希望她能为自自己的决定负责,她只好把这报复的计划,缓一缓,几年都过来了,不差这几个月。 许恋每天看到习来准时上班就抓狂,扔给他两张票。习来问:“这什么?” 许恋:“自己不会看啊?画展!画展!画展的票!限量的!你别每天回去就盯着阳阳学习,会抑郁的,周末带她去看看画展,熏陶一下,自己过得像勒紧皮筋似的,别让阳阳和你一样,没一点生气!” 习来见斯特凡一脸菜色,立刻明白,这票肯定是斯特凡买的,许恋又甩给他,习来说道:“别人约你去,我可不能抢了,阳阳现在冲刺阶段,心里的玄不能松。” “那你就和斯特凡去,我周末忙得很。” “你忙什么?别的女生逛商场买!买!买!你一休息就挺尸,这次打算懒蛇出动啦?!” 许恋点点头:“前任邀请喜酒,我得去准备一番,好踢馆啊!” 斯特凡惊喜,上前道:“恋恋!你要去商场?我陪你,习来画展票你就拿着,高级别的画展,不去可惜哦!” 习来收下观展票,说道:“那谢谢啦,你们俩好好逛,祝你你踢馆成功!” 许恋看习来一副看戏的模样,心里郁闷,想当年自己对习来还有点那样的心思,结果习来说心里有人了,许恋自认为美貌与才华并存,而且主动大胆,是哪个女生,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习来记上了?一番较量后,习来告诉她,他心里的人是‘他’而非‘她’。 许恋是习来主动告诉心事的第一人,那一阵子,许恋备受打击,甚至暗暗撮合习来和斯特凡,闹出不少笑话,斯特凡本因为许恋对习来的特别,差些变成醋缸,后来习来告诉他后,两人反而成为好友,习来会经常给许恋和斯特凡制造机会。 长情的人,大抵如此,总是坚持自己的坚持,所以习来才会与许恋、斯凡特相处成超出老板与员工以外,亲人般的关系。 周末如期到来,李青羊早早做好准备,能逃开题海,别说画展,就是家具展她也能逛上一天。 习来磨磨蹭蹭的洗漱,衣服蔫了吧唧的样子,要不是这票价太贵,他还真宁愿在家雕刻小东西,也不愿意出去看画展。 当一身白T恤,牛仔裤的习来出现在李青羊面前,李青羊觉得眼前一亮,脱下西装,这样的习来,总算有了年轻人的样子。 二十四岁的习来,一样的清瘦,肤色冷白,除了五官更立体,身高拔高了一大截,其他的,和他十六岁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化。 倒是李青羊,从一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变成一个一米七的大个子女生,五官长开了,因为经常打球,皮肤黝黑,她戏称自己‘巧克力美人’,若是做成熟打扮,她与习来走在一起,指不定会被认成姐姐和弟弟。 李青羊挽过习来的的手:“哥!你怎么这么磨蹭!去得早,有可能看见画展作品的作者,还有免费的茶水点心,去晚了就没啦!” 习来本来兴趣缺缺,见李青羊一脸灿烂,不好败了她的兴趣,换上笑容出门,在楼下李青羊买了早餐,开始念叨:“哥,你只会说我,你自己要按时吃早餐,你看你,一身骨头,那个二十来岁的哥哥,像你?以前是我营养不良,我看现在你才是营养不良!” 妹妹长大了,开始会挂着自己了,习来笑着点点头:“好,以后哥哥都按时吃早餐,把自己养的壮壮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只吃馒头可长不了肉!” 这句话怎么听着耳熟呢?习来嘴里吃着东西,脸上的笑容,突然黯淡下去,是了,那个人曾经也说过‘天天吃馒头,可长不高’,想来已经过去好久了。 习来突然的情绪变化,李青羊当然不会错过,她如此兴奋的前去观看画展,是有私心的,她希望展出的作品里,有倾风的画,最好能碰见倾风。 她想如果碰见了,她要好好问一问,习来的眼睛,在他眼眶里这么多年,他心安理得吗?这么多年,习来这个大傻瓜躲进自己的乌龟壳里,那个说过心悦于他的人如何做到毫无动静,完全没有来找习来的? 第22章 第 22 章 画展现场安静异常,到场的人不少,大家穿着打扮,都在迎合这场画展,没有人拍照,没有人喧哗,几乎都是安静的欣赏,就算与同伴讨论,也是接头低语。 习来目光略过几幅画,颜色、寓意都没有触动他内心,在习来心里,倾风,那个骄傲的人,寥寥几笔写下‘习来’二字,远比展出的这些画要来的美好。 李青羊发现习来心思并不在这,拉着习来道休息区休:“哥,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没关系,你坐着等我,我觉得有的画不错,我得去仔细看一下,你在这休息等我。” 习来满脑子都是回忆,木讷的点点头,回忆楼心刻骨,此时怕是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习来从哪些入骨相思中抽心。 作品的介绍及作者,用金片镂刻,外边还围着隔离带,李青羊不了解倾风作品的风格,每一张画她都细细看过作者介绍,七拐八拐的展区,上百幅作品,李青羊看的眼冒金星,一遍下来,过去两个多小时,没有倾风的名字。 很多作品的作者名字有些怪异,特别一幅命名为‘与孤独相拥’的作者名字居然叫——二三子,李青羊心道:“艺名?倾风会不会用艺名?他用什么艺名?我也不知道啊,哥哥会猜到吗?” 李青羊叹着气往回走,与簇拥的人群擦肩而过。 “哥,等久了吧?我们回去吧。” 李青羊在习来身边坐下,五六月的天,习来却手脚冰冷,脸色白的不自然,他回头问:“阳阳这就看完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作品?或者印象深刻的作品?” “没有呢,都很好,反而分不出好坏了,再说我又不懂欣赏,印象深刻也无法表达,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青羊期盼的看着习来的眼睛,习来有那么一瞬间也看向展区,却在下一刻黯淡下来:“不了,回去吧,我累了。” 是真的累,还是害怕看到那人的作品,或者直接害怕见到那人呢?深情如许,无法相见时煎熬,若是那人可能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不敢向前一步,那又该如何释怀? “好,走吧,累了就回去。”