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假孕成婚 作者：一只小白鹭 文案： 林殊颜为闺蜜两肋插刀，婚礼现场挺肚而出，假装带球抢新郎。没想关键时刻，伴郎也为新郎两肋插刀，当场声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林殊颜：？？？ 第二天，各大媒体头版头条：本市著名富二代钻石王老五居然有妻有娃！ 任父任母（激动）：快快快，把我儿媳孙子带回家来！ 任星玮：？？？ 【沙雕暗恋文】X【全世界都在催我们结婚但我们还没开始恋爱呢】 江湖规矩1v1，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殊颜，任星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她回来了 一个美好的周末是在邻居轰鸣的装修声、亲娘催命叫起声和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中开始的。偏偏林殊颜自小练就了雷轰地震火灾都闹不醒的强大赖床满点技能，她稍稍对外界的吵闹有略微感知，但揉了揉鼻子，翻过身，被子一掀盖住了头，立马又与周公相谈甚欢去了。 周公：“你娘在叫你起床。” 林殊颜：“我都大四了又没课去上，管她呢。” 周公：“你手机响了第二十遍了，再不醒来对方大概会生气的哦。” 林殊颜：“大周末骚扰人睡觉的人都不是啥好人，不值得为这种人苏醒。” 周公：“但我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的人名叫做‘不接会死’，你确定你不接电话吗？” 林殊颜：“哪有人会叫这种傻缺名字！” 嗯？等等！不接会死！ 手机里面备注是这个名字的，只会是…… 林殊颜浑身过电一般地一下子腾坐起来，在枕头被褥中狂乱地摸着手机，恰好周玉婷母夜叉一般地一头撞进房间，提着锅铲就开始破口大骂：“工作嘛工作找不到，考研嘛也考了个狗屁，整天在家里混吃等死还大中午不起床，你信不信我一铲子把你削了！” “等等等等，骂我的话待会儿再说，我手机呢？”林殊颜继续慌张地摸索着，“不用您削，要是这电话我接不到，那人会先把我削了！” 周玉婷凶神恶煞的表情竟然瞬间温和了下来，露出灼灼柔光：“哟，是晨晨回来了呀？快接啊！” 林殊颜：“……” 林殊颜终于在床上某个旮旯角落了摸出了手机。 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接听键：“喂……” 那边一阵排山倒海的骂声持续了近五分钟，林殊颜用手捂住听筒都无法盖住这阵惊天动地。 而这边周玉婷一边听着话筒中溢出的骂声一边微笑点头：“说的对，骂得好！你就应该好好被教育一下，否则下半辈子老娘还得养着你，累不死我啊！” “你到底是谁的亲娘？”林殊颜无奈抬头。 听筒里面一字一顿传来：“立！即！马！上！” 周玉婷从桌上抓起车钥匙，一把甩到林殊颜跟前：“人家到了机场半天了，等你去接她，你偏偏睡个觉都不知道醒过来！现在快去接她回来，我中午多烧两个菜来给她接风！” “她也没提前跟我说啊……”林殊颜嘟囔一句。 周玉婷不理林殊颜抱怨，一把抢过手机，声音立马温柔得挤得出一池春水来：“晨晨啊，阿姨记得你最爱吃油焖大虾了，你也好久没回来了，阿姨可想你了……对对对，这可不，快两年没见了吧……好好好，阿姨一切都好，就是家里这混球不让我省心，你回来帮我盯着她也好……是的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你咋就不是我亲生的呢……” 林殊颜：“……” 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亲生的那个。 林殊颜一边穿衣，一边听着老母夜叉和那个叫晨晨的小母夜叉柔情蜜意地聊开，太阳穴一突一突地乱跳。 记得幼儿园时，小母夜叉就已经是学校的台柱子了，老母夜叉第一次参加林殊颜的六一文艺演出，惊为天人，感叹世界上居然有那么能歌善舞又长得可人儿的小女孩，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长得跟干煸土豆丝似的女儿，忍不住发表了一通长篇感慨，最后一句是：“殊颜，果然是名字没取好，原来是想她倾国倾城，但结果长偏了，一点我的美貌都没遗传到，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当然，林殊颜其实也没周玉婷形容得那么不能直视。 当然的当然，她的确也没有小母夜叉那么国色天香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按周玉婷的说法，以小母夜叉的美貌，把她放在古希腊，她就叫做海伦，放在埃及，就是艳后，放在唐朝，就是贵妃。 而不幸的是，小学，初中，高中，小母夜叉恰好一直都跟林殊颜同校同班。小母夜叉得到了周玉婷的偏心偏爱和特权，摇身一变，成了周玉婷安插在学校的眼线，成日盯着林殊颜上课下课进了几趟厕所、有没有主动举手回答问题、有没有和男生讲话、期末考试退步了多少。 而这个小母夜叉还特别尽心尽责不受贿不贪腐，林殊颜好几次试图用金钱零食代写作业诱惑她，她都呈现出岿然不动的无产阶级坚定立场，顺手再向周玉婷参一本。 这种苦难日子，直到小母夜叉出国上大学才戛然而止。 林殊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虐成瘾，养成了抖M体质，没有小母夜叉在身边盯梢的大学生活过得格外颓废，虽然说是考上了一个985大学中排行靠前的学校，但大学期间成绩中不溜秋，社交中不溜秋，考研也考得中不溜秋—— 一分之差，刚刚好被第一志愿的学校刷掉。 不过她有充分的被刷的理由：从全国TOP10大学考TOP2大学，真的有点难度。 于是她又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找工作事业中去，精挑细选之下，半个月前终于朝坐标本市但享誉全国的某著名软件公司天辰科技投出了第一份简历。 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毕业生想去软件公司，应聘系统上只有秘书处文员一个选项。 不过这简历至今仍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周玉婷挂上电话，表情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敛住笑容，瞥了一下收拾得终于有点人模狗样的林殊颜：“晨晨回来就好，我已经跟她交代了，她会好好盯着你找工作的。” “什么？她不回巴黎了？” “不回了，她不是提前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吗？”周玉婷兴高采烈，“想我国经济迅猛腾飞，机会可比留在那些行将就木的老资本主义国家多多了，这才是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正确选择……” “神啊，我的苦日子又要开始了！”林殊颜一阵哀嚎。 她还没嚎完，就被周玉婷一脚踹出了大门：“快去机场接人！” 林殊颜一脸怨念地开着她的小白车一路往机场飞驰。 她的驾照是大一时考的。 那时候刚开始大学生活，比起高中时，课少人闲，简直无聊到发霉长蘑菇。开学选课时，她看到公选课中有机动车驾驶这门课，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入了课表，每天清晨就兴高采烈地奔去驾校，那勤奋刻苦的劲头让教练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将来想专业从事开出租车的行业，或者是跟他抢个饭碗。 但只有林殊颜心里清楚，她的目的才没那么单纯。 那时候，跟着另外一个教练的学员中，有一个大四的学长。 学长每天到驾校时间也很早，但他从不和人多来少往，总是一个人靠在教练临时休息的破砖房的屋檐下吸烟。 清晨空气潮湿，一丝丝的青烟绕过他发梢，连他低垂着的眼眸都显得朦胧深情起来。 林殊颜躲在车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他，心头忐忑得如同养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而她一直没有勇气跟他讲话。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与另一个一起学车的女生亲昵地在屋檐下聊天，她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无所顾忌地说笑。 她难过躲在屋檐下，连绵绵细雨慢慢浸湿了头发都没有觉察到。 而她自暴自弃地从此坚持迟到早退的原则，也就再没见过他。 他驾校毕业了，大学也毕业了。 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偶尔想起来，林殊颜心头还是有几分酸涩。 毕竟她花了半个学期的时间来早睡早起，有这空闲和觉悟，还不如天荒地老流连在被窝里，与她这辈子最深爱的男人周公在梦里相会。 正当林殊颜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追忆似水年华时，车子开进了机场停车楼，突然听到“嘣”地一声，小白车的车屁股一下撞上了停在一侧的另一辆车上。 她连忙下车查看情况，发现旁边这张豪车的大灯都已经摇摇欲坠了，而她这张年纪足够上初中的小破车居然连漆都没有蹭掉。 而此时她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然后脑中又蹦出另一句话：“还是国产的质量好。” 但看这豪车受伤的情形，就算把她这辆小破车拿去卖了，再加上把她自个儿给卖了，大概都不足以赔对方这个车灯。 可这豪车的大灯也忒不经撞了，倒个车都能毁成这种怂样，要是在大马路上撞上隔离栏什么的，岂不是要报废了？ 林殊颜突然有种挽救了车主性命的荣誉感。经此一遭，车主自然是知道这车不经用，说不好会换一辆皮厚的车。 于是她摸着下巴观察了豪车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车主八成人傻钱多，还是趁机溜号比较好！ 想到此，她立马上车，开车拐了个圈儿，绕到停车场另外一边停了下来。 回头看没有什么人追上来，她拍拍胸口，自言自语：“好险好险，就算是把我人赔进去，我也不想把这张小破车赔进去啊，否则母夜叉会砍死我的！” 等林殊颜停好车，却还沉浸在极度惭愧和极度侥幸的双重情绪中，她悄悄摸摸地透过层层叠叠的车子望向了那辆脆皮车，没料到居然有一个年轻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站在被撞坏的车头大灯前，饶了饶头，似乎正在蹙眉思索，笔直高挑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困惑，还带有几分睡意初醒时的困顿无辜。 林殊颜心头咯噔一跳。 我去，车里居然有人？ 难道…… 难道我这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被他看去了？ 那男子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也不知是打给保险公司报保险还是打给警察叔叔抓坏人的。 挂断后，他便也没回车中，直接朝着国内出发口走去。 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的林殊颜同志的愧疚感终于占了理智的上风，她摸出纸和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跑到那脆皮车旁，将纸条塞在了雨刮处。 她又低头看了看车头一地的碎渣，“咦”了一声，暗暗觉得那几乎是被自己撕烂的一地人民币，捂住了心口吼出一句：“我一个还有一个学期才大学毕业的穷学生，居然就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真是天不怜我！这下子我得卖心卖肾卖肝脾胃来还钱了！” “话说，我觉得你的心啊肾啊啥的没那么值钱……” 一个软绵绵却几近妩媚的女声传到林殊颜耳中，又听到一声清脆的指甲敲击车窗玻璃的声音，林殊颜才抬起头，陡然发现小母夜叉正站在脆皮车旁，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嗯，许久不见，她依旧是那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还没等林殊颜开口以表相思之情，小母夜叉又心不惊肉不跳地补了一句：“把你整个人都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 林殊颜顿时心惊肉跳起来：“那……那怎么办？我妈要是知道的话，非打死我不可啊！” “这还不好办吗，如果你帮我做件事，我可以帮你还一半的钱，”小母夜叉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你觉得如何呢？” 从小母夜叉口里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林殊颜心惊肉跳得更加严重，但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她还是硬着头皮违背原则地死死点下了罪恶的头：“只要不是刑法中有名有姓的事儿，我都没问题。” 第2章 罪魁祸首 任星玮抱着双手，站在一面墙的视频监控跟前。 一段画面急速后退，直到一辆小白车出现在镜头中。 小白车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地往后倒，一顿一顿的，任星玮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抽搐了—— 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烂的倒车技术！ 而今天黄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宜出门，偏偏他还就不信这个邪，可巧就遇到个那么不靠谱的司机。 终于，小白车一屁股撞到了他刚提的新车上，那价格跟镶了钻似的大灯“咕咚”一声，应声而落。 “咕咚”这一声是他自己心里配上的凄绝音效，完美契合了他心碎的声音。 他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为这辆车默哀两分钟。 监控中出现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贼一样地爬到车前，塞了一张纸条在挡风玻璃处，又一个人神神叨叨嘀嘀咕咕地对着地上一堆碎渣说了一阵话。 莫名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任星玮眯了眯眼，在脑子里搜索着。 “能不能听到现场音？”任星玮问，“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操作监控的那机场工作人员摊摊手：“听不到声音。但看起来那姑娘没啥恶意，还留了纸条，应当是准备出钱给你修车了。” “就她那车，卖了都赔不起我的灯，”任星玮不屑地瘪瘪嘴，随即又不经意地弯了弯唇角，“不过，还算她良知未泯。” “哟，难得听到你表扬人，那不如就让她以身相许吧？”这工作人员哈哈大笑，一脸幸灾乐祸，“你不正好缺个女朋友来给你爸妈交差吗，这姑娘正好送来门来。你就告诉她，只要她陪你回家走一趟，应付你爸妈的催婚大计，这修车的钱就免了！” “无聊！”任星玮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门上，又问，“你还准备在这里工作多久，不至于真要一辈子在机场工作吧？” “过了今天，我还想做这份工作都做不了了，”那人抬起双脚，搁在视频操作台上，嬉笑地看着任星玮，“你，人，份子钱，一个都不能少！” 任星玮摆摆手，走出门：“放心吧，我一定闪亮登场艳压了你，到时候聂景杰你可别哭。” 身后甩来聂景杰那人更是无耻之极的话：“没问题，到时候要是伴娘或是现场哪个姑娘看上了你，我立马把台子让给你！” 而刚出门，任星玮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又折回头去，站在门外，说了句：“你真要和她结婚吗？” 聂景杰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 随后他又自嘲一笑，摇摇头：“算了，我还能怎样，不就这样吧。” 任星玮走到一堆碎玻璃的车前，扯下夹在雨刮上的纸条，瞥了一下上面留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顺手揉成团，瞄准一旁的垃圾桶，眯眼扔去，正正地落入其中。 “YES！”他朝天吹了声口哨。 如果肇事者真的就这样扬长而去，他恐怕就要认真地考虑追究赔偿的问题，但看在那人迷途知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份上，他决定放她一马。 更可况那姑娘看起来是真没什么钱，恐怕还是个在校大学生，真要她赔这个车灯，怕是她一两年的生活费都不够使。 他本来也不愿和不熟悉的人多来少往，要是和陌生姑娘碰面，免不得招来那些媒体捕风捉影，拿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加上人脸都看不清的照片来糊弄观众。 而家里那两位一心想要含饴弄孙的老头老太看到此等新闻，也够他吃半斤了，半个月的絮絮叨叨肯定不会错过，搞不好还会通过各种关系找到当事人来逼他结婚…… 只要想一想都浑身难受。 任星玮吊着一大个车窟窿，在一路无数人立正稍息的注视目光中，把车开到了4S店。 从4S店出门左转走出不远，就见到街对面的大学校门。 于是他又在无数女生交头接耳的目光中，装模作样目不斜视地微微扬起下巴，朝着信息学院的大楼走去。 他三年前从这里毕业的。 平时没什么别的事，他也会例行来探望一下当年十分照顾他的于宏院长。 除了学业上的帮助指导外，在校四年期间，院长大人也是为他来劳心劳力地挡过不少小女生抛来的桃花。 他偶尔也觉得于院长应该感谢他为这个被称为单身狗集中营的信息学院带来了不少花红柳绿的色彩。 ——虽然姑娘都是他吸引来的，但欣赏嘛是可以一起欣赏的。 于宏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欢迎：“哎哟，我就说是谁来了，原来是小任啊，最近怎么样啊？你爸上次来说想把公司给你接手了？” “我还年轻，得慢慢学习，就先接手了几个部门来锻炼锻炼，”任星玮瞬间变出一副人畜无害的乖乖好学生模样，“还希望院长您多多指导晚辈啊。” 于院长笑着没接话，端来了茶。 任星玮客气地接下，没话找话地说：“今年我们学院的就业率还不错吧？” “目前来看还挺不错的，”于院长抿嘴笑，坐了下来，“你们公司不是正在招聘吗，我好几个学生都投了简历呢。” “当然当然，有优秀的学弟学妹们看得上我们，保证优先录用。” 任星玮随口无心地应着，目光落到了于宏的办公桌上。 桌上摆着一幅合照相片，正是年轻版的院长大人与两个看起来才上小学的女孩儿的合影。 “是您女儿？”任星玮不住问。 于宏的目光随之望了过去，略略露出一丝苦笑：“嗯，左边那个是我女儿晨晨，右边那个是她的好朋友。” 任星玮上大学时就知道于宏很早就和他老婆离婚了，唯一的女儿跟了前妻。而这个叫于晨的姑娘对这个爸爸十分抵触，从小学到现在，十多年来也几乎没见过面。 “我和她妈离婚的时候，晨晨就把我和她的合影都撕掉了，我唯一留着和她的相片也只有这张了，”于宏取下眼镜，用衬衣衣角擦拭着，“唉，我听她舅舅说她今天回国了，真想……真想见她一面，就是不知她肯不肯见我。” 任星玮不由替于宏心酸了几分。 他自小被爹宠娘爱地长大，没体会过骨肉分离是什么感受，一家人也算是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除了这几年两个老人家十分热衷于他的人生大事而彼此之间起了一些不愉快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矛盾。 加之如今纵横情场多年的纨绔子弟聂景杰都要从良结婚了，他不用掐指一算也知道，今后他在家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不过吧……”于宏突然转了个话题，看着照片，“晨晨这好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好像是在文学院，也算是个学妹啊，她这不马上就要大四毕业了，你当年读书时不是风靡整个学校吗，她没追过你？” “哈？”任星玮脸上抽抽，目光终于又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站在于宏右边的小女孩扎了冲天的羊角辫，眼角也有些微微上扬，拉出一条形似眼影的弧线，多少显出有些小脾气，看起来是有点不吃素的倔强，但嘴角却是自然地向上弯起，言笑晏晏，整张脸就温柔了下来。 自然地，勾得他也忍不住弯起了唇。 只不过，越看的话，就越觉得有些眼熟：“学妹？” “嗯，”于宏随口应着，“叫林殊颜。” 任星玮立马就把嘴角耷拉了下来。 正是那撞了他车的罪魁祸首的名字。 “认识？”于宏抬起眼角。 “不认识。” 于宏八卦之心突然之间就熊熊燃烧星火燎原了：“那你怎么这幅表情？八成是被她追过？” “怎么可能！”任星玮哑然失笑。 “那就是被她甩过？” 任星玮：“……” “那就太好了！”于宏更有些乐不可支，“她和晨晨是好朋友，这次晨晨回来就算是躲着我，但一定会去找她的，不如你利用你是她前男友的身份……” “不行，这是出卖我的色相！您为人师表，可不能出这种馊主意！”任星玮一口拒绝。 不过等等，他什么时候就变成林殊颜的前男友了？ 于宏有些失望，摸了摸鼻梁：“对，我上周去过你家公司，跟你爸下棋的时候，他还让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呢！” “劳你们几位老人家操心了……”任星玮一脸黑线。 “你爸说你那么大个小伙儿了，从来没恋爱过啥的，还以为你不喜欢女孩子呢，”于宏嘿嘿笑，“你爸还说，他和你妈都做好了什么时候你带个男孩子回家的准备，既然你都偷偷摸摸谈过恋爱，他们应该安心多了。” 任星玮：“……” 再在这里待下去，保不得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院长大人又会盘算上什么。任星玮浑身发毛，连忙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办公楼，又在一片艳羡倾慕的目光中出了学校大门，没想到迎头就见到监控中的那辆小白车正停在校门口的红绿灯处。 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的红唇女子坐在副驾驶位上，似乎正叨叨咕咕地对着一旁的马尾辫姑娘说着什么话。 马尾辫的表情时而灵动，时而气恼，时而像幼时那般嘴角自然扬起，又迫不及待地对着大波浪抢上两句话。大波浪突然一把拍在她肩膀上，她才发觉前面的信号灯已经转为绿色，一脚油门轰出残缺不全的声线，也将任星玮风衣的一角拂动了一下。 任星玮站在路牙子上，眼望着那小白车越开越远，最后隐没在了车流之中，也不住再自嘲一笑：“呵……林殊颜啊……” 他拿出手机，另一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才猛然想起他早已经把那张写着姓名和电话号码的纸条揉团扔掉了。 他无奈笑笑。 一通电话在手中响起，是公司人力资源部副经理柯宝楠来的电话。 “喂，柯经理？” 那边的声音十分毕恭毕敬：“任总，我初筛了一下应聘人员的简历，合格的都发到您邮箱了，您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边就发面试通知。” “好，我回头回复你，”任星玮说着，“另外，把初审筛下来的人员名单整理整理，得空也给我发一份。” 他十分不喜欢这个柯宝楠，倒也不是对他的业务能力有所不满，只不过明明只是个三十出头、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仗着他二叔是公司的大股东，成日里又自私又无比老奸巨猾，借着这次的招聘，不知道又暗地里收了多少好处。他没选中的人，或许真的是条件不行，但更可能是没给他送礼。 拣选拣选，大约还能从中找到他想要的人。 第3章 抢新郎 于晨气势汹汹地在林殊颜家饱餐一顿之后，又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拉着老母夜叉的手，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谈笑风生的。 林殊颜不得不在老母夜叉凶暴的目光中担负起洗碗收拾的任务，就听到老母夜叉几乎是老泪纵横地说道：“哎，自小我就觉得晨晨你和阿姨最投机了，要是那混球有你一半有出息，我也不用那么操心了，至少比现在要年轻上十岁！” “阿姨现在就很年轻啊，别人一看啊，就觉得您才是三十出头呢！” “晨晨真会说话，可不像某些人呐……” 林殊颜在一旁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搭上一句：“妈你就听她乱讲话骗你吧，我都快三十了您还三十出头呢，这不胡扯吗！是不是再过几年你都得叫我姐了？” 一个抱枕准确无误地砸到了林殊颜头上，她差点一个不稳地摔倒在地。 于晨上前拽起林殊颜，一脸纯良笑容：“阿姨，我带颜颜去买点衣服，好好打扮一下，她老是这样素面朝天的样子，就算简历通过了，但面试的时候也很吃亏的。” 周玉婷点头如捣蒜：“你们出国镀过金的年轻人眼光最好了，这混球的确欠收拾，你就替阿姨帮我给她收拾好了！” 林殊颜心头叨咕，这“欠收拾”这三个字还真有点意味啊！ 只不过令林殊颜没想到的是，于晨这种家财万贯又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次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大手一挥，指着一家单品价格都令人咂舌的品牌服装店：“随便挑！姐买单！” “随……随便？”林殊颜顿时眼花缭乱，小心翼翼地抚上一件露肩收腰的小礼裙，“那……一半的钱，还算数吗？” 于晨瞥了林殊颜一眼，牙缝里掏出一句：“没出息，姐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还真是的。 林殊颜记得，于晨刚到巴黎上大学的时候，就交了一个同在法国留学的男朋友，恩恩爱爱甜得腻味，打电话给她秀恩爱的时候还特别郑重地承诺要邀请她到法国玩耍，全程向导，包吃包住包机票。 但当她迫不及待地去办好护照之后，于晨突然就反悔了，各种找借口不让她去巴黎，一会儿又是要做论文了，一会儿又是要出去实习了，一会儿又是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门了，林林总总的各种借口都找了个遍，就差没有被外星人抓走和穿越回史前时代了。 只不过那时候林殊颜开始学驾照，心思也就不在出国游玩上，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而如今细细想来，林殊颜突然觉得于晨的确是说话不算数中的翘楚，就这件事来说，迄今为止，翘楚都还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她一边选衣服，一边忍不住胳膊肘儿撞了撞翘楚：“话说，你大一时交的那个法国的男朋友呢？” “住嘴！”于晨捡了一件香槟色镂空珍珠镶坠儿的连衣裙，在林殊颜身上试了试，“这件不错，和你肤色很搭，这贴身设计，也正好把你这小腹显出来。” 林殊颜捏了捏肚子上的肉：“什么啊，把小腹显出来？我这清纯大学生要是被人认作未婚先孕了可怎么办？” “先孕就先孕了吧，什么时代了还在乎这种事儿？快去试试看！” 林殊颜扭扭捏捏地从试衣间走出来。 不得不说，于晨的眼光的确不错，这条连衣裙完美地显出她胸大腿长的优势，但也让她小腹缺陷暴露无遗。 铁公鸡欢喜合掌：“完美！”然后毫不犹豫地去柜台掏腰包。 “完美你个姥爷！”林殊颜站在镜子前，用力吸腹。 没事没事，等再瘦一点就好看了。 镜子中的清纯大学生终于有了几分成熟女人的模样，林殊颜自我感觉还不错，左转右转地来回欣赏了好一阵子，但突然间感到身后投射来一道不冷不热的目光。 她连忙转身，却只看到一排挂满了衣服的货架，还有一脸欢喜的于晨。 但那目光的确不是来自于晨。 当她还在思索时，于晨又是笑容晏晏地对她夸奖起来。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林殊颜觉得于晨的笑容实在藏着满满的不安好意，“该不会你回国来投资了什么非法娱乐场所，需要我这样的优秀女大学生去当头牌花旦吧？” “呸，你这样子还头牌，还花旦呢！” 林殊颜恬不知耻地继续说：“毕竟我有盛世美颜……” “盛不盛世我不知道，但你每张照片都的确需要美颜，”于晨上下好生打量了一下她，“不行，你这发型太土了，我得找个发型师给你弄弄，鞋子也得重新买一双，还有这包包……” 林殊颜看着于晨乐不可支地刷着卡，深以为然地点头自语：“小母夜叉八成是想包养我！”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小母夜叉不单是不打算包养她，而且是打算把她卖了。 在本市最豪华酒店内，彩带与气球齐飞，玫瑰共婚纱一色，用一扎一扎人民币砸出来的装饰尽显新人的财大气粗。 林殊颜瞠目结舌地站在酒店门外，看着前来庆贺的宾客盈门，更送来了一叠一叠更厚重的人民币，她几乎恨不得自己就是新娘旁边那个专门负责收钱的伴娘，或者直接成为伴娘手中拎着的钱袋子。 相比林殊颜有些招人侧目的打扮，平时总把自己折腾成一只开屏孔雀的于晨居然意外地保守起来，大卷毛给拉直盘起，鸭舌帽加套头卫衣，牛仔裤加一双白色球鞋，还假意地戴上了黑框眼镜，在林殊颜旁边完全没有存在感，放在人群中就像是水入大海。 林殊颜眼角猛地抽抽了一下，死拽着于晨不肯去进酒店大门：“你你你你……你到底把我带来这里是安的什么心？我又不认识这新郎新娘，我对吃霸王餐也没啥兴趣，难不成这酒店里还有特殊服务，你要送我去羊入虎口？” 于晨听着她的话也忍不住嘴角直抽搐：“什么特殊服务羊入虎口的，你还真高估了自己的资本！给我进去！进去——” 于晨压了压帽檐，拖着林殊颜，混在人群中进了大堂。 林殊颜一眼相中大堂中的一根柱子，一个踉跄地扑出去，宁死不屈得抱住，大叫道：“救命啊！青天白日之下，居然有人拐卖良家妇女了！救命啊！救命啊！” 路过的宾客纷纷驻足看热闹，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于晨脸上再挂不住，凑到林殊颜耳边说道：“那个修车的钱，你还要吗？” 林殊颜停住了叫嚷，直勾勾地看着她。 于晨清了清嗓子，朝着周围的吃瓜群众摆摆手，示意人离开。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林殊颜可怜巴巴地问道，差点没挤出一滴眼泪来。 “抢人。” “抢……谁？” 于晨瞥了一眼酒店外：“新郎。” “新郎！？”林殊颜叫出声来。 于晨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给我小声点！” 林殊颜觉得自己脸色估计都发青了，这辈子她虽然在与老母夜叉和小母夜叉的双重斗争中长大，也养成了厚皮厚脸的强大技能，但对于在婚礼上抢新郎的这种危险系数和丢脸指数极高的事情，她完全没有经验。 ——也根本不想拥有这种经验啊！ “我……我为什么……要……要抢新郎啊？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这种奇特的爱好？你回国来……就……就是为了演这一出啊？”林殊颜几乎要朝于晨跪下了。 “还想不想我替你出一半的钱？你要知道修好那车大概需要……那么多位数的钱。”于晨指头比出了六。 好贵，贵得没天理。 又被于晨点中死穴，林殊颜欲哭无泪：“那……那是真的要抢人吗？我……我要怎么抢啊？” 两人正说着，就见到一群人围绕着新郎新娘浩浩荡荡地从酒店门外走进了大堂。 新娘洁白婚纱曳地，面若桃花，光彩动人，而新郎西装笔挺，风采绰约，器宇不凡，怎么看都是一对十分登对的靠谱新人。 而现在满场都是新郎新娘的人，这时候去搞个破坏，恐怕真会被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 看着新郎新娘步入宴会厅，于晨一拍林殊颜的后背，林殊颜一脚没踏稳，忍不住朝前冲出几步，回头怒吼一声：“打死我了你就自己去抢人吧！” “如此精心打扮了一番，现在就到你上场了！吸引全场瞩目！你这辈子也没几次这种机会！”于晨嘿嘿笑，盯住林殊颜的小腹，“别收腹了！放气！把肚子给我鼓起来！” “啊？”林殊颜听着于晨的话，泄了一口气。 “很好，现在你就冲进去，直接冲到新郎跟前，就说你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林殊颜：“……” 我勒个去！ 还真是未婚先孕的戏码啊！ 而且还是未婚先孕且惨遭男人抛弃，还厚着脸皮到男人婚礼现场抢婚的八点钟黄金档狗血剧的戏码！ 人生要不要那么刺激啊！ 林殊颜认准了另一根柱子，正准备再次上演抱柱而死的片花，于晨早已眼疾手快地一跃跳到她跟前，费了吃奶的力气将她往宴会厅里推。 “我不去！你的钱我也不要了！六位数就六位数吧，我大不了三年不吃不喝还去打四份工！” “事到临头，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你这是逼良为娼！” “我这是扶贫救困！”于晨满头大汗，“只要你找我说的做，那人修车不管要花多少钱，我全都替你付了，还包你一年的生活费！” 林殊颜一怔：“真的？” “姐姐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是的是的，你就是的！ 林殊颜还是几分犹豫中，守在宴会厅门外的服务员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就已客客气气地将大门打开，而新郎深情款款的念白随即流入了她耳中：“……自从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巴黎的落叶，伦敦的日出，乌斯怀亚的灯塔，雷克雅未克的极光，都成了我人生的过眼云烟，都及不上你半分的美。我愿以下半生为给你的赌注，赌你与我能一生快乐，一世幸福，也请你给我怀抱、给我安稳、给我家庭、给我子女，让世间的一切，都共同见证我俩的爱情……” 林殊颜差点要陶醉了。 但拽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似乎松了一下，她回头，看到压低的鸭舌帽下，于晨的眼眶竟然有一些红。 林殊颜没见过巴黎的落叶、伦敦的日出、乌斯怀亚的灯塔和雷克雅未克的极光，却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小母夜叉展现出她柔弱无助的一面。 这个新郎，难道就是她在巴黎时有且仅有过的那个男朋友？ 想来她那段日子莫名地消失，又找各种借口不让自己去巴黎，恐怕正是被这个新郎伤透了心。也难怪她不惜千里迢迢地坐着国际航班跨越东西半球跑了回来，大约也是情思未解化作绕指柔了吧？ 一股豪气瞬间冲上了林殊颜的脑门，她咬紧嘴唇，垂眸凝神，对于晨认真地说道：“为了你，我就算搭上这张老脸也会给你讨一个说法，这婚，我抢定了！” 第4章 我怀孕了 大话说到这里，林胆小如鼠殊颜还是在踏进宴会厅的一瞬间犯了怵。她这辈子没干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何况是当众抢新郎这种挨千刀的事，简直是把自己放在道德的边界上试探，要是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儿，从小到大也就不必活在小母夜叉的淫威之下翻不了身了。 但事实证明，小母夜叉的淫威真的太强大，林殊颜刚回退了半步，就立马被她的眼神给直杀回去。 要不，先进去探探情况得了，实在不行就临阵脱逃。 反正她林殊颜也不是没有临阵脱逃过，抢新郎的经验虽然没有，但临阵脱逃的经验却是妥妥的。 比如她见到学长和女生在一起亲昵聊天的那一次，她手中其实还攥着手机，想要第一个输入他的名字。 可怜了还没见光就已经死得硬邦邦的初恋。 想到这里，林殊颜倒吸了一口凉气，鬼使神差地步入了宴会厅。 婚礼现场，乐队开始演奏婚礼进行曲，新娘身着洁白婚纱曳地，面若桃花，光彩动人，挽住了她父亲的手，缓缓走上了红毯。 红毯那头，新郎西装笔挺，风采绰约，器宇不凡，正面带微笑地望着新娘走近自己。 宾客中有未婚的少女攥紧了双手，发出了艳羡的惊叹声，在场宾客也无一不啧啧称赞，毕竟这两人怎么看都十分登对，毕竟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当然，除了悄悄摸摸蹑手蹑脚鬼鬼祟祟沿着墙壁溜入会场的林殊颜。 好你的新郎，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对着别的女人深情款款的，知不知道小母夜叉因为你都红了眼睛。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她哭呢！ ……通常都只有她看着我哭的份儿！ 现场气氛被乐队烘托得全是红粉色爱心泡泡，连久经沙场的司仪被现场气氛感染，眼中都盈了一点点泪光，压制住激动，程式性地说道：“下面，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台下新郎的母亲拉住自己老公：“儿子他……终于……终于……” 新郎父亲抑制不住高兴，但佯作不屑地哼了一下：“还算是他识相，要是再不结婚，老子一定打得他半身不遂！” 林殊颜鬼鬼祟祟中携带了耳聪目明，从主桌旁挪过时，听到新郎爸爸这话，突然顿了一下，细高跟绊在紧贴墙角的一根线上，差点就“啊”了出来，还好一个端着喜酒的伴娘随手扶了她一把。 她还没来得及说句感谢，就听到这位伴娘转头忿忿对另一位伴娘低声说道：“秋秋这样嫁给聂景杰我真的替她不值，聂景杰这人名声都烂透了的，你说秋秋她家人图什么！” “图什么？还不是图聂家财大气粗，秋秋爸妈公司需要聂家扶持，聂家又需要把聂景杰这烫手山芋给包装得宜室宜家高大上一些，你说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另一个伴娘继续忿忿，“真是可怜了我家秋秋，跟聂景杰认识都不到两个月，本来这时候她应该是在……” 林殊颜本来满脑子都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觉得自己在这里摸索如何抢新郎这事儿还颇有些对不住精神文明建设的丰硕成果，但此时听了这话，忍不住直了直腰背，小心打断了两位伴娘的话：“你们说，新娘不愿意嫁？” 嚼人舌根的两个姑娘立马跟见鬼一样瞪眼看着林殊颜。 林殊颜不卑不亢继续打听着八卦：“他们领证了吗？没领证就赶快阻止啊！既然那秋秋是你们的闺蜜，总不能见她往火坑里跳也不救啊！” 身为闺蜜，不就应当在对方感情困境时两肋插刀冲锋陷阵吗！ 她不正是这样充满了革命友谊情怀吗！ 虽然她是被威逼利诱而来的，但好歹也是来了嘛。 两个伴娘在林殊颜的脸上打量了好几秒种，确定这位同志应当不是聂家派来的奸细，才小心地说：“其实他们还没法律关系呢，聂家找人看了黄历，打算让他们后天去领证的……” “那不就得了！”林殊颜双手一合，抬头看了一下台上的新郎正生怯地握住了新娘的手，眯了一只眼，瞄准了新娘的无名指，刚准备将指环套上去，台下众人也正蓄势待发准备鼓掌—— 就在此时，现场话筒突然发出了刺耳的一声啸叫。 新郎手一抖，戒指“吧嗒”一声掉下了地，滚得不见了影子。 台下嘘声一片。 在一旁的伴郎和司仪连忙俯身去找戒指，新郎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嘿嘿”对着那个叫秋秋的新娘尬笑了一下。 新娘白了他一眼，又满眼哀怨地望着台下，估计是在看她爸妈。 但台下没人回应她，她只能默默收回了目光。 一个伴娘含着热泪：“我可怜的秋秋啊……” 另一个伴娘干脆就直接握住了林殊颜的双手：“这熟人作案不方便，既然你刚才都那样说了，那就拜托你去挽救秋秋于水火之中吧！” 林殊颜：？？？ “事后我们可以考虑给你点劳务费的。” 林殊颜：“……” 得，全都跟于晨是一个金钱套路。 还都冲着一件事找上门儿来了。 一个小母夜叉派任务也就算了，现在还加了两个伴娘。 倒是跟人民币没有关系，只是林殊颜觉得此时自己不出手的话，都快对不住全世界女同胞了。 这是一个伟大的、即将载入史册的时刻，这是反对父母包办、提倡自由婚恋、争取女性权利解放的历史性节点，而促成这个关键性时刻到来的推动者，就是我林殊颜！ 伴郎终于从地上拾起了戒指，再交到新郎手上，皱着眉头低声叮嘱了他几句。 新郎颇有些不耐烦，一把夺过新娘秋秋的手。 秋秋下意识地有些想挣脱，但无奈这满场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说不好还有些人正在录像准备上传网络求点击求关注，要是被好事者炒作一番，今后大家都别要脸了。 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呢。 秋秋咬紧下唇，顺从地伸出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有委屈，也有畏惧。 “等等！”一个声音通过话筒被扩大。 紧接着话筒又是不争气地一声刺耳啸叫。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声音给吸引过去了。 不速之客身着香槟色镂空珍珠镶坠儿的连衣裙，面色微微有些紧张，但还是不徐不疾地拿着话筒走上了舞台，一步步地走近新人。 新娘的脸色在讶异中有一点点欣喜，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而新郎手足无措之间惊惶地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得到了全是鄙视目光。 伴郎在看清来人面容后，终于将那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隐去，镇定地看着来人，想知道她要怎么表演。 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却没有经历过职业生涯这种挑战的司仪急忙将他的职业素养发挥到极致，半路出击，以身挡住来人，挂着一脸尴尬的笑：“这位朋友这位朋友，看你这匆匆而来，一定是想向新人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请先在台下稍等，等仪式结束之后再……” 司仪话还没说完，林殊颜拿起话筒，风轻云淡地瞥了新郎一眼，镇定说道：“我怀孕了。” 她声音不大，但现场效果堪比投下了一颗□□，轰得所有人都外焦里嫩。 现场吃瓜群众们的八卦心立马悬至天际，半天出不了一丁点儿声音，一片死寂。 除了两位伴娘。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击掌庆贺。 也除了那位新娘，新娘有些抑制不住心头激动地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望去，终于望见了那个偷偷摸进宴会厅假装客人的于晨。 她笑了起来。 于晨坐在最后一桌的空位上，伸出大拇指：“牛逼，震撼，现场效果太好了。” 司仪跟个木桩子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也不讲话，只侧眼看向了新郎寻求答案。 新郎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咬着牙低声自语：“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可能是真的吧。”他转过头，有些恳求地望着伴郎，低着嗓子：“这么办啊星玮，我爸妈会杀了我的……我……我……我虽然不太记得她是谁，但是……” 但是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都是假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才是人生真谛啊！ 只是报应来得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第5章 我对你负责 任星玮认识聂景杰那么多年，当然知道他这位兄弟是怎么样个为人。 如果聂家大少爷老老实实地恋爱结婚，或者老老实实地跟他一样做个母胎solo单身狗，估计他爸妈都不会急着强加一门婚事给他。 但偏偏这位聂少爷油盐不进、荤素不吃，就擅长将那种糜烂富二代风起发挥到极致。他爸妈拿他没办法，停了各种卡，把他发配去机场打工自个人赚生活费。 刚开始时，他还仗着手头有点私房钱继续花天酒地，时间久了，他连漂亮姑娘都不敢看了，小鸡啄米一样地同意了他爸妈的相亲事宜，和南思秋见了不到三次面就订了婚。 聂景杰不喜欢南思秋。 其实那么多年，他也没发现聂景杰真心喜欢过谁。 当然，南思秋也不喜欢聂景杰。 听聂景杰的形容，他觉得南思秋大概更喜欢一个人过，当个顽固的独身主义者。 而任星玮一直估摸着两个人大概结婚不到半年就能离婚，但哪里能想到这婚礼还没完毕，结婚证也可以不用领了。 也挺好的，省了九块钱，免去了民政局工作人员的一台事，节约了国家资源。 节约型社会嘛，从自己做起，从身边的小事做起。 只不过，眼前这个□□烦不得不先解决掉，否则要是聂景杰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会连带着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自然是要为他两肋插刀，等事情平息之后，再狠狠插他两刀不迟。 而林殊颜刚一上台，任星玮就认出了这位来扰乱婚礼秩序的不速之客是谁。 她前两天在机场里撞了他的车。 昨天他陪他妈去逛商场时，也见到她在试衣服，开心得很。 也根本没有半点怀孕的迹象嘛！ 他揣测她大概是被聂大少爷某个前任找来的临时演员。 但只要是肚子里没有货的临时工，那就好处理了。 这边林殊颜大眼瞪小眼地瞪了聂景杰半天，终于被台下渐次变大的议论声打断了思路，有点慌乱地在想接下来应该如何演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新娘身上。 没错，是新娘不想嫁啊，那她才应该扮演最关键的戏份啊！ 于是在任星玮刚要上前一步说话时，林殊颜同学就适时地朝新娘使了个眼神。 任星玮心头一凉。 糟糕，这不是聂景杰的前任找来的演员，而是新娘找来的！ 他本以为聂景杰不想娶的心更坚定一些，没想到新娘不想嫁的心更坚如磐石。 冤家路窄窄窄窄！ 新娘南思秋迅速接下林殊颜的眼神，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灵光乍现，演技爆棚地一转身，猛一巴掌抽到了聂景杰脸上。 聂大少爷整个人都被打得懵圈，而南思秋则连忙摆出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哭哭啼啼地嚎出一嗓子。 那悲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两位尽职尽责的伴娘赶忙跑上台来扶住她，再虚情假意地指着还在继续懵圈的聂景杰，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这位看起来确实有点无辜的新郎来。 “都要结婚了，你居然还沾花惹草，你怎么对得起秋秋？” “我……” “别我我我的了，就算你道歉我们也不会认了，这辈子你都休想娶秋秋了！” “我……” “秋秋我们走，以后别理这种臭男人了！我们给你介绍更好的！” “我……” “我什么我啊，聂景杰你好好反思一下吧，争取这辈子还能做个人吧！” “我……” “不结了不结了，我们走！” “……” 聂景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半天都扯不出一句话来，而他爸聂勇就已经气势汹汹地爬上了台子，手中提着一支还没开瓶的香槟。 聂景杰见状，吓得退后半步。 这一支香槟砸到脑袋上的话，大概他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辈子连做个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其实还是很想做一个好人的。 眼见着一场血案即将上演，林殊颜心头一慌，觉得自己好像演戏演过头了，连忙一把拽住其中一个伴娘，压低声音：“喂，你们要走也得带上我啊，大家相识一场，讲讲义气好吧……” “好……吧……” 但就在新郎父亲即将犯下杀人重罪、而林殊颜还没来得及开溜的关键时刻，任为兄弟两肋插刀星玮一把将聂景杰手中的那枚戒指夺过，将他往身后揽了一下，然后朝着还没下台的林殊颜上前一步，摊开手中戒指交到她手里，说下了更是堪比十颗□□同时轰炸威力的一句话—— “抱歉，这戒指就当赔罪你先收下，”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形势反转，看戏的群众们一下子吃了两个大瓜，撑得更是鸦雀无声，连久经沙场的司仪都惊得完全丧失了把控全场呼风唤雨的能力，后悔自己为何要为五斗米折腰来主持这场婚宴。 聂勇懵住，失去了这辈子大概唯一一次杀人的机会。 气得差不多只剩一口气的聂母脸上一下子转为和煦，忙招呼周围的宾客坐下，又示意司仪继续活跃气氛。 “啊……原来只是误会误会啊，哎呀，我们这现场是双喜临门啊！各位请赶快坐下，”司仪回过神来，“那我们继续……请新郎新娘……咦？新娘呢？新娘去哪里了？” 被伴娘们扶住南思秋刚要走出宴会厅，听到司仪这话，傻了眼，小心问道：“怎么办，难道还要回去？” 两个伴娘齐齐摇头：“现在这情况，当然是……” “……当然是先走为敬。”南思秋掷地有声，扯住婚纱裙角忙不迭地夺门而出。 还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自由了自由了！ 自由的感觉真好啊！ 这边任星玮说完了话，朝着那个呆如木瓜的不速之客走了过去，一把拽紧她的手：“跟我走！” 林殊颜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毫无效果，怒目以视，任星玮则毫不客气地另一只手又揽住她的腰，死拖硬拽地将她拉出大门。 直到宴会厅大门合上，任星玮才松开手，说：“你听着，今天是我兄弟的大喜之日，我不管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没发生什么，但我也绝不容许你来搞破坏！” 被人识破了真面目，林殊颜有些语无伦次：“究……究竟谁破坏谁啊你也不问清楚，你知不知道你那兄弟……他……” 她一边说，一边甩了甩被捏得发红的手腕，目光不定，瞟向了不远处。 任星玮也随着她眼神望了过去。 不远处，南思秋和两位伴娘鬼鬼祟祟地快步往酒店外走去，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要是别的新娘遭遇了这种事，估计都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这位新娘欢天喜地的样子，大概只会让她爸妈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是自由解放的妇女才拥有的笑容。 林殊颜嘿嘿尴尬一笑：“喏，看到了吗，我解救了新娘呢……” 任星玮眼皮突突乱跳。 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觉得那双方父母逼着聂景杰和南思秋两人结婚实在有些不人道，再退一步推己及人，他觉得要是自己被这样逼迫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话，还巴不得能有人来婚礼现场捣个乱呢。 “所以，你真的是新娘派来的？”任星玮咬牙问。 他心头没想再跟林殊颜计较，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 林殊颜摊摊手：“我不认识新娘。” “那……”他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你真的和聂景杰……” “聂景杰？哦，我和他也不认识。” “那你到底要……”任星玮觉得自己快脑溢血了，又一把拽住林殊颜的手腕，终于有些生气了，“那你就是存心没事干来破坏人家婚礼的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无聊的人！不行，你现在就跟我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 “道什么歉！就算我不认识新郎，但这新郎自己做过什么事他难道不清楚吗！我这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殊颜嚷着，“其实你做的也差不多了，我说有了新郎的孩子你偏说是你的，咱们八斤八两罢了！” 这时一声汽车喇叭声响起。 林殊颜适时大力甩开任星玮，扭头就跑了出去，迅速爬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小白车。 配合默契，时间卡得刚刚好啊！ 车辆发动，她望着任星玮的身影变小，才大口喘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双眼通红地看着驾驶位上那个人，几分于心不忍地说道：“幸好你离开那新郎了……” 于晨嘴角弯了弯，不置可否一笑。 “晨晨，你和那个新郎究竟怎么认识的，你们又是怎么……” 正说着话，她的目光望向了车窗外，顿时心跳加了一拍。 酒店外那一排拉风的豪车中，有一辆格外显眼。 倒也不是因为那车的确贵得惊天动地，只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坐过豪车也见过豪车的车牌，这岂不就是她前儿一早在机场闯下的祸？ 难道那辆车的主人也在婚礼现场？ 她莫名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摊开了手。 手中一枚戒指赫然，还闪闪发光着。 正是刚才那伴郎留在她手中忘记拿回去的。 “这可怎么办啊？”林殊颜有些无奈，“但我现在也不能亲自还回去啊，否则被那伴郎抓住了，肯定会被他大卸八块的。” “你自己留着玩呗，”于晨开着车，无所谓地说着，“反正聂景杰家有钱，再买十个也没不过是九牛一毛，你不是缺钱吗，正好可以卖掉，就当做这次我给你的报酬了。” “神经病。” 这戒指看起来死贵死贵的，不到六位数的价值绝对拿不下来，她虽然缺钱，可也不至于去倒卖人家的结婚戒指，更可况刑法中有一项罪名叫做“侵犯财产罪”。 好同志林殊颜，就算在刚刚的所作所为在道德上有问题，但也绝对不会在违法的边缘试探的。 “晨晨……” “嗯？” “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去道歉。” “哈？” 于晨一脚刹车，林殊颜差点一头磕在前面的中控台上。 “毕竟他也是你前男友啊，你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呢，”林殊颜抬起头来，“我觉得今天这事儿吧，我至少得折寿五年，说不定回家就能看到简历被拒……” 于晨：“他不是我前男友。” “啊？那你究竟是为啥抢新郎啊！” “因为他在巴黎时抢了我前男友。” “……” 等林殊颜回过神，差点跳起来：“啊？？？” 抢了……前男友？！ 第6章 幕后主使 婚礼不欢而散，新娘还不知所踪，聂勇强压着要把儿子大卸八块的犯罪想法，被聂母推攘着劝走。 当然闹了这一出，聂景杰虽然没有皮肉伤，但还是被他爸妈撂下了警告，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想再回家，也休想拿到一分钱生活费，就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聂景杰颓然地就地坐下来，眼前是空无一人的宴会厅，杯盘狼藉，满目疮痍。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心口也有些疮痍了。 仔细算下来，大约这颗心从来都没有完整过，只是如今又被狠狠添了一道新伤。 倒也不是因为跑了个新娘，而是那些宾客离开时的各种复杂眼神和表情，刺伤了他这颗游戏人间二十余载也没曾浪够的心。 莫非就像那两个伴娘说的，该做个好人，换种生活方式了？ 其实那么多年，他也不想没想过，只是…… 任星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拍拍他的肩：“算了，我养你一阵子没问题，保证你饿不死。但你得给我个解释，你和那姑娘究竟啥问题？” 聂景杰抬头：“啥问题？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我已经从良好几年了……等等，就算我曾经跟她有点啥，但这不重要，我根本记不得她了，怎么可能让她怀孕？” 自从两个月前和南思秋被迫定下了这门婚事，他被家里那老两口盯得死死的，哪里有机会出去浪荡。而看那姑娘的肚子，也不像是有了三五个月身孕的样子。 而自从三年前……所以就更不可能了！ 总而言之，不是他造的孽。 说着，他又低下头，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的：“作孽啊，就是作孽，都是报应，自从三年前在巴黎那事后，我他妈什么事都不顺！” 任星玮摸到了一点苗头：“巴黎？就是学校派你去交换的时候？你做什么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聂景杰顿了一下，把差点就到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拍拍屁股站起来：“没事没事，嘿，不就是那点男女之事嘛，我惹的够多，不差这一件，走了，弄了一天累死我了，请我去你们学校附近吃点火锅啥的，随便我再看看能不能遇到纯情的大学生妹子……” 任星玮一脚踹在他脚踝上，聂景杰一仰，一屁股摔了下去，疼得“咿呀咿呀”乱叫。 “没人性。” “你才没人性，沾花惹草也有个度吧！” 聂景杰揉着屁股爬起来，对着任星玮嘿嘿笑：“想多了，我只不过想给你参谋参谋个妹子，别说什么我被逼婚，你好日子也没多久了。” 任星玮这才又想起被父母逼婚笼罩的恐惧。 二十五岁大好年纪，结什么婚啊，这正是应该大展拳脚来建设伟大祖国的时候啊！ 谈情说爱什么的，不适合有远大志向和抱负的年轻人。 何况……是有点小心事的年轻人。 不过按聂景杰的话说，这是因为他任星玮没啥异性魅力，比不得他这位纵横情场多年、前女友遍布大江南北的“商界奇俊”。 嗯，这名字是他自封的。 虽然他目前跟他爸妈的公司没有半毛钱关系，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操盘商界的经验，但他始终觉得只要他一出手，绝对是黑马一匹，横扫千军，睥睨天下。 其实如果把他谈恋爱的经验用在这上面，估计还有点可能。 聂·商界奇俊·景杰坐在饭店里，叼着一根吸管，喝着豆奶，一手一个兔头，满嘴是油地回味着婚礼现场的事，说得口沫横飞。 任母胎solo星玮抱着电脑，一边接收下柯宝楠发来的那些未通过初审的人员简历，一边嫌弃地拿起一张纸巾，擦掉了聂景杰喷在了他手背上的水油混合物。 “我说，其实今儿那个抢婚的姑娘长得也还不错，算不上大美女吧，但从小到大在班里大约也能当个班花后备人选。”聂景杰啃着兔头，含混不清地说。 任星玮皱皱眉头，目光迟疑了一下，点开了其中一份文件名为“林殊颜”的简历。 林殊颜，22岁，985TOP10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GPA3.6/4，CET6，IELTS6.5，BEC Van.，获过校级一等奖学金，有企业实习经验。这样的简历说不上出挑，但也没有多大的毛病，进面试应当没有大问题，至少比柯宝楠选出来的好几个人要好些。 至于她的模样嘛，小时候挺可爱，现在长得的确还行，班花后备人选称不上，大约能当个宿舍舍花。 聂景杰还在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着：“你追出去之后没管她要个手机号？你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你和他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哦……” 任星玮手一抖，关掉了这份简历，随后删除。 然后他打出几个名字，发给柯宝楠，附言：“这几个人留下进入面试，另外有几个我觉得不行的，都发信息拒绝吧。” “就不考虑考虑？我觉得你爸妈肯定喜欢她那一卦的。”聂景杰嬉皮笑脸地看着任星玮。 任星玮合上电脑：“废话，吃你的东西吧，吃饱了这顿说不定你下顿就饿死了呢。” 聂景杰顺从地闭嘴。 毕竟他现在没有生活来源，生存这事儿还得仰仗着任星玮的光环，做他身边最乖巧的一个跟班，绝对绝对不能得罪这位金主的。 想到这里，聂景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手上一松，兔头掉在地上。 任星玮：“干嘛，准备绝食啊？但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避免我爸妈逼婚的方法，绝对能让他们永远放弃把我送入婚姻坟墓！只不过现在具体的操作程序我还没想好，如果惹了大事儿怎么善后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什么？” “我就说我不喜欢女的，我告诉他们我爱的人其实是你啊！” 任星玮：？？？ 聂景杰往任星玮面前凑了凑，一脸谄媚：“星玮啊，你说我俩认识那么多年，成日厮混在一起，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了吧。我爸妈他们说不定会相信，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危险，”任星玮屁股往后挪了挪，远离了这位准备装gay的商界奇葩，“不过如果你真的打算这样做，也不要把我拉下水，毕竟我将来还是会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的。” “知道知道，但你暗恋的那姑娘……” “住嘴！” 聂景杰不屑地又坐正，继续拿起一只兔头，眼神却不自主地瞟到了离他俩不远的一桌。 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侧对着他。 黑直长发，鸭舌帽，套头卫衣，还有黑框眼镜，虽然和她平时的打扮风格完全不同，但她身上的气息实在太熟悉了，就跟几年前在巴黎见面一模一样，满身的杀气都快要戳瞎他的双眼了。 姑娘眼神四周游离了一下，聂景杰急忙用兔头半遮住脸。 任星玮注意到他这鬼祟模样，问道：“干嘛，见到某位前女友了啊？”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有这种前女友，”聂景杰声音放低，“这可是个比前女友可怕多了的生物，堪称杀手级别。” 任星玮也望了过去，看了那姑娘一眼，有些讶异。 是于晨。 他在于宏的办公桌上见过她的照片，虽然和那照片相比，她长大了许多，但眼角眉梢间的模样却没变。 要说什么班花吧，她算得上，甚至说成校花也不为过，要是去参加个选美什么的，基本上也能进全国前十强。 而他刚要转头，就看到才被他删了简历的姑娘兴高采烈地跑到那一桌坐下，对着于晨嘻嘻笑着。 院长大人那照片是这两人一起拍的，关系很好，所以现在她们凑一起也不奇怪。 他想起于宏调侃他，说她是他前女友什么的。 再加上简历的事儿，他心有戚戚，也连忙地做贼心虚一般地拿起兔头，遮住脸。 不对啊，明明她才在婚礼上做了坏事，干嘛怕她啊？！ 聂景杰悄悄摸摸地瞥了过去，瞪大眼睛，然后小声说道：“她俩……我就说我完全不记得那姑娘了，早就在猜她有幕后主使，果然不出所料啊……” “于晨？”任星玮问，“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是欠她情债赌债还是血债？” “勉强算是情债吧……”聂景杰说，“这事说来话长，也就是那时候我在巴黎读书时，做了一件错事。那一天乌云密布，寒冬酷冷，我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实在是待在无聊，突然听到门外走廊上有人的脚步声和聊天声，于是我凝神屏息地听他们讲话……” “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们说要去那啥地儿，所以我……” 聂景杰话还没出口，一声刺耳尖叫一下打断了他供认证词。 那一桌，林殊颜跳起来，气急败坏地盯住手机：“怎么搞的，我居然被天辰科技给拒了，没天理啊——” 任星玮持续性羞愧地再微微转过身，背对向她。 虽然他认同小林同学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故意不录用她的。 拒绝一个应聘者简历本来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事，怎么会冒出愧疚的感觉呢？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相信我，杰杰绝对不是彻头彻尾的渣……(〒▽〒)他是直的，纯直无疑。 第7章 上新闻了 “天辰科技，不就是你家的公司吗？”聂景杰小声发问。 “那又怎样？” “柯宝楠把她给刷掉了？” “我刷掉的。”任星玮一边回答，一边招手让服务员结账。服务员迅速拿来了账单。 聂景杰若有所思：“就因为今天婚礼的事？” “否则呢？” 聂景杰长吁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跟在任星玮后面出了饭店门，终于逃离出了于晨和林殊颜可能瞥见的范围，才终于得以挺直了腰板，点头说：“兄弟，这事干得漂亮。” 要是任星玮把她给招进来，那她和任星玮就有了某种不明不白的关系，而基于他和任星玮的这种关系，说不定他和于晨还会扯上关系，搞不好会撞见，那他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暂时还不想和于晨扯上关系。 三年了，他觉得自己都快忘记这茬事了，但明显杀手于晨还是没有对他一笑泯恩仇，反而是找了他结婚这天追杀回国，说明于晨对他的行踪了解得十分清楚。早知道会有这档破事，那天他就不该听门外那些人聊天，不该说他也要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不该好奇心重…… 真的是好奇害死猫啊！ 害得将来叱咤商界的头号人物无家可归了啊！ 而正当聂景杰以为自己活过来一条命了，突然一条新闻闯入他的耳朵里。 “今日，在聂氏企业继承人聂景杰婚礼上，一位不速之客上演带球抢婚戏码。而更令宾客们大跌眼镜的是，这场抢婚竟是乌龙，女子腹中胎儿乃是新郎聂景杰身边伴郎所有。据悉，聂景杰的伴郎乃是天辰科技任振邦膝下独子任星玮，与聂景杰不同，任星玮一向口碑极好，从未有任何花边……” 任星玮也忍不住皱皱眉，捂住了耳朵。 然后两个人一起转头，盯住了火锅店门口的两个小服务员，这段报道正是从她们手机里传出来的。 也不知是哪个不入流的媒体报的。 两个本来还专心致志评头论足的服务员恐怕是感受到了空气里传来的阵阵寒气，双双抬头。 妈呀，两位正主！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聂景杰看着那俩服务员进了店，又被于晨给叫了去，再看看她旁边一脸死灰的林殊颜，心疼地拍拍任星玮的肩，叹口气说：“兄弟，装gay我也暂时不让你陪我装了，你好之为之吧，希望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在你的婚礼上。” “婚礼？”任星玮差些没反应过来。 但再抿嘴一回味，完了，捅了大娄子了！ 他和聂景杰虽然关系好，但父辈之间的交往并不多，所以聂家办婚礼，他父母也没有参加。 没参加的话，自然不会知道婚礼上这一幕，过去就过去了。可刚才那俩服务员在听在看的，虽然是某个无聊小媒体报道的，但这正好说明，这事儿早已经传开甚广了。 以他爸妈的眼线耳目，必然很快就知道他有了一个不存在的小孩，顺便还把这小孩的妈给认领下。 简直不能想不敢想，想了就会短命的啊！ 饭店里，林殊颜嘴里嚼着肉，跟嚼蜡一样。 她自认为各方面条件也还不错，就算不能通过天辰科技的最终面试，但初审至少能过吧？ 八成就是因为今天做了缺德的事，所以立马就遭报应了。 但老天要报应的话，难道不应该去报应始作俑者于大小姐吗？ 天公不开眼！ 而一旁的始作俑者正一边啃着兔头，一边幸灾乐祸地自言自语说着：“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啊，兔兔那么好吃，怎么可以不吃兔兔呢？” 林殊颜白了她一眼，又垂头丧气地额头磕在桌沿上：“完了完了，我娘肯定会宰了我的，大卸八块，清蒸红烧烧烤油炸卤制盐焗锅贴水煮，推到街上去卖，五元一斤，薄利多销……” 于晨懒得理她，继续吃着东西，隐约觉得店门外有人透过玻璃偷偷地往内张望。她也警觉地望了过去，就见了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快步走开。 就算今儿她不亲临婚礼现场，她也知道其中一个是聂景杰，化成灰也认识。 另一个就不用说了，虽然没打过交道，但绝对就是那个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对林殊颜负责任的伴郎。 这个伴郎是…… 隔壁桌的两个大学女生适时地聊起天来。 “天啊，这不是任学长吗，他居然有小宝宝了！我还以为他会单身到三十五岁呢！”一个女生拿着手机，惊呼着。 另一个女生立马凑过头去，也面露讶异：“这视频看不太清楚女主角的脸啊，但学长毕业好几年了，看起来还是那么帅，唉，怎么就当爸爸了呢，还是未婚先孕，这可真太出乎意料了……” 于晨伸长脖子瞥过去，看到这俩女生正在看一段视频，应该是婚礼现场宾客拍的，画质渣，抖动厉害，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看出伴郎就是什么“任学长”的。 当然，虽然现场混乱，但视频里的声音倒是能勉强分辨，尤其是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直接让那两个姑娘满脸通红、无声尖叫起来，花痴得跟见了什么天皇巨星当红鲜肉一样，把这段视频反反复复地播放。 不过话又说回来，会和聂景杰混在一起的人，绝不会是那种没身份没地位的人，想来这个任学长长得也还成，能让小女生们心之所往也是不出意料的。 这边的无业青年小林同学似乎也听到了视频里的嘈杂声，从专心致志地算着她妈会如何卖了她的想象中抬起了头，眼神迷离地瞅了于晨一眼，才若有所悟地从桌上拿起了手机，点开朋友圈。 果然是出大事了！ 熟悉不熟悉的同学都在讨论着同一件事——一个不知名女子，在学校风云人物、比她高出三届的师兄任星玮朋友的婚礼上带球出现，而任星玮直接认下了孩子的所有权。 并且，有现场照片和视频为证。 林殊颜头皮都麻了。 居然……居然那个伴郎就是任星玮！ 她虽然没见过他，但他的大名早就从不同的女生口中说出来给她灌耳灌耳灌耳不停地灌耳了。 她知道他三年前从信息学院毕业，学校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 不过她对他没什么兴趣。她上大一时他已经大四，没见过面，没说过话，没追与被追过，如果不是这次婚礼事件，她觉得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和他有交集。 如今她唯一感兴趣的，是她会不会暴露身份。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点开一张照片，放大。 提到喉咙口的心稍微往回落了一点。 还好她正背对着射灯，脸上全是阴影，实在不太分辨得出模样来。再加上这一身香槟色镂空珍珠镶坠儿连衣裙和她平时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就算是同班熟悉的同学，应当也认不出来。 应当……认不……出来……吧？ 抱着侥幸的心情，她打开了学校的微信聊天群。 这个聊天群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是本校毕业的学生，几乎涵盖了上下三五届的众多专业。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位占据了上下三五届众多女生心窝子的任星玮学长也在这个群里。 群里在叽叽咕咕地聊着什么她没细看，就直接在成员列表中找到了任星玮的头像，点进去，想看看他朋友圈有没有就此事发表什么想法，而不出所料，他的朋友圈没有对陌生人可见。 她只能悻悻退出来。 刚退出来，就见到聊天群里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话说，你们不觉得跟任学长有一腿的这姑娘，有点眼熟吗？” 林殊颜整个人都不好了，握住手机的手也开始止不住颤抖。 “是啊，我也觉得像认识的。” “是本校的吗？” “好像不仅是本校的，感觉应该还是在校生吧。” “在校生？牛逼牛逼！竟然拿下了任星玮！这是有多漂亮多优秀啊！” “漂亮？你看她身材就知道肯定漂亮不到哪里去……” “人家不是怀孕了吗？” 林殊颜：“……” 肚子上有肉怎么了？身材不好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不不不，关注点好像偏了。 一个低一届的小朋友突然问：“你们觉得，她像不像我们中文系的那个谁？” 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应答：“是的，很像！” “是她吧？”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别闹。她叫啥来着……” 林殊颜手一抖，手机差点掉锅里和兔头一锅炖了。 于是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在简历被拒和马甲快掉双重打击的压力下，她浑身都像长了刺一样难受，可怜巴巴地看着还正吃得开心的于晨。 于晨被她着水汪汪的眼睛一盯，突然间也心有戚戚地觉得今天这事儿似乎闹得有点大。 谁能想到，那个伴郎居然还是个颇有影响力的人呢。 而周玉婷的脾气她也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乖孩子林殊颜做了这些事，大概真能把她打个半身不遂了，而自己似乎有那么一丢点儿责任让她平安地多活几年，于是兔肉也不想啃了，结了账就立马带着林殊颜往家里奔。 作者有话要说：颜颜：掉马掉得太快，只怪我有盛世美颜。 晨晨：呸！ 第8章 家中访客 “等等，我还没有做好进门的心理准备呢！”林殊颜站在家门口，死拽着于晨，不肯上前。 “你不开门我就敲门了啊！” “不要不要不要！”林殊颜往后缩，突然一顿，竖起耳朵，“等等，我怎么听到屋里有客人？我妈在跟谁讲话？” 她好奇地上前，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像是一个跟她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妇女在说话。 等等，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三个人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还笑得那么大声？ 到底是谁？ 自从她爸爸前年患病离世之后，这家里从来没有来过任何客人，听里面这一男一女的声音，也根本不是她认识的人啊。 林殊颜有些慌张。 各种诡异念头开始在她心里盘旋，她已经想出了一百个可能的情况，最后锁定了内容—— 难道是传销组织，专门骗老人家买保养品的那种？ 她慌慌张张地还没从包里掏出钥匙，门应声而开。 一对衣着精致光鲜得一看就是有钱人的中年男女满脸带笑地走了出来。周玉婷随在两人后面送了出来，面泛红光，看得出刚才几个人聊得很是开心。 而那中年男女一见林殊颜，面色就更加和煦了。 中年妇女上前拉住林殊颜的手：“殊颜，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天你可一定要来啊。” “来……哪里？”林殊颜一头雾水。 中年妇女回头看了周玉婷一眼：“玉婷，你家这孩子啊，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喜欢得真想把她立马就带回家去。” 林殊颜被中年妇女这一句赞扬弄得莫名其妙，转头看向于晨，用唇形说：“因为我有盛世美颜吗？” 于晨翻了个白眼，微笑着用唇语回了个“滚”字。 林殊颜讪讪一笑。 中年男子走过林殊颜跟前，对她和蔼地点点头，才叫上妇女离开。 中年妇女临上电梯前还不忘对周玉婷说道：“到时候会有司机来接你们的。” 周玉婷微笑挥手告别。 电梯门刚关上，林殊颜紧张地连忙握住周玉婷的手：“妈，你可千万别上当啊，现在骗中老年人的骗子可多了，什么好处都承诺给你，到时候会把你的底……把你的养老金都骗得一分钱不剩的！” 幸好反应快，没说出“底裤”一词，否则肯定免不了被骂。 周玉婷奇怪地看着她。 林殊颜见状，更是着急了起来，直接把手机掏出来：“不信的话我给你看看各种新闻报道，这种消息可多了，还让司机来接，简直就是请君入瓮啊。现在人心险恶得很，妈，妈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周玉婷吃瘪一样顿了半天，终于缓缓开口了：“刚才那女的，我高中同学盛月，你可以叫她盛阿姨。男的，她老公。” “哦？”林殊颜终于松下一口气，“老熟人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您老人家被骗呢。” 她拍拍胸脯，叫上于晨一道进屋。 但才进屋，她又吓得连忙退缩了半米。 屋子里，眼见之处，全是满满当当的各种礼盒，一看就很贵的那种礼盒，什么海参鲍鱼燕窝红酒白酒洋酒，跟开展销会一样地填满了这本就不大的屋子的角角落落，最醒目的还有放在沙发上的几个纸袋子，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林殊颜同学也认识是H家和C家的各种配饰、丝巾、包包之类的。 被骗了被骗了，这回是真的被骗了！ 林殊颜心沉下去了。 这诈骗团伙居然让周玉婷掏钱买了那么多东西！还都是奢侈品啊！ 该不会是假货吧？ 林殊颜欲哭无泪心惊胆战地抬头看着周玉婷：“妈，我们家的存款，是不是……都进去了？” 周玉婷：“是啊，都进去了。” 林殊颜差点就跪下来了。 周玉婷：“都进银行了啊，不一直都在银行里吗？” 林殊颜：“……” 周玉婷环顾一下四周，终于回过味儿来，才说：“哦，你是看这堆东西啊，都是刚才你盛阿姨送的啊？” 林殊颜：“他们为什么要送你那么多礼啊？这些……” 于晨也同样讶异：“是啊，为什么呢？” “妈，你可千万不要是把我卖了吧？”林殊颜双腿继续软着，“就算他们金钱收买了你，但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把我卖了？” “这些，其实也十分尴尬啊，”周玉婷摸摸头，苦笑，“我让他们别送我这些东西，但他们助理和司机拼命地搬进来，我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他们几个人，我说不好，盛月还不高兴，你说我能怎么办……” 林殊颜缓过神来：“不是卖我啊？” “卖你做什么，再说，你值得了那么多钱吗？”周玉婷赐了她一个白眼，才又乐呵呵地招呼上了于晨，“晨晨啊，有没有肚子饿了，阿姨给你做点吃的？” 于晨立马一脸甜笑：“阿姨，不用辛苦您了，我和颜颜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您吃了吗？” “吃了吃了，”周玉婷也笑得快挤出蜜来，随即变脸一样地看了林殊颜一眼，“还说我亲生女儿呢，也不问问她妈有没有吃饭。” 林殊颜从善如流，嘻嘻笑：“那妈妈您吃饭了吗？” “要你管！” “……” 于晨白了林殊颜一眼，开始执行原计划，在与周玉婷一阵浓情蜜意嘘寒问暖之后，话锋一转：“阿姨，您平时玩手机玩得多吗？” “还行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阿姨我跟您说啊……”于晨挽住周玉婷，开始跟她认真地普及中老年人玩手机的危害，从青光眼说到白内障，最后直接落脚到了失明的后果。 说得那是个天花乱坠人神共泣，就连林殊颜小朋友都差点觉得玩手机是罪不可赦了。 于大小姐才应该是做传销骗老年人的那号人物。 从于晨小时候开始，周玉婷就特喜欢她，如今又觉得她是从海外留学归来的，见识必定是比她这样一个退休的老人家多得多。 于晨一边说，她就一边点头，最后直接拍板：“放心吧晨晨，有你这份心，阿姨这段时间不玩手机了，趁现在就开始保护视力。还是晨晨关心阿姨，哪像有的人啊……” 林殊颜：“……” 怎么又是我的锅！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周玉婷最近不要看手机上的各种信息就行了，就算真撞见那个事的几率很少，要真有那么一天，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老母夜叉和小母夜叉还在继续腻腻歪歪，林殊颜只能找沙发一个角落窝下来，再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机。 聊天群里已经炸翻了天，无数条私聊信息狂风暴雨一样地塞入林殊颜的手机，震动的频率让她手心都发软了。 完了，看样子，仅存的一点希望是没了，终于还是被识破了。 “小林，你和任学长到底怎么回事？” “殊颜，你啥时候和任星玮好上的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啊？你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真的怀孕了？看不出来啊，我觉得你肚子上的肉是食堂的饭喂出来的，不是被小宝宝撑的。” “任学长是我的，你休想染指！靠怀孕上位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要拍婚纱照可以找我啊，我毕业后准备创业开个婚纱摄影店。” “殊颜，我是小张老师，记得四月前把论文初稿发我邮箱，另外，身体也要保重，多休息，记得按时产检。” …… 那条婚礼现场的视频被反复地转发出来。 视频上，她说：“我怀孕了。” 伴郎说：“对不起，我会对你负责的。” 发布视频的人还特别尽职尽责地在视频最后配上了两个人的清晰正面大头照，指名道姓。 林殊颜和任星玮两人的名字间，有一个特别丑的粉红色爱心符号。 完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现在被江湖传言有了下一代，还有了视频为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那种实锤。 她一直安安分分地读书、考试、社交，没想过要惊天动地。但就是这平凡到乏味的人生，终于还是迎来了暴风骤雨、惊涛骇浪。 人生真是太刺激了。 第9章 等回信 任星玮把聂景杰安顿在了他在市中心的另一处住所。 别问他为什么不去住酒店，本市豪华酒店基本上都是聂家的产业，聂景杰要胆敢踏入，就可以立马被他爸妈的人手乱棍打死在酒店大堂。 而聂景杰这种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又怎么肯去普通的廉价小酒店待着，省吃俭用完全不符合他聂大公子的习性。所以当下唯一可去的，只有他爸妈涉足不到的任星玮的家了。 任星玮交代好了事情，聂景杰拉住他。 杰杰委屈，杰杰要玮玮陪。 玮玮不陪，玮玮要回家。 任星玮好不容易摆脱聂景杰的纠缠，才终于踏着午夜的钟声回到家里。 奇怪的是，他爸妈如今处于半退休状态，平时这个点儿了，基本上都去睡觉了，就算不睡觉也是在家中闲散着，喝喝红酒，看看新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点哪个豪门贵族家的姑娘和他比较搭，各种明示暗示有关结婚生子的问题。 但今天整个别墅内外都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人声。他心存疑惑，小心地打开门，摸黑找到了开关，灯亮起的一瞬间，他顿时惊呆： ——这家里莫非是遭了贼？ 客厅里还散落着一些贵重礼品的外包装，乱七八糟铺了一地。 任星玮急忙冲去储物间。 果然，储物间差不多被搬空了一半。 他又快速跑下存酒的地下室。 几瓶天价收藏来的酒不知所踪。 没错，家里就是遭贼了，还是个专门捡贵重东西来偷的贼，像是十分熟悉家中的情况。 如果不是家有内贼，那外人能进到这样一个安保甚严的别墅小区偷东西，还能不被发现地运走如此多的赃物，那还真是有点本事。 他回到客厅，正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大门开了，传来了他爸妈的言笑声。 老两口见到任星玮呆站在他们面前，笑得更加欢喜了。 而任星玮不淡定了：“爸妈，家里被偷了，有贼来过了。” “进贼？”任振邦扫视了周围一圈，恍然大悟，看了盛月一眼，继续笑着。 “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任振邦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我们把东西拿去送人了。” “啊？” “是啊，这算是和我未来亲家第一次正式见面，自然是得隆重一点，心意是不能少的，”盛月揉揉额角，妩媚笑笑，“但我总觉得还是不够，玉婷丈夫去世了，这些年她们一定过得不好，你看他们家里那情况，唉，可真心疼死我了……” “不怕，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这同学心气儿硬，现在也不好给她们什么，”任振邦安慰他媳妇儿，“等结婚之后，大家都成一家人了，到时候改善改善条件是一定的。” 盛月点头。 而任星玮已经开始蒙圈。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确保自己大脑里没有大海的声音、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误：“爸妈，你说什么？未来……亲家？结……结婚？” “臭小子，你早说不就没事了嘛，也就不枉我和你爸那么操心了，”盛月招呼着随后进门的保姆阿姨开始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又一脸慈爱地笑眯眯对任星玮说，“星玮，倒不是妈妈说你啊，你什么时候主动带我儿媳和孙子回来见我们啊？” 任星玮好像终于弄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时候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居然一下子结舌起来，“啊啊啊”了半天也扯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可是当着几百号宾客说的话啊，现场那么多人，绝对不乏认识他爸妈的人，中国人一向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坏到极点的事肯定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就算真的那么凑巧现在没有认识的人，那新闻，那视频，那照片…… 神啊，救救我吧！ 等等，好像还听到他们说，他们去见了林殊颜的家人？ 苍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盛月见任星玮半天不吭气，以为他是害羞了，才又说：“就知道你不好意思，所以我和你爸亲自去约了，周末，就这周六，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任星玮：？？？ 这算什么事啊，这不是重磅炸弹，这是直接把他给轰死了！ 死得连点碎尸都灰飞烟灭了。 但他立马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老两口怎么就能确认林殊颜的身份，还能顺利找去她家？ 任振邦笑眯眯地给了解释。 下午那场闹剧后，柯宝楠给任星玮发送那些初审未通过的简历时，这个马屁精以为这是任振邦给下的任务，于是自作主张地往他的邮箱里也发了一份。 任振邦果真就打开了这封邮件。 而正当他看到林殊颜的简历时，盛月就凑了上来，一看，哟，这姑娘长得跟我几十年前的一个高中同学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再瞧瞧这姑娘填写的家庭成员，不得了不得了，她妈妈的名字跟高中同学也是一模一样，这样算来，就八九不离十了。 而这时候婚礼现场的视频已经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新闻也已经播报了，唯恐任大少爷嫁不出去的任振邦的助理小王立马抬着手机，恭恭敬敬地呈在了老板和老板娘面前。 两位老人家一看，咦，这姑娘看起来眼熟啊！ 再仔细一对比，嘿，不就跟简历上的照片毫无二致吗？ 