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出演豪门弃妇后反成万人迷 作者：老萝卜 文案 初次见面，小透明演员简方达“强”了一个男人。 事后，她掏出包里仅有的十块，放在男人枕边。 并留言——“昨晚辛苦了！那个……十块钱，您的辛苦费。” 落荒而逃时，她遭遇车祸，去世了。 一睁眼，眼前自称她丈夫的这位……不就是十块钱让她睡了一晚的便宜男人？ * 闻奚是燕城豪门中少有的禁欲派。 那一晚，却罕见的失控了。 找到女孩时，她车祸去世的消息早传的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他的联姻对象——被掉包二十多年回归豪门不久的“土包子”老婆冉倾却跟记忆里那个又乖又凶的形象重合了。 * 重生成虚荣拜金的豪门弃妇，冉倾表示压力不大。 她立志要用自己精湛的演技倾情出演，把弃妇人设一顿爆炒，可当她卖力表演后…… 成为万人迷体质是怎么回事？ 某颁奖典礼，嘉宾们身穿隆重礼服，深V露背争奇斗艳。 等冉倾露面时，黑色加厚羽绒服，牛仔裤下还套了条灰色秋裤。 主持人尬笑：“……我们新晋影后冉倾换造型师了吧。” “造型师”闻奚坐在贵宾席里，露出满意的微笑。 当晚回到家。 冉倾脱下秋裤，一把砸在闻奚脸上：“去你的破烂儿秋裤……你滚出去睡！” 闻奚攥着秋裤，嘴角噙笑，“十块一晚，这条秋裤够包我两年的夜。宝宝，过来。”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重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冉倾，闻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豪门弃妇娱乐圈登顶记 立意：人生，就是用来逆风翻盘嘛 001 酒店暖黄的光线里，简方达的身影跟面前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落在地板上，暧昧地交叠着。 小腹一阵潮热涌来，简方达终于忍不住轻喘一声，望向男人的眼神里有急迫的欲望：“打扰了……需要您帮个忙。” 男人漂亮的眉眼往下压，看不清情绪，“什么？” 简方达语气郑重：“麻烦您跟我睡一觉。” …… 半小时前，简方达用脚指头都预想不到会有这一幕。 作为一个快两年没戏拍的小透明演员，听到赵永强说给自己争取了一部女三号的戏时，简方达心动了。 约在L酒店中餐厅，晚上九点她准时到达。 赵永强肥腻的身体陷在包间椅子里，眼珠骨碌碌转着，“小简，你签图斯文化也有六年了吧。” 简方达点头，“下个月满六年。” 赵永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不是哥说你，这些年你瞧瞧你混的。不说别的，就跟你一块进公司的孟凝，人家剧本代言接到手软，现在可是数得上号的流量小花。” 他话锋一转，“当初你俩进公司，无论从形象、天赋还是潜力，公司其实都更看好你。” 简方达附和：“是我给公司拖后腿了，让强哥费心了。” 赵永强盯着对面的女孩，外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以他浸淫娱乐圈几十年的眼光，是大火的苗子。 但在这个圈子里，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要能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赵永强淫.靡的目光扫过简方达露出来的白皙脖颈，喉头滚了滚，然后伸手给简方达倒了一杯果汁，“来，喝点果汁。” 对方赤.裸的眼神让简方达感到厌恶，下意识皱了眉。 半是口渴，半是为了掩饰反感，她接过杯子，咕咚几声一杯果汁入喉。 没瞧见赵永强得逞的眼神。 赵永强不着痕迹地看过空了的杯子，状似随意聊起：“小简，强哥这几年没少给你争取资源吧。” 简方达一噎……资源？ 是想让她说那几个差点让她被网友喷成筛子的镶边破综艺，还是一次次明示她往人床上爬？ 简方达勉强维持着客气，“强哥好意我都记得。” “聪明是好事，但要往对的方向用啊。”赵永强若有所指，从公文包里抽出剧本，往前递出，“虽然是个女三，但以你目前的知名度也算可以了，再说王畅导演这几年捧出不少新人，这次机会你可得抓住了。” 简方达伸出手去接，刚触到，赵永强却往后一仰，简方达摸了个空。 简方达已经自动脑补出一百句问候他妈的语录了。 “还有一件事。”一晚上赵永强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这剧选角导演之前跟哥提过，他看过你以前的戏，挺喜欢你，正好今天约了我，待会见一面？” 简方达忽然笑了。 怪不得约在酒店。 还以为赵永强终于从满脑子黄色废料里扒拉出一丝人性，说到底还是那个爱好拉皮条的混蛋玩意儿。 “我一直觉得做人还是该有点底线的，但我给忘了。”简方达抓起椅子上的包，站起来，笑了一下，“你只是脑子进了屎的肥猪。” 赵永强油光满面的脸颊忽然涨红，站起来，指着简方达，“你他妈敢骂我？！” 他忽然怒极反笑，“清高是吗？我看你还能清高多久！” 赵永强忽然阴恻恻笑了一下，在他不怀好意的注视下，简方达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几乎是立刻，不明的燥热感传遍全身，血气翻滚，她感觉自己要燃烧起来了。 如果这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这六年算是白混了。 她用手撑住桌面，模糊的视线里，杯子里残留的果汁似乎在嘲笑她的大意。 赵永强举起手机，“周导，您过来吧，人嘛，”他狞笑着余光盯着摇摇欲坠的简方达，“已经准备好了。不会，那药的效果您又不是不知道，哈哈，客气……” 脑袋已经天旋地转，简方达看到赵永强正朝她走来，那只肥手正要揽上她的腰。 她端起桌上一盆鱼汤，用尽全力，朝赵永强砸过去。 “啪——”痛叫声和碗碟碎裂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赵永强的五官被汤滚了个通透，瀑布似的从门面浇下，他整个人仿佛刚从泔水里捞出来。 “简方达，你他妈想死——” 趁对方自顾不暇，简方达推门而出。 身后传来赵永强气急的声音：“站住！” 简方达用力掐着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出来后一路小跑。 慢慢的，她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 赵永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几步之外，反射着冷色的电梯门打开时，简方达毫不犹豫地进去，重重揿下按键。 赵永强终于消失在门后。 简方达不知道自己摁了几层。 只知道从电梯下来，就到了装潢奢华的客房区。 没有人影的走道上，她浑身的力气被抽干，顺着墙面滑倒在地。 好难受…… “啊～”一声压抑的低吟从嗓子里泄露出来。 走廊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停下。 那人转过身，看到蜷缩在墙角的简方达，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简方达慢慢抬起头，微微湿润的眼睛向那人望去。 西装严丝合缝地贴着他颀长挺拔的身体，再往上，是张极其英俊的脸，眸色幽黑，显得不近人情……简方达舔了舔干燥的唇，一个魔鬼般的想法倏然闪现。 “想上他，很想。” 想扯掉他的衬衫，亲眼看到这张禁欲的脸绽出被欺负的可怜。 还想把他弄哭。 简方达的胳膊已经被她掐烂了，身体那团火无论如何都浇不灭。 简方达难受到眼睛有些湿润了，刚才还说赵永强满脑子黄色废料，不过片刻间，她脑子里的废料体积怕是跟赵永强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摇头，“不、不用。” 闻奚自问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既然对方已经表明态度，他也不再说什么，拿出房卡开了门。 推门的一刹，袖管被一只纤白的小手握住。 闻奚本能要甩开，冷眸扫过女孩的脸。 此时，他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女孩双眸含泪，脸颊飞起潮红，身体难受地微弓着——闻奚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打扰了。”女孩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却似下定决心，“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现在确实需要您帮忙。” “什么？” “麻烦您跟我睡一觉。” 简方达说完，直愣愣盯住男人—— 反正今晚无论如何要掉入深渊，与其等着被选择，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至少……这个男人的长相是她喜欢的。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但那抹讶异很快被疏离感取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想睡你，你给不给睡？”简方达眼神迷离地盯住对方。 她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随着动作，大片瓷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闻奚神色晦暗不明，眼神划过女孩两片形状漂亮的锁骨，再往下，一道幽微的阴影没入扯开的领口。 眼角瞥到过道的摄像头，不及多想，一把将她拉进房间。 私密的空间助长了简方达的气焰，她一进来，立刻扯住男人的领口。 身体顺势贴了上来。 闻奚有些好笑，用一只手轻易捉住简方达两只手腕，往后推了两步，简方达被固定在身后墙上。 简方达面露不满，嘤咛一声：“我难受……帮我。” 闻奚视线追随着女孩，空出的手按下一个号码，拨通后，在电话里简短地描述了一下简方达的情况，末了问：“能不能撑到医生赶来？” 对面给出了答案，闻奚应了声，挂断电话。 视线里，简方达捂住胸口，慢慢蹲下。 但眼睛还看着闻奚，带着浓烈的乞求意味。 “你会后悔的。”闻奚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对方。 “不会……我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罢，简方达捂在心脏的手开始攥紧，额头上冒出细汗。 她皱着眉，难受得厉害，于是恶狠狠地声讨：“你到底行不行？痛快点儿，如果不愿意，别耽搁我找别人！” 闻奚的脸色冷得惊人，“你再说一遍。” 简方达明显跟男人在意的重点不同，她说：“我说你痛快一点，睡不睡？” 过了很久后简方达还记得两人当时的对话—— “待会别哭。” “谁哭谁是狗。” 这晚她哭了无数回。 凌晨三点，浴室的灯亮着。 简方达躺在床上，看着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身影。 忽然，她一把拉过被子，遮过头顶，然后在被子里抓狂地喊了一声—— 妈的作孽啊！ 她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拽起地上的链条小包。 准备溜走时，她想起什么，打开包，在里面翻了半天，只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 她拿起酒店的铅笔，在纸上郑重写道—— 昨晚您辛苦了。 那个……十块钱，您的辛苦费。 写完的一瞬间，简方达觉得自己恐怕是个重度脑残。 还辛苦费？ 她想要毁尸灭迹，就在这时，浴室传来声响，简方达浑身一个哆嗦，顾不上其他，赶忙旋风似的夺门而逃。 * 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闻奚的表情冷得可怕，对手机那头下命令：“帮我查一个人，我要她的全部资料，马上。”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捏着那张留言纸，忽然冷笑一声：“拿老子当鸭？” 只不过角那张不平整却显然有被小心抚平过的十块钱让他眼里也出现一点困惑，“……还是当乞丐？” 手指一点点攥紧。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视线忽然落在凌乱的床上，那抹刺目的嫣红让他想起不久前女孩在他身下软着声求饶的样子。 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不哭么。 呵。 想到这里，闻奚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反正迟早要被捉回来的。 002 电话那头，Flora声线颤抖：“这么说，你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睡了！？” Flora是简方达的经纪人兼闺蜜，简方达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上她。 凌晨四五点的样子，城市还没完全苏醒。 简方达进了一家便利店，借来店员手机拨了电话。 此刻，她缩在货架后，心虚地看了看四周，“你先冷静……准确来说，是我把人家睡了。” 她听见Flora骂了一声“卧槽”。 “你用谁手机打来的电话？” “借别人的。” “你手机呢？” “落包间里了，没回去拿，怕再遇到赵永强。” Flora恶狠狠道：“狗逼赵永强，敢动我的艺人，老子迟早要让他爆B而亡！” 简方达表明态度：“我支持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我问你，跟你那个的人你总知道叫什么吧？” 在简方达的沉默里，Flora心如死灰，“别跟我说睡了一晚你俩还不熟。” “听起来也不太可能对吧。”简方达挺不好意思，“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当时那个场面你是不知道，药劲儿太大，我——” “行了，我不想听细节。”Flora打断了简方达，“我们现在很被动你懂吧，你是艺人，这要是传出去你的演艺生涯就凉了。” 简方达诚心诚意地发问：“是我现在还不够凉吗？”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被噎得哑口无言的Flora良久后憋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简方达报了位置。 “在那儿别动，把自己捂严实，我马上过去找你。” “好。” 简方达还了手机，听到女店员好奇地问她：“你是明星吗？” 简方达“啊”了一声，内心震惊：“我一个快淡出娱乐圈的十八线也能这么容易被认出来？” 她把头发往下拨了拨，挡住脸，“你看我像吗？” 女店员点头，“你跟屏幕上那个演员长得神似。” 简方达顺着店员指的方向，往外看去。 熹微的天光下，远处广场上的LED屏正播放一个电影片段，出自六年前在国际电影节斩获最佳影片的《昼默》。 这也是简方达的第一部戏。 虽然只出演了里面一个女配，但电影上映后收获的正面评价却是始料未及的，那时的她，被很多人称为明日之星。 可现在……明日之星已经成为昨日黄花菜了。 简方达自嘲一笑。 “是不是很像？”女店员问，“好几年前的电影了，这个女演员叫什么简……简什么来着？” 简方达嘻嘻一笑：“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挺像那个简什么来着。” 店员尴尬一笑，仅存的疑心打消了。 屏幕上，年轻的卧底女警顺利解救出人质，最后的对峙中，女警冲镜头一笑，笑中带泪，毅然走进匪徒的枪林弹雨中。 即便六年过去，每当看到这个桥段，简方达还是没法不被触动。 她走出便利店，往广场方向走去。 枪声大作，女警的前胸被子弹穿透，嘴角溢出血花，生命最后时刻满怀不舍：“下辈子，我想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我也想。”简方达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角色，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就在此时，一辆货车陡然失控，冲上人行道。 被卷入黑暗的前一秒，简方达心想：“我不会就这么壮烈了吧。” * 简方达倒在血泊里。 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流逝。 与此同时，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正挤进她脑中。 记忆里的她叫冉倾，是富商家的千金小姐。 她一出生便跟穷人家女儿在医院被抱错，互换了身份。 二十二年后，机缘巧合下冉倾得以认祖归宗。原本以为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等入了豪门才发现富商夫妇跟她这个女儿根本不亲，反而那个从小养在富商身边的穷家女冉晚儿已经被夫妇宠成了公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被豪门接纳过。 冉倾在穷人家没受过多少教育，行为和思想都有一种原始的愚蠢和坏，不被豪门喜欢，她就想方设法作恶刷存在感。 先是对霸占自己身份二十二年的冉晚儿极力排挤，奈何手段低级，反倒在一次次的作妖中让豪门夫妇对她更加厌恶。 而后，不甘心的冉倾又将目光对准已经打算跟冉晚儿订婚的豪门继承人。 那个继承人各方面都称得上完美，第一次见面，冉倾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 那时她的想法是：“这个婚约本来该是她的。” 于是冉倾设计了一个很老套的局，让冉家长辈发现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男人家，后来如愿以偿嫁给豪门继承人。 这件事也成为冉倾更加不幸的命运开端。 只不过半年时间，她便活生生将自己熬成了人人嘲笑的豪门弃妇。 记忆读取到这里，简方达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难受地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 鼻尖有淡淡的酒精味，简方达辨认出这里是医院病房。 她还活着！？ “醒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简方达追随着声音，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不知为何，这身影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 男人语气略带嘲讽，“伤口扩散到脑子了吗？”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如有威压般覆盖下来，看见他的一刹，百转千回间简方达心头只剩两个字—— 卧槽！ “怎么是你！？” 她实在过于震惊，半晌合不上嘴。 昨夜跟她辗转缠绵的男人就站在病床前，神情冷漠地望着她。 简方达脸上一阵发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昨晚种种细节。 所以那十块钱果然伤害到他的自尊心，让他这么快就找自己算账来了？ “那你希望是谁？”男人问她，唇角勾出点弧度，语气却冷冰冰的，“冉倾，欲擒故纵那套还没玩腻？” 简方达瞳孔陡然放大。 他刚才叫她什么，冉倾？ ……不可能吧。 简方达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子上反射出自己现在的样子。 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发披在肩头，神情憔悴。 ……重点是，里面的人根本不是她。 简方达看到那双眼睛里巨大的恐惧与震恸。 她重生了！！！ 重生成一个豪门弃妇？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半晌，她看着自己现在名义上的丈夫，无助地呢喃道：“命运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闻奚没说话，静静看着冉倾，“医生说你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简方达，不，从此后应该叫她冉倾了，冉倾失魂落魄地点点头，“确定可以出院吗？我感觉伤得还挺严重的。”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分分钟能晕过去。 闻奚道：“软组织损伤并伴有局部瘀血，确实严重。” 冉倾没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讽刺，倒是被他像专业术语般的说辞唬住了，“哪里瘀血？具体是什么情况？” “你的情况，俗称——脚崴了。” 冉倾跟着对方一瘸一拐往出走时，心想这狗男人可真不是东西。 好歹昨晚才一起睡过觉，一转眼就对她极尽嘲讽。 她看了一眼脚腕上缠的绷带，扁了扁嘴。 此刻她已经记起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昨晚在夜店买醉，一不小心喝多了，出来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晕倒后被救护车拉到医院。 从冉倾的角度来看，原主到底是醉了还是晕倒还真难说。 病房走廊比平时要热闹许多，冉倾觑见走廊角落里有人影攒动。 凭借身为艺人的自觉，她差点转身就跑。 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完全没必要啊。 有护士在走道旁小声议论：“这些人都干嘛的，怎么端着摄像机进病房了？” “有个演员出车祸了，这会正在我们医院抢救，那些记者混进来，赶也赶不走。” “真的？是谁啊？” “叫什么……简方达？一个在综艺打过几次酱油的小演员。” 冉倾停下，差点没站稳。 闻奚察觉后转过身，看到她面色惨白后问了一句：“怎么？” 冉倾摸了摸鼻子，掩饰了下眼神里的异样，然后用轻松的语气说：“有人死了。” 不是问句，而是确定。 闻奚循着冉倾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这里是医院。” 每天生生死死太多，死一个人根本不值一提。 冉倾看着人群方向，像是回应闻奚，又像是喃喃自语：“你知道吗？死的是个演员哦。” “是吗。” 从闻奚的表情中冉倾看得出来，他压根不在乎。 * 回程的路上，冉倾和闻奚坐在后排，几乎没说过话。 冉倾忍不住先开口，“你要回家吗？” 在原主的记忆里，冉倾已经对两人的婚姻状况有了一定了解。 结婚半年，闻奚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他人在燕城，也基本是住酒店或是回闻家老宅。 两人的婚姻关系，一言以蔽之：不熟。 她不由心想：“所以说强扭的瓜不甜啊，就算设计嫁给了他，还不是没性没爱没将来。” 闻奚眼神里透着疲倦：“先送你回去，我去公司。” 冉倾在心中默叹：“好嘛，现实版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此时，她已经自动带入冉倾的人设，面对最爱的男人夜不归宿，她脸上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几分失望。 在闻奚目光扫过她时恰好让他看见。 “今天不能破例一次吗？”她语气可怜，动了下缠着绷带的脚，“你看，我都受伤了。” “我认为我在不在并不影响你脚伤痊愈的速度。” “可是会影响这里呢。”冉倾拍了拍心口，语气发嗲。 “如果是这样，建议你去看心内科。” “……”无情无义狗男人。 她正要说话，闻奚将手机举到耳边，她识相闭嘴。 “查到了？”闻奚问。 对方似乎在跟闻奚说着什么，冉倾觉察到他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跟着骤然急降。 “停车。”他的声音似裹着冰，瘆人。 前面的司机还当自己没听清，“啊”了一声。 “停车！” 吓得司机一脚刹车踩到底，冉倾的脑袋撞在前面的椅背上，眼冒金星。 她不满地望向闻奚，却见短短一瞬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神情仿佛见了鬼。 冉倾虽然跟闻奚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看起来这样失控？ “怎么了，你没事吧？” 闻奚急促地喘了口气，脖子上的动脉突突直跳，看得冉倾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下车。”他说。 “啊？” “你们都下去，马上！” 冉倾觉得莫名其妙，“从这里下去我们怎么回——” 不等冉倾说完，她已经被闻奚捏着手腕拖下了车。 昨晚她已经感受过他恐怖的力气，换了场合还是毫无还手的余地。 跟个鸡仔似的。 前面司机见状，忙不迭从驾驶座下来。 两人在马路边目送一脸戾气的闻奚坐进驾驶座，掉转头，以可怕的速度开走。 冉倾望着视线里只剩一个小点的车屁股，问司机：“……超速了吧？” 司机老王迷茫地点头，“超了。” “违规掉头了吧？” “违规了。” 冉倾手腕上还留着被闻奚抓出来的印子，一边揉一边嘟囔：“好家伙他这太突然了，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确实是。” “所以你们闻总平时爱好激情飙车？” 冉倾说到“你们”时，老王有点困惑，但他还是老实地摇头，“闻总很少开车，偶尔开车也很稳。” “我表示怀疑，他那车开的……不知道的以为被外星人追杀呢。” “我开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不管怎么样，把我们俩丢在这里确实太过分了！” 老王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他似乎也不用接。 只见冉倾一边瘸着往前走，一边念念叨叨，“祝你被警察叔叔抓到早日被吊销驾照终生被禁止驾驶然后被关进小黑屋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出来，出来后交通只能靠走。哎呀手腕真疼啊你个死混蛋……” 003 冉倾打车回到兰亭公馆。 这是闻家特意为两人结婚准备的新房。 婚后大半年里，闻奚几乎没回来过。阿姨平日不住家，此时偌大的屋里只剩下冉倾。 冉倾等这一刻很久了，一回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连上网。 点开微博，一条带有黑红色的“沸”字词条已经冲上热搜第一。 标题是——#演员简方达车祸身亡# 冉倾点进去时，阅读量已经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数量。 娱乐号微博下边的评论，涌进无数人。 【要不是这条热搜，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有个叫简方达的演员。】 【她刚出道那会儿我超喜欢她，演技好人又美，粉过一段时间。后来她不好好演戏，不务正业去上综艺刷脸，当时我跟风喷了一波后就脱粉了。唉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脱……这辈子恐怕都再遇不到那样惊艳的女警兰钧了。】 【同上，达达演的兰钧真是白月光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才二十五岁，不敢相信/哭泣】 【达达，求你回来吧。以后哪怕你不务正业我也不骂你了好不好。】 …… 冉倾吸了吸鼻子，眼泪没出息往下直掉。 底下刷到几个视频，是简方达刚出道那会的影视作品和采访合集。 高赞的几条评论都在夸简方达的演技。 【这么好的演技，要是有一部合适的作品肯定能大爆啊。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awsl，这是什么神仙演技，怪我来迟了。】 【当初她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想不通去当综艺咖呢，生生把自己耽搁了/蜡烛】 冉倾一边抹眼泪，一边隔空回应：“不是想不通是根本没戏找嘛。” 【有没有戏拍不是演员能做主的吧，达达前期的采访视频里明明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孩，也明确说以后想多拍戏磨炼演技，没戏演肯定是公司不给资源啊。】 【她接的那几部综艺都是什么破玩意儿，镶边不说还恶意剪辑，就这综艺让她被黑了好久，当时粉丝流失严重，公司一句话都没替她解释。明显就是在搞她。】 【图斯老板是圈中著名男老鸨不会没人知道吧，据可靠消息，被他毒害的女艺人数不胜数，简方达估计十有八九是不接受潜规则才被冷藏了。】 【楼上说的是真的？要真是这样达达生前也太惨了吧。】 【我说一句辣鸡图斯赶紧倒闭大家没意见吧。】 …… 虽然这些评论关注的人不多，但看见自己以往的经历有人猜测到了，冉倾还是觉得有一丝欣慰。 又往下滑了几条，满屏的哭泣和蜡烛。 那些生前没有感受过的演艺圈的温暖，好像在这次加倍补偿给她了。 “所以去世后全世界都开始爱我了？” “可是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人理解我？” “呜呜……就是感动又难过啊……” 冉倾擤鼻涕把半包纸巾擤没了，鼻子下边的皮都快被擦破了，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忽然想起Flora估计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伤心呢，赶紧拨了电话，打算把她重生这件事告诉对方。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来。 “Flora，是我啊。” Flora顿了一下，“我应该认识你？” 这嗓音，哑得冉倾都不敢认。 “你刚哭过是吗？还挺有良心。我跟你说——” 对方失去耐心，“你到底是谁？” “说出来你可别被吓着了……我是达达，简方达。” 跟她预想中一样，对面安静了。 但只安静了两秒。 “你……谁？” “简方达。” “你他妈神经病啊！” “嘟”的一声，被掐断了。 冉倾抓着手机，难以置信：“反了你了，敢挂我电话。” 她再次拨过去，这次不等Flora开口，赶紧说：“你先别挂，听我跟你说完，我真的是简方达。” 这次，Flora几乎朝她吼了过来：“有完没完！她已经死了就不能放过她？！开这种玩笑有个几把意思，你他妈怎么不去也死一死呢，滚！” 骂完，掐断，一气呵成。 冉倾被这声中气十足的“滚”震撼了。 半晌过去耳廓还在隐隐作痛。 不由心想：“果然重生这种事还是很难让人接受。还是找时间当面跟她说吧。” * 作为耀世集团最年轻的总裁助理，谢寰宇跟在闻奚身边已经有好几年。 耀世上下应该很难再找到一个比他更懂闻奚喜怒的人。 但今天的情况……他有点摸不准了。 准确来说，他根本没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闻奚。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他跟闻总报告完那个叫简方达的女明星身亡后开始的。 此时，他等在医院病房外，看到闻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赶紧迎上去。 “闻总，已经打点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闻奚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神色冷冽，谢寰宇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今天做事一定要当一百个心，他暗自提醒自己。 “外面还有些记者，想办法处理掉。还有，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 闻奚在病房前停下，手放在门把手上，有那么几秒，他似乎还抱有一丝侥幸。 如果里面的人不是她……如果她还没死呢？ 然而这种幻想并没能维持太久。 吱呀一声，门开了。 素白的床，她静静躺在上面，仿佛刚刚睡去。 细看之下，却已经没了呼吸。 闻奚重重喘了几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片刻后才能重新抬起头看床上的人。 他一生中很少有这样无力的时刻。 沉重到连脚都抬不起来。 他僵硬地走到病床前，手轻轻抚上女孩的额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简方达……达达。” 他压抑地低声道：“我才刚知道你的名字，可你已经不在了。” 闻奚慢慢坐下，俯身端详女孩的容颜。 瓷白的肌肤上还留有他们欢爱后的痕迹，闻奚小心地抚摸，却再也触不到昨夜的温软。 “昨晚如果我没让你逃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闻奚怅然若失，良久，缓缓道—— “达达，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其实有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如果你还活着，听到这句话，会不会起来揍我一顿，骂我是混蛋。” 闻奚嘴角露出一抹自嘲，“我跟你说说我和她的故事吧，听完后你可以决定是不是要恨我。” “她是国内物流龙头冉家的独生女。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我和她就被长辈定下娃娃亲。可是阴差阳错，她出生时在医院跟另一个女婴被抱错，在一个很糟糕的家庭长大，直到去年才重回冉家。二十多年的经历，或许加上天性的成分，她回到冉家后，没有人喜欢她。只要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很容易感觉到她身上的缺陷，比如虚荣、善妒和愚昧。” “长辈们也打算将错就错，让我娶生养在冉家的那个女孩为妻。其实那时候我认为娶谁都无所谓，既然没有喜欢的，那么从商人的角度来看，家族联姻反而更好。生养在冉家的女孩虽然没有冉家的血脉，却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娶她对于两家来说是双赢。就在长辈们已经商量订婚时，冉倾，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策划了一件事。” “她当着许多人的面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拿自己的清白当筹码，让大家误会我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她用的手段又非常低劣，只要知道内情的人几乎没人相信她。” “这样的事发生后，两家长辈怕影响她的风评，接连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知道她虚荣至极，干出这件事的起因估计也是想要耀世集团未来女主人这个身份，相比之下，有没有夫妻之实恐怕根本不重要。” “其实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找一个门当户对、想法幼稚浅显的花瓶就够用了。在这条原则下，或许她也能胜任这个角色。没考虑多久，我就答应娶她。” “婚前我跟她约定好，我可以给她想要的上流世界的生活，前提是我们互不干预。” “结婚半年，我们只在家庭聚会上见过两次，确实做到了之前所说的有名无实……” “可是，我没想到会后来遇见你。” “遇见你，我连跟她的有名无实都觉得难以忍受。” “本来今天上午我约了律师打算跟她提离婚，可是你走了，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 冉倾睡了一觉，醒来时晚上十一点。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来到厨房，在冰箱扒拉半晌，里面东西倒是挺多，就是没一个能现吃的。 牛排、起司、喝剩下的红酒…… “这是什么腐败的剥削阶级啊，连包泡面都没，差评。” 好容易从边边角角找出一袋拉面，仔细一看，标价六十八一包。 冉倾一边下面一边腹诽：“这身体的前主人估计是穷怕了，一旦富起来只会报复性消费。” 就她在家里呆了这么半天，没见到一件平价的东西。 水开了，她打了几个鹌鹑蛋，想想不够，又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瓶辣椒粉，放了两勺。 她吃东西一向无辣不欢。 面的配料不多，但饿成她这样只要不是屎她大概都能吃下去。 冉倾把碗端到客厅桌上，毫不讲究地坐在地板上，连汤带面吃得很快。 吃到一半，家门忽然响了。 冉倾一个激灵，坐起身，拖着一条瘸腿往门口走去。 还没走近，房门已经大开，闻奚身上的外套不知道去了哪儿，里面的衬衣也皱巴巴的。 在“你怎么会回来”和“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之间犹豫了下，冉倾问出第二个问题。 闻奚视冉倾为无物，径自越过她朝客厅走去。 不理我？ 切，老子还不想理你呢。 冉倾发泄似的重重将门关上，这声音显然惹得闻奚不快，他忽然停下，转身，冷漠的眉眼扫过冉倾。 “你要拆房？” 冉倾嘻嘻一笑，“那怎么会？这可是我和你的家，我呵护还来不及。” 看到不快的神色划过闻奚的脸，冉倾心中闪过报复似的快感。 过了一晚上她也想通了，既然继承了原主人的身体，那怎么也要把她的人设经营好。 原主人爱而不得、虚荣扭曲的豪门弃妇人设她要一顿爆艹。 毕竟论演戏，她可是专业的。 闻奚低嗤一声，坐到沙发上，疲倦地揉了揉鼻梁。 冉倾走过去，关心道：“你要不要喝水？” 闻奚没回答。 又不理人……ojbk，反正我已经表示过关心了。 冉倾挪到边上，坐下后继续吃剩下半碗面。 闻奚的视线在冉倾身上停了几秒，眉眼里的厌恶越来越重。 “拿去厨房吃。” 冉倾抬起头，“为什么啊？” 她嘴边沾着辣椒，眼睛被辣到起了一层雾，看起来十分温顺。 闻奚怔了一下，随后冷声道：“难闻。” “你胡说，明明很香。”冉倾鼻子凑到碗沿闻了几下。 “我不想说第二次，拿走。” 冉倾心里边的火气上来了，欺负人么这不是。 在闻奚冷冷的目光中，她忽然一筷子将碗里的面都捞出来，张大嘴巴，一口吞了下去。 脸颊鼓起来两个包子，她的眼睛却是得意洋洋的，似乎在说：“老子就吃，气死你。” 囫囵把面吞下，冉倾端着碗站起来，“吃完咯，不用去厨房吃了呢。” “冉倾，你站住。” 她后脊背募地一凉，对方已经走过来。 闻奚的身体笼罩下来，浓烈的酒味氤氲在他们之间，恍惚让冉倾想起酒店走廊那一幕。 也是这样，亲近，暧昧。 冉倾有点紧张，脸颊发烫地往后退了半步，“干，干嘛啊？” “我们离婚吧。” 004 闻奚冷眼旁观着冉倾的神情，看到对方从惊讶到疑惑再到逐渐平静，再后来眨眨眼睛，“你等一下啊，我先去放个碗。” 说罢，一脸严肃捧着碗去了厨房。 “……” 片刻后出来，冉倾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她刚花了一晚上时间下定决心要演好豪门弃妇，结果刚拿到剧本她就要下线了？！ 这尼玛速度也太快了。 她斟酌道：“这么突然……为什么呀？” 闻奚：“你不清楚什么原因？” 冉倾想起原主人当初是怎么设法嫁给闻奚后，一时语塞。 其实人家能忍她这么久已经不错了不是么。 一有这个苗头出现，冉倾立刻制止了自己。 你可要记住自己的人设啊，冉倾心想。 转眼间，她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闻奚，“当初是我不好，不该做那些事。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离好不好？” 果不其然，闻奚看她的眼神更加讥讽，“你这么想继续这段可笑的婚姻？” 冉倾狂点头，“想啊。我以前很穷的，现在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当然不想再回去。” “以你家里的条件，足够养你。” “可我爸妈根本不喜欢我，只喜欢晚儿。我要是离了婚，他们肯定更讨厌我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嘛，其实我是个挺好的结婚对象。” 闻奚怀疑自己小瞧了冉倾的无耻程度，反问：“挺好的结婚对象？” “我帮你分析一下哦。”冉倾煞有其事地说，“我毛病是挺多，什么爱慕虚荣，好吃懒做啦，可我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很好管理。你想想，别的女人可能不仅想要钱还想要你的人，但我不一样，我虽然也想要你的人，但你要是不愿意我只要钱也行。” 看得出来，闻奚有一瞬间大概很怀疑冉倾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良久，闻奚道：“……只要钱？” “你们家不是穷的只剩钱了么。所以，我们俩很合适不是吗。” “冉倾，你疯了。” “我没有。我知道以前是我太贪婪了，不仅想要钱，还想要人。但经过这半年，我想清楚了。就跟你婚前跟我说的那样，名义上我们是夫妻，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只要偶尔在长辈面前做做样子，私底下，你喜欢谁都没关系。” 闻奚想起以前冉倾做下的那些事，十分怀疑这些话只是为了不和他离婚故意说的。 可在闻奚看不到她脸上有任何作伪的痕迹，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了。 “你——” 闻奚刚说出口，身形忽然一晃，面如白纸，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冉倾见状上前搀住他，不过还没碰到闻奚就冷声道：“走开。” 冉倾讪讪缩回手，“好好好，不碰不碰。你是胃疼么？我猜对了吧……不会是空腹喝的酒吧，那你这不是自找吗？” 闻奚的目光看起来想弄死她，冉倾赶紧道：“行，我知道，我闭嘴。” 闻奚回到自己房间，关了门。 他一只手按压着胃部，眼眸中墨色更甚——他还是无法忘掉今天在病房最后见到简方达的情景。 今天回来，本就是一时冲动想当面对冉倾说出那句“离婚吧”。但当他冷静下来，他才认识到让他想要离婚的那个“动机”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个婚离不离，不重要了。 冉倾没找到药，在客厅挣扎许久，认命地走到厨房。 取出砂锅，下了一把小米，然后一边自我唾弃地煮粥一边梳理现在的处境。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自己：有钱、没爱。 这结论让冉倾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人生都完美成这样了，还能再奢望什么呢？” 冉倾敲门没人应，于是自行开了门，进到闻奚的房间里。 一看就是经常没人住的屋子，东西跟砸博物馆展厅似的整齐。只有床上鼓起的包证明这里今天有幸迎接了一个活人。 “闻奚？”冉倾小声叫道。 他没醒过来。 此时的闻奚换了一套睡衣，可能因为平时他的眼眸总是冷冰冰的，现在睡着后反而多了一些柔和。 冉倾已经在很近的地方欣赏过这张脸，再见时，目光还是不能免俗地在那里流连了片刻。 平心而论，确实好看。 由于工作性质，她以前也见过很多娱乐圈那些号称神颜的男明星，但在闻奚面前，也不免要黯然失色了。 可惜一醒来就是张面瘫脸。 “闻总？”冉倾见对方没动，忽然有了点作坏的念头，轻轻念叨：“奚奚，再不起打你屁股了哦。” 话音未落，闻奚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淬着怒气，直直瞪着冉倾。 冉倾吓了一跳，“啊”了一声，然后嗔怪道：“你醒着干嘛不回答我？吓死我了。” “谁让你进我房间了？” 冉倾结巴了一下，强自道：“我还不是怕你胃穿孔而亡，好心好意给你熬了粥。” “不需要，端走。” “闻总，你讲讲道理嘛，我煮了这么久。” 闻奚从床上下来，但还没等他走进，冉倾已经率先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溜了溜了，闻总记得喝啊。” 冉倾走后，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饭香。 本来冷清的屋子多了几分烟火气，有一瞬间，闻奚胃部的难受似乎纾解了不少。 他看着矮几上的粥，默然片刻。 随后端着径直走到卫生间，倒入马桶，按下冲水。 拨通电话，对那边的谢寰宇说：“去绥城的日程不用动了，待会派车来接我。” * 谢寰宇来接闻奚时，冉倾从这位年轻的总助口中得知闻奚要出差几天。 两人一走，冉倾立刻在家里原地蹦了几圈。 至少几天内是不用想着怎么与冷面魔头相处了。 她摸出手机，然后看到热搜榜上她死亡的那条已经掉到了三十几位。 果然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 再大的消息，几天后全网都该忘记了。 胡乱划了几下手机，就在打算退出时，一个新词条蹦了出来。 #孟凝 简方达# 当时冉倾的内心就：“？” 作为图斯文化同一批签约艺人，简方达最初的风头是要压过孟凝的。后来，简方达高开低走，孟凝则鲤鱼打挺，两人的地位彻底掉了个，如今孟凝已经成为圈里的颇有知名度的小花，而她……她死了。 冉倾想了想，无论如何她和孟凝都不是能联袂上热搜的关系吧。 热搜的起源是孟凝半小时前发的一条博，内容是—— 【达达，一路走好，下辈子我们还要当最好的姐妹/蜡烛】 冉倾：“？？？” 我尼玛，没病吧。 在图斯文化的时候，工作人员谁不知道简方达和孟凝的关系最僵。 最夸张的时候两人可以在年会上互怼，尤其是孟凝风头最盛的这一年，明里暗里打压简方达的次数用手都数不过来。 这位姐现在看她死了就上赶着蹭热度？ 欺负她死人不会说话是不是。 让冉倾没想到的是竟然有好多人在孟凝那条微博下边劝她别太伤心，几乎所有评论都是安慰她的。 冉倾腹诽：“她用安慰个屁？这会指不定怎么乐呢。” 更令人崩溃的是，这条热搜出现没多久，又出来一条新的。 冉倾一看内容，差点原地裂开了。 #孟凝 简方达的神仙友情# 朋友们，信不信我诈尸给你们看！？ 反正冉倾是在家里坐不下去了，她找了半天，终于从原主人那品味清奇的衣橱找出一件勉强能看的米色套装，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初秋的天气，冉倾在小区门口的公共椅上坐了快两个小时。 从上午等到下午，有好几次冉倾摸出手机准备打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里是Flora的小区，以前她还是简方达的时候刷脸就能让门口保安为她开门。 然而今时今日，她过去试探了好几次，每次都以被保安大哥狂翻白眼告终。 约莫下午三点，百无聊赖的冉倾终于把Flora等回来了。 还是干练的短发，万年不变的职业装。见到的一刻，冉倾却觉得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多年好友，冉倾一眼就看出Flora的异常。 她垂着脑袋，印象中总是凌厉的眼神此刻无神地落在地上，失魂落魄。 Flora没有注意到她。 对方经过她的时候，冉倾轻声叫道：“Flora。” Flora停下，两只眼睛跟在水里泡发似的，肿的几乎要看不见瞳孔了，而那两道疲惫而隐忍的眼神似乎在向冉倾传递一个信息：“无事退避，莫挨老子。” 冉倾嘴巴一张一合，憋出一句：“芜湖～新妆容不错。” Flora可能觉得自己遇到一个神经病，狠狠瞪了冉倾一眼，扭头就走。 “唉，别走别走，我有事找你。” 在冉倾不依不饶地追逐里，Flora站住，“说。” 冉倾将一缕滑落的长发捋到耳朵后，习惯性地将鬓角头发往前勾了勾，一抬眼，却发现Flora正出神地看着她手边的动作。 冉倾会意，唇边忽然勾起点笑，不愧是多年好友，细枝末节的动作都能记住。 “如果我说的话让你很震惊，你先别急走开行吗？” Flora缓过神，眼神却警惕起来，“这位女士，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互相浪费彼此的时间，有什么事你直说。”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Flora一大天赋就是记脸。 刚才见到冉倾第一面，她就在猜测对方是否是明星，但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确认自己对这张脸的确毫无印象。 冉倾却在想：“不愧是冷血无情F姐啊。” 005 冉倾问她：“你相信人死可以复生吗？” Flora瞳孔骤缩了一下，“什么？” “要是以前有人这么跟我说，我肯定跟你一样，反手送他俩字——‘傻逼’。但不管多离奇，这事发生了。” 冉倾抬眸看向对方，“我是简方达。” Flora眼角重重抽动一下，平静的面具被撕开，继而迸发出火苗，她瞪着冉倾：“你——” “有完没完！她已经死了就不能放过她？！开这种玩笑有个几把意思，你他妈怎么不去也死一死呢，滚！” 冉倾替Flora喊了出来，“这些话昨天你已经在电话里骂过了。” Flora浑身都在颤抖，“原来昨晚那个傻逼是你。” 冉倾被噎了一下，“骂人不带比，文明靠大家。” “你再敢消费死者，我一定要——” “你要亲手弄死我？你也太暴躁了，杨娇花女士，太太口服液了解一下？” Flora不可思议地盯住冉倾，“你……刚叫我什么？” “F姐叫多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冲出亚洲走向国际了吧。” Flora，本名，杨娇花。 因为对自己的本名十分不满意，十年前她给自己起了英文名后，出外行走没再提过本来的名字。 圈内甚至她身边的朋友都很少有知道的。 除了简方达。 两人携手走过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几乎没什么秘密。 Flora怀疑地看着冉倾，“你跟达是什么关系？” “猫和咪的关系。”冉倾摊手，“虽然长得不一样了，但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不可能！” “先别急着下结论嘛，不然这样，我再说几件只有简方达和你会知道的事吧。”冉倾挠了挠头，压低声音，“就从前天晚上我强上了一个男人开始？” …… “噗通”一声，Flora坐在地上。 她看鬼似的看着冉倾，“……原来是……真的。” “我也用了很久才敢接受，所以我理解你，没事，不用憋着，想哭就哭吧。” 话音未落，Flora“哇”的一嗓子，直接飚出两行热泪。 “你个死鬼，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他妈一秒钟都没睡着，还想过手撕赵永强那个小人给你报仇。我们不是说好等到你去奥斯卡领小金人的时候你要带着我走红毯，获奖感言里必须说全世界最优秀的经纪人就是我。我刚跟你打完电话你反手就是一个车祸，我他妈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大明星就这么没了……” 冉倾眼里含了一泡泪，上前抱住Flora，两人搂在一起放声大哭：“你以为我这两天就好过吗？被赵永强那个死猪头阴了，莫名其妙睡了一个陌生男人。结果现世报来得太快了，转眼我就被撞死了。这还没完，醒来后我竟然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婆，我他妈三观都快被震没了啊啊啊啊……” 两人的鬼哭狼嚎把小区保安招来了。 “两位女士，需要帮助吗？” 冉倾打了一个哭嗝，点头道：“大哥，借我几张纸巾，鼻涕快流到嘴里了。” Flora抽抽搭搭：“我也要。” “……” 两人进到Flora家，期间又哭又笑折腾了好几回。 等终于平静下来，坐在地毯上，一边喝热茶一边聊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Flora正用热鸡蛋敷眼睛，忽然，想到什么，手一抖，鸡蛋差点丢在冉倾脸上。 “达，你刚说——” “从现在起，要习惯叫我冉倾。” Flora点头，“好，冉倾……你刚说你现在的丈夫就是那晚跟你睡了的男人？” “嗯。”冉倾叹了口气，“一段孽缘啊。” “那你这……总之有点乱。” “我一开始知道这种情况，也有点慌。但慢慢理清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后，反而觉得还挺同情他的。” “同情谁？” “闻奚，我丈夫。” 冉倾把原主人做过的那些事跟Flora讲完，对方一脸嫌弃地看着冉倾：“噫，你这坏事做的，我一个外人听了都想捶你。” “不准对号入座，谢谢。她坏不是我坏，我只是在倾情出演她的角色。” “那你觉得你的婚姻还能维持下去吗？” “难说。”冉倾道，“昨晚他还跟我提了离婚，后来他胃穿孔……哦不是，胃疼，就先暂时搁下了。” Flora若有所思地嘀咕道：“你老公叫闻奚……闻奚……” 忽然，她眼睛一亮，“卧槽！” 冉倾皱眉，“怎么了嘛？” “是耀世集团的闻奚？” “是啊。” “卧槽啊！” 冉倾：“整天草天草地，你经历很旺盛嘛。” Flora摆手道：“你知道星芒娱乐吗？” 冉倾“切”了一声，“小瞧谁啊，也不看看我在娱乐圈多少年，能不知道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 “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星芒和耀世是什么关系吗？” 冉倾身体不由坐直，“总不会是一母双胞的关系吧？” “不，远不止。” Flora拎着冉倾坐到电脑前，打开网页，搜索耀世集团。 耀世庞大的商业帝国以树状图的形式向两人呈现出来，大树的顶端是耀世集团，在它下面数不清的子公司中，星芒娱乐赫然在列。 而这个商业帝国的最高领袖，网页上写得很清楚—— 闻奚。 Flora发现宝藏似的盯着冉倾，“看见没，你老公巨牛逼。” 冉倾也有点震惊，“这么多公司……管得过来吗？” “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该放的地方，你看到没？这可是星芒娱乐。” “看到了，你在暗示我什么？” “这么说吧，在娱乐行业，图斯文化见了星芒得叫爸爸。以前你在图斯受过多少气，遭人暗算过多少回，可你这一重生，直接成图斯的爸爸了。” Flora这个比喻就很精妙，冉倾顿时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有点厉害。 可她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有点泄气，“我这身体的原主人作恶多端，反正是把闻总得罪透了，娘家那边关系也很僵。这么一想，我这个豪门弃妇压根就没什么前途。” Flora凝视她，“你这辈子还想成为演员吗？” 冉倾不假思索：“当然，演员是我永远热爱的事业。” “那就对了。”Flora道：“根据你目前的情况，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经纪人，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嗯？” “把闻奚搞到手。” “……啊？” “用美人计还是别的办法都无所谓，总之，星芒老板娘的身份你必须一屁股下去给我坐稳了。” “你意思是让我潜了闻奚？不，不行，做人还是要知道底线在哪儿。” Flora忽然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冉倾，“你都把人家睡了还跟我提底线？” “……” Flora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只是冉倾一开始有点难以突破道德束缚。 但诚如Flora所说，她横竖都算把闻奚潜了，潜一次和潜无数次也没多大区别。 况且都是夫妻了，还算近水楼台。 想通这一点后，所有的事都很好操作了。 冉倾摸出手机，给闻奚发了条微信—— 【下飞机了吧？天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做好保暖哦。】 后边跟了两个害羞的表情。 冉倾等了一分钟，对方没有回复，她猜测可能是在忙，顺手点开微博。 然后发现#孟凝 简方达的神仙友情#下边又多了一条热搜。 #图斯文化发文追忆简方达# “草，没完没了了还？” Flora正满怀憧憬地为冉倾规划以后的星途，听到后从美好的幻想中抬起头，“怎么了？” 冉倾把手机递给她，“你看。” Flora接过手机，两秒后，“狗东西吃人血馒头吃嗨了，一个两个都来蹭你的余热。” 冉倾当然也生气，但此时他们确实没什么抗衡的力量。 “图斯不要碧莲也不是第一天了。” “这热搜一看就是买上去的，还有孟凝那条，她多厚的脸皮敢这么发。不行，我要想想怎么把热搜压下去。” “你有钱吗？” “……没有。” “有团队吗？” “……没有。” “那歇了吧。” 但实际上两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纷纷切了小号跑到图斯官博和孟凝微博下边发声。 一顿输出猛如虎，然而几秒后一看已经沉下去了。 冉倾撂下手机，“算了算了，弄不过，他日等我东山再起必加倍奉还。” 就在此时，Flora睁大了眼，“别瘫着了，起来看微博。” 冉倾奇怪地看着神情陡然振奋的Flora，摸来手机看了一眼后：“这是什么，天降正义？” 只见几分钟前还挂着的孟凝和图斯文化的热搜全撤了。 与此同时，一个新热搜横空出世。 #简方达今生辛苦了# 006 刷出来最高点赞的微博分别来自几个自媒体大V，并且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 上面细数简方达从出道至今遭受过的不公待遇，包括公司因简方达拒绝潜规则不给资源、不给团队、肆意抹黑艺人，同公司艺人间恶意竞争，遭到拉踩无数…… 几篇稿子里面的信息量大到惊人，偏偏人家放出来的料措辞准确，证据充分，谁看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声“牛逼”。 有一篇博文里还专门提到这几年里疯狂拉踩简方达的正是图斯文化这两年主推的小花孟凝。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图斯文化和孟凝的微博沦陷了。 图斯文化底下全是骂的—— 【图斯文化你特么还有脸发？】 【达达不需要你追忆，你去陪葬差不多。】 【辣鸡图斯倒闭了！】 【滚！】 【滚！】 孟凝那条“友情博”下面也被爆评了—— 【当代绿茶，拉踩典范。】 【把你和你廉价的友情拿走，离我们达达远点。】 【凝凝，你出来说话呀。】 【柠檬与你在一起，我们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上面直接把我看笑了，果然脑残粉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几篇博文里就差把你正主打在公屏上了，还狡辩。】 【凝凝没做过的事为什么我们要承认，有本事你让简方达出来对质。】 【你脑子不用可以捐了，对质尼玛/微笑】 Flora点评：“孟凝这两年还是有点底子，粉丝不少。” “图斯文化把全副身家押在她身上了，没有点帮她说话的也说不过去。不过大部分冲浪网友还是站在我们这边。这种感觉真的……” 冉倾啧了一声，“爽爆了！” Flora盯着网页，沉思片刻，“倾，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事明显背后有人在操纵。否则你想想，那两条热搜凭什么凭空消失，凭什么几个大V平白无故几乎同时为你发声？” 冉倾来了精神，“那你觉得帮我的会是谁？” Flora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你生前在娱乐圈混成那样，根本没什么大富大贵的朋友，谁闲的没事跑来帮你？” * 绥城。 一年一度的全球经济趋势论坛开幕式。 闻奚受邀作了一场名为“数字化转型：耀世如何在剧变中开拓新市场”的主题报告。 聚光灯的簇拥下，闻奚正在进行最后的总结，尾音刚落，会场内掌声雷动。 他微微欠身，浅笑着走下舞台。 谢寰宇从过道俯身走来，凑在闻奚耳边低语：“闻总，主流媒体上关于简小姐的不实报道都删干净了。星芒公关部连夜出了方案，图斯买的跟简小姐有关的两条热搜已经压了下去，同时我们联合了几家跟星芒有深度合作的自媒体放出简小姐生前遭受不公的消息，网上关注度很高。图斯文化现在应该很不好过。” 闻奚点头，前一刻的笑意早已藏起，只剩一条淡漠的唇线。 他冷声吩咐：“不用留后路，把这件事坐实了。” “好的，我会跟星芒那边放话。” 与此同时，图斯文化的公关部和艺人经纪部快要翻天了。 赵永强的手指几乎要戳在公关部总监的鼻梁上，“你说说平时养你们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一条热搜都搞不定，废物！” 图斯公关总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赵总，这事按下葫芦浮起瓢，现在全网的物料太多了，压不住啊。” “必须给我往下压！不管花多少钱都压！”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我刚试着联系那几家自媒体大V，他们跟约好似的根本不搭理我。赵总，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操刀。” 赵永强正待说话，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孟凝，这位今时今日的图斯一姐全副武装走了进来。 一瞬间办公室里香水味浓得呛人。 孟凝摘了墨镜，露出浓妆艳抹的一张脸，越过众人，径直走过去拽住赵永强胳膊。 “赵哥，我都按公司说的删了那条微博，但你看看，我其他微博底下现在全是刷恶评的，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赵永强已经够烦了，摆摆手，“小孟啊，公司正加紧处理呢，你先等着。” “等不了，底下骂我的那些话可太难听了。我是上升期流量艺人，这些负面.评价肯定会让我掉粉。” 赵永强耷拉着的眼皮有一丝不耐烦，却不得不拿出耐心：“这样吧，我们先找人删评，然后联合你的粉丝后援会在微博下控评，公司这边也会尽快安排团队给你做危机公关。” 十分钟后，所有在场的人面色都变了。 “这负评怎么越删越多？” “控评控不动啊，我们发一条对方能发十条。” “太恐怖了，简直跟瘟疫一样……” 赵永强和孟凝的脸色越来越差。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们说……是不是达达在报复我们？” 听到这话，孟凝吓得将手中的墨镜甩了出去。 赵永强则一拍桌子：“从现在起，谁敢提一句简方达，就给我滚！” * 晚上，冉倾留在Flora家吃饭。 点了火锅外卖，看到冉倾从飘了一层红油的锅底捞出生菜，面不改色地吞下去，Flora感慨道：“这么能吃辣的女艺人，也仅此一家了。” 冉倾头也不抬，“好说好说。” Flora举起杯子，“来，第一杯，庆祝你死了。” 冉倾举杯子的手停在空中，“我死了……该庆祝？” “该。从此脱离图斯的魔爪，远离赵永强和孟凝那种垃圾。” 冉倾笑了，“听起来确实值得庆祝。” Flora再次举起杯子，“第二杯，庆祝你重生。” 冉倾跟她碰了一杯，“为重生，干了。” Flora笑：“第三杯，庆祝你嫁入豪门，未来星途璀璨。” 这杯酒冉倾实在有点碰不下去，“嫁入豪门这个……就不用庆祝吧。” “为什么不用？” “随时都要离，没必要。” Flora放下酒杯，问冉倾：“星途璀璨要不要？” “要。” “豪门就是你成名的敲门砖，我之前说的那句话记牢了。把你老公拿下，你什么都有了。” “……” 冉倾酒量是真的差，以前Flora开玩笑给她起了个外号——一两不下床。 两人统共喝了三杯底红酒，火锅吃到后半截冉倾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的脸颊氤氲着一层红晕，靠在沙发上，喃喃道：“花花，我跟你说哦，其实闻总有点帅。” Flora边收拾桌子边回，“再叫花花我们分手吧，帅不帅你说了不算，有图吗？” 冉倾掏出手机，“我找找啊。” 她在相册划拉半天，到最底下，脑子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俩不熟啊，还真没有。” 冉倾想起对方还没回自己的微信，于是点开对话框。 在那条让他多穿衣服的微信底下又输入一条。 【闻总，别人嘘寒问暖，你是不是得回一句‘谢谢’啊？】 【一看你小学就没学过思想品德，里面有一节课专门教小朋友要礼貌待人。】 【你这样的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被打？】 发出去后，冉倾静静举着手机，每当屏幕快灭的时候她赶紧划拉一下。 总之就要死等到闻奚的回复。 大约盯了五分钟后，对话框终于回过来一句。 “手机里自带的天气APP，打开。” 冉倾缓缓地打了一句：“啊？” “定位城市选到绥城。” 冉倾退出微信界面，按开桌面的天气小图标，定位到绥城。 当她看到显示的实时温度后，揉了揉眼睛。 38℃。 ……她感到一阵眩晕。 燕城今天最低温度10℃，谁能想到环球不同此凉热呢…… 回到聊天界面，往上划了一下，冉倾看到她劝闻奚多穿点的那条微信。 多穿几件衣服……注意保暖哦。 38度的气温，根本不用注意，天然都能中暑。 冉倾沉默了一秒。 然后她决定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是倾国倾城的小仙女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Alan：“有事？” 是倾国倾城的小仙女啊：“没事人家就不能关心一下你么？” 紧跟着发了一个小女孩嘟嘴卖萌的表情。 几秒后，闻奚回：“关心我，” “还是我的钱？” …… 行叭，昨天“只要钱”的梗看来他还记得。 冉倾想了想，借着上头的酒气打字：“都想可不可以？” 这一晚对面再也没有回复。 Flora已经整理完厨房，一出来看到冉倾坐在地板上，愣愣地看着手机发呆。 “起来坐沙发上。” 冉倾缓缓回过头看她：“我醉了。” “嗯？” “我刚跟闻奚发微信说我想他。” Flora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艺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冉倾严肃地点头，“完了完了，我演技这么好，闻总不会真的要被我拿了下吧。” * 闻奚回到酒店。 此时他已经洗漱完，正坐在办公桌上处理当天的工作邮件，空隙时拿起手机，看到最后那句话。 轻嗤一声，眸色冷了些。 他放下手机，评价了一句：“本性难移。” * 第二天在Flora家醒来，冉倾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明天我就要下葬了，在这之前有件事得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Flora还在吃早餐，闻言抬眸，“什么？” “去医院停尸房帮我把我的项链拿回来。” 简方达六岁的时候，彼时还在世的父母为她在寺院求来一个护身的月牙状银饰。 那个银饰被做成项链，陪伴她近二十年。 项链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Flora显然知道项链对于冉倾的重要性，她颔首：“我待会就去医院。” “嗯，我们一块下楼吧，我也得回闻家了。” 007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听哪个？” 冉倾站在楼梯上，对着电话那头的Flora说：“六个。” “啊？” “哦，我刚才数了一下闻家有几个卫生间，数清楚了，一共六个。我琢磨当初房子的设计理念估计是住户会普遍尿频。” Flora沉默两秒，“你真够闲的。” “谁不闲跑来数厕所数量？”冉倾一哂，“我先听好消息。” “我刚医院碰到一个人，你猜是谁？” “我押陈国栋。” “不是……陈国栋是谁？” “你猜。” “……算你狠。” Flora不卖关子了，“两年多前舞台剧跟你有过合作的指导老师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毛斌老师嘛。” “对。” 简方达那时没戏拍，Flora求爷爷告奶奶为她争取来一个演舞台剧的机会。 那部剧是民国背景，剧组前期找来几位戏剧学院老师教他们体态口音以契合各自的角色，毛斌就是当时几个指导老师之一。 简方达当时演一个戏份很少的角色，其他老师精力都放在主角身上，对她爱答不理。 只有毛斌不同。 教过简方达几次后，这位年轻的演技指导几乎认定她是个举世难得的演戏天才。 两人的合作非常愉快，最后一场剧演完，庆功宴上毛斌专程找到简方达，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合作。 想起旧事，冉倾笑了一下，“你遇见毛老师了……他发际线还健在？” “不怎么健了。”Flora也不由跟着笑，“往后移了五六厘米吧。” “那不得前后接壤了。” “毛导听见你对他的评价估计要封杀你。”Flora很无奈，“他今天专程来医院看你最后一面。” “哦，希望我的遗容遗表没吓到他……不对呀，他什么时候变成了毛导？” “这两年毛斌拍了不少短片，在国内接连拿下好几个有分量的奖项。现在华丽转身，成为新生代导演了。刚才我旁敲侧击，了解到他手里现在握着好几个影视项目。” “嚯，毛导威武。” “在医院他惋惜了好久，说本来这几天要联系你让你来演他的剧……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已经不在了，听他语气，确实是觉得很遗憾。” 何止是对方，冉倾也觉得十分遗憾，“唉……怪我先走一步。” “你也不用太遗憾，这种场合就是该经纪人上场的时候了。我跟他提我现在带了一个新艺人，演技十分可以，一点都不逊色于以前的简方达，让他务必考虑一下。结果——他答应给你一个试戏女二号的机会，并且试戏的剧还是今年他手上的重点项目。” “！” “喂？……你在听吗？” 冉倾无声点头。 随后想起对方看不见，“我在听。” “这么淡定？” “作为一个两年多没拍过戏的小透明，”冉倾平静地说完前半句话，紧接着原地蹦起转了一圈，“我开心到原地起飞好吗！果然重生后我要转运了！不愧是你，杨娇花。” “……杨娇花就不必了，叫我Flora。时间很紧，明天上午试戏，待会我把剧本发你，你好好准备。” 冉倾立刻严肃起来，“知道了。” 片刻后，冉倾问：“好消息说完了，坏的呢？” Flora支吾一声，坦白：“我没找到你的项链。” 冉倾有些惊讶，“怎么会？我没离过身啊。” Flora咳了一下，“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你跟闻总睡觉的时候弄没的？” 冉倾回忆了一下，立刻摇头，“我确定不是那个时候。” 之所以敢确定，是因为两人当时完事后，闻奚将她搂在怀里，手指勾起她锁骨上的项链，轻轻落下一吻。 然后抓着项链，一路从锁骨往上吻去。 那时候，项链还在身上。 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冉倾倏然间脸红了。 Flora不解：“你怎么能确定？喝了药意识总会不清楚吧。” 冉倾红着脸：“我就是确定，别问了，问就是没有！” “……没就没吧，激动什么，那有没有可能是车祸现场弄丢的？” 冉倾试图回忆，却发现那天的记忆到卡车撞上来时就结束了，“……我忘了。” 找项链的事最终无疾而终。 冉倾挂断电话，无意识摸着光溜溜的脖子，“怎么就找不见了呢？” * “闻总，我们整个项目的蓝图就是这样，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闻言，闻奚停下手里细微的动作——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将手心小巧的东西紧紧攥住。 这是闻奚今天参加的第五场会议。 所有人都觉得到这个时候他肯定很疲倦了。 事实上也是，在场好几个人都注意到，会上闻奚好几次出神。 这次会议对方的来意已经很清楚了——他们想谋求与耀世的合作。 能在耀世庞大的商业版图里分得一杯羹，对于任何一家公司都是锦上添花的事。 讲完PPT后，主讲人没下台，等闻奚的反应。 对方几乎都认为，在这种情况下，闻奚必然不会有太多挑战。 闻奚眼神直直盯着台上的主讲人，“不如换个提问方式——有没有可能找出一点不需要修改的内容？” 对方全员倒吸了一口凉气。 “用四十页幻灯片，呈现出一个五年前业界已经有的结论，想用这样的东西打动你的目标投资人，不觉得很敷衍吗？” 对方的主讲人面如土色，“闻总，刚才您可能没听到我们的分析，我……” 闻奚神色终于有些不耐了，“能力不行，至少要会做人。你说这是你们的分析，那不知被剽窃的全球经济学报会作何感想？” 主讲人脸色煞白，闻奚说出来这句话，就相当于直接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闻总，您听我们解释……” “不必了。”