李青羊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再劝他,挽着习来的手臂,走出展馆。 倾风在人群中,突然心头一阵刺痛,回头看到展馆门口,逆光的背影,一个女孩依偎在男孩身侧,缓缓走出展厅。 “那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也许在国外早已成家了,旧人早已远去,新人总会到来,他是那样温暖,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倾风苦笑着摇摇头。 回到家的习来,一头倒在床上,多年不生病的人,莫名其妙的感冒发烧,烧的糊里糊涂的,急忙把他送往医院,李青羊忙于复习,只好电话请许恋过来帮忙照顾。 风风火火的许恋提着保温盒,赶到医院,看到无精打采的习来心疼又生气:“习来,你看你!劝你好好休假,你非得忙过这个月,不把自己逼得像陀螺你不甘心是吧?机器也要维修保养,你当自己是神仙?” 斯特凡几分钟后到达,听到许恋的大嗓门,吓一跳,急忙安慰:“恋恋,医生刚看过,就是他身体太虚,劳累过度,夏天一会热一会儿冷,就发烧了,你别太担心。” 许恋气呼呼的:“你个假洋鬼子,懂什么?我担心什么?他死了由于我有什么关系?!自己不爱惜自己的人,别人担心有何用?” “是!是!他活该,行了吧?你休息一会儿。”斯特凡倒出肉粥:“习来,先喝粥,恋恋熬了一个多小时呢,她是担心你,你知道的,别往心里去。” 习来苦笑着点点头,嗓子痛的发不出声音,感觉舌根到整个口腔都是苦涩,昏睡时噩梦连连,他差些在梦魇中难以醒来。 “把他扶起来吃些粥,他那是心病,身体上的伤病好治,心里的病,只能心药医!” 许恋看不得习来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一边指挥斯特凡照料习来,一边数落他:“你说你,明明可以做一个自在如风的少年,却在思念中挣扎,你放不了就去找呀!你的事,阳阳都和我说过,习来,你就是个傻缺,这世界不需要你那样的善良和献舍!你这样是逃避,哪里是爱?你懂什么是爱吗?” “很多感情,在一方默默无闻中,会消散的,习来,醒醒吧。”许恋烦躁的走出病房,在包里翻找,拿出一包打开过的烟,一看早已过期了,随手扔进垃圾桶。 有些事情,安慰的了别人,或许却说服不了自己,许恋骂着习来,自己心里的伤却自己揭开,时隔十几年,揭开了仍是血淋淋,锥心刺骨,习来心里的那个人,还在世上,她心里的那个人却已经随风消散了。 哪个人的青春没有一场逃避不了的爱情?可惜,在热烈的爱情下,她刚开始享受,一场天灾,少年轻狂的爱人没了,她也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斯特凡对她极好,等她这么多年,她无论如何拒绝,他从来都是不离不弃,可是她已经没有去爱的资格。 骂着习来,也骂着自己,他们都是懦夫,都躲在自己的乌龟壳里,捧着回忆,自己舔舐伤口,不敢出来。 习来听着许恋尖锐的话语,胸中的苦楚排山倒海的倾泻出来,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当年为了不让倾风知道他献出左眼的事,为了倾风清誉和未来,他答应了郁老太爷,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倾风面前。 与倾风相识、相处不到一个月,他刻骨铭心,故步自封了九年,思念了九年。 喝下一碗粥,习来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考虑了许久,像是做下了天大的决定,说道:“这次病好了,我就出去走走,公司这边,暂时告别了,斯特凡,我想 ,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许恋,她也许只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她也许需要一个承诺,或者一次清楚的告白,你一直守着,不说出来,和我这样躲着有什么区别?” 斯特凡瞪大了眼睛,脑中千回百转,之后点点头说道:“谢谢你,习来,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放心,你想休息多久都行,休息够来就回来,公司这里我们永远都留有你的位置。” “知道了,你去看看许恋,她出去挺久了。” 看着匆匆走出去的身影,习来想,也许这两人会有好消息,只是自己这里,他明白,出去了,也是换一个地方,换一种心境,继续自己的思念。忘记,对他来说,真的太难,太难。 第23章 第 23 章 五月的天,没有初春的料峭,温和而不清淡,和煦而不炙热,天空透净,草木欣然。 五月是最适合一人静静捧书,抒发情怀的时节。 习来出院两天,在习来错愕下,许恋扔给他旅行安排计划,让他尽快消失在眼前。 “挪威?!”习来看了机票,第二天海市飞挪威,落脚的城市、酒店全给安排了,他本意是要去法国、意大利。 许恋见习来不大情愿,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时候去挪威是最合适的,挪威我有朋友,能照顾一下,你这状态,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地方,怕你回不来。” 习来无奈道:“我只是小感冒,现在都好了,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至于出趟国就回不来。” “嗯!知道,你出去不会饿死,但是我怕你倒下没人给你收尸,云杰说了,你这二十多的年纪,五六十的身体,自己好好想想,怎么一步步自己作死的!阳阳我照顾,你利索的收拾东西,滚吧!” 许恋四仰八叉的霸占家里的沙发,照着情况,不出一个小时,斯特凡绝对会到场,他早已将相伴过年华体现的淋漓尽致。 习来草草收拾了行李,许恋已经榨好了果汁,一个活的比习来还粗糙的人,亲手榨了果汁,倒是挺新鲜的:“笑什么?想喝就喝,不喝起开!我爱喝新鲜果汁不行吗?” 