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当反派们的白月光》作者:笙落落 文案: 宋矜是一本替身文里的早死女配。 正文本该在她这个“白月光”死后展开,结果男主们因她的死齐齐黑化成反派,偏执疯魔,不得善终。 宋矜:拿药的手,微微颤抖 重生后,为了改变崩坏的结局,宋矜决定趁着自己还没被病魔打倒,阻止反派们爱上她。 冷傲矜贵的学神校草为保护她一打五,她冷着小脸,假装娇纵地质问:“你怎么这么久才打赢,真没用!” 这叫——恩将仇报。 谁知校草怔了怔,微笑哄她:“我的错。下次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宋矜:? 桀骜妖孽的财阀巨富身受重伤,倒在她家门口,她用小皮鞋轻轻踢他,脆凌凌地说:“让一让,你挡我路了。” 这叫——见死不救。 过了几天,巨富上门,潋滟桃花眼中,满是认真:“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不如我以身相许。” 宋矜:?你听不懂话? 阴郁冷漠的天才神医撑着轮椅,奋力为她打伞,她推开他冷白的手,叉着小腰,义正言辞:“走开!要你多事!” 这叫——不识好歹。 神医丢了伞。 然后,把她扯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笑容病态:“不乖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宋矜:!! …… 每次她都感觉,阻止了,但又没真的阻止(: 但是没关系,只要她心怀希望,不抛弃,不放弃,一定可以成功! 结果……为什么这几个男人还是为她打起来了啊! 停手啊你们!!! 阅读指南: ①女主是娇包不是作精; ②男主并非完美人设,有1v1结局;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矜 ┃ 配角:陆亦沉,蒋宴,周郁词 ┃ 其它:预收文《对照组女配,退圈爆红了》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他们怎么又为我打起来了QAQ 立意:珍惜生命,珍惜时光 第1章 . 1枚月亮 和你不熟,别乱叫(修)…… “好学生,加个好友也不行?就认识下,又不对你做什么。” 含笑上扬的男声,真实地敲在耳膜,宋矜愕然抬头。 当了几年“飘飘”,她竟然重生了。 她是死后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替身文里的背景板女配。男主们会因为怀念她这个“白月光”,与替身女主展开一系列爱恨纠葛。 想到她当“飘飘”时的所见所闻,宋矜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那几个男主根本就没走剧情啊!齐齐黑化成反派了!最终不仅害得许多无辜的人惨死,连他们自己,也不得善终。 “怎么不讲话,不会真被我吓到了吧?”面前染着红头发的男生,一笑露出个小虎牙,又痞又阳光。 他叫什么来着?宋矜记不得了。 看他身后跟着四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各个都染了鲜艳似火鸡的头发,就叫他们——火鸡战队吧。 上一世,对上这些人,她还怂怂的,这一世,她板着漂亮小脸儿,只回了一个字:“滚。” 领头的这个队长挑挑浓眉,低声问后面的人:“不说是个超乖的好学生吗?这他妈叫乖?” “飞哥,她好可爱,你到底表不表白,你不表白我上了。”绿发小弟瞅了她一眼,跃跃欲试。 “去你的。”队长推他。 宋矜:“……” 她掉头想走,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就被拽住了。 “好学生,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矜扭头,黑澄澄的眸子望着他,认真道:“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再不放手,你会遭殃。” 火鸡队长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脸快赶上头发红了。 他手不自觉用了力,又惊艳又好奇地嘀咕:“你脸上怎么连个毛孔都看不到……” 腕上的疼痛,让宋矜不满地皱眉。 正要甩开他,身后传来一道急促低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修长冷白的手,紧紧抓住了火鸡队长的手腕,向反方向一扯!! 火鸡队长顿时疼得“操!”了一声,被迫松开了她。 很快,她的手腕落进一只温热的掌心,接着,整个人被拉得退后了两步。 如今刚刚入秋,芜城气温尚高,她穿了件白色雪纺连衣裙。 脚下一个踉跄,她纤薄的后背,撞进了来人的胸膛。 “咚”的一声,有力且坚硬。 还未回头,一股清冽的雪松味道,便传进了她的鼻尖…… 明知道他会来,熟悉的气息,还是让她眼中猛地浮现了一层薄雾。 “矜矜,没事吧?”低沉磁性的声音,自她的头顶响起。 她怔怔地转头,一下便撞进了那双狭长凤眼。 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容颜绝俊。漆黑似鸦羽的睫毛,微微垂着,满是她的瞳孔如黑夜浸染了水银,深邃透亮。 多久没看到这样的他了…… 她忍着鼻酸,痴痴唤了他一声:“亦沉哥……” 这幅委屈模样,就像是被欺负狠了。 “我在,没事了。” 陆亦沉足足高了她一个头,挺拔的身形,安全感十足。 只见他抬起她的手,看向她腕上那不知何时磕出的青痕,明显误会成了火鸡队长导致的,眼眸极沉。 “在这里等我。” 不等宋矜解释,男生松开她的手,将黑色书包丢给她,大步走向红头发几人。 “干什么?”那几个人察觉到他来势汹汹,不悦地问。 陆亦沉竟是用一记狠踹,回应了他的话! “靠!”几人不甘示弱,直接和他打了起来。 “砰砰砰”,拳脚相向的声音传来。 上一世就是这样,他们不让她走,陆亦沉出现,把五个人都给打趴下了,也就红头发男生有些抵抗之力。 此刻,陆亦沉眉眼冷漠,下手快准狠,好似一头凶悍的独狼,逮着红头发狠揍。 拳拳到肉的声音,不停地往宋矜耳朵里面灌。 明明是陆亦沉一打五还占上风,她看着看着,眼睛却湿了,鼻子也酸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上一世她死后,陆亦沉在雨季里撑着黑伞,守着她墓碑一天一夜的画面。 哪怕当时她没有身体,还是感受得到巨大的悲伤。 后来……好好的一个科研天才,就像是流星一样陨落。 形容枯槁、身体衰弱、精神失控,最后……沦为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的灵魂飘荡在他身边,无数次想唤醒他,可他眼里的光,还是再没燃起过。 他成了会呼吸的尸体,她也跟着一并痛苦。 现在……他挥拳头的手是那样健康有力,模样是那样意气风发,连头发丝都是矜贵骄傲的…… 他还好好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路上的打架,逐渐白热化。 专注的男生们谁也没注意到,女孩子背着身,抱着一个黑色大书包,沉默着,肩膀微抖,眼泪大滴大滴地下坠…… 没多久,整个火鸡战队,全倒下了。 陆亦沉随手扯了扯乱掉的衣服,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黑帽子,拍拍灰,冷声对几个人道:“有什么问题来找我,离她远点儿。” 红头发捂着肚子,愤恨地问:“你谁?” “芜城大学计算机系,陆亦沉。” 说完,扭头迈开长腿,朝着宋矜走来。 他身后是夕阳烧出的红霞漫天。温暖的日光,被他挺拔的身体,劈成两半,影子慢慢将宋矜笼罩。 很快,他站定在她面前,眼里的狠厉尽数消失,只余一抹浅淡温柔。 他薄唇微动了动,正要开口——被宋矜抢先一步。 “你怎么这么久才打赢啊,好没用!我都等不耐烦了!” 漂亮的女孩子似乎是因为生气,眼圈红红的,鼓着粉腮,没好气地指责他。 陆亦沉微微一怔。 宋矜头一次做“恩将仇报”这种事,几乎要被羞愧给淹没。 上一世,他就是因为太爱她而黑化。 这一世,她不能再让他沦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 既然她病逝的结局无法改变,那就趁着他现在对她感情尚浅,阻止他爱上自己。 曾经她对陆亦沉很好,在他看来,自己大概是温柔体贴的。既然如此,这辈子她就反过来。 只是第一次“蛮不讲理”,还是有点不熟练,语气不够凶。 不过没关系!看陆亦沉都不说话了,她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正得意,她见陆亦沉凝视她,轻启唇。 “嗯,我的错。” 堪称温和的语气,让宋矜的杏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不是,谁的错?她幻听了吧? 很快,陆亦沉就证明她没幻听了。 他认真地道:“下次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宋矜的嘴角抽了抽。你,你怎么还反省上了! 身后的红头发气得双眼冒火,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你他妈……”被他朋友齐齐给摁住了。 * 回去的车上,宋矜仔细过了一遍刚才的口吻、神态。 就是很无理取闹讨人嫌呀,他为什么会道歉? “矜矜。” 熟悉的称呼,让她下意识看过去,“嗯?”了一声。 男生和她一同坐在车子后排,漆黑的眸子望着她。 他的五官,俊美到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完全不逊色于电视上的明星。 一八五的身高,长胳膊长腿,让宽敞的商务车都有点拥挤起来。 因为皮肤很白,嘴角的那块淤青便很惹眼。如山水画上的墨点,不仅没破坏他的帅气,反而看得宋矜有点脸热…… 摇摇头,抛弃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宋矜佯装不满地道:“你怎么叫我小名?” 陆亦沉眨下眼,轻声问:“不能叫?” “当然了!”觉得这句话力度不够重,宋矜指着他,特意补充,“我和你又不熟!” 她觉得自己这次比刚刚到位! 这回你该有点反应了吧? 男生果真抿着薄唇,不讲话了。 上辈子,因为他是父亲战友家的儿子,又和她年纪相仿,她都是管他叫亦沉哥的,他也一直管她叫矜矜。 而今,她不得不和他拉远距离,心口难免有些怅然。 她移开了目光,车内安静下来。 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张叔忍不住开了口:“小姐,你忘了你小时候还去陆少爷家住过一段时间?” 那是她上初中的时候,整个城市粉尘飘扬,加重了她的哮喘,父亲就把她送到了小镇上的陆家。 