闻奚示意谢寰宇送客。 对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闻总，虽然我们这次的准备确实不够充分，但希望您能明白我们公司在行业内的专业性是有目共睹的……” 听到后，闻奚勾起唇轻嗤一声。 他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前将他们之前讲过的PPT翻到某一页。 用激光笔点着，“这里，全球经济学报那期预测的指数是17.8，你们倒是化繁为简，直接变成原来的十倍。抄袭都抄不好，跟我谈专业？贵公司无中生有的本事确实专业得很。” …… 一行人被损得一愣一愣，出去时都快怀疑人生了。 谢寰宇眼观鼻鼻观心，将人送到电梯口，听到那个主讲人明显哽咽了几声。 “谢助，闻总一直这么犀利吗？” 谢寰宇语气真诚，“相信我，你今天见到的他已经相当温和了。” 众人走后，闻奚凝神注视着之前被他攥在掌心的东西—— 一个银色吊坠，月牙形的。 有那么一会儿，他看向吊坠的神色专注而温柔。 外面响起敲门声。 闻奚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将那条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 贴在心口的位置。 系好纽扣，他的神色迅速恢复如常，对外面冷声道：“进来。” * 第二天，冉倾按约定的时间来到试戏地点。 地点定在燕城一家老戏院的排练厅，这些年听戏的人少了，连带整个戏院都有了一种斑驳的岁月感。 进去前，冉倾是有信心的。 但等走到候场室时，她立刻觉得自己要枯了。 这么凶猛的吗？ 不到一百平的候场室，此时挤了大约三四十个候选人。 冉倾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看她的眼神让冉倾一瞬间有似曾相识的错觉。 片刻后她想起来了—— 纪录片里群兽面对仅有的猎物，看竞争者的表情就是这样。 满屋子露骨的敌视让冉倾生出一些本能的不适。 她去接待人员那签了到，然后溜到角落里摸出手机给Flora发微信，“以前皇上选妃也没这么凶残，三十几个人竞争一个坑，这不逼我们自相残杀么？” Flora今天没跟冉倾一起，简方达今天下午下葬，作为经纪人，她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 但她还是回得很快，“有这么多？！” 冉倾调出相机，偷拍了张现场照片发给对方，“你当我夸张？看看这个量级，今天试戏的主题就叫——试了个寂寞/微笑。” “就算要自相残杀，你也得给我杀到最后。” 冉倾回给她一个尬笑表情。 “至少你现在还能试戏，上辈子你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你不觉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吗？” “我只觉得有点尿急/微笑” “……” 冉倾去完卫生间，回来时发现原本气氛有点奇怪的候场室陡然热闹起来。 一看才知道是有人已经进去了。 剩下的人都在小声议论里面的情形。 冉倾还是靠墙站着，掏出手机调出存在里面的台词文档，在心里默默温习。 余光里，有人向她走来。 “嗨，你在背台词吗？” 冉倾抬起头，看着走到她身边的女孩，颔首，“对。” 008 女孩的眼神在冉倾手机屏幕上停顿一下，一转眼嘴角带上轻快的笑，“我叫尤露，是青呈文娱的艺人，你是哪家公司的？” 青呈文娱是国内老牌经纪公司，虽然近几年有衰弱的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外面提起也算不错了。 可以看出来，尤露对自己的出身还是挺得意的。 冉倾顿了一下，道：“我是素人。” 尤露脸上闪过一点诧异，“这样哦，那你好厉害。” “怎么就厉害了呢？” “你很勇敢啊，像我来这里面试，经纪人都在外面等我，要是我一个人来的话肯定会紧张死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嘴唇不时嘟起，摇头晃脑的。 这一款女生目前在市面上被称为——“萌妹”。 对于冉倾来说……萌不萌暂且不论，但这妹子还挺好玩的。 就这么一会儿，她从上到下的行头已经被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扫了个遍。 冉倾今天出门刻意穿得素，也没碰原主人那一衣帽间的LV，随便拎了个家里阿姨买菜的帆布包就出来了。 尤露“审视”完冉倾这一身打扮，大约是放下了心，笑得更甜了几分。 惹得冉倾在心中发笑。 “对了，你的剧本能不能发我一份呀？我忘打了。” 冉倾模仿她的语气，可可爱爱地回道：“可以呀。” 两人加了微信，冉倾把文档发了过去。 “小姐姐，这几天我通告太满，没怎么看过剧本，你能跟我对下台词吗？” 说话间，已经有三四个女孩面完出来。 大概是人数的原因，剧组加快了面试速度。 剩下的候选人紧张起来，纷纷拿出剧本开始顺台词，酝酿情绪。 冉倾要是答应尤露的请求，那么自己顺词的时间恐怕就没有了。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好，我帮你搭男主的台词。” “你人真好，小姐姐。” 顺完一遍，面试进度已经过了大半。 冉倾无语地看着尤露：“你压根没看过啊。” 尤露吐了吐舌头，“抱歉啊，真的太忙了，我到现在台词还没记住，待会进去肯定不行的。” 冉倾表示同意，“我也觉得你不行。” “……” 冉倾嘻嘻一笑，“我开玩笑的，需要我再陪你顺一遍吗？” 尤露点头，“可以吗，谢谢……” 这一遍顺下来，工作人员已经在喊尤露候场了。 “天哪，我好紧张啊，”尤露亲热地握住冉倾的手，她娇嗔地说：“小姐姐，我要是跟你长得一样美就好了，这样进去印象分肯定会高一些。” 冉倾看着热情外露的尤露，眸中兴味更浓，“是吗？改天去整个容吧，整好看点。” “……什么？” “开玩笑的，你够美了，加油哦。” 尤露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走进面试间。 待她走后，等候室连她只剩三个人了。 另外两人似乎是朋友，等到尤露进去，两人目光交错片刻，其中一个看向冉倾。 对方犹豫片刻，嗫嚅几声后问道：“她刚才是不是说自己之前没看剧本？” 冉倾点头，“是啊。”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每次都这样，真不要脸。” 冉倾挑眉，嘴角一点狡黠的笑意，“你们这样说她不好吧？” “不是的。”女孩咬唇，“上学的时候，有一种人每次考试前都说自己什么都没看，结果私底下比谁都用功，考试成绩出来甩别人一大截分数。这种人你应该见过吧？” ……这比喻可真接地气。 冉倾立刻点头，“嗯嗯，见过。” “尤露就是这种人。我跟她之前是一个公司的，太了解她的为人了。这次《瑰朝》的剧本她比我们所有人拿到的都早，结果她刚才还要拉你跟她对台词，小姐姐，说真的，她其实背的比谁都熟。” 冉倾眼睛睁大了些，看起来像是难以接受。 “真的？可她刚才明明背得磕磕巴巴……”冉倾忽然意识到什么，委屈道：“她怎么能这样？” 实际上，冉倾此时内心真实想法是：“老娘能看不出来她是个什么货色？” 跟尤露对词的第一遍冉倾就发现了尤露的不熟是装的，一句台词第一遍忘前半句，第二遍忘后半句，连起来全忘。 这种水平，不是脑残就是戏精。 但冉倾当时觉得她演成这样也挺逗，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索性陪她一起演。 两个女孩不知道冉倾的真实想法，看她的神情有些同情。 很快尤露出来了，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 有一个剧组工作人员跟着出来，给她寄了几张纸巾，“小姑娘，你刚才表现得不错，回去等消息吧。” 尤露可怜兮兮：“助理哥哥，可我觉得我刚才的表演不太好。” 男生被这声“哥哥”叫酥了，“不会啊，你台词记得很熟，而且进入情绪还挺快的，这些都是加分项。” “真的吗？”尤露问道，“那跟其他候选人比呢？我还占优势吗？” “这个现在我还无法奉告。”一瞬间，尤露眼里的失望都快溢出眼眶了。男生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忍，赶紧道：“我觉得至少跟其他的候选者相比，你是最合适的。” 听见这句话，尤露终于破涕为笑。 “助理哥哥，麻烦你待会一定帮我跟毛导说几句好话哦，如果我能拿到角色，肯定会很努力演好的。” 男生点头，然后朝剩下的三人喊道：“下一位，张清。” 张清就是之前跟尤露同一家公司的女孩。 两人进出之间打了个照面，目光在空中交汇，又各自视若无睹地错开。 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张清的同伴朝冉倾使眼色，仿佛在说：“你现在看清她什么人了吧。” 跟进去前的热情不同，尤露出来后对冉倾的态度发生了大扭转，匆匆朝她点个头，便准备走了。 “不是说自己没背过词吗？”冉倾挡住尤露的去路，“刚才工作人员还专门夸你背的很熟。” 尤露停下，脸上的笑淡淡的，“我跟你过那两遍的时候记住了。” 冉倾表情有些委屈，“我牺牲自己的时间帮你练台词，你就这么对我？” “我说过了，我是现记的。” 尤露一改之前的单纯可爱，言语间透露出成人世界利益至上的冷漠感。 冉倾似被她所伤，露出难过的表情。 尤露在心中评价道：“笨蛋。” 就在此时，冉倾忽然笑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了。 刚才尤露看她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在向外人展示被人欺骗后的无助迷茫，但几乎是一瞬间，她嘴角勾起一点嘲弄，眼角眉梢隐隐流露出……不屑。 没错，就是赤.裸裸的不屑。 这瞬间的改变让尤露愣了一下，没来由的，她心里有些怯。 “刚才对戏的时候，我是不是忘了说，你的台词烂得像坨屎？” 尤露嘴巴一张一合，“你……” “出来的助理说你背熟了台词，那我就姑且猜测一下，你面试时候的台词表现是……一坨成了型的屎？” 不止是尤露，另外一个女孩也瞠目结舌。 这个满脸轻蔑，轻飘飘几句话能把人扎死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女孩跟几秒前的是同一个人？ “你，你说话注意点儿。”尤露脸颊通红，半晌后憋出一句话。 冉倾慢悠悠地往前走，她一边走，尤露一边往后退。 尤露的膝弯明显在打颤，嗓音紧张，“你想干什么，我经纪人在外面……” 冉倾的手忽然抓住尤露脸旁的一缕头发，对方吓得轻声“啊”了一声。 “小白莲，”冉倾压低声音，“我做人一向很温柔很讲理的。” 旁观的女孩瑟瑟发抖，用眼神表示：“真没觉得。” “但今天遇见你，确实让我跟踩了狗屎一样恶心。” “是你自愿的，我没逼你跟我对词。”尤露不甘心地回了一句。 冉倾将她的头发在手指上打了个结，跟玩宠物似的，“你是心甘情愿为我做这些我又没逼你只是利用了一下你的善良和单纯……啧啧，经典白莲语录呢。” 看得出来，此时尤露看冉倾的眼神含着恐惧。 她咽了口唾沫，眼睛四下转动，显然要把工作人员喊来。 冉倾放开她的头发，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来打个赌吧，赌注是你能不能拿下这个角色。” “猜对的人以后爆红，猜错的人一辈子跑龙套打酱油越混越差没戏可拍孤独终老。” “我先押，押你——没戏。” 尤露面色发白逃离了候场室。 冉倾看向另一个女孩，“叫你了，不进去吗？” 正好张清出来，看到她同伴一脸见鬼的样子，问：“怎么了？” 女孩害怕地看了看冉倾，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进去面试了。 “她怎么了？”张清问冉倾。 冉倾摊手，嗓音甜美而单纯：“不知道呢，可能是紧张吧。” * 冉倾是最后一个进去面试的。 评审席坐了五个人，包括剧组编剧和选角导演。 最中间的是《瑰朝》的总导演，毛斌。 Flora说的没错，毛导发际线确实岌岌可危。 冉倾内心偷偷乐了一下。 “看资料，”毛斌翻着面前的文字资料，抬起头看了冉倾一眼，“你是素人，没有过任何演戏经验？” 009 冉倾一愣。 上辈子的演戏经验能说吗？ 她自嘲地勾起唇，摇头，“没有。” 几位评委的脸色都变了，几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编剧看向毛斌，压低声音，“毛导，太可笑了，怎么能放这样的人进来？” “估计连台词都念不好。” “不用浪费大家时间了，让她走吧。” …… 毛斌与几位评委耳语几句，其中有好几次眼神落在冉倾身上。 片刻后，几位评委虽然看冉倾的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看，但似乎没有了刚才立刻要赶冉倾走的打算。 “其实按理来说我们不该把你放进来的，只不过你的经纪人向我极其真诚地推荐了你，我相信Flora的专业，因此，我们会给你这个试戏的机会。” 毛斌看着冉倾，将她的资料倒扣在桌上，示意冉倾：“接下来，你需要独自完成《瑰朝》剧本中慕小小与楚子荀最终对峙的片段。” “三分钟准备时间，你先酝酿情绪。” 冉倾试戏的是古装偶像剧《瑰朝》里的女二号，慕小小。 拿到手的剧本并不全，只有一部分，冉倾昨天通读剧本时写了篇慕小小的人物自传。 连夜默读，熟记于心。 《瑰朝》是架空背景，围绕陈国权力中心——皇城云京展开。 慕小小出身云京名门，与皇五子楚子荀自小定有婚约。她从小在众星拱月的环境下长大，什么事出来都有父亲兄长帮她扛着，没经过风霜雨露，一路顺利地成长为温室娇花。因此慕小小在《瑰朝》剧本前期都是单纯可爱又有点迷糊的形象。 她本该嫁皇子做皇妃，然后享有富贵平安的一生。但这一切，都在女主姚与芊来到云京后轨迹彻底偏航了。 姚与芊是前朝公主，朝代灭亡后流落民间。长大后的姚与芊背负血海深仇，时刻不忘复兴故国，她孤身来到皇城，就是为了搅乱陈国的江山社稷。 初来乍到，姚与芊混的极惨，常常上顿不接下顿，一次偶然，慕小小将她带回慕家，从此跟她形影不离，姐妹情深。 彼时的慕小小显然不知道，自古姐妹多塑料。 慕小小带着姚与芊出入所有的重要场合，包括五皇子的府邸，然后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发生了，五皇子楚子荀被女主的善良聪明吸引，爱上了她。 不仅如此，慕小小的兄长、陈国大臣也都纷纷倾慕于姚与芊。 没办法，作为女主，被三个男人同时喜欢是标配。 三个男人为了争抢姚与芊的各种拉锯省略三十万字。 慕小小最初对此一无所觉，直到楚子荀在同一天迎娶她和姚与芊，却在新婚当夜去了侧妃姚与芊那里，让身为正妃的她独守空房。 起初慕小小以为楚子荀至少是爱她的。陈国的皇位原本不属于五皇子，先皇驾崩，她和身后的慕家拼命为楚子荀夺下皇位，无怨无悔。可在经历小产、兄长因为救姚与芊死亡、五皇子登基后斩杀慕家全家……慕小小彻底从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公主变为一个心狠手辣的恶妇，一心一意要置女主于死地。 在她恶毒的用心对比下，姚与芊则实现了从最初一心复国到最后以天下苍生为使命，携手楚子荀谱写帝后传说的蜕变。 黑化后的慕小小最终被楚子荀亲手刺死在冷宫。 此刻，冉倾要试戏的片段是慕小小设计杀害姚与芊不成，被发现后跟楚子荀在冷宫摊牌的场景。 说实话，这段表演很有难度，这段戏也是整部剧里最有张力的戏之一。 从情绪调动到人物心理的揣摩都非常考验演员。 只要一点没做好就能导致整段垮掉。 评委给了她三分钟，冉倾在三十秒的时候，看着评委，“我准备好了。” 除了毛斌，其他四个评委的表情都是：“Fine,你就瞎几把演吧，反正我们已经准备好要浪费掉人生中的五分钟了。” 毛斌点头：“OK,Action.” 女孩背身而立，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眼眸中的期待和快乐让她不由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心心念念的男人时，霎时笑靥如花，“子荀，你终于来了。你过来时，有没有闻到我院子里的梅香？” 男人冷哼，对她怒目而视，“是你在家宴上害得芊芊摔倒，差点滑胎？” 女孩似没听到他的逼问，轻柔一笑，满目烂漫，“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我院子里的梅香，每年冬天，我收好梅花瓣上的雪，化了等到来年春天，为你泡上一壶你最喜欢的龙井。” “够了，慕年！朕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你只有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慕年。”慕小小有些委屈。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神变了。 慕小小嘴角露出有些神经质的笑，“其实我是真的很遗憾呢，那个婊.子和她的孩子没被杀死。” 楚子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慕小小，“毒妇！” “哈哈哈哈……”起初她只是浅笑，到最后彻底歇斯底里。 她神情轻蔑，眉眼中深藏着悲哀，“不然你也试试！”她放声朝楚子荀吼了一声，面目扭曲，“试试被别人夺走一切的感觉！” “我的兄长、家人一个个死去，我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已经不在了。还有你，我的夫君，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此生的依靠，可到了现在，你看见我就跟看见疯犬一般厌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婊.子！” “我恨自己当初没有在云京街头一剑杀死她！我恨自己把后位一步步送到她面前！我更恨帝王翻脸无情！” 眼前的女人彻底疯了，她披头散发，眼睛中布满红血丝，神情几近癫狂。 “放肆！”楚子荀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抽出怀中佩剑，一剑刺中慕小小心口。 慕小小微张着嘴唇，惊愕地看着没入胸口的剑。 一滴泪，缓缓从眼角落下。 这场戏到这里戛然而止。 直到冉倾表演结束，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一时间，空间内安静得近乎反常。 冉倾吸了下鼻子，掏出纸巾擦开眼泪，平复好情绪后重新站到评委面前。 不知不觉间，五位评委的坐姿从最初的松垮变得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冉倾，十分专注。 “各位老师，我演完了。” 评审席终于有了反应。 不知是谁如梦初醒地叹了一句：“哇哦。” “做了这么多年选角导演，这是我唯一一次挑不出任何问题的，我无话可说，这种体验总之……难以言喻。” 《瑰朝》的编剧眼泛泪光，“当你说第一句话、做第一个表情，我知道，你就是我笔下的慕小小。” “你的情绪完全把我们带进去了，作为一个演员，你很精准的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对表情的控制能力让人震惊，甚至可以这么说，这是一段可以直接搬上大荧幕的表演。你用实力让我们几个评审狠狠被打脸，但这脸打得真值！” “毛导？你有话要说？” 毛斌望着冉倾在出神，闻言后缓过神，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以前真的没演过戏？” 冉倾挠挠头，“如果我说，为了这场表演，我已经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准备了很多年了，您能理解吗？” “能，又不能。”毛斌盯着冉倾，“如果真是这样，你就是个天才。” 冉倾赶紧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我一生中见过拥有你这样天赋的，以前也只有一个……” 这句话说完，冉倾不由心下微动。 “毛老师，我一直觉得，我的努力比天赋多一千倍。” 毛斌点头表示肯定，有好几次落在冉倾身上的目光似有怀念之感，仿佛通过冉倾，她看到了一个熟人的影子。 毛斌摇摇头，心想：“果然年龄大了，爱胡思乱想。” 他正了正色，对冉倾道：“我跟其他几位老师意见一致，你的表现称得上完美。” * 两个小时候后，冉倾已经在去往墓园的路上了。 她坐在闻家的私家车里，掏出手机给尤露发了条微信：“小白莲，猜猜谁赌对了？” 紧接着发了个无辜笑脸。 “不用怀疑，是我。” “知道是谁最后拿下角色的么？” “骚瑞，还是我。” 发完信息，她盯着对话框，心情好极了。 当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时，她毫不犹豫把尤露拖进黑名单。 摁灭屏幕后倒进座位里。 “……当绿茶的感觉可真好哇。” 开车的王师傅听见后问了一句：“啥？” “没什么，我说今天天气晴朗，处处好风光呢。” 王师傅尴尬地笑了一声，片刻，他道：“……夫人，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王叔，不知当不当问的时候一般就是不当。” “……” 冉倾不再打趣老实的王师傅，道：“我开玩笑的，您说吧。” “我刚想问，好好的咱们去殡仪馆干什么？” 冉倾看着窗外，语气闷闷的，“因为有人今天要下葬。” 010 谢寰宇把车开上高速，不大确定地问后面的闻奚—— “闻总，您刚下飞机，不用先回家休息一下吗？” “不用，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提前通知了公司行政，这会现场已经布置好了。” 闻奚颔首，“直接开去墓园。” * 进入殡仪馆前，冉倾将事先准备好的鸭舌帽和口罩戴好。 Flora出来接她，虽然疲惫，脸上却是开心的。 “我刚才收到毛导短信，把你一顿夸。不愧是我们大明星，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顺利拿下女二。” 冉倾不客气地笑了，“主要因为自身实力过于出众，随便一演就是完美。” “……倒是可以谦虚一点。” “实力不允许我谦虚啊，我有时也在感慨，”冉倾四十五度角望天，故作深沉，“老天其实挺不公平的，既然给了我这样的美貌，为什么还要给这么厉害的演技？” 她摇了摇头，感慨：“我这种人，可能生来就是让别人羡慕的吧。” “……” 这一波自夸估计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不远处的灵堂忽然响起一阵哀乐，一把纸钱随风飘扬，有一张不偏不倚地糊在冉倾脸上。 直接把她的臭不要脸给拍没了。 “……” 冉倾拨开纸钱，耳边是阵阵唢呐喇叭声，讪讪道：“殡仪馆的丧乐太阴间了，就不能整点阳间的？” Flora没好气地看了自家臭屁艺人一眼，“别挑了，在这里放阳间音乐更奇怪。” 冉倾想想也是，想起正事，问道：“我被火化了？” Flora点点头，一瞬间，她似乎还有些难过。 “别伤春悲秋啊，本人不好好站在这里么。” “没有，就是想起你之前的遭遇，有点感触。” “这把火烧完，以后就是一个全新的我了哦，万丈光芒挡也挡不住。” Flora笑了，“嗯”了一声，“灵车到了，我们走吧。” 简方达生前的亲友并不多，图斯文化本来要派代表过来，但在前两天排挤简方达的新闻爆出来后，没脸再出现了。 车上只有寥寥数人，Flora对其他人称冉倾是丧仪公司的接洽人员。 灵车朝墓园驶去，冉倾看着车外流逝的风景，心想这就是简方达这辈子的最后一段路了。 出殡的事没有对外宣布，此刻路边车流稀少，只剩这辆灵车往前孤独驰行。 这段路程……有点寂寞呢。 想到这里，冉倾心里有点酸酸的。 车开出城区，司机忽然喊了一声，“这……这什么情况啊？！” 冉倾和Flora同时往窗外看去。 一瞬间瞠目结舌。 只见驶往墓园的小路上，铺着一层红毯，绵延向前看不到头。 更让人惊讶的是，道路两旁竟装饰着盛放的白玫瑰。 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无数白玫瑰簇拥成花海，为简方达的灵车铺出一条花路。 场面壮观至极。 冉倾看懵了，“……前边有剧组在拍戏？” Flora摇头，“不可能，哪家剧组能有这样的手笔？” “那这是什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 Flora压低声音，“你粉丝给你的应援。” “不能……吧。” “白玫瑰可是你最喜欢的花，除了这种解释，你再想一个更好的？” 冉倾看着窗外成片的白玫瑰，心头的震动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何德何能，配拥有这样盛大的宠爱？ 与此同时，有赶来送简方达最后一程的粉丝将现场情况同步到网络。 一组白玫瑰花海图瞬间引爆全网。 #简方达下辈子走花路吧# 空降热搜一出，引得无数人点击进去。 【啊啊啊啊我要被美到窒息了！！！】 【求求了，下辈子我们达达一定要走花路呀。】 【泪目T0T，全世界最好的达达再见了。】 【繁花相送，来生可期。】 【谁一辈子不想拥有一场这样的梦幻葬礼呢？】 【简方达粉丝大型骗泪现场，这花路简直大写牛逼！！】 半小时后，另一条热搜紧跟其后冲了上来。 #送简方达花路的粉丝# 网上晒出一张葬礼主办方收到的送花卡片。 上面只有简短一行字—— To my ever loving. 落款是：Mr.10 【兄弟们，不会只有我品出来这花都是同一个粉丝送的吧？！】 【热评第一不用怀疑，就是这个意思。】 【我靠，这排面……隔壁的明星们都馋哭了。】 【我开花店的朋友估算了一下，现场这些花至少需要八位数……】 【Mr.10您还缺偶像吗？我可以！！！】 【不行，我脑子里有几百篇简方达和Mr.10的同文要去写了，朋友们再见。】 …… 在两个热搜居高不下的热度之上，第三个热搜应运而生。 #简方达 Mr.10# 或许是白玫瑰花路给她的冲击过大，冉倾下午参加葬礼全程是飘过来的。 看见墓碑立起来的一刹，冉倾心里想的是——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真的。” 至少这一生最后一刻，是在最喜欢的花路上啊。 葬礼结束，简方达和Flora跟在人群后往出走。 两人已经听说了网上的事，沉默许久，Flora道：“这届粉丝太猛了。” 冉倾表示同意，“我粉丝有多爱我今天终于知道了。以前小透明的时候，加起来也没收过几次花，这回一次性全给我安排上了。只不过……” 冉倾欲言又止。 “什么？” “……这得花多少钱啊？”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玫瑰花海，不由感叹，“我感觉我闻到的不是花香，而是人民币燃烧的气味，还是一个人给我烧的。” “你看到热搜了？” “看到了，Mr.10。” “你俩携手上热搜第一了。”Flora边刷手机边说，“下面评论全在猜测你们俩的关系。” “猜测也没用，因为连正主都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谁。” “这个10肯定有什么特殊含义，你对这个署名有印象吗？” “完全没有啊。”冉倾摇头，“哦……我知道了。” 对上Flora质询的眼神，冉倾道：“我这位土豪粉丝姓石。” “……” * 冉倾出来的时候，路边停了很久的一辆车悄然摇下车窗。 “闻总，葬礼已经结束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后排的人没有回答。 谢寰宇转身，只见闻奚盯着前方一道黑色的身影，眸色微动。 他顺着闻奚的目光，看了一眼。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被遮得严严实实，从帽子下的长发看得出来是个女人。 谢寰宇盯了半天，觉得莫名眼熟。 片刻后，谢寰宇瞳孔一震，“闻总，那边那个是……夫人？” * 手机铃声响起，冉倾看到屏幕上那两个大字“老公”时，嘴角抽了一下。 这手机是原主人的，冉倾还没来得及改里面的备注。 她接起来，立刻换上轻快的语气：“你回燕城了吗，老公……” 旁边的Flora斜了一眼嗲里嗲气的冉倾，一脸见鬼。 闻奚问：“你现在在哪？” 冉倾眉眼弯弯，“如果可以，我想在你心里。” 听到那边的停顿，冉倾心中一笑，心想：“就不信恶心不死你。” 见人群四处散去，冉倾摘下口罩，那张笑得促狭的脸撞进闻奚眼中。 看到女孩明显是憋着坏的表情，闻奚挑了一下眉。 ……所以她是装的？ 闻奚冷哼一声，盯着车窗外的冉倾：“你想得美。” “好心痛哦，得不到你的心，这世界对我来说简直一片灰暗。” 糟糕的台词加上她矫揉造作的语气，闻奚的耐心一点点被磨掉。 闻奚：“那你大概是瞎了。” “是的，我瞎了，被你的美貌闪瞎了。” “冉倾，”闻奚一字一顿地叫她，“需要停掉你的副卡帮你找回一下出走的理智吗？” 这句话立竿见影，冉倾立刻收了神通，“不用。理智它自己回来了呢。” 冉倾赶忙道：“是这样，王叔今天开车送我到郊外……来赏花。” 冉倾讪讪一笑：“你平时刷微博热搜吗？郊外今天有人造了一条花路，这会儿城里有许多人都往这边赶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闻奚听到解释，兴趣顿失。 果然，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你继续。” 说罢，闻奚挂了电话。 被陡然挂断的女孩立在原地，眼底眉梢气愤不已。 冉倾咬牙切齿，跳起来将脚边一颗石子踢得飞出老远，“你算哪根胡萝卜，敢这么威胁你爸爸！爸爸祝你出门买菜必涨价，斗地主3456必没有7，开车上路必全城拥堵……” 闻奚在车里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盯着外面一边往前走一边骂咧咧的女人，闻总眼神冷得能杀死人。 谢寰宇恨不得找个洞原地土遁，他无语地看着前面激情骂街的总裁夫人，心想：“夫人快闭麦吧，再骂下去您可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结果回去的时候果然全城拥堵了…… 爆了几个新闻客户端的简方达专属花路吸引了无数人，城里许多人同时出发，一睹在网上持续发酵的名场面。 闻奚的车在路上半晌动不了一米。 闻奚一路神色晦暗不明，前面开车的谢寰宇愣是出了一路汗。 闻奚在车上开完一个电话会，退出会议界面，微信有人发来消息。 一看是谁，闻奚冷嗤一声。 是倾国倾城的小仙女啊：“忙完了咩？/期待” 眼前似乎浮现出不久前某人骂他的场景。 闻奚：“？” “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我做饭给你吃呀。” “没空。” “为什么呢？” “因为我出门必堵车。” 011 闻奚回到燕城有一个礼拜了，冉倾至今还没见过他。 她试着约了几次，每次精心编辑的微信都如石牛入海，一去不返。 但冉倾仍然坚持每日一发—— “今晚有望蹲到失踪人口闻总么？” “无论是阴天、雨天还是晴天，都不如你和我聊天。” “我一点也不想你，可是两点突然想了。” “我在路上遇到一条金毛，它瞪了我一眼，我竟然从它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我一定是想你想见你想疯了。” …… 冉倾坐在图斯文化楼下的咖啡厅，一边发消息一边等Flora。 一杯咖啡喝完，Flora抱着纸箱出来，隔着玻璃门朝冉倾招手。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跟辣鸡图斯一拍两散了。” 冉倾配合地鼓起了掌。 Flora几年前就有出走图斯的打算，但简方达的合约一签签了十五年，把整个青春都捆绑在图斯，Flora为了照顾她，一次次合同到期选择跟图斯续约。 简方达死后，Flora再没有后顾之忧，直接跟图斯提了离职。 “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赵永强和底下的人脸都是绿的。最近你被欺凌的新闻持续发酵，图斯在业界口碑已经掉进了东非大裂谷里，够他们忙上一阵了。” 冉倾咬着吸管，“恶人自有天收啊。” “对了，我刚见到孟凝了。” 听到昔日死对头的名字，冉倾挑了挑眉，“她还健在？” “挺健的。” 冉倾和Flora相视一笑，“蹭我余热遭反噬后，她最近好像消停了。” “孟凝那种性格，消停是不可能的。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扶住座椅。” “说吧，不会晕过去的。” “《瑰朝》女主我打听出来了，是她。” 冉倾一瞬间把手里的咖啡杯捏瘪了。 “谁？！” “孟凝。” 冉倾顿了一下，眼神讥诮，“巧了么这不是。” Flora觑着冉倾神色，“图斯文化刚出事，孟凝微博上的风波也还没彻底过去，本来女主怎么都落不到她手里。可是赵永强上周带她去见投资方，挨个‘见’下来，这事最后就成了。” 冉倾冷笑一声，“不眠不休，真是辛苦她了。” “你还想演吗？” “嗯？” “《瑰朝》女二，你还演吗？” “合同都签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 “我可以跟毛斌去说。” “说什么，要反悔也是她反悔。” 她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嘲弄，嘴角却甜甜的笑着，“从上辈子纠缠到这辈子，我要让她知道，就算是被强捧上那个位置，她也不配坐。” Flora望着冉倾，露出赞许的微笑。 “你知道吗？每次你露出这种婊里婊气的神情，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 手机震动了一下。 冉倾拿起来一看，失踪人口闻奚终于回她微信了。 Alan:“你在哪？” 是倾国倾城的小仙女啊：“你没看到我吗？” 停顿一下。 继续发：“我在你心里啊。” 片刻后。 闻奚回复：“在我心里。” 卧槽？！承认了承认了。 冉倾喊Flora过来，“你看你快看，霸道闻总快被我弄到手了。” Flora连忙俯身来看，就在她看屏幕的一瞬，对方又加了一句—— “你已经作古了。” Flora愣了一下，笑喷了。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冉倾面无表情，“再笑我经纪人没有了。” 冉倾夺过手机，咬着牙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理所当然的没有收到丝毫安慰。 闻奚：“晚儿回燕城了。” 冉倾拿手机的手一哆嗦，“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哦。” “今晚在市音乐厅有她的慈善音乐会，你想去吗？” 冉倾刚打了一个“不”字，闻奚又过来了一句，“你爷爷和爸妈晚上也会过去。” 冉倾想了想，打字：“……那去吧。”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撂下手机，冉倾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今晚……我要去见家长了。” Flora斜她，“好好说话。” “冉倾的身世你都知道吧？” “你刚重生那会儿就告诉过我了。” “今晚我就会见到她所有的家人，包括跟冉倾掉包的女孩。” Flora沉默了一下，“就是你把人家婚约抢了的那个？” “……嗯。” “冉晚儿不是受不了未婚夫被你抢走，跑去国外读书了么。” “说是要举行慈善音乐会，回国一趟。” Flora若有所思，“那今晚是鸿门宴啊。” 冉倾点头，“八九不离十，我有点慌。” Flora语气肃穆道：“记住。” “啊？” “要是被打先抱住脸，你是个演员。” “……真是谢谢你真诚但是没有暖用的小建议呢。” 本来冉倾都约好了要跟Flora吃饭，冉晚儿一回来全打乱了。 她打车直抵市中心奢侈品店，用半小时给自己挑了一套晚礼服，又约了造型师做了头发。 等冉倾换完衣服走出来，Flora感慨，“这个造型可以直接出席颁奖礼了。” 冉倾身穿黑色礼服，是任何场合都不会出错的款式。转身后细节处的小心机展露无遗，蝴蝶形的镂空布料将她露出的背部肌肤衬得白皙娇嫩，有一种纯与性感的交融。 冉倾走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身材高挑，虽然瘦但该凸的地方绝不含糊，浓密的长发用一个水晶发夹半固定在脑后。妆容精致但不艳丽，五官凑到一块很美，又不会有攻击性。 这张脸，其实真的挺像她上辈子的那张。 一样的纯，一样的好看。 冉倾撅起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吧唧一口。 “美得有些过分了啊。” Flora绝倒，“见家人，造型需要到这种程度吗？” 冉倾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当然有，今天是我见他们的第一面，首先在气势上，我就不能输。” * 闻奚准时接上冉倾。 一上车，冉倾忙不迭蹭过去，巴巴看着多日不见的闻奚，“闻总，我美——” 闻奚瞥过来，道：“安静。” 闻奚戴着蓝牙耳机，接入了会议。 “……” 冉倾被迫听了一路问闻总的“最高指示”。 快到市音乐厅时，对方的会才开完。 闻奚摘下耳机，揉了下眉心，这才回头看了撅着嘴的冉倾一眼。 冉倾吸了吸鼻子，委屈兮兮，眼角眉梢都传递出一个信息—— “快哄我。” 在冉倾灼灼的目光中，闻奚淡漠地扭过头。 然后，闭上了眼睛。 “闻、奚。”冉倾从牙缝里念出他的名字。 闻奚掀开眼皮，转过身，挑了下眉。 冉倾唇角带笑，语气平静，“我美吗？” 快说我宇宙第一美刚才忽视我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半晌，闻奚道：“裙子不错。” 瞧瞧，这是什么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 冉倾决定亲自示范，手把手教会不开窍的闻总，“老公，你好帅哦。你的侧颜让星空黯然失色，你的眼眸让月光自惭形秽，你的皮肤比丝绸顺滑，你的嘴唇比蜂蜜甜美，这样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也不知道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以后会便宜了谁啊？！” “便宜了你。”闻总道。 “……” * 市音乐厅。 冉倾到的时候，今晚的主角，冉晚儿正依偎在一对中年夫妇身边。 此时，冉晚儿似乎说了一句俏皮话，中年夫妇听后开心大笑。 任谁看见了这场景，都不会怀疑眼前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闻奚停下，看了一眼脚步突然停住的冉倾，“怎么了？” “要不我们从后门进吧。”冉倾抬眸朝闻奚轻声一笑。 闻奚当然也看见了前方的三人，“不敢见？” 冉倾发誓，要不是闻奚用那种略带嘲弄的语气问她，她绝对不至于大庭广众下嚎了一嗓子—— “爸爸、妈妈！” 冉慕初和梅若含转过头，看到冉倾的一瞬，两人嘴角不同程度僵了一下。 冉倾喜气洋洋地扑上来，“好久不见你们了爸妈，我好想你们，晚儿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闻奚告诉我才知道的。” 冉慕初神情冷峻，根本不想跟冉倾说半个字。 还是梅若含解围：“这次晚儿回来的日程很紧，昨天在家里补觉，没来得及告诉你。” 冉倾重重点头，目光落在冉晚儿身上，“嗯嗯，是该让晚儿好好休息。” 冉晚儿是那种文气的长相，此时她穿着白色纱裙，微风带过，很有古代美人的风韵。 冉倾将对方与自己在内心做了对比，然后得出结论：“诚然我比她美。” 悬着的心稍放下一些。 冉晚儿脸上带着笑，能看出来是硬挤出来的，“小倾，欢迎你来我的演奏会。” 冉倾也笑，“都是姐妹，不用这么客气。” 闻奚在冉倾身侧，眼神落在她笑容洋溢的脸上，想起刚才她退缩的样子，眸中多了些兴味。 冉慕初和梅若含夫妇看到闻奚倒是比看到冉倾开心多了。 当然更开心的，恐怕就是冉晚儿。 “阿奚，谢谢你抽空过来。”冉晚儿温柔地注视着闻奚。 闻奚点头致意，“晚上演出顺利。” 012 冉老爷子是全家最后一个到场的，来的时候，冉晚儿已经去后台准备了。 这位冉家最高掌权者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冉倾看到的一瞬，愣是没敢迎上去打招呼。 闻奚走过去，恭谨地叫了声：“冉爷爷。” 冉里沙应了一声，眉眼越过闻奚看向躲在他身后的冉倾：“几天没见，不会叫人了？” 冉倾咧开嘴“腼腆”一笑，走上前，语气糯糯，“爷爷，我怕您看到我会不高兴嘛。” 冉里沙冷哼一声，“那你干脆躲远些。” “我不我就不。”冉倾上前，搀住冉里沙的胳膊，跟着他往演奏厅走，“您就算再讨厌我也死乞白赖着不走。” * 今晚来的观众中有许多冉闻两家生意上的伙伴，演奏正式开始前免不了互相寒暄。 进到演奏厅的一瞬，不少目光落在冉倾身上。 她豪门弃妇的名声如今已经在燕城豪门圈传开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多是看笑话的。 可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冉倾总觉得那些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是在说她坏话。 隐隐能听到“不要脸”、“伤风败俗”、“倒贴”、“虚荣”的评价。 脸上越来越挂不住，就在此时，有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恭维道—— “冉老，不愧是您的孙女，真是出类拔萃。” 陪在冉里沙身边的冉倾眼睛陡然一亮，心想：“终于有人发现我不羁外表下优秀的灵魂了么。” 哪知下一刻，中年男人指着演奏厅门口冉晚儿的宣传海报，“年纪轻轻已经能举办这样规模的演奏会，晚儿真厉害啊。” 冉倾无趣地扁了扁嘴。 冉里沙克制地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受下对方的夸奖。 对方仍在感慨，“在冉家长大的孩子，就是跟别家的不一样。” 这话说的……明显是在打冉倾的脸了。 冉倾想装作没听到，但嘴比脑子快，语气冷冷的，“张叔，请问哪里不一样了呢？”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能走到这个地位，情商当然不会太差，看到冉里沙隐含告诫的眼神，对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张叔下午喝了点酒，胡言乱语了，小倾你谅解啊。” 说了几句场面话，对方忙不迭走了。 在冉倾极度不爽的情绪中，演奏会开始了。 坐在钢琴前的冉晚儿像只白天鹅，高贵圣洁。 流畅的音符从她手中流出，观众席不时爆出掌声。 冉倾全程就很懵。 活了两世，冉倾除过演戏需要摸过几次乐器外，基本属于音痴。 她根本听不出对方的演奏水平，所以在别人鼓掌的时候她跟着拍两下手算完事。 演奏过半，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不由心想：“在演奏会上睡着，传出去她‘草包’的名声恐怕就坐实了。” 她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掉链子，打死都不能睡。 在意念支撑下，她成功撑过……十分钟。 某一刻，闻奚肩膀忽然一沉。 他侧目，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压过来。 随着他的呼吸，女孩的发丝轻轻拂动，淡淡的玫瑰香味从发间散出。 香味让他有片刻失神。 可也只有片刻。 转瞬之间，闻奚冷了一双眸。 与此同时，冉晚儿手下的音符错了一拍。 观众席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冉里沙往冉倾这边淡淡扫了一眼。 “冉倾。”闻奚叫她，平静声音下暗含威胁。 女孩动了一下，就在闻奚以为她要醒来时，她动了动，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睡得更香甜了。 “……” 要是冉倾看到闻奚现在冷到能杀人的眼神，估计会立马清醒。 他们坐在第一排贵宾席，身后几百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能成为别人的谈资。 闻奚挨到演奏会结束。 谢幕时雷动的响声终于把冉倾吵醒了。 半梦半醒间，冉倾揉了揉眼睛，心道：“我在哪我是谁我真的睡着了我他妈简直离谱……不不不我坚决不能承认自己听古典音乐听睡着了。” 她若无其事把脑袋从闻奚肩膀上挪开，坐正，跟着众人鼓掌。 “这音乐这舞台，绝美……我刚才都听陶醉了。”她盯着舞台的方向评价道。 耳边一声很明显的冷笑，闻奚看向女孩：“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虽然知道前方有坑等她，冉倾还是往进跳了。 “什么啊？” “你陶醉的时候，会流口水。” “……” 冉倾一看，闻总西装上果然湿了一片。 作为小仙女，冉倾不允许“流口水”这样的词跟自己联系上，她表示：“刚才的音乐太悲伤了，那是我情不自禁留下的泪水呢。” 闻奚：“刚才演奏的曲目是《欢乐颂》。” “……” 冉晚儿在众星捧月中走到台前，朝观众席盈盈鞠躬。 她眼角似有光彩闪动，待掌声平息，她道：“今天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天，我最亲爱的家人此刻都在台下看着我。爷爷、爸爸妈妈，身为冉家的女儿，谢谢你们在二十三年里给予我的爱，我真的很幸福。以后我会更加努力，成为你们的骄傲。” 梅若含双眸含泪，冉慕初嘴角带着笑，神情动容。 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冉晚儿在冉家的地位。 没有血缘关系？那又怎样？ 有冉家全家的护持和看重，比那个真千金强了百倍不止。 说到那个真千金，果然是个土包子，刚才不还在众目睽睽下睡着了吗？ 瞟向冉倾的眼神，更加嘲弄了。 “我还要感谢一个对我来说很特殊的人。”冉晚儿轻柔一笑，往冉倾这边看来。 “不会吧？想不开要感谢我？”冉倾思忖。 只见冉晚儿嘴角的笑意漾开，“是他在我小时候想放弃钢琴的时候对我说再坚持一下，是他在前方如同一道光让我每每在泄气的时候撑下去，是他作为我成长路上最重要的伙伴让我越来越好。” 冉倾：“哦嚯～” 冉晚儿看向闻奚：“阿奚，你知道我在说你，对吧。” 冉倾：“哦嚯～” 演奏厅响起窃窃私语。 略知内情的人都晓得当初与闻奚有婚约的其实是冉晚儿。 后来被土包子回归的冉倾使阴招占了坑，后者登堂入室一跃成为耀世女主人。 提起这件事，燕城上流圈里没有不鄙视冉倾的。 现在在看站在闻奚身边的女人，除了一张天赐的好皮囊，浑身上下真的一无是处。 冉晚儿似没觉察到自己一番话在底下引发的暗流涌动，继续道：“最后那首钢琴曲送给你，我最好的朋友，祝你幸福。” 在众星拱月中，冉晚儿完美谢幕。 退场时，旁边有人低声感叹—— “怪不得最后一曲会选《梦中的婚礼》呢，本来该在一起的两个人，好可惜啊。” “冉晚儿确实够惨的，她跟闻奚多般配，临到头被那个土包子抢了……现在还反过来要祝别人幸福。” “冉倾也好意思来，要是我做了那档子事一辈子都不要出门了。” …… 冉倾把众人的评论听了个七七八八，在一堆骂她夸冉晚儿的声音中，准确抓住重点—— 所以刚才冉晚儿最后一首歌是《梦中的婚礼》？ 毫无疑问是催泪名曲啊。 而某个狗东西，两分钟前还信誓旦旦骗她说是《欢乐颂》。 她抬眸，目光缓缓落在闻奚脸上。 甜甜喊道：“老公。” 闻奚望向她，等着下一句。 冉倾温声道：“你真是挨千刀的混蛋玩意儿呢。” 闻奚停住，深黑的眸色压下来，不大相信地确认道：“你说什么？” “啊？”冉倾瞪大眼睛，作茫然状，“怎么了呢？” “混蛋玩意儿？”闻奚冷笑，“冉倾，你最近大概是活得太好了。” 还没等他说完，冉倾一只手捂住嘴，失声叫了一下。 “天哪，老公你又又又听错了吗？我刚才那句明明是在说‘你真是我迷人的亲亲大宝贝呢’。” “……” 一刹那，闻奚的神色能冻住人。 冉倾继续关切地建议道：“老公，你是不是该预约一下耳科呀？早发现早治疗，要相信现代医学。” 话锋一转，又道：“但如果治不好你也别太担心，就算你聋了，我也会对残障的你不离不弃的。” 说罢，冉倾憋着笑走开。 转身的一瞬，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 为庆祝冉晚儿演出成功，冉慕初在燕城最出名的粤菜馆订了包间。 这一顿是家宴，包间里只有冉家人跟闻奚。 因为冉晚儿演出最后那番惹人遐思的发言，席间气氛怪怪的。 冉晚儿为冉里沙倒了一杯茶，像犯了错的小孩，叫了声：“爷爷。” 冉里沙抬眸，锐利的眸光落在冉晚儿脸上，“晚上演出的反响不错。” 冉晚儿眸中露出喜色，还没等她说什么，冉里沙话音一转：“晚儿，这次回国前你事先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是么。” 冉晚儿面色陡然一白。 旁边的梅若含赶忙道：“爸，晚儿从小没离开过我们身边，这次孩子实在是想家了才回来的。” 冉里沙目光严厉地制止了梅若含，仍看向冉晚儿，“你忘记当时出国前你答应过我们的事了？” 冉晚儿咬住下唇，眼中似有泪光：“我答应过爷爷，留学两年期间，要专注学业，等拿到学位证再回燕城。” 说罢，冉晚儿朝冉倾这边看了一眼。 期间，冉倾已经默念好几声“卧槽”。 原来冉晚儿出国留学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冉家让她这么做的。 至于原因？ 她看了眼闻奚，只见对方没有丝毫诧异，似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冉倾瞬间心中了然。 还能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冉家长辈要把冉晚儿和闻奚的旧情彻底切断啊。 013 “爷爷，我回来不是为了抢什么的。我真的只是想爷爷和爸爸妈妈了。” 说到这里，冉晚儿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冉慕初和梅若含夫妇看着当众下不来台的冉晚儿，心疼极了。 梅若含道：“爸，晚儿养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姑娘您还不了解吗？既然她已经跟小奚无缘了，以她的人品怎么都不会再去纠缠的。” 冉慕初也跟着道：“孩子一个人在国外没人照顾我们都放不下心，我和若含的意思是让晚儿回到燕城。” 在乞求声中，冉里沙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走吧。” 冉晚儿面如死灰，呆坐在椅子上，眼泪流得老长。 “爸爸。”梅若含绝望地叫了一声。 冉里沙表情淡漠，就在此时，梅若含忽然恨恨瞪向冉倾，“为什么别人犯的错要让晚儿承担后果！？” “若含！” 冉慕初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知道梅若含后边的话只会让局面更难以收场，出口打断她。 “难道不是吗？”似乎是忍无可忍，一贯温婉的梅若含终于爆发了，“以前她没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家明明那么幸福。你看看她回来后都做了些什么？本来跟小奚谈婚论嫁的是晚儿，她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抢了婚约，这也就算了，可晚儿做错了什么要把她放逐到国外去？我看该走的分明是她！” 梅若含手指着冉倾，那眼神，像是要把冉倾碎尸万段。 冉倾愣愣看着歇斯底里的梅若含。 下一刻，她眼眶通红，泪水噼里啪啦往下直掉。 冉倾神情怯怯的，眼底藏着无措和慌张。 “对……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梅若含看到冉倾此时受伤的神情，一时间，似被兜头浇下一桶凉水。 冉倾哽咽：“是我让大家不开心了，我果然不该来的……其实我真的好羡慕晚儿啊，她有爸爸妈妈的宠爱，有那么多真心爱她的人。我经常在想，如果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这样我们大家都不会难过了。” 说到这里，冉倾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的哭声让每一个人都沉默了。 梅若含嗫嚅几句，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事实上，看到冉倾神色的那一刻，她就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了。 或许是血浓于水，看到冉倾在哭，梅若含心里一阵阵抽痛。 此时唯一冷静的恐怕就是闻奚。 他在沉默里站起身，走到冉倾面前。 “想回家吗？”他问。 事实上，闻奚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冉倾哭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 心里莫名烦躁，就觉得冉倾红了的眼眶尤其刺眼。 冉倾泪眼朦胧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乖巧点头。 “那就走。” 出去的一刻，闻奚转过身：“我和冉倾的婚姻没人强迫，希望以后不会再听见有人说这是她抢来的。” 身后，冉晚儿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 外面的冷风让冉倾结结实实哆嗦了两下。 她还穿着露背晚礼服，刚哭过，被风一吹，脸上冻得要喊娘了。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复盘刚才的表现。 ——演得还算不错。 台词没问题、情绪没问题，遭到指责时的委屈和难过也很恰当地表现出来了。 关门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梅若含和冉慕初脸上的愧色。 冉倾在心里小小的欢呼一声，心道：“再接再厉啊明日影后，要凭借你出色的演技在豪门站稳脚跟哦。” 闻奚侧头，发现冉倾嘴角挂着抹诡异的微笑。 “你笑什么？” 冉倾悚然一惊，嘴角耷拉下来，忙澄清：“我没笑。” 闻奚的眼神仿佛在表示“我信了你才有鬼”。 “刚才都被骂成那样了，要是能笑出来我还是人咩？” 闻奚冷声，“嗯，你不是。” “……”我特妈惹法克。 冉倾跟在闻奚后面打算去地库提车，冉里沙的司机跑来拦住两人，“姑爷小姐，冉老让你们稍等，他有话要对你们说。” 不一会儿，冉里沙那辆低调的大奔停在两人跟前。 摇下车窗，冉里沙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面前。 “上来。”他道。 冉倾刚摸到车门，冉里沙道：“你先在外边等着。” 行吧，老头想跟闻奚单聊。 冉倾打开车门，对闻奚做了个“请”的手势，在错身的一刹，冉倾低声道：“去吧，皮卡奚。” 闻奚侧目，冉倾朝他做了个鬼脸。 闻奚不为所动地坐上去，关上车门。 车窗升上去，将冉倾彻底隔绝在外边。 冉里沙睨着车外自觉朝远处走去的冉倾，片刻后道：“我让晚儿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只有她离开，燕城世家圈子里关于冉闻两家的流言才能平息下来。” 冉里沙颔首，“晚儿那个孩子，心思重了些。论笼络人心，小倾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留下她，恐怕以后小倾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话语间，保冉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闻奚“嗯”了一声，“这对大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顿了片刻，冉里沙问：“你跟小倾结婚大半年，时至今日，你对她的看法还跟以前一样吗？” 闻奚没有立刻回答。 透过车窗，他看到女孩一袭黑色礼服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因此白到惊人。 她显然被冻着了，穿着高跟鞋在原地蹦蹦跳跳，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一边蹦，一边还在念念有词。 闻奚都能想象出她碎碎念吐槽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闻奚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最近还在重新认识她。” 冉里沙并不知道闻奚的意思，只当他依然对冉倾有意见，“我知道这桩婚事你是不满意的，当时娶她，一是我和你爷爷的意思，二是她这孩子心思直来直去，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用你花太多心思去揣测。” 闻奚心道：“那是以前。” 现在的冉倾，一转眼珠能憋八个坏。 “不管你们俩最后会走到哪一步，小奚，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给两家抹黑——你们现在还分居着？” 闻奚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最近燕城商界圈里没少传你俩的事，各种猜测传得简直不像话。你爷爷人在国外也听说了，前两天专门打电话给我。我们两个老家伙合计了一下，至少从现在起，你和小倾要从一个屋檐下出门。你的意见呢？” 闻奚的目光落在车窗上。 “砰砰砰。” 冉倾砸了三下车门，朝车里可怜巴巴地嘟起嘴。 等到后车窗摇下去，冉倾把脑袋探进来，“我不想打扰你们的，但再在外面待下去我可能要被冻没了，你们聊完了没啊？没聊完把你外套脱下来给我用用嘛。” 冉倾扒拉在车窗上，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一缕还挡住了她的眼睛。 闻奚此时忽然产生一股冲动，想要伸手帮她把那缕头发理好。 到底是忍住了，他对冉里沙道：“好。” 闻奚出来两人朝地库走的时候，冉倾问：“你刚答应爷爷什么了？” “想知道？” 冉倾的兴趣瞬间被挑了起来，“想，超级想。” 闻奚打开车门，“不告诉你。” “……”这男人是真狗啊。 第二天一大早，Flora发来微信：“《瑰朝》剧组马上要官宣演员阵容了，你跟你家闻总报备过了吧？” 冉倾当时还赖在床上不肯起，一看到这条微信立马滚起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她昨天怎么忘了跟闻奚说了呢。 她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晃到客厅。 想到要跟闻奚说这件事，冉倾不由想提前练一下说辞。 她清了清嗓子，“闻总，跟你商量件事呗——不对，不能这么叫，叫老公可能更合适？” 冉倾忽然来了戏瘾，做作道：“宝贝老公～拜托你一件事嘛，你要是答应人家，人家什么都肯为你做哦……” “你每天早晨精力都这么旺盛？” “！” 冉倾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她慢慢转过身，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闻奚。 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昨晚送我回来你不是立刻开车走了吗？” 冉倾疑惑地看着闻奚，只见对方的目光在她身上某个部位掠过一眼，又不着痕迹地错开。 冉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脸色通红，连跑带跳回了卧室。 关上门脸上热度还没消—— 平时习惯一个人住，谁想不开一大早睡衣底下穿BRA啊。 收拾好之后，冉倾蹭到客厅。 闻奚手持PAD，页面上似乎是当日的新闻。 冉倾坐过去，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又站起身哒哒跑到厨房端出来一串洗好的葡萄。 她剥了一颗，用皮托着果肉送到闻奚手边，“这个超甜的，你尝尝？” “不用。” “真的很甜哦，吃一颗嘛。” “不吃。” 就在这时，冉倾手一抖，那坨绿色的果肉从皮上掉下来，正好落在闻奚的PAD上。 滚了几下后，在屏幕留下一行亮眼的绿色。 “……” 冉倾的视线跟闻奚的在空中对上，讪讪一笑。 她从茶几拿了几张抽纸，刚捏走那颗葡萄，与此同时，闻奚摁灭PAD屏幕，放在一旁。 “什么事，说吧。” 冉倾用手勾了勾长发，思忖一下，打算先从简单拉家常开始，“你今天回来是有事儿？” “有。” “什么呀？” “欣赏你预留的早间节目。” “……” 真尼玛会聊天，“除了这个呢？” “我想我回自己家不用跟你解释原因。” “不用，当然不用。”冉倾赶忙表明态度，“家——是你永远的港湾。我对你回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况且我一直来的心愿就是能天天看到你呢。” “那恭喜，你心愿达成了。” 014 冉倾表情立马垮了，“啊？” 闻奚道：“今天起，我搬回来住。” 冉倾惊了：“什么？！” “刚才不是说心愿是天天见到我吗？” “没、没错。就是稍微有点意外。” 何止意外……简直惊悚。 冉倾这段时间对独自住大豪宅这件事已经适应良好，并且因为知道两人不会经常见面，所以撩起闻奚来根本没多大心理压力。 他这一回来，自己的节奏岂不是要被全数打破？ “其实你也不用为了帮我实现愿望特意搬回来住的，虽然我想天天看到你，但我更想让你开心呢。” “想让我开心？” 冉倾眼神真诚：“嗯嗯。” “那里，”闻奚望向堵在自己卧室前那堆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快递，“尽快处理干净。” “……” 他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回来是两家长辈的意思，你有意见可以跟他们提。” 冉倾将前后联系起来，恍然大悟：昨晚冉里沙留下闻奚是为说这件事的。 同居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那就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一瞬间，冉倾变脸似地绽出灿笑，“我的意见是——坚决拥护长辈的意见。”她双手捧住脸作娇羞状，“天哪这是真的吗我要跟男神老公生活在一起了，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吗？” 在闻奚的注视下，冉倾自问自答：“没有。” 闻奚扣好衬衫最后一颗纽扣，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冉倾站在玄关，“老公，你穿衬衫好帅哦，要是评选整个燕城衬衫穿得最好看的男人，第一第二第三都会是你。哦不，全世界最好看的也是你。” 冉倾觉得闻奚看她简直像在看傻子了，“你很闲？” “你怎么知道？”冉倾的表情像在说“你简直是我知己”，“所以呢……我最近给自己找了份不用朝九晚五，上班时间相对灵活的工作。” 闻奚往外走的脚步忽然停下。 看他的表情，明显在表达：“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冉倾觑着他的神色一字一顿：“我要当演员。” 闻奚愣了一下，片刻后，道：“当什么？” “演员。” 看闻奚神情就知道他以前、现在、甚至将来都没想把冉倾两个字跟演员联系在一起。 他看冉倾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胡闹的孩子，“冉倾，你不要闹。” “我没闹。”冉倾收了嬉皮笑脸，严肃道：“我不是临时起意要当演员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且我已经通过了一个剧组面试，过两天就要进组了。” 冉倾平时难有正形，这会肉眼可见的认真起来，让闻奚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 “所以你现在只是通知我一下？” “没错。” 说完，冉倾又补充道：“但如果能得到你的支持，我会很开心的。” 冉倾从闻奚的表情中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听对方道：“那这份开心，你不会拥有。” “……” * 去公司的路上，闻奚让谢寰宇摸清冉倾最近的行程。 到了办公室，桌上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 “夫人面试的剧组是《瑰朝》，这部剧是星芒今年重点投资的项目之一。制作班底都是以往跟星芒有过合作的。” 闻奚翻开面前的资料，大致扫了几眼。 “网上目前有相关报道吗？” “剧组官微计划今天官宣演员阵容，这部剧前期关注度很高，所以网上关于演员的猜测也一直没停过。但因为夫人之前没有丝毫知名度，目前还没见到有她的信息泄露出来。” 闻奚颔首：“通知星芒那边跟剧组接洽，官宣推迟。” 谢寰宇刚出去，闻奚一个电话打到冉家老宅—— “爷爷，有件事我想您需要知道。” * 这一天，已经编辑好文本准备等官微一宣布就立刻转发的《瑰朝》主创团队等了一下午，没见官微动静。 作为女一号的孟凝立刻闲不住了，一通电话打到剧组宣发那里，结果对方没聊两句就以“概不知晓等待后续”把她打发了。 孟凝快气死了。 Flora跟冉倾语音—— “奇了怪了，按理说《瑰朝》这样的剧组不该出现这种失误啊。” 冉倾叹了口气，幽幽道：“可能是因为我。” 真正确认是因为她时，冉倾已经被冉里沙一通电话叫到冉家老宅。 进去一看，跟昨晚一样的阵容。 冉家除了已经飞往海外的冉晚儿都到齐了。 冉倾一进来就狠狠瞪了闻奚一眼，心道，好你个闻家奚奚，出息了啊敢告我状。 没等众人开口，冉慕初已经率先站了出来，指着冉倾：“你又在瞎折腾什么！还嫌你裹的乱不够多？” 冉倾立刻道：“我不是瞎折腾，我是有目标有规划打算好好折腾的。” 冉慕初没想到冉倾还敢跟她顶嘴，本来晚上送走冉晚儿他心里就不是滋味，这会看到冉倾这个样子，更生气了。 他大手一挥：“有我们在，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足娱乐圈。” “官宣果然是你们拦下的。”冉倾目光倏然变冷，“不愧是家大势大的冉家和闻家呢。” 她的话成功激怒了冉慕初。 冉慕初豁然从沙发坐起，往冉倾这边走来，凶巴巴的样子很像要痛揍冉倾一顿。 “打人了打人了，驰行董事长打人了。” 冉倾一边抱着脑袋躲，一边大喊。 把一屋子人都喊愣了。 正巧闻奚站起来，冉倾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老公，快保护我。” 闻奚感觉到一双手拽住自己后腰，衬衫都快被她扯出来了。 “……” 冉慕初更是没想到一个二十三岁的人竟然脸皮能如此厚，指尖颤着指向冉倾：“小奚，你让开些。” “不准让，”冉倾把闻奚拽得更紧了，“你好好想想，岳父和老婆，明显是老婆亲啊。” “……” 一场严肃的交谈演变至此，确实是大家没想到的。 冉里沙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小倾，过来。” 冉倾看着伺机而动的冉慕初，朝冉里沙道：“爷爷，您先让爸爸离我远点，他离我这么近会我想起依萍。” 冉慕初停下动作，问道：“依萍是谁？” 这五十岁老直男，那么火的琼瑶剧都没看过。 冉倾可怜巴巴：“依萍是老被她爸毒打的小可怜。” 冉慕初怒：“反了你——” “慕初。”冉里沙叫了一声。 老爷子发话，冉慕初再大的气也得先咽下去，他瞪了冉倾一眼，坐下了。 “还不放？”闻奚侧头问身后脸皮巨厚的某人。 冉倾松开手，小心翼翼从闻奚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爷爷，难道我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别人背后耻笑废柴一个全靠家里养着你们才愿意吗？”冉倾三根手指指天：“我发誓，我这次不是胡来，也不是闲的没事贪图一时新鲜才去当演员。” 她走到冉里沙面前，“我想拥有一份事业，能够让我彻底摆脱寄生虫、废物这些评价的事业。不用依附别人，全凭自己努力一步步得到该得到的，我的要求就这么过分吗？” 一个问题，让众人沉默了。 片刻后，冉里沙道：“小倾，娱乐圈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爷爷，我从没低估过在娱乐圈混的难度，事实上，我可能比大多数人都要懂。” 上辈子作为小透明演员，娱乐圈的酸甜苦辣她哪一样都切切实实经历过了。 坐冷板凳的日子长得难以想象。 可再来一世，扪心自问，还是喜欢。 “这条路竞争激烈、弱肉强食，到时会有无数诽谤赞誉加身，一不小心踩空就是万丈深渊。但我还是选择去走，因为不去，我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冉倾看向冉家长辈，“如果你们是担心我进娱乐圈会对冉家有影响，我可以改名换姓，跟你们划清界限。” 没有人见过这个样子的冉倾。 以前的她，花钱如流水，把豪门太太的生活看得至高无上，那时的她，眼里是浮躁空虚的。 可是现在，她信誓旦旦地说可以为一件事跟家里划清界限。 那一瞬间，称得上是信念的东西在她眼中闪闪发光。 “我再澄清一点，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跟你们商量要不要当演员的，是决定了后，告诉你们一声。就算这个角色被你们毙掉了，我也不会放弃，大不了我从打酱油开始干起，演死人演路人甲乙丙丁一直演下去。” * 回程的路上，Flora发来信息—— “你家人同意了吗？” “还没。” “怎么说的？” “反正我就咬牙死扛着不松口，他们后来也是累了吧，让我先行滚蛋，容后再议。” “那你老公呢？” “别提那个死鬼，要不是他我都官宣了。” 车里的灯光在闻奚眼底打出一片阴影。 他的五官真的很绝，拆开来都是绝对好看的那种。 合起来，就让他整个人有一种骄矜气质，这么随意靠在车座上，都让人生出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自觉。 冉倾忽然冷哼一声。 不可亵玩？表象。 只要见识过他在床上的另一面，给一百个麦都不敢这么说了。 她探过身去，细细端详他那两道深深的双眼皮褶子以及浓密睫毛，心想：“这狗男人除了美貌外，真的哪哪都很欠揍。” 015 ——“看够了吗？” 闻奚睁开眼，撞进冉倾的笑眼中。 冉倾知道闻奚没睡着，被抓个现行也并不慌张，眼角眉梢流露出恨恨的表情，语气却是软的：“对着这张脸，多看一眼就是赚到的。”她轻声笑了下，“以闻总这样的美貌，加上这样歹毒的心肠，我刚想到一个外号特别适合你，就叫——蛇蝎美人。” 前面开车的司机手一抖，车颠了一下。 “王叔，您觉得我这外号起的如何？”冉倾笑着问司机老王。 老王的手又抖了一下。 几乎要把“莫cue求求了”刻在脑门上。 老王：“夫人，您就当我不存在吧。”……好吗？感恩。 冉倾表示理解：“没事王叔，我知道有时回避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老王快哭了。 你俩吵你们的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憨厚善良朴实无华的老司机啊。 他万万扛不动冉倾甩过来的大锅，赶紧道：“不不不，我没回避，闻总人很好。” 开玩笑，他至少分得清发他工资的是谁。 冉倾听后不以为然：“人好会跑去打小报告吗？这种手段我小学一年级都不用了，应该庆幸这是21世纪社会，不然这种人搁到古代分分钟被老百姓用臭鸡蛋白菜帮砸到昏过去立刻扭送牢狱坐穿牢底都出不来……” 老王快窒息了。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以职业生涯均速最高把冉倾和闻奚送回了家。 车停在兰亭公馆，他回头：“闻总、夫人，你们到家了。” 两人刚下去，平日开车稳健的老王一个漂移，车立刻消失在夜幕中。 估计冉倾今夜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冉倾往家里走，喃喃低语：“真是有生之年系列，没想到王叔也能开出这种速度。” 正走着，前面的路忽然被挡住了。 闻奚一米快九的身高，冉倾根本没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抬起头，昂首挺胸，竭力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奈何189不是她一个168能压倒的。 “我，蛇蝎美人？”闻奚垂眸看着女孩，眼眸在黑夜中滚动着危险的神色。 冉倾气势上没赢，因此说话就有些底气不足，“看在情面上，至少蛇蝎后面我还跟了两个字，比起你做的事……”冉倾不满地看着对方，“我简直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闻奚的声音在夜色下听起来凉凉的，他道：“比起事先让你知道难以突破冉家这道关，是不是等官宣后你的角色被冉家撤掉闹到满城风雨更让你满意？” “……” 其实闻奚做的没错，冉倾知道。 事先暴露出不可抗力总比等她都进组了被人吆喝拽下来要体面得多。 冉倾承认，她今晚就是在无理取闹。 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冉倾鼻子一酸，眼泪在眼里滚了一圈，落下来了。 “凭什么嘛。” 她抽抽搭搭道，然后可可怜怜地蹲下来，胳膊抱在胸前。 “我就不配有梦想有喜欢的事业难道就只准冉晚儿弹钢琴弹得好跟个大扑棱蛾子似的在演奏厅被人赞美恭维吗？