习来拿起果汁,抿了一口,果汁很鲜甜,感觉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当然行,你天天喝,爱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行吧,我就觉得受宠若惊,斯特凡有没有我这么优待呀?” “习来,你这是,又开始劝我?”对于感情方面,特别是关乎她和斯特凡,许恋总是十分敏感。 “不算劝吧,只是,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了,斯特凡挺适合你的,很少有人能在一个人身边坚持这么久......” “我们,只是朋友,像亲人一样的朋友......”许恋打断习来:“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接受一个人,我没有那样的资格了。” 习来凄然:“那我的坚持岂不是更可笑?他明明就在你身边,乞求般待在你身边,你若是不接受,大可和我一样,逃离,可你没有,你明明霸占着他对你全部的好,却没有给他应有的回应,何必呢,俩人那么辛苦。” “那能是一回事吗?”许恋苦笑:“斯特凡,他值得更好的,那个人注定不是我......” “不是的,恋恋,那个人注定是你,一直都是,忘了那个人,别再试图从其他人身上寻找他的影子了,他走了,走了很久了!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不行吗?” 斯特凡和李青羊进门,许恋有一瞬间的慌乱,李青羊借机拉着习来出门,说道:“恋恋姐,我和我哥去楼下超市买菜,你们聊。”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李青羊摇头晃脑的念叨。 习来笑道:“小孩子,懂什么?人心可不是先天就注定的,你恋恋姐自己封尘内心,我该说的都说了,说了劝了几年了,也算尽力了。” “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知道这些道理,可是你和斯特凡像木头似的,再过万年也就那样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斯特凡对恋恋姐表白,像她爸似的护着她,有什么用?女孩子需要的又不是一个老父亲陪着自己。”李青羊推着购物车,一堆堆的零食往车上扔。 习来道:“说他们呢,别扯上我,阳阳,你打算吃这些垃圾食品当晚餐吗?少拿点!” “哥,你少岔话题,你自己的事呢?四年前我就说过,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什么都把我考虑在内,你和倾风......” 李青羊激动的说着,看到习来脸色不对,平复好一会儿,继续说:“哥,你对不起,我不小了,我不想你过的太辛苦,我看过你的笔记,对不起哥,我忍不住,你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你们明明.......明明在乎对方,你把眼睛都给了他,却为何要藏起来?” 习来慌张的问:“阳阳!你怎么能?你怎么拿到我的笔记?” 李青羊小声说道:“破译的” “我那可是......”习来自以为自己已经藏的很好,无论是东西还是感情。 李青羊打断他:“哥!你那保险箱若是机械的,我可能打不开,电子的对我来说没有难度。” “你是不是学了这个,才想放弃高考?” “哥,这是我们谈论的重点吗?我现在没有放弃,你呢,要藏到什么时候?” “阳阳,我那是因为,换取了他们为你救治的机会,与感情......无关。” “你就自己欺骗自己吧!”李青羊生气道:“哥,相爱本来就没有错,你有没有问过倾风哥哥,你突然杳无音讯了,他会怎么办?” “阳阳,你还小,你......” “哥!我不小了,你若不争,我替你争,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他们是如何做到不知羞耻的索取,毫无感激的就接受,无情的拆散!” 李青羊愤怒的推着购物车买单,不想再与习来说话。再说下去自己会被他气死。 兄妹俩一前一后,闷不做声的回家,许恋面无表情的看资料,倒是斯特凡,平静中带着些兴奋,只是习来还沉浸在李青羊的话里,没有发现。 倒是李青羊自动脑补了一遍家里发生的事,斯特凡接受到李青羊的眼神,得意的笑笑,气的李青羊把菜扔给他:“斯特凡哥哥,今晚你做饭,我哥脑子不清醒,我怕他烧厨房!” 斯特凡很乐意接下这个任务,他和许恋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他巴不得一展厨艺,好好给许恋做好吃的,当然也要好好感谢习来兄妹,要不是他们几年的旁敲侧击,许恋也许不会松口。 习来迷迷糊糊的进厨房帮忙,菜没洗就开始切,开着水不记得关,弄了一地的水,被斯特凡赶出来:“习来,你怕不是得了失魂症?晚饭我来做,阳阳怕你炸厨房!” 好吧,能等吃等喝也不错。 习来独自走进卧室,打开保险箱,那本笔记本,安安静静的放在那,封面已经旧了,习来拿起来,慢慢的翻看,原来他和倾风相处的时间那么少,他们一起说过的话,就那么寥寥几句,可为何他总也过去不去呢? 往事已如天远,自己相思却深似海,‘也许阳阳说得对,我不应该藏着,至少要和倾风好好道别的。’习来心道。 原来他没有能力去承受这那些偏见,现在呢,他可以承受得住吗?倾风呢?他还会记得他吗?习来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计较着,从开始的躲避,到患得患失,还未见到人,他已经将自己虐了千百遍。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天一大早,在许恋的催促下,习来拖着行李离开家门。 一个人远走有什么可看的,习来退了机票,坐上火车,他要回小山城看看。 九年的光阴,山城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习来漫无目的的走着,吃了酸辣凉粉,买了糖包,将车开到村头,却没有进去的勇气。 村头别墅,那一墙的蔷薇已经变成竹子,一看就是一直有人在照料,只是大门有些斑驳,依旧安静的可怕。 