不过她满打满算也就在那住了半个月,陆亦沉对她一直冷冷淡淡的,所以她一直认为,两个人不算什么“多年老交情”。 现在陆亦沉刚刚搬来她家住,她说他们不熟,更不算错吧? “什么小时候呀,我当时都十几岁啦。”宋矜反驳,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的模样是有多么娇俏。 陆亦沉瞥着她,眸子暗了暗。 “行,小姐长大了。”张叔一直很宠她,见她坚持,就转移了话题。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亦沉,关心地道:“陆少爷,您嘴上这是怎么了?” 宋矜的心咯噔一声。要是被张叔知道他为自己打架的事,父亲肯定要教训他们两个。 她紧张地攥着小手,看向陆亦沉。 陆亦沉闭着唇,幽深的凤眸同样凝着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涌动。 自己刚和他划清界限,他……不会照实说吧? 第2章 . 2枚月亮 陆亦沉怎么没穿衣服!(修)…… 两人这模样,让张叔疑惑地问:“怎么,小姐知道?” “不知道。毕竟,”陆亦沉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我们又不熟。” 宋矜被他拿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噎了一下,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她很快就高兴起来。这样下去,他一定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喜欢她了!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张叔也没说话,车内气氛有点尴尬。 刚好遇上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陆亦沉看向窗外,完美的侧颊,好似薄薄的刀刃。 他有礼的语气中透着丝淡漠,“我这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您可以在前面药店停个车吗?我去买点药。” 张叔忙说:“小姐身体不好,家中常备各种药,不用买。” 陆亦沉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一颤。 他“嗯”了一声,冷漠的气息,不知怎的散了。 “下次可得小心些。”张叔叮嘱。 “知道了。”陆亦沉道,“您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不用叫少爷。” “哈哈,好。” 之后一路无话,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宋家别墅门前停下。 三人进了门,宋矜刚要回房,就听张叔说:“小姐,陆亦沉他对家里不熟,你去给他拿个药吧。” 宋矜抬眸,正对上陆亦沉看过来的眼,似在等她的回答。 他嘴角的淤青颜色更深了,肯定很疼吧?她心里的愧疚,更深一层。 但是,她还是狠下心,拒绝了张叔。 “恶人”的头都开了,怎么能中途放弃呢。 “我也不记得放哪了,让孙妈去拿吧。”话音落下,陆亦沉的眸子,果然暗了暗。 她假装没看到,往楼上走:“我回房了,晚饭我要在房间里吃。” 虽然没回头,但她感觉得到,有深邃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 宋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张叔才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姐被宠坏了。” “不会。”陆亦沉垂着眼,饶是张叔活了多年,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等陆亦沉离开,张叔给宋矜的父亲宋明廷打了个电话。 “是,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 “他们两个……好像闹了点矛盾。” “行,那我多注意着点。好的,您去忙。” * 晚饭后,宋矜给宋明廷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是他秘书接的,说他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宋矜哪能说她就是死了好几年,想他了,笑笑道,“那我挂了。” 放下手机,她没什么实质感地走到镜子前。 里面的女生身材纤细娇小,皮肤瓷白,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杏眼清澈,鼻子秀气,唇珠上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她对着镜子,搞怪地做了个金鱼嘴,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重生诶!这种事竟然真的能发生在她身上! 她现在是不是得抓紧时间做点什么?比如利用她当飘飘时的见闻,赚点钱什么的? 但是……她家已经够有钱了啊。 她看着衣柜里各种大牌服饰包包,以及梳妆台上全套的贵妇级护肤品,心如止水。 现在她即将二十岁,按照上辈子的走势,再有不到一年她就病情恶化死翘翘了,还那么劳心劳力干嘛?又享受不到。 正无聊往床上躺,手机响起来,是闺蜜桑繁星给她打来了电话。 想到上辈子她在自己葬礼上哭到昏厥的模样,宋矜一下酸了鼻子。 以前她们刷到那种老奶奶牵手逛街的视频,都戏称以后她们也要这样,可惜,自己终究还是先走了一步。 桑繁星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最后振作起来了。 想到这,她稍微宽了心。 “喂。”她接起电话。 那头一顿,嗓音清亮,关切地问:“矜儿,你感冒了?” “没有啊。” “我听你有鼻音,还以为你病了。” 宋矜一怔,忙笑起来:“真没有。怎么打电话来了?” “哦,”桑繁星问,“你看了咱们学校表白墙没?”那是一个投稿账号,粉丝很多。 “没,有人和我表白了?” “是啊!隔壁学校的校草程飞,说他今天来见了你以后,对你一见倾心,公开表示要追求你了!”桑繁星啧啧两声,“行啊矜儿,校草杀手,名不虚传。” 程飞?那个火鸡队长? 宋矜真情实感地问:“那样就是校草了?他们学校是不是没什么人。” “……重点是这个吗?”桑繁星无奈,“程飞要是听到你这话,肯定要打你。” 宋矜:“……”她又没说错,和陆亦沉比,火鸡队长,不是,程飞,差了一截呢。 想到陆亦沉,宋矜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不知道孙妈给他拿了药没有。 “哎呀我都被你带跑了。程飞在投稿里还说,他要和今天把你带走的男人宣战!”桑繁星坏笑,语气八卦,“什么男人啊?矜儿,你有情况了?” “没情况。”宋矜忙说,“我和陆亦沉一块回的家。” “哦哦,就是那个来芜城大学交换的超级学神?你的青梅竹马好哥哥?” “……什么青梅竹马,我在他家住的时候,一共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嗯嗯,就眉来眼去了。” “……那个时候我才多大,再胡说我生气啦!” “哈哈哈,”桑繁星大笑,“不逗你了。对了,明天你给我占个座,我想在寝室多睡会儿。” “离教室那么近还让我占座……” 对于宋矜来说,她几年没和闺蜜讲过话了,因此就聊的久了一点。 挂了电话后,她喝着水,若有所思。 陆亦沉是为了她受的伤,她终究不放心,开门走了出去。 为了掩饰真正的目的,她特意带上自己房间里的水壶——要是有人问,她就说自己是下去倒水的。 很晚了,佣人已经下班,整栋别墅静悄悄。她做贼似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快到一楼时,她的目光瞥向客厅沙发,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陆亦沉怎么没穿衣服!! 不是,下面还是穿了的,只赤着上身。 他身上不像脸那么白,此刻微微躬着,后背像是一柄韧性的弓,印出脊椎起伏的形状,光泽健康。 平常穿着衣服,只觉得他很瘦,没想到他身上这么有料,肌理精壮但是不夸张。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棉签和打开的药瓶,看来他是在给自己上药。 宋矜揉了揉泛红的耳根,决定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回房去。 谁知转身的动作有点急,她手中的水壶,撞在红木楼梯扶手上,“咚”的一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瞬间,有两道视线,直直投了过来。 事到如今,也没法装没看到了,宋矜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转过了身。 男生果然在看她,面色镇定,完全没有遮一下的自觉。 她暗忖:小伙汁,要是我爸在家,肯定给你撵出去。 耳根的热意慢慢扩散,她率先移开了对视的眼。然后,就被他腰侧的淤青吸引了注意。 应该是踢出来的,很大一片,比他的嘴上那块严重得多,隐隐渗着血。 宋矜怔住,脚步连带着心口都沉甸甸的,没动。 “怎么下来了?”陆亦沉放下棉签,淡淡地问。 有力的胳膊拿过一旁的白T,三两下套在了身上。 宋矜这才重新看向他,顺势晃了晃手上的水壶:“没看到这个吗,我来倒水。” 他目光划过水壶的插电底座,“嗯”了一声。 宋矜没接话,鞋尖儿矛盾地在楼梯上轻轻踢了踢。 “会涂药吗?”男生微仰着头,说话时,喉结微微颤动。 “这里我涂不到,能帮我一下吗。”陆亦沉指了指腰侧,隔着衣服,那块触目惊心的淤青,还是瞬间浮现在她眼前。 她心里挣扎,张了几次口,想把拒绝的话讲出来,却没成功。 男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拿了药和干净的棉签,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 他幽深的凤眸好似两个漩涡,要将她吸入其中。 某一瞬间,她有了想跑的冲动。 终于,他在她下方站定。隔着一个台阶,他们目光几乎平齐。 宋矜不自觉把怀里的壶抱得更紧,终于狠下心来,说:“我哪会这个,不帮。” 之后,她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等他失望离去。 没想到,男生竟然勾唇笑了笑。 他长得好看,不笑时清隽疏冷,笑起来眉目灿灿,甚是惹眼。 “就知道你不会。” 宋矜疑惑地眨了眨眼。 男生握了一下她的胳膊:“来。” 宋矜顺着他的力道,怔怔地坐在了木质楼梯上。 楼梯很宽,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的腿几乎贴着他。 正不自在地要往反方向挪,她怀中的水壶被他拿走,放在一旁,然后,手腕被轻轻执了起来,搁在他腿上。 他的黑裤子衬得她手腕更加瓷白,也让皓腕上的淤青,极为明显。 男生垂着鸦羽似的眸,用棉签沾了药。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宋矜想收回手腕:“我不用……唔。” 微凉的药水,已经落在她的肌肤,她不由颤了下。 陆亦沉没有抬头,但是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了她的胳膊上,不准她动。 “不涂药好得慢。”他凝视着那道淤痕,棉签一下下仔细擦拭,专注的模样,好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腕上微凉微痒的感觉,让宋矜的脸不受控制地热起来,抗拒的声音小了:“那我自己来……” 他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是不会涂。” 宋矜:“……”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她狠心拒绝他,他却反过来帮她涂药,让她心里愧疚更深了。 这个人,怎么能对她这么好呢。 她不再动,只盼着他快点结束,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终于,他将棉签收了回去,她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回去了……” 正起身,男生拽了她一下,她没坐稳,直接栽进了他怀里! 第3章 . 3枚月亮 不准说和我认识(修)……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她脑子几乎是瞬间就勾勒出他身上肌理的轮廓。 清冽的气息,强势地压了过来,她脸上刚刚才退下去的薄红,又有上浮的趋势,她急忙忙伸手推他。 “干什么呀。”她心弦一乱,羞恼地问。 他目光划过她的脸,身子退开了些,长腿向前伸,侵占着她的空间,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不让我叫矜矜,那叫你什么?” 对上他漆黑的眼,宋矜莫名有点心虚。 “叫,叫名字啊,还能叫什么。”她很努力维持着声线,可是听起来还是很没底气。 陆亦沉眼底氤氲出笑意:“可是,你叫我亦沉哥。我叫你宋矜,是不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矜横下心,“那都是小时候的称呼了,现在咱们就互相称呼名字吧。” “行,”他点点头,“你先叫我一声。” 宋矜微怔:“叫什么……” “名字。” 男生的手撑在楼梯上,向她倾身,俊美的脸庞,靠得极近。 他嘴角虽然勾着笑,眸光却深邃无比,大有她不叫,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宋矜纤细的腰已经抵着后面的台阶,退无可退。 她有点慌,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你退开点。”明明是想命令,出口却好似撒娇,给她听得暗暗懊恼。 你怂什么啊!这里可是你家! “嗯,”他嘴上应着,身体却完全没退,像个猎人势在必得地盯着自己的猎物,“喊一声,就放你走。” 宋矜清楚感觉到,他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尖。 她彻底红了脸,睫毛乱颤,恼羞成怒:“名字有什么好喊的!陆亦沉,这样行了吧!” 刚刚还纹丝不动的男人,目光划过她快滴血的耳垂,终于退开了身。 宋矜看也不看他,抱着水壶,闷头往楼上跑。 “宋矜。”男生的话,让她脚步微微一顿。 “你不倒水了?” 宋矜瞅了一眼自己怀里的水壶,羞愤地说:“要你管,我不想喝了!” 她就不该下来的!啊啊啊! * 宋明廷一场会议足足开了四个小时,结束后,秘书将手机递给他:“开会时小姐给您打电话了。” 他年过四十,保养得当,五官成熟英俊,看起来只有三十多。 秘书的话让他一怔,略惊讶地说:“快把手机拿过来。” 看了来电记录,宋明廷问:“她没说什么事?” “没说。” 他拧眉,不满地道:“下次再有她的电话,直接送过来。” 秘书应着声,暗暗惊奇。看来他这位工作狂老板也并非不关心女儿啊,那之前怎么一年半载也不和人家见一面。 * 当天晚上,宋矜做了一个梦。 她在海边度假,正享受阳光和沙滩,陆亦沉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个劲儿要给她倒水喝。 一杯接一杯,她肚子都要撑破了。 “不行,真的不能再喝了……”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将她从梦中叫醒。 她怔怔地看了几秒天花板,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做的都是什么奇葩梦。 “小姐,起床了。”孙妈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啦。”她清甜的声音里,带着初醒的迷蒙。 “好,那我下去准备早饭。” 听到这话,宋矜忙从床上下来,哒哒哒跑过去,拉开门:“孙妈。” “嗯?”她转身。 “最近做点清淡的吧。” 孙妈很意外:“你不是最讨厌吃清淡的了?” 宋矜的确很讨厌,这不是陆亦沉为她受伤了么。他爸妈都是大忙人,疏于照顾他,以至他小小年纪就有胃病,更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和孙妈说的,只道:“偶尔也要换换口味的。” “行,我去和厨房说。” 洗漱后,穿上佣人搭配好的衣服,宋矜踩着锃亮的小皮鞋下楼吃饭。 陆亦沉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和昨天差不多的穿搭,俊颜干净清爽,坐姿挺拔如松。 见到她,他微微勾唇:“宋矜,早。” 明明只是叫名字,宋矜却听出了缱绻的味道,大概这个人声音太好听了。 揉了下耳朵,她故意扬起漂亮的小脸儿,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拽拽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她偷觑他的反应。 怎么样,我这“不尊重人”的姿态,拿捏得是不是很到位? 他已经低头拿起了筷子,看着面前的清淡早餐,嘴角的笑意好像更深了。 宋矜:……看起来还是不太到位。 慢吞吞吃了几口,她又有了主意。 “咳。”她刚出声,陆亦沉就看了过来,眼神似有紧张。见她面色如常,眉眼才舒展开来。 “你今天就要正式去我们大学上课了吧。”宋矜问道。 “对。怎么了。” “去了学校后,你别说和我认识。” 男生的脸色,略沉了一些,定定地凝着她。 对上他幽深的眼,那股心虚的感觉又来了。为了让自己有底气些,她故意挺直了脊背。 “遇上我,你也别和我打招呼,就当看不到。”她脆梨一样的嗓音,清楚地传遍餐厅。 陆亦沉依旧在看她,捏着筷子的手指,有些泛白。 好像移开目光就输了,她一直坚定地看着他。 两人都没说话,餐厅里的气氛,越加凝滞。 直到身后的孙妈打破寂静,不解地问宋矜:“小姐,为什么呀?” 张叔今早和她说了,两个孩子好像闹了矛盾,让她多盯着些。 现在看来,这矛盾相当大。 陆亦沉垂下了眼,无声地喝起粥来,像是对宋矜的答案并不关心。 宋矜心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希望他离我远一点了。没有交集,他自然不会喜欢我。 想了想,她随便扯了个理由:“他长得那么招蜂引蝶,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他,要是被她们知道我认识他,烦都要烦死我了。” 陆亦沉喝粥的动作停下,抬起眼帘看向她,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费解。 孙妈笑着说:“还说人家,怎么,你长得不漂亮?依我看,那些小姑娘要是知道你们认识,肯定会知难而退。” “……乱用词,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宋矜看着他,“就这么说定了啊。” 陆亦沉咽下粥,淡淡地“嗯”了一声,刚刚本来有点转晴的脸色,不知怎的,又阴了回去。 吃过早饭,两人坐上车,由张叔送去学校,又从校门口分开。 第一节 是公共课,桑繁星还没来,宋矜特意给两人占了个好位置——倒数第三排。 离老师远,又不像最后一排那么显眼,非常完美。 拿出书本放在桌子上,察觉到教室里很多人偷看她,她望过去,她们又把目光移走了。 她同班的胡蔓,眼神最意味深长,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宋矜:?有大病? 等桑繁星踩着点进来,宋矜就小声把这事说了。 “你不知道?”她一脸惊讶。 “嗯?” “表白墙的评论啊!有个叫晚山茶的人的留言,下面盖起高楼了。”见宋矜还是云里雾里,桑繁星直接拿出手机,“你自己看吧。” 宋矜一眼就看到了她说的那条评论:【宋大校花的魅力真是大,这次连隔壁校草都拿下了。不过没人不知道吧,隔壁的分数线非常低,花钱就能上,招来的都是不务正业的二世祖。有一说一,和这种人混在一块,有点丢咱们芜大的脸。】 下面的回复,大部分都是附和她的。宋矜看完,都有一种她“水性杨花”的错觉了。 桑繁星气冲冲地说:“又不是你逼着程飞表白的,怎么就成你不检点了?我去帮你说话,还被这个茶给删了。一群酸鸡,别被我知道她们都是谁。” 宋矜放下手机,平静地道:“我知道晚山茶是谁。” “嗯?”桑繁星灼灼地盯着她。 “下课再说。” 一堂大课结束,宋矜带着桑繁星走出了教学楼。同一个班的胡蔓和她几个朋友走在前面,正大声说笑。 “新来的交换生真有那么帅?” “千真万确!你看,有人给我发她偷拍的照片了。” 几人凑在一块看手机,宋矜加快脚步,经过胡蔓身边时,自然地来了句:“晚山茶,你东西掉了。” 胡蔓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地面……两秒后,抬头对上宋矜似笑非笑的杏眼。 桑繁星见状,什么都明白了,气愤地说:“原来是你?” 胡蔓心虚地眨了眨眼,辩解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宋矜淡淡一笑:“之前的影音课,你登陆这个账号,我看到了。” 