那我也想啊……我也想以后等我荣获奥斯卡，站在领奖台上对下面的人说谢谢我的爷爷爸爸妈妈还有谢谢我全世界最帅的亲亲老公，要不是你的支持我是拿不到这个小金人的……” 晚风很凉，女孩软软的哭声轻飘飘就被风带走了。 从闻奚的角度，能看到女孩撅起的嘴和哭到一抽一抽的鼻翼。 她一哭，眼睛就很红，显得非常可怜。 闻奚发觉之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来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哭。 “冉倾。”闻奚叫她的名字，在她慢慢扬起头看向他时，闻奚道：“别哭了。” 正当冉倾以为狗子终于开窍会安慰人时，闻奚道：“你哭起来很丑。” “……” 冉倾的表情从期待到平静再到失控，只用了一秒钟。 她吞下眼泪，站起来吼道：“闻家奚奚你不是人！你是凶狠残暴没有同情心的狗子，我把我的真心都捧到你面前了你他妈怎么能这么无情，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啊啊啊啊我一番心意全拿去喂狗了！” 被骂成狗的闻总眼角动了一下。 很像在考虑要不要把冉倾挫骨扬灰。 等冉倾稍微平静一些，闻奚问：“知道星芒老板是谁吗？” 冉倾：“……你。” “而你刚才在辱骂我。” “我、我就辱骂了……怎么着吧？”声音越来越小。 “你的梦想是拿小金人？” 在冉倾有点发怵的注视中，闻奚冷声道：“从今天起，你梦想断送了。” 冉倾迟来的悚然一惊。 恍然察觉自己刚才把国内娱乐巨头老板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不是自断演艺生涯么？ 冉倾对着前面的身影伸出手，大喊：“闻总我错了！” 闻奚根本不睬她。 冉倾咬了咬牙，再喊：“爸爸我错了！” “……” “原谅你不肖的女儿吧。” “……” * 两天后，《瑰朝》剧组陆续公布了主创阵容。 除了已知女主孟凝，之前流传多个版本的男主也放出来了。 公布后，全网欢呼。 男主是娄潮，星芒娱乐签约男艺人，娱乐圈顶流。 与女主公布出来引发的争议相比，娄潮这边则画风和谐多了。 定妆照下清一色彩虹屁—— 【演员娄潮，未来可期。潮水相伴，不离不弃。】 【啊啊啊啊，这张图气质简直了，抱走我子荀哥哥。】 【修图师可以下岗了我潮哥这是什么神颜。】 【只有我现在就抱着板凳守在电视机前等《瑰朝》吗？】 …… 半小时后，娄潮转博：【大家好，我是楚子荀，未来请多关照。】 这条微博以势不可挡的速度破了一百万转赞。 大家转赞完毕，立刻翻开《瑰朝》主创阵容——称得上是人均参与过大热剧制作的良心班底。 可以说，只要这剧后期不作妖，基本是朝着爆火古言偶像剧的方向走的。 陆续的，男二男三男四女三女四女五被放了出来。 虽然没有娄潮公布时的全网同庆的热度，但关注量还是很不错。 广大网友对演员阵容津津乐道，前线咨询站也纷纷做起人物关系图。 做到一半，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剧女二跑哪去了？ 没人知道，这位神秘女二此时正在路边小摊嗦螺蛳粉。 吃到一半，冉倾往里加了一勺辣椒，嘴角通红问对面的Flora：“你要不要？” “不要了，”Flora看到冉倾面不改色又加了一勺，边吸气边说，“戏马上要拍了，作为女演员，是不是该控制一下自己，不然到时一脸痘多影响形象？” “不用控制，本仙女怎么胡吃海喝都不会长痘呢。”冉倾咬了一口酸笋，享受地叹了口气。 “……秀儿。” “再说现在能不能进组都悬。” Flora搁下筷子，“你家里还没同意你当演员？” “没，这几天都对我爱答不理估计想着晾一晾我让我自行放弃，可是他们显然不知道，在比头硬这件事上，我没在怕的。” Flora也遇到同样的情况，“这两天我联系了剧组那边，除了毛导跟我说了一句‘事情还在商议不便透露’外，其他压根鸟都不鸟我。” “正常。本来就要照顾金主爸爸，再说闻家的分量混圈的人都懂，当然不敢得罪。” “太憋屈了，我这个经纪人这几天闲得简直蛋疼。”Flora忽然想到什么，问冉倾：“你就没想过从你家闻总那里入手？再怎么说他是星芒老总，你把他攻略了还怕被踢？” 提起这个，冉倾一脑门官司。 她幽幽一叹，“我这回是把闻总得罪死了。” “说来听听。” “我对他破口大骂，当着他的面喷他凶狠残暴无情。” Flora张口结舌，“你真的这么说了？” “嗯。”冉倾点头，“我还骂他是……狗子。” 那一瞬间，冉倾从Flora脸上看到“得罪金主爸爸好的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红了”的凄惨表情。 * 晚上，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冉倾屁颠颠跑到玄关。 她把棉拖鞋放到男人脚边，嘴角笑吟吟的：“辛苦了，老公。” 她努力忽视闻奚眼眸里的冰冷，在他往进走的时候哒哒跟上去。 来到客厅的闻奚脚步一顿，鼻尖轻轻动了一下，“……什么味道？” 冉倾忙道：“我今天出去吃了螺蛳粉，当时觉得天哪这粉太好吃了吧我必须让我辛苦工作了一天的老公也吃到这样的人间美味于是我打包了一份一路用手捧了回来。” 以上纯属胡说。 事实上是冉倾下午回到家里点甜点外卖时顺便想到要讨好闻奚于是下了一个螺蛳粉的单，还是能用外卖券的那种，一碗到手就花了十块钱。 冉倾举起手，“可烫了，我掌心都烫红了。” ……刚才洗内衣时大力搓的。 “但我对你的心意让我克服了肉.体上的疼痛。” 闻奚的眉头微微皱起，“那真是辛苦你了，端回来一个厕所。” “……” 冉倾表情塌了，“什么？” “拿出去倒了，再喷点空气净化剂。如果可以，建议你把身上这套衣服也顺便丢掉。” “！” 是可忍孰不可忍。 螺蛳粉的名誉需要她来维护：“继听觉之后，你嗅觉也坏了呢。这么香的食物能被你这样污蔑，你有没有想过，螺蛳粉也会流泪。” 闻奚松了松领口，似乎真的觉得这股气味难以入鼻，把落地窗开满。 “如果它能流泪，应该是臭而自知，认为自己不配存在。” 螺蛳粉没哭，冉倾都想哭了。 闻总的刀，刀刀致命。 016 闻奚在书房处理完当天公务，刚过晚上九点。 打算关电脑时，忽然想起什么，点进电脑硬盘中存储的个人文件里。 他的个人文件中，只有一个文件夹，被命名为——“达达”。 里边全是简方达曾出演的影视剧综艺片段。 闻奚让鼠标指针在所有视频上划过一遍。 最后停在简方达出道初期接受采访的视频上，点开。 那时的简方达刚演过一部戏，在演艺圈资历尚浅。 可在参加节目录制时却丝毫不胆怯，面对镜头落落大方。 访谈她的主持人问：“达达今年才十九岁，就能够出演《昼默》重要角色并广受好评，你认为自己让表现如此出色的原因是什么？” 简方达想了下，直言：“大概是天赋吧。” 主持人：“……” “开玩笑的，主要靠努力。”简方达嘻嘻一笑，“进组前我有花很多时间钻研角色，了解兰钧所有的心理活动以及行动的背后逻辑，想通这些后，演起来就相对容易了。” 主持人频频点头，“成为演员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可以混口饭吃了。” “……” 主持人被噎住的样子让冉倾不由发笑，她摆摆手，不皮了，“能谋生确实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成为一个好演员是我毕生的梦想。” …… 主持人：“聊了这么多，能看出来达达对于演员这个职业的敬畏，其实我私心还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有朝一日你因为要当演员的路遭到别人否定甚至被极力阻止，到那时你会怎么办？” “为什么有人要阻止我？” “或许没什么原因，就是单纯跟你过不去。” 简方达点点头，“那我会对挡住我路的人说，好狗不挡道。” “……” 书房门被人敲响。 闻奚按下暂停，片刻后，他淡淡：“处理好了？” 门打开，冉倾的脑袋从门缝探进来，笑吟吟地道：“嗯嗯，螺蛳粉味道都消失了哦。你看，我还专门为你换了一套衣服。” 就在此刻，闻奚视线里，冉倾跟电脑屏幕上的简方达共存了。 几乎在冉倾冒头的同时，一股熟悉之感迅速蹿上闻奚心中。 她嘴角的笑以及眼睛里闪动的狡黠，让闻奚一瞬间心神激荡。 实在是太像了。 连说话习惯，开玩笑的方式都隐隐能找到影子。 闻奚视线凝在冉倾身上，看见对方咧开嘴，“你在干嘛呀？” 我大概是疯了吧，闻奚在心中自嘲。 面前这个女人哪一点能够和达达相提并论？ 他以绝对的冷静将自己的情绪从刚才一瞬的错觉中拽出，一转眼，眉眼平静。 只是细看下，还是冷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冉倾慢慢靠近，忽然两眼一亮，目光灼灼盯住闻奚面前的笔记本，“哇这个笔记本好好看，颜色是香槟灰吧……什么牌子的？” 冉倾食指往前伸着，似乎要上手摸摸看。 “啪”的一声，电脑被闻奚扣上。 他眼皮撩开，语气中隐含威胁：“冉倾。” 冉倾收缩回去，一脸讪讪，咕哝道：“不看就不看，切，好小气一男的。” 忽然间，她似乎联想到什么，语调上扬着“哦”了一下，随即坏笑道，“嘿嘿嘿，闻总是不是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闻奚眼神压下来，“你又在想什么？” 冉倾用“你知我知是个成年人都知”的眼神看着他，言语里暗示意味浓厚，“传言中，每个男人都会有一个专用盘用来存这些呢。” 她脑回路已经在岛国avi里绕了一圈了，闻奚这才跟上她的节奏。 “你懂的很多。”闻奚从书桌后走出，慢慢逼近冉倾。 “哎哟略懂了啦，”冉倾眼睛笑成一条缝，“记得看到好东西要分享，我那里也有资源有时间我拷给你啊。” 冉倾一抬头，闻奚已经走到跟前，冷峻的眼神压下来。 冉倾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无端打了个寒噤，“其实我是来叫你吃点宵夜的，我刚煮了点砂锅粥……” 冉倾的手腕忽然被闻奚捏住。 男人的手指修长瘦削，却充满力量感，冉倾毫不怀疑他一动手能直接碎了她腕骨。 “君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闻奚冷哼一声，随即一股大力，冉倾被生生拖出书房。 几乎立刻，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起—— “雅蠛蝶……！！” …… 冉倾出去后，书房彻底安静下来。 可闻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力。 良久，冉倾那声逆天惊叫还在脑海里回荡。 忽然有些烦躁，闻奚推门走入客厅，只见冉倾蹲在地上，就着矮几吹勺子里的粥。 闻奚：“家里是没椅子吗？” 冉倾头也不回道：“有，但我不配坐。” 闻奚对冉倾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已经适应良好，于是淡淡道：“随你。” 冉倾立刻不乐意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不问你就不说？” “……”冉倾咬了咬后槽牙，然后忍辱负重地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了解我呢。” 此时，冉倾忽然记起Flora让她攻略闻奚那些话，她放下碗勺，跑到厨房端了一碗粥出来。她脸上的笑几乎可以说是谄媚了：“老公，你胃不好，我特意为你熬的养胃粥你一定要喝哦。” 闻奚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想扭头就走。 冉倾惨然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讨厌我，连我做的粥都不肯喝。既然如此，我要这家财万贯有何用，还不如……” “不如什么？” “还不如一贫如洗，去大街上要饭。” “你的要求——” 冉倾惊觉他要说出“你的要求合情合理，我可以满足你”，立刻抢道：“我开玩笑的，其实对比下，我还是觉得家财万贯要好那么一丢丢。” 在冉倾的尬笑声里，闻奚嘴角一抹嘲笑的弯度。 冉倾把粥和小菜都端上餐桌，砂锅粥她熬了差不多快一个半小时，里面的大米已经煮烂，后加进去的虾的鲜香跟米香一起飘了出来，氲在空气中。 闻奚知道冉倾可不止叫他喝碗粥那么简单，但还是走了过去。 在冉倾期待的眼神中，喝了一口。 温软清香的气息透过味蕾散开，闻奚一向对吃相当挑剔，但也不得不承认，很好喝。 “怎么样，跟我上次给你煮的比呢？” 闻奚捏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上次？ 随即想起来了，第一次回家时她也做了粥，不过当时被他冲进下水道了。 “厨艺渐长，味道精进。”本来闻奚后面还跟了一句“满意了吗”，但一抬眸，看到冉倾双眼亮晶晶的，似乎为得到这句评价开心得不得了，不知怎的，后面那句刻薄的话便咽下去了。 “是吧？”好容易从闻奚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冉倾心情很好，“我以前还想过要开一家美食店，以我的厨艺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冲上燕城必吃榜榜首，然后更多的人慕名而来，我的店转眼在祖国大地遍地开花，个人形象被印在无数分店的招牌上，后人看到我就会称我为……” 闻奚挑眉：“老干妈？” “……”滚。 冉倾是标准的别人夸她一句她能自夸十句还句句标新立异的那种奇葩，闻奚睨着她被噎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片刻后，他终于提起这几天横在他们间的话题，“怎么，不当演员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当厨师是说笑的，再怎么努力我也成不了老干妈，所以还是好好演戏吧。”说到这里，冉倾一秒钟变脸，言语恳切，“闻总，其实有时能帮助别人实现梦想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呢。” 冉倾自认为已经暗示的相当明显了。 奈何闻奚根本不接话，淡淡道：“是么。” 冉倾下定决心，“能不能麻烦你跟我爷爷和爸妈说下，就让我去演《瑰朝》呢？” 最近网上关于《瑰朝》女二迟迟不公布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要是冉倾再搞不定冉家，慕小小的的角色肯定要黄了。 思来想去，只有靠打动闻奚了。 闻奚问：“是谁要演戏？” “我啊。” “是谁跟家里的关系闹得那么僵？” “……我。” “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 冉倾慢慢抬起头，表情冷冷的：“所以你是彻底不顾念我们的夫妻情谊了么。” 闻奚不置可否，冉倾冷声道：“渣男。” 继狗男人之后，再听到“渣男”这个评价，闻奚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了。 冉倾的两腮因为生气鼓了起来，随即一把端走闻奚面前的粥，“这是给亲亲老公不是给见死不救的渣男的，你晚饭没有了。” 闻奚任由她连勺子一块从他手中夺走。 可明明一碗粥已经喝到底了。 看到冉倾走出一股决绝感的背影，此时他心里却想：“要不要帮她？” 当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冉倾起来接水时，想想还是恨，按开手机一边倒水一边怒给Flora发语音—— “都是你的馊主意，非让我攻略那个死冰块。像那种冷血无情残忍没人性的资本家一向把个人利益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哪有空管我们民间疾苦，亏我还给他熬了粥，早知道我就煮十包螺蛳粉，然后给家里每个角落都放上，不信熏不死他……” “你敢。”一声凉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冉倾抖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路蹿升到头盖骨。 她心想：“到底是为什么，我激情开麦的时候你总在啊？” 017 Flora第二天见到冉倾时笑到快打滚了，“你这到底什么命啊？” 冉倾斜了Flora一眼，没好气，“破命。” “后来闻总没打你？” “还不如让我被他打一顿呢，现在我演艺生涯里的绊脚石不止是冉家了，还要加上冷血资本家。” “但不得不说，你家闻总声音很好听。” 冉倾翻了个白眼，“等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每天嘲讽你八百次的时候，这话看你还说不说得出来。” Flora叹了口气，“我不明白，都重生了，为什么你的演艺道路还是这么曲折？” “我他妈上哪儿说理去。本来以为豪门背景能助我一臂之力，现在看来是要断我一臂。” 两人面对面，愁眉苦脸。 * 君栎会所。 费昧勾着女郎的细腰，就着对方递来的高脚杯啜了一口红酒。 这个低消六位数的销金窟自然不是谁都能来的，跟费昧一起的都是燕城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 叫房妲的女郎依偎在费昧怀里，媚眼游转间，早已将在场的男人打量了一遍。 都是年轻又多金的。 但要论瞩目程度，尤以角落里那个自进来后就沉默不语的男人为最。 已经年轻多金了，模样竟然还如此好。 当然更令她心动的是——他叫闻奚。 燕城里，叫闻奚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但有实力来君栎，又有实力让一众公子哥儿都极力巴结的人，不作他想，只能是那个商业帝国的主人了。 如果能攀上他的关系，以后还愁在娱乐圈没有门路？ 她才二十出头，戏剧学校还没毕业，年轻貌美是她的资本，况且她对自己的样貌一向很有信心。 一时间，她看闻奚的目光几乎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了。 费昧注意到房妲的眼神，这位年轻的律所合伙人心中一笑，然后压低声音在房妲耳边说：“知道他是谁？” 房妲媚眼如丝，“费律师说笑，我只管替各位添茶送水，您不介绍我哪有机会认识知道各位老板？” 费昧朝房妲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看向闻奚，“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房妲目露疑惑。 “如果你能让他喝一口你手里的酒，我帮你清购物车。” “但输了的话，”费昧俯身对她耳语一句，房妲立刻含嗔剜了费昧一眼，“讨厌！” 她本就打算过去，现在既然还加了筹码，何乐不为？ 在费昧的注视下，房妲重新倒了一杯酒，朝那人缓缓走去。 另外几个打牌的公子哥也一时间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去。 脸上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房妲走到距闻奚半米远的地方，停下。 “老板，既然都到君栎了，一个人待着岂不无聊？” 闻奚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睁开眼。 眉头淡淡的皱着，看得出来有些讨厌被人打搅。 掀开眼皮，看到那张妩媚近妖的脸，闻奚冷声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很无聊？” 房妲预想到他可能会有的回答，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愣了一下，“……一个人的话多少都会有一些……” 闻奚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冷漠的目光越过她直抵身后笑得促狭的费昧，像是在说：“你有病？” 费昧笑得花枝乱颤。 房妲心里有些怵，但她想到虚无缥缈的未来，立刻鼓起勇气。 她提着一口气，径直坐到闻奚身侧的沙发上。 几秒过去，闻奚并没有对她的行为表露任何异议。 房妲心中得意起来，果然男人天生就是视觉动物，高高在上又如何，美色当前还不是束手就擒。 闻奚侧目：“你叫什么名字？” 房妲愣了一下，“啊？” 来这里的时候闻奚隐约听到费昧叫过她的名字，当时听着耳熟，但并没往心里去，这会想起来，顺口问道。 房妲反应了一下：“我叫房妲。” “哪两个字？” “房间的房，女旦妲。” 眉眼之间的介意被抹平了，闻奚道：“这个妲字很适合你。” 房妲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闻奚道：“你可以走了。” 房妲嘴巴微张，“可我……” 她几乎要因为闻奚的冷落望而却步，但几乎在瞬间，她鼓起勇气：“闻总，我一直非常景仰耀世作为一家企业的社会担当，这几年你们在环保、人文关怀等方面开展了非常多的公益项目，我希望未来能有机会能参与到耀世的公益中，所以……” 她摸出手机，“冒昧想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 房妲一口气说完，胸有成竹地迎接着闻奚的审判。 像闻奚这样金字塔尖的人物，寻常的奉承早听腻了，钱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俗物——为什么许多企业做大后第一时间是做公益，自然因为利已经揣在口袋了，就差一个‘名’字就能功德圆满。 说到底，还有什么比一家公司的责任担当更能搔到他们心中的痒呢？ 此时，闻奚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点开，熟悉的ID下接连跳出好几条信息。 是倾国倾城的小仙女啊：“闻总，你摸下自己的良心，问问它是不是很痛？” “什么，它不痛？哦我忘记了，这玩意儿你没有。” “人类进化的时候你应该藏起来了吧？” “因为正常人类是不可能眼睁睁夺走别人的梦想还一笑而过的。” “生而不为人，也请你善良呢/微笑” 从房妲的视角，明显看到闻奚低头看手机时眼角眉梢流露称得上“温柔”的神色。 另外，他嘴边那抹……是在笑？ 突然间，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出现在房妲心中。 几秒后，闻奚摁灭屏幕，抬起来双眸里的冰冷几乎让房妲认为刚才看到的笑是假象。 “你说的话，有两个字我很认同。”闻奚站起来，目光如冷霜似的直刺向房妲，“你确实很‘冒昧’。” 房妲鲜艳的薄唇不可自抑地抽了一下。 “用手机查的资料？那你应该没查到这两年耀世最大的公益项目——ARPA，知道这个项目是什么吗？” 房妲咬唇。 “翻译过来，动物权益保护协会。”他扫到房妲身上那件貂皮外套，冷笑：“想参与耀世公益项目，不如先问问挂在你身上那十几只貂同不同意？” 房妲最后哭着跑了。 费昧几人笑得直不起腰—— “人十八线小姐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闻总出手，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洁身自好闻家少，这句燕城流传很广的名句诚不欺我。” “谢谢啊闻总，替我省清购物车的钱了。” …… 费昧捂着笑得发痛的肚子，朝闻奚竖大拇指。 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闻总，你洁身自好总不会是为了家里那位吧？” 几人之中，打小认识的闻奚和费昧关系更近一些，闻奚那些事他基本也都了解。 所以闻奚和冉倾有多貌合神离，他是知道的。 闻奚目光冷冽，“需要我下次见老费总跟他建议你是时候成家了吗？” 费昧做了个投降手势，“OK，我不问了。” 正在此时，谢寰宇走进来。 年轻的总助手中攥着一个文件袋，一脸风尘仆仆的社畜相。 他走到闻奚身边，“闻总，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我们调查了夫人近期的交往圈。” 牛皮袋被打开，谢寰宇抽出一张调查单。 “其余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这个人——” 看到纸张上的个人头像后，闻奚的后背僵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叫Flora杨，曾用名，杨娇花。 之所以会诧异，是因为之前在简方达的档案中，他看到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这个叫Flora的女人今年三十三岁，不久前从图斯文化离职，在那之前她是简方达小姐的经纪人。这次调查中，我们发现她近期跟夫人来往密切，据《瑰朝》剧组反应，她现在实际充当着夫人演艺事业代理人的角色。” “有她的联系方式吗？”听罢，闻奚问。 “有。” “打给她，约好时间，我有些事要找她当面确认。” “是。” 闻奚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准备走了。 费昧过来，“好容易约你出来一趟，这就走了？” “有事。”闻奚眼神扫了他一眼，“今天我请。” 费昧朝闻奚举杯，“闻总大气。” 转身朝另几个人道：“敞开肚皮喝啊，闻总请了。” 一阵欢呼声。 “谢总助。”余光中，费昧看到目不斜视准备出门的谢寰宇，忽然叫了一声。 被叫到的谢寰宇嘴角一抽，侧身道：“费律师。” “为什么谢总助每次看到我都恨不得立刻扭头就走？”费昧走过去，目光玩味地落在谢寰宇微微僵硬的眉眼中，“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谢寰宇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没有，有些事需要处理。费律师，没事的话……” “谁说没事？”看着谢寰宇眼神里的不自然后，费昧笑了一下，“你裤链没拉好。” 谢总助的瞳孔陡然放大，一秒之内脸成了酱红色。 他慌乱地看向底下时，费昧忽然笑出了声，都快站不住了，“骗你的。” 慌乱中，谢寰宇几乎是狠狠瞪了费昧一眼。 把费昧瞪得都不好意思笑了，听见对方道：“无聊！” 然后愤而离去。 有人呷着笑问：“老费，你每次见面撩拨人家小助理几个意思？” 费昧回过神，也笑：“好玩。” 看到那张正经的脸上出现恼羞成怒的神情，就特别好玩。 018 在咖啡店坐下还不到两分钟，Flora手心已经攥了一把汗。 在娱乐圈从业十来年，她一路乘风破浪，各种大场面该见的都见了，可此时对方只是随意坐在那里，都无端让她生出一股紧张感。 果然气场这个东西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男人开口，问她：“喝点什么？” “水、水就好。” 今天接到电话的瞬间，她感觉一阵眩晕。 耀世总裁要亲自见她？ 做梦都没敢想过的事。 Flora稳了稳心神，喝水时不着痕迹地看了闻奚一眼，心道，冉倾果然在骗我……这叫有点好看？这他妈叫天神下凡好么。 看这浑然天成的骄矜气质，看这挺秀的眉眼。 尤物，人间尤物。 要是他今天是一个素人，作为一个经纪人，她拼了老命也要签下他。 可惜闻总身家太贵，她签不起。 “杨小姐，知道我今天私下约你的原因吗？” Flora心思转回来，道：“猜到了一些。” 闻奚挑眉，似乎在表示：“说来听听。” “应该是关于冉倾的吧。”Flora脊背挺直一些，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她心虚了，“冉倾毕竟是闻家的女主人，不管怎么样，她身边的关系闻家迟早会查到。” 闻奚目光落在Flora身上，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听说杨小姐以前在图斯带过艺人？” Flora天灵盖一凉……果然对方已经把她查了个底朝天。 转念想到简方达之前跟闻奚的纠葛，以及现在冉倾和闻奚的关系，这复杂的前世今生让Flora这样的人精都不由脑袋大。 “……没错。” “叫简方达，是吗？” “是。” Flora额头冒了滴汗。 完了完了，就算以前不知道，那这次闻奚也铁定知道跟他睡的人就是简方达了。 闻奚眸光幽深，目光像是要直接看进Flora的内心。 “她是什么样的人？” “您是指简方达？” “嗯。” “……她是演技天才，天生为银幕而生。很努力，很乐观，性格很好。” Flora说完，硬着头皮试探，“闻总为什么会关心我之前带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艺人呢？” 良久，久到Flora都开始怀疑闻奚肯定不会回答时，他道—— “因为她欠了我点东西。” 与此同时，Flora生出一个念头：“果然冉倾这个白.嫖党把闻总得罪了，看这平静下暗藏的愤怒，估计冉倾以简方达身份站在他面前，他能直接把人就地正法。” “是吗？”Flora谨慎道：“那可能要不回来了，您应该已经知道，她一个多月前意外身亡了。” 然后在心里补了句：“就你俩完事后那个上午……然后又火速杀回人间了，现在还是你老婆。” 良久，闻奚问：“她生前过得好吗？” 这……怎么回答？ Flora觑着闻奚的神色，想从中扒拉出点能供她确定答题方向的蛛丝马迹，看了一眼……算了算了，根本看不出来。 但按常理来讲，冉倾既然把人家白睡了又不打招呼逃走，对闻总这种人来讲，肯定是觉得受到了欺骗，只可能是讨厌了，那往惨了说肯定没问题—— “不好，非常不好。如果有比惨大赛，她绝对能轻松夺魁。还在她挺小的时候她爸妈就去世了，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机缘巧合下进入娱乐圈，但除了最初一点水花外后面基本查无此人，期间公司不仅不给资源，还明里暗里放黑料压她，被同行欺负排挤到最后连房租都交不起，你能想象到的底层艺人吃过的那些苦她都吃过……” 闻奚眸色越来越沉。 而在Flora看不到的地方，指节已经因为用力泛出玉色。 Flora说罢，能感觉到闻奚正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Flora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良久，他只是平静地应了声：“知道了。” 当时的Flora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这句“知道了”，后来的图斯和曾经欺负过简方达的那些人都遭到了怎样的可怕手段。 “闻总，您今天找我来还有其他事吗？” 闻奚掀起眼皮，也不迂回，直截了当道：“你为什么要带冉倾？” 来了来了，这一趴总算来了。 Flora打起精神，“我是经纪人，职业就是带艺人。冉倾是我认为很有潜力的新人，把一个素人从一无所有捧到发红发紫是几乎所有经纪人梦寐以求的事。” “你认为她有潜力？” “有。”Flora重重点头，“您或许并不知道在《瑰朝》快四十个人同台竞争女二号时她完全凭个人实力拿下角色，闻总您手里有星芒的资源，只要打听一下冉倾当天的表现，您会发现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闻奚沉默了片刻，抬眸：“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Flora差点给这问题跪了。 心道：“好在冉倾刚重生那会儿两人提前串好口供，猛然被问到不至于答不上来。” “LV店里认识的。有次她去扫货买了一打包，两个胳膊挂得跟葡萄藤似的。我逛街时不由多看了几眼，后来……经纪人习惯使然，见冉倾长相身材出众，当时上了心，找她留了电话。后来没怎么联系，直到达达出事，冉倾刚好找上我，后面的就顺其自然了。” 看得出，这个理由并没有让闻奚怀疑。 闻奚道：“今天谢谢你，杨小姐。” Flora受了谢，有些不知所措，摆手：“没有没有。” ……关键是不知道他在谢什么。 “我希望今天我找你这件事，冉倾不会知道。” Flora点头，“当然。”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不用麻烦了闻总，我正好在附近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办。” 闻奚颔首，示意她自便。 Flora站起身，准备告辞时，有些憋了一晚上的话忍不住冒出来：“闻总，我知道您不希望冉倾进入娱乐圈，但您可能并不清楚演戏对她意味着什么。为了演戏，她吃了很多旁人难以想象的苦，所以不要让她这辈子在这件事上有遗憾行吗？拜托您了。” * Flora走后，闻奚又在咖啡馆待了半小时，开电话会。 会议结束后，闻奚往窗外看去，此时天上已经飘起雪花。 街道积了薄薄一层素白，显得静谧而纯净。 这是燕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出来后，等在外面的老王帮闻奚开了副驾驶车门。 车子发动，前往冉家老宅。 今天是冉家家宴，几天前已经约好今晚在冉家老宅碰面。 闻奚上车后问老王：“冉倾呢？” 事先他交代老王提前问好冉倾在哪儿，方面待会去接她，没想到一提起这事。老王一脸欲言又止：“我早先联系夫人，她说不跟我们一起走。” “没说原因？” 老王很为难，吞吞吐吐：“……说了。” 冉倾的原话是：“为什么不一起走？王叔您放心我并不是针对您，我是针对你们无良的闻总。像他那种茹毛饮血的资本家我当然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不利于我身心健康……” blablablabla吐槽了一堆。 那些话老王可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转述。 闻奚显然知道冉倾会说些什么，并不打算为难老王，淡淡应了声，道：“走吧。” * 雪花糊了冉倾一脸。 有几片甚至蹬鼻子上脸钻进她脖子里，湿冷的感觉简直要了命。 冉倾抱着一个大包，沿盘山公路已经走了两公里，虽然不是什么直上直下的路，但也足够让她气喘吁吁了。 她看着远在天边的冉家老宅，朝天大吼：“还、有、谁？能比我更悲催啊？” 出发前她还专门叫了辆优享，谁能想到崭新一辆车竟然能特么半路熄火？ 司机修了半小时修不好，只能静等拖车。 而因为这一场雪，拖车至少得等上两三个小时。 冉倾头脑一热，一看还剩不到十公里的路，决定自行上山。 冉倾一边喘，一边想：“大意了，早知道打死都不逞强。” 暮色渐渐笼罩下来，周围半个人影都没，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旁边偶尔被雪压断一根树枝或一声老鸦号叫，都能让冉倾如同惊弓之鸟般抖上几抖。 有好几次她都想打电话问闻奚到哪了，可碍于面子，又默默把手机揣回兜里。 * 雪天路上车很少，那辆横在路中立着三角板打双闪的车就分外惹人注目。 老王把车窗降了一半，“你好，车彻底动不了了？” 优享司机点头，知道自己挡了路，陪着笑：“不知道什么原因，车上还坐着乘客就熄火了，弄得人家没办法提前下车，我也只能干等救援……” 闻奚忽然打断了他，“你那位乘客长什么样子？” 闻奚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提示已关机。 他立刻又打给冉家老宅，得知冉倾还没到。 放下电话的一瞬，他的唇绷得紧紧的。 要不是跟在闻奚身边久了，老王也不会那么快察觉到闻奚此时的烦躁。 他不敢怠慢，立刻提了速。 一路上都在祈祷冉倾待会一定要活蹦乱跳，不然以闻总的性格…… 老王不由打了个冷战。 019 十来分钟后，看到前面熟悉的人影，老王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感受右侧持续释放的恐怖低气压了。 冉倾越走越累。 耳边只剩下自己生无可恋的喘气声。 到底为什么？！要让她一个小仙女承受这些啊！？ 就在几分钟前，她终于下定决心放下身段请求闻总支援，结果摸出手机…… 没、电、了！ 一个人在山路上走，冉倾每一寸神经都是紧绷的，以前看过的影视剧夜黑风高荒郊野外杀人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里闪过。 因此当一束汽车前灯刺破黑暗，照亮前方的路面，冉倾立刻警觉地竖起双耳。 她不敢回头，只希望对方赶紧开过去。 可这束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边，跟影子似的。 几秒钟后，冉倾若有所感，回头一看。 看到了自家那辆低调又不失骚包的保时捷。 一时间，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怨气直冲脑门。 要不是闻家奚奚……自己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冉倾嘴边一点冷笑，朝着看不清人脸但知道他肯定在的副驾驶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抱着身前鼓囊囊的大包，头也不回往前走。 老王很好地将车速控制在跟冉倾并驾齐驱的水平。 到了跟前，闻奚摇下车窗，冲着外面气鼓鼓的背影叫她：“冉倾。” 冉倾装听不到。 她心想：“如果你现在开车门下来求我我可以酌情考虑坐一下你的车。” 闻奚表情淡漠，声音冷冷的：“你真的不上来？” 瞧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摆明的有恃无恐。 冉倾气从心来，“不上！倒给老子钱老子都不上！” 她说罢，似乎听到闻奚冷哼一声。 转身朝老王吩咐了一句。 冉倾没听清，就在她义愤难平时，保时捷一个华丽的提速，迅速超过她。 把她甩在身后。 冉倾：“……” 就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他竟然敢丢下她就走了？ …… 冉倾立刻感到了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一时间简直想把闻奚的狗头打爆；片刻，稍微冷静下来，一阵后知后觉的恐慌袭上心头。 她知道，以闻奚的性格，绝对干得出来把她丢下不管这种事。 心里慌得一批，冉倾急匆匆跑了几步。 因为本身抱着一大袋东西，冉倾没注意脚底，一不留神被横在路边的树根绊了一下—— “嘭！！！”连人带东西摔了个结实。 趴在地上，冉倾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眼前冒出一堆星星。 然后她听到引擎声响，前面那辆弃她而去的车忽然停住。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多日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冉倾辨认出这是谁的脚步。 冉倾的心里传出一道无比清晰的声音—— “今晚，老子要让他后悔来到人间。” 几乎是在脚步到达跟前的同时，她拖长哭腔，“完了，我动不了了，腿一定是给摔断了，疼疼疼啊……” 看到蜷缩在地上痛苦到皱起眉的冉倾，闻奚的心似被无形的东西抓住，闷重地跳了一下。 突然很后悔跟她开了这个玩笑。 他俯身，问她：“哪里疼？” 冉倾见到是他，鼻子一抽，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别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明天早上被人发现冻死雪山登上新闻头条好了。” 还能骂人……看来没那么严重。 习惯驱使下，他问：“你真的这么想？” 冉倾愣住，反应过来闻奚又在隐隐威胁她…… 这他妈还是个人？ “反正我只是个多余的人，爹不疼娘不亲丈夫也不爱，我活着反正没什么意思了。”冉倾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闻奚，神情凄凄惨惨。 就在闻奚将注意力放在她写满痛苦的脸上时，冉倾嘴角蓦然勾起一点笑，“但在我光荣牺牲之前，我要先——” 忽然间，她以迅雷之势爬起来，将手里预先攥着的一把雪朝闻奚身上大力丢去。 “为！民！除！害！”她大喊。 然后就见闻奚像早有准备似的，一侧身，躲过了她的袭击。 “……” 要问冉倾当时什么想法？ 大概是想死。 看着正在怀疑人生的冉倾，闻奚冷笑一声，用三个字评价她的行为—— “真成熟。” 冉倾嗫嚅几句，终于在良久后吶声说了一句：“你知道有一种死法——叫做吐血而亡吗？” 在闻奚的注视下，冉倾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里，现在也就堵了一吨血。” 她是真摔痛了，外套上都是杂着雪融化后杂着泥水的印子，手上也蹭破了一块皮。 看到她这个样子，有那么一瞬，闻奚在想：“都这样了还身残志坚跑来打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躲？” 闻奚：“你——” 新仇旧恨挤在一起，冉倾朝后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闻总，以后就当路人吧，别叫我，累了。” “地上的东西，还要不要？” “……” 冉倾黑着脸回来捡起地上的袋子，黑着脸坐上车。 * 冉家老宅。 见到两人，梅若含走上来盯着冉倾：“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冉倾撅着嘴，用目光点了点身边的闻奚：“他家暴我。” “……” “别胡闹。”冉慕初表情严肃地看着冉倾，“这么大的人了，整天胡说八道。” 梅若含用眼神制止了冉慕初，自从演奏会上冉倾当着众人落泪后，梅若含对待冉倾的态度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没以前那样生疏了，当然一时半会也还没那么亲密。 冉倾还挺满意现在的情况，心道，来日方长，一步步攻略冉爸冉妈，她可以的。 她把抱了一晚的东西搁在地上，甩了甩手。 “啊好沉哦。” 梅若含疑惑道：“你拿的这一堆是什么东西？” 冉倾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妈妈，给您的。” 这是梅若含第一次收到冉倾的礼物。 打开后是一件贴身毛衫，款式和颜色都是梅若含喜欢的，虽然嘴上说着“买这些干什么家里又不缺”，可她脸上的欣慰却是藏不住的。 冉里沙和冉慕初也收到了冉倾的礼物。 看得出来都是根据个人喜好挑的。 其他两个家长都是宽慰的，这时冉慕初这个老直男一双眼狐疑看过来：“你今天不会又想旧事重提，跟我们说演戏的事吧。” 这……她心思表露的这么明显？ 当然心里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就这么看待我？作为子女，送您礼物都是别有用心？” 说话间，垂下眸，表情难过。 梅若含早斜了丈夫一眼，走近安慰冉倾：“别听你爸的，你的礼物我们很喜欢，饭做好了，去吃饭吧。” 自打冉慕初那句之后，整整一晚冉倾都没再找着机会提起演戏的事。 冉倾快郁闷死了。 晚饭后，雪彻底下大了。 冉里沙发了话，让他们晚上都别下山，在老宅住一晚。 这对冉倾来说，简直比提不了演戏的事更加晴天霹雳。 因为，冉家可不会为闻奚和冉倾单独准备两间房。 这就意味着，两人今天要睡在一起。 光是想想，冉倾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猛然间，重生前一晚的片段又在脑子里苏醒了。 屋里忽然热得要命，冉倾走到院子，叹了口气。 “这他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啊～” 她摸出刚充好电的手机，给Flora发微信：“我裂开了/微笑。” “？” “今晚不是来冉家老宅嘛，然后雪太大回不去，我可能要跟闻总睡一个屋，嘤。”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道——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 “睡了他。” “……你这建议确实很不成熟呢。” “虽然不成熟但很有用，睡了他你还怕演艺事业受阻？” 冉倾扁了扁嘴，打字：“我和他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给我白睡我都不睡……” 打到一半，闻奚在身后道：“是吗？” 冉倾一慌张，手机差点掉地上了。 她捂好手机屏幕，一脸惊慌未定看着神出鬼没的某人，心虚地控诉：“不打招呼看别人手机，闻总真是好意思。” 雪花成棉絮状簌簌而落，停在闻奚的肩膀、头发上，此时，正好有一片落在他的唇边。 雪花迅速融化，粉色的唇在灯光照映下反射着湿润的光泽。 闻奚手指轻轻触了一下被打湿的嘴角，柔软的唇瓣在他的拨弄下改变了形状。 冉倾在心里吹了一个流氓哨，心道，“哇哦。” “不是故意看的，你太矮了。”闻奚道。 冉倾刚分泌出的多巴胺一瞬间没了，她扯平了嘴角，冷笑一声。 “所以，”闻奚挑了下眉，“你们平时就讨论这些？”商量要不要睡男人？ “跟闻总的高雅品味不同，我们这种人聚在一起就讨论这些呢。其实你也不用介意，今天随便换个其他什么人，只要是个男的，我们玩笑照开。” 冉倾说完，发现闻奚的表情有点不大对劲。 倒也没明显的变化，可细枝末节上却散发着一些让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冉倾有点顶不住，打算溜了。 就在此时，闻奚忽然朝她这边走了一小步，吓得冉倾以为他要动手，身体一避，脚下的平衡就维持不住了。 院子晚上扫过，只剩一层薄雪，格外滑。 冉倾趔趄几步，上本身前倾着朝闻奚压了过去。 那时，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日？！” 020 这是个非常草率的拥抱。 直到两人摔倒在地，都毫无美妙和享受可言。 冉倾心道：“哪怕能直接往地上倒呢？” 可能都比倒他怀里强点？ 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惯性作用下，她的牙齿正好抵在闻奚喉结上—— 嘴唇触感温软。 瞬间，冉倾的脸有开水壶那么烫。 就、他、妈、能、这、么、巧！ 鼻子里吸进一点淡淡的木香，混杂着冷柏气息，跟他的气质十分贴合。 之所以还有空注意到这些，实在是因为她脑子快开裂了，需要想点别的才能暂时让她不那么想死。 可立马又转回了当前的处境里—— 他的喉结……舔起来居然还不错？ 片刻，头顶上传来声音—— “你是狗吗？” 说这话的时候，闻奚的胸腔还在冉倾肩上微微颤动着。 冉倾红着一张脸，赶紧把头抬起来，一看闻奚脖子—— 喉结上两道发红的牙印。 闻奚喉结滚了一下，视线落在狗爬式趴在他身上的冉倾眼中。 很奇怪，虽然躺在下面，在气势上，他却牢牢把握着主动。 看着冉倾红到耳根的脸和局促闪避的眼睛，他眼底似乎有一些愉悦。 “你脸红了。” “你胡说我没有。” 冉倾连滚带爬，期间差点又跌了一跤，得亏闻奚中途扶了她一下才勉强站好。 “不止脸，脖子和耳根也都红了。” ——闭嘴吧你。 冉倾道：“我被冻的，我他妈那是被冻的。” “你说是就是吧。” 闻奚站起来，轻飘飘扫了冉倾一眼，施施然走向屋里。 就让我手刃了这个混蛋吧，冉倾盯着他的后背想。 * 冉倾气鼓鼓追在他屁股后面进了屋。 结果闻奚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冉里沙书房。 不止他们，冉慕初和梅若含也不在。 偌大的冉家老宅，转眼间客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什么事啊全家参加就把我落下。”她嘀咕着。 在屋里溜达了一会儿，冉倾觉得怪没意思的，转身回了屋。 她没有想到，几人在书房商量的正是她的事。 这场争论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谁都没能说服谁。 冉慕初是坚决的反对冉倾进娱乐圈的代表，“她要是进娱乐圈，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梅若含拦着他：“你少说几句。” “现在不说还什么时候说，等她把我们的脸都丢光了再说？” 交锋中，冉里沙面色喜怒不辨。 他道：“小奚，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立场，会支持小倾去演戏？” “因为演戏对她来说很重要。她觉得重要的，我没理由阻止。” 冉慕初摇头，“我不同意。以她的性格，两家到时肯定会被她连累。” 闻奚语气冷冷的，“这些天相处下来，你们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冉倾吗？” 冉慕初一时间说不上来话。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冉倾确实消停了不少，没再干过出格的事，但…… “她安分得了一天，能保证安分一辈子么？” 闻奚针锋相对，“即便真的出了事，我自问有能力保护她。” “可是——” “都是冉家女儿，我认为您至少应该对冉倾公平一些。” “……” 冉里沙道：“都别说了，小奚，叫小倾过来吧。” 闻奚走出书房。 冉慕初看着女婿的背影，喃喃道：“小奚怎么回事？他不一直跟我们站在同一个阵营吗？” 冉里沙脸上隐隐现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以前他总认为闻奚和冉倾两人的婚姻肯定长久不了，直到现在，他回想起刚才闻奚的样子，忽然间没那么确定了。 * 冉倾被一屋子人看得有点不太自在。 挠挠头，讷声道：“有话大家就直说好了，我能挺住。” 冉里沙：“我们刚商量了一下你最近提出来的事。” 闻奚眼皮颤动一下，“……然后呢？” “大家意见分歧很大。” 分歧？那么肯定就有人强烈不同意她逐梦演艺圈喽。 冉倾看向身边一脸从容的闻奚，冷哼一声，心道，这狗子从头到尾的态度就是不支持，明摆的他就是分歧的极大值。 “爷爷，我认为这件事应该由长辈和当事人一起商量，有些人呢，他的意见掺了个人偏见，不应该予以采纳。” 总结起来，就是——你们商量可以，但闻家奚奚就算了。 冉里沙倒是愣了一下，问：“你确定？” “我一百个确定。”呵闻奚么她能有什么不确定的。 “那这就有意思了，因为……小奚是唯一一个明确表示支持你进娱乐圈的人。” 冉倾当下就：“蛤？” 她一脸懵地朝闻奚看去，只见对方勾起唇，似乎在嘲笑她的莽撞。 冉倾脑子里忽然就反应不上来了。 哥们你怎么回事？这跟剧情对不上啊。 嗫嚅几句，她问：“你支持我？” 闻奚：“为了不再被评价冷血残暴没人性，我的确支持——可惜，你并看不上我的表态。” “我我我没有！那怎么会呢？我宝贝老公的意见我能不听？”冉倾面向冉里沙，“爷爷，我刚才又重新想了一下，既然我已经嫁人了是吧，那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小夫妻俩商量好就行，您也听见了，我老公赞成，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变脸的节奏，是一门绝活。 合着话全让她一个人说了呗。 冉里沙看着自己孙女儿当众耍赖，简直没了脾气，“多大人了，也不害臊。” 这臊实在没什么好害的，冉倾心想。 为了演戏她还可以更没底线一些。 “我会给你一年时间，证明自己确实有在娱乐圈生存的本事。”冉里沙道。 冉慕初急了，“爸！” “都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冉倾简直快哭出来了，“爷爷放心，我能证明。” “听我说完——这期间闻家和冉家不会给你任何包括但不限于金钱、人脉、资源上的支持，你也不能以冉家和闻家的名义在娱乐圈闯，说白了，现在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你听明白了？” 冉倾明白冉里沙的用意，如果她靠豪门带来的天生buff加持一路顺风顺水根本不叫真本事，表面上看似站稳了其实风一吹就能跌个大马趴。 这是冉家对她的考验。 通过了，她继续逐梦，失败了，收拾东西滚回家继续当她没用的豪门太太。 冉倾重重点头，“明白了，呜呜谢谢爷爷妈妈老公呜呜呜，我一定拿一排奖杯回来给你们看。” 被排除在感谢名单外的冉慕初没滋没味的……感觉拒了个寂寞。 * 出了书房门，冉倾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微信备注换了。 片刻后，冉倾向还不知情的经纪人发去喜讯。 冉冉升起的影后：“娇花，我能演戏了！！！我他妈一顿爆哭！” F姐：“！！！” F姐：“另，叫我F姐谢谢。” 闻奚还在旁边，为了拍个热乎的马屁，冉倾点开语音—— “今晚我发现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切都要源于我的老公——他不仅有着连后脑勺都完美到没有死角的美貌，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般，他的样貌是全人类的洗眼液。不仅如此，他还品德高尚情操优雅，这样的人，提起他只有一个词——完美。” 闻奚停下，挑着一边眉看冉倾。 “冉倾，有病要及早就医。”他诚恳地建议道。 “是的，我有病。”她承认，“我有相思病，怪你这该死的甜美，我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正在此刻，Flora回了消息。 用语音回的。 刚才发完信息，冉倾没摁灭屏幕，这会手指触动了那条消息。 Flora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所以你们做i了吗？” 一瞬间，冉倾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寂静无声，只剩Flora那句振聋发聩的话犹如魔音缠绕在两人之间。 “你们做i了吗？” “i了吗？” “了吗？” …… 如果可以，冉倾想顺着wifi去Flora家把她手机砸了。 情急之下，她捂住手机，试图岔开话题：“我们回房睡觉去吧。” 啊！不是！！！ 冉倾表情瞬间裂了，顶着闻奚玩味的目光，冉倾落荒而逃。 一直跑到楼道尽头，才捂住脸露出抓狂的表情。 蓦地，闻奚手指扶住额头，罕见地，低声笑了出来。 * 想着两周后就要进组了，冉倾兴奋得睡不着觉。 摸出手机给自己注册好微博账号后，就只等转《瑰朝》官微的官宣了。 几次抑制不住地嘴角疯狂上扬。 心情一好，觉得万物可爱，四下打量，看到房间角落坐在工作台加班的闻奚。 那个工作台的面积还没有兰亭公馆闻奚那个的五分之一，闻奚的大长腿委委屈屈地斜在桌下。 一点都不搭。 她心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老宅明明那么多空客房，偏偏给了两人最小的一间。” 看向身下躺着的床，好像就床还相对大点。 冉倾犹豫了下，然后问：“晚上我们怎么睡啊？” 021 闻奚从笔记本后边看她，挑眉：“你想怎么睡？” 冉倾是个投桃报李的好青年，既然闻奚今天晚上帮了她，也就很自觉脱口而出—— “要不你上我下？” 说罢，两人都愣了一下。 都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孩子，听到一瞬间已经自行脑补出画面。 冉倾心想：“我绝壁是得意忘形了，一晚上嘴瓢N次。” 一张口，差点咬到舌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说着滚下了床。 拉了一张薄被铺在地上，对折后一半当被子，麻溜躺平了。 不久后，传来很轻的合电脑的声音。 闻奚的脚步声靠近，走到跟前，俯视着裹成一团的女孩：“起来。” “嗯？” “上去。” “你睡上面吧，”冉倾从被子里看他，柔情道：“为了你，别说地上，就是睡大街我也愿意。” “那不如你现在就出去？” “……”冉倾告诉自己“好歹他今晚刚为我说过话这个程度还是能忍的”，然后甜甜一笑，“今天就不了吧，外面还怪冷的。” 能把人冷死那种。 冉倾的目光中，闻奚的脸忽然近了。 下一刻，裹着被子的冉倾被他拦腰抱起。 还没等冉倾害羞，闻奚手一松，她从五十厘米的地方垂直落在床上。 还顺势被床垫弹了一下。 如果说闻奚能轻柔地、温存地把她慢慢抱上床。 那这个动作肯定能惹人遐想无限。 可他像丢垃圾似的，把她丢在床上，冉倾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不懂怜香惜玉的狗子。” 冉倾嘴角抽了抽，故意用妩媚的口吻道：“老公，你好粗鲁啊～” 闻奚听后身形一顿，望向她：“这里就我们俩，冉倾，你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话里隐含的意思是：孤男寡女，是不是非得逼我对你做点什么才甘心？ 冉倾听得出来，闻奚这句话有些认真了。 她被这句话威胁到，立刻噤声。 很长时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闻奚洗过澡，关了灯之后，床边一阵细响。 他躺下后声音就消失了。 黑暗里，一丁点儿声音都显得特别响。 冉倾怕翻来覆去被闻奚听见，索性缩在被窝玩手机。 戴着耳机看完两集电视剧，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个时候，他总该睡着了吧。 冉倾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起来，俯身往地面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光正好扫在闻奚脸上。 他的双眸，在黑暗里睁得老大。 冉倾猛然间一看被吓了一跳：“呀……” 惊魂未定中她问了句：“你怎么还不睡？” 闻奚声音有些冷：“在等你。” 冉倾心头蓦然一跳：“……啊等我干什么？” 冉倾心中胡思乱想，他这什么意思，是说我睡着他才睡么？这听起来还怪让人心动的，闻总不会…… 就在此时，一阵“咯咯咯咯咯”下蛋似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止“咯咯咯咯咯”，还有“嘻嘻嘻嘻嘻”，和“嚯嚯嚯嚯嚯”。 冉倾的表情彻底僵住。 这……刚才她看剧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闻奚的手机还在播放着，声音极为魔性，几乎可以被当做鬼畜BGM的完美素材。 床头灯被打开，冉倾面无表情：“你竟然用手机录我的音？” “不录下来很可惜。” “你！”冉倾气结，“你给我删掉！”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赖床吗？” 冉倾皱着眉：“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用你的声音设置闹钟。” “！” 冉倾心想——我要跟他拼了。 她“啊”了一嗓子，俯身下去够他的手机。 闻奚丝毫不慌，手机在他手中灵活地移来移去，跟拿一根骨头逗狗似的。 忽然间，冉倾一个重心不稳，头重脚轻，眼看要头朝下跌下去。 慌忙中她伸出手，撑住底下—— 而底下，不是地面，是闻奚的小腹。 还挺硬的。冉倾心想。 她根本不敢抬起头，因为她没胆量面对被非礼成这样的闻总。 压在闻奚身上的手忽然被他捏住，一使劲，冉倾整个人悬在半空。 唯一能让她保持平衡的就是扣在她手上的另一只手。 冉倾抬起头，试探：“我错了？” “今晚，”闻奚的唇瓣一张一合，声线冷冽，“你可以不用睡了。” 这一晚冉倾几乎没合过眼。 当然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些什么——闻奚虽然当时是那么威胁她的，可实际也没拿她怎么样。 主要还是她自己心虚，一闭眼老是回想起今天两次非礼闻总的场景。 越回想越亢奋。 第二天，天放了晴。 地面上的雪到午后差不多都融了。 回去的路上，冉倾在车里睡了好几觉。 最后一次起来，一摸手机，一下两眼放光。 “啊啊啊啊，官宣了官宣了！” 旁边的闻奚撩开眼皮看她，冉倾赶紧把手机拿到他跟前，“你看，是我的定妆照。” 那张定妆照上，冉倾身穿一件粉蓝色的裹胸长衫，头上两个小圆髻，露出一点甜美的笑。这张照片看见的瞬间会让人生出亲近之感。仿佛那就是一个迷迷糊糊的邻家女孩，单纯而懵懂。 《瑰朝》剧组官宣文案—— 【她是清纯佳人，又是深宫怨后，看她在命运洪流里沉浮，此刻乾坤未定。慕小小@冉倾，欢迎你加入瑰朝！】 “我演的角色叫慕小小，前期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后来黑化了。” 冉倾用一句话跟闻奚解释自己的角色，“这个定妆照我可喜欢了，那两个小揪揪，”冉倾在头顶上比划着，“扎起来特显小，你看我是不是看起来十八岁都不到？” 冉倾一晚上没睡好，闻奚又何尝不是。 他一只手撑在额际，揉了两下，道：“没觉得。” 冉倾正要分辨，听到他说：“最多十六。” 冉倾不自觉咧开嘴，“真的吗？”毕竟得到闻总的肯定，不是一般的难。 结果一晚上没睡好的闻总风凉道：“否则不会看起来这么呆。” “……”闭嘴把你。 Flora估计也是一直坐等官宣，《瑰朝》一发博，没多久她电话就过来了。 “快去转评，发一句场面上的话就行，你现在是个0基础的素人，前期低调点没错的。” “我知道了。”冉倾忍着激动，“Flora，我好开心。” “嗯！”从声音里不难听得出对方此刻也很激动，“真是一波三折，好在结局是美好的——所以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一直拖到昨晚？” 冉倾没开免提，正常来说，闻奚是不大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的，但或许是做贼心虚，她不由自主往他那儿看了几眼。 冉倾：“没有。” Flora：“没有什么？” “没发生你说的那件事。” “行叭。”她的语气仿佛在表示“O几把K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似乎已经认定两人昨夜必定发生了某些不可告人的运动。 “……不信随你。” Flora仍表示好奇：“你们昨晚……” “能不能不聊这个话题了，我现在在回去的车上。” 言下之意，闻总跟我一辆车上呢。 Flora一听说闻奚在旁边，声音都小了几分，嘱咐了冉倾几句后挂了电话。 不知怎的，冉倾总觉得Flora似乎对她隐瞒了些什么。 冉倾记得Flora的嘱咐，片刻后转发《瑰朝》的官宣，附文—— 【新人报道，慕小小，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吧～】 不到二十分钟，这条微博下的评论过千。 【慕小小你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我们要为剧组众筹女二了。】 【小姐姐长得好美啊，啊我恋爱了。】 【刚才百度了一下小姐姐，结果啥都没？】 【小姐姐以前没演过戏咩？好眼生的说～】 【悄摸摸说一句，我觉得冉倾小姐姐比隔壁孟凝好看了那么一……不是好几丢丢。】 …… 冉倾用胳膊肘戳了下闻奚，“你看我微博粉丝快破两千了，底下评论全是夸我的。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冉倾望着闻奚，“我可能要红了。” “在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国家里，你把不到两千人的关注叫做‘红’？”闻奚客观道：“有自知之明的人通常不会这么做。” “……你。”冉倾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你做个人吧。” * 当冉倾还沉浸在即将爆红的幻想中时，当天晚上，一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冉倾被人有针对性的diss了。 事情起因是，青呈文娱一个演过几部小火剧女三女四的演员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直指《瑰朝》中慕小小这个角色本该是她的。 小演员洋洋洒洒写了小两千字。 从她从小立志当演员谈到长大后经历千辛万苦进入演戏圈子。 话题一转，说自己为了试戏《瑰朝》，在此之前如何全心全意准备。 小演员写道那天试戏已经有导演说她表现很好，当场已经表示这个角色就是她的了。但不知为什么，后来就没下文了。 一时间，冉倾被推向风口浪尖。 022 Flora反应迅猛，立刻发消息问冉倾：“这人谁啊，认识吗？” “叫尤露，《瑰朝》试戏碰到的同行。” “那她为什么跟你过不去？” “角色被我拿了，你说为什么跟我过不去？” “……” “当然，另一方面的原因可能是我那天形容她时用了一个词。” “什么？” “屎。” “……” 片刻后，Flora发消息：“那人家这一波diss还是师出有名的。” 冉倾翻了个白眼，打字：“不是我说，台词是真的烂。用屎形容已经很不给屎面子了。” “……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也不容易，她做了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冉倾用了一段55秒的语音。 全程高密度输出。 56秒后，Flora回：“那我理解了，小碧莲人人得而诛之。” 冉倾：“是这个意思，在我面前玩聊斋，她嫩了点。” “可你还是摊上事儿了。你去碧莲微博底下看看。” 冉倾切了APP。 尤露长文下面，一水的粉丝控评。 尤露虽然不怎么红，但毕竟还是有点粉丝基础，纷纷跑去那条长文下安慰她。 安慰完后，又磨刀霍霍杀到冉倾微博下。 转眼间，之前夸她的评论全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密集的攻击。 【抢来的角色不会觉得烫手吗，冉小偷？】 【朋友们，听我讲个笑话，一个没公司没团队的素人凭“实力”挤掉露露那些有作品傍身的演员，拿到了大火IP的女二/微笑】 【楼上“实力”圈粉，恭喜娱乐圈又添一位“实力关系户”。】 【抢角色的都给爷滚！】 【话说那玩意儿演戏能看吗？一想起我潮哥要和她搭戏，我尼玛……】 冉倾没再往下看，因为知道再看下去除了蹦心态没什么其他作用。 此时是中午，闻奚已经去公司了。 家里就剩下她和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 “夫人？” 冉倾回过神，“哦，怎么了？” 阿姨狐疑地看着冉倾，“你刚才两眼发直瞪着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儿。” “没，”冉倾摆摆手，过了会又问，“阿姨您被人骂过吗？” 对方一脸小心外加警惕，“夫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不是。”冉倾见对方误会了她的意思，“我有朋友刚被人骂了，这会儿有点小难受，我顺嘴问一句，看怎么开导她。” 阿姨“嗷”了一声，“这样哦……我骂人还可以，被骂倒是没有，这方面没啥子经验，帮不上你哦。” “……没事，您忙吧。” 冉倾回了房，打开自己玩得最顺手的游戏。 结果开局三次，每次还不到十分钟就被人干掉了。 气得冉倾差点丢了手机。 一手贱，又点开微博。 结果一眼看见#尤露角色被抢#和#冉倾小偷#双双挂在热搜上。 ——冉倾小偷 这是她以冉倾的身份成为演员的第一条热搜。 里面十条有九条微博都是从各处跑来骂她的，另一条则是在推测她背后可能的关系。 吃瓜网友似乎已经达成共识—— 慕小小这个角色绝壁是冉倾用非正常的手段拿到的。 她，是个小偷。 偷别人角色的小偷。 与此同时，毛斌正在会议室跟《瑰朝》主创团队商量对策。 “网上传得越来越离谱了，慕小小的角色是怎么选出来的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存在任何上不了台面的操作。” 副导演点头：“可是网友永远只相信自己想象中的真相。”又啧声道：“咱们这位女二号，还真是坎坷，先是被上头压着一直官宣不了，刚官宣又闹这么一出。” 毛斌用手撸了一把光可鉴人的脑门，皱着眉：“不行，我看我们还是发个声明，小冉毕竟刚进入这行，可别一进来就被泼这么一大缸脏水，以后路就不好走了。” 众人附和，就在他们准备跟公关那边去商量时，毛斌接到一个电话。 一看是谁，毛斌整个人都感觉有点晕头转向。 给他打电话的，竟然是星芒娱乐的总经理庞飞可。 两人说了几句，毛斌一脸疑色挂了电话。 副导见毛斌神色不对，“毛哥，怎么了？” “庞飞可刚打来电话，让我们不要插手冉倾的事。” 众人一时变了脸色。 作为《瑰朝》投资方，并且还是娱乐帝国星芒的一把手，庞飞可的分量不言自明。 可令他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来管一部剧里女二在网上捕风捉影的消息？ 毛斌喃喃道：“小冉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庞飞可也很想知道。 这位耀世委派来的星芒现任总经理坐在办公椅上，双手顺势搭上鼓起的小肚腩。 心中默默回想刚才从耀世发来的那封邮件。 发件人是一位平时他根本攀不上的耀世高管，邮件内容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从字面上可以总结如下—— 最近有个叫冉倾的女演员参演了星芒投资的一部戏，这封邮件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这个演员拍戏期间任期自由发展，她所有的事你们就闭眼当看不见。 没别的意思？ 那就必须有点意思了。 庞飞可立刻找底下的人去查这个叫冉倾的女演员什么来头，结果查了半天，收到的消息总结起来统共俩字—— 素人。 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世没家世。 不能再素了。 庞飞可犯了难。 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已经让他练就过人的敏锐度，他看得出来，这封邮件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一头秀发被他薅得此起彼伏。 一小时后，庞飞可一股脑从座椅上站起来。 小肚腩没跟上他振奋的节奏，慢悠悠晃了一下。 “肯定是那个小演员之前得罪了耀世高管，所以人家借这封邮件‘隐晦’地暗示一下。” 庞飞可点点头，对自己的猜测表示肯定。 作为一名专业的职场老油条，他决定“不动声色”地整一整那个小演员，以示对上级单位领导意见的重视。 片刻后，他走到媒体关系部，“冉倾那条热搜再给她加几把火，让她冲到第一。” * #冉倾小偷#在热搜上挂了大半天了。 Flora不得不认为，这是人间奇迹。 本来按她的预料，最多两小时就能消失的。 谁又能想到，一个刚出道零知名度的小演员第一条热搜黏度就这么高，干脆下不来了。 一个下午，她都在跟搭得上关系的媒体联系，想看看这件事有没有压下来的可能。 但越努力，越失望。 她还担心冉倾会受影响，抽空给她打电话。 “你今天都在家待着？” “对啊，刚点了一份炒米粉的外卖。”她喝了口水，评价道：“爆辣巨满足～” 听声音倒是没什么异常，这让Flora觉得稍放心了些。 “那件事我正在想办法，你少看点手机。” 冉倾笑了声，“不好意思，已经看了。” “……你放心，以你的名气，很快就会下去。” “你确定？” “当然。” “你确定的太早了。”冉倾语气似有揶揄，“热搜这会儿已经冲到第一了，目前搜索指数甩了第二条十八条街，短时间内是没有下来的可能了。” Flora一时语塞，“啊”了一声，“你等会我看看。” 果然如冉倾所说，#冉倾小偷#挂在榜首，目前风头无两。 如果说第一次引发热度的是尤露，那么这一次，让热度彻底炸起来的要归功于孟凝。 词条点进去，最上面的视频播放量过了五十万。 里面的主角是参加完品牌活动正接受采访的当红小花孟凝。 娱记：“凝凝，今天《瑰朝》剧组女二的事你听说了吗？” 孟凝一袭低胸吊带长裙，前一刻鲜红的唇还勾着笑，后一秒在镜头前面露疑惑，“没有啊，女二官宣了？” 底下记者轻笑几声，“原来凝凝还不知道女二官宣了。” 孟凝吐了下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在各地跑活动，连轴转，手机都被经纪人收走了。” 几个娱记记者频频点头，表示理解。 “凝凝，我说下背景，网上现在都在传《瑰朝》女二抢了别人的角色，本来人选已经有了，可是最后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被一个叫冉倾的演员拿下了。” “……是这样啊。” 孟凝低下头，嘴角耷拉下去，整个人似乎都严肃起来。 片刻后，她面对镜头，表情认真：“出道以来，我每个角色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从开始的配角，一步步到主角，我珍惜自己作为演员的本心，这一路每一步都走得问心无愧。对别人的行为，我不做评价，只希望我所有的同行都从心底敬重演员这份职业，做每件事都能经得起良心拷问。” 这段视频为孟凝带来了两个热搜—— #孟凝 我每一步都问心无愧# #孟凝似隔空喊话冉倾敬重演员这个职业# 网友一边赞孟凝，一边踩冉倾，简直忙不过来。 孟凝的视频底下，网友评论如下—— 【每一步都问心无愧/赞赞赞，演员孟凝，你就是最棒的。】 【这话把某人的脸快打烂了吧。】 【不是孟凝粉丝但觉得她这句话说得不错，跟热搜第一对比强烈。】 【孟凝拉踩简方达的事过去了？？？果然互联网没有记忆。】 【我感觉“问心无愧”四个字被糟蹋了，不如孟凝先澄清下污蔑简方达的事？】 023 Flora看完，嘴角微微抽搐，“卧槽？” 身处漩涡中心的冉倾比Flora淡定一些：“孟凝的所作所为让我想用一句话形容——不要脸，她是认真的。” “可不是，脸捐给社会算了。” “都两辈子了，还是这德行，一见热度跟见亲妈似的，怎么都要蹭两下。” “还问心无愧、还演员的本心？跟赵永强爬多少个床了，《瑰朝》女一号怎么来的心里没点笔数？我他妈真是……” “让我们心平气和地对她竖个中指，顺便问候下那个小碧莲。行了，别生气了。” “哎呀我真是我他妈。” Flora简直要被气到语无伦次了。 怎么她家艺人的演艺道路上就总能遇到这些奇葩？ 当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冉倾沉默了片刻，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质上还是因为我是个秀儿，容易招人羡慕嫉妒恨。” “……” 短短一天，冉倾微博粉丝破了三十万。 