盛月心情格外激动，不仅多年前的老朋友要失而复得了，还有了儿媳妇，而且估计立马就当奶奶了，于是浑身颤抖着拨通了林殊颜简历上留的家庭电话。 电话接通，一阵寒暄之后，OK，身份确定，周玉婷就是她的高中同学无疑！ 嘤嘤嘤还是她的未来亲家啊好开心！ 盛月心情无比激动，拉上自家老公，搬空了家里的各种储藏，立马就往林家赶去，与周玉婷一起追忆起似水年华，再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还约定了周末两家人一起吃饭这事。 不过她心中是有掂量的，她试探了一下，只从周玉婷口中得知林殊颜并没有男朋友，她猜想着年轻人怀孕的事恐怕是不敢让父母知道，于是也没有声张，硬是咬紧牙关忍了下来，就只等着她的宝贝儿子和即将成为她宝贝儿媳的两人见面时，一切都像窗户纸被捅破的那一刻。 想想就很爽！ 从忧心儿子没有女朋友，到直接三代在望，人生就像开挂了一样！ 盛月眉开眼笑，已经想好了孙辈的名字。 如果是男孩的话，叫任霖。 女孩的话，就叫任琳。 包含了父母双方的名字，简直完美。 当然，如果未来儿媳的肚子里是什么龙凤胎就更好了，一次性搞定，省时省力，免得宝贝儿媳以后要生二胎还要再受一次苦。 任星玮头皮发麻地听着他爸和他妈兴高采烈讨论着小宝宝以后上公立幼儿园还是私立双语幼儿园以及哪个幼儿园的硬件条件师资力量比较好，脑袋都要炸了。 没错，今晚就应该和聂景杰一起睡的，就算被当做gay也应该一起睡的。 但是在现场视频这种杀千刀的铁证之下，他不敢造次否认，再看看他爸妈这激动的模样，只怕是此时说出真相，他也会像聂景杰一样惨遭被赶出家门的后果。 忍，忍一时海阔天空。 在两家人见面之前，一定要找林殊颜协商一个万全之策，对好口供，留好退路，免得被想抱孙子想得已经有点魔怔了的他爸妈直接踹进民政局去，被菜刀架在脖子上要他们开始即时造人。 他迅速溜进自己的房间，翻出电脑，找到了回收站里林殊颜的简历，恢复，打开。 简历上的姑娘马尾辫，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翘起的嘴角有藏都藏不住的灵动，跟于院长桌子上那张照片上的样子无甚区别。 要说有区别的话，大约是比小时候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甜美，很甜，笑起来像蜜糖一样。 他目光滞留了一下。 看起来聂景杰说得不错，她可以当个班花后备人选，如果不是她在婚礼上闹腾的那一出的话，他还能勉强给她封上一个“班花第二”的称号。 他对照着简历，在手机上输入了她的手机号，刚要拨通，又想想不对劲，迅速按掉。 得想想什么理由要求见面比较合适，总不能说我是今天那伴郎，你明儿出来见我，我要对你负责吧？ 负，负你个毛线的责！ 这样说的话，林殊颜只怕是坚决不出来的。 于是他再想了想，录入信息： “我是前几天在机场被你撞了车的那车主，明天有空出来吗，我们见面谈谈赔偿的问题？” 信息发出，任星玮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这样就完美无缺了。 电话这头，林殊颜把小母夜叉送走，又在老母夜叉的淫威之下将堆了满屋子的礼物收拾整理好，累得只差一张床就可以睡到天荒地老时，收到了短信，整个人恨不得装死装到天荒地老了。 但诚实守信的好公民林殊颜同志绝对不会赖账，否则对不起党和人民多年的教育。 她连忙把短信截图下来，通过微信转给了于晨。 于晨很快就回复了：“你和他约好时间地点，明天我陪你去。” “晨晨，你说过会帮我还清钱的，否则我真的只有卖那个钻戒才能偿清债务了，但如果那样的话，你以后就只能去第二女子监狱去探望我了，记得给我多带点吃的，学校门口的那个兔头要两斤。” 于晨：“……” 任星玮半天没收到林殊颜的回复，有点心急，门外传来他爸妈走过的脚步声，老两口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订婚纱订戒指订月子中心的事，他更是焦虑地不停将手机拿起放下。 “叮咚”一声，有信息进来。 他连忙拿起一看，原来是别的消息推送。 只是这推送的标题有点耸人听闻——《恋爱中的人，永远在等对方的一个回复》。 狗屁！胡说八道！ 谁恋爱了，你说说到底谁恋爱了啊！没恋爱的人连等信息回复的人权都丧失了吗？ 他郁闷地扔下手机，仔细想想这时候时间也晚了，说不定林殊颜早已经睡着了。 有点丧气，不过她明天早起收到信息的话，应该就会回复了。 可还要等到明天呐，胡思乱想会不会失眠…… 正在此时，手机又是“叮咚”一声，还不用解锁手机，他就看到林殊颜的回复：“好的，撞了您车这件事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们明天什么时间在哪里见？” 没来由的，任星玮看着这条信息，微微笑起。 作者有话要说：盛月：我觉得我快当奶奶了，想想就很开心怎么办。 第10章 好巧啊邻居 胆小如鼠林殊颜对见陌生人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心存畏惧的，毕竟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和抢新郎一样，都是超出了她人生阅历的范畴，还因为事关很多钱，她也担心车主对她心怀记恨而拖到某个阴暗的小角落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掉，于是在与任星玮讨价还价之下，终于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学校。 学校毕竟是公共场合，无关人员也来来往往的，再加上于晨答应了在她旁边保驾护航，根本不必害怕，如果有危险，还能够大叫救命。 后路想好了，当然她还是希望不要出现这种危险的情况。 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希望那位豪车车主能够网开一面，少让她赔点钱。 于晨回复她：“放心，你的姿色不足以让人有犯罪欲望的。” 林殊颜回了个哭丧的表情，又说：“反正今天下午你得带着人民币按时达到，否则我就蹲在你家门口，天天哭给你看。” “你又不好看，我为什么要看。” “我不好看的话，这世界上谁还好看啊？” “……” 于晨摇摇头，随便拾掇拾掇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 她目前住的这公寓是很久以前她妈给她买的，这次回国，不算是临时起意，但也是匆匆而行，没怎么提前准备国内的一切，而回来这几天除了搞腾聂景杰那事就是跟林殊颜一起厮混，公寓里依旧混乱一片，只能勉勉强强住人。 当然，这几天她也抽空去了一趟她妈的公司，和英明神勇杀伐决断的韩莉韩大总裁——也就是她妈，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对骂中定下了接下来的市场策略和进军领域，并婉拒了韩总让她一起住的打算。 毕竟以她妈的作风，要是住在一起的话，两个人性格跟炮弹一样的人会吵翻天。 要知道林殊颜她妈的性格虽然也算火爆，但好歹林殊颜小朋友也是个软糯性子，周玉婷就算点了火，林殊颜也不敢浇油。 可她和她妈则是谁点了火的话，另一个人大概会扔个□□进去。 独居保平安，随母居，会命短。 于晨跟以往一样打扮得跟只斗胜的公鸡般花枝招展。 细长的高跟鞋刚踏出房间，隔壁房间里传来门锁声响。 她目不斜视地往电梯间走，听到身后隔壁的关门声。 电梯正好停在她这一层，她打开电梯门，按下关门键，电梯外传来了“叭叭叭”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男人“哎哎哎”的叫停声。 声音熟悉，化成灰都熟悉。 不详的预感冲上了于晨心头，她连忙按下好几下关门键。 门应声而关。 而她正准备长吁一口气时，一只手拦住了电梯门。 电梯像是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开。 于晨皱紧了眉头，就听到电梯外那男人嬉皮笑脸的声音响起：“还好还好，终于赶上了……” 那人半个脑袋才探入电梯，一见电梯内那个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往后一缩，声音都抖了抖：“您，您先上路。” 于晨：“……” 我去你的会不会讲话！ 谁上路啊，你才上路呢！ 于晨按住电梯开门键，聂景杰整个人全都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之中，两人对视，气氛十分微妙。 他感觉就跟光天化日下在众人面前赤身了一样，被这眼神一看，就立马可以跪地求饶了。 于晨勉强露出了一点穷凶极恶的笑容，说：“进来，要上路也一起上路吧。” 聂景杰摇头。 于晨来了火气：“你她妈到底进不进？！” 聂景杰只能点头，挪着小碎步，跟个小媳妇似的站了进去，与于晨呈对角线站立。 越远的距离越安全，要是于晨这时候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活命机会。 但是，这城市那么大，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她买房就恰好买在了任星玮的公寓隔壁。就算这小区品质好质量高，但小区多多少少也有十几栋楼房，每栋十二层，一梯两户，那么小的概率，居然都能撞上。 不对不对，他不过是在任星玮这房子里借宿，如果要解释什么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话，也不能把他和于晨扯到一起。 但换个角度来想，当年在巴黎留学的华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他招惹上的就是这位大小姐呢？世界那么大，冤家死对头却是跑都跑不了，这住在隔壁又能算什么。 电梯平稳地下行，聂景杰紧张得浑身都坚硬了，不自觉地挪了挪站立的姿势，正好抬起眼睛时就对上了于晨的双眼，他连忙挤出一点笑容，嬉皮笑脸道：“好久不见啊，于小姐。” 于晨用眼神回了句“滚”。 让他滚他就滚，那多没面子啊！ 于是聂景杰又贱兮兮地讨好着：“于小姐比以前更漂亮了，看来法兰西很养人呐。” 于晨翻了个白眼。 正好电梯行驶到某一层时停了下来，电梯内乌乌泱泱地进来了一家老小七八个人，直接把聂景杰从靠近门边的位置推攘了进去，站在了于晨旁边。 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于晨一声不吭地，目不斜视。 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趴在他爸爸的肩膀上，看着两人笑。 聂景杰讨好地也对着小孩笑。 小孩的爸爸转头对他说：“叫叔叔阿姨。” 小孩甜甜地叫了一声。 准备冷酷到底的于晨终于绷不住，也只能对小孩点点头。 小孩笑得更开心了。 他爸爸也笑：“等过几年说不定叔叔阿姨就会生个可爱的小宝宝，到时候就能跟宝贝一起玩了。” 于晨和聂景杰脸上的笑容同时凝固住。 小孩继续叫：“我要个小妹妹！”他望着于晨，又说：“不对，是要一个小弟弟和一个小妹妹。” 于晨拉下脸来，吓得小孩突然就不敢讲话了。 幸好电梯这时到了一楼，这一家人又乌乌泱泱地走了出去，电梯一空，聂景杰连忙又与于晨站到了对角线上去，见她没有出去的意思，狐疑看了她一眼。 于晨冷冷说：“我去负一楼开车。” “好，好巧，我……我也是。”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站在了相邻的车位上，同款两辆X5，尴尬的气氛立马弥漫满整个车库。 而两人也默契得互不再开口，各自钻进车里。 聂景杰将车窗打开，看见于晨一脸严肃地直视前往，顿了顿，做了好大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叫道：“喂，于晨。” 于晨只转了一下眼神，还是不看他。 “那个，三年前的事……” “别说了。”于晨声音冷淡。 “不是，我……我还是想说，”聂景杰握紧方向盘，“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希望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于晨这才转过头，正眼看了他一下。 聂景杰强挤出了讨好的笑容。 于晨冷笑一下。 聂景杰被泼了一头冷水，又连忙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受到报应了，我结婚那事，那姑娘是你叫来的吧？既然如此，我俩扯平了，行吗？” 于晨歪着头娇俏一笑，反问：“你说扯平就扯平？” “那你还要我怎样？”聂景杰无奈，“你开条件吧，只要我能补偿的，我一定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于晨来了兴趣，身子都转向了聂景杰，“行吧，那天你结婚那酒店是你家的产业吧，卖给我吧。反正也留下了你不太美好的回忆，留着只会让你家里添堵。放心，我出的价不会低，保证在市场价以上，如何？” “啊？” 要知道聂大少爷虽然是聂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但迄今为止连公司业务的边儿都没摸过，那么突然地要卖酒店，他爸妈把他卖了还差不多。 于晨关上了车窗，最后软绵绵地抛下一句话：“这是大事，不急你现在做决定，反正你现在的身份也做不了什么决定。给你一个月时间和你爸妈商量商量吧。” 说完，她发动了车子，一骑绝尘地冲了出去，留下聂景杰一脸无辜地闻着剩下的汽车尾气。 于晨驶出了地下车库，午后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刺痛得眼睛都有些想流泪的冲动。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确保眼泪不会掉下来。 然而她忽然有些迷茫，车行在大街上，她却已经忘记了该开往什么地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留下了那一年的冬天，那个人模糊的身影，在霓虹灯的闪烁之中渐行渐远，走出了她生命的范围。 巴黎的落叶，伦敦的日出，乌斯怀亚的灯塔，雷克雅未克的极光，她与他一起看过，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让她第一个动心的人，却成为了这几年都无法弥合的伤口。 都怪那该死的聂景杰，当年就应该把他往死里整的！ 前方红灯，于晨停下车子，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前几天她跟韩莉韩大总裁一起商量的时候，决定将公司的业务扩展到酒店行业，而这个城市高端酒店几乎都是聂家垄断的，想要找到突破口并不容易，百丈高楼平地起并不是上上策。而从聂景杰家直接收购他家效益最好的一个酒店，可以说是较为轻松地站稳脚跟的途径。 以她对聂景杰的了解和观察，他虽然一直没有正式涉入他家的生意，但他爸妈最终却肯定会将一切都交到他们这独生儿子手里。只不过现阶段的聂大少爷有点玩世不恭，他爸妈还处于观望状态。 她想知道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只要他真的想一改过去吊儿郎当的习性，也许真的能说服他爸妈。 她等他和他爸妈的谈判结果。 于晨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 是林殊颜。 小林同学声音有点紧张：“晨晨，你怎么还不来啊？这见面时间快到了啊——” 于晨一懵，这才发现自己开着车糊里糊涂地就往城外去了，现在要赶去学校，只怕不用两小时也得一小时。 她迅速挂断电话。 然后打开手机转账功能，直接划了十万块到林殊颜账上。 第11章 破镜重圆 林殊颜坐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十万元，更是欲哭无泪了。 她要是不仅是钱，还是有人来给她壮胆啊！ 但不得不说，当她听着到账语音时，还是觉得心情格外爽快的。 于大小姐真有钱嘤嘤嘤，十万元随随便便就发来了。 她大学读了四年，生活费也最多就是这个数了，这是于大小姐准备包养她未来四年的节奏啊！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她以为是车主来了，连忙站起身来。 但那男人只不过是问路的，她客气地说了方向，男人还是一头雾水表示不太清楚，她于是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将路线仔细地画了出来，又认真标注了标志性建筑。 男人万分感谢地对她点头哈腰，她也受宠若惊地跟着点头哈腰起来。 任星玮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和那人一起点头哈腰的样子，笑了起来。 除了抢婚这事做得不太厚道外，这姑娘看起来还是十分良善的。可能就像聂景杰所说那样的吧，这事儿有幕后主使，她就是被当枪使的。 而他这时转念一想，该不会她是担心还不了她撞坏车的钱，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地答应那幕后主使去闹那一出戏的吧？ 想到这里，任星玮还是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傻的人啊！ 就是那么傻的林殊颜同学看看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但车主还没有出现，她不敢离开，也不敢贸然给他打电话，攥着手机的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别的不说，她这手机里可是有十万元，十万元呐！ 一个教授模样的人带着两三个学生在离她不远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几个学生老老实实地摊开笔记本，求知若渴地望着教授。 那教授口若悬河地开始翻开课本，一边讲一边解释：“……前端部分我觉得最大的得益在于构建‘自动机’这一个概念模型，词法分析和语法分析都是在这一概念上构建起来的，直白一点来说，自动机就是一个状态接受输入后跳转到另外的状态，一直跳转直到跳转到一个可接受的状态或者报错……” 学生们都认真地记录着，求知的双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位教授看起来有些面善。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汉语，但林殊颜同学表示一个字都听不懂。 唯一能肯定的，这几个人应该是信息学院的。 原来信息学院和文学院之间相距了一百条银河的距离，连语言都不通。 而她突然又想起了这几天微信群里依旧热度不减的任星玮，这位声称要对她负责的风云人物不就是信息学院的吗！ 嘤，果然是和信息学院的八字不合！ 恰好这时，她低头就看了一下手机。 微信群里一个女生咋咋呼呼地发了一条：“诸位诸位！特大消息，我刚刚在学校里看到任星玮学长了！” 一群花痴般的回复接踵而至。 另一个姑娘也祭出了一张偷拍图：“是真的，我拍到他了！” 图上，任星玮站在林荫道一侧，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花园的某一处。 林殊颜顿时汗如雨下，她连忙将那照片点开，放大。 在任星玮目光指向的地方，她看到了她自己模模糊糊的身影。 还好照片中的她只占了特别小特别小的一个像素，否则说不定会被这些人传出什么样的绯闻来呢。 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什么绯闻能比怀孕了还要大呢，而这件所谓的孕事，分明已经满城皆知了啊！ 而且她真的怀疑任星玮在看她。 林殊颜从包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又随手掏出一本书来，假惺惺地开始看。 低头的时候，她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开始满头大汗，翻书的手都在颤抖。 妈呀，千万别是任星玮啊！上次在婚礼现场不欢而散还闹得满城风云的，这次他不会是来连本带息地讨回脸面的吧。 脸面她自己都已经尽失了，唯一能还他的，只有那枚戒指。 仔细想想，那是他放在她手中，不对，是他拖着她离开宴会厅时不小心遗忘在她手中的，又不是她强取豪夺得来的，不至于他还会因为这戒指而为难她、专门跟踪她到了学校吧？ 两条修长的腿停在了林殊颜眼前，她想假装看不见，但无奈这比例粗细长度都十分夺眼的两条腿，让她耽于美色之时还真有点挪不开眼睛。 她沿着两条腿往上看。 真是不想见谁就会见谁，害怕谁来谁就会来，任星玮大魔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学校里，果然就是冲着她来的！ 大魔头低头看着她，叫她：“喂，林殊颜。” 林殊颜尴尬地把口罩取掉，嘟囔了一句：“我戴着口罩你都认得出来啊……唉，算了，就是我倒霉，戒指我还给你，先说清楚啊，可不是我故意拿走的。” 任星玮懵了一懵，他压根儿就没想起戒指的事。 当然，那天的新郎聂景杰恐怕更是早就忘了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东西，估计他连新娘南思秋长啥样都忘得差不多了，更不会还想得起他当时要把这东西戴在南思秋的无名指上。 林殊颜从包里又翻了翻，掏出戒指，递到任星玮面前：“喏，还你了，咱们两清了吧？” “等等，不是，我来不是问你要这东西的……”任星玮拒绝接下。 那么不吉利的玩意儿，还是等啥时候聂景杰自己来取比较好。 不过据他估计，聂景杰九成九也不想要。 于是他又说：“或者你自己留着玩吧，实在不喜欢的话问问哪个珠宝店能收下，换个几千一万得了。” 几千一万？ 林殊颜咂咂舌。那么大一颗钻石，少说也有几克拉，在任星玮眼里就只值个几千一万，果然是钱见多了，对人民币都没有基本概念了。 有钱人真可怜。 呜呜呜不过没钱更可怜，没钱的时候还得被于晨差使着去做杀千刀的事情。 “我不要！” 林殊颜将戒指往任星玮身上一扔，任星玮手忙脚乱地接住。 而他也来了脾气，上前一把抓住林殊颜的手，把戒指朝她手心塞。 林殊颜死死攥紧了拳头，不给他一点可乘之机。 “拿着！” “我不要！你自己拿回去！” “你收不收？” “不收，坚决不收！” “我再说最后一遍，拿不拿着！” “不不不不不！就不！” 两人吵吵囔囔的声音终于惊醒了一旁认真传道受业解惑的教授和勤勉刻苦学习的学生们。 学生甲歪过头去对学生乙小声说：“这不是我们学院已经毕业了的任学长吗？” “没错，就是他！那姑娘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学生乙激动，“瞧瞧我们见证了什么啊，这是硬塞戒指求婚的一瞬间吗？” 学生丙立马掏出手机，对着任星玮和林殊颜按下快门，然后满意地看看照片。 不错，拍得挺好，硕大的戒指格外醒目。 紧接着，他迅速将照片发送至朋友圈以及他的各种微信群。 教授本来还认真地一边低头看笔记本，一边讲着话，抬眼看了一下眼前这对似乎求婚不太顺利的男女生，刹时瞪大了眼睛，讲的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后端涉及到的堆、栈、函数调用与传值、垃圾回收部分更是让你加深对程序具体怎样在机器上跑起来的认识，让你更好地理解程序为什么会出bug，怎样去避免出bug，所以这个破镜重圆呢，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时其实算是一个母题了，很大程度上体现出中国人对于团圆和圆满的一种精神追求，回到如今盛行的网络小说中，读者们其实也非常倾向于看到这种happy ending的故事剧情……” 学生们纷纷转头看向他，求知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而任星玮也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表情讪讪：“于……于院长……” 林殊颜转头，难怪他看起来面善呢！ 她结舌起来：“您是于……于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她知道于晨的爸爸是大学老师，但完全不知道居然就跟她在同一个学校，毕竟本市的大学少说也是十来所。 更何况自从于晨她妈和他离婚之后，那么十多年来，她也没有见过他。 熟人相见分外眼红。 而任星玮和林殊颜对视，分外嫌弃。 于宏于老院长几乎要泪如雨下了。 前几天任星玮还在他面前矢口否认与林殊颜曾是男女朋友，没想到他居然嗑到真的了！ 这两人真的是一对！ 而且复合了！ 而且是要结婚了呢！ 那通过林殊颜来修补他与女儿之间的关系，不就又进了一步吗？ 于宏连忙把三个学生轰走。 三个孩子还恋恋不舍地徘徊着，他骂了一句：“再不走的话平时成绩记为零分！” 三人只能灰溜溜地一步三回首地离开。 于宏瞥了一眼任星玮手里的戒指和林殊颜紧紧捏拳的手，一副身经百战了然于心的样子，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殊颜啊，星玮这孩子是嘴硬心软的，不管你们当初为什么分了手，如今星玮肯低头求和，就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林殊颜：？？？ 任星玮：“啥？你说啥？” 脑子里已经构思出整个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的院长大人又继续对林殊颜说道：“殊颜，虽然我俩也是十多年没见了，但于叔叔知道你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该和好时且和好。男人有时候需要一点点面子，你给他一点台阶下，他今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 他又转头看着任星玮：“星玮，你说对吧？你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对殊颜的，对吧？快啊，继续求婚啊！” 林殊颜：？？？ 任星玮：“啥？你说啥？” 三人周围十米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起了一圈人。 任星玮和林殊颜又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心心相印，不对，是同仇敌忾同命相连的革命情谊。 不小心搞出的这场求婚闹剧，再加上于教授这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说教，在这些围观的吃瓜群众眼里，就基本在那天的实锤视频上又加上了更多的旁人佐证。 不用猜也知道，现在各种聊天群里肯定是炸翻了天，要是再在这个场合继续待下去，只怕会招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任星玮朝林殊颜使了个眼色，林殊颜立马心领神会，两人同时朝于宏说了句“再见”，背对对方，一左一右穿过围观人群而分道扬镳。 吃瓜群众吃了一半的瓜就戛然而止，纷纷在聊天群中表示不悦。 “其实我们不应该明目张胆地这样围观的，毕竟求婚那么私密的事，被人跟看动物园的大熊猫一样看，肯定会崩。” “但任星玮既然选择在学校里求婚，就说明他根本没打算避讳啊，我觉得围观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谁说选在学校就不避讳了，说不定只是因为那小树林是他俩的定情场所，有特殊意义呢！” “哼，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任学长是我的！” “楼上那位，任学长认都不认识你，什么你的我的啊，真是没脸没皮。” “……” “……” “……” 林殊颜坐在公交车最角落的那个位置，胆战心惊地看着聊天群里一秒不停地垒着高楼，也不停有人艾特她，要她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 她不敢啃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要不是因为群里没事儿会散播点求职啊考研啊之类的信息，她早就退群了。 人言可畏啊！当代大学生八卦的能力，更是太可怕了！ 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对了，去学校不是因为要见那个豪车车主吗？那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于大院长：我觉得我可以去教汉语言文学。 玮玮：我觉得你可以去研究风水八卦。 第12章 第一次暗恋 任星玮回到公司后，也才想起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垂头丧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气急败坏“嗷嗷嗷”地捶胸顿足叫了半天。 他刚准备给林殊颜发条信息重新约时间，秘书处就来人通知半个小时之后开会。 他连忙恢复了平时在公司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放下手机，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又认真地吩咐了一下需要准备的材料。 秘书战战兢兢退下去之后，他才打开电脑，电脑屏幕上是一片湿漉漉的风景。 风景里有一个女孩模糊的侧影轮廓。 那是他大四时偶然拍到的。 那天学校里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他一早出了门，正好路过学校驾校外那条路，就看到那女孩正站在清晨潮湿的雾气里，屋檐上一串串落下的水滴淋在了她的发丝上，然而她却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之中，没有躲开，任由自己被润湿。 他离她很远，看不清她的面孔，但他却好像真的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她在悲伤什么？ 后来他在同一个时间去驾校外的路上等了许多次，却再没见过她。 再后来，他毕业进了公司，在老任的安排下分管了好几个部门，业务繁忙，他鲜有时间再在清晨时分去到那条路上。 他不知那女孩姓谁名甚，时间久了，甚至连她的轮廓都几乎遗忘在了脑后。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池塘，池塘起了一圈圈淡淡的涟漪，但最终还是会归于平静，平静到那段浅浅淡淡的时光不过是一幅普通而技法拙劣的照片，而画中人只是他早已逝去的大学生活里一瞬而过的风景。 偶尔想起，他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因为她才不想去恋爱或结婚。 就像有的人所说的，这种寻不到终点的感觉，就像在机场里等一艘船，而他知道，这艘船大约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他心头一动。 也许世事无常，还会再来呢？ 任星玮处理完邮件，才又有空打开了手机微信，各种询问他感情生活的消息他一概视而不见，但他操心的老父亲发来的询问感情问题的信息他却不能不回复。 老任：“我问了小柯，他说你定了新聘任的面试人员名单，但你没选林殊颜？” 小任：“她条件一般，我觉得不适合。” 老任很快用语音回复：“她哪里条件不适合了？秘书处文员岗位，她本身就学汉语言文学的，专业对口，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全国前十的学校还差了？而且她在校期间成绩还可以，几乎每年都有奖学金，又有大型企业的实习经验，英语证书挺多……” 看得出来，任振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能否有儿媳妇矣。 任星玮随意回答：“她长得不行，不能代表公司形象。我希望录用的不仅是有文字功底的，还应当是一个能够各方面协助我的助理和秘书，随时要带着出差和谈判，她的长相有损公司……” 准备将以貌取人理由进行到底的小任话还没说完，任振邦的夺命电话就来了，一开口就是咆哮：“臭小子，老子还没把公司全部交到你手上呢，你就开始对我看中的人选挑三拣四了？长得不行，你以为你又帅上天去了啊？” 等等，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啊，你根本就不是用选公司员工的目光来选人的好不好！今年投简历的人那么多，和林殊颜条件相仿的不说十个也有五六个，她的条件说撑天了也就是中等偏上，怎么她就闪闪发光地入你眼了？ 再说，我怎么就没帅上天了？ 但任星玮不敢明着反抗，只能听着任振邦唧唧歪歪地将小林同学从头赞到脚、从内赞到外，听那架势，是早已经把她的祖宗十八代背景都查得清清楚楚，恨不得明天就把她放进任家的户口册中，不，是公司的办公室里。 直到秘书来通知会议马上开始，任星玮才找了借口挂断电话，收拾好脸上的情绪，走入会议室坐下。 柯宝南立马呈上了最终拟面试的人员名单。 任星玮翻开，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林殊颜的名字。 不怪他那么关注她，问题在于她的名字就放在拟面试人员的第一个。 而且备注栏里明确写着：秘书处，任星玮专职助理。 一看就是任振邦的手笔，尽想玩近水楼台那一套。 见到任星玮目光一直放在林殊颜的名字上，眼神还有点不确定，柯宝南连忙附在他耳边解释：“这位林小姐……是任总定的。” 任星玮抬眼瞅了柯宝南一下：“你觉得呢？” 柯宝南心思迅速转动了一下，虽然他一直仗着他二叔是大股东而手脚不干净，但如今任振邦还没退休，他不敢明着跟老任叫板，而此时这状况很清楚，明显是任星玮和他爸之间意见有分歧，但以他老谋深算的做派，他当然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任老董事长那边。 “我觉得不错，这女生很优秀，在所有应聘人员中都算是佼佼者，任总选中的人必然是适合的。”马屁精一开口就夸上了天。 任星玮送了他一个白眼：“很优秀？佼佼者？那为什么你初审的时候没有选她？” “这……”柯宝南结舌，“因为……” 任星玮不再跟柯宝南计较，反正今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清点他。 “我不想要异性助理，出差不方便，给我换个男的，”任星玮义正言辞地说，“至于这个林殊颜……既然是任总定了让她来面试，那就让她面试吧，她报的是秘书处文员是吧？我觉得不必非要留在秘书处，随便调换一个部门让她去面试，我记得好几个部门都缺文件处理人员，什么苦活累活，她都没问题。” “苦活累活？但她不是怀……”柯宝南略微吃惊。 “怀什么？”任星玮瞪了他一眼。 “怀……”柯宝南咽了一下口水，“怀才不遇……” “怀才不遇可以另择出路，我们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有别的心思的关系户。”任星玮说着，明里暗里指桑骂槐。 柯宝南目光闪烁了好几下，还是只能点头应下。 散会后，柯宝南被几个姑娘堵在了茶水间。 “柯经理，任总真的安排了他儿媳妇来面试公司吗？” “我哪里知道，”柯宝南一副无心吃瓜的表情，“我不过是服从上层的决定罢了。” 另一个人问：“是不是小任总不喜欢那姑娘啊？我听说他拒绝她做他助理，所以说，那姑娘是不是故意设计来怀孕的，一门心思攀高枝咯？啧啧啧，这心思，现在这些大学生可真厉害……” 柯宝南虽然不太喜欢办公室八卦文化，但毕竟那怀孕视频已经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了，又事关任星玮，他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就算心有不满，他也不能明说，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老板家的事，你们就不要随意打听了。再说，想攀高枝的人不差她这一个，你们喜欢的话，都可以攀。” 几人被柯宝南这话噎得半天出不了一口气，只能匆匆告退。 任星玮站在茶水间外，默默听着里面几个人的对话，心下莫名滋生出几分对不起林殊颜的感觉。 这姑娘还没正式进公司呢，就已经那么多双眼睛给盯上了，要真的进来了，说不定会被各种言论和目光戳成筛子。 不对，我为什么要对不起她，车是她撞的，婚礼是她闯的，怀孕也是她说的，要说对不起什么的，只能是她对不起我！ 我任星玮一辈子清清白白的，莫名其妙就有了个不存在的孩子，以后还有哪家的姑娘敢嫁啊，我还没要求她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呢！ 第13章 冤家路特窄 任星玮正在胡思乱想神游天外的时候，手机短信“叮咚”一声进来了。 果然中国人是不能随便去想的，想到谁谁就会出现了。 是林殊颜的信息。 林殊颜：“您好，您今天去学校了吗？实在很抱歉，我等了一会儿因为有点事而不得不离开，我们能重新约个时间地点吗？” 任星玮想了想，人多的场合是肯定不能再去了，学校更是要绝对拒绝的地儿，他知道她有些担心见陌生人，他又何尝不怕突然又上了个娱乐新闻。 那私密且能让她放心的地方有哪里呢？ 正在此时，聂景杰整个人跟刚刚被人抢劫了似的冲进了他办公室，端起他的杯子就喝。 不过杯里没水，他忘记接了。 聂景杰哭丧着脸将杯子重重地搁在桌上，就开始叫嚷起来：“妈呀，兄弟你知道我今天遭遇了什么吗，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我跟你说啊，我……” 任星玮默了一秒，答：“被于晨打劫了？” 聂景杰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她最近是你的克星。” 聂景杰一屁股往沙发上坐，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就不该去住你那房子啊，我宁可被我爸妈手下的人乱棍打死在某个五星级酒店门口，你知不知道你隔壁邻居是谁啊！” 任星玮皱皱眉头，揣测着说：“于晨？” 他那房子买了好几年，有时候在外面有事回不了父母家，就会住在那里，还算是经常去，但却从来没见过邻居。聂景杰突然说起邻居，再加之于晨这几天刚回国，很难不让他想到冤家路窄这四个字。 “我觉得我最近干脆睡你办公室得了，”聂景杰继续叫嚷，“要是再让我撞见于晨，我只能含恨而终一头撞死在你的房间里，让你那房子变成凶宅。” “办公室私人领域，闲人勿入。” “那你家还不是私人的？” “办公室有公司商业机密，非本公司人员不能擅入。” “……” “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死在于晨手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任星玮笑着说，“反正你这沾花惹草的习性再不改的话，早晚也死在女人手里。既然你和于晨熟，她长得也符合你的审美，死在她手里也不错。” “还是不是好兄弟啊？” “当然不是，我是独生子女。” “……” 这时任星玮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还是林殊颜。 “您好，您在吗？” 他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于晨和林殊颜关系好，那干脆约小区见吧，或者直接就在家门口碰头，反正于晨也住那里，她应当不会太过担心。 任星玮正编着短信，好死不死的这时聂景杰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嘟囔了一句“喂，你怎么不听我说话”，然后他两道目光就如火如炬地瞅见了手机屏幕上林殊颜的名字和小区的名字，脸上肌肉一抖，指着任星玮就扯大了嗓门：“你你你你你玮哥你果然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这都直接叫回家去了？是生米要煮成熟饭真的搞上个孩子吗？” 任星玮这辈子最讨厌谁这样称呼他了，咬着牙：“不准叫我玮哥……” “不叫不叫，那需不需要兄弟我给你准备点……‘玮哥’呢？” “……” “玮哥，玮哥，你慢点儿等等我！”聂景杰气喘吁吁地跟在任星玮背后，下了公司大楼。 任星玮懒得理他，走到车前，刚要开门，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那个绯闻对象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林殊颜怎么会跑到公司这里来了？ 聂景杰也顺着任星玮的目光也望了去。 小林同学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离公司大门不远的地儿，正巧有风拂过，把她扎在脑门后面的马尾辫吹得乱飞，更显得她看起来有点凄凉了。 “她来做什么？”任星玮咬了咬嘴唇。 聂景杰小碎步凑到他面前，低声说：“估计是因为简历被拒了，悲痛欲绝，来看看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人下的决定，顺便来打个架的。” 任星玮惭愧了一秒钟就忘记了惭愧这件事，坐进车里。 聂景杰立马屁颠屁颠毫不客气地挤入副驾驶座，嬉皮笑脸：“我没饭吃，蹭顿晚饭行吧？” 任星玮懒得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柯宝楠的电话，提醒他今日之内必须把面试的通知给发出去。 再想了想，他又专门再强调了林殊颜的问题。 聂景杰手撑着头：“哟，看起来玮哥是怕颜颜学妹伤心太久呢，小任总还真是贴心人儿。” “无聊，”任星玮白了她一眼，“只不过怕柯宝楠怠工。” “他哪敢怠工啊，这批招录进来的人，很多都是给他递过红包的吧，你爸要再这样放任他下去，迟早公司里都是他和他二叔的人，到时候你就直接被架空了。”聂景杰伸着懒腰。 任星玮捏紧了方向盘。 他何尝又不知道呢，只是现在以他的能力和地位，还不足以出手，他需要一个机会来笼络住公司大多数人的人心。 可是机会什么时候才能来？ 而要是有机会的话，他是不是真的能抓住？ “等等，那是谁？” 聂景杰的懒腰还没伸完，一下子就全身都僵硬住了。 一辆X5停在了林殊颜面前，她立马就坐了进去。 怪只怪那辆车和车牌号他记得，不就是今儿于晨开的那辆车吗！ 看起来林殊颜小同学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凭吊天辰科技不要她，也不是找人算账打架，而只是来这里等于晨的。 谁让你天辰科技大厦太耀眼了还是什么标志性建筑呢！ 任星玮没有多想，直接把车开到了附近一家商场，选了家新开业的川菜馆。 餐馆生意火爆，两人终于等到位置，刚点好菜，就见服务员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安排了与他们一道之隔的唯一一张空座。 而冤家路窄一词就是那么个用法。 林殊颜和于晨还没坐下来，只偏头一看，突然间八目相对，气氛凝固了。 聂景杰一只手撑住头，目光偏向了墙面。 任星玮拿出手机来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而只有林殊颜有些不安了，拽拽于晨的袖口，小声说：“晨晨，要不要我们换一家吃吧？” “换？为什么要换？凭什么要换？”于晨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又一脸纯良笑容地对服务员说，“隔壁桌要了什么菜，给我们一模一样地来一份！” 服务员面露尴尬地看着这隔壁桌这两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又看看这桌一个表情凶悍一个表情讪讪的姑娘，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于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你们要是熟悉的话，还不如拼一桌一起吃，否则那么多菜很浪费啊……” 服务员话音没落，于晨和聂景杰同时扭头：“不！” 声音不大，但两人气势十足，方圆好几桌的人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谈判失败，服务员灰溜溜地小跑掉。 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各自低头玩手机。 林殊颜看着聊天群里还在时不时提及她和任星玮的绯闻八卦，也不知道哪些人用了各种添油加醋的手法，把故事写得那是一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小林的家境一般，所以学长家里一直反对他俩在一起，所以就想出了那么个生米煮成熟饭的招儿，在婚礼上直接向所有人宣布，这样可以逼迫家里同意。谁知学长父母认为未婚先孕有辱斯文，还是死活反对这两人在一起，小林就偷偷跑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了，提了分手，但学长心疼啊，追着要结婚，所以才有了在学校里硬塞戒指的一幕……” 林殊颜差点笑出声了，捂住了嘴，瞧瞧抬头去看故事的男主人公，结果正好任星玮也正好捧着手机、忍笑着抬起头来，一瞬间两人刚好对上眼神，惊得急急避开。 不对啊，任星玮那诡异的表情，不会他也在看这出故事吧？ 服务员终于上了菜，只不过，只上了一桌。 聂景杰饿得开始拍着桌子叫：“不对啊，我们先点的菜，怎么先给她们了？我们的呢？” 服务员连忙去问厨房，反馈的消息是，因为两桌点的菜一模一样，又是邻桌，厨房以为是单子给重复了，于是只做了一份。 林殊颜和于晨假装没听见，埋头苦吃。 “那怎么办，”聂景杰吆喝，就差没掀桌子了，“我们饿死在这里你付得起责任吗？明明是我们……”他瞥了于晨一眼，“我们先点单的，你却给她俩先上菜了，要不要叫你经理来说说理啊！” 服务员估计是第一天上岗，哪里想得到这头一天就遭遇了那么一个客人，连声说：“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我现在就去通知厨房……” “那我们还得等多久啊！”聂景杰十分不悦，但碍着他害怕的小母夜叉就在他面前，他也不敢淋漓尽致地发脾气，一股气儿怄在胸口，只能数落着这可怜巴巴的服务员，还把任星玮也拉上了，“兄弟你也说句话啊！” 林殊颜边吃边竖起耳朵，想知道传闻中这位学长会怎样发脾气。 任星玮和颜悦色：“没关系，通知厨房再做一份吧。” 林殊颜歪过头去看他。 他没有发火生气？ 这样看来，貌似……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顺眼？ “吃，看什么看！”于晨筷子敲敲她面前的碗。 而聂景杰还是不想就这样息事宁人了，斜眼与于晨淡淡地对视了一下，才正要再叫住那服务员，没想林殊颜先一声开了口：“喂，您好……那个……让厨房不用再做了，我们几个认识，一起吃就行了。” 聂景杰：？？？ 于晨：？？？ 聂景杰：“不要不要不要！算了星玮，我们还是走吧！” 和于晨一桌吃饭，他活那么大还不敢想这种事呢，于是一瞬间肚子也不饿了，大少爷脾气也懒得对那服务员发了，连任星玮都不想管了，站起来直接就快步往外走去。 任星玮讪讪望着聂景杰的背影，再十分平静地对服务员说：“刚才点的菜，全部帮我打包带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玮玮&杰杰：怎么那么倒霉！？ 小白鹭：没有缘分我怎么写下去啊…… 第14章 等一个人 林殊颜坐在书桌前，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于晨就住在那个小区，但为什么那豪车车主也会约在那个小区见面呢？ 莫非他也住那里？ 虽然有点不确定的小慌张，但想想有小母夜叉于晨能够保驾护航勇退敌人，她还是很快回复了对方：“好的，回头见。” 还没正式毕业的林殊颜小朋友虽然简历被拒了，工作又没着落了，但毕业还是得毕业的。 按小张老师的要求，需要在三月前交论文初稿，如今已是二月底，她做着最后的冲刺完善工作，把论文每一页的脚注改为了统一格式，又将文献分析重新读了一遍，修改了一些措辞，最后在论文结尾噼里啪啦地写了一大段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感谢同学的话，发送到小张老师的邮箱。 末了，还把论文转为pdf格式，发送给了打印店。 忙完一切，她长吁了一口气，才又老老实实地继续浏览网上的各种招聘信息。 幸运的是，除了她看不上眼的，都是看不上她的。 要么就是嫌弃她本科学历的。 她叹了一口气。 此时，房门外传来周玉婷幽幽的声音：“找不到工作的话，不如就继续考研吧。” 林殊颜挠挠头。 前两天她把天辰科技拒了她简历的事儿告诉了周玉婷，周玉婷倒也没有过于惊讶，只是又开始念叨让她继续去考研的事。 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这个问题，只是大半个月前才经历了一分之差的痛苦，她暂时还没重新振作起来的能力。 老实说，她很想继续读书，很想很想的那种想。 只是这两年周玉婷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她，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家以考研为名混吃等死地再待一年，不如出去工作来给家里减轻负担，于是只能继续忽悠着周玉婷如果找到份好的工作就先做着…… 如果还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再去努力考一次。 之前于晨也给她发了非正式邀请，让她去她家公司工作，但她总觉得朋友之间如果扯上这种经济关系，以后恐怕连朋友都不好做了，于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于晨。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下，手机又响了。 “致：林殊颜女士：经公司筛选，您的条件符合本公司岗位需求，请您于下周三到公司人力资源部参与面试，面试部门：研发部。天辰科技” 研发部？ 神经病吧！ 我一个连office都玩不转的人还研发呢，还让我去写代码啊？那就算拜了雍正也没有用啊！ 再说，前几天天辰科技不是已经发信息拒绝了吗，还害得我伤心崩溃了很久，况且我明明报的是秘书处文员的岗位，现在的骗子连调查都没调查清楚就随便发信息，水平也太低了吧！ 林殊颜没有多停顿一秒，就直接把短信删了。 …… 到了和车主的约定日，就在于晨大小姐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林殊颜已经叮叮当当地敲起了门。 于晨从床上跳起来，差点没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林殊颜面不改色地往于晨家里一坐，左右看看，皱起眉头。 她不知道于晨这几天是如何能在这种全是灰尘的房间里活下去的，而小母夜叉这时也就那么睡眼惺忪地往沙发上一躺，周围直接扬起了一层灰，于是林殊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在家满朝黄土背朝天的作风和她出门时连每个部位香水喷几下都要缜密计算的精致风格完全不搭啊！ 这人失恋了，会让人从内到外都大换血吗！ 林殊颜终于忍受不了满屋子的尘灰，自觉地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于晨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来急需找个男人来把你给嫁出去啊，这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贤惠劲儿拿去哪个公司里面可就真浪费了，除非是去应聘保洁阿姨。” 林殊颜头也不抬：“哪个公司能聘到我那么貌美如花的保洁阿姨，可真是老板之福。” 她突然想起昨晚收到的信息，又说：“对了，昨晚我又收到天辰科技的信息，让我去面试研发部？” “是骗子信息吗？你一个文科生又不会编程写代码，去研发部干嘛？总不能让你去码小说吧？”于晨回答，“再说了，研发部一群大老爷们，到夏天那发酵的气味，估计能熏死你……哦，话说回来，也许是让你去打扫研发部卫生的。” “那我傻了才去呢！”林殊颜搁下扫帚，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约定的点了，死拽硬扯地把于晨推进卫生间，又亲自上手帮她拿衣服梳头发。 于晨打着哈欠直说：“看样子你还能应聘个保姆什么的……要不我给你每个月250，你就直接来照顾我吧。” “你才250呢！我这么貌美如花的保姆，每天250都不够！” 林殊颜拉着于晨刚打开门，只听到电梯“叮当”一响，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便走了出来。 林殊颜一见那人，吓得直接往后缩，然后“嘣”一声把门给关了。 “见鬼了啊？”于晨问。 “见……见了，”林殊颜声音发抖，“是任星玮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还当见到什么了呢，”于晨满不在乎，“他来这里也正常吧，忘了跟你说，那个聂景杰就住在隔壁，有时半夜我好像都能听到他的呼声，挺催眠的……” “不会吧！”林殊颜呆住，“抢了你前男友的那人住你隔壁你居然还能继续睡得着？” “抢了前男友，呃……”于晨皱眉，不想继续想这事，只能说着，“那也总比你让他一桌吃饭要好点吧。不过话说你这招不错，以退为进，直接把他给轰走了，简直神算。” 林殊颜：“我只是不想他继续为难那服务员。” “不为难服务员你就为难我？”于晨指着自己，又指向她，“和你自己？” 林殊颜从猫眼里瞅见任星玮进了隔壁，还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脑子里转了转，八卦之心突然就熊熊燃烧起来：“对，聂景杰住在这里啊！这不就结了！” 于晨疑惑地瞧着她。 “大家都在传说我和任星玮有点什么不清不白的男女关系，但明显的，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任学长他根本就不喜欢女生啊，他和一个gay在一起！” 于晨讶异地没搞清楚林殊颜的脑回路，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沉浸在洗脱怀孕嫌疑快感中的小林同志满头热血，迅速拿出手机，破天荒地打开了这几天都不敢开的聊天群，噼噼啪啪地打了一行字，手不抖心不慌地按下的发送键，又立马迅速地关闭微信，终于露出了之前好几十个小时以来没有露出过的释然微笑，拍拍手：“OK，这回解释清楚了。” “你……解释了啥？”于晨小声问。 “我就说……” “我去，这林殊颜她有病吧！” 还没等林殊颜回答，隔壁房间的门“咚”一声打开，就听到了任星玮的咆哮。 “她竟然说我喜欢男的！我去——搞什么啊！居然学校的群里还有那么多人跟着附和！他们都有病吧！我不谈恋爱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我不谈恋爱就等于不喜欢女的吗，我不谈恋爱就等于喜欢男的吗！什么逻辑啊这些人！” “呵呵，真有你的。”于晨看了躲在门背后的林殊颜一眼。 “谢谢夸奖。” 于晨再透过猫眼看出去。 聂景杰跟在任星玮后面，两人等着电梯。 聂景杰正讨好地笑着：“玮哥，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将计就计吧，我就跟家里说我是gay，你陪我出柜，这样我爸妈不会逼我结婚，你爸妈不会逼你对林殊颜负责……” “你叫我啥！”任星玮横瞪了他一眼。 聂景杰收声，又接着嘟囔着：“反正以你在本市的知名程度，你爸妈很快就会知道了，何况这还是从林殊颜口中传出来的话，对群众来说可信度极高，估计大家会认为她试了你几次后，发现你不行，所以才……” “有本事她来试试啊，我让看看我到底行不行！”任星玮被气得口无遮拦。 这话传到林殊颜耳朵里，她顿时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于晨瞧她这样子，乐了：“哟，我们家这盛世美颜的小林同学居然脸红了呢，你难不成是暗恋你们学校这位学长？” “暗，暗恋个锤子啊！”林殊颜虎着脸，“婚礼之前我就根本就没见过他，只不过听说过他名字……” “那就是一见钟情？” “……你神经病啊你！” “要不就是前几日吃饭时遇见，觉得他人还不错，准备真的以身相许了？” “……” 比起聂景杰，任星玮的确算还不错了，至少没有多为难那服务员。 只不过这也不足以钟情什么的吧？ 小林捂着有点发烫的脸，差不多要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了。 任星玮和聂景杰终于等来了电梯，消失在林殊颜和于晨的视线里。 林殊颜回了神，瞧着这时已经过了和豪车车主约定的时间，也着急地拉着于晨也往楼下冲，才跨出单元门，就又见到了冤家路窄的那两个人。 看起来那两人也像是在等人似的。 只不过任星玮的样子看起来好凶，像是要把对方给大卸八块了一样。 如果不是对方不给他上菜，那就一定是欠他很多钱，要不就是说过他很多坏话。 林殊颜指了指一边，和于晨一道换了条道，在任星玮和聂景杰的眼皮子底下挪开，站在了他俩确定看不见的一丛茂密的绿化带后面。 “你干嘛那么怕他？”于晨问。 “我刚刚拆穿了他的秘密，他要是看到了，能善罢甘休吗？”林殊颜说，又焦急地看看时间，“怎么那车主还不来啊，明明就约的是在这里见啊？” 于晨伸了个懒腰：“大清早的把我叫起来，还不如让我多睡睡呢。” “奇怪了，要不我再给他发个信息吧？” 林殊颜开始发信息。 而于大小姐在旁边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绕到了树丛旁，左瞟右瞟的，一不小心就和聂景杰的眼神对上了。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和煦，而她还没睡醒，没吃早餐，肚子很饿，实在没心情收拾他，于是假装没看见一样，又慢悠悠地绕回了绿化带背后。 聂景杰见了人生中要命的天敌，往任星玮身后闪了闪，又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往小区外走去。 任星玮边走边摸摸口袋，才发现刚才气得大骂林殊颜时，不小心把手机忘在了屋里。 不着急不着急，本小区只有一道门，她要来这见面地点的话，就肯定会在小区门口撞见，待会儿有的是机会好好传授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不管是用学长的身份，还是用受害车主的身份，或者是用未来老板的身份，都要让她知道怎么样与人为善、不信口开河。 然而，任星玮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人。 他在心头默默算着，看来还要教会她诚实守信，不迟到、不早退、不缺席等基本的规范。 又过了半个小时。 聂景杰在旁边小吃店买了包子和豆浆，蹲在任星玮旁边吃了起来。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任星玮咽了咽口水。 没事的，等教育好了她再吃不迟。 再过了一个小时，聂景杰开始在手机上浏览午饭的外卖信息，任星玮终于有点按耐不住，两条腿都站僵了。 好你个林殊颜，放我鸽子是吧？ 除了几年前在驾校外遥遥见过的那个女孩，这辈子就没有谁让我这样等过，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第15章 旧照片 对方车主怎么都不回信息，林殊颜也只能干着急。 于晨在旁边掰着手指头算着：“我估计吧，要么就是他在路上出车祸了，要么电梯坏了困在里面了，要么吃早餐的时候噎死了，要么……” “你就不能想别人一点好的？” “哦，那就是出门时被老婆发现了他要去见个小姑娘，直接被乱棍打死了。” 林殊颜竖起大拇指：“很好，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屈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才。” 又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太阳都快到头顶了，林殊颜也差不多相信于晨给人家下的诅咒的确生效了，终于只能跟着她又回了家里。 于晨早上没睡够，继续滚去睡觉。 林殊颜继续打扫房间卫生，地板扫两次，再拖得一尘不染油光发亮，接着把于晨换下来的一些脏衣服放到洗衣机里去清洗晾晒，最后把窗户也擦了一遍。 等整个屋里都已经摸不出半点灰尘，窗明几净，她才心满意足地插着腰，欣赏她这劳动了一上午的成果。 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并且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胜任清洁阿姨或者保姆的角色——如果真的找不到别的工作的话——劳动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为社会建设添砖加瓦嘛！ 于晨从巴黎带回来的行李箱在放在门边，林殊颜准备帮她擦一下上面积了的尘灰，但谁想行李箱的拉链居然没有拉上，她刚刚摸上去，只听“哗啦”一声，里面什么口红啊钢笔啊袜子啊硬币啊林林总总排山倒海一样地全散落下来，铺了一地。 林殊颜吓得连忙去捡。 突然，她手心颤抖了一下，眉头一皱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眼前摊开的一本笔记本，明显就是于大小姐的日记。 小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交换日记那是常有的事，反正大家记录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流水账，还附带着对老师父母的花式夸奖、对祖国和人民爱得深沉、对未来建设伟大国家的憧憬和向往，看多了之后，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的彩虹屁是从哪个方向出来。 长大了一点之后，大家当然都有了些青春期的小想法，小母夜叉虽然打着监督照顾之名，没事儿就要看她的日记，但林殊颜小朋友早已经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给于晨看的是一本，自己私底下写的又是另一本。 不过据她推测，于晨估计也藏着另一本记录着真情实感的日记本。 但她没证据。 而这一刻，在林殊颜眼前的，就是这一本她从没见过的，记载了于大小姐的真情实感日记本。 实在是太真情实感的，林殊颜不过是瞥了两眼，就已经为于晨爆发出来的强烈而富有破坏力的情感给震撼了。 日记的时间是三年前，日记的内容都是一水儿的聂景杰名字并附一串少儿不宜的脏话，中文英文加法文三管齐下，还有无数让人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看样子，聂景杰抢了她前男友这事，对她的伤害真的很大。 她又随意往后翻了几页，于晨除了写了些失恋人常有的伤春悲秋的话之外，还有聂景杰详细的个人信息，包括家庭住址等等。 而她的目光突然凝固了。 咦？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南思秋？ 林殊颜恍然大悟。 这不是那个逃婚逃得特别开心的新娘吗！ 于晨和南思秋认识？ 莫非这场抢婚仪式，难道不仅是于大小姐要报复新郎，而且还是她和新娘串通好的？ 林殊颜不敢多想什么人心险恶，双手颤抖着继续往后翻。 一张照片从日记本里掉了出来。 这照片有些老旧了，或者是因为被人反复拿着手中摩挲，边角上都已经破烂发毛。 照片上，五色霓虹晕成了光斑，淅淅沥沥的天气看起来有些寒冷，应该是个冬季，从周围的建筑可以分辨出坐标巴黎。 一个穿着卡其色长款风衣的男人跟在另一个男人旁边，侧脸可见大约是个中法混血的串儿，正亲昵而颇有些讨好意味地凑近他旁边那人，但他旁边那人明显有些抗拒，身子朝另一边轻斜，不用看脸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嫌弃之情。 关键问题是——这个满脸写着嫌弃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聂景杰。 看起来，这串儿就是于晨的前男友了。 但她不是说是聂景杰抢了她前男友吗，怎么看起来却是串儿倒贴上去的啊？确定不是串儿去抢聂景杰？ 林殊颜满头疑惑，蹲在地上，忍不住“咦？”了一声。 “有疑问吗？”一个声音冷不丁在她身后响起。 她没反应过来，随口就答：“是啊。” “说来听听，”声音明显冷淡，“我给你解答。” 而林同学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吓得直接一屁股给摔到了地上，心惊胆寒地回头，就看到小母夜叉那张妖媚又全是杀气的脸，两道目光跟杀猪刀似的，直剌喇地把林殊颜的脸都抽得发疼，连喉咙都出了不声音了。 偷看别人的日记，还不小心窥见了人家最大的隐私，林殊颜也觉得自己大概被小母夜叉千刀万剐都是轻的了。 于是她也不反抗了，轻轻地合上日记本，跟献宝一样双手托起这玩意儿，递到于晨跟前。 于晨没动。 林殊颜在思考自己是要跪下呢，还是得附加三个响头？ 或者还应该烧上三炷香？ 总不至于要以死谢罪吧！？ 于晨依旧没有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转身回了卧室，关门前幽幽地飘出一句话：“帮我把这玩意儿毁尸灭迹吧。” 就这样？ 林殊颜捧着日记本愣了一阵儿。 没听错吧？于晨说的是把日记本毁尸灭迹，而不是让她把自己给毁尸灭迹了？ 于大小姐是还没睡清醒吧？ 于晨回房间，坐在床沿，默默抿紧了唇。 她一开始也没想过要瞒着林殊颜什么，照片被发现也就发现了。只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其实老早就应当抛之脑后了，可那是她第一次爱一个人，全情投入，无怨无悔。他那么优秀，她也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会爱其他姑娘，只是没料到居然…… 聂景杰那混球做什么不好，非闲得脑子发抽了去那地儿，然后就遇见了他。而谁又会知道，他竟然一路跟着聂景杰尾随了出去，就算聂景杰已经不悦到了极点，他却丝毫都没有退缩，依旧我行我素。 她在串儿身上看见了她自己。 而由此她才发现，在这段关系里，原来一直都是她在单方面的付出，从来都是一个人在演出着热恋。 而卧室外，林殊颜翻箱倒柜，从客厅某处摸出来一个打火机，拿着日记本下了楼，到小区垃圾回收的地方。 她点燃了日记本的一角。 火焰卷起了热气，一页一页慢慢变黑燃尽。 林殊颜又将那照片的一角点燃。 火光把串儿的衣角烧焦，又照亮了他的脸。 不用说，这个串儿长得还不错，应当是于晨喜欢的类型。 以前读书的时候虽然不敢恋爱，但种种迹象也让她知道于大小姐就欣赏那种帅得无边无际的男人。 突然一阵小风吹来，照片上火光扑腾了一下，林殊颜吓得松手，没料照片直接随着那风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卷儿，然后落地。 林殊颜追上去，一只脚就踩住了这没有烧完的照片残角。 林殊颜顺着那脚向上看去。 正午的阳光从那人头顶打了下来，面部浸在一片阴霾之中，分辨不清五官和表情。 但即使如此，认是认得出这人是谁的。 林殊颜面如土色，调整了脸部肌肉的位置，半天才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挤出三个字：“学……长……啊……” 学长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看，跟前几天在餐馆里见到的那种温文尔雅的模样大相近庭了，咬牙切齿地一开口就骂：“林殊颜，你刚才在学校的聊天群里我说我什么了！” “聊天群？什么聊天群啊？”林谣言始作俑者殊颜装傻充愣，装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哎呀，学长您都毕业几年了，没想到您老人家也加了这个群啊，真是失敬失敬啊！” 学长咬紧了牙关：“你……” 小林同学继续假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啊，哈哈哈哈哈对了，我今天还要回学校去交一下毕业论文呢，祝我好运吧！学长保重，学长再见！” 林殊颜转身，拔腿就跑。 任星玮在背后叫：“喂，林殊颜你给我站住！喂——” 小林同学哪敢站住，一听任星玮吆喝，于是就跑得更快了。 她迅速穿过小区门禁，跑到马路上，挤上了一辆不知几路的公交车，坐下之后才长喘了几口气，拍拍胸口。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也算是大难不死好几次了，论文一定能一次性通过。 这段日子已经够倒霉了，也该转转运了。 第16章 再次偶遇 任星玮这一整天都肝儿疼。 早上被林殊颜传出他是gay，然后他等她等了几个小时也不见人，终于见到了人，结果她溜得比泥鳅还快。 而现在他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听着手机听筒里他娘亲连珠带炮地批评他不应该成天和聂景杰混在一起，手头拿着那半张烧焦的照片。 林殊颜跑了之后，他瞅见了那垃圾站前还没有完全烧尽的日记本，大约拼凑出了故事梗概。之前聂景杰曾跟他袒露过与于晨之间有点情债问题没处理妥当，他一直以为是聂景杰欺骗她感情玩玩就跑了，但哪里想得到故事比他想象的要精彩多了。 当然，事关他兄弟，他也不能太袖手旁观，不过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没烧光的日记本处理干净了。 最近事情太多，也不知道这人生该从哪里吐槽起。 但毫无疑问的，最该被吐槽的部分就是林殊颜，自从她撞了他车的那天起，她突然间成了他无比回避的一个大bug，时时刻刻给他造成困扰，他学计算机那么多年，参与管理公司那么多年，也没见过那么麻烦而且解决不了的bug。 “喂，任星玮，你还听着吗？”听筒里面继续是盛月的声音。 任星玮缓过神来：“哦，妈，我听着呢听着呢。”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什么gay的，但毕竟最开始是颜颜传出来的，你和她怎么闹矛盾我不管，但你得把她给我哄好……” “等等，什么颜颜？” “就是我儿媳妇颜颜啊，林殊颜，”盛月声音喜悦了一点，然后立马又压低下去，“现在好多朋友都在问我这事，我觉得你和颜颜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周末见面的时候我就和她妈妈说下订婚的时间，你也那么大了，总该有所表示，要实在不行的话……” 任星玮跳起来：“订婚？疯了吧！” 盛月又不开心了：“不订婚，那你是想说你真的不喜欢女的咯？” “不是这个逻辑吧……”任星玮扶额。 “那就赶快订婚，这样你就可以摆脱嫌疑了，”盛月说，“等颜颜的肚子大了，到时候看谁还敢乱传！” 这是什么鬼的道理啊！ 任星玮抓狂。 都还没恋爱呢，怎么就变成要订婚了！ 不对，这样说得像是我想要和她谈恋爱一样。 但是结不结婚和gay不gay没有必然联系啊，况且林殊颜的肚子里估计只有五脏六腑，除非是吃多长胖了，否则肚子怎么可能大起来嘛！ “妈，我觉得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任星玮准备转换道路，曲线救国。 “已经算是从长计议了，婚纱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美国设计师的定制款，等对方先多做点设计图出来，到时候来再替颜颜量好尺寸。戒指的话我先让人去物色一款品质好的，关键得大，大才衬得起我们家的儿媳妇。至于酒店，其实我还没想好你们是去欧洲还是海岛婚礼或者是自己家里，我都这几种选择觉得不错……算了，我到时候再问问颜颜的意见吧，毕竟她才是主角……” 任星玮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妈，妈，您消停一下……” “那我先去拟宾客名单了，你快去哄颜颜！”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任星玮：“……” 啊啊啊啊啊啊我妈疯了吧！娶林殊颜？我娶谁不好要娶她啊！我还不如跟聂景杰出柜呢！ 这边电话刚挂，立马又有电话响了起来。 是于宏于大院长打来的，几个本科毕业生的论文有点问题，但他忙着去开一个重要的会，只能让任星玮帮忙先应付着。 林殊颜一路打着喷嚏到了学校，去打印店取了印好的论文。 在学校里，也一路受到了注目礼。 一直在学校里是个小透明，突然那么多人对着她交头接耳的，她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不舒服，好不容易才一路小跑着到了小张老师的办公室。 小张老师连忙从办公桌前起身，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张老师，我……”林殊颜知道小张老师是误会她有孕了，想解释。 而小张老师立刻就替她解释了：“没事儿的，殊颜你也别客气，老师是过来人。不过你这前三个月还是小心点为好，等到孕中期就稳了，到时候蹦蹦跳跳都没关系。” “不是，张老师，我……” 张老师推推眼镜：“殊颜，你今年也差不多22岁了，早都过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这真没什么关系的……” “张老师，您真的误会了，我和任星玮他……”林殊颜哭笑不得。 “哦，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呀？毕业证和结婚证一起领也不错呀，”小张老师一脸艳羡，“每个年龄都有该做的事情，遇到喜欢的人就在一起，多美好啊！” 林殊颜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小张老师充分肯定了她的论文整体思路和写作手法，又指出了几次需要稍微完善和深入的地方和基础概念问题，最后翻到致谢部分，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殊颜，这部分致谢啊，我觉得你应该把你老公也加进去，感谢一下他对你的支持和帮助……” 林殊颜眼角抽搐。 “今后你们的小宝宝长大了，看到他妈妈以前写的论文中有他爸爸的名字，他也一定会为生在这样幸福的家庭中而倍感幸福的……” 老师，您不该指导汉语言文学专业，您应当去做情感顾问。 林殊颜好不容易从情感顾问小张老师的手中逃脱，抱着修改得七七八八的论文出了文学院的大门。 正是下午刚下课的时间，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食堂走去。 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也住在学校里，但两年前爸爸离世后，她担心周玉婷一人在家里想不开，就搬了回去住，也是很久没有在学校食堂里吃过饭了，等几个月后彻底毕业了，饭卡收回去，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了。 她正想着，便也随着人流往食堂走去，随意打了几个菜，好不容易找到个空桌，屁股还没安稳，另就有人将餐盘搁在了她对面。 她抬头，惊讶：“啊？于……于叔叔？” 于宏也是一脸惊喜：“是殊颜啊！” 林殊颜左右看看：“您怎么会来这个食堂？你们信息……信息学院离这里挺远的啊，那边也有食堂的。” 于宏耸耸肩：“还不是因为你男朋友来了，帮了我个忙，我只能陪着吃顿饭咯……咦？这臭小子没有跟你汇报行程吗？” 林殊颜脑子僵硬了一秒：“我……男……朋……友？” 上帝啊，不会吧！ 一天中遇到一个人多少次叫做有缘分，而一天中遇到一个人多少次会被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冤家也将餐盘放在了桌上。 他低头看她，她抬头看他。 她硬生生地挤出点笑容，他想坐在于宏旁边，但于宏不同意，硬生生地把他赶到了她旁边。 林殊颜浑身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 任星玮目不斜视地低头盯着餐盘，一个劲儿只负责吃。 于宏瞧着这俩人别扭的样子：“怎么，又吵架了？我说你俩啊，好不容易才破镜重圆了，就得好好珍惜对方不是？” 林殊颜胸口闷了一下：“于叔叔，我和他真没什么的。” 言下之意是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您别胡猜了。 而于宏误解了“没什么”的意思，接话：“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别这样和对方置气了。”他又用筷子敲了一下任星玮的餐盘，语气严肃了一下，“星玮，你是男人，大气一点，先低个头吧！” 任星玮：“院长，我跟她之间真不是什么前男友前女友的关系，没什么大气和低头的道理啊！” 于宏笑起来：“知道知道，都和好了怎么会是前男友前女友，是现任嘛，再说，求婚我都撞见了，你俩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对了殊颜，我前几天听学生说起你怀孕了，这效率可是十分了不起啊……” 而本来对对方看不顺眼的两个人终于有了一种站在统一战线上而同仇敌忾的感觉，互看一眼，准备好好地跟于宏说道说道，从他这里开始铲除流言蜚语。 谁想于宏突然取下了眼镜，苦笑着擦了擦眼角。 两人话到嘴边，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星玮，你知道我和晨晨之间关系不好，和她妈妈离婚后，我这都多少年没和她讲过一句话了，”他说，又望着林殊颜，“殊颜，晨晨回国我知道，我给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可她总不肯见我，你和她关系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约她出来，让我见她一面，要是能讲句话……” 于宏说到这里，声音突然间就已哽咽，他戴好眼镜，却是对眼前的饭菜丝毫胃口都没了，只浅浅地低下头，又说：“殊颜，麻烦你了。” 林殊颜见于宏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解释她和任星玮之间的关系，忙不迭地应着：“是，于叔叔您……您放心，您的话我一定会跟晨晨转达的，也一定会尽量让晨晨来见您……” 任星玮稍稍歪过头，瞧着她一脸无辜又慌乱失措的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于院长：听说我不应该教计算机，而应该去教汉语言文学。 小张老师：听说我不应该教汉语言文学，而应该去做情感顾问。 小白鹭：好像所有人都不太对劲儿，我到底写了个什么鬼？ 第17章 去山庄玩 又是一个美好的周末，天都还没亮透，邻居家装修的轰鸣声就继续响起了，周玉婷催命似的叫起声在耳边起伏，但这并不妨碍林殊颜继续捂在被窝里练习赖床技能。 终于，周玉婷忍无可忍了，一掀被子，半杯凉水把林殊颜给激得清醒了。 自从简历被拒，自从她扭扭捏捏不想继续考研，这在家里的日子就越发艰难起来。 但可怜的小林同学对老母夜叉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穿衣洗漱，故意慢慢吞吞地拖延时间。 有人来敲门。 周玉婷连骂带踹，终于把林殊颜给倒腾清楚，拉出了门。 任家派来的助理小王带着两人下了楼，而楼下果然已经有一辆车在等待了。 林殊颜眼睛亮了亮。 豪……豪车……大多数人工作一辈子赚的钱都买不起的豪车。 虽然于晨隔三差五地换辆车来开，但也都是一百来万上下的车，而眼前这飞驰，少说也得三四百万往上。 林殊颜本来特不想参加周玉婷与她高中同学的聚会，此刻终于有了好奇心作祟，她拽了拽周玉婷的衣角，小声问：“妈，你这高中同学家做啥的啊，那么有钱？” “开公司的吧，具体是做什么业务的我也不太清楚，”周玉婷小声回答，“其实吧，我是觉得你不没事做又不想考研嘛，这次和他们家一起吃饭，我正好可以问问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工作。” “原来是为了走后门……” “你也不差啊，好歹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周玉婷走后门走得理直气壮，还挺直了腰板，“要是你读个什么野鸡大学我也不好意思开口求人家这个事嘛，实在不行等他们公司招聘的时候，你就正当渠道应聘呗！” 林殊颜嘻嘻笑着挽住周玉婷的手。 老母夜叉同志虽然平时总对她骂骂咧咧，但这位母亲大人打心底还是没有嫌弃她，甚至觉得她有那么点点优秀的。 大约世界上很多父母都是这样面硬心软吧？ 要是以后自己也有了孩子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啊呸！ 什么有孩子，这几天肯定是被和任星玮这事搞得有点神经错乱了！ 但好在已经跟同学们澄清了，等这阵风头过去，大概周围没人会再拿怀孕那件事来说了。 上车后，司机带着两人驶出了市区，又上了高速，继续往城外去。 才开春不久，周围景色莫名显得有些荒凉。 而离城越来越远，林殊颜这胸口心跳声就越来越强烈。 她凑近周玉婷耳朵：“妈，你那高中同学靠不靠谱啊，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呢？该不会是做贩卖妇女生意的吧？” 周玉婷讪讪。 话说盛月这高中同学吧，高中时她们关系的确不错，成日都一起学习和玩耍，但毕业后各奔东西，加之那时候通讯也没那么方便，就这样断了联系。几十年后再相遇，得见老朋友，她的确是开心的，但话说回来，那么多年不见，其实已经算不上知根知底了。 被林殊颜这样一说，周玉婷才突然莫名有点后怕。 如果是在城内某个餐馆吃饭也好，要是出了城，那就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难道还真是拐卖妇女的？ 而她还没回答林殊颜，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小王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解释：“是去自家的山庄，离城是远了一点，但空气好，也没有外人，所以老板才特意安排的。您放心，老板是做正经生意的，绝对不会拐卖妇女。” 林殊颜和周玉婷脸上顿时一起尴尬。 尴尬到想跳车。 周玉婷掐了林殊颜一下，提醒她注意面目表情管理，但自个儿却还是颇有疑惑地继续问：“能冒昧问一下，我这老同学和她老公，也就是你老板，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主要是IT业，在国内市场占比极重，当然也会涉及一些微电子和通讯等行业，公司每年的净利润破百亿，在亚太地区增长势头非常良好，美洲和欧洲地区也正准备……” 林殊颜揉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打断了小王的话：“我插一句话，话说你们公司，是叫天辰科技吗？” 车子从一条宽敞平整的道路直接转了个弯，顿时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层林尽退，灰白色现代设计的低矮大平层楼房与楼房前偌大的水池和喷泉映入眼中。 林殊颜和周玉婷都微微张开了嘴。 不必说，能开得起这种豪车的人，自家的山庄也一定看起来很值钱。 小王与司机下车，分别替她和周玉婷打开了车门。 小王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是啊林小姐，就是天辰科技。” 林殊颜浑身结冰了似的，打了个寒颤。 小王继续引着两人往内而去。 周玉婷走到林殊颜身边，一脸不解地小声问：“这天辰科技是做什么呢？” “他们别的做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但他们最近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我投给他们的简历给筛掉了。” “啊？就是这公司啊，是在太没眼……”周玉婷张大嘴。 林殊颜连忙“嘘”了一声。 不论怎样，天辰的老板娘和周玉婷是高中同学这事儿，和她能不能被录用之间似乎也不存在必然性，人家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经理总不会去跟老板汇报某个应聘者的妈妈是谁吧？ 再说，就算是天辰的老板老板娘知道她林殊颜的妈妈是谁，说不定人家这次邀请，也就是对几十年没见面的老同学比较上心而已，总不至于是对她林殊颜有所图吧？ 她有什么可图的，图她考不上研还是找不到工作，难不成还图她的盛世美颜并单身二十二年啊？ 天辰科技的老板老板娘已经候在门厅处了。 两人的左右两侧还有好几个人在列队欢迎。 见到周玉婷和林殊颜，任振邦和盛月就像终于见了多年未碰面的父老乡亲，连忙快步上来迎接。 但明明是前几天才在家里见过的呀，这种阵仗也有点过了吧？ 究竟是有所图呢，有所图呢，还是有所图呢？ 盛月与周玉婷寒暄了几句后，又上前来，笑容灿烂地挽住林殊颜的手，直接给了她直击灵魂的三问：“颜颜，你早餐想吃什么？午餐想吃什么？晚餐想吃什么？” “今天在这里……吃三顿啊？”林殊颜傻愣愣地反问，“我还以为随便吃顿饭就回家了呢。” “是啊，今儿周六嘛，明天也没什么事，晚上就住这里啊，房间很多不用客气，是吧，玉婷？”盛月转头招呼了一下周玉婷。 周玉婷沉浸在四下张望的惊讶中，没吭气。 而盛月没继续追问周玉婷的意见，又拉住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林殊颜，继续问：“那颜颜你明早早餐想吃什么，午餐想吃什么，晚餐想吃什么？” 林殊颜讪讪。 ……并隐隐觉得盛月的醉翁之意真的不在高中老同学，而在她。 一个侍者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拿出笔和纸，等着林殊颜的答案。 周玉婷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就算对对方的行径心里没底，但此时此刻还得要做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必须得赶快回答这灵魂三问。 盛月眨眨眼，满脸期待地看着林殊颜。 林殊颜不自在地咬了咬唇，回答：“早餐我一般就吃一碗粥，再加几个小笼包吧，午餐……吃面条行吗？还有晚上……”她挠挠头，小心翼翼说，“随便炒几个菜吧，回锅肉可以吗？” “可以可以，颜颜想吃什么都行！”盛月大手一挥，指挥千军万马的姿态都显露出来了，“就这样去准备吧！” 她又再笑吟吟地看着林殊颜，声音温柔得像一汪泉水：“颜颜今天好好玩，我们这里有小影厅书吧健身房游泳池，还可以泡温泉做spa，你就一边玩一边想想明天想吃什么，好不好呀？” 盛月最后这句话拖长了一点点尾音，让林殊颜和周玉婷同时打了个寒颤。 这事儿真的太诡异了。 就算关系再好，其实也真的用不着几天前带了价值好几十万的各种礼物送到家里，现在又以那么浮夸的姿态来接待两人吧？ 如果往坏的方面想，大概真的是想把林殊颜给卖了。 而如果往好的方面想，大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看到了林殊颜投去的简历，得知了家庭住址，又因为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拒了她，所以心存愧疚，想要补偿。 “但就算拒绝了你的简历，人家又没什么过错，何必呢……”周玉婷悄悄在林殊颜耳边说。 “是啊，毕竟他们还可以假装不记得你这位老同学啊……”林殊颜也低声说。 周玉婷声音有点抖：“不会真是什么传销组织吧？” “传销组织不太像，邪教倒是有点像邪教。” “哪个邪教会花那么多钱来折腾吗？” 林殊颜：“说不定有那种专门给别人花钱的邪教……” 周玉婷深吸一口气：“那就是真的邪门了。” 等待早餐的间隙，盛月又热情地领着周玉婷和林殊颜参观起了这偌大的房子，给她俩安排好了房间。 她热情而又态度诚恳，倒也令周玉婷慢慢打消了什么传销组织和邪教的怀疑。 是了，毕竟当年也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后来几十年不联系也不是故意的，这好不容再见到，人家希望好吃好喝好玩地待着也没什么问题，况且按林殊颜的说法，现在盛月这家大业大的，哪里需要在她娘俩什么打主意呢。 第18章 求婚吗 等三人参观好了这房子，早餐送来了。 林殊颜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周玉婷尽量表现得平静些，但还是忍不住对着林殊颜动了动嘴，无声地表达了一下惊叹。 眼前的粥不是粥，吃的包子也不是普通的包子。 精挑细选的白米加上新鲜鲍鱼熬出汤汁调出底味，蟹肉和虾肉都切得很碎，几乎和白米融在了一起，就像是无味的白米上裹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清甜。包子皮薄如纸、蟹黄蟹肉为馅，蟹黄蟹肉是用熟猪油炒制过的，有猪油的特殊香味，其中包裹的汤是原味的松茸炖鸡。 