胡蔓一下子不讲话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身边的几个女生,都好奇地看热闹。 桑繁星冷笑:“怎么,就会在网上当酸鸡,现实里成哑巴了?” 胡蔓丢了面子,咬着牙说:“关你什么事?” 宋矜拦住还要说话的桑繁星,淡声说:“那总关我的事吧。” 胡蔓:“……” “哎,那是不是照片上的交换生?”胡蔓身后的人忽然小声开口。 宋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陆亦沉孤身走来,俊美的脸庞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成了背景。 “真是他!卧槽这也太好看了吧……”几个女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对于他讨女生喜欢这件事,宋矜上一世就清楚地知道了。那时她还调侃他一心只有科研,以后有了女朋友,肯定对人家不够关心体贴。 死后,她终于明白自己想的多离谱。 冷情的人,动情起来才最惊天动地。 现在看着女生们眼里的惊艳,她很为他高兴。他就应该这样,如众星捧月一样,站在山巅,享受无数注目。 而不是跌进泥里,脏污了满身。 宋矜扫了一眼胡蔓,瞬间有了新的计划。 第4章 . 4枚月亮 招蜂引蝶的不是我。 “你看到我和程飞在一块了?”宋矜板着小脸,严肃地质问。 胡蔓没想到她会发难,脸一红,强词夺理:“他不是都和你表白了?”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家表白算在一起?”宋矜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陆亦沉已经走到了她们附近,淡漠地和她对上眼,又毫无波动地移开。 宋矜:干得漂亮,就要无视我。 她继续质问胡蔓:“还有,程飞为什么会来找我,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这下子,胡蔓也淡定不下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把我的信息透露给他们的?” “我,我没有!” “是或者不是,下次我见到程飞问问他就行了。”说这话时,陆亦沉刚好从她们身边经过,薄唇微抿,凤眼幽深。 桑繁星也顾不上看陆亦沉,瞪着胡蔓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蔓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甚是难看,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宋矜抱着胳膊,抬起下巴,如同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是你前男友来撩的我,你有记恨我的工夫,不如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宋矜一锤就把胡蔓的里子面子都捶没了。 “你别胡说八道!”对上朋友们探究的目光,胡蔓简直无地自容。 “或者你想看看截图?” 胡蔓瞬间哑火。 “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宋矜气势十足地说,“限你今天之内把表白墙的评论删了,重新发布一条向我道歉的评论,不然,后果自负!” 胡蔓不服气地盯着她,脸红得能滴血。 她身后的人不满地嘟囔:“宋矜,都是同学,你这样做也太绝了吧。” 宋矜没回头,不知道陆亦沉是不是走远了,但愿他没错过自己刚刚教训人的蛮横样子。 “她怂恿外校的人来堵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做的绝?” 这回帮胡蔓讲话的人,也悻悻闭上了嘴。 宋矜牵起桑繁星的手:“走吧。” 去教室的路上,桑繁星冲她竖起大拇指:“矜儿,你站起来了啊!” “说得我好像一直被人欺负似的。” “那倒没有,不过从小到大,有关你的流言蜚语还少吗?以前你都左耳进右耳出,佛系得要命。” 她身体不好,医生严禁她动怒,而且真动起手来,她就是个战五渣,不佛系能怎么办?不过现在…… “反正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忍的。” “嗯?”宋矜声音小,桑繁星没听清。 “没什么,快走,要迟到了。” “等等我!哎话说你怎么知道她去找了程飞啊?” 上辈子这事过去很久后,胡蔓自己说漏嘴了。现在,宋矜道:“我编的。” “不愧是你……对了,刚刚经过咱们身边那个,就是你的竹马哥哥吧?他怎么都不理你啊。” “那叫我不理他好吧?” 两个女孩子拌着嘴走远了。 胡蔓丢了个大脸,今天之后的课都没来上。可网上的评论,她也迟迟没删。 放学后,宋矜和陆亦沉一块坐车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怎么开口和陆亦沉提起胡蔓。她今天那么凶,肯定惊到他了吧?他有没有厌恶自己? 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等脱了鞋往客厅里面走,倒是陆亦沉淡漠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今天那样可以么。” “嗯?”她转头,漂亮的杏眼,满是不解。 “不认识你。” 哦哦,这个呀。宋矜笑眼弯弯,颇为满意地点头:“不错,以后就这样。” “嗯。”他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我听到了你和你同学的谈话。” 宋矜顺势摆出一副嚣张的样子:“我早就看不惯她了,今天终于逮到机会,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薄唇咀嚼着两个字:“狠狠?” 宋矜:“……”和他给人揍得起不来相比,是不太狠。 她硬给自己找场子:“我教训的可不止她一个,以前谁惹我,我就把她们骂哭。” 反正就瞎编呗,陆亦沉又不会去求证。 男生狭长的凤眼凝视着她,眸中笑意渐浓。 “那你很厉害。” 宋矜:?你不应该指责我不团结不友爱吗?为什么我听出了自豪的感觉?你自豪个屁啊! 话都说到这了,她只能扬了扬下巴,硬邦邦接道:“没错。” 陆亦沉走到沙发边,坐下,裤线绷直,透着长腿有力的线条。 他看过来,淡淡地道:“还有人在讨论我。” 胡蔓那几个姐妹的话被他听到了?也是,她们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过,他提这个干什么? 正不解,他又说:“我没理会。” 宋矜:然后? 他漆黑的瞳孔望着她,悠悠道:“招蜂引蝶的不是我。” 不是就不是呗,你看着我干嘛? 丝毫没有自觉的某人,敷衍地说:“哦,那你很棒。” * 晚饭后,宋矜刚打开电脑,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爸爸 宋矜忙接起来:“歪?” 她甜甜的语气,让宋明廷拿远了手机,确认了遍号码。没错,是他闺女啊。 “爸爸?”那边问。 “嗯,”宋明廷久居高位,说话不怒自威,“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呀,”他闺女甜滋滋地说,“就是想提醒你,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别那么操劳。” 宋明廷愣了好几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和我闺女声音很像的人,在给我打诈骗电话? 宋矜还不知道她亲爹盘算着怎么把她这个“诈骗犯”送局子里去,欢喜地絮絮叨叨:“你那边现在很冷了吧?要记得多穿衣服,别感冒了呀。” “矜矜。”男人严肃地叫她。 “嗯?” “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 宋矜黑人问号脸。何出此言! “一个亿能摆平么?不行的话,十个亿呢?” 宋矜“噗嗤”笑出声来。上辈子她对宋明廷有些误会,直到死,父女之间都隔阂重重。 她死后,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夜白了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他真的很爱她。 可惜当时已经没有弥补他的机会了。 想到这,她鼻子不禁有些酸。 “爸,我没闯祸,”怕他不信,她还强调,“真的。” 她越这样说,宋明廷心情越凝重,决定等下挂了电话,就让秘书给他订回国的票。 “啊,繁星找我,我先不和你说了哦。你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挂啦。” 电话切断,宋明廷先让秘书订票,然后又给张叔打了个电话。 “你和我说实话,这两个孩子的矛盾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张叔吞吞吐吐:“小姐好像把陆少爷给打了。” “确定是她打了人家,不是人家打她?” “没看出小姐受伤了啊……” * 不知道全家都被她搞懵了的宋矜,边开电脑登陆社交号,边和桑繁星讲电话。 “这个胡蔓竟然还没把评论删掉!她还敢和咱们杠?” “可能吧。”宋矜不在意地说。 “她要是不道歉,你就把她前男友撩骚你的截图发网上!” “其实……” “嗯?” “我没截图,那个人我早删了。” “那怎么办?” “再说吧。”今天已经让胡蔓丢了那么大的脸,她再蹦跶,自己大不了找程飞取证呗。 “真是气死了,怎么会有她这种人,自己的男朋友不管好,还来针对你。话说你之前和我吐槽的芜大油男就是她前男友吧?” “……是吧。”死了好几年,她都不记得这些琐事了。 “那人不还是他们系的系草吗?长得人模狗样的,结果是个花心大萝卜,你家陆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吧?” 宋矜无奈:“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给陆亦沉起外号了?人家有名字的。” 别的她不敢说,唯独“痴情”这点,她很确定。 都能把原定的剧情给崩了,怎么会花心。 但愿他们这辈子喜欢的女生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不要再因为痛失所爱黑化了。 “卧槽!”桑繁星忽然大叫。 “怎么了?” “你快看表白墙!” 宋矜不解地戳进网址,一刷新,多出了一条新的投稿。 博主只放了几张聊天截图,用户名字和头像都没有打码,一眼就能看出是晚山茶。 