但她丝毫不怀疑，基本上都是背着粉皮的黑子。 到了下午，冉倾已经彻底不看微博了。 在家也窝了一天，冉倾想去外面吃点好吃的，在点评上搜了一圈，发现了一家评价很不错的店。 一看地址，嚯，就在耀世集团附近。 她立刻给闻奚发了条微信—— 冉冉升起的影后：“在吗？” 耀世集团，会议室。 几个高层正襟危坐，为讨论出最近备受外界瞩目的并购案，他们关小黑屋已经快一天了。 尤其是下午随着闻奚的加入，几乎快把一众人的脑力榨干。 然而闻奚却没有丝毫放过他们的打算，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费昧也在会议上。 华铭律师事务所与耀世集团合作关系由来已久，作为律所合伙人，项目前期的法务工作他当然需要跟进。 费律师今天穿的人摸狗样，精英派头十足，看到坐在首席不苟言笑的男人，心道：“真是糟蹋了一张好皮囊，整一个冷面阎王。” 他这么想的时候，闻奚拿起手机，目光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令费昧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闻总的目光竟然柔和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可能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放松？ 可当他放下手机，却在瞬间恢复了冷酷形象。 几乎让人怀疑刚才的软化是一时看走了眼。 闻奚目光冷冷落在电子投屏上刚修改过的项目设计思路，然后开了口：“我只能说，给键盘上撒一把小米，鸡踩上去敲出来的东西都比你们讨论出来的这些能看。” “……” 眼见高管们一个个面如菜色，费昧一看时间，站起来，“闻总刚才也说了，这版方案源头上就有问题，不然这样，今天晚上大家先回去修改，明天约会再沟通。” 高管们看费昧简直像在看家中高堂了。 等众人走后，会议室只剩下闻奚和费昧。 费昧一挑桃花眼，忍不住八卦：“闻总，刚谁给你发的消息？” 闻奚撩开眼皮，表情像是在说：“关你屁事？” 费昧知道以闻奚的口风他不愿意说的事别人永远别想知道，悻悻然作罢。 片刻后，他问：“谢总助今天不在？” 闻奚正往出走，听后站住，“费昧，他是直的，直的不能再直。” 作为费昧多年好友，他的那点性向闻奚可是清楚得很。 费昧听后表情没多大变化，“你不会以为我想追他？” “随你。”闻奚的声音听不清情绪，“前提是别在我眼前。” 费昧盯着闻奚冷酷决绝的背影，片刻后捂着额头笑了，喃喃道：“拜托我也是看脸的好么，小助理一张寡淡的脸也就勉强能看，瞧不起谁呢。” * 冉倾发了那句“在吗”没多久，闻奚回道：“什么事？” “你在不在公司呀？” 很长时间对方都没回。 冉倾知道他肯定在忙，也没放在心上。 等到半小时后，冉倾都快忘记这件事时，手机铃声响起。 冉倾慌乱间接起来，“老公是、是你吧？” 声音似乎被闷着，听起来还有点气喘吁吁。 闻奚眉心蹙起：“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新买的套头毛衣穿不上，我现在头被卡在领口，啊要窒息了。” 画面感瞬间有了。 “……”闻奚眼角眉梢间碎了一汪浅笑的暖光。 “你怎么不说话？” 闻奚开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嘲讽，“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啊？” “你的墓志铭，可以用一句话描述——第一个被毛衣领口卡死的人类。” “……”好一个人狠话骚的闻总。 说话间，冉倾终于把毛衣套进脑袋，头发跟鸡窝似的奓起，她扯开唇角，“人家是想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呢？就在耀世附近，点评榜上燕城排名第一的烤肉哦。” 闻奚一抬头，看到费昧正往这边走来，“不了，要工作。” “哦。”冉倾语气中似有遗憾，“那改天再约吧。” 费昧敲开门，靠在门框上，“闻总，为耀世当牛做马一整天，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闻奚在看邮件，没工夫理他，“我想每年为贵所支付的八位数咨询费不是用来付你饭钱的。” “……我请怎么样？” 见对方摆明了就是不赏脸，费昧也没辙，想起一件事：“对了，冉倾真的要进娱乐圈？” 闻奚在电脑屏幕后看他。 费昧摊手，“热搜都挂一天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不过你也手握星芒，怎么让你老婆第一天就被人黑成那样？” 闻奚手机并没安装多余的软件。 他扫了一眼费昧递来的手机，蓦地，眉眼冷了下来。 片刻后，他拨通冉倾的电话。 “你在哪？” “家啊。” 顿了一下，闻奚问：“你没有事要对我说？” 冉倾就：“啊？”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没错吧？ 闻奚握着电话，不得不承认，这通电话就是鬼使神差下打的。 没有任何目的。 或者说，在冉倾回应的一瞬间，已经是目的了。 在闻奚突如其来的沉默中冉倾嘻嘻一笑，“想我了你就直说嘛老公，是不是听到我甜美的声音一下觉得人间美好了起来？” 玩笑照开，脸皮照厚。 好的，看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闻奚眉眼中的烦躁却没因此淡下来，“你的声音，让人间无比聒噪。” 闻奚听到了磨牙声，冉倾恨恨道：“你再说一遍。” “下午说要去吃的那家烤肉，还想去吗？” “想想想，你忙完了？”冉倾立刻道。 又觉得自己未免有没骨气的嫌疑，又加了句，“我是看在烤肉的面子上。” * 看在烤肉的面子上……冉倾又换了一套复古长裙。 酒红色，收腰设计勾勒得出玲珑曲线，外面搭配一件白色羊绒大衣，简直仙女。 就是脱那件套头毛衣的时候很不仙。 一脱下来立刻被她丢进垃圾桶。 到了晚上八.九点，烤肉店的生意还是很好。 冉倾到的时候，闻奚的车恰好停在路边。 闻奚摇下车窗，看着人满为患的烤肉店，对冉倾说：“换一家吧。” “啊为什么？” “很吵。” 冉倾想起来，闻奚平时确实很注意环境，像这样的地方，估计他根本没来过。 “可这家真的很好吃嘛，听网上评价雪花里脊和烤猪排味道简直绝了。” 冉倾不知道，她身后已经有几双眼睛偷偷往她这边看。 “哎哎，那个是不是《瑰朝》女二啊？” “看样子很像……卧槽她旁边那辆车是全球限量款？！” “网上传言果然是真的，车里面的肯定是她金主了。” “快拍几张。” …… 冉倾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正要回头，眼前一黑。 一件有着好闻木香的外套忽然出现在她头顶，将她整张脸盖住。 闻奚大步走来，一手揽住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把她塞进去。 闻奚朝窃窃私语的人群看了一眼，表情冷冽。 或许是常年累月的威压，那些声音竟在同一时间消失。 直到闻奚回到车里，有人如梦方醒：“是我看错了？金主有点年轻啊。” “好帅。”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金主。” 闻奚飞快发动了车，在开走之前，冉倾听到有人在喊：“小偷必糊！” 车窗飞速升起，把“糊”字关在外面。 冉倾从闻奚的西装里探出脑袋，看了眼身后，笑道：“看来今天不是吃肉的好日子，只能改天再来了哎呀好烦呀明星什么的就这点不好一出门就能被人认出来……” “冉倾。”闻奚打断她。 余光中，冉倾缓缓地，捂住脸。 断断续续的啜泣从她手掌中传出。 “怎么走到哪儿骂到哪儿啊？角色明明是我凭过人的演技和迷人的美貌得来的，非要泼我脏水。这是什么史诗级的地狱开局，一天里被骂了几万字的小偷，偷你妹啊，你全家都是小偷呜呜呜呜呜……” 车停到路边。 冉倾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闻奚蹙起眉，“如果你现在想通了，不想演了，我可以在今晚之前把这些新闻都清掉。” 024 冉倾用带泪的眼眸逼视闻奚：“闻总，你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 “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刚有点小坎坷你就劝我放弃？你休想。别以为那些小狗小猫能吓住我，我要让他们知道，就算被黑成鬼样，我也照样能爬起来挠死他们。” 一边哭哒哒，一边还在恶狠狠放话。 像一只伸出利爪的小奶猫。 闻奚的心被轻轻地搔了一下，痒痒的。 冉倾说完，吸了下鼻子。 闻奚忍了一下，没忍住，“冉倾，你要是敢拿我衣服擦鼻涕……” 说时迟那时快，冉倾一把将闻总的西装糊在脸上。 片刻后，她把西装拿下来放手里，“我回去洗洗。” “扔掉。” 冉倾看了下领口内衬，没看到品牌标识，“你这西装不贵吧，我赔你一件好了。” 这句话换来闻奚一声冷笑。 这件西装最终花了冉倾十分之一的身家。 自从那晚跟冉里沙讲好进娱乐圈的条件后，在冉家长辈干预下，冉倾以前那些黑卡都被停了，现在她是彻底的自负盈亏。 账户上只剩下《瑰朝》剧组预付的片酬。 谁又他妈能想到，一件纯手工西服能贵到那种离谱的程度？ 西装从国外运回来那天，冉倾一大早收拾好行李箱。 ——她要进组了。 租的保姆车停在小区门口。 冉倾一大早吃过早饭，敲响隔壁的门，“亲亲老公，我走了。记得常联系，我每天都会想你的哦～” 门被打开，闻奚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发丝微微凌乱，身上还带有刚起床时的暖意。 一大早的活色生香啊，冉倾心中感叹道。 她摸出手机，趁闻奚没注意，拍下他此时的样子。 闻奚皱眉，“删掉。” “不要嘛，人家一走就是四个月，会很想你的，唯一的慰藉就是每天对着照片舔你的颜了。”冉倾把手机藏在背后，“不过剧组就在燕城城郊，也就两小时的路程，你有空会来看我咩？” “不会。” “……” * 《瑰朝》开机仪式之前，冉倾去休息室化妆。 定好妆，出去跟剧组集合时，冉倾在走廊上遇见一个熟人。 确实是熟人。 熟到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孟凝。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命运误打误撞，两人再一次狭路相逢。 想起之前网上的热搜，冉倾不由勾起唇。 该拿回来的，她要让对方跪着送到自己面前。 孟凝看到她的时候，也停了下来。 在看到冉倾身穿戏服的样子，孟凝的神色隐隐透出受到威胁后变本加厉的倨傲。 冉倾上前一步，“孟前辈，好久不见。” 孟凝点了下头，心里不免细想：“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见过？” “还有四个月，孟前辈，我想够我们好好认识一下了。” 说罢，冉倾矜持地笑了一下，“待会见。” 也不等孟凝回应，便走开了。 孟凝看着冉倾的背影，蹙起细眉，一股憋屈感油然而生。 她不过是个素人，为什么刚才隐隐是她在控场？ 鲜红的指甲攥进手心。 娄潮从他那辆豪华保姆车上下来的时候，全剧组几乎都朝他那边看去。 毫无疑问，作为顶流，他的咖位是《瑰朝》第一大。 此时他以剧中前期五皇子的造型露面，一身矜贵的浅蓝色常服，将他的眉目衬得英挺舒朗。 这张脸冉倾没少在网页刷到过，所以看到的一瞬，并没太大震撼。 但旁边几个助理小姑娘看样子已经快昏过去了。 娄潮跟导演几人纷纷打过招呼，朝助理要来一瓶水，正打算喝，有人径直走到他面前。 “娄潮你好，我是剧里的女主角孟凝。” 娄潮进组前已经了解过演员阵容，女一是谁还有点印象。 于是点点头，“你好。” “知道你演男一，我很开心，我以前看过你的几个舞台非常震撼，我——” “水换牌子了？”娄潮喝了口水，皱起眉看向自己的助理。 他的助理叫胖九，体型魁梧异常，听到自己家艺人问，点头的时候双下巴差点甩了出去，“之前的牌子这回没买到。” 看得出娄潮有点不开心，但到底没说什么，仰着脖子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光了。 然后，他像是忘记了还有孟凝这个人似的，往案台那边走了。 孟凝：“……” 演职人员就位，《瑰朝》导演毛斌站在中间。 娄潮在他左手边，一抬眼看到右手边孤零零的冉倾，招了下手，“娄潮，给你介绍下，这是冉倾，演剧中慕小小的演员。” 被毛斌点到，冉倾也不好不给面子，走上前，伸出手，“你好，冉倾。” 只见前一刻表情还算正常的娄潮一边嘴角急转直下，目光冷冷盯着冉倾递来的手。 就她？那个上了热搜的小偷？ 进组前，娄潮就看到网上那些消息，对冉倾的印象早跌倒了谷底。 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对自认人品低劣的人向来不屑一顾。 冉倾听到他响亮的一声：“哼。” 随后脸扭到一旁。 人群外的胖九简直要给自家艺人跪了，急得脑门冒了几颗汗。 这一幕也被孟凝看到，刚被无视过后的介意瞬间抹平了，嘴角露出一点嘲笑。 冉倾盯着自己孤孤单单的手，在毛导尴尬的眼神中，伸出左手，自己跟自己拍了一下。 “啪！！！” “祝祖国繁荣昌盛，《瑰朝》收视长虹。”冉倾淡定道。 与此同时，她心道，“娄潮是吧，老子记住你了，这声孤单而嘹亮的掌声送给你，祝你一路走好半路失踪综上所述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远处的娄潮连打了十来个喷嚏。 开机仪式后，剧组马不停蹄转场，《瑰朝》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第一场戏，便是剧本后期几个重头戏之一—— 雨夜问罪。 女主姚与芊终于知道昔日姐妹慕小小就是一直来暗中残害她的人，于是在大雨倾盆的夜晚选择跟她摊牌，两人彻底决裂。 雨丝如瀑。 慕小小身穿粗布短衣，跪坐在路边。 她已经知道自己要被送往冷宫的消息，一朝青云之下，从后位滚落到尘埃里。 此时的慕小小发髻散开，发丝狼狈地粘在脸颊，冰冷刺骨的雨水从她的领口灌到身体，寒到刺骨。 她的表情一如这寒夜，冷到了骨子里，却透着不甘心与愤恨。 姚与芊站在台阶上，锦衣华服，盯着雨中的女人。 “我曾以为，你拿我当姐妹。”姚与芊道。 慕小小低垂的脑袋抬起来，凝视雍容华贵的姚与芊，忽然笑了一下，“没成为五皇妃之前，我是拿你当姐妹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当你的姐妹代价太大了，就实在懒得当了。你知道吗？现在听到你对我说‘姐妹’两个字，我恶心到都快吐了。” 姚与芊白了一张脸，嗫嚅几声，“你，你就这么、这么……” “cut!”毛斌坐在摄影机后边用对讲机喊了一声。 旁边有场务小声接道：“你就这么讨厌我？昔日你我年少相伴的情谊你都忘了吗？” 场务叹了一声，对旁边的人道：“就一句话，翻来覆去卡了五次，我都想替她上了。” “就是，大冬天的，晚上干脆别收工了。” “我们还好，你看女二在水里泡一个小时了。” 顺着视线，一道单薄的身影缓缓站起来。 冉倾本身就瘦，被雨水打湿衣衫后更显得单薄得有些可怜。 Flora赶紧跑来为她披上一条浴巾。 看到她颤抖到牙关作响，Flora心疼极了。 “还撑得住吗？” “嘶——”冉倾把浴巾裹严实了些，“撑、撑不住……” “我去跟导演说。” “也得撑。”冉倾终于哆哆嗦嗦把一句话说完，“孟凝明显是在搞我，我今天要不把这条过了，等着被搞第二次吗？” “可……” “你放心，今天要是冻不死我孟凝迟早得给我死。” 毛斌走上前，语气严肃：“孟凝你台词怎么回事？五遍了就算现背也顺下来了。” 台阶上的孟凝语气抱歉，“对不起大家，我今晚刚进组可能情绪还没那么快调整过来，这次我一定尽量。” 但从她的表情里，真是一点“尽量”的意思都没有。 毛斌心里一把火也不好发作，走到冉倾面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冉倾摇头，“不用。” 毛斌点头，“你刚才的情绪很到位，保持住就行。” 冉倾应声，回到机位上。 不过这次在正式拍之前，冉倾叫了下停：“孟前辈，你之前应该背过台词吧？” 孟凝心里一惊，答：“当然。” 实际上今天进组前她第一次摸剧本。 “那不应该啊。”冉倾垂着脑袋，有点疑惑，“这场戏我算了下，统共你就一百来个词，我想以孟前辈的记忆，倒是不至于。” 孟凝眉眼冷冷的，“突然一下就忘了。” “哦。”冉倾恍然道，忽然嘻嘻一笑，“那改天我送前辈几盒脑白金吧。” “噗——”周围迸出一阵笑声。 孟凝嘴角僵了。 在笑声中，冉倾摆手，“不好意思，我看前辈没放松下来，就跟前辈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哦。” 025 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半了。 冉倾冲了个热水澡，喝了Flora泡给她的姜茶，躺在床上的一瞬间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Flora给她发了几张今晚雨戏的照片，她从里面选了一张。 下载下来P白几个度，发给闻奚。 “刚拍完雨戏的小可怜/哭唧唧” ……这个点，他应该睡了吧。 此时，闻奚已经躺上了床。 还没睡着，因为……不适应。 以往回到家，不管他在干什么，冉倾都会时不时过来撩拨一下。 以前他觉得很烦。 可今天，周遭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却因此失眠了。 闻奚突然有些生气，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 手机响的时候，他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冉倾在雨水中看不清轮廓，可她苍白的脸却一下让他很不舒服。 于是闻奚更生气了。 他打字：“很冷？” 冉倾：“嗯嗯。” “难受？” “嗯嗯。” “忍着。” “嗯嗯。”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冉倾：“？？？” 被窝里的她眼角抽了下，忍不住怒：“闻家奚奚！你同情心被拿去煲汤了是不是啊？你简直毁了我容忍狗子的能力，我养条真狗它都比你强点……” Alan：“你是不是在骂我？” 冉倾看了眼屏幕，手机差点没拿稳。 冉倾：“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闻奚：“呵。” 这个呵就很意味深长，很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在你的心里，难道我就是一个整天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 “不用怀疑。” “？” “你是。” “……” 不聊了，再找他聊一句我是狗。冉倾心想。 她狠狠戳进闻奚的头像里，进入他朋友圈。 空空如也。 大佬就是大佬，走的是极简风。 冉倾的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到他朋友圈的背景图上。 绿意盈盈的草地上，一只体型健硕的金毛正向前奔跑，颈边毛发在高速下往后掠去。 这张背景图，似乎他一直没换过。 而他的头像，用的是同一只金毛的另外一张照片。 冉倾返回聊天界面，想退出，但忽然被好奇心扼住了手腕。 行，狗就狗吧。 冉冉升起的影后：“你头像真好看呐。” 冉冉升起的影后：“那只狗是你养的吗？” 几秒后，“嗯。” “果然颜值随爹/可爱” “你生出来的，你最清楚。” 本就是随意皮了一句，看到对方回复时，冉倾心里不经意漏跳一拍。 他这意思，是说我是金毛的妈喽。 明明有点骂人的意思，但怎么心里还……挺喜悦的？ 我不会是个抖M吧，她心想，顺手输了一串句号。 “有名字吗它？” “天蓬。” 冉倾立刻喷了。 “你给一只狗起世界上最著名的猪的代号？你是魔鬼吗哈哈哈哈哈哈……” 闻奚看着那串“哈”，隔着屏幕都能想到冉倾此时一定已经笑到打滚了。 嘴角不由勾起，“爷爷起的。” 冉倾立刻收了笑，看到那句“你是魔鬼吗”，顿时有点慌。 赶紧道：“妙啊，不愧是爷爷，起的真好，气质这块就还蛮吻合的。” 又问：“那天蓬现在呢？” “死了。” 冉倾看着沉重的两个字，片刻后回：“节哀顺变。” “它以相当于人类一百三十岁的高龄寿终正寝。” “对啊，所以才让你节哀，陪伴你那么久呢。” 看着冉倾发来的话，闻奚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时父母刚去世，他去国外念书，异国他乡陌生的环境下他身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就在他人生最孤独的一段时间，天蓬作为生日礼物被闻世道送给了他。 闻奚知道爷爷的心思，也知道“天蓬”这个听似诙谐的名字背后暗含着的用心良苦。 之后在国外辗转求学快十年里，天蓬一直陪着他。 直到回国后的第四年，在冉倾嫁给他之前，天蓬离世。 其实人生不过是这样，几个过客，来来去去。 闻奚正打算关机时，看到冉倾发来的信息。 【可是现在有我了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而且我不用“相当于人类的寿命”，有大师说过我能长命百岁，所以你不用担心哦。】 * 苹果啃了一半，娄潮坐没坐相地陷在座位里，朝外边看。 视线里，冉倾正在过一段独白戏。 最后一句台词念出来，他听到导演似乎说了句：“OK，收工。” 胖九顺着自家祖宗的视线，不禁啧声：“你知道吗，这个小姐姐……” “谁是你小姐姐？” “冉倾，”胖九表情讪讪，“我是说冉倾，你知道剧组的工作人员私底下给她起了个外号吗？” 见自家艺人没反应，估摸着他的脾气，胖九没在往下说。 隔了半天，娄潮眉眼不善：“什么？” 胖九：“啊？” “你刚才不是说给她起了个外号吗？是什么？” 胖九反应过来，又深谙自家艺人喜怒无常的脾性，赶紧道：“冉一条，说是只要单拍她的戏基本一条就能过。” 娄潮往外看去，只见刚拍完戏的冉倾一脸灿笑，朝自己的经纪人跑去。 “所以说，”胖九俯身过来，“她这么厉害，跟网上说的根本不一样啊。” 娄潮没应声，半晌后，没滋没味哼唧了一声。 晌午，剧组给演职人员订了盒饭。 Flora领了两份，一份递给冉倾。 打开后，冉倾表情差点塌了，“又又又？” Flora一看，也是无语，只见里面都是甜口，就连配饭的榨菜都是糖腌过的萝卜和姜片。 “啊不如让我去死一死。”冉倾仰天长叹。 冉倾每天不吃辣就浑身难受Flora作为多年密友当然知道，因此当剧组连着定了几次全甜的盒饭，她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视线里，孟凝的助理似乎领了好几份，给自家艺人拿过去。 冉倾立刻坐直：“孟凝喜欢吃甜的没错吧？” Flora点头：“似乎是？” 多年对手的敏锐嗅觉，冉倾立刻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孟凝搞出的花样。 事实上冉倾确实没猜错。 这几天一到点饭时间，孟凝的助手就蹭到剧组场务跟前，跟人磨皮。 剧组大锅饭本来能挑的菜样就很少，场务被他们烦得不行，最后基本妥协了。 此时，孟凝接过助理递来的饭。 用筷子拨拉几下，抱怨道：“这剧组整天三菜一汤，烦死了。” 正好看到不远处娄潮保姆车的车门打开，他的助理胖九提了几个很上档次的食盒进去。 孟凝对自己助理道：“再给我一份饭。” 她收拾后自己那份，连带一份没打开的，朝娄潮的车走去。 车门被人敲了几下，胖九打开，“孟小姐？” 孟凝仰着脖子往里看，一眼看到靠在座椅正在玩手机的娄潮，浅笑道：“要不要一块吃饭？” 话明显是朝娄潮说的，但娄潮浑似没听见似的，压根没搭理。 孟凝正在尴尬之际，胖九过来扯了扯自家艺人的袖口，“小潮，孟小姐。” 娄潮这才拨冗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往外面看了一眼，一看之后有点疑惑：“有事？” 孟凝举起手中的盒饭，“剧组的饭刚到，我给你们送一份。” 邀饭的意味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然而娄少爷偏偏就是那个不懂风情的棒槌，立刻回道：“不用，谢谢。” 说罢，目光又回到手机屏幕上。 孟凝：“……” 胖九朝孟凝尴尬一笑，“孟小姐你别在意啊。小潮胃不好，家里阿姨给他做了点家常菜刚拿过来，你要不介意的话这盒拿去吃吧。” * 冉倾拍了张中午的餐，发到朋友圈。 “如果再见面时我瘦成了竿，不要问我为什么/哭” 没多长时间，一堆人排队在底下点赞评论。 大部分是豪门圈子里富家塑料姐妹，一水的评论简直像是照抄的。 【天哪，怎么能吃这个？外面的盒饭不要吃啦不健康的。】 【剧组餐是这个样子啊/惊呆】 【等你回来我们约一波海鲜自助哦。】 …… 冉倾快笑死了，还是拿起手机挨个回复。 片刻后，梅若含打来电话。 “妈妈？” “剧组的饭不合口味是不是？” “嗯。”冉倾委屈道，“我都快吃出一口蛀牙了。” “……当初让你别去演戏你非要去，这下好了，到那也没人照顾你。” “除了饭难吃点，别的都挺好的，而且我都有片酬了，等我拍完请你们吃饭。” 电话那头的梅若含点头，欣慰道，“好呀，我们小倾真是长大了。” 在冉倾嘻嘻的笑声中，梅若含道：“拍戏期间不然我让家里阿姨给你送饭？” “不用了，我是个新人，这样不太好。等我拍完戏你做饭给我吃哦，我最喜欢妈妈做的饭了。” 梅若含沉默了几秒，才想起自己从没做过饭给冉倾。 “嗯，等你拍完戏妈妈一定做给你吃。” 挂了电话，梅若含擦掉眼角一点泪痕。 被冉慕初看到，走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梅若含眼眶发热，“突然觉得我们对小倾亏欠很多。” 冉慕初揽住妻子的肩，铁汉终于有了柔情时刻，“不是回到家了嘛，以后有很多弥补的机会。” 梅若含含泪点头。 026 下午还有两场戏，冉倾逼自己一边吃甜到发齁的盒饭一边刷手机。 因为近来被黑的够惨，她很久都没上微博了。 这会想起来，一登上去，首页刷出几条信息。 都是来自关注过的博主的。 因为同剧组的原因，冉倾已关注列表基本都是《瑰朝》剧组的人。 第一条刷出来的就是娄潮的。 半小时前，他发文：“剧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配的图露出他小半张侧脸，背景的桌板上摆着一碗小米南瓜粥和几样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家常小菜。 流量的号召力果然不是吹的。 评论一点去全是花样彩虹屁。 【啊我是潮哥那碗小米粥。】 【楼上放肆，明明是我。】 【保持这个更博频率，老母亲下个月全靠你半张脸续命了。】 …… 冉倾看了几眼，感觉又学到不少夸人技巧。 准备哪天在闻总身上用用。 又往下刷了几条，觉得粉丝眼中的娄潮跟实际的娄潮存在较大差距。 不禁又想起见面时娄潮那声“哼”。 冉倾扁了扁嘴，面无表情点了右上角的叉。 * 冷宫。 楚子荀一身黑色滚金边的常服，面色阴沉，似忍受着极大的怒气。 慕小小望着她开心地笑着，仿若不谙世事的少女，“子荀，你终于来了。你过来时，有没有闻到我院子里的梅香？” 两人对的戏，正是冉倾《瑰朝》剧组试戏的那场。 当时冉倾的发挥众人都是知道的，再次从监视机看到这段表演，包括毛导在内，还是觉得冉倾的表现尤其惊艳。 只有真的与角色融为一体，才会是这种状态。 剧情到达最高潮，冉倾眼眶含着热泪，额头一根青筋暴起，濒临疯狂的样子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揪着心。 “我恨自己当初没有在云京街头一剑杀死她！我恨自己把后位一步步送到她面前！我更恨帝王翻脸无情！” 冉倾已经将气氛带到最高点，现在只等娄潮喊出那句“放肆”，随后拔刀。 这场戏ENDING。 但当冉倾喊出这句台词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娄潮似被女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后退避了一步，然后腰间的剑碰上道具桌子，掉了下来。 “哐啷——” 现场死一般寂静。 几秒钟后，不约而同看向冉倾。 这种大起大落的戏其实特别耗费体力，光是看刚才的场景都知道对冉倾的耗损有多大。 一遍过，是大家最想看到的。 但现在…… 冉倾的身体还在颤抖着，眼眶的泪已经浸湿下巴，即便是剑已经掉在地上，冉倾这种状态还是保持了很久。 娄潮也觉得不好意思，捡起剑，“那个……” “你是看我太美，不忍心杀我了么皇上？” 冉倾胸口微微起伏着，看向娄潮，语气还是客气的，但眼神已经有火花了。 娄潮噎了一下，“……刚声音太大，我忘动作了。” “那真是对不起，是我太大声吓着您了。我是不是应该温柔地对您说——辛苦皇上拔出剑刺死我，真是麻烦您了毕竟剑还挺沉的。” “你——”娄潮被窘到说不出话。 冉倾深吸几口气，错身而过时，在娄潮耳边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哼。” 这声“哼”，在她这里憋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还给他了。 原封不动！ 就一个字——爽！ 导演让两位演员调整一下状态，给了二十分钟时间。 冉倾正在旁边补妆，胖九胆战心惊跟着娄潮走向无人处。 “小潮，你你……你别生气啊。” “你说，”娄潮转过身直视助理，“她刚才演的怎么样？” 胖九觑着自家祖宗的神色，“还，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根本是好极了好吗？”娄潮沉默了下，情绪有点低落，“我没接住她的戏。” 难得听娄潮愿意承认别人比他强，胖九心情很复杂，“冉小姐的戏很好，但你也挺……”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胖九看着娄潮陡然间坚毅几分的脸，心道，你心里有数……吗？ 所以进组第一天跟人结下梁子的是谁？ 这场戏到第三遍终于过了。 监视器后头的众人松了口气。 冉倾演技在那放着，没什么好说的。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最后一遍中，娄潮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发挥得比平时好了许多。 说是高上几个台阶也不为过。 娄潮这种流量爱豆，剧组找他来当然为的不是让他“技压群雄”，只要演的看得过去，不出戏就行。 事实上毛斌也基本是这么要求他的。 可在刚才的对手戏中，毛斌看到了娄潮不同以往的一面。 还是有爆发力，有潜力的。 他不禁望向冉倾，心想，“果然好的对手能够彼此成就。” 冉倾和Flora准备回酒店时，胖九捧着一包东西跑来。 “冉小姐，等等。” Flora：“这是？” “一些零食，送给你们吃的。”胖九看到冉倾眼中的玩味，有些抱歉地笑着，“是这样，之前小潮对冉小姐有些误会，当时态度差了点……”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娄潮语气无奈，“小潮有些孩子气，他想来又开不了这个口，跟小孩子一样，挺别扭的，所以还请冉小姐见谅。” “胖九哥，”冉倾看向对方，“您误会了，其实我今年刚满三岁，我身边的人都说我也是个爱闹别扭的小宝宝。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脆弱的童心不允许我收呢。” “……” 说罢，冲胖九点了点头，抬头挺胸走了。 留下两个经纪人在风中凌乱。 良久后，Flora看着冉倾的背影，“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家艺人有时挺奇葩的。” 胖九谦虚道：“不不不，是我们让您见笑了，我们那位更奇葩。” * 闻奚最近下班都很晚。 晚上十点，老王送他回家。 “闻总，您最近晚上回去都很晚。” “嗯，在忙。” 这话其实说起来可笑，在这个位子上，只要你想，可以全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忙。 之所以最近这么晚，可能还是因为回去和在公司没什么区别。 半晌，老王问：“夫人是不是短时间不会回家了？” “你知道？” “是啊，之前夫人加了我微信，我有时候能看到她发的朋友圈。” 闻奚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把冉倾的朋友圈屏蔽了。 冉倾发朋友圈的风格是不仅多，而且杂。 而且都是为一个目的——炫最高调的富。 她以前的朋友圈不是晒包，就是在编辑晒包文案的途中。 这种画风，没拉黑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经过老王无意间的提醒，闻奚修改了下权限，把冉倾的朋友圈从小黑屋放出来。 最近一条是中午发的。 吐槽剧组饭难吃。 【是啊哈哈哈，我感觉等我拍完差不多也该重度糖尿病了。】 【以我现在的甜度可以养活一个制糖厂。】 【好的姐妹。回去海鲜立刻安排。】 …… 闻奚翻看她的评论，一条一条往下看。 这几个月，她朋友圈似乎鲜少有包的影子。 都是些很琐碎的生活场景。 比如吃到了好吃的食物，看到好看的电影。 很普通很具体，经过她特有的“添油加醋”，让人觉得真实的……还挺有趣。 睡前，冉倾正躺在沙发上温习第二天的台词。 忽然间她从被窝一个挺身，脸上的面膜差点掉了，“哦吼。” Flora正在各大资讯平台上查阅与她相关的最新消息，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怎么了？” “闻总给我点赞了诶。” “一个赞给你激动成这样？” “那可不，闻总诶，我都想把这个赞字打印下来裱成画挂在客厅，旁边备注——被闻总赞过的女人。” Flora无意泼凉水，但还是坦诚道：“你确定闻总赞的是你不是那盒饭？” “……F，你是想跟我分手了么。” 到底还是没忍住，发微信—— 冉冉升起的影后：“还记得三个月前那个晚上吗？” Alan：“不记得。” “那天晚饭，我们吃的是烤鸭。” “还记得两个月前那个晚上吗？” 闻奚没回，冉倾自顾打字—— “那天晚饭，我们吃的是水煮鱼。” “还记得一个月前那个晚上吗？” 这次，闻奚立刻回道—— “那天你捧回来一个厕所。” 冉倾：“……” 螺蛳粉再次落下不被理解的泪水。 “而今晚，我，吃的是这个/委屈” 冉倾从相册选了一张图，发过去。 图片里是一碗酸辣牛肉味泡面。 “不瞒你说，这是我这月第十一桶泡面。” “酒店附近的小卖部要再不进新口味，我可能以后见到酸辣牛肉面会反射性呕吐。” 闻奚看着图片，微微皱起眉。 冉倾又发，“你晚上吃的什么呀/流口水” “蔬菜沙拉。” “嗯嗯，还有呢？” “没有了。” “……” 片刻后，冉倾回—— “老公，我手里这碗泡面忽然变香了呢。” 027 “孟凝人呢？！” 一大早，众人各就各位，却发现这场戏的主角——女一号孟凝还没来。 剧务助理凑到毛斌耳边，“孟小姐接了部综艺，昨天下午拍完戏就走了，听说半夜才回来，刚才联系上助理，说还在来的路上。” 毛斌面色隐隐作黑，“把剧组当她家了是不是？想来来，不想来甩手掌柜，你说说进组来这第几次了！” 助理不能同意更多，头重重点了几下。 嗯嗯，实在过分。 上午要拍的是场大戏，主要演员都在，缺了女主，于是整个组歇了工。 等孟凝。 但怎么着也不能闲着，冉倾蹲在地上跟剧组演员玩儿扑克。 基本都是配角，还有几个群演，几人很快熟络起来。 切牌的过程中，冉倾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她拿出来一看，有人要加她微信。 微信昵称，独孤根号二。 打招呼的方式简明扼要，就俩字—— 加我。 冉倾嘴角扯了扯，MD神经吧，摁灭屏幕。 继续切牌。 这局打完，冉倾正在给输了的人脸上贴条。 此时，一道身影笼罩下来。 “麻烦让让，挡光啊。”冉倾以为是牌友，也没看。 其他的人却愣愣地看向冉倾这边。 “潮、潮神。”有人紧张道。 来的人正是娄潮。 他正盯着冉倾的脑袋，像是要用目光在上面戳个洞。 冉倾放下牌，疑惑道：“找我？” 娄潮咬着后槽牙，语气似控诉，“为什么不加我微信？” 众人：“……”什么情况？！ 冉倾最初没反应过来。 然后看着娄潮较真的表情……心中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反应过来，默念一句：卧槽？ 她现在挺想采访一下娄潮粉丝：“假如知道偶像给自己起了一个昵称叫独孤根号二，你会被二成一道闪电然后原地脱粉么？” 就……中二到无法呼吸了这昵称。 “过会儿再打行吗我有事跟她说挺急的。”娄潮扭头对其他人说。 “哦……行，当然行啊。” 主要您这表情没给大伙留说“不行”的空间，不然下一秒感觉您要上来咬人。 众人收了牌，鸟兽散去。 莫名其妙被人搅了赌局，冉倾根本没好气：“我为什么要加你？” “你不加我我怎么跟你道歉！” “……” 冉倾感觉他想说的不是“道歉”，反倒像是“拿你狗命”。 道歉道成大爷的，冉倾也是第一次见。 于是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冉倾凭直觉反应，道：“滚，粗。” “……”娄潮愣了下，片刻后，“你骂我？” “你在怀疑我？”冉倾抬眸冷冷打量他，“是我骂的不够明显吗？” 娄潮似是不敢相信：“我跟你道歉你还骂我？” “这个问题问得好。”冉倾略思忖下后表示肯定，“来，你说说看，截止现在你哪句话体现了道歉的意思？” “……” 冉倾冷笑一声，准备走了。 娄潮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 “对不起，之前是我看网上消息误会了你。”娄潮表情严肃，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这些天剧组对戏我看得出来网上爆料根本不可信，你……你是个好演员。” 至少这番话说得还像个人样儿，冉倾想。 之前心里那点不待见减轻了些。 片刻后，她心想：“毕竟一个剧组的。” 于是道：“好，我接受了。” “是吗？” “是。” “那为什么你还不通过我微信。” “……” 一上午胡搅蛮缠，冉倾还是让独孤根号二进了好友列表。 直到加了他，冉倾才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独孤根号二—— 【在？】 【在吗？】 【不在吗？】 十分钟后，冉倾：“干嘛？” “玩过网页游戏吗？” “没有。” “玩过手机游戏吗？” “没有。” “玩过装扮类小游戏吗？” “没有。”……啥？ 冉倾刚打完字，有人敲她车门。 娄潮脑袋探进来，一脸欣喜，“太好了，我这关卡两天了。” 冉倾腿斜到车门那，把娄潮上车的动作拦下，“先说什么事？” “‘公主的约会’这游戏听过吧，最近很火，就先要帮公主化妆挑选衣服，最终造型系统评分及格才能约会到王子。网上说了，没玩过的人通过率会高一些……” blablablabla…… 而冉倾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你粉丝知道你玩换装游戏吗？ ……还特么玩的是公主角色？ 五分钟后，这关通了。 娄潮看起来有些意外的惊喜，“可以啊兄弟，为什么你这套就能得91分，我之前的造型就只能54分。” “破洞黑丝配球鞋，红色夹克绿帽子……知足吧你，系统大概少给你出了个负号。” “……” * 挪到下午的戏拍了十几条了还没过。 浓妆也盖不住孟凝眼底下的黑眼圈，呵欠连连，导演副导演齐上阵给她讲戏。 其余演员被溜了一趟又一趟，快麻木了。 最后，毛斌实在逼急了，对冉倾说：“小倾，你过来先把你俩的对手戏拍了，让孟凝先找对感觉。” 整场戏的内容是楚子荀登基没多久后，在一场广邀群臣的晚宴上姚与芊被时为皇后的慕小小当众陷害，凭借过人的聪慧在危难中化险为夷。 毛斌让两人先拍的，是其中一段分镜。 慕小小陷害姚与芊的那段。 冉倾走上前，朝孟凝道：“跪下吧。” 孟凝一脸“你怕不是吃熊心豹子胆敢叫我跪”。 “前辈，没看剧本吗？”冉倾叹了口气，“戏里面我诬陷你跟皇上的侍卫私通，始乱终弃水性杨花活该五马分尸，正在用手段逼你承认呢。这会儿你正跪在皇上面前跟他陈情。” 孟凝咬着下唇，终于跪下了。 冉倾眼角挑起，矜持地站好。 此时的她，活生生就是那个入主后宫不久，正风头无两的皇后。 “还不承认么奸情么，文妃？”慕小小俯身，眼角怜悯又尖锐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姚与芊。 姚与芊据理力争，“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呵。”慕小小一声嘲讽地笑，随即面露狠色，一把扯住姚与芊的头发。 头皮被扯动着，姚与芊的身体不由往身后弓着，不忿地看着慕小小，但在触到她目光里的狠厉与绝情时，打心里觉得害怕。 “事到如今还是要嘴硬？文妃，是要本宫找来你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你才会承认，还是把那个野男人带过来让他认你俩苟且过的床？！别在本宫面前装这副可怜模样，现在的你，不配！” 一段一气呵成的表演，然后……孟凝忘词了。 除了烫嘴的台词念不出来，她眼神里看向冉倾的愤恨绝对不是演的。 娄潮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挺感慨的。 接不住冉倾戏的人，看来也不止他一个。 “皇后，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娄潮走过来，顺势要搭上冉倾的肩。 被冉倾一把拍走，“闭嘴吧渣渣皇，惊喜再多最后还不是被你一剑弄死了。” “那是戏里，戏外我们可是最铁的兄弟。” “不约，谢谢，您独自美丽就好。” 最终孟凝以被冉倾薅了七次头发的战绩过了这场戏。 之后几天，孟凝在剧组看到冉倾都是一副将抽搐未抽搐的狰狞表情。 跟肉毒杆菌打多了似的。 而且更让孟凝介意的是，娄潮竟然跟冉倾走得越来越近？ 来之前赵永强跟她透过风，表示以娄潮这样的巨型流量，让她务必利用好这次机会炒炒CP，捞一波粉。 可这么久了，别说相处，私下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 这天下午冉倾和娄潮的戏份完了，两人蹲在休息区跟人打扑克。 孟凝看着边上那堆群演，表情不屑，但想起老板的“谆谆教诲”，过了会儿，还是主动走了上去。 “你们在玩儿什么？” 娄潮贴了满脸的条，正急着翻盘，被问到问题后，满脸不耐烦：“你眼神不好吗？这么大的牌看不见？” “……”孟凝脸色有点不好，“能不能教我？我还挺想学的。” 娄潮抬起头，沉默了一瞬，然后问：“你看我的‘战况’，是觉得我有功夫教你？” 冉倾被逗得不行。 尤其是看到孟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憋屈样子，心里就很舒畅。 “兄弟，你看什么呢？快拿牌。哦对了，”娄潮也没回头，就顺嘴提了句，“你要想学你就看我兄弟怎么打，你看她白净的脸就知道她有多厉害。” 娄潮没想到的是，这句话让孟凝心里的妒忌如拉闸般倾泻出来。 进组以来，剧组的人明显更喜欢冉倾，加上之前对戏时连连被对方碾压，已经让孟凝在提起冉倾时就充满敌意。 不就一个反派女二么，她凭什么？ 一想到这点孟凝就牙痒痒。 现在倒好，娄潮准确踩到了她的雷点。 孟凝原地呆了会，无声走开。 028 剧组气氛很不对劲。 娄潮一进组就发现了。 “众爱卿为何都是这个表情？是朕的天下要亡了吗？” 娄潮一边吃早饭一边调侃大伙儿。 于是众人的表情更诡异了。 娄潮皱眉，“你们这个——” 胖九用一根油条塞上了娄潮的嘴，“小潮，你别问了。” 又压低声音，“冉小姐出事了。” “什么？！”娄潮一听立刻急了，“我兄弟怎么了？” “嘘——”胖九做了个噤声手势，“你先看热搜。” 娄潮打开手机，热搜第一条—— #冉倾你还配当个演员# 事情的起因是孟凝昨晚发的微博。 接近昨晚凌晨时，不爱睡觉的孟小花发了条“努力博”。 【半夜睡不着，想起今天拍了很久的一场打戏，吊着威压在空中完成动作，腿到最后疼到抬不起来。但拍完后听到工作人员给予的肯定，顿时一点都不觉得了。这就是作为演员最幸福的时刻了吧。想告诉我的柠檬们，努力就会有回报哦。】 到这里，似乎这条微博跟冉倾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问题就出在孟凝的配图里。 画面中，孟凝将裤腿高高挽起，露出膝盖和小腿上的几片淤青。 看到这里，无非是给孟凝粉丝一个向别人安利“你看我偶像好努力啊她值得被喜爱”的素材。 可等图片放大，瓜瞬间有了。 背景里，脸部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但也足够看得出那人就是《瑰朝》女二冉倾。 而她，正蹲在地上打扑克。 不仅如此，她表情似乎极为不耐烦，伸出手似乎想打旁边的人。 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也不为过。 最初挖到瓜的当然是孟凝粉丝，因为剧组女一和女二微妙关系，他们在群里约好，创好词条后集体涌到微博刷热度。 毕竟只有女二黑料满天飞才能衬托他们女一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 本来如果只是孟凝的粉丝也还好，可这词条恰好被娄潮大粉看见了。 大粉在微博上挂了照片，附文：“希望这种没实力没职业底线的暴躁老姐离我们潮潮远点谢谢。” 这下潮水们坐不住了。 原先那条#冉倾小偷#的热搜已经让大家先入为主，认为冉倾就是个抢了别人梦想的关系户，现在……关系户居然在拍戏期间打牌还疑似有霸凌行为？ 潮水们眼里容不得娄潮身边有沙子。 就一个字，干！ 流量粉丝的实力毋庸置疑，直接让热度一升再升。 由于是半夜发生的事，冉倾团队仅有的两个人——Flora和她自己，都在睡梦中。今早反应过来时热度已经势如破竹了。 冉倾一上午收到了上万条私信。 【你是不是一天离开热搜就活不了？除了抢角色不敬业你还会干啥？！】 【你最好离我潮哥远点，恶心死爷了。】 【请问今天有没有可能看到你的退圈声明呢？】 【真心劝你回家别再侮辱艺人这个职业了？有抢角色的本事你回去后也不怕会没金主养吧。】 【想当演员？你先看看你那张丑脸配说这话？】 …… Flora一大早直接杀去了孟凝的酒店。 想跟对方谈删博的事，结果孟凝人在房间就是不开门。 又返回片场。 花了钱压热搜，十几万花出去热度反而更猛了。 冉倾坐在车上，手里攥着剧本，正在顺下一场戏的词。 看见Flora撂下电话后身心俱疲的样子，冉倾放下剧本，“歇会吧，降不下来急也没什么用。” “我操了！那贱人！”Flora爆了句粗口。 “从操作层面来讲就还挺难的。”冉倾冷静道。 Flora喘了几口气，目光有些疑惑，“你是怎么做到被泼脏水还能安静坐这儿背词的？” “靠我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温柔娴静的本性。” “……”你再说一遍？ 因为过于了解，Flora深知冉倾此时的内心绝对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岁月静好。 于是她下车打电话时，听到冉倾念台词—— 【芊芊，你待会要跟我去子荀王府吗？去啊？……去你妈个头老子特么反手把你绑在爆竹上转体七百二十度螺旋送你上天爆炸照亮万家灯火……】 “……”就还真的是温柔娴静呢。 一上午好几次娄潮敲门，冉倾以在背词为由没开。 眼下已经够烦了，实在没空搭理他。 终于第五次过来，娄潮边拍门边在外面喊： “兄弟！你还好吗？你说句话啊！” “我也想不通跟你打牌的明明是我，她发图片就把你截出来是什么意思。” “别想不开，难过了说出来哥们帮你分忧。” …… 冉倾暗道一声“我到底做错什么才会遭到如此折磨”，冷着脸开了车门。 “分忧倒不必了，你家‘潮水’淹不死我我已经相当感恩戴德了。” “……我错了对不起你。” 冉倾揉了揉太阳穴，没脾气了，“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 “我刚才跟公司沟通想帮你发条微博解释，但他们不让，还把我手机拿走了。” 冉倾看着娄潮，“他们做的没错，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发。” “那怎么办，你就这么白白被人挂着？” “白挂倒谈不上，我这个人有一个长处。” 娄潮虚心请教：“什么？” “特别能记仇。” “……” “有生之年我要不血债血偿孟凝就不是人。” “……”这句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呢。 * ——“基本上夫人被人整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谢寰宇专门做了页PPT，梳理冉倾从昨晚到今天上午被全网黑的事件起末。 闻奚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和冉倾微博底下的评论，手指无意间捏紧。 “你刚才说，上次和这次都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谢寰宇点头，“是的，结合夫人的知名度，这两次热搜根本不至于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但最后无一例外都爆了。我们找了调查机构，得出的结论是，两次热搜都能见到同一批营销号的影子。” 谢寰宇觑着闻奚的神色，道：“那些营销号，是星芒在养着的。” 也就是说，这两次差点让冉倾身败名裂的事件是星芒在背后添柴加火。 是该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搞自己人？ 还是干脆说一句，蠢货。 闻奚冷笑了声，“庞飞可本事见长了。” 谢寰宇根本不敢应声。 “他现在人在哪？把他叫来。” 虽然看表情更像是在说“让他滚来”。 庞飞可很少有机会能回集团总部。 接到谢寰宇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午休，但看见是谁后，一个哆嗦，立刻清醒了。 谢寰宇谢总助，那个神一样的男人身边的红人。 他可一丁点儿都不敢怠慢。 因此当他在谢寰宇引导下这辈子第一次踏入耀世总裁办公室时，有一点懵。 总感觉不大真实。 是这两年星芒名气渐长被闻总注意到了？ 还是说他以独特的人格魅力无意中获得闻总赏识对方打算对他委以重任？ 庞飞可一肚子疑问，恭敬叫了声：“闻总。” 闻奚掀起眼皮，从工作台后面看他，“你可能在想我叫你来干什么。” “是、是啊。” 闻奚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会客沙发上浑然无所察觉的男人。 “那就长话短说——冉倾是我妻子。” …… 庞飞可出来的时候，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打在凸起的肚腩上。 谢寰宇在前面带路。 “谢总助，你看我是不是今天该回家写辞职信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冉倾的冉，原来就是冉慕初的冉。” “冉倾……不，是夫人，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作为娱乐行业的大佬，庞飞可曾几何时有过这副落拓模样？ 但他这次不得不承认，自己前途无亮了。 一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 谢寰宇道：“夫人进娱乐圈对外保密，你当然不会知道。” 庞飞可嗫嚅几句，“可之前总部的高管给我发邮件……” “那位高管是在传达冉家的意思，冉总本意的确是希望冉倾在娱乐圈不会凭借家里的关系。” ……没想到，不仅没凭借，反而被家里的关系狠狠踩了两脚。 所以说，他当时为什么要多想？！ 为什么要在邮件的本意上胡乱发挥？！ 这下好了，堂堂总裁夫人在他的推动下被网暴，还他妈是两次！ 这会热搜还在第一挂着。 庞飞可绝望地闭上了眼。 万万没想到，老油条出来混了这么多年，翻车翻得如此迅猛。 “谢总助，能麻烦您跟我说下顶楼怎么走吗？” 谢寰宇停下，看他。 “我不如一了百了。” “不至于。” “真的至于，职业生涯在一念之间断送的感受您懂吗？就是真的想死。” 谢寰宇沉默了片刻，道：“庞总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有聪明人的方法。” 话没挑明，谢寰宇便施然离去。 看着谢寰宇的背影，庞飞可似乎有了一些想法。 他使劲搓了几下脸。 一路小跑回到星芒。 下午两点钟，冉倾的热搜还在第一位。 不过内容已经变了。 原先的词条人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 #冉倾娄潮兄弟情# 029 娄潮微博发文—— 【闹呢？一觉醒来给我逗笑了。昨天我兄弟@冉倾和我的戏份拍得顺利收工早。是我拉着她一块打牌的，怎么有规定剧组不能有休闲活动？另外说我兄弟打人的就更是胡扯了，她只是腿蹲麻了站起来换个姿势。】 全网：“……” 紧接着：“？？？” 这次冉倾全网黑娄潮的粉丝出了不少力，自家正主亲自下场澄清，潮水们脸上挂不住了。 【哥哥，被冉倾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娄潮：【我兄弟的小体格能绑架得了谁？乖快去吃饭。】 【潮潮知道你人好，但为冉倾开脱真没必要，没见过腿麻表情还能那么横的。】 娄潮：【你腿麻站起来表情很优雅吗？】 【腿麻能解释她伸手打人吗？】 娄潮：【……既然你们发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被打的是我。当时我扮鬼脸学了几下我兄弟脚麻的样子，就……挺活该的。这事别问了行吗，我要脸。】 【好，就算这次我们踩错了人，冉倾抢别人角色那件事怎么说？】 娄潮：【你亲眼看见她抢了？】 【尤露发的博还不够说明吗？冉倾就是个小偷。】 娄潮正待回复，被胖九夺下手机。 “干什么你？我还没打完呢。” 胖九：“让你澄清剧组欺凌的事，别自由发挥啊。” “这么诽谤我兄弟可不行，我敢用我身家性命保证，我兄弟绝不是网上传言那种人。” “我知道，但你只能发这么多。” “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泼脏水。” “这个圈子里谁没被泼过？”看着娄潮不忿的神色，胖九叹了口气，“像你这样贸然发上去非但帮不了冉倾或许还会节外生枝。” “我不懂了。” 还是年轻。 胖九在心中感叹一声，“这件事澄清后网上的负面.消息基本已经控制住了，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以冉倾的实力，剧播出后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的。” 娄潮的目的没全部达到，但见胖九很坚持便作罢了。 “对了，你之前不是让我不要发声明吗，突然改变主意是为什么？” 因为我老板，也是你老板，庞飞可庞总发话了。 想起庞飞可的叮嘱，胖九沉默了。 片刻后，他状似无意道：“小潮，我总感觉冉倾背后的关系不简单。” 娄潮狐疑地看他：“你不会也信网上那套说辞吧？” “我当然不信冉倾是凭关系进来的，但这跟她有没有关系是两回事。” 娄潮真诚地发问：“你见过有关系有背景被人黑成这样的明星吗？” “……”倒是也没有。 * 娄潮的澄清已经说得很清楚，那些骂过冉倾的潮水们纷纷删了博，然后对着电脑屏幕陷入沉默。 总感觉今天这场撕得莫名其妙。 还被自家哥哥打脸打得啪啪响。 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称兄道弟上了。 而另一头，罪魁祸首——孟凝那条微博下出现许多事后诸葛亮。 【不愧是著名拉踩女星，这一波操作给0分不能再多。】 【想问下孟凝当时找角度找了多久？不敢惹流量，把冉倾单独拎出来也是很有心机了。】 【虽然我对小偷没什么好感，但你这做法确实够骚。】 【好的知道你腿拍戏受伤了，你可真是娱乐圈劳模呢。】 …… 孟凝粉丝试图以“我家凝凝是无意的”控评，却发现这天下已经不是他们的了。 半小时后，孟凝删了博。 随后，发文—— 【抱歉@冉倾，只是单纯地分享下剧组生活，但真的没想到误伤到你。】 底下又是一波鸡飞狗跳。 但总算，在小偷基础上没再给冉倾增加新骂名。 经纪人带孟凝过来跟冉倾说和。 今早他们在酒店死活不开门的情景还在眼前，Flora一声冷哼。 站在经纪人身后的孟凝不情不愿，还是不得不说：“对不起。” 老实说，鸡啄米的声音都比她的声音大。 “大点声。”冉倾道。 孟凝面色发紧，想扭头就走，在经纪人的暗示下，只能又说一遍，“对不起。” “好的还是听不见。” 孟凝咬牙：“你别得寸进尺。” 冉倾忽然冷笑一声，目光逼向对方。 孟凝第一次看到戏之外冉倾这样毫无遮掩的不屑表情，不禁打了个冷战。 “孟凝，做演员你差了点，做人嘛——你还真不配。” “你——” “恶人自有天收，这句话你记住，以后会用上的。” 说罢，冉倾走开，身后的孟凝气得发抖。 * 到了中午，冉倾终于能歇会儿了。 她摸出手机，想给闻奚发微信，一想到他很可能在忙，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走到保姆车旁，一抬头，发现一个熟人。 冉倾心中一跳。 赶紧跑上去，“谢助理，你来啦？” 她往旁边看，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谢寰宇手里提着食盒，“夫人，闻总让我给您订的饭。” 哦。 也对嘛，人家堂堂耀世总裁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纡尊降贵请助理送饭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瞎期待什么呢。 “闻总他——”谢寰宇道。 冉倾知道他要替老板解释什么“工作忙啦开会抽不出时间啦”，连忙摆手。 “闻总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毕竟人家大忙人嘛。谢助理要不要一起吃呀，没事儿跟我你别客气，平时真是辛苦你了整天对着一张扑克脸估计消化都不好吧。” 谢寰宇嘴巴微张，“不……” 冉倾叹了口气，“不什么不，谢助理你还年轻要敢于同黑暗势力作斗争，别怕，大胆说出自己的心声，比如承认你们闻总就是个——” 车门徐徐打开，露出一张冷到让人发怵的脸。 俊俏的，新鲜的——闻总。 冉倾吞了口口水，“移动荷尔蒙，绝世大帅比。” 一声熟悉的，几乎是久违了的冷哼从闻奚唇缝中泄了出来。 谢寰宇只恨自己时间卡得寸。 他把手里的餐盒放下，逃也似的走了。 四目相对。 冉倾想挤出点笑，但没挤出来。 她指着地上的餐盒，“哪家的呀有辣味的菜吗没有的话我可不吃哦……” 头顶一道声音，“冉倾，你哭什么？” 冉倾一边抹泪一边将食盒放到车上，“哭就必须有原因吗？” 冉倾上了车，气冲冲关上车门。 “砰”的一声。 闻奚心想：“还挺横。” 此时，密闭的车里只剩下他们俩。 “真没有？” 冉倾耷拉着嘴角，朦胧的眼眶望向闻奚，委屈如潮水般涌来，“怎么可能没有！” “太惨了我简直是大写的人间惨剧这两天我又上热搜了全网都在黑我，说我不敬业是个暴躁老姐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有人竟然说我的脸！丑！你说说看，我这张脸到底从哪个角度可以看出一个‘丑’字？” 冉倾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把妆都洇花了。 闻奚看着她，客观道：“每个角度。” 冉倾当时就想掀开饭盒一把糊到他脸上。 “请你圆润的离开好吗？我——” “都看不出来。”闻总一个微妙的停顿后，说完剩下的话。 冉倾心道，行吧，虽然还是冷血无情地戏弄了她，但看在总体夸她的份上，就算了。 “闻总，说话一半一半往外蹦是违法行为，建议你以后少干。” 闻奚递过来几张抽纸，“建议驳回。” “……” “拍戏哭成这样没关系？” “我的戏上午已经拍完了，下午补个远景镜头就好。” 冉倾发泄似的哭了一阵。 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闻奚就觉得委屈的不行。 她渐渐止住哭声，一边说话一边拆食盒。 是小碗菜。 第一道，麻椒鸡块。 第二道，青椒炒肉。 …… 当辛辣的气息充满鼻腔时，冉倾深深吸了口气。 好的，人生又值得了。 她拆开餐具，递给闻奚一份。 闻奚盯着冉倾，手随意搭在座椅上。 “不觉得对着我这张脸会消化不好了？” “是哪只佩奇敢这么侮辱你的脸？”冉倾疾言厉色地抨击，“这张脸，是万里挑一都挑不出来的好看，这下巴、这鼻子、还有这流畅的面部轮廓，除了秀色可餐外，我想不出一个更贴切的描述。” ……好像刚才背后说人坏话的不是她一样。 “看那里。”闻奚指了下前面。 冉倾顺着他的指尖，在后视镜里看到一脸懵的自己。 “就是这只。”闻奚盯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佩奇。” “……” 一桌菜，大半都被冉倾吃了。 她心满意足地擦干净嘴巴，问道：“老公，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咩？” “附近开会，顺道过来。” 如果谢寰宇也在，听见这句话，一定会提出不同的意见。 冉倾反而觉得答案在意料之中，“其实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还以为得等到过年才能见到你呢。忘了跟你说，除夕和初一我们剧组放两天假，我到时候会回家哦。” 说到这里，冉倾嘿嘿一笑—— “家里总算要有女人了，期待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非常期待。”冉倾肯定地点了点头，“毕竟家里有位温柔聪明可爱迷人的娇妻是所有男人的梦想，不是吗？” 闻奚挑眉看着半点没害羞的女人，目光被她风卷残云扫荡干净的饭盒—— “或许？但遗憾的是，我家只有一头食量顶天的佩奇。” 030 “兄弟，我游戏又卡了，帮我打过这关我请你吃饭。” 午饭刚过，娄潮新下的游戏——连连看，卡在上下分离那关。 于是跑来冉倾这里求助。 闻奚还在车上，冉倾当然不能放他进来。 “谢谢不用，我最近在减肥。” 说到“减肥”时，闻奚撩起眼皮看她，目光扫过空饭盒，意味深长。 “不是啊，难道你没听出来重点是帮我通关？” 冉倾面不改色，“连连看我小学三年级就不玩了，你再让我帮你通关我们绝交吧。” 娄潮还不死心，“先把车门打开行吗，外面冷死了。” “向后转，直行五十米右拐，你的车在那儿。” “兄弟一场过于绝情了啊。” “要说多少遍，谁跟你是兄弟？” “我不管你不开门我不走了。”娄潮咕哝道。 又恨恨道：“你不给我开是不是里面藏了野男人？” 冉倾差点一个没坐稳。 下意识朝闻奚看去。 还好，野男人本人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刹那间，冉倾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声音陡然拔高几度，“没错，藏了。” 娄潮显然认为冉倾是故意这么说的，没往心里去，“你真不给我开？” “说了不开就不开，我正跟野男人做不可描述的事你觉得有空给你开？!” “……” 两分钟后，外面一阵脚步声。 看样子娄潮终于走了。 于是车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极其微妙。 座椅显然委屈了闻奚的大长腿，换了个姿势，坐得离冉倾更近了。 “跟野男人？”闻奚声线低沉，视线落在冉倾闪躲的眸中。 “……就打发他走嘛，顺口说的。” “做不可描述的事？”闻奚挑眉。 “就……酱酱酿酿啊。”冉倾不太敢看他。 “好好说话。” “人家的意思是，吃饭本身可以描述，但跟全世界最英俊最神秘的男人吃饭这件事就不可描述了，因为会遭人嫉妒嘛。” 冉倾抬起头，朝闻奚讨好一笑。 闻奚勾起唇，上身朝她这边压来。 冉倾一个猝不及防，从座位上猛地弹起来。 向后躲避的过程中，后脑勺也正在快速朝车窗撞去。 当下的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后脑勺接触到一片软物，她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哦，不疼啊——那他应该疼了吧。” 她保持着后仰的姿势抬眸看闻奚。 此时的闻总，一只手贴窗垫在冉倾脑袋后边，一只手撑着车座。 表情从容。 相比之下，冉倾就没那么从容了。 她整个人被闻奚环起来，呼吸里都是彼此的气息。 悚然一惊，下意识憋住气。 闻奚能感觉到身前女人的紧张，勾起唇。 “这才叫不可描述，懂吗？” “……”懂你大爷，你快起开。 “你在憋气？” 听到这句话，冉倾如被扎了洞的河豚，松了气口。 重重喘了一下，眼眸中有些水汽，“闻总，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闻奚姿势未变，但眉眼里蓦然间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介意。 冉倾往后缩了几寸，“你不知道美貌可以杀人吗？就现在你离我这么近，我已经在濒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好几个来回了。” “……” “承受着这个年龄所不该承受的美貌暴击，我太难了。” 在她的插科打诨下，刚才浓到极点的暧昧气氛陡然消失。 闻奚松开冉倾。 与此同时，心里难以自抑地窝了一把小火。 偏偏冉倾压根不知情，她将车门打开一个缝，朝外看了眼。 随后扭头，“闻总，你什么时候走呢？” 是在赶我走？ 闻奚心道，冉倾，你很敢。 “这会外面没有人，不会被发现，再晚一会儿大家吃完饭回来——” 此刻，冉倾终于发觉闻奚的表情不大对了。 在看惯的冷漠和嘲讽之外，似乎还有肉眼可见的……生气？ 她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话，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刚吃完人家的饭，转眼就让人家走，确实有些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意思。 “当然我心里是很不希望你走的。”冉倾语气真挚，“我恨不得把你天天带在身边，在你的盛世美颜中反复去世。” 一声清晰可闻的冷嗤声。 “你不信我？” “冉倾，你嘴里有半句真话吗？” 本来习惯性要脱口而出的骚话咽下去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再装傻充愣下去可能真的会触发闻奚未知的情绪。 说白了，她不敢。 可是扪心自问，她也真的没get到能让闻奚生气的点啊。 是说他盛世美颜，还是撩他那句？ 可这以前不是做过很多次了么。 闻奚后来离开的时候，只留给冉倾一个高贵冷艳的侧脸。 那天之后，冉倾没再骚扰过闻奚。 每天就是在剧组拍戏，闲暇时跟娄潮玩儿那些没有营养的小游戏。 到了除夕前一天，导演毛斌提前跟几个主演说腾出下午时间。 他攒了个局，不仅有影视同行，《瑰朝》投资方也会有人出席。 没有演员会拒绝这样的局。 尤其是对于没资源没人脉的演艺圈小透明。 一顿饭吃下来，或许就吃出一个角色呢？ 再退一步，能借此多认识几个投资人或导演，那也是宝贵的人脉。 几个主演都很兴奋，提前把自己捯饬得容光焕发。 只有冉倾和娄潮是例外。 别的明星都穿得很隆重，只有他俩一人一件发面似的羽绒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不走寻常路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娄潮因为家里本身是富二代没必要讨好别人，而冉倾则是因为上辈子在赵永强那里见识到太多的肮脏交易，只要是这类聚会，难免会有一种十年怕井绳的心态。 到了饭店，娄潮看见一个已经入席的中年男人，眼睛瞪大，“舅舅？” 大家都没想到，星芒娱乐总经理庞飞可竟然来了。 庞飞可看到娄潮，“嗯”了一声。 “瘦了。平时在剧组要多吃点，不然你爸妈又该唠叨我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大家并没什么奇怪的反应。 庞飞可是娄潮舅舅这件事至少在场的人都知道，当年娄潮素人时已经因为颜值出圈，众多娱乐公司抛来橄榄枝，最后签约星芒也是因为娄潮父母想让庞飞可管着点他。 娄潮敷衍地“哦”了一句，在庞飞可殷切的目光中，坐在离他最远的对面。 庞飞可：“……” 转过身，娄潮招呼冉倾，“兄弟，过来坐我旁边。” 冉倾不情不愿走过去。 而在看到冉倾的一瞬间，没人发现，庞飞可整个人都紧绷了。 面对这个差点把他职业生涯终结了的女人，他没法不害怕。 但他毕竟还记得当时在耀世总裁办公室男人的吩咐，只一个错面的功夫，头转了过去。 了无痕迹。 大圆桌都坐满了，只剩主位还留了一个位置。 庞飞可和毛斌翘首以待，不时跑到门外看有没有人到。 同剧组的演员窃窃私语，“谁啊？庞飞可都来了，还有比他更大的腕儿？” 听到这句话，孟凝不动声色地整了整礼服肩带，不由坐端了些。 娄潮和冉倾此时全身心投入到手游里。 两人刚进峡谷，正打到紧要关头。 远处似有脚步声。 冉倾并没放在心上，直到毛斌叫了声，“闻总，您请进。” 冉倾手机一个没拿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兄弟，草丛有人，快撤！” 屏幕里的小人一动不动，娄潮急了，抬头看冉倾。 只见对方望着门口的方向，微张着嘴，目瞪口呆。 然后娄潮也抬头看了过去。 为首的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灰色西装，身材修长。 娄潮打量几眼后，发现对方长得真是相当可以。 当时第一反应：同行吗？ 第二反应：那也不对，这种颜值不应该不认识啊。 直到毛斌和庞飞可两人跟进来，一口一个“闻总”，娄潮当时就：“哦，投资方领导。” 但为毛这么年轻？ 手机屏幕里，他和冉倾站桩受死。 响起一片背景音。 闻奚一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于是还愣坐在席间的冉倾和娄潮就显得尤为醒目。 冉倾眨了眨眼，望向多日不见的男人。 对方的目光在同一时间越过众人，与她的在空中交错。 噼里啪啦。 冉倾怕被大家看出端倪，立刻移开视线。 爬到桌子底下把掉了的手机捡上来。 闻奚看着消失的人和晃动的桌布，勾起唇，目光错开。 “闻总，您能过来真是让我们倍感荣幸。”毛斌道。 事实上，毛斌根本没有想到闻奚会来。 庞飞可中午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信，这会见了真人，信了。 但心中疑窦不增反减：为什么耀世总裁会来参加他们一个小小剧组的商务餐？ 总有一种被大领导下乡扶贫的感觉。 而知道真相的庞飞可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今晚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闻奚落座，跟冉倾坐斜对角。 冉倾打开手机将模式调成静音，切到微信。 “老公，吓我一跳，你怎么会来？” 031 闻奚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片刻后，冉倾收到对方的信息：“盛情邀请，难以拒绝。” 估计毛斌看了会摸不着头脑……我没邀请啊。 关键是以我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您啊。 冉倾：“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人家突然看到你，心跳快了好几拍，差点露馅了/委屈。” 闻奚：“你在怪我？” 冉倾：“是的我在怪你，怪你的惊喜总是给的这么猝不及防。” 没人察觉到两人的暗度陈仓。 冉倾偷偷给闻奚发信息，不知为什么，众目睽睽下反而让她有一丝兴奋。 感觉像在偷情？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冉倾暗中鄙视了下自己，心道，女人你过于庸俗了。 娄潮这时靠到冉倾身旁，“兄弟，你笑什么呢？” 冉倾立刻把手机捂进怀里，一脸警惕地望着娄潮。 冉倾语气平淡：“我没笑。” 娄潮斩钉截铁：“你笑了。” 冉倾凶狠瞪他：“我笑了？” 娄潮愣了一下：“你没笑。” 冉倾态度温和：“是的我没笑。” 娄潮无话可说：“……” 眼角余光里，闻奚的目光似乎扫过这边。 冉倾小心打开微信，看到剧组微信群里这会儿已经刷了几十条消息。 【朋友们！你们绝对不敢相信这个巨帅是谁！】 【谁啊谁啊？】 【根据脸蛋，盲猜是明星。】 【根据身材，盲猜是模特。】 【根据座次，盲猜是老板。】 【座次那位恭喜你。如果我没记错，他就是集权势与金钱为一体的。】 【快说快说。】 【耀世集团总裁，闻奚。】 【！！！】 【！！！】 【！！！】 【如果不是以前曾经在一场拍卖会上惊鸿一瞥，我肯定也不敢相信这位就是那位商界大佬。】 【啊啊啊啊啊不敢相信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啊这么年轻这么帅阿伟死了。】 【姐妹们我现在就一个想法，想成为总裁夫人。】 【我也想。】 【滚！你个男人还来跟我们抢要点脸OK？】 …… 如果不是旁边有人，那么冉倾肯定会笑到原地打滚。 她弯着一双眼，顺手截了屏。 发给闻奚。 冉倾：“老公，你看我头上是不是有点颜色？” 闻奚抬眸瞥了一眼冉倾：“想说什么？”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没有。” 冉倾被噎了一下，坚强打字，“爱上一匹俊马，头上一片草原。你看我的头，是不是绿了一片？” 很快，闻奚发消息—— “你爱我？” 一滴冷汗几乎顺着冉倾的额头流下来。 那一刻，她慌了。 感觉有一百个小人同时在她心尖上跳踢踏舞。 闻奚也一定看到她慌张的那瞬间，眼角的笑意几乎有些晃眼。 冉倾手里攥了一把汗，半晌后打字，“你关注点错了，重点在于我被绿了好吗？” 余光中，有人端起酒杯走到闻奚身边。 冉倾一抬头，孟凝穿着开叉到大腿根部的长裙，一杯琥珀色的酒已经举到闻奚面前。 