而林殊颜还在心有戚戚，本来还在想这邪教组织会不会在早餐里下毒什么的，但无奈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噜乱叫，她迅速给于晨发了个定位，给自己留了条被警察叔叔营救的后路，然后就不管会不会真的中毒，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真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林殊颜幸福得眯起双眼。 就算真的会死，那也是个幸福的饱死鬼。 看着林殊颜吃得一脸满足感，盛月笑得更加慈祥了，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儿子儿媳相亲相爱、她能够含饴弄孙的场景，恨不得立马就把婚礼给办了，让林殊颜小朋友早些入她家的户口册。 她伸手召唤来助理小王，问：“他人呢？” 小王压低声音：“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公司有个项目正在攻坚阶段，他实在走不开，说就不来了……” “真的假的？”盛月抬起眼角，满脸都是不相信。 任振邦坐在一旁，立马横眉冷对：“再打电话，必须得来！午饭前见不到他人，就让他别认我这个爸了！” “可他说项目关系今年的整体业绩……” “什么项目不项目，到底什么事情更重要他心里没个数啊！你就跟他说，就算公司垮了都不用他担责！立马打电话，他不来的话你去接！” 林殊颜终于得空从碗里抬起头来，擦擦嘴，好奇问：“谁要来啊？” 任振邦脸上的怒容立马就收敛了起来，比变戏法还快，笑得比春天还灿烂：“颜颜，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林殊颜直接回答：“知道，您是天辰科技的大老板。” 任振邦愣了一下，才又春风满面地继续说：“这么说其实也不错，不过你知道我是谁的爸爸吗？” 小林同学摇摇头，转头看向周玉婷求答案，周玉婷跟着摇头。 “其实我有一个儿子，跟你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他的名字是……” 任振邦的话还没说完，林殊颜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她低头看见对方名字，双眼瞪大。梓 “我是任星玮，快加我微信，有急事！” 林殊颜同学果断地关掉了微信，没有通过任星玮的好友申请。 没过两分钟，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到电话备注的名字是“车主”，本来想接，但却害怕周玉婷知道自己捅了那么大一个娄子，于是默默地按下了拒接。 车主还是锲而不舍地有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 林殊颜有些不淡定了，但又不敢在周玉婷面前接电话，只能对任振邦几人说：“对不起，我有个电话需要出去接一下。” 她走出屋子，眼前是一大片草坪。 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刚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手机就抖动了一下，彻底没电了。 完了完了，今天出门太匆忙，连充电器都忘记带了。 不过，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这车主那么久不催着要钱，总不至于这一分钟就突然间急需用钱了吧？ 况且，还能有什么比当前的诡异情况更严重的事呢？ 早饭过后，任振邦去书房处理公事，盛月就带着周玉婷和林殊颜过起了奢侈糜烂而十分欢快的腐朽生活，于是林殊颜同学很快就把那车主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只有那车主任星玮还在锲而不舍地继续拨出电话。 最后那听筒中女声依旧温柔地说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时，他终于忍不住快要咆哮了。 林殊颜你够了！拒绝我好友申请又挂我电话还直接关机是吧？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生气时应该要把电话摔碎以表示愤怒，但非传统富二代的任学长并不舍得把手机给砸了，同时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串损人不利己但能够把这件事平稳解决掉的办法。 等任星玮把手上的工作都处理好，已经过了午休时间了。 被迫从山庄赶来接他的助理小王来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门，客气地表示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任星玮颔首，说道：“你先到楼下去等一下，我换一下衣服。对了，你替我去买束玫瑰。” 小王：“您……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小王把公司周围为数不多的几家花店逛了一圈，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把工作做得更好一些。 于是他不仅买了一束玫瑰，而且把周围所有能买的玫瑰都悉数买了下来，趁任星玮没发现，全塞进了后备箱，准备给小任总和林殊颜来一个惊喜。 等他把一切收拾好，再抬眼看，任星玮已经换了一身人模狗样的履新西装，器宇轩昂地从公司大门走了出来，上了车。 小王连忙也进了副驾驶座。 他回头瞅任星玮这衣装革履的模样瞅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小任总啊，你这是……要求婚吗？” “哦？”任星玮望着窗外，似是而非的回答。 求婚是不可能求婚的，恋爱也是不可能恋爱的，但林殊颜不接电话，就得让她也下不了台，以泄私愤。 而助理小王八卦的心此时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但他又不敢细问什么，只能强烈地憋住自己即将见证这一关键时刻的激动心情。 见任星玮也不讲话了，他掏出手机，随意在网上逛，逛着逛着，就不小心看到有人在网络上贴出的一张照片。 嗯，在学校里，小任总正在往林殊颜的手上硬塞戒指.jpg。 根据照片下面网友们的回复，小任总那天的求婚活动并不是很成功，林殊颜怎么都不肯接下戒指，也难怪今天小任总不想去山庄，大概是怕相见尴尬。 而他也知道，那边的女主角还不知道她妈妈的高中同学就是男主角的爸爸，只是以为是陪她妈妈去见老同学而已。 这一出戏，怎么想都是老板和老板娘的用心良苦啊！ 小王继续发挥着他的强大想象力，猜测了一下大约是林殊颜和任星玮之间闹了点什么矛盾，于是林殊颜拒绝了求婚，任星玮伤心欲绝之下，只能回家求爸妈帮忙，而他爸妈就利用了是周玉婷老同学的身份来安排两人见面和好。 他回头偷偷看了一眼任星玮，怎么看怎么帅，帅得就是准备求婚的模样。 那天在学校里求婚不成，指不定今晚就成功了呢。 那微博的照片下，一个网友嘲笑任星玮是因为魅力不足而拒绝，还叽叽歪歪地讽刺了半天，和网友们对骂。 于是正义使者小王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咆哮，手闲地回复了一句：“哼，不怕你们说，这位钻石王老五今晚会在自家的山庄求婚的，而且双方父母都到场了，这回肯定能成功呢！” 刚发出了微博，车已经拐进了山庄，他连忙关掉了手机。 但他怎都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立马掀起了巨浪。 “求婚？真的假的啊？我才不信呢！” “天辰的山庄是在哪里？有没有群众知道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去围观一下不就好了？” “我知道在哪里，但太远了啊，马上开学了，没法翘课去。” “我知道在哪里，我反正今晚没事，可以去瞅瞅。” “私人的山庄只怕是进不去吧？” “你太小看我了吧，无人机是做什么用的，当然就是这时候拿来用了！” “……” 这些内容自然原封不动地搬运到了学校聊天群，整个群都已经炸裂，砌楼的速度堪比娱乐圈一线明星出轨时的热闹程度。 “悔不当初，今天就不该选课。” “悔不当初，要是追到了任学长，今天的女主角就是我了。” “微博上说这话的人靠谱不，是谁啊？” “……重大新闻！我看了这人的微博内容，好几条有定位的，都是在天辰科技大厦呢！如果不是任星玮身边的人，至少也是天辰的内部人员，这求婚的消息绝对没假！” “但林殊颜不是说学长是gay吗？” “是啊，我也觉得他那么多年不恋爱，明显就是……” “管他gay不gay的，反正今晚又有瓜吃了。” “恕我大胆地猜想，会不会这条透露求婚的信息，就是任学长自己发的呢？” “@任星玮，学长，你真的要求婚吗？其实我觉得我比林殊颜好，你要不考虑我一下？我长得比她好看，还会说相声逗你开心呢。” “楼上，要点脸。” “……” 第19章 合作愉快 等任星玮走进餐厅时，整个餐厅里面正飘散着林殊颜小朋友要吃的回锅肉的味道。 当然，他以他敏锐的嗅觉闻出了这回锅肉的配料里添加了他爸前阵子才从欧洲带回来的阿尔巴白松露。 白松露好不好吃另说，关键是：贵。 而他同样以他锐利的目光望见了林殊颜正大快朵颐的模样，那模样证明了她根本不知道她眼前的这些菜究竟价值几何。 为人民币默哀两分钟。 助理小王抢先一步小跑到任振邦旁边站好，彬彬有礼地对几人道：“诸位，他来了。” “他……”林殊颜一脸迷惑地边吃边抬头，“谁来了？” 然后她瞧见了最近这段日子一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任星玮。 他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林殊颜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呛在了喉管，开始猛烈地咳嗽，眼泪都掉出来了。 盛月连忙端了一杯水递给她。 妈呀！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任星玮会在这里！ 不要说天辰就是他家开的啊！ 不要说老母夜叉的高中同学就是他妈啊啊啊啊啊！ 妈妈救我啊！我不吃了，我要回家！ 林殊颜一面喝水，目光一面小心翼翼地在盛月和任振邦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再在脑子里将两人的面容和任星玮那张脸对比了一下，顿时嘴唇都开始发抖了。 毫无疑问，任星玮就是这两个人的五官重新排列组合之后形成的。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任星玮满面春风地朝她走近，感觉灌进嘴里的水好像开始倒灌进鼻腔了，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发胀发酸。 当然周玉婷并不知道自家闺女和任星玮之间弯弯拐拐的奇妙关系，由衷地对高中同学说了句：“是你儿子啊，长得真帅呢。” 任星玮倒也特别受用，温柔地答了句：“谢谢。” 盛月也笑眯眯地回：“其实我说啊，还是你家女儿好，我就一直想要个像颜颜这样的女儿呢。” 盛月本想让任星玮坐她旁边，不想到任星玮径直走到林殊颜的对面坐下，将那束玫瑰花搁在她面前的桌上。 盛月手肘捅捅任振邦，两人笑得跟花儿一样。 只是林殊颜小朋友的脸跟比花还红，只能低下头，不接花，也不去看他，看了怕死怕眼瞎。 盛月瞅见这两人的羞涩模样，心里有了些盘算，用目光瞪了任星玮一下，说：“还不叫人！” 任星玮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对周玉婷叫了句“阿姨”，才又将目光放到了林殊颜的头顶上，无辜又语气撒娇地说了句：“殊颜，你怎么还不理我啊？还在生我的气吗？” 周玉婷诧异地瞪大双眼：“你们认识啊？” 盛月激动地拽住自家老公的手，说不出话来。 而林殊颜跟被五雷轰顶了一样，终于慢悠悠地抬起头来：“呵呵，我俩……认识吗？” 盛月松开任振邦的手，有些茫然。 助理小王恰如其分地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他俩好像闹矛盾了，不过今天大少爷先低头了，他们肯定会和好的。” 盛月点点头。 小两口闹闹矛盾也正常，作为父母的，这时候最好不要掺和，等他们自己调解好了就行。 任星玮纯情地眨眨双眼：“殊颜，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俩和好吧？” 我去！ 任星玮你疯了吧，为什么要用那么诡异的亲密语气跟我说话！为什么搞得我跟你是男女朋友似的！ 你是要我妈回去之后把我打成残废还是什么目的你给我说清楚啊！ 周玉婷终于从中品出个味儿来。 感情这高中同学突然出现、大肆送礼，是因为她儿子和自己闺女谈恋爱的缘故啊！ 但家里这位乖乖女小林同学大学四年，除了上课去学校，几乎都是待在宿舍或家里，偶尔出去参加个社团活动和同学聚会，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任何一个异性朋友或同学，连她都觉得除非是发生奇迹，否则自个儿闺女估计三十岁之前都不要想嫁出去。 不过……眼前这状况算是奇迹吗？ 不过别的不说，眼前这情况算是让周玉婷清醒了起来，她的老同学不是拐卖妇女团伙，不是邪教，也不是脑子抽风了，当然更不是想见她这位多年前的老友了，而是典型的—— 婆婆要见儿媳妇！ 盛月左左右右说想要林殊颜这样一个女儿，其实明明就是想要这样一个儿媳妇嘛！ 一时之间，周玉婷也不知道到底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说高兴，好像也高兴不起来，说不高兴，看着小林同学的男朋友长得比五官端正还要强一些，家庭条件也不错，瞧着似乎对林殊颜也不错，她也觉得完全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有一种突然得知某件事而不知所措的迷茫。 周玉婷刚想叫上林殊颜出去问问情况，却话还没出口，就被盛月叫住了：“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也有点闷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主人家发话，周玉婷不好意思拒绝，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林殊颜一下。 林殊颜吓得心肝儿颤。 而只有任星玮心情好了。 他早料到这阵子这档事，林殊颜不敢跟她妈说，今天被迫来这里见面，就是要杀她个措手不及，他治不了她，还不信她妈也治不了她了。 盛月挽着周玉婷出了屋子。 周玉婷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对闺女和任星玮独自留在屋子里这事十分不放心。 “玉婷，你别担心了，他俩好像是最近闹了点矛盾，所以颜颜才故意说话气他，年轻人嘛，谈恋爱闹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 周玉婷还是有些疑惑：“他俩……他俩真在谈恋爱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了！”盛月连忙掏出手机以证明儿子的清白，“你看，我这里保存了很多他俩一起的照片呢！” 也不知道盛月究竟从哪里搞来的一堆照片。 有一张是在酒店门口拍的，任星玮正拉着林殊颜的手往外走。 一张是在学校里，任星玮和林殊颜的手握在一起，好像是互相往手里塞什么东西。 还有在学校食堂里，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还有在某个餐厅里，于晨也在旁边。 要说什么有图有真相，周玉婷再不信就是骗人的了。 而且她不仅相信了林殊颜正在和任星玮谈恋爱，也相信于晨应该对两人进行了把关。 既然她无比信任的于晨没有来跟她投诉过，那任星玮应当还算靠谱。 盛月揣测着周玉婷在想着什么，连忙朝小王招招手。 小王得令，立马规规矩矩地不知道从哪里翻来了任星玮的个人简历交给周玉婷。 盛月忙着自卖自夸，推销自家儿子：“星玮跟颜颜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我相信他俩既然能选择彼此，也应当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当然当然，颜颜也非常优秀，她能选择我们星玮也是我们全家人的荣幸。星玮从小被我们宠多了，还有很多缺点，配不上颜颜的地方，我们一定会让他改正……” 周玉婷随意翻着任星玮的简历，觉得盛月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哪里是任星玮配不上林殊颜嘛，人家学历好家世好人品好哪里都好，也不知道怎么会眼瞎了看上林殊颜的。 她歪过头，往屋里瞅了一眼，看见任星玮正一脸温柔笑意地望着一脸惊恐的林殊颜，突然觉得自家闺女好像有点不上道。 着急。 不过，还是先走着瞧吧。 房内只剩下了林殊颜和任星玮两人，任星玮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突然消失不见。 林殊颜心里“咯噔”一跳，垂下头，说：“对不起。” 任星玮：“这个‘对不起’是因为哪件事？” “不加你微信。” “还有呢？” “但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我手机没有电我又忘记带充电器了，”林殊颜扬扬手机，“还有对不起是……我到处说你是gay！” 任星玮脸上抽抽。 “但你真的不是gay吗？”林殊颜抬起眼角，好奇地问。 “废话！当然不是！”任星玮提高声音。 “可我见群里的人很多都同意我的观点，”林殊颜戳戳手指尖，瘪着嘴，“大名鼎鼎任学长大学期间不恋爱，大学毕业了那么多年也不恋爱，这可是非常实锤的实锤啊……” 任星玮额角乱跳，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的？” “还有在学校里不接你戒指，让你被人误会求婚失败，丢了您老人家的脸。” 任星玮深喘了一口气：“所以，今天趁双方家长都在，我们得说清楚这事情，别让这误会继续下去。” 林殊颜点点头，眉眼舒展地笑起来：“那是那时候，毕竟你不是我的菜，我也不是你的菜。” 听林殊颜这话，任星玮心中突然有一秒钟的空白。 但他还是立马调整好表情，也笑：“那就好。” “不过……”林殊颜有一点警觉，“你刚才又送花又说甜言蜜语的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任星玮回答，她立马就自己抢答了，恍然大悟一样地哼哼着点头：“学长你也有点过分了吧，你是故意那样子，是为了借我妈的手来对我痛下杀手吧？” “胡说什么呢！我有你想的那么无聊吗！”任星玮被一下子拆穿了真面目，有点挂不住，连忙转移话题，“还是说说待会儿怎么跟他们说清楚吧？” 两个人于是压低声音，凑在一起商量着待会儿要怎么解释，毕竟那视频传播甚广，还有各种路人甲乙丙拍的路透图，有图有真相，要彻底否定似乎是行不通的，于是按照损失最小的原则，就只说性格不合，直接宣告分手，分手之后还是朋友。 至于那什么肚子里孩子这一茬，再由任星玮私下跟他爸妈澄清两人的清白。 总结起来，这是损失最小的处理办法了。 林殊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伸出手：“走，我们出去跟他们说吧，合作愉快啊学长！” “合作愉快，还希望你也能在网上澄清一下我真的不是gay……”任星玮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手心有一瞬的颤抖。 他抬眼去看她，看到她微笑中也有那么丝丝的紧张。 可也只是那么一刹那，他仿佛觉得她的神情似乎还有点不安与不舍。 不，全都是幻觉！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呜呜呜”的声响。 林殊颜回头，只见已经渐黑下来的窗外，一架雪白的无人机正往远处飞离。 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助理小王突然一脸兴奋地匆匆冲进屋里，对两人叫道：“快！快出来呀你们——” 第20章 并不想求婚 天辰的这山庄是任振邦和盛月结婚不久后买下的，占地面积极大，其实也分为两部分。 占地面积最广的那部分是对外营业的度假酒店，有住宿、温泉、餐饮和各类娱乐设施，平日里生意也不错，算是本市一处较为出名的休闲产业，也是天辰少有的除IT业之外的经营项目。 而今儿林殊颜和周玉婷来的，则是任家的私人地盘，虽然建造的时日比较久了，但好在多年来也维护得当，因此并未显得老旧，反而是多了几分时间沉淀下的韵味。 而这一股韵味在盛月看来，就是满满的家庭感。 在任星玮和林殊颜那视频事件之前，她就特希望自己儿子今后求婚啊结婚啊都可以把这里作为一个选择，家庭要有仪式感，以后再想起来都是幸福甜蜜的回忆。 所以当助理小王偷偷摸摸地告诉她任星玮今晚可能要在这里求婚的时候，她有些手足无措，其他的材料来不及准备下，只能先让人把庄园里的灯光照明布好，顺便把前不久过春节时还没用完的各种烟花炮竹都给搬了出来。 周玉婷抱着手在旁边看着一群人忙上忙下。 她并不确定要是任星玮求婚的话，林殊颜会不会真的答应。 不过在她看来，林殊颜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好在自个儿还算有主见，如果她觉得任星玮的确值得嫁的话，当妈的再去劝阻也没用。 反之，如果她不答应的话，就算有人逼她也没用。 她还沉浸在林殊颜居然瞒着她谈了那么久恋爱的余震中，再说，今儿不是她的主场，盛月那么忙前忙后的操心着，她能感觉到任家的诚意，但最终如何也只能看林殊颜究竟怎样决定。 如果两个人真的不合适的话，今儿也不过就是求婚嘛，又不是结婚，结婚都可以离婚，求了婚反个悔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没有鲜花啊，没有花怎么能叫做求婚呢？”盛月视察着周围的布置，还是有些不满意，踱来踱去，“星玮这孩子又不早说，我现在从哪里给他弄鲜花来？” “有的有的，大少爷早就安排好了，后备箱里全都是鲜花！”小王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 “那戒指呢？我本来是约了一个设计师的，可这也太急了……”盛月跟着又激动又担忧，“戒指他总该准备好了吧？” “有的有的，刚才在车上他觉得空调有点热，把外套脱下来了，不小心把戒指掉车上了，还好我及时发现，替他收好了……”小王同志继续邀功。 这回连一旁的周玉婷都相信任星玮真是准备充分，是真的要跟自家闺女求婚了。 “好，香槟准备好，还有蛋糕，对，厨房里应该有烤好的蛋糕……”盛月挥斥方遒，“小王，拉花和礼炮都准备好了吧……差不多了，你去叫他们出来！” 所以当任星玮和林殊颜跟着小王出了房子后，两个人都直接傻了眼。 眼前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红毯从门口一路铺到水池边，水池周围布上了玫瑰，喷泉在灯光的照耀下变换着色彩，空气中飘来了一阵清扬的音乐。 更为诡异的是，一个一看就是混搭拼凑在一起的三层蛋糕摆在水池边一张桌子上，桌上还有已经开启的香槟与点亮的蜡烛。 而最最最主要的是—— 聂景杰当时结婚用的钻戒正被众星捧月般地供在桌上！ 任星玮：？？？ 林殊颜：？？？ 远在市中心屋子里的聂景杰大概打了个喷嚏。 一群人周在了蛋糕和戒指周围，手里都拿着拉花礼炮，眼中不约而同地向任星玮和林殊颜两人流露着十分期待的表情，甚至都差不多要准备好满腔的热泪用来挥洒了。 还有那台无人机，继续在头顶“呜呜呜”地盘旋，这是要向全网现场直播的节奏吗？ 任星玮和林殊颜也同样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星玮，颜颜，快来啊！”盛月微笑着向他俩招手，“你们在那里站着做什么？喂，星玮，你也发什么呆，主动点……” 不好的预感瞬间让两人都清醒了，他俩同时意识到了门外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而他们想做的，和他俩想做的，截然相反。 现在要是再往前迈一步，大概会被逼得回不了头了，被人按着头求婚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大概只能早就聂景杰和南思秋的那种悲剧吧。 所以只能在门口那群人起哄发难前，先一步回头。 不约而同，两个人立马往后，缩回屋里。 “等等，你俩过来啊！”盛月一见形势不对，急了，“喂，你们怎么往回走啊？星玮！颜颜！” 任星玮带着林殊颜三两步就撤回了饭厅，又从后门出来，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穿过走廊，绕过后厨，再从后厨穿到了天井处。 得见夜空，一抬头，就发现那无人机居然还在半空盘旋。 妈的，这谁还安排了无人机来监控啊，能出这种馊主意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回头扣他薪水降他职位！ 为了避免被拍，两人又只得再回到房子里，又上了二楼，找了个客房躲了进去。 两人偷偷地透过窗户往外张望出去，看到任振邦和盛月两人正焦急地叫人去找今天的两位主角。 “都是我不好，”盛月有些懊恼地拽着任振邦的袖口，“儿子他肯定是想要悄悄地低调地求婚的，现在要是他不求婚了怎么办啊？” 任振邦安慰了她几句，又说：“他要是敢不和殊颜结婚，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回头扣他薪水！降他职位！” 周玉婷本来在旁边抱着手观望，但看见其他人都匆匆忙忙的，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独自闲着，说她也到处去找找。 然后她随便找了个没有人看到的位置窝了下来，舒服地开始小憩。 客房内，小任学长坐在沙发上发呆，突然感觉背脊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脑袋有些发沉。 他揉揉鼻子：“我觉得有人在说我坏话，是不是你？” 林殊颜吃吃喝喝玩玩了一天，这时候也有些困倦，正半躺在床上打哈欠，对周围一切都不太感兴趣，连任星玮的话都不想接，只懒懒地说着：“那么晚了，我只想睡觉，没心情说你坏话，也不想跟你讲话……再说，我觉得你只是有点感冒了，不是……” 林殊颜话还没说完，任星玮又是一声喷嚏，直接把她的瞌睡虫给吓跑了。 她从床上翻滚下来，朝任星玮走了半步，好心说：“要不你还是上床睡着吧，盖好被子捂一捂说不定感冒就好了。” “不要。”任星玮抱着双手，半闭着眼睛。 今天车上空调开得太热，他又着急山庄里恐怕会出什么幺蛾子，于是紧张得出了一身汗，顺手就把外套给脱了。 下车后他满脑子都在考虑怎么对付林殊颜，也没及时穿好衣服。 这才入春的天，气温还不够高，估计就这样冻感冒了。 “那随便你咯，反正他们一会儿就找来了，等他们来照顾你吧。” 林殊颜满不在乎地又爬上了床，但还没躺稳，居然就听见从任星玮那里传来了低低的一声喘气。 她抬起头，才发现任星玮居然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半耷拉着脑袋，脸上有些发红，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巴巴的，与他平时威武庄严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只是有点感冒冒头的症状，但再这样睡下去，估计就能睡出重感冒来。 林殊颜站在任星玮旁边，摸着下巴想了好几秒钟。 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她觉得还是应该发挥助人为乐的精神，来为和谐友爱的社会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怎么说来之前也算是做了不少对不起他的事，今天还吃吃喝喝了人家父母一整天，好心地尊老爱幼关心学长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要凭她一人之力把任星玮拖上床是行不通的，毕竟这人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估计体重也比她多出好几十公斤。 既然上床是不可能上床的，就只能拿被子给他盖一下。 林殊颜拽着偌大而沉重的被子，盖在了任星玮身上。 被子太大，她小心地替他将脖子以下都盖好了，但还是有一大部分被子都耷拉在了地上，林殊颜准备稍稍收拾一下，但没料转身时却一个不小心，脚绊在了被子上。 而她在吓出一身冷汗并以为自己肯定会摔倒的同时，她充分发挥出她行动灵活的优势，半跳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人在动房间门锁。 林殊颜浑身的冷汗瞬间蒸发，跳也跳不动了，吓得脚下都软了。 ——孤男寡女！ 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洗都洗不脱的嫌疑啊！ 第21章 怀抱了抱 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在林殊颜同学正要直接摔趴在被子上的一刹那，醒了过来的任星玮眼疾手快，一把将被子掀开。 然后林殊颜准确无误地摔去了他身上，然后被他用被子盖住。 任星玮身上的味道猝不及防地一下子全部窜入了她的鼻息。 她感到他身上散发的热，还要起伏的喘气，极快的心跳。 而她也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眩晕，自己快要被所有知名与不知名的一切吞噬了。 一手握着门锁的小王打开了门，站在门外，只看见任星玮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脸色发红。 他刚想要进来慰问，任星玮连忙伸手止住：“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出去吧。” “可任总他们都在找您，您看您是不是……”小王认真履行着自己作为助理的职责，坚定不移地向下一任老板表示着关切，“哦对了，还有林小姐呢，她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你们去找找吧，”任星玮假意打了个哈欠，“我今天也累了，先在这里歇歇，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但是……” 林殊颜耳听着小王叽叽歪歪半天都不肯定离开，趴在任星玮的身上是一动也不敢动，憋了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而任星玮和小王说着话，他身体细微的起伏，他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回音都响动在她的耳畔，胸腔在共鸣，惹得她每一口小小的呼吸都随着他在升沉。 “快出去吧，我想睡了。”任星玮不停地给小王下逐客令。 小王恪尽职守，岿然不动：“您真的没事吧？” “没事没事，”任星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快走吧，真的，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林殊颜捂在被窝里，终于听到了门响动的声音，终于忍不住长喘了一口气。 而这时才握上门把手、还没跨出门的小王警敏地一回头，就看到任星玮的身上明显是有人在轻轻挪动。 他之前是奇怪任星玮身上怎么显得如此笨重，原只是以为是这山庄的被子太厚而已。 却真是万万没想到…… 唔，未来老板与老板娘的爱好兴趣真独特啊！ 刚才我为什么还在这里磨蹭，也难怪小任总看起来不开心了？ 嘤嘤嘤对不起，我这就走得远远的，保证不打搅。 任星玮似乎也意识到小王眼中止不住透露出来的一分抓包的惊讶和九分吃瓜的欣喜了，他刚要开口赶人，没想到小王这时候才特自觉地迅速把门关上，然后对门外赶来的其他人说：“就小任总一个人在里面休息，你们也别打搅了，再去找找林小姐吧。” 一阵脚步声齐刷刷地离开。 而任星玮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小王你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啊，你这样的同志放在身边当助理真的合适吗？你该不会是哪个对头公司派来当笑面虎的卧底吧？ 还有，你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任星玮虽然长喘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但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他担心谁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还是硬生生地僵着身子不动，直到门外彻底没了人声，他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被子，看见林殊颜还是原动作地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咦？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他慌张了一下，才抖抖索索地把手指放在了她的鼻下。 还好，没死，还有呼吸的。 但是…… 她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呢！ 这件事突然间都触碰到了任星玮人生的空白点，面对这种情况，没有人告诉过他应该怎么处理。 完全没有经验。 似乎让她就这样睡也不是，推醒她也不是，他感到他的身子一寸一寸开始僵化，大约是被她压得血流不畅供血不足的缘故，还顺便导致了脑部缺氧。 好处是，刚才头晕眼花打喷嚏症状突然间一并消失了。 他保持姿势坚持了十分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看她这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样，要是不把她弄走的话，大概她能一觉睡到明儿早上，那他也彻底不用睡了。 于是他双手搂住了她的肩，用力地将她上身托了起来，他整个人僵直了手臂，再缓慢小心地从被子下挪了出来，把她放在了沙发上，再用被子替她盖住。 弄完了这一切，他浑身也出了一层汗，立刻神清气爽的，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但他哪里知道林殊颜小朋友在沙发上睡得一点都不老实，他刚刚一放手，她就一个侧身去卷被子，往旁边翻去，要不是他耳聪目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只怕她整个人都滚下地了。 沙发不行，那就只能让她睡床上去了。 任星玮将被子掀开，双手小心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整个胳膊都沉得往下。 “看起来瘦瘦的，原来是脂肪密度太大了啊……” 他用力地把她往上抱了抱，而她却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脸往他的胸口蹭了蹭，睡得格外沉，大约梦见了什么好事，嘴角翘起，盈盈笑脸。 任星玮脑子像抽紧了一样。 空白，空白，全是空白。 他低头去看她的睡脸，却发现他身前的衣服上被她蹭上了口水。 任星玮：“……” 任星玮立马温柔也无法温柔了，随手将林殊颜往那床上一放，然后折回身去捡来被子，不客气地往她身上甩去。 但这被子着实是有些大了，也估计是跟他俩都有仇，先前是险些绊倒了林殊颜，现在则是裹住了他的脚，让他一个不留神儿地就直接往床上扑了上去。 任星玮无声地叫了声“不好”，而好在他这时反应还算是迅速，及时用手肘撑住了身子，没死沉沉地泰山压顶般全扑上去，否定铁定把林殊颜今儿吃了东西全给压吐出来。 ——吐出来的都是钱，他家的钱！ 然而他此时大气都不敢出，浑身发抖着挣扎地想要爬起来。 他这才刚要站起身，一抬眼，就看到林殊颜正睁大了眼盯着他。 “你……”任星玮突然间结舌，脸上陡然通红，“你……醒……醒了啊？” “你趴在我身上……想对我做什么？”林殊颜咬着牙问，又说，“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你这一压下来，我差点肋骨都断了！” “我我我……”任星玮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不敢看林殊颜，整张脸都像是被拿到火上去烤着一般，“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见你睡着了，我，我给你盖被子，盖被子呢……” 任星玮越说越紧张，感觉自己有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嫌疑，低头看见林殊颜眉头微微簇在一起，双眼都瞪圆了。 可若说是她此刻生了气，却因为她天生嘴角就是上扬弯起的，如此一来，反而显得有一股子任性小女生的撒娇意味。 任星玮嘴角若有似无地也跟着轻笑了一下。 林殊颜见他这样子，突然有一种被嘲笑的不快，不客气地从床上翻下地来，抬起脚，对着任星玮就是一脚踹去。 任星玮又毫不迟疑地发挥了他强大的避闪才华，而林殊颜则凄惨地一脚踢在了床沿上。 顿时，一阵持续不断惨烈痛感从脚背到头皮席卷了她全身，连眼泪也猝不及防地就掉了出来。 林殊颜抱住脚，可怜巴巴地坐在床边。 脚背上疼痛的地方像在一跳一跳的，抽动得她眼泪都止不住一滴滴地淌了下来。 本来还在一旁拍着胸口感叹逃过一劫的任星玮此时见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开玩笑的心情也没有了，小声地试探着问了句：“喂，你……你没事吧？” 林殊颜噘着嘴，抬起眼皮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本是想骂个人打个架的，但无奈这身体有恙，骂也骂不动，打也打不过，这时更连话的力气都没了，不想理睬旁边这人，又独自凄凄惨惨戚戚地低下头，脱下鞋袜，看着这脚背上红肿起来的部位。 任星玮这下终于觉得自己好像是闯祸了。 他这辈子还没让哪个姑娘哭成这鬼样子呢。 当然，除了那些跟他表白却又被他拒了的女生们。 他也不知道在他拒绝了人家之后，她们会不会也这样独自找个地儿躲起来流泪呢。 他找到房间里的冷冻冰柜，打开，见里面放了几瓶听装可乐和啤酒，随意取了一瓶可乐出来，又抽了几张纸巾，裹在易拉罐外面，走到林殊颜跟前，将东西递给她。 林殊颜抽抽噎噎地止住了眼泪，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撞伤了的话，先冰敷一下，会好得很快的，你自己处理处理吧，”任星玮也低头，看她还不接那可乐罐，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弹跳了一下，“你……不会要我帮你弄吧？” “不用，我自己回房间去处理。”林殊颜应着，也不接那可乐，自顾自地将袜子穿好，提着鞋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任星玮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还十分顺手地就把房门给关上了，他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问了自己一句：“我没做对吗？我这不是挺细心体贴的还没有记仇报复她还记上仇了？” 女人可真麻烦啊！ 也不知道聂景杰那家伙是怎么在花丛中流连忘返的。 要是有姑娘在聂景杰的面前受了伤，他难道还真会帮人家冰敷上药？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除非是他喜欢的人吧！ 可风流倜傥聂公子，这辈子没真正喜欢过谁吧？ 这会儿闹了半天，林殊颜一走，任星玮又立刻觉得感冒的劲儿又上头了。 他慢腾腾地爬上床，裹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间。 恍然间，林殊颜刚才那气鼓鼓的娇气小女生模样又浮现眼前，他哑然失笑。 再想起她手机没电了，他发了条信息给小王，让他找条手机充电线送到她房间。 又再思索了一会儿，他再给小王发了条信息，让他顺便再找点跌打损伤的膏药一并送去。 接着给盛月打了电话，说了说林殊颜的情况。 最后他又找出她的微信号，再发了条好友申请，附言：“脚疼的话，记得冰敷上药。” 忙完一切，他终于任由睡意席卷了。 嗯，盖在身上的被子很软很暖，好像带着她身上的气息。 而他那时跌在她身上的时候，好像也是软软暖暖的。 第22章 求婚实录 助理小王送了手机充电线和药去林殊颜的房间。 开门的是周玉婷。 小王客气地面对着未来老板娘的娘，笑容灿烂如春天：“周阿姨，小任总让我给林小姐送东西来，还让我转告林小姐今儿就别乱动，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能好了。另外，任总他们也知道林小姐受伤了，就说你们明儿也别不急着回城，再在这里住一天吧。” 周玉婷点头答应。 “哦，对了，小任总还说了，他非常担心林小姐的身体，希望林小姐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小王十分诚挚地说，“小任总真的非常关怀林小姐，但因为他也第一次恋爱嘛，没什么经验，难免有些不周全的地方，还希望林小姐多指出，他说他一定会改的。” 后面的话全是他信口胡诌的。 不过周玉婷当真了。 她拿着药，瞧着刚回房间、正在床上躺尸一样的闺女，此时不单觉得林同学不上道了，甚至觉得她简直是木头一样不开窍。 虽然她对任星玮了解还不算多，但单凭他让小王送药送充电线这事儿，就足够说明这位小任同志对林殊颜足够体贴关心。 再论说任星玮父母的态度和家境，她几乎觉得林殊颜这辈子最好的眼光，就是选择了和任星玮在一起。 周玉婷把药和充电线扔在林殊颜身上。 林殊颜模模糊糊地趴在，一下子诈尸般跳起来，又莫名地拿起了药和充电线，也没多问啥，老老实实地插上手机，又乖乖地自个儿涂药。 周玉婷正舒舒服服坐在床上看电视，目光时不时地瞥着她，露出深意不定的笑容，等她全部弄完了，才“啪嗒”一声，把电视关掉了。 这一声，让林殊颜心肝儿都颤动了，她不敢跟她对视，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直了身子，直面周玉婷，一副任人宰割视死如归的模样：“妈，你有啥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周玉婷慢悠悠起身，走到窗前，拉上窗帘：“你自己交代吧，我懒得问。” 交代就交代嘛，拉窗帘是几个意思，是要下黑手打死我还不想被人看见吗？ 林殊颜才刚要开口，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终于有点了可以开机了。 一连串的“车主”的未接电话显示。 然后是微信里噼里啪啦地跟山洪爆发一样的信息，夹杂着任星玮无数条好友申请。 最后一条，他说：“脚疼的话，记得冰敷上药。” 原来药是任星玮让人送来的。 她心里恍然地温暖了一些，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通过了任星玮。 “什么时候恋爱的？”周玉婷发问。 “没有恋爱，是误会。”林殊颜口沫横飞一五一十地跟周玉婷讲述整个事情经过，从于晨回国开始说起，一直到婚礼上假装怀孕，再到在学校里偶遇，最后是在于晨家楼下撞见，等等等等，把自己的罪过轻描淡写地掠过，着重强调了自己的无辜和任星玮的刻意为之，还把简历被拒这事儿也算到了任星玮公报私仇的头上。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和任星玮这件事全都是误会，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一点儿非正当男女关系。 周玉婷不可置信地微微摇了摇头，说：“其实，我觉得他对你挺上心的。” “是吗？”林殊颜摸摸鼻子，又看见了放在床头的药，“如果要说好说上心，可能也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吧？” “你想要的是哪种呢？” 要哪种好？ 林殊颜心口钝钝的疼了一下。 她并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活了这二十多年，真正动过的心，也只有大一那年在驾校学车时。可即使是动心，也只是一个人在试探着感情的边界，还没有触碰到，就已经无可奈何地胆怯退出。 对感情，她无法像于晨那样地敢爱敢恨，她偶尔自卑，但有时候却真的希望，希望下一次遇见某个人的时候，能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面前，而非退缩回自己的天地间。 她想在她未来的某一天，望着对的那个人的时候，不再是忐忑不安的，而是平和的、满足的、充溢了安定与期待。 第二天，林殊颜的脚已经好了大半，除了还有些隐隐约约的疼痛外，走路已经没了大碍。 倒是盛月担心得不行，亲自送了早餐到她房间，盯着她把两人份的东西全都吃光，才心满意足地摸摸她的头，表扬：“颜颜真乖。” 随后她又起身出门，把小王给召唤来，问：“星玮呢？你快去叫他来陪颜颜出去散散步！” 任星玮还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觉，手机铃声大作，是助理小王的电话。 小王顺便还传达了盛月指令，让他连周末睡个懒觉的心思都没了，放空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微信上，林殊颜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他懒得看，正要把手机摔朝一边，聂景杰的一条信息就窜了进来：“兄弟，牛逼啊，但这种人生的关键时刻居然没请我去做见证，杰杰很伤心，杰杰要抱抱。” 任星玮回：“什么关键时刻？” “求婚啊，你昨晚不是跟林殊颜求婚吗？求婚照片都传遍全网了！” 说着，聂景杰传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是一张从空中俯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山庄的大草坪，一席红毯从屋门外一直延伸到水池边，虽然早已夜幕降临，但各色的灯光耀亮了周遭一切，玫瑰，香槟，蛋糕，戒指都清晰可见。 众多的围观群众和双方父母在一侧，另一侧，是任星玮和林殊颜并排站在一起，图片像素不够，影像有点模糊，看起来就像两个人正牵着手似的。 多么和谐温暖的求婚一幕啊！ 任星玮差点就真把手机给砸了，以表示证明一下他富二代的身份。 断章取义啊，这是典型的断章取义！ 看来那无人机不是哪个在场人员安排的，而是某个嫌事儿不够大的无聊至极的吃瓜群众搞来的！ 聂景杰又截来了一些聊天群里的记录。 “前几天林殊颜不是说学长是gay吗，怎么今天就求婚了？” “废话，这明显就是掩人耳目假装自己是直男嘛！” “不对，其实我觉得任星玮和林殊颜在一起挺般配的啊，你放大了看那张图，有没有看到任星玮正在斜斜偷看林殊颜，那眼神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目光是什么，是爱，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 “这样说来，我也觉得任学长好像真是满眼爱意啊，呜呜呜好羡慕林殊颜啊，居然就这样把我们的任学长拿下了……” “学长是我的！我若不死，尔等皆为妾！” “楼上有病，鉴定完毕。” “……” 任星玮揉揉眼睛，不想再看下去。 这些人都是什么眼神儿，语文考试阅读理解满分啊，到底哪里看出他眼神里有爱了？ 聂景杰还在电话那边嘤嘤嘤地委屈着：“你怎么就这样跟她求婚了，不是说好了一起装gay做彼此的天使吗？” 任星玮气不打一处来，感冒都加重了几分：“求什么锤子的婚啊，你见我跟她恋爱了吗我就要求婚？别人脑子不好你也跟着傻吗？” “所以，你还是会跟我在一起的吗？” “滚！” 任星玮蜷到被窝里去，越想越头疼。 不行，要瞎也不能自己一个人瞎！ 他又打开手机，顺手就把照片和聊天记录转发给了林殊颜。 林殊颜正口干舌燥地跟周玉婷和盛月尬聊，就收到了任星玮发来的信息。 她脑子一轰，还是忍不住将那照片放大。 图片定格在她和任星玮的脸上。 周玉婷凑了上来：“哟，小任在看你啊。” 林殊颜跟触电了一样立马把手机关上，心惊肉跳地看了她一眼：“妈，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他貌似……眼里有爱？” 林殊颜：？？？ 周玉婷此话一出，盛月满满的好奇心也来劲儿了，连忙说：“我也要看！” 盛阿姨这样说，林殊颜心虚地不敢不从，只得又打开了手机，供在盛月面前。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当街□□似的。 盛月看着图，眼睛里都放光了，啧啧赞叹道：“我还一直在想昨晚那无人机是谁找来的呢……话说这图拍得真不错，星玮的眼里果然全是爱啊！” 林殊颜：“……” 老妈，阿姨，这图明明拍得连人脸五官都挤在了起来，你们究竟从哪里看出有爱的？ “颜颜，你加一下阿姨的微信，把图转发给我吧？” “哦？” 盛月收了图，立马将这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又忍不住拿着左右欣赏了半天：“这样就好，这才像是一家人嘛！” 林殊颜：？？？ 而盛月秉承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观念：“对，我还要拿给老任看看去！” 盛阿姨，求你了，不要再宣传了嘤嘤嘤。 盛月走开后，周玉婷又诚恳地点点头，对林殊颜说：“虽然你说你和小任没有恋爱，但其实吧，妈妈也从来没说不准你恋爱什么的。你那么大了，也马上大学毕业了，妈妈觉得小任不错，你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林殊颜：“……” “他妈妈我也熟悉，算是知根知底的，这总比你突然找个不认识的男孩回来好吧？” 林殊颜：“……” 妈妈，妈妈你忘记了你昨天早上还在担心人家是从事拐卖妇女勾当或者是搞邪教组织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知根知底了，你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 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哼！ 第23章 雨夜里 任星玮在盛月的威逼之下，只得来接林殊颜去散步。 林殊颜在周玉婷的威逼之下，也只能跟着任星玮去散步。 任星玮走在前面，林殊颜跟在后面。 两人全程默契得一言不发，从任家这私人地盘一路沿着石子路绕到了对外营业的休闲山庄处，再一前一后地围着人工湖晃悠了两圈。 晃荡了两三个小时候，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就一人一张长椅地遥遥隔开，分别坐着休息。 来山庄度假的一对老夫妻正巧走过此处，老夫妻见相邻的两张长椅都分别坐了一人，略显尴尬，却又不好意思叫人家给让座。 于是老太太只能坐在林殊颜旁边，那老爷子则和任星玮坐在了一起。 但两位老人家没坐一起，心却还在一起，想要一起说说话，于是充分发挥了说话靠吼的精神，起此彼伏地在任星玮和林殊颜两人耳边大声聊了起来。 但毕竟年纪大了中气不足，吼了不过几分钟，老爷子开始咳嗽。 而任星玮也终究是坐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那老太太跟前说了几句，让老太太和她丈夫坐在一起。 老太太连连道谢，把座位让给了他。 林殊颜往旁边再挪了挪，任星玮也往另一边挪了挪，两人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还足够再挤两个人。 气氛太压抑，比昨晚在那客房里还要压抑。 好想回去，但要谁先开口说这句话才好？ 算了，还是等对方说吧，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就在这里坐到晚饭时间，等小王来找。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丝毫不客气地跑到两人中间坐下。 又过了不到半分钟，一个与男孩同岁的小女孩又跑了出来，跟小男孩挤坐在了一起。 长得一模一样的龙凤胎也太可爱了吧！ 两个小屁孩一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指着前面一片落日映红的湖水，惊叹着叫着：“哇，好漂亮啊！” 任星玮抬起头，也望着眼前这落霞春水海天一色的景致。 他再转眼去看林殊颜，只见她也望向了前方，侧脸被徐徐落下的夕阳铺上了一层金。 即使隔开了两个小孩的距离，但他还是可以看到她的睫毛轻轻扇动着，眼眸里一片金光闪闪，柔和曼妙，璀璨至极。 无可预兆的，他此时突然想起昨夜她在他怀里的睡脸，想起她生气时却还弯起的嘴角，还有眼睛里含着的泪水。 奇妙的感觉在心里流淌，汩汩涓流般。 她似乎有所感应有人在看她，他连忙收回了目光。 年轻夫妻来找两个小孩，林殊颜和任星玮连忙起身。 而那爸爸一见任星玮，本还想对小屁孩们发脾气的臭脸突然变换了表情，惊喜地叫道：“你是任星玮？是你吗？” “你是……”任星玮不确定自己认不认识这男人。 “你忘记我了？我是比你高三届的……嘿，也正常啊，我快毕业的时候你才大一呢，”男人跟任星玮握了握手，又忙对他妻子介绍，“老婆，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任星玮，我们学院当时的院草……” 林殊颜一听，乐了：“院草？现在还有那么土的说法？” 任星玮横瞪了她一眼。 而这爸爸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胆敢嘲笑院草的林同学身上，恍然大悟般一拍手：“你……你就是星玮的老婆吧，幸会幸会啊！” “不，我不……” 林殊颜还没开口纠正，那男人就已继续笑笑对任星玮说：“当年你一入学就引起全校女生狂欢了，我们那时候卧谈会时，还偷偷讨论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林殊颜瞄了任星玮一眼。 是啊，他那么受欢迎，他会究竟是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不对不对，我管他喜欢什么样的，跟我有何关系！ “……后来我有一次生意上见了你那好朋友，对，小聂，聂景杰，他说你那时候成日去学校等一个姑娘，想来就是弟妹了吧？” 林殊颜忽然间胸口闷了一下。 她本以为任星玮要么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要么就真是个隐藏的gay，但听他这学长一说，原来他也是真的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曾经也会像其他初次恋爱的男孩一样去等一个人。 ……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那俩小孩的妈妈见林殊颜脸上明显暗淡了一些，连忙拽了拽男人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而男人这才觉察自己好像真的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一时脸色涨成猪肝一样，连声对任星玮和林殊颜道了再见，牵上媳妇孩子，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于是这种奇异的气氛又回到任星玮和林殊颜身上，两个人倒也默契地不提刚才那男人所说的事，又十分心灵相通地一前一后原路返回。 晚饭吃得有些沉闷，即使盛月和周玉婷不停地嘻嘻哈哈聊着天，任振邦也在附和着讲了些笑话，而任星玮却是一直埋头不语，要么就是玩着手机，眉头皱得紧紧的。 林殊颜只听到屋外好像下了一场大雨。 夜深之后，雨慢慢停了，林殊颜披了件外套，准备出去散散心。 这边私人庄园内的灯光都已经黯淡了下来，只能勉强看清房屋的轮廓和道路，而离此处不远的那度假山庄里则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场景。林殊颜踏在润湿的草坪上，缓缓地朝着那片光亮之处走去。 浅浅的光亮映了她脸上。 突然，也有细细的小雨飘落在她的眼睫上。 她揉揉眼，找了一处可避雨的屋檐，站在屋檐下，又仰望着暗色天空中薄薄的那一层乌云和远处清亮夜幕里闪烁的几颗星子。 毛毛细雨又渐渐变大，檐上有水滴开始往下滴。 雨点落在她的发丝，慢慢又汇聚成了小小的水珠，落入脖子里，凉凉的。 林殊颜有些懊恼出来的时候太急，没有带伞，现在也只能准备冒雨回去。 脚上已经不疼了，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来跑的话，应该不至于会淋湿感冒什么的吧？ 当她正憋足了一股子劲儿要跑时，一个人影停在了离她十步之外的地方。 她抬眼看去。 是任星玮。 只是这时的这个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在远处遥遥映射过来的昏黄灯光下，他的目光竟然显得有几分缱绻柔情。 不对不对，一定是刚才那照片带来的错觉！难道还真能像周玉婷和盛月说的，他看她的时候眼神里有爱啊？ 林殊颜强挤出一点笑：“学……学长，你也出来散步啊？” “哦，”任星玮听到她这话，眼神终于不再那么迷离朦胧，但鼻音有点重，看样子感冒症状大约又出来了，而声音便是出乎意料地温柔，“你也出来散步啊？” “是啊，但下雨了，”林殊颜嘻嘻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态度跟平时一样，朝任星玮上前一步，用手遮住头发，“那能不能麻烦学长把我送回去一下吗？” “当然……”任星玮退后一步，“不行。” 林殊颜：“……” 为什么啊，不过是借伞一起走而已嘛！ 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任星玮，他哪里会好心好意地共享雨伞用啊！ 任星玮指着她：“我刚才看了学校那聊天群，我是gay的事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难怪他刚才吃饭的时候眉头蹙成那鬼样子。 “这样，你现在就把手机拿出来，在学校那聊天群里好好解释一下，说清楚我不是gay，然后在你的朋友圈里发道歉信，要诚挚地表示今后绝不造谣传谣，对，还有求婚这事，你也出面说一下只是谣传，是假的，”任星玮说，“做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还讲条件了是不？我还没问你你当年等的是哪个女孩呢？ 等等，这不是我该问的事，我为什么要关心！ 林殊颜觉得自己有点混乱分裂了。 她脸上抽抽，摆摆手：“算了，那我还是等雨停吧。” “随便你。”任星玮倒也不跟她客气，撑着伞转身就走。 哼，就你这种态度，还想我给你道歉呢，我不继续坑害你就算我良心好的了，居然还想要我解释。 林殊颜坏心思继续作祟，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群，咬着牙输入了几个字。 “求婚是假，掩人耳目。” 嘿嘿，这样算是解释求婚的事了吧？是你让我解释的嘛。 而此言一出，一瞬间，群里果然又炸了。 林恶毒女主殊颜又继续干了件恐怕要被任星玮杀人灭口的事。 她又发：“祝福@任星玮” 群里立马掀翻天了。 林殊颜满意地做完这件损人肯定也不利己、但她完全不在乎利不利己的事，正准备冒雨回去，又听到有人脚步声走进。 “哎，林小姐你真的在这里啊，”是小王的声音，手里撑着一把伞，还拿着一把伞，“小任总说看到你在这里躲雨，让我来给你送伞的。” 林殊颜接过伞，声音有点颤抖：“任星玮让你送的？” “是啊，”小王笑着，“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呢，谁会半夜三更没事儿地跑出来淋雨啊？” 林殊颜打开聊天群。 啊啊啊时间过了，消息无法撤回了！ 任学长我好像又做了点对不住你的事情，那你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小王看着林殊颜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以为她是被任星玮的所作所为给感动了，于是决定做个好人好事，顺水推舟一下，为未来老板和老板娘的感情升华添砖加瓦。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钻戒，放在林殊颜手里，诚挚地说：“虽然昨晚小任总的求婚没能顺利进行，但他的心意我相信林小姐你一定已经感受到了。戒指事小，人事大，既然这戒指终究会戴在你手上，现在先拿着也没关系，我想这也一定是小任总想做的。” 林殊颜：“哈？” “相信我，他值得一辈子托付。” “……” 林殊颜呆呆地拿着那戒指和伞，望着这位王助理跨着豪迈气壮山河哥只是个传说做好事不留名的步伐走远，心里跟个被猫咪玩乱的毛线团一样，解都解不开了。 呜呜呜不对啊，这事情不仅走偏了，而且好像怎么都扭转不回去了。 第24章 暗恋对象 聂景杰看到林殊颜在聊天群里@任星玮的信息，差点笑出了声。 这几天他住在任星玮家里，一直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毕竟隔壁就住着一只母老虎，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吃人不吐骨把他给生吞活剥了，这让他整个日子都过得格外艰辛，连叫个外卖来送餐，他都得趴在猫眼上反复确认好几遍门外不是杀手于晨。 所以仔细算来，这些日子来最为开心的，也就是这一刻了。 于是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他立马就来了精神，连忙截图留存，免得林殊颜撤回信息。 紧接着他用无辜地语气在群里回复：“抱歉，其实任星玮的爱人就是我。这件事是我多年来的秘密，我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也害怕家人和朋友不接受，但既然小林同学都替我说了，那我也必须勇敢一点，希望大家祝福我和星玮，感恩，笔芯。” 本来他觉得自己发了这段话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没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还热闹的群里居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消失了一样，一句回复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手机没信号，又再重新退出微信，再登录进去。 好像信号也没问题啊？ 于是他尝试性地再在群里发了个爱心表情，也顺利发出去了。 但还是没人回复。 我去，你们这些人是看不起我所以让我冷场难堪是吧？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人在群里开口了：“本来吧，林殊颜说任星玮是gay我还是信了的，毕竟任星玮那么多年也没谈过女朋友，但居然是聂景杰出来认领，这……呃……” “是啊，我就算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聂景杰是gay。” “聂景杰一开口，可信度立马为负数。” “我读书时同宿舍的姑娘、英语课同桌、学生会外联部部长还有工作后遇到的一个甲方都跟聂景杰谈过恋爱，我敢百分百打包票，聂景杰绝对只喜欢女生。” “前不久他不是结婚了吗？” “那新娘当场就跑了，大概也是知道他过去的事，根本就不想嫁。” “聂大公子的口碑能混成这样，也确实不容易啊。” 聂景杰：“……” 声名远扬，连出柜都没人信。 而且你们真的不顾及我就在群里和我的感受啊，一个个说话那么伤人嘤嘤嘤。 杰杰委屈。 聂景杰还沉浸在无比的悲伤之中时，任星玮的电话过来了。 他本来以为任星玮是看到信息来兴师问罪的，吓得直接把手机摔到了地上，差点没接起电话来。 等电话终于接通了，他紧紧闭上眼睛抿紧双唇，等待暴风骤雨来袭。 出乎意料的，任星玮没有发飙，也没有说群里的事，而只是低低的一句叹息。 聂景杰愣了愣，才问：“咋了，兄弟？失恋了还是失业了？” 半天，任星玮才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见过我电脑桌面上那个照片吧？” 聂景杰想了想，“嗯”了一下：“记得，你大学时的暗恋对象嘛，你大四的时候不是随时去等她……也没等到吗？” 任星玮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往事让他……不，是感冒让他绝望。 暗恋不暗恋的好像也说不上，只是一直以来，他的心里好像有那么一块小小的、柔软的位置，一直等着人去填补，而那个女孩却只是一个模糊而遥远的侧影，他无法把她想象成任何人。 下午与林殊颜在人工湖边看夕阳时，他看着她的侧脸，隐隐约约中觉得似乎熟悉，而他不敢肯定。 刚才他撑伞出去散步时，又远远就看见林殊颜在那屋檐下躲雨。 也如多年前的那个清晨时分一样，潮湿的雾气，滴落的雨水，女孩的发丝。 他甚至在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很久很久以前，仿佛看到了那个女孩。 终于，在他再想起那张照片时，眼前出现的竟也就是林殊颜的模样。 马尾辫，弯成了月牙形的眼睛，翘起的嘴角。 就像初见那女孩时一般，当他再想起林殊颜时，同样的，心跳止了一拍。 聂景杰听任星玮絮絮叨叨地说完，一言以蔽之：“那就是说，现在有两个事情要弄清楚，一，你那么多年的暗恋对象是不是林殊颜，二，你是不是喜欢上林殊颜了。” 任星玮呆了一下，然后凶巴巴地回答：“不是！不喜欢！” 说完，挂断了电话。 聂景杰：“又不是我惹你了你对我生什么气嘛，我现在那么难过还没找你安慰我呢，呜呜呜好伤心啊我需要出去happy一下。” 想到这里，他也不那么难过了，小心翼翼地从猫眼看了外面没有于晨的动静，然后立马闪身出门，快速冲到了电梯门前。 等电梯“叮”一声刚刚到达，他一个箭步就往里冲，然而立马就眼前一黑地撞在了一人身上，接着整个人往后就坐了下去。 啊，屁股好疼。 啊，还有不详的感觉。 “聂！景！杰！”于晨摔在地上，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看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你眼睛瞎了还是赶着投胎去啊，会不会看清楚里面有没有人了再进电梯！？” 果然是怕啥就遇到啥，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进电梯也遇女罗刹。 聂景杰欲哭无泪地先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再俯身去扶于晨。 于晨本来不想让他扶的，但好死不死地被聂景杰这么用力一撞，脚下打滑，一只高跟鞋直接崴断了跟，而电梯四壁光滑没有地方可扶，她只能勉为其难地抓住聂景杰的袖口，借力站了起来。 聂景杰低头看着她断掉的鞋跟，心里好歹是起了波澜，有了些动容，也不管于晨在耳边嘀嘀咕咕地骂了，老老实实地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小母夜叉回到她家里。 于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脚踝处发热发颤，低头一看，居然是整个儿都肿了起来。 她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聂罪魁祸首景杰惭愧地低下了罪恶的头颅，怯怯喏喏地问道：“你家里有药吗？要不，我帮你脚上涂点药……吧？” 于晨指了指一处柜子。 聂景杰屁颠屁颠地去取了药，半跪在于晨跟前，替她将高跟鞋脱了下来，又帮她卷起了裤脚，才小心地用棉签沾了药水，一点一点地涂在红肿的地方。 药水在皮肤上化开，就如一点点温柔慢慢地化开。 屋外雨水依旧淅淅沥沥，打在窗户玻璃上。 于晨转头去看窗外，只看见了聂景杰和她的影子倒影在一片城市灯光闪烁的霓虹中。 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巴黎。 那时候她也是满眼的霓虹，也是这个人在她的面前，呼出的白气将她眼前的一切都遮掩，而那时候他身上的味道令她心慌意乱，无处可逃。 此刻她的心里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抿着嘴。 然而谁能想到，聂景杰替她上完药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地补充了一句：“我听星玮说昨天林殊颜的脚也受了点伤，你和你好闺蜜还真是有难同当啊，那么倒霉的事情也能凑到一块儿去。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腿太粗了，太浪费药水了，应该好好去锻炼一下瘦个腿。” 于晨嘴角向下，飞起一脚，病腿直接踢在了聂景杰的下巴上，聂大少爷立马往后飞去了一米远。 “哎哎呀呀哎呀我的下巴嗷嗷嗷下巴都断了——” “嗷嗷嗷呜呜呜脚好疼啊聂景杰你个猪头啊赶快送我去医院——” 半夜医院急诊科，两个病人。 一个脚踝骨裂，一个颈椎关节受损。 医生看看于晨，又看看聂景杰：“打架了？” 于晨点头。 聂景杰无法点头，只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夫妻之间要和平相处嘛，”医生低头写病历，“家暴可要不得，实在过不下去了，还可以考虑离婚或者诉诸法院，但打架是不可取的，不仅这胳膊腿的会打坏，感情也会打坏的。” 聂景杰连忙解释：“我们不是夫妻。” “是仇家，”于晨补充，“一见面就要打架的那种仇家。” 医生见鬼似地瞪了两人一会儿。 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个脚上五花大绑，拄上了拐杖，一个戴上了颈托，只能往前直视不能再左顾右盼了。 两个人弄了半天也都累了，吵也不想吵，闹也不能闹，认识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非常和谐地相互帮助上了出租车，又进了电梯，再一言不发地各自去开房门。 聂景杰调整好站姿，转过身来，面朝着于晨，认真地说：“你……好好养伤啊，早日康复。这个……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于晨拄着拐杖，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有什么需要的话千万别来找我。” 说完，她一瘸一拐进了房间，不客气地将房门重重关上。 聂景杰心肝儿跟着关门声一起震颤了一下。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天光和城市的灯光映在他的身上和格外显眼的颈托上，显得有些萧瑟。 他背靠在门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面容沉入黑暗里。 第25章 病中注定 林殊颜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梦里是曾经下过雨的屋檐，她悄悄地去看那个人，手里握着手机，想要他的名字和号码录入手机里。 可他的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孩，他们站在屋檐下，亲昵地说话。 她不敢靠近，心就像被缓缓撕裂成了一片一片，血腥地染了漫天满地的红，连哭都没了声音，无人可听见，无人可安慰。 正当她要离开，他却叫住了她。 她欣喜回头，看见的却是任星玮。 林殊颜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望见窗外天才蒙蒙亮。 她揉了揉额角，又想起刚才那个梦。 大概是这两天和任星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才会莫名其妙地梦见他。 不行不行，得赶快把他从脑子里赶出去！ 她又躺下身来，闭上眼，这一觉终于无梦，直接就睡到周玉婷开始扯她的被子叫她起床，她又才迷迷糊糊地穿衣洗漱，再面无表情地和任星玮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生厌地吃了早饭，最后被盛月硬生生地塞进了任振邦的车后座。 盛月也坐了进来。 “盛阿姨，我妈她……”林殊颜不想和任星玮爸妈一起坐。 盛月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下车：“你妈妈坐另外一辆车，星玮会陪着她，你放心。” “可是……” “颜颜，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了，虽然现在我们彼此了解不多，但这才需要多交流和沟通啊，”盛月微笑，“我想你妈妈也会这样想的。” 任振邦发动了车，点点头：“没错。” 不，我跟你怎么会是一家人，我也不想了解。 更不想交流和沟通。 虽然不知道周玉婷是怎么想的，但敢肯定的事，任星玮绝对也不想和她互相了解、交流、沟通。 林殊颜一边回答着盛月提出的各种问题，假笑笑得两颊都已经酸疼僵硬了，突然鼻子发痒，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尴尬地揉揉鼻子，抬眼看着盛月。 盛月倒是满不介意，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拍拍任振邦的肩膀，笑着说：“老公，你瞧他们小两口啊，连感冒都是一起感冒的，真是太有默契了。” 林殊颜脑袋一僵：？？？ 什么小两口，哪里来的小两口！？ 盛阿姨啊，求您老人家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就算您非常想把您儿子给嫁出去，那也得找一个跟他对的上眼的啊！ 而您再怎么急切，也不能随便在老同学的下一代中找一个来祸害啊！ 更何况，你儿子好像心有所属了…… 而不是我。 林殊颜莫名又有了些低落，垂着头。 盛月又转过头来，见她这模样，以为是感冒严重了，脸上倒是多了几分关怀：“不过颜颜啊，你可得注意点啊，最好不要生病啊，尤其是这段日子，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回头有什么需要的，阿姨都会安排好的。” 林殊颜回过神来：“嗯？啥？” 盛月脸上挂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瞅了自家老公一眼，又才贴在了林殊颜耳边说：“肚子……” “肚子？”林殊颜还是满脸不解，“我的肚子怎么了？还是阿姨您想去卫生间啊？” 盛月一只手抚上林殊颜的小腹，轻声温柔说：“是小宝宝啊……” 林殊颜终于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焦透了。 啊啊啊啊啊那个视频，都是那个视频惹的祸！ 什么“我怀孕了”，什么“我会对你负责的”，盛月肯定也看过了那东西！ “盛阿姨，不是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林殊颜语无伦次起来，“我这肚子里除了今早刚吃的东西和昨晚没排空掉的东西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了，你信我啊！我肚子里真的没有小宝宝！” 盛月：“……” 盛月权当是小林同学羞涩了。 仔细想想也没错，虽然说现在社会开放了吧，但未婚先孕这事儿的确还是有违大家的传统认知，于是她在大脑里认认真真分析了一下各方面情况，权衡了利弊，才一锤定音地说了一句： ——“颜颜你不别怕，阿姨一定会在肚子明显之前帮你们把婚礼的事情全部敲定。只要婚礼时看不出肚子来，就不用担心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了。” 林殊颜：“……” 不对啊，前晚你们安排求婚，今天就开始安排婚礼了，是不是我明天就得准备进产房，后天就得二胎了？ 效率不要那么高好不好！ 我和任星玮连恋爱都没开始恋爱，你们怎么就催婚了呢？ 嗯？怎么说起来像我想和他恋爱一样？ 不，是我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 一！点！也！不！想！ 林殊颜不敢再开口说话，就怕说啥都被追求人生效率的盛阿姨给堵回去，让她百口莫辩。 这件事还是得和任星玮说清楚才行，由他去跟他爸妈解释。 她望向了车窗外。 昨晚下过雨，空气似乎还很湿润，沿路的树木显得翠色更深了一些。放眼望向远处，袅袅薄雾缠绕黛色山峦，她一时有些恍然失神。 她想起了那个人。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种天色，青烟绕过那个他的发梢，他低垂着双眸，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恬淡起来。而岁月长久了，他的样子却也像慢慢散去的雾气般，无法再记起。 这一切，大约本来也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幻想。 回到家里，林殊颜小朋友终于还是不负众望的重感冒了。 本来她一年半载也多少会感冒个一两次，休息休息就没事了，但这一次感冒病毒却好像来势汹汹，直接让她浑身没力地在床上躺了两天。 期间她想起之前收到天辰科技的那个面试信息，认真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果是骗子信息，那没有必要去，如果真的是天辰人力资源部发来的，那就更没必要去了。 面试研发部，开国际玩笑吧？别说面不面试得上，就算真的靠着任星玮一家的强大后台而通过了面试，她又能在研发部做什么，在word上打字玩还是天天做excel和ppt？ 再说了，要是真去了天辰，和任星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指不定在任星玮还没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时候，她就已经忍不住君子动手不动口了。 阿弥陀佛，八字不合。 而小林同学睡觉睡过了天辰科技面试日的后果，就是直接把天辰科技的老板和老板娘给招惹上门了。 助理小王跟在任振邦和盛月这两座大山的身后。 他后面还跟着一位医生和一位营养师。 一进屋，几个人不由分说地就把林殊颜从床上给拉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开始量体温、查血压、听心率。 无理程度堪比老母夜叉叫她起床。 林殊颜任其折腾，再求助地望着小王。 小王无奈地耸耸肩。 小王我也没办法啊，都是老板安排，都是生活所迫。 林殊颜又可怜巴巴地望向了周玉婷。 周玉婷好几天不见盛月，正忙着和她唠家常，直接把弱小无助的小林同学忽略了。 小林同学：我太难了。 最后只有任振邦好心地过来，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昨天面试时没见到你，打电话问了你妈妈才知道你生病了，今天才抽空和你盛阿姨过来看你。” “其实就是小感冒，”林殊颜擦着鼻涕，“还真面试啊？” 不是骗子信息吗？ “是啊，当然是真的，我想星玮他应该也迫不及待地希望你进公司工作，这样你们每天都能在一起了，多好啊，”任振邦一脸温和地说，“不过你放心，虽然是做星玮的助理，但绝对不会辛苦，你该休息就要休息，不想上班随时可以回家，叔叔已经安排小王回星玮身边帮忙了……” 小王眨眨眼。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得去做任星玮的助理。 “等等，任叔叔你说什么，做任星玮的助理？”林殊颜打断任振邦的话，“但不是让我去面试研发部吗？” 这回轮到任振邦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他如今虽然还是公司大老板，但因为准备退休了，很多事情也已经放权下去了，他只是偶尔会例行过问一下。 而如果不是那天看到了林殊颜的简历，他也根本不会关心今年招聘的事。 他现在想来，觉得大约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发给林殊颜的面试信息写错了部门。 于是他默默地给柯宝楠记上了一笔。 林殊颜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吧，我一个学汉语言文学的，又不会编程写代码，那研发部我是肯定不能去的。其实我妈也说了，让我今年就不用工作了，继续复习考研，所以天辰我就不去了，还多谢任叔叔关心了……” 周玉婷一边和盛月聊着天，耳朵却还听着这边的动静，一听到林殊颜的话，立马转过脸来不阴不阳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了让你不用工作继续考研？” 林殊颜结巴：“啊，不就是前……前几天……说的？” “我说的是你如果找不到工作就继续考研，现在有工作了，也是你自己投的简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工作？”老母夜叉开始咆哮营业了，“整天在家里混吃等死的，你信不信我一铲子把你削了！” 周玉婷一开口，怂包林殊颜一下子就没了气焰。 不，是因为感冒了没力气，不是因为怕老母夜叉啊嘤嘤嘤。 人生真的很艰难了。 在现实面前，林殊颜小朋友终于还是认命了，但在认命前决定还是拼死挣扎一下，让自己显得有点尊严。 “任叔叔，哪个部门的办公室离任星玮的办公室最远？” 任振邦想了想：“应该就是研发部吧。” “那我还是去研发部好了，整理文件，复印材料，写一下部门工作总结之类的，我应该还是可以胜任的！” “但是……”任振邦犹豫，“你确定不去星玮身边？” 其实他丝毫不关心林殊颜能在研发部做什么，就算她每天去对着电脑发呆或者玩空当接龙和扫雷他都没有意见。 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嘿嘿嘿嘿，远一点好，远一点好。”林殊颜尴尬地笑。 她可不想每天一上班就见到任星玮的脸，八字不合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怕是到时候闹出点人命来就不好了。 任振邦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林殊颜。 毕竟，儿子和准儿媳还没正式结婚啊，这样避嫌的话，倒是可以免得公司里一些人眼红和说闲话，而研发部多的是一心写代码、无心聊八卦的技术男，舆论环境应当比别的部门要好些。 实在不行，那就等到两个人正式对外公布婚讯了，再把她接回任星玮身边吧。 于是任振邦立即就拍板了：“那就这样吧，殊颜，下个月一号开始有新聘任员工的培训，到时候你就正式来上班吧。” 第26章 我保护你 于晨腿伤了哪里也去不了，收购酒店的工作也只能闲置了下来，这一闲置几天的结果，就是韩工作狂莉大总裁气势汹汹地亲自上门拜访，偏巧于晨瘸瘸拐拐地去小区门外吃晚饭了，还把手机忘在了家里。 韩莉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又打电话没人接，气得一脚踹在了门上。 聂景杰听到隔壁门外有动静，从床上翻了下来，趴在猫眼上看。 哟，居然是个和杀手于晨一样凶悍的女杀手呢，这是江湖寻仇还是江湖寻仇还是江湖寻仇呢？ 他只怕是自己又惹上一个杀手，放轻了脚步，正准备缩回房间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像敲在他脑门儿上。 他只得又回头，继续从猫眼望出去，果然就是那个于晨家门口的中年女人。 这中年妇女保养得当，气场更是强大到他隔着门都觉得回避不开，再仔细瞧着她的眼角眉梢，就知道她和于晨之间的关系匪浅，至少也是血亲的那种。 ——最大的可能，是杀手于晨她妈。 他怕死，于是他小心地开了门。 配着露八颗牙的笑。 韩莉客气地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温柔谦和：“不好意思，我女儿住在您隔壁，可不知她现在去哪里了，手机也打不通，能不能麻烦您让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她看了看手表，“最多半个小时，行吗？” 聂景杰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十分受用的表情，客气得跟二百五似的：“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您请进！” 韩莉举止端庄，与她刚才在于晨门外敲门的凶悍劲儿完全不同，全然一副事业有成女企业家的高贵风。 当然也许和她常年在商场厮杀有关，也或者跟她是于晨妈妈有关，聂景杰看着她的时候，总忍不住浑身冒冷汗，于是在给她递水杯的时候，直接把水给洒在了她袖口上。 完了！死了！ 聂景杰差点跪下：“阿姨，不……不好意思……我给您纸……” 韩莉完全没生气，只浅浅地笑，接过聂景杰颤抖双手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袖口的水迹，见他都不敢与自己对视，才颇有疑惑地问了句：“你……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我？” 不，不是怕您，是怕您女儿…… 顺带把您也怕上了。 谁让你们眉眼之间长出了同一种强悍风格呢？ “不，不是，阿姨您误会了，我只是……”正答着，聂景杰竖起的兔子耳朵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电梯到达的声音。 他急忙调整了一下颈托的方位，顺手抹了一把头发，就忙开了门，果真见到于晨瘸着腿正往她家走，还一边在包里摸着钥匙。 他朝她招手，她视而不见。 他只能低声叫道：“喂，你妈妈在我这里！” 于晨愣住一下，转头，见韩莉也从屋内走在出来，站在聂景杰旁边。 聂景杰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晨和韩莉的谈判会改在了他家里。 准确的说，是在任星玮的家里。 ……的餐桌上。 而韩莉面对于晨的表情，终于和她刚才敲门的那股凶悍劲儿吻合了，于晨身上渗透出来的冰冷气场，也让聂景杰有些发憷。 他战战兢兢地准备给于晨也倒杯水，刚转过身，没想只听“哗啦”一声，韩莉直接把手里的水泼在了于晨脸上。 聂景杰：！！！ 这是要打起来了？！ 天啊这也太吓人了吧！ 聂景杰左右寻思这屋里哪里有地方可以躲。 于晨擦了一把脸，目光更倔了些，一副英勇无畏誓死不屈的表情。 而韩莉一见她这样子就更来了气，抬起手，正要一巴掌给她扇下去的时候，聂景杰连忙把本来要给于晨的水递到了她手里，连忙赔着笑：“阿姨，您渴了吗，您喝口水吧！” 韩莉连笑都懒得对他笑，冷哼一声，一杯水又是一滴不剩地泼在了于晨脸上。 聂景杰：？？？ 于晨愣了一瞬，目光一下子锁定在了聂景杰脸上。 聂景杰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不是我，你别认为是我故意给你妈水，好让她泼你的啊！ 冤有头债有主，我本来就只是好心地想让你们别吵起来的！ 韩莉重重地把杯子搁在桌上，中气十足怒吼一声：“加水！” 聂景杰不敢接话，可怜巴巴地望着于晨。 于晨怒了，站起身来，双手撑桌低着头看着她妈：“韩大总裁，你别太过分了！你当我是什么！你使唤的一条狗吗！我腿受伤了，只不过是耽搁了项目的进程，我又没说不做了，你跑到别人家里吼什么吼！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韩莉也大怒，站了起来。 如果是漫画的话，现在两人四目之间应该有电闪雷鸣。 而聂可怜巴巴景杰只能站在一旁，连开口相劝的勇气都没了，只怕自己出手即残，出口即哑。 “说就说！”于晨不甘示弱，“我说——你！不！要！脸！” 韩莉一瞬间就像是被点着了汽油，一脚踢在餐桌椅脚上，餐桌一动，撞上了于晨的腿。 于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调整了脸上痛苦的表情，继续横瞪着韩莉，而她眼眶已经不由红了些。 聂景杰站在一边，心突然像是抽了一下。 “你腿受伤关我屁事！项目再没进展你以后也被插手公司的事了！给我在家养老得了！”韩莉冷笑，“养一个废物我还是养得起的！” 于晨一拍桌子：“你骂谁是废物！” “除了你还有谁！”韩莉继续冷笑，笑得整个屋子都像堕入冰窟了似的，她手指向了聂景杰，“难不成他也是家里养着的废物？” 聂景杰：“……” 是的，我还真是的。 我就是那传说中天下独一份儿最废的废物。 无妄之灾，杰杰想哭。 于晨顺着韩莉手指的方向，瞧向了聂景杰。 