小站台已经彻底被弃用,杂草重生,站台下的归到已经淹没在草丛里,偶尔漏出的铁轨,已经锈迹斑斑。 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没了原来的模样,习来回到呆了一年的小城,那间小院还在,他们离开时,习来锁住的大门,现在已经生锈打不开,习来雇人收拾了两天,才将院子腾出来。 原先的东西全部换过,院里的蔷薇倒是顽强的活着,开了一墙的花,架子上的居然挂着几个葫芦,零零星星的还能看见不少的葫芦花,‘不久就会多出许多葫芦了吧!’习来想着。 李青羊打来电话,习来视频给她看了原来的小院,李青羊才知道习来回去了,许恋骂骂咧咧的批了习来一顿,她的好心全被当了驴肝肺。 习来逛了木料市场,买回一堆雕刻木料,第一件事就是雕刻了‘倾风习来’的匾额,满意的挂在门边。之后就开始雕刻‘兔先生’,九年了,他欠了那人九个‘兔先生’木雕,也许等他做好了这些,他会有勇气去找他。 李青羊高考结束,许恋那场需要踢馆的宴席也到了,许恋穿着高定礼服,挽着斯特凡,带着李青羊赴宴,喜庆的婚宴,从花园到宴客厅,极尽奢华。 不同于许恋的张扬霸气,李青羊穿着一身休闲服,许恋今日要踢馆,她李青羊一样要打一场憋了九年的仗,因为无意中听到斯特凡说郁家会赴宴,李青羊一再确定,就是那个郁家,那个无耻的夺走习来眼睛的郁家。 在新郎、新娘一家与许恋、斯特凡战火纷飞的时候,李青羊看到姗姗来迟的郁家人,郁姑姑。 那个时候,郁姑姑曾给过她温暖,让她幻想过自己有母亲的爱护的生活,可那终究是幻想,郁姑姑身边也站着一个人,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眼神从她脸上掠过,并没有认出她,九年前,习来和她,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匆匆的过客而已。 “郁~倾~风~”在郁姑姑进来不久,一个男人跟着进来,一双鹰眼,带着不屑,扫过宴会场地,没有和任何人寒暄,拿过一杯饮料,在花架下找了一个位置,做下去,修长双腿叠在一起,纤长的手指时不时在桌子上点点,一脸的不耐烦。 李青羊站在不远处,注视着那双眼,那双浅浅的眼眸里,有习来的部分。倾风一人坐着,自成结界,几个名媛过去搭讪几句,自讨没趣的离开。 也许李青羊的眼里的愤怒太过直白,倾风抬眼看来,有一瞬间的错愕,还有□□裸的厌恶,李青羊并不在乎,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说了一句:“倾风习来” 倾风双瞳剧烈收缩,站起身,盯着李青羊,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几个洞,李青羊问道:“习来的眼睛,在你眼眶里,这几年,你,用的习惯吗?” “你是谁?你说什么?我的眼睛是用习来的眼睛换来的?他现在哪?”依旧是好听的令人沉醉的声音,在李青羊听来确实那么刺耳。 “原来你还记得他,却假装不知道吗?你们郁家光顾着自己的门楣声誉,无耻的掠夺,就把山村里的人弃了、忘了,真不愧是郁家人呢!”李青羊对倾风招招手:“坐下吧,你不用居高临下的瞪着我,说起来,我也应该感谢你们,没有你们的救治,早在九年前我就死了。” 倾风激动的问:“阳阳?!你是阳阳?!你在这里,习来也一定在对不对?快带我去找他!” 郁姑姑正在找倾风,见到激动的倾风,她快步走来,听到‘习来’二字,生生愣在原地。习来,那孩子,终于要回来了吗? 李青羊觉得倾风的样子是惺惺作态,说道:“我是李青羊,可惜你猜错了,我哥并不在这,你们郁家逼他签下合约,你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不能妨碍你的人生,此生不能相见’这样的事,也只要你们郁家做得出来,你们倒是心安理得!” 李青羊心里明白,这或许不是倾风的意思,但是,九年了,他们就在海市,倾风却没有能找一找,他们那样的家势,从毕业学校找到大学录取的信息,难道那么难吗?他或许根本没找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郁家就是这样,皆是利益相交的不知羞耻家族! “阳阳,我并不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们,可我就是找不到啊!我前几个月刚回国,我......” “行了!”李青羊气愤的站起身,隔着桌子靠近倾风,压低声音问道:“我不想听你那些废话,我们一直在海市,你却在国外找?!你骗谁呢?我就想问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哥?我就想确认一下他那样做到底值不值!” “你说什么?你们,你们一直在海市?!”倾风颓然坐下,看到不远处的姑姑,起身过去激动的抓着姑姑的肩膀问道:“姑姑,小孩就在海市,你为什么骗我?骗我说送他们出国了?为什么?还有我的眼睛,明明是他给的,为何骗我是从捐献遗体者身上摘取的?姑姑!” 姑姑难过自责的站着,她不知如何开口,开始她确实骗了倾风,但是一年后习来和李青羊的离开,她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因为郁老爷子说过会安排习来兄妹出国,她也一直以为他们在国外生活,直到今天。 李青羊对倾风和姑姑的反应失望之极,她转身寻找许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多一秒,她都觉得难受。 “阳阳!”郁姑姑拦住李青羊:“阳阳,都不能和姑姑打声招呼了吗?来来他好吗?你们别怪小风,他确实不知情......” 李青羊对郁姑姑鞠了一躬,说:“姑姑,谢谢你当年救了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知道了,就不打扰了。” 倾风见李青羊离开,放开姑姑,追上她:“阳阳,你别走,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快告诉我,小孩......习来他在哪?!” 