从截图上总结,她和人说的大概意思就是:宋矜长得特别漂亮,人也乖,很容易搞定,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和她偶遇,她每天放学都会经过学校后面那条小路。 人家问她怎么这么清楚,她说是宋矜的同班同学。 很快,评论就炸了。 【好一出自导自演,给我看呆了】 【怂恿人家欺负自己同学,还反过来指责人家不检点,高啊】 【这人谁啊?】 【我好像知道是谁……今天我看到宋矜和她对峙了】 桑繁星笑得得意:“原来她死撑着不删评论,是为了自己锤自己啊,哈哈哈。” “她不至于这么傻吧……” “你是说有人帮你?谁?” 宋矜眼前跳出一张俊美的脸来,低声说:“不知道。” “不管是谁,都干得漂亮!哈哈哈,胡蔓终于删评论道歉了!瞧瞧这些讽刺她的新评论,我要是她,我肯定尴尬得学都不想上了。” 又聊了一会儿,桑繁星问:“对了,明天周六,你有什么安排吗?” 宋矜看了眼日历:“得去医院复查。” “那我陪你一起去。” 挂了电话以后,宋矜犹豫了一下,打开陆亦沉的聊天框。 他的头像是一片澄净的蓝色天空,名称则是一个“沉”字。 她敲字:表白墙的事,是你做的吗? 第5章 . 5枚月亮 稍微低头,就能亲她 打完觉得不对,她删掉重新敲:你今天晚上做了什么? 还是不对,又删掉,打字: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十几分钟过去了,她这条消息依旧没发出去。 忽然,敲门声响起。 “谁呀?”宋矜从键盘上放下手,问。 “我。”陆亦沉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耳畔。 他怎么来了? “宋矜,开门。” 以为他有事,宋矜起身,去给他开了门。 男生换了身家居服,浅灰色衬得他肤色极为干净。走廊的冷色灯光从头顶打下来,为他周身镀了层淡淡的光晕。 他垂眸看过来,瞳孔幽静又深邃,像漩涡,要将她吸入其中。 她避开他的眼,扶着门板,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 “怎么了?” 男生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是药水和棉签。 宋矜恍然,下意识握住了有淤青的手腕,“我已经快好了……” 陆亦沉却不听,从她身旁的空隙,强势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哎。”她跟在他身后,不满地叫他。 眼看他要走到书桌边,宋矜想到电脑屏幕停在给他发消息的画面上,心一紧,连忙快步跑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男生眼中,穿着可爱睡裙的娇小女生脸颊微红,杏眼因为不满,亮晶晶的,鲜活极了。 “你站住!”就连命令的语气,都像撒娇。 陆亦沉的目光暗了暗,淡淡地问:“还是你想站着涂。” “我不要涂。”宋矜不悦地说。 “不行。” 宋矜正要让他少管自己的事,他继续道:“张叔误会你这伤是我弄的。” 她愣了一秒:“啊?” 陆亦沉凝着她,也有点无奈,“还是你想让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宋矜满脸都写着:那当然是不想了。 “既然如此,就好好涂药,不然他会觉得咱们矛盾越来越深。” 宋矜犹豫了一下,被他说服了。反正她也要问表白墙的事。 “那行吧,咱们坐那边去。”她白嫩的手指,指了指沙发。从那个角度,看不到电脑屏幕。 “好。” 两人坐过去,中间留了空隙。陆亦沉用棉签粘了药,微微侧身,执起她的手,放在腿上。 这样一来,两人的膝盖,也轻轻擦上了。 他的膝盖骨比她大了一圈,硬得硌人,宋矜不动声色地挪开些。 陆亦沉垂头,认真涂药,好像没发现她这些小动作。 腕上冰凉的感觉,慢慢升温,从肌肤渗透到血管,让人很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打破寂静。 “陆亦沉,你知道芜城大学有个表白墙吗。”她试探着问。 男生没抬头,轻启薄唇,“知道。” “你知道?”宋矜盯着他,心跳有些加快。难道真的是他帮了她? 这回他暂停了涂药,抬起眼帘,略无奈地说:“不是你今天说的么。” ……她质问胡蔓的时候,确实提到了。 “啊……”宋矜又问,“那你去上面看过吗?” “还没有,”他继续涂药,淡淡地问,“怎么了。” 听他的意思,不是他做的,宋矜松了口气。 不然,她欠他的就更多了。 “就是想告诉你,表白墙没有多好玩,不用看。” 他“嗯”了一声,唇角勾起的弧度,有点意味深长。 宋矜定睛再看,那弧度又消失了。 估计是她感觉错了吧,他怎么也不像对八卦感兴趣的人。 “好了。”话音落下,他将棉签包好扔掉,站起来要往外走。 宋矜灵光一闪,叫住他:“等等。” “怎么。”他定住脚步。 觉得站着的气势不够足,宋矜便站了起来。结果……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她只好努力仰起脖子,抱着胳膊,也不拿正眼瞧他,“目中无人”地说:“这两次辛苦你为我涂药了。” 他的目光,顺着她精致的脸庞,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暖灯之下,莹润如玉。 他磁性声音哑了一分,“不会。” 宋矜才不管他说什么,继续道:“你这也算为我工作,我应该支付你报酬,一次三百块,怎么样?” 说完,她终于看向他,心里有点得意。 初中那会儿去他家里住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了,现在自己用金钱侮辱他的真心,他肯定对自己很失望! 瞧瞧,脸都沉下来了。 她再接再厉:“我直接给你转账可以吧。” 陆亦沉望着她,整张脸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挺吓人的。 她只能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不要怂!等他生气,说再也不会把真心给你糟蹋,你就赢了! 结果,她想象中陆亦沉指着她鼻子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男生笑了。 和之前那种暖洋洋的笑意不一样,他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猎人发现了猎物,非常危险。 笑声让她的身躯,不由绷紧,有点想逃。 “钱?”他咀嚼着这个字。 宋矜佯装镇定地问:“你是觉得少吗?那你说个数吧。” 陆亦沉走近她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他垂着手,微微躬身,视线就这么从上扎过来。 伴着清冽的冷香,从他唇中吐出的每个字,都敲在她的耳膜,无法忽视。 “我不想要钱。” 宋矜被他绕了进去,紧张得都结巴了:“那,那你想要什么?” 陆亦沉眼含笑意,没回答,却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 宋矜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一个激灵,跟兔子似的,从他的反方向蹦走。 她一动,男生也动了,而且她比他步子还大。 宋矜差点叫出声,慌不择路地跑到了书桌后,直接被陆亦沉给堵在了桌子和墙壁的夹角里。 她暗暗懊恼,还得装出一副厉害的模样,大声说:“你不要过来啊!除了钱,你想都不要想!” 陆亦沉嘴角勾着淡笑,又靠近了一步。 “如果我非要想呢。”他问。 “不准!”宋矜脸都急红了,直跺脚,“说了不准过来!” 陆亦沉不动了,她却急急忙忙往后又退了一步,结果,撞在了椅子上。 他出声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伴着他的“小心!”宋矜听到了“咚”的一声。 她这个椅子的靠背是那种带弹性的,椅子顺着她的力道撞在桌子上后,又重重弹了回来,直接击在她的膝弯。 她没站稳,向后跌进了椅子里,双脚猝然一弹。 刚好陆亦沉就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被她重重踢到,身子也栽倒过来。 整个过程太快,宋矜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看着高大的男生,砸向她,脸刷地就白了。 她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一秒,两秒,三秒,她缓缓睁开了眼。 男生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翘起的弧度,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冷白矜俊。 他凝着她,漆黑的瞳孔里,是她呆住的脸。 两人的呼吸都缠在一起,空气升了温。 过了两秒,她才慌张地回神。 原来他在摔下来的时候,两只手撑在了椅子扶手上,所以才没摔在她身上。 可是这个姿势更微妙……她好像完全被禁锢在了他的怀中。 只要他稍微低头,就能亲到她。 随着对视,他的瞳孔深处,似乎燃起了两簇浓烈的焰火。 宋矜一下乱了呼吸,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她眼圈都红了。 陆亦沉身子一震,忙退开,声音发紧:“矜矜?” 宋矜咳得答不上话,红意从眼蔓延到整张脸。 “你的药呢!”陆亦沉失了镇定。 宋矜摆摆手,努力深呼吸,咳嗽慢慢停了。 “我刚刚呛到了……不是发病……” 被呼吸呛到……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不好意思抬眼看他。 “真的没事?”陆亦沉认真地确认。 “嗯。” 听到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宋矜心情很是复杂。 刚刚的话题,也继续不下去了。 正琢磨该和他说点什么的时候,宋矜听他问:“你有事找我?” “嗯?”她不解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糟糕,电脑界面! 和他的对话框大刺刺地开着,输入栏里,有她敲下的他的名字,还没发出。 陆亦沉望着她,眸光微亮。 宋矜目光躲闪:“我,我忘了是要和你说什么了……记性不太好……” “这样,”他笑了笑,“那就等想好了再找我吧。” “嗯……” 他退开一步,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虚点了一下她的膝盖。 随着他的动作,宋矜像被电到,一下子蜷缩起了脚趾。 “刚刚撞到的地方,疼不疼?”他仰头,模样认真。 “不疼,没感觉。”她连连摇头,一脸警惕。 这人还要做什么呀,她完全猜不透。 “嗯……”陆亦沉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道,“那我走了。” 