她眼眶还红着，头发全都湿了，眼线也花了，水从脸上流下，汇在下巴处，又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打湿了身前一大片。 聂景杰刚才只是心抽，这一秒钟，却明显地感到心抽得开始发痛。 突然间，他有想一辈子好好保护她的冲动。 也真的…… 也不想再做废物了。 韩莉还在气头上，哪管得着谁是废物谁不是废物，一屁股坐下，抱着双手，继续颐指气使：“公司的事，绝对不能耽搁，我也不会因为你是我女儿我就对你网开一面，你腿瘸了就找让你瘸腿的人算账，耽误公事算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卖你人情？” 于晨漫不经心地擦擦眼角，也坐了下来，脚上还在发酸发痛，她又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旁边的聂景杰。 而韩莉却极为眼疾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瞬的神色，也抬眼看向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聂景杰本尊，问：“他把你搞腿瘸的？” 于晨没回答。 而韩莉大总裁岂能猜不到，这时候看聂景杰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些警惕防备。 但看在这位小伙子刚才对她还算礼貌的份儿上，她硬是把想杀人的念头给压了下去，继续冷冰冰地对于晨说：“瘸腿的事后面再说，你现在倒是先跟我讲讲，你准备怎么拿下那酒店？” 于晨又不由自主地瞥了聂景杰一眼。 这拿下酒店的关键，不就站在这里吗？ 韩莉见于晨不说话，内心那噼里啪啦的火炮又点了起来，开口就骂：“我让你跟我说计划，你看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啊！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就这样看他！” 于晨这次倒也没有跟她妈硬碰硬，反而是不明情绪地一笑，慢慢悠悠地说：“那就得问问聂大公子什么时候把酒店给我们了……” “聂……”韩莉这才正眼瞅向了聂景杰。 聂景杰头一遭被于晨母女两人给同时盯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场景，太可怕了…… 可谁知眼前的情势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韩莉瞬间像火山喷发了一样站起来，餐桌被她撞得又朝于晨的伤脚上狠狠一击。 于晨疼得龇牙咧嘴，也站了起来。 而韩莉摸了一下桌上那空了的杯子，手上顿了一下。 于晨却刹那间察觉不对，想迅速撤离现场，随即而来就是韩莉狂暴的骂声：“于晨你他妈逗我好玩是吧？聂家的人就住在你隔壁你居然好意思告诉我项目得延后，你是不是想要全公司都喝西北风去把我告破产你才满意啊？！” 于晨咬了一下嘴唇，才想要再辩驳两句，而韩莉完全没有给她哪怕一秒钟回嘴的时间，抄起桌上的杯子，直接朝着她就用力甩了过去。 这一电光火影的瞬间，聂景杰下意识朝前一步，挡在了于晨面前。 杯子准确无疑地砸到了他左侧脸上，再落地，碎了一地渣子。 他感觉整个头颅都“嗡嗡”响动了一下，本来就有毛病的脖子更是听出了一声“咯嗒”响，他连忙去扶了一下脑袋，确定脖子没有断，这才感觉左脸慢慢肿了起来。 好疼。 韩莉呆住。 于晨也呆住。 “阿姨，我……我没事……您别怪于晨……”聂景杰咬紧了牙关，片刻才开口，“是我的错，这事于晨早跟我说过了，只是我……” 呜呜呜好疼好疼，浑身都疼了，连话都说不下去，只有想哭的冲动哽咽在喉咙。 “聂景杰你没事吧？”于晨心口颤抖着。 她和韩莉之间这样打来打去骂来骂去也不是一两次了，她早都习惯了韩莉这种非骂即打的风格，可不管她们之间怎么动手动脚，过去也从来没有外人搅进来。 而韩莉也未曾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因着长辈的身份觉得应该安慰安慰他，但又碍着对家的立场迟迟不肯开口，她只能又把矛盾转移到于晨身上，只是语气稍许柔和了一些：“不管怎样，一个月之内没有进展，你就给我回家歇着养老吧！至于你……” 她再瞥了一眼聂半边猪头景杰，说：“于晨的脚行走不便，你既然住在她隔壁，就多照顾她一些，就算是扯平了！” 第27章 千山万水 韩莉一走，屋内空气凝结了下来。 聂景杰把颈托拽下来，扔朝一边，泪眼汪汪地坐在沙发上揉着红肿的脸。 于晨坐在离他间隔了三个人的地方，望着他肿胀起来的猪脸，心里翻江倒海，又在他泪眼婆娑的目光中出了门，回家取了纱布和冰块，再坐到他旁边，低哑声音说了句：“手拿开，我帮你弄一下。” “嗯？” 包裹了纱布的冰块放在脸上，有丝冰凉，但也不至于让皮肤被冻伤，原本肿疼的感觉渐渐消失。 聂景杰垂眼看着于晨，她的脸离他不过三十公分的距离，眉头微微锁着，眼眶还有些淡淡的红，似乎下一秒就会流出泪来。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担忧，她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唇色发白，让整张脸更显得有些紧绷起来。 但与她生气时绷着的表情不同，这时的她，脸上肌肉轻轻颤抖，就像一只在雨中振翅的蝴蝶，脆弱而倔强。 他脑子里开始了某种胡思乱想。 “你衣服……”聂景杰掐着嗓子，轻声说。 她的衣服还湿着，他怕她生病。 “没事。”于晨目不转睛地歪头盯住他的脸，鼻子发痒，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聂景杰急忙伸手扯过放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想给她披上。 于晨眉头皱得更紧：“你别乱动啊。” “于晨……”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从脸上拿了下来，却是忽然间有些不自主的面红耳赤，声音在颤抖，把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你和你妈到底怎么回事？我见过很多关系不好的人，也没看哪对母女会见面就打架啊……” 于晨低头捏着纱布，化了的冰从她指缝间淌出来。 “于……”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她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水。 不是拿纱布里渗透出来，而是从她眼里缓缓落下的。 不知怎的，每一滴眼泪掉在她的手上，都像在他心上烙出一个洞。 滚烫却冰凉。 “这不怪她，我也怪不了她，”于晨抽噎了一下，又轻轻擦过眼角，吸了吸鼻子，“那么多年，她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三十出头就离婚的女人，独自带着唯一的孩子生活，婚姻失败，亲情淡漠，却要直面商场厮杀，利益冷酷。她见过的，都是人性恶与寡淡的一面。 当她从中成功搏出头来，就再也不是那当年与于宏离婚时怯怯而不敢争取任何东西的弱女子。她能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就有摧枯拉朽的才华，她这些才华一大部分还遗传到了于晨身上。 在这种教育风格下长大的于晨，自然也习得了精髓，变成了林殊颜口中的小母夜叉，聂景杰嘴里的杀手。 韩莉对她要求严格，希望她在任何方面都出人头地，常常有一丝不满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 她自然知道韩莉的用心良苦，从小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别人家的小孩。可她就算再如何成熟懂事独立自主，也始终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她羡慕向往着林殊颜一家温暖和睦的家庭氛围，可她也只能是站在一旁观望，她想要有人来心疼她，爱惜她，给她爱。 在稍微大了一些之后，她出国留学，想远离韩莉的掌控。 韩莉知道她的想法。当然，由于她所得到的offer实在耀眼，身为想要女儿高人一等的心理，放行自然是要放行的。 她在异国他乡，少有人问候关怀，却又是寂寥孤独来袭。那时候混血串儿出现，向她示好，她也就全身心投入，把所有的爱和所有的好都给了他。 她以为这世界上总会有待她好的人。 可人生偏偏难以遂意，没过多久，就出了串儿和聂景杰的事…… 往事犹如钝刀，一点点割着肉疼。 如今细细回味，大约她比韩莉稍弱的地方，即是她更感情用事了些。 算了，不想也罢。 “不说了，”于晨起身，低着头，恢复了几分平日的表情，“关于酒店的事，还是麻烦您聂大公子考虑一下，大家合作双赢，你们公司也吃不了什么亏。” 聂景杰没有开口。 于晨又娇俏一笑：“这阵子我功课也没少做，知道你爸妈已经接触了好几家公司……” 聂景杰：“你真的很想要？” “废话。” “那买一送一要不要？” 于晨诧异：“送什么？” 聂景杰顿住一瞬，才哈哈哈哈哈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觉：“开玩笑了，你真以为你买我家一个酒店我还送个酒店给你啊，那我多亏啊，还不如直接把我送给你了呢……” 于晨脸上抽抽。 脸疼，脖子也疼。聂景杰还是乖巧地把颈托给戴上，才又避过于晨探究的目光，继续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既然你妈让我多照顾你一些，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就十步路，送个毛线啊送，人情也不是这样做的吧！ “用的用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阿姨的信任！要你妈再给我另外一半脸打肿了怎么办，是不是只能让你以身相许来赔偿我了？” 聂景杰厚了脸皮，一把拉住了于晨的手腕。 “……”于晨瞪大眼睛，用力挣了挣，纹丝不动。 她又再试图直接抬脚给他致命一击，他的双手已经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目光专注，灼灼发亮。 ——有种不祥的感觉。 就跟三年前在巴黎时一样。 那天聂大公子就用这种目光看着她的，然后就…… 于晨连忙收回脚，警惕得一拐一拐地直直往后退了几步，再狠瞪了聂景杰一眼，说：“你还是好好辜负阿姨的信任吧！” 说完，她再继续瘸着腿走到门边，开门出去，突然心神荡漾了一下，才回过头，望着聂景杰，又说：“今天……谢谢你……另外……我替我妈说一声对不起，实在抱歉。” 能让于大小姐说对不起，还真是人类历史上惊天破地的第一回，震撼程度堪比费迪南大公去萨拉热窝之后发生的事。 聂景杰一时居然忘记了需要怎么回答她，只看着她独自沉默了几秒，才又自嘲笑过，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有他的喘息，伴着十分不安九分心酸。 他尖着耳朵听见于晨在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心却像是掉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不断下坠。耳畔有风，却没有人语，最终万般归为空寂。 他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一阵，最后绕来到了书桌前，桌上还放着任星玮之前住在这里时读过的书，菲利普科特勒的《营销管理》。 现代营销学之父的经典之作。 以前读书时，他就常常嘲笑任星玮同志作为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干嘛非要去死磕什么市场营销企业管理金融学之类的专业，吃力不讨好，又拿不到学分。 可等到后来大学毕业，当他还完全进入不了家族企业继承人的角色而被父母放弃时，任星玮已经开始带着一群资历深厚的程序员们到处厮杀冲锋了。 也许差距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随意翻开了书，看到任星玮手写在书上的密密麻麻的注释。 而再抬眼去看靠墙的书架，各种专业各类书籍，甚至还有苏轼全集和全唐诗，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他与任星玮的巨大鸿沟。 或许这也是他与于晨之间的距离。不止是隔了一堵墙，而是隔了千山万水。 跨越千山万水需要多大勇气和多少毅力？ 第28章 暗恋一个人 工作的事情也勉强算是落定了，虽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至少可以堵住周玉婷一天到晚的絮絮叨叨，于是林殊颜神清气爽，感冒也不感冒了，让她直接怀疑她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之前在山庄里对任星玮过敏。 呸，不准再想起任星玮了！ 跟他不仅不熟，还有仇！ 只是现在除了这个过敏原还遗留了一个钻戒不知怎么处理外，脚踝骨裂的小母夜叉也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林殊颜于是很狗腿地上门替小母夜叉锤肩揉背端茶送水洗衣叠被，顺便准备找机会说道说道于宏院长的事情。 于晨瘫在沙发上，一边指挥林殊颜干活，一边长吁短叹的。 早上韩莉韩大总裁又来了电话，召唤她必须立马启动收购聂景杰家酒店的事。 跟往常一样，两个人气场不和的人在电话里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 争强好胜且掌握了生产资料的韩莉直接撂下狠话，拿不下聂景杰，就让可以彻底在家歇着养老并且拿不到公司一毛钱。 而争强好胜但没有掌握话语权的于大小姐哪里会肯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够，也撂下了狠话，不用一个月，半个月之内就能搞定。 按她的话说，她就算是饿死在街头也绝对不会当个闲人。 她这辈子认识的闲人就聂景杰一个，她绝对不会沦落到跟他一样丢人现眼。 而她认真分析了一下她最近调研考察的结果，综合分析下来，认为与其从聂景杰这位游手好闲什么正事都不干的公子哥儿这里下手，还不如走公关程序，等过几天腿勉强能动之后，直接去会会聂景杰的爸妈。 话说回来，把聂大少爷勾引上床大概都比把他勾引上谈判桌要容易得多。 林殊颜洗好菜，切好备用，再煮上了米饭，终于歇了一口气，在于晨身边坐了下来，问道：“你腿怎么搞的？” “打架打的。”于晨端着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写方案。 “跟谁啊？”林殊颜呆了一下。 哪个不要命的敢把于大小姐招惹成这个样子啊，要知道普通人连骂都骂不过她，根本没机会把她气到需要动手的环节。 于晨稍稍抬起了眼皮，殷红嘴唇翘起：“一个狗腿子。” 狗腿子？那不就是我本人吗？ 林殊颜眨眨眼。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我哪里敢招惹小母夜叉啊！ 于晨立马明白她在想啥，也跟着眨眨眼：“不是你，而是……” 林殊颜：“呜呜呜你居然背着我养了别的狗……哦，人。” 于晨：“……” 林殊颜可怜巴巴地靠在她肩上。 于晨别扭地耸耸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于晨白了她一眼：“没事跑来给我做饭打扫卫生？无事献殷勤，你当我是傻子？” 林殊颜这回安心下来，跟聪明绝顶的于大小姐讲话果然不需要绕圈圈。 因此她做好了被暴打一顿的心理准备，仔细地说了一遍在学校遇见于宏的事情。 当然，把任星玮也在旁的部分给掐了去。 而不出所料的，于晨的脸色果然越来越冷，最后冷哼了一声：“就这样？” 林殊颜点头如捣蒜：“就这样。你爸爸他其实很爱你的，那么多年没见你，他非常……” “够了！”于晨打断她的话，“再提他的话，我让你的腿跟我一样！” “晨晨……”林殊颜还是不甘心，于宏在她面前止不住落泪的情景清晰，“到底有什么样的心结你解不开？都那么多年了，就算你恨你爸和你妈分开，可大人之间感情的事我们又如何能去管它对或错啊，而他是你爸爸，他爱你，这与他和你妈之间的对错无关啊！” “你不知道，就不要评价，”于晨恶狠狠地合上电脑，“你要是再替她多说一句，我把你从这楼上扔下去！” “晨……” “闭嘴！” 林殊颜多少是有点怕于晨的，更很少见于晨那么严肃且凶悍的表情，被她一吼，立马就不敢再吭气了，只能焉焉地去厨房炒菜。 而于晨见林殊颜这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事儿自然不能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只是为她好。 可林殊颜虽然爸爸去世了，但她爸爸在世时，她一直享受着父母在旁相伴而和睦幸福的生活。 而她却几乎没有享受过。 记忆里，于宏一心钻研学术，对她和韩莉一向不闻不问。 那时候他和韩莉的收入都微薄，家庭开支也只是勉勉强强糊口，他却在韩莉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所有存款都拿去买了各种仪器设备。 韩莉知道后，多年以来的隐忍和委屈终于爆发了，将他新买的电脑砸在了地上。 而他见此，满眼通红，青筋暴出，冲进厨房就拿出了菜刀，直直地向着韩莉砍了过去。 才上小学二三年级的于晨挡在了妈妈前面。 这一刀终究是没有砍下来，落在了地上，但却的的确确斩断了他和这个家之间所有的感情。 韩莉还没有对这段婚姻表态时，她就开始劝韩莉离婚，用她还稚嫩的语气语调直接表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离婚后，韩莉终是觉得对不起这唯一的女儿，难过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于是她只想在经济上多给于晨补偿，开始慢慢学着去经商，渐渐地在摸爬滚打中强悍凶暴起来，但又因对于晨要求严苛，两人脾气都开始变得十分火爆，一点就着。 而没了家庭的于宏也终于觉悟，一次次地上门求和，韩大总裁忙着生意应酬，根本没空搭理他，而于晨对他更是恨之入骨，也对他直接避而不见。 …… 往事历历。 于晨有些失神，直到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殊颜从厨房探出头来：“谁啊？” 于晨继续躺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哦，他来了，这几天都是他送饭的。” “他？”林殊颜赶快去开门，只开了一道缝儿，就闻到了虾饺和干炒牛河的味道，接着就看到聂景杰颈托上那张谄媚的笑脸。 很明显，于晨骨裂的脚踝和聂景杰需要固定的脖子是一对。 打架对象已证实，狗腿子已确认。 聂景杰见到林殊颜，也愣了一下，然后很不会聊天地说了句：“你在群里说星玮是gay他居然没对你下毒手？我都以为你已经暴尸他家山庄了呢。” 看起来于晨对他下手还不够狠，要换她来踢的话，就算踢断了腿也在所不惜。 林殊颜笑笑，不客气地回应：“你说你是他出柜的对象，他居然也没对你下毒手，我还以为你也早就魂归天际了呢。” “我和他好兄弟嘛，就算我在群里说我攻他受我上他下他也不会介意的，”聂景杰嬉笑着脸，侧身挤进了房间，把餐盒整整齐齐地摆在于大小姐面前，“大小姐，吃饭了，今天是你喜欢的虾饺和干炒牛河！” 于晨不想动，努努嘴，望向厨房：“颜颜今天煮了饭，东西你拿回去吧。” “哎呀，怎么不早说嘛，那我们就一起尝尝颜颜的手艺呗！”聂景杰一拍大腿，“颜颜学妹，需要我来帮你端菜吗？我还会打鸡蛋哦！” 林殊颜：？？？ 会端菜会打鸡蛋了不起哦？ 谁要你来吃饭的，脸皮能不能不那么厚啊？ 然而聂景杰已经不客气地窜进了厨房，林殊颜生怕他在厨房放火，急忙也冲了进去，就看到他拿着个鸡蛋在碗沿上小心翼翼地磕啊磕啊磕啊，鸡蛋壳半天没磕破，而林殊颜已经心惊肉跳地都快炸裂了，一把抢过鸡蛋和碗，发号施令：“出去！” “别，我这不是好好表现一下嘛……”聂景杰笑，又看见了洗菜盆里的东西，“嘿，我洗东西也可以的，你……” “表现？在晨晨面前表现？” “这不她腿瘸了嘛，”聂景杰打开水龙头，“再说，我不讨好她难道讨好你啊？你有她好看吗？没有，所以我没有讨好你的必要。” “你……” 聂景杰哈哈大笑，一脸坏笑：“对，讨好你是星玮的事！” 又莫名其妙地把话题扯到了任星玮身上，林殊颜不想再开口接茬，默不作声地开了火炒菜。 而聂景杰似乎嗅到了一点奇妙的情感发酵的味道，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谄笑着凑近林殊颜：“怎么了颜颜学妹？星玮在山庄没对你怎么样吧，你咋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他是对你动手动脚了还是动脚动手了？” “他敢？”林殊颜咬牙回。 “那不就结了，他肯定不敢对你怎么样，”聂景杰嘿嘿笑，看着林殊颜将锅里的菜舀进盘里，连忙接过了盘子，“他不就是个人面兽心，哦不，是表里不一，额，大概应该叫做心口不一的家伙，他死不承认，就表示心里有鬼。” 林殊颜伸出锅铲拦住聂景杰的去路：“死不承认？承认什么？” “承认……”聂景杰刚要脱口而出，忽然顿住，“哦，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 “那……”林殊颜微微低下头，“在山庄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以前你们学院的一个学长，他说任星玮大四那年，常常到学校去等一个女生？” “嘿，那不就是他的暗恋对象嘛，”聂景杰顺嘴就拦不住话了，“这也没啥吧，谁没有暗恋一个人呢，对吧？” 谁没有暗恋过一个人呢？ 林殊颜深吸了一口气，想把堵在喉咙里一块石头咽下去，却无奈地发现这块石头似乎变得更沉重了。 她隐隐约约知道那是为何，可不愿也不想去猜度自己，于是只能笑了笑，反客为主地问聂景杰：“那你暗恋过谁？” “我啊，我都是明恋，从来不暗恋，”聂景杰说，“我要是喜欢哪个姑娘吧，就直接把她堵在墙角，然后这样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那样，然后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林殊颜：“……” 够了，不用再说了，林清纯少女殊颜并不想知道具体内容。 第29章 他喜欢你 吃饭的气氛有点怪。 不止有点，而且是很怪。 首先，于晨千里迢迢从巴黎回来，派了狗腿子林殊颜去聂景杰的婚礼上胡搅了一通，直接把聂大少爷的婚事给废了，按理说，这两人之间应当是有深仇大恨老死不相往来的。 但聂景杰居然对于大小姐策划的这摊子烂事既往不咎了？ 其次，这两人现在明明是你伤了我我伤了你的状态，但好像互相对脖子上的颈托和腿上的绷带都视而不见了，仇人相见应该是分外眼红的，像于晨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居然能容忍聂景杰在她家里吃吃喝喝？ 最后，话说的确是聂景杰在巴黎时抢了于晨的前男友吧，但按目前的情况看来，聂景杰的所作所为证明了他大概是个直到不能再直的直男？这位直男虽然说话挺欠揍的，但真真实实地尽到了狗腿子的本分，给于晨又是添饭又是夹菜又是舀汤的，让人简直怀疑聂景杰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于大小姐一放下碗筷，聂景杰也立马一擦嘴就不吃了，规规矩矩地把残废了的于大小姐扶回沙发，然后又屁颠屁颠地替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笑眯眯地问：“水烫不烫？要不要再加点凉水？” “不烫，滚。” “好咧！”狗腿子乖乖地坐到一旁去，又继续笑眯眯地望着她。 看得一旁的林殊颜简直觉得惊心动魄。 就算是聂景杰害得于晨腿瘸了，但于晨怎么说也踢得他差点半身不遂，就算没扳回一局也没太亏，聂大少爷完全没必要那么巴巴地跟前跟后。 “于晨，”聂大少爷继续舔着脸笑，“我想问你一下，在短期内竞争性厂商能选择什么来使得自己的利润最大化？” “价格等于短期边际成本……”于晨不过脑子地回答，突然灵光乍闪醒了过来，“不对啊聂景杰，你脑子有病吧？你不是应该吃喝玩乐风花雪月去吗？微观经济和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我好歹也是……”聂景杰继续嬉皮笑脸，“你的对头。” 于晨：“……” 于晨：“那请你继续保持愚蠢，这样子我赢得可以轻松一点。” “你不觉得有竞争才有动力吗？” “我更喜欢不战而胜。” “你就没想做点有挑战的事情吗？” 于晨眯着眼：“比如呢？” “比如征服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聂景杰厚着脸皮，“是不是格外具有挑战性？” “你吗？”于晨翻过白眼，“没兴趣。再说，英什么潇什么那词语，跟你没关系。” 聂景杰：“……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摩擦性失业和结构性失业之间……” “宏观经济也与你没管，”于晨终于怒了，“从我家滚走！” 于晨受够了聂景杰在她眼前晃荡，把他给撵走之后，林殊颜才贼兮兮地凑到她面前，哂笑着说：“晨晨啊，我觉得聂景杰在讨好你。” “他害我断了腿为什么不讨好我？” “不是那种讨好，而是那种讨好。” 于晨端着水杯：“说话能说清楚点吗？” “就是……”林殊颜有点怕于晨也给她一脚，小心翼翼地斟酌和组织了一下话语，“我就是觉得……聂景杰好像……有点……喜欢你。” 于晨一口水喷了出来。 聂大少爷好歹是纵横风月场多年，一向采用金钱战术速战速决，从来懒得陪任何人聊感情，更不会聊上宏微观经济学。 如今要不说他是转了性要励志成为他爸妈公司的合格继承人，那就是要专了心要只爱一个人。 于晨脸上微微有点烫，迅速冷静下来后，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起身，瘸着腿跳去了卫生间。 开了灯，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段日子她残废在家里，没有好好梳洗打扮，不像平时跟斗胜的公鸡一样花枝招展，唇色显白，眼下黯淡，好像还不经意间显露出一点点伤春悲秋的味道。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 林殊颜站在卫生间门口，平静地看着她。 “晨晨，你和聂景杰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于晨嘴角轻轻蠕动了一下。 林殊颜又忧心忡忡地补了一句：“除了他抢你前男友这件事，你们之间还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陈年旧事，不值一提，”于晨撩撩颊边湿掉的头发，思忖了两秒，才喃喃开口，“不过，其实要是认真算起来的话，也就是在巴黎时，他……” 每当关键时刻，总会有电话来打断，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于晨擦擦手，接起了电话。 虽然没有按免提，但对方的声音已如惊雷灌耳地响了起来：“于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妈终于放过我了！他们和聂家谈好了取消婚约！我自由了我要飞了快祝福我早日拿下玛格南吧——” 这声音对林殊颜来说算不上熟悉，但绝对不会陌生。 可不就是那位在聂景杰婚礼上兴冲冲逃跑掉的新娘南思秋！ 果然不出所料，从看到于晨的日记那一刻起她就应当想到了，整个抢新郎事件就是于晨和南思秋两人协商安排的！ 于晨要报复聂景杰抢她前男友这事儿，而南思秋又不想嫁给新郎，于是两个心怀鬼胎的女人一合计，直接把弱小可怜无助一脸懵逼的林殊颜同学推上了那个令人瞩目的舞台，活生生地招惹来了任星玮那个过敏原。 林殊颜哀怨地看着于晨，等一个解释。 于晨又一瘸一拐地回沙发上坐好，才开口：“你记得那张照片吗？” 这世界上还有别的照片值得拿出来讨论吗？没有。 所以林殊颜点点头。 “那是聂景杰和我前男友。” “就是那个混血串儿嘛，我早就猜到了。”林殊颜说。 于晨瞪了她一眼。 林殊颜忙补充：“混血……帅哥。” “照片是南思秋拍的，”于晨沉着眼继续说，“三年前。” 林殊颜睁大了双眼，语气惊诧：“所以说……” 于晨：“……所以说？” “所以……”林殊颜恭敬地低头闭嘴，“还是你说吧！” 三年前，南思秋小朋友还是在巴黎读着语言班的准大学生，经别的留学生介绍，就跟在华人留学圈中凭借美貌与才华出圈的于晨认识了。 作为坚定的独身与不婚主义者的南思秋小朋友的梦想是成为国家地理的摄影师，要不就去玛格南打工，所以她没事儿就喜欢挎着抬相机到处转悠。 正好那天，她扛着相机转悠到了一个酒吧门口。 然后她看到了她亲爱的于姐姐的男朋友哈巴狗一样地追在一个男人的身后。 那男人明显不想搭理他，浑身都散出了浓烈的抗拒气息，但他还是极尽谄媚地尾随着，说笑着，讨好着。 南思秋心里有所戚戚，神经绷紧了。 她虽然不恋爱不结婚，但她能够想象出那么自尊自强又要面子的于姐姐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在这种事情上，于晨的底线是绝对不容突破的。 她怕平时对她极好的于姐姐被人骗了感情，于是一种壮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征服了南思秋同志，她舞动着正义的大旗。 南思秋不敢打草惊蛇，只能跟在两人背后，找了个角度和光影都完美的时刻，拍下了照片，然后洗出了照片，悄悄塞进了于晨住所的门缝里。 后面的事情就是，于晨找到了串儿，直接谈了分手。 她又找到和串儿在一起的那男人要个说法，但那男人极力否认他和串儿有不正当男男关系，并表示他从小到大只喜欢女的，是个纯正无疑的直男。 于晨当然不信。 要知道南思秋撞见他们的那个酒吧，可不是喜欢女人的男人会去的地方，纯正无疑的直男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然后呢？”林殊颜两眼发着狼光，好久没听过那么刺激的事情了，激动的心跳砰砰响。 “然后？”于晨避开她那八卦的目光，“然后我暴打了聂景杰一顿，他就灰溜溜地滚回国了。” “啊，就这样啊……”林殊颜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于晨噎了一下。 两个月前，南思秋被她爸妈给召唤回国，名曰相亲，而南小朋友本来只打算回来应付一下父母，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相亲对象居然就是聂景杰。 就算不是不婚主义者，就算破了戒要嫁猫嫁狗，但她也完全不想也不可能嫁给这位大少爷。 但那时她爸妈的公司经济危机，需要聂家注资。 她不敢把全家人的幸福和全公司几百号人的未来赌进去，但她又万般不甘心嫁给聂性向不明景杰。 既然不能自己主动说不，那就需要外力来阻止这场婚礼。 因此思前想后极度无奈之下，她只能远洋求助于当前欠了她一点点人情的于晨。 于晨一听聂景杰的名字，一秒都没犹豫地就答应了。 虽然抢婚的整个过程出乎意料，但好在结局皆大欢喜。 “什么皆大欢喜啊，我可一点都不喜！”林殊颜跳起来，“要不是这事儿，我怎么会被任星玮他爸妈盯上，又怎么会和任星玮扯上这点不明不白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小知识点：玛格南，世界著名图片社，由著名摄影家布列松、罗伯特?卡帕等人于1947年成立，总部设于巴黎。 第30章 你喜欢她吗 聂景杰回到屋里，将颈托给拽了下来，扔在沙发上。 但脖子还是很疼，于大小姐踢这一脚还真是不客气，估计把吃奶的力气都全用出来了吧，难怪她脚踝能骨裂呢，真是自己作死还要拉着别人陪葬。 要是跟她一起死了，是不是可以合葬什么的…… 啊呸！我在想什么呢！ 聂景杰不敢随便乱动，僵硬着肩膀以上部位，慢吞吞地晃荡到窗边，坐在窗台上，勉强可以看到从于晨房间透入夜空的灯光，也似乎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于晨和林殊颜讲话的声音。 他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可惜听不清。 他又起身，翻箱倒柜找了包烟和火机，点上，吸了一口。 已经很久没有抽烟，完全不适应。 从巴黎回国，三年都没有碰过烟。因为有人对他说不喜欢烟味。 浓烈的烟味像是把口鼻都戳通，聂景杰猛地咳嗽了几声，差点把脖子都给咳断了，连忙把烟给熄了，然后又老老实实地把颈托给戴了起来。 什么都不顺，杰杰真的好惨。 他又坐到了书桌上，继续翻看昨晚没看完的《微观经济学》。 颈托有点碍眼，他把书立了起来。 而目光又突然凝固在了前方。 他想起前几日于晨用冰块替他脸上消肿时的模样，她红着的眼，苍白的唇，因为紧张而显得脸颊颤抖，和三年前他初见她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离他也那么近。 那时候他也许是心血来潮，但绝对心思纯洁，没有任何歹意。 那时候…… 那以后…… 正当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了出来。 任星玮发来了一张翻拍的照片。 照片被火烧过，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其中一个人是他，另一个人是那中法混血的男人。 本来还算美好的回忆立马烟消云散，不好的内容瞬间勾起。聂景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拍的这照片啊，简直是可以把他直接焊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都过了那么久了，就不能让人愉快地面对生活吗？ 不过这照片的出现，倒也让他突然明白三年前于晨为什么会突然找到他了。 证据在手，难怪她那时来找他时那么理直气壮。 怪就怪在自己那时打肿脸充胖子，还死不承认，还做了点不该做的小动作，给于大小姐火上浇了一大桶油，让他在巴黎的日子过得跟谍战片似的，只能逃回国。而回国之后他发现于大小姐人虽不在，但精神犹存，直接令他三年都不得安身。 “说说，这是什么情况？”任星玮立马发来信息，“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我真喜欢男人的话你还能是完璧之身吗？”聂景杰发语音，哈哈大笑得十分胆战心惊没有底气，“那你不早就臣服于我的魅力与光环下做我的裙下之臣了？” 任星玮回：“滚。” “好呢，立马就滚，”聂景杰说，又想了想，害怕任星玮一直揪着不放，于是决定转换话题，“对了，我刚才在于晨家见到你的未婚妻了。” 任星玮愣了一下，眼角抽抽：“未婚妻？林殊颜？” “哈哈哈哈哈，你们俩果然有一腿，我一说未婚妻你就自己认下了林殊颜，难道还不能确认你喜欢上她了？” 任星玮一时语塞，半天，才从嘴角嗫喏出同一个字：“……滚。” “别别别，其实我觉得咱俩可以认真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聂景杰继续语音，笑着，“对了，我刚才吃了颜颜学妹做的饭，我觉得还不错呢，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勤劳朴实不会天天让你带她去饭店的姑娘……” 颜颜学妹做的饭？ 任星玮心头莫名地颤了一颤，有点不知味儿的东西在口中弥漫开来，最后填充得舌尖都有些淡淡的苦味。 胆儿肥的林殊颜居然做饭给聂景杰吃？ 聂景杰：“话说你俩的事儿都基本上被盖棺定论了，全世界都等着你们原地结婚，你要不就满足一下人民的好奇心，给颜颜学妹一个名分……” 而任星玮听不下去聂景杰的叽叽歪歪，直接关掉了语音，又打字：“我不想讨论林殊颜，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一下你那个照片。” “照片有什么意思啊，我觉得颜颜学妹比较有意思。” 任星玮顿了顿：“你……看上她了？” 说完这句，他恨不得给自己脸上一巴掌。 看上她了？这种话怎么问得出来。 他马上把信息撤了回来。 而聂景杰早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满地打滚儿了：“哈哈哈哈哈，撤回什么撤回啊，我都看见了，你这闷骚……” 这是，有人敲门。 聂景杰一边去开门，一边语音着：“其实吧，那照片也没啥，不就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跟着一群人去……啊？颜颜学妹你来了？” 门外站着林殊颜。 任星玮听到的语音在这里断了，喉头有股子气好像发不出来。 林殊颜…… 这么晚了，她去找聂景杰做什么？ 林殊颜手里拿着那枚钻戒，略带歉疚：“这个……是那天你结婚时候掉的……刚才忘记了，我想我还是还给你吧，在我手里也不是回事，你说不定留着还有用。” “嗨，就这事啊，我拿着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你自己留着玩吧，不行的话拿去卖掉也可以，我可以帮你联系回购，”聂景杰耸耸肩，肩膀撞得颈托直响，“另外，我可还是清清白白的未婚青年啊，可别再说什么我结婚了，以后影响我婚配你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林殊颜：“……” 聂景杰又补了一句：“于晨也负不起。” 林殊颜脑瓜子一动，念起了于晨刚才那故事里面明显缺少的一部分内容，试探性地说道：“那在巴黎时你为什么不对她负责任呢？” 聂景杰明显紧张了起来：“你还知道了什么？” 林殊颜露出纯洁无瑕、浪漫天真的笑容：“什么都知道了呀，晨晨都告诉我了，她说你们……” “喂喂喂，我警告你你别乱说啊，”聂景杰连忙打断，还把头伸出门外，望于晨家的方向看去，没见到于晨的人影，倒也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我也知道我不该做的，可你说她那时非让我承认我是gay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也只能这样做才能证明我只对女人感兴趣啊……” 问题的关键来了，林殊颜的八卦细胞已经膨胀到了极点，激动得脸都涨红起来了。 而聂景杰也不是傻子，看出她这幅明显想吃口大瓜的小样儿，猜想于晨应当没傻到把这些细节都给交代了，才把悬起的一颗心稍微安抚下来，调整调整颈托摆放的位置，故意抬高八度声音：“反正这事儿你不能再提了，戒指你拿去卖了吧，十多二十万应该可以出价的，就当做我给你的封口费怎样，以后你就假装不知道我和你好姐妹之间的故事吧。” 说完，他不客气地把门给关了。 也把一脸失望的林殊颜关在了门外。 林殊颜还是有点不甘心地敲敲门，隔着门问：“你喜欢她吗？” 聂景杰站在门后，被这一句话问得心狂乱不止，大一股子气憋在胸口而无法喘出。 就怕一出声的时候，就已经把什么都泄露了。 “如果是，你就敲一下门……”林殊颜在门外说，“如果不是，那你就唱首双截棍来听听？” 聂景杰：“……” 神经病啊林殊颜你！ 他没有吭气，许久之后才抬起指尖，放在门上，指尖碰触在上面，发出轻微而完全不可察的一声声响。 林殊颜的确没有听见，又继续说：“如果不想唱歌，那你就敲一千下门吧。” 聂景杰：？？？ 呵呵，有意思吗，颜颜学妹，你是神经病也不能把我拖下水啊。 而聂纯直男景杰的危机还没有完全化解掉，手机上全是任星玮发来的信息。 “人呢？” “说话！” “你去哪里了？” “喂。” “回答我！” “聂景杰你死到哪里去了！” “……” 聂景杰嘴角弯起。 小任总也太沉不住气了，那么急躁，就算读了再多书、再有魄力领导力，将来也难成大事啊！ 而这种沉不住气的同志的信息轰炸危机有什么可化解的，直接无视就可以了。 于是他手机关机，爬回卧室睡觉了。 任星玮坐在办公桌前，完全无心关注手头项目进展情况，一直不停地瞥着手机，眼睛都快发酸了，却还没收到聂景杰的回复，于是他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又是那个温柔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任星玮忿忿地掐断了电话。 要不要给林殊颜发个信息问问是什么情况呢？她去聂景杰那里，该不会发生什么吧？ 不会的，林殊颜看起来应该不喜欢聂景杰这一款。 但为什么聂景杰的电话会关机呢？他们在做什么？ 要不还是给林殊颜发条信息吧？ 可发信息的话，要说什么好呢？是说那天你妈妈和我在车上，把你小时候的糗事全都说了一遍，还是聊你下个月要来公司报到了，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不对，还是应当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学校的聊天群里给我道个歉，这才是顶要紧的事儿！ 刚想到这里，鼠标被他不小心碰了一下，锁定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还是那张照片，女孩的侧影依旧。 任星玮恍惚了好几秒钟，终于打开了手中手机的相册。 相册里躺着一张照片，是那天夜里在山庄，他撑伞出去散步时拍的。 那时天虽然黑了，但却正好是远远照来的灯光把那个人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清晰，让他心颤而无法忽视。 他把照片上那个侧影放大，将手机放在电脑屏幕上。 两个人影比对。 额头，鼻子，下巴，自然翘起的嘴唇。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淡定。 第31章 午夜流氓 任星玮关掉电脑，乘电梯下地下车库开车。 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只是担心我的朋友，他毕竟脖子断了，我去探病也是应该的。 对对对，我是去探病的，得准备一束花才显得有诚意。 他点了个送花的外卖。 然后发动车子，一路直奔聂景杰那里，然后在小区门口焦急地等了三分钟，等来了送花的外卖小哥。 任星玮接过花，皱起了眉头：“玫瑰？” 外卖小哥摸摸头，诚恳回答：“对啊，你选的就是玫瑰啊。” “不会吧……”任星玮不服气地打开外卖APP。 果然，心急之下把探望病人用的康乃馨选成了红玫瑰。 “没问题的，我很有经验，”外卖小哥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晚上回家晚了的男人，一般都是选玫瑰，保证老婆不生气！” 任星玮：“……” 小哥你真有经验，我怀疑你就是开口瞎说。 不过，总比没有花要好，否则连伪装成探望病人都没有证据了。 任星玮捧着束红玫瑰进了小区。 虽然夜算是有些深了，但小区里并不是空无一人，不时路过的住客们纷纷侧目。 任星玮同志虽然也不是没有被人围观过，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被人围观。 而这周围人窃窃私语的样子，明显就跟像那外卖小哥一样，把他揣测成某个即将回家被罚跪搓衣板的凄惨·已婚·男人。 任星玮下了电梯，路过于晨家门口时，微微顿下脚步，竖起耳朵，但没有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他才又十分不甘情愿地朝自己那房门口走去，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屏气。 似乎，好像，隐约是有打呼声。 ——那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任星玮心里像是一团乱麻，扯也扯不清楚，理也理不明白。 他口袋里本来有钥匙，但这时却怎么都不敢拿出来开门，只怕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场景。 怀里的玫瑰就像化作了一把刺，戳得手心疼，连带心口疼。 隔壁突然开了门。 他本来准备转身去躲一躲，却听到了林殊颜讶异的声音在耳边炸起：“学长，你在这里偷听什么？” “你怎么会……”任星玮一激灵，手中的花差点掉地。 他缓缓转过身，看见林殊颜扶着瘸腿的于晨，并排站在门外。 她没在聂景杰那里面。 那还好。 非常好。 任星玮不由地舒了一口气，但又是在觉得不妥，脸色尴尬得挤出了猪肝色，讪讪一笑。 我究竟想做什么？ 我是疯了吗？！ 正当他内心还在抓狂时，林殊颜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合掌一笑：“玫瑰送爱人啊，隔壁是他爱人！所以任学长你还不承认你是……” 任星玮被她这话瞬间乱了精神：“不，不是……他脖子出问题了，我来探望一下。” 林殊颜：“大半夜的……探望病人？” 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任星玮稳住心神，用力反问：“大半夜的，就不能探望病人？” “可以，只不过玫瑰的话，还真的……”林殊颜已经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赶快对于晨催促道，“算了算了，晨晨我们先走吧，哈哈哈，我们先走。” “等等！”任星玮叫住已经憋不住笑的林殊颜，直接朝她走了去，“你刚才去了聂景杰那里？” “对啊，”林殊颜按下电梯，收起笑容，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们……”任星玮感觉脸上开始渗血，强硬着头皮，“你见了他，呃……你觉得他还好吗？” “挺好的啊，活奔乱跳，还能讲笑话。”小林同学更是莫名其妙，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其实吧也不是很好，他都不肯说他和于晨之间的故事，害人白费了多少唇舌和表情。 “那……”任星玮表情硬邦邦地把玫瑰往林殊颜怀里一塞，“就当你替我看过他了，这东西就先给你吧！” 林殊颜：？？？ 任星玮说完，也不等电梯到来，就直接往楼梯间跑去。 脚步飞快地下楼，跑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掩盖着本来的心跳与慌乱。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对着天空大叫！ 莫名其妙收到一束花的林殊颜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因电梯达到的声响回过神来，脱线一样地跟着于晨一起进了电梯，再低头看着这一捧花，脸上浮出一缕淡红。 于晨靠在角落，瞧着她这一副有些魂不附体的羞怯模样，笑问：“开心了？” “开……”林殊颜答，突然醒过神来，“哼，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有人送你花啊，还是个大帅哥。” “是他送聂景杰的！”林殊颜辩驳。 玫瑰馨香萦在鼻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 “大半夜带红玫瑰来送聂景杰，你觉得可能吗？”于晨恨铁不成钢，但又十分享受小林同学这幅傻里吧唧的模样，“再说，聂景杰都残了那么久了他不来，来了第一句就问你去了聂景杰那里……”她继续循循善诱，“你觉得说明了什么？” “说明……”林殊颜歪过头，“他是gay，还是攻！那就说聂景杰难道是受？” 于晨：“……” 任星玮才回到小区门口的公共车位，坐进了车，很快就看到瘸子于晨送着林殊颜出了小区大门。 还好还好，她的确是和于晨在一起的，要是聂景杰送她出小区的话那就大约要大事不好了。 不对，我不能关心这些事！ 他懊恼地双手用力捶着头：“我今晚究竟做了什么啊！我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清醒清醒，赶快清醒过来！” 林殊颜和于晨从他的车旁路过，前面那辆车的车灯闪烁了一下。 他这也才发现林殊颜那辆小白车正好停在他的前面。 他万分心虚地低下头，怕被她发现。 于晨将林殊颜送上车后，又交代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了。 林殊颜发动了车。 任星玮也发动了车。 她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等红灯转绿，然后往右转。 他也停车，然后跟着她过了路口，往后转。 她上了高架桥。 他也上了高架桥。 她下了高架桥。 他也随之下高架桥。 她转入一道不宽的路。 他也转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午夜流氓一样尾随着她。 就算他知道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还多，此时应该在办公室看方案定计划改措施，而理智也告诉他他应当马上停止这种无聊的跟踪游戏，但他的手和脚，脑和心，没有一处听他的使唤。 就好像很多年来一直想要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可以解答他很多年以来的疑惑。他想要试图去抓住那些曾经在身边飘忽不定的一切，牢牢的，紧紧的，然后留在身边。 林殊颜的车终于下了她家小区的地下车库。 任星玮无法再跟进去，只能在车库外停下了车，看着那小白车消失在眼前。 他又打开了微信，想给她发条信息。 说什么好呢？ 嗷嗷嗷！说什么都不好！为什么想要跟她说话！ 正当这时，他的思考对象林殊颜发来了信息，把他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手机咕噜一下就掉到座椅下面去了。 他急忙弯下身，往座椅下摸索了半天，才满头大汗地把手机捡了起来。 林殊颜：“谢谢花。” 任星玮：“又不是送你的。” 林殊颜：“……我收到就是我的了。谢谢，晚安。” 任星玮对于自己半夜跟踪别人行径的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看着她的聊天头像笑了笑。 她的头像是一只裹着红色围巾的猫。 他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找了只戴绿色帽子的猫，替换了现在的头像。 ……那啥，自古红绿出cp不是？ 很快就有不识好歹的人发来了慰问信息：“小任总，您这顶绿色的帽子挺漂亮的，谁送的啊？” 任星玮：“……” 妈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意思呢！ 没有绿色的帽子！也没有人送！ 任星玮急忙又换回了之前的头像，开始继续懊恼，继续双手用力捶着头。 而这时，学校那群里好像又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信息数量几何式的迅速翻滚。 他看到林殊颜也参与了进去，于是也好奇心重地进聊天群爬楼。 “殊颜，你没事吧，到家了吗？” 林殊颜：“到了到了，可把我吓坏了。” “怎么任学长没有开车送你，这个男朋友也太不称职了吧？” 林殊颜：“……” 任星玮：？？？ “要不是看到你朋友圈，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变态的人呢。” “是啊小林，你可得小心呐，这社会上有很多神经病的，开着豪车不一定是有钱人，还有可能是杀人犯。” 朋友圈？ 发生了什么事？ 任星玮也忍不住点进了林殊颜的朋友圈。 他看到林殊颜同学发了这样一段文字：“今晚实在太危险了，这辆车一直跟在我后面，足足跟了半个多小时，还好没出什么事。大家今后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配图是他的车。 应该是在某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的时候，她对着后视镜拍的。 任星玮有一秒钟抓狂的感觉。 她还真把他当流氓了啊！？ 还有那些在群里聊天的人，什么叫做变态，什么叫做神经病，什么叫做杀人犯啊！你们说谁呢！ 第32章 特殊待遇 林殊颜根据公司人力资源部专门发来的报到流程，准时准点地到了新聘员工培训的会议室。 培训还没开始，会议室里，新招聘的员工三五个一群地凑在一起，沟通交流着感情。 而林殊颜一进去，就立马感到有那么一道目光打到了她身上，效果堪比五百瓦的聚光灯。 她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那聚光灯就小跑着过来，指了一个座位给她：“林小姐，您坐那里。” 说着，这人颇有些谄媚地引着她到了座位，又低头哈腰地说：“林小姐，我是人力资源部副经理柯宝楠，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量满足。” “啊？柯经理，我……”受宠若惊吓的林殊颜连忙起身，但又被柯宝楠给按坐了下去。 “别别别，您要多保重身子，千万别累着了，否则小任总那边我没法交代。” 林殊颜脸上抽抽。 这绝对不是任星玮的安排，估计八成是柯宝楠自己在网上看到了那个视频，又有任振邦专门给他交代了她的入职问题，于是他确认了她和任星玮之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所以自作主张地来给她特殊待遇。 小林同学虽然一直在学校读书读了那么多年，接触社会的机会也算不多，但好歹读书时在一些企业实习过，也秉承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原则，自然知道柯宝楠给她的这种特殊待遇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骤雨人言可畏。 果不其然，那些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聊天的人一见这场景，立马全都闭了嘴。 鸦雀无声之下，众人纷纷用比柯宝楠五百瓦灯泡还要加倍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都想在林殊颜身上看出朵花儿来，摸透她到底是个什么背景和来头。 林殊颜不像于大小姐那么拽得二五百万，也只能埋下头，抿紧嘴不讲话。 低调，低调才是在企业里存活的第一守则。 柯宝楠瞧见了这情形，拍了拍手，怒声骂道：“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回座位上坐好，培训马上就要开始了。” 然后他又极为奉承地弯下腰，幻化出笑脸，对林殊颜又说了句：“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要是有人欺负您的话，您和任总说也行，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跟我说。” 然后他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殊颜。 林殊颜不敢接，柯宝楠便把名片放在了她面前的笔记本上，手指头轻轻叩了叩桌面。 ——“哒哒哒。”梓 其余的人听到这声音，全都老老实实地回了座位上坐好，但还是继续肆无忌惮地目光扫视林殊颜，并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如芒在背的感觉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糟糕。 柯宝楠走上台前，拿着话筒，口舌生花倒背如流地介绍起公司辉煌历史和经营业绩。 林殊颜翻开笔记本，老老实实地做笔记。 虽然安排的岗位不是她喜欢的，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浪费大好年华，该做到位的事情也必须不负自己的本心。 她身后两个姑娘在窃窃私语。 “那么认真做笔记？装模作样的吧？” “第一天就搞这一出，绝对不是善茬，我们今天还是离她远一点。” “你猜猜她背景是什么？” “不知道，但绝对是个高层吧。真是的，怎么到处都有人走后门攀关系啊！”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甚至她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林殊颜耳朵极好，把她们说的一个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她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才继续写字。 但心里还是凉了大半。 还背景呢，还走后门攀关系呢，明明背后空空如也，只有一段视频强撑着她和任星玮之间不存在的关系。 不存在的关系…… 她拿出手机，打开与任星玮的聊天记录，两个人总共讲了不超过三十个字，的确也算不得有什么关系。 正在这时，一条短信进了她的手机，她打开一看，是那豪车车主发来的信息，配了一张图片，4S店的维修报价。 林殊颜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才又小心翼翼地把图片放大，认认真真地一个一个字地数清楚了那一串数字的位数，更是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本来就凉了半截的心这回彻底冻结成冰了。 呜呜呜果然是豪车，就算只是破了个脆皮一样的车灯，但这天价修理费就证明了这玩意儿就是个巨坑。 现在看来，于晨给她的十万元是堵不上这个坑了，还真的必须得靠把聂景杰的钻戒给卖掉才能填补上。 林·敢作敢当·殊颜咬着牙回复车主：“您给我几天时间，我凑齐了钱就跟你联系。” 车主：“好的。” 她其实也想过把这事儿告诉周玉婷，但两年前她爸爸患病治疗，家底儿基本上都被掏空了，现在两母女的生活全靠着周玉婷还算不菲的退休金来维持，日子说不上过得差，但绝对也和锦衣玉食花天酒地沾不上边，更别说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十几万。 当然，就算小母夜叉说那十万块是为了答谢她在婚礼上挺肚而出的酬劳，但她还是打算工作之后慢慢还这笔钱。 这辈子欠债，下辈子缺财。 这辈子她感受过病如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治不好的痛苦，来世如果投胎做人，还是多点钱比较好。 至于聂景杰的那个戒指么…… 林殊颜打开学校的聊天群，找到了聂景杰的微信号，加了好友。 聂·富贵闲人·景杰很快通过申请。 “哟？颜颜学妹有事吗？小任总不在我身边呢。” 林殊颜：？？？ 她定了定神，不理聂大少爷的调侃，认真打字：“不好意思加了你微信，因为前阵子我不小心撞了别人的车需要赔偿，但现在我没有多少钱，大约真的只能先把你的戒指给卖了，钱我会还你的……” 聂景杰：“我的戒指？我一个未婚青年哪有什么戒指？你别胡说别造谣啊，小心我告诉警察叔叔你诽谤！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殊颜：“……” 算了，还是别理这人了吧，再另外想办法。 林殊颜放下手机。 五分钟后，没收到林殊颜回复的聂大少爷才又发来了信息：“算了算了，那戒指就当做我给你和任大少爷新婚的红包吧，千万别还我钱啊，我不会收的。” 林殊颜：？？？ 而她的喘息还是滞了一下，任大少爷……新婚…… 和她本尊吗？ “但说好了，封口费，还是算在其中的，我和于晨之间的事你忘记了吗忘记了吗忘记了吗到底忘记了吗？” 林殊颜：“……大概忘了。” 本来没想起这茬事，现在就记得更清楚了，你俩之间绝对就是有过什么少儿不宜的往事。 聂景杰放下手机，又笑嘻嘻地给任星玮发信息：“听说你未婚妻撞坏了别人的车啊，你怎么也不去安慰安慰她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任星玮半天没回。 聂景杰又发信息：“话说啊，她现在要赔偿人家又没钱，你怎么不抓紧机会展现你的丰厚财产和养她的资本，让她心甘情愿跪倒在你的人民币之下？” 过了快一个小时后，任星玮才回了信息：“因为她撞坏的就是我的车。” 聂景杰如有神助，恍然大悟。 他再仔细回想那天在机场的监控视频里见到的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可不就是让他聂大少爷从待嫁状态又变回未婚身份的颜颜学妹吗？ 啧啧，果不其然，闷骚青年任星玮大概从看到林殊颜视频的那时候起就心怀鬼胎图谋不轨了。 不不不，要是认真用大脑过滤一遍各种信息，真算起来的话，任星玮电脑上那个用了很多年的屏保照片，说不定真的就是林殊颜本颜呢？ 聂景杰按耐住不小心抓包的八卦之心，脸上露出了姨父笑。 任星玮这棵万年不开花的老树，早就默默地为林殊颜小同学开花开了两次而浑然不自知了。 早上的培训结束后，所有人员到公司食堂吃饭。 不出意料，林殊颜落了单，独自一个人取了餐食，可怜巴巴地坐在一个角落。 她不想理睬周围人谈及的目光，只顾埋着头吃饭。 “你们这几个人，看什么看啊？”柯宝楠一边板着脸吆喝着，一边端着餐盘往林殊颜对面一坐，才又换上了一副纯良的笑容，“林小姐，您怎么来这里吃饭啊，小任总那里不是有专门的厨师送餐的吗？” “小任总？”林殊颜咬着筷子，对柯宝楠不请自来的行为很是不满，可只能强硬地赔上笑容，“我跟他不熟。” “林小姐真爱说笑啊，谁还不知您和小任总的关系啊，”柯宝楠故意压低了声音，作神秘兮兮的样子，一脸老奸巨猾，“说真的，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是什么不开心的地方，您尽管跟我说，我保证把您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您舒坦了，小任总才舒坦，咱公司才能舒坦啊……” 柯宝楠这种谄媚之极的样子，自然也让周围好些人好奇地张望过来，议论声像一群蚊子嗡嗡嗡地袭来。 林殊颜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端起餐盘站起身，咬了咬嘴唇，说道：“谢谢柯经理了，我不需要。我吃好了，您慢慢吃。” 说完，她落荒而逃一样地溜出了食堂。 但她还明显地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像刀刺一样，戳得她整个心口都在疼。 这柯宝楠是什么人啊！ 简直脑子有坑神经有病！ 接下来几天的培训日程密集，从国内外市场环境讲到博弈论，从市场营销策略讲到战略心理学，林殊颜每日必到，还算得上是认真勤奋。 只不过与她的形影相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人早已是成群结队，甚至好几个人都有成双入对的嫌疑了，而她连半个朋友都没交到。 也只有柯宝楠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一有机会就凑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于是乎，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了，也知道了她和任星玮之间的关系，而一些人开始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小任总有了埋怨。 ——哪有公司上层那么刻意地对底层员工那么明目张胆地偏袒的，大家都是来打工的，谁又比谁高贵些呢！ 最后半天的培训是参观公司和安排工位，林殊颜走在队伍的最后，听着秘书处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公司各个部门的分属。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秘书处门外，工作人员站住了脚步，说：“这里面就是公司的核心决策部门了，当然这里也是闲人勿进的，所以我们的参观只能就到此为止。在此，我代表公司高层，希望各位在未来的工作中同心协力，让天辰能够更上一个台阶……” 林殊颜面无表情地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 而掌声中，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低低嘲讽：“不过啊，我们这些人中，大概有人已经进核心决策部门参观过了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转头，都看向了林殊颜。 目光就像利剑，一瞬间就把她戳得满身是血。 林殊颜虽然平日里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但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夹杂了窥私、探究、嘲弄、讽刺的目光，顿时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拽紧了衣角，双眼泛疼。 气氛一时极为尴尬。 连那带着大家参观的工作人员都忘了接下来的台词。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在此刻打破了眼前的诡异气氛——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林殊颜眼中顿时有了一点点泪光，她回头，见到了莫名其妙就被调到任星玮身边工作的助理小王。 ……和他身后的任星玮。 第33章 是单恋 所有人都回了头。 那工作人员连忙快步到人群前来，对任星玮叫了声“小任总好”，才回头对所有人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小任总了，诸位的简历都是由小任总亲自过目挑选的。” 静默了几秒钟，才有人带头对任星玮问了好。 任星玮脸上半分笑意也无，眼若深潭，感觉此时就算星火落入，也只能瞬间被湮灭。 他平静地就像暴风来临之前，只说：“刚才我听见有人说，谁进了核心部门？” 说着，他的目光在林殊颜脸上轻描淡写地划过。 她的脸色还有些泛白，眼角还有一点未拭去的泪光。 这些日子他的确多多少少听到了关于柯宝楠对林殊颜鞍前马后的事儿，但他忙着手上的一个紧急项目，项目又直接关系着整个公司全年的营业额，令他□□泛术，没空过问。 今早他才刚刚开完会签了合同，算是完结了这个任务，还准备抽空找柯宝楠聊聊天，免得因为这位柯经理的个人行为坏了整个团队的氛围，可他还没有找人说道说道，这些人已经开始搞起了小团体。 ——还把林殊颜孤立，推到了风口浪尖。 没有人回答。 他脸上寒霜更甚，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没人知道吗？是要我调监控录像吗？” 说着，他下巴扬了一扬。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抬头，才发现每个墙角都有监控，对准了所有人。 而林殊颜也因任星玮这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态度，心中也狂乱地咯噔了一下。 她见了任星玮那么多次，还曾共处一室过，但其实在她眼中，他虽然长得很是吸人眼球的，但是心眼儿又小又聒噪，根本就不像那传说中风靡全校，还令无数女生痴迷疯魔不已的男神学长。 而此时，她这是第一次在工作的场合见到他，他似乎与平日里她所认识的那个人有那么一些不一样，就像是突然褪去了青涩的少年。他凛若冰霜的正经，严肃而颇具了十成的威严，不仅让她微微生出些畏惧，也让其他人顿时全都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才是他在人前的一面吧？ 那在她面前时的他，究竟是真的呢，还是假呢？ 任星玮对小王偏过头去，吩咐道：“你去调监控。” 小王连忙应下。 任星玮又再立马面对着所有人，冷淡而严肃得像一座承满霜雪的丰碑：“公司是一个整体，大家齐心协力，都为做好工作。公司允许大家提意见，但绝不容忍有人在背后胡乱传言。至于林殊颜……” 他走到林殊颜面前，与她只隔了两步之远，“她的确是我同一所大学的学妹，但我与她之前没有任何大家想象的关系。各种流言蜚语，要是我再听见的话……” 林殊颜深喘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任星玮毫无情感的面容，双腿突然软了一下。 她似乎知道他这时需要说这些话，可为什么会有种心头被剜空的痛觉？ 其实要说和任星玮有多熟，她觉得两人大约根本算不上。但要说不熟的话，好像两个人之间确实有些枝枝蔓蔓牵扯不清的关联。 此时他的话，却好像他突然挥舞着剑，一剑一剑地想要把两人之间的这些关联劈开除净。 就像有苦涩在心里逐寸逐寸地蔓延。 这时小王跑了回来，打断了任星玮的话：“监控调到了，也看清楚谁说的话了。” 人群瞬间骚动，议论纷纷。 任星玮点点头，然后对着所有人说：“你们很多都是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我相信是无心之失，当然，我希望你能自动认错。在今天下班前，给我内部邮箱发个邮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如果我没收到任何信息，明天你也就不用来了。” 说完，任星玮从林殊颜身边走过，没有看她，直直地走进了这传说中的核心决策部门。 小王跟着他后面，临进门前才又转过身，对那秘书处的工作人员交代说：“公司不允许员工在背后嚼人舌根影响团结，你再跟他们强调一下。”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 其他人纷纷瞥了林殊颜一眼，多多少少有些心戚，也就三三俩俩地散开，回各自部门报道去了。 回了办公室，任星玮脱掉外套，解开领带，口干舌燥连声吹着气：“今早的谈判可把我累坏了，居然回来还遇到这摊子事，简直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宁。” 小王给他倒了杯水。 他灌了水，又说：“这监控都坏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修好？不过还好今天你我配合得好，足够唬住背后说人坏话的那人了！” “可是，我见林小姐这段时间还真受了不少委屈呢，”小王说，“柯宝楠这些小算盘打得可精了。” 任星玮沉默下来。 小王继续说：“其实照我说吧，你和林小姐关系都到这一步了，要不就直接承认了吧？” 到哪一步？ 哪一步都没有你要我承认什么？ 任星玮握紧了手中杯子，才又缓缓问：“那我应当说什么，要请大家多给她优待，然后让所有人继续孤立她？还是说谁欺负了她，直接把人给开除了？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顾全大局，均衡关系，永远都是与发展和盈利并行的。” 小王无奈地摊摊手，不置可否。 但毋庸置疑的，小任总说得多。 公司不可能为了谁而破坏整体利益，商界行走多年，任星玮是深谙此道的。 半天，小王才嗫喏开口，发出了来自心底的疑惑：“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您和林小姐，你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在山庄时，林小姐和你之间就显得很奇怪，可毕竟任总和夫人都认了她是您未婚妻，她也有了您的孩子，可您这态度让我怀疑……” “怀疑什么？” 小王声音更低了：“怀疑她并没有怀孕，怀疑您只是单恋她，还有，怀疑她并不喜欢你……” 任星玮：！！！ “谁单恋她啊，明明就是……”任星玮忍不住跳起来，抢白道，“你没看到刚才我说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时，她脸色都变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是她单恋我！” 话刚说完，任星玮突然像脑子被电击了一下。 本来只是口无遮拦乱说的一句，但林殊颜那时的确表情奇妙，难不成瞎猫碰上死耗子，被他猜中了？ 她喜欢他？ 其实就像很多年前他只能远远地看见她站在屋檐下，只能悄悄地拍下照片，默默地等待她再次出现一样。 也许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就真的有人在遥遥相望地单恋呢？ 其实聂景杰没少拿这些事儿来笑话他。当然，聂大少爷的风格的确与众不同，不论是有多少好感，只要聂大少爷看上了，先做了情侣之事再谈是不是男女朋友。虽然三年前从巴黎回来后他收敛了不少，但名声早都传遍了圈内圈外，想要从良也非易事。 可他任星玮打从内心深处，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尝试，商场之上，亦是如此。 也不知是否是对待感情的态度影响了对工作的态度，还是反之。 他一直小心地回避，不去多想，可那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半夜跟踪人家，还找了拙劣理由塞给她一束玫瑰花，看到她发朋友圈就抓狂，还发短信逼她还钱，难道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任星玮这一通反应激烈的行为，让助理小王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又谆谆教导道：“其实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我觉得刚才她只是被您吓到了而已。不过既然您只是单恋的话，不如还是老实跟任总和夫人说清楚，免得他们难过……” 任星玮走到桌前，打开电脑。 电脑屏幕上还是那个侧影，但她已经有了名字。 这个名字令他内心欢愉。 右下角图标显示有新的邮件，他打开，看到一个人老老实实承认不该乱讲话讽刺林殊颜的长篇大论，他也懒得看具体讲了什么，截图下来，再传到手机上，微信转给了林殊颜。 道歉的对象自然应当是受委屈的小林同学，他不过做个顺水人情。 “那我再跟所有新进人员强调一下林小姐的问题，再群发邮件重申公司内部的纪律，”小王打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另外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一并办了……” 小王话还没说完，任星玮走过来，一把将他的电脑盖上。 小王：？？？ 任星玮：“不用强调林殊颜的事儿，我自行处理。” 小王：“可是……需要我跟任总和夫人说说吗，如果您不好意思开口的话？” “什么都不必说，他们认为怎样就是怎样。” 小王一头雾水外加一脸懵逼：“所以……您要真让林小姐怀孕吗？还是说……” 小王你想的真远…… 任星玮手机上有了林殊颜的回复：“谢谢。” 她的语气看起来有点冷淡，难道、大约、真的、的确是被他刚才那句话伤害到了？ 任星玮莫名有点暗暗高兴，但还是强忍住笑，又发了信息：“其实刚才这事我也有责任，公司内部纪律应当是我负责的，要不我请你一起吃个饭？下午下班后停车场见。” 还没等林殊颜回复，他又对小王安排道：“怀孕是不可能怀孕的了，你帮我订个餐厅，高档一些的……” 还没等小王回应，他又改口说：“算了，就找个学校附近的吧，不用太高档，人多就行。” 小王脸上抽抽：“人多？” “人多不就说明味道好吗？”任星玮把小王从沙发上拖起来，“好了好了，你出去忙吧，没事儿就不要打搅我了，今天下班之后天塌下来都不要给我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任总：为什么要人多？当然是因为人多嘴杂了！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 第34章 就是不开心 “吃饭？”林殊颜收到信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单看那人的道歉信，她也已经算是消了气，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委屈隐隐作痛，于是也懒得再回复任星玮的消息，跟着几个清一色·格子衬衣·男同事，一起到了离任星玮办公室最远的研发部报到。 研发部作为天辰第一大部门，办公条件自然没话说，待遇也是令其他部门望其项背的。 但与此相应的，是压垮人的工作强度和精神压力。 这几个新人进门，居然没有任何人抬头去看他们，都还沉浸在工作中不可自拔。 当然，所有公司的研发部都具有的特点，就是严重失衡的男女比例。 林殊颜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不足十个女同事。 其余全是乌泱泱一片男人。 ……和他们的格子衬衣。 当然，学校信息学院的男女比例好像也是那么个状况，难怪任星玮任大帅哥在校四年也没有谈个女朋友，明明就是学业任务又重又没有近水楼台的女生嘛。 不对不对，我不能老是想起他，我为什么老要想起他啊！ 但想曹操曹操到，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打开，又是任星玮的消息，发来一个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地址和桌号。 她咬了咬唇，还是没回复。 部门经理自我介绍一番后，给每个人安排了位置。 林殊颜的位置在窗边。 经理走过来，笑道：“研发部吸烟的人多，虽然室内禁烟，但难免他们会出去偷偷抽烟，身上总有些二手烟的烟味……呃，对你不好。任总专门交代了，给你安排个空气流通的位置，免得被祸害。” 对我不好？ 任振邦大概想的是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吧？ 不是，我肚子里没有宝宝真的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啊啊啊！ 林殊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也不能拂了经理的好意，但更不敢多解释什么，免得又多惹了麻烦，只能低声说道：“经理，其实我不是学计算机的，研发什么的，我……” “没事没事，”经理摆摆手，“你的工作内容任总已经安排好了。” “那……请问我的工作是？” “负责监控公司网络环境有没有问题。” 林殊颜有点懵：“能具体点吗？” “也就是说，你每天上班之后，随便打开一个网页，刷微博也好，逛网店也行，如果突然上不了网或是出现了其他特殊情况，你就跟我汇报一声，我们就会处理。” 林殊颜眼角抽抽：“啊？就这样？” “嗯，就这样。” 这……走后门走得也太明显了吧？ 任叔叔啊，就算你真想让我在研发部做个闲人，我其实还可以做做复印资料整理文件之类稍微有点价值的工作，成天逛网页算什么事儿啊！还美其名曰监控网络环境，这不就是变相地不务正业吗？ 林殊颜苦着脸，说：“经理，能换我做点别的事吗，比如写点文件材料什么的？” “这……”经理有些迟疑。 研发部都是码农，的确没人做这些文秘类的细事，之前也安排了专人做，可最近公司业务多，一个月前那人也调去写代码了。 他是年轻时就跟着任振邦一起打天下的，算是任家的心腹，所以任振邦才放心地把林殊颜塞到他这里，而一开始他也想过让林殊颜做点有意义的细活，可耐不住任振邦的这种安排。 林殊颜看出经理脸上的犹豫，连忙说：“我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做这些事，您就当做我只做了那什么公司网络环境监控吧？” “这……”经理脸上难色中有些隐藏不住的喜悦，“那你就先做着，但还是以你的身体为先，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行吗？” 林殊颜连忙答应，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经理交代了一些事项后，林殊颜开始忙前忙后，将研发部这一个多月累积下来的乱糟糟的文件材料整理了一通，分别复印了两份，转订好，给经理送去一份，自己留着一份以便随时查阅，再将原件归纳入盒。 然后她再根据文件内容，仔细整理了最近一个月的工作内容，录入电脑，以便为年中或年终结总结时提供便利。 最后她又好心地挨个儿询问了每个程序员的需求，该帮忙印文件的印文件，该帮忙写材料的写材料，没有提要求的她就去茶水间帮换了茶水，顺便拿了些小零食来充饥。 一天下来，零零碎碎的琐事也让她感觉有些累，但收效甚好，本来对她的到来有所鄙夷的员工在和她讲话时也带上了笑容，临下班前还专门跟她打了个招呼。 弄完了一切，林殊颜深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想起自己还有监控网络环境的工作，才打开了电脑，电脑桌面上干净得让人完全没有刷网页的欲望。 她又拿出手机，看到任星玮发来的好几条未读信息。 望望窗外，已经早过了晚饭时间，她才略有抱歉地回复了他：“对不起，我忘记回信息了，晚饭就不用了，谢谢。” 还没等对方有所回应，一股莫名的怨气又上了头，她又给任星玮发了条信息：“今天第一天工作，很忙，而且公司里很多都对我有意见，既然我本来就和您没什么关系，所以我觉得还是别私下见面为好。另外，还麻烦您跟盛阿姨他们解释一下。” 信息刚发出去，她一瞬间就后悔了。 自己这种怨念深重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啊，他当着那么多人说的那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啊，但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受了委屈似的。 她急忙想撤回信息，不想任星玮已经回复了：“知道了，早点回家。” 撤回已经没意义了，她浑身无力地松懈下来。 任星玮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百转千回。 她是在生气吧？ 还是她的确讨厌他，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再把信息记录往上滑动了一点，还能看到之前她发来的“我收到就是我的了”，明明也没有表情符号，但却可以看到她发信息时自然翘起来的嘴角，现在的信息却能让人明显感到她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 就在这时，聂景杰不顾助理小王的阻拦，冲进了任星玮的办公室。 当然小王也不敢真的阻拦他，毕竟聂大少爷脖子上还戴着颈托，一看就是个危重病人，搞不好碰他一下，他的脑袋就会“咕噜”一声掉下来。 小王为自己的想象点了个赞，又打了个寒颤。 聂景杰进了办公室，连看都没看任星玮一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开了他的电脑。 电脑亮了起来，屏幕上的那个侧影也清晰了起来。 “果然是她！”聂景杰转头看着还一脸隐隐愤怒的任星玮，咧嘴大笑，“我猜对了，你暗恋多年的对象，就是林殊颜啊！” 任星玮脸上的神情变成了冷漠。 聂景杰拿出手机，里面存在一段视频，是他拜托之前在机场工作的同事转发给他的。 视频上，大学生模样的姑娘鬼鬼祟祟地塞了张纸条在一辆豪车的挡风玻璃处，再叽叽歪歪自言自语地说了些什么。 聂景杰将视频暂停，正好画面停顿在那姑娘的侧脸处。 “看，这就是同一个人啊！”聂景杰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欢欣鼓舞呼唤雀跃，“你多年的暗恋对象，还有撞你车的人，就是同一个人，都是林殊颜颜颜学妹！” “我知道。”任星玮说着，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从窗外往下望，正好可以看到研发部的办公室。 虽然他的办公室步行到研发部的距离远，但两者之间直线距离短啊，还能互相窥见。 他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林殊颜。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单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目光不知是看向了何处。 对面的高楼反射着夕阳余晖，在她脸上映出一点微红。 他离她那么远，她的五官其实都有些分辨不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心情的确如她所发的信息一样不太开心，甚至是心事重重。 可这模样，像极了他在脑海里横亘徘徊了多年的悲伤神情。 任星玮心中一动，甩下聂景杰，冲出了办公室。 小王站在门口：“哎……那个餐厅刚打电话问……” 话音被他带远，都来不及出口。 聂景杰走了出来，拍拍一脸无辜的助理小王的肩膀：“他要请谁吃饭吗？” “对啊，让我帮他订了桌，可是……” “算了，今天看样子是吃不了了，回了餐厅就说取消了呗。” 任星玮懒得等电梯，从楼梯下迅速跑了下去，冲到研发部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把公司当家的员工在继续写代码，见到任星玮立马站起身来，而任星玮的目光却望朝了林殊颜的位置。 位置上已经没人了。 她的笔记本摊开着，记录着今天一天所做的事。 字形好看，微微潦草，看起来小时候是练过书法的。 他鬼使神差地翻了几页，看到夹在其中的一张粉色的纸。 年度目标：一，顺利通过论文答辩。二，考上研究生。 第二点被划掉了，改为“找到一份工作”。 第35章 亲自上门 聂景杰坐在任星玮的转椅上，转过去，又转回来。 任星玮捧着杯咖啡站在他面前，冷眼看着他转过去，又转回来。 好几天了，除了上班时他能透过窗户往下看到她在工作，其他时候交流几乎为零。 “我发现这林殊颜小朋友啊还真是个宝藏女孩，”聂景杰笑，“从她身上，我基本上看透了你的前世今生过去未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刷开手机，进入林殊颜的朋友圈，定睛一看，更是忽然就大笑出了声，颈托震得“擦擦”直响：“我去啊大哥你不是吧？我居然没发现你竟然半夜开车跟踪人家，还被人家拍照发朋友圈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流氓谁流氓啊，你半夜开车跟着她到底想做什么！” 任星玮黑下脸，把咖啡放在桌上，溅出几滴。 然而聂景杰还在肆无忌惮地大笑说着：“我算是看清你了，你这是老树开花格外香啊！” 任星玮对着门外叫：“小王，来把他给我轰出去！” 小王开门进来。 任星玮继续吩咐：“今后看到他来的话都给我拦着，不准他再跨入我办公室一步。” 聂景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喂喂喂，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吧，哎呀星玮啊，咱俩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不会对我那么绝情吧……” 任星玮对小王使了个眼色。 小王只能过来动手拉人。 ——上帝保佑聂大少爷的脑袋千万不要滚落下来啊！ 聂大少爷出了天辰科技大厦，烈日打头，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停车场，上车发动，晕乎乎地就将车开到了自家公司的楼下。 但因为他爸妈下了死命令，不结婚就不允许回家，也不允许进公司半步，他只能丧气地趴在方向盘上，望着公司门外人来人往。 一辆履新的帕拉梅拉停在了他眼前，一个聘聘婷婷的背影下了车。 聂景杰眼睛直了一下。 只看背影不看正面，都知道绝对是个能让他拜倒的美人。 天知道自从于大小姐回国后他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跌打损伤，很久都没有过正式的新恋情了。 所谓正式，在聂大少爷的字典里，大约是超过一周的。 聂景杰刚要下车，目光却凝固了一下。 似乎好像这位姑娘的脚有点受伤，就算她更是刻意地让自己走路的样子看起来自然一些，但毕竟有痛在脚踝上，再加上一双细高跟，走起来并不是非常轻松。 他脑袋上像被打了一闷棍。 这时他别的也顾不上了，把脖子上的颈托一扯，开门就冲向那姑娘。 姑娘已经顺利通过了门卫，她侧脸对门卫笑着点了点头。 门卫更是很受用地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聂景杰巴巴地直冲上去，眼见着她候在了电梯门口，电梯“叮咚”一声到了，她便走了进去。 “喂，你来这里做什么？！”聂景杰高声喊了一句，“于晨你站住！” 电梯关上了门。 于晨站在电梯中，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按下楼层键。 而门外的聂景杰已经被两个门卫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悬在半空。 “喂，你俩做什么，放我下来！”聂景杰骂。 两人将他放了下来，但还是拦住他不给进。 刚才在任星玮那里被哄了出来，现在这这里又被挡着，人生怎么能那么凄苦呢？ 一门卫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总裁说了，不让您进公司，他还说如果您要硬闯的话……” “不是，那姑娘我认识，你们放我进去！”聂景杰吼着，突然神经迟钝地回拨了半分钟前接收到的内容，“啥？我爸说我硬闯的话要怎样？” “让我们千万不要客气，最好……”另一个门卫顿一顿，说，“直接打断腿。” 聂景杰：“……” 是亲爹吗？这是亲爹该说的话吗？ 