孟凝红唇轻启，浑身都散发着风情，“闻总，我是《瑰朝》的女主角孟凝，不知道有没有荣幸敬您一杯酒？” 冉倾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玩意儿？ 是当我闻总夫人不在么？ 一股不满窜上心头，冉倾打字：“你老婆大型被绿现场了解一下？” 桌上手机响的一刹，孟凝弯着腰还在等。 闻奚却似没看见，划开手机，看到那条消息时，轻哂了下。 放下手机，闻奚撩起眼皮，孟凝脸上的笑容已经相当尴尬了。 同组的演员也都屏气凝神，在等闻总来一个丑拒。 然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闻奚说了声：“好啊。” 孟凝脸上闪过喜色，刚要碰杯，闻奚已经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让孟凝敬了个寂寞。 但他毕竟没有拒绝我，孟凝自我安慰道。 然后若无其事喝光杯中的酒。 冉倾后槽牙咬得咯嘣响。 绿了，她绿了。 不仅头上绿，浑身都绿透了。 娄潮扭头，奇怪地看向冉倾，“兄弟，你抠桌布干嘛？” 两人间的桌布已经被冉倾的徒手抠出几块褶皱。 冉倾狠狠道：“因为她不长眼，该抠。” 娄潮就觉得很莫名其妙，“哦”了一声。 孟凝回到座位的时候，插两根毛就能冒充孔雀。 她开了个头后，剧组的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起身，排队等着敬酒。 闻奚来者不拒，全程连往冉倾这里看都没有看。 合着他今晚是来陪酒的？ 愤怒使冉倾嘴角逐渐变形。 娄潮关心道：“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不好啊。” 话音未落，冉倾霍然起身。 她举起面前的酒杯，绕了半桌，排到围在闻奚身边的人群。 人群中，孟凝在最前面。 没错，短短的时间内，她来第二回了。 狗熊的脸都没她大。 冉倾直直盯住正在聊天的两人。 “闻总，我当年毕业的时候特别想进耀世工作，后来阴差阳错进了演艺圈，但对我来说耀世永远是我的初心。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可能去耀世参观？也算圆了我以前的梦。” 闻奚没答应也没否认，态度相当温和。 这个狗，平时对她都没这么有礼貌。 冉倾终于忍不下去，走到两人中间，冷笑一声—— “孟前辈还挺逗。” 孟凝的后背有点僵硬，侧过头，“什么？” “您高中毕业没错吧，那您初心是耀世就挺……怎么说呢，无知者无畏吧。” 孟凝眼角重重跳了两下。 “照您这么说，其实我妈在怀我的时候胎教就告诉我以后长大要当耀世的人，如果闻总要组织参观，也麻烦带上我谢谢。” 闻奚挑了一下眉。 眸光微动，有些促狭意味。 闻奚瞥了一眼孟凝：“耀世总部不对外开放，职业相关，你倒是可以去星芒。” 庞飞可识时务站起来，连声道：“星芒是耀世子公司，我司每年都会举办OPEN DAY活动，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我。” 目光落在孟凝身上，带了点冷意。 真是够事儿的。 安的什么心思当人看不出来？ 要是因此得罪了总裁和夫人，你就等着凉透吧。 庞飞可视线在闻奚和冉倾之间扫了一圈，作为在场唯一的知情人，心里暗搓搓捏了把汗。 孟凝顶着众人的嘲笑目光回到座位。 她盯着冉倾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前面的人都散了，冉倾来到闻奚身边。 冉倾：“闻总酒量挺好啊。” 闻奚：“不差。” 冉倾：“我还以为，以闻总这样的大老板，平时肯定高冷，但今天才知道，闻总也能这么平易近人。” 闻奚：“看人。” 冉倾：“……” 冉倾要气死了。 瞧瞧这狗子说的是什么鬼话，所以冷嘲热讽都只是针对她的么。 她差点转身就走。 到底没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她举起酒杯，“敬您。” 心想：敬个屁。 路边野花都敢随便搭理的混蛋狗子祝你一杯就倒倒地不起丑态毕露你就等着明天被我嘲笑吧啊混蛋！ 冉倾皮笑肉不笑。 内心戏都写脸上了。 下一刻，闻奚从她手中接过高脚杯。 手指相触，冉倾指尖有细碎的战栗。 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将酒杯拿到自己手里。 仰头，几口咽下。 他喉结起伏的时候，眼睛略微半眯着，微光闪烁在冉倾身上。 眼神勾人，充满诱惑。 冉倾心中顿时响起一道很清晰的声音—— 他现在必须是在勾引我。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于是她脸瞬间红了。 连自己的酒杯都没要回来，落荒而逃。 冉倾回到座位，娄潮道：“兄弟你——” “你闭嘴！” “……你坐错位置了。” 娄潮正在间隔几个座位的地方看她。 而冉倾旁边，刚去完洗手间回来的投资人正用“慈爱”的目光逼视她。 “……” 冉倾赶忙说了声“抱歉”，回到座位。 斜前方有道目光淡淡地扫过来。 不用看，她都知道那是谁的。 混！蛋！ 冉倾摸了摸发烫的脸，喉咙发干，看到桌上摆了几瓶颜色很好看大概是饮料之类的饮品，拿来一瓶已经打开的。 倒了一杯，咕咚几下喝光。 喝完舔了下嘴角，后知后觉地发现味道不对。 虽然是果味没错，但后位有点涩。 她将瓶身转过来，看到三个字——起泡酒。 她第一次喝这种酒。 然后看到酒精含量，就8%。 8%……约等于没有。 这个程度的，她可以的。 “好喝吗？”娄潮问她。 “还不错。” 两人各倒了一杯。 娄潮喝完，“一点酒味都没有能算酒？” 冉倾没好气，“你就当饮料喝不行吗。” 他们最后喝掉一整瓶。 期间，冉倾搁在桌面的手机闪屏了一下。 可因为提前调了静音，她没看到。 等她终于注意到，解锁屏幕一看。 闻总的。 二十分钟前，他言简意赅地表示：“别喝。” 像在下命令一般。 冉倾冷哼一声，你说不喝就不喝？ 晚了，老子都喝半瓶了。 片刻后，她眼神迷离地盯住闻奚。 视线渐渐集中。 从脸慢慢移动到到唇上。 粉色，弧度优美。 吻技也好。 那晚他…… 032 等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时，冉倾悚然一惊。 反射弧缓慢转了几圈，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醉了。 竟然菜到这个程度？ 8%都能轻易将她打倒？ 一阵眩晕后，娄潮揉着额头，“兄弟，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上头？” 冉倾脑袋耷拉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出去一趟。” 冉倾拉开座椅，直奔卫生间。 然后扒着马桶吐了十分钟。 这酒后劲异常持久，直到她把刚吃下的东西都吐干净，仍醉意未消。 吐完，冉倾坐在马桶盖上给Flora发微信。 她昨天回了老家，所以饭局没跟过来。 冉倾：“F，我晚上喝酒了。” 片刻，Flora一通电话打过来。 “你什么酒量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有数，8%，我提前还看了，哈、哈、哈。” 从她那几声傻笑，Flora清楚地意识到，绝对是醉了。 “你喝的什么酒？” “起泡酒。” “你知道这酒俗称少女杀手吗？后劲巨大无比。” 冉倾愣了片刻，“你觉得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会喝吗？……那我也不傻啊。” “……”行你不傻你聪明极了。 Flora头大了一圈，“你现在在哪儿？娄潮跟你在一起吗？我打电话给他让他送你回去。” “他跟我一块儿喝的，估计还不如我。” “……” “不过闻总在。” “什么？” “就……晚上他也来了。” Flora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麻烦你下次说话先说重点，那就这样吧再见。” 电话立刻挂了。 冉倾：“……” 孟凝跟着那道身影出来。 只见闻奚一路穿过走廊，来到卫生间门口。 随后停下。 视线中，闻奚看着女卫的方向，眉头有一道很浅的褶皱。 看着时间，闻奚拨通电话。 不久后，对面接起来。 “你怎么样？” “你还有空关心你绿成一道光的老婆呀？大可不必其实，你继续陪你的酒啊。” “不要闹。” “你才闹你全家都闹，哪吒闹海的是你大闹天宫的也是你……” “醉了？” “……醉了又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跟她说话，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把我坑得可惨了，我命都没了你知道吗？刚才你还朝她笑你都没跟我那么笑过，闻奚你混蛋。” 冉倾把他挂了。 走廊的暖光落在闻奚身上。 却没有让他增加哪怕一丁点儿人情味儿。 闻奚回头，目光冷冷落在几步之外的女人身上。 孟凝其实没太听清闻奚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刚才他打电话的时候目光非常专注。 但此刻望向她，眼神冷冽。 冷得刮人。 跟刚才席间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但她还是勾起唇，笑得极其标准：“闻总您好。” 闻奚没答话。 “我刚才看到您在打电话。” 闻奚目光扫过来，“你有听别人隐私的爱好？” “不、不是。”孟凝摆手，“我是怕打扰您，才在这里等着。” “是吗？那你已经够打扰了。” 见她还不走，闻奚道，“以走道的宽度，我想我不至于挡住你的路。”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很显然闻奚已经失去了往下听的耐心。 在闻奚冷冷的注视下，孟凝心头一阵慌乱，说了声“抱歉”。 随即手脚僵硬地迅速通过他身旁，进了卫生间。 但在片刻后，又去而复返。 这次她重新走到闻奚身边，取出一张房卡，递到闻奚面前。 “M酒店离这儿不远，闻总有空去坐坐吗？” 可以说，孟凝真是邀睡邀得大大方方。 毫不拖泥带水。 从微信群里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后，孟凝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一个晚上了。 人总要知道该抓住什么，才能节节高升。 这道理她很久以前就懂。 可惜，像简方达那样的人不明白，所以她该死。 闻奚目光在房卡上停留一瞬，而后淡淡瞥了一眼女人的脸。 倏然间，唇角勾起些笑，几乎是能戳到人心里的嘲弄。 “你哪里来的自信？” 闻奚一出口，孟凝刚才强挤出的笑容立刻垮了。 “觉得自己很美？” “我认为……自己并不丑。” “那我帮你认清现实，你这张脸在我认识的人里，能排第一——倒数的。” 孟凝拿卡的手已经在抖了。 “那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孟凝面露不甘，“是像冉倾那样的？” 孟凝注意到了刚才冉倾敬酒时闻奚不同寻常的反应。 虽然席间大多数人并没留意，但她还是记住了。 而且记得很牢。 此时陡然想起，问题没过脑子就到了嘴边。 而对于闻奚来说，她至少问了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闻奚在心中细想片刻。 一想到冉倾，眼前仿佛就出现她总是带着几分坏笑的眉眼。 爱生气，也同样爱笑，嘴里没几个正经。 自以为很会撩，但话里错漏百出。 就这样一个人，却像是扎进了记忆深处。 甩也甩不开。 闻奚看孟凝，“自荐枕席加上打听别人私密喜好，你做的这两件事，足够让你的演员生涯终结在今晚。” 孟凝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知道，作为耀世的掌舵者，像她这种一抓一大把的演员，对方一句话就能让她多年来的苦心孤诣毁于一旦。 此时的孟凝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一个怎样大胆的决定。 更不幸的是，决定是错的。 人家看不上她的枕席。 “对不起我错了闻总。”孟凝颤着声音道。 “我知道以闻总这样的人物是不会跟我这样一文不名的小演员过不去的，只要您不跟我计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同样的蠢事。” 孟凝的脸在极端的害怕下泛着可怕的惨白。 她后悔了，她不该来。 闻奚问：“你以为道歉就能让人不去计较你之前的蠢吗？” 此时，看着这张脸，闻奚很难不想到简方达。 他获得的资料里，简方达曾被眼前这个女人欺负到一度生活在阴暗里爬不出来。 在简方达的遗体之前，他曾许诺，要让她所有生前所遭到的不公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对于孟凝，他一直还没动。 是因为，一刀致命未免便宜了她。 他要让她一步步走到她自行挖好的叫做“恶有恶报”的坟墓里，一点点搓灭掉她的生路。 “趁我现在还不想计较，你消失得越快越好。” 孟凝如蒙大赦。 她的大衣还在包间里，此时也顾不得了，只穿一件单薄的礼服跑进寒夜。 宛若逃命。 * 冉倾缩在隔间里，脑袋越来越晕乎。 很快，她听见隔间门被敲响，“冉倾？” 是狗子的声音。 她来了劲，“她不在！” 外面一阵沉默。 “开门。” “不开你让我开我就开你当我是什么。而且你连女厕所都进你这人好变态啊。” “冉倾，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自己出来还是被人撬门抬出来。” “怎么我没有上厕所的权力吗？！你凭什么抬我？” “你已经进去半小时了。” “我便秘，我他妈便秘！” “……” 闻奚冷声道，“看来你更喜欢被人强行破门而入。” 冉倾脑袋晕，不想理他。 闻奚继续道，“然后登上明日头条——不知名演员因便秘长时间占用厕所导致酒店不得不派专人撬门将其带出——这样的风格你很喜欢是吗？” “！” 外面脚步声响了几下，然后停了。 一瞬间，冉倾以为闻奚真的去找人了。 如果明天新闻上真出现他刚才说的那种报道，她可以现在就去死一死。 “狗子，你回来我向你的淫威屈服了我认了，你他妈回来！” 冉倾边喊边打开门。 一打开，看到站在外面脸似寒霜的闻总。 搁平时她可能还会心虚，但酒喝多了，胆量怒涨数倍。 她越过闻奚，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胳膊陡然被他抓住。 冉倾甩了一下没甩开，怒气腾腾地瞪着他，“放开我跟你说哦不然我咬你。” “你咬一个试试。” 冉倾盯住闻奚抓着她的手，用醉意朦胧的眼光打量一眼，随后道：“算了，狗肉不好咬，这次我先放过你。” 知道她醉得不轻，闻奚已经放弃了跟冉倾讲道理的打算。 但看到她执意要往一个方向走，他语气有了些无奈。 “你往哪走？” “废话停车场啊不然怎么回去。” 冉倾忽然扭头，狠狠看向闻奚：“你别以为我醉了智商也跟着出走了，我告诉你没可能的！” “如果你智商没出走，那真是让人为你的前途担忧。” 冉倾没听懂，在她迷茫的眼神中，闻奚道：“你是想进男厕所体验一下设备？” 冉倾一抬头，伸手将挡在眼前的头发勾到耳后。 哦，男厕所啊。 她自知理亏，任闻奚带着她往外走。 进电梯时，正好包间里娄潮被庞飞可搀着出来。 庞飞可絮絮叨叨—— “我说小祖宗，你是觉得你舅舅我没被你爸妈说够是吗？” 娄潮靠在庞飞可肩上，“我兄弟呢？诶，你看那是不是我兄弟？” 庞飞可一抬头，闻奚正揽着冉倾往电梯里走。 033 庞飞可见状赶紧把娄潮往相反的方向带。 开玩笑，人家夫妻在一起，他们可不好去当电灯泡。 “你看错了啊，舅舅带你回家。” 娄潮极力远望，“不对那就是我兄弟啊，还被一个男人搂着。不行我得去看看，我兄弟有危险。” 他挣脱庞飞可，踉跄走了两步。 然后没稳住……摔了个马趴。 再然后，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 冉倾被人带走了。 “兄弟！是我没保护好你！”娄潮向电梯方向伸出五指，情绪激动。 “省省吧，人家并不需要你保护。” “舅舅，你说把我兄弟带走的男人……”娄潮趴在地上，打了个酒嗝，“是谁啊？” 是谁？是我们都得罪不起的人。 他一把拽起娄潮，没拽动，只能用熊抱的姿势往出拖—— “兔崽子，别管别人家事了，跟我回去。” 娄潮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了，他喃喃道，“好，你先带我找到我兄弟我们就回去。” “你舅舅一天天容易吗要让老板高兴还要让你这个小东西折腾，哎哟我的老腰……” * 地下停车场。 冉倾执意挣脱了闻奚的手，停在一辆车前。 ……不是他们的车。 晚上，地库空旷，说话的时候有很清晰的回响。 闻奚盯着冉倾鼓囊囊晃来晃去的背影，问：“你在找什么？” “嘘。你好烦你能不能不说话？”冉倾狠狠瞪了闻奚一眼。 然后像是发现了好玩儿的事，惊喜道：“你听，有回音呢。我再来试试——” “闻家奚奚是狗子。” “闻——家——奚——奚——是——狗——子——” “哦吼，真的有耶。”冉倾一声欢呼。 背景声变成了：“耶——耶——耶——” 被骂两遍的闻奚在想今晚回去怎么把她给炖了。 视线里，冉倾绕着面前的一辆宝马转大半圈了。 某一刻，她忽然停住。 随后猫着腰，指尖直对前方，“咦，这谁啊？” 被她指着的是宝马的后视镜。 直到手指戳上镜面，冉倾像从没见过似的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这也……” 她张开嘴，惊叹道：“……太美了吧。竟然能有这么美的人类吗？” 这脸怕是不锈钢做的。 闻奚盯着她的后脑勺，似乎不能理解人间为什么会有这种产物。 但这还远没有完…… “大家好，今晚来的都是我的粉丝是吗？没错我在《瑰朝》里演慕小小，”冉倾嘻嘻一笑，对着镜子忽然娇羞起来。 “哎哟，”她又笑了一下，欲拒还迎的那种，“演的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就只是平平无奇的演戏小天才而已……” 闻奚若有所思。 然后心想，她现在是不是以为自己在舞台上？ 还是底下有一群狂热粉丝的那种？ 等冉倾回过头时，看闻奚的表情都变了。 温柔、大方、带着笑。 像在看失散多年的亲人。 以她的反应来看，他现在说不定就是她眼中“台下众多粉丝”之一。 果然，冉倾对闻奚道： “是吗？粉丝们也希望我带来一段才艺展示啊？” 并没这个希望，闻奚心道。 他眸光动了下，随即打开手机，调成录像模式。 对准冉倾。 屏幕里的冉倾在继续展示自己cue自己的绝活。 “那你们想看我表演什么呢？” 她目光笔直地看向闻奚。 发现视线对不上，又往上挪了几寸。 “这位正拿手机拍我的粉丝，想看什么？” 在她灼灼的目光中，闻奚道：“不想看。” “没有‘不想看’的选项呢，刚才问题是——想看什么，不是想不想看，好吗？再问一遍，想看什么？” “随便。” “随便，行，你可以。”她思忖了片刻，“那我就唱一首歌吧。你有没有喜欢的——算了，不问你了，那我就唱一首，唔……难忘今宵吧。” 她清清嗓子，起了范儿，开嗓—— “啊～难～忘～今～宵～” 说实话，闻奚没听过能把歌唱成这个德行的。 一个字都没在调上，整个地库都回响着她鬼哭狼嚎的歌声。 冉倾还在唱，“无论新友与故交～” 闻奚想：“听过你的歌声都想告别今宵。” 冉倾：“明年春天再相邀。” 闻奚想：“想得美。” 冉倾：“告～别～今～宵～” 鬼叫般的歌声中，面前宝马的车窗倏然落下。 里面探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 他看着两步外的冉倾，眼神里透露出几丝震惊和一言难尽的困惑。 求助似的看向闻奚：“先生，这位是……您爱人？” 闻奚走过去，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嗯”了一声。 男人目光立刻有了几分同情，“那能不能麻烦您把她带走，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他妈，你看，孩子都被她吓哭了。” 后座的儿童座椅上，一个小男孩哭得满脸泪痕。 看冉倾的眼神像在看女鬼。 那一瞬，冉倾听到奶声奶气的哭声，停了声音。 她一低头，看着后座的小男孩，嘻嘻一笑，开心地招了招手。 小男孩嘴角咧开，哭得更凶了。 “宝贝，你是我的音粉是吗？姐姐给你唱一首摇篮曲吧～” 冉倾还没开始唱，面前的宝马车窗“嗖”得一下升了上去。 中年男人一个飞快的倒车，逃也似的把车开走了。 “诶，走了？我小粉丝。”冉倾指着车屁股道。 “粉丝？他长大后不告你虐待儿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闻奚道。 “你……是不是我黑粉？”冉倾狐疑地看着闻奚。 冉倾忽然笑了一下，自问自答，“我觉得不是，你都偷拍我这么久了，肯定是我死忠。回去记得帮我修个图，不然不准发哦。” 闻奚轻嗤一声。 “你也拍这么久了，我们俩合个影吧。”冉倾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嘟囔道：“等等啊，我找下美颜，哦找到了。” “来，”冉倾凑到闻奚跟前，“你稍微低下头。” 闻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笑一下行吗？不然拍出来不好看。来，三二一。” 但在最后一秒，他还是看了镜头。 冉倾道：“好了。” 冉倾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出了会儿神，“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哪儿呢？” 闻奚等着她下一句。 “哦——”冉倾恍然大悟，“长得像我家狗。” 闻奚一晚上的耐心终于告罄。 走上前，在冉倾怔忡的表情中，身体下倾，将她拦腰抱起。 大步朝自家的车走去。 好几秒后，冉倾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这是干嘛呀？” 闻奚道：“抱你回去，炖了。” 折腾了一晚上的冉倾这会儿倒是乖了，软了声：“能不能不炖，我很乖的。” “乖？” 冉倾点头，“我超乖，不仅能洗衣做饭还能唱歌给你解闷……我给你唱首——” “你要再敢唱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扔进垃圾桶。” * 晚上老王送两人回去。 大约是晚上折腾够了，冉倾睡了一路。 到家后，闻奚抱着冉倾下了车。 老王站在车旁，道：“夫人醉成这样，喝了不少酒吧？” 闻奚眸光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没喝多少，酒量太差。” 这是除夕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路边橙黄的路灯跟一户人家阳台上的大红灯笼相映成趣，远处，鞭炮声零星响起，在天际倏然炸开。 老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听见闻奚道：“新年快乐，王叔。” 老王眼中闪烁出拘谨的笑，“谢谢闻总，您也新年快乐。帮我跟夫人带个好。” 闻奚应了声。 闻奚扛着冉倾进到房间。 放在床上的瞬间，冉倾半睁开醉意濛濛的眼眸。 看到近处的闻奚后，她皱起眉—— “为什么……你的脸总是这么冷？” 闻奚放好她，正要离开，陡然间冉倾伸出手，紧紧拽住他的衬衫领口。 他警告：“放手。” 冉倾摇头，“不放，你凭什么啊？……为什么对我总是凶巴巴的？” 她一边问，手狠狠晃了几下。 闻奚的脖子被勒出一道红印。 “可是那晚，”冉倾目露委屈，语气拖了哭腔，“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她的鼻翼抽了抽，嘴角撅起，又凶又可怜。 这副模样，不轻不重地搔动闻奚神经深处某些被深藏的回忆。 但带来的回颤却久久不能平息。 片刻后。 闻奚俯身直视冉倾，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她呢喃几句，又似很疲惫，“算了，反正对你来说我是谁也不重要。” 说罢，冉倾的眼皮渐渐合上。 昏睡过去。 闻奚在她床前默默注视她一会儿，良久后，手指放松下来。 终于忍住刚才那股想要把她摇醒问个明白的冲动。 * 除夕。 老王提前放了假，闻奚和冉倾开车回冉家老宅。 一路上，冉倾神情幽怨地看着闻奚。 她张口，嗓音里几分沙哑—— “老公，你听我的声音是不是很性感？” 就是这个狗男人，昨晚回来也不说帮她把外面的羽绒服脱掉。 不脱也就算了，还在她身上盖了一床棉被。 加厚的。 直接早晨给她热醒了。 一起来，声音就变成这个样子。 声带跟在砂纸上疯狂摩擦过似的。 034 闻奚神情有些浅淡的疲惫，看他的眼底，似乎昨晚没休息好。 活该，冉倾心想。 闻奚目光看向车外，神情专注，“你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 “嗓音。” “承蒙你‘关怀备至’给我羽绒服上加被子，否则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冉倾捏着脖子，表情幽怨。 “你确定？” “我可太确定了。” “要是其他原因呢？” 闻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下，冉倾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吸引了注意力，有些心猿意马，她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但一时没想明白还是顺口说：“要是其他原因我躺平任嘲，当牛做马任你发配。” 冉倾听到闻奚一声笑。 刚才心里那点怪异感被放大，一想起自己刚才答应的后半句话，一急，赶忙补上一句：“……一整天。” ……她承认她是有点小怂。 闻奚的车刚好停在老宅前。 闻奚把手机递过来，冉倾正要接，闻奚道：“建议你别妄想毁尸灭迹，我已经存了备份。” 冉倾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屏幕上是待播放的视频，背景挺暗。 她点开播放键。 “那你们想看我表演什么呢？” “那我就唱一首歌吧。” “啊～难～忘～今～宵～” …… 这谁？ 这个深夜喊麦的疯女人是谁？ 好的破案了。 她的嗓音是这么来的。 但冉倾坚决不能承认那就是自己。 手已经悄摸摸按上删除键。 又想起刚才闻奚那句话，捏着手机生生快把屏幕抠出来了。 “闻总，跟拍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冉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神森然。 “嗯，是挺辛苦，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你的嗓音里死里逃生。” “……”你滚。 过了片刻，冉倾道：“商量一下。” 闻奚目光动了动，“什么？” “我毕竟是明星，这视频我想买，连带你的备份。” 闻奚唇角勾起，“跟我买？” “好吧我知道跟你谈钱还是有些不自量力……那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能删掉视频？” “怎么样。”在冉倾的殷殷期盼中，只听他决绝地吐出三个字，“都不删。” “为、什、么。” 闻奚从后备箱拿出准备的礼盒，边往进走边道：“好笑至极，值得留念。” “你！”冉倾指着他的后背，语气愤怒至极。 但下一刻，她的脸颊微微鼓起，往前跑了两步，拽住闻奚的后衣摆。 声音糯糯地撒起了娇，“那人家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冉倾，你跪下求。” “！” “都没有用。” “……” “还有，刚才你答应的事别忘了。” 她刚才答应什么了？ 哦，为他当牛做马。 * 这是冉倾和闻奚婚后的第一个年节。 两人今晚留在冉家守岁。 梅若含果然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年夜饭由她亲自操刀。 厨房里飘出很浓的香味。 冉倾猫似的溜进厨房，在沸腾牛蛙刚出锅没多久捏了一根蛙腿出来。 蹲在地上啃。 “小心烫。”梅若含无奈地看着缩在角落里啃得正起劲儿的冉倾。 冉倾被烫的直吸气，还是一口接一口，没停。 “好好吃。”冉倾还是抽空对梅若含比了个赞，“妈妈手艺赛高！” 梅若含无可奈何一笑，“你爸就喜欢吃辣，这点你真是像极了他。” 冉倾心中一动，然后嘻嘻笑了，“口味像爸，还好长相随妈，要是长相随爸我可能会哭。” 梅若含一哂，“别让你爸听见。” 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眉眼依稀有自己的影子。 梅若含眼神不由温和了下来。 她心中微动，俯下身轻轻抚了下冉倾的肩。 就在此时，搁在料理台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冉晚儿。 梅若含的手抽了回去，急忙拿过电话接起来。 “晚儿，妈妈在。” 冉倾悄无声息地撇了下嘴。 * 年夜饭。 整张桌子唯一在扛饭的就是冉倾，其余的人都吃得相当文雅。 “你能不能有个样子？一口饭咽完再夹下一口不行吗？”冉慕初一眼瞥见狼吞虎咽的冉倾，来了气。 忽然被cue的冉倾一愣。 随后用力咀嚼完嘴里的饭，咽下后道—— “爸，你看外面。” 冉慕初往窗外看去，一团漆黑。 只听冉倾道：“什么都看不见是吧？那就对了。麻烦您自动把我等同于外面那团漆黑谢谢。” 冉慕初更气了，吹胡子瞪眼，“整天不成体统，在家里也就算了有人容忍你。在外面要还是这样看谁会关照你。” “我在外面怎么了？” 冉慕初一声冷哼，“你看看网上关于你的都是些什么消息？没一条能看的。” “网上消息要是那么影响心情您别硬看行不，以后遇到与我相关的事自动忽略不好吗？” 冉慕初噎了一下，“你以为我愿意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到处是。” 冉倾叹了口气，“为了您的健康着想。真心建议您平时多跳广场舞，没事少网上冲浪呢。” 冉慕初被她气得说不出来话。 在父女俩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冉里沙放下筷子：“你的那点事，自己能处理好吗？” 冉倾点了点头，“能。” “好。”冉里沙对冉慕初道，“那就随她去，多跌几跤就知道痛了。” “就是嘛，让我跌。少说我几句。”冉倾朝冉慕初“哼”了一声。 冉慕初看样子像要去找鸡毛掸子。 给冉倾个痛快。 此时，眼角余光里，冉倾终于知道今晚让她一直感觉不对的事情是什么了。 ——闻奚的脸色很不好。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从家里出发来老宅一路上他都有点疲倦。 冉倾戳了一下闻奚的袖口。 闻奚侧过头看她。 “你一晚上都没吃几口饭。” “不饿。” “而且，你的脸白得简直像鬼。” 闻奚抬眸，“像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不舒服？” 闻奚没回答，但已经相当于回答了。 冉倾身体前倾，手掌对准闻奚的额头。 还没挨上，手心被闻奚抓住。 “没事。”他道。 这个动作引得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他发烧了。”冉倾指着闻奚，广而告之。 贴着她手腕的掌心很热，估计还烧得不低。 梅若含率先反应过来，走近后问：“难不难受小奚？” 闻奚摇头，正要说话，被冉倾打断，“妈您这问法有点问题，对于闻总这种人来说，应该这么问——是打120还是现埋？” “去，胡说什么。”冉倾头上挨了一下。 冉倾抱着脑袋，小声嘀咕：“本来就是。” 在梅若含的担忧中，闻奚道：“昨晚没休息好，不严重，不用去医院。” 直接把梅若含后面的话堵死了。 闻奚后来坚持没去。 梅若含帮她拿来医药箱，她提着跑去房间。 闻奚刚躺上床，还没睡着。 冉倾从医药箱找出体温计，“量一下。” 闻奚目光盯着冉倾递过来的体温计，然后掀开被子，看着她。 冉倾：“？” 闻奚：“需要我自己来？” 冉倾眼睛瞪大了，“那不然呢？” 难不成让我帮你？ “为我当牛做马一整天。”闻奚道，“谁说的？” 冉倾支支吾吾：“我。” 她认命地将体温计放到一边，硬着头皮拽住闻奚睡衣上第一颗扣子。 “你手在抖。” “哦，我得了应激性抽搐综合征。”她道。 结果一颗扣子死活解不开。 这时，冉倾听到闻奚极轻地笑了一下。 冉倾气急败坏，“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闻奚道：“嗯，好笑。” 一抬头，他唇角翘起，眼中有光。 冉倾没大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怔了一下。 在她愣神的时候，闻奚已经坐起来，接过体温计。 所以，他刚才只是在逗自己？ 冉倾有些气。 要不是看在你发烧的份上……冉倾心道。 体温38.9℃。 “以前我有个认识的人，”冉倾坐在床边，回忆道，“高烧没及时治，后来变哑巴了。” “我还有一个认识的人，嘴硬说自己没发烧，结果后来你猜他怎么了？” 闻奚并不想接话。 冉倾自行挽尊，“他成了热狗。” 看冉倾的样子，似乎很为自己的冷笑话得意。 趁闻奚还没反应，冉倾拆了退烧药，跟温水一起放在他旁边。 “喝了药，要是体温不降，你必须去医院。” 说罢，像是怕闻奚反悔起来打他似的，飞快出去了。 身后，闻奚露出点无可奈何的笑。 半小时，冉倾回房间时，闻奚已经睡着了。 她借着门外渗出的光线，蹲在床边，打量睡梦中的闻奚。 很久之后，她站起来，轻手轻脚回到客厅。 到了十点，冉里沙先去休息了。 再到十一点，梅若含和冉慕初也回了房。 电视机前就剩下冉倾。 背景音很喜庆热闹，跟今天的节日一样。 主持人讲了个笑话，冉倾嘴角牵起，却发现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抓不住。 到底怎么了呢？冉倾扪心自问。 快到十二点，拜年短信蜂拥而至。 娄潮的，《瑰朝》剧组演员的……还有许多相识平时却没太多见面机会的人。 冉倾一一回复。 回复完最后一条，冉倾给Flora发微信—— “F，新年快乐，我出大事了。” 035 Flora：“？？？” 冉倾：“我心跳好快啊。” “？？？”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现在的心率至少破百了。” “你晚上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啊。”冉倾捂着胸口，她瞥了眼楼上的方向，心跳一瞬间更快了。 “我有一个合理的猜测。” “你说。”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年后我经纪人换了。” “……” 跟Flora聊完，冉倾目光落在春晚上，看了几眼，实在看不下去。 几乎到了坐立难安的程度。 她站起来在客厅走了几圈。 然后像是要确认什么，视线落在楼上。 片刻，她下定决心，再次上楼。 轻声打开门。 意料之外的，里面竟然开了灯。 闻奚背对她站在窗前，衬衫睡衣上似乎还沾染着刚起床时的温热。 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他转过身—— 一双如画的眉眼落进冉倾眼眸中。 砰、砰、砰。 心脏在脏腑里急促跳了几下。 这一次，冉倾终于知道自己心跳异常的原因了。 她抬眸，目光落在闻奚因为病中而显得苍白的脸上。 然后她听见有声音在心中响起：“其实这真的不能怪我。” ——喜欢他这件事，确实怪不了她。 谁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性格又狗的恰到好处呢？ 冉倾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夜晚。 其实那时候就已经很心动了不是么。 一声悠长的叹息。 闻奚打量她，“为什么？” 冉倾不懂：“啊？” “刚才的叹气声。” “哦，”冉倾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到你我恰好想到一件事。” 闻奚在等她往下说。 冉倾勾了勾耳边的头发，忽然笑了。 “你这个人啊，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道德败坏你知道吗。你想啊，长成这样也就算了，偏偏还有钱，那么多女人对你趋之若鹜，爱惨了你，可你万年如一日的冷漠禁欲。让那么多人爱而不得，仔细想想，是挺道德败坏的吧？” 闻奚在窗前站得笔直，这人，就是连生病都没半点病友的样子。 冉倾此时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弄得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几秒钟的缄默后。 “那你呢？” 冉倾身体僵了一下。 心中滚过万千念头，有的说就告诉他自己看上他了又能怎么样，有的说快别丢那个人了他什么性格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说出来大概率等于自取其辱…… 片刻后，冉倾笑了一下，道—— “我啊，我也喜欢。” 那一瞬，眉目中竟带着十足的认真。 话音未落，她看到闻奚幽深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困惑的情绪。 然后，眉头蹙起。 攥进手心里的手指忽然松了。 “我喜欢你建模般的完美五官，也喜欢你修长的身姿宛若天神下凡，更喜欢你慷慨大方接济穷苦。”冉倾忽然双手伸出，期待道：“老公，人家最近经济上有点拮据，不知那张收回去的黑卡能不能……” 不用继续再往下说了。 冉倾从闻奚的目光中看到遭受恶作剧后隐隐的愤怒与冷漠。 他这次好像还真的挺生气。 冉倾心想，毕竟自己是个挺怂的人。 怂人嘛，自讨没趣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冉倾再一笑，朝闻奚眨了眨眼，“可不可以嘛？” 闻奚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秒，转过身，对着窗外，“你想清楚要脱离娱乐圈了？” 当时也是在老宅，冉倾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靠家里资助来着…… 冉倾望着他的背影，“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 两人僵持许久，愣站出一副渊渟岳峙的感觉。 终于，冉倾拿了温度计走过去，“再测下.体温。” 38.5℃。 虽然还烧着，但总算往下降了。 冉倾松了口气。 温度计收拾到医药箱，冉倾一转眼看到闻奚有些干燥的唇。 “我去帮你倒杯水，你继续睡。” 去客厅饮水机接水接到一半，身后传来熟悉的前奏音。 那声音一响起，冉倾身体顿时晃了一下。 热水溅了几滴在手背。 那首每年春晚的必备曲目，一瞬间扫荡了冉倾的天灵盖。 倏然间，她想起存在闻奚手机里的“黑历史”。 现在再听这首歌，尴尬到想现在客厅凿个洞把自己埋了。 从今天开始，她对难忘今宵产生了严重心理障碍。 到了哪怕听一句脚都要抠掉的那种程度。 她放下水杯。 正打算找遥控器关电视时，陡然发现闻奚站在客厅中间。 他的手里，捏着电视遥控器。 此时，闻奚的视线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 电视里家喻户晓的女歌星唱：“无论天涯与海角～” 冉倾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麻烦关掉谢谢。” 闻奚：“没这个打算。” “……踩别人痛脚很好玩吗闻总？” “嗯。” “……你！”冉倾来了气，“请问我是为谁接的这杯水？哦是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啊。” 闻奚并没有理她。 然而电视里每个音调似乎都在踩着她的自尊心。 冉倾走上前，伸手，“给我。” 闻奚瞟了她一眼：“自己拿。” “好自己拿是吧。”冉倾说罢，身体倏而向前，手迅速向前探去。 扑了个空。 闻奚把遥控举高了。 冉倾又试着往上够，结果二十一厘米的身高差让她每一次跳跃都显得尤其诙谐。 诙谐就是一种无言的嘲讽。 冉倾血气一下冲到脑子里，决意要跟对方拼了。 也没细想，她情急中抓住闻奚的衣服。 然后一个用力的上跳，终于拿到遥控。 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一首歌刚好唱完最后一个词。 “……” 她举着遥控，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操蛋。 一回头，被一块白得能反光的皮肤刺了一下眼睛。 只见刚才情急下拽住的是闻奚睡衣领口。 她把人家好端端的领口拉成V字形，一边的锁骨都露了出来。 而此时，她的手指还贴着他的胸膛。 皮肤挺烫。 确实是发烧了。 闻奚直直盯住她。 目光似质问、似审判。 “那……还不是你不给我遥控在先。”冉倾在他的目光中吞了口口水，“所以我告诉你以后别欺负我知道吗再欺负我我还袭胸。” 说了句流氓话，冉倾赶忙把手拿开。 闻奚的领口被她抓得变了形，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这场面可真是不好解释。 冉倾指着茶几上的水杯，支支吾吾，“你记得把水喝了……就这样吧。” 她急急地跑回了房。 闻奚紧随其后回来时，看到在收拾枕头的冉倾。 冉倾脸还热着，听到脚步声却没抬头，“我今晚睡隔壁客房。” 闻奚的脚步忽然一顿，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你生病了嘛，谁让我心地善良呢？今晚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闻奚没回答，冉倾还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脸色比刚才又有点不好了。 冉倾以为他在考虑别的事儿：“没事，这种情况爸妈爷爷应该还是能理解的，毕竟你生病了——” “不用跟我解释。”闻奚道，“我并不关心。” 直到冉倾出门，两人都没再说话。 出了房间，冉倾抱着枕头靠在走廊墙壁上。 轻声舒了口气。 今晚理清自己对闻奚的感情已经够她消化一阵了。 在她喜欢闻奚的基础上，她实在没办法再做到晚上跟他住一间房。 万一露馅了呢。 她自嘲一笑。 抱着枕头打开旁边房间的门。 这一夜，对于两人来说注定都是不眠之夜。 * 大年初一晚上冉倾回到剧组。 Flora也从老家回来。 拍了几天戏后，Flora渐渐发觉冉倾有点不对劲。 以前空下来基本都是跟剧组演员在一起玩闹，但最近几天却过分安静了。 一场戏拍完，冉倾回到车上。 支起桌板，从包里拿出一沓纸。 Flora有点疑惑：“这什么？” 冉倾又摸了一下包，这回，拿出一本佛经。 “……” Flora愣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要出家。” “非也。”冉倾摇了摇头，一幅心静如水的表情，“只不过，本人最近产生了一点不应当的贪念，要在佛经里寻找一点答案。” Flora看了一眼，嚯，似乎还真抄了几张。 “那答案找到了吗？” 冉倾点点头，“佛经告诉我要放下贪念。” “那我有一个建议。” “但说无妨。” “听佛祖的话。” 冉倾慈眉善目，嘴角一抹淡笑，真有了点看破红尘的劲儿。 她倏然摇摇头，气定神闲地吐了一句话—— “No, I can\'t.” …… “佛祖可能听不懂你在说啥。” “心诚则灵。我相信他老人家已经充分理解我意思了，那就是，确实有点做不到。” “……”这朵中西合璧的大奇葩。 冉倾铺开纸，在上面写字。 Flora道：“不是做不到吗还抄什么抄？” “为了减轻我的罪孽。” Flora觉得再跟她交流下去自己可能得心绞痛，“说说看，你贪什么了？” 036 冉倾不知道从何说起，道：“不好说，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Flora揉了揉太阳穴，“行吧，我待会要出去一趟，回来帮你带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稍等。”冉倾道。 然后她提起笔，在抄了一半佛经的纸背后郑重写下—— 爆炒鱿鱼 麻辣香锅 辣牛肉汤 …… 如果条件允许，都选特辣谢谢。 “……” 就真的信了你抄佛经的鬼了呢。 * 二月末。 冉倾拍她在《瑰朝》剧组的最后一场戏。 跟娄潮搭档，演绎慕小小和楚子荀青梅竹马时期的一场戏。 为配合慕小小前期的设定，造型师设计了一套仙女装。 鹅黄色的纱裙如流泻的飞虹，发丝如瀑般落在肩头，光是看造型都觉得非常养眼。 但这场戏本身在剧本里却是很平淡的一笔。 黄昏街头，慕小小等待出使邻国回朝的楚子荀。 毛斌在监视器后喊了：“开始。” 慕小小嗔怪地对身边的丫鬟抱怨了一句：“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天快黑了。” 丫鬟劝道：“王爷兴许有事在路上耽搁了，小姐不然先回府吧。” 慕小小脸颊略微鼓起，有些不愿，“可——” 一声遥远的马嘶声此刻响起。 街上行人往两边躲避，城门方向，几十匹马同时进城。 最前端的，便是慕小小心心念念的人。 他一身风尘仆仆，却不改俊朗疏阔的面容。 慕小小眼中的不快转瞬即逝。 刹那间，眸色淬着浓烈的狂喜，却出于隐秘的少女心思，将嘴角的笑藏起来。 白马在她身边停下。 带起了一阵风，发丝拂过她耳边。 楚子荀扬着马鞭，坐在马上看她：“小小？” 慕小小下巴扬起，眼角溢出甜蜜。 “子荀哥哥，”她踮起脚抓住马鞭，往下一扯，楚子荀顺势身体下倾。 这一瞬，慕小小笑靥如花。 她凑到楚子荀耳边，轻声道：“想你了。” “好，cut！”毛斌从监视器后面走出来。 “眼神变化很到位，过了。” 剧务此时跑出来，为冉倾送上一捧花。 白玫瑰，是冉倾最喜欢的花。 毛斌道：“慕小小戏份今日杀青！” 周围响起掌声，剧组工作人员围过来。 娄潮从马上下来，在冉倾没反应过来时敞开怀抱，一把搂住她。 “兄弟，恭喜。” 冉倾在她怀里抬头，“谢谢。” 面向毛斌时，冉倾几乎要哭了：“导演，我觉得我还能再来一条。” “晚了，谁让你刚才一遍过了。” 在剧组已经度过了快四个月。 除了个别人，《瑰朝》剧组总体而言是她待过的感受最好的剧组之一。 到了分别的时候就相当不舍得。 毛斌也有同感，“放心吧，只要你以后愿意，我们合作的机会多着呢。” 这四个月合作下来，毛斌对冉倾的业务能力再清楚不过。 虽然没有直说，但毛斌认为冉倾是近些年来新生代演员中最具天赋的演员之一。 以前也有一个演员像冉倾一样令他惊艳不已，可是…… 毛斌心里叹了一声。 他看着面前的冉倾。 这姑娘有天赋，并且努力谦逊，假以时日必定大火。 他甚至已经想到冉倾未来无限荣誉加身的场景。 冉倾点点头，“一定要再合作。” 离开剧组时，娄潮一双大眼巴巴盯着冉倾。 “兄弟，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办，你把我也带走好吗？” 冉倾转身拍了拍娄潮的肩，“乖，滚去拍戏。” “……” 两人都没发现，两人的身影被录入了不远处的摄影机。 * 当天晚上，回兰亭公馆的路上。 自从大年初一后，她再没回去过，也没见过闻奚。 此时心中有点惴惴不安。 Flora接了通电话，挂掉后拍了一下大腿。 “成了！” 冉倾知道Flora最近在帮她接洽一个综艺。 综艺叫《角色准备中》，是演技竞技类节目。 已经播出了两期，网络上反响火爆，平均每周能上三四个热搜。 简而言之，是块大饼。 所以冉倾很清楚，背后的资本较量必然是无穷的。 可现在的她，在娱乐圈基本属于第十八梯队。 没资源没人脉，虽然有后台但比没有还让人绝望……而且出道四个月了，除了那几个让她被黑出天际的热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路人观感差到极点。 以她这样的处境，让一个当红节目邀请她上……呵，不如回家洗洗做梦。 意识到自己没什么中选的可能，冉倾一直也没往心里去。 但这会听到Flora的声音，刚才的惴惴不安被冲淡了大半。 她扭过头，“不会吧那个综艺？” Flora点头，“他们节目制片给我确切消息了，决定让你去当助演。” Flora安慰冉倾，“虽然是助演，但——” “助演怎么了？”冉倾来了劲儿，“看不起助演吗？你信不信，就助演我也能发光发亮，创造辉煌。” 冉倾的热血感染了Flora，“我充分相信你。一直以来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的女主角。” 两人还正兀自高兴，冉倾兜里的手机响了。 这会儿离开剧组不到一小时，所以看到娄潮的电话，冉倾有点奇怪。 按下接听，娄潮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 “兄弟你放心我团队已经在处理了，最迟今晚就会发公告。” “？……啊？” 就莫名其妙。 娄潮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没上微博？” “哦没上啊最近都不刷了影响心情。” 因为上面都是黑她的。 娄潮道：“那你当我没说吧。” “你觉得可能吗等会让我先看下。” Flora听刚才的对话已经进了APP。 #娄潮妈妈不让你离小偷那么近# 阅读量破了一亿。 评论底下一大半是在嘴冉倾的。 冉倾有点懵。 自己也进了微博，大概十来分钟后，弄清事情始末。 起因是娄潮资深站姐发了一张《瑰朝》片场动图。 动图里，冉倾拍了一下娄潮肩膀，神态亲密。 然后娄潮露出有点无语的表情。 【姐妹们，我举起我三十米的大刀准备找冉倾报摸夫之仇。】 【啊啊啊啊小偷把你脏手拿开，抢人角色的糊卡你不配出现在我哥哥面前。】 【你们看潮哥表情已经很嫌弃了，也就某些人不要那啥硬碰我潮哥。】 【晒潮哥演唱会票根自证粉籍，为什么我觉得还好啊，同剧组之间大家很熟碰一下没问题吧？】 【而且u1s1，这姐脸是真挺能打，这么糊的像素颜值都没蹦。】 【替小偷说话的都给我滚，指路尤露微博，抢别人角色的人祝早日滚出娱乐圈！】 …… 因为一件事情，冉倾来来回回被鞭尸数次。 原本以为时间久了谣言会不攻自破，可没等破呢，冉倾已经觉得有点扛不住了。 说到底，都是凡人。 天天被一堆骂声裹挟着，心态不崩已经算意志坚硬了。 冉倾看了下自己现在的粉丝数，刚过一百万。 被黑出来的一百万。 可作为一个演员，不靠演技的关注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她看到微博里众人说的指路尤露微博。 点进去。 最近的一条微博来自十分钟前。 尤露：【昨天参加了一场试戏，真的努力了也尽力了。希望这次不会再有任何波折了/祈祷】 司马昭之心。 就只差把冉倾公然挂在抢角色的耻辱柱上了。 冉倾往前翻看，基本都是冉倾暗搓搓卖惨的。 冉倾看了眼尤露的微博粉丝，五百万。 如果没记错，对比之前尤露发长文的时候，涨了三百万粉。 都是虐出来的。 是踩着冉倾虐出来的。 冉倾闭上眼，试图平复心情。 其实表面来看是娄潮粉丝介意他和冉倾走得太近，本质还是认为冉倾人品有问题。 加上尤露又不断各种明示暗示为大家形成冉倾就是靠走后门拿到角色的，于是大家对于冉倾当然印象差到极点。 粉圈的事，一点苗头就能燃起熊熊之火。 更何况是娄潮这种型号的流量。 Flora觑着冉倾的角色，“说句话好吗？让我知道你没有想不开。” 冉倾小半张脸陷进衣领里，露出一双冷冷的眼睛，“想把那小白莲弄死的话我已经说倦了。” “再说，”冉倾往后靠在座椅上，“你觉得被连环泼脏水被万人黑是人类能想开的事吗？” Flora叹了口气，“啊我他妈真是好想把尤露叫出来谈谈做人。” “省省吧，她这辈子都做不了了。” 娄潮团队反应够快。 半小时后出了公告。 提及娄潮和同剧组演员相处融洽，让大家不要再传播不实的报道。 某种程度上，出发点是想捞冉倾一把。 但潮水并不买账。 该骂冉倾的继续骂。 冉倾发微信给娄潮：“已阅/微笑” 娄潮发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我有些粉丝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只是有些吗？/微笑” “唉兄弟虽然对不住你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背啊？” 冉倾沉默了片刻。 “不用说了，以后有事烧纸吧。” 037 冉倾回到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拍了张空旷的客厅照，发给闻奚。 “多日没回来，家里真的好温暖呢。” 没过多久，闻奚回过来。 “出差。” “也不提前跟我说/委屈” “临时决定，下午走的。” 冉倾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 看到回复，心道，下午走的？ ……那勉强在可接受范围吧。 冉倾：“我的角色今天杀青了。” 闻奚：“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我不配得到一句‘杀青快乐’？” 冉倾等了半天，对面却没后文了。 半晌，冉倾问：“所以？” “？” “你还没回答我上句话啊！！！” “你配。” 冉倾裂开了。 她合理怀疑闻奚在搞她。 “那你倒是说啊/威胁。” 这句话后，对面又没回复了。 * 此时，闻奚刚从酒店的私人健身房出来。 几绺被汗洇湿的黑发垂在额前，他伸手拨开，露出漂亮的眉眼。 走廊路过的人侧目看了一眼，视线隐隐带着惊讶。 然后压着声音对旁边的同伴说：“卧槽看见没？天菜啊。” 就在闻奚准备回冉倾微信时，谢寰宇的电话过来了。 谢寰宇跟闻奚确认了明天的行程安排，最后提起冉倾再次遭到网暴的事。 说完后没听见闻奚答复，谢寰宇道：“闻总，需不需要再敲打庞飞可一下，让他尽快跟进？” 闻奚道：“敲打就不用了。直接告诉他，如果我再听到一条类似的消息，他那个位子可以让出来了。” 通话结束，微信接连蹦出好几条信息。 都是冉倾的。 “所以多敲四个字会让你手指瘫痪？” “你粗来吱一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十秒钟内回我不然我们以后不要再说话了。” “十、九、八……” “二、一点五、一点三。” “好的闻总，我懂了，是想恩断义绝的意思是吗？” “一。” 在收到下一条消息前，闻奚拨出电话。 过了两秒，对面接起。 只听见气呼呼的气息，却不说话。 “冉倾。” 还是没声音。 “我刚才在接电话。” 这次对面似乎有了点动静。 几秒后，冉倾委屈道：“可是我已经说了零。” “嗯，但现在你在跟我说话。” “……闻总你是不是真要逼我跟你一刀两断？” “杀青快乐。”闻奚声音轻柔。 一朵小小的烟花在冉倾脑海爆开。 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就……还凑合吧。 * 第二天出发去江城。 综艺《角色准备中》的录制地在那里。 来之前她已经跟闻奚说过了，对方听后只说了句“知道了”。 下了飞机，在江城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冉倾和Flora来到节目排练室。 虽然节目是演技竞技类，但节目组显然懂热度决定市场这一套理论。 营销方向就是冲热度去的。 每周三四个热搜的信息点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一众演员的台前幕后挖掘出来的。 从走进大楼的一刻，Flora就提醒冉倾一定谨言慎行。 以她现在的黑度，实在经不起雪上加霜了。 一进到楼里，Flora示意冉倾看角落的摄像头。 巴掌大的地方怼了好几个。 从他们进来的时候，节目录制已经悄然开始。 冉倾将懒散的神情收了收，背都挺直了些。 过来接他们的艺人组助理表情有着职业性的假笑。 可至少有两次，冉倾看见她在偷偷翻白眼。 估计是不怎么理解为什么会被安排来对接冉倾这个黑糊十八线。 “这次您助演的嘉宾有两位。”小白眼将他们往排练室带，停顿了一下，“估计您也都认识。” 进去的一瞬，冉倾心道，行，不用介绍了。 的确都认识。 第一位是童星出道的歌手崔今朝，今年十九岁。 歌手事业风生水起，原生公司重点捧着，一周前就有消息说他接了《角色准备中》的邀约。 估计是公司有意想让他往演员这个方向发展。 而另一个。 冉倾瞬间眼底冰冷一片。 尤露，这个让她遭受无数网暴的小白莲，此时正坐在椅子上。 看到冉倾进来，她的嘴角露出一点笑。 似乎在说：“没想到吧？” 冉倾瞬间懂了。 为什么这样的大饼节目会向她抛来橄榄枝。 小偷，和被抢角色的小可怜，下一期的热搜不是有了么？ 纵然声音压的低，冉倾也听见Flora说了一句：“我尼玛了？” 躲过摄像头，冉倾道：“公共场合请注意素质。” Flora被气得不轻，看来是后悔给冉倾接了这部综艺了。 此时，带她进来的助理跟里面的两人介绍，“两位老师，这位是你们这次的助演嘉宾，冉倾。” 尤露根本没起来。 甚至在同一时间垂下了头，表现出十分抗拒的样子。 将受害人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崔今朝则在经纪人的示意下跟冉倾打了个招呼，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 将冉倾视作洪水猛兽。 冉倾点头，回给他一个同样官方的微笑。 很快，他们这组统筹和导师过来了。 剧本发到三人手中。 统筹道：“这次各位分到的是《应是良辰》里的角色。” “长乐公主爱上贫家少年，两人遭当朝太后阻挠的一段剧情。” “《应是良辰》作为十年前一部现象级剧作，在当时掀起了怎样的轰动大家应该都知道。当然，”统筹语气大转弯，揶揄道，“不排除年纪小的同志没听说过，到时底下自己补补课啊。” 周围有工作人员笑了。 崔今朝性格有些腼腆，硬生生被笑红了脸，急忙澄清，“我看过的，当时一口气追完的，真的好看。” “那就好。”统筹道，“坦白来说，这段戏难度不低，虽然没有激烈的场面，但剧情紧凑，人物内心的矛盾点很多，你们的排练时间只有两天。两天后就是正式录制了。更重要的一点。” 统筹清清嗓子—— “这部剧的导演是谁，你们都知道吧？” 尤露点头，“柳洲导演。” “没错，柳洲导演也是节目影视化导演之一，作为节目重量级导师，他到时也会在台下全程看着你们的演绎。而且柳导的性格，大家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崔今朝似乎吓得脸色有点白。 柳洲，年届花甲，现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导演。 手握三座国际A类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杯，是圈内所有演员都想合作的对象。 据说节目组三顾茅庐才把这位大神请来。 而这位大神不负众望，不仅专业底蕴够强，更是为节目组营销贡献了无数素材。 可以说节目组的热搜有一多半都有这位大导演的神来之笔。 具体来说，这位导演，嘴毒。 是真毒。 甭管是知名演员还是名不经传的小演员在他这里一视同仁。 演得不好能骂到你怀疑人生的那种。 B站上有人把柳导骂人做了一个合辑，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是—— 【笑着点进来，最后哇地一声哭了。我承认自己就是柳导口中那坨搔首弄姿的翔。】 “时间紧任务重，话不多说，这两天大家加把劲儿啊。” “接下来分配角色，两个主演嘉宾，尤露饰演长乐公主，今朝饰演贫家少年，至于冉倾……”统筹道，“演萧太后。” 尤露嘴角露出点看好戏似的笑。 没错，当初节目邀请冉倾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把两人放在一起的初衷，她也再清楚不过。 但她根本不怕，甚至觉得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毕竟受害者是她到时即便是上热搜或怎样都是她吃红利。 而且，她看着冉倾……她也不过二十三岁，权倾朝野的萧太后她怎么演得来？ 到时候，热搜说不定会再加一条：小偷演技遭尤露碾压。 想到这里，尤露嘴角的笑已经藏不住了。 倒是崔今朝虽然也不怎么喜欢冉倾，却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了那么一下。 “接下来，你们这两天的安排就交给林老师了。” 话音未落，站在旁边的中年女人走上前，“我叫林薇，你们组的演技指导。” “时间很紧，现在请大家花半小时把自己的台词顺一下。半小时后到这里集合。” 三人收到指令，纷纷散去。 冉倾正准备找个角落去顺词，被林薇叫住，“冉倾，你来一下。” 冉倾走过去，“老师，有什么事？” 林薇欲言又止，“你觉得这个角色你能拿得下来吗？” 冉倾想了下，“应该能吧。” 过于自信，年轻演员的通病，林薇心想。 “萧太后跟你本身年龄跨度太大了，到时造型做好，七八十岁的容颜，如果你呈现出一个二十岁姑娘的状态，后果会很惨烈。” “那我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惨烈吧。”冉倾嘻嘻一笑，“老师，其实你这些担心已经晚了不是吗？角色定了，录制时间和播出时间也定了，所以除了尽力呈现角色也没什么办法了不是吗？” 林薇愣了一下，“你说得对。” 又不无担心地说，“先去顺台词吧，待会台词过完再说。” 望着冉倾离开的背影，林薇叹了一声。 果然节目组非要整这个小演员吗？ 038 半小时后。 林薇看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人。 扶了下眼镜，“台词过的怎么样了？” 崔今朝先说：“有点吃力。” 尤露紧接着：“还行吧。” 冉倾最后道：“非常不错。” …… 两周后，这段对话在节目正片里播出了。 弹幕一片嘲讽。 【我出一百块，想买小偷同款自信。】 【道德低下，脸皮无边，瑞思拜。】 【麻烦小偷姐低调点行吗，跟其他两位演员学学艺德吧。】 【破节目为了热度简直没下限，把冉倾给我叉出去。】 …… 林薇噎了一下，心想这姑娘可真是敢说。 暗自为她捏了把汗。 然后她按顺序让三人轮番读一遍词。 崔今朝第一个。 小孩儿看得出确实没什么底子，台词气息不足，全程朗诵下来。 确实如他所说，“有点吃力”。 尤露第二个。 台词念着挺流利，感情也加进去了。 但……笑是笑，哭是哭，感情细腻的地方全没有，让人很难共情。 简而言之，出戏。 林薇看着尤露，心想：缺灵气。 但她心里想的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于是在尤露读完后，她笑了一下：“还可以，之后对戏时再细化一下语气和情绪。” 最后到了冉倾。 尤露隐隐有些头疼。 反正她不抱太大希望，这样一个角色交到成熟的演员身上都不一定能完成好，况且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未经世事的年轻姑娘。 “那我开始了哦。”一声轻快的声音。 俏皮、可爱……很好听没错。 但要是配上八十岁的面庞……唉。 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哀家历经三朝，潮起潮落而今看来不过门前流水，过去便罢了。但有些帝王家的道理，哀家——”萧太后停顿了一下，语气陡然威严，“却容不得你们挑战。” …… 正片的弹幕里先是诡异地空屏一秒。 然后沸腾了。 【卧槽啊槽，刚才那声音谁的？】 【这是小偷的声音？不这是我奶奶的声音，但听起来比我奶奶更凶更有钱。】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天哪这这这这这还让我怎么骂？】 【邰丽老师那版我也看了，我想说这声音真的不输。】 【所以她刚才说的“非常不错”就只是在实话实说？】 【“非常不错”谦虚了！才半小时就这样了，刚才那句我差点想跪下来对着屏幕高呼太后。】 【不知诸位有没有跟我一样，有点脸疼。】 …… 【实力是实力，人品是人品，小偷就是小偷，biss就是biss。】 【而且台词好跟演技好是两回事儿好吗说不定待会演出来立马跳戏。】 【对！反正坚决抵制小偷！】 最后一句台词念完。 冉倾调整了下气息，一抬头，几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崔今朝跟看魔术似的，半晌只憋出来一句：“哇。” 尤露唇角抽动了一下，不敢相信。 更不敢相信的是林薇，她听完刚才冉倾的台词，“你……” 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 冉倾放下剧本，表情又恢复了可可爱爱，刚才陡然间的霸气侧漏跟众人的幻觉似的。 “我，非常不错？”她嘻嘻笑道。 林薇点点头，“很棒……你台词老师是谁？” 冉倾想了下，“古今中外豆瓣排名TOP500电影。” “……” 最后，林薇以一句“不可思议”完成了对冉倾的点评。 之后两天是演技集训。 自从台词事件后，林薇原本以为那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但等实际对戏，她才看出这个年轻姑娘的演技实力有多恐怖。 没错，是恐怖。 第一天下午，三个人排练完第三遍。 除却前两遍的磨合，到了第三遍时，冉倾整场戏在林薇看来已经基本过关了。 林薇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休息的冉倾身上。 心里感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表现力……说句天才也不过分。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会在实际中不断领悟，不断拉伸自己的演技。 此时的她，趴在旁边标记刚才那遍的一些问题。 林薇眼神有点困惑—— 冉倾网上的黑料林薇也听说了，一开始已经做好难相处的准备。 可大半天下来，冉倾跟网上传的根本是两个人啊。 十五分钟后，林薇拍了下手—— “来，集合，再过一遍。” 冉倾和崔今朝闻声过来，却发现尤露不见了。 连带她的经纪人和助理也一起消失。 林薇皱起眉，“说好的下午要再排几次，人呢？” 崔今朝的经纪人道：“好像刚才说自己不舒服先走了。” “说走就走？” 节目组助理过来，“刚尤露团队打来电话，说艺人肚子疼回去休息一天，明天上午继续排练。” “今天见她不是还挺好的吗，早不病晚不病。” 林薇没继续往下说，但神情里的着急有点藏不住。 “林老师，我和今朝先排，我俩的部分先过完，明天她来了练配合。” 林薇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晚上排练结束，冉倾跟Flora往出走，崔今朝跑过来，“冉倾姐。” 冉倾站住，“嗯？” “今天谢谢你帮我抠词。” “哦不客气。” 崔今朝不好意思地揪着裤口袋，“我知道作为演员我还有挺长的路要走，但我会努力的，等到有朝一日成为像你这样的演员。” 冉倾点点头，“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这听起来是一句挺自大的话，但在他见识过冉倾演戏时的样子后，觉得这话说的一点没问题。 “嗯嗯。”他重重点头。 半晌对着冉倾的背影，“冉倾姐，你跟网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冉倾身形一顿，语气带笑：“真人超奈斯，传言别轻信。”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今朝愣了片刻，对自己的经纪人说：“哥以后我演戏的偶像就是冉倾姐，她又好看实力又强人还这么潇洒，好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啊。” 而此时，冉倾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偶像崇拜了。 一出排练室，她猴急地往厕所跑。 “我靠憋不住了要！” 估计崔今朝看到了她那个样子粉丝滤镜能掉一地。 * 第二天上午，尤露依然没来。 节目组轮番电联终于在下午两点等到姗姗来迟的她。 彼时，林薇和一众主创已经被气得没脾气了。 一顿折腾，三人终于在下午三点开始练走位配合。 但很快，林薇就不乐意了。 “尤露，你怎么台词还越来越差了呢？” “不是，你这个走位不能这么走，挡着今朝了。” “得知心上人离世你不该是这个表情啊，你的悲伤你的震惊呢？” …… 林薇说完，尤露忽然哭了。 蹲在地上，谁劝都不顶用。 她团队的成员反过来抱怨林薇不知道体谅艺人。 给林薇气得手都在颤。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说话。 在尴尬的氛围里，尤露道：“抱歉大家，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憋了一天的冉倾终于忍不住了，“哪里？” 一阵沉默，尤露道：“肚子疼。” “我有一个建议，让节目组同事带你去医院吧，好好看下到底病哪儿了。毕竟身体第一，节目它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 林薇一听这话，立刻对旁边助理道：“你们带尤小姐去医院，查清病因。可别到时候说我们节目组不关心艺人。” 听了这话，尤露身体僵住。 立刻道：“不用，不能因为我拖累这组的进度。” 尼玛还有脸说进度，是谁耽搁到现在？ 林薇道：“我们把艺人的人身安全看在第一位，尤小姐什么病还得尽快查出来。” 尤露咬了咬唇，她的病本来就是装的，当然不能进医院。 于是站起来，“我现在好多了。” 冉倾道：“肚子不疼了？” 尤露咬牙，狠狠地盯了冉倾一眼，“不疼了。” 尤露参与进来后，排练仍然很不理想。 简直神奇了，一遍比一遍差。 到了中途，冉倾实在看不过去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到她跟前。 “你还想不想演了？”冉倾问。 尤露抬起一张惨白的脸。 “别这个表情看我，我们都心知肚明，我根本不欠你的，反倒是你踩着我吃了这么久热度真是吃的脸越来越厚。在演艺圈这么些年，难道除了卖惨博同情连点最起码的职业素养都没学会？既然接了节目你就好好演，看看旁边的工作人员，大家辛苦这么久你敷衍了事这态度说得过去吗？” 冉倾表情冰冷，神情里除了谴责还有讥诮。 像是对她彻底的看不上。 尤露没说话，只是脑子里已经乱了。 谁都不知道，最想演好这个角色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靠卖惨赚了几波热度，好不容易被这部大火综艺邀请。 她自己，乃至她整个团队都很看重这个机会，想借着节目再火上一把。 可她算中了开头，却没算中结尾。 冉倾的演技是尤露始料未及的。 昨天看到冉倾的表现，尤露立刻慌了。 哪怕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演技的高下。 这要是播出去，根本是在她编造的谎言上踩了一脚。 昨天虽然提前回去，她一直在练台词练表情，半点都没休息过。 只不过演技这东西靠一天又怎么能练得出来？ 039 《角色准备中》录制现场。 上一组表演刚结束，四位导演正在点评。 巧合的是，这一组选的也是柳洲执导的一部戏。 古代魔幻电影搬到演播室，虽然服道化还算在线，但演员的表演却不在。 从冉倾的角度看，演的假大空了。 本来脱离了特效这种题材就会显得浮在空里，几个演员自己都不信剧情，所以更难打动观众。 这组在其他三个导演那里都收获了不痛不痒的评价。到了柳洲这里，众人已经有一些心理准备了，但柳洲一张口，还是让大家倒抽一口凉气。 柳洲看着台上几个演员，“是我曾经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他停顿一下，“不然为什么要把我的作品毁成这个熊样？我在这里郑重告诉节目组一声，以后我的作品要是弄成这样不要让我看见不然赔我精神损失费。至于几位演员，演员这个词你们还配不上，回去好好琢磨吧，路还长，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别碰我的戏。” 底下一声哄笑，间歇夹杂对演员由衷的同情。 在后台两组演员擦肩而过时，冉倾看到上一组有女演员哭了。 可怜巴巴的。 冉倾忽然有点紧张。 而她前面，崔今朝的腿弯一直在抖。 “冉倾姐，我、我、我紧张。” 冉倾叹了一声，心道，谁不是呢？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他：“这两天你好好排练了吗？” “好好练了。” “林老师说的问题也都努力在纠正？” “努力了。” “那不就行了，该做的都做了。” 崔今朝以为她要说，“肯定没问题了”。 谁知下一句，冉倾道：“就坦然受死吧。” “……” 冉倾斜了他一眼，“演员这一行，骂着骂着你演技自然提升了。” “真的？” 冉倾神秘一笑：“当然是骗你的。” “……” 几句调笑，好歹崔今朝没那么紧张了。 台上的主持人此时讪讪笑了几声，朝台下的柳洲道：“柳导，您刚才的话说晚了。今天改编自您执导的作品还有另外一组，是节选自《应是良辰》的片段。” 柳洲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掀桌子。 他抬起手臂，手掌向上托了两下，像是表示：“有更多的屎你就朝我扔吧。” 其他三个导演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在全场的揶揄和略带同情的目光中，幕布拉开，《应是良辰》片段正式上演。 此时的冉倾换上宫装，身体微微佝偻着，经由化妆组鬼斧神工的雕琢，谁都看不出来这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女人皮囊底下实际才二十来岁。 萧太后站在高台上，表情睥睨。 此时的她体态上已经有了老年人的老迈，但透露着岁月积淀后让人打心眼里敬重的威严和不容侵犯。 看着跪在台阶下的执意要嫁穷小子的孙女，萧太后开始了她第一段独白。 “哀家历经三朝……” 一段独白，直接给这段表演定了调。 从她开口的一瞬，全场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 不得不仔细看这段表演。 