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起身离去。 房间空下来,宋矜紧绷的身子总算松懈。 她拍拍脸颊,懊恼地把和他的聊天框给关了。 至于他到底想要什么报酬,她是绝对不会问的! * 陆亦沉回房后,拿起手机。 朋友崔宇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沉哥,搞定了。】 他回了个:【OK】 对方明显是等在手机面前,秒回:【那个叫宋矜的妹子就是你藏起来的小女朋友?我翻了翻芜大表白墙,好家伙,最起码有十个人投稿表白过她。这还是在网上,现实里不知道多少人喜欢她呢。沉哥,你竞争压力很大啊。】 片刻后,陆亦沉回:【还不是】 崔宇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还不是小女朋友。 啧,怎么感觉闻到了酸臭味。 * 翌日,宋矜要到医院去复查。 出门时,她暗暗祈祷:千万别让她碰上周郁词。 第6章 . 6枚月亮 周郁词(修) 吃过早饭,宋矜坐上车,出了门。 路上,她对开车的张叔道:“先去我们大学接一下繁星。” “好的小姐。” 没事做,她随意拿出手机,登陆了她的微博账号。 这个叫“不吃药药”的账号,是她专门放她画的小漫画、同人图的,已经有小一万的粉丝了。 点开新评论,就见几个粉丝问她:【太太怎么半个月都没更博啦?饿饿,饭饭。】 自己上辈子死后,有几个粉丝一直在她留下的深坑里面守着,想想就心酸。 既然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决定怎么也要在死之前,给粉丝留个结局。 坑品这样好,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挑了一条评论,她回复:【今天得去医院,争取明天更新哦。】 很快有其他人回她: 【劳斯怎么了呀,身体不舒服吗?】 【晚上开直播咩~】 因为一个人画画太无聊,她偶尔会开直播,边画边和大家聊聊天。 宋矜回了后面那条:【这次不开了。】 死了几年,她手都生了,就不直播丢人了。等她先画点同人图,找找感觉。 翻了翻首页,刚好她高中那会儿玩过的游戏,正在举行同人创作大赛,她决定就画新出的门派。 不指望得奖,重在参与。 “矜儿,吃早饭了没。”车门拉开,桑繁星坐了进来,原来已经到校门口了。 宋矜收起手机,委屈地噘嘴:“没,得抽血。” “呜呜呜我可怜的矜儿。”两个嘤嘤怪抱在一块儿。 “我陪你一起不吃!”桑繁星很有义气地说。 宋矜微笑:“你是起晚了没来得及吃吧。” “……看破不说破嘛。” “哈哈哈!” 张叔听她们笑笑闹闹,眼里也浮现了笑意。 半小时后,车子在芜城最好的医院停下。 拒绝了要跟着的张叔,两个女孩儿手拉手,一块往门诊走。 目光划过医院熟悉的小路、长椅,宋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辈子,她总是推着周郁词到这边来散步,和他分享自己的事。 她本以为,他只把她当成朋友的,谁知…… “矜儿。”耳边传来桑繁星压低的兴奋声音。 “嗯?”宋矜回神,没控制音量。 桑繁星激动地扯她袖子:“咱们后面有个大帅比!和你的竹马哥哥不相上下那种!斯哈斯哈。” 宋矜笑:“能有多帅啊……” 她转头,瞬间怔住。 竟然是……周郁词。 他穿着黑衬衫黑长裤,黑色的刘海微长,几乎遮住眉毛。丹凤眼,深潭眸,右眼尾坠着一枚泪痣,让本就苍白阴郁的面颊,更加冰冷。 与其说是帅,倒不是说是美。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 比他这个人更惹眼的,是他坐着的黑色轮椅。他的两条腿,没什么生息地踩着踏板。腿上,横着一柄黑色的伞。 上辈子自己见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就在想:太可惜了。 看他独来独往,整个人都被阴郁的气质笼罩,同样被病痛缠身的她,难免产生同情。 然后她就找机会接近他,对他好,慢慢走近了他。 他笑容渐渐多起来,会和她说一点自己工作的事。 她听得特别认真,可惜太高深了,她总是无法接话。 有次她颓唐地和他说:“我好笨,都听不懂,你会不会觉得和我说这些是浪费时间呀?” 他凝视着她,唇角笑意虽淡,但是不掺任何杂质。 “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他郑重地回答。 她一下子高兴起来,心说这个朋友,她要交一辈子。 画面一转,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她的灵魂飘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他的鲜血,将轮椅满浸,顺着地板四散流淌……她哭喊着,用力去堵他的伤口,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灵魂都触碰不到他…… 就连自己死的时候,她都没那样无助过。 最终,那双她觉得最漂亮的,潭水一样的眼睛,永永远远地闭上了。 都是因为她,他才…… 心口一闷,雾气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中。 “矜儿!”桑繁星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拉出。 她眨眨眼,恍惚间把湿意憋了回去,“嗯?” 桑繁星面色尴尬,“就算人家帅到惨绝人寰,你也不能直勾勾盯着看啊,怎么,你喜欢上他了?” 宋矜窘,抬头一看,发现周郁词已经操控着轮椅走在她们前面了,发丝深黑,背脊挺直,不近人情。 “星星,你别胡说。”她压低的声线,含着羞恼。 两人没看到,前方的青年,一瞬捏住了腿上的伞。 等他消失在两人视线中,桑繁星才认真地说:“那人帅是帅,但是腿不好啊,我还是选竹马哥哥。” 宋矜掐她:“你快闭嘴吧。” 说完,她怔怔地想,这辈子只要她不再靠近,周郁词应该就不会喜欢她了。 哪怕孤寂、哪怕无情,都比死亡要好。 * 到熟悉的医生那开单子,抽血,拍片,一系列流程宋矜已经非常熟了。 宋明廷前些年给医院捐了一个ICU,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特权,很快就能出检查结果。 等待的期间,她带桑繁星去医院外面的餐厅解决了早饭。 两人回去时抄的近路,不大好走。 前方转弯处,隐隐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这路也能被你发现。”桑繁星绕开地上的障碍,佩服地说。 “毕竟医院是我第二个家。”宋矜打趣道。 话音落下,只听“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翻了。 紧接着,是小孩子们惊恐地叫喊:“好可怕!快跑!” 桑繁星皱眉:“怎么回事?咱们快去看看。” 等她们转过弯,已经完全不见小孩子的踪影,凹凸不平的地上,只有侧翻的轮椅和跌在一旁的……周郁词。 他的黑衣已经染脏,黑伞和一份文件掉落在一旁,垂着头,眸子被额前的碎发遮住,薄唇紧紧地抿着,有些狼狈。 宋矜双眼发黑。怎么又碰上他了啊,这条小路他不是从来都不走的吗? 桑繁星已经惊呼出声:“你没事吧?是不是刚刚那几个小孩子撞到你了?” 周郁词的手撑在地上,苍白的肌肤和地面颜色对比的鲜明。他的手指格外长,每个指甲都修得非常干净。 他仿佛没听到桑繁星的话,连看都没看她,更没回。 这反应,完全在宋矜的预料中。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跟个刺猬似的,把其他人都隔了开来。 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是怎么走进他心里的。 桑繁星拿不准主意,求助地看向宋矜。 宋矜已经决意远离他了,纵然心里不忍,还是淡淡地说:“星星,咱们走吧。” 桑繁星用眼神示意她:把他丢在这,他也太可怜了吧。 宋矜摇摇头,示意她们别管了。 桑繁星只好叹口气,向前走去。 宋矜跟上,始终抬着头,不看他。 她不断提醒自己:这辈子,他们是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 心脏好像被寸寸生长的藤蔓缠紧,她强忍着那闷窒和微微的痛意。 眼看就要从他身边经过,她的脚踝,忽然被握住了。 她一个激灵,停下脚步,惊讶地向下看去。 周郁词依旧垂着头,表情不甚明晰,但是他微凉的掌心,正不断收紧。 刚刚摔倒,让他手上沾了砂砾,因此微痛感分外真切。 她纤细的脚踝,透着瓷白,落在他手上,就像一个会被轻易掐断的玩具。 有热意不受控制地从脚踝向上蔓延,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桑繁星见她一直没跟上,转头看到这情景,忙问周郁词:“你干什么?” 她还想走过来,结果周郁词冷冷地扫她一眼,吓得她脊背窜起战栗,动作一顿。 等她回神,周郁词已经仰起头,看向了宋矜。 “你……”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就像是许久都没说过话了一样。 那双幽静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瓣微碰,“你能帮我一下吗。” 明明是恳求,手上的力道,却丝毫都没松。 宋矜满心的疑惑,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拦下自己。 她也没表现出要帮他的意思啊。 对上他的眼,她的心晃了晃,很快又坚定起来。 上一世他死的时候,他父母已经研制出了特效药,是可以完全治愈他的腿的。 只要他不爱上她,他一定可以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宋矜的沉默,让周郁词的目光暗了暗。他放低声音,又问:“能帮我一下吗。” 她强迫自己狠下心,张口要拒绝他。 结果桑繁星抢在了她前面:“能!我们帮你!” 宋矜:“……” 桑繁星走回来,将宋矜拽到一旁,周郁词顺势松开了她的脚踝,掌心蜷缩。 “矜儿,你就帮帮他吧,”桑繁星压低声音劝,“对于他来说,向你开两次口,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必须帮!”桑繁星看着她,心疼地叹气,“矜儿,你也是病人,我总怕你哪天发病,我们不在你身边,没一个人帮你……你明知道那有多绝望的。” 宋矜看懂了桑繁星眼里的坚持,心口酸涩无比。 她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是…… 算了,就这么一次,往后绝对不会有交集了。 “那好吧。” 桑繁星笑起来:“我来扶正轮椅,你去扶他。”