于晨深呼吸了一下，挺直了腰背，款步进了聂勇的办公室。 聂勇起身相迎，两人客套地握了握手。 “聂总裁，初次见面，十分荣幸。您是这一行业的前辈，还望您能够多指导晚辈，”于晨声音绵柔又韧，一听就是有备而来的，“家母今日有个重要会议无法亲自前来，希望聂总裁不介意。” “不会，韩总裁是大忙人，生意场上自然都懂的，”聂勇笑应，“你母亲怎么就突然对我们家酒店有了兴趣呢？” 于晨顺着秘书的指引坐了下来，笑容晏晏：“兴趣是一直都有的，毕竟您的公司是这一行的龙头老大，我们也不过是希望能思齐，多多学习经验罢了。” 她说话说得极有分寸，明着是一副谦逊模样，暗里却把收购的想法一览无遗。聂勇在这一行了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但又因为她言语谦逊又一早摆出了晚辈的恭敬姿态，让他也只能将惯用的那些推杯换盏的手法给收敛了起来，倒也是平和地跟她认真聊起了生意事。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聂勇对于晨歉意一笑，于晨也点头表示理解，他便去接了电话。 而一听电话里的汇报，他眉头已经拧成了麻绳，再听到话筒那头传来的嚎叫声，他的五脏六腑都结成了麻花，额角太阳穴乱跳，愤地用力一把电话就给挂断，然后又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看着于晨：“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收购价……”于晨低头看了一下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笑着说，“我们公司十分有诚意，家母对此事也十分关心，希望能有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和方案……” “嗯嗯嗯……”此时聂勇大脑里还“嗡嗡嗡”的是刚才话筒那边的吵闹声，一时又乱了神，微微叹出一口气，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于晨讨教着意见：“于小姐看起来比我儿子还要小上几岁，要是他能有你那么懂事就好了……” 于晨懵了一下，哪知聂勇怎么就突然提起了聂景杰。 聂勇又歉意地抬眼苦笑着对于晨道歉：“于小姐见笑了。” “其实就我浅薄的经验而言，您儿子也许是被您保护得太好了，”于晨抿了一下嘴唇，想了想，说，“我想，您大约是一直希望您的儿子能够在所有方面都表现得符合一个继承人的标准，言谈举止、行为方式都成熟稳重。但其实我们这一代人，包括您与我母亲这一代人，谁又不是在摸抓滚打中才能成长起来的呢，谁又不是在一次次失败中才能变成更好的模样的呢？您应该给他一些机会来锻炼。” 聂勇顿住，好几分钟后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说的对。我总觉得他不成熟，没长大，所以不敢将公司业务交给他，只希望他懂事后再来接手。可他什么事都不接触，又怎么可能成熟长大。”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聂勇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于晨低头，端起茶杯，又浅浅地喝了一口。 随后她就听到了办公室门被撞开的声音，和秘书长喘着粗气的声音：“聂……聂总……抱歉……我实在……追不上……他跑得太快……太快了……实在抱歉……我需要回去喘口气……” 聂勇：“……” 聂景杰脖子疼，不能扭头，只能斜眼瞥了于晨一下，才又看向聂勇，急冲冲地说：“爸，她是不是来谈收购的事情的，我希望这事儿我能……” “我知道了，”聂勇没有如他想象中大发雷霆，反而是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购酒店这事，我们还在初步接洽阶段，具体怎么做还没有涉及，所以……” 于晨悄然抬眼，目光迅速在聂景杰身上划过。 聂景杰心肝儿乱跳了一下。 “这事儿就交给你吧，”聂勇说，“由你负责与于小姐谈判接洽。” 聂景杰瞪大了眼。 于晨的茶杯停在嘴边，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吗？爸，你真的交给我吗！”聂景杰激动得差不多要飞了。 “于小姐比你年纪小一些，但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你可以多跟她学习学习，年轻人嘛，也好交流，”聂勇看向于晨，“于小姐，你说对吧？” “当然。”于晨展颜一笑，心中暗里碎碎念。 原本她是想从聂景杰这里突破的，但韩大总裁催命似的要她赶快搞定此事，但据她多日观察，聂大少爷成天蹲在家里，根本就不出门，更不可能参与公司业务，她才只能先行一步，直接来找聂勇，哪里知道聂景杰他爸又彻底把这事儿交到聂大少爷手里。 跟聂大少爷这种丝毫没有接触过生意的人来合作，鬼知道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成的时候这笔生意谈没谈成呢。 早知道就不能跟聂勇说什么摸爬滚打之类的话，明明应该说你儿子不适合这一行，还不如直接给他找个聪明的媳妇，生个聪明的孩子，再把生意直接交给孙辈更靠谱一些了。 “于小姐，合作愉快了。”聂景杰笑起来，伸出手，看得出来是十分愉快了。 于晨不甘心地站起来，也伸出手，跟聂景杰握了握。 两人的手还没松开的时候，于晨高跟鞋突然歪了一下，扯住了她脚踝上的伤，她疼得脚下忽而不稳，直剌剌地朝向聂景杰身前扑了上去。 聂景杰脖子不好使，但反应还算灵敏，双手立马撑住了她的双肩。 她的脸蹭在了他身上。而他身上的味道立马传入她鼻中。 很熟悉。 很熟悉。 站在一边喝茶的聂勇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可是……眼前这画面，有种怎么看怎么和谐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像于晨这么聪明的一个姑娘，将来必然能够在圈内呼风唤雨，她的老公就算是个白痴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家族产业不会旁落。 而且据说孩子的智商都是遗传母亲的，她将来的孩子也必然聪明，这样想来，就算儿子小聂一辈子都不中用，也许孙子小小聂还能替全家挽尊呢？ 聂勇也就是那么想了一想，然后满面笑容地对于晨说道：“聊了那么多，也还不知道于小姐结婚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杰杰：爸爸你想怎样？ 聂勇：先帮你预收媳妇儿。 所以也顺便求小天使们看看小白鹭的新文啊，点进专栏就能见到预收了，《听说我是他的未婚妻》了解一下。 第36章 我想亲你 于晨：？？？ 聂景杰：“……” 于晨终于站直了，脸上有些发红发烫，终于难得地结巴了起来：“聂总，我……我……” 聂景杰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哈哈大笑地掩盖心里的慌乱：“爸，你看她这样子哪个男人敢娶她啊！你是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母夜叉暴力分子啊！爸，我这脖子，啊就这里，还疼着呢，还贴着膏药呢，就是被她……” 聂勇愣了愣，才突然恍然大悟过来：“你俩认识？” 聂景杰还沉浸在告状的快感中：“爸，我这脖子就是被她踢断了，她这脚，你别看她穿着高跟鞋，她踢我直接把脚踝都给踢骨裂了……” 于晨黑下脸。 而聂勇有些慌地搁下茶杯，才对于晨说道：“于小姐脚上受伤了，那赶快坐下……”他又转头瞪了还在侃侃而谈的聂景杰，“我跟门卫说了，你要硬闯进来的话就打断你的腿，今天算你跑得快，于小姐踢也就踢了，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聂景杰哑然。 果然是亲爹没错吧？可我怎么觉得我像是随便从哪个垃圾站捡来的呢？ 聂勇又笑眯眯地看着于晨，语气如春风拂面：“哎，早说你和景杰认识嘛，但我听你说你才回国不到一个月，你们是……” 于晨终于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我和令公子是三年前在巴黎认识的。” 聂景杰继续跟着点点头：“第一次见面她就暴打了我一顿。” 聂勇：“大人讲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聂景杰：“……” 不对啊，难道您不应该关心一下您无辜而可爱的儿子被打了这件事吗？ 聂勇此时也完全没了谈生意的热情，继续抓着三年前的事不放：“在巴黎认识的啊？对，三年前景杰被学校派去交换也快回来了，于小姐应当是刚刚去留学吗？” 于晨点头：“是的，因为他抢了我当时的男朋友，所以我们不打不相识。” 聂勇：？？？ 聂景杰：！！！ 大姐啊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啊！尤其是在我爸面前啊！虽然我曾经想过要装gay来拒绝结婚，但我现在早已经放弃这个计划了，你那么平静冷静镇定地就跟他爆了那么个惊天大料，你是不是希望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啊！？ 聂勇整个人还没蒙圈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才又问：“什么？” 于晨认真地要解释：“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时候我是她男友哈哈哈哈但她觉得我魅力太大了总担心有人把我抢走了没有安全感所以索性让我变成了她的前男友就是那么点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前尘往事爸你就别操心了啊！” 聂景杰口舌生花伶牙俐齿地说了一堆话，还不等他爸再继续追问，就已经一把把于晨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扯着她就往外走去，连口气儿都不喘地一鼓作气就到了电梯间，才松开手，立马浑身都软下来地转过头来差点就跪地求饶了：“大姐啊，晨晨啊，大小姐啊，要不那酒店我便宜点卖给你吧，但求你在我爸面前说什么话之前能不能先跟我通风报信一下，让我有点思想准备啊……” 于晨没回答，咬紧了牙，额上大颗大颗汗水直冒。 聂景杰这才注意到她神色异常，一低头，见她的脚踝处又全红肿了起来。 完了，自己刚才不由分说拖着她出门，根本就忘记了她脚上还有伤，这下真是惹了□□烦了。 他急急地连忙按了好几下电梯，电梯从楼上下来，一开门，见里面居然全塞满了人。 真巧，遇到了下班高峰期，根据以往的经验，大概再等十趟都挤不上去。 “算了，我走楼梯下去。”于晨扶着墙，往楼梯间去。 聂景杰看着她这副倒霉模样，心如刀割，跑上前两步，拽住了她的手腕：“我背你去医院吧。” “你……” 还不等她说话，聂景杰走到她面前，背对她，弯下腰：“上来吧。” 于晨犹豫着。 聂景杰：“磨磨唧唧的说不定治不好就截肢了呢。” 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眼下还是保住腿要紧。 于晨趴到了聂景杰的背上，聂景杰倒是也没有再迟疑，背着她就往楼梯间走，一步步往下走。 楼梯间的灯光不甚明亮。 于晨看不见聂景杰的脸，只听得见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忽而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也在加剧，也随着他的心跳在跳动着。 也不知道下了几层楼，聂景杰的呼吸重了很多。 于晨吸了一口气，说：“累了先歇一下吧。” 聂景杰停下脚步，长喘着气，然后又好死不死地说了句：“你可比三年前重多了啊，法兰西的食物真养肉。” “你……” 于晨又要发作，聂景杰连忙赔笑：“好了好了，别踢了，再踢你的真的要残废了！” 说着，他又继续背着她往下走。 “喂，聂景杰……”于晨轻轻叫了一句。 “嗯？”聂景杰哼口气，“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哎哟，话说我的脖子好疼啊，会不会头掉下来啊？待会儿掉下来的时候你帮我接住啊，我死的话也想留具全尸。” 于晨：“……” 于晨说：“那你放我下来歇一下吧。” “算了，你的腿断了我付不起这个责任，”聂景杰说，“要你让我娶你的话怎么办，我只能一辈子背着你到处走了嘤嘤嘤甩都甩不掉。” “……” 聂景杰继续口无遮拦：“难道你真想嫁给我？” “……” “其实你诚意一点，也许我会考虑考虑的……” 于晨受不了他的信口胡诌，挣扎着叫：“放我下来！” 聂景杰无奈，只能将她慢慢地放下地，然后稍微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得快供血不足的脑袋，终于觉得还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留了具全尸，否则于晨一直趴在他背上，他头都不敢多晃动一下，只怕是女魔头心情一不好，就把他的脑袋瓜子给拧了下来。 “秋秋说你父母同意退婚了……”于晨靠在墙角，幽幽地说了句。 她的脸在不够明亮的楼梯间，分辨不出表情。 “秋秋？谁啊？”聂景杰明显地愣了一下，突然一下茅塞顿开，“哦，你说南思秋啊，不取消婚约还能怎样？还真要做强扭的瓜啊？我听说她逃跑的时候可欢乐了呢，反正她不想嫁我不想娶，闹出那么一出笑话，正好让双方父母都死了心，以后也不会出这种馊主意了。” 说着，他又再更加明显地呆住，转身向着于晨，眼角抽抽：“不对啊于大小姐，你叫她秋秋？你和她很熟是吧？对，我突然想起来了，她好像也在巴黎待过……” 于晨哑口，怎么就突然脑子不好地说了这句话暴露了自己，还被聂景杰抓住了把柄！ “所以林殊颜来捣乱，其实是你和南思秋合计好的对吧？”聂景杰更靠近了她，一脸阴森森的笑，“不错嘛于大小姐，这烂法子也真是亏得有你才想得出来了，害得我爸妈连家都不准我回……” 于晨盯住聂景杰近在咫尺的脸，尽量平复着自己已经紊乱的呼吸，涨红了脸，费劲全力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你干嘛靠我那么近……喂，你……” 他上一次见她那么慌张的表情，还在三年前在巴黎时。 那时候她把他拦在街角，怒气冲冲地问起他和串儿之间的事，他无辜又无奈，举起双手求饶，哭丧着哀嚎着：“我真的不是gay啊！我发誓啊于小姐！” 她还是盛怒不止，红着眼含着泪吼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你有证据吗你？” 那时已夜幕，周围有光和霓虹，她急促地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在他眼前升升沉沉。 他也不知道那时候究竟哪根神经搭错了。 你要证据是吧，那我给你证据啊！ 于是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心里很肯定地在窃喜。 这就是证据啊，还有比这更好的证据吗！ 而现在，她在他眼前，似乎也跟三年前一样，有些惊慌失措，还因脚上的伤痛而红着眼含着泪，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某根神经又开始乱搭了，大脑里噼里啪啦地全是电流声。 他盯住她的双眼。 于·外表凶悍内心不太凶悍·晨颇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脚疼得也让她根本没办法再给聂景杰来上一脚。 只听见他口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于晨，我想亲你。” 于晨：？？？ 他话才说完，还不等她开口回答，就已经吻了上去。 她脑子里顿时空白了。 她伸出双手，想直接把他的脖子给拧断。 但她刚要动手，却被他一把扣住。 她惊得一时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睁大双眼瞪着他。 死命挣扎了一下，他则来了劲儿，轻轻咬上了她的唇，喉咙里低哑地说着：“于晨，我其实很喜……” 他话还没说完，紧接着是一声凄烈惨叫，震得聂氏大厦都颤了三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你居然下毒手啊啊啊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聂景杰疼得弓着腰，想捂住被于晨一膝盖撞上的某处，但又不好意思去捂，只能双手压住肚子，满地乱跳。 帮我脸上消肿时明明那么温柔，怎么现在会这样啊！果然还是女魔头啊，脚伤了之后依旧不改本性！ 于大魔头背靠在墙上，也心有余悸地长喘着气：“想让我便宜，你还嫩了点！” 聂景杰眼泪直流：“别……别说了，去医院……” 于晨冷眼，一副准备袖手旁观的神情。 “酒店……价格可以再低点……” …… 急诊科医生神色尴尬地看着两人：“你俩这回又是什么情况？” “还是打架。”于晨说。 聂景杰继续隔着衣服裤子捂着某个地方，哭嚎：“医生这回你相信我们是仇家了吧？” 医生点点头，若有所思：“仇家还能每次都一起来急诊，也算是感情很好的仇家了。” 医生替两人分别检查后，低头写病历。 于晨：“医生我会不会截肢啊？” 聂景杰：“医生我还能生孩子吗？” 医生抬头：“其实目前看起来也没啥大事，还是只能让你们注意多休息少打架，如果你们再这么继续打下去的话，迟早会断腿和断子绝孙的。” 于晨：“……” 聂景杰：…… 医生写完了病历，分别交给两人，又语重心长地说：“实在不行，你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好了。要是还不行，你们还要打架，导致最后断腿断子绝孙的话，干脆你俩在一起吧，结婚之后还能互相照顾，也不会去祸害别的无辜的人了。” 聂景杰很是乖巧地点头：“您说得对。” 于晨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哪里对了！？” 聂景杰听到脖子又一声响，嗷嗷嗷地对医生叫：“医生！您再帮我看看脖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杰杰：你可比三年前重多了啊！ 晨晨：你抱过？ 杰杰：（尴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7章 送你个戒指 周末，林殊颜拿着钻戒到了商场。 因为聂景杰一早便帮她给商家打好了招呼，也基本上谈妥了价格，林殊颜倒是没有操什么心，直接将东西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再验好了货，通知财务去结账，才又笑着对林殊颜说：“因为戒指的原价太高，现在二手出价，小聂总的确是吃亏不少，所以我们经理说了，除了和聂总谈好的价格外，小姐您可以随意在店内选一枚一克拉以下的戒指或者项链，就当做是给小聂总的交情了。” “送我的啊？”林殊颜有些受宠若惊，然后想了想，“一克拉的钻戒至少也值五六七八万吧，那你直接折算成人民币给我就行了。” 服务员眨眨眼：“不行。” 要钱不行，还只能要钻石，林殊颜无奈地只能低着头一个个柜台地看过去。 她倒也不想戴什么钻石，当然拿一个来送给周玉婷也不错。自从爸爸生病花光了家里的存款后，周玉婷倒是也很多年没有任何饰品了，借聂景杰的花来献给老佛爷，怎么想都不算吃亏，大概还赚了吧。 林殊颜选了个吊坠，七十分，不大不小，圆形钻显得柔和些，周玉婷应该会喜欢。 服务员从柜台里将吊坠拿出来，她对着镜子试了试，满意地笑了笑：“就这个吧。” 正当这时，一个中年女声在她身后传来：“据说就是这家店，我们瞧瞧呗。” 林殊颜回头，看见了盛月，还有盛月挽着的任振邦，以及…… 跟在两人背后的任星玮。 妈呀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这几天明明在公司都故意躲着不与任星玮碰到，以为周末更不会有遇见的风险，但怎么千算万算都避不开呢？ 盛月先一步进店，一眼就看见了没地儿可躲的林殊颜，顿时脸上的笑容就笑得更加灿烂了，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林无辜的面前，看着她手中的钻石吊坠，对服务员说：“这挺好看的，包起来，账记在我头上。” 林殊颜尴尬地说：“盛阿姨，这是他们送我的，我……我准备送我妈的。” 任星玮当然知道林殊颜跑来这个地儿做什么，干脆也上前了，搂住盛月的肩：“妈，你别管她的，你选你自己喜欢的，儿子送你。” “谁要你送，我没有老公啊？”盛月白了他一眼，对任振邦招招手，语气撒娇，“老公，你陪我看！” 任振邦老实地应了声。 服务员连忙拿出好几款戒指给任振邦推荐。 盛月又笑容灿烂地看着林殊颜：“颜颜，你可真孝顺，记得给妈妈送东西，哪像星玮……哼！” 任星玮：？？？ 刚刚是谁说自己有老公不需要我送的啊！ 盛月一边瞅着任振邦选好的几款，一边又喋喋不休地对着傻愣在旁边的任星玮说：“我有我老公送我戒指，那你也要选几个送颜颜啊……” 任星玮：“……” 林殊颜急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不需要我拒绝……” 盛月戴了一款戒指在手上，抬起手左右看看，满意地笑着，又接着说道：“颜颜你别担心，你们的结婚戒指阿姨已经找人去设计了，绝对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今天你就让星玮随便给你挑一个好看的，戴着玩玩就行了。” 任星玮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低头瞧着林殊颜整个耳根都已经红透了。 但两个人心头有鬼，什么选戒指啊，就算是两个人凑在一起选块猪肉的场景也简直暧昧到堪比直接送入洞房了。 林殊颜压低声音：“你还没跟他们说清楚吗？” “没空。” “怎么会没空啊，两分钟就讲清楚的事……”林殊颜咬着牙，“要实在不行，我现在……” 任星玮打断她的话，笑嘻嘻地对着盛月说：“妈，你手上这款好看。” 林殊颜：？？？ 任星玮你故意回避这个话题的吧？ 而任振邦见儿子半天不替林殊颜选东西，有点恼。 正当他刚准备教育任星玮两句的时候，林殊颜小朋友手机上收到了卖戒指的转账信息，一连串的零让她惊得捂住了嘴巴。 这回有钱了，哈哈哈。 可以还债了，呜呜呜。 而任振邦却把林殊颜这表情解读为既开心见到了任星玮，又难过任星玮不给她选礼物，便直接将他替盛月选好的一堆戒指往任星玮和林殊颜面前一推，下了死命令：“选，现在就给我选！” 服务员也眼巴巴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任星玮无奈喘口气，对林殊颜说：“坐吧。” 林殊颜战战兢兢坐下来，屁股上跟长了刺一样，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扭来扭去，任凭服务员细致地替她量好了指环尺寸，又找来适合她指头大小的指环。 “戴不戴？”任星玮晲着她一脸紧绷的表情，憋住笑。 “戴啊，怎么不戴，又不会少块肉！”林殊颜哼了口气，选了个中规中矩又看起来不太贵的款，套在了无名指上。 任星玮瞧着她的手，说：“这个不好看，换一个。” “哪里不好看了？”林殊颜拒绝被人嫌弃她的审美。 “你的手指不适合这个款型的，”任星玮说着，又重新拿了只戒指起来，“试试这个，这个应该适合你。” 林殊颜调侃地斜瞥着他：“那么熟悉啊，随时陪女生买钻戒哦？” “第一次，”任星玮低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把戒指戴上了无名指，又想了想，说，“除了我妈之外，你是第一个……”他接着又皱皱眉头，“戴歪了。” 说着，他鬼使神差地直接把林殊颜的手牵了过来，替她把指环位置调整了一下。 林殊颜浑身像触电了似的哆嗦了一下，瞬间整个脸都已经红透了。 而任星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连忙收回手，喉咙里像被烧着了一样，根本吐不出半个字来。 盛月和任振邦互瞥了一眼，心意相通地对对方点点头，满脸都是绷不住的笑。 盛月招呼服务员，让她将林殊颜手上那一个戒指装好，又虎着脸对持续性发愣的任星玮呵道：“还不快去结账！” 任星玮只能跟着服务员去付钱。 盛月很满意自己儿子的表现，而林殊颜则是受宠若惊吓的状态：“阿姨，其实真的……我不能收那么贵重的东西……” “不贵重不贵重，要说贵重的话，现在我们家最贵重的就是你了，”盛月牵过她的手，突然灵光乍现地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光顾着办婚礼的事了，忘了还得去民政局才算是合法了啊！” 林殊颜：？？？ 盛月连忙对任振邦说：“老公老公，你快找人给看个黄道吉日啊，看看他们哪天领证比较合适？” 任振邦：“好，我马上问。” 林殊颜眼角抽动着：“阿姨，您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当然知道了，”盛月说，“我问你妈妈的。” 老母夜叉果然卖女儿了。 正巧任星玮付了钱走过来，就听到任振邦对盛月说：“看了，下周四最合适，今年最佳日期。” 林殊颜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行啊！” 任星玮没听到前因，好奇问：“什么下周四？” 盛月兴奋地站起来，抬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儿子：“我说，你和颜颜啊，你们下周四去领证！” “啊？”任星玮跟着摇头，“不不不不行啊！” 领证岂非儿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就算要恋爱结婚什么的，至少也不能像两个人现在这种状态吧！ 嗯？我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盛月又笑眯眯地对任振邦说：“老公你看他们小两口，感冒也一起感冒，摇头也摇得一模一样的，节奏频率都十分般配呢。” 她又看着林殊颜：“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颜颜，记得那天打扮得漂亮一点。哦算了，早上我亲自来帮你打理，要拍个美美的结婚登记照，两个人衣服也要配套的……啊对了对了衣服，正好现在有空，那我们去买衣服吧！” 林殊颜吓得就是一抖，急忙站起来：“盛阿姨，我……我学校里还有事，我需要先走了，抱歉……” 说着，她匆匆忙忙就要往外走，服务员叫住她，将她之前选的那个吊坠和刚才戴过的那戒指递到她手上。 她本来还是想拒绝，但又怕再多耽搁一秒，盛月又开始胡思乱想找点事儿给她吃一斤了，只能先溜之大吉比较靠谱。 她下到停车场，找到她的破烂小白车。 刚要上车，目光一亮，离她不远处的位置上停着一辆豪车，似乎就是那天晚上跟着她一路回家的车啊！ 午夜流氓也在商场里？ 嘤嘤嘤真可怕，我还是先逃跑吧，说不定这人就是专门跟踪我来的呢。 林殊颜钻进车里，正准备发动，有人敲她的玻璃。 是任星玮。 她摇下车窗，问：“任学长有事啊？” 任星玮瘪瘪嘴：“我妈非要我送你回学校……” 林殊颜脸上滚过了一阵烫。 还没开口，任星玮又皱皱眉：“既然要送你，那你坐我的车吧？” “那我这车怎么办？” “停在这里，回头我叫人给你开回去。” 林殊颜眼珠子转了转，又问：“你的车在哪儿？” 任星玮刚要指自己的车，一下子想起了林殊颜那条朋友圈。 这是要暴露自己曾经夜里跟踪她一路穿城而过吗？ 不，当然不。 下次再也不开这辆车了！ 他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开门，坐了进去。 林殊颜：？？？ “不是说开你的车吗？” “没坐过那么破的车，我有点好奇。” 林殊颜嗤：“爱坐不坐，不坐下车！” 任星玮系上安全带，调整了座椅前后和靠背，半躺下去，嚷了声：“走吧。” 林殊颜哼了一声，看这样子是赶不走了，于是还是只得老老实实地发动了车。 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终于有明亮的日光照在了她的侧脸。 任星玮抬眼瞧着她认真开车的模样，阳光正好，她脸上细小透明的绒毛都可以看见，马尾辫半搭在了右边肩膀上，虽然她一脸写着不开心，但偏偏是长了天然上翘的嘴角，这不开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撒娇一样。 而她的侧脸，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一面，让他一时竟有些恍惚，忘了把目光收回来。 林殊颜终于意识到他在看她，刹那间就红了脸。 但她不敢说也不敢问，尴尬地只能打开了车载广播。 一则消息正在推送。 “近日，美国I&M公司新任大中华区负责人郑珩表示，将全力拓展国内市场，并将IT业作为……” 林殊颜一脚猛地踩下刹车。 郑珩…… 他要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鹭：终于写到男二了。 杰杰：男二不是我吗？不喜欢女一还想和男一搞基的那种男二。 第38章 更好的风景 任星玮留意着林殊颜的神情，在她听不到那个叫“郑珩”的人名时，她的表情明显地僵硬了下来，尽管她想要极力地伪装出轻松的样子，但眼神里无法控制而流露出的光，让他想起他电脑桌面上的那个照片。 她那时候无法抑制的悲伤，是因为这个人吗？ 关于郑珩这个名字，他略有些耳熟。 任星玮拿出手机，准备给聂景杰发信息问一下情况，但已经看到聊天群里又是一阵速度炸裂的砌楼。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瞅了林殊颜一眼，看到她还是目不斜视地继续开着车，便小心翼翼地点进了聊天群。 果不其然，上榜而成为中心话题的仍然是他和她。 “真的，我正巧路过了那个商店门口，就看见他俩在里面选戒指呢。对，还有学长的爸妈也在里面，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的。” “没有图你说个锤子！任学长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好巧，我还真拍了图，楼上那位，不要受不了刺激哦。” 任星玮点开那偷拍的照片，放大了看。 拍摄角度和时机抓得相当好，正好是他低着头给林殊颜调整戒指位置的一瞬间。 他表情专注，而林殊颜半掩着嘴，看起来既娇羞又惊喜般，而他爸他妈两人坐在一旁，均是一脸慈爱的微笑，望着他俩。 真温馨啊，要是照片像素再好一点的话，大概可以去拿个什么摄影奖了。 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真是社会大团结的写照啊。 嘤嘤嘤，什么家庭？什么夫妻？ 聊天群继续有人接话，语气已经不是那么友好了：“@林殊颜你出来说说啊，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你成天说任星玮是gay，但你又一天到晚搞点事出来，又是求婚又是送戒指的，有意思吗？” “就是，无聊。” “真了不起啊，这是要嫁入豪门的节奏，人家显摆一下又怎么了，人家不显摆还轮得到你显摆啊？” “明显就是炫耀呗，这有什么的，我还听说林殊颜已经进任星玮家公司工作了，我一个学长就跟她是一批入职的，新员工培训的时候她已经在搞特殊待遇了。” 任星玮皱紧了眉头。 他本来以为那天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传言，但确是人言可畏，在公司里堵得了所有人的嘴，但在公司之外又能阻止谁说什么。 而聊天群里继续着讨伐声。 任星玮指尖放在了对话框上，默默输入了一行文字，然后点了发送。 任星玮：“gay的事是她开玩笑，求婚和戒指目前是误传，公司没有任何给她特殊待遇，谢谢各位理解。” 这个聊天群建了也好几年了，群成员进进出出来来去去，但一直是满员的状态。很多人都知道任星玮在这群里，可也从来没见他说过半句话，这破天荒的一次开口，直接让所有人都怔住，好半天都没有人接话。 过了好阵子，终于有人开了口：“真是任学长本人？我都以为他退群了呢。” “我以为只是他的僵尸号……” “我以为是有人冒充的，加过他，没通过。” 一片惊讶的感叹号开始堆起。 “学长您误会了，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大家都是校友，别介意啊。” “学长你还缺女朋友吗？上过大学的那种！” “……楼上，这群里谁没上过大学？” …… 任星玮不想看他们先扯，刚要关掉微信，闲人·聂的私聊信息发了过来：“哟，任大公子这是一怒为红颜啊？” 任星玮：“这没什么吧。” “啧啧啧，暗恋多年的姑娘被人说闲话了，也难怪坐不住了。” “……” “不是吗？” 任星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想起了一事，快速输入字：“对了，你认不认识我们学校一个叫郑珩的人？大概跟你我差不多同一级的吧。” 输入“郑珩”两个字的时候，他稍稍有些心虚，抬起眼看了一下林殊颜。 当然小林同学并不知道群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任星玮此时在想什么，还是认真地做好了一个司机的本分，专注地踩刹车，踩油门，拐弯，并道。 聂景杰回了信息：“认得，大一时我上过一门公选课，他跟我在一个小组，他是经济学院的吧，成绩挺好的，国奖一堆，大二时雅思考了8.5轰动一时呢，听说他后来去了美国继续读书，应该是留在美国了。怎么了，公司想挖他？不错啊，他挺优秀的。” “不，我只是刚才听新闻里说，他现在是I&M公司新任大中华区负责人，准备进军国内IT业市场，”任星玮指尖停顿了一下，再看见林殊颜同学微微噘着嘴，狠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顺利地拐入了校园里，“不打无准备之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殊颜停好了车，拉起手刹。 而电话那头的聂景杰回了信息：“等等，兄弟你最后这句话，怎么感觉不像是要跟I&M抢地盘，倒像是要跟郑珩抢女人？嘿嘿嘿，难道他和颜颜学妹有一腿，是前男友还是前女友啊？” 任星玮回：“滚。” 任星玮从车子出来，伸伸胳膊伸伸腿，活动活动浑身筋骨。 林殊颜黑着脸：“干嘛，嫌弃我车小挤着您老人家娇贵的身子了？” “不，只是给人生多了点体验，”任星玮瞅着她有些气鼓鼓的小样儿，觉得十分有趣，“你说来学校有事，那走啊，我陪你去办。” 林殊颜胸闷了一下。 那不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吗？这大周末的，谁来学校办事啊！ 再说，她的论文盲审已经过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着月底正式答辩，答辩通过的话毕业，不通过的话就痛哭半年再答辩、再毕业。 任星玮走上前，拽了一下她的马尾辫尾：“走吧，你没事的话就陪我去办点事。” 林殊颜不满：“凭什么要我陪你去！” “就凭我刚才送了你个很贵的钻戒。” 真是……无话可说，任学长你赢了。 两人走在校园里，一路有人侧目，林殊颜一直低着头不讲话，还是任星玮忍不住先打破了尴尬气氛：“话说，咱俩也认识那么久了，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话一出口，他瞬间又崩溃了。 那么直接问，简直跟他在谈判桌上每一句话都会在大脑里千回百转的风格完全不同啊！ “没有。” “那有前男友吗？”任星玮滞了一息。 林殊颜终于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撅噘嘴：“干嘛，母胎solo不利公司风水吗？” “当然不是，我公司最喜欢这种人了，十分有利公司发展，”任星玮感觉刚才停在胸口的一股气终于顺畅了起来，但还是有些顾忌地又补充了一句，“那你暗恋谁或者暗恋过谁吗？” 林殊颜脚下顿住。 而任星玮也终于感到心跳止了一拍。 不出所料。 但他还是用力深喘了一口气，双手抱住后脑勺，笑眯眯地继续说：“这也没什么，不过人嘛，还是得向前看，谁知道前方有没有更好的风景呢……” 林殊颜抬起头，看见前方信息学院的大楼。 “干嘛来你们学院？” “带你看更好的风景啊。” 林殊颜：？？？ 因为是周六，信息学院大楼内只有几间自习室开着门，任星玮探头探脑地望了进去，有好几个学生瞅见了他，惊讶之余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任星玮又带着林殊颜晃荡到了机房。 信息学院的机房一般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里面几乎满座，一个硕士在里面给本科生做指导，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几个人辩论声也压制不住地变大起来。 任星玮双手插袋，朝那几人走了过去。 而小林同学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也只能灰头土脸地跟在他的后面。 那硕士一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满脸欣喜：“学长你怎么来了？” “路过学校，顺便来看看，”任星玮浅浅地微笑了一下，“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对对对，这里有个bug过不去，学长你来帮忙看看怎么处理。”硕士生很是激动，声音都高出了几分。 这一声出来，本来只有“哒哒哒”打字声的机房内突然间浪潮汹涌起来，所有人都丢下手中的活儿围了上来，把任星玮和林殊颜堵在了其中。 任星玮面不改色心不跳，跟没事儿人一样地坐在了电脑前，目光一行行地扫过屏幕上的代码。 而林殊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传闻中不是说这位任学长很低调吗，这哪里低调了，简直高调得像是在向全世界炫耀他水平高能力强。 而更让她不安的声音传来了。 围观人群中有两人在窃窃私语，一人说：“这姑娘不就是学长他那个什么吗？” “好像是啊，对，就是她，我见过照片和视频的。” “所以我觉得学长今天突然出现……” “是故意带未婚妻给我们看的吧？” “学长以前来学院的话，几乎都是去跟院长聊天，他从来不会来机房的……” “给我们看他未婚妻，这才是此行的关键目的。” “……” 林殊颜拽紧了衣角，觉得这机房大概有点通风不畅，空气稀薄，让整个人都有点喘不上气。 任星玮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操作，行云流水。 而他这一副专注而心无旁骛的模样，每打下键盘的一次声响，都好像是敲击在了她的心上，随着心跳声一道开始崩塌至沦陷。 作者有话要说：任星玮：今天课程的重点是学习一下如何显摆和利用舆论。 第39章 向前看 在林殊颜滞住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中，终于，任星玮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那硕士惊呼一声：“过了？” “嗯，这下不会有问题了，下次你注意一下这个位置，”任星玮指着屏幕，神情轻松，嘴角弯起，“还是后端函数调用的问题，你可以再看看书上具体的解释和操作。” “真不愧是学长啊，难怪院长现在都对他念念不忘的。” “听说学长当时直接放弃了保研资格？” “学长当时考到我们学校来也是因为高考失利嘛，肯定不屑在我们学校继续读了。” “对，我听说那阵子他爸公司周转有问题，他高三时每天放学后还要去帮忙，高考期间还在做公司的事，所以影响了高考发挥。” “那学长也太厉害了吧！” 林殊颜竖着耳朵听围观人群议论，发现她其实对任星玮知之甚少。 但她竟发觉自己突然间还蛮喜欢听这些吹捧的。 围观人群一阵马屁后，也自然散开。 那硕士送任星玮和林殊颜出了机房，又再是一番感慨，把任学长夸得是天上有人间无，而林殊颜本来觉得夸一夸也就得了，但这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简直有点过分，浮夸得比陈奕迅的浮夸还浮夸，终于她忍不住都替任星玮害臊起来。 但她没想到任星玮还真听得下去，一脸正经，十分消受。 在她终于忍无可忍后，只能开口打断那十足的马屁精：“抱歉，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 马屁精：“是，学长和嫂子先去忙，希望学长以后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啊。” 嫂子？ 亏你叫得那么顺口！ 马屁精：“嫂子你也多保重身体啊，小宝贝将来也一定是个超级学霸！跟学长一样！” 哪里有小宝贝！ 什么超级学霸？！ 林殊颜哪里知道任星玮闹腾这一阵后，还不肯离开，她只能继续跟着他在信息学院游来晃去，一会儿瞅瞅信息学院优秀毕业生目录上他的名字和简介，一会儿又看看近几年国家奖学金获奖人员名单中他的超高GPA和本科时就发表的SCI论文。 任学长真厉害，任学长成绩真好！ 任学长您这是来跟我炫耀和证明您十分优秀的吗？ 最后林殊颜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到底来这里有什么事呢？我没见你干什么正事啊！” 任星玮斜眼瞰她：“参观我曾经读书的地方，和我的学弟学妹们交流交流，不算正事吗？” “不算。” “那什么算是正事？” 林殊颜想了想，说：“我觉得……你是想让我崇拜你吗？” 任星玮脸上的笑意稍微凝固了一下，才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丢下一句恬不知耻的话：“我还用得着你崇拜吗，崇拜我的人可多了，比那谁谁都多！” 谁谁？ 什么谁谁？ 谁是谁谁？ 信息学院半日游之后，任星玮又非拉着林殊颜陪他吃晚饭，名曰是补半个月前那顿饭，林殊颜说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了学校旁边最拥挤的一家餐厅。 饭点儿，客人太多，还得等位。 林殊颜建议不如换一家，但任星玮死了心就非这家不可，于是两个人领了号，只能坐在门外候着。 也不单单是候着，还顺带给各位路过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参观，跟动物园展出似的，活像两只开屏的孔雀。 不，我不是孔雀，只有任星玮是！ 还是动物园里最金光灿烂的那一只！ 林殊颜尴尬了好一阵子，连头都不想抬起来让人看见，但任星玮好似还特别享受各色人前来问候打招呼的感觉，一派和颜悦色，不时跟人聊上一句，甚至还接受了好几个小学妹一起合影的要求，简直比孔雀还要吉祥物。 林·无辜·殊颜也被一个小学妹拉到任星玮旁边站好，被迫赔笑拍照，一起充当吉祥双宝。 等到终于排上座位，小林同学已经有点精神崩溃，双手撑住脸，迷离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任星玮：“喂，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不正常？” “你要吃什么？”任星玮拿着菜单，不接她的话。 “随便吃啥都行，如果是我请客，选便宜的，如果是你请客，就选最贵的。”林殊颜丝毫不客气。 任星玮白了她一眼。 林殊颜又继续说：“喂，我听说你以前脸上从来都贴着‘生人勿进’字条，哪能像今天一样跟那么多人寒暄，还附加赠送合影啊？” 任星玮随意在菜单上指指点点了一些东西，把菜单换给服务员，才一本正经地也双手放在桌上，倾向前，对着林殊颜：“当然是给你一份惊喜了……” 林殊颜脸上“唰”一下就红透，声音都开始有点不稳：“什……什么惊喜？” “你看微信。” 林殊颜狐疑地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群。 不出所料，两个人一起逛校园一起去信息学院大楼一起吃饭等座的图片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各种祝福声像潮水一样，整个手机里都像是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儿。 “任学长和女朋友好般配啊，简直人间一景！” “女朋友也配拥有名字好吗？跟我念：林——殊——颜！” “祝任星玮和林殊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笔芯！” “等我查查林殊颜的资料啊……呃，虽然比不过学长，但也还算不错了，呵呵呵呵（尬笑）！” “这女的长得又没我好看，任星玮八成是瞎了。” “就算瞎了也没找你，你还嘚瑟啥？” “别管无聊的，我们只要祝福就行了！啊——撒花撒花——” “我只问一句：结婚时请群友们吃饭吗？” 就算不是说的自己，她也估计要被这些口吐莲花一样的彩虹屁给熏晕了，给何况这些祝福词里面的女主角是她本尊，让她简直恨不得要立马找个地洞钻下去，反正也无颜面对祖国母亲和江东父老了。 等等，这算哪门子惊喜啊？ 林殊颜挑起一只眼角，瞥到任星玮也在看手机，似乎感觉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而他也瞬间抬起双眼，与她四眼相对，她连忙收回视线。 “喂，你看这张照片怎么样？”任星玮拿起手机，对着她。 是刚才在店门外等座时，一个小学妹与他俩的合影。合影上林殊颜微微偏着头，就像是将要靠在任星玮的肩上一样。 “丑！丑死了！”林殊颜毫不客气。 “那这张呢？”任星玮又翻了一张照片出来。 两个人并排走在学校林荫道上，虽然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但恰好相机定格的那一秒，两人的手看起来像碰在了一起，不经意看上去，仿佛牵着手一般。 “什么啊……”林殊颜脸上红得透血，“不是惊喜吗？哪里有什么惊喜啊？只有惊吓还差不多！” “这不就是惊喜？”任星玮居然换了一脸委屈，“有那么多无私、自愿、免费的摄影师们帮你拍照，记录了你的人生。” 林殊颜已经没力气再跟他胡搅，继续低头翻着聊天群，才发现垒得已经很高的聊天记录里任星玮的那句话： “gay的事是她开玩笑，求婚和戒指目前是误传，公司没有任何给她特殊待遇，谢谢各位理解。” 是在替我开脱吗？ 但整个事情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今天又是带我去他们学院，又是带我吃饭，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专门给我看这些貌似暧昧的照片……是我多想了吗？ 不对，聂景杰说过的，他有暗恋对象，从他大四那时候开始就有了的啊！ 一定是我想多了。 不能乱想，坚决不能乱想！ 还没来得及多想，服务员端了菜上桌，任星玮先替她盛了汤，见她咬着筷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她面前的盘子，说：“想什么呢，快吃！” 林殊颜觉得脸上有点坚硬，喉咙里就像是哽咽住了什么东西似的，连饭菜都咽不下去。 食不知味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可比她三年前见到郑珩与其他女生在一起时的感觉要严重多了，那时候酸涩是酸涩了一些，难过也好像的确难过了一阵，但绝对还是保持饭能吃、觉能睡的状态。 今儿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她的确愣住了一下。她其实曾经在暗里打听过他的消息，知道他毕业后去了美国，供职于美国I&M。 而她以为他大约是再也不回来了，今天听到那新闻，就像在水里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荡开，但最终渐渐归于平静。 从来都擅长向前看的林殊颜小朋友，最喜欢那句话——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雄性动物为了吸引雌性，都喜欢在她面前花枝招展…… 第40章 恋爱的样子 回到家里，累瘫了的林殊颜躺在床上，任周玉婷怎么骂也骂不起来。 就在老母夜叉准备给她过泼水节的当下，她连忙拿出那个钻石吊坠：“妈，给你的礼物。” 周玉婷愣了一下，接下这东西。 打开之后，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 过去林殊颜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生活过得还算是简单幸福，不说大富大贵吧，但好歹要买什么也不必太焦虑钱的问题，偶尔一两件奢侈品也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但毕竟治病花钱，花了钱人还是去了，这些年她没添过任何贵重的东西，总想着膝下还有这个女儿，今后买房换车都是需要大笔开销的，能省便省了。 好在林殊颜从小就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没什么坏习气，也不会跟风去买这样买那样。 而想到这里，周玉婷终于还是忍不住疑惑出来，在林殊颜的床边坐下来：“颜颜，你老实跟妈妈说，你哪有钱买这东西的？” 林殊颜一听周玉婷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了，也不敢惹了她生气，便也坐了起来，想了想，说：“是……盛阿姨送的。” “盛月？” “不仅是你那个，还有这个……”林殊颜又摸出那枚戒指，怯生生地放在周玉婷手里。 周玉婷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是没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这一个吊坠一个戒指，少说也价值十多万。 还有上次盛月让人送来的大大小小的东西，这可都是一沓一沓又一沓的人民币啊！ 周玉婷沉默了好一阵子。 之前不管是盛月一家邀请他们去山庄，还是搞了个求婚活动，她都在观望着林殊颜的态度。但她说不出林殊颜和任星玮之间关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两个人不喜欢吧，但总觉得有点若有似无的小暧昧，但要说喜欢吧，两人好像没事儿就会流露出相互嫌弃的神色。 半天，她才幽幽地开了口，摸了摸林殊颜的头发：“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如果觉得感情水到渠成了，结婚也可以。不过，虽然妈妈觉得任星玮这男孩子还不错，但关键问题在于你，你到底喜欢他吗？” 这一问，倒令林殊颜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你俩，到底是在谈恋爱吗？” 林殊颜：“……” 我知道我们没有谈恋爱，但是全世界都觉得我俩不仅恋爱了，而且怀孕了，还快结婚了！ 照片证据那么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等林殊颜回答，周玉婷终于把语气放得严肃了下来：“就算你们在恋爱，但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就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尤其是那么贵重的，找机会还回去吧。” 林殊颜低下头：“好。” 还东西倒是没什么，她觉得也应该。 但先别说恋不恋爱，单是什么喜不喜欢的，她心里琢磨了半天，只琢磨出一点点苦涩的味儿来。 恋爱不应当是甜甜的吗？ “还有，我见你盛阿姨一家都很喜欢你，但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还是趁早跟他们说清楚，别耽搁人家。”周玉婷下了死命令。 林殊颜“嗯”了声，又抬起头问：“妈，那你为什么要同意我去他们公司上班呢？” “那不是因为你投了简历嘛，”周玉婷答，“我觉得他们人力资源部不要你是他们眼睛瞎，要了你才是正确的决定。” 林殊颜：“……” 有理有据，无法辩驳。 “那为什么要告诉盛阿姨我的生辰八字啊？” 周玉婷耸耸肩：“我以为你真想嫁。” 林殊颜：“……” 有理有据，无法辩驳。 而说到这里，林殊颜小朋友才恍然想起什么下周四是黄道吉日要去领证儿的说法，从床上跳了起来：“妈，妈你下周什么事吧？你要不要出去旅游？你很久没出去玩了，要不去三亚玩玩？这个季节去海南最合适不过了！” 周玉婷：“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上班，我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盛阿姨啊，你让盛阿姨陪你去啊！她肯定乐意的！” 周玉婷这下更摸不准闺女的心思了。 弯弯拐拐说了半天，林殊颜到底是要她跟盛月搞好关系呢，搞好关系呢，还是搞好关系呢？ 算了，还是搞好关系吧，就算做不成亲家，至少林殊颜还在他家公司上着班呢。 要是两家成了的话，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周玉婷一想通，也不气闷了，高高兴兴地去给盛月打电话了。 盛·吃喝玩乐小能手·月一接电话，想都不想就立马答应下来，订机票订酒店订行程，不亦乐乎。 任星玮洗了澡出来，看见自家娘亲笑成一朵花儿地到处打电话，忍不住问：“那么开心？” 盛月抑制不住兴奋，握着手机对任星玮说：“你丈母娘约我下周去三亚玩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她面前好好夸奖你一番的，保证她以后越看你越喜欢！” “丈，母，娘，啊？”任星玮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 那么直白的称呼，还真的还有点不习惯……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我会拼劲我一身才华让你丈母娘对你刮目相看的，”盛月大手一挥，“对了，你可别忘了下周四和颜颜去领证啊，到时候拍照给我看，哦不，现场视频，我要看直播！” 任星玮：“……” “下周四星玮走不开，他和殊颜的事只能推后了，”任振邦从书房出来，坐在盛月旁边，又看着任星玮，十分严肃，“星玮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下周四I&M的人要来我们公司……” “I&M？”任星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任振邦的话，“大中华区负责人郑珩？” “对，郑珩，”任振邦本来还有些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笑了笑，“看来你是做了准备的，那我就放心了，这一遭你应该能够顺利应付。只要这一战你能面前获胜，公司里那些人你就能全面把控住了。” 任星玮讪讪。 这准备的确是做了一些准备，但根本就不是因为I&M的关系，而是因为…… 任振邦严肃地一字一顿，再强调了一遍：“关键之战，懂吗？” 任星玮点点头：“知道了。” 战是必战，不仅要战，还要必胜。 说曹操曹操到，林殊颜十分恰到好处地发来了信息。 “忘了说，那个……我看到聊天群的内容，其实不论如何，说你是gay的这个事，实在对不起。另外，也谢谢你说的那些话。” 任星玮嘴角弯起，从刚刚有些紧绷的状态回过了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换了一副严肃表情地回复：“就这样？” 林殊颜莫名：“还要怎样？不会又要我陪你去你们学院走一圈来感受你的无限魅力吧？” 任星玮：“……” 我的魅力还需要去学院才能感受到吗？难道不是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着的吗？ “我听聂景杰说，你做饭给他吃过？” 林殊颜辩驳：“不是我做给他吃，而是我给晨晨做的，但他厚着脸皮非要来的。” “那我也要吃！” “啊？” “就这么说定了，就明天吧，明天下午。聂景杰住的那里所有厨具一应俱全，你还能顺便见一下你的闺蜜。” 一旁的盛月捅捅任振邦，小声说：“老公，你看儿子他对着手机傻笑呢。” 任振邦：“他在和殊颜聊天吗？” “我觉得肯定是，他很少这样笑，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恋爱中的年轻人都是这个样子吧？” “别的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儿子恋爱时是这个样子了，”盛月掰着手指头，“看样子我得尽快催催婚纱的设计制作了……” 任星玮听到嘀嘀咕咕的议论声，抬起头来，瞪着两人。 盛月：“哎呀老公你看这个酒店环境怎么样，我订这个如何？” 任振邦：“可以可以，就这个吧，这次出去一定要把你高中同学给招待好了啊！” 任星玮：“……” 装，你们再继续装！ 手机这边林殊颜还是一脸的不情愿，找着借口：“不要，四个人吃饭得准备多少材料啊，我好不容易过周末就不能让我歇口气吗？今天才陪你逛了一整天，明天想好好休息一下……” “明天下午两点到你家楼下接你。”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任星玮你……”林殊颜急了，直接语音发过去。 任星玮关掉微信，笑眯眯地跟他爸妈说了晚安，笑眯眯地回楼上睡觉去了。 林殊颜盯着屏幕盯得眼睛都疼了，才确认任学长真的是玩起人间消失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人间消失的任学长准时出现在了她家楼下，准时给她发信息。 林殊颜扭捏得一步三回首，极不情愿地坐上了车。 任星玮微笑着开始吆喝：“怎么样，比你的车宽敞舒服些吧？” “还行吧，一般般，”林殊颜系上安全带，左右看了看这车，的确够豪华够阔气，“但我对豪车没好感。” “为什么？” “前不久我不小心撞了辆很贵很贵的车，我的小白连漆都没刮出道痕儿，但那车的大灯就掉了，车主大概是人傻钱多吧，”林殊颜手舞足蹈，跟控诉似的，“还有，前几天有一辆很贵很贵的车，车主八成就是个变态神经病，大半夜的一直跟踪我到我家小区，可把我给吓坏了。仅凭这两件事，就足以让我对豪车没好感了，至于你这辆车的话……” 任星玮像吃了苍蝇一样，半天噎不出一个字来。 别说了，你说的那两辆车都是我的。 人傻钱多是我。 变态神经病也是我。 第41章 认真的 而说到撞了那辆豪车，林殊颜才想起她承诺车主把钱一凑齐就给他发信息的事，一个人在旁边嘀咕着：“对了，我还得赔偿人家的车辆修理费，我问问他的银行卡信息……” 开着车的任星玮耳朵超灵，听到这话，顿了一下。 林殊颜拿出手机，找到车主的号码，编好了信息发过去。 而她这里的信息刚一发送，任星玮放在手扶箱前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下。 林殊颜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一下他的手机。 任星玮目光直视前方，一只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摸索着将那手机拿了起来，装进裤袋里。 林殊颜也没太在意任星玮的小动作，抱着手机等信息。 而等到快到了于晨住的那小区，她还没收到车主的回信，于是又再写了条信息：“您好，收到请回复，谢谢您。” 任星玮刚把车停好，林殊颜刚好点了发送键，任星玮裤袋里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响。 林殊颜这一次终于有点不淡定了，脑子里杂乱成一团毛线，指着他的裤袋，僵硬地说：“你有信息。” 任星玮也一脸僵硬：“我知道。” “拿出来看啊，”她说，“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大周末的，会有什么重要消息，”任星玮脸上有些无端的不自然，熄了火，才气势十足地对她说，“走吧，去买菜！” 于晨家小区外有一个大型超市，吃喝拉撒睡的东西全都可以买到的那种。 林殊颜以前并不会做饭，在她爸爸去世后，她才慢慢学着料理一些家务事来帮周玉婷减轻负担，会做的也不过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所以当任星玮拎着波士顿龙虾和一大袋生蚝走过来的时候，她把手里提着的茄子番茄之类的往身后藏了藏，嘟囔说：“我不会做海鲜。” 任星玮歪着头瞧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抿了抿嘴：“那今天就我做给你吃。” 林殊颜挑起眉角：“你会？” 她一直觉得任星玮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大概只是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低能儿，但没想到他也还有点不为人知的一面。 完全不敢相信呢。 她跟在他身后继续逛着超市。 他又一边选了芝士黄油大蒜粉丝之类的配料，一边叨叨叨叨不停地介绍芝士焗龙虾和蒜蓉粉丝烤生蚝怎么做才能在不破坏食材本初味道的同时达到与配料的完美交融，又叽里咕噜地不时穿插着各种料理科普。 林殊颜心中恍然有了一些宜室宜家的温暖。 以前爸爸在世时，她常常跟着他去菜市场买菜，也会听他说起怎么做菜炖汤。那时候她不懂事，觉得男人做饭显得有些娘炮，但后来他去世了她才发现，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娘不娘炮的，唯一有的，只是他爱不爱每天吃他菜的人。 一个男人做饭给一个女人吃，是因为爱吗？ 林殊颜想到这里，猛地摇摇头。 不不不，我还以前还天天吃食堂大厨做的饭呢！ 从超市出来，林殊颜又拿出手机来看看那车主有没有回信息，突然愣了一下，一拍脑子，对任星玮说道：“你等我一下，我还是打电话给那车主问问吧，老拖欠人家的钱，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任星玮：？？？ 完了，刚才在超市里，又忘记关手机铃声了。 而他这时左右手都拎着东西，没机会拿出手机来，等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见林殊颜拨通了电话，而他裤袋里的手机开始响铃。 林殊颜诧异地看着他，说：“你手机响了。” 他有点心慌，但还是强装作镇定模样：“哦。” 林殊颜：“你接啊。” “我拿着东西怎么接？” “我帮你拎。”她伸手。 他往后一缩：“怎么能让女同胞来拎东西，这有悖我的道德常识！” “那你把东西放地上，先接电话。” “……” 说到这里，林殊颜手机听筒里响着“嘟嘟嘟”的忙音。 而任星玮的手机也恰好地就停止了响铃。 “你不是吧，”林殊颜走进了他一步，眼神疑惑中似乎有了答案，“我撞了的那个车，该不会就是……” 正当此时，已经脱离了颈托苦海的聂景杰从不远处大叫了一声，嗓门十里开外都能听见了：“喂，星玮，小学妹，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呢！” 林殊颜转头。 聂学长今天玉树临风啊。 任星玮跟见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样，连忙应喝着：“快快快，景杰你快来帮我拎东西，累死我了！” 而林殊颜还是抱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着精神，继续盯着任星玮的裤袋，还准备打拨一次电话。 一旁聂景杰乐呵了：“颜颜小学妹，你在看什么呢？好看吗？” 林殊颜：“看……”突然意识到不对，她连忙收回目光，整个脸红得跟滴血了似的，“我没看什么！” “我都看见你看了，你还害羞什么啊，”聂景杰坏笑，“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待会儿回家了再让星玮好好给你看一下嘛。” 林殊颜：“……”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丢人现眼了，被当做女流氓了吧！ 而任差点掉马甲星玮连忙趁机闪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拨通了助理小王的电话，压低声音：“快，赶快把你的银行卡号开户行之类的信息发给我，我急用。” “银行卡？做什么啊？”小王十分警惕，再三分辨了对方的确是任星玮的声音，“你要给我发一季度奖金吗？放心了，我的信息在财务处那里都登记了的呀。” 任星玮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对对对，会有一大笔钱到你账上，算作你的第一季度的奖金行吧？” “老板你发财了？”小王有些欣喜，“哪个项目赚了一大笔我怎么不知道？” 任星玮扶着额头：“你到底给不给信息，你不要钱我给别人。” 不到十秒钟，小王的银行卡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任星玮立马将信息转发给林殊颜，然后才长吁了一口气，走回了队伍中。 这时已经收到小王信息的林殊颜有大惑不解地瞅了任星玮一眼，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任星玮摊摊手：“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林殊颜摇摇头。 怪了，手机短信还有铃声，明明都是同步的，但为什么车主银行卡信息却不是任星玮的呢？ 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刚才的确只是巧合，要么那车主是故意给了别人的信息。 而林殊颜倾向于后一种。 再慢慢看吧，看他会不会露出别的马脚。 于晨脚上的伤还没好，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聂景杰宣称自己因为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受伤也不能动，刚才帮忙提东西已经耗费了他今天全部的体力，更不可能参与做饭活动…… 但他整个人不停地在于晨面前献媚。 厨房里只剩下任星玮和林殊颜。 任星玮把水烧上。 林殊颜刚准备切菜。 任星玮接过刀：“算了，你刀工肯定没我好，我吃饭的时候见到菜切得不好看就会没胃口。” 林殊颜嘀咕：“其实我刀工挺不错的啊。” 林殊颜打好鸡蛋，刚要放盐进去。 任星玮抢过碗：“炒鸡蛋不能先放盐，会化不开的，番茄再放下去会没味道的！你到底会不会做菜呀？” 林殊颜准备洗龙虾。 任星玮把她推出厨房：“算了算了，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一会儿被龙虾划伤了手你可别哭，出去出去！” 林殊颜无辜：“可不是你说要吃我做的饭的吗？” 任星玮：“下次吧。” 还有下次？ 任老板你真是剥削劳动人民不手软啊，我虽然是你的员工但又不是你的私人助理啊！ 林殊颜突然闲了下来，没事做，只能找于晨聊天。 于晨有了新欢，立马就把聂景杰忽视了。 可怜巴巴的没事干的旧爱聂景杰只能去调戏任星玮，走到厨房门外，抱着手靠在门边，看他在里面忙来忙去的，终于点点头，由衷感叹地说：“你我认识那么多年，要不是今天托了颜颜学妹的福，我大概到死的时候都没机会吃你做的饭。” 任星玮炒着菜，头也不回：“关于这个问题吧，其实我想过，等你死了之后，每年清明我就烧上几个菜去你坟前祭奠，还可以带两瓶好酒。不对，我存的好酒基本上都搬到林殊颜家了，你只能喝可乐了。” 聂景杰：“……” 聂景杰泪汪汪，捂着受伤的心灵：“会不会好好聊天的？” “那你好好聊个天给我听听？” “好听的还不会讲吗？”聂景杰哈哈大笑，“在颜颜学妹面前，你就像只不停开屏的公孔雀。” 任星玮拿着锅铲，转身对着他。 “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我昨晚看群里的聊天信息就见有信息学院的小朋友这样总结。”聂景杰哈哈哈哈哈，毫不客气。 任星玮横下脸。 聂景杰：“那换一句，我自创的——在颜颜学妹面前，伟大的任学长就像只求偶期的动物。春天来了，万物生长，天下复苏，动物们又要开始繁衍下一代了……” 任星玮一把将厨房门关上了。 聂景杰又打开门，探进头去，终于换上了一脸严肃认真：“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任星玮将番茄鸡蛋从锅里铲出，递到他手上。 ——“我从来都认真。” 从三年前在学校驾校第一次看到她，他明知是个没有尽头的等待，却还是有些偏执和执拗地将她的照片放在电脑桌面上。 而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从机场监控视频中见到她开始，还是从第一次在于宏院长的桌上见到她的照片开始，更或者是在那场无疾而终的婚礼上开始，每次无意的交错和相遇，就好像是命运一早就布下的局，拖拽着他逐渐陷入。 以至于当他确认曾经见过的那姑娘与她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觉任何意外，只感叹这早是命定如此罢了。 第42章 宜室宜家 等小跟班聂景杰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后，连林居家小能手殊颜都几乎惊呆了。 满满一桌六七个菜，荤素搭配，配色和谐，凉热均衡，几乎快堪比米其林三星了。 虽然林殊颜也并没吃过米其林三星，但她觉得用这个比喻来形容没有一点儿问题。 于是什么忙都没帮上的她决定好歹也做点儿事，立马跑进厨房，从任星玮手上接过两碗热腾腾的米饭，笑眯眯地说：“我来我来，怎么好意思让学长全包全揽呢？” 任星玮：“端两碗饭就可以了？” “那还要做什么？” 任星玮无征兆地离她近了半步，吓得她跟着退后了半步，腰抵在了厨房的操作台上，没法再躲，就只能直面向他越来越近的脸，还有他若有似无的呼吸，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脸。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林殊颜差点就把两碗饭盖到任星玮的头上了。 任星玮伸手，绕过她，从她身后的操作台上拿了筷子。 林殊颜：“……” 而任星玮还是在她没回过神来之前突然又靠近了她耳边，呼吸如微风迎面。 林殊颜心跳骤停。 然后他温声细语地说：“只是端饭当然不行了，那待会儿你把碗也洗了吧。” 林殊颜：？？？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可不论如何，这顿饭都是任大学长做的，色香味俱全，穿戴着围裙的样子还颇有些宜室宜家的味道，林殊颜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歪过头去看他这幅人间烟火的模样。 此时这般热腾暖润的气氛，好似更令她多有了几分奇妙的情愫，甚至有些胡思乱想着以“要是今后”、“若是今后”、“希望今后”等等来开头的句子。 啊呸呸呸呸！我究竟在想什么！ 任星玮和聂景杰闲聊着一些琐事，林殊颜和于晨也不时搭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而不知聂景杰突然哪根筋抽着了，极为顺手地给于晨夹了菜。 于晨从来不喜欢别人给添菜，略有不悦地放下了筷子。 而林殊颜只怕是于晨会生气，破坏了此时的和谐气氛，连忙也给她添了一筷子，赔着笑脸说：“晨晨，这个好吃，你多吃点啊！” 于晨一向把林殊颜当自家人，现在面对着两个外人，只能给内人赏一点点面子，又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 聂景杰如得神助，醍醐灌顶，立马又挑了个蒸生蚝放于晨碗里。 于晨转头看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而林殊颜又连忙继续刚才那一招，也选了块汁肥饱口的红烧肉给了于晨。 于晨再转头瞪着林殊颜。 林殊颜继续傻笑：“吃，多吃点。” 这种诡异情形下，任星玮也有些莫名的不淡定了。 你们仨闹着好玩，把我孤立了是吧？ 于是十分无聊的任学长立马选了去了壳的龙虾钳肉，很自然地放进林殊颜碗里。 林殊颜傻笑的表情立马转为惊吓的表情，缓缓转头看着他。 “吃！”任星玮一声令下。 聂景杰不甘示弱，迅速将另外一块钳肉夹给了于晨。 于晨终于忍不住大叫：“不准给我夹！” “晨晨快吃快吃，再不吃就要被颜颜小学妹吃光了，”聂景杰笑着哄着，“要不你说你还要吃什么，我再给你夹。” “我没手啊需要你帮？” “我这可不是关心爱护心疼你吗？”聂景杰立马开始了他的骚话表演，“再说了，你的这双手将来可是用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横扫商界千军万马的，夹菜那么低等的活儿怎么能劳驾你亲自上阵呢？这种事儿今后都交给我吧……” 于晨冷冰冰驳回：“那我上完厕所呢？你来帮我擦吗？” 林殊颜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聂景杰正经得让人甚至感觉到了一份神圣：“如果你不介意，其实我也可以代劳的。” 林殊颜听着这些话，再辅助以丰富的想象，感到严重生理不适，刚要放下筷子，任星玮又是一勺番茄鸡蛋放她碗里。 她抬眼去看他，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拒绝，但任星玮的目光根本就不在她身上，盯住了最后一块香煎鳕鱼，在聂景杰的围劫下横筷夺爱，又给了她。 “学长，我其实……”林殊颜的胃继续在擦屁股的想象中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我真的……我……” 话没说完，一股难堪的味道从胃里直接灌入喉咙。 她一甩碗筷，猛地站起来，几步小跑，一头就栽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就开始狂吐。 稀里哗啦的声音让饭厅里三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人齐齐呆住了三秒。 然后聂景杰抢先开口打破了安静，问：“孕吐？” 任星玮：“……” 于晨：“……” 任星玮也立马起身，快步跑进了卫生间。 林殊颜吐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才慢慢撑住一旁的洗漱台站了起来，冲掉马桶里的秽物，又脸色苍白地打开了水龙头，准备擦嘴漱口。 她听见身后声音，转头看见任星玮，十分尴尬，连声说：“你出去，快出去，这里味道实在是……” 才说着，又是一股恶心感冲了上来，她一转头对着马桶，又开始吐。 聂景杰扶着瘸腿的于晨拐到了卫生间门口。 于晨焦急问：“颜颜，你怎么样了？” 林殊颜忙着吐，没空回答，摇了摇头。 “没事，我照顾她。”任星玮替林殊颜拍着背，一边答。 林殊颜一只手抱住马桶，一只手胡乱地往身后乱抓，想把任星玮给赶出去，没想刚觉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那只在身后舞来舞去的手却一下被人抓住，被握在了他的掌心里。 心跳跟着马桶冲水的声音同时停止。 聂景杰见任星玮这小动作，跟个小女生见了什么天皇巨星顶流偶像似的，激动得连忙捂嘴，免得自己兴奋到叫出声来。 于晨低声：“你干什么！” 聂景杰也把声音调至最小分贝：“我教育了那么多年的猪，好像要开始理论联系实际地拱白菜了……” “我家白菜才没那么好拱……”于晨骂，“不对，什么是猪和白菜，会不会好好讲话啊！？” 林殊颜漱完口洗了脸，凉水并没有令她脸上的红晕散去，倒是这场莫名其妙的呕吐令她胃里空空，反而有些饿了起来。 不过餐桌上没剩什么吃的了，而且油腻的味道也让她胃里好像又要继续翻滚。 任星玮没说话，径直进厨房，取了小米熬粥。 米香很快弥散出来，整个房间又是满满的氤氲味道，暖如三晖。 林殊颜咽了一下口水。 小米粥很快盛了出来，放在她面前。 食物本身微微泛甜让人喉咙里也不觉灼烧了，林殊颜愉快地开始第二轮进餐，温热流质入胃，压制住了胃里的不适。 “谢谢你。”林殊颜一边吃一边道谢。 任星玮面无表情地坐在她旁边，盯着她，下了命令：“快吃，吃完去医院。” “啊？不用吧！”林殊颜放下空碗，“我就是胃里难受，吐一下也没关系的，干嘛去医院啊！而且明天要上班，我还得早点回去睡觉……” “吃好了？吃好了现在就走！”任星玮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又对一边的聂景杰说，“那今天你来洗碗。” 聂景杰：“不会吧？我？！” “难道要我洗吗？”于晨懒声插话。 “不不不，不敢劳烦您……”聂大少爷十分会下台阶，“我这就去洗这就去洗！对了那个星玮啊，照顾好颜颜小学妹，不行就在医院呆一夜，不着急回啊……” 任星玮：“……” 林殊颜：“……” 聂景杰一本正经继续说：“真的，这可是大事，得好好检查一下，如果是宫外孕就麻烦了，随便让医生瞧瞧什么时候到预产期，我慢慢存钱备着大红包。” 林殊颜终于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任星玮没理会聂景杰的玩笑，扯了一下她的袖口，语气有些出乎意料的僵硬：“走。” 可怜巴巴的林殊颜小朋友只能尾随在任星玮的身后，乘电梯下楼，上车，被一脸严肃的任学长直接拖到了医院。 医院已过了上班时间，而任星玮心急担忧，只能去挂急诊。 急诊医生问了问症状，检查了一番，下结论：“慢性浅表性胃炎，最近是不是吃饭不规律？” 林殊颜点头：“工作有点忙，有时候就忘记了去吃饭。” 不单单是工作忙的原因，她害怕每次去食堂，还必须面对许多人探究的目光，于是索性饿着肚子了。 医生写着病历，慢慢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又抬头对任星玮说：“你当男朋友的，也记得多提醒她按时吃饭，最近少吃油腻有刺激性的食物，再观察一阵子。” 林殊颜忙辩解：“不是医生，他不是我……” 任星玮打断她的话，回答：“知道了。” 她整个人已经有些发懵，终于忍不住地抬头去看他。 他避过她的目光，又继续问了一些饮食和治疗上的问题，细致清晰，如同在谈判桌上观察入微，审慎小心，或者像在试卷上答题，认真专注。 她没有经历过他的学生时代，不知道他曾经是什么模样。可昨天跟着他去信息学院，也似乎在不经意间与他的过去层叠，触碰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觉。 想了解他的过去，也想参与他的未来。 医生写完病历，将东西一股脑全交到任星玮手上，一拍大腿又忍不住感叹：“哎，要是全世界什么情侣啊夫妻啊之类的都像你们那么和谐就好了！你们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来了对男女朋友啊，两个人随时打架，男的把女的脚给踢断了，女的把男的脖子拧断了，对，差点把命根子都给折了，你们相信吗？” 林殊颜和任星玮互相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相信，很相信。 “可惜了，这两人明明长得都人模人样的，看起来也有文化有教养，条件应该也不差，怎么就那么暴力，还偏偏凑到一起，”医生叹息着摇摇头，“上次我还劝他们实在不行结个婚，可以免得祸害其他人，现在想想我真是大错特错了，他俩要是结婚的话，真的可能闹出人命来呢……” 从急诊科出来，夜也已经有些深，春日夜里细风微凉，稀疏星子恍惚闪烁。 林殊颜将拢着双手，跟在任星玮一旁往停车场去。 任星玮替她开了车门。 她站在车边，迟迟没有上车。 “怎么了？”任星玮问。 她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在夜风里有些颤抖：“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任星玮低头，看着她目光忽闪如星辰：“问。” “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林殊颜抿着嘴，润了一下感觉有些干渴的嘴唇，心底缓缓展开了一幅图卷，描绘着百转千回的心情与情绪，“我觉得……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43章 第一次表白 这话一问出，林殊颜瞬间红透了脸，全身一刹那间就像经历了冰火两重天，所有的感觉全黏腻腻地粘连在一起，脑子也不太清醒了，手脚也麻木了起来。 后悔，十分后悔怎么就这样问了出来。 请问说出口的话能够像在手机上的信息一样撤回吗好急啊在线等！ 任星玮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看着她，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都看穿了似的。 她顿在原地，不敢看他，又一时没想出能转移到其他什么话题上去，紧张得脸上僵硬，眼睛不停扑闪扑闪。 “这不是……”任星玮终于开了口，看着她这紧张纠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住想笑，“很明显吗？” 他这一言既出，就像鼓锤一刻不停地击撞在心上，震动如雷，耳边都只听得见心脏跳动。 而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类似于告白场景的林殊颜小朋友整个人都懵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进了车里。 任星玮伸手，从她身边一侧拉过来安全带，替她系上。 她只闻到了他身上透出的春末夜里的清冽气息，发愣地悄然抬眼去看他，而他正好也望了过来，她连忙收回目光，只定定地看着自己双手交叉握拳放在腿上，手心渗汗。 他不回答她，也是尴尬。回答了，还是尴尬。 那这时候应该要说什么才不至于那么尴尬呢？ 而同样也有些不知所措的任星玮一边开车，一边只能打开车载广播来缓解车内气氛的凝结。 可好死不死的，广播里偏偏是那么一条新闻推送：“……据悉，美国I&M大中华区负责人郑珩表示将于下周四拜访天辰科技，届时将于天辰科技研发负责人任星玮……” 任星玮急忙换了个频道，广播里唱起了歌，他才心有戚戚地歪过头去看林殊颜的反应。 一旁的小林同学的思绪其实完全没在这个频道上，压根儿就没有听见广播中的内容，还在心跳如鼓地琢磨着自己应当就任星玮刚才那句算是表白的话发表怎样的评价。 该答应吗？ 还是要拒绝？ 不，怎么可能拒绝！过了这村儿说不定就没这店了！ 但当她终于开口打破沉闷，却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你曾经暗恋过其他谁吗？” 任星玮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脚下轻轻带了一下刹车，才右拐转进她家小区门口那条不宽的路。 若是说暗恋的话，也勉勉强强算是暗恋过一个人。 那个人曾只是一个侧影，只是一段回忆，也只是一种想象，如今全都变得具象了。 那个暗恋过的人，与身边这个因为紧张而脸色显得煞白的女孩儿本就是同一个，所以认真算起来，其实根本谈不上是“其他谁”。 于是他答：“没有。” 没有？ 明明聂景杰都说有啊！ 为什么不承认呢？因为是白月光不可亵渎，还是朱砂痣不能轻慢？ 心像是被人用力掐住，连用力呼吸都不敢，就怕是一使劲去喘息，就会心痛。 车子在林殊颜家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林殊颜低着头，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这次轮到任星玮心里却有些没底儿了，一把拉住她，直接问：“喂，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梓 毕竟我刚才费劲了洪荒之力才第一次表白了啊！ 你就这样走了我的脸往哪里放啊！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任星玮憋红了脸，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冷淡疏离了很多。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广播里提到了郑珩？ 是的，一定是的，上次她听到郑珩的名字也是脸上瞬间变僵硬的。 她刚才突然提了什么暗恋的话题，可不就是郑珩的缘故？ 对待感情，任星玮自认为没那么多讲究，暗恋过谁，恋爱过几次，甚至有没有结过婚、生没生过孩子，他其实都不那么很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能否一心一意地对待对方。 林殊颜有点艰难地挤出点笑容，说：“我有点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睡一下……” 是了，她才去过医院检查过，可能还没缓过劲儿来。 任星玮无力地松开手：“好，你早点休息。” 驱车回家的路上，他脚上似乎都有些使不上力，踩油门和刹车都像踩在了一朵软绵绵的云朵上，让人感觉完全没有踏实和安全感。 他有点晕眩地进了屋。 盛月正在收拾行李箱，看着他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担心地上前来问询。 任星玮摇摇头，苦笑一下：“明天出去？” “对啊，”盛月被他这难得一见的超低压气场弄得也不敢高了声音，担忧更甚，“怎么了，今天不是和颜颜一起吃饭吗？吵架了啊？” “没，工作上的事。”他答。 的确也没有吵架，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立场去吵。 盛月揣测着工作上的事应当不会让他如此不悦，毕竟他已经在公司那么多年了，他的工作能力她还是十分清楚的，很少有事能难倒他，八成就是小两口闹了不快。 她轻轻皱皱眉，只能宽慰说：“这次I&M来，你爸把所有的事全都交给你，妈妈知道这的确是有很大的压力，但你换个角度来讲，你爸信任你，公司董事会也信任你，这是你在公司全面树立威信的机会，更何况……” 任星玮看着盛月。 盛月有些神秘地低下声音：“颜颜还在公司呢，这不也是全面树立你在她心目中高大地位的机会？女人喜欢什么，就喜欢自己的男人超帅超酷超有魅力，就像我当年看你爸一样！” 早就过时的鸡血，但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儿管用。 任星玮心底燃起一团火光。 不就是郑珩嘛，不就是I&M嘛！ 见过更好的风景，还会在意曾经路过的地方吗？ 任星玮刚准备上楼，又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对盛月说：“对了妈，颜颜的胃不太好，医生说她这段日子需要吃点清淡的，但食堂里的饭菜油荤太重，你让阿姨每天做点精致些的小菜，午饭时给她送去……” “你自己去送不正好？” “她刚来，怕被人说闲话，”任星玮咬咬唇，想了想，“大约不按时吃饭，也是因为不想去食堂吧。” 盛月恍然，喜上眉梢：“这事儿我可得好好跟你丈母娘聊聊，看我儿子多关心我儿媳妇啊，等你们结婚生了孩子之后，一家人一定相处融洽和和美美的。” 得，又扯到这事了。 人家都还没答应表白呢呜呜呜好伤心啊，指不定就意味着失恋呢。 任星玮刚想要解释，聂景杰给他发了语音。 他想都没想，就点开了语音，不巧正是扩音模式。 聂景杰调侃的声音哈哈哈地传来：“玮哥，颜颜小学妹的孕吐好些了吗？医生有没有说预产期是哪天啊？” 任星玮：“……” 盛月：！！！ “对，颜颜这怀孕也快三个月了吧，我得赶快开始考察月子中心和月嫂了……”盛月把收拾行李箱的事儿扔给了保姆，念念叨叨地独自上楼去了，“不行不行，婚礼的事也得加紧了。对，等回来后，也差不多得约婚纱设计师来给颜颜量尺寸了，还有戒指……哎呀好多事啊，我一个人想不过来了，得有婚礼策划师，还找团队才行……啊啊啊这时间根本就不够啊！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快就结婚！” 任星玮：“……” 关我啥事？ 任星玮心情很是烦躁混乱。 如今连表白成没成功都不知道，恋爱都还没开始恋爱……结婚生子，更是格外任重道远。 阿姨一边替盛月收拾着行李，一边对任星玮说：“夫人为了这事儿可操心了呢，就希望看到你们能好好在一起，一直幸福下去。” 任星玮抬眼望着盛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就回头见阿姨一脸温和的神情，浅浅地点了一下头：“放心吧，会的。” 也是此时，林殊颜正在家帮周玉婷收拾着衣服。 周玉婷瞅了她好几眼，也觉得自家闺女今天气场完全不对劲。 她今儿虽然嘴上说不情愿去赴任星玮的约，但好歹行动上也表现出了一些期待，还刻意换了一身衣服，明显是口嫌体正直的典型。 但她这一回来就变得沉默寡言，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周玉婷性子急，根本就不想去揣测林殊颜心里想什么，直接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好，问：“你今天和星玮去哪里了？” 林殊颜不明白周玉婷何出此问，只得老实答：“去他朋友家吃饭，然后他带我去了趟医院。” “医院？你们怎么了？他打你了？” 林殊颜失笑：“怎么可能？我只是吃饭时吐了，所以……” 周玉婷有些慌，脑门冒冷汗：“吐了？” 林殊颜：“对啊。” 只一瞬间，周玉婷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她算是思想开明，没反对林殊颜恋爱，甚至对于年轻人婚前的某种亲密行为也表示理解，但再怎么开明，再怎么理解，也绝对不包括未婚先孕这件事。 