李青羊扯下倾风的手,说道:“放开,要说欠你们郁家的,也是我,不是我哥,记住,你们郁家永远欠我哥的,你不配再拥有他!” 刚刚结束踢馆的许恋,斗志昂扬,见到倾风拉住李青羊,蹬着高跟鞋大步走来,不分青红皂白,框了倾风一巴掌:“郁倾风!不愧是亲戚,都那么令人讨厌!” 第25章 第 25 章 庄园婚宴场地另一院子,斯特凡心疼揉着许恋的手掌:“恋恋,你这手还没捧过我的脸呢,怎么能甩别人脸上?下次要打人告诉我,我帮你打!” 许恋被气笑了:“现在甩你一掌如何?” “那还是算了”斯特凡立刻认怂。 “阳阳!”许恋大声喝道:“你怎么不说伤害习来那家伙,就是郁倾风?早知道是他,几年前我就能框他几巴掌!” 李青羊也没想到许恋和郁倾风认识,在和许恋抱怨时,具体到有这么一个人,还真没说过名字,现在可后悔了,嘟囔着:“我也没想到你们认识呀,这些都是我哥的禁忌,我不偷看他日记,都没办法知道呢!” “怂!”许恋戳了一下李青羊的脑门,看着坐在椅子上发愣的倾风,气的牙痒痒:“郁倾风,你混蛋啊,九年前......九年前习来才多大?你说!你有没有......有没有,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怎么就问到这些了?许恋果然脑路清奇,李青羊反应过来,红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倾风,斯特凡拉住许恋:“咳咳!恋恋,现在似乎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许恋一把推开斯特凡:“滚!那什么时候才能问?你没听云杰对习来身体检查结果的评分吗?你说这家伙那里值得习来做到那样?气死我了!” “好好好!恋恋,你消消气,别气坏了,不值得。” “习来他怎么啦?”倾风焦急问道。 姑姑匆匆赶来,听到倾风的问话,也以为习来发生了不测,问道:“阳阳,你们别瞒了,来来怎么啦?” 李青羊和许恋都不想应答,斯特凡回答道:“郁姑姑,习来没事,就是身体比一般人差些,云杰说他是长期郁结的结果,放开了心就会好。” 郁姑姑吁了一口气,连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倾风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姑姑看了一眼,满眼心疼,却不好说什么,几人坐在一起,尴尬的无话可说,斯特凡搜肠刮肚的憋出一句话:“宴席开始了吧,要不我们先过去?” 不说还好,说了许恋就来气:“吃什么吃?你吃得下?走吧,阳阳,我们先回去,哪里没有好吃的?这宴席令人作呕,走!” 斯特凡知道自己又说了一句傻话,他们本来就是来踢馆的,现在踢馆完成了,指不定被人家记恨着,再回去,不是白白受别人白眼嘛?再说宴席又是席面菜,与一群不认识的人同桌吃饭,确实不喜。 倾风看了一眼姑姑,起身嘴上许恋和李青羊,恳求道:“许恋、阳阳,请你们告诉我习来在哪?我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你们郁家能接受你们在一起吗?倾风,放手了就往前走,别再一次伤害习来,他,有我们就够了。” 许恋说的话,一字一句传到倾风耳朵里,他知道他们都在气头上,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无法让他们相信他,不过他也不会放弃,他说道:“不管你们相信与否,我不会放弃习来,习来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李青羊和许恋看着大步离开的倾风,呆呆的愣了一会儿,许恋反应过来,气愤的骂了一句:“禽兽!神经病!” 姑姑急急的跟了出去,她是最清楚事情始末的,自然明白倾风这话的意思。 倾风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只不过郁老爷子告诉他,习来在国外,范围是欧洲,所以这几年,倾风的足迹几乎遍布他能想到的地方,可惜一无所获,因此与郁家特别是郁老爷子的关系,冷到冰点。 就算回国了,他也没有回郁家,连姑姑的别墅都没有回去,自己在外边租房子住,前段时间他参加一次画展,几乎每天都回去展场,因为他和习来说过,他不会放下画笔,他想若是习来看到他的画,肯定会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做简介牌的时候,主办方用的是他的艺名。 小城是个环境优美的小城,这几年政府利用自然环境,大力开发旅游项目,不少游客经过习来的小院,见到一墙的蔷薇,都停下来拍照,碰到大门开着,还会进院子里观看一番,看到心仪的木雕也会买回去做纪念。 习来每天安静的雕刻自己设计的东西,完成后拍照放到自己的微博上,微博账号荒废几年了,因为这些妙趣横生的木雕,习来毫无保留的分享,习来的微博下成为这些新型木雕爱好者的聚集地。 一个多月后,李青羊打来视频通话,高兴的通知习来,她的分数出来了,上重点没问题,但是要考虑报哪个学校,报什么专业。 “哥!我没给你丢脸吧?” “当然没有,阳阳可比哥哥厉害多了!阳阳喜欢哪个学校,喜欢什么专业都可以自己选,只要你喜欢。” 李青羊没有问,习来已经做了回答,他知道,做自己感兴趣的工作,才会有动力坚持下去,才会有成就感。 “我知道了,哥,我选法学,至于学校,在海市就不错,我不想离家太远。”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哥哥也舍不得你离家太远。” “哥,那个......”李青羊想提醒习来,倾风回来了,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去许恋公司堵她,斯特凡恨得牙痒痒,差点就告诉倾风了,迫于许恋的威压,才没有松口。 “嗯?阳阳你有事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没事,哥你多注意身体,假期到了就回来,我们都想你了。” 习来好久没有听到李青羊说这么窝心的话,感觉妹妹真的长大了,答应道:“好,假期结束,我马上回去,我怎么能错过阳阳的入学典礼呢,放心吧。” 