渐渐地，众人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有长乐公主的戏份怎么看怎么不搭呢？ 萧太后独白不用多说，slay全场，穷小子和太后对白，至少也不让人出戏，但乱入的长乐公主什么鬼啊？ 是嘴里喝糨糊了吗？台词能不能念好？ 一个外行都看出来对比之惨烈，这…… 台上的尤露越来越慌，于是对比越来越惨烈。 终于，她看着萧太后，说出最后一句台词—— “你造吗？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萧太后眼角重重抽了一下，一贯如磐石般毫无破绽的威严终于被撕开一条裂缝。 是被亲人痛恨后难以言表的脆弱。 恰在此时，一抹乌云遮过头顶的日光，天色黯淡。 将萧太后的人剪成苍凉的薄影，落在长长的宫廷回廊里。 这场戏戛然而止。 观众在黑暗里回忆起萧太后最后一个眼神，不自觉舒了口气。 灯光打开，从戏中回到现实。 此时，大家忽然就想起尤露刚才那句台词。 ——你造吗？ 哈哈哈哈哈你造吗是什么鬼？ 三个人从场景里走向舞台中央，面向导演席。 主持人站在一旁，向导演递话，“这组演员可真是敢选，《应是良辰》作为一部经典剧在我们这代人记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所谓过尽千帆皆不是，今天三位年轻演员敢挑战这部剧。”主持人调侃道，“胆量真是相当不小。” “等等，我打断一下。”导演席里新晋导演方乐天坐不住了，“三位？数错了吧。” 眼神明显落在冉倾身上。 主持人一笑，“方导认为饰演萧太后的演员多大？” “至少五六十岁吧，”方乐天很自信，“演员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很有大将之风，但有一点我比较疑惑就是这位老师我以前似乎没怎么见过。” 四位导演里，分成两派。 一类属于吃瓜派，一类属于网络2G派。 方乐天和柳洲都属于后者，所以在这场表演前压根没听说过有冉倾这号人。 主持人笑着看了冉倾一眼。 冉倾会意，拿起话筒，“方导，老师真的不敢当，您叫我小冉就好。” 这时，冉倾的嗓音恢复成本来的样子，底下的方乐天被吓了一跳。 “这——” “方导，人小姑娘今年二十出头，拜托你有空也用一下4G好吧。”另两位导演中的一位调侃道。 方乐天望着从这组演完就不动声色的柳洲，神情还是震惊的，“柳导，您见过这样的没？” 柳洲摇头。 随即嘴角勾起，终于露出一个自本季节目以来第一个肉眼可见的笑容。 “你们这组的表演，说白了，还是在毁我作品。”笑了一下的柳洲立刻又恢复严肃，“一部影视剧的好坏不是由一两个人的表现决定的，它考验的是团队，是你们彼此的配合，但在刚才的那段演绎里，长乐公主像是走错了场，简直格格不入。” 没有人对这段点评提出异议。 “更离谱的是，长乐公主整段台词心不在焉也就算了，但最后一句是怎么了，硬生生把一台正剧变成了喷饭剧。” 尤露从演完就脸色苍白，此时听到柳洲的点评，像要昏过去一般。 “怎么？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哄堂大笑。 尤露咬着下唇，一直在掉眼泪。 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冉倾：“老师我知道我没演好但我真的跟她同台不了，一看到她就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经历，我——” 她哭得泣不成声，直接跑下舞台。 众人：“……” 冉倾：“？？？” 柳洲看着尤露委屈的样子，“怎么了？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主持人正在想怎么解释，柳洲摆手，“不用说反正我也不感兴趣。她要是刚才演戏的时候能把现在这个哭的劲头使出来，那段戏或许没那么差。” 站在台上的冉倾感觉到此时全场大半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冉倾笑了一声，眼神望向摄影机—— “四个多月了，没想到污蔑还是没停下。我最后再解释一遍，《瑰朝》女二的角色我拿的坦坦荡荡。抢？我人生里没这个字。最后想说一句，尤露女士，真诚希望你尽早就医，你的被害妄想症再不治就要病入膏肓了。” 本该是冉倾的高光时刻却被尤露这一折腾闹腾弄得鸡飞蛋打。 之后几个导演虽然还是对冉倾的高超演绎称赞有加，但冉倾确实有点提不起劲儿了。 大约是有所察觉，点评最后，柳洲问了崔今朝一个问题。 “小崔，你觉得身边这位姐姐怎么样？” 崔今朝看了眼冉倾，脸上还有点孩子气，“我觉得冉倾姐特别好。” 冉倾抬起头，看了崔今朝一眼。 “她很敬业，不论什么时候一提起演戏她的眼里都有光。而且她会帮我一起抠我的台词和形体，这次我能不拖后腿也要多亏冉倾姐的帮助。我真的很庆幸这次能和她一起合作，以后我也要成为一个像冉倾姐这样的演员。” 冉倾眼圈忽然就红了。 鼻头发酸，感觉之前的委屈山洪般顶在心口。 这种被人理解，被人信任的感觉真是胜过万语千言。 柳洲道：“演员的道路很长，一时的光彩不是永远的光彩，只有实力和人品才是你在这个行业里长青的根基。冉倾，这些话是对你说的，今天你对萧太后的演绎让我认识了一个优秀的年轻演员。如果说，作为一个过来人能对你有什么鼓励，那么——我现在诚挚邀请你来参演我的下一部电影。” 全场惊呼。 如果说前一刻还是众人对冉倾和尤露之前那点事的好奇。 那么此时此刻，好奇全成了震惊。 这可是柳洲啊。 是多少明星挤破头都不见得能在他电影里拿到一个角色的大导演啊。 冉倾这运气…… 但更多的人心想：“也对，谁让人家确实有那个实力呢。” 040 离开江城的前一天晚上，《角色准备中》把下期预告放了出来。 后期连夜加班，终于剪出一版引爆全网讨论的短片。 本来冉倾和尤露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已经足够冲击了。 但节目组搞事情的能力出类拔萃，硬生生在两天的排练素材里剪出一段宫斗戏。 二十秒的预告片里，开场第一句是：“你还想不想演了？” 冉倾表情隐隐愤怒，而对面的尤露满脸泪痕，眼神无助。 场景切换，舞台上尤露指着冉倾：“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经历。” 接着，冉倾面对镜头：“尤露女士，真诚希望你尽早就医。” …… 预告片看完观众感觉下一秒俩女演员就能互相揪着头发打起来。 Flora正在跟节目组电话沟通，“我知道，但这样对我们艺人的形象是很大的打击，什么等节目正片，你不要跟我谈以后我们现在聊的是现在……” 与此同时，#尤露再遭冉倾霸凌#登上热搜。 【又又又，我现在看见冉倾这俩字就想捶。】 【露露都被她吓哭了，这种人为什么啊。】 【内娱真是没希望了，让这种小丑天天在热搜榜上乱舞。】 【《角时》你要点B脸OK？这种劣质艺人还请去当嘉宾，祝你收视跌成狗吧！】 …… 尽管冉倾已经表示让Flora不要理这件事，但她的样子摆明是要跟《角色准备中》的统筹聊个通宵。 明天就要回燕城了，冉倾想临走前去江城转转。 “F，去不去……” 被打电话中的Flora用眼神强烈地制止了。 行叭。 冉倾戴好口罩帽子出了门。 打车直奔被某平台推烂了的江城洋街。 江城临海，夜风乍起，裹着冰冷湿润的空气劈头盖脸袭来。 冉倾一下车，冻得一哆嗦，迅速裹紧身上的大衣。 不由心想：这海风真够可以，差点把我送走了。 反正要不是为了点评上琳琅满目的当地小吃，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么冷的天跑来这里。 一抬头，却看到华灯初上，街道人来人往。 基本都是外地游客， 冉倾一边走路一边看点评，按着提示先找到一家老字号馄饨店。 【皮薄馅大，鲜香多汁。】 评价里是这么写的。 她转了账，端着热乎乎的馄饨坐在路边。 跟她拼桌的是一对小情侣，两个人显然在热恋期，冉倾一坐下，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啵。 声音还挺大。 “宝宝，趁热吃。” “不我要你喂我。” 男生舀了一个馄饨，递到女孩嘴边。 “把上面那片香菜取掉嘛。” “好好好。”男孩应了声，用筷子尖挑走香菜。 女孩这才心满意足吃了下去。 两人吃完一个馄饨的功夫，冉倾已经干掉了半碗。 看着碗底，听着屠狗语录，冉倾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悲凉。 她拍了张馄饨图片，摸出手机发给闻奚。 “人家也想让你喂我。” 没过多久，闻奚回她。 “你在哪里？” “江城。” “？” 冉倾从那个问号里看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出发前你已经说了好几次是去江城，所以用你人类的大脑想一想，我是问你哪个城市？” 这就是闻总很狗的地方，一个标点符号就能把人损出内伤。 她泄气似的重重咀嚼嘴里的馄饨几下，怒而打字：“洋街！十里洋街！就是那个著名打卡地洋街！” 问：“你满意了吗？/微笑” 闻奚打字：“你愤怒的原因？” 冉倾举着手机，回看聊天记录，越看越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 “人家怎么会愤怒嘛，几天不见我都想你了呢老公，你看这碗馄饨，我不由自主就给你留了半碗，但你不在，我只好辛苦点替你吃了。” “嗯，多吃点，补脑。” ……我、他、妈。 原来他就是那个意思？ 冉倾听到自己牙齿咯咯的声音。 “论狗，你绝对是狗王。” 后面跟了七八行怒扣屏幕敲出来的狗头。 意料之中，闻奚并没有回她这条涉及人身攻击的短信。 可是吧……她有些事就特别想告诉闻奚。 要不要说呢不然算了吧都骂过了再发消息岂不是有点不争气？ 片刻后，心道，说得好像自己争过气似的。 一碗馄饨见了底，她摸出手机。 “老公，就算是狗，你也是最可爱最帅最让我想rua的那种/爱心” 十分钟后，冉倾在一家烧烤摊前撸串时，闻奚回复过来。 “说吧。” 这狗子，有点东西。 “我参加了一个演技类综艺你知道吧？”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毕竟你之前只提过七八次。” “……总而言之，我在里面表现超级好，简直是炸场子的存在。” 反正夸张一点他也不知道，冉倾索性放飞自我随意假大空。 “嗯。” “然后你知道柳洲导演吧？他看上我了！” 大约半分钟后。 闻奚迟来的回复：“他敢。” 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力透屏幕。 冉倾慢半拍往上面一看，哎呦我擦。 “不是不是，他不是看上我，是看上我的演技了。” 顿了片刻，继续打字。 嘴角噙着笑，“老公你实话实说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吃醋你要是吃醋你直说嘛。” “标点打错了，是问号。” 冉倾不知所云。 闻奚：“敢看上你的人类应该还没开发出来。” “！” 冉倾差点把手机摔了。 冉倾：“呵呵。男人是谁给你的自信？” 冉倾：“追我的人不说绕地球一圈也至少有一打，小瞧谁呢。” 冉倾：“以免刺激你我就不多说了。简单来说，就是柳洲导演邀请我参演他下一部电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出道四个多月就拿到别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资源，所以说蝴蝶在哪都不会沦为扑棱蛾子啊。” 闻奚根本不关心什么资源。 直截了当问她：“一打？”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这次冉倾可再也不敢误会他吃醋了，以为他是不相信。 “以我出众的美貌和温柔的性格这不很正常吗？” “所以你不先对我说声恭喜？” “恭喜你。” 冉倾咧开嘴笑了一下，“谢谢谢谢我是凭借过人演技得到的哈哈，等见到你我请你吃大餐。” 就在冉倾按下发送键的同时，闻奚那边来了第二句。 “被一打盲人青睐。” 冉倾炸开了。 直接按了撤回。 闻奚：“已阅，可以。” 冉倾怒极，打字：“我但凡今晚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是人。” * 冉倾把手机揣进兜里。 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冉倾恰好走到一处花墙前。 花墙之上一层水幕倾泻而下，水幕上投映着灯光，光影绚烂。 而水池中则白雾缭绕，像极干冰放多的样子。 就极其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设计。 冉倾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合影。 正打算走过去，有人叫她，“姐姐，姐姐。” 冉倾一回头，是刚才跟她在一个馄饨摊拼过桌的小情侣。 “能麻烦你帮我们俩拍张照吗？”男孩道。 “可以啊。” 男孩把手机递过来。 三个人等了一会儿，前面还有人在拍。 等人拍完走后，小情侣站在水幕前比划姿势。 冉倾举着手机的手有点凉，搓了搓后问他们：“可以了吗？” “等下啊姐姐，我们想拍个难度大的pose，就她坐在我肩上。” 折腾了半天，女孩愣是上不去。 冉倾心道，你俩到底行不行啊？ 小情侣嬉嬉笑笑，后面水幕的灯光打在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快乐。 “你好笨喏。” “再往下蹲一点啦。” “啊啊啊你别松手。” …… 冉倾叹了口气：这他妈叫什么洋街啊，叫屠狗大街还差不多。 我已婚少妇竟然被一对乳臭未干的小孩秀了一脸？ 这实在是岂有此理。 女孩终于坐上男生的肩。 “好了姐姐可以了。” 冉倾近景远景都照了几张，两人下来翻看照片连连道谢。 “姐姐，你晚上一个人来的？” 冉倾踢了下路沿，“哦”了一声。 “这里其实很适合和男朋友一起来。”女孩小声道。 这姑娘怎么说呢，挺可爱，但就有点憨。 都说过一个人了，非得说跟男朋友一块来合适？ 而且为什么非得说男朋友？ 所以是她不配出现在这里？ 冉倾深呼吸一口，脸上挂着得体但有点瘆人的笑。 “是的呢我也觉得应该两个人一起来的。还不是怪我老公，今天受邀参加一个爬梯，然后就塞给我一张黑卡，让我随便买。就什么LV啊雕啊什么的都买腻了嘛我就想说自己随便转转……” 连腹稿都不用打，张口就是凡尔赛体。 秀嘛，秀不了恩爱随便秀个富还不是简简单单。 小情侣看冉倾的目光有点一言难尽，可能觉得冉倾得了妄想症。 女孩尬笑一声，“你有老公？” 眼神里透露出怀疑。 “哦说到我老公，他就很外冷内热呢。身材是露腹肌会让健身房教练失业的那种，脸当然就更厉害了，往那一站就能让人想入非非狂流鼻血……” 起初，小情侣还在用那种“看见了没妄想症晚期”的眼神看冉倾。 渐渐的，他们的神情似乎变了。 冉倾还在继续鬼扯，只听女孩指着她身后—— “你老公……是他吗？” 041 冉倾若有所感，回头看去。 熙攘的街头，闻奚此时正站在她身后，望向她。 今晚他穿一件棕色及膝大衣，越发显得身型挺拔修长，周身被街灯晕染出一层暖色光圈。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在发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冉倾嘴巴张开。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里又甜又乱。 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真是太会了。 毫无征兆地出现，给人一种猝不及防的惊喜。 片刻后，她道：“你——” 突然想起刚才那波凡尔赛体，话到嘴边临时改口，“亲亲老公，你参加完爬梯了？” 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配合自己的表演。 视线中，闻奚的嘴角轻轻勾起一点。 心情似乎不错。 他“嗯”了一下。 既然闻奚递了竿，冉倾干脆顺着往上爬。 在小情侣观望下，冉倾语气发嗲，“就知道你不舍得让我一个人在街上孤孤单单呢。老公你最好了，对了，跟你介绍一下，”冉倾指着小情侣，“这两个小朋友刚才跟我一桌吃过馄饨，是我饭友。” 其实这种关系真的就不用介绍了。 但此时冉倾被虚荣心占据了头脑，满脑子里就两个字：炫耀。 不是被当狗屠了一晚上吗？她要原封不动地屠回去！ 小情侣忙点头。 眼神还在冉倾和闻奚两人之间切换。 忽然间，女生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后面的男友，压低声音，“你听着，我以后也要这种的。” 男生茫然：“啊？” “笨啊，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浪漫。” “……哦。” 小情侣很快向冉倾和闻奚告别，女孩临走不由往闻奚脸上多看了两眼。 被男孩一脸醋味地拉走了。 两人身影彻底看不见后，冉倾刚才的笑容立刻没了。 她把口罩往上扯了扯，将大半张脸盖住。 在闻奚注目下重重“哼”了一声。 然后理也不理他，径自朝前走。 她早先已经说过了，今晚再跟他说一句话自己不是人。 刚才迫于无奈的不算，毕竟要秀晒炫，这会儿周围没别的人，她才不要跟他说话呢。 就算是他的突然出现让她开心了一小下也不行。 她原本以为，自己走上几步对方肯定会叫住她。 但走出五十米了，对方还没叫。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如影随形。 冉倾买饮料时，那脚步也跟着停下。 等她拿着一杯饮料转过身，闻奚忽然挡在她身前。 “气还没消？” 冉倾抬眸，原本鼓起来的两颊迅速塌下去，然后在闻奚错愕的瞬间，破了功。 咯咯笑了出来。 就……真的有点受不住。 在花墙前看到他的那一刻，今晚那点赌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加上刚才他一直跟在她后面，其实说实话，是真的很开心。 就跟大夏天的吃了一口冰镇西瓜，滋着丝丝的甜意，一下戳了心。 “你别以为我笑了之前你对我的侮辱就可以一笔勾销。” 冉倾瞬间正了正色，指着心口，“这里，被你狠狠伤害了，懂？” 虽然看闻奚神色他并不想懂。 但片刻后，还是道，“伤得不轻。” 冉倾重重点头表示肯定，“伤到差点爆体而亡的那种程度。之所以我还站在这里跟你心平气和地说话，完全是因为我有着良好的个人修养。” 闻奚道：“你有什么？” 冉倾抬起头，用眼神暗示他“是不是想逼我弄死你”。 闻奚眼神玩味地落在冉倾露出来的双眼中，嘴角有笑意，“嗯，你有。” 冉倾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转过去对小摊老板道：“再来一杯——” 扭头问，“橙汁和冰糖雪梨，你要哪个？” 闻奚一抬眸，小摊顶棚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摊位的小灯将棚盖上的灰尘照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一点没收拾干净的蛛网。 “不要。”他非常肯定。 “哦——”冉倾对小摊老板道，“再来一杯冰糖雪梨谢谢。” 一分钟后，冉倾接过老板手中塑封好的冰糖雪梨。 另一只手里，喝了一半橙汁被她握在手心，她没犹豫，把橙汁递给闻奚。 “帮我拿一下。” 闻奚闻言接过。 冉倾用吸管戳开刚买的冰糖雪梨，当着闻奚的面喝了一口。 然后举着喝了一口的塑料杯，在闻奚面前晃了晃。 “你真的不喝吗？比橙汁还好喝点哦。” 冉倾本来就是假惺惺客气一下，不然怎么可能自己喝过了再去让别人喝。 所以眼神里几乎有些虚伪的神采。 就在她的手要收回去时，手腕忽然被闻奚抓住。 对方俯下身，就着她的吸管，轻轻啜了一口。 冉倾愣在原地。 只见闻奚在嘴里品味了下，然后评价：“太甜。” 冉倾无言以对。 她呆呆看着塑料杯上探出头的吸管，上面的水渍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微的光泽。 同样的光泽，闻奚嘴边也有。 咕咚一下，一口口水进了她的肚子。 冉倾心道，“刚才看小摊的表情不还恨不得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吗？那你喝什么？你凭什么在我喝过的吸管上喝？啊啊啊啊你到底什么意思？！” 好歹没问出来。 她看着手里的饮料，又看看闻奚手里的，“其实我还是感觉橙汁更好喝，你愿意喝冰糖雪梨的话咱俩换一下吧。” 顶着闻奚的似笑非笑，冉倾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半杯橙汁。 洋街很快走到头。 冉倾一路上保持着“迷茫思索”的神情，没说过几句话。 直到走出洋街时，闻奚叫她的名字—— “冉倾。” 半晌后，她抬眸，“啊？” “我还没吃晚饭。” 冉倾点头，“哦。” “你之前说要请我吃饭。” 冉倾低头看着地面，闻言反射性点头，“你想吃什么？” 走了一段路后恢复了理智，心想不对啊她当时明明都撤回了的。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闻奚已经带她坐上在路边等待的车。 半小时后，两人进了一家装潢清雅的餐厅。 冉倾最初还没感觉到什么，等菜单拿来，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 “老公，你是不了解我的经济实力么？” 她第一部剧的片酬经过这几个月的开销已经所剩无几了。 现在她的消费水平也堪堪对标洋街。 而这一个菜动辄四位数是她该来的地方？ 冉倾忍住立刻就走的冲动。 对面的闻奚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服务员殷切的注视下，冉倾特意转了半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 “你要是不想待会让你老婆留在这卖身还账，你现在就跟我往出走，好吗？” 闻奚感觉耳朵很痒。 她呼出的气流一阵接一阵，似幽小的电流。 他望着近在眼前的她，道：“不好。” 冉倾说了声“呵”，狼狈地落了座。 就在闻奚跟服务员报菜时，冉倾悄悄给Flora发微信。 “待会可能需要你借我点钱。” “好，需要多少？” 闻奚的菜名还没报停，冉倾撇嘴，打字：“不知道，视狗子食量大小而定。” “啥？” “我在请闻总吃饭。” “！！！闻总是指你老公？” “不然呐？” “不是你老公为什么会在江城，而且还会跟你在一起？” 开不了语音，冉倾只能把事情经过编了一段长长的文字发过去。 最末一句：“谁知道他怎么会来，见到他我都惊了。” “倾，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觉得……闻总有没有可能喜欢你？” 冉倾的呼吸停了一拍。 视线慌乱地看了一眼对面，只见已经完成点菜的闻奚手搭在桌沿，正在看她。 在Flora的暗示下，她好像真从他的目光中品出了些“有点别的什么”的意思。 冉倾目光瑟缩了一下，低下头。 “怎么可能？”按了发送。 “为什么不可能？你想想如果他真是专程来江城见你那还不能说明吗？” “不能吧，他怎么会喜欢我？” “对自己自信点。你长得好看。” 然后又怕不具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就算有人黑你黑到深处有几个人拿你颜值说过事。” 冉倾想了下，点头，也对。 在得知有这种可能后，冉倾心里忽然开始忐忑。 忐忑中，又有些期待。 菜上齐后，冉倾胡乱吃了几口。 看在天价的份上，她本来应该好好尝尝味道，但此时此刻的她这才懂得什么叫做食不知味。 每分每秒都极其难熬。 正巧此时，服务员走来。 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白色的。 服务员表示今天正好是店庆，随机抽选顾客送花。 但以冉倾的视角来看，完全是因为两人在这里为他们贡献了一个高到离谱的客单价。 冉倾把花抱在手里，低头闻了一下，“啊真好闻我最喜欢的花。” 她没注意到，闻奚的视线落在那束花上，久久没有离开。 “你最喜欢的花，是这个？” 冉倾点头，“是啊——” 刚说出口惊觉不对，“也没有啦，我喜欢郁金香，不，只要是花我都挺喜欢哈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错觉，闻奚的表情倏然冷了下来。 042 几乎是同时，他问冉倾：“你吃好了吗？” “嗯好了。” “那走吧。” 冉倾已经站起来了，想到刚才跟Flora的对话，又坐下。 “等一下……有点事想问你。” 闻奚目光掠过冉倾手里的花束，有点心不在焉，“问吧。” “今晚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话音刚落，冉倾桌下的双手绞在一起。 此时，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不流动了，手心一片冰冷。 片刻后。 闻奚淡淡道：“之前你说了很多次让我来。” 没错，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冉倾都有提过想和他在江城吹海风来着。 但那时她根本没有多想，纯粹是日常一撩。 根本没想过闻奚真的会来。 “所以我随口说的话，就能让你坐飞机跨越几个省来到这里？” 闻奚抬眸看冉倾，“我是为见合作方过来的。” 言外之意，找你只是顺便。 冉倾没说话，重重点了几下头。 “这样啊。” 她没敢抬头，因为听到他回答的时候，眼眶忽然一阵潮热，她怕自己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真到了那一步，她也约等于社会性死亡了。 几秒后，冉倾抱着花站起来。 一瞬间表情几乎有些强凹的色厉内苒，“呵我就知道。你温柔可爱贤惠貌美的娇妻在你这里也就是一‘顺便’，走吧走吧，早早回家各找各妈。” 冉倾勾起一点浑不在意的笑，却在转身的一瞬，嘴角耷拉下来。 她走到前台，掏出手机，Flora的转账已经到了。 她说明自己要结账，服务员却告诉她后面这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冉倾记起闻奚中途确实出去了一趟，应该是那个时候买的？ 她转过身，“逗我？” 闻奚则道：“为了不让你卖身。” “……” 冉倾在把今晚吃饭的钱转给他不受嗟来之食和装作若无其事省掉一笔五位数开支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是真的穷。 晚上，闻奚住的酒店跟冉倾的不在一块儿。 出了饭店，闻奚提出让自己的司机送她回酒店。 冉倾拒绝，“不用了，我打车。” 她的拒绝让闻奚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 但此时冉倾的内心更加不快，毕竟一厢情愿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不见得一时半会能消化掉，她打开叫车软件，朝闻奚道别。 “闻总，再见了您哪。” 闻奚被强行“再见”，神色冷淡，在冉倾灿烂的笑容里上了车。 很快车消失在饭店门口。 等确定他不在后，冉倾脸上的笑容倏而消失。 她揉了揉脸颊，“天天剧组演戏还不够，工作之外还得演，妈的累死我算了。” 然后打开微信，给Flora发：“闻总喜欢我。” Flora：“！！！” 冉倾：“个大头鬼！” 冉倾：“闻总来江城是为公事，晚上会找我也只是因为我之前微信死乞白赖说了几句让他来江城的话。喜欢我？快趁早醒醒吧就他那种性冷淡能喜欢谁？” Flora：“……” Flora：“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这么激动干嘛？” 看着Flora那句话，冉倾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晚的情绪起伏，得出一个结论—— 闻奚那句话确实把她杀到了。 即使表情能装，但心里的失落是装不了的。 冉倾这会还不想往回走，干脆坐在马路边的公共长椅上。 夜风一吹，头皮发凉，竟然有一种自虐式的快感。 她重新摸出手机。 按下语音：“你问我为什么激动？” 又发了一条，“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冉倾抬起头，深吸了口气。 看着陌生城市街头流水般的车，心绪渐渐恢复平静。 等她觉得自己可以用很平和的口吻跟Flora说出自己的心事时，她调出对话页面，道：“说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其实……喜欢闻奚。” 声音落在夜幕里，被风一吹，荡然无存。 冉倾正在想对面的Flora此时会是什么表情，眼角余光里，近处模糊的轮廓让她猝然一惊。 “这、不、能、吧。”冉倾听见自己心中绝望的声音。 “苍天在上，本仙女愿意用一年寿命换这人不是闻奚。”冉倾在心中默默祈祷。 然后她很慢地抬起头。 ……行吧，看来老天想让她活久点。 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闻奚。 他的表情诧异之中透露着点思索，冉倾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绝对原封不动传达到本人耳中了。 一瞬间，冉倾想连夜离开这座城市，以逃离这过分操蛋的人生。 两人相对无言。 片刻后，冉倾叹口气，“你能不能当做没听见刚才那句话？” 闻奚道：“你觉得能吗？” 冉倾怔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里有了一些向命运妥协的沧桑。 “我觉得不能。” “我也这么觉得。” 绝望中，她问：“能问你件事吗，你这次为什么又回来了？” 赶在闻奚开口之前，冉倾补充道：“可千万别告诉我什么手机落饭店了这种理由。刚走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了，没落东西。” “没落。”闻奚道，“你住的酒店太偏，可能不好打车。” 所以她敬爱的闻总半路上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折回来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偶然发了一次慈悲，恰好听见一场别开生面的表白。 “闻总，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绅士。你平时不太用可能不知道，但现在的约车软件真的挺好用。” 冉倾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往闻奚方向递了下，“你看，这不秒接了嘛。” 闻奚垂眸看她，“怪我多此一举？” “倒是也没有。”冉倾摇头，“多此一举不是很可怕，但是听到本来该是秘密的事就很可怕了。你不是听见了嘛，我也总不能骗你说我刚才那句是在念台词，这种理由我自己都不信。那么问题来了——听完我的表白，闻总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用手抓了抓头发，“或者干脆一点，你喜欢我吗？” 闻奚的身影顿了一下。 眉头轻轻皱起，眸色里闪烁着冉倾看不懂的情绪。 但是从他的反应里，冉倾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想过会发生今晚这件事。 或者说，即便想过会发生也从没觉得两人之间会有后续的可能。 冉倾懂了，抿了下唇，“没觉得意外，我也认为你不太可能会喜欢我。” 而后站起来，抱紧怀中的花，“其实今晚如果你没听见，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看出来的。但现在……你先忍着吧，反正估计以后我拍戏也不常回去。” 闻奚道：“你不用——” 冉倾直觉他要说出“你不用为这件事多想什么我也并没放在心上”这种话。 但以冉倾此时的心态来说，这句话可能会让她羞窘到心理全面崩溃。 于是她急忙打断：“就当是我在意吧，我的车来了，再见。” 说罢，一股脑朝前跑去，没注意到她经过闻奚身边的时候，对方伸出手似想挽留。 冉倾上了车，扬长而去。 直到她走后很久，闻奚还立在原地。 眼前不断出现刚才冉倾因为突如其来被撞破秘密而颤抖的睫毛和眼底的认真，像是烙进了记忆里。 他在名利场浸淫多年，对于得失有一种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 刚才冉倾离开的那一瞬，他感觉到了，有什么正在离他而去。 他几乎想立刻打电话给冉倾。 但在这一瞬，谢寰宇的电话先过来了。 “闻总，您晚上的酒店刚帮您订好了，位置稍后发您。对了，因为您去江城的行程是临时的，所以跟您确认是不是订明天最早的航班回燕城……” * 冉倾第二天飞燕城，落地后没回兰亭公馆。 而是直接跟着Flora回了她的公寓。 冉倾住她家的这几天，Flora经常半夜被神叨叨的声音惊醒。 就看到冉倾站在窗口，喃喃自语：“到底是为什么要让我在人间受这种折磨？你走了就是走了，还回来个鬼啊你，是为了显示你助人为乐的高尚品德么，呵呵当我稀罕？我就想问问像我这样被迫表白的案例还有吗？我想知道当事人都是怎么坚强活下来的。我他妈以后都不要出门了……” 一个礼拜后，Flora终于忍不住了。 看冉倾把自己捂在房间除了看剧打游戏别的事情都不干，她这个朋友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 “你，把那身运动衣脱掉，去外面浪。” 冉倾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短暂地离开一下，道：“不了，我脆弱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了外面的那些风风雨。” 说罢，视线又回到电脑上。 “……” 不管Flora怎么劝，冉倾就是不配合。 某一刻，Flora忽然想起什么，“今晚《角色准备中》你上的那期是不是要播了？” 冉倾一个激灵，霍然站起，连日来唯一一次像个直立生物。 “靠靠靠，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搓了搓手，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神采。 043 《角色准备中》播出前一星期。 尤露打电话给自己的远房表哥，约他出来吃饭。 她的远房表哥叫林江，大学毕业后进了江城卫视，现在担当几档综艺的后期统筹助理。 林江其实很意外尤露会叫他出来。 自打尤露进入演艺圈稍微有了些名气，已经很少跟他们这些亲戚来往了。 这次尤露参加卫视综艺两人在电视台见了面，他当时见到尤露挺高兴，上去打招呼却被她经纪人拦下来，那时尤露明明看见他了，却也没制止。 “露露，你找我什么事？” 尤露面露歉意，“表哥，前几天真的不好意思，我经纪人平时对我太过保护了。” 林江摆手，“没事你是艺人嘛，我理解的。” 尤露点头，“我还记得以前表哥和姨姥姥每次来我家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好多好吃的，你们最疼我了。” 林江露出点笑，“嗯我奶奶喜欢小女孩，再说你长得乖巧，就格外疼你。” 尤露面色忧伤，“我好想念姨姥姥，如果她还在世多好。” 觑着尤露的神色，林江问：“露露，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刚问完，豆大的眼泪从尤露眼眶流出来。 “表哥，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我是真的很怕……” 听完尤露的话，林江立刻明白了。 原来今晚她来找他是为了让他在最新一期《角色准备中》后期剪辑上帮她一把。 之前尤露和另外一个女明星的恩怨他也知道一些，这次两人恰好同台竞技，正片播出时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能找到他，也是因为尤露在娱乐圈待久了，知道后期对节目效果决定性的影响。有时候节目实际是一回事，经过剪辑后能让本来的方向彻底掉个头。 可…… 林江沉吟着，面色有些为难，“我是这节目的后期没错，但最终的剧本走向并不在我手里。” “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表哥求你了，只要把她之前的镜头删掉一些，然后把我身体不舒服那段剪进去就好，我知道表哥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女孩的哀求声和哭泣声让林江越来越动摇，最终，他叹息一声—— “那……我试试吧。” “谢谢表哥你真好，等正片播出后我一定再请你吃饭。” * 《角色准备中》在网上有同步播放。 几个小时前，冉倾迅速在视频主页上买好VIP，然后翘首以盼。 开播前十分钟，Flora端着果盘过来跟冉倾并肩坐下。 斜了一眼一扫颓废气息坐得横平竖直的冉倾。 “果然，你这种人得不到爱情就会走向极端去拼事业。” “你错了，在事业面前，爱情算个屁。” “……之前一周因为表白被拒要死不活的某女演员请问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没兴趣。” “……” 翻脸不认账的本事真是相当可以。 节目在晚上八点钟正式开播。 冉倾开了弹幕，要不是早习惯了被黑，估计看到弹幕的瞬间心态能碎一地。 满屏都在刷—— 【坐等小偷被露露血虐，露露冲鸭！】 【小偷滚粗！助演我们今朝你也配？】 【我就静静看着小偷，等她用稀烂的演技证明她就是个娱乐圈小丑。】 【趁早滚蛋，人品低劣的演技渣渣。】 …… Flora看得双眼冒火，咬着后槽牙在设置里选了屏蔽弹幕。 “唉你干什么？”冉倾问她。 “别看这些，好好看节目。” “少了弹幕节目乐趣一大半都没了。”说着冉倾又选了回去，“毕竟看这么多骂我的人被打脸也是一种难得的景观。” Flora点了下头，随后又不无隐忧地说：“希望如此吧。” 希望节目至少有点良心，别把冉倾高光时刻一剪梅。 弹幕第一个小高潮在排练室片段。 冉倾进入萧太后角色后老年人的声音刚出来，弹幕里一片“卧槽”。 再然后，是尤露不打招呼消失，第二天来的时候磨蹭着不排练，说自己肚子疼的时刻。 尤露的粉丝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想承认自家艺人耽搁整体进度，只能在弹幕齐刷—— 【请给艺人一点宽容，带病排练我们露露已经很努力了好么。】 没想到转眼间冉倾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你还想不想演了？” “……我们都心知肚明，我根本不欠你的……难道除了卖惨博同情连点最起码的职业素养都没学会？……” 弹幕哗然。 【卧槽原来预告里冉倾这话是这种情况下说的。】 【而且冉倾刚才那话就很值得品味啊，我怎么觉得冉倾连日被黑似乎有猫腻？】 【冉倾台词真的比尤露好太多了吧。】 【露露病了好么不然她一定比现在表现好。】 【节目组劝了尤露好几次去医院她最后不也说自己没事了吗。】 …… 冉倾看了Flora一眼，“哇哦，这都能放出来？” Flora也是很震惊，那段对话当时是在挺隐秘的地方说的，根本没想到会被拍上。 更没想到的是，后期直接原封不动用了。 “这后期我爱了。”冉倾道。 Flora：“是能加十个鸡腿的水平。” 到了舞台片段。 萧太后佝偻着出来，开口第一句让所有质疑冉倾演技的人闭了嘴。 最开始说冉倾稀烂演技的那些人集体消失。 到了尤露表演，几句台词后，先前那些看衰冉倾演技的词全都加在了尤露身上。 【就这水平？尤露你下去让我来。】 【演技把我眼睛辣到了，诸位我去洗洗眼。】 【本来想等尤露血虐冉倾，结果被反虐到尸骨无存？】 【别说跟冉倾比了就是跟崔今朝比尤露演技也不够用，之前我一直站尤露，但现在……尤露我脸疼你赔我。】 【我有一个合理的怀疑，那就是以冉倾的演技犯得着抢？】 【前面的等等我，尤露之前说被抢角色从头至尾都是她一面之词，结合节目前面两人的对话……我似乎看出点什么。】 …… 当尤露被柳洲说到当场痛哭，指着冉倾说“我知道我没演好但我真的跟她同台不了，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经历——”时，弹幕就更有意思了。 【柳导那句“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我爱了，刚才表演的时候没见你流一滴眼泪，这会儿装什么装？】 【本来能成为节目经典片段被你毁成搞笑短片，你他妈还好意思哭？】 【节目录制中跑下台罢录，尤露你没事吧？】 【先是肚子疼，再来这一出，先前对你那点同情彻底没了。】 【尤露你拿不到瑰朝女二号是有原因的。】 …… 到了节目最后，崔今朝感谢冉倾，以及柳洲预定冉倾参演他下一部戏时，弹幕里已经没有骂冉倾的声音了。 当晚，许多网友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疑问—— 《瑰朝》女二号被抢角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虽然看完今晚这期节目后大多数人已经有一点心里倾向了，但在节目播出完《瑰朝》官微立刻放出铁证凿凿的物料时，全网沸腾。 《瑰朝》官微连发两条微博。 第一条，是试戏慕小小角色时的片段混剪。 三十多个女演员试戏同一角色，半小时的的视频中，演员们表现良莠不齐，而到了冉倾表演，才统一了口径。 【这就是毫无疑问的慕小小最佳人选。】 【看了混剪，谁不说冉倾演技超神？】 【尤露在里面也就一泯然众人，跟冉倾能比？】 【高下立判，尤露你骗子实锤。】 【这叫抢？这他妈叫大众眼睛没瞎好吗？】 …… 官微发文：【一直以来，网络上关于我剧慕小小演员人选有诸多争议，我们在此郑重声明，本剧选角公开公平公正，毫无疑问，@冉倾就是最好的慕小小。也期待优秀青年演员冉倾为我们带来持续不断的惊喜。】 第二条微博，是一条剧组拍戏间隙剪辑的视频。 配文：她的努力，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视频里，有冉倾拿着快被翻烂的剧本躲在角落背词，有她吊着威压一吊吊四个小时放下来时直接跪在地上但从始至终兢兢业业没有一点喊苦喊累，有她跟同组娄潮等演员闲暇时的互怼…… 这一晚，冉倾单人贡献出六条热搜。 #冉倾神演技# #角色准备中柳洲对冉倾笑了# #崔今朝感谢冉倾# #冉倾我拿的坦坦荡荡# #小偷跟冉倾有一毛钱关系吗# #心疼冉倾# 当然还不算#瑰朝发文澄清#等这些相关热搜。 而与此同时，尤露那边热搜也开了花。 #尤露谎言被拆穿# #尤露打脸# #当代小白莲尤露# #尤露全球粉丝后援会宣布解散# …… 冉倾和Flora全程观看事件发展走向，在这晚的最后，两人不仅觉得有点梦幻。 冉倾道：“我如果没有看错，网上现在都是夸我心疼我的声音？” 044 Flora点头，“你没看错，今晚之后，你的黑料会烟消云散。” 冉倾道：“《瑰朝》剧组早不澄清晚不澄清，卡点卡得如此精确。” Flora用指腹摩挲下巴，“可不是……总感觉跟提前安排好似的，不然怎么可能节目刚一播出让你彻底翻牌的声明就出来了。” “不管了，反正我现在满血复活。”冉倾点进微博，“以后总算不怕私信全是骂我的了，唉你看我微博粉丝破两百万了诶。” 冉倾和Flora都没有想到，这件事越发酵，后续抖出来的料越精彩。 冉倾抢角色被澄清当天，昔日曾跟尤露同公司的一个叫张清的艺人深夜发文，细数尤露人品。 题目叫——尤露，心机婊别强行凹小白莲人设行吗？ 小两千字，篇幅跟尤露当时暗指自己被冉倾抢角色的那篇博文差不大多。 但人家写的可要比尤露当时那篇“意识流”文章有理有据。 从尤露当时孤立同期艺人，抢别人男朋友不久后又火速甩了……坐实尤露心机婊渣女人设。 最后一段，张清着重回忆了一下《瑰朝》试戏时的情景。 【……那次见面就对冉倾小姐姐印象深刻，真人长得是真的美。一块儿试戏大家心里总会有个比较，从外观来看小姐姐确实很有优势（当然刚看了小姐姐的萧太后觉得演技逆天这角色她拿我心服口服），尤露当即主动走过去结交小姐姐，那时她早拿到剧本背熟了（有她公司艺人微信聊天记录为证）。然后她还非让小姐姐帮她对台词，小姐姐人是真好一次过完还主动问她要不要对第二遍，当天试戏很多人都亲眼看见。到后来尤露进去试完戏出来立刻翻脸不认人，跟不认识小姐姐一样，当时小姐姐眼里的受伤我至今记得……】 文章阅读量高歌猛进，评论区更是大型鞭尸现场。 【尤露给我糊！】 【小三biss！尤露滚粗！】 【就冲你黑过这么好一个小姐姐以后你走哪我骂你骂到哪！】 【冉倾小姐姐为什么会碰到这种巨型婊啊。】 【冉倾对每个人都好暖啊，对崔今朝是，对巨婊尤露也是……啊我快心疼死了。】 …… 当天，冉倾粉丝后援会宣布成立。 一天内，粉丝数量破了五万。 后援会放出的第一个物料，是一段冉倾出道以来视频和图片混剪。 画面最开始，背景全黑，屏幕缓缓打出几个字—— 【刚出道时，他们说我是小偷。】 紧跟着，四个多月里各大媒体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侮辱铺天盖地塞满背景。 【从始至终，我没有下场为自己辩驳过。】 【因为我知道做比说更有力量。】 在片场拍戏时的一丝不苟、到对待后辈时的悉心指导与鼓励……画面一帧帧掠过。 【流言蜚语恶语中伤打不倒我，只会让我在成为演员的道路上更加坚定。】 慕小小试戏片段的嘶吼、萧太后苍老的面庞下流动着的角色灵魂在剪辑下全程高能。 【抢？我人生里没这个字。】 【所有的高光时刻，都是我用汗水换来的。】 试戏时导演和编剧的夸赞、演技老师和同组演员的瞠目结舌、《角色准备中》舞台上评委一致的认可，最后一句话，女孩目光坚定，对着镜头，“……角色我拿的坦坦荡荡。” 【对于诋毁，我不害怕。】 【但骂我前请先仔细看着我。】 屏幕上，听到崔今朝的评价和柳洲那番开解的话之后，冉倾脸上还带着重妆，但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 哀而隐忍，最为动人。 屏幕再次全黑，一句话一字一字敲出来。 【重新来一次自我介绍，我是演员冉倾。】 弹幕和评论疯了。 【妹妹最后一个眼神把我看哭了呜呜呜。】 【女鹅不哭以后妈妈保护你。】 【挺过全网黑挺过万人嫌打了所有曾经污蔑过你的人的脸妹妹你就是最棒的！】 【完了这个视频我出不去了，妹妹演技那段杀我！】 【圆圆的视频太会了，我他妈暴风哭泣。】 【因为妹妹演技垂直入坑，以后谁敢动我家冉妹我弄谁。】 …… 连日来经历全网黑，到此时一朝翻盘。 冉倾遭受了多少诋毁，此时就虐了多少粉。 后来青菜们统计冉倾的粉丝属性，里头死忠占了大多数，很多都是这个时期入坑的。 * 尤露已经三天没出过门了。 中午经纪人给她买了饭带过来，惊奇地发现，不过短短几天，尤露憔悴了许多。 眼圈乌黑，发丝凌乱地奓在头顶。 “吃点饭吧。” “姐姐。”尤露睁着肿胀的双眼，“公司为什么不帮我删黑料啊？” 经纪人眼神冷冷的，看尤露的神情像是看一件过期商品。 “已经实锤了根本删不干净。” 尤露失望地点了点头，又回想起三天前那通电话。 《角色准备中》播出那天，看到开头，尤露内心一慌立刻电话打给林江。 “表哥，为什么节目没按我说的剪？弹幕上这会儿全是骂我的声音。” 那头，林江的声音竟一反之前的态度，冷声道：“你以为我是谁想怎么剪就怎么剪？” “可你之前明明说会帮我的。” “呵。”林江冷笑一声，“我之所以还会接这个电话完全是看在你跟我还有点沾亲带故的份上。之前对我视而不见，后来你亲自找我不也是因为我是个后期嘛。露露做人还是要厚道一点，不论你有多红，人品首先要摆正。” 尤露的手在抖，牙关咬得嘎嘣作响，“表哥你……” “表哥就不必了，你这么叫未必心里这么认，之前你不是说我奶奶最疼你了吗结果她老人家去世的时候你不说回来连问候一声都没有。说白了我这种平头百姓还是高攀不起你这个大明星。” “大明星”这个词语在此刻她被全网黑出天际时说出来就显得尤其可笑。 尤露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最后再告诫你一句话吧，在这行混，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什么意思？” 但对方已经挂断了。 尤露再拨过去，几次都是忙线，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林江拉黑了。 在尤露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时，她的经纪公司给了致命一击。 青呈文娱忽然将她手头所有的资源撤掉，连带她的经纪人和团队也打散分到其他艺人头上。 连一句解释都没。 后来才传出尤露做的那些事触及某些金主的禁忌，青呈为了自保只能把她永久雪藏。 至此，也曾在圈内翻起过一点水花的尤露彻底查无此人。 * 星芒娱乐总经理办公室。 庞飞可翘着二郎腿，双手惬意地搭在肚皮上。 正前方的电脑屏幕正在播放冉倾粉丝剪出来被全网热议的视频。 他刚才跟谢寰宇谢总助通过电话，将这次冉倾风评全面逆转背后星芒联系节目组和全面控评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谢寰宇那边表示他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闻总，通话结束，庞飞可心里美滋滋的。 已经开始幻想闻总一开心给自己加个薪什么的。 “夫人啊，我以后的钱途就仰仗您了。”他喃喃道。 画面里，冉倾萧太后的片段陡然出来，庞飞可不禁坐直了些。 说实话，这视频他看过七八遍了，每一次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静下心好好看。 饶是他作为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总，见过的艺人如过江之鲫，也不得不承认，冉倾这表现力……是顶级的水平。 有这样的演技，何必有那样显赫的家世啊？ 庞飞可心想：“这么年轻，又这么厉害，要是自家的艺人该多好。” 然后庞飞可脑海中灵光一现，一个念头出现了。 * 这些天冉倾的工作邀约急剧增加。 作为她的经纪人，Flora每天.朝五晚十披星戴月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通常来讲，一个明星在台上的光鲜亮丽离不开背后一群人夜以继日的奔波忙碌。 团队与艺人相辅相成。 艺人不争气，团队很难翻出花。 反过来，团队不给力，艺人也难大红大紫。 所以冉倾的处境很尴尬的是，她的团队还是只有一名成员。 现在是她的上升期，如果在这样下去，不说别的，Flora估计得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这天，Flora晚上十点回来。 立刻瘫倒在沙发上。 “去洗个澡吧F姐，你眼影都花了。” Flora长叹一口气，“花就花吧，累死更好。” “……真是辛苦你了娇花。” Flora瞪了冉倾一眼，“你是不是想被我扫地出门。” 冉倾做出投降的手势，“好了好了。F女神，今天见的那家怎么样？” “开出的条件都可。毕竟是家老牌经纪公司，各方面都不用太担心。喏，你看看这是沟通结果。” 冉倾接过手机，翻看Flora备忘录里的条款，一边看一边点头，“是挺不错。” Flora连连点头，“看了这么多家，你有什么想法？” 冉倾用手比了个二。 045 冉倾两根手指在Flora眼前晃了下。 只听Flora道：“我也是。” “那一块说出来吧看我们的选择是不是一样？” 两人同时开口：“行止影视和意匠传媒。” 竟是异口同声。 有图斯文化的前车之鉴，两人这次筛选的时候把那些业界内口碑不好的都筛掉了。 剩下的里面也是比来比去，生怕再次掉坑里。 意匠传媒是老牌经纪公司，各个渠道能拿的资源不错，就是经营模式相对保守，这几年没培养起来几个拔尖的艺人。 而行止影视是行业新贵，运营方式紧跟潮流，虽然各个资源口还没打通，但胜在前途被业内普遍看好。 两家公司开出来的条件和为冉倾签约后所做的规划是所有向他们抛来橄榄枝的公司里最具吸引力的。 之后两天，冉倾和Flora又共同见了两家经纪公司负责跟他们接洽的工作人员。 然而见完后冉倾又陷入新一轮的纠结。 两家公司是真的各有长板，但短板也是毫不委婉，确实挺短。 还在考虑的时候，冉倾接到娄潮的电话。 从他《瑰朝》杀青开始，基本保持两三天骚扰冉倾一下的频率，这次已经是他杀青后的第二周了。 “你不是说从江城回来后探我班吗？人呢？”娄潮语气里强烈不满。 冉倾叹了口气，语气促狭，“娄公子，你第一天进娱乐圈？客套一句还当真了？” 娄潮快气炸毛了，“冉倾，我拿你当最好的兄弟，你竟然敢这么随便的对待我？!” 啊……这糟糕的台词。 冉倾“嗯”了一声，“敢。” “！” 听到对方气得喘了起来，冉倾也不打趣了，“前阵子一直在忙，今天下午能有点时间，你在哪？” 娄潮立刻像被大人发了糖的小孩，也不记仇，语气末尾都滋着喜气，报了个地方。 下午两点。 冉倾提着几份打包的炸鸡汉堡来到江城郊区一处废弃工业园区。 园区原先衰败了许久，这几年才被涂鸦爱好者发掘出来，目前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街头文化观光地。 娄潮此时正在一堆看不懂画的什么的涂鸦墙前拍杂志封面。 冉倾远远看着，不由觉得画面过于辣眼。 只见娄潮脸上画着大浓妆，粉红色眼线和脸上的水滴形亮钻在阳光下灼灼闪耀。作为顶流，娄潮样貌底子当然不差，但此时好端端一张俊朗阳光的脸被弄成像是换一身衣服马上就能赶去表演一场人妖秀的水平。 胖九出来接的她。 看到冉倾眼睛里的一言难尽和极力憋笑的神情，胖九脸上讪讪的，“这个摄影师很有想法。” “看出来了。”冉倾道，“他的想法应该是，要让所有买这期杂志的粉丝集体大呼——my eyes,my eyes！” “……” 看到冉倾的一瞬，娄潮眼睛立刻亮了。 之后的拍摄相当配合，摄影师竖起大拇指，连连夸：“破费科特！” 见拍摄大概还得有一阵才能结束，冉倾找了个墙角蹲下玩手机。 游戏界面刚调出来，头顶上方忽然多出一阵声音。 冉倾一抬头，几个现场工作人员正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冉倾……你是冉倾吧？” 冉倾愣了一下。 立刻警戒地猫步往旁边移了两步，要是对方群起而攻她准备随时撒丫子跑路。 冉倾正色道：“我可以不是。” “……” 一个姑娘像是意识到什么，拿出一个签名本，跟冉倾解释，“别误会啊，我们不是黑粉。我是青菜，他们也都是你的路人粉哦。” 冉倾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落回肚里。 然后伸出手指把口罩勾下去，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朝几人笑了下。 “那现在我是了。” 几个跑来找她签名的人眼里忽然露出一点母亲般的慈祥，心道，看把孩子怕的，以前肯定是被黑子黑出心理阴影了。 接过签名本，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冉倾忽然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这辈子以冉倾这个身份，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粉丝了呢。 签到最后，一块紧绷的白色布料忽然出现在冉倾面前。 结束拍摄的娄潮扯着自己身前的T恤衫，“大明星，给我也签个名。” 冉倾抬头看他，勾起半边唇角，“你内裤边露出来了。” 只见原先一脸灿笑的娄潮脸顿时红成虾米，赶紧把撩起来的T恤放下去。 “兄弟你你你你……” 冉倾邪魅一笑，顺便吹了声口哨，“大红色，够喜庆。” “……” 冉倾带来的汉堡鸡腿给在场的人分了。 随后两人各拿了一根鸡腿，靠着墙啃。 吃到一半，娄潮看着冉倾欲言又止。 “如果你没便秘那你得好好解释下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其实我今天找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听说你最近要签经纪公司了。” “哦然后呢？” “你有没有考虑过签星芒？”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冉倾从嘴里吐出一根白碜碜的骨头。 那瞬间娄潮觉得冉倾吃鸡都吃出了一股吃人的狠劲儿。 冉倾脸色一冷，道：“没考虑过。” 一提起星芒，她就不得不想起耀世。 一提起耀世，她就不得不想起闻奚。 那夜被迫表白又惨遭拒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当时暗下决心，以后有闻奚没她，有她没闻奚。 想让她进他公司，做梦吧。 娄潮当然不知道里头这些弯弯绕绕，疑惑道：“为什么啊？” “跟我八字不合。” 娄潮很迷茫：“……啊？” 冉倾斜了他一眼，“谁派你来跟我说这些话的？” “我舅让我探一下你口风。” 结果这位哥压根干不来“探”这种事，直接对冉倾全招了。 * 耀世总部。 已经得知冉倾拒绝星芒邀约的闻奚并没多少意外。 之前庞飞可提出想把冉倾签在星芒名下时，闻奚虽然有预判她大几率不会签，但并没当场驳了庞飞可的提议。 可能也存了一点儿试试看的打算。 此时冉倾态度分明地回绝，意料之中的结果却让闻奚多了些意料之外的不舒服。 从江城回来后，两人还没见过面。 此时，闻奚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跟冉倾在江城分开时的场景再次进入脑海。 记忆里，那天夜晚冉倾虽然竭力装作镇定，但颤动的睫毛还是彻底出卖了她。 她平时没个正经，被无意窥破嬉皮笑脸下的几寸真心，确实足够难得。 可这破天荒的头一次，却以没收到任何回应的自嘲一笑告终。 回忆的最后总是是她决绝跑开的背影。 闻奚心中再次闪过烦躁的情绪。 拿起手机，进微信点到那个熟悉的头像上。 对话框还有两天前他发给冉倾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底下至今没有回复。 * 冉倾跟娄潮吃了顿饭，晚上回去的时候Flora也刚挂断庞飞可的电话。 她看着冉倾，“你知道吗庞飞可给我打电话了。” 冉倾点点头，“如果还是签约的事你可以直接让他死了这条心。” “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Flora态度不由严肃起来，“所以你真打算拒绝？” 在图斯暗无天日的那些年，两人也曾看着星芒艺人逆天的资源默默羡慕并表示要是有一天能签星芒的约那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可真正的冒了吧……又不愿意去了。 这几天一直接洽经纪公司，两人筛了半天从一堆里头勉强筛出来两家。 还都是有bug的那种。 如果是星芒，那些让他们心存担忧的bug都将不复存在。 背靠耀世，又会搞经营，在娱乐的版图里可以说傲视群雄。 只要不傻，一对比三家公司基本都知道该选哪个。 可……冉倾过不了自己这关。 “你想好了吗？”Flora看着冉倾，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果说是为你今后的事业发展，毫无疑问应该选星芒。” 冉倾脚尖点在地上，看着鞋尖出神，“还是不选吧……” Flora盯着冉倾，“我怀疑你有点恋爱脑。” 冉倾就：“啥？” “不就表白失败了么，那谈不了爱情也别耽搁事业啊，你的事业心跑去哪儿了？” “你别胡说，我才不是恋爱脑那事在我这里翻篇了！你记好它已经翻篇了！我事业型女演员的人设从入行以来就没崩过！” 说到最后，冉倾神情激愤，一副要证明自己的样子。 可越是激动，往往越证明心里有鬼。 冉倾心里那点小九九Flora还是看得出来，于是在她说完后Flora笑了一声，一脸“行吧我就静静听完然后假装信你”的表情。 冉倾被这表情一刺，嘴角抖动几下，“你不信我？” “你要是选星芒我就信。” “……” 睡觉前，冉倾玩手机，想到什么，切到微信。 往下翻，那个被她这两天刻意忽视的微信头像静静躺在底下。 调出对话界面后，里面还有一条自己至今没回复的消息。 冉倾打字：“不回来了，以后有事漂流瓶联系。” 046 刚打完，又立刻删掉。 不行，她告诫自己，不能这么回复。 字里行间要潇洒一点，不要让对方看出她还在介意之前表白被拒的事。 然后要“无意间”流露出自己最近过得相当精彩而充实，根本没工夫思考别的。 思索了好一阵，她开始编辑消息—— “不好意思哦闻总，最近太忙了拍广告接剧本还要抽空为角色健身，这会儿才总算有时间回你呢。但我想闻总应该能够理解，毕竟你也是大忙人嘛。那这段时间我就先不回了，有空常联系哦。” 她编辑完后又念了一遍，觉得没太大问题，点了发送。 对方很快回过来。 “我不是你老板。” 言下之意，不用这么官方。 冉倾返回去看刚才发出的那段话……确实挺像跟老板打报告的语气。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冉倾愉快打字：“在我心里，你胜似老板。” 发完后过了两秒，电话过来了。 以闻总这样的高效能人士估计觉得冉倾这种沟通风格太费时间。 冉倾静等铃声响到第五下，接起来。 “明天有时间吗？” 多日不见，冉倾发现这狗男人声音还是该死的……好听。 不由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 “明天啊……没有呢。” “后天？” “后天啊……也没有呢。” 对方沉默了一下。 冉倾隔着电话线都能想到对方因为不悦而显得凌厉的嘴角弧度。 “你在躲我？” 这句话简直跟“你是不是还在对表白被拒的事耿耿于怀”有异曲同工之妙。 冉倾万万不能接受被他这么误会。 “躲你？哈哈哈哈哈……”她笑到连嘴角都在发出抗拒的抽动，“分开没多久闻总想象力见长。你应该不关注娱乐新闻吧，其实是因为最近我偶然爆红了一小下，工作量随关注量单调递增，每天排得满满当当。” “冉倾，”对方的语气里已经有点强忍着的迁就了，“不会耽搁你太久，跟我谈谈。” 怎么说呢，每次闻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的时候她都想拿脚踹他。 以前是看在他好看又有钱的份上忍着，但现在知道再怎么着也不属于自己之后……就忍不住了。 “有什么好谈的？”她冷声。 “你签约的事。” 冉倾愣了一下，“我……你怎么会知道？” 转眼想起他手握星芒，只要他想，哪个艺人新近做了脂肪填充这样的鸡毛蒜皮他也能知道。 所以忙道：“不用回答，反正我也不感兴趣。对啊我是要签约。可我签约这事就很小，没有必要麻烦闻总亲自跟我聊，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冉倾说了声“再见”。 没给闻奚回答的机会，挂了电话。 冉倾复盘自己刚才的表现，感觉还是莫名其妙表露出一种怨念感，跟个赌气的小孩似的。 ……就很气。 晚上半晌没睡着。 * 早晨，Flora在电话里听见闻奚的声音时，一脑门的困虫都吓魂飞魄散了。 “闻、闻总。”Flora闻弦音知雅意，“您找冉倾是吧？她在我家没错。” 不用闻奚问，Flora相当自觉把冉倾卖了。 “这会儿她还没起床，对，啊没有她今天没安排工作——什么您在楼下？！” Flora三两步走到阳台，探出脑袋往楼下看。 一辆劳斯莱斯已经在路边停了许久。 迎着朝阳，散发着人民币的芳香。 Flora连声应着，“方便，那我下去接您。” 她两分钟内换了一套职业装，出门前想起什么，背起自己的大包。 还顺便去卫生间把洗漱用品带了一套，看样子做好了今晚在外过夜的准备。 临走前，朝冉倾的房间喃喃道，“为了你我一大早离家出走也是很拼，你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十分钟后，公寓大门打开，闻奚走进来。 其中一扇卧室的门关着，闻奚走近，敲了三下。 里面立刻一声睡意十足的声音：“进。” 门被打开，只能从床上鼓起来的一坨判断那里有一个人。 迷糊中冉倾以为进来的是Flora，嘟囔着：“今天这么有礼貌还敲门Flora你真是越来越有一个模范室友的自觉了……拿完东西帮我带上门哦今天我要大睡一场昨晚跟狗子聊完一晚上没睡好啊烦死了他……” 絮絮叨叨的过程里，Flora一直没说话。 进来后也没听见脚步声。 冉倾忽然惊悚了一下，从被子里扯出一条小缝。 ……我！尼！玛！ “你你你你为什么是你？！” 只见闻奚逆着阳光，站在半开的门边。 今天他没有穿西装，灰色针织衫配白色休闲衬衫，看起来很像大学里清爽帅气的男同学，而且毫无疑问是男神级别的。 可这个时候冉倾没空欣赏他的穿搭。 她底下就穿了一条吊带睡衣，也不知道刚才起来的时候有没有露出来。 赶紧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朝外面喊—— “Flora是你给他开的门？！Flora——杨娇花！” “别喊了，她已经走了。”闻奚看着慌乱又愤怒的女人，淡淡道。 冉倾面目立刻有点狰狞了，“呵女人，是我对你的宠爱过了火，让你关键时刻竟然敢出卖我。” 迎着冉倾愤怒的中，闻奚泰然自若。 知道公寓里现在就剩了他们俩，冉倾慢慢地平静下来。 反正她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她抬起头，从江城分别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闻奚。 而闻奚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 隔空对峙一会儿。 最后还是以冉倾支撑不住败下阵来告终。 唉，百无一用是冉倾。 连眼神都PK不过。 冉倾心里气死了，片刻后抬起头，“你能出去吗？我换个衣服。” 闻奚嘴角忽然有点说不上是微笑还是嘲笑的表情，转身出去，带上门。 十五分钟后，冉倾坐在客厅里。 本来五分钟就够，但她花了五分钟选衣服，又花了五分钟用卧室里仅有的化妆品捯饬了一个淡妆。 如果有条件她是打算化全妆的，可惜化妆包昨天拿去卫生间了。 这就是她的态度——用逆天的美貌让他追悔莫及。 看看他拒绝了一个怎样的人间尤物。 冉倾一脸“母仪天下”坐在闻奚邻角的沙发上。 手在胸前交错，正打算说“有事启奏”，只听闻奚视线掠过她，“你头发上有东西。” “？” 她急忙将头发拨到胸前，只见一侧的发梢不知何时黏了几片假睫毛。 弧度卷翘，浓密丝滑。 此时正在随风飘摇。 那一瞬间，冉倾暗下决心：这个牌子的化妆品她以后再用她是狗。 眼角抽了抽，从头发上把假睫毛弄下来。 甩进垃圾桶里。 然后一抬头的功夫，逼自己挤出一点微笑：“不是要谈吗？谈吧。” 闻奚看着她，“行止和意匠不行。” 冉倾愣了一下。 他来之前竟然连自己意向的两家经纪公司都知道了。 她嗫嚅几声，心头窜起一点火。 她再怎么自作多情，都不会认为此举是在偷偷关心她。 唯一有可能的，是他觉得签了这两家经纪公司有可能间接会影响到闻家。 冉倾冷笑一声，“哦，那我要非得签呢？” “你签不成。” 不是“你为什么要签”，而是斩钉截铁的“不成”。 这就是资本家的底气，一句话把别人连日来的努力一巴掌拍死。 冉倾像是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脚的猫，一下蹦起来，张开爪子就想往闻奚脸上挠。 “凭什么？你觉得自己是谁能来干预别人的选择？！” 闻奚道：“是你丈夫。” 冉倾冷笑一声，“我们俩都很清楚这段婚姻不过是强扭来的，从实质来讲，我们跟大街上素昧蒙面的路人也差不了多少。即便我曾经对你有过非分之想，那也早是过去时了。闻总，你是不是平时发号施令发惯了，忘了我并不是你手下为你马首是瞻的小喽啰！” 说完，冉倾还在微微喘气。 她是真的气急了，不得不一吐为快。 闻奚却在最初的错愕里，神情越来越冷。 冉倾知道，自己这话够难听了。 她现在只希望对方赶紧走。 但闻奚却很快恢复平静，“冉倾，你冷静一点。” “好。”冉倾重重点了点头，“我冷静。我现在冷静地请你离开，并希望以后闻总不要再来打扰我。” 在这一瞬间，冉倾神情颓丧下来，几乎是黯然地坐下。 垂着脑袋。 “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签了不合适的公司后续影响到耀世，那——”冉倾抬起头，“我们离婚吧。” 闻奚来之前觉得有可能在冉倾这里听到任何回应。 但那任何里绝不会包含她此时这句话。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冉倾用尽一切手段想得到的，得到之后一直视为珍宝。 闻奚一度认为，用她身家性命也未必能让她舍得将闻夫人的名头拱手让人。 可就是从某一个时刻，她变了。 不再按照大家的预期按轨迹走下去，反倒有了些肆意生长的意思。 譬如此时此刻，她说出的这句话。 明明语气里有些脆弱，但语气却是决绝的。 可明明不久前，她还在说“喜欢他”。 047 闻奚忽然想起以前爷爷开玩笑的话。 说他年轻的身体里装了一颗百毒不侵的心，不禁够冷，而且够硬。 可此时，闻奚却感觉到一贯裹着坚硬盔甲的内心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慌乱。 他开口，本想说“别胡闹了冉倾”，但在看到对方眼神后，没能说出口。 因为直觉会让冉倾的情绪变得更糟。 然后他拿出手机，在冉倾一脸无法相信的眼神中拨出一通电话：“资料发我手机上。” 掐了电话，闻奚一抬眸，冉倾看他的神情仿佛看一个未解之谜。 “闻、奚。”冉倾一字一顿叫道。 闻奚挑眉，“什么？” “我跟你谈离婚，你跟别人谈工作，还当着我的面。”她忽然轻嗤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做泯灭人性吗？” 闻奚忽然站起来，走到冉倾身边，俯下身，一只手搭在冉倾身后的沙发靠背。 冉倾反射性往另一边躲，但闻奚另一只手也已经上来了。 冉倾咽了口口水，“你劝你离我远点儿，信不信我挠你？” “信。” “……” 冉倾觉得这人的话她真的没法接，慌乱中伸出手抵在对方胸前，“你等等有话好好说。” 棉质的针织衫下，触感硬硬的。 但冉倾发誓自己不是故意摸他胸，还不是因为他突然靠近自己才…… 闻奚垂眸看着冉倾那只手，眉眼如墨，“你这是在好好说话？” “怪我咯？那没有你的那个那个会有我的这个这个？” 冉倾理直气壮的同时，又不失理智地慢慢松开手。 手里忽然被闻奚塞了一件东西。 是他的手机。 “你干嘛？” “给你看我泯灭人性在谈的工作。” “……” 冉倾狐疑地往屏幕上看去，里面一堆数据报表之类的东西。 但冉倾还是在一堆图表中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 行止影视和意匠传媒。 她的眉头皱起，立刻接过手机坐正。 二十分钟后。 冉倾放下手机，看着闻奚的表情有点游离。 “啊这……” “根据市场报告和财务报表整理出来的分析结论。” 冉倾点了点头，“这真是如遭雷劈如履薄冰如果可以这样衰啊。” 冉倾刚才看到的是一份数据详实有理有据的行业报告。 连她一个压根没接触过的人也得承认这份报告写得极为漂亮，且可读性强。 毕竟连她都读懂了。 有一瞬她甚至认为这份报表就是专门为她做的。 报表里的内容是对国内经纪公司上一年度经营情况和未来发展趋势的全面分析。 冉倾在里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其中就有她有意向签约的行止和意匠。 可令人难堪的是，两家在报表里都被划进黑名单。 要不是看了这份报告，意匠资金链断裂以及行止要抛售艺人经纪业务借她一万个脑子都想不到。 更令人难堪的是，这两家还是她和Flora费了老大劲选出来的。 这手气，是有毒的水平。 一时间，冉倾觉得闻奚的手机似乎重了不少。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冉倾忽然想起冲他发的那通火，脸上有点烧。 冉倾抬起头看闻奚，有点难以说出口，还是勾了下头发说道，“我想你不至于为了糊弄我编出这样一份报告，所以——谢谢你啊。” 真诚的。 闻奚伸出手。 冉倾不明其意：“啊？” “手机是不打算还了？” “……”冉倾立刻把手机递过去。 与此同时，冉倾心想，这可怎么办啊？ 难道就没有一家童叟无欺的经纪公司供她选择？ 难道她的宿命就是从一个坑往另一坑跳？ 啊，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闻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听说你拒绝了星芒。” 冉倾眼皮一跳，“唔……哦。” ……可是现在有点后悔了呢。 闻奚：“拒绝的原因跟我有关吗？” 冉倾：“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吧，就不太想借助家里的资源嘛。” 闻奚点头，“好。” 又道，“那算了。” 冉倾很懵：“什么算了？” 闻奚起身，“本来打算跟你提帮你开个人工作室的事，成立前期会把星芒团队借给你用，但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 冉倾一瞬间瞳孔地震。 脑子里只有五个字——“个人工作室”。 排起队在她脑袋里放烟花。 视线里，闻奚已经往外走了。 忽然之间，反应过来的冉倾往前跑了两步。 由于穿拖鞋跑得太猛，一只脚从拖鞋前面蹬了出来。 一个趔趄，眼疾手快下赶忙抱住闻奚大腿。 下半身躺在地上——是一个标准碰瓷姿势。 被陡然抱住腿的闻奚身体一震，望着身上的人形挂件。 “闻总闻大佬闻巨帅，救救孩子吧。”冉.真.抱大腿.倾仰着脖子，就差原地叫闻奚一声爸爸了。 “我尊重你不太想借助家里资源的决定。”闻奚勾着唇说。 “……虽然但是吧，也有偶尔可以破例的机会。”冉倾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你借给我的资源等日后我爆红后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不用。” “必须用一定用，闻总，你就行行好吧。”为了充分发挥自己不要脸的优势，冉倾捏住闻奚的裤腿前后摇了起来。 有些人，就是天生为解释狗腿这个词而生的。 比如此时的冉倾。 在冉倾看不见的地方，闻奚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的表情有多宠溺。 可是转瞬间又是一张神色淡定的冷酷脸。 “有条件。”他说。 “提，你随便提。”闻总哪怕此时要星星她都能现摘热乎的。 “今天中午前回到家里。”