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推向周郁词了。 宋矜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认命地蹲下来,朝周郁词伸出了手。 “我力气很小的,恐怕扶不动你。”她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嗯。”周郁词搭上了她的手,微凉的指尖轻颤了下。 她努力稳着表情,将他的胳膊,绕在她的肩头,说:“你听我说一二三,咱们一块用力。” “好。”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深邃无比。 “一,二,三!” 桑繁星已经将轮椅推了过来,宋矜咬牙撑起他,他另一只手,也重重在地上一撑……身子腾空了! 太重了,她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给压趴下了,咬紧牙关,把他往轮椅上抬。 好在他配合默契,一次就成功了。 “呼……”她松口气,推开他的胳膊,急忙起身,结果头皮被重重扯了一下。 “啊!”她痛得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怎么了?”桑繁星着急地问。 低头一看,是她的头发,缠在了他的衬衫扣子上。 桑繁星马上要过来帮忙,周郁词瞬间护住了宋矜的后脑,冰锥一样的目光,阴森地扎向了她。 第7章 . 7枚月亮 别动,我帮你解开 又来了,那股可怕的感觉。 桑繁星停下脚步,疑惑她是不是看错了。 再想去看,周郁词却已经垂下了眼,和宋矜讲话了。 只是他骨节分明的手,还虚虚圈着宋矜,仿佛凶悍的豺狼,把看上的猎物圈在了自己的领地,不准任何人觊觎。 “我头发挂他扣子上了。”宋矜开口,声音有点打哭腔。 她也不想哭的,但是头发被扯得真的好疼,呜呜呜。 伸手想去解,这个角度,动起来却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特别别扭。 周郁词适时开口,不大擅长地安抚:“你别动,我来看看。” “嗯。”宋矜不动了。 他潭水一样的眼眸,注视着扣子和头发缠绕的地方,伸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然后,目光划过宋矜的脸,幽暗了两分。 “我帮你解开。”说罢,他的指尖抵上了发丝打成的结。 宋矜保持半蹲的姿势,偏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心口的跳动,一下下,沉稳有力。 冰雪一样凉薄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开,萦绕在她鼻尖。 他解头发的力道很轻,但她还是透过细细的发丝感觉到了。头皮跟着发麻。 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漫长,她的手不自觉捏住了衣服的一角,略略收紧。 当脸颊隐隐有烧起来的趋势,她忍不住问:“还没好吗?” 她真的不想和他这么近。说到底,怎么就会刚巧缠上的啊!她欲哭无泪。 “还差一点。”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哑。 桑繁星已经走了过来,低头问:“要不我来?” “不用,”周郁词未抬头,“三个人挤在一起,更难解开。” 桑繁星“哦”了一声,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宋矜的头发从没烫染过,像是一瀑黑色的缎子,而他的手被黑发一衬,则像艺术品。 真好看,她不禁感慨。 桑繁星能等,宋矜是等不下去了。她快蹲不稳啦! “你怎么还没好,”她故意装成没好气色的样子说,“算了,我自己来吧。” “等……” 周郁词话还没说完,宋矜心一横,扯着她缠在他扣子上的那缕头发,狠狠一拽! 嘶……太疼了这也!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 好在头发扯下来,她终于能和周郁词分开了。 忍着生理性泪意,她急急忙忙退后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他的手还放在扣子那里,保持解头发的姿势,望着她,眉目幽幽。 “好了,你自己回去吧。”宋矜说罢,牵起了桑繁星的手,就要走。 周郁词急忙操控着轮椅转身,问她:“谢谢你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谢!”宋矜头也没回,快步走远了。 一直到那苗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周郁词才收回目光。 他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将缠在扣子上的头发解开,再将她刚刚多扯掉的几根头发,一一捡起,合成了一小缕。 之后,他把头发一段段折好,妥帖地放在了裤子口袋中,又如珍若宝地拍了拍。 他勾唇浅笑,如同一个上瘾的人,终于得到了一丝丝满足。 * 周郁词带着文件,回了科室。 进门后,书桌前忙碌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笑着问:“回来了?” “嗯。”周郁词没多言,将文件放到了他面前。 “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周郁词看了看衬衫上的灰尘,皱了下眉,道:“没事。” 中年男人有点内疚:“你出门后,我才知道送文件那人走错路了……” “没事的话,我去准备手术了。”周郁词淡淡地开口。 “啊,那你去吧。” 敲门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微胖的男医生走了进来。 “赵医生,我家里出了点急事……” 周郁词看都没看来人,操控轮椅继续向前。 “您下周去芜城大学的讲座,我没法跟着了……” 周郁词停下。 “没事,你家里的事要紧。” “一会儿我去问问有没有其他人那天有空的。” 忽然,一个阴郁低沉的声音,从门边响起:“我有空。” 屋里其他两个人都愣住了,震惊地看过来。 周郁词漠然地道:“我可以随同。” 中年医生这才反应过来:“啊,可以啊。” 周郁词微微颔首,离开了科室。 几分钟后,微胖医生不可置信、受宠若惊地道:“他,他刚刚主动和我说话了?天啊,他来医院两年,第一次在工作之外主动和我说话……” * 宋矜的检查结果不错,医生叮嘱她几句,便让她回来了。 她让张叔先送桑繁星回学校,路上桑繁星还在感慨:“那个轮椅小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啊?你怎么就走了,我看他还想和你多聊聊呢。” 宋矜头疼:“你想多了……” 周郁词那样的性格,哪会喜欢上第一次见面的人啊。 张叔在前头笑吟吟地问:“小姐,又有小男生追你啦?” “张叔!”宋矜看过去,漂亮的小脸微红,“你怎么也这么八卦呀。” “好好好,我不说了。”脸上的笑意却更浓。 “你不准和我爸爸说这些啊!”宋矜不放心地警告。 “明白!” 回到家,张叔就在别墅底下找个角落,给宋明廷打电话说了这事。 “小姐长大了,越来越讨人喜欢啦。” “放心,我盯着呢,有什么情况,我肯定和您说。” 楼上,陆亦沉站在阳台上,表情晦暗难辨。 他倒没想过偷听,实在是……张叔选择的地方,正好在他住的房间下面。 他碾了碾修长的手指,眸光暗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这个周末除了去趟医院,宋矜其他时间,就在家里面画画。 果真是一段时间不练,手都生到太平洋了,画出的东西自己都嫌弃。 没能更新成,她发了微博致歉,然后点开自己的关注了列表,想看看她喜欢的大大们最近都更了什么图。 一个个看下来,光标在“黑与白”的昵称停下。 这是她最最喜欢的一位画手了,画的暗黑风都特别戳人,每次看他的画,她都有种自己不配画画的惭愧感。 点进他的主页,上次更博,还是在两个月前。最近是不是很忙呢…… 目光移到侧面,他的微博头像是渺远无星的夜空,微博关注数0,但是粉丝数有接近八十万。 宋矜托着腮,羡慕地说:“一共发了二十几条的微博,就有这么多粉丝,要是稍微经营一下,还不得破百万啊……我直到死,粉丝都没有一万,呜呜呜我是废物。” 说完,她还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也是不配画画的一天QAQ】 很快,好友们纷纷给她评论: 张叔:小姐最棒 小星星:谁说你了吗?你退后,我来骂他,骂不过我当场销号 亦沉哥:来涂药。 宋矜直接装作没看到,好在他也没再杀到她房间来。 * 周一第一节 就是专业课,宋矜早早到了教室。 今天不光桑繁星,胡蔓也是踩着点儿来的,她直接坐在了角落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桑繁星坐在宋矜身边,见状用手肘戳戳她,得意地挑眉,小声说:“她那条自爆投稿挂了两天,丢脸丢大发了,哈哈。” 宋矜看都懒得看她,正好老师来了,她掰过桑繁星的脑袋:“听课。” 说完,连她自己都感动了。 她一个要死的人都这么努力!呜呜。 第一节 大课结束,上午便没课了,宋矜和桑繁星刚下楼,一个火鸡,不是,一个红头发男生就迎了过来。 “宋矜。”他颧骨还有没消的淤青,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他那头红发特别扎眼,加上主角之一还是她,已经有不少同学投来了八卦的目光。 宋矜不喜欢这种被过分关注的感觉,皱了皱眉。 桑繁星小声问宋矜:“这谁啊。” 宋矜:“路人甲。” 程飞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学生,你这话有点伤人啊。”他哭笑不得地说,“我可在这等你很久了。” 宋矜嘀咕,我又没说错。你既不是原书里的男主,也不是男配,不是路人甲是什么。 桑繁星反应过来了,看着他,眼睛一亮:“你是程飞?” 她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颜值虽然比竹马小哥哥和轮椅小哥哥差点,但是和普通人比,那是绰绰有余了。 换个发型,颜值怎么也能上八点五分。 “是我。” “你找我们矜儿有事?” 宋矜都想走了,可是桑繁星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是啊,”程飞拎起了手里的食品袋,“我给她送早餐。” 桑繁星:“可是现在都快十点了。” 程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爽朗:“我起晚了,哈哈。” 桑繁星:“噗。” 宋矜:“……”听不下去了。 