倾风除了每天按时到许恋公司报到,在工作室里完全没了工作状态,朋友调侃他得了“失恋失魂症”。 那天,朋友发现了一个微博博主,分享了自己的游记,晒出了买到的木雕,是一只可爱的泰迪犬,还贴了两张木雕工作室的照片,一张拍了架子上的兔子先生,一张工作室门外的相片。 “这兔子木雕很有意思啊,这匾额上写的什么?倾风什么?风,和你名字一样哦!你看看,下边两个是什么字?” 倾风看到那相片的瞬间,欣喜若狂‘倾风习来’,他们两个人的字,他激动跑进个人工作室,关了半个小时。 得到确切地址,来不及换下身上的衣服,开车奔着小城而来。 第26章 第 26 章 九年的时光,在郁老爷子要求下,他曾回来过,在一次又一次谈崩后,在姑姑一次次的央求下,倾风彻底碾碎了心里那点对郁家的期盼。 最后一次回来,是郁老爷子离世,最后与姑姑分别,习来依旧杳无音讯,倾风终于明白,人间的生离,原来并不比死别的距离近多少。 哪怕是现在,通讯网络发达,飞机高铁的绝对高速,那些想念却无法见到的人,依旧是无法见到。 九年的时间,时间对倾风来说,何其漫长,他每天像陀螺般奔走,却总想背着自己的壳,希望见到那个人,就能停下来,为他撑起一片天,给他自己始终如一的温暖,告诉他,他不在乎世俗,不在乎所谓的名誉,他想要的,自始至终只不过一个他,一个会呼唤他名字,让他唤做小孩的人。 从下午到夕阳退去,直至夜幕降临,倾风狂喜又不安的站在车门外,不敢走进院子里。 直到习来出来倒垃圾。 一声‘小孩,我追你来了’习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两人静静的对望,排山倒海的思念,有千言万语的倾诉,此时都在这静静的凝望中。 曾经习来也说过‘我追你来了’,如今,倾风将这句话回给了他,习来点点头:“是,倾风,我是习来,好久不见。” 挽风吹过身侧,蔷薇花墙沙沙作响,倾风向习来走来,手拂上他的脸:“小孩,我说过,你的样子,我会记一辈子。” “‘但是,我不会忘了你’、‘好,我也记一辈子’。” 这是俩人当年的对话,习来当然不会忘,人生慢慢也是漫漫。 习来真的长高了,以前到他肩膀,现在到了他耳朵,但是习来一样很清瘦,脸部轮廓,几乎没变,只是更立体了。 习来愣了一下,转身避开倾风的手:“既然,来了,进屋坐一会吗?” “当然!” 倾风几乎一眼就确定,他是习来。 习来对与倾风见面,设想过百种情形,唯独没有这样的,原先以为见了面会禁不住的情绪释放,这见面这一刻,却异常的平静。 一张桌子两边,两杯清茶,两人沉默着。九年的时间,是两人中间像隔着漫长的黑夜,谁都不敢轻易伸手点亮一盏灯。 这几年过的好吗? 这几年在哪里度过? 有没有遇到心生欢喜的人? 是否有了新的另一半? 现在又是安家在哪里?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俩人异口同声两次,相视一笑,尴尬的气氛稍稍缓解。 习来问:“那时不辞而别,对不起,我想,我应该有个正是的告别。” “怎么能怪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无力护着你,但是小孩,你是真傻,我原来并不知道的,我醒来已经在国外,我只以为老头子把你送走,并不知道你把眼睛给了我,你知道不知道......” 倾风停顿了许久:“前些天我遇到阳阳他们,才知道的,我以为......” “以为我变成了瞎子?!”习来呵呵一笑:“倾风,我哪里会那么傻,我还要照顾阳阳的,你忘了?” 你不是傻子,谁还能担起傻子这个名? 倾风放下茶杯,绕过桌子,走到习来身后,双手搂住他,习来却全身僵硬,这么多年你习来始终不习惯与人里的太近,就是李青羊也是知道他这毛病,偶尔会抱着他手臂,就像那天看画展,也是因为习来不舒服,李青羊才扶着他。 倾风其实胸中如擂鼓,他终于再次抱到自己的男孩:“怎么?小孩这是是嫌弃了吗?还是你有了......” 习来一愣,说:“不可能!怎么会?只是,我一直不喜欢与人触碰罢了!” “是吗?”倾风心里是喜悦的,他的小孩,和九年前一样,他身上的味道都不曾变过。 害怕吓到他,倾风转身看到橱窗里的‘兔先生’,惊喜的伸手数了一遍,一共九个。 “那个,兔先生,你还记得,是要送给我的吗?一年一个,刚好九个?” “不”习来刚想否认,看到倾风笑着转过身,不自觉的点点头:“嗯,对,希望你喜欢。” “谢谢,我很喜欢,那一墙的蔷薇我也很喜欢。” “嗯”习来捧着杯子点点头。 倾风的手又从身后抱过来,结结实实的圈住习来:“小孩,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习来乖乖的不敢动,问道:“难道不是阳阳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她现在可是恨着我呢,是我朋友看到别人的微博,发现的——倾风习来,小孩,我真的很庆幸,你留着它。” 习来拿开倾风圈在肩上的手,站起来说:“我很喜欢这几个字,所以就刻在匾额上了,倾风,天色晚了,你......你该回去了。” “小孩,你在赶我走?”当习来推开他的手,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你是在怪我吗?小孩,我一直以为你被老头送到国外,这几年我没有放弃过寻找,欧洲那些与雕刻有关的地方我都走过,可就是没有你的消息,老头到死都不肯告诉我......” 习来放到门把上的手抽了回来:“你说什么?郁老爷子去世了?” “对,两年前,小孩,我不管什么世俗,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九年前是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你,你明白吗?” 习来白倾风抱在怀里,滚烫的气息喷在脖颈上,习来强装镇定的心,顷刻间破防。 ‘一辈子’一辈子是多久?是几年,几十年,是往后余生? 九年前习来留下,像是孤注一掷,用尽了毕生勇气,现在他却不敢让自己一意孤行,倾风有了自己的事业,他有妹妹阳阳,他不能太自私,就像郁老爷子说的:‘你能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让自己的家人被外人戳脊梁骨’,这一辈子,他算是爬不出泥潭了,可阳阳不能受牵连,倾风不能因此名誉受损。 “倾风,你先放开我......” “不放!就是不放!放开你又要逃跑是吗?你在逃跑我又要用多少时间去找你?!” 倾风紧张不安的语调,手上的力度不绝的收紧,习来能感受他的颤抖,沉默了片刻,终是于心不忍。 “说什么呢?我家在这,你又见过阳阳,我会逃到哪?你先放开,我要做饭,我饿了!” “那我帮你!”习来不再赶他,倾风立即雀跃起来。 厨房里,无论习来做什么,倾风都站在身侧,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却硬是想表现,弄得好好的厨房,不一会儿功夫,变得像灾难现场。 习来无奈:“倾风,你出去吧,你这不是帮忙,是捣乱,我想快些吃上饭。” “好,我不动,我就看着。”倾风被习来赶到门口,眼神却黏糊糊的粘在习来身上。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自己弄丢了几年的人,婚前蒙阴,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哪能放过一分一秒的凝望? “好了,把菜端出去吧。” 习来忙完,抬头对上倾风的目光,心中无语、甜蜜又仿徨,他不知道,从倾风见到他那一刻起,除了数了橱窗了的兔先生,余下时间,眼睛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第27章 第 27 章 晚饭后,习来困的昏昏欲睡,倾风死缠烂打,终于得以留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习来塞了一怀抱的毯子,关在门外:“隔壁阳阳的房间,东西都是新的,你将就一晚吧。” 倾风还想争取一下,不甘心的敲门,只要习来肯出来,他好歹装装可怜,说不定能进去呢,可惜回应他的,始终是一室寂静。 “唉,小孩长大了,小孩不疼他了。”倾风心里本来描绘的鸟语花香的画面,此刻被北国飘雪的景象替代,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新的,恰恰没有习来的味道。 倾风在床上辗转反侧,夜深宁静,习来起来,走到门口,犹豫一下,还是开门进去,一股冷风灌进心口,如水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毯子被扔在一边,倾风侧身睡着,像只大虾米。 习来看了一下空调,倾风把温度调到十六度,就算在盛夏,习来房里的空调都不会低过二十六度,空调能调到十六度,这是什么坏毛病?怪不得卷成一团,毯子不盖,不被冻死算不错了。 无奈的调好空调温度,习来捡起毯子给倾风盖上,朦胧的月光下,再一次近距离的看着倾风的睡颜,习来心中却是悲大过于喜。倾风无暇的睡颜与以前相差无几,一样的令人赏心悦目,像天使般安静,只是眉间不时皱起。 习来伸出手,想要抚平它们,却害怕自己冰凉的手会打扰倾风的睡眠,目光停留在他饱满的双唇上,习来心中一阵慌乱,转身踉跄的逃出房间。 在习来转身那一刻,本来装睡的倾风张开了双眼,他多想伸手拉住他的男孩,多想将他的男孩抱在怀里,可是他感受到习来的悲伤与不安,他不能到强迫习来立刻接受,心中有万般念想,也不能伤害了他。 早晨,天际之处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柔光,晕染了天边的白云,半边天际都变得柔和起来。 浅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光,荧光流动。 倾风起来第一时间跑去习来房间,却不见人,害怕焦急的往外冲,才发现他的男孩沐浴在暖阳下,提着水壶给花草浇水,姹紫嫣红的花墙前,一袭白衣少年,这份景致太过美好,倾风靠在门边微笑起来。 似乎觉察倾风的目光,习来转过身,笑着问道:“倾风,你醒啦?” 倾风能清晰的看到习来眼底的光,即使他另一只眼睛没有带上美瞳,却美的如同一轮月。 “嗯,醒了,去了你房间,还以为,你又走了。” 习来停下了淋花的动作,‘又走了’,会吗?还能走到那去? 倾风看着习来的反应,紧张、期待、害怕、仿徨,他在试探,又急切的想得到确定的答案。 习来会说什么呢? 如果他还是拒绝,自己能强硬的将他留在身边吗? 如果自己强硬的留下他,他会不会厌恶,彻底离开? 不,不能那样做,终于找到他,怎能伤害他。 倾风颓丧的低下头,耳边传来习来的声音“不会~” “什么?小孩你说什么?!” 习来笑笑:“我说,不会,这是我嗯~~” 倾风在听到‘不会’二字,已经冲了过来,抱住眼前的人,几乎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习来痛苦的拍打倾风:“倾风!你放开......我呼吸不了了!” “哦,小孩,对不起。”倾风慌张的放开习来,感觉不妥,又重新小心翼翼的圈住他,抱紧了怕他难受,不抱似乎瞬间他就会从自己怀里消失。 “倾风,我是说,放开我,我要进去了,你,也该离开了。” 倾风听着习来毫无波澜的语调,看着习来的双眼,那里映着他,可那双眼却没有一点感情波动,习来难道真的放下了?把他放下了? 习来轻轻推开倾风,绕过他,往屋里走去。 “习来!”倾风拉住习来,将他困在花架桩子上:“小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彻底撇清关系吗?” 习来心里一片苦楚,低下头说:“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本就没有关系。” “可是怎么办呢?小孩”倾风提起习来的下巴,九年过去了,习来长高不少,在他面前依然显得瘦小,倾风定定凝视着习来的眼睛,那里会有他的身影,会让他觉得习来心里有他。 “怎么办呢小孩?我想和你有关系,这一辈子都想把你绑在身边,半步不许离开!” 习来下巴被倾风捏的微痛,眼框不受控制的蓄满泪水,倾风的脸靠的极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习来慌不择路,挥开倾风的手,往房子跑去,却被倾风猛地扯了回来,还没站稳,眼前一黑,唇上传来霸道的啃咬,倾风一手禁锢他的身体,一手捏着他消瘦的下巴,让他无法逃开。 