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起来的时候忘了拖鞋还卡在脚踝上，没站稳再次慌张地抓紧闻奚裤腿。 得亏闻总扣着皮带，不然裤子非得给她撸下来。 片刻，闻奚在她头顶道：“想脱我裤子？” “……” “就这么急不可耐？” “……” * 闻奚说完就去公司了。 冉倾点头哈腰将他送出门，给Flora打电话。 张口就把闻奚那些话对她说了。 两人在手机边同时发出鹅叫。 Flora都快哭了，“不枉我流离失所了大半早上，我就知道把闻总放进去一定会有好事。” “你早上出卖我的事没完啊，但我现在太开心了等之后再找你算账。”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挺奇怪？” “哪里？” “闻总为你开工作室结果条件就只是要你回家？” 关于这一点，冉倾最初也没太想明白。 后来想通了，“他们那种人啊就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可能我拒不回家让他觉得威严受到了挑战吧。” Flora隐隐觉得这种解释根本站不住脚，“以我的经验来看，没这么简单。闻总——” “Flora女士，”冉倾打断他，语气冷冷的，“你还记得上次说闻总有可能喜欢我结果是什么吗？” “……当我没说。” * 筹备工作室的过程中，冉倾基本上没遭过罪。 遇到事都是星芒那边的人在帮忙跑。 对比之下，冉倾和Flora每天过得简直比大爷还大爷。 冉倾明白，一定是闻奚提前跟星芒打好了招呼。 所以对闻奚她是真香了。 不能睡但是可以用貌似也还行。 所以近来她对闻奚的态度急转之上，每天都要带着露十八颗牙齿的笑容将他问候好几遍。 四月初，冉倾影视文化工作室正式成立。 当天，工作室发博—— 【@冉倾BOSS，未来的路我们一起呀～/花花】 十分钟后，冉倾转博—— 【以后给我支棱起来，在成为好演员的路上披荆斩棘。】 当天底下转赞过了二十万。 全是粉丝的祝福。 【支棱起来哈哈哈我应该粉了个搞笑艺人/狗头】 【看爱豆事业心这么强我死忠偏事业粉露出姨母般的围笑。】 【我抹了一下脸全是湿的，啊，原来是我为爱豆事业迈上正途而留下的幸福眼泪。】 【冉妹，给我往影后领奖台上冲！！！】 …… 冉倾当晚在客厅一边刷着微博粉丝留言，一边在微信回复从各处来的祝福。 停下来时，眼睛一闭，似乎已经看到在领奖台上熠熠发光的自己。 不由发出一阵飘飘欲仙的笑。 正在此时，闻奚端着一杯水路过。 听到笑声后停住看她，冉倾意识到之后笑声停下，只是眼角眉梢的喜气还是挂在脸上。 显得很不聪明的样子。 冉倾揉了下笑到发酸的脸颊，“闻总一直盯着这么看人家会不好意思呢。” 如果不是冉倾眼花，那么闻奚一定是笑了一下。 “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件事。” 这就不得不怪罪她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了。 虽然理智提醒，但每每还是在冲动下问出口。 “什么事？” “昨晚你跟我的聊天记录调出来。” 冉倾皱着眉头调了。 闻奚来到她身后，略微俯下身，“往下，就是这里。” 冉倾一脸“即将有事发生但我就是不知道”的懵懂：“什么呀？” 048 “你刚才很像这只动物。” 冉倾一眼看到聊天页面上自己发闻奚的表情包。 一只肥硕的土拨鼠正浑身颤动，朝屏幕外挤眉弄眼，嘴角似抽非抽似笑非笑。 配文：“咯咯咯哒～” “……”滚蛋吧闻狗。 * 四月中旬，冉倾飞往江城。 继《角色准备中》饰演萧太后获得不小热度后，节目组再次向她发出邀约，让冉倾以飞行演员的身份录制一期节目。 与之前的冷落不同，这次来节目冉倾的感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白眼，没有冷嘲热讽，没有质疑。 每一张遇到的脸都在朝她笑。 刚开始冉倾甚至怀疑自己上的不是一个节目。 直到看到林薇的时候冉倾才算接受了现实。 也再次确认她现在是彻底告别黑糊期了。 跟林薇寒暄几句后，对方道：“节目组这次对你有另外的安排，表演的呈现方式会不一样。你很幸运啊明日之星。” “明日之星”这个称谓让冉倾的心跳了一下。 上辈子作为简方达的时候别人就是这么叫她的。 真是久违了。 “林老师再具体点吧没听懂。” “节目组每期有一次影视化改编机会，会由节目四位影视化导演中的一位挑选演员，改编一部影视化作品——这一次的影视化导演是柳导。” 冉倾用手指指向自己，“柳导选了我？” 林薇点头，“亲自选的你——上次柳导对你的评价你也知道，这么多期节目就没有演员能在他那里收获那样的评价，你是仅此一例。” 冉倾点头，林薇以为她会谦虚几句，却听她道，“我欣赏柳导的欣赏眼光。” “……” “还有一个问题林老师，柳导这次会改编他哪部作品呢？” 柳洲的电影冉倾基本都看过。 不管哪一部拎出来她都不会陌生。 却听林薇摇头，“这次柳导没选自己的作品——选的是王游导演的一部戏。” 冉倾眼眸骤缩了一下。 “王游导演？” 林薇：“对。王导生前和柳导是故交。” 冉倾点了点头，木偶般点了几下头。 王游是她第一部作品《昼默》的导演。 对冉倾来说，王导是引路人，却更似恩师。 是他一把将冉倾扯进演戏的路上，给予她作为一个新人所能得到的最大程度的指导教诲和鼓励。 三年前王游因病离世，当时还是简方达的她去了现场悼念。 林薇没看出冉倾的异常，补充道：“柳导其实是个很念旧情的人，这次也是借机纪念他这个老友吧。” 冉倾听到自己的呼吸重了些，声音很慢地问道：“柳导要改编哪部作品呢？” “《昼默》。” 两小时后，冉倾和另外几位演员抵达拍摄地。 柳洲和他的团队已经在等着了。 柳洲今天戴了一顶鸭舌帽，冷厉的眼神被帽檐阴影盖住一些，倒显得比平时脾气好上许多。 即便如此，其他几个演员也并没有丝毫放松。 一见柳洲忙弯腰致敬，集体站成军姿状。 “都别来这一套，放松点，这又不是军训。”柳洲摆摆手，很有指点江山的气场。 几位演员一边应着，一边继续站军姿。 相比之下，冉倾的表现就很异常了。 从来到拍摄地，冉倾目露怀念之色，看着眼前的一景一物，目光流连。 没想到啊，当年《昼默》里的一处取景地现在还留着。 “小冉啊，你这走来走去的，干什么呢？” 冉倾回神，笑了一下，“看到跟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布景忽然有点恍惚。” 柳洲颔首，“知道这里没拆我也很高兴，当下就决定拍摄地选在这里。” 然后对一帮演员说，“都过来先开个短会。” “老游从影期间佳作无数，但也不妨碍我对他后期这部作品的偏爱。《昼默》故事讲得好，画面构思好，演员没有一个拖后腿的，当年它拿到的奖项数量就说明了一切——你们是节目组里观众都挺认可的演员，这部作品你们都得给我演好了。事先声明一句，要是老游作品被糟蹋了，我可跟你们没完。” 年轻演员连连称是，心里更紧张了。 “这场戏五个角色，三男两女，已经根据角色和你们的契合程度分好了。” 柳洲依次念了三个男角色对应人选，到了女演员这里，柳洲目光落在冉倾身上：“你觉得自己适合兰钧还是左帆？” 《昼默》里，左帆是女主，兰钧是女配。 但在这场戏里，作为女配的兰钧戏份是重头。 冉倾想了很久，“老实说，都挺适合。” 就只是实话实说。 从人性复杂性和剧情冲突来讲，作为卧底的兰钧肯定要比左帆层次丰富，她既然可以演好兰钧，那么演左帆一定不会太差。 其他演员向冉倾投以“她好强好自信我好羡慕”的目光，而柳洲听了冉倾的话，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 “但我更想演兰钧。”冉倾道。 柳洲道：“你知道之前演兰钧的女演员是谁吗？” ……我说是我自己您敢信吗。 “简方达……前辈。”冉倾道。 “当年老游拍完戏私底下跟我说演兰钧的演员以后一定会火，后来演员身故，只能说造化弄人。但在观众眼里，兰钧早成为一个经典角色了，加上斯人已逝，你演这个角色可能吃力也未必讨好啊。” 冉倾很同意柳洲的观点，于是道：“那导演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演左帆也行？” 另一个女演员手心出了一把汗，心道，别别，兰钧别留给我……我真的搞不来。 柳洲颇为“慈悲”地笑了下，“当然不行，兰钧就是留给你的。” 冉倾无话可说。 所以既然都定了还问个鬼？合着刚才那段话就是为了让自己紧张才说的？ 冉倾忽然觉得这老头坏得很。 整个拍摄周期只有两天。 到了实际拍摄中一众演员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柳导嘴下“不留活口”的威力。 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无差别攻击。 几个演员里年轻一些的差点事业还没开始就在柳导这里结束了。 “你是偏瘫还是半身不遂，嘴角那个诡异的抽动是想吓唬谁？” “举枪的姿势再敢儿戏一点我给你换把水枪行吗？” “哭什么哭？！你是解救人质的警察就你这个怂包样人质还不如自行了断来得痛快！” “来导演椅交给你好了你也从监视器里看看这演的叫个什么玩意儿。” …… 那叫一个字字惊心，片甲不留。 当天一直拍到晚上十一点，看柳导的精神头似乎还没有收工的打算。 几个演员面如吃土，人生的大门在今天似乎他们面前紧紧关上。 “完了，我发现我演不了戏了。” “我根本不敢看柳导，我好害怕啊。” “好懊恼，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傻瓜。” “我要回家去工地上搬砖呜呜。” …… 几人的表情快把冉倾笑死了，她道：“朋友们倒也不至于……” “你当然不至于，因为柳导从头至尾就没骂过你啊！” “而且你演完之后柳导挺长时间都盯着你没说话，后来还对你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 “不行你请我们喝奶茶不然我们会集体针对你！” 冉倾道：“……行吧，奶茶喝哪家的？” “喝什么喝？”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悠悠似魔鬼般的声音，路过的柳洲看着冉倾，“是今晚想让他们集体失眠然后明天一个个顶着肿泡眼黑眼圈来拍我的戏？” 冉倾扭过头，勉强笑了一下，“导演您脚步声真轻啊，真是步履矫健……” “行了。”柳洲摆手，“是不是我今天没说你让你心痒痒了，我看你是大脑皮层被磨过才能想出来大晚上喝茶。” 喉头忽然涌了一口老血是怎么回事？ 等柳洲走后，之前提议喝奶茶的演员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冉倾。” 冉倾叹了口气，“没什么，都是集体被骂过的交情了，不用这么客气。” 第二天拍摄结束，冉倾跟剧组同事一一告别。 一个演员上车前忽然双手合十，朝冉倾虔诚的拜了一下。 “演技之神保佑我以后哭戏一条过谢谢。” 其他几个演员见状也停下，集体冲冉倾鞠躬。 “让我多接吻戏谢谢。” “遇到不骂人的导演谢谢。” “下部戏演技逆天上热搜谢谢。” …… ……谢谢个鬼啊。 冉倾嘴角抽动几下，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开。 等到她要走的时候，柳洲叫住她。 两天相处下来，冉倾不得不承认柳洲指导演员的水平相当之高。演员找不对情绪切入点，他两三句的解释就能让人豁然开朗。 几个演员之所以一边被虐，一边又被虐出一股成就感也是基于他高超的指导能力。 因此，冉倾虽然一听到柳洲的声音就生理性脑门疼，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位导演的敬佩。 “柳导，您找我？” 柳洲也准备走了，不过有些事，他觉得必须要找冉倾问个清楚。 049 “兰钧这个角色真的是你第一次演吗？” 冉倾心弦颤动，心想，难道被柳洲看出了端倪？ 她稳住心神，点头：“是啊。” 柳洲点头，神情却忽然有些不确定，“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之前演兰钧的演员有点像？” 不止是有点……实在是太像了。 王游的《昼默》柳洲看了很多遍，几乎熟记于心。 因而当他从镜头里第一次看到冉倾的表演，立刻想起了简方达。 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演员。 而冉倾和彼时的简方达在柳洲眼中的差异，也不过是演员本身的成熟度问题。 怎么说呢，冉倾就像……一个经过积累和打磨后，演技更好的简方达。 柳洲深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心里想：“冉倾是不是在模仿简方达演戏？” 可模仿……真的能以假乱真吗？ 柳洲有点拿不定主意。 却见冉倾还在看他，只得道，“行了我没问题了，这段作品我相信播出后反应一定不错。” 冉倾笑了一下，“我也觉得。” 柳洲淡哂道：“我的下部电影三季度拍，那个时间档期能腾出来吧？” 冉倾眼睛一亮，自从柳洲在节目上的话放出后，她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忙不迭点头，“指定能必须能。” * 耀世集团。 午休时间，市场部几个员工吃完饭聚在一起看视频。 手机屏幕小，大家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什么什么在看什么？” “嘘小点声我爱豆参演的《瑰朝》首支预告片出来了。” “你爱豆是孟凝？” “你爱豆才是她！我正主是演慕小小的冉倾。” “哦就是之前被黑得很惨后来被发现被人陷害的那个？” “对是她。娱乐圈逆天改命第一人。” “第一部戏就靠实力拿到顶配剧女二厉害吧？” …… 预告片里，当慕小小出来的一刻，几个人开始哇哇叫。 “瞅见没？这就是我冉妹的业务能力，能把大反派演得有血有肉，也能把傻白甜演得人见人爱。” “很仙啊，怎么看起来反而是她跟娄潮有CP感？” “CP粉滚犊子！静静欣赏我老婆演技不好么？” …… 进度条刚过一半，几个人兀自激动中没注意后面站了两个人。 谢寰宇看了看身旁的闻奚，嘴角有点僵。 心道，您倒是不用亲自来办公区吓大伙儿。 闻奚很少来办公区，这是耀世员工都知道的事。可今天刚巧跟市场部管理层开完会，出来后从透明的隔墙中忽然看见什么，随后走进来。 谢寰宇最开始还有点不解，等跟着闻奚进来后，看到手机里的画面……瞬间懂了。 他轻咳一声。 几个看得入神的员工没注意，于是谢寰宇又咳了一声。 其中坐在最边上的人一扭头，看见谢寰宇，悚然一惊。 又看到谢寰宇身边的闻奚，直接从旋转椅上跌下来—— “闻闻闻总！” 原本嘈杂的背景立刻安静下来。 几个员工同时扭过头，看到闻奚后，嘴张的比鸡蛋大。 噤若寒蝉的氛围里，只有手机在兀自发出响声。 闻奚就站在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让他们不寒而栗。 只有谢寰宇看得出来，此时此刻，闻奚的目光正落在手机屏幕上。 很专注。 但对于几个被现场抓包的员工来说，这就相当于“暴风雨之前的风平浪静”。 一时间都在瑟瑟发抖。 手机主人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扭过身摁灭屏幕。 画面和声音顿时消失。 然后谢寰宇注意到，闻奚眉间似乎出现一点被人打扰的不悦。 然后在几个人惶恐的眼神中，闻奚走出了办公区。 谢寰宇赶紧跟过去。 两分钟后，谢寰宇去而复返。 几个员工此时正心如死灰地在网页上搜索辞职信模板。 见到谢寰宇，他们往后探了下，没看到闻奚。 先喘了口气，但还是束手束脚，毕竟平时他们也很少能够见到这位总助。 一个胖胖的男员工有点哭丧地对谢寰宇道：“谢总助，您是不是在代闻总向我们转达处理决定来的？” “别误会，闻总并没说什么。” “可我听说闻总非常讨厌别人在上班期间刷八卦之类的东西。” “午休期间，闻总不会在意的。” 何止是不在意，他刚才就是和你们一起在看好吗？ 在众人松了口气的当口，谢寰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问，您随便问。” “你们平时看这些都在哪儿看？” “……啊什么？” 谢寰宇一张沉稳的脸此刻染上一层绯色，拼了老大的劲才堪堪保持住沉着，“比如说……想看一个明星的最新动态，从哪里能得到最全的信息？” 谢总助觉得自己的脸在这瞬间没了。 之所以站在这里问这个羞耻的问题，都是因为刚才跟闻奚出去，“无意”的一句话—— “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他们从哪里找来的？” 凭谢寰宇这么多年在闻总身边的经验，这句话必定是偏重结构。 “乱七八糟”是偏，“从哪里找来的”是重。 而作为闻总的人形语言翻译器，谢寰宇立刻返回来帮闻总找寻答案。 一时间，几个员工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一个妹子还咧开嘴勾出一抹烂漫的笑容—— 仿佛在表示，原来工作狂魔谢总助也追星那都是同道中人啊哈哈哈。 十五分钟后，脸上红晕未消的谢寰宇敲开闻奚的门。 将一张字迹工整的便签纸放在闻奚桌上。 上面写着—— 微博（包括但不限于明星超话、明星后援会等；特点：消息迭代快……）； 豆瓣（讨论组……） …… 闻奚视线掠过，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谢寰宇正要往出走，闻奚叫住他：“为什么他们会把不认识的人叫‘老婆’？” “……？？？” 谢寰宇立刻回忆了下，刚才有一个男员工约莫仿佛好像对着屏幕上的冉倾叫了声“老婆”？ 年轻的谢总助社会阅历很多，但娱乐圈阅历很少。 一时间，他心中竟然同情了一下那个男员工。 但同情归同情，这个问题也的确超过了谢寰宇的知识范畴。 他摇头，“……不知道。” 又立刻掏出手机，快速调出浏览器，片刻后，他用四平八稳的语调向闻奚报告—— “叫女明星老婆是当下流行的一种戏称，表示粉丝对于该明星的喜欢，或是激动之后的慌不择言……” 闻奚放下手中的工作，双手交叠在桌上。 听完谢寰宇的解释，他冷声道：“这种行为应该叫精神紊乱。” “……我也觉得。” 两个位于娱乐圈边缘区域的直男同时对这种风气表示了不屑一顾。 下午六点，开完会的闻奚直接离开公司。 与会的员工都是一脸不解：怎么闻总今天走得这么早？ 在场唯有掌握了核心科技的谢寰宇一脸了然。 等众人散开，谢寰宇登进微博，然后在超话里看到冉倾粉丝发的行程—— 下午五点半冉倾江城飞燕城。 算算时间这会该到燕城了。 回去的路上，闻奚下载了微博。 那张便签纸白天看了一遍他已经记住，操作起来很快。 他在搜索栏直接搜索—— 冉倾超话。 按下星标，里面果然是各种各样关于冉倾的物料。 最新的接机图，冉倾带着口罩，一身简约的休闲装扮—— 笑眼弯弯地朝镜头比心。 闻奚把那张比心图放大，心道，呵。 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下载。 继续划着往下看，看到一个播放量过百万的角色合辑。 几个各种场合下的角色混剪配合律动极强的背景乐。 效果竟然意外的好。 到了中间某一刻，闻奚点了暂停，盯着屏幕上的老年角色—— 特效化妆后的冉倾简直换了一个人，画面里她的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沧桑的眼睛中泪水纵横。 即便是屏幕之外，也能引起观看的人强烈的共情。 闻奚忽然想起冉倾之前软磨硬泡要进娱乐圈时，每每都在说作为演员她是能拿小金人的水平。 她说话总是会说到十一分满，一“差不多”在她这里都能被吹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再加上一直以来她不厌其烦地向闻奚自夸，已经某种程度上让闻奚产生了免疫。 心里却一直没觉得冉倾的话会是真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她的表演。 客观来讲，确实远超他的想象。 闻奚挑眉，有点意外的同时，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总觉得在冉倾的角色里，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总觉得戏里面的她，某个眼神，或是某个动作在哪儿见过。 * 返程的路上冉倾一路上半梦半醒。 直到进入市区才慢慢清醒起来。 快七点钟的样子，城市里的路灯已经亮起。 道路两边的景色飞速倒退，在经过一条窄街时，冉倾看到草丛旁蹲了一个人。 被其他几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推搡谩骂着。 被推的男子似喝多了酒，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与对方对骂。 结果只是换来更多的拳脚相向。 050 那人体态臃肿肥腻，散发着一股熟悉的猥琐。 冉倾让司机开慢一点。 同行的助理冯景年道：“怎么了？” 冯景年是星芒派到她工作室的团队成员之一，快四十岁，是非常成熟的经纪人。 他目前接替了Flora一部分工作，像这次去江城，就是他统一安排冉倾行程。 冉倾听见他问，道：“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等等靠边停一下我去看看。” 见冯景年似乎有制止的意思，冉倾立刻道：“景哥我很快，就确认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她在冯景年陪同下下了车。 一下车，听见几个围殴的人指着地上的男人—— “再给你一个月，不还钱抄了你那破公司！” “辣鸡！” “废物都比你强点。” …… 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带着剩下的人走远。 直到确认那一众人不会再折返，冉倾才慢慢走近。 走近后她听到地上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在小声咒骂—— “老子他妈当年创办公司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敢打你老子，我赵永强以后弄死你……” 冉倾心想：“果然是他。” 这个上辈子把她害得够呛的男人正狼狈地滚在地上，脸上沾满血污和泥土。 赵永强似喝大了，从远处都能闻到一股酒味。 模样犹如丧家之犬。 冉倾勾起唇，眸眼冷如霜。 冯景年压低声音：“你认识赵永强？” 冉倾“嗯”了一声，“上部剧同剧组的孟凝是他公司的签约艺人——景哥也知道他？” “嗯，不是什么好东西。”冯景年言简意赅，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神里有些轻视，“好在因果有报，这种人到底没什么好下场。” 冉倾一听来了兴趣，“他怎么了？” “图斯从去年开始接连遭受重创，本来谈好的项目流了好几个，参投的影视剧纷纷出事，至今没一个能正常播出的，资金收不回来如今已经周转不开了。半年里他们的员工流失了一半，艺人也都纷纷闹了起来，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冉倾一直盯着赵永强，听到这里，喃喃道：“听到他这么惨，我就放心了。” 冯景年没听清：“什么？” 冉倾笑了一下，“没什么。图斯的颓势这么凶猛总感觉像是被人搞了。” “业界也纷纷在传说图斯是得罪了顶级资本，才被断了一切后路。” 冉倾笑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个神秘的顶级资本简直就是天使。” 这种靠营销卖肉成长起来的名为经纪实际为吸血的公司，有几个趁早倒闭几个吧。 冯景年只当冉倾也听过图斯那些不入流的做法，没往心里去。 “有消息说赵永强被逼无奈借贷维持公司运转，看样子是被人追着讨债了。” 冉倾抬头望了一下天空，皎皎如华的月光将夜空映照的澄澈静谧。 真是朗朗乾坤，人做天看啊。 冉倾不由道：“偶尔能看见恶有恶报，真的是太好了。” 此时赵永强似乎发现了不远处的两人，看到冉倾时，他眼珠骨碌碌转着。 浮出贪婪猥琐的目光。 冉倾每次被这种目光盯着都觉得相当倒胃口。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赵永强，“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冯景年眼角一抽，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永强咧嘴一笑，“小姑娘够辣，有没有当艺人的打算？” 冉倾半边唇角勾起，“想签我？” “如果你签我公司我肯定能让你红。” “吃几粒花生米吧人渣。”冉倾笑了一下，“想签我的人从这里排到欧洲了，你他妈算老几？” 冯景年这次抽搐的部位从眼角转移到嘴角。 他的艺人……原来这么社会的？ 被骂了的赵永强一脸愤怒，踉踉跄跄站起来，“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 “可去你妈的吧。”冉倾道，“你是谁自己没点笔数？你是废物啊。” 赵永强被撩了火，挥着拳头朝冉倾这边跑来。 冯景年一个箭步上去挡，可在他之前冉倾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脚轻轻勾起，本来就踉踉跄跄的赵永强被骤然绊倒。 滚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冉倾捂着嘴，一脸“惊讶”，“哎哟你走路这么不小心啊，这可真是……好活该啊。” 冯景年：“……” 就很婊里婊气。 深夜，一辆深红色跑车在路边停下。 孟凝下车后老远看到蜷缩在路边的男人，眉眼里满是瞧不上的神色。 深吸了口气，孟凝往赵永强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她身边，孟凝蹲下来，“强哥，我们走吧。” 赵永强之前受了气没处撒，正好对方怼过来，肥壮的手扬起，一巴掌打在孟凝脸上。 啪—— “我去你妈的现在才来，想让老子等到死？！” 孟凝的脸很快起了几道印子。 她微垂的嘴角微微扭曲，强压下屈辱，心道，巴不得你早死！ 作为图斯曾经主捧的小花，这半年来，孟凝每天都在往糊咖的方向上奋力冲刺。 《瑰朝》女一号俨然已经成为她演艺事业的巅峰，别说同等档位的资源，现在的她可以一个多礼拜连个通告都没有。 公司以前最好的资源都向她倾斜，但半年来图斯接连出了许多事，自顾尚且不暇，更别说操心她的发展。 本来靠着她的热度短期内倒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可就是奇了怪了，就是忽然之间所有的资源都与她渐行渐远。 她的命运仿佛也跟图斯一样，在无可避免的走向衰败。 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一向攀比心理严重。 对比跟她一块参演《瑰朝》的女二号冉倾，这半年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全网踩到如今综艺代言影视全面开花，甚至还拿下了柳洲下一部剧的角色。 现在全网她的热度就算有些流量都比不上。 孟凝越感到不忿，就越要为自己的衰落找到理由。 至于她找到的理由……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呸，真无能。 看见他就想吐。 总有一天，她要彻底跟他撕破脸皮。 但在那之前，至少要维持住面前的关系。 “强哥，咱们回家吧。”孟凝揉了下脸，扶起赵永强。 赵永强看着眼前这张凄艳的脸，松垮的脸颊吊起两个嘴角，露出一个露骨的笑。 他压住孟凝的后脑勺，重重含住她艳丽的嘴唇。 孟凝被他按住，眼神惊慌地往四下瞥去。 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别强哥，周围可能会有狗仔，我们回去好吗？” 赵永强却压根不听，“你当自己是谁？洁身自好简方达？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也不看看自己这副贱样！” 一边骂骂咧咧，手趁机从衣摆探入在孟凝腰上揩了几把油。 呼吸着身旁发臭的酒味，孟凝胃里翻江倒海。 * 冉倾回家看到家里的灯亮着，大喊一声：“闻总！我回来啦！” 片刻，书房的门拉开，闻奚出现在门后。 看到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女人，一点温存的情绪在闻奚心中陡然蔓延开。 本来有无数种开场方式，却在看到她后，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有些之前还在怀疑的事到了此刻终于豁然开朗。 “闻总你是不是高兴坏了？！像我这种小太阳呢就是走到哪里都能给别人带来欢乐。”冉倾小碎步跑到客厅，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 闻奚视线追着她，“我高不高兴不重要，但看得出来你很高兴。” 冉倾咧着嘴嘻嘻笑了，勾了下脸边一绺头发，“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今天巨开心无敌开心大快人心的开心，哈哈哈我笑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闻奚挑眉，“听出来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爽起来就想请你吃饭——我路上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晚饭一起吃啊。” 闻奚扫了一眼，餐桌上一堆冒着油烟气味的小吃。 看品相，单价超过十块在里面都属于出类拔萃昂贵的类型。 “你确定能吃？” 冉倾“切”了一声，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热乎的小笼包，一把塞进嘴里。 边嚼边道：“帮您试过毒了皇上，您金贵的嘴可以张开了呢。” 闻奚看着那堆油腻辛辣的食物，并提不起半点食欲。 还是走过去拉开凳子，指着一包在里面显得相对清淡的葱油饼。 冉倾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对方指着一张饼是想干什么。 “这个，也试下。” “……”就尼玛真的拿我当一个试毒的工具人了。 晚上吃完饭，残羹冷炙晾在桌上，冉倾一时犯了懒，并不想收拾。 她摸着吃撑了的肚子，朝闻奚道：“待会收拾先让我看会儿电视啊。” 说罢将客厅里的灯光调暗。 投影仪在一面墙壁上投出清晰的画面，冉倾躺得犹如没骨头的软体生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懒劲儿。 半晌，眼角余光里，闻奚正在收拾餐桌。 他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瘦而紧致的一节手腕，白得晃眼。 桌上的残余物在他的归置下很快焕然一新，但冉倾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啧，这臀线。 不由吹了声口哨。 051 闻奚动作停下，目光扫过来。 冉倾小心肝顿时一个激灵。 靠，她刚才怎么回事，就算是lsp至少也不要当着面啊。 想到这里，不由挤出满脸笑容，谄媚道：“闻总你做家务的时候美如画，请忽略我刚才的噪音，继续散发你迷人的居家魅力吧。” 此时的她半躺着，一条腿支棱起来，很有点放浪形骸的模样。 在她的嬉皮笑脸中，闻奚的声音像公式定理般不容置疑，“冉倾，你有双下巴。” 摧毁一个女人，这一句就够了。 它的威力远比山崩地裂更加恐怖。 简直能排到冉倾本年度听过最惊悚的话前三。 “！你胡说我没有！”冉倾一骨碌坐起来，下巴往前微微抬起，不给双下巴留一点余地，“你眼花了小仙女是不可能有那玩意儿的！” 闻奚挑了下眉，勾起一点撩火的笑。 “好，你没有。” “……” 闻奚的语气就有一种把“没有”变成“没有双下巴那也至少有三下巴”的意思，冉倾面色一滞，顿时觉得了无生趣。 她道，“闻总你看见家里的菜刀了吗？我打算自己动手把双的割成单的。” “厨房置物架上。” 冉倾嘴巴微微张起，仿佛在表示，这是作为人类同胞能说出来的话？ “……还是算了我忽然感觉浑身有点乏力改天再说。” 闻奚浅笑，眼尾有了点弧度，为他的冷冽气质平添一抹魅色。 冉倾本来该生气的，但在这样的笑容里，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等她神智回笼，一瞬间是真的有点瞧不起自己。 ……就怎么能颜狗至此啊。 * 闻奚很久都没做过关于简方达的梦了。 但在今晚，她又久违地进入他的梦中。 令人昏昏欲睡的暖黄背景，她站在走廊深处，朝他微微一笑。 闻奚向她走过去。 那条路却一直走都走不到尽头，视线里的简方达终于等不下去了，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闻奚连忙疾走两步，但已经不见对方的人影。 正在他焦急之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在找我？” 他回头，一个肖似简方达的人影站在他身旁。 定睛之下，却是冉倾。 像见过无数次的那样，她正弯着眉眼对他笑着。 闻奚道：“你——” 梦境坍塌，戛然而止。 闻奚起了一层薄汗，推开被子，目光落在黑暗中。 良久，很清晰的一句话出现在闻奚脑海—— “就到这里吧，达达。” * 冉倾工作室成立后的第一次团建，作为老板的冉倾一大早出发到了现场。 选了一家轰趴馆，准备中午煮火锅。 火锅买的是现成品，很好弄，冉倾让她团队的人出去玩她留下就行，可还有两个人死活劝不动。 非得在厨房跟她一起感受烟火气。 冉倾看着不约而同留下的Flora和冯景年，心道，果然两个人都是闲不下来的性格啊。 她边切食材，边看着水池边儿的两人。 一个择菜，一个洗菜。 冉倾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一股老夫老妻的感觉。 这俩人，年纪上似乎也没差太多？ “景哥，”冉倾叫了一声，“你今年多大？” “三十六。”冯景年道，“是不是看起来老许多？” 冉倾严肃的点点头，“是的。” “……” “据科学研究表明，这是由于长期单身导致的缺爱型苍老症。” 冯景年“啊”了一声，“什么？” 冯景年至今还未婚娶，跟Flora一样，都是不强求姻缘型性格。 可冉倾觉得这两个人就还挺搭。 不由为她家F姐的婚嫁上了心。 知道冉倾什么德行的Flora立刻道，“她十句话里能找出半句真的都不错了，别理她。” 冉倾面子上有点挂不住，“F姐啊，我不要face的吗？” 然后走到Flora身边，冲她挤眉弄眼，嘴巴朝冯景年那边努努，在Flora“你少给我作妖”的眼神威逼下对冯景年道：“景哥，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她的目光在Flora和冯景年之间切换，暗示几乎成了明示，两人都是一愣。 冯景年洗菜的手顿住。 Flora拿着青菜的手也顿住。 只有冉倾扯着脸皮笑得颠三倒四。 Flora忽然一把抄起青菜，砸在冉倾脑门上。 “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现眼，还结婚的打算？你看看自己结了婚跟没结又有什么差别？管别人之前，把自己的婚姻管管好OK？” 冉倾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吃瓜被反噬的感觉，她知道了。 外面忽然应景地响起一阵欢呼声。 几个女生同时尖叫——“娄潮！真的是活的娄潮！” 昨晚微信聊天，娄潮死皮赖脸缠着要她发定位说自己刚好闲着想出来玩。 冉倾只好发了定位，也一早知道他今天要来。 此时闹起来的动静，是娄潮来了无疑。 可是就在最初的一声欢呼后，外面迅速安静下来。 就跟集体被人禁了言一般。 厨房几人面露奇怪之色，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等看清外面的情况，冉倾一时间有点窒息。 娄潮的出现在情理之中，但紧跟在后面的人……是她看花了眼？ “你怎么会来？”冉倾看着闻奚，有些不解。 比冉倾还不解的人是娄潮，整个人都露出我是不是走错了现场的迷惑。 刚才在底下停车，远远觑见闻奚，当时他还觉得怎么这么巧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大老板，当下决定绕另一部电梯上楼。 ……直到刚才两人前后脚走到轰趴馆。 可不管娄潮再怎么想，走错片场的都应该是闻奚吧？ 在众人震惊的神色中，闻奚看冉倾：“你邀请的我。” 众人：“？” 电火石光间，冉倾思绪飘回两天前。 那时Flora整理出来两版团建方案供她挑选—— 山间徒步和室内轰趴。 当时她拿不定主意，身边又只有闻奚一个人。 她便把手机拿到他面前，“闻总，如果有人邀请你去参加这两个活动，你更想去哪个？” 闻奚一挑眉，在两个都不怎么样的选项里勉为其难的选择，“山间徒步。” 冉倾点头，“行那我决定了就选室内轰趴。” 闻奚当时的反应？ 好像先是沉默了一秒，然后点头，“好。” 回忆结束的冉倾心中“啊”了一声。 不不不闻总，那不是真的邀请你的意思啊。 冉倾再往闻奚那边看的时候，脑壳都在隐隐作痛。 在众人犹如做梦的眼神中，她硬着头皮道：“哦，我邀请的。” 虽然她团队现有成员大都是星芒过来的，但也根本没想过冉倾会和耀世总裁有交情。 但他们也不敢问。 好在有人敢。 娄潮一脸问号，“你俩认识？” 冉倾头脑发麻，瞪了娄潮一眼，“不认识我邀请他我有病？” “……” 自从闻奚来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在冉倾去厨房端菜的间隙，娄潮跟进来，“那个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们竟然……” 冉倾端菜的手一顿，“其实我也不敢相信堂堂闻总竟然会是我的朋友，真的我比你还震惊。” 只见娄潮似乎放下心，“是啊我也觉得以大老板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冉倾半边脸垮下来，“‘我这样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啊兄弟，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看起来显然是能成为朋友，但你和他看起来就跟二次元遇见三次元，有壁你知道吗？” 冉倾忽然冷笑一声，随后看着娄潮，道：“不错。” 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很傻很天真。” 冉倾都走出厨房了，娄潮还在思考，她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本来冉倾以为随着闻奚的到来越往后气氛只能越尴尬。 毕竟闻奚是天生自带冷场气质的男人。 好在她团队里有两个成熟的社会人，一直尽心竭力让闻总和众人都不至于感到尴尬。 Flora不用说，本来就知道两人什么关系，而看冯景年的表现，似乎也早知道了。 不久后大家发现，闻总虽然确实是话不多的类型，但只要席间有人提到他，他总会耐心倾听，一一作答。 他们大多是年轻人，没那么严重的上下级观念。 只觉得以往只存在在想象里的大老板出现在面前，耐心礼貌竟然还贼帅气……简直就是完美好么。 冉倾心里不住冷笑，觉得她天真的职员们都被欺骗了。 这个男人跟你们想象中的一毛钱都不一样好么？ 不由撇了撇嘴。 余光中，娄潮已经喝高了。 眼角飞起一点红晕，醉意惺忪地蹭到冉倾身边，一脸痴笑，“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冉倾心想这家伙真是记吃不记打，酒量跟她一样差还逢酒必喝，看这样子待会肯定要提前联系胖九过来领人。 于是只当他的话是在发酒疯，拍了一下他肩膀，“哪凉快哪待着哈。” “就十分钟，给我十分钟就好。” “一分钟都不行。” “那五分钟好吗？”娄潮神情恳切。 在冉倾冷冷的目光下，他道：“不然三分钟？” 052 冉倾拿他没辙，跟他进了厨房。 剩下的人要么玩设备要么正聊到兴头上，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们。 冉倾靠在案台边，双手抱胸。 不知是不是错觉，面前醉酒的娄潮脸颊更红了。 冉倾抬了下左手腕，看着上面并不存在的手表，道：“还有两分半。” “……” 一时间，娄潮神情扭捏起来，片刻后抬起头，“兄弟，你真好看。” 冉倾“嗯”了一声，“我知道。” “……” 娄潮噎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今天为了见你我一大早坐飞机赶回来的，我其实……” 看着他这个样子，冉倾心里慢慢冒出一个念头。 又摇摇头，心想……应该不会吧。 “当时《瑰朝》剧组时，每天拍完戏最快乐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打游戏打牌，我现在有时候连做梦都会梦到，那个——” 冉倾终于听不下去了，“等等，你现在不会是在跟我表白吧？” 娄潮的头羞涩地低下去。 半晌，大姑娘似的点点头。 刹那间，有一片弹幕在冉倾脑海里划过—— 【纳尼？】 【他？】 【虽然应该感动但真的好想笑怎么回事？】 …… “哈哈哈哈哈……”冉倾发誓，自己是真的没憋住。 娄潮正在“恰似低头的那一抹娇羞”，听到冉倾魔性的笑声后缓缓抬起头，表情怔住。 等冉倾笑停了，他问道：“……我说的话哪里好笑了？” “没，没有。”冉倾捂着肚子，“你就当我犯病好了。” 随即正了正色，道：“虽然很感动，但不好意思，我们没可能的。” 娄潮惨遭拒绝，不由反问：“为什么？” 因为公序良俗不允许一个已婚妇女发展支线爱情啊。 当然就算是允许，也是没可能的。 对她来说，娄潮当一个损友绰绰有余了，但往恋人的方向……噫，光是想想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娄潮还在眼巴巴等着她解释原因。 已经结婚这事说出来就未免过于惊人，冉倾只能叹了口气，“因为我们俩星座不搭。” 冉倾没有想到，那声叹息给娄潮留了充分发挥想象的余地。 他心想，“她一定是出于无奈才拒绝的我，我和她都是明星，她一来怕在一起会被我粉丝黑，二来怕谈恋爱影响我们两个人未来的发展。没错，一定是这样，我真是太明察秋毫了。看样子她必然也是很喜欢我，不然星座不搭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娄潮在心中把自己感动了一番，露出一点了然的微笑，竟安慰起了冉倾，“我知道你有苦衷，但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等，直到你准备好公开——” 冉倾手掌伸出，正准备打断，却听见有人比她先开口，声线冷冽—— “不用等，下辈子你都没机会。” 不知闻奚在门外把刚才的话听去多少，但以他的脸色来看，关键部分肯定都听到了。 娄潮被打断，先是有点慌，在看清来人是闻奚后，嘴角嗫嚅几句，“大老板？……你为什么在这儿？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思考了一会儿，表情隐隐有所戒备，低声道：“……你是不是也想追我兄弟？” 冉倾尴尬到想挠地。 她环顾四周，看有没有窗户可以让她跳出去。 闻奚轻嗤一声，声音讥诮，“追倒是不用。” 眼神落在极力躲避他目光的冉倾身上，在娄潮困惑不解的目光里道，“已经结婚了。” 娄潮最初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看冉倾，“我没听懂啊兄弟，谁结婚了？” 冉倾手指了下自己，讪讪一笑，“……我。” 娄潮身形一个虚晃，坐倒在地。 “你？”他扬起下巴，沾着醉意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八.九成清醒。 冉倾点头，指了下闻奚，“我和他结的——想不到吧？哈、哈、哈。” 最后那几声笑比哭还难听。 “也就是说，你和大老板你们……” 此时此刻娄潮的表情仿佛在表示“我的世界观碎在今天”。 冉倾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有点抱歉，但只能再次用点头回应。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孩子了。”冉倾俯身拍了下娄潮的肩，“要学会接受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好了，把发型撸成大人模样，像个爷们一样站起来。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起来一切……” 不知道娄潮是不是被过度打击，冉倾说到这里时，他竟然真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空洞的目光在闻奚和冉倾身上转了个来回后，行尸走肉般向外走去。 等他消失后，冉倾不由感慨，“唉，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闻奚已经走过来，垂眸看她，“当着我的面，冉倾，谁借你的胆子？” 冉倾从他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思，立刻展颜浅笑，“闻总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绿你的，只要我们一天还是合法夫妻。”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意味深长了。 闻奚冷了眉眼，在冉倾转身离开的一刹，忽然捉住她的胳膊。 冉倾被力道带入他怀里几分，在她有些茫然的眼神中，闻奚俯身，挑着眉，“不是一天，以后每天都会是。” 到外面时娄潮已经走了。 Flora看到出来的两人，将冉倾拖到旁边，“怎么回事儿？刚才娄潮的脸色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见冉倾半天没回答，Flora忽然发现她的脸色也有点奇怪，“……你们是集体见鬼了？” 冉倾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什么意思啊？我真是越来越不懂闻狗了。” “……啥？” 冉倾平复了下心情，把刚才厨房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但隐去了娄潮表白那段，虽然从Flora的神情来看她似乎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冉倾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没让娄潮自己回吧？” Flora道：“他醉成那样谁敢啊？安排了小周送他。” 冉倾点点头，放下了心。 * 冉倾这次回燕城也没能多待几天。 很快就恢复到连轴工作的状态。 一个礼拜后，她人已经在符城录制新综艺《无限反转》。 这是不久前接的综艺，户外真人秀形式，之前播出过一季，因为节目的脑洞大开和密集笑点成为上年度最火的综艺。 这次冉倾还是作为五个常驻嘉宾之一参与本季节目录制的。 节目组保密工作做得够扎实，发布会那天这季的常驻嘉宾才互相见到面。 让冉倾没想到的是，光是熟人就有两个。 娄潮和崔今朝。 碰面的时候，娄潮看到冉倾的一瞬，目光足足呆滞了三秒。 然后像是面对不了什么似的，又躲避开来，僵着身体跟冉倾擦肩而过。 倒是崔今朝见到冉倾笑得开开心心，简直跟见到亲人一样。 两个冉倾之前没见过的嘉宾一个是著名谐星马哲，另一位是圈内新生代歌手童琪琪。 童琪琪和冉倾年纪相仿，性格挺可爱并且超黏人，刚到一会儿已经把自己变成冉倾的人形挂件。而年近四十岁的马哲俨然是节目组的“爹系”MC，总有一种老父亲带四个儿女出街的感觉。 节目第一期主题是《鬼街》。 大家抵达拍摄场地后立刻炸了锅—— 这也太太太他妈逼真了吧。 街道两侧的小楼破败不堪，成片蛛网藤蔓般粘结在建筑外壁，路上看不见一个活人，随处飘起的黑烟和偶尔凄厉的尖叫都在渗透着一股来自阴间的恐怖气息。 马哲捂住心脏，“实不相瞒我血压高，劝节目组整点阳间的东西不然我要告你们虐待老年人。” 冉倾跟着附和：“不然等待你们的将是无情法律的制裁。” 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表情冷漠。 马哲眼见提议遭到忽略，强行挽尊，“算了算了，一群无情的拍摄机器跟他们说也说不明白。” 导演拿起喇叭—— “各位MC请注意，你们身后的鬼街十年前非常繁华，某一天，世世代代守护百姓的鬼街神物被恶鬼夺去，百姓失去庇佑，一夕之间全部离奇消失。在那以后恶鬼占据了鬼街，从此这里再也没有一个活物。而最近《无限反转》得到情报，鬼界圣物——珈蓝圣水已经被鬼族偷偷藏在鬼街，一旦找到圣水，就可以让鬼街消失的百姓复活，恢复这里昔日盛况——各位MC听到这里后，应该已经很期待接下来的寻宝之旅了吧。” 冉倾一脸严肃，“恕我直言，并没有。” 娄潮面容紧绷，“并没有。” 其他人：“并没有。” 节目组：“……” 节目播出后，这段镜头弹幕一片“哈哈哈”。 【冉妹那个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能看一百次哈哈哈。】 【潮神跟冉妹表情好同步哈哈哈。】 【怎么办，奇怪的CP又增加了。】 【楼上闭嘴，我潮水不允许你乱拉CP。】 【我潮哥专注事业不谈恋爱某家别蹭热度谢谢。】 【呵，有些潮水的优越感真是笑死我了。粉籍青菜，我家冉妹从来都是被蹭热度的，绝不存在反向操作，青菜们更不接受炒CP谢谢/再见】 …… 彼时的冉倾还不知道，节目第一期播出后，倾巢CP一度成为搜索趋势排行第一。 冉倾和娄潮各自粉丝还小摩擦了几场。 不过因为正主合理引导，总算没闹大。 导演根本不理会五人的不情不愿，宣布道：“鬼街寻宝之旅正式开始。” 053 童琪琪看着身后阴森的大街，拉住冉倾衣袖，“不行我要跟你一起，我有点害怕。” 冉倾一句“好啊”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暗。 眼睛被厚实的黑布蒙住。 从周围几声亢奋的叫喊中，冉倾估摸着其他四个人也跟她一样。 “诶兄弟你也太实诚了给我整这么紧麻烦松开点好吗？” “倾倾你在哪儿我要跟你一起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法治社会，绑架犯法。” …… 嘈杂的背景音中，冉倾被人搀着往前走。 四个同伴的声音逐渐飘远，三百多米之后，冉倾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提醒，“前面有门槛。”跨过去，走了几步后，那人又道：“现在是楼梯。” 眼前是密不透风的漆黑，脚踩在木制楼梯上发着吱呀呀的回响，阴森恐怖。 片刻后，搀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消失了。 她被轻轻往前推了一下，随后有门被关上的声音。 冉倾叹了口气，双手绕到后面解开遮住她眼睛的黑布。 一边解一边幽幽道，“要是我解开的一瞬间面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并且你们还找了只假鬼突然窜出来吓唬我，节目组那我只能说你太没创意了啊。” 解下黑布冉倾睁眼的一刹，一步之外，一只“鬼”正张牙舞爪地面向她明显是准备吓她一跳的。 ……细看之下，那鬼擦了几层粉底的脸有点尴尬。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两秒钟的沉默后，冉倾打量一眼长发白袍的鬼，“……就这？” 鬼：“……” 节目组：“……” mmp，我这么好猜？ 弹幕笑疯了—— 【冉倾预言家附身hhhh。】 【鬼都比她害怕，冉大胆的头衔这期后你拥有了。】 【为什么冉妹在鬼屋还能这么淡定，我到底粉了一个什么样的女明星。】 …… 节目组吓唬无果，房间此时亮起一圈绿光。 这死亡打光……冉倾啧声称奇。 然后……她竟然在鬼的注视下将对方彻底忽略，直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没有窗户，唯一的门也加了一道锁。 哦，被关小黑屋了。 一回头，房间中间木桌上放了一个针线盒，里面有几团毛线。 线团旁摆着两只破布偶，被人用线将支离破碎的四肢缝在一起，有点暗黑风格。 被自始至终冷落的男鬼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只听他掐着嗓子道：“到别人家里竟然不跟主人打招呼，这样的客人是会被主人讨厌的。” 冉倾视线掠过去：“哦，好的。” “……”这敷衍的有够明显，太过分了呜呜，就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玩家。 “你难道不想出去？”男鬼指了指上锁的门。 冉倾点头，“当然想啊。” “那么……”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声音天生就这样吗？应该不是的吧。” 男鬼没说话，只听冉倾道：“虽然很没礼貌，但能不能麻烦你正常说话？你用这种声音就让我有一种叫你鬼公公的冲动。” 男鬼幽怨的目光下让冉倾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自便好吧你自便。” 监控室里，节目组导演看着五个现场传回来的画面。 另外四个嘉宾都跟预料之中的一样，全在捂着脑袋啊啊大叫，尤以娄潮和童琪琪为最，两个偶像被吓到失去表情管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痛苦，节目组表示很满意。 而到冉倾这边，画风彻底走偏。 逛菜市场都没这么平静吧。 “你想出去，必须从我这里拿到钥匙。”男鬼恢复了本来的声音，声音幽怨。 “除了钥匙，线索有没有？” 她根本不信以这个节目组的尿性把他们关进黑屋就只是为了开个门这么简单。 男鬼没想到本来在后面的剧情硬生生被冉倾一下把进度条拖早这么长，只能根据耳麦里导演提示提前揭露，“姑娘，我看你天资聪颖，索性告诉你，只要你能完成我分派给你的任务，就能拿到找珈蓝圣水的线索。” “请说，鬼公公。” “……线索就藏在布偶里，只要你缝够一百个，自然会给你。” 冉倾按着男鬼提示往地上一看，鼓囊囊一个大塑料包里全是断头残臂……要用这些玩意儿拼凑出一百个布偶，明天能弄完吗？ “不如打个折吧。”冉倾伸出一根手指头。 “十个？” 冉倾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晃表示不对，“一个。” “……”根本没见过这样砍价的。 “一百个，少一个都不行。” 冉倾从那张脸上看出了坚定的决心，心道，行吧。 然后坐在桌边，从针线盒里拿出一个剪刀。 “你拿剪刀干什么？” 冉倾嘿嘿一笑。 男鬼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正要往前阻止什么，只见冉倾拿起桌上两个缝好的布偶，毫不犹豫地剪上去。 片刻后，两个缝好的布偶被剪得七零八落。 男鬼眨了眨眼，想当场辞职回家。 因为两个被剪碎的布偶里，一个里面掉下来一张卡片，另一个里是一把钥匙。 至此，冉倾第一关通过。 冉倾把卡片和钥匙握在手心，“啊这……”她微微长大嘴巴，还有点“不好意思”，“你刚才说过线索就藏在布偶里，我就试试，没想到鬼公公竟然是如此的诚实正直堪称鬼族之光。” “……” 外面还是白天，冉倾这时将手里的卡片展开，上面就一个字——“贰。” 目前还没法从这个字里看出来什么，于是把它揣进兜里。 往前走了几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陡然响彻长空。 “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我不录了我要回家！” …… 是娄潮的声音。 冉倾想起导演之前宣布任务的时候当时娄潮脸色就不大对劲，所以他怕鬼？ 不由失笑，随后冉倾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一个黑影逃生般跑过来。 见到冉倾的一瞬间，娄潮喜极而泣。 但监控室的导演绝对是真哭，今年这都什么嘉宾，一个剪道具十秒破局，一个抡大锤把锁敲坏直接跑路连线索也不拿了。 镜头里，两个作妖狂魔宿命般重逢。 导演头都大了一圈。 娄潮也顾不上跟冉倾还在微妙的僵持期间，看到她的一瞬，整个人跑到她身后，抓住她的肩膀瑟瑟发抖，一边朝跟出来的女鬼道—— “你滚啊！你滚滚滚！” 那是只年轻女鬼，长发飘飘，画着一张血盆大口。 长长的指甲往前伸着，沉浸式投入到了女鬼角色中。 女鬼声音空洞，“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唱十首歌，唱完我就给你线索。” 娄潮吼：“不唱！你离我远点！” 冉倾感觉自己肩膀上应该被娄潮抓出了十指印，忍痛道，“有话好好说，你先松手，” 娄潮：“不松！冉倾你要是敢放开我，我们以后就当不成朋友了！” 冉倾叹了口气，对女鬼道：“他的线索只要唱歌就能给？” 女鬼点头，“没错。” 冉倾望天，“谁唱不是唱呢？这题我会，让我来。” 女鬼期待地望着冉倾。 身后的娄潮则是因为恐惧根本没抬起头。 冉倾面对女鬼身后的跟拍镜头，“此情此景，我的第一首歌就唱胆小鬼吧。”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 播放时，后期特效加了一句话——“前方非战斗人员请速速撤离!” 当然没有人撤离，反而为冉倾接下里的歌声增加了更多吸引力。 无数节目观众守在屏幕前屏息静待。 冉倾面带微笑，眼神柔和。 好的，表情满分，现在该她唱歌了。 “东东是个胆小鬼，胆小鬼，怕风怕雨怕打雷……” 首先是女鬼的嘴巴张开，再然后，一直哆嗦着不敢看鬼的闻奚嘴巴也缓缓张开，播出当天，数以百万计的观众在屏幕前嘴巴张开。 我听到了什么？ 不，一定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所有人都盯住屏幕上的冉倾—— 陶醉的表情、飘忽的气息、拖长的语调……没错，丧心病狂世界末日。 娄潮缓缓抬起头，盯着冉倾的后脑勺，手里蓦然一松，放开冉倾。 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似的，往后战略性退了几步。 “够了兄弟，别唱了。” 冉倾停下，有点不悦，“怎么了我还没唱完。” “真的别唱了，再唱你粉丝都要连夜卷铺盖跑路了。” “不至于吧，我信青菜们。” 弹幕这会终于舞起来了—— 【乖女鹅听潮哥的话，别唱了求求了。】 【我们青菜是绝不会脱粉的，除非在正主歌声里走火入魔。】 【冉妹小仙女滤镜今天可能要碎，歌声差点把我送走。】 【我脑子里现在都是‘胆小鬼’三个字，身中剧毒各位我先走一步。】 …… 冉倾勾了一下两颊边的长发，看着已然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反应的女鬼，“你放心，我诚信做人，说好了十首，一首都不会少你的。” 冉倾喃喃道：“第二首唱什么呢？” 054 “不不不！不用！”女鬼朝冉倾伸出五指，浑身都在拒绝，“不要唱！” “那怎么好意思拿线索呢，还是唱吧。” 女鬼一个箭步，冲到冉倾跟前，一把将卡片塞到她手里。 提起长裙落荒而逃，中途还跑丢了一只鞋。 #冉倾歌声能驱鬼#在播出当天登上热搜榜一。 节目里她唱歌的片段剪辑更是在某短视频平台上火得一塌糊涂，被无数网友用作鬼畜BGM。 在这以后，唱歌也成为冉倾演员生涯中绕不开的一个爆梗。 此时，没了女鬼威慑，娄潮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两人隔着几步视线在空中对上，娄潮率先扭过头，看样子像是想走—— 但还是没走……因为害怕。 谁知道待会会不会又突然冒出什么牛鬼蛇神？ 冉倾扑哧一笑，“潮神您气还没生完呢？” 两人都很清楚娄潮绝不止是生气，他现在对冉倾可以说是集愤怒尴尬失落矛盾等多维度情绪于一体。 但经过冉倾的简化，认为这中二少年就是在跟她闹别扭。 可她很不想奉陪。 娄潮重重“哼”了一声，“不可能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啊这么严重？”冉倾做作的惊讶了一下，望着娄潮，“那你慢慢生，我先告辞。” “你敢走？！” “你不知道吗？一般你这么问我的回答都是敢。” 娄潮快气炸了。 只见冉倾忽然停下，笑了一下，“但今天还是不了，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娄潮嘴角难以自抑地抖了抖，想笑，只见冉倾面对跟拍摄像头，“其实主要原因主要是怕节目播出被潮水喷。” 说到这里，冉倾双手合起，虔诚道：“亲爱的潮水们轻喷谢谢，鞠躬笔芯。” 娄潮想把这个女人痛打一顿。 但总算，两人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回温。 几分钟后，他们出发去找其他三个人。 先找到的是马哲，见面时对方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马哲气若游丝地说道，“被恶鬼拿着木棍逼做两百个俯卧撑，节目组你是嫌我还没英年早逝呢？” 刚进屋的冉倾不由心想，马老师实惨。 “您还能起来吗？” 马哲两眼汪汪地看着冉倾，“起不来了，帮我告诉大家，为了找到线索，我曾经付出了什么。” 冉倾如战士般点头，目光坚毅，“放心吧马老师，我会转达的，您安息吧。” “那、那我就放心了。”说罢，马哲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正在此时，喇叭声猝然响起。 “第一次清算时间，经确认——MC童琪琪出局。” 正“安详”睡去的马哲一屁股坐起来——“什么？” 冉倾也有点吃惊，不由看了下身边跟拍的工作人员。 但从他们迷茫的眼神中，冉倾认为求人不如求己。 “先下楼吧马老师。” 两人下去，刚才死活不肯上楼的娄潮从街边冲过来。 “听到了没？童琪琪淘汰了！” “都听见了。”马哲摊手，“节目组你在搞什么事情？” 并没有人回应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冉倾的错觉，鬼街似乎更安静了。 可能受童琪琪出局的影响，他们现在心里都有点紧张。 视线中，娄潮还偷偷往冉倾身边挪了几步。 拍摄前他们的手机全部被收起来。 冉倾扫了一圈，其中一个跟拍带了块手表。 “麻烦问下，现在几点？” 那人看了下，“四点四十。” 冉倾回忆了下，录制开始的时候她看过手机，那时候好像是两点三十几。 娄潮：“问这个干什么？” “刚才喇叭里说这是第一次清算，那必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看了下时间，琪琪出局距游戏开始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之后很有可能每过两小时我们就会有人出局。” 马哲附和着点头，“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被淘汰出局的童琪琪气鼓鼓跑进监控室。 “你们这个黑心节目组！我都给那只鬼夹了两百多个核桃马上就要拿到钥匙和卡了，你们却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还是人吗你们？” 童琪琪第一轮小黑屋任务是给鬼夹核桃，三百个，她苦哈哈快干完，结果反手被节目组搞出局了。 导演讪讪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们下的手。” 提起这个，童琪琪简直要恨死了。 亏她拿对方当朋友！ 她恨恨盯着监控器视角里的某个人，“黑莲花！害我你也趁早狗带吧。” 鬼街上，冉倾对其他两人道：“我们得尽快找到今朝，把手上的线索都理一下。” 几个人合力不久后找到还在小黑屋遭受摧残的崔今朝。 本来门是关着的。 娄潮再次锤神附体，在他的帮助下，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去。 进去的时候，抡锤大师娄潮立刻发出一声“啊”的惊呼。 “兄弟我去外面等你。”一句话说完后，人连跳带蹦跑了出去。 冉倾和马哲走进去，屋里的鬼豁然站起，盯着碎了半边的门，“你们怎能如此蛮横？” 冉倾扫了眼青面鬼，“你再说一句话，我们还能更蛮横一点。” 对方立刻闭嘴了。 崔今朝缩在角落里，显然已经快被吓傻了，“这位鬼叔叔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怕鬼。” 冉倾走过去，“今朝？” 崔今朝抬起一张惨白的脸，泪眼朦胧，“冉倾姐你来了我快被吓死了呜呜。” 马哲走过去，满眼怜惜，“可怜的娃儿，走马老师带你离开这里。” 两人走后，冉倾手往青面鬼面前一伸。 “这是何意？” “线索卡拿来。” “拿到线索的任务是——” “我劝你趁我好好说话赶紧拿来。” “无礼小儿你——” 冉倾从门后拿出了娄潮刚才那把大锤，冷声道： “如果我不能说服你，就让它代替我将你说服。” 播出时的弹幕—— 【哈哈哈鬼也太惨了它又做错了什么。】 【潮哥锤神冉妹鬼见愁这两人太好笑了hhhh。】 【建议节目把鬼半永久冉倾治鬼我还能看一百期。】 …… 四个人在街头蹲下来围成一圈。 拿到的四张卡片整齐地码在地面。 除了冉倾的“贰”之外，娄潮马哲和崔今朝对应任务里的卡片的字分别是“鬼”、“丙”、“4”。 娄潮道：“乱七八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崔今朝点点头，表情单纯，“是啊，完全看不出来。” 冉倾喃喃道：“鬼丙贰4。” “兄弟你念什么经呢？” 冉倾白了他一眼，指着旁边一户人家，“你们看那里。” “哪里？” “什么都看不到啊。” “我也。” 冉倾扁了扁嘴，招呼众人跟上她，指着住宅外小小的一块暗红铁牌。 那是这户住宅的门牌，要是不仔细看肯定看不出来。 “鬼街乙壹9。” “我知道了！”娄潮几乎要跳起来，“我们手里的线索是门牌号。只要根据门牌号提示，肯定就是圣水所在。” 结论获得大家一致认可。 “所以琪琪姐那张卡片上的字肯定是‘街’了。” 娄潮摆手，“不重要，毕竟这个字少了跟没少一样，拿来凑数的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监控室的童琪琪冷笑一声，“混蛋！” 马哲见众人已经清楚找到线索，冲镜头一乐，嘚瑟道：“没想到我们闯关如此顺滑吧，节目组别灰心啊，才第一期节目以后慢慢改进争取让我们闯关别那么快。” 就在一行人快走到“鬼街丙贰4”时，无情的喇叭声再次响起。 “第二次清算时间，经确认——MC马哲出局。” 刚才还在将节目组无情嘲讽的马哲嘴角僵住。 “老年人听力不好你再说一次？” 喇叭声果然如他所愿又响了一次，跟刚才同样的内容，就是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十分贝。 震耳欲聋响彻四周。 大家纷纷捂起耳朵。 “我虽然听力不好但也不至于全聋。”马哲被吵的耳廓发疼，对剩下的三人道，“孩儿们我先走一步，你们一定要找到圣水救我老命啊。” 配上马哲特有的诙谐表情，三个人忍着笑将他送走。 “变快了。”冉倾看着马哲被带走的方向喃喃道。 “什么？” “第一次清算距节目开始又两个小时，这次变成了一小时，下一次……半小时？” 崔今朝有点害怕，“那要是我们找不到圣水，一个小时内我们都要出局？” 冉倾点点头，“估计是这样。” 娄潮率先往前走，“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找啊。” 三人进入门牌号为鬼街丙贰4的住宅。 住宅是小两层设计，里面杂七碎八的家具陈列着实不少，一进去闻奚就发挥了他破坏的天分，不断有东西被从犄角旮旯拿出来，丢在地上。 十五分钟后，他们开始急了。 娄潮一边翻书架一边道：“剩不到一刻钟就又要杀人了，那玩意儿到底在哪儿？” 崔今朝年纪小点，心理素质不大稳，额头竟然给急出一层薄汗，“完了完了，这样下去我们要完不成任务了。” 055 娄潮一回头，冉倾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模样不说是雕塑也差不多。 “兄弟，你站起来呀，这都什么时候了！” 冉倾迟钝地“哦”了一声，慢悠悠站起来。 “我去趟卫生间。” “……能憋一下吗？时间不等人啊。” 冉倾摇头，“憋尿对肾不好。” “……” “我很快的哦。” 但从她走出去的步速来看，娄潮没看到半点“快”的意思。 播到这，弹幕里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另两个嘉宾都在努力做任务，冉倾进来后根本没见急过，您来干啥的？】 【十五分钟憋不死吧，非得这个节骨眼上？】 【这都能拿来做文章？黑子真是为黑而黑。】 【而且是谁发现门牌的用脑子想想吧？连跑三个多小时都是人休息一下不行？】 …… 冉倾回来的时候，鬼街丙贰4简直跟刚被土匪洗劫过一个效果。 娄潮从墙角翻出来一堆废物，里面积着陈年旧灰，确认过没圣水后他反手往后一扔，灰尘从空中最高处抛起，尘埃弥漫空中。 “咳咳咳咳咳……” 屋里一时间咳声大噪。 节目跟拍被呛得摄像机都拿不稳了，崔今朝和冉倾也皱着眉，扯长袖口捂住唇鼻。 “娄潮哥，歇一会儿吧。” 娄潮却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有了！我找到了圣水！” 冉倾和崔今朝脸色一变，纷纷凑过去。 只见娄潮举着不知何年何月被丢在废物堆里的半瓶矿泉水，用一双黑到可以跟乌鸦媲美的手举高，朝两人兴奋地叫着。 冉倾和崔今朝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忍。 “娄潮哥，你拿的应该不是圣水。” 娄潮不肯相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 冉倾简直快笑了，“节目组再穷至于拿已经发黄的矿泉水替代圣水，还是用破瓶子装的，他们是怕在观众眼里圣水不像尿吗？” “……” 娄潮和崔今朝哑口无言，同时望向矿泉水瓶。 本来还没觉得，但在冉倾的提醒下，那发黄的水可不就像…… 娄潮手一抖，矿泉水瓶掉了。 崔今朝有点同情地看着对方，伸出手抱了下娄潮，“娄潮哥你受苦了。” 娄潮豁然起身，举着两只漆黑的手—— “我脏了，哪里有卫生间我要洗手！” 冉倾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情不自禁笑出了弯弯眼。 被娄潮狠狠瞪了过来。 还没等走出去，广播声响起。 “第三次清算时间，经确认——MC娄潮出局。” 听到自己的名字，娄潮表情如遭当头一棒。 他幽幽看着双手，“我怎么就出局了？” 冉倾忍住笑，“可能是节目组想让你抽空洗个手？” “莫名其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娄潮仍保持着手往前举着的姿势，“死得好冤。算了我去洗手你俩加油。” 等娄潮走后，冉倾和崔今朝相视苦笑。 “十五分钟。”冉倾道。 崔今朝点头，“不知道下一个出局的会是我们中的谁？” 冉倾微笑：“必然是你啊。” “……” “我说着玩的。” 冉倾四下张望，见这屋已经被娄潮和崔今朝翻了个遍，语气惆怅，“看来圣水是找不到了。” 崔今朝应和一声，“鬼街消失的百姓们我们也拯救不了了。” 冉倾重新坐到太师椅上，指着旁边那张，“来，让我们享受死前最后的平静。” 崔今朝却站着没有动，“冉倾姐我还想再找找，我们都确定了圣水在这个宅子里，肯定能找到的。” 冉倾无意浇灭年轻人的热情，“行，那你加油。” 崔今朝走到刚才已经被娄潮找过一遍的书架旁，背对着冉倾再次仔细翻动着。 冉倾翘着二郎腿，“今朝，上次录完《角色准备中》你之后做过演技训练吧？” 崔今朝回了下头，腼腆地点头，“嗯，找了演技老师上了几节课。” 冉倾看着他，面露欣慰，“不错。” 冉倾嘴角挂着淡笑，眼神却有些促狭意味。 这笑容让崔今朝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冉倾姐，你怎么了？” “今天在鬼街逛，发现了挺好玩儿的事。” “什么事？” “我数了下鬼街统共九十六间住宅，都被编了号。而且编号方式很奇怪，鬼街两个字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后面先是用甲乙丙丁把住宅分成了四个区，每个区二十四间住宅，从一到二十四依次编号。十位数用大写的壹贰写，个位数用阿拉伯的0到9写——我一开始看到节目组这么编号，心想是不是吃多了有点撑？” 此时，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们：“……” “但出于对节目组智商的信任，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冉倾对着跟拍自己的摄像机正色道，“编号前两位都是汉字很难更改，但阿拉伯数字添上一笔就很简单了，不是吗？” 冉倾朝崔今朝笑了下。 “冉倾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崔今朝语气中有点不解。 冉倾看了下旁边积灰的茶几，在上面写了一个阿拉伯的“1”，随后抬起头看了崔今朝一眼，嘴角还是笑的，又在数字上加了一笔，那个“1”瞬间变成了“4”。 冉倾满意地看着茶几上的数字，“如果像我刚才那样操作，鬼街丙贰4本来应该是鬼街丙贰1。” 崔今朝长大嘴巴，“啊怎么会这样？” “我们在这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假如一开始就进错了屋，不就解释得通了？” 崔今朝蹙着眉，似不敢相信。 冉倾道：“鬼界丙贰4，拿到最后一张数字牌的如果我没记错，就是你哟今朝。” “是我但我没有。” 冉倾用手制止他，“琪琪出局的时候我还没猜到五个人里会有内鬼，直到我在街上看到一幅喷绘在立板上的《最后的晚餐》,这里所有陈设看得出来都是仿古的，突然出现这幅画真是特别违和，所以它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节目组想用这幅画提醒什么呢？” 冉倾扫了崔今朝一眼，“哦是了，这幅画里有一个著名的叛徒。” 她的视线落在崔今朝身上，“崔犹大，真不愧多上了几节演技课，这么长一段戏都能演下来。” 