新闻上有多少少女被迫流产、身心俱损啊！ 虽然盛月上次邀请她俩母亲去山庄，也摆明了有让林殊颜和任星玮结婚的意愿，但毕竟水未到、渠未成，八字还没一撇，万里长征都没走出几步，要是对方反悔了，或者借机杀价，她整张老脸往哪里放，怎么对得起林殊颜早逝的爸爸，怎么能够保证林殊颜正常地过完这一生！ 周玉婷站起身来，把林殊颜也一把给拽了起来：“走！去医院！” “不是，妈，我不已经去过医院了吗？” “医生怎么说？”周玉婷浑身发抖，脑子里一团乱麻。 “医生让我注意饮食好好养着继续观察，别的就没什么了……” 周玉婷抚住向胸口，强撑住精神，否则差点就要昏厥了。 林殊颜不明白周玉婷为何突然那么慌张，让她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得不小了下来。 而这一切落在周玉婷眼里，就变成了畏罪的有力证据，更是气得脸上肌肉都颤抖起来，上下牙拼命打颤，继续问：“多久了？” 林殊颜以为她是问自己胃病有多久了，想了想：“大约两周前就开始有点不舒服吧，但今天是第一次吐……” “两周前两周前两周前……”周玉婷绕着客厅踱步，心里算着，“你盛阿姨知道了吗？” “盛……”林殊颜已经全然懵了，也不知此事和盛月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我不知道啊，或许任星玮会告诉她，可是……” “唉，你可真是……”周玉婷已有些走火入魔外加极度抓狂，“我打电话问她！” 林殊颜：？？？ 一个慢性胃炎值得那么大动干戈吗？又不是得了绝症。 第44章 心里有谁 电话在几声后接通。 周玉婷努力缓和着自己心里的杂乱不堪：“盛月，你知道殊颜今天吐了的事吗？” 盛月语气轻松：“知道啊。” 周玉婷一口气堵在胸口吗，差点窒息身亡：“那你们怎么打算？” 盛月之前生怕周玉婷对林殊颜下毒手，不敢挑明此事，但目前来看周玉婷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道理了，此时大半夜兴师问罪一样地来了电话，她必然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 于是她认真而诚恳地说：“玉婷你别担心，这事我们此前就知道了。我喜欢殊颜，星玮也喜欢她，既然他俩要在一起，我和老任把一切都考虑好了……” 她又顺手拿起床头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一字一句地把上面记录的条条框框全都念了一遍给周玉婷听，包括婚纱的设计、钻戒的订做，甚至包括婚前要转到林殊颜名下的股份现金和房产。 周玉婷本来是打算要对方一个说法的，但却突然间变成了亲家之间的婚前事宜探讨。 而她拿着电话，听着盛月说着各种人民币问题，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接不上盛月的话，只能转头瞅了一眼还一脸傻乎乎呆兮兮的林殊颜小朋友，奇妙地萌生了一种感觉。 ——孩子她爸啊，我们这姿色平平、才不出众的闺女是要嫁入豪门的节奏了吗？ 盛月嘀嘀咕咕说完，末了，再十分郑重地补充道：“既然是两个孩子结婚，而我们做父母的都希望他们能幸福，我们家自然也不会亏待殊颜，给她的，绝对不会比星玮名下少。咱俩也是那么多年老朋友，我盛月这点为人你得相信啊……” 周玉婷心里虽然还是有一股气没顺畅，但听盛月的态度，算是一颗心落了大半下来：“其实这件事吧，两个孩子都有责任，我们做家长的也没教育到位。反正也说到这里了，婚礼的事就多劳烦你操心了……” 坐在一边不敢正大光明偷听电话、但耳朵竖得老高、关注着一切风吹草动的林殊颜：？？？ 怎么扯到结婚上去了，胃炎和结婚有关系吗，有关系吗，有关系吗？ 另外，什么叫做两个孩子都有责任，我得胃炎和任星玮有毛线关系？ 不对，还是有一点点关系的，毕竟是因为和他的绯闻，导致公司里的人戴了有色眼镜，所以才不情愿去食堂吃饭的，总而言之，他还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哪里的话，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玉婷你一定放心，”盛月也放下心来，就怕周玉婷一个脾气上头不让林殊颜嫁了，“对了，明早星玮会开车来接你去机场的，到时候叫上殊颜一起走，我给她请了半天假。” 周玉婷讲完了电话，又再恶狠狠地瞪了林殊颜一眼，骂：“还好对方家庭讲道理，否则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啊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林殊颜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弄得丈二和尚了，“我不就是去了趟医院吗？” “哼，回头我再好好教训你！”周玉婷哼气，捡起还没收拾好的行李箱，继续收拾衣服。 林殊颜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但明白态度一定还是得保持最佳状态，她急忙抢过周玉婷手里的东西，满脸挂笑：“妈，我来我来收！你坐着休息！” 这一客气，又是周玉婷眼里的罪证。 但念着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周玉婷也不敢做出太残暴的事，只怕出点什么意外，只能虎着脸：“你，回房间睡觉去！” “哈？” “否则你信不信……”周玉婷佯作抬起手来。 林殊颜立马抱头就跑：“好好好，我睡还不行吗？” “你慢点！”周玉婷心惊肉跳地看着她乱蹦。 林殊颜许久没听她那么温柔讲话，猛一回头，脚步没刹住，一头“嘣”地撞在了门框上，眼泪都磕了出来。 周玉婷这回心惊肉跳外加魂飞魄散了，手中衣服一扔，连忙过来扶助她。 林殊颜嘤嘤嘤地捂着额头，见老母夜叉这忽变了个人，心里更是没了底儿，吓得有点魂飞天际，又摸朝了周玉婷的额头：“妈，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啊？” “有病！”周玉婷把她的手拍开，又小心地摸了摸她额头上磕红的那一块儿，心底突然一阵酸楚翻涌，“唉，只可惜你爸走得早，否则你今天这样子，也许他看了会高兴呢。” “妈……”林殊颜没想周玉婷怎会突然提起她爸爸来，也一下子红了双眼，声音哽咽在喉咙里。 周玉婷揉揉润湿的双眼，强颜欢笑了一番，又轻轻抚过林殊颜的头发，用她许久未听过的温柔嗓音说：“快睡吧，这些日子你要多休息才行，妈妈出去这几天，你可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方便的话就找星玮来陪着你，有他在我总放心一些。” “我没事啊，”林殊颜越来越觉得周玉婷今晚太诡异，居然连让任星玮来陪着这种话都扯得出来，“我真的不需要……” “不说了不说了，一说又耽搁时间，”周玉婷轻揽了她一下，把她推进房间，“快去睡。” 林殊颜一整夜都没怎么睡沉，迷迷糊糊间，一会儿是周玉婷这突然变得古怪的行为，一会儿是任星玮轻柔笑意地表白，一会儿还会在朦胧间见到一个女孩影影绰绰的模样。 醒来时，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是真的心有酸意。 那个女孩是谁？ 她无意去和过往计较什么，她只想确定他此时此刻此身是不是还将过去放在心上。 她没恋爱过，但却也知道对待感情应当有怎样的认真态度。一个与过去纠葛不清的人其实是没有资格走入下一段感情的，要去爱一个人，那必然意味着全身心的投入和付出。 …… 第二天一早，任星玮和盛月按时到了林殊颜家楼下，林殊颜扭扭捏捏不肯下楼，被周玉婷死拽了半天才到了楼下。 周玉婷十分驾轻就熟地就与盛月一起钻进了车子后排，剩下林殊颜站在副驾座边，半天不肯开门。 盛月坐直身子，手指头戳了戳任星玮的肩，眼神示意他赶快去哄。 感觉自己处于半失恋状态的任星玮只得深喘了口气，下车，绕到林殊颜跟前，替她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轻声说了句：“进去吧。” 任星玮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再不听话就是十分不给面子了。 林殊颜只得恹恹地坐了进去。 她刚要拽过安全带，却一把摸到了任星玮的手，惊得急忙往回缩，心跳连同脸红，任由他替她系好安全带，也再闻到了他身上头发上散出的气息，拼命想要抵制住那种沉沦深陷的感觉。 后排的盛月和周玉婷都屏住了呼吸，仔细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很好，的确是恋爱的样子。 还是两小口恋爱中闹别扭的样子，但问题不严重，不用太担心。 任星玮和林殊颜两个人一路沉默不讲话，只有后排两位中年妇女一路叽叽喳喳东扯西拉地聊着天。 到了机场出发口，盛月下车，走到任星玮车窗外，抬眼瞥着周玉婷和林殊颜交代着注意安全之类的事儿，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钥匙。 任星玮诧异。 “你丈母娘给的，”盛月低声，“她家钥匙。” “啊？” “这表示颜颜她妈已经完全接纳你了啊！所以你要近水楼台地哄，努力地哄，不要脸地哄，要哄开心了才行，”盛月凑到他耳边，“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要你们还是这样子，我就要生气了，哄媳妇儿可比哄老妈容易，你可想清楚了！” 不是啊妈，这不是哄不哄的问题，是她心里有一个人的问题！ “不行不行，我不要！”任星玮将钥匙塞回盛月手里。 盛月尴尬地转头看着周玉婷。 而同样觉得对方心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林殊颜脸上肌肉抽了抽，抓住周玉婷不肯放手：“不是啊，你为什么要给他钥匙啊！”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他能随时来照顾你啊，”周玉婷义正言辞说，“总不能让你去住他家里住吧。” 那当然是更不可能了。 可胃炎也真没啥值得照顾的啊嘤嘤嘤。 几番推推嚷嚷之后，钥匙终于还是回到了周玉婷手中。 两位中年妇女念念不舍地进了国内出发口，一步三回首。 任星玮又再发动车，一路沉默地载着林殊颜往公司去。 林殊颜转过头，只看窗外风景。 任星玮余光不停在她侧脸处扫射，与那曾经他看过无数遍的照片不断重叠，再三垒砌，没等对方耽溺，自己早已经无法自拔。 还没到公司，林殊颜就让任星玮在背靠公司大楼的小路边停了车，自己先行下车，准备步行到公司。 任星玮知道她是怕其他同事看见，又说她闲话，于是也不勉强她，独自驾车离开。 林殊颜慢吞吞地独自往公司方向走去，路过一家咖啡馆。 她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而盛月替她请假到下午两点，还有四个小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请假的机会可不能随意就浪费了。 她走进咖啡馆，服务员引着她找了个座位坐下。 她随意点了杯水果奶昔，先根据那天收到的银行卡信息，把钱转给了对方，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台随时携带的笔记本和打印好的论文，开始做下周答辩时用的PPT。 咖啡馆门上的铃铛“叮叮叮”地响了起来，又有客人推门进来。 她没有抬头去看，只用余光感到服务员带着那位客人坐到了与她背靠背的位置上。 那人似乎也打开了电脑，电脑启动的声音让林殊颜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下头，看见了那人的背影。 但只是那么一个背影，她就已经呆住了。 是郑珩。 其实那么多年，她几乎没有向人打听过郑珩具体的消息，那一次无疾而终的暗恋只是曾经落下的雨、飘过的雪，也许曾经打湿了头发，重感冒一场，但病好之后，也不会再介意那雨如何洒落、那雪花如何飘过。 若说是再回忆的话，好像只记得那场重感冒而已。 郑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 “……对，我就在天辰科技的附近，相关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嗯，我知道，任星玮，他的个人信息和习惯性战术我都全面掌握了，他很少迂回，一般都是直接切入重点，最主要的是他……” 林殊颜：！！！ 事关天辰科技和任星玮，林殊颜打字的指尖停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一点。 郑珩自然没有留意到隔桌有耳，只谨慎地一二三四点地开始与电话那头核对着天辰科技的信息以及任星玮的各种情况。 林殊颜悄悄地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有种做特工窃取国家机密的感觉，又爽又刺激。 她正录得开心，突然录音一断，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另一头郑珩也一瞬间停止了讲话，回过头，与林殊颜战战兢兢的目光相接。 作者有话要说：林殊颜：他心里有一个人，所以我不答应他。 任星玮：她心里有一个人，所以她不答应我。 小白鹭画外音：你俩真烦！ 第45章 错过就错过 是小张老师的电话。 “殊颜，根据盲审的结果和院里专家的二次评审，准备将你的论文作为省级优秀论文向上推荐，”小张老师很激动，“另外，明天上午学院里有个讲座，是你考研那学校的文学院的戴院长，大教授啊，还上过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如果你还要继续考研的话，可以来听听，也和他沟通交流一下……” 林殊颜忙不迭地应着小张老师的话，同时眼睁睁地看着郑珩站起身来，绕过桌子，坐到她的对面。 小张老师终于挂断了电话，林殊颜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关了静音，塞进包里。 她看着郑珩一脸打量地望着她，浑身都不自在。 她脑海里浮现了这样一个画面—— 郑珩从怀里取出一把枪，指着她：“要录音还是要命？” 她抱住手机，视死如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录音我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 郑珩：“那你就去见阎王吧！” 嘣！ 林殊颜昏厥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郑珩的脸上已经流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眼角浅浅有的纹路弯了起来，轻声笑说：“殊颜，好久不见。” 这回轮到林殊颜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认识我？” 那时候学车，他们既不是同一个教练，也不在一辆车上，只是凑巧练车的时间安排一致，所以才能遇见。 而她一直以为只是她在悄悄地单向地关注着他，却从未想过他居然认识她，并且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还叫得出她的名字。 任星玮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盯研发部盯了很久，也没见林殊颜回来。 家里阿姨的电话打了过来，表示她给林殊颜送餐到了公司门口，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 任星玮隐隐开始担忧起来。 从她下车的地方到公司，走路再慢的话，也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按理说她早两个小时就应该到办公室的，可这都过十二点了，也不见她人影，难不成是这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此，任星玮再也坐不住了，穿好衣服，准备沿路去找人。 刚要开门，助理小王已经一头栽了进来，拿着手机，满脸通红，激动得话都讲不利索了：“我，我我我，我刚刚，收到……钱了！” “哦。”任星玮冷淡回复，擦过他身边，继续往前走。 小王又叫住他：“可一季度就那么多……我，我，我真有点接受不了啊……这表示公司发财了吗？” 任星玮：“发财了还不好？有钱了还不好？” “好好好，非常好！只不过……” 小王说着，抬起手机屏幕给任星玮瞧。 任星玮回头，目光立马落在短信上的那个转账人姓名处。 ——“林殊颜”。 “这不是您给我的奖金吗？为什么是林小姐发来的啊？”小王的好奇心从来没那么膨胀过，跟在任星玮的身后，将他敏而好学的精神充分发挥起来，“是不是表示您现在的财政大权都已经转移到林小姐那里去了？所以我是不是该改口了？还是等正式公开之后再改口？她还会继续待在公司里吗？” 任星玮进了电梯，他也跟着进去。 “您现在去哪里啊？和林小姐吃饭吗？我这样跟着是不是不太好？但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一下她，”小王热泪盈眶，“想想有了这笔钱，我房子的首付快凑齐了，真好啊，人生真美好啊！” 电梯迅速抵达一楼，小王这才回过神儿，连忙说：“原来您不是去找林小姐的啊，那我就先……” “是找她，”任星玮抓住他手腕，“你现在就陪我去找她！” 小王跟着任星玮一路往林殊颜下车的地方走，继续不停地追问着：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所以你们真的在恋爱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婚礼那视频居然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哦，不是第一次啊？” “那林小姐她……” 终于，任星玮忍受不了小王的聒噪，停下脚步，黑着脸看向他：“不准问了，再问你就回我爸身边去！” “那是要林小姐来你身边工作吗？”小王一点都不慌。 “当然不……” 他话还没说完，小王神情突然凝重了下来，“嘘”了一下，示意他望向了街对面的一间咖啡馆。 透过咖啡馆偌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相对而坐了一男一女。 女的是谁自然不用说，早上才刚见过的，再熟悉不过了。 而男的…… 任星玮眯起双眼，凭借他的高清视力仔细分辨那人的身份，眼睛，鼻子，嘴巴，手，衬衣…… 和他最近认真调查研究过身世背景学历家庭甚至财产状况的某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根本就是那个人！ 可是，他们怎么会凑到一块儿的？ “这……林小姐和郑珩认识啊？”小王这下子也不敢开玩笑了，看着任星玮的脸都已经拧得发白发青，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只能考虑暂时缓和一下这状态，哈哈一笑，“哦，是同学，一定是偶然遇见了老同学！哈哈哈哈哈！” 笑声十分心虚。 而还没笑停，小王立马就冷汗涔涔了。 话说小任总把自己的财政大权都交在她手上了，说不定也把公司的谈判计划都告诉了她呢。这种关键时刻，她居然去见郑珩，难不成是和对头接上线，出卖了公司？ 要是真的，那可完蛋了，真是出大事了！ 见任星玮还原地不动，小王只能考虑为公司身先士卒：“要不，我现在就去问问，我去问问林小姐她究竟要……” “走，回去。”任星玮用命令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小王不甘心：“啊？不是吧？就这样回去了？” 任星玮扭头就走，而小王进也不是退而不是，眼看着任星玮都已经快转过街角了，他才哀哀怨怨地朝林殊颜那边又望了一眼，就见林殊颜和郑珩已经结账走出了咖啡馆，他怕被发现，也连忙小跑着去追那个失落无助的顶头上司。 林殊颜站在咖啡馆门口，客气地对郑珩道了谢：“今天多谢学长您请客了。” “小意思，无足挂齿，”郑珩也很是客套，“我也很久没回国了，能听你讲那么多关于母校的事，一下子就感觉亲切多了，该说感谢的是我。哦对了，殊颜你马上也毕业了，有没有找好工作呢？如果没有的话，考虑来我们I&M如何？” “啊，这……这不用了，我其实已经……”林殊颜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但念着如今天辰与I&M之间关系并不是那么友好，她只能笑笑说，“其实我今年考研没考上，准备再复习一年继续考试。” “那，”郑珩有些微遗憾，“只能祝你心想事成，前程似锦了。” 两人道了再见，林殊颜刚转身要走，却又突然想起一件在心里积压了多年的疑问，忍不住又叫住了郑珩。 郑珩回身，不解而微笑地看着她。 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文尔雅如玉公子的模样，但却也始终带着一份疏离感，让人无法接近，生怕扰乱了那一池的宁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颊发红发烫，心口跳动快了一些，就如曾经每天去偷看他一样，有着不成熟的刻意和无法回避的羞涩。 其实知道会错过，但并不遗憾当初就那样错过，毕竟错过就是错过，如果往者可谏，怎何来犹可追的来者呢？ 她鼓足了所有勇气，迎着郑珩问道：“那时候学车，我见过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她是……” 郑珩愣住一下，才又轻笑了起来：“她是我那时候的女朋友。” 果然不出所料。 “而她现在是我夫人，”郑珩继续说，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福笑意，“也是我孩子的妈妈。” “那……”就像是很久以来的某种心结被打开，林殊颜终于也笑了起来，“也祝你们一家幸福。” “谢谢，”郑珩说，“你也是。” 林殊颜心情好了许多，省级优秀论文预定，又偶遇了郑珩，和他说了话，还解开了心头多年的结，一切都是没有料想到的，于是她暂时就把关于任星玮暗恋对象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愉快地跑回了公司。 正值午休时间，大堂里没有多少人来来回回。 她刚准备跨进电梯，就被一人直接上手拽住，她吓得连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就硬生生地拖去了楼梯间。 “嘘！”那人的面容在暗淡的灯光下显了出来。 是助理小王。 林殊颜松了口气，抚慰着心跳：“王助理，你这是做什么啊？” “来救你一命啊，”小王神叨叨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不管他说什么，怎么发飙，如何撒野，你都得忍着，别和他吵。” “他？你是说任星玮吗？”林殊颜一头雾水，“可他为什么要对我发火？” 总不至于是因为我早上翘了两个小时的班吧？但这不是盛月说的请假到下午两点吗？ 小王见她依旧一脸莫名，着急得要死，只能小声提示：“你是不是刚刚见I&M的郑珩了？” 林殊颜瞪大双眼。 小王继续提示：“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林殊颜：“……呃？开心吗？” “不管你开不开心，反正我和小任总可都看见了，”小王说，“我相信你没有透露这次公司谈判的底牌，但你也得好好解释才行，否则……” 小王做了个断头的手势。 不会吧，居然被任星玮看到和郑珩在一起了？ 不过，这断头是什么意思？谈判的底牌又是什么意思？ 任星玮并没有提及过任何有关谈判的情况，我哪里知道天辰的什么底牌，又怎么可能泄露给郑珩呢？ 不过I&M的部分内容倒真的在我手机里，要是任星玮下狠手，这就是免死金牌！ “他见你和郑珩在一起，真的非常非常生气，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过，”小王心有余悸，“这次谈判对他和公司来说都非常重要……” 小王继续嘀嘀咕咕地谈着有关任星玮发火的事，而林殊颜却已心下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要说是因为担心泄露谈判底牌而生气，自然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而若真的像小王所说他那么生气，莫不是因为看到和郑珩在一起的缘故。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郑珩背后的I&M，而只在于郑珩本人。 他这是……吃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颜颜os：哈哈哈哈哈有人吃醋了我就开心了哈哈哈哈哈！ 第46章 第二次表白 林殊颜回到研发部的办公室，桌上还放着一个饭盒。 饭盒下压着一张纸条，写了“午饭”两字，并没有落名。 她疑惑着打开饭盒，里面有粥和几份精致的小食，还热气腾腾的，应当是刚热过，香味扑鼻，让她忽而也感觉有些饿了。 和郑珩在咖啡馆聊天聊得开心，居然忘记吃午饭了。 可这午饭是谁送来的？ 林殊颜不敢贸然动，只能将饭盒又盖好，推到了一旁。 她本打算叫个外卖什么的来稍微填一下肚子，但眼看着时间也临近上班，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这时经理进了办公室，一见她则连忙嘱咐道：“殊颜，一会儿研发部例会，你准备一下会议室。” 林殊颜来天辰科技也大半个月了，这确是她第一次参加例会。 她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微微有些兴奋。 经理上台，客套地说了几分钟话，大意是研发部最近比较忙，很久没开例会了，也没来得及为新进人员组织个欢迎宴等等，不过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根本没打算有欢迎宴这种东西。 经理真小气。 “此外，本周I&M大中华区负责人将要来我们公司，这也是关系我公司将来在IT市场发展前景的关键，”经理说，“下面我们请任总就此事进行详细的说明。”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望向了会议室门外。 任星玮西装革履一脸严肃地走进了会议室。 林殊颜呆住。 他这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冰冷刺骨的气息，果然是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好端端的一张脸可真臭。 林殊颜避过与任星玮的目光接触，歪过脑袋，小声问坐在她旁边的一人：“怎么是他来给我们开会？” 那人答：“公司的研发、市场、人力资源都是小任总分管的。” 很好，不去做他的助理，但还是被他管着。 以为研发部距离他的办公室远，没想到他手伸得够长。 任星玮语气不徐不疾，但却有一种镇压全场的强大气势，框框点点一板一眼地对研发部一季度的状况进行了总结，肯定工作成绩的时候委婉严肃，而批评的时候丝毫不带手软，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但足以令整个部门都汗颜。 那个比他年长许多的研发部经理坐在他旁边，就像个犯了错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慢慢地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嘤嘤嘤谁让经理小气。 林殊颜虽然不直接参与研发内容，没机会给部门拖什么后腿，但在这种气氛之下，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是对整个公司人力资源的浪费，严重阻碍了社会发展进程。 不不不，研发部最近的文件和材料都是我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总结完了工作，任星玮又继续谈及了I&M的相关问题，条理清晰地布置工作。 林殊颜默默望着他，就像上次在信息学院时看着他敲代码一样，看见了漫天星光、夏日焰火。 末了，任星玮转头问经理：“研发部进了新人？” 经理战战兢兢：“是……是啊。” “让他们自我介绍一下，我也好认识认识大家。” 林殊颜还在胡思乱想，听此话，一愣神儿，抬起头去看经理，发现经理正也远远地望着她。 在这对视的目光之下，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差点就咆哮了。 任星玮你故意的是吧？ 她本觉得他直接对她发火也挺好的，骂骂就过了，但没想到那么居心叵测，居然想出那么损的一招让她在全部门面前自我介绍？ 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 还是你想听有关我和郑珩的事儿？ 在众目睽睽下，林殊颜再不情愿，也只能缓缓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任星玮一眼后，才开口：“我叫林殊颜，目前还在见习期，在研发部主要负责的工作是……” 监控公司网络环境和整理文件材料？ 天啊，那么忙的研发部怎么会有这种岗位！要知道以前负责文件材料的员工都是双肩挑，码程序和文秘一起做，俩俩不耽误！ “呃……”她继续结舌，“是……” 任星玮凝视着她，冷冰冰地插了话：“连自己做什么工作都不清楚吗？” 有人在小声议论。 林殊颜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你的任星玮，你给我等着！ 经理见这样子，揣测着大约是任星玮和林殊颜之间闹了点什么矛盾，此时不出面化解尴尬又更待何时。 他轻咳了一声，会议室内恢复了安静。 然后他又小心地陪着笑，对任星玮说道：“小林才来不久，可能对工作还不是很熟悉，但我觉得她是个好苗子，是研发部不可多得的人才，好好培养的话，应该能为工作做出更大的贡献……” 呵呵，经理您真会说笑，我连代码都不知道是何物就能对研发部做贡献了，您还不如说天辰科技离了我就运作不了了？ “既然您如此看得起她，那您看这样子行不行？”任星玮面不改色，似笑非笑，一肚子坏水开始荡漾，“让她到我身边做一阵子助理，我也可以亲自教教她，让她熟悉熟悉公司的整体业务，建立起更宏观的眼光，高瞻远瞩，鉴往知来。其实我觉得研发部就需要一个这样的人，而不是只是埋头码代码……” 林殊颜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破提议啊！ 她虽然没参与过公司管理，但其实也知道公司的每一个部门里，的确需要有那么一个核心人员来建立高层与基层之间的往来、解读高层决议、梳理部门规划。 但一般这个角色都是部门的负责人来行使，哪有专门找一个人来做这种事情的。 就算有，也不能是她啊！ 任星玮是想把她放到他的身边随时盯着才是真的吧？ 但不幸的是，她抬头遥遥看见任星玮说完话，他于是也遥望着她，目光闪烁，嘴角向上弯了一点。 这种志在必得的样子，真是非常不好的征兆啊！ 她急于想接腔，不让任星玮有可乘之机，但话还没说出口，经理立马开始点头哈腰：“没错没错……” 他抬头指着林殊颜：“就这样吧小林，今天你交接一下工作，明天就到秘书处报到。” 林殊颜顿时哑然，嘴还半张着，但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而任星玮的嘴角已经完全扬了起来，像一只斗胜的可恶的野猫。 散会后，林殊颜无精打采地回到座位上，肚子饿得乱叫，回想着赶快例会上发生的事，更是饿得浑身难受，胃也开始又隐隐作痛了。 她看着桌边的饭盒，手摸上去已经凉透了。 算了，管他是谁送来的呢，先吃了再说，就算被毒死了也总比疼死了好啊。 反正横竖都是死，没差别。 她刚准备拿饭盒去微波炉热一下，一只手已经先行把饭盒拎了起来。 她顺着那手望了上去，看见了任星玮的脸。 还是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啊！ 她有些后怕。 “没吃午饭？”他问。 她点头。 “在咖啡馆只是喝了咖啡？” 她继续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医生说不能吃刺激性的，所以没敢点咖啡，就喝了杯奶昔。” “记得就好。” 任星玮没再继续问郑珩的事儿，拎着饭盒就走。 林殊颜连忙追了上去：“喂，你提这东西干嘛？” “给你热热吃，”任星玮面无表情，“我办公室有微波炉。” “我们这里茶水间里也有微波炉……”林殊颜小声嘀咕，“再说，这饭到底是谁的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工作，你在吃饭，合适吗？” 林殊颜低着头，随他进了电梯，小声回答：“不……不合适。” 小王刚从秘书处出来，看着任星玮和林殊颜一前一后地往这传闻中的核心决策部门走来。 重要的是，任星玮手上还拎着一个饭盒。 小任总这也太接地气了，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他马上凑了上去，并排走在林殊颜旁边，跟在任星玮身后往办公室走去。 “怎么回事，他骂你了吗？”他小声问。 林殊颜摇头，也低声：“没有，他说他要给我热饭吃……” 小王：？？？ 不会吧小任总，我看你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你会骂人呢，吓得我连忙守在楼下好提醒小林注意安全，可你非但没有发火，还要帮她热饭吃，你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关心一下下属我啊？！ 小王委屈羡慕嫉妒不敢恨。 只怪身为男儿身，没机会近水楼台地勾搭你。 任星玮在办公室门前停住了脚步，淡淡地看着还在窃窃私语的林殊颜和小王，轻咳了一声。 小王知礼识趣地立马止住话，转身溜走。 任星玮十分满意小王的觉悟和表现，推开办公室门，对林殊颜说：“进吧。” 林殊颜初次到任星玮的办公室，新奇地都忘记自己是来吃饭的了，抬着双眼到处望。 呜呜呜呜呜，这办公室真好，好得想在这里扎根安家落户了。 本来觉得就环境而言，研发部已经算不错了，但现在一看任星玮这办公条件，研发部立马就掉进尘埃里去了。 果然是人没见识，见啥都高大上。 她悠悠荡荡晃到了任星玮的电脑前。 电脑屏幕黑着，应该是屏保状态。 鬼使神差下，她盯住屏幕上映出的她的影子，突然想去摸一下那个鼠标。 “喂！”任星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颇是冰冷严厉。 林殊颜陡然惊醒，收回了手，转头看见任星玮已经将饭菜热好了，放在离他电脑不远的长桌上。 “快过来吃饭吧。”意识到刚才自己那一声实在有点过于严肃了，任星玮这才慢慢调整了语气和态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柔软下来，“再不吃又要凉了。” 但刚才林殊颜想动鼠标的那一瞬，的确让他心脏都差点停了跳。 要是被她发现自己那么痴汉地把她照片设为电脑桌面，那这张老脸还要往哪里放啊！ 而且她一看就知道那照片是好几年前的，这不表示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岂不是会被嘲笑死掉？ 不敢想不敢想，想到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林殊颜有些心有不甘地走到长桌旁坐下，又再好奇地转头望了望那电脑。 也许是有商业机密吧？ 可他的态度，简直就像是被人窥见了隐私一样。 她最后才低头看着面前这些热腾腾的东西。 这些饭菜被分门别类放在了好几个盘里，摆盘还摆出了几分米其林三星的艺术感，让人几乎忘了这是加热过的盒饭……而已。 不过倒也没错，他的确挺会做饭的。 要是哪个姑娘将来那么好运地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能吃吗？”林殊颜还是心有戚戚，“其实啊，这不是我自己带的盒饭，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桌上的……” “能吃，”任星玮替她取了筷子，放到她手中，“因为是我放的。” 林殊颜浑身一颤：“啊？你……” 任星玮从桌上拿过一张白纸和钢笔，利落干净地在上面写了“午饭”两字，递给她。 她见过放在饭盒下的那张纸条，的确和他的笔迹一模一样。 怎么会…… 刚刚还在想哪个姑娘将来能嫁给他，但其实唯一在想这个问题的姑娘不就是我自己吗？ 我想……嫁给他吗？ 她握紧了筷子，耳根子都开始发红发痒。 他的确是表白过，但她那时紧张得忘记了应当怎样回应，之后又陷入到对暗恋对象问题的纠结中，更是对他冷脸了很久。 换位思考一下，要她先说出口而对象一直无回应，只怕都已经羞愧难堪得钻地缝去了。 况且他还见到了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在咖啡馆，也难怪小王要来提醒她注意安全，这样都不吃醋，更待何时吃醋啊。 可他居然没有追问任何一句，这时候都还显得那么温柔…… 林殊颜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了。 “喂，我刚才……”林殊颜想认真解释一下咖啡馆事件。 任星玮打断了她的话，认真看着她，语气温柔：“医生说了，当男朋友的，要记得提醒你按时吃饭……” 林殊颜整个人都已经陷入晕眩状态，开口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上次在医院时没讲清楚，今天还是再重新说一遍吧，”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照顾你，好吗？” 第47章 安全感 他说，想照顾我？想和我一起生活？ 林殊颜脑袋里一片空白。 但她脸上已经像是腾起了整片霞光，晕眩得如同喝了酒。 “我……”林殊颜开口结舌，已经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大约心里已经喊了一百遍“我愿意”。 但她还是努力地先稳住呼吸和心跳，准备先把咖啡馆的事解释一下，免得自己答应之后，他又突然反悔，那岂不是就白高兴一场了。 呜呜呜那一定会哭死过去的。 明明想嫁的人是我是我就是我啊！ “关于咖啡馆……”林殊颜低声说，“我不是故意从你车上下来就去约会的，我先进咖啡馆，他后面进来的。对，他已经结婚了，有妻有子。我知道他是I&M的负责人，我听到他打电话了，我当时想……” 她一边解释，一边慌忙地拿出手机来，打开录音，郑珩通电话的声音十分清晰：“我知道，任星玮，他的个人信息和习惯性战术我都全面掌握了，他很少迂回……” “好了，我知道了。”任星玮按下录音停止键。 “你不多听听？也许对你大后天的……” “不让别人的判断来打乱自己的节奏，”任星玮嘴角弯弯，“但还是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考虑。” “哦……”林殊颜不敢直面看他，只能抬起一边眼角，嗫喏道，“我相信你肯定能赢的。” 林殊颜这副紧张而纠结的模样让任星玮十分欣慰。 她见了郑珩这事儿的确令他肝火直冒，还对着小王发了通莫名其妙的火。 可好在她虽见了郑珩，竟然是偷偷录下郑珩与别人聊工作上的事来给他送来，大概率地说明了她多是为他着想。 这样一想，他到底是把哽在胸口的最后一口气给顺通了。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开始追问：“所以，关于刚才那个问题，你……” “走了走了，星玮我们待会儿出去玩啊，我爸终于正式让我接手业务了，带你去普天同庆放松放松啊哈哈哈哈哈！” 任星玮话音未落，聂景杰的话音立马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就伴着办公室门被一把推开。 小王窃窃跟在聂景杰背后，又一次阻截失败，十分愧疚地不敢抬眼看任星玮。 而聂景杰却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林殊颜坐在任星玮召见各部门经理开小会的长桌旁，一桌子菜，热腾腾，香喷喷。 而任酷似一只摇尾巴的小狼狗星玮满眼爱心地看着她，只怕是害怕她突然从他身边消失，有着恨不得把她整个人的钳在怀里的紧张感。 甚至说来，是有一点点的不自信。 要知道，不自信这个事儿，可是从来没有发生在任星玮身上的啊！ 任星玮正说到关键问题上，被聂景杰这一打断，烘托了半天的气氛瞬间蒸发。 他咬牙看着聂大公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想直接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而林殊颜小朋友被人在这种场景下撞见，整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低头去假装吃饭。 “哟，这是……开小灶呢？”聂景杰继续哈哈哈笑，“颜颜小学妹，你吃的这是午饭还是晚饭，还是任老板给你特意安排的加餐？” 他把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咬得很紧，明里暗里的一种诡异奇特的味道就出来了。 林殊颜吓得更不敢接话，脸红，脖子红，耳朵红，全身大概都红了。 任星玮起身，怒了：“你给我出去！小王，送客！” 小王不敢动，小王不敢对聂大少爷动手动脚。 聂景杰毫不客气地蹦蹦跳跳跑到任星玮电脑前坐下，转椅转过去，又转回来。 桌上电话响了一声，他也随手就接了起来：“哦哦哦，是吗？好的好的，我马上啊……” 挂掉电话，他笑嘻嘻地对任星玮说：“董事会，紧急会议，让你马上过去。” 任星玮抗拒地不想走，回头看着林殊颜。 林殊颜咬着筷子抬头看他。 “别墨迹了，大后天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聂景杰继续在椅子上转着圈圈，终于觉得脖子牵连着大脑一并头晕，停下了转圈的活动，慢吞吞地站起来，嬉笑着向他走去，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在这里帮你照看颜颜学妹，保证她不会逃跑。” 林殊颜：？？？ 我又不是任星玮养的什么猫啊狗啊！ 此时另一个秘书也突然冲到了办公室门外，敲敲门，催促任星玮赶快去开会。 任星玮停顿了一下，只能对林殊颜轻声说了句：“在这里等我。” 林殊颜还没答话，聂景杰迅速接了茬：“放心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等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矢志不渝！哦不对，是颜颜小学妹一定会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快滚吧你！” 林殊颜：“……” 任星玮前脚刚出门，聂景杰就立马往林殊颜面前一坐，双手托腮，问道：“任大老板刚跟你表白了？” 林殊颜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继续吃饭。 “别别别，我只是真的、特别认真地想讨教一下经验，”聂景杰居然是十分诚恳的表情，“我想学习一下究竟怎么表白能够显得正经，而且不容易被拒绝。” “看人，”林殊颜瞥他，“你……还是算了吧。” 聂景杰心底默然淌了一刹落寞，但只几秒钟时间又立马嬉皮笑脸了起来。 而林殊颜却不幸捕捉到了他这一闪而过的神情，愧疚迅速积累。她咬了咬唇，才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嘿，这有啥道歉的，”聂景杰双手抱住后脑勺，继续没心没肺地笑，“反正……” 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或许的确如此吧。 谁会相信什么浪子回头的说法，谁又会以为一个混迹花丛多年的人会对一个人一心一意。 就连他父母那么多年都一直不相信他能有继承家业的觉悟，何况感情上的事。 “其实晨晨她……”林殊颜点到了关键问题上，聂景杰立马收回了思绪，听着她说话。 “虽然她不会承认，但我知道，她因为她父母离婚的关系，所以对感情其实没有什么安全感，我听她说起过巴黎前男友的事，他对她伤害应当蛮大的……” “你知道她要什么吗？只要我能给的……”聂景杰的语气是从来没有正经八百，严肃得就像在宣读结婚誓词。 林殊颜也不由自主地严肃了一些：“她要很多很多的安全感，多到可以让她望穿一辈子的那么那么多。” 空气静默了半分钟。 聂景杰的目光在林殊颜脸上游走，确认她说的话字字属实。 然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放荡不羁的样子：“嘿，就这样啊，简单简单！我还以为她会要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呢。” 但有些事情对他而言，也许真的比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加起来还困难。 他眉头微微锁了一下。 而这会轮到林殊颜发问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有个暗恋对象……他以前暗恋的人，究竟是谁啊？” “他没告诉你？” 林殊颜摇摇头。 聂景杰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他啊，大四的时候偶然遇到了那个姑娘，还偷偷拍了她的照片，那么多年一直放在他的电脑桌面上，对，从来没有换过。” 林殊颜脑子懵住，望着那电脑漆黑的屏。 难怪刚才靠近电脑时他那么紧张呢，原来他的秘密就在那桌面上。 他那么在意吗？ 眼前的饭菜本来美味可口，突然间又像变得酸涩难咽了。 聂景杰走近电脑，随意拨弄了一下鼠标，屏幕立马亮了起来。 林殊颜连忙将脸别开，双眼又开始有些发疼。 “颜颜学妹你别怕啊，过来瞧瞧，”聂景杰朝她挥挥手，“哎呀，你过来看一眼嘛，这姑娘她……” “我，我还要回办公室一趟！”林殊颜猛地一下站起来，双腿撞在桌边。 疼，却好像感知不到。 她快步走到门边，想了想，又回头，再将桌上狼藉的碗盘都收拾了起来，垒在一起，一并带走。 只留下身后聂景杰有些莫名的声音：“哎，你怎么了啊小学妹？” 林殊颜不敢抱着一堆残羹冷炙去坐电梯，只能默默地独自去走楼梯，又悄悄溜进了茶水间，准备把这一堆碗盘洗一下。 有想哭的感觉，鼻子好酸，浑身都没力。 也不知道柯宝楠怎就突然凑了上来，一边冲泡着咖啡，一边歪着头瞅着林殊颜，语气关怀：“林小姐，你这怎么搞的呀？需要我帮你洗吗？” “不，不用，”林殊颜不想跟任何人讲话，从手背擦了擦眼角，“谢谢柯经理了。” “别这样说，真的，我来帮你……” 柯宝楠正说着，他手下的一个女员工也进茶水间拿小糕点。 他朝她招招手，直接大呼小叫地吩咐：“李婷，你来帮林小姐洗一下碗。” 那个叫李婷的看起来已经是个快四十的老员工了，应当比柯宝楠还要年长些。 她一听柯宝楠这样发号施令，整个人都完全没回过神来，迟迟没动。 柯宝楠横眼一瞪，立马摆出了高高在上的态度：“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吗？你知不知道林小姐是小任总的未婚妻，将来就是老板娘，你吃喝全要仰仗着人家，洗个碗怎么了？” “柯经理，我……”李婷软了一些下来，侧过脸去看林殊颜，眉目中的恨意明显地呈几何倍数上升。 “快去啊！”柯宝楠发完号施完令，走出了茶水间。 林绝顶聪明殊颜这回算是终于看到了柯宝楠歪歪拐拐的心思了。 表面上看，他是想要讨好她这位传闻中和任星玮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而实则上却是故意让她所有员工中被孤立，从一开始新进人员培训时的谄媚，到今天闹出的这一招。 企业中免不得有一些七弯八绕的背景，但通常大家都是很低调的，但他没事儿就来给她个特殊待遇，只会让其他人觉得是她林殊颜在仗势欺人，这样一来，别人最终介意的，还是任星玮。 “给我吧，我来洗。”李婷走到林殊颜旁，语气僵硬得已是十足的敌对抗拒。 林殊颜不着急辩驳什么，只轻轻说：“公司所有员工的薪水都是统一支付，在薪水规定范畴以外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要求你做。” 李婷停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林殊颜。 “公司也不是任星玮的，”林殊颜笑笑，“就算他站在这里，亲口要求你，你也可以拒绝，更可况……” 林殊颜将水龙头打开，水哗啦啦地流出来，掩住了她一部分的声音，让其他不停在茶水间进进出出的人无法听见，却是非常清晰地落入李婷耳中： “他不会像有的人这样要求你的。” 李婷心都紧了起来，要知道柯宝楠是有上层罩着的，人力资源部的员工也几乎都习惯了他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只是碍着他的身份而不敢说什么。 那么多年在公司，她是第一次听人这样明嘲暗讽地针对他。 林殊颜发表完演讲，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了起来，宽慰式地说道：“我天天在家洗碗的，洗得特别好，谁都没我专业。您快去忙吧，过会儿得下班了。” 第48章 男朋友 任星玮开完会，急匆匆地回了办公室，只看见聂景杰一个人继续在转椅上绕圈圈。 他狐疑地瞅了聂大公子一眼，聂大公子立马接收到他的疑惑，答道：“我也不知道颜颜小学妹怎么就突然跑了……哦对了，她对你的前女友有意见，而你没有老实交代，她生气了。” “前女友？我哪有什么前女友啊！”任星玮急了些，拿出手机。 “当然有啊，不一直都在你电脑上摆着吗？”聂景杰伸出指头，碰了一下鼠标，屏幕又亮了起来。 任星玮轻皱起了眉头：“她看见这个？” 本来他是有些害怕她看见这个东西的，理由是不想丢脸，但既然她看过了，丢不丢脸就已经不是事儿了。 可她难道看了之后，却认不出来是她本人？ 任星玮甚至有一秒钟的失神和恍惚，他几乎要怀疑他那么多年一直放在电脑桌面上的那照片并非是林殊颜。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关系，就算那真的是别人，也和他现在心思在谁的身上没任何牵连。只是连续表白了两次，他已经把他这辈子能想到的骚话都说全了，却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他开始有点害怕林殊颜心里所想并非他所以为。 等一下，上次在车上，她好像也问过什么暗恋不暗恋的问题，难道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等这个确切的答案？ 任星玮觉得头疼，揉了揉额角。 怎么不早一些想到这个问题呢！ 而聂企图置身事外景杰当然不会承认是他点燃了那根□□，否则任星玮把他从这楼上扔下去他就也真的发话可说了，于是只避而谈其次，说：“还是直接去跟她聊聊呗，颜颜学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直接冲去她办公室……” “我该怎么做？”任星玮声音有些无奈，第一次想从聂大少爷这里获取一点人生经验。 聂景杰：“你就跪下，磕两个响头，她不敢不从！” 任星玮：“……” “这就是你过去讨好姑娘的手段？”任星玮的鄙夷都掩饰不住地流出眼底了。 他一边收拾好了刚才开会的材料，的确准备认真地跟林殊颜谈论一下暗恋或者照片的问题，一边与聂景杰说着：“你跪过多少姑娘，又磕了多少个响头？” “这世界上每个姑娘都是不同的，目前来说，我还没遇到要我跪的。她们啊，有的要感情，有的要陪伴，有的要炫耀的资本，而有的……”聂景杰一副人生导师的严肃样子，谆谆教导，突然间声音低沉了一点，似在自言自语，“想要安全感……” 任星玮自然没注意到聂景杰落寞下去的表情，他收拾好了东西，直接拿出手机，准备给林殊颜先发条微信探探她的口气和风声。 但这条信息的遣词造句还没调整好，林殊颜小朋友的一条信息先把双手给震了一下：“您好，我早上给您转了钱，不知您收到没？” 对，这个小马甲还穿得好好的呢。 任星玮挠挠头发。 聂景杰一把抢过手机，哈哈哈地东躲西藏防止任星玮的追杀，把为数不多的几条信息几下就翻了个底朝天，看明白了任星玮这兜兜转转来调戏小林同学的花花肠子。 任老板这人前人后还真是两副面孔呢！ 他一跃冲进了任星玮办公室内的独立卫生间，把门反锁。 任星玮急得头皮都麻了，猛敲门：“聂景杰你给我出来！把手机还给我！你再不开门我就踹了啊！” “嘘，别吵！”聂景杰背靠着门，感受着后背上按摩式的跳动，管他任星玮怎么敲怎么踢，手指愉快地在手机上回复着林殊颜的信息—— “谢谢你，钱已经收到。能否冒昧问一句，我能否有幸请你吃顿饭？就今天下午，行吗？” 林殊颜乘电梯下楼，收到署名“车主”发来的信息。 吃饭？ 似乎不太好。 约在学校里见面的那一次，她本来是叫了于晨去撑场子的，但如今算是结算了这个事，再见面也于情不合。 再说了，对方究竟是男是女她都不知道。 以前倒也无所谓对方性别，但关于郑珩这事儿，任星玮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生气的意思，但按小王的意思，他对这事的确是不那么高兴的。 要是那车主是男的，被他知道的话，他大概真的发飙啊？ 吃醋虽然能看出对方在不在意自己，但真没必要主动去喂对方一口山西老陈醋来证明自己的地位。 咦？我好像很在意他的想法？ 而且是站在他女朋友的位置上来表示在意的？ 这这这…… 林殊颜脸上发热，看着手中的信息，然后决定对此消息忽略不计。 聂景杰等了半分钟没收到回信，再分析了一下可能的各种情况，又厚颜无耻地再发了一条：“如果有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带上你男朋友。地址我随后发给你。” 发完信息，他还气定神闲地悠悠然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这才慢吞吞地打开卫生间的门，假装没看见任星玮已经快杀人了的眼神，把手机扔到他身上。 任星玮吓得立马就换了个紧张的表情，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接。 然后他一看聂景杰发出去的信息，差点就咆哮得恨不能一把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别急别急，你看颜颜学妹怎么回复吧！”聂景杰一边在办公室内翻桌跃凳地躲闪，一边笑嘻嘻的解释，“看看她会不会找你陪她去吃饭，如果她找你了，就算是默认了你俩的关系。反正到时候没有什么车主来，就你俩共进晚餐了，你再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任星玮停下脚步：“……”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聂景杰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如果她不找你的话，你就直接承认你是那车主，你们还是可以一起共进晚餐，只不过……”他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你想痛哭的话，我的怀抱会永远为你敞开——来吧星玮，我这里才是你幸福的归属！” 聂景杰说着就要去抱任星玮，任星玮迅速闪过他的双臂。 聂景杰扑了个空，不恼不火，笑着招招手打发他：“去吧去吧，说不定一进电梯就遇见你的心上人了呢。” 林殊颜收到了车主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带上男朋友？ 她立马红了脸，继续出神地思考着问题，连电梯到了一楼都完全没注意，电梯门关上，她只能不幸地又跟着一群人乘梯往上走。 等到电梯里人都走空了，她抬眼看了一下电梯楼层的液晶显示，正好是任星玮办公室的那一层。 男朋友…… 男朋友不就是在这里么？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在想这个问题！ 我该想的难道不是这车主和任星玮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吗？看他究竟是会露出马脚，还是露出狐狸尾巴吗？ 她下意识地按住了电梯开门键，若有一丝期待地等了几秒。 没有人来。 她松开手，电梯门自动关闭。 心里有点落空，她轻轻低下头。 手机又响了一下，像是有新的信息进来，但她完全不想去看。 而就这刹那间，电梯门又再打开。 她讶异抬头。 门外是任星玮。 任星玮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在电梯内，非常自然地走了进来，按下地下车库楼层键，然后目不斜视地站到了她的旁边。 她抬头，刚想说句什么，电梯停下，又有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任星玮分别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依旧只直视着前方，并未有看她一眼。 林殊颜到了嘴边的话像被凝固住了，无法开口，甚至品不住口中和心内是什么滋味，不由垂下头。 他大概因为她的不告而别也在生气吧？ 那他刚才的表白还作数吗？ 电梯平稳地往下走，但她的心却越悬越高了。 电梯能够顺利地达到了该去的楼层，可她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能够走向何方。 他就站在她旁边，不足十公分的距离，他身上的气息不断扑入她的鼻息，让她有些意乱而不知所谓，只能低下头。 却在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他的手朝她伸来，然后牵住。 林殊颜已经完全分辨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了，大约像是全身都被灌了铅之后再拿去火上炙烤。 除了僵硬还是僵硬，除了灼热还是灼热。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恰好看到他也正好垂下双眼，凝看着她的眼睛，她脸上的热气“呼啦”一下腾起。 但就像周遭突然间开出了花，落满了阳光，就在电梯里这小小轿厢中填塞了足足的甜香味，熏得她整个人都要晕倒过去了。 是男朋友啊…… 真的是男朋友！ 小林同学终于摆脱了二十多年母胎solo的宿命，有男朋友了啊！ 电梯停停走走，最终到了地下车库那层。 先他们一步出电梯的同事礼貌地回头对任星玮打了个招呼，林殊颜有些羞涩地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但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还用劲儿更拽紧了她一些，面带微笑地对那同事点点头。 那人心领神会地先走开，而任星玮还是继续牵着她的手，走到他的车前，替她开了车门，这才有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她坐进去。 他像之前那样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有种彻底沦陷和迷醉的感觉。 任星玮也坐上了车，习惯性地把手机放在了手扶箱前。 “那个……”林殊颜看着那手机，开口了，“你陪我一起吃晚饭吗？” 任星玮不可察觉地弯了一下嘴角：“好，去哪里？” 林殊颜拿出手机，打开未读信息，看到是“车主”发来的餐厅名字，便顺口念了出来。 “好。”任星玮发动车，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难道这车主真的不是他？ 林殊颜狐疑地又再斜睨了一眼他的手机，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短信，一时纳闷。 任星玮开着车，脸上笑得都有些掩不住情绪，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内心的欢喜看起来不那么明显，故意看起来很严肃，但过一会儿又不由地弯起了嘴角。 欢喜的时候，理智根本无法控制情感。 林殊颜坐在一旁，却是颇为警惕地盯住他那细微变化的小表情，不断肯定着自己之前的某种猜测，于是在车子开出车库的那一刻，她拨通了那车主的电话。 任星玮的手机不负所望地响了。 他连忙去抓手机，但因忙着开车，哪有林殊颜眼疾手快。 她一下就把他手机拿了起来，看着手机上她的名字和电话，已经绷不住地笑出了声。 任星玮声音初次显得有些颤抖和无力：“喂，殊颜……” 而林殊颜就眼见他的脸变得绯红，也不再说笑什么，把他手机放回原处，随手将她手机上存“车主”两字改成了他的名字。 正好遇到红灯，任星玮停下车，看她抿嘴笑着正在输入他的名字。 他不做一言地伸手拿过手机，把“任星玮”三个字删除，改成了“男朋友”，点击保存，又放回她手里。 林殊颜目瞪口呆地看着“男朋友”三个字，终于“噗嗤”笑出了声。 任星玮脸上肌肉不由地颤了一下，但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前方的信号灯。 “所以我的那钱打给谁了？” “王助理。” “哦，难怪姓王呢，”林殊颜想了想，也拿起他的手机，“不行，我也要改名字。” 手机锁着屏，她指尖顿了一下。 “密码是你生日，”任星玮轻声，“六位数。” 林殊颜愣了愣，脸上滚烫，手指发抖地解锁。 他的手机主屏幕上是她和他的照片，在学校林荫道被人偷拍的那张背影图。 那时候她嫌弃这照片拍得特刁钻，特别有狗仔偷拍明星的错位感，但这时候看起来，有多顺眼就多顺眼。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她的名字，想了想，重新换了个。 红灯转绿，任星玮发动车，继续往前开。 “你改成什么了？”他问。 “助理小林。” 正好对应收了黑钱的助理小王。 “啥？”任星玮差点一脚刹车。 “你不是把我调你身边，要亲自教教我什么公司整体业务嘛，这名字再合适不过了，”林殊颜笑，“对，那你现在岂不是就我的顶头上司？那我想问问任总，助理小林我明天上午能请个假吗？” 作者有话要说：助理小王：要账号也是你们要的，打钱也是你们打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我收黑钱了！？谈恋爱也要有道德行不？ 第49章 准女婿 任星玮：“明天上午？什么事？” “有位大教授来学院开讲座，我想去听听，”林殊颜说，声音降低了一些，“就是我考研没考上的……那所学校……的教授……的……讲座。” “去吧，”任星玮没多思考就一口应下，“但周四I&M要来，秘书处得提前做好相关准备，到时候我让小王给你安排工作，你听完讲座就早点回来……” “好，”林殊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一定会按时回来干活！” “早点回来，是因为……我……想见你。” 任星玮声音低了一些，却好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似的，猫抓一样抓在了林殊颜心口。 她脸上又烧了起来，迟迟地才说：“好。” 车窗外的街景往后退，任星玮目光朝前，又向她伸出手。 修长手指，指节清晰。 林殊颜迟疑了一下，才红着脸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与他扣住了十指。 而这时天辰科技大厦里，聂孤家寡人景杰被任星玮残忍地抛弃在了办公室，一时间孤孤单单茫然失措地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开着车在城里闲逛，不知不觉到了学校，他又转悠去了信息学院大楼。 当然，他在学校读书时虽然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名人，但名声似乎不那么好，比不得任星玮一派伟光正连老师都喜欢的样子。 再加上他去国外交流学习过一阵子，毕业后他也没好意思厚皮厚脸地回学院参观访问，不像任星玮随时在这里刷脸卡，因此学院里机房和自习室外都人来人往的，但却没人认出他来，至多是颇有好奇地多瞅他两眼，小心地议论两句。 他东游西荡，刚晃到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聂景杰连忙回头，见到于宏。 “院……院长？” “你是……”于宏推推眼镜，但有十分的不确定，“我好像记得你，你就是那个啥……” “对对对，您肯定记得我，”聂景杰狗屎一样地黏了上去，握住于宏的手，“于院长，我以前上过您的课，我叫聂景杰，就是那个……” “聂……景杰啊？”于宏嫌弃地连忙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你怎么来了？” 当年这位大少爷读书时，可没少给他添麻烦，至今想起，他仍是心有戚戚。 本来当年安排去巴黎交流的项目是要求学院里品学兼优的学生才有报名资格，谁知道因为要学生自己承担的那部分费用高了些，报名没有满员，交流项目面临着流产风险，这就直接关系到了今后学院的对外合作发展。 于是他一思索，把这消息转达给了品学都不那么优的聂景杰。 他还没解释自己的目的，聂景杰就一口答应了。 有出去瞎嗨的机会，还能正大光明地浪费爸妈的钱，聂大少爷何乐而不为。 “毕业后都没回来看您，十分想念啊，”聂景杰又开始嘴上溜油，吹起了彩虹屁，“那么多年不见，院长还是那么年轻帅气，想当年您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偶像啊，听说您最近拿了个国家自然科学重大项目，实在是太厉害了……” 最后那句是他听任星玮无意中说起的，正好派上用场。 于宏本来就不喜欢他这副混混儿腔调，皮笑肉不笑地对他点了点头，说了个“谢谢”，但似乎也不好对以前的学生太不近人情，毕竟聂大少爷家的人民币还是为他当年组织的对外合作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于是他开始客气地赶人，说：“那个，我现在还有事，不如……” 而聂景杰这厢以为师生再度相见，应当愉快地叙个旧，抢先找了个话题来说：“我这在学校走了半天也有点累了，不如院长邀请我到您办公室喝口水？” 话音都还没落，更不待于宏同不同意，他人已经半个身子闪进了院长办公室。 于宏暗暗长叹口气，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倒了什么霉造了什么孽，但木已成舟，他只能认怂地跟了进去，随意找了个纸杯给聂景杰倒了水，然后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坐这休息啊。” 说完，他也不想继续和聂景杰说什么，反正也啥共同语言，就等他坐得不好意思了自行离开。 当然聂景杰不那么想。 他喝完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想把于院长的办公室看出朵花儿来。 谁知道，这里还真是有花儿！ 他的目光很是自然地就落到了于宏桌上那照片上，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整个人惊得半跳起来，一下子冲了上去，抓起照片，仔细辨认。 是院长年轻的时候……没错。 院长右边那个小女孩，是幼齿版的林殊颜没错。 而他左边那个…… 于宏在电脑上打着字，听到动静，懵懵懂懂地抬头去看。 当他反应过来时，也跳了起来，一把朝照片捞过去。 可他哪里比得过聂景杰手速快，捞了个空，急得他喊起来：“聂景杰！你拿我东西做什么！给我放下！” 聂景杰不可置信地从照片后面抬起眼来，战战兢兢发问：“院……院长……您是于晨的爸爸……吗？” 世界上姓于的人那么多，他之前哪里会想到把于晨和这位院长大人联系在一起？ 但偏偏却有那么巧合的一面？ 于宏顿住，警惕而略带慌张地瞪着聂景杰：“你……你和晨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还不明显吗？ 聂景杰站直了身子，将照片好端端地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概也许可能应当是您未来的女婿。” 于宏：！！！ 于宏手上未完成的工作也不想完成了，对聂景杰这位老大难问题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直接拉住聂景杰就表示要他带他去看看于晨。 而聂大少爷本来这几天也是闲着等去公司上岗，能找个借口去见于晨也是求之不得。 本来十分不搭的两人一拍即合。 于晨的脚踝没啥大问题，不用拐杖也能够顺利行走。 但她此时非常后悔手边没有拐杖，否则一定要把聂景杰给打成二级残废。 于宏站在门外，近乡情怯，不敢上前，但眼中已含着浑浊的泪。 多年不见，女儿出落得的确比小时候漂亮成熟了许多，和韩莉年轻时是确确实实的相像。她在国外呆了好些年，似乎身上也带了些不一样的异域味道。 只是她眼角眉梢中的冷漠和仇视，与他当年所见她最后一眼几乎一成不变。 “晨晨，”于宏哽咽，眼圈通红，“我是爸爸。” 那么多年不见，他每一次试图去修复这一段关系，却从来都是无功而返。 她恨他，她躲着他，她也不介意通过她舅舅的口来告诉他她不愿意承认她与他的关系。 这许多日日夜夜以来，他孤身一人生活，无人在旁时回忆着当年一家三口的时光，懊悔自己犯下的错。 他也偶尔在新闻上看到韩莉的消息，她光彩夺目明艳照人，与她过去在家操持时的模样大相近庭。他明白以今日今时韩莉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对他无爱无恨了，也绝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他没了对前妻的妄想，也只渴望女儿还能认他，只要认他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于晨冷笑一声，拦在门口，不让人进。 聂景杰胆战心惊地瞅着两人的微妙表情，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天大的错。 ——这父女两人明显极不对付。 他不敢讲话，只怕一讲话就会被于晨被判了个死刑，小心地退了半步，准备隔岸观火，看看眼前的情势究竟要怎么发展，再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跪下，磕个响头什么的。 只要不被抛弃就好啊！ 杰杰那么可爱，你怎么舍得不要杰杰？ 于宏取下眼镜，擦过眼角，又坚硬地挤出一点笑容：“晨晨，我能和你谈一下吗？” “不能，”于晨非常强硬地拒绝，“我不认识你。” 说完，她回退一步要去关门，于宏急忙朝前想拦住房门。 于晨迟疑了一秒，脸上已是万分的不耐烦，怒不可遏地对聂景杰骂：“聂景杰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 聂景杰被点名，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于晨当然不会直接对于宏发飙，只会把怒气全都撒到了他这里。 他本以为可以凭借于宏在中间牵线搭桥而拉近与于晨的关系，哪里会知道于宏直接挥着大剪，“咔擦”一声，把他俩之间的那条大概正在缓慢编织的红线给断了。 呜呜呜这是找错了月老啊！ 这不是月老，只是剪刀手爱德华…… 随着他心里“咔擦”的声音，于晨用力“嘣”一声把门给关了。 只剩下他和于宏面面相觑。 “你不是他男朋友吗？”于宏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竟然也这样对你？” “院长，您还是她爸呢，有用吗？”聂景杰摊摊手，又苦笑着问，“那个……我暂时还住在隔壁，要不要一起以酒浇愁啊？” 于宏那么多年也算是一心教学科研，没什么不良嗜好，对喝酒也没啥大的兴致，却难得这一晚心情十分不佳，还有人陪着他一起醉醺醺地谈天说地，于是也没顾忌什么，抬起酒就往肚子里灌。 在酒过三巡后，他也就不计较自己以前喜不喜欢聂景杰其人了，吐苦水一样地开始回忆逝水年华。 从他认识韩莉开始谈起，说到于晨出生那个清晨的大雨和雨后彩虹，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如何欣喜若狂，如何发誓会一辈子爱护她。 她两岁时时骑在他的脖子上，尿了他一身。 她第一天上幼儿园，他守在园外一整天都不肯离开，直到她放学出来抱住他的双腿，说“爸爸我想你了”。 她捧着红领巾回家给他看，他奖励了她她人生中第一顿麦当劳。 她与韩莉搬家离开的那天，他在给学生讲着课时，突然就开始泣不成声，让那一届的学生以为是他们太难教了，气哭了老师，此后纷纷努力学习，好几个人拿了国家奖学金，还发了好几篇sci，后来这事儿还成了他教师生涯一笔浓墨重彩，成就了他好几个优秀教师奖。 聂景杰耳边嗡嗡响，用力地记住她的过去。 “你呢？你和晨晨怎么认识的？”于宏发表完了演讲，举着酒杯，和他以为的这位准女婿干杯。 “晨晨她……”聂景杰脑子全然不清醒了，眼前全是那一夜巴黎的霓虹，和她泪光里倒影的五色缤纷，万种风情，“其实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喜欢她了……” 第50章 你的梦想 文学院的报告厅里早已是人头攒动了，毕竟是国宝级的大教授来开讲座，这种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几乎所有的座位都早早被这些勤奋好学的学弟学妹们占了。 林殊颜本想让住校的同班同学来帮她占个位儿，但毕竟都是毕业生，要么在实习要么在找工作要么在做答辩前最后的挣扎，班级群里根本没人响应。 此时她望过这人头攒动的报告厅，也没见两个熟悉的面孔，只能被迫找了个靠边儿的过道站着。 她刚站定，几位学院领导已经陪同着戴教授步进了报告厅，原本吵吵嚷嚷的小同学们立马安静了下来，纷纷规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戴教授从林殊颜的面前走过，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她，对院长问道：“这就是林殊颜同学？” 院长笑答：“是的。” 而林殊颜惊讶地连忙喊了声“戴教授好”，才讶异地抬眼看了一下这位传说中大教授。 “我看过你的论文，写得不错，”戴教授声音很是亲和，“听说你今年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没考上？如果没有别的打算，欢迎你明年继续报考，我们学院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啊？”林殊颜忙不迭地回答，“是，好的！” 戴教授倒也没继续再说什么，对她点点头，便走上了讲台，开始了演讲。 在戴教授讲述明清女性文学的自我认知特色中，台下的林殊颜开始陷入了对自我认知的沉思中。 论文倒有可能是学院老师提供给他看的，可他为什么认识我？ 还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又为什么知道我考研没考上？ 感觉他跟我很熟一样，可我明明只听说过他的名字，根本就没和他打过照面啊！ 整场讲座，林殊颜几乎全都是在懵懵懂懂中度过的。 讲座结束后，她跟着人群出了报告厅，恰好见到小张老师正在门外。 她刚准备上前和小张老师打招呼，小张老师反而是先一步朝她过来，笑眯眯地说：“怎么你这肚子还没显怀呀？殊颜你可得多吃点才行，你太瘦了，只怕是小宝宝营养跟不上啊。” 林殊颜：“……” 她脑子还不清醒，除了哈哈哈哈打诨，也不知说什么好。 小张老师又拉住她：“殊颜，院长说讲座结束后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啊？为什么啊？” “不太清楚，”小张老师挠挠下巴，“大概是推荐省级优秀论文的事情？” 林殊颜和他们文学院院长的关系可不及任星玮与于宏之间的关系，大学四年，除了全院大会和院长的课，她和院长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连对话都没对过话。 他这样相当刻意地找她，让她紧张得两条腿都有些发抖，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 而还没进门，就有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那人说，声音轻快甜美，“希望贵院今年毕业季就开始施行，虽然时间有点紧了，但这是我的一个心愿，还希望院长可能全力支持。” 是盛月？ 林殊颜更是满心狐疑，敲了敲门。 “是的，这是好事，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院长一边回答盛月，一边望见了她，微笑招招手示意入内。 而她刚进门，盛月也已欢喜地站起身来，上前挽住了她的手。 “盛阿姨，你怎么回来了？我妈她……” “我们今早刚到，你妈妈她先回家了，”盛月答，“其实今天我来是因为……呃，还是院长来说吧。” 院长接过盛女士的眼神，开始解释：“是这样的殊颜，盛女士以个人名义向学院捐助了一笔经费，作为对学院优秀毕业生的奖励。我们学院内部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学位论文的优劣来作为评判标准，今年你的论文也得到了专家的高度赞许，因此算是第一届获得者……” 院长继续侃侃而谈，林殊颜瞥了盛月一眼。 盛阿姨你确定你不是假公济私专门送点钱给我？ “对，盛女士希望你能给这个奖学金命名，”院长满眼期望地看着林殊颜，“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林殊颜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通，摇了摇头，看着盛月：“盛阿姨您有什么意见呢？” 盛月：“其实我一直希望以我儿子和颜颜的名字一起来命名，呃……我想想啊，那就叫颜玮奖学金！” 院长：“……” 林殊颜：“……” 阳……痿…… 盛女士很有想法。 院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地泛红，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身心还要如此饱受摧残，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殊颜身上，目光灼灼：“殊颜，那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意见，当然有意见！ 这时候就算想不出来名字也得拼命想才行，否则她自个儿都要被镌刻在历史耻辱柱上了。 颜玮不行，那玮颜？ 不不不，还是不行，那是要向全世界证明自己得了胃炎吗？啊呸呸呸呸呸！ 林殊颜只能放弃了拼凑她和任星玮名字的方法，快速在脑海里把论语孟子中庸大学里面的名词名句认真过滤了一遍，在纸上写下了好几个备选项，交给院长。 然后她诚恳地说：“我成绩一般，学业不精，还希望院长您把关。” 院长接过看了看，也笑了起来：“都不错，到时候让院里的老师来投票决定吧。” 再差也都比盛女士想的那名字好。 随后，他还是非常真挚地对盛月表达了感谢：“你儿媳很优秀，看得出来这四年的学习功底很扎实。” 林殊颜：？？？ 学习功底扎不扎实不知道，但看得出来，盛女士已经到处宣传她的儿媳是谁了。 居然还托了个捐赠奖学金的借口。 难怪还专门让小张老师找她，摆明就是就是专门为她设立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盛月非常自然地又挽起了林殊颜的手，一路谈笑风生地朝停车场走去。 一人正等在她车子旁，焦急地看着手表，一见她，急匆匆地说着：“你怎么那么慢啊，我下午学院里还要开会呢！知不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话太多，耽搁了颜颜的时间！要再加上其他学生，那你谋财害命的人可多得多了……”盛月毫不客气答应，又笑着对林殊颜介绍，“颜颜，这是我表哥，也就是星玮的表舅……” 林殊颜这回真的一个头变两个大，怯怯地走到那人面前，惭愧地低下头，叫道：“表舅……哦不，戴教授……” 就是刚刚开完讲座的那位大大大大大教授！ 竟然是任星玮的表舅！ 她有种被这一家人玩得团团转的感觉，一时面红耳赤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那是传授知识，你懂不懂？”戴教授先反驳了盛月说他谋财害命这件事，然后又愉快地接下了林殊颜叫错的称谓，“嘿，提前叫表舅也行啊。星玮跟我说起你的情况，他说你的梦想是读研，让我没事儿的时候来你们这里开个讲座，也算跟你熟络熟络了。喏，我这不就是来了嘛……” 原来是任星玮邀请来的。 也难怪戴教授认识她了，任星玮大概把照片都给他看过了。 但任星玮为什么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他是故意让戴教授来提醒我继续考研的吧？ 林殊颜又继续费劲脑汁地想，今天所有的问题纠结在一起，几乎都要让她在读研之前优先秃顶了。 “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我们学院的研究生可不好考，你必须认真准备，否则不会要你的，没有关系可走，”戴教授笑着威胁，坐进了车的后排，让林殊颜坐了副驾驶位上，又问盛月，“星玮和殊颜的婚礼是定在哪天？” “我和她妈妈商定了，就七月，等颜颜正式毕业之后就举行婚礼。”盛月笑说。 “七月？不行不行，我七月要出国访学，一年后才回来呢！以前就说好的，星玮结婚的话，我要做证婚人的！” “哼，你访学重要还是我儿子结婚重要？！” “当然是……嘿，你也没提前说啊……”戴教授嘟囔，“那边是国家任务，我不可能不去的……” 而盛月没继续和戴教授拌嘴，还是颇为焦虑地皱起眉头：“的确，时间真的太紧了，七月市里好一点的酒店都已经被预订满了，但我们又担心拖得太久了，颜颜的肚子要是太明显……” 七月结婚？ 妈呀，这都五月了，我们才只刚刚牵过手啊！ 更重要的是关于肚子这件事，不能再这样误会下去了！ 林殊颜打断了盛月的话：“盛阿姨，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盛月：“用中国话说，英文我可听不懂。” 林殊颜：“……” 戴教授哈哈笑：“殊颜，也可以用我们专业的古汉语，大概你盛阿姨也听不懂。” 林殊颜：“……” 林殊颜两只手开始攥紧，声音带了颤抖：“盛阿姨，其实我……我肚子里没有孩子……” “啊？！”盛月突然一脚刹车踩了下去，车子急刹停住。 还好是在学校里，路上没有别的车，否则必然是一场严重交通事故。 盛女士的交通安全意识太差了，该遣送回交通队再学习一下。 也还好林殊颜身上捆着安全带，还不至于脑门儿磕到中控台上。 只是可怜了后排的戴教授忘了系安全带，整个人随惯性往前一冲，一张脸就撞到了前排座椅后备，疼得他捂住鼻子直骂：“盛月你疯了吧？居然这样急刹车知不知道很危险？！” 盛月转头看着林殊颜，脸上神色莫定，喜怒不分，再确认问了一句：“肚子里……没孩子？” 林殊颜自认识盛月以来，知道她一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富家太太的画风，从来没有像这时一样那么严肃，严肃得令她心脏都像被挤爆裂了一样。 她开始感到了几分害怕，她这不才刚和任星玮确认了关系，才牵过了手，而盛月现在那么严肃，该不会认为她是故意骗任星玮自己怀孕了才会有了后面的恋爱一说，那些电视剧和小说里的无耻女配们不都是用这套路活着吗？ 天啊，这件事还是应当任星玮来解释了，她怎么就突然控制不住地说出来了呢！ 盛月这严肃得不能再严肃、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表情，总不会突然从慈爱亲妈变成恶毒后妈，还准备要拆散他们吧？ 难道初恋第一天就要被棒打夭折？ 林殊颜不敢答，攥紧了拳头。 手心一层细汗，浑身都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 盛月半天没得到答案，又再次问：“颜颜，你认真回答我，真的没有孩子？” “盛阿姨，我……”林殊颜差不多想要哭出来了，但从小老师就教育过优秀的少年儿童是不能说谎骗人的，总不能为了不让她生气而今晚就把任星玮勾搭去刻意怀个小宝宝吧，“的确……没有。” 戴教授似乎觉到了林殊颜语气中的不对劲儿，也不捂鼻子继续哼哼地叫唤了，伸手拍拍林殊颜的肩，以示安慰。 这一拍，差点就把林殊颜的眼泪都拍下来了。 她有点绝望地颤巍巍望着盛月。 而盛月避过她的目光，狠狠回过头，盯着戴教授：“这回你没话可说了吧！一年后你要是不回来参加婚礼，你在哪个国家我都会飞过去把你逮回来！” 林殊颜：？？？ 戴教授也舒了一口气：“哈哈哈哈哈没问题！一年后说不定殊颜都是我学生了，哈哈哈双喜临门我怎么都得在！” 盛月继续开动了车，脸上一派风轻云淡：“哎呀，可害死我了，这几天就担心订不到合适的酒店，把我皱纹都急得多了两条，待会儿需要去做个美容按摩按摩！哎，现在这样就好多了嘛，一年时间，我们就算重新盖一座酒店也来得及……” “盛阿姨……”林殊颜还有些心有余悸，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盛月一边开车，一边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拍了一下她的头发，笑了起来：“傻丫头。” 第51章 备战状态 林殊颜趁午休时间偷偷溜回了家，当面和周玉婷老实地交代了一下她肚子里只有五脏六腑但没有孩子的事，不想让这误会再继续下去。 周玉婷对此倒很是高兴，毕竟在她的观念里，带球上阵的话，总觉得有点那么一点不光彩，如今要是没孩子的话，倒也显得两人之间的关系纯粹了些。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至少她这女儿能有机会重新去选择自己人生的过程—— 结不结婚，生不生育，本来就不是非经历不可的事，对人生的选择权又再回到了自己手里，何乐而不为。 “如果说之前你真的是被情势所迫而走到这一步，”周玉婷忧心地问着，“那你现在还想不想跟任星玮在一起？” 林殊颜有些扭捏。 人在刚恋爱的时候总容易把未来的关系都想象得特别美好，巴不得立马就登记、立马就婚礼、立马就繁衍后代，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多是在久处之后才会显现，久处不厌自然最好，但若是久处生厌，那没有一纸婚约的束缚就更好。现在盛月跟戴教授所提的一年期限，让林殊颜也觉得恰恰好。 “嗯，我们会好好相处的，”林殊颜红着脸笑答，“好了，我得回公司了，后天公司有大事，全员高度戒备……” 周玉婷跟着紧张了一下：“什么大事？” 林殊颜故作神秘：“这事儿关系到一年之后你能收到多少聘礼……” “神经病！”周玉婷一巴掌拍林殊颜脑门上，“老娘自己的退休工资够用，用不着什么聘礼……” 说到这里，她突然噎了一下。 林殊颜爸爸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这要是以盛月第一次上门送礼的风格，只怕真结婚的时候送的东西，能把她直接吓了去见孩子她爸。 而她一向性格直来直去，脾气火爆了些，别人休想来占她便宜，不过她也不想占别人的任何好处。 按她以前的规划，林殊颜出嫁怎么说还得三五年之后，那时她存上个二三十万来做嫁妆没什么问题，可如今情况有变，小林同学结婚进度表明显加快了，说不定明年真就要嫁了，对方出手阔绰，她也不能输得太丢人啊，否则只怕最后还是让自家闺女丢人。 但这丢不丢人，岂是她能决定的。 周玉婷抬眼看看这房子四壁。 总不能把房子给买了去撑面子吧？ 这房子可是老林病危时都不听交代绝不能卖掉的。房子虽然小了点旧了点，但里面满满的全是一家人的回忆。 林殊颜见周玉婷眼中流露出的哀切神色，就知道她又想起爸爸了。 老母夜叉也只有在想起老林时，才会像个小妻子一样温润如水。 “颜颜，”周玉婷轻轻说了一声，“咱们家条件虽然没有你盛阿姨家的好，但也不能老想占人家便宜，既然你决定了要和他好好相处，最开始他们家送来的那些礼物，你抽空让星玮拿回去……” 林殊颜点头表示认同。 当然，除了那枚他亲自替她戴上的戒指外。 回公司的路上，她发信息给任星玮：“你爸妈之前送了好多礼物来我家，我妈说你有空的时候拿回去。” 任星玮正在看后天的对敌方案，一见这条信息，差点不战自败了，连忙回：“什么意思？不，我没空！” “没什么意思啊，”林殊颜想着这几日任星玮应当的确是太忙了，只能退一步，“没事你先忙着啊，我来处理就行了。” 天辰科技里已经是高度战备的状态了，员工来来回回，均是一脸紧张神色，反而就显得一手提着一个H家纸袋的林殊颜十分格格不入。 她乘电梯上楼，电梯里好几个员工忍不住交换了一下鄙夷的眼色，她只能稍稍将纸袋子往身后藏了一下，电梯刚到，她连头也不抬地快速奔朝秘书处办公室。 但还是听到身后电梯关上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攀高枝儿了的人，连显摆都那么刻意，那手袋只怕是她几个月的实习工资都买不起H家的一个小手袋吧？” 又是一阵冷笑。 林殊颜背脊发凉，虽然电梯关上了，却一直感到有目光直剌剌地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肉脏脾肺都戳了个遍。 她抿紧了双唇，走进秘书处新的工位上，看到桌上已经垒上了好几十公分厚的资料，全是有关I&M的新闻报道。 助理小王在上面贴了张纸条，潦草写着“整理归类，下班前给我”。 看样子她擅长整理文件的名声已经传到小王这里了。 