唇上传来痛感,习来慌乱的抓住倾风的衣襟,想要推开他,当衣襟紧紧拽在手中时,却没有了动作,只是紧紧的抓着。 倾风见习来不再挣扎,松开捏着习来下巴的手,改成轻柔的搂着他,扶着他的后脑勺,温柔的描绘着习来的双唇,慢慢含住他的唇瓣,轻轻的吮吸婉转,唇齿厮磨,撬开贝齿,勾住他温暖湿热的舌尖,强迫般缠绵的深吻。 习来被倾风的气息包围,九年刻骨铭心的思念,再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彻底瓦解,胸中满满的都是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可却伴着清晰的楚痛,眼角滚烫的热泪不停地滚落,却舍不得推开他。 过了许久,倾风放开习来,轻轻的舔着习来微微红肿的双唇,声音放的极低,生怕吓到眼前这泪眼朦胧的男孩:“习来,你明白我的心意吗?我说过的,九年前是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你,是你闯进我冰冷的世界,给我奢望的温暖,现在,你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九年了,别躲了好吗?” 习来望着倾风,悲伤的不知如何开口,倾风接着说:“我知道你的顾虑,害怕影响我,影响阳阳对不对?你总是为别人想的太多,可知我和阳阳的心意?我无畏别人的眼光,这世上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不过一个你,小孩,你明白吗?” 习来无力的靠着木桩,突然鼻腔里流出一股热流,他随手一擦,却满手鲜红。 倾风惊骇的抱着习来冲进屋里,慌张的拿着湿毛巾给习来止血,却怎么都止不住,惊慌的问道:“小孩!你怎么啦?!怎么会流鼻血?怎么止不住?!” 习来被他按得难受,跑进卫生间,不管倾风发疯的拍门声,按着鼻腔好一会儿,才鼻血才慢慢的止住了,突如其来的鼻血,也把习来从倾风窒息的告白中解救出来。 “倾风,我说过了,我没事!就是天气太干燥,睡觉忘记开加湿器了。” 倾风仍旧不放心,缠着习来非要究根结底的问,手上没少占便宜,习来无奈又躲不掉,怀疑眼前的倾风到底是不是那个白衣少年。 在倾风牛皮糖的纠缠下,习来无奈的说道:“倾风,云杰那都给你确认过了,我没事,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好!好!我安静。”习来刚松口气,又被倾风抱在怀里,上下其手说:“小孩,你还是一样的轻,又瘦又轻,你要多吃肉,长点肉,才好抱。” “滚!”习来走进房里,嘭!一声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倾风摸着差点阵亡的鼻子,无辜的转身去厨房,这段时间倾风将登堂入室演绎的精妙绝伦,死赖着不走,还让人将自己的衣物打包送来,一副常住的架势。 习来会做的菜来去就那么几道,倒是倾风看着菜谱,每天都做着不同的菜品,他觉得勉勉强强入口,习来却从来不挑,让他除了绘画,在另一领域得到极大的成就感。 “喂喂喂!出来帮忙!习来,让你休假,你当退休啊?快出来帮拿东西!阳阳你放下,这种事让男人做!” 倾风准备做饭,门口出来嚣张的声音,那不是许恋还能有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恋进入院子看到围着围裙的倾风,惊讶转为愤怒,跑上去问:“说!谁告诉你习来在这的?你来这多久了?” 斯特凡看到许恋的样子,一脸无奈,身后的云杰一脸懵逼,许恋不是说习来一个人‘闭门修炼’吗?郁倾风怎么会在这里? 习来听到许恋的大嗓门,开心的走出来,就看到许恋和倾风剑拔弩张的样子,李青羊才不管他们,跑上前抱住习来:“哥,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啊,我都准备开学了,就只能来接你了,唉!~不过哥,你好像胖了,气色不错哦!” 看着李青羊那暧昧的眼神,习来红了老脸,看到李青羊身后的云杰也是一脸懵,云杰,他一医生来干嘛? 习来拉过李青羊,问:“阳阳,你们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我们就快回去了,还有云杰来干嘛?” 斯特凡搂着许恋进屋,说:“好了,先把东西拿进去吧,恋恋,找人何止有千百种方法,你歇一歇!” 许恋不开心:“我这不是为习来不平吗,行了,快拿东西,我累死了。” 倾风紧紧挨着习来,一眼不眨的看着云杰给习来坐检查,气的许恋直翻白眼,不停地说“混蛋”,云杰被倾风盯的毛骨悚然,收起东西说:“习来身体已经有很大的好转,坚持下去,多做运动,不久就一副好身体了。” 倾风大大吁了一口气,挑衅的看了许恋一眼“看吧,有我在,习来身体才会好!”,把许恋气的半死。 一顿晚饭,一张桌子,六个人,习来心安理得的吃饭,倾风辛勤的帮夹菜,许恋一边享受着斯特凡的服务,一边瞪着倾风,颇有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慨,云杰心里隐隐不安,习来偶尔看他的眼神似乎在警告。 突然李青羊说:“蓝豆,吃饭呀,看什么?” 说完感觉‘糟了,彻底完蛋!’ 习来豁然站起来:“云杰!你就是‘蓝豆’?哪个叫阳阳破译的‘蓝豆’?!” 云杰慌张的举着手说:“对,习来,我,我会好好照顾,不,不是的,我是说,我会好好教阳阳的!” 许恋直言:“云杰,果真是素描大师呢,习来,你放心,有我监督着,阳阳未成年,决不许他胡来!” 饭后李青羊被习来苦口婆心的教育许久,几人在院子里,斯特凡、许恋每时每刻都在秀恩爱,云杰尴尬的和倾风相互瞪着,倾风等烦了,进屋直接把人扛走,习来反抗无效,最后只能妥协。 夜深时分,倾风借着月光,近距离的习来安谧的睡颜,不自禁的收紧抱着他的双手,从这一刻起,他奢望的一辈子的幸福,此刻都拥在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