本来还一脸“你说的是中文吗我听不懂”表情的崔今朝脸色微妙地变幻几下，终于如释重负喘了口气。 “冉倾姐，对不起。” 冉倾“诶”了一声，示意他不用道歉，“我知道也是节目组安排的嘛。如果没猜错，进鬼屋的时候节目组告诉你的内鬼身份是吗？” 崔今朝点头，“对。他们告诉我第一次过两个小时可以让一个人出局，之后每淘汰一个人时间减半。如果在你们所有人都被淘汰之前没找到圣水，那么最终的赢家就是我。” 娄潮他们三个都是被崔今朝淘汰的。 而关童琪琪的小黑屋离崔今朝最近，所以第一个遭了毒手。 “唔。”冉倾微微眯起眼睛，回想着马哲和娄潮淘汰前崔今朝的表现，心中了然，“如果没猜错，你淘汰某个人时搂一下对方就算是吧？” “是的。” 监控室里，童琪琪重重哼了一声，“莲花！黑莲花！” 马哲：“娃儿你可怜的叔叔就这样被你送走，你的孝心呢？” 娄潮：“崔今朝之后的节目我发誓要狠狠针对你！另外再补充一句我兄弟怎么这么牛！” 不仅娄潮这么觉得，这段播出后弹幕刷的全是“666”。 崔今朝目光有点抱歉，“虽然很对不起大家，但不好意思冉倾姐，十五分钟到了，我要淘汰你了。” 虽然最后关头给冉倾发现了真相，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让她去正确的住宅找到圣水了。 崔今朝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在把冉倾送走的鼓点上。 冉倾还是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似乎在平静等待早已经定好的结局。 走到冉倾面前，崔今朝道：“冒犯了，冉倾姐。” 他伸出一条胳膊，手指将将要碰到冉倾，只听后者把他的手拍掉—— “乔乔麻袋！” 冉倾喊完，道：“莫急哦——” 崔今朝以为冉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冉倾姐你就算拖延时间也没用的。” “真的没用吗？”冉倾似有点失望，“可是，让我看看，这是谁找到的圣水啊？” 在崔今朝一脸的震惊中，冉倾拉开外套拉链，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盛满浅蓝色水的锥形瓶。 瓶口被木塞封住，精致而梦幻，要说最点睛的一笔，是瓶身上贴了张标签纸，上面用两个字言简意赅地表明这瓶水的身份—— 圣水。 【卧槽卧槽槽槽惊天反转了啊喂！】 【冉妹什么时候拿到的圣水求解答。】 【冉倾是头脑型玩家吧她好厉害。】 【还是一万个求问，水是冉倾什么时候找到的？】 …… 崔今朝很困惑。 而冉倾似乎也预料到节目播出后观众的疑问，对着镜头道：“欲知冉倾是怎么拿到圣水的，请看回放。” 056 这句话刚说完，切到回放视角。 从冉倾那句“我去趟卫生间”开始，她走出鬼街丙贰4，根本没往卫生间方向走。 面对镜头时冉倾轻快一笑，“看到这里时你们大概率已经知道谁是内鬼了。这么说吧，从在小黑屋里见到今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里有鬼，倒也不是其他原因，就是那段戏整体上有点嗯……穿帮。孩子本质上很单纯，骗人的时候眼神一直在回避，脸红的快跟脖子两个色号了，这要是看不出来也不太可能。” 两分钟后，她走进鬼界丙贰1。 “现在呢，我要去这里找圣水，既然是重要道具旁边肯定有摄像头，”一分钟后，冉倾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这不就找见了。” 将浅蓝色圣水握在手里，冉倾冲镜头比了个二。 “任务完成，现在过去虐虐今朝小朋友。” 【刚说冉妹不好好做任务的黑子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就想知道挑冉妹刺总被在线打脸你是不是很爽？】 【我冉妹牛皮（破音输出）！！！】 【妈粉变质，我宣布以后是冉妹脑力粉！】 …… 录制现场，被虐的崔今朝不由苦笑看着镜头。 “节目组麻烦以后别让我当内鬼了，这几个小时我太煎熬了。” “该！” “太该了！” “孩子以后把你老叔多留一会儿。” 冉倾成功找到圣水，被淘汰的三个人已经复活。 三个在监控室坐了半晌冷板凳的人此时用“嘿嘿嘿”的狞笑将崔今朝逼到角落。 十分钟后。 鬼街街头，冉倾把珈蓝圣水捧在手心，五人齐声喊出了节目组事先交代过的极度羞耻的台词—— “无限家族至高荣耀，复活吧，鬼街的百姓们！” 浅蓝色的水被浇在鬼街上的一瞬间，整条街瞬间变幻了模样。 街头旗帜上“鬼街”两个字被撤下，新换上的旗帜上重现鬼街原本的名字——花辞街。 热烈的欢呼声迸发而出。 破旧空荡的鬼街两边倏而人声鼎沸，被复活的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跑来，脸上洋溢着重获新生的幸福。 * 当天晚上，新一期《角色准备中》播出了。 早在节目还没开始的时候，路透和预告里冉倾的装扮已经让很多人暗自期待。 画面的冉倾几乎是纯素颜，嘴角的伤疤和眼里那股狠劲儿让她跟以往的角色一眼区分开来。 根据各路网友对冉倾翻拍角色的猜测，冉倾超话里专门开了一个投票通道。 短短几天内参与的人数过了十万。 当晚冉倾参演的影视化作品放在了节目最末。 当介绍到柳洲导演选择的影视化作品是《昼默》后，画面切到当期参与录制的演员反应—— “《昼默》可是难以超越的神作呀。” “当时演员选得那么好，实在太深入人心了。” “这个片段里兰钧的戏份很多，之前演兰钧的女演员早就成为观众心里的白月光了，冉倾重演不管演得怎么样都会有非议吧。” …… 兰亭公馆。 晚上回家后闻奚打开很久没登过的微博，看到主页自己唯一关注的某人刚发了条微博。 【冉倾：今晚八点，江城卫视，都来《角色准备中》看我哦。】 闻奚指尖轻轻蹭了下手机屏幕，仿佛在抚摸那句话似的。 他找到投影遥控，将频道调到那个卫视。 这月的耐心值几乎都耗在了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 第一个片段，没她。 第二个片段，没她。 …… 后半程闻奚开着外放，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留意着进度。 有那么几次他都在想：有病？ 可是每一个片段表演完，还是会从屏幕上抬头看一眼。 跟魔怔似的。 这个时候他就会诚实地面对自己：有。 最后的片段，主持人报完幕，刚说到这期影视化作品是《昼默》后，闻奚正在敲打键盘的手指顿住。 抬起头，镜头里是参演演员的前采。 等了一晚上的某人被主持人提问后重复了一遍，“演兰钧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先是勾起唇，然后认真看着屏幕—— “其实很忐忑，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是永远的白月光，能够再次……哦不是，能够诠释她我很荣幸，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主持人问：“你看过简方达的原版，觉得她演得怎么样？” 冉倾像是被人问了一道怪为难的问题，脸色有点微妙。 “我觉得吗？”冉倾挠了下头，耳垂有点发红，再看着镜头时说话语调都不由拖长了，“我觉得非常好无与伦比的好，不然兰钧也不可能成为我白月光这么多年。简方达……姐姐是我前辈，也是我偶像，她演的每一部戏我都看了，而且她的台词我几乎都能背过。我当演员的初心就她，梦想有一天能见到她亲口表达我对她的喜爱。所以得知噩耗时我哭得简直快晕过去了，我跟偶像同台的梦想……” 冉倾说到这里，话音渐渐弱了下去。 屏幕里闪烁的画面在闻奚眼底投下一层斑驳的光影。 他面有愠色，抓着遥控，指腹已经放在了电源键上。 此时画面终于到了《昼默》的影视化片段。 雨夜，卧底数日的兰钧终于找到人质的所在地。 废旧的工场，冉倾额角贴着一张绷带，眼神阴狠，她和一个匪帮马仔潜进屋，进去的前一刻马仔怂了，颤抖着声音道：“兰姐，老大不都说了不让我们来这里，要是被他知道……” “闭嘴。”兰钧压着声制止了他，“今晚就你和我，要是传出去我就废了你！” 屏幕中俨然是一个杀伐果决狠戾绝情的女匪形象。 而画面外，看到这一幕的闻奚瞳孔骤缩了一下。 脸上的无法置信溢于言表。 剧情推进，冉倾顺利解救出人质，却在最终一刻跟匪徒同归于尽。 她眼中有热泪，此时的匪气烟消云散，内里的正义感拨云见日。 最后一句台词，她是含着笑说的—— “下辈子，我想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手中的遥控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毯上。 直到最后一刻，闻奚的视线还紧紧锁定在荧幕上。 Flora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她还待在工作室，这个时间员工都下班了，本来她开完品牌方沟通会也打算要走了，但临走前接到了闻奚电话。 从挂断电话那一瞬，她就惴惴不安。 总预感今晚要发生点什么。 门铃声响起，Flora立刻走过去。 透着玻璃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闻奚。 长身玉立，面容冷如秋霜。 一瞬间，Flora产生了转身而逃的念头。 打开门，她道：“闻总您刚在电话里说有急事——” 闻奚走进来，“有件事想找你问清楚。” “什么事？”一边问，一边将闻奚往会客区引领，“您请坐。” ——“冉倾和简方达是什么关系？” Flora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站立的姿势维持了很久。 内心在拼命催促自己冷静下来，但在闻奚审视的眼神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内心的慌乱全部外露出来。 良久，Flora勉强面对着闻奚：“我听不懂闻总的意思。” 闻奚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伸出手，“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Flora依言把自己的手机给对方。 “你的微博可以打开吗？” Flora僵硬地点点头。 然后，闻奚坐在沙发上，手中同时操作两部手机。 片刻后，他将两个手机屏幕同时朝向Flora。 两部手机里，同时出现《昼默》片段。 但不同的是，一个是原版，一个是今晚《角色准备中》翻拍版。 同样的背景，面容截然不同的演员，但不止是眼神动作微表情都能找出神似的痕迹。 连说完最后一句话落泪的时间点都能重合起来。 刹那间Flora心道，完了，瞒不住了瞒不住了。 “看完后，你有什么感受？” Flora支支吾吾，片刻后道：“冉倾是简方达粉丝，《昼默》她看了很多遍，如果说跟简方达有想似的地方也不奇怪。” “是么？” 但从闻奚的语气来看，这句话换成“鬼信你”或许更合适。 Flora紧张地搓了下手。 “去年，简方达车祸当天，冉倾在同一家医院。” “好……好巧。” “不仅如此，从那天起，冉倾彻底变了。” 闻奚将几页纸放在Flora面前，后者低头看了几行，几乎已经被震动到说不出话的地步。 那上面记录着简方达一切能够得知的和一些甚至她都不知道的信息。 嗜辣如命、唱歌跑调、自恋型人格…… 看来闻奚雇了专人调查过简方达。 Flora忽然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看姓名，通过这些描述你会想到谁？” Flora的心理防线至此垮了大半，她深吸了口气，“闻总，冉倾和简方达没有任何关系。” 057 可无论再说什么，Flora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闻奚目光沉沉地盯着Flora，反问一句，“没有关系？” Flora额头上一片汗，不敢看闻奚，心里百转千回，默默在思索一个念头—— “可以告诉他吗？” 可她很明白，事到如今否认也没太大意义了。 今晚真是太漫长了，对于Flora来说。 她心想：“早知道接电话的时候就该提前跑路。” 很久后，Flora抬起头，“闻总，能不能就请你把他们俩看成两个人？” 是请求，也是回答。 “她上辈子挺难的。好不容易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让她以这个新的身份生活下去吧。” 闻奚眼眸漆黑，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良久他道：“是车祸那天吗？” “是。” 闻奚沉默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 Flora不知道这十分钟里他内心经历了什么，但是对比自己当时知道冉倾重生后的反应，只能感叹闻总这心理素质是真的牛。 十分钟后，闻奚站起来，“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您请说。” “不要告诉她今晚我找过你。” * 《无限反转》拍摄现场。 第二天的录制地在符城一个古风小镇。 节目组延续了不做人的风格，这期是刺客主题。 五个常驻加三个特邀嘉宾一边做任务一边被刺客追杀，一天下来体力消耗已经超负荷。 此时冉倾被一个刺客盯上，正试图摆脱他的追杀。 时近傍晚，远处天际一片晕染的昏黄。 冉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抬眼，看到前方人影攒动。 她挤进人群中，眼角余光中，追她的刺客也挤进人群里正追她追得起劲。 冉倾心里一声哀嚎，啊累死她算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奋力拨开人群，往前边跑。 但是刺客和她的距离仍然在直线式缩短。 就在慌不择路时，忽然被人挡住。 冉倾没多想，低着头道：“朋友借过，谢谢。” 可是下一刻，冉倾的手被对方拉住。 错愕的一瞬，她抬头——看到了一个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啊你……”她呆呆道。 手被扣在他的掌心，随着一股大力，冉倾不由自主被他带着跑起来。 春天略带湿气的风在她耳边扬起，衣角被吹起，她的目光却牢牢落在身侧男人的脸上。 不由心想，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出现得让人猝不及防？ “我说……闻总你这次……” 冉倾喘着气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跑出人群后闻奚立刻打开路旁边一扇门，带冉倾躲进去后，迅速带上了。 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院落。 但冉倾还没仔细看清，后背已经靠在墙上。 是被闻奚按上去的。 “……” 这个姿势，实在太熟悉了。 偶像剧里男女主浓情蜜意时，男主就会把女主按在墙上酱酱酿酿。 可以他俩的关系…… 冉倾觉得闻奚打她一顿的概率反而更大。 所以，闻奚吻上来的时候，把她整懵了。 阴影忽然俯倾而下，闻奚眼眸里搅动着墨色，下一刻，冉倾被迫抬起头，迎接他的亲吻。 最初只是浅浅的落下，缱绻温存。 但随之发了狠，撬开冉倾的防备，长驱直入肆无忌惮。 酥麻感渗透了冉倾四肢，后来从天灵盖一路俯冲直下。 她有点站不住了。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了后来也分不清是谁吻谁了。 当闻奚终于停下，冉倾的眼睛已经起了一层水色。 一刹那，她在想，这种情况走程序还是直接扇他？ 两人对望了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奚此时的神情有一种“危险的掠夺感”，她最终什么都没做。 冉倾擦了下嘴，发软的身体总算回了点力气。 她道：“你知道吗？按常规操作来说我现在应该把你打死。” 闻奚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难道你没有义务给我一个解释？” 还是不说话。 “你可以的闻总。”冉倾满腹愤懑无从发泄，讽刺道，“所以你这次是来符城开会顺便千里送香吻？” 在冉倾愤怒隐忍的表情里，闻奚忽然笑了。 唇角勾起，低声的笑溢出，冉倾发誓自己以前绝没看到过这样笑过的闻总。 一瞬间，她不由想：真·太魔幻了。 虽然笑得很好看，但她就是莫名想逃。 “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要去找我跑丢的跟拍了。麻烦让开谢谢。” 闻奚纹丝不动。 “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叫你——” “不是。”闻奚说道。 冉倾反应了一下，知道这句是在回应她之前那个问题。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然后压在墙上亲？ 你们冷血资本家都神他妈这么变态的吗？ “我有一个发自内心的问题想问你。” “你说。” “对你刚才的行为你有什么解释？” “我表示的不够明显吗？”闻奚看着冉倾，又仿佛是在扪心自问似的。 冉倾被噎了一下，冷笑道：“呵，明显特别明显，你用刚才的行为在表示你宛若变态。” 说完便用手将闻奚往出推，没推动。 不由一脸气鼓鼓地看着他。 闻奚看着冉倾，那瞬间的表情竟十足认真—— “冉倾，我在向你求爱。” “……” 什么，什么玩意儿？ “求爱”这样的词他怎么能用这样平静的表情一本正经说出来？ 吻过之后微烫的面颊此时犹如上了高压锅，耳朵都在往外滋着热气。 “你、你没事吧？”冉倾哆哆嗦嗦战战兢兢，“不瞒你说你这样我挺害怕的。” “上次没有立刻回应你的喜欢是我的错。但没关系，现在换我追你。” 谁来告诉她—— 到底怎么了？ 闻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冉倾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在此时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不及反应，木门已经被推开。 娄潮大汗淋漓冲进来。 “快点快点！快藏好！”娄潮催促着。 但一侧目，他的跟拍正用见鬼似的表情望向某个方向。 “看什么呢？你镜头都歪——” 在娄潮嘴张得比鸡蛋大的表情里，跟闻奚身体贴身体的冉倾尴尬到想捶墙，讪讪笑道，“好巧啊。” 又狠狠瞪了闻奚一眼，示意他让开。 闻奚轻哂声，这才放冉倾走。 “你、你们，”娄潮指着两人，半晌他终于憋出来一句话，“太丧心病狂了！”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跟拍镜头已经对准了冉倾。 “朋友给个面子别拍好吗？”冉倾一发现在拍她立刻制止道，“就让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录制不好吗？” 而从娄潮视角，心想：“嘴唇都肿成那样了还要当什么都没发生？当我们是傻瓜？” 正待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嘈杂声响传来。 “我刚从那边追过来的，人呢？” “不知道，突然就不见了。” “你说会不会躲到屋子里？” …… 冉倾和娄潮同时噤了声，冉倾幽幽看一眼半点愧疚都没有的闻奚，牙咬得嘎巴响。 这要是真被刺客找见，几个摄像机同时怼着闻奚拍，那画面简直美到不敢想象。 于是冉倾心一横，对娄潮道：“你苟住，我先走一步。” 说罢，也没看身后的闻奚，拉开门环朝外头一阵风似的跑开。 把娄潮都看呆了。 门外的刺客发现了冉倾，脚步声渐渐远了。 院子里此时的氛围很微妙。 娄潮看着面前的情敌……好吧，他承认其实算不上情敌。 毕竟他从始至终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不影响他看到这个人就很气，凭什么好事他都占了？ 有钱有地位还娶了冉倾，真是遭人恨。 各方面都有些被比下来的娄潮决定要用语言艺术刺激一下他。 “大老板，艺人不是普通人，一举一动都被摄像机照着。你今天跟冉倾在一起要是被拍到了你没什么影响，但对冉倾影响可就大了。” “是吗？”闻奚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带着点看小孩的神情看向娄潮，“我待会去跟节目组打声招呼。如果播出视频里有你说的那种影响，我会立刻让耀世撤出投资。” 我他妈，节目是他投的？ 闻奚内心已经炸开了。 “相信这个理由不会说服不了他们。”闻奚道。 娄潮无法反驳的同时，不禁想到，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随后又黯然地回答，没错，就是可以。 mmp，他也要变更有钱。 “另外，我妻子的事我会看着办，不劳你费心。” 说罢，闻奚连看他都没看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而刚听到惊天大瓜的跟拍嘴角都快绷裂了，“潮神，你听见刚才他说的话了没？妻子？” 娄潮被闻奚对他的忽视刺痛了，嘴角颤动几下，没好气—— “你听错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听错了！” “那——” “别说话了，你好吵。” “……” 跟拍无可奈何扛起设备跟娄潮走出去。 对吃到惊天大瓜这件事久久不能平静。 而从这天开始，闻奚以摧枯拉朽之势开启他的求爱之旅。 058 【你那里预报有雨，记得添衣。】 【燕城暖阳正好，等你回来。】 【昨天路过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 节目录制前的休息室，冉倾捏着一张卡片。 一个月来，录制或不录制的日子里，她每天早晨都会收到这样的卡片。 与卡片一同抵达她手中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但毫无例外的是，都价值不菲。 冉倾目光从卡片挪开，拿起化妆台上的首饰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个blingbling的镶钻手链。 Flora看到后心里哀叹一声，不由感叹这男人实属恐怖。 这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全部照顾到了啊。 试问几个女生能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中守住一片芳心？ ……而且眼前这个人简直都不用攻，她根本也很喜欢那男人好吗？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Flora很无语，“别笑了行吗？” “我在笑？不可能的。”冉倾抿了下唇，上扬的嘴角硬生生往下压了些，但还是不难看出刻意隐藏着的喜悦。 Flora指着她面前的镜子，“你看着镜子再说一遍。” 冉倾还真抬起头，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她手指轻轻抚摸了自己脸颊一下，叹了口气，“岁月偏偏如此宠爱我，怎么还越长越好看了呢？” “……”就问问还有没有比她艺人更无耻的选手？ “冉倾，你知道闻总这一个月送你的东西值多少钱吗？” 冉倾眨了眨眼，“知道啊，都很贵。” “不说别的，就这条手链C家刚出的限量款，官网定价接近八位数。” “哦我知道啊。” “所以我想问问你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闻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富有？” “冉倾！”Flora语气严肃起来，“你对闻奚感觉还在吗？” 冉倾犹豫了一下，“应该……还在吧。” Flora想起那夜闻奚离开工作室可怖的脸色，心道幸好幸好，幸好还在。 闻总此举总算没有可能上升到强抢民女的高度。 “行，那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 “现在不是节奏一致了么，都互相喜欢了你就趁早从了闻总吧。就我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景哥人不错的。” “……” 这么多年，冉倾很少见Flora脸红，此时她一贯挂着盔甲的脸可疑的红了。 “正说你的事，你提别人干吗？” “F，你双标。” Flora以一脸“行了跟你多说半句算我有病”的表情强行终止了对话。 她气呼呼走后，冉倾坏笑了一声，打开微信。 点开那个被她备注成“送礼大师”的聊天页面，打字。 “我觉得闻总最近工作量很不饱和。” 大约五分钟后，对方回，“愿闻其详。” “每日一送礼，天天不重样，闻总你很闲？” “不闲。” 冉倾看着这句，猜想他下句会是什么，反正如果是她，可能会回“为了你我愿意啊”或霸气一点“我的女人这点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 但她猜错了。 几秒后，手机响了一下，他的回复—— “我在认真追你，冉倾。” * 两天后，《无限反转》录制结束。 当天冉倾坐飞机回到燕城。 还没到家，她接到了闻奚的电话。 “回来了？” “嗯。”冉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你感冒？” 他没回答，“今晚有酒局我现在在盛世蓝景，来接我。” 这……让她去接就很离谱。 他是有司机还不止一个的主就算抓阄也轮不到她吧。 正想问，对方直接挂了。 然后再打过去，一直忙线。 冉倾怕他真的有什么，立刻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先去盛世蓝景一趟。” 包间里，费昧看着今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闻奚。 平时出来聚会，他虽然酒量无边但基本属于不沾的那种，可今天犯了邪，桌上这些酒全是他点的。 一晚上下来默默喝了挺多。 费昧桃花眼眯起，一个憋坏的微笑，“难得见闻总豪饮，让我猜猜，事业受挫？” 闻奚勾唇，“唔。” 费昧一惊，正要细问，只听闻奚道，“很傻很幼稚。” “……” 费昧不甘心，又做第二次尝试，“那什么能让闻总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还能喝这么多酒？莫非……家庭矛盾？” 闻奚没有回答。 费昧以为自己猜对了，“不会吧闻总真是啊？你跟冉倾是不是走不下去了？”又拍了下桌面，“我就知道她那种性格不是你的菜，迟早要完蛋的。不过你也不用为了她借酒消愁，舍弃一个她身后还有一片桃花，况且你本身就不喜欢她……” 闻奚察觉到包间留出的门缝有人影闪过，他唇角勾起，“错了。” 费昧被骤然打断，“什么？” “谁说不喜欢？” 毫不夸张，那一刻费昧觉得自己听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话。 酒杯没拿稳，洒了一些红酒在裤腿上。 听听，冷如钢铁的闻总刚才说了什么？ 他是在表示自己喜欢冉倾的意思？ 可两个人婚姻怎么来的大家都很清楚啊。 “还有，她性格很好。” 费昧那瞬间觉得闻总可能被人下了蛊。 正要说点什么，外面的门被人霍然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来，嘴角挂着笑，阴狠无情的那种。 没错，冉倾刚才在外面。 倒也不是她故意听，只是进门的时候怕万一席间有别的女人，那她必须在美貌上碾压一筹，所以拿出化妆镜补了点粉。 结果这些话被全程听见了。 费昧那段话上来直接把她的怒火拱了起来。 当时要是闻奚敢同意他说的任何一个字，她都能直接冲进来用她新款铆钉包包把对方砸死。 但是吧……闻奚的发言就…… 没法不嘴角上扬，没法不心里乐开了花。 她被拱上来的怒气不由自主消退大半。 但喜悦是喜悦，只有先解决掉愤怒她才能完全享有喜悦。 于是她大力一推，踩着七厘米的高跟走了进来。 那个一脸糟心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律师坐在闻奚旁，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冉倾走进来，在一桌人的注视下温柔一笑。 来到闻奚身旁，“没打扰到你们吧？” 又嗔怪看着闻奚，“老公，你也不跟我说这么多人在。” “嗯，是我错了。” 一席富家男女大跌眼镜，这这这他妈为了屁大点事乖乖认错的是闻总？ 不，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有点感冒还喝酒？你怎么能这样？” 闻奚勾起唇，“下次不会。” 就、他、妈、玄、幻。 闻总，你还是闻总吗？ 得到回答的冉倾笑着点头，心里其实也有点意外闻奚会这么配合。 但总归她很开心就是了。 然后她侧头，盯着费昧。 “你是肥妹？” “……”是他听错了还是她故意叫错了。 “肥律师真是一表人才，沉稳朴实啊。” 这俩词把席间大部分都逗乐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人会把这词放到费昧身上，还沉稳朴实，最骚包的就是他了。 但看得出来人压根就是故意的。 费昧自知理亏，半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讪讪一笑。 “肥律师事业有成，只差家庭圆满了。听说费老整天念叨想抱孙子，肥律师你可得抓紧了，其实我身边长得漂亮的朋友蛮多的，不如介绍几个给你？” “不麻烦你——” “不麻烦的，我老公朋友就是我朋友，这点忙我是很乐意帮的。” “……” 心领了，但关键他是基啊。 而且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现在就是报刚才的仇呢。 费昧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闻奚，用目光疯狂暗示：“快管管你老婆。” 闻奚在他的目光中对冉倾温声开口，“那再好不过。” “……”费昧留下了后悔的泪水。 所以他到底为了什么啊？ 换来这对夫妻如此丧心病狂的对待？ 一直到出包间的门，冉倾都保持着手握住闻奚胳膊的姿势。 像只娇弱的金丝雀。 走出来后立马换了一个人似的，手放开，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我头很晕，小倾。” 冉倾在他拖长因此显得有点可怜的嗓音中站住，“哦然后呢？” “你要是不想扶我也行。” “……” 冉倾从他的话里听出一股浓浓的“善解人意”，让人产生一种“我不扶他我还是人吗”的扪心自问。 于是她只好走回去，掺着他胳膊。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知道我今天回来故意喝醉？” 她一靠近，闻奚就能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很好闻。 “是故意的。”冉倾拖着鼻音，“我想让你来接我。” 他就在冉倾耳边说出，此时一抬头，冉倾正好看到漆黑长空里的一轮圆月。 轻柔的光晖，温柔的言语。 冉倾的心不争气狂跳一下。 这男人假借脆弱之名在撩她。 她虽然看穿了，却还是沉沦了。 就在两人几乎是贴脸坐上车的一瞬，夜色的阴影下，闪光灯亮了一下。 059 “闻奚，我只是个弱女子。” 冉倾看着“挂”在她身上的男人，语气无奈。 两人刚从车上下来，闻奚一点也不客气，身体大半都压在冉倾身上。 下巴放进冉倾肩窝里，冉倾只穿了一条薄薄的长T恤，闻奚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全部渗进她皮肤里。 “我瘦弱的身体真是承受了太多，诶脚抬一下……” 冉倾把闻奚弄到卧室胳膊都快断了，像丢沙包似的把身上的闻奚往床上一丢。 ……没想到反被对方箍腰带上了床。 冉倾挣扎了几下没挣开—— “闻奚。” 没反应。 冉倾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闻奚？” 冉倾叹了口气，“你这过分了吧，我这个姿势很难受的，我腰都疼了。” 可不是，她现在双膝跪在闻奚身体两边，还要撑着床努力跟闻奚维持着“与贴身只差0.5厘米的距离”，天知道她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闻奚终于睁开眼去看女孩。 只不过一向如墨的眼眸里到底有几分混沌的醉意。 片刻后，他道：“帮我脱衣服。” 冉倾挣扎，“你自己来。” 对方定睛看了冉倾片刻，随后果真自己动手了。 但他动的不是自己的…… 闻奚抓住她T恤下摆的一瞬，冉倾一个惊悚，连忙捉住闻奚的手，“你你你你，不是让你脱我，是脱你自己。” 在闻奚黑漆漆的目光中，冉倾心想，行搞我是吧，当个流氓谁还不会怎么滴？ “行啊我帮你，请问脱到什么程度？半裸还是全.裸的那种？留内裤吗？” “都行，看你心情。” “……” “你为什么还不动？” “……” 冉倾不敢动。 不禁问自己，你一个菜鸡选手没事秀什么秀，这不被人问的哑口无言了吗。 只听闻奚接着道：“你不敢了？” “！” 她最讨厌闻奚用这种眼神看她并对她说“不敢”两个字。 心一横，手直接拽上闻奚的领口。 一连解了两颗纽扣。 就在此刻，冉倾注意到闻奚锁骨上的吊坠。 小巧的，银色，月牙形。 当下愣住。 如果她脑子没坏，这……这不是是她的么？ 再准确点，是上辈子的她的。 可是这吊坠不是已经丢了吗现在出现在闻奚身上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刚重生时专门让Flora找了没找到。 一些千头万绪的想法出现在冉倾脑海中。 她怔怔看着闭上眼的闻奚，然后伸手捏住吊坠。 带着他体温的吊坠一瞬间如烫人的烙印，她的手几乎有些被灼烧的感觉。 很久后，她从床上爬下来，轻手轻脚走出闻奚卧室。 等她出去，闻奚睁开眼，先前眸中的醉意了无痕迹。 他将吊坠扯到手中，在指尖久久摩挲着。 * 冉倾第二天早晨睡到了十一点。 一起来自己先吓一跳。 今天要去出发去外地，下午两点的飞机。 昨天已经说好十一点半准时出发。 此刻只剩下不到半小时时间。 冉倾一骨碌爬起来，用三分钟洗漱完毕。 正在上底妆，Flora电话打过来—— “你昨晚干嘛呢那么晚才睡？” Flora这么说是因为昨晚冉倾在凌晨3点以后发了三条朋友圈。 第一条：【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条：【睡不着绝望/哭惹】 第三条：【嘻。】 Flora有理由怀疑发自于早上五点“嘻”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冉倾因为失眠而产生了情绪紊乱。 冉倾揉了揉隐隐发晕的太阳穴，“在修仙。” Flora：“……看样子走火入魔了。” 冉倾叹了口气，“差不多吧。不跟你说了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冉倾给闻奚发微信。 “你今天不去公司是吗那能不能过来一趟？” 冉倾正在画眼线的时候闻奚进来了。 她透过化妆镜看向她走来的男人，“你就站那别动——” 闻奚闻言果然站住。 “眼线容易画残，你稍微等下哦。” 以她娴熟的手法，确实只让对方等了一小下。 十来几秒后，她转过身，“好了。看样子你清醒了——感冒好了吗？” 闻奚视线落在仰着看她的女孩脸上，目光定定的，“好了。” 冉倾点点头，“为什么找你来呢是因为想跟你说件事。” 冉倾准备画唇妆了，刚从桌上化妆盒抽出一管常用的口红，忽然停顿一下，卸了几个口红盖，朝向闻奚—— “哪个颜色好看？帮我选个色。” 闻奚目光却仍停留在她脸上，冉倾手晃了晃，“不是看我是看口红呢亲亲。” “不看你怎么选？” “……”无力反驳。 “左起第二支。” 行，自己一次也没用过。 冉倾将信将疑，可还是把其他的放回去，拿起闻奚选的那支。 涂上去……我靠这是什么绝美色号？！ 滋润显白关键跟她妆容就很搭。 而且上唇效果跟视觉效果完全两码事诶。 不由心想，这狗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冉倾记下口红色号，然后道：“不愧是我，涂什么都好看。” 闻奚凝眸浅笑，“你叫我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冉倾反问：“不行吗？” “当然。” 冉倾在心中举起了自己三十米长的大刀。 “乐意至极。”闻奚说完他一句话。 行，刀先放下了。 冉倾嘻嘻一笑，“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但又想起什么，表情一瞬间有些生气，“在江城无意跟你表白那次你没反应，其实我介意了很久。就想你凭什么不喜欢？所以这次你追我，我本来也打算好好虐虐你的，比如说你狂追不舍我就是不答应类似这样的。可是你真的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公主。” 闻奚神色几变，忽然间目光炽热，他走近，来到冉倾身边，弯腰看她。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 冉倾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让他得偿所愿，而不是历尽艰辛。” 冉倾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像她这样温柔的小仙女世上没几个的吧。 呜呜呜…… 而这时，闻奚忽然道：“冉倾，你错了。” 正自我感动的冉倾：“蛤？” 闻总你好歹尊重一下我创造出来的感人氛围吧。 “追你，我乐在其中，不觉得辛苦。” “……” 艹，这男人竟该死的会撩。 冉倾心中怦然，正想说“那行吧要不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而对方好像看透她心思似的，又补了一句，“而追到你，我功德圆满。” 这个男人文案水平有点上头。 她极力忍笑，但嘴角它有自己的想法，疯狂直往上扬。 “冉倾，我现在很想吻你。” 冉倾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忍住这傻不拉几的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很呆地应了一声，“嗯？” 闻奚直接忽略了问号。 他勾住冉倾的唇，先是亲吻了一下她绯红的脸颊，然后辗转到嘴唇。 如蜻蜓点水。 “别我刚涂——” 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刚离开一点的唇又吻了上来。 冉倾低声呜咽了一下，到了后来被他咬着亲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的真是谢谢您了口红待会得重涂。” * 往机场的路上，Flora忍了一路终于没忍住。 “冉倾，你脸红什么？” 被忽然问到的冉倾一惊，摸自己的脸，“你看错了是腮红。” Flora就信了她的邪了，“那你腮的范围挺广的，一路延伸到了耳朵和脖子。” “……” 冉倾咬牙，还不都怪闻奚？！ 把她按着不让走，非让她答应……下次回来搬到他房间。 想着当时的画面，冉倾觉得自己的脸可能更红了。 * 冉倾出席完品牌方活动，返回酒店没多久，一张照片以迅雷之势在网上传开。 画面上，冉倾揽着一个男人走出燕城有名的高档酒店盛世蓝景，从拍摄的角度，冉倾被拍得清清楚楚，而男人却看不清脸。 两人贴着脸，行为尤为亲密，面前停了一辆车牌被打码的保时捷。 来自某不知名八卦社的消息—— 【新晋小花冉倾疑似攀上开连号豪车金主，两人当晚一同返回爱巢。】 这消息很快上了热搜。 冉倾靠着前期已经有了不少的粉丝体量，这件事一出来后惊破很多人的眼镜。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女鹅，只要你说不是，妈妈就相信你。】 【都这么锤了你们粉丝咋还能自我安慰呢。】 【冉倾事业还在上升期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上面还是太小，跟对男人可不比一部接一部拍戏拿片酬快多了？人家姑娘挺现实的。】 【能开这种车一般年纪都不小吧，搞不好还秃头啤酒肚，天哪不敢想象冉倾会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嗨这不很常见嘛之前炒娄潮冉倾CP的是不是可以歇了？】 …… 这条热搜一直挂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自然掉落的意思。 《瑰朝》和《无限反转》期间积累起来的倾巢CP后援会正式宣布解散。 060 Flora为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可以说，从她接手冉倾开始，就在等着此时的东窗事发。 消息爆出来后她立刻连线工作室跟所有人一起有条不紊进行公关。 第一炮是以冉倾的一条微博开始的。 【谢谢关心。不是男友不是金主——是丈夫。】 捕风捉影变成了求锤得锤。 #冉倾结婚#秒登热榜。 【冉妹妈妈不许你结婚你才二十三岁啊啊啊啊！】 【一心一意搞事业不好吗为什么要英年早婚？！！！】 【不敢相信他配不上你快离婚。】 【离开那个男人我开摩的养你。】 …… 冉倾看底下的评论把自己看笑了。 她的粉丝大多都是从她出道被黑一路跟过来的，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压能力，后来的评论也多成了哭哭求安慰的了。 冉倾挑几条回复。 【我青菜心里素质有的，冉妹你实话告诉我对方是不是驼背秃头啤酒肚？】 【冉倾：不是，他外貌挺端庄的。】 【不是爷孙恋父女恋那种吧？】 【冉倾：确实有点老，比我大五岁。】 【冉妹翻我牌他是圈内人吗？】 【冉倾：不是，做点小生意。】 …… Flora在旁边看她的回复，嘴角抽搐已经不下十次了。 “冉倾，你这是诈骗行为。” “我每句话都是捧着良心说的。” “那你良心应该坏了。” 冉倾正待反驳，微信来了信息。 她给闻奚的微信备注已经从“送礼大师”变为“文案大师”。 文案大师：“？” 底下跟了一张截图。 上面是她不久前给粉丝的回复。 大约是工作习惯，闻奚还特意在截图“有点老”那里用红线画了个框。 冉倾打字，“有什么问题鸭？” “老？” “看跟谁比嘛，跟我比那你确实老了一丢丢嘛。” 等了两分钟，对方回复—— “等你回来，我亲自告诉你我老不老。” ……疑车无据。 到了晚上，这件事在工作室和星芒的通力配合下处理的差不多了。 粉丝们似乎也接受了现实，冉倾超话里现在大都在刷祝福。 刷完后就在大家差不多快睡的时候，超级大瓜从天而降。 一篇题为“深扒新晋女明星RQ——土鸡变凤凰小三上位”的博文迅速传遍互联网。 【……RQ靠前期遭受网暴和后来综艺表现圈了粉，目前隐隐有爆火的趋势。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这种人要是也能爆，只能说娱乐圈真是没希望了。要说RQ身世也是狗血，出生被抱错，跟穷家女互换身份二十二年，后来土包子归位俗不可耐，R家没一个待见她的。当时养在富家的女孩已经跟RQ现在的丈夫订婚了，但RQ用下三滥伎俩把人家墙角撬了，她三上位的事燕城名流圈很多人都知道……】 虽然全文都用RQ代替，但这篇文章的指向比直接说名字还明显。 就在文章出来不久后，一个拥有粉丝接近两百万自诩燕城名流圈网红桑娜娜，转发并称：【小三被扒，大快人心。】 底下有评论： 【你这话是实锤冉倾的意思吗？】 【桑娜娜：是啊名流圈也就那么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知道。】 【别蹭热度了行吗网红大妈，最烦你们这种什么都爱蹭的。】 【桑娜娜：不是蹭，是觉得这种人恶心。被她抢未婚夫的是我姐妹，她当时被三那段时间差点抑郁了。】 【娜娜人好好啊为姐妹发声。】 【桑娜娜：我永远站在正义一边，我姐妹比那个土包子好一万倍。】 【天哪，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了。】 【桑娜娜：当然啦。】 …… 本来放出的东西口说无凭，白纸黑字的证据一件都没有。 但三人成虎，桑娜娜言之凿凿现身说法，在大多数网友眼中已经足够把冉倾钉在耻辱柱上了。 这几年网络上对小三的痛恨情绪与日俱增，冉倾很快成为众矢之的。 她发的那条“是丈夫”的微博底下涌进大队人马。 【是丈夫不准确，改成“抢来的丈夫”吧。】 【原来觉得你是难得一见的好演员还路粉一段时间，现在，真的你先当个人再说。】 【今日正式脱粉，小三再见!】 【小三滚!】 …… 微博底下全是批量生产的“小三”。 同样是被黑，相比较而言，这次比之前那些次从路人观感来说更加严重。 简直是想把冉倾用互联网的口水活活淹死。 Flora和工作室准备好了“结婚”的公关，但万万没准备好“小三上位”的公关。 这波把冉倾的团队彻底打懵了。 冉倾晚上刷着微博，看着上面铺天盖地的诅咒谩骂，本以为入圈以来这么多风风雨雨走来很坚强了，但刷着刷着，还是忍不住“哇”地哭出声。 这尼玛骂的太狠了吧！ 心有灵犀似的，闻奚的电话此时打过来了。 冉倾刚接听，就抽抽搭搭地问他：“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对方沉默了一下，算作回答。 “别哭了。” “可是我根本忍不住啊他们真的很过分嘛。我的老天鹅啊我真是太惨了，你有见过比我更惨的人吗？” 冉倾这句话是在宣泄，闻奚顺着她的话：“没有。”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最惨了。让我哭死算了呜呜呜呜……” 闻奚此时正在回家途中，对面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他压低声音用哄人的语气轻柔地说道：“小倾，不哭好不好？” “不好。”片刻后，似想起什么，她边抽噎边支支吾吾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要你帮忙。” “好，你说。” “那，那你叫我一声‘宝贝’说不定我就不哭了。” “……” 两秒后，闻奚看了看前座的司机老王，“冉倾，我在车上。” “你在车上跟叫我宝贝有什么关系吗？”冉倾反问，紧接着扯着嗓子干嚎两声，“你连叫我一声都不愿意……闻奚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你要是不想好了你直说我不会缠着你的。” 对面没说话。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就……” 对方似极浅地叹了口气，温声宠溺地叫她：“宝贝。” 立竿见影，冉倾的哭声立刻止住了。 冉倾不禁心想：“靠啊，这男人。” 两个字犹如一句3D立体环绕音在冉倾脑海里旋转跳跃不停歇。 真的不是她吹，闻总的平时的声音已经够蛊了，但用那种低沉又有点禁欲的声音说出来，简直跟天然的激素在体内横冲直撞。 “嗯嗯，是我就是我。”冉倾一边娇羞一边道，“你也是人家大宝贝哦。” 挂断电话，冉倾的情绪已经好多了。 她这个人会难过会生气但很快会调节过来，挂电话的时候她还反过来安慰闻奚说这种新闻至多两礼拜就能被大家忘记。 挂掉的电话，闻奚前一刻还温情无限的目光顿时有淬着冰的冷。 两个礼拜，太久了些。 搭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忽然一顿，心想，敢动她的人，大概是不想活了。 “王叔，去趟冉家老宅。” 王叔应了一声，虽然车很稳，但声音有点反常的飘。 “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不就是被您刚才那声柔情似水的“宝贝”惊到了么。 为闻奚当司机这么多年，这是王叔罕有的一次“活久见”。 “没什么……就是挺为您开心的。” 能让您这样的冷如磐石化成绕指柔，那么一定是很对的人吧。 他说完，后面再无回音。 以闻奚的性格，基本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可片刻后，他声音从后座传来，令王叔小小惊诧了一下。 闻奚道：“谢谢。” * 冉家老宅今天又是全勤阵容。 冉家三位长辈都在，闻奚一进来，就见到三位家长面容凝重对着一台电脑。 冉慕初的暴脾气上来，负责激情解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我就说娱乐圈这地方乌泱泱的，就不该让她进。” 梅若含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我们今晚来是商量帮孩子解决问题的。” 正在此时，冉里沙瞥见进来的闻奚。 “小奚，你来了。” 闻奚颔首，一一问候了三位长辈。 冉里沙等他走近，问：“消息查的怎么样了？” “发文的自媒体运营不正规，同一个平台上多个上传接口，所以并不好查，但在来之前——还是查到了。” 闻奚撩起眼皮，在冉父冉母的脸上一扫而过。 冉慕初似有察觉，不由皱起眉，“小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消息是从英国发来的。” 听到这句话，冉慕初和梅若含的脸色一齐变了。 ……他们的另一个女儿，文章里“被三”的冉晚儿就在英国留学啊。 “不可能。”梅若含率先否认，“不会的，晚儿不是那样的人。” 闻奚似乎早料到了对方的反应，没有急着辩驳，而是将带过来的资料全部放在三人面前。 “有或没有，你们可以自己看。” 061 其实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不是吗？ 冉倾进入娱乐圈以来，这个境外IP多次向国内自媒体爆冉倾的丑闻。 深挖之下，用各种社交账号在网络发布诋毁冉倾的消息更是数不胜数。 披了好几层皮的消息到了国内，对方可能以为自己的操作神乎其技绝对被发现不了，可是只要做过的事，又怎么会留不下痕迹呢？ 冉晚儿是心眼多，但她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聪明。 梅若含看完后将资料倒扣在桌上，开脱似的辩解，“晚儿……只是一时糊涂，小孩子闹着玩儿的……对没错是这样的。” 她像是要把自己说服似的，一边反复肯定着自己的说辞，一边看着丈夫。 冉慕初此时却沉默了。 闻奚眼底蓦然冷冽，淡淡道，“冉晚儿是不是一时糊涂我不关心，我在乎的，是冉倾有没有受到伤害。” ——很显然，有。 “你们这次还是打算不遗余力维护冉晚儿？” 梅若含和冉慕初低头不语。 见状，闻奚也明白冉父和冉母的意思了——冉晚儿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至于冉倾，她被黑被泼脏水被群起而攻之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闻奚忽然心里起了一丝恼意。 他不舍得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的女人，在别人那里竟然可以被排到无关紧要的位置？ 这对父母当的，很好。 想到这一点，他漆黑的眼底一片冰冷。 随之站起身，“我懂两位的意思了，深表‘理解’，我妻子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 冉慕初看着闻奚，欲言又止，“小奚你想做什么？” “生意场上老一套的手段，以牙还牙罢了。看在两位是冉倾父母的份上，提前打声招呼，不管是谁伤害了冉倾，我一视同仁，绝不手软。” 闻奚脸色平时就很冷，再加上此时他对冉家人的怒意，让他平添一身让人心悸的冷气压。 他站起来，跟冉里沙点点头，朝外走去。 那一瞬间，梅若含竟产生假如闻奚走出这个门，今晚冉晚儿可能就会遭遇不测的想法。 “小奚你等等……” 闻奚根本不理会，已经走到门外时，苍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奚，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你总能听上几句吧。” 闻言，闻奚停下，冉里沙已经从里面走过来。 指了指门示意闻奚打开，“陪我去外面走走。” 四月底，半山周围正是嫩芽吐绿之际，可在夜色中，也着实看不出来什么美感。 闻奚跟着老人在老宅附近走了一小会儿。 这期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借着路边的灯，冉里沙忽然侧目，不期然看到闻奚绷得紧紧的唇线。 他不由笑了一声。 “原来闻家的冷面少爷也会气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闻奚长大，从一个冷冰冰的小扑克脸变成一个冷冰冰的大扑克脸……以前他们这些相好的老家伙都说，闻家这个冷面阎王怕是这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年少老成，越长越冷，冷到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 其实从长辈的角度，冉里沙欣赏闻奚。 但当时知道刚认回来的孙女冉倾喜欢闻奚的时候，冉里沙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他不是一个好归宿。 谁又能暖化一块冷玉呢？ 可是后来……没办法啊。 他那个傻孙女不听劝，最后还用那样蹩脚的手段进了闻家。 可以说他在这段婚姻的开始就看到了结局，必然要离婚。 他甚至已经在为冉倾做着离婚后的打算。 可直到此刻……冉里沙在心中淡哂一声。 谁又能想到呢，闻家这棵万年的铁树硬生生栽在自己家里那棵歪苗上了。 冉里沙不由得嘴里噙了点笑。 “小倾之前说要进娱乐圈，我虽然支持可也没指望她能混出点样子。总算最近闲在家里，把她这半年来的表现捋了捋，”冉里沙缓声道，“才发现这孩子早已经不知不觉间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 提到冉倾的时候，闻奚眼神中的冷漠总是不自觉被隐藏起来。 让他此刻看起来至少没有刚才面对冉倾父母时的咄咄逼人了。 “这半年，她很好。”闻奚温声道。 “小奚，你是不是还在怨小倾父母？” “没有。” 冉里沙回头看他，敛了敛眉。 闻奚道：“我是在以冉倾丈夫的身份，替她感到不值。如果冉倾势必要在冉家每次的抉择里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我宁愿她没有这样的亲人。” 这话，说的够重，几乎把冉里沙也包含进去了。 但冉里沙却并不觉得这话刺耳，反而觉得听起来很顺耳。 “给他们再多一点时间。”冉里沙道，“时间久了，会见人心。” 那一瞬，冉里沙看懂闻奚冷淡反应下深藏着的“呵，我给他们时间谁给我时间”的不屑。 ——嗐，这惹不起的冷面阎王。 “小倾那边的消息你先去解决。至于冉晚儿，冉家的事，就让冉家来处理吧。” 闻奚看着冉里沙，似乎本能不信后半句。 “你这是什么表情？” “是信任的表情。” “……”还不如说不信。 * 当晚，万千网友在吃瓜中迎来在冲浪生涯里最魔幻一幕。 只见那篇被点赞超过百万的“冉倾小三”推文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删文消失。 紧接着，那个自媒体发了另一条长文。 ——《对平白受牵连的冉倾女士表示诚挚道歉》。 文章想表达的点基本有五个。 第一，之前的文章是平台个别员工用捕风捉影的不实消息发出的。 第二，我们没有任何能表明冉倾是三的消息。 第三，对不起冉倾。 第四，我们错了。 第五，求原谅。 吃瓜群众的瓜全都拿不住了。 这尼玛……神一样的反转。 之前冉倾下边刷“小三”的基本都是被带了节奏跑的网友，这会儿就觉得脸疼。 火辣辣的疼。 而一开始为冉倾发声的那些评论全部被顶上来了。 【这锤个屁的三，您倒是上证据啊！】 【我就服了，冉倾什么体质？无端招黑体？】 【这次依然站冉妹。】 …… 即便自媒体已经发声，但还是有一小撮人拿桑娜娜的微博说事。 毕竟是“被三”那位的朋友，说不定真的就能证明冉倾是三呢？ 这部分火速去往桑娜娜微博底下，撒泼打滚求放证据。 结果巴巴等了半晚上，屁都没等到。 倒是桑娜娜自己人品被爆锤了。 一套证据确凿，截屏高清的组图加文章传遍全网。 总结起来，桑娜娜此人伪名媛真惯三。虽然她声称自己是个好女孩，但与此同时抽烟酗酒飙脏话样样精通没一块短板。 拿着工薪父母的钱挥霍，想把自己打造成燕圈名流，可是偷来的人设真的就像一盘沙，不用风吹就散了。 吃瓜群众感到了被欺骗的愤怒。 酝酿了一肚子的脏话准备带去桑娜娜社交账号底下，结果键盘没来得及敲出发送，显示“该用户因为发布涉嫌违规内容，账号已经被永久封禁。” “%&*￥#%￥@%@我可去您妈的吧！” 今晚的冉倾，再次被全网心疼。 风评大落大起，场面一度失控。 Flora感动的想要落泪，十几分钟前她还一边薅着头发一边跟工作室同事准备彻夜奋战讨论应对方案……然后讨论出来的东西全用不上了！ 她和工作室小伙伴发出鹅叫。 但，今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精彩。 晚上十点整，耀世集团的官微号发了一封律师函。 【拒绝造谣，绝不姑息。】 律师函的内容很容易翻译，就是：这次侮辱冉倾的人，你们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都别想跑！ 虽然写得很对，也代表了网友的心声，但……就为什么啊？ 一年到头没见发过几条博，偶尔冒泡也都是高大上的营业博，让人忍不住在底下直呼“冷酷的金主爸爸”。 可如今金主爸爸你为何忽然要下凡？ 冉倾跟你有个毛关系啊？！ 众人正揣测冉倾和耀世的关系，冉倾超话和耀世官博下涌现无数问号。 【求答疑，冉倾和耀世什么关系？】 【我出三袋方便面买一个答案！】 【爸爸你为何惊喜出现，难道冉倾是你亲女儿？】 …… 很快，耀世官微发了第二条微博。 这一次，评论区里的问号没了，全刷起了叹号。 【夫人，闻总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冉倾】 全！网！炸！裂！ 【！！！！！！】 【！！！！！！】 【我是不是瞎了？我看到了什么？！】 【默默上来科普一句，耀世总裁姓闻。啊不行了，此处必须有感叹号！！！】 【夫人卧槽槽槽！冉倾你是耀世夫人！】 【冉爱妃，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吓是朕不知道的！】 【爸爸，你娶了我女儿，那以后你是不是得叫我爸了！】 【忽然想起冉妹之前说老公做‘小生意’，冉妹你出来我们聊下人生！】 【小生意哈哈哈哈冉倾你不当人！】 …… 062 同一时间，一张闻奚的照片在各大媒体上以燎原之势传开。 从照片背景来看，他在参加一场商务晚会。水晶吊灯在会场内折射出绮丽奢靡的光泽，画面中的男人坐在嘉宾席，一截小臂虚搭在座椅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望着前方。 照片是侧拍角度，五官的轮廓显露无疑，凌虐性的容颜近乎强取豪夺似的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后来很多人回忆起看到这张照片的感受，一个高赞评论一定会被提及—— 【以一己之力统一饭圈审美的天神之神。】 照片底下的评论差点疯了—— 【啊啊啊啊这是我配看到的绝美画面吗？！！】 【我以前只爱您的钱，现在我发誓我更爱您的脸！】 【我竟该死的开始嫉妒冉倾了！】 【果然天神配仙女，也只有闻总这样的能娶我女儿了呜呜呜！】 【我酸了，为了得到这张脸这具身体我现在已经自动代入冉倾了。】 …… 冉倾一晚上收到无数条私信。 打招呼的方式或许不同，但问的问题基本异曲同工—— 【请问你是靠什么睡到闻总的？】 冉倾无言以对，主要是这辈子也没睡到。 冉倾从相册选到那张已经被她下载下来也就看了一百来次的照片，发给闻奚。 “某人，你今晚炸了饭圈诶。” 对方很快回过来，“你叫我什么？” “某人是表示很重要独一无二的意思……不喜欢这么叫你咩？” “喜欢。” 冉倾不由勾起唇笑了一下，还没等她回复，闻奚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叫一声试试。” “……” 这男人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这个？ 冉倾还是照做了，声音软软的：“某人，我好想你。” 对面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些。 “冉倾，”对方语气有点压抑，“你该庆幸你现在没在我身边。” 冉倾一瞬间脸红心跳。 只听对方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冉倾“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什么？” “耀世官微看了吗？” 冉倾脑袋里立刻蹦出耀世官微今天发的那两条轰动全网的微博。 第二条是：【夫人，闻总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冉倾】 冉倾不由得拽住衣角，在这个语境下，不由得想到了更深的含义。 她红着一张脸道：“明天晚上。” “好，我等你。” * 冉慕初回到家，看到在沙发上出神的妻子，叫了一声。 梅若含抬起头，看着丈夫，想要挤出点笑，却没成功。 冉慕初知道妻子的心结在哪里，无声走过去，“不要多想，你没做错什么。” 梅若含喃喃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欺负，我们坐视不理，没做错吗？” 梅若含抬起头，“昨天在爸爸那里，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早跟小奚达成一致了对吗？” 冉慕初本想否认，但他知道自己瞒不了妻子，于是沉默了。 梅若含蹙着一双细眉，声音有些自嘲，“比我更不称职的妈妈，应该也找不出来了。” 冉慕初有些担心的看着妻子。 可在这一瞬，梅若含刚才的柔弱和迟疑通通不见，眼神尤为坚定，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是该有个了断了。” 冉晚儿接到梅若含的电话时，网上冉倾的黑料基本都清完了。 她原本的设想是这个新闻能让冉倾元气大伤，但没想到…… 接到电话后，她眼中的不甘隐匿无痕，又成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小棉袄，“妈妈，我正好也想打给您呢。” 以往梅若含听到这种话总是会心一笑，但这次冉晚儿没等来。 几秒钟过去了，对面还在沉默着。 “妈妈，您怎么不说话？” “晚儿，二十三年，冉家没亏待过你吧？” 冉晚儿心急遽跳了一下，仿佛猜测出什么，“您这么说是……” “不用绕来绕去了，这半年你往国内塞了多少小倾的黑料你自己知道。” “这些年我一直没追究过什么，包括你们家当时‘意外’抱错小倾，我们找人调查过，其实你们家包括你一直都知道当年抱错的事，只不过为了从冉家得到更多的东西，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 冉晚儿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了。 下意识地反驳，“不是的妈妈……” “需要把你那一对好父母找来当面对质吗？” 冉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小倾毕竟回到了冉家，那些事本来我不打算重提。可是——你现在还要动她，你当冉家好欺负吗？” 冉晚儿的内心几乎有山崩地裂的坍塌感，她之所以敢这么做，很大程度上就是靠着冉父冉母的宠溺，在此之前，她一直坚信，在他们眼中，自己一定要比冉倾重要。 可如果连这一层依恃都没有，她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她彻底做错了是吗？ “你忘了一件事，小倾才是冉家真正的女儿。” 至此，冉晚儿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傻的事。 “对不起妈妈我再也不会了。” 她慌了神，直接在电话里哭出了声。 “不够，真的不够。”梅若含语气冰冷，“如果你还想要冉家给你的名望和财富，就不用再回国了。” “妈妈……” “不用叫我，以后不要再做伤害冉倾的事，否则你那个叫桑娜娜的姐妹的下场就是你的。好好考虑清楚，听我的劝，你至少还能保持现在的生活——最后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挂掉电话，冉慕初在旁边担忧地看着梅若含。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说出口，我们并没欠过她什么。” 看到妻子眼中的决心，冉慕初点点头，“以后管好我们自己的女儿就好。” 冉倾和闻奚联手创造的热度持续不散，在这个基础上，驰行集团的声名又一次为热度加了一桶油。 当天深夜，驰行集团转了耀世集团那篇律师函。 【驰行绝不姑息以任何形式伤害无辜者的行为！】 这一晚，网友吃瓜吃疯了。 【先是耀世，再是驰行，冉倾你身后还有多少大佬？】 【来吧上科普，驰行又是冉倾的谁？】 【巧了，驰行董事长姓冉。】 【好吧让我大声说出来，冉倾就是驰行老总的女儿。】 …… #冉倾后台#以碾压式的热度霸榜两天。 【所以这是不好好当艺人就回去继承家产系列之一？】 【我内心只有一个深深的疑惑：在耀世和驰行加持下冉倾最初出道怎么能那么惨？】 【上面的，据可靠消息说当时闻家和冉家就是想用黑料把冉倾逼回家但没想到姑娘血厚，最后还是凭自己站稳了。】 【就我一个人看出来两家对冉妹的霸宠了么？】 【背靠这样的资源自己实力又那么好，不敢想冉妹的上限！】 【今日吃瓜最大结论：冉倾星路稳了！】 …… * 回到燕城，把冉倾送回家，Flora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你能不能别抠手了？” 虽然紧张，但冉倾的反应却没因此受到影响，她道：“你能不能别呼吸了？” “……” Flora觉得她跟艺人着实相看两厌了，于是把车门打开，“下去下去。” “我腿有点软，让我再坐会行吗？” “坐什么坐，回你家坐。” “你有点过于无情了啊。” 冉倾在家门口踌躇了两秒。 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就是同床吗？不就是成年人那些事吗？ 她又不是没做过。 于是打开门的时候带了点视死如归的劲道。 一股气势汹汹的风带过玄关，她走进客厅，原本以为闻奚肯定等着，结果根本没人。 找了一圈在书房把人找到。 冉倾打开门，闻奚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他点了屏幕上的静音，然后看着冉倾：“我在开会，你先去吃饭。” “你不一起吗？” “我吃过了。” “……哦。” 出来的时候，冉倾想：“这就完了？” 所以她紧张了这么久，甚至还有点不想承认的小期待，结果人家就这反应？ 冉倾小声嘟囔，模仿闻奚刚才说那两句话的语气，“我在开会……吃过了blablabla。” 她做了个鬼脸，恨恨道，“对自己美若天仙的妻子就这态度，切狗男人。”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虽然闻奚给她点的餐照顾到了她的爱好，她吃完了大部分，但冉倾还是莫名来气。 她早早回到自己的卧室。 洗完澡后，刷了会儿剧，期间有几次差点睡着。 出差还是累人，加上昨晚通宵刷自己的热搜，早都困得不行了。 迷糊间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她听到自己身边有细小的声音。 睁开眼，闻奚正站在床边看她。 冉倾没完全清醒，下意识问了句：“你开完会了？” 对方应了声，“嗯。” 可反应过来的时候冉倾立刻后悔了，她就不该理这个狗男人。 轻哼一声，倒回被窝里，“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谢谢。” 话音未落，床一侧陷了下去。 余光中，一道身影沉沉压来。 这种情况下要是冉倾还能无动于衷，那她可能不是人。 “你你你干嘛？” 下一刻，她身上的被子被拉开，闻奚侧身揽住她的肩。 不等她说话，闻奚低头吻了上来。 唇舌交抵，像是要把这些天的远在天边全化成近在眼前的疾风骤雨。 冉倾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的时候，闻奚终于放开了她。 “干夫妻该干的事。” 正文完 第二天醒来，冉倾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心道，“难道真的是我太污？” 昨晚那句“夫妻该干的事”说完，她以为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两人晚上就只是单纯睡了个觉。 一睁眼，闻奚已经去公司了。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这样，亲热点到为止，纯洁程度简直男默女泪。 Flora十分关心她，在微信上问候道—— “冉倾你可是工作已经排到明年年末的人，别让自己怀孕好的吧？” 冉倾面无表情地回：“呵呵。” “不、不会已经有了？！” “有？靠我自己有丝分裂么？” “……什么意思？” “我和闻总天天一个被窝。” “嗯嗯。” “睡觉。” Flora秒发两个羞羞的表情。 “有点直白。” “本来就只是睡觉啊我该怎么委婉？” Flora沉默了大概十秒，打了三个问号：“？？？” “没动作戏——你明白吗？” “……明白了，但不理解。” “你当我理解吗？” 冉倾从相册挑了几张近期自拍库存，发给对方。 “你看看这张脸，还有这身材，我愿称之为地表最强。所以这事总不至于跟我的个人魅力不行有什么关系吧？” “……” 半小时后。 Flora：“你俩这样不行。” 冉倾：“？” “还没上演激情燃烧的岁月，已经率先成为睡在上铺的兄弟了——节奏有问题。” “怪我？” “女人，不要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他不动你你动他还不行吗？” * 到了晚上，闻奚回来，两人面对面吃饭的时候，冉倾一直魂不守舍。 “你动他还不行吗”几个大字排成阵列在脑海中齐刷刷走了好几波。 “在想什么？” 冉倾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闻奚，鬼使神差中说了句：“你是不是不行？” 闻奚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她脸上。 漆黑瞳孔里暗含的危险意味令冉倾一瞬间醒了神。 我刚说了什么？ 卧槽！ 冉倾瞪大眼睛看向闻奚，在他的高压目光中弱弱道：“哦我这两天一定是缺乏休息，脑子忽然有点不大好使，我去补会儿觉哦。” 她站起来的一刻，闻奚已经先一步走过来。 双臂搭在她身后，将她困在椅子和他的怀中。 她腿肚一软，坐了回去。 “你睡得好不好我很清楚。” 两天加起来睡了超过二十四小时还缺觉？ 鬼都不敢这么撒谎。 “看你回来累所以没动你，结果你就这么误会我？” 冉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好讪讪笑了一声，“没有啦……” 但这句话的效果苍白到不忍直视，还不如不说。 闻奚嘴角噙着点危险的笑，“还有五天，好好记住——” 话音未落，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冉倾脸立刻红了。 闻奚膝盖撑在椅子上，冉倾维持着这个姿势，被对方吻到嘴角发麻。 深夜。 冉倾被闻奚勾在怀里，懒猫似的蜷着，“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从头顶传来对方一声轻笑，“你体力太差。” 冉倾听后一骨碌爬起来，起到一半，浑身提不起一丁点儿劲，重重弹回床榻。 床软，只发出一下不大的“砰”声。 可冉倾这会儿柔弱的不行，哼哼唧唧，像是快哭出来似的。 闻奚手臂往回一带，按住她的腰，“受了伤自己不知道吗？老实点。” 冉倾快气死了。 憋着泪恨恨道：“闻家奚奚你滚粗！舒服完了反手就说我体力差？！你，你——” 冉倾瞪大眼，还待控诉，闻奚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抚摸几下。 温声软语地哄她：“乖，快睡。” 冉倾嘟囔一声，却在他的安抚下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你……” “不然明天哪有体力？” “！！！” 闻奚轻声一笑，将气鼓鼓的女孩揽入怀中。 很久后，等到冉倾已经睡着了，闻奚在她脸庞落下轻柔缱绻的吻。 “晚安，宝贝。” * 五月初。 柔风拂过苍翠的枝叶，裹着阳光落在院子茵茵的绿地上。 冉倾拉了一把躺椅，旁边矮几搁着橙汁，躺在阴凉处看剧本。 十分钟后，房门打开，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冉倾从剧本边缘看去，语气里有嗔怪。 “站住。” 话音未落，闻奚果然站住。 修长的身影化成一道笔直的阴影，朝她斜来。 “你知错吗？” 闻奚不知道她在指什么，却还是配合她，“嗯。” “可你犯了什么错呢？” 在闻奚的凝视中，冉倾指了下脖子上深红的吻痕。 把答案透露给对方—— 在这样好的天气我只能闷在家里，这是你犯下最大的错误，没有之一。 闻奚嘴角忽而勾起，径直走近，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擅自把你放在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肖想，我错了。” “并且不打算改。” 如同以往无数次一样，心头早已怦然。 冉倾伸出双手，而他，一如既往地接住她。 斜阳软风，脉脉含情。 两人的目光在近处交错。 这么一看，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