只是那么多的材料，恐怕到下班前都无法完成，林殊颜不敢懈怠，立马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她先详细地将这些新闻报道的内容快速浏览通读了一遍，再以不同颜色的标签纸把I&M的创业史、策略、发展规划、市场表现等分门别类地进行标记，在电脑上做出列表，分不同媒体来进行重点信息录入。 她一刻不停地整理，等所有内容处理完毕，也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但大战在即，公司上下都还是热火朝天的场景。 下午任星玮抽空来瞧了她一眼，但只呆了半分钟就离开。 助理小王现在应当还处于极度繁忙的状态，到了这个点儿，连材料都忘记让她送去，她只能先把这一沓厚厚的资料打印出来，准备送去他的办公室。 小王办公室灯还亮着，但他人却不在，她略是迟疑地又折回头，打算再将材料细化一下。 出神之间，她听见了脚步声和有人讲话的声音由远及近，抬眼看见了任星玮和小王正在讨论着问题而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任星玮忙了一整天，头发有些微微的凌乱，一小撮头发耷在眼角处，掩住了他的眼神。白色衬衣解开了一颗纽扣，锁骨若影若现的，让她忍不住狂乱了几刹心跳，定住了脚步。 任星玮和小王也适时地停了下来。 林殊颜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上前几步，将资料交给小王，小王随意翻了翻，面露笑容，说：“未来老板娘果然很擅长这个工作呢，难怪今早董事会还专门表扬了一下研发部最近的表现。” 林殊颜老脸一红，不敢接小王的话，也不敢看任星玮的神情。 而任星玮此时居然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说：“行吧，小王我们继续说刚才的问题……” 说罢正要走，他又突然转头，看向了林殊颜，声音温柔低缓了一些：“今晚我住公司，没时间送你回家了。你注意安全，到了家给我发个信息。” “啊？”林殊颜抽筋一样站得笔直，“是！” 小王继续不怀好意地嘿嘿笑。 “对了，星……任总，我其实有个问题想说一下。”林殊颜叫停了小王的诡异笑声。 任星玮横瞪了小王一眼，小王闭了嘴。 小王最近真的很不受领导待见啊嘤嘤嘤。 在整理这些材料的过程中，林殊颜隐隐约约地看出了媒体近日报道中的倾向性问题，而她这位并不那么优秀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准毕业生虽然不懂IT市场，也不懂经商之道，但却对语言十分敏感，从中揣摩出的某些遣词造句的微妙，似乎很是有趣。 “任总，I&M虽然家大业大，在美国的市场表现活跃，成绩也斐然，但此次前来，在国内媒体的报道口径中，尤其是在官媒的话语中，”她认真地思索并说着，“似乎对这位外来掠食的庞然大物心有顾虑，并不是向外界传言的那么全力欢迎……” 媒体善于捕捉市场风向，也对上面的政策有着看似轻描淡写但实则含沙射影的言辞。 任星玮静静听着林殊颜的分析，默然了半晌。 小王先一步捕捉到了任星玮的心思，连忙吩咐道：“林小姐，你再重新梳理一遍这个方面的内容，尤其是上面的政策，最好能找到相应的文件原文。” “好！”得到了肯定，林殊颜突然鸡血冲头：“我现在就去准备！” “算了，现在太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任星玮抬手打断了小王的建议，“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林殊颜攥着拳头：“可……” “不用‘可’了，”任星玮把他手中的东西悉数甩给小王，“你先回办公室看一下殊颜刚刚整理的内容，把刚才我们讨论的结论也整理出一份文字材料。算了，今天太晚了，殊颜一个人回家我还是不放心，我先送她回去，待会儿回来看。” 小王：“待会儿……回来……看？”他眼神胡乱地在林殊颜身上转了好几圈，“还要回来啊？” 林殊颜：“……” 小王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一个未婚无对象的青年为什么脑子里都是奇怪的东西！ 任星玮朝林殊颜进了一步，手有意无意地去揽了一下她的手，却没牵住。 但这一下撩拨至极的小动作，让她顿时双手都已经僵了。 任星玮手上像生出了磁铁，她的手僵成铁块，她很自然地也想去拉住他的手，但理智却告诉她脑子里有怪东西的八卦小王还杵在这里呢，决不能让他找了别的话来嘲笑。 不过小王还是口无遮拦地对任星玮说下去了：“其实你的办公室内室里有床啊，真的不必跑出去了……”他再看向林殊颜，“床挺大，你俩睡没问题。” 任星玮沉下脸下，满头黑线，但耳根却有些发红，不敢直视林殊颜这时的表情。 小林同学更是窘迫得差不多想咬舌自尽了，才又慌慌张张地对任星玮说了句：“你等我一下，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 林殊颜跑开，任星玮才毫无遮掩地瞪着小王。 小王摊手，一脸无辜：“我虽然没女朋友，但我保证我的经验比您丰富多了，你们这也太慢热了，看得我都着急。” 任星玮来了一点兴趣：“那应当怎么办？” “就像你打I&M一样，快准狠啊！”小王说，“现在牵手了吗？拥抱了吗？亲吻了吗？一起睡觉了吗？四阶段其实是可以一次到位的啊！” “所以……”任星玮斜眼瞰着他。 “所以今晚您就别回来了吧，”小王怯怯声，“这阵子太累，我想喘口气儿。” 林殊颜提着两大袋东西走了出来。 任星玮歪过头，小声对小王说：“我还不想一次到位，所以今晚你陪我熬，我们策划、文件、战术、善后，四阶段也可以一次到位。” 小王：“……” 第52章 原则问题 林殊颜跟着任星玮进了电梯。 任星玮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你爸妈之前送到我家的，”林殊颜说，“之前不是说要还给你吗？你不要，我就只能自己送来了。” 任星玮把东西往地下一放：“我不要！” “为什么啊？”林殊颜捡起来，有些不满。 这几日任星玮为了I&M的事焦头烂额，整个公司几乎都默认了此事成败全系托在了他身上。 天辰科技成立那么多年来，经历的大小战役无数，而此次对敌I&M却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恶战，准备的时间本就不多，对手又如此强大，况且他也知道，胜败几乎决定了他将来还能否在公司有立足之地。 再则，对手是郑珩啊！ 就算是郑珩已经结婚生子，但那也是郑珩，是她曾经投之以感情的郑珩！ 他瞅着林殊颜有些显得不悦的小脸，硬生生地把一口气憋了下去，揉了揉生疼的额角，才又把她手里的袋子又全都抢了过来，替她拿着，嘟囔着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啊……” “送的东西都太贵重了，”林殊颜见他这样，算松了一口气，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我妈说了，既然要好好在一起，那就不能老想占你的便宜……” 电梯达到地下车库。 任星玮拦在电梯口，没出去，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老想着占我什么便宜？” 林单纯少女殊颜脑子飞快地就被带偏，跑到了刚才小王关于床的问题上，吓得她急晃了脑袋，想把这个奇妙的想法给甩开。 但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断地去想象那所谓的足够两个人睡的床是什么样的，一瞬间急得红了脸，更是抬眼间就对上了任星玮的双眼，哼哼地退后两步，指手画脚说：“不是那个便宜，是那个便宜，就是……” 感觉自己一下子解释不清，她顿时也结舌，索性转移话题，拽了任星玮的袖口：“走吧，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回来吗？” 林殊颜死盯着任星玮把那几袋东西放进后备箱，电动锁锁上之后，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对他说：“家里东西还多，明天我再拎点来。” “不用了。”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林殊颜一边说着，一边被任星玮推进了副驾驶座。 坐定后，任星玮如之前那样附身替她去系安全带，他离她很近，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而她本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不占便宜的原则问题，被他忽然这样一看，立马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原则，噎住了声音，涨红了脸，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临近半夜的地下停车场很安静。 车内也很安静。 她似乎听到了车库深处有车辆开动的声音，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动机的噪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内不断回音。 只是一切都像是耳边的凤箫声动，只有眼前这个人专注凝视的目光才是整个天地。 “你……”林殊颜终于受不住这快要窒息的气氛，“你要干嘛？” 任星玮的双眼缓缓地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稍等，我是在期待他对我做什么吗？ 完了完了，助理小王的话简直是魔咒啊把我整个人都翻车翻到沟里去了！ 林殊颜听着心跳声还是像擂鼓，终于，安全带插销“咔擦”一下，打破了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安静。 任星玮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俯身退开，开了驾驶室的门，坐进去，发动车子，双眸沉凝得与周围的黑夜融为一片。 车子飞快地在城市霓虹间穿行，但五色斑斓的灯火好似都照不透他的沉默。 林殊颜的手心有了一层薄汗。 看这样子，一定是她所说的什么什么不占便宜的原则把他惹怒了。 这段日子他本来就是忙得两脚不沾地的，但她却非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件事情，大约是真的让他十分恼火吧？ 终于到了林殊颜家门口，任星玮还是一脸的不苟言笑，停下车，帮她开了车门，目光沉沉，没有说什么。 林殊颜咬紧了下唇，站在他面前：“星玮，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则什么的……” “那些东西，如果你非要还我的话，就抽空帮我送到我家另一栋别墅去吧，”任星玮没接她的话，“回头我把地址和钥匙给你。” 林殊颜一时呆住。 这是要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他还是生气了对吧？ 非常生气的那种生气。 “星玮……”林殊颜声音都几乎要哽咽了。 她伸手去拽了拽任星玮的袖口，而任星玮似乎才有些回过神来，终于在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别生气了……”她声音小得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生气？”任星玮揉了揉眉心，“没有，我在想I&M的事情。” 林殊颜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你怎么……” “殊颜，现在有些晚了，我先回公司处理事情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上楼。” 任星玮说着，自顾自地开了车门。 林殊颜立在原地没动，心里还是翻江倒海一般，看着他，只怕他这一走，就真的走远了。 而任星玮正准备坐进车去，看到林殊颜拽紧双手还不肯走，脑子才转了回来。 他又走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才发现她双手居然在这算是温暖的初夏有些冷，略有愧疚地说：“这几天太忙了，表舅去你们学院开讲座我就应该陪你的，等解决了这件事，你的论文答辩我一定去。” “啊？这……” 答辩有什么好去的啊，难道真不是去看笑话的吗？ 或者还是像之前去信息学院那样，招摇撞骗，宣布主权？ 林殊颜的脸持续性发烫。 “另外，谢谢你刚才说的不占便宜的底线问题，我想，对I&M，我应该有全胜的把握了……” 说完，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微微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下去。 林殊颜浑身通电一样地哆嗦了一下，双手拽紧了衣摆，像根木头一样完全无法动弹了，连呼吸都停滞，连脸都忘记了要红，心跳擂动。 任星玮的嘴唇不舍地在她的额头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接起了电话。 他唇语跟她说了再见，看见她一步三回头慢慢吞吞地进了小区，最后才坐进车内，发动了车。 电话那头小王还在问询着一些细节问题，任星玮回答完毕，又说道：“另外，增加一条原则，‘不占便宜’。” “不占便宜？”小王愣了愣，“这不是不占白不占吗？” “给彼此留一个余地，今后江湖总会相见的，之前的方案太激进，不但可能让郑珩难堪，更可能在此后引起市场不满，我们是要盈利，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线，”任星玮说，“你按我说的先整理出文字来，明天我给董事会过过目……” 终于将工作上的事情交代结束，任星玮的车已经转入了天辰科技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他停好车，握着方向盘想了想，再拨通了盛月的电话。 “怎么了儿子，突然想我了？”盛女士听起来很是舒适，“对了，我刚把颜颜婚纱的款式给挑了十来个出来，我明儿约一下设计师的时间，到时候你叫上颜颜来家里选一下啊。” 任星玮惊得咳了几下，稳定住情绪，才问：“妈，我家南城那别墅还在吗？你没偷偷卖了吧？” “在啊，怎么了？只不过那别墅没住过，我总觉得旧了些，还想什么时候重新换一个呢。你要吗？行，回头过户给你。” “不是，不……”任星玮抚住心口，“啊，就算是吧，你明天让阿姨把钥匙送给我……” 盛月回过神儿来，从沙发上跳起来：“那么急？你该不会想和颜颜住那边吧？！” 任星玮被堵得一口气没上来，半天才回过神来，答：“那就……就算是吧……” “啊，那好，我现在就让……”盛月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翻箱倒柜的声音。 任星玮急忙打断：“不，不用现在！” 盛女士没翻到钥匙，喘着气，又在沙发上半躺了下来，在脑子里认真总结了一下自家儿子和自家准儿媳之间的关系，终于平心静气地说：“其实你也不早说颜颜她没有怀孕，今天早晨她大概以为我会嫌弃她了……我和你爸倒也不是说非要你们现在就结婚生子，但我们总觉得每个年龄阶段都有该做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你们要结婚的话，时间还得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任星玮听着电话那头的气氛平静了下来，想来盛月也终于从第一次看到那婚礼视频的狂热中回归理性了，才认真地把整件假孕事件长话短说地给她梳理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不论怎么样，一年时间也挺好，殊颜有她的人生规划，我希望她能实现她的梦想，然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没错，我儿子真懂事，”盛月赞扬了一句，再话锋一转，突然就骂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别墅钥匙？喂，任星玮我可告诉你啊，你别欺负我们家颜颜啊！婚纱我全都选的收腰型的，要是到时候肚子大了我把你抽筋剥皮了你信不信！” 任星玮：？？？ 盛女士你到底是谁的妈啊！ 第53章 他的秘密 林殊颜躺在床上。 额头上被亲吻过的位置似乎还是灼热得发烫，烙得她此时清醒得跟刚睡上了几天几夜似的。 时间是凌晨两点。她爬起床来，打开了电脑。 屏幕的光亮照亮了她的脸，忽明忽暗。 她快速地在网络上搜索着之前助理小王安排的内容，把有关的政策文件复制粘贴到word里，再调整了格式和字体大小，做了个目录。 再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五点，隐约能听见小区里某一家养的公鸡打鸣了。 但她整个人都还处于完全亢奋的状态，和打了鸡血没啥区别，想发信息问问任星玮有没有休息了，却又怕打搅了他，只能打开了网页搜索引擎，输入公司的名字，准备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参考的资料。 搜索引擎中跳出公司的官网链接，还有一些其他的新闻。 其中一条新闻上写着任星玮的名字，归类：娱乐新闻。文题：天辰科技继承人任星玮浪漫求婚，女方身份不明。 她脑袋抽了抽，浑身僵硬地点开链接。 是那次在山庄的事。 女主角当然就是她本人。 当然因为夜里视线不好，无人机航拍的角度也不好，就她那张被拍得十分扭曲变形的脸，大概除了像周玉婷或者于晨之类熟悉她的人能认得出来，其他人根本分辨不出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在哪里。 不过看这种娱乐新闻的人，关心的也不是她，而是任星玮吧。 她以前只知道任星玮在学校里出名，就连她这种在学校里默默无闻的小透明都听说过这位高她四届的学长，但她没想到世界上无聊的人居然那么多，居然连这场乌龙求婚事件都能拿出来宣扬报道。 这条新闻下面是关于任星玮的其他新闻内容的链接。 林殊颜手闲脑子抽，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一条。 这则新闻是一年前的，内容终于正常了一点，归类经济新闻，是记者对任星玮的采访。 任星玮谈技术，谈市场，谈前景，逻辑清晰，思维缜密。 林殊颜仔细读着这篇报道，也不得不承认任星玮在工作中确实十分正经严肃，不像私下里甚至显得有些沙雕。仔细想想，过去学校里那些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尖叫的女生大概迷恋的大概就是他这一副生人勿进的味道吧？ 报道的最后是记者和任星玮A&Q环节。 记者：任总年轻有为，听闻在学校读书时就十分受女生欢迎？ 任星玮：那是因为大家对我不太了解，要是了解的话…… 记者：怎样？ 任星玮：（笑）大概会更喜欢我吧。 林殊颜一滴汗落下来，没想到以前的任星玮还有那么自恋的一面。 不对，现在其实也挺自恋的，去信息学院溜达的那次就证明了他的自恋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动神色的自恋才是自恋的最高境界。 记者：想不到任总那还那么幽默啊。那我也挺好奇的，您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是为什么呢？ 任星玮：我还年轻，现在自然是以事业为重。 记者：是缘分没到吗？ 任星玮：（笑） 记者：那就是有暗恋对象而没有公布？ 林殊颜不由地挪开了目光，不想去看任星玮的答案。 她喜欢他，却始终有根刺插在心口。 林殊颜咬着后牙槽哼哼着，刚要关掉网页，目光突然落在了这条新闻的采访照上。 照片上自然是任星玮本人一副衣装革履不苟言笑的样子，照片角度光线极好，成像清晰，烘托出了他器宇轩昂的一面。 但林殊颜关心的却是他背后的那台电脑。 这照片自然是在任星玮办公室拍的，她去过，认得出来。 电脑桌面亮着，屏幕背景上是一张照片。虽然所占面积不大，但很明显的，那电脑上的照片里，隐隐约约是一个女孩的侧影。 这个侧影非常熟悉，熟悉到让她觉得就像看着自己一样。 不仅如此，这女孩周围的环境对她而言，都很熟悉，非常熟悉。 林殊颜颤抖着手，将这照片存了下来，又发送到手机上，截图，只留下了电脑桌面那一部分，然后转发给了于晨。 这个点儿，于晨应该在睡觉，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了。 在于晨没有回复信息的三十秒后，她拨通了于晨的电话。 于晨半天才接起了电话，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慵懒声音，但嗓门却是一如既往的大：“林！殊！颜！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你是疯了吗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晨晨晨晨，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 于晨那边瞬间停止了咆哮：“什么事？” “你帮我看一下我发给你的照片，你认得出照片上是谁吗？” 于晨眯着眼睛看了看发亮到刺眼的手机屏幕，才又对着手机话筒吼道：“这不就是你吗？你化成灰我都认识！大清早的，这什么急事啊！发神经呢！挂了！我睡了！” 林殊颜：“……” 嘤嘤嘤虽然我觉得我对不起她，但我还是觉得她好凶。 而得了于晨的肯定回答，林殊颜的心跳开始了加速度运转，连手心都开始一阵阵地冒出汗来。 为什么任星玮的电脑桌面上是她的照片，而且还是她大一时被偷拍的照片，他那时候就认识自己吗？ 或者是，他不过是随意找了个照片放在桌面上，他根本就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可这于情于理都不合，这照片一点唯美感都没有，谁会拿个那么丑的照片来做桌面背景。 她的呼吸不稳，手握住鼠标，终于还是继续往下看任星玮和记者的问答。 任星玮：（笑）算是有暗恋对象吧。 记者：哪个女孩那么幸运能得到您的青睐？ 任星玮：她的照片在我电脑桌面上。（回头看电脑桌面）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姓谁名甚，只是大四时路过我们学校驾校时见到了她，还没机会去认识，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希望今后能在现实中遇见她。 记者：（笑）那你遇见她的话，会对她说什么呢？ 任星玮：（思索）我应该会问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照顾你，好吗？ 林殊颜双眼疼了起来，不知是电脑光线太亮，还是他的这句话太耀眼灼目。 在他的办公室，他第二次表白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句话。 他知道那照片中的人是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在她问他有没有暗恋过“其他谁”时，他直截了当地就回答“没有”，因为她从来都不是“其他谁”。 她就是她，也只是她，从来都只是她而已。 也正是这样，他的好兄弟聂景杰才会会怕死地拉她去看他的电脑桌面，因为聂景杰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能那么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她会因此而生气。 他在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正在那檐下躲雨，也在那檐下躲一次心伤，躲一个人。 而她不知道那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一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直到只能看电脑桌面的照片…… 却是看了很多年。 这回，觉也彻底不用睡了，林殊颜快速穿好了衣服，把这一晚上整理好的材料拷到优盘里，洗了一把脸，梳好了马尾巴，背上包。 周玉婷清晨起来上卫生间，把准备溜出家门的林殊颜抓了个正着。 “干嘛出去？”周玉婷斜眼睨着她，“那么早我就不信你是去上班。” “真的是去公司！”林殊颜打开门，外面一阵清晨清凉的气息灌进屋里，让她更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兴奋得差不多可以狂奔到公司了，“有急事！” 真的是为了工作。 更是为了见他。 上班以来，她一直都是坐地铁挤公交来公司的，但这个点儿实在太早了，她只能开着她的小白车出门。 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她见到任星玮的车还是停在他惯常停放的位置，于是她把小白车停在了他车的旁边，下车后，对着他车窗上映出的她的影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是早晨六点，她在电梯里遇到熬了一宿的研发部同事，同事迷迷瞪瞪地对她笑了一下，她也轻声问候了一声，满面笑容地望着电梯楼层逐渐升高，听着她自己的心跳不断加速。 她有很多话想告诉他。 就算在见到他时说不出口，却只要见到他就好。 “叮——” 电梯停下。 林殊颜脚步轻快地往任星玮的办公室走去。 但还没到他的办公室，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声直接阻断了她的脚步。 她躲在走道拐弯处，露出一只眼睛去看。 “混账！谁让你提出这种原则的！公司是什么，就是盈利组织！就是为了赚钱！任星玮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要违背董事会的意思吗！”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 他的对面站着任星玮。 林殊颜凭借她转得特别快的脑子，迅速定位了这个人的身份。 公司大股东，和柯宝楠还是亲戚关系的那个。 任星玮没有回话，那大股东口中的话更是越来越重，最后直接将手中厚厚的一沓材料直接砸向了任星玮。 雪白的纸纷飞落地，任星玮嘴角被锐利的纸边划破。 林殊颜这一瞬间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差点就冲了出去一怒为红颜。 而小王从任星玮背后已抢先一步跑了出来，抓住那人的手臂：“您别生气别生气，小任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会再重新商讨一下可行性！” 林殊颜知道小王是怕那人再动手。 任星玮指尖擦了一下渗血的嘴角，但还是站得笔直，一点也不退让：“董事会既然决定由我全权负责这个事情，那我自然会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那人嗤笑了一声，突然语气变得低缓了一些，像是在玩缓兵之计，“星玮，我不是也担心你少年轻狂了些嘛。没事没事，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嘛，但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比你年长那么多，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大股东谆谆教诲着，话说得温和，但所有的意思都在明讽暗刺着任星玮年轻无知行为草率，听得林殊颜一肚子火，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对着他的老脸就是一巴掌抽过去。 但不得不说，任星玮定力相当好，居然还真是听得下去这人的唠叨，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还嘴，也不打岔。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终于没话可说了，才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小王，吩咐道：“去帮小任总处理一下嘴上的伤，明儿见人，形象得好，否则公司不仅要输钱，人还输得难看！” 小王老早就听不下去这人的无聊教训了，连忙对他点头哈腰了一阵，送霉神一样急切地看着他走开。 霉神朝着林殊颜这边走来，林殊颜吓得连忙躲到楼梯间去。 谁知她前脚刚进楼梯间，柯宝楠后脚就从电梯下来，迎着霉神，一脸财神式的笑脸：“二叔您辛苦了！” 果然是亲戚呢，还是特亲的那种。 难怪都是一路货色。 霉神压低声音：“任星玮这小子倔得很，明天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一败涂地，连同他老子一起给我滚出公司去！” 柯宝楠嘿嘿笑，扶着霉神：“是的是的，二叔要不要去吃点早餐，这附近开了个新的茶餐厅，挺不错的。” “走吧，”霉神说，“对了，我今天约了朋友打球，待会儿你开车跟我一起去吧。” “好呢，我也好久没陪二叔过过招了！” 两人说说笑笑着，进了电梯。 在楼梯间躲着的林殊颜终于出了口大气，但又气得直跺脚。 任星玮一整夜都没睡地忙工作，这几天明显熬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你们还好意思指手画脚，还好意思打球，你们怎么不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啊！ 第54章 太累了 任星玮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嘴角的那条血痕。 口子不大，但真还挺疼的。 他咝咝抽了口凉气。 小王找来了一个小药箱，担忧地问：“要不给您上点药？” “不用了，不过是小伤口，一会儿就好了，”任星玮半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叹出一口气，“这人……唉……” “只顾眼前利益，不管公司的长远发展，肤浅！庸俗！短见！”小王附和着骂，“我看他倒是捞足了，将来公司要真的因此一蹶不振了，他拍拍屁股就跑。” 说着，他又看看任星玮的嘴角还在缓缓地渗血，又忧心地再问了句：“真的不用上点药？” “不用，”任星玮摆摆手，闭上眼睛，“你也去休息一下吧，熬了一夜了，待会儿九点我们再开个会。不管他怎么说，我们原则不变，方案继续细化。” 一说休息，小王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倦意上头，只想会周公。 他拎着药箱就出了任星玮办公室门，刚走出几步，就见林殊颜站在走廊一边，似乎正在等他。 “王助理，”林殊颜担忧地望向任星玮的办公室，“他怎么样了？” “正好你来了，嘿，你去看看他吧，”小王迫不及待地把药箱塞她手里，又想了想，狐疑一问，“刚才听到他被骂了？” 林殊颜抱着药箱点点头，又将凌晨整理好的优盘交给小王：“你要的材料。” 小王接下，十分欣慰且满意地说：“你一晚上没睡做的吧？你也辛苦了，这个我来处理吧。他这阵子太累了，你先去陪陪他吧。” 林殊颜点头：“嗯。” “哦，办公室内室里有床，”小王又不正经了，嘻嘻笑，“两个人能一起睡的那种！” 林殊颜：“……” 林殊颜轻轻推开了办公室门，见任星玮靠在沙发椅背上合着眼，并没有发觉她进来，似乎是睡着了。 她四下看了看，找了块薄毛毯，替他盖在身上。 毛毯刚碰到任星玮身上，他一下子便惊醒过来，瞪大双眼，见是林殊颜，才又瞬间放松下来：“怎么那么早就来了？是一夜没睡吗？” “对不起，我怕你着凉……”林殊颜歉疚地看着他，满眼是心疼。 任星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林殊颜坐到他旁边。 她担忧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又伸手替他掖了掖毯子。 任星玮勉强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语中满是疲惫：“殊颜，我好累啊。” 她的心酸涩起来，看着他嘴角的血痕，说：“我帮你涂点药，你再睡一下吧。” 任星玮还没来得及拒绝，林殊颜便开了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 他也不再动，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涂着药水，微微眯着双眼，眉头皱起了一点，就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瓶一样。 他不由抿了抿嘴唇。 这一刻，他十分确定了她的心。 没有郑珩，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疼吗？”她问。 他摇摇头，问：“丑吗？” 林殊颜笑起来：“你当年可是风靡全校的头号选手……” 任星玮想起他被她撞了车那一日于大院长的调侃，便也笑着说：“既然风靡全校，那你为什么不认识我呢？”梓 “高山仰止啊，”林殊颜收起了药箱，“所以我只能远观，不敢亵玩，连想都不敢想。” 任星玮揽了她到他身边，把头轻轻枕在她的肩上，闭上双眼，浅笑着说：“那现在呢？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高山，若非要说是的话，只是因为我一直都在原地……” 林殊颜脸上一片飞霞，支支吾吾地说：“所以你那时候见到我，为什么……” 问题还没问完，她听到一声低而粗的喘气声，歪过头去看，才发现他已经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他的确太累了。 林殊颜不敢动，只怕会惊醒了他，能任由他靠着自己沉睡。 她抬起头，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电脑屏幕仍亮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没有换过，真真实实的是三年前的她。 如他所说，他一直都在原地，像一座不会移开的山。 而有的事情大约不需要有答案，也不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见他的手放在一旁，于是伸出手，屏住呼吸，轻轻地握着了他的手。 也不知他是有感应还是怎么的，他轻轻收拢了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在一起，一股暖流就顺着掌心流入心底。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殊颜一只手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于晨：“大清早的你打电话来做什么？我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 想来于大小姐以为那个电话是在做梦呢。 林殊颜单手打字：“没事。” 于晨：“你发的那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没事。” 于晨：“……” 于晨：“那么惜字如金的，你究竟在干嘛？” 林殊颜打开相机模式，对着她和任星玮还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拍了张照，发了过去。 于晨哈哈大笑：“哟，我们小林同学还真是恋爱了啊，你和任星玮之间的这不正当男女关系捅破了？” 林殊颜不高兴地嘟起嘴：“哪里不正当？我们正大光明！而且什么男女关系啊，我们才没……” 林殊颜这字还没打完，于晨就已经吧嗒吧嗒地转了好几条推送信息过来。 推送一：《不想要孩子？15个安全小贴士》 推送二：《避孕不成功，便成人》 推送三：《花季少女如何保护自己免受侵害》 推送四：《教你正确的安全交往知识》 要不是因为任星玮靠在她肩上睡觉，林初恋的清纯少女殊颜基本上是要跳起来摔手机了。 她浑身发抖地回复于晨：“不要胡说，我们才没有。” 于晨拎着包，穿上十公分的高跟鞋，锁好门，站在电梯面前低头回复她：“我掐指一算，快了。” 林殊颜：“……” 于晨：“对了，今天我要去谈笔大生意，祝我成功吧。” 林殊颜：“必胜必胜！那胜了的话，我有什么好处吗？” 于晨：“好处就是，我会答应做你们孩子的干妈，前面那些推送当我没说。” 林殊颜：“……” 调戏完小林同学，正好电梯达到，于晨终于愉快而满意地收好了手机，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又再认真核看了一遍。 到了停车场，她见到她那帕拉梅拉旁的X5旁边正站着聂景杰，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看见她就开始笑。 于晨愣了两秒，也娇俏地笑起来：“聂大少爷今天挺早的啊，第一天上班啊？” 聂景杰接了她的调侃：“第一天上班就跟于小姐搭档，聂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呸，谁跟你搭档啊，咱俩今天是对头！”于晨骂，钻进车里，又打开车窗玻璃，恢复了温柔的声音，对聂景杰说，“还希望聂大少爷手下留情多让小女子赚点钱啊……” 聂景杰不理睬这无聊的挑衅，走到她车边，低头说：“晨晨，我周末就要搬回去住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于晨抬头看他，看到他松开了一颗纽扣的衬衣领口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这是强压了十二分紧张的表现吧？ 鬼使神差下，她点点头：“去哪儿吃？” “就在我那里，烛光晚餐怎么样？我做给你吃！”聂景杰笑出了两排白亮亮的牙齿，可以直接拖去拍牙膏广告了，“为我们几个月的同居生活画上圆满的省略号。” “同居……”于晨嘴角肌肉抽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此前在他家公司楼梯间里那台事，他说，他想亲她，他还说，他其实很喜…… 于晨浑身一层鸡皮疙瘩起来，关上窗户，一骑绝尘而去。 而在后视镜中，她看见聂景杰仍旧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和面容，只觉得此刻他的眼里有星火沉浮，点点璀璨。 她的心似乎也跟随着那星火降落，漫成一片温柔的海洋。 烛光晚餐？他亲自做？ 挺好。 真的很好。 她手握着方向盘，眼睛凝视着前方，嘴角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车子到小区门口的闸门，前面一辆车因为没有交物业费而无法通过闸门，堵在了车行道上。 于晨无奈停下了车，而一位保安大叔紧赶慢赶地跑出来，敲敲她的车窗玻璃。 于晨放下车窗：“有事吗？” “是于小姐吗？”保安大叔将一个袋子递给她，“我蹲守了好几天都没见您，这几天有人天天来送早餐，让我转给您。” 于晨狐疑了一下，对保安大叔说了谢，正好前面那车处理完毕，她便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开车，一只手摸索着去扯开了袋子，顿住。 袋子里装着还温热的包子，味道熟悉，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离家两条街的一家肉包子铺，总缠着于宏去买。于宏那时候还是个书呆子，时常抱着一本书就出了门，边走边看书，回到家的时候包子都已经冷了。 可她还是很喜欢，她觉得那包子上沾满了爸爸的爱。 于晨将车停在了路边，久久沉默。 几只野狗突然跑了过来，汪汪叫着，把她唤醒过来。 “喂，小宝贝儿们来吃东西了！”她把袋子里的包子拿出来，扔出窗外。 那几只野狗撒欢地叼起包子，还对她摇了摇尾巴。 她望着那几只野狗而出了神。 此时一个年轻的爸爸牵着女儿的手从她车旁走过。 小女孩粉色的小裙子，头发别着一只大大的蝴蝶结，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那爸爸一手替女儿拿着小书包，温柔地低头提醒她走路注意安全，目光如水，爱意掩都掩饰不住。 她看着那对父女走远了，才发觉自己眼角竟有一点湿润。 十多年的怨恨怎么可能轻易解开，就算他真诚道歉，但伤害永远都在那里，心口永远都有一个缺口，也永远不可能弥补上那些错过的时光和陪伴。 突然间，手机铃声大作，于晨接起电话，韩莉的嗓门直接把她耳膜给吼破了：“于晨你他妈的究竟跑哪里去了！所有人都来了就等你一个，你是要害老娘破产还是你自己去死得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完蛋，这回还真是闯了大祸了！ 混迹江湖十多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于晨开着车，有种不详的感觉像藤蔓一样慢慢爬上她的心头。 今天，难道会出什么事？ 第55章 会谈生变 于大小姐一世英名，从来不迟到不早退不逃学，在生意场上更是从来都没有过让所有人等她的情况，但当她开车达到聂氏集团会议室时，在场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全盯住了她，尤以韩莉的目光最为毒辣，几乎恨不得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她认怂，老老实实地在韩莉一旁的空位坐下。 “迟到十二分钟，”韩莉看表，低声骂，“你准备怎么办吧？” “今年的年终奖我不要了。” 韩莉哼了一声：“行啊，这可是你说的。” 聂景杰坐在了于晨的正对面。 一改平时他那吊儿郎当的风格，聂景杰脸上始终带着客套而略略有些疏离的官方笑容，吐字清晰而思路明晰地阐述着酒店收购的相关事宜，让于晨有种万分陌生的感觉，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那个成天跟狗皮膏药黏着自己、还被自己踢伤了脖子又差点毁了命根子的不学无术大少爷。 相比聂大少爷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反倒是坐在聂景杰旁边的聂勇一直掩饰不住愉悦表情地瞅瞅于晨，又瞅瞅韩莉，直接让韩莉大总裁都安耐不住地小声问于晨：“咋了，这老子头对你有想法啊？” 于晨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呛在喉咙里，闷咳了好几下。 聂景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抬起眼来看她。 她正好与他目光相交，但两人都知趣地立马挪开视线。 聂勇瞧见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还对韩莉点了点头。 久经沙场的韩莉浑身一哆嗦。 她鏖战商场多年，的确从来没有操心过女儿这谈恋爱结婚之类的事，于晨这孩子虽然脾气臭了点性格倔了点，但她完全信任以她的三观，不至于去找个儿子都比她大的已婚男人。 可这聂大老板的儿子就坐在他旁边，他怎么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对着于晨笑得毫不掩饰，她这个当妈的还在一边儿喘气呢！ 你再笑，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聂氏集团给踏平了！ 聂景杰发表完了演讲，谦逊而认真地望着于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前期的磋商已做得十分详细，”于晨也跟着正色庄容不苟言笑，“我相信聂氏的诚意是足够的。” 聂景杰又看向韩莉：“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聂勇搓搓手，满意地看了一眼他儿子，又更加满意地看着他心目中未来的亲家和儿媳妇。 啊，这未来儿媳妇啊，真是越看越合意，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见识胆魄智商情商一样不缺，简直是天上降宝，砸得整个聂家都门楣添光啊！ 他一边瞅着于晨微笑，一边给自家老婆发着短信：“媳妇，你赶快来一趟公司啊，我们见见未来亲家……” 发完短信，他继续对着于晨微笑。 韩莉终于被聂勇的笑容弄得心理崩溃了，再也安耐不住而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聂总，请注意您的态度！” 这现场本来还算平和的气氛立马凝结，所有在场工作人员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韩大总裁究竟卖了什么药，怎么就突然开骂起来。 聂勇手一哆嗦，手机滚落下地，还来得及去捡，就傻了吧唧地从安排亲家见面的白日幻想中醒了过来，愣愣地像小学生一样地站起来，开口就说：“亲家，有事好商量啊！” 韩莉：？？？ 于晨：！！！ 聂景杰：“……” 会议室内，两方公司的代表全部从愣神进入到无限震惊中。 亲家？！ 居然是亲家？！ 原来我们公司和对头公司是一家人啊！那还磋商什么磋商啊，老板们回家关起门来吃顿家宴不就得了？ 本以为本市这酒店市场上要呈现对峙局面了，不想只是一家人分吃蛋糕罢了。 现场气氛在凝固了几秒钟之后，顿时活跃了起来。 蹲守在会议室外准备茶歇的员工听见里面谈笑风生，以为是中场休息时间到了，端着咖啡糕点和水果就进来了。 吃喝的东西摆上桌，严肃的会谈瞬间成为了再也严肃不起来了，双方工作人员吃着东西，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聂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终于懊恼地坐下来。 聂景杰脸上一阵通红，也不好说什么，期期艾艾跟个小媳妇一样地看着于晨一眼，然后急忙去安慰他爸了。 韩莉把于晨叫到会议室门外，也倒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发个脾气破口大骂，只抱住双手说：“上次去你那里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不对劲，关系再好的邻居又怎么会帮你挡杯子，你自己交代吧。” “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韩莉斜睨着她，“仔细想想上次的事，我倒觉得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于晨只能老实说：“我和他认识是挺久的，但真不是男女朋友。和聂氏的这件收购案，我最开始也不知道他爸会让他来负责。” 韩莉似笑非笑。 “苍天为证，”于晨举起三个指头，“他聂大少爷莺莺燕燕可多了，说不定现在就会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冲进来要他负责呢！” 于晨话音刚落，果真就听到了一阵女人哭喊的声音。 她蓦然心上一紧。 此前开车时那不详的感觉忽然间如火山喷发，大海起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年轻姑娘凌乱着头发，不顾一切地冲朝会议室来。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聂氏的工作人员一路跟着猛追。 聂景杰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出会议室来主持大局，看似漫不经心地与于晨对视了一眼，又与韩莉客气地含笑点头。 他刚要说点什么，不想那姑娘一下子冲到了他跟前，一把抱住他，大哭：“景杰，我怀孕了！你得对我负责！” 韩莉呆住。 于晨一头血冲上脑门，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地抬眼望着聂景杰。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彻彻底底的崩裂。 聂景杰被姑娘吊着脖子，原本已经差不多好全了的脖子开始痛，他急急把那姑娘推放下地：“屈灵？” 屈灵姑娘大眼睛含泪，巴巴地抬眼看着他：“景杰，我们分手后我才发现我怀孕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清脆又温柔，完全没有责怪聂景杰的意思，只有深深的无助和渴望。 于晨望着这一幕，木在一旁，甚至都忘记了要走开。 聂景杰不敢去看于晨，声音却开始哆嗦：“别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有过……” “你记不得了？”两大颗眼泪就从屈灵眼里掉出来，“我今早用了验孕棒测试，是明显的两道杠！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再测给你看！” 聂景杰颤抖着往后半步。 还真是记不起来。 聂勇这时从会议室里出来，见这场景也明白了几分。 他这儿子没少给他惹些花花草草的麻烦来，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直接闯到公司来对峙，还是当着他中意的未来儿媳的面。 但人家姑娘要真的怀孕了，聂景杰逃不脱干系，就算他聂家有一百万个不情愿也必须得认了。 天啊，本来觉得于晨和他家聂景杰简直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有这种不速之客出现呢！ 聂勇恨不得立马把聂景杰给碎尸万段了。 不，碎尸万段都是轻的了！要直接堕入十八层地狱才是！ 而在一旁，韩莉拉住于晨的手，感到她浑身都在不停发抖，手冷得像冰。 她这闺女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到十八岁就一个人出国留学，她甚少关心她，偶尔还忘记给她打生活费，听说她在巴黎时还去帮人端过盘子。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听她抱怨过半句，活得就像一座自强不息艰苦朴素的丰碑。 但这座丰碑此时此刻却好像立在狂风暴雨中，泣着血，迎风落泪，让她的心也跟着柔软而崩溃。 “晨晨，我们走。”韩莉拽住于晨，心疼地拉了拉她。 于晨恍然回神来看，看着韩莉，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韩总……”聂勇想拦住两人，急急开口。 韩莉脸上的不悦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对聂勇怒道：“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酒店白送给我们也不要了！” 会议室里吃吃喝喝打得火热的双方工作人员这下又立马站明了各自立场，泾渭分明地分为两队，迅速而旗帜鲜明地跟在了自家老板身后。 “晨晨，不是这样……”聂景杰转身，伸手想拉住于晨。 于晨背过身，不去看他。 韩莉一把把他的手打开，直接破口大骂：“滚！你离我女儿远点！你他妈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她也不由分说地拉着于晨，“哒哒哒”地踏着高跟鞋就走，每一步都踩得特别重，恨不得把聂氏的大楼给跺踏掉。 “景杰……”屈灵脸色苍白，再傻也反应过来刚才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聂景杰没有回答她，只呆呆地望着于晨的背影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一旁的聂勇终于忍无可忍，骂了句“混账”，一拳朝聂景杰脸上用力打去。 屈灵捂着嘴，尖叫了一声。 聂景杰没有躲闪，这一拳重重地落在了他脸上，他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脖子又是一声响。 而这一分钟，他觉得要是脖子断了脑袋掉了也是好事，死了都比活着强。 聂勇火气腾腾直冒，一拳还不过瘾，上前直接对着聂景杰就是几脚踹去。 聂景杰倒在地上，闷哼了一声，任由他拳打脚踢。 周围的工作人员没人敢去阻止爸爸对儿子施暴，屈灵整个人都哭得快晕过去了，直喊：“叔叔，您别打景杰啊！别打了啊！” 她不敢去拉架，只能哭喊着对围观人群求助。 “老聂！你快住手啊！” 终于，远处传来了聂母的声音。 聂勇不得不停止了这惨无人道的家庭暴力，无力地靠在墙边。 聂景杰一脸是血鼻青脸肿地艰难爬起来，两只脚都站不稳。 聂母哭着喊着地跑出去扶着她这心爱的儿子，骂聂勇道：“你做什么啊！你是要打死他吗！” “你问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聂勇喘着粗气。 聂母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可怜巴巴的屈灵身上。 屈灵抽泣着：“阿姨，我怀孕了，是景杰的。” 聂母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才缓缓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屈灵战战兢兢地看了聂景杰一眼，才说，“景杰，我还喜欢你，你……能对我负责吗？你跟我结婚好吗？” 第56章 吃一顿饭 韩莉神情不安地开着车。 于晨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望着窗外。 “晨晨，去妈妈那边住好吗？”韩莉声音轻柔，“你这样子，妈妈不放心你。” 于晨和韩莉一见面就跟吵，跟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很多年来几乎没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韩莉从来没用这种语气来对她讲过话，也真是担心到了极点，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于晨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容，说：“没事的，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真的没事？”韩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下来电人，又按掉了电话，担忧地说，“晨晨，这几天公司特别忙，我没时间一直陪你，你要回家的话，至少家里有阿姨在，你要吃什么她可以做……” 吃什么？ 早上聂景杰还说要一起吃烛光晚餐呢，而她心里是期待的。 呵呵，真讽刺。 于晨快速地擦了一下眼角。 三年前在巴黎，她脑子发热地跑去质问聂景杰为什么要抢她男朋友，又质问他是不是gay，那家伙跟脑子抽筋了一样，直接低头就吻了她。 要知道她和前男友串儿恋爱了几个月，最多也就是牵手拥抱，的确从来没有亲吻过。她以为是那串儿羞涩迟钝，也试着去谅解，但在聂景杰这不由分说突如其来的一吻之后，她仔细再一点一滴地回想起来，才慢慢觉察到心底一种酸甜交织的味道是什么。 “不用了，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自杀的，”于晨笑了笑，“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查岗。” “晨晨……” “妈，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个孩子，你还担心我为情自杀啊，”她自嘲一笑，“再说了，我和聂景杰真没有恋爱，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犯不着寻死觅活什么的。况且天下男人那么多，要是没了男人就要去死，那你怎么还活得那么精神呢！” “你……”要不是考虑现在的气氛问题，按往常的情况，韩莉差不多就要开始和于大小姐对骂了。 “对吧？”于晨笑了起来。 韩莉开着车，望着前方，无奈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却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她送于晨到家后，又再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恨不得立马就在屋子里给她装个监视器，折腾了很久，才不安地往公司赶去。 但还是十万分的不放心。 路上遇到红绿灯时，她拿出了手机，迟疑好一会儿，终于拨通了一个很多年都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几声后响起，她轻声说了句“喂”，然后就感觉到了对方一时难抑的激动和不敢置信。 “你……你是……” “是，老于，是我……” 于晨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睡着而不再多想，辗转反侧了好半天，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 正好中午，肚子也有些饿了，她索性也懒得再睡了，爬起来去冰箱里翻了一圈，只找到一盒酸奶和几个番茄，十分凄凉悲惨。 她拿着酸奶和番茄坐到沙发上，刚要开吃，有人敲门。 她的心口蓦然扯紧。 是聂景杰？ 不可能，他估计现在还在公司处理后事呢，指不定趁今天是工作日，就被那姑娘拽到民政局去扯结婚证了。 她回国来，先是见证他和南思秋婚礼现场，现在又见证他和那个叫屈灵的姑娘生孩子，这男人明明从头到尾从发丝到脚趾尖都没有一丁点儿值得留恋的地方，怎么就让她一直都没能彻底放下。 堂堂于大小姐居然有那么想不开的时候，真是格外讽刺。 一走神间，她又想起在巴黎时的霓虹灯闪烁，想起在楼梯间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嘴唇轻贴在一起时的心狂跳不止。 敲门声更加激烈了，伴着于宏焦急的声音：“晨晨，晨晨你在吗？我是爸爸！晨晨？晨晨！晨晨你没事吧？” 于晨终于醒过神来。 她打开门，却没有半点想让于宏进门的想法，冷眼看着于宏手里提着一大袋生鲜蔬菜，问：“你要做什么？” 于宏挤出一点笑，语气诚挚得很：“你妈妈说你中午可能没吃的，让我来给你做点吃的。” “我妈怎么会给你打电话……”于晨愣住。 这离婚十几年的两口子可是一丁点儿联系都没有的啊！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于宏答着，连忙趁她这一不留神，溜了进门，直奔厨房。 于晨来不及阻止于宏飞快的脚步，只得随后追了上去：“喂，我不管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但我不需要你！你给我出去！” “我给你做好饭就走！”于宏咳嗽了几声，也不管她在旁边叽叽歪歪的说什么，快速地翻出围裙袖套，一边开火烧水，一边开始洗菜切菜。 水很快烧开，让这不大的厨房氤氲在一片热腾腾的白雾中。 他将胡萝卜玉米一锅放了下去，一股香甜的味道随着雾气也渐渐散发出来。 又再起一锅，烧热了油，下肉丝翻炒。 于晨站在厨房外，看着这厨房里难得热闹的场景，想起在她小一些的时候去林殊颜家里，林父好像就是这样一裹围裙地在厨房里忙活，有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霸道劲儿，厨房就是天下，家就是他的国。 不由之间，她的眼眶又再红了一些。本来也有人想做饭给她吃的呀。 于宏不时咳嗽的声音，竟听起来也十分温暖。 她回到客厅，正好手机刚响了起来，是聂景杰。 她按掉电话。 几秒种后，电话又响。 她又按掉。 电话继续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接了起来，佯作无所谓的声音：“聂大少爷有何贵干啊？放心，你这次结婚的话，我保证不去捣乱了！到时候我给你封个大红包，祝你喜得贵子白头偕老啊！” 对方似乎被噎住了，半天没回音，只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也感觉喉咙被人死死地掐住了，疼得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晨晨……”聂景杰终于开口，声音是不可思议的低沉，“早上才约你晚上一起吃饭的，你答应了的。” 于晨捏紧了电话。 “公司这边的事我再处理一下，待会儿就回来，”他浅浅地苦笑了一声，“你等我，好吗？” 于晨沉默不语。 那边则也是一阵沉默，只说：“不说话的话，那就算是默认了啊。” 怎么会有那么厚脸皮的人…… 于宏端菜上桌，招呼于晨吃饭。 于晨没什么胃口，也不想跟于宏吵架，象征性地嚼着几粒米饭。 “晨晨，来尝尝爸爸的手艺吧，”于宏掩嘴咳嗽着说，“以前没给你做过，你多少也吃点吧。” 于晨低声含糊着，抬起头：“你感冒了？” “没有没有，大概是有点支气管炎。” 难得于晨没那么抗拒他，还关心了一下他，于宏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停地给她夹菜舀汤，殷勤得就跟前段时间的狗腿子聂景杰一样。 想到这个人，于晨突然又哽咽了，咽下去的菜像毒药，烧得胃疼。 于宏假装没看见她的眼圈通红，继续往她碗里夹菜，有意无意地开始找话聊：“上次我跟着小聂来这里，在他家喝酒喝到半夜呢。” “我不想听他！”于晨怒了，甩下筷子。 “我问他和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是三年前在巴黎的时候，”于宏没有回应于晨甩筷子的举动，一边咳嗽一边继续说着，“他说他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了。但他说那时候你还喜欢你那个混血的前男友，他也不能怎样，回国后就继续……” 就继续风流浪荡，然后睡了个姑娘，还让人家怀孕了？ 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于晨一拍桌子站起来：“闭嘴！我不想听这个人，你给我出去！” “其实我喜欢你的妈妈，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喜欢了，”于宏微微抬头看她，目光飘远，“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大学，我同宿舍的一个男生喜欢你妈妈，想追她，但他害羞，就拜托我去替他送情书。而我见到你妈妈时，一秒钟就怂了，丢下情书就跑。” 于晨没听过这段故事，没持续性发飙，冷静了下来。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在路上拦着我，说她也看上我了……”于宏笑了起来，苦涩入喉，“可惜啊，我没能好好珍惜你妈妈，要那时候多体谅她一些，多关心她一些，也许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再看着于晨，眼中有泪：“走到连女儿都不认我的这一步……” 于晨咬了咬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晨晨，来之前我给小聂打过电话，他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于宏说，“我当然不希望我的女儿受一丁点儿委屈，但如果真的走不下去了，希望你们也能好聚好散，别跟我和你妈一样，离婚时非要吵成仇人，连你们走时最后一面都没见，再回想时就后悔得要死。” 于晨颓然地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 “他说他晚上想跟你吃个饭，你们好好聊一下，”于宏说，“这也许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好好讲话，就算分开，也要体面，也别让自己后悔，好吗？” 第57章 表白即分手 聂勇的办公室内，气压已经高得整个房间都要爆炸了。 “到底怎么回事？”聂母轻声问道。 “我和景杰是三个月前分手的，在他和南思秋订婚前，”屈灵捏紧拳头，“那天他跟我提了分手，我特别伤心，哭得不行，就说让他陪我去喝酒，我说是为了庆祝他要订婚，其实是想借酒浇愁……” 聂勇瞪了一眼聂景杰：“是这样吗？” 鼻青脸肿的聂景杰：“爸，其实我从巴黎回来是交过不少女朋友，但都只是玩玩而已，真没上过床，包括她……” “你住嘴！”聂勇骂，“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值得炫耀吗！” “不值得。”聂景杰低下头。 过去犯的错，风流浪荡留下的债，总是要偿的，而现在也正是报应的时间到了。 屈灵一听聂景杰这样说，立马声嘶力竭地吼起来：“那天你喝醉了，你不记得了！” 聂景杰反问：“我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所以你就赖上我了吗？你说怀孕就怀孕了啊，我还说我怀孕了呢！” “我是真的怀孕了啊！”屈灵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聂景杰的爸妈，“我现在就能证明！” 说完，她颤抖着手从包包拿出一根新的验孕棒，冲进卫生间。 不一会儿，马桶冲水的声音响起，她一脸绯红地拿着那验孕棒走了出来，递在三人面前。 两道杠非常清晰明显，表示HCG值已经很高了。 聂父聂母对视一望，互露尴尬。 聂景杰对验孕棒这东西并不很熟悉，只能怯怯地说：“这东西就能证明怀孕了？” “不止，我这里还有医院的检查报告！”屈灵几乎是吼出来的，又翻着包包，甩出一沓报告，“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医院重新检查！” 报告上清楚地写着单活胎十五周，正好三个月多一点，时间绝对对得上。 她的装备十分齐全，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无准备之战。 而这检查报告上胎儿的B超图，就犹如一道巨雷直接劈在了聂景杰头上。 他本还期望这姑娘跟林殊颜一样是假装怀孕来捣乱的，但现在证据确凿地摆在他的面前，他连辩驳都没有一丁点儿底气。 “景杰，我们结婚好不好？”屈灵哭得梨花带雨，“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我……” 她又转向聂父聂母，哭嚎着：“叔叔阿姨，我知道我这样做真的是没皮没脸的，可我已经没办法了，求求你们答应吧，求求你们劝劝景杰！” 聂母受不住屈灵这哭得没完的样子，她自己身为女人，也曾怀胎十月过，自然能多明白几分屈灵现在的心情。 但她也不敢就这样替聂景杰下定论，上一次替他做主安排了和南思秋的婚事就已经给了她教训，此时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聂景杰，问道：“景杰，你准备怎么办？要不……” 而聂景杰看了一下手机，差不多也要到晚饭时间了。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他站起身来。 “景杰……”屈灵拉住他的袖口，“你要是不喜欢我不想跟我结婚的话，我可以把孩子打掉，但……但你得补偿我！我……我要三百万，不，五百万！一次性付清！我保证就不纠缠你了！”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聂勇差点就脱口而出“没问题”了。 但聂景杰也只不过是苦笑了一下，抚开她的手，轻声说：“这事回头再说，我先去处理更重要的事情。” 说完，他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出了门。 他知道，就算屈灵真的只是想要钱，就算把孩子打掉了，但以于晨的性格，她也绝对不会再接受他了。 可就算她不接受他，有的事情既然都决定好了，还是要做。 他开着车，泪流满面，难以自己。 于晨坐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着，直到敲门声响，她才清醒了过来，慢慢吞吞地去开门。 聂景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站在门外，看得出来是一路狂奔回来的，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还有点衣冠不整，活像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以前是狗腿子跑来谗言献媚，现在是流浪狗来摇尾乞怜了。 他尴尬地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挤出笑容：“我怕你不在，先来看看你。” 于晨冷哼了下：“聂大少爷吩咐我在家等着，我还敢乱跑？” 要是以前听到于晨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他也许会有些洋洋得意，但这时他却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明明她是吃醋了啊，但他却也没法再高兴起来，只能低下头：“给我一个小时，我去换身衣服，一个小时之后你过来好吗？一个小时，行吧？就一个小时……” 他反复强调着，透露着心里的不安。 于晨不耐烦地答：“知道了！”然后顺手就用力把门摔上。 门关上的瞬间，她眼泪也掉了下来。 刚到一个小时，于晨电话就响了。 聂景杰焦急的声音：“晨晨，你现在过来好吗？” 还真是一分钟都等不得。 于晨出了门，走到隔壁，敲敲门，门立马打开。 只怕是聂大少爷一直站在门口，就等着她了。 而他此时已经重新换了一身整洁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要是没猜错的话，估计这一个小时内他还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喷了几下香水，身上一股陌生而熟悉的香甜味。 除了脸上青青红红的痕迹实在有碍观瞻，但不得不说，这是聂大少爷难得一见的十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时刻。 她的心跳骤然快了一些，却也随着心跳而不断坠落。 于晨不情不愿地走进房间，才发现聂景杰给她的震惊还不止这一点。 屋里满是鲜花，无数气球漂浮在半空中。 他关掉灯。 窗帘上一串串亮闪闪的灯泡发光，摆成心形的烛火已经点燃，而窗外夜色也已经降临，映衬着这一室的暧昧温存。 餐桌上，一盏灯火，两杯香槟，两份法式牛排。 聂景杰摸摸后脑勺：“我自己做的，第一次煎牛排，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小心地拉着她的手到餐桌前，替她拉出椅子，伺候她坐下。 她凝视着他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见他低垂着双眼，双手不停地在发抖，神情是极度的不安。 他帮她切好了牛排，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换到她面前，说：“晨晨，尝一点吧？” 她心里早已不知是苦是甜了，拿起叉子，吃上一口，皱起了眉头。 “很难吃吗？”他问。 她叉起一块儿，说：“你尝尝？” 他竟也没客气，半站起身来，咬住了她叉子上的肉。 她惊得险些就把叉子直接戳进他喉咙，差点就需要再送他去医院急诊了。 而他才意识到哪里有所不对，很是歉疚地缓缓坐了下来，嚼了嚼嘴里的肉，又老又咸，还真是非常难吃。 “抱歉啊……”他道着歉，万分亏欠，像做了亏心事被老师发现了似的，不安得要绝望了。 她没回答，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把盘子里的肉吃了下去。 聂大少爷难得第一次下厨煎牛排，要给足他面子，要不…… 要不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吃他做的东西了。 “晨晨，别吃了，”聂景杰抓住她的手，“要不我叫点外卖吧？” “不用了，”于晨放下叉子，嫣然一笑，“我吃饱了。” “晨晨……”他又轻轻叫了她一声。 有好多的话想说，但好像没有资格再说，硬是将话都咽了下去。 气氛骤然难堪，于晨脸上有些发红，未免尴尬，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烛火灯光，用力忍下眼里的泪，说：“你这吃个饭也搞得那么复杂，还真有情致啊！” “我昨晚就布置好了的，”聂景杰说，“说了是要请你吃烛光晚餐的嘛……” 于晨没讲话，强忍着一阵一阵袭来的心痛。 他又说：“其实，我本来是想今天跟你表白的……” 她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里有星星，烛光在眼底闪烁。 但她知道，那些星星很快就会熄灭，沉入到无边无垠的黑暗之中。 “要不，还是按照之前我设计好的流程来吧，”聂景杰苦笑了一声，起身绕到她身边，将她从椅子上牵了起来，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她没有拒绝，没有挣脱。 “晨晨，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他说，“我保证会给你幸福，一辈子都让你开心快乐。” 她的心跳很快，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做梦的话，梦里可以快乐一点，便是一点。 “我……”于晨还是无征兆地红了脸，哑然沉默。 “我之前想，我要在你没回答之前，先亲你一下，就算你拒绝了，至少还是占了你便宜，”聂景杰像过去一样一脸坏笑，低头凑近了她，抿了抿嘴唇，“我真的要来占你便宜咯！” 呼吸里全是他的气息，燥热的，苦涩的。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 聂景杰识趣地回撤了一点，说：“这一步跳过吧，现在你可以直接拒绝我了。” 而他话才说完，就感到柔软的嘴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嘴上。 其实没有想拒绝。 只可惜迟了。 他也伸手抱她，很紧很紧，紧到几乎用尽了身上的全部力气。 他害怕失去，就算知道肯定会失去，但这一秒钟也想紧紧抓牢，一点都不想松手。 她显然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只会用牙乱咬，疼得他直抽气，可还是不愿意离开她甜美的唇。 一切开始失控。 心底压抑的小兽嘶吼，她有些害怕，但就跟要报仇雪恨一样死都不松开。 他追逐着，她用力扯住他的头发。 他也不躲开，任凭她将他嘴上咬出了血，整个喉咙里都浸上了腥甜的味道。 直到她已于心不忍地开始哽咽起来了，他才匍匐在她耳边，一句一句地低声说着：“晨晨……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烛火熄灭，飞在半空的气球一个个掉落下地。 空气暗了下来。 于晨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低头看着聂景杰，声音冰凉，面无表情地说：“分手吧。” 真冷，冷得就像那年冬天的巴黎。 聂景杰感觉原本来还灼热的一切瞬间就凝结成冰了。 他也坐起身来，再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沉嗓音说：“好。” 第58章 敌人来了 会谈还没正式开始，I&M的代表们均是一副手到擒来的自信笑容，还相互交头接耳地说笑着。 郑珩也正襟端坐着，面上风轻云淡的样子，时不时与其他人轻声说着什么。 而相比来看，天辰这边的人员就显得拘谨了许多。 除了任星玮外，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翻看着手上的材料，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殊颜和其他几个秘书处的人一起倒好了茶水，送入会议室。 郑珩瞧见林殊颜，微微愣了一下，才又笑着对任星玮说：“原来殊颜学妹也来任总麾下了啊，也难怪我邀请她来我们I&M她拒绝了，天辰果真是更优的选择。” 林殊颜心里有愧，将茶水放在郑珩面前，不敢开口说话接茬。 任星玮琢磨了一下郑珩的语中之意，也随意地笑了起来：“殊颜当然知道I&M是更好的去处，只不过我这不也才刚追上殊颜嘛，把自己女朋友留在身边，免得其他男人觊觎，说出来也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实在有些丢人啊。” “是吗？”郑珩笑，抬眼看着林殊颜，“上次见你时，我还记得你说你没有男朋友？” “刚在一起没两天，”她如实说，“就在我见过你的……那天下午。” 郑珩笑了起来，笑容暖得像阳光：“真巧，不过任总的确是个男朋友的好选择，就像天辰科技一样，未来非常光明。” 林殊颜尴尬地望向任星玮。 居然能把找工作的事儿和男朋友扯到一起，这两人还真是一路人。 任星玮憋着笑，看了一下时间，对她和其他几人都招招手：“快开始了，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林殊颜点头，跟着另外几人一道离开了会议室。 而这时，任星玮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挂掉电话时，已经一脸煞白，眼眶有点红。 “抱歉，我需要出去处理一点私事。”他站起来，对郑珩欠欠身。 郑珩做了个请的姿势。 “怎么了？”林殊颜看着任星玮一脸惊惶地出了会议室，急忙上前问道。 任星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开始颤抖：“殊颜，你……你现在帮我去一趟医院……我，我这边结束后就马上过来。” 他的手也开始哆嗦，摸索着从手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交到林殊颜手上，嘱咐道：“不管多少钱，你先去付了，或者直接交给他，密码是你的生日。” “到底怎么了？谁……谁病了？”林殊颜开始紧张。 自从爸爸生病离世之后，她对任星玮此时的这种反应已经有所预感，感到极度惶恐了。 “是于院长，”任星玮双唇都在颤抖，“于晨的爸爸。” 林殊颜打了车一路狂奔向医院，路上她不停地拨打于晨的电话，但那边只有一遍一遍的回答：“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于晨从来没有这样人间消失过，就算是和她前男友串儿分手的那段日子，她也只是懒得讲话懒得回复信息，但人是一定在线的。 这种完全脱线的情况，真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只是林殊颜来不及去思考于晨究竟是被外星人抓走了还是穿越到古代去了，到了医院后，终于见到了坐在肿瘤科外走廊上的于宏。 于宏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慈爱带笑，一面咳嗽，一面招呼着她：“小林，来这里坐。” “于院长……”林殊颜心一点点被悲凉浸透，当年她爸爸确诊时，似乎也是这种看透一切的遁世味道，过去的悲痛又再度翻涌起来，让她一眨眼间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回轮到于宏慌了手脚，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呢？别哭了，唉……” 林殊颜不停擦着眼泪，吸着鼻子，说道：“对……对不起……星玮他今天有……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他待会儿……待会儿就来……来看您……” “没事的，年轻人忙事业嘛，只要别像我当年那样就行了……”于宏表示理解，又拿着手里的片子，咳了几声，“其实我这病，老早就有感觉了，只是今天刚确诊的，没想到竟然……” 于宏声音开始哽咽，已经再说不下去了。 林殊颜给他递纸，他取下眼镜，将纸放在双眼上，半天都没拿下来，只见到那纸一点点地被泪水浸透。 “没关系，我早都有心理准备了嘛，”好半天，于宏才把纸拿了下来，嘴角露出一弯笑，“其实，晨晨和我的关系最近还算是和解了一点，我和她吃过一顿饭了，她没那么抗拒我了，要是在死之前能听到她能再叫我一声爸爸，我也就……咳咳咳……” 一听于宏提及了于晨，林殊颜又顺势拿出手机，再拨了于晨的电话，那边依旧是关机。 “于院长，”林殊颜莫名开始心慌，“晨晨知道这事吗？你……你联系过她吗？” 于宏咳嗽着摇头，又突然像被点了穴道一样跳起来：“晨晨！晨晨她不会出事吧！不行不行，我们赶快去找她！” 林殊颜也跟被火烧屁股似的跟着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宏也顾不得等医生的复诊了，拉着林殊颜就打车往于晨家狂奔去。 两人敲了好半天门，房间里却丝毫没有回应，反而是把隔壁的聂景杰给敲了出来。 几天不见，聂大少爷憔悴得就像刚从牢狱里放出来似的，还是被饿了几天和被鞭打酷刑过的那种。 要知道以前的聂大少爷再怎么不修边幅吊儿郎当，但至少也会保持自己英俊潇洒的一面。 林殊颜眨眨眼：“你是聂景杰吗？” “我还鬼附身了呢，”聂景杰嗤了她一声，才看着于宏，“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那么奇怪？” “晨晨不见了！” 也不知道聂景杰从哪里找了条绳子，系在了腰上，于宏和林殊颜拽紧了绳子另一头，手心都立马出了汗，脸上连表情都没了。 “没事吧？”于宏紧张问着。 “放心，”聂景杰趴在窗台外，身后是十几层高的悬空，脚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狭窄踏处，手上唯一能攀扶的，不过是楼层设计时作为装饰的一道砖砌花纹。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聂大少爷两条腿都在剧烈发抖，手上几乎都脱力了，活了二十多年，还第一次做那么冒险的事。 但此时他最怕的，还是于晨真发什么什么意外。 总不能真的为情自杀了吧？！ 那他还不如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殉情得了。 他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着，两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压得煞白，细小的砂砾就像玻璃一样磨着手。 于宏和林殊颜大气都不敢出，心悬得比这楼层还高。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于宏：“可我们为什么不找开锁公司？” 于宏：“……” 于宏一拍脑袋：“对哦，为什么呢？” 聂景杰听着这两人对话，骂了句：“我把命都豁出去了你们居然才想到这个！” 他刚骂完，手上突然一懈劲儿。 于宏和林殊颜音都无法发出，张大了嘴。 聂景杰整个脑子瞬间空白，而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下意识往于晨家方向大跨了一步，身子一下子往下坠，却还好他一只手抓住了窗缘，只是两只脚都已经悬了空。 还好于晨没把窗户闭拢，否则他这条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妈的！”他骂了一句，再是拼上了全身所有力气将身子朝上托了一点，另一只手终于也抓住了窗户的边缘。 已经面无血色的于宏和林殊颜终于喘出了一口气。 聂景杰发挥高中时体育课考引起向上的水平，撑起了整个身子，快速爬上窗台，推开窗户，窜进了客厅。 他又从内探出头来，对于宏和林殊颜比了个OK，接着才解开腰上的绳子，神色慌乱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叫道：“晨晨？” 于晨的手机放在沙发上，明显没电了。 作为现代青年，手机必然是会随身携带的，于晨肯定还在屋里。 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冲向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几乎不透光，但凭借微弱的光亮，他还是看出了这凌乱的床上有个人形。 “晨晨？” 没人回应。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起来，他几乎快站不住了，脚上灌铅似的，用尽了全力跑到床头，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头发，被子掩住了于晨的脸。 “晨晨？”他又叫着。 于晨还是没有回应。 心就像被绞了似的，疼得连喊都喊不出来。 “你别，千万别……” 他小心而略加绝望地轻轻掀开了被子一角，看到了她整张脸都苍白，额上还有一层汗。 她没醒过来，只是有一点点的意识。 就像是在悬崖上时抓住了救命的绳索，在大海里时得到了一个救生圈，从空中掉落时有了一个降落伞，他深喘上一口气，伸手想把她抱起来，但手一触到她的腿上，黏黏腻腻的，吓得他直缩手。 摊开手一看，手心是鲜红的一片。 “晨晨！晨晨！”脑子里一直绷紧的一根神经就像突然断裂了，让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崩塌的情绪，眼泪哗啦啦地乱掉，疯狂嚎啕起来，“晨晨，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晨晨，晨晨啊——” 于晨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聂景杰几乎要昏厥过去，用力地捏住她的双肩，死命摇：“晨晨！晨晨！晨晨——” 好一会儿，她终于轻哼了一声，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你怎么进来的？”于晨一见他这张鬼哭狼嚎的脸，瞬间瞪大眼睛。 “晨晨？晨晨你还活着啊？”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一把用力地抱住她，死死地往自己的怀里塞。 想抱在怀里，想塞进生命里。 于晨被憋住了气，手忙脚乱地推着他：“聂景杰你给我松手啊！你再不松手我真的活不了了！” 聂景杰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放开她，用力地笑出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于晨猛地咳了好几声，哀怨地盯着他，骂：“你骂谁要死了？” “我，我我我，是我，”聂景杰语无伦次，又再抱住她，埋头在她的颈窝处，“我快死了，你要是不醒过来，我真的会死的……” 脖子被他焦灼的呼吸弄得痒痒的，又不断有眼泪滴落在她的肩上。 他哭得浑身都不停抽搐着，断断续续，无法控制。 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就算是看到她好端端地在身边，却依然恐惧得生怕她突然会消失。 她的眼泪也不由止不住地淌下。 好半天后，聂景杰才终于从恸哭中缓过来，擦了一把眼泪鼻涕，说：“晨晨，你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 “受伤？”于晨不解反问。 “我……我刚刚摸到你……”聂景杰脸上烧起来，结结巴巴，“腿上……有血……” 于晨愣神好一霎，终于反应过来，骂：“我来月经了！” “不是……受伤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快流血牺牲了……” 于晨：“……” 现实的情况是，和聂景杰说了分手之后，于晨夜里怎么都睡不着，亲戚大姨妈又突然造访，疼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家里没有止痛药，只有几颗安眠药，于是她直接把安眠药给吃了，死睡过去，没想到就惹出了那么大摊子事。 门外传来了林殊颜敲门的声音，慌张地喊着：“聂景杰，你找到晨晨了没？她在不在家里啊！” 于晨诧异：“是颜颜？”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准备去给林殊颜开门，却被聂景杰突然一把抓住手。 她一个不稳，仰身倒了下去。 而他却趁势压了下去，用力地咬住她的嘴唇，疼得她眼泪立马都掉了出来。 好疼。 心好疼。 浑身都疼。 林殊颜继续在门外狂敲门，然后换成了踹门。 聂景杰对门外的声响充耳不闻，用力地亲吻着她，狠狠地发泄着所有的不舍，让她完全无力推开，只能放任，只能跟着他一道深深深深地沦陷与失守。 门外的叫声从林殊颜的换成了于宏的。 于晨一听这声音，哆嗦了一下，拼劲全力地推着他。 聂景杰终于也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有些惊魂甫定的脸，乞求道：“晨晨，我不要分手，我们不分手行吗？” 第59章 世事无常 餐桌两边，于晨和林殊颜并排坐，聂景杰则和于宏坐在另一边。 林殊颜这才从几人歪歪扭扭的讲述中搞清楚了聂景杰搞大了人家姑娘肚子的事，气得恨不得立马把他给踹出门去，但又顾虑着于晨的情绪，只小心地问了句：“晨晨，你怎么想的？” 聂景杰不自主地坐直了一点身子，满眼期待而慌张地望着于晨，就像高考之后查成绩时一样。 于晨手指不经意地摸了一下红肿得还有些发疼的嘴唇，避开了聂景杰有些炽热的眼神，冷淡地说：“我的原则和底线，绝对不会跟那些和别人有孩子的男人在一起……” “晨……”聂景杰心底的期待一点点瓦解粉碎，但还是不甘心地轻声补了一句，“她说她会把孩子打掉……” 于晨没看他，继续说：“有过就是不行，不管有没有生下来。” 于宏伸手想拍拍聂景杰的肩以示安慰，而聂景杰已经默默地站起身来，勉强挤出了一点笑，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我知道了，对不起。” 说完，他对于宏也轻轻弯了一下腰：“院长，我先回去了。” “哎，”于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好吧，你多保重。” 于晨望着聂景杰缓缓地走到门边，开门，出去，再是恋恋不舍地回头又开了她一眼。 她连忙避开目光相接，只听到他沉重的叹息，然后关上了门。 关门的瞬间，她的身子也忍不住随之震颤了一下。 她强忍住不让眼泪又落下来，闭上了眼睛。 “晨晨？”林殊颜担忧地问了句。 于晨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个……晨晨，有件事可能你得知道，”林殊颜瞅了于宏一眼，“就是你爸爸……” 于宏连忙打断了林殊颜，咳嗽几声，转移了话题：“就是和聂氏的收购问题，昨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时，说让你不用担心了，她会派人去处理的。前阵子你带病工作也累了，她让你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要不你去旅游一下，出国玩玩也行呐。” 林殊颜明白于宏不想于晨再因他生病的事而添烦恼了，毕竟这算是于宏的私事，要不是因为任星玮的关系，她也不会得知。 话到了嘴边，她也只要咽了下去，用力笑着说：“是啊晨晨，要不你等我，我下周答辩，结束之后再陪你出去玩玩？” 于晨淡淡笑了一下，嗤道：“不正和你家任星玮蜜里调油吗？你不工作了啊？” “嗯，我想好了，我还是想继续读书，”林殊颜说，“等I&M的事情落定，我就跟他说一声。” 任星玮把自家表舅戴大教授都拉出来站台了，那就再孤注一掷地去认真准备一年，否则可真的对不起这位国宝级的大学者亲自上门来开个讲座混了个脸熟。 再说，她和任星玮的关系在天辰也不算是秘密了，不管是柯宝楠还是他二叔霉神，公司里想以此来诟病任星玮的人不在少数，更有很多人想借此就把他给拉下台。 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助力，那也不能是他的阻碍。 而本来她的理想与他的方向就是可以协调发展并统一在社会前进大方向之下的啊！ 又安抚了于晨好一阵，林殊颜和于宏再三确认她不会出什么事，还逼迫她把手机充上电后，两人才从于晨家出来。 刚走出小区，任星玮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我在医院，你俩人呢？” 医生拿着胸片，又再看了看中各种组织学检查报告和胸部增强CT结论，遗憾地摇摇头：“是小细胞肺癌，这类肿瘤的预后很差，不过还好是您平时注重身体检查，肿瘤还没有广泛扩散。” 于宏双手握拳捏紧，指节发白：“能治吗？” “这病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无药可救的，现在有非常多的有效的靶向药，基本上可以说能无限延长患者寿命的，”医生说着，但还是面露尴尬和无奈，“只是靶向药价格非常昂贵，一个月少说也得五六万元，新药的价格就更高的，一般的家庭根本就承担不起，您……” 于宏沉吟半秒，苦涩一笑：“我放弃。” 他虽然也是知名大学的学院院长，平时也算得上是丰衣足食社会地位偏高的那类人，但要每个月都拿出小十万的钱来，却绝非是易事。 住的那房子虽然也能卖了来治病，可他一直想着，也许于晨有一天会想再回去看看呢。她小时候看过的书，玩过的玩具，都还留着。 再说了，就算卖了那小小的破房子用来买药，也撑不过五年八年。 于宏从诊室里出来，任星玮和林殊颜连忙迎了上去。 “呵，瞧你俩这样子，没事了，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严重，”于宏很自然地笑着，“保守治疗就行了。” “真的吗？”任星玮还是不放心，盯住于宏的脸。 “放心了，我还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于宏脸上肌肉抽抽了好一下，笑道，“我才拿了国家自科重大呢，肯定得留着命把课题做完，争取还能评上个长江学者。” 任星玮要把银行卡给他，他坚决不收，临分开前，又十分认真地拜托林殊颜多关注一下于晨。 林殊颜点点头：“您放心，我这几天会多陪着她的。” 与I&M一役终于结束，天辰科技虽说不上是百分百战胜，但已是体现出了明显的优势。 任星玮换了战斗路径，没谈技术，没谈市场，反而是从国家对国内企业的政策安排出发，直击了I&M现阶段所欠缺的弱势，令郑珩一时无还手之力。 但在关键时刻，他却又再话锋一转，给了郑珩一道生机之路。郑珩也是审时度势之人，自然知道生门在何处，哈哈大笑，不计前嫌地伸出了合作之手，也令任星玮十分意外和欣喜。 两家公司当即就签下了合作协议，算是天辰科技在美洲走出的非常坚实的一步。 自然，也让任星玮扎扎实实地在天辰科技站稳了脚跟。 林殊颜一路听着任星玮讲述这现场这针锋相对的激战状况，长吁了几口气：“幸好我不在现场，否则看这状况，只怕是差不多要吓晕过去了。” 任星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故意拽了一下她的马尾，笑道：“这个结果，还是得多谢我女朋友，你熬夜做的材料我都看过了，董事会也知道你的付出的，说可以直接让你过了实习期。” 实习期并不重要，但这个称呼很是令林殊颜满意，她笑了起来。 两人正好走过了妇产科门外，大着肚子的妇女们聊着闲话，还有些刚出生的孩子在父母的怀里熟睡或吃着奶瓶。 任星玮望着周围这场面，摸摸下巴，打趣说道：“要景杰婚礼那时你真是怀孕了，大概现在我正陪着你在这里等着检查吧？” 林殊颜脸上红了红，哼说：“你想当爸爸了啊？” “倒也没有。”任星玮也跟着脸上发烫，眨眨眼，抿嘴笑。 “那你以前那暗恋对象是谁？” “我……”任星玮又哑了一瞬，想起聂景杰提过的什么前女友问题，又再瞥着林殊颜都快要憋不住的笑，知道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故意在这里给他装糊涂呢。 于是他说：“我那个暗恋对象啊，她可漂亮了，我那时候就很喜欢她呢。” 林殊颜接了这茬话，假装很惊讶的样子：“那你为什么那时候不追她呢？” “我害羞啊，”任星玮故意捧着脸，一副娇羞状，“毕竟人家还是个清纯的小男生。” 林殊颜差点没噗呲笑喷出来，又急忙回复了严肃，嘟着嘴，瞪圆了眼睛：“那你说，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一样漂亮！” “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唔，都喜欢。” 林殊颜笑眯眯地继续问：“那你要做我男朋友还是她男朋友？” 任星玮抿嘴点点头：“看这样子，我只能两个都要咯。” 一个妇产科的女医生从两人旁边经过，见鬼似地瞪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正闹得起劲儿呢，对周围人的白眼一点都不在意，继续跟在那医生后面，往楼梯间走去。 医生见身后有人，加快了脚步。 楼梯间人少，两人自然地放低了说话的声音。 而却因此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要四个月胎儿的检查报告？这倒没问题，但屈灵你本来就没怀孕，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啊，再下去就真瞒不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尽快吧。” 窸窸窣窣的讲话声还断，林殊颜拽了拽任星玮，抬头看了他一眼。 任星玮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便说：“算了，我们去坐电梯吧。” 上了车，任星玮想起于宏交代林殊颜多照顾于晨的那句话，不由好奇问道：“于晨她怎么了？” 林殊颜只能把今天现场的各种混乱情感纠葛等等状况详细地说了一遍，辅之以自己的揣测，很是遗憾地说：“所以这件事似乎是无解的，只能看他俩人各自安好了。” 任星玮叹了口气：“景杰他过去一向贪玩，我就怕栽跟头，没想到果然还是……” 车子开在路上，而任星玮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虽然于院长说是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早晨准备与I&M会晤前他打来的那个电话，明显语气和态度就不对劲儿，如果只是身体上的一点儿毛病，他实在不会来麻烦自己。 再强大的人，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才会求助别人，在别人身上寻找安慰和支持。 “不行，我还是得回医院再问问清楚！”任星玮调转车头。 晚班高峰期，一路堵车，任星玮和林殊颜回到医院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两人穿过妇产科时，碰巧又见到了刚才遇见的那个医生，正将一份报告转交给了一个年轻姑娘，交代着：“你快点吧，否则真来不及了。”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只是一脸倦容，脸色并不太好看，勉强笑了笑：“谢谢表姐，让你做这种事真是太对不起你。” 应该就是医生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叫屈灵的人。 表姐医生有些烦躁，只说：“等你拿到钱再说谢的话吧，说别的有什么用！” 而替于宏看病的那医生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下班，就被任星玮和林殊颜逮了个正着。 “医生，我是于宏的学生，他下午来找过您的，”任星玮急迫地恳请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老师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第60章 直面相对 聂景杰在任星玮家住的时间不久，但因为聂大少爷擅长买买买和瞎折腾，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挺多的，搬出来时，他叫了好几个人来帮忙，大包小包地拖进电梯。 他最后锁上了门，在路过于晨家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门。 这是周末，她肯定在房内，但他没有勇气去敲门，也没有勇气跟过去那样死皮赖脸地黏着她。 她要的是安全感，可在他过往和现在的词典里，却压根儿就没有这个词。 没有的东西，要怎么才能给对方？ 也不知在门外站在多久，他缓缓垂下眼眸，一滴泪水落在了她门外的地砖上，慢慢晕成了一块深色，将他与她全都往无尽的深渊拖拽下去，回不到当初，也找不到出口。 她正站在门后，透过猫眼看着他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等着父母批评或者原谅。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批评，更不会选择原谅。 林殊颜把刚炒好的菜端上桌，轻声说：“晨晨，来吃饭吧。” 于晨回过头，走到餐桌旁坐下来，瞄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别老呆在我家行不，该回哪儿会哪儿去，你还真担心我从这里跳下去不成？” “我倒不怕你跳楼，我就怕你吃不饱，饿瘦了，这样子我在你旁边就会显得跟木桶一样，”林殊颜笑嘻嘻地咬着筷子，“所以我得确保你别瘦下来就行。” 于晨漫不经心地夹着菜往嘴里送，又继续赶人活动：“我说，这大周末的，你要不去陪陪任星玮？” “他没空，他去找于院长了。” 于晨皱眉：“找他做什么？” 林殊颜心里酸涩了一点，但她和任星玮商量过，于宏的病还是先瞒着于晨，毕竟要于大小姐一下子接受生命中两个男人都正渐行渐远这事儿，只怕是会让她一时无法承受。 她于是说：“不就是讨论讨论学术问题嘛，难道还约着一起涮火锅喝啤酒？” 于晨心不在焉，也没在意林殊颜的神色和回答，继续说着：“我昨天看新闻见到你家任星玮了，媒体都快把他夸成下一个比尔盖茨和乔布斯了，你好好盯着他，小心别让他膨胀了哦。” 林殊颜嚼着菜：“哦？我家任星玮？” 好像有种所有权既定的感觉，这种感觉还不错。 “我是说，两个人的相距不能太大，任星玮太优秀的话，你也得迎头赶上才行，”于晨谆谆教导，“两个人的人生不能一起成长的话，感情肯定也是长久不了的。” 林殊颜看着她。 她什么道理都懂，活得也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就算她喜欢聂景杰，她也绝不会允许他破了她的底线。 也正因如此，她现在才会那么痛苦。 可要是她不坚守着这些底线，她或许会更难过。 “既然要继续读书，就好好复习吧，”于晨也没什么心思吃饭，碗一丢筷子一放，拽起林殊颜，“滚回家好好学习去，别老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林殊颜被于晨连哄带骗地赶了出去，无奈地看着她把门关上，只能灰溜溜地准备回家。 刚走出小区门，抬眼却见聂景杰那辆X5停在路边，似乎在等她。 “你不是早上搬走了吗？”林殊颜坐进车里。 “本来我都到家躺着的了，但你男朋友赶不及时间，就拜托我来接你去他家嘛，我这不勉为其难嘛。”聂景杰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嘿嘿笑着。 “去他家啊？”林殊颜脸上红着。 她和任星玮在一起也没多久，虽然他的爸妈之前都见过了，但那时候的确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以周玉婷为中介来见的。 这次去他家，算是正式以女朋友身份见家长了吗？ 聂景杰开车望着前方，继续打趣：“心情激动吧？放松放松，深呼吸一口气啊！他爸妈都那么喜欢你，见家长什么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说不定就找了个大师给你们算算生辰八字，订个婚期什么的。” 林殊颜憋着气，脸上绷不住地开始笑。 “哟，颜颜小学妹那么开心啊，”聂景杰跟着笑，而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凝固了，声音压了下去，“不过大概……大概星玮又要当我一次伴郎了吧……” 林殊颜这才敛住了脸上的笑容，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眼里有泪光点点。 “你又要……”林殊颜说，又连忙换了措辞，“你要结婚？” “大概吧，我大概……大概都要当爸爸了，”聂景杰苦笑一下，“早上她把孕十六周的报告送到了我家，说是孩子大了，如果再不结婚了就不能打掉了。我妈又是那种老好人，觉得流产对女人伤害大，劝了我好几个小时呢。” 十六周？四个月？ 林殊颜想起前几日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叫屈灵的姑娘，她脸色不太好，但身材还是十分苗条纤细的，也看不出怀了孕。 就那么一点点大的肚子，胎儿就已经在其中发育好了？ “四个月……会有孕相吗？”林好奇少女殊颜问。 “看情况吧，”聂景杰答，“好像有的会比较突出，有的又几乎看不出来。” 他说着，斜眼瞥了一下林殊颜的腹部。 林殊颜连忙捂住肚子：“我没有！” “没有？”聂景杰略带苦涩地打趣着笑，“你这肚子都比我那个不知道怎么招惹来的结婚对象的肚子大！” 林殊颜气得用力收腹，嘟囔：“说不定她真的是假怀孕呢！” “像你之前来捣乱那一次？”聂景杰不屑地笑笑，“我也希望她是假的啊，就算来骗点钱也好，但我妈盯着她一步步地验孕了好几次，真的是两道杠，做不了假。” 林殊颜沉默。 就算她再是个不谙世事的人，也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而聂景杰一时自言自语地开始说道：“像你和星玮这样真好。我多希望能回到三年前，重新认识她，好好地追求她，趁早跟她表白。只可惜，唉，这可能没有这种机会了，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殊颜跟着他的语气而心疼起来：“聂学长……”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不就发发神经随便感叹几句嘛，”聂景杰伸手一把擦过眼角，吸着鼻子，继续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星玮跟你在一起之前干过一件事，你的微信头像不是红色围巾的猫嘛，他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发蠢了，想暗戳戳地跟你头像组个cp，居然去找了只戴绿色帽子的猫，哈哈哈哈哈哈绿色帽子，亏他也有那么傻不拉几的时候。” 心里甜丝丝的，有蜜糖流过。 但她看着聂景杰这苦闷的样子，却也无法接他的话。 说什么都会刺激他，都像是在变相秀恩爱。 而此时痛苦的不仅是他，还有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她又哪里能完全开心得起来？ 车子到达任星玮家时，任星玮的车也刚到。 聂景杰跟任星玮打过招呼，也不想留下来看人家两人恩恩爱爱，找了个借口就跑了，连车尾灯都显出了一股浓重的落荒而逃的味道。 林殊颜遗憾地叹气：“看来，晨晨也只能是他不忘而不可及的白月光了……” 任星玮说：“你也是。” “嗯？” 任星玮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牵住了她的手：“我的白月光是你，朱砂痣也是你。” 这几天林殊颜每天都会抽空往任星玮给她地址的那别墅里送东西，那别墅没人住，空空荡荡的，她以为只是这一家人还没来得及搬家，谁知道原来人家家里不止一栋别墅。 现在眼前的这一栋就明显地比那套还大些，有花园有泳池，居然还建了一个小篮球场，可以玩三对三斗牛。 嘤嘤嘤有钱人真好。 院子前，可爱的盛女士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那里迎接她了。 A3大小的纸铺满了桌面，一片白花花亮闪闪的，全是盛月亲自过目挑选出来的婚纱样式。 林殊颜目瞪口呆地站在桌前，听着从美国专程飞来的华裔设计师详细地介绍着每一款的风格和特色，但似乎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手肘子捅捅任星玮，小声说：“怎么回事？” 原以为是第一次正式见他爸妈，她还认真做了一通心理建设，没想到他们把这一部直接跳过，进入下一道流程了。 要下一次来他家的话，大概该商量备孕了。 小林同学一阵发寒。 任星玮耸耸肩：“我妈突然通知的，我也只是参照执行。” “那我怎么办？” 任星玮睨着她笑：“那你也参照执行吧，现在就选，婚，纱，吧。” 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有暧昧气息，林殊颜吸了口凉气，抖抖浑身的鸡皮疙瘩。 任振邦从楼上下来，林殊颜收起鸡皮疙瘩，连忙立正行注目礼。 任振邦看起来心情十分畅快，毕竟儿子刚刚给他赢了个巨大的面子和市场，而此时看着未来的儿媳妇，也觉得她身上似乎也开始带着某种旺夫的气质了，笑着摆摆手说：“殊颜你慢慢选啊，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再重新设计，一定要你自己完全满意为止。” “不不不，不会……”林殊颜吓得急忙低头去看那些设计图。 不对不对，不是那么个情况啊！ 不是说好了一年之后再讨论下一步问题的吗，怎么现在就要选婚纱了！ 设计师跟个读心器一样，立马开始介绍：“我们婚纱制作都是全手工的，在订了款式后，还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去寻找合适的面料，所以制作周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当然您也不必担心身材变化的问题，就算产后有微微发胖也没关系，我们会预留一些改型的空间。” 说完，她低头看了一下林殊颜的小腹。 林殊颜：“……” 刚刚才被聂景杰嘲笑了一通，现在又被设计师给误会了…… 这段日子每天每顿饭都被任星玮盯着，都吃成了球，是真的要减肥了嘤嘤嘤。 送走设计师也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林殊颜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和这家人一道吃晚饭。 席间听着任振邦和任星玮闲聊着公司的事儿，盛月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戒指的设计图很快就能到啊婚礼的酒店也已经差不多选好了等等等等，她开始有些恍惚。 自己是这家人的一部分吗？ 好像有点开始融入的感觉，开始慢慢觉得踏实并温暖。 她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下任星玮，而他也几乎是同时觉察到她的目光，也望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可是，真的要和他结婚了吗？ 好像都没太多恋爱的感觉呢。 晚饭后，任星玮开车送林殊颜回家。 “有心事？” 林殊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觉得有些恍惚，好像才跟你在一起，但在别人的眼里，我们都要结婚了，特别不真实。” 车子在小区门外停下。 任星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向她：“怎么样才真实呢？” 林殊颜红着脸缩了缩：“不知道。” 任星玮牵过她一只手，低着头，盯着她的指尖，说：“我以前看过钱钟书说的一句话，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到你之后，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别人……” 林殊颜心跳陡然加速。 “重新遇到你之前，我被我爸妈催了好几年，但始终觉得心里的那个空缺是留着那个电脑桌面上的女孩的。然后你出现，严丝合缝地补上了那个空缺，”任星玮声音温柔得如夜色一样流淌，“大概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想恋爱，更不想结婚，但幸好是你，我觉得我……” “等等！”林殊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嗯？” 林殊颜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我们拍张照，做头像，免得你又要当戴绿帽子的猫。” 任星玮：“……” 不对啊，我好不容易才烘托得那么甜蜜的气氛，你就这样残忍地打破了？！ 第61章 借酒消愁 尊敬的任星玮学长亲自把他和林殊颜的合影设为了微信头像，还特别细心地把照片原图发到了聊天群里，很久没有大新闻来八卦的群终于再度迎来的勃勃生机，砌楼速度堪比社会经济发展的大步伐。 更重要的是，任学长天仙下凡，居然有心情跟学弟学妹们聊起了天。 “恭喜两位贺喜两位！顺便问问什么时候结婚？” 任星玮：“初定在明年六七月吧。” “结婚时会邀请群友们现场观瞻吗？” 任星玮：“要不到时候我在群里随机抽十个人发请柬？” “学长，听说你妈妈给文学院投了个奖学金？想问问什么时候你也给学校投一个啊，让我们非文学院的也能沾沾光？” 任星玮：“这个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我妈妈的确是我们学校文学院毕业的，所以我想她给文学院设立奖学金也是为了回报学院的培养吧。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一定会给学校捐助一笔的，只是到时候可能要征求一下我爱人的想法了，毕竟婚后财产是她来管。” 拿着手机旁观现场Q&A的林殊颜：？？？ 我怎么不知道这婚后财产的事？ 任星玮你真会推卸问题！ “学长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呜呜呜呜呜天见犹怜啊！” 任星玮：“抱歉，真的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我只喜欢过殊颜一个人，也只会喜欢她一个人。” “咦？我好像听出点话外之音，‘过去’是什么意思？” 任星玮：“大四时有传言我暗恋过一个女孩，的确是。但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谁，后来才知道她和我女朋友是同一个人。” 把这话给澄清了比较重要，免得以后又有人在小林同学面前提起什么过去的暗恋对象的事，让她郁闷半天还不肯说出来，让他表白了两次都险些失败。 群里各种艳羡的表情图几乎把所有人都淹没了，一阵啊啊啊啊和嘤嘤嘤嘤的象声词不断交替出现。 林殊颜坐在床上，看着任星玮那么直白赤裸的表白，羞得完全没眼看下去了，扑在床上，卷起被子捂住头，“嗷嗷嗷”地乱叫了半天。 这就是任星玮要给的真实的恋爱感觉吧？ 周玉婷在外敲门，骂：“大半夜的不睡觉乱叫个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林殊颜从被窝里钻出来，“明天要论文答辩了，激动！” “知道明天要答辩还不快睡觉，小心学校给你扣了毕业证书！” 任星玮还在笑眯眯地继续和群友们一问一答时，终于忍受不了的聂景杰给他私发来了信息：“停停停停停！停止你的秀恩爱活动！知不知道有人刚失恋啊？你这样真的好吗？” 任星玮：“你家有酒吗？” “有，正在喝。” “那我来陪你。” 聂景杰爸妈都有事不在家，家里没人管他死活，于是他借酒消愁，整个人已经差不多瘫在沙发上不能动了。 面前的茶几上歪歪倒倒的一堆白酒红酒啤酒，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任星玮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瓶子一个个地摆放好，才又自己去找了个酒杯，倒了半杯啤酒。 聂景杰斜眼鄙视他：“就喝那么点？看不起我啊？！” “明天还有事，殊颜明早答辩，我答应了会去看她的，”任星玮还是又再多添了一点酒，“下午公司有会，董事会会决策让我接手更核心的工作了。” “真好……”聂景杰歪了歪身子，熏红的脸上露出一点艳羡之色，拿起酒杯，用力碰了一下任星玮手里的杯子，杯中酒乱溅，他又仰头一口喝下去，急了些，呛得咳了好几下，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其实，我也想为了她，变成更好的人，”聂景杰醉醉熏熏说，“你那……你那屋子里的书，我可基本上都翻了个遍呢……可我没有机会了……她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说着，他又用力撑起身子，晕乎乎地去摸酒。 任星玮于心不忍，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劝说：“景杰，你别喝了。” 聂景杰手里没了酒瓶，就像突然没了支柱一样，身子往任星玮身上一倒，差点就把他给扑在地上。 还好任星玮强撑住没摔下去，连忙扶住他。 聂景杰已经差不多醉得快不省人事了，鼻涕眼泪口水全往任星玮身上蹭，黏黏糊糊，五光十色的。 任星玮嫌弃得想躲。 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又开始嘤嘤嘤地压抑着哭起来，抱着任星玮，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任星玮认识他那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他那么悲痛过。 大概人在动了真感情后，才会懊恼过往做过的一些悔事，遗憾没有在最好的时光里陪在她的身边，也没有把最好的自己留给最想要的那个人。 聂景杰在他身上磨磨蹭蹭了半天后，才终于睡沉了下去。 任星玮费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在沙发上放平，又找了条毛毯来给他盖上。 当然有那么一点点洁癖的任学长还特别好心地替他把桌上地下的秽物酒渍全都收拾干净，喝完的酒瓶扔进垃圾箱，没喝完的重新封装好放回酒柜，拖了两遍地，最后还找了块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于是聂大少爷哼哼唧唧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起来睡得更香了。 任星玮不禁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骗来替他善后打扫卫生的。 忙完一切，任星玮在一旁坐着歇了好一会儿，确定聂景杰不会出什么事了，才刚准备走，聂景杰放在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一条微信传了进来。 而他目光如炬，瞅见了聂景杰备注的发信人名字。 ——“屈灵”。 屈灵？ 鬼使神差间，任星玮拿起了手机，对着聂景杰的睡脸面部解锁。 屈灵：“景杰，你考虑好了吗？” 聂景杰过去的确交往过不少女朋友，但从来没有主动带给他见过，要说见过的，不过就是不小心在街上或者学校里遇见。 所以这个叫屈灵的姑娘，他的确从没听聂景杰提起过，大约只是他随意交往过的其中之一吧。 任星玮点开了屈灵的头像，又翻开她的朋友圈里的自拍照，再三确认了好几遍，的确是那天他和林殊颜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人，名字和相貌都对得上。 回想着医院里所听到的对话，任星玮深吸了一口气，回复：“你想怎样？” 屈灵很快回了信息：“我知道你不想娶我，我之前也说得很清楚了，你要么给我五百万，否则就跟我结婚。” 实在太沉不住气了，一开口就抛了底牌。 任星玮还没回复，屈灵又发了信息过来：“我知道你喜欢谁，就是那天我在你们公司见到的那女的吧？” 任星玮回：“那又怎样？” “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住哪里。” 任星玮额上突突乱跳，手心满是汗，不知道屈灵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他终于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要钱没有，要人有一个，我跟你结婚。” 顺手还在后面加了个爱心符号。 一阵恶寒。 也不知道对方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还是被惊吓砸晕了脑袋，半天都没回复。 任星玮再发信息：“小灵你还在吗？” 屈灵大概终于清醒了过来：“做什么？” “明天我陪你去产检。” 屈灵姑娘大概又晕了过去，这次差不多十分钟后才回复信息：“不用了，我前几天刚产检了。” “多一次不多，”任星玮一边拿自己的手机查询着有关产检的问题，一边打字回复，“我听说四个月的宝宝已经发育得很完善了，我想去看看它长什么样。对，我家有亲戚是在医院妇产科工作的，我带你去，看看孩子是不是正常发育的。” “我表姐也是在妇产科的，难道她还能看错？” 表姐？对了，在医院见到的屈灵的确叫那医生为表姐。 任星玮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都能感受到那边愈加强烈的不安，于是倒也没有继续咄咄相逼，转而温和地退了一步：“既然是你表姐，那我相信她的技术。这样吧，明天你带我去见见你表姐，我也好当面咨询她一些问题，如何？” 如果估计没错的话，这样以退为进的谈判手法，是肯定会逼得对方就范的。 因为她不答应的话，说明心中有鬼。而她只有答应并且与她表姐里应外合，才能显出对这件事情的真挚。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屈灵终于回了信息：“好吧。” 放下手机，任星玮看着聂景杰睡熟中又眉头紧皱的样子，盘算了一圈接下来的计划。 男主角怎么能缺席剧本策划呢？ 任星玮坐在一边，看着时针走到凌晨四点，推了推聂景杰：“行了，都睡了六个小时了！” “别……别烦我……”聂景杰嘟囔了一声，朝里面翻了一下身。 “醒醒，别睡了，有正事！”任星玮又再推了聂大少爷好几下，这人就死活不肯醒过来。 他只能使出必杀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于晨来了。” “啊？！” 聂景杰立马就像装了弹簧一样地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但两眼昏花，只顾着左右去看，好一会儿眼前才清明起来。 眼前除了任星玮，哪里还有其他人啊！ 聂景杰浑身骨头都像被揉捏碎了，脑子里神经乱跳着，像是清醒了，又像是在醉在其中。 他拼命地揉着头皮，嘀嘀咕咕骂着任星玮听不清的话。 任星玮把他的手机甩到他手里：“你看看。” 聂景杰扫了一眼，差点就一个扫堂腿给任星玮甩过去了：“你疯了吧！你要我死啊！” “到时候我让殊颜也约着于晨一起去。” 聂景杰呆了一秒，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发上，生无可恋说道：“你要不直接给我一刀，捅死我算了。” “要死的话也得见了于晨再死，死在她怀里才值得，”任星玮把他拉起来，“你听我说，前几天我和殊颜在医院的时候，见过这个屈灵……” 第62章 去孕检 林殊颜小朋友运气十分好地抽到了最后一个答辩。 很多先答辩完的同学已经离开现场了，房间里没剩下几个人，就算出丑也没几个人能看到了。 而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五个答辩专家被一堆学术垃圾折腾了一整天，也已经疲累不堪了，就算林殊颜的论文写得还算不错，但他们已经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漫不经心，脸上全都写满了“我想回家”几个大字。 坐在答辩位上的小林同学也有些魂不守舍，左顾右盼了半天，却还是没见任星玮的人影。 当答辩专家示意她开始陈述时，她甚至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开始有点结结巴巴，更紧张了，手一抖，PPT遥控笔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捡笔的时候，一个专家竟发出了一声叹气。 完了完了，这是要被挂的节奏吗？ 我还能不能顺利毕业啊！ 小林同学慌得有点不知所措，笔被她指尖一碰，滚得更远。 她眼看着那笔咕噜咕噜地滚远，整个人差不多都要从桌子下爬过去追了，却见那笔停在了刚刚进门的一人的脚下。 那人弯下腰，替她拾起了那支笔。 她连忙爬起身来，迎面就见了任星玮浅浅带笑的脸。 瞬间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任星玮将笔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轻声说了句“加油”，然后转身坐去了观众席。 她乱跳而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而剩余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无声地尖叫了起来，迅速开始发挥了劳动人民传播讯息的快准狠特色，各种聊天群立马开始转发讨论任大学长现身文学院论文答辩现场事件，图片和视频开始病毒式传播。 就在林殊颜同学还在侃侃而谈的时候，这本来都已经空旷了的房间内开始有人不停今日进入。 任星玮周围也迅速围上了一圈人。 几个专家一边听着林殊颜陈述，一边讶异地看着房间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直接把大门都给堵了起来。专家们什么场面什么阵势没见过，但此时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专家甲：“什么情况？” 专家乙：“因为论文写得太好了吗？” 专家丙：“论文是不错，但也不至于那么多人来围观吧？” 专家丁：“要是我们不给过的话，这些学生会不会打我们？” 专家戊：“哪有那么夸张，这文章本来就写得挺好的啊，肯定过肯定过。” 甲乙丙丁齐齐看着专家戊：“你是怕被打吗？” …… 林殊颜汗涔涔地感受着这房间里逐渐升高的温度和还在不断增加的围观群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做着最后的总结陈词：“感谢各位专家的指导。这篇论文还有很多欠缺，我一定会在将来的学习过程中查缺补漏，也争取有机会能够继续从事研究。” 一时房间内静了下来，没人应答。 她心慌意乱地看着几个专家，又忍不住转头望向了任星玮。 得，坐在任星玮左右的两个女生一人拿着个手机正在自拍，顺便把任星玮框入镜头呢。 任星玮也正望着林殊颜，无辜地眨眨眼。 林殊颜用唇语：“鼓掌啊！” 终于，在任星玮的带头鼓掌下，其余人跟风，打破了现场的宁静，几个还在叽里咕噜讨论问题的专家也回过神来，跟着拍手。 林殊颜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嘴角向上弯了起来。 专家们随便提了几个问题，心态已经十分好了的林殊颜同学均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这表示，四年大学生活算是画上了一个比较圆满的句号。 还有他在现场，真是再好不过了。 任星玮牵着林殊颜，挤出了答辩现场。 林殊颜一脸轻松，伸了伸懒腰，笑眯眯地对任星玮说道：“终于顺利完成了一件大事。” 任星玮摸摸她的头发：“我家小姑娘真棒。” “有奖励吗？” “当然有了。” “我能听听是什么奖励吗？”一个女生突然挤到林殊颜旁边，一脸八卦，“是奖励求婚吗？” 林殊颜一脸黑线，还没开口，任星玮冷不丁地在旁边替她回答了：“那就奖励今天下午去医院做个孕检吧。” 女生：！！！ 林殊颜：？？？ 林殊颜站在医院门口等得花儿都要谢了，终于盼来了于大小姐十分耀眼的帕拉梅拉。 ……以及十分耀眼的于大小姐本人。 她穿得跟要去走T台似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卷起了大波浪，还染出了五颜六色的炫彩效果，让人不禁想起了KTV里的浮夸灯光。 而林殊颜还沉浸在于晨这光怪陆离的装束中时，于大小姐一下车后就已经开始骂了：“孕检建档？你和任星玮才在一起多久就怀孕了？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任星玮脑子进水了？再说了，要是真的怀孕了，为什么他不亲自陪你来？真不是个东西！” 林殊颜赔着笑：“他这不忙嘛……” “忙？”于晨嗤之以鼻，“追到手了就开始忙了？之前我怎么没见他那么忙？况且是孕检那么大的事情，他就甩手让你一个人来了？他也放心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自己来？对对对，他不放心，所以他还让你拉上我作陪？知不知道老娘很忙啊！” “也不能这么说啊，”林殊颜被于晨这一系列连珠带炮的诘问弄得差点没喘过气来，只能玩挽着她的手，小心讨好着，“算了算了，你回头再骂他吧，怎么骂都行，但先陪我进去啊。” 还没到妇产科诊室门口，走廊上拥挤不堪的盛况就已经令于大小姐不高兴了：“怎么约这家医院？就不能找个人少的吗？” “这家医院……技术好。”林殊颜就快憋不住了，抬着眼到处去看，不知道今天那位男主角怎么还不出现。 而于晨已忍不住大手一挥：“换一家，走！” “已经交过钱预约好了。” “姐还缺你那点钱了？”于晨白了她一眼，“大不了你付了多少钱，我十倍转给你得了……” 而于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人群中的聂景杰和屈灵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愣住，目光突然便呆滞了下来。 聂景杰小心地搀扶着屈灵，屈灵的头半靠在他的肩膀上，苍白的脸上有着某种幸福的红晕，而聂景杰也是满脸笑意地低头望着她笑，亲昵地说着什么。 只是他的笑容在望见于晨的一瞬间凝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全新造型给吓傻了。 而就像是变戏法儿似的，他立马就换上了一脸的疏离。 感觉浑身上下被泼了一盆冰水，凉透心了，还被推到了冰天雪地中催着冷风。 于晨身上一寸一寸地冻结，而聂景杰则是完全没看见她的表情神色一样，旁若无人一样地揽过屈灵的肩膀。 她靠在他的身前，直径走进了诊室。 眼睛好疼啊，像被无数的针刺在了里面，眼泪止不住要流出来，但就怕哭出来的时候，却是淌出了血。 “怎么了？”林殊颜推推她。 于晨没回应。 林殊颜拿着病历本，兴高采烈地说道：“走吧，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于晨往诊室走去。 于晨脚下灌铅，林殊颜拽得浑身冒汗，好不容易才把她推到了诊室门口。 “下一个就到我了，”林殊颜哀求着，“你陪我进去吧？” 于晨抿紧了双唇，脸上苍白。 而此时诊室内正是聂景杰和屈灵。 表姐医生正在口若悬河地说道：“是的，HCG值已经很高了，前几天我已经替小灵看过了B超，倒是也没必要再看，差不多就这样吧。下一位病人呢？” 林殊颜一听这话，知道时机到了，也不管于晨了，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就立马冲进去，叫道：“我！” 表姐医生一见林殊颜，恍然了一下，与屈灵立马对视了一眼。 而林殊颜则根本没有去看聂景杰，如同陌生人一般，对着表姐医生和屈灵笑了笑：“是你们啊，真巧，我们前几天见过啊。” “是……吗？”屈灵挤出一点难堪的表情，连忙站起来，拉了住聂景杰，“我们走吧。” “不是啊，不是说了今天让我看看孩子的B超吗？”聂景杰不肯走。 “人家下一位病人都进来了，”表姐医生有了一点怒容，“你俩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林殊颜摆手，一脸纯良笑容，十分宽容理由的态度，“医生您就给他们看看吧，不行的话听听胎心也可以啊，人家当爸爸的关心孩子，想看看宝宝长什么样也正常啊。” 而她说到这里，突然私是顿住了一下，好奇地看了屈灵一眼，又无比怜悯地盯住了聂景杰，眨了眨眼。 屈灵被她这不知何意的眼神弄得有些慌了，大概觉察到这姑娘来者不善，甚至大概还记得那天她和表姐医生之间的对话，用力地甩开聂景杰的手：“你不走我走了！” 林殊颜轻咳了一声，从聂景杰面前经过，唇角勾了一下。 而聂景杰则得了信号，大步朝前去拉屈灵的手，一下子绊在了林殊颜故意伸长的脚上。 他整个人朝前，扑向了屈灵。 屈灵闻声回头，瞪大双眼。 而聂景杰则是一声大叫，抱住了屈灵，两个人双双摔在了地上，滚了半圈。 表姐医生惊得站起身来，桌子被她撞得哐哐响。 而林殊颜则立马跳起来，对表姐医生大叫道：“医生医生快点！快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而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于晨一听聂景杰这一声的大叫，脑子一懵地立马推门冲了进来。 眼看着聂景杰和屈灵还抱在一起躺在地上，她一股血冲上脑门，劈头盖脸就骂上一声：“你俩在干什么！” 屈灵一抬头见了于晨，本来煞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第63章 我爱你 表姐医生扶起屈灵，关切地问了一句。 而林殊颜则还在旁边跳脚叫嚣着：“医生，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不小心绊到了他们，您赶快给她看看宝宝还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会承担的！” “不用了……”屈灵轻轻推开表姐医生。 聂景杰也立马戏精上身，指着林殊颜跳起来三尺：“你谁啊你！走路没长眼睛啊！要是我老婆出了一丁半点儿问题，你信不信……” 他话还没骂完，林殊颜眼泪珠子跟断线了一样就往下掉。 她立马转身朝向医生，抓住她胳膊，差不多是要跪下来了：“医生，您赶快帮她检查一下啊，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了，我……我我我……我就……” 于晨听到聂景杰说出“老婆”两字，本来是有点胸闷心痛的，但她于大小姐也不是傻子，这两人假装不认识，还装模作样地又骂又哭，就知道葫芦里卖了别的药。 现场情况看起来并不允许她在这里，她小心地瞥了聂景杰一眼，垂下头，说句“打搅了”，立马退出了房间。 有于晨这一尊大佛冷眼旁观地亮过相了，屈灵还不敢怎么造次，可怜巴巴地望着表姐医生接下来的操作。 表姐医生被林殊颜拽着晃来晃去老眼昏花，在分析总结了眼前的情况之后，果断说：“行吧，你跟我去做个B超看看情况。” 聂景杰和林殊颜同时开口：“我也去！” “你……你男的不能去！”表姐医生脸上抽搐。 林殊颜眼巴巴看着她，哽咽着说：“那我一定得去，我一定要确认孩子是安全的，否则我良心不安，医生，求求你了。” 聂景杰也急忙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指着林殊颜说：“医生，你就让她跟着进去吧！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好找这女的算账！” 表姐医生和屈灵迅速对视，心电感应了一通，然后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不行不行，要尊重病人的隐私，你们都先出去！”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就开始赶人。 林殊颜和聂景杰被迫退出了诊室。 于晨抱着手，站在不远处，一头诡异的大波浪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聂景杰下意识地想往她走去，她有些厌恶地垂下眼，侧过身不看他。 他停住脚步，按下心跳。 还不到时机…… 而林殊颜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又敲了敲诊室的门，听见表姐医生说了“请进”，她才开门进去，看到那两人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连忙说：“抱歉，我忘记拿我的包了。” 表姐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拿了包赶快滚蛋。 她从椅子上拿过包，又取出了放在包里的手机，一副惊讶的表情：“咦？我的手机怎么开着录音功能？” 这下，表姐医生和屈灵呆住，脸上五光十色。 按原计划，聂景杰掐准了时间走了进来。 林殊颜当众打开了录音。 屈灵：“表姐，你赶快给我重新做一份孕检报告啊！” 表姐医生：“别闹了屈灵，这事儿你瞒不下去了，我不能再帮你做这些事情了……” “可是我……” 屈灵手脚不听使唤，极度慌乱着站了起来。 林殊颜只关掉手机，没说什么，也没看聂景杰，径直地便出了诊室，跑向了远处的于晨。 于晨憋了好久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你们耍我？林殊颜你真是越活越胆大了啊，你和聂景杰究竟是要演什么！” “晨晨晨晨……”林殊颜灵巧地避过了于晨抓来的魔爪，猛地发现她居然重新做了指甲，这鲜红的指甲，这长度，足以充当杀人工具了，令人心惊肉跳，还好没被抓到，“你的九阴白骨爪小心点别毁了我的盛世美颜啊，否则我不给你听这段精彩录音了！” 说着，她在她耳边打开了录音。 这边的录音刚听完，那边聂景杰也一脸轻松地从诊室走了出来，关上了门，目光灼热清澈，遥遥地望向了于晨。 于晨收起了准备掐死林殊颜的爪子，转身就走。 “晨晨！”聂景杰急扒开人群，追了上来。 经过林殊颜身边时，他朝她感激地笑了一下。 林殊颜忙说：“别耽搁了，于大小姐穿高跟鞋也能跑得贼快！” 于大小姐一骑绝尘，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也能快速地闪过人群，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而曾经在百花丛中倒腾了许多年还沾染了不少花花草草的聂景杰却是磕磕碰碰地才从人来人往中挤出身来，远看着于晨身影已经飘然地到了她那辆拉风的车边，急得大叫：“晨晨，晨晨你等一下我！” 于晨钻进车里。 聂景杰死都不顾地百米冲刺上去，在她点火发动的瞬间，拦在了她的车前。 于晨开窗就骂：“你给我滚开！” 聂景杰摇头。 “信不信我把你给碾了！” 聂景杰一步一步地朝她车走去，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踩上了油门，车子发出流畅的一声轰鸣。 聂景杰脸部肌肉明显地抽了抽，要说不怕死的话，他绝对怕死，还怕得不行了。 ——要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法和她在一起了。 于晨软下了脚，侧过脸去，眼角一滴泪滑落，她急忙伸手去擦。 聂景杰抓住这一刹那的空挡，一步跑了上来，拉开驾驶室的门，抓住了她的手，又无辜可怜地叫了一声：“晨晨，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和好行吗？” “冤枉？”于晨哼了一声，眼泪还是不忍住地又继续淌了出来，“谁不知道你聂大少爷到处沾花惹草的风流往事啊，今天一个屈灵，明天还有谁，后天大概都把孩子送到你家了吧？”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聂景杰看着她落泪，心口像被谁掐得紧紧的，眼睛酸疼，“好吧，我以前是那样是我错了，我也已经受到教训了，可我以后我真的……” 于晨打开他的手，骂道：“滚！” 聂景杰顺势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她从车里拉了出来，又哄又对天发誓：“晨晨，我发誓以后真的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你信我一次好吗？就一次……” 她被他整个人抵在了车上，左右动弹不了，被迫直视着他的双眼。 他眼里满满的血丝，又因眼中有泪而连眼眶都显得通红，估计也好几天没刮胡子也没好好洗脸了，脸上一片惨不忍睹乱七八糟，反而显得有点颓废，几分可怜巴巴。 不，不能心软！ 她咬着牙：“滚开！” 他眼里闪烁了一下，声音无奈低了几分：“晨晨，你是在使性子，还是真的……” 她怒瞪了他一眼：“我说过我的底线！”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迫地说，“绝对不会跟那些和别人有孩子的男人在一起，不管有没有生下来。我真的没有过，我发誓，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说完，他顿了一下，眨眨眼，很是谦卑认真地问：“和你能有吗？” 于晨：“……” “滚！” 聂景杰心头忽而一暖，一把抱住她。 于晨被他的双手抱得死紧，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大为光火，抬起了脚。 聂景杰下半身一紧，紧闭双眼，脸埋去了于晨颈窝处，哭丧着脸，扯着嗓子叫：“踢吧踢吧，反正你现在这一脚下去我大概就真的要断子绝孙了，这样你也就不担心了！” 于晨：“……” 聂景杰继续可怜巴巴地说：“……只是可能将来要委屈你了！” 于晨一下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敛住表情，顺便把膝盖也收了回来。 聂景杰抬起头来，把她把脸上乱飞的头发一点点地拨到耳后：“你这样的话，我就知道你对我下不了狠手了。” 于晨没讲话。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晨晨，我们不分手好吗？” 于晨抬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聂景杰咬紧后牙槽：“吃干抹净了就……”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他低头，用力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那现在做我女朋友好吗？都亲过了，你得对我负责！” “你……” “晨晨，”他又抱住她，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眼睛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停在于晨车旁的那辆车适时地开了车窗玻璃，正在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吓得连忙松开手。 苍天啊，在这里腻歪骚话了半天，居然不知道旁边这车里有人！ 车里这人也太沉的住气了，看了半天免费的狗血爱情连续剧居然不啃声，还想把男女主角都给吓死掉！ 一个有点熟悉的脸对着他俩笑了笑。 是那个急诊科的医生。 “我说，你俩还打不打架的啊？”医生笑着，脸上还有些遗憾，“我本来还想着你俩估计又得打进急诊了，我就不如在这里等着帮忙抢救。你俩咋就不打了呢，要不还是打一架吧？免得我在这里浪费了半天时间……” 于晨：“……” 聂景杰：“……” 医生开车先行一步，还不忘撂下了一句话：“下次急诊的时候记得还是点我啊，我可是急诊室的头牌！” 聂景杰气得发笑，对着医生车子的背影叫道：“再也不会来见你了！” 任星玮牵着林殊颜的手走了过来。 聂景杰上前跟他抱了抱，又对林殊颜说道：“多谢颜颜学妹帮忙了。” 林殊颜讨夸奖：“我演得怎么样？” 任星玮摸摸她的头：“跟早上答辩一样好。” 聂景杰：“演技还行吧，活脱脱的神经病样儿。” 林殊颜走到于晨跟前，拉住她的手：“晨晨，你别怪我骗你。” 于晨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瞧，之前我还哄了你好几天呢，给你做饭洗衣端茶送水的，就当做我的补偿行吗？” 于晨倒也没继续跟她扯这事儿，转头看着任星玮：“把你那房子卖给我怎样？” “哦？”任星玮睨了聂景杰一眼，揶揄道，“甜蜜回忆啊？” “我买我买我买！”聂景杰狗腿子继续上身魂穿，举起手来，谄媚的笑，“晨晨想要我就买，我买了送她当后天的六一儿童节礼物！” 于晨：？？？ 谁他妈要你的儿童节礼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聂景杰：“你破坏了我婚礼，那你就当我老婆吧。” 于晨：“你抢了我前男友，那你就当我老公吧。” 第64章 六一礼物 “景杰要送房子给于晨做六一礼物呢，那你想要什么吗？”任星玮开着车，问道。 “不用了，还真把我当小孩子啊？”林殊颜笑，“我才不过六一呢。” 任星玮嘴角弯了弯，又说：“但这样的话，好像会让我觉得很愧疚的啊，你和我在一起的第一个六一儿童节，居然什么都没有。” “呃，那就……一根棒棒糖吧，”林殊颜笑出声，耸耸肩，“反正都被当成是小孩子了，那我要草莓味的棒棒糖。” 任星玮拐过弯，进了一条小巷，在路边停了车，迅速下车跑进街边的一家小店，拿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回来。 林殊颜哭笑不得地接过棒棒糖，含在嘴里。 很甜，他送的第一个六一节礼物。 任星玮继续开车，又问：“真的不回来上班了？其实公司同事都挺喜欢你的，对了，有个叫李婷的，原来是在人力资源部的，我把她调来秘书处了，她说你曾经说过……” 林殊颜捂住耳朵，嘴里有糖，含混不清地叫：“不要讲不要讲，那些话我可能都讲不出第二遍来！” “好，”任星玮抿嘴笑，又稍稍沉默了一点，很是认真地说，“不过那些话，谢谢你，很真诚的，不论是我个人的角度，还是从公司的立场。” “但是，我突然不来上班的话，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她有些担忧，“柯宝楠和他二叔那边……” “不会，他们以后没法对我怎样了，而且正好你们这一批人员的实习期满，少几个人也是正常操作，”任星玮目光专注地望着前往，往南城开去，“就当作林殊颜同学表现不佳，被踢出我们队伍了。” “哪有！我在研发部表现可好了，这可是董事会亲自盖章的，”林殊颜坐直了，“哼，任总居然公报私仇，就这样给我实习期表现不好的结论。” 任星玮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那要我怎么补偿呢？要不，你在我这里直接正式录用，签订终生合同，如何？” 林殊颜含着棒棒糖，草莓味的甜一直流进心里。 看着他，也如有漫天漫地的甜蜜蔓延。 任星玮：“所以接下来，你就好好复习准备考研吧，表舅那边还等着你呢。” 林殊颜笑：“只可惜我们家邻居装修了好几个月都没完没了，我又马上被学校赶出大门了，得重新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学习才行。” “正好，我刚想送你一个看书的地方。” 车继续一路向南，转进别墅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林殊颜下车，满腹狐疑：“这不就是你让我送东西来的那别墅吗？” “对，你进来看看。”任星玮牵起她的手。 此前她来这里的时候，看得出这别墅已经闲置很久了，尘灰满地，院子里也是枯枝败叶的，而没想到这才时隔没几天再来，却见里外都已经重新打扫过一遍。 院里新植了花木，郁郁葱葱，室内焕然一新，窗明几净，添了整套的家具，厨房里用具一应俱全，就连卧室床上都放上了新的被褥枕头。 “这是……”她惊讶。 “给你好好学习的地方，你跟我来。” 她又跟着他上楼，进了书房。 偌大的书架几乎都是空着的，只有靠近书桌的那一排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书。 她走进一看。 很好，全是考研复习资料，英语政治专业课一样不落，要是这书房里再添上几把桌椅和投影仪，也差不多能开个考研补习班了。 “这里离你家不远，你可以每天早上来晚上回，要是天晚了也能住下来，我会让阿姨给你备好菜送来，或者你想自己做饭也行。”任星玮带着她参观了一圈。 “所以这房子……” “我妈转到我名下了，今天景杰不是说要送于晨房子嘛，我琢磨着一根棒棒糖当六一礼物实在有点不够意思，”任星玮笑眯眯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唔，对了，你盛阿姨还说啊，让我们结婚后就住这里，所以你提前来熟悉一下，跟它培养培养感情。” “说什么呢！”林殊颜面红耳赤，又问，“那，那我之前送回来的东西呢？” “都收拾好了。你非要还我妈，我只能让你先放在这里来了，”任星玮笑，“都是我的，也是你的。” 所以林殊颜小朋友累了好几天，把盛月送到她家的东西搬到了这房子里来，结果任星玮直接把房子都给了她。 这不是就是白忙活了一趟吗！ 在征得周玉婷同意后，林殊颜也开始了每天打卡似的读书生活，早出晚归，不亦乐乎。 而天辰科技和I&M达成了战略合作关系，任星玮被委以重任，手头上的工作也越发繁重起来，偶尔才有空来陪她吃饭。 这天刚过中午，阿姨便送来了好几袋各式肉类蔬菜，林殊颜以为是任星玮晚上要来吃饭，正好也复习累了，她便帮着阿姨提前开始洗菜切菜，中途还不忘给任星玮发了信息：“怎么今晚那么多菜？” “有两位客人来，”任星玮回，“今晚辛苦女朋友做做饭了。” 林殊颜看着女朋友这几个字发了一会儿呆。 阿姨洗好了菜，在一旁擦擦手，又笑眯眯地问：“要不我留下来帮你一起做饭？一个人炒那么多菜也很辛苦的。” “没事的阿姨，这里交给我吧，”林殊颜客气地回答，“我在家就天天做饭的，多几个人也没问题。” 林殊颜原本以为是聂景杰和于晨来吃饭，也没怎么收拾自个儿，穿着松耷耷的套头卫衣，随意地盘了个发髻在脑后，哼着歌准备着饭菜。 等到任星玮的车开进院子的声响，她一脸油烟地就跑出去迎接。 而那两人一下车，她目光一定，吓得差点连锅铲都给丢了，一溜烟儿就跑上了楼。 任星玮带着两位客人在穿过院中的石子小路，进了门廊处，叫了几声林殊颜的名字，却不见有人出来。 他狐疑地带着客人换鞋进屋，绕到厨房处。 厨房里汤还放在火上烧着，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排骨炖萝卜的香味溢了出来，香甜温热。 烤箱也还亮着灯，烤箱里是一整只鸡正烤得滋滋响，放在了抹好酱汁的洋葱和土豆块上面。 已经凉拌好的秋葵和切好的水果拼盘放在了操作台上。 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自制汽水，五色缤纷颜色，古怪的气泡，已经分别倒在了四只高脚杯里，装饰上了柠檬片和薄荷叶。 任星玮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听到林殊颜回答，他只好先安排客人到客厅休息，准备上楼找人。 而刚走到楼梯口处，他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一抬头，就见林殊颜一袭亮黄色的连衣裙走了下来，娇俏又温柔。 走到他身边时，他发现她头发编成了麻花辫，垂在了腰间，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朵黄色小花插在了辫子上，和她平时那副学生模样的装束大相径庭。 小林同学好像长大了呀。 她握住他的手，有些怯怯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带晨晨他们来。” “怎么？”任星玮笑起来，“今天来的两人，你是怕他，还是她？” “我怕给你丢脸。” 任星玮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会，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任星玮带着林殊颜到客厅，对那两位客人说道：“大家都认识，也不必客气了。” “好久不见，殊颜。” “好久不见，”林殊颜微笑地看着两人，“郑学长，还有思秋。”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会……” 郑珩低头看看南思秋，介绍道：“思秋是我表妹。” 南思秋手肘捅了捅郑珩，大笑：“表哥，看样子我上次被逼结婚时的伴郎是真的被抢婚抢走了啊！” 林殊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朝任星玮手臂后躲，任星玮笑着牵住她的手，答道：“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被抢走了。” 天辰科技和I&M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开启，任星玮和郑珩来往增多，在多次接触之下，两人居然发现十分合拍，很多战略想法和观点都出奇的一致，沟通工作效率极高，双方公司都极为满意。 再加上两人本就是同一届不同学院毕业的，过去在大学时不相识，如今倒是玩成了好友。 而不婚主义者南思秋小朋友刚刚在美国国家地理摄影大赛中获得了年度人物类的三等奖，这对于刚刚入行的她来说可谓是一个超级巨大的鼓励，为她梦想的实现奠定了十分坚实的基础。 她一面给林殊颜看她手机里的照片，一面又叽叽咕咕喋喋不休地跟几个人介绍她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我拿到了一个新的项目，对癌症患者的长期关注，”南思秋说，“我想拍摄一些患者日常的状态，让人们看到他们在面对生命流逝时的真实状态，你们有认识的人吗？” 林殊颜转头看了一眼任星玮。 任星玮面露难色，说：“我想，我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于宏因咳嗽不断加剧，甚至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不得不再去了医院。 等任星玮赶到时，他正候在诊室外候诊。 任星玮说：“费用的事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 “不用了星玮，你的钱我肯定不会要的，”于宏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他，“你可以拿这些去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来救我。” “您好好活下去，可以继续教书育人，这正是有意义的事啊！” 于宏听罢，低头苦笑起来，许久后，才轻声说道：“我以前是不信命的，现在信了。年轻时对家庭不重视，妻离子散，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是能多见几次晨晨，向她道歉，再陪她多一点点时间，弥补我对她的亏欠……” “院长，您别这样说……” 任星玮刚要劝慰，诊室的门开了，而走出来的竟是屈灵。 她怎么会到这个科室来？ 要知道这个诊室可是…… 而大约是屈灵的表姐在医院工作而相识的缘故，医生还特意送了她出门，再提醒道：“你还是抓紧凑钱进行手术吧。” 屈灵脸色又苍白了许多，用力地对医生点头笑了一下。 任星玮陪着于宏进到诊室，那医生还在和助理抱怨道：“这姑娘也真是的，之前我还以为她有钱可以开始治疗了呢，结果还是这样……” “对不起，”任星玮打断了医生的话，“您说的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姑娘吗？她究竟怎么了？” “你……”医生缄口。 “我认识她，她是我朋友的……”任星玮噎了一下，“前女友，她叫屈灵。” 第65章 对不起谢谢 “所以验孕棒才会出现两道杠对吧？”林殊颜惊讶，“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聂景杰的妈妈从头到尾盯了屈灵好几次，都能够测出来，原来是因为……” “怀孕会使得HCG数值变高，验孕棒就会显出两道杠，但HCG的变化，也不只有怀孕才会导致，很多生殖方面的病症都可能，而她所患的这个卵巢癌，正好在癌细胞膜上有HCG表达。”于晨脸色也有些不好。 不过她和聂景杰和好之后，重新把造型恢复了以前，虽然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愉快，但至少给其他观众的观感还不错。 任星玮表情严肃：“于晨，你想清楚了，要不要告诉景杰？” 聂景杰拿到了任星玮过户给他的房子，喜滋滋地从内到外全部重新打扫装饰了一遍，还特别骚包地把他和于晨的合影洗了一大幅出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于大小姐一进屋看到那照片，惊得头皮都麻了，死活要把那照片取下来，又被聂景杰死活拦住。 “晨晨，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看很有爱意吗？” 于晨一把扒开他:“好看你个鬼！爱意你个锤子！喂，聂景杰你别拦着我，你再拦信不信我把你打个半身不遂！” 就在两个人差不多要打起来的时候，于晨手机里传来短信声响，她丢下聂景杰就去拿手机，而聂大少爷此时要表现出十分奴才的姿态来哄主子开心，就抢先一步夺过了于晨的包，帮她将手机拿了出来。 而就这一刹那，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条信息上。 发信人：屈灵。 于晨注意到了聂景杰表情的瞬间冷却和凝固，夺过了手机。 聂景杰表情都已经明显扭曲了，连眉角都止不住地颤：“晨晨，你和她……你们怎么回事？” “跟你没关系。”于晨冷淡地回答，坐在了沙发上，回着信息。 聂景杰瞬间浑身都凉了下来，他顿在一旁看了于晨半天，她都毫无回应，一股子火气突然就冲上了脑门。 他怒冲上前去，将那挂在墙上的照片扒拉一下给整个扯了下来. 照片“哗啦”一声撕裂，两个人微笑的表情分在了两边。 于大小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从沙发上直接跳起来，指着他就骂：“聂景杰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什么神经？”聂景杰手上拽着坏掉的照片，也是火冒三丈，“你不是觉得这照片放在这里不好吗？那我不正好扔掉得了，反正你看我不顺眼，我现在就让你清净一点！” 说完，他也不给于晨反驳的时间，哗啦哗啦地把那碎掉的整张照片揉成一团，丢下句“我去扔垃圾”，就开门出去。 于晨呆呆地望着地上还残留的碎纸片，又听着门“嘣”一声关掉，心惊地捏紧了手机。 她低头看着屈灵发来的信息，简单的三个字：“谢谢您。” 聂景杰火气冲冲地抱着一大团照片扔到了垃圾站。 回头一看，揉皱了的部分正好是于晨的笑脸。 他站在那一堆东西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蹲下身来，很是不舍地把印着于晨笑容的部分在手里展平，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眼角眉梢。 算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回去跪着…… “蹲在这里做什么？捡垃圾啊？”任星玮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身后，玩笑的语气，“还是被于晨当垃圾给扔到这里来了？” 聂景杰怔了怔，慢慢站起身来，揉了揉头发，苦笑一声：“大概是我被她扔了吧。” “怎么搞的？” 聂景杰避而不谈，便问：“你来做什么？该不会是你想要房子要回去吧？话说我现在开价可高了，你买不起的！” “我可不敢觊觎你俩的房子，”任星玮笑了笑，又迅速收起了笑容，拍拍聂景杰的肩膀，“其实本来我是想来劝劝于晨的，但现在觉得，可能这事还是由你跟她说比较好。” 聂景杰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于晨没在客厅。 他又小心地窜进卧室，床上也没人。 然后他听到了卫生间里小小的水声停止，脸上浮起了一点微红，咽了咽口水，微微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推开浴室的门，朦胧水汽中能看到她的身影。 而就在于晨惊觉身后有不速之客而吓得连忙回头时，他快速地一扑而上，比当年运动会百米冲刺的速度还要快上了那么几分。 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被他整个儿地顶在了墙上。 掌心碰在湿漉漉的墙壁上，觉得有些凉，他连忙将她抱住，往怀里收了一收。 “聂景杰你疯了吗？！”于晨大骂。 “哎哟喂，我的怀里可暖和了，快快快，再缩进来一点，”聂景杰嬉皮笑脸，“我的晨晨不生气了啊，乖乖的。” “你有毛病吧？”于晨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瞪大眼睛。 只是这怀里真的很暖和，她舍不得也不想放开。 聂景杰感到了她的怒气渐渐地平和下来，几乎是软成了一汪清水，再紧紧地搂住了她，声音有些含混低沉：“晨晨，星玮都跟我说了……” 于晨身子一抖，想挣扎出来。 “别动别动，”他继续哄着，温柔至极，“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多想，也不想让我插手，只是我希望这些事情你别总想着一个人去承担，好吗？” “你……”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都懂的，”他松开她，取了一块干净的浴巾，开始替她将头发和身子一点点地拭干，“但是有件事，我想你还是得知道。” “什么事？”于晨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溢满心头，眼睛里竟不知为何，就开始有滚烫的感觉。 于宏的病虽说是可以凭借靶向药来稳定而无限延长寿命的，但他一直拒绝治疗，药费昂贵自然是一个方面，更重要是他在内心深处就已经对活下去失去了渴望。 或许他唯一的渴望，就是于晨。 “凭什么？”于晨嗤笑一声，“当年他那样对待我和我妈，我们也没求过他，现在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晨晨你别任性，”聂景杰好声劝说着，“既然你连屈灵都愿意救，那为什么不愿意救你爸爸呢？” 于晨白了他一眼：“这有关系吗？” “有关系，你出钱给屈灵做手术，是你因为你不想自己以后会心有愧疚，但对你爸爸呢，难道他死了，你就真的能开心吗？” 于晨抿紧嘴，嘴唇显得苍白。 “晨晨，你听我说，”聂景杰轻轻握住她的手，“就当作是我要感谢他吧。不单单因为他是你爸爸，而是因为当年我去巴黎读书交换这事儿，如果不是他安排，我也没机会出去。要我没能出去，我遇不到你，更别说现在坐在这里和你讲这些话了。就当你帮我一个忙，替我还当年他的人情好吗？” 医生看了看于宏的病历本，再次问道：“您再想想清楚吧？” “我没钱，”于宏苦笑，推了推眼镜，“而且要靠终生用药物来维系着这条命，有什么意义呢？” “能活着就是意义啊，”医生苦口婆心，“您是大学教授，您还能用很长的时间来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这都是活着的意义。” 活着是有意义的，只是每个人想要的意义都不一样。 他可以继续教书，继续做科研，继续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儿，只是这些事情他已经做了几十年了，似乎也到了有些疲累的时候，更希望有其他的精神寄托。 可他想要的，却是他在意的那个人不想给的。 他摇摇头，取下眼镜，擦着眼泪说道：“医生，算了，我……” “医生，该治就治，最好的新药都给他吧！”一个似乎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惊异而不可置信地回头。 于晨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背后。 阳光在她的身后。 他想起她第一天幼儿园放学时，她从校门跑出来，迎着她。而她的身后正是一道灼目的光亮。 “晨晨……” 于晨没有理他，很是严肃地对医生继续说道：“麻烦您了，所有的费用我会承担的，您尽管给最好的治疗方案。” “晨晨，别……”于宏颤抖着站起身来，看着于晨，“太贵了，我不需要，我怎么可以花你的钱……”他又转身对着医生，抓住了医生准备开药的手，“别，医生，我不治！” 医生为难地停笔，抬头看于晨。 于宏又转头过来，几乎是老泪纵横了：“晨晨，我年轻时犯的错，现在都是报应！” 而于晨也毫不客气地咆哮骂回去：“你年轻时犯错了现在来后悔，那我现在年纪轻轻的，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来后悔呢！” 于宏愣住，半晌才愣愣地说道：“可我已经错了……” “你不是想让我叫你吗？”于晨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你给我好好活着啊！多活几十年我就叫你啊！还有，你不是还要每天给我送早餐吗？之前的我全都扔了，我现在想吃了，你倒是给我继续送啊！” “晨……”于宏愣住，好一会儿，泪水如潮水涌出，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怎么，“好……好好，好……我会活着，会活下去的……晨晨对不起……晨晨，谢……谢谢你……” 于宏跟着于晨从诊室出来，才发现韩莉竟也候在门外。 离婚十多年了，她除了偶尔会在电视上见到她，这才是第一次正式碰面。 他脸上肌肉剧烈发颤，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 韩莉十分大方地笑了笑，特别正式地跟他握了握手，跟国家领导会面似的，说：“过去就过去了，老于。” 于宏呜呜咽咽，躲到一旁去擦眼泪。 韩莉悄悄地趴在于晨耳边，嘀咕了一句：“还好我当年明智地跟你爸离婚了，啧啧啧……” 于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要是我知道他老了之后这胡子拉碴的那么丑，我当年肯定不嫁，”韩莉说，“还好离得早，没砸自己手里。” 于晨：“……” 第66章 亲吻（大结局） 学校聊天群里有人一早就发了一条新闻： “特大消息，林殊颜去医院做产检了，这次是真的，有照片！现场清晰照片！” 配图是一个月多前林殊颜拉着于晨去医院的那次。当然，照片上清清楚楚地配有“妇产科”三个大字。 而群里面的学弟学妹学长学姐们早已习惯了过去高冷的任学长没事儿就甩几张照片出来秀恩爱的接地气风格，对此也已见怪不怪了，等到林殊颜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后面只有一水儿相同的评论： “已阅。” “已阅+1。” “已阅+2。” “已阅+3。” “已阅+4。” “已阅+5。” …… 同学们终于对任星玮任大学长的感情生活失去了兴趣。 终于到了毕业典礼。 林殊颜凭借论文获了个省级优秀论文，顺水推舟地得了省级优秀毕业生的称号，再顺便凭借盛女士的关怀拿了个奖学金，因而文学院便直接把她推荐到学校层面，让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准备在毕业典礼上当着所有应届毕业生发言。 林殊颜对着镜子选了半□□服，决策不定，发信息问任星玮的意见。 任星玮很快回复了：“那件白色的衬衣，黑色百褶裙，裙子到膝盖的那一条。” 林殊颜乐滋滋地按任星玮的建议打扮了一番。 而等她下楼见到来接她的任司机星玮时，立马就傻眼了。 天！任星玮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我打扮得跟你这一身西装配成情侣款！ 你成天在聊天群里嘚瑟还不够，今天陪我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还需要这样子明目张胆吗！ 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你跟我是这种这种关系吗？！ 只不过小林同学的注意力在任星玮的身上停留了五秒钟后，立马就被转移了。 等等！ 今天……任星玮开的车……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无辜地笑了起来，没心没肺，古怪异常。 “这车……”林殊颜跑到车边瞅了半天，确认无疑了，才回头瞪着他，等他解释。 任星玮摊手：“这个嘛，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需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小心有些豪车在背后跟踪，车主八成就是个变态神经病……” 林殊颜像别人蒙头重击了一下脑子。 没……没错，这话是她说的。 那时候她特别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了这句话，他当时大概有种快吐血的感觉吧？ 这种快吐血的感觉现在终于轮到她了，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任星玮拉她上车，嬉皮笑脸地说道：“来来来，坐一下变态神经病用来跟踪你的车。” 林殊颜拒绝，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肯起。 “不坐？” “不坐！” “那好吧……”任星玮打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然后再弯腰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 林殊颜继续抱着头，不看他。 他把她放进车里，添了一脸坏笑：“这样子绑架良家妇女，就真的非常符合变态神经病的人设了！” 她捂着脸，觉得自己丢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嘤嘤嘤闹什么闹嘛，我都快忘记发言稿的内容是啥了。 学校的毕业典礼一向都是盛大著称，而今年尤甚。 除了因为本985大学本来就十分有钱外，今年天辰科技和I&M还共同出了巨资助校发展。 此外，恰好又逢八月份的建校八十周年庆正在筹备中，学校于是将此次毕业典礼作为了校庆先声活动，也算是盛况空前了。 新建好的礼堂里熙熙攘攘的，早已经坐满了毕业生们。 任星玮并非是本届毕业生，没有安排座位，他只能自个儿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 而优秀毕业生代表林殊颜同学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套上了宽大厚重的学士服，很紧张地一遍一遍默读着演讲稿，身上出了一层汗。 “别紧张，你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小张老师在旁边轻声安慰。 “嗯。”林殊颜生硬地回答。 大学几年，她也不是没上台演讲过，但却从来没有那么紧张。想来究其根本原因，肯定是因为任星玮在现场。 早知道就不同意他来参加这活动了！ 等校长发言完毕，主持人上台说道：“下面请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7届毕业生代表林殊颜同学上台发言。” 林殊颜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这一身衣服，拨了拨学士帽的穗子，端端正正地走上了台。 居高临下，她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任星玮。 她刚开口讲话，就看见任星玮站了起来。 而她每讲一个字，就看到他朝舞台走了一步，与她相距又近了一点。 他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了她的心口，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剧烈。 喂，停下，任星玮你想做什么？！ 而不单是林殊颜小朋友开始慌张，那些才发现任星玮也在现场的小朋友们一时全都跟着她的心跳而无声惊呼起来。 任学长啊！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任学长！ 不对，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下凡了，会跟大家聊天，还会秀恩爱。 可现场见面还是非常非常非常难得的啊！ 任星玮最后站在了林殊颜下台的阶梯旁。 她提起来的心跳终于缓落了下来，绷紧的脸上终于又挂上了自然的笑容，发言中的每一个字都不再浸满了慌张。 她讲完最后一句话后，台下掌声响起。 主持人走到她旁边，接过话筒，程式性地介绍下一个环节。 ——“请我们的校友代表、天辰科技的任星玮先生发言。” 刚要下台的林殊颜：？？？ 台下的观众：！！！ 任星玮抬头看着台阶上的她，满面笑容如春风拂面，缓步一点点走上台，与她擦肩而过。 吃瓜群众们终于在一阵集体沉默之后，顿时齐齐发出了尖叫声。 这分贝实在很高的尖叫声让林殊颜几乎要耳膜穿孔了。 她呆呆地走下舞台，站在离任星玮不足十米的地方，抬头望着他。 看着他嘴角上扬带着的自信微笑，看着他每讲一句话时的手势神态，看着他和她十分相配的打扮衣着—— 她曾经也像现在这样去凝望过另外一个人，而人生时过境迁，她才发现与那时候的忐忑不安不同，此时却是平和的、满足的、充溢了安定与期待的。 只是这家伙明明早就准备好了要来的，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让她整个人都蒙在鼓里，简直可以拉出去凌迟了！ 林殊颜还是有些双腿发颤，浑身冒汗，干脆就将这一身学士服给脱了下来。 而现场眼尖的小朋友们一看，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台上的任星玮，台下的林殊颜…… 这两人…… 这两人分明是穿着情侣装来了的！ 太过分了，居然还有在这种场合那么秀恩爱的！ 任学长你没事儿在聊天群里显摆一下就够了，今天竟然还来了个现场表演！ 任星玮的发言结束，不明真相的主持人继续搞事：“下面请校长与我们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和校友代表一起合影留念。” 林殊颜僵在原地没动。 校长起身，走到她旁边，特别慈爱地说：“走吧，小林。” 小林同学就这样被校长拉上了台。 校长在中间，她和任星玮分别站在两边。 摄影师就位，台下无数吃瓜群众各种型号的手机也迅速就位。 林殊颜从来没感受过那么多闪光灯统统对着她的感觉，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她突然感到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心地余光瞥了一眼，发现任星玮居然悄悄地从校长身后对她伸出了魔爪。 她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任星玮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而不知道台下哪位观众发现了他俩在校长背后搞的小动作，大叫了起来：“校长你走开！让他俩一起合影啊！” “对啊！校长你别当电灯泡了！” “校长快退下，这里不是你的主场！” “校长你闪一边去，不要打搅人家两口子甜蜜！” 校长傻了傻眼，左右看看身旁的两人，才陡然明白这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 嘤嘤嘤居然不明真相地就当了个五百瓦电灯泡。 嘤嘤嘤居然被学生们嫌弃了。 嘤嘤嘤还被赶下台了。 而摄影师明显就是个道中人，瞧着眼前这一男一女分明就是早有准备地穿了情侣装上阵，于是苟言笑地指挥着：“你们俩站近一点啊！” 任星玮朝林殊颜挪了半步。 摄影师还是不满，手上摆摆：“不行不行，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同学们跟着齐声吆喝：“近一点近一点近一点！”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快要掀翻礼堂屋顶。 任星玮听着人群吆喝起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搂住了林殊颜的肩。 小林同学吓得差点跌倒。 摄影师满意了，“哐哐”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不出意外的话，这照片很有可能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出现在本校的各种宣传栏、网站、年鉴甚至校史展中。 其余的小朋友们也搞到了图，纷纷连忙开始发微博发朋友圈。 只是台下的观众朋友们还没满意，吃了瓜之后还想再吃口更大的瓜。 不知道是哪位看戏不嫌事大的女生尖声大叫了一句：“任学长，亲一个啊——” 此声一出，万籁俱寂。 所有在场的人都替她捏了把汗。 搂肩拍照也就算了，但这好歹是毕业典礼啊，那么庄重严肃的场合…… 可谁都没想到居然是被学生嫌弃得下了台的校长先爆出了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礼堂里立马就翻了天。 “今天就等着看这一场戏了！” “学长加油啊！” “学长上啊！” “我手都举疼了，学长你倒是表现一下让我拍下来发朋友圈啊！” “加油加油加油！” 礼堂里乱哄哄的各种声音愈加高亢。 林殊颜窘迫得简直怀疑人生了。 天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别人家的毕业典礼有这么闹的吗？ 她小心地扯了扯任星玮的衣袖，小声说了句：“星玮，我们还是下去吧。” 任星玮“嗯”了一句。 她转身刚要走，手却被他紧紧拽住。 她愣了一下，就在他一用力抽手间，她被迫顺着惯性转身面朝了他。 一记轻而甜的吻落在了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结束啦，感谢小天使们每日陪伴！（后面还有几个番外，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