追她的有一个算一个,这是最没诚意的! “星星,走了!”宋矜使劲儿扯了扯她。 桑繁星顺势被她带着走了两步,结果程飞大步一迈,给她们拦下了。 宋矜板着小脸儿,不悦地说:“让开。” “好学生,你别生气,要不我带你出去吃中饭吧,想吃什么,你说。”程飞说话时,微微弯着腰,眼里有点点笑意,明亮如星。 “什么也不想吃,离我远点。”宋矜看都不看他,拉着桑繁星走了。 程飞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耳根有点红。 怎么办,她发脾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楼上,一直都没离开教室的胡蔓将刚刚拍下的照片,发给了一个人。 【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呵呵。】 第8章 . 8枚月亮 卑微祈祷他的光 中午饭宋矜是和桑繁星一块在食堂吃的,不过后者没吃两口,光顾着玩手机了。 “你和程飞果然被拍下来发到咱们学生大群里了。”桑繁星由衷地赞叹,“人长得好看就是上镜,看看,有偶像剧内味儿了。” 宋矜推开她递过来的手机,无奈道:“好好吃饭。” 桑繁星捏着手机,笑眯眯问:“程飞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人挺有意思的,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顿了顿,她义正言辞地补充,“整个大学我都不会谈恋爱的。” 再有一年就要死了,谈什么恋爱啊…… 桑繁星冲她竖起大拇指:“对!搞什么恋爱,真女人,就要搞学……” 她卡住,看着宋矜身后,眼睛发直。 “怎么了……”宋矜扭头一看……陆亦沉竟然也在这个食堂吃饭,和他们就隔了两张桌。 他桌上还有其他男生,和她一对视,脸色刷地亮了。 陆亦沉也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他和往常一样,穿着干净的白衣长裤,黑色短发利落。五官俊美,气度疏冷。 两人的目光碰了下,陆亦沉没有丝毫波动地移开了眼。 宋矜暗叹一口气,默默转过了身。 上辈子她常常去蹭陆亦沉的课,和他一块去图书馆学习。当然啦,他上的课太高深了,她完全听不懂,就是瞎凑热闹。 出现的次数多了,他的同学都知道自己,总调侃他带着女朋友上课。 陆亦沉不搭腔,宋矜就认认真真地解释,他是她哥哥。 她是真的以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为荣的,谁知他…… 算了,不想了。 刚刚她说那么大声,他肯定也听到了吧。 她不谈恋爱!别打她主意!超凶! 两个女生很快吃完离开,陆亦沉那桌只吃到一半。 他对面的同学兴冲冲对他道:“陆亦沉你看到没,刚刚那桌坐的漂亮妹子。” 陆亦沉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没怎么注意。” “那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啊!好多人喜欢她的!” “对对,”其他人跟着应和,“今天隔壁校那个校草,不是还来找她深情告白了吗,两个人在一块了?” “没听刚刚校花说啊,人家大学不谈恋爱!依我看,也就陆亦沉这样的出手,才有点可能。” 陆亦沉端着餐盘站起来,“我吃好了,先去实验室了。” 转过身,他眉目舒展,嘴角轻轻勾了下。 * 翌日放学,宋矜刚收拾好东西要回家,就被桑繁星拽住了。 “矜儿,晚上有事吗?” 同人图已经画好发出,也报名参与了游戏官方的活动,宋矜便道:“没什么事。” “那你陪我去听个讲座呗?我有两张票。” “可以。” “mua~矜儿,你真是太好啦!晚饭我请你吃豪华二食堂!” 二食堂主打盒饭,均价十块…… 宋矜给张叔打了个电话,说她晚上自己打车回去,张叔不放心,要留下等她。 “不用啦,陆亦沉也要回去呢。您别担心,我都这么大了,不至于连个车都坐不明白。” “那好吧,您注意安全啊。” “嗯呐。” 挂了电话,宋矜挽起桑繁星的手:“走吧。” * 陆亦沉上车后,张叔直接启动了车子。 他皱了皱眉,问:“她呢?” “小姐今天要和同学听讲座,让咱们先回去。” 陆亦沉默然一秒,“嗯”了一声。 * 宋矜和桑繁星最终还是在校外餐厅吃的,到学校礼堂时,讲座都快开始了。 一进去,桑繁星就愣住了。 “怎么这么多人?”她看了看手上的票,“没错啊,难道临时换讲师了?” 宋矜不解:“怎么了?” 桑繁星解释:“这位老师是医学家,讲课内容一向挺生僻晦涩的,感兴趣的人不多,但是现在……” 宋矜看着满当当,还在过道加凳子的礼堂,懂了。 不仅爆满,还都是女孩子,不大对劲。 落座后,桑繁星这个社交小能手便前后左右打听了一圈,兴冲冲对宋矜道:“原来是那位老师带了个超级帅的学生过来!据说他今年才二十四岁,都快升主治了!” 帅,二十四,主治……宋矜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桑繁星还在那感慨:“二十四岁的主治,这也太逆天了吧,现实中竟然真的有这种人吗……” 宋矜:咱们这就是小说啊=。=不仅如此,这么逆天的人,小说里还有三个…… 如果剧情没跑偏,他们三个,都会成为各自行业最顶尖的存在。 可是因为她,唉。 不行,她越想越自责不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桑繁星不出意外拦着她:“你去哪儿啊,要开始了。”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礼堂人这么多,洗手间肯定不够用的,我陪你去别的楼吧。” “不用不用,”宋矜忙摁住她,“我排队就好了。” 在她的坚持下,桑繁星只好坐了回去。 出了门,宋矜脚步匆匆地往礼堂外走。有些来晚的女生,还在门口挤着不肯离开。 总算是离开礼堂正门,她提着裙摆,顺着楼梯往下跑。 暮色四合,秋风清爽,漂亮的女生裙摆蹁跹,小皮鞋踢踏踢踏,好似童话里的落跑公主。 “宋矜?”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她停下,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潮牌、打了油油发蜡的男生朝她走来,神色有些不善。 宋矜从记忆中搜刮了两秒,没想起来他是谁,便问:“有事?” 男生站定在她面前,拧着眉说:“你现在怎么什么人都能将就?眼光太差了吧。” ……这人神经病吗,说些有的没的。 “你哪位?”她声调微冷。 男生的表情僵了两秒,勉强算是端正的五官,一下子乱飞起来。 “你不知道我是谁!?” 宋矜更迷惑:“我应该知道吗?” 男生被气得重喘两下,指了指她:“宋矜,你真行,羞辱人真有一套。” 宋矜听不下去了。她伸出小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道:“好了,我也不关心你是谁。送你一句话吧……”她抬抬下巴,一字一顿,“管好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要走,身后的男生绕到她面前:“等等!” “好,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怎么能找个程飞那样的作践你自己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比我差很多倍吧!当初你嫌我有女朋友,我都和她分手了。”说到这,他还怪委屈的。 宋矜真是要疯了。 什么叫我嫌你有女朋友啊!你是有什么大病吗! “我最后说一遍,别、挡、我、路。”宋矜彻底冷了脸。 这男的非但不让,还伸手想来抓她,宋矜怒极,抬起脚就要踹他。 “让你别挡路,聋了?”一个阴沉的男声,自他身后响起。 宋矜心重重一颤,停下动作。 陈俊才转过身,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正不认同地皱着眉。 那让他胆寒的气息,并不是他发出的。 僵硬地低头,他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这人脸色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苍白,五官透着不正常的阴郁,被他盯着,陈俊才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望着他的轮椅,陈俊才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现在在一家医药公司实习,有批器械想进急诊科,结果争取不到科室里那位天才医生——周郁词的支持。 正好周郁词今天来芜城大学,陈俊才就想碰碰运气。 如果能谈下来,他将会获得一大笔的奖金。 谁知见到宋矜,他一下子想到胡蔓给他发的照片,火大得很。 这个宋矜,真是没眼光! 现在,他望着面前阴郁的男人,心说周郁词不会就是他吧…… 周郁词只瞥了陈俊才一眼,便收回目光,偏头和陈俊才身后的宋矜打招呼。 “又见面了。” 望着她时,他语气比刚刚不知温和了多少倍。 此情此景,宋矜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周郁词身边的中年男人看了看他们,问:“郁词,是你认识的人?” “对。” “那你先处理这边的事,我进去了。” “好。” 待他离开,陈俊才才如梦初醒,激动地上前,想和周郁词握手。 结果手刚伸出来,一柄锋利的黑伞尖,便冷冷对准了他。 陈俊才下意识举起手,紧张地解释:“……我没有恶意。您是周医生吧?我特意在这里等您,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周郁词依旧看着宋矜。她今天穿了和上次不一样的收腰连衣裙,像一株俏生生的,粉色的蔷薇花。漂亮纤细的脚踝依旧露在外面,肤色瓷白,脚踩一双漂亮的小皮鞋。 此刻,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闪着慌乱,睫毛如蝴蝶轻颤,大概又在盘算怎么溜走了。 “滚”字在嘴里转了两圈,被他咽了回去。他放下黑伞,对陈俊才道:“没空。” 陈俊才怔住:“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什么事都没空。” 周郁词操控轮椅,向宋矜靠近,不出意外见她后退了一步,两步……最后又跑回礼堂了。 他潭水一样的眸子,结了层霜。 “我是鹏飞医药公司的,我们这边的新器械……”陈俊才追上来,像苍蝇一样聒噪。 周郁词抬眸,阴冷的目光好似要将他撕碎,吓得他瞬间噤声。 接着,那只昂贵的手,抬起来,朝他勾了勾。 陈俊才以为有希望,忙不迭地凑上去。 然后,就听周郁词压低了声音,讥诮道:“挡路的狗,也配和我谈条件?滚。” 陈俊才愣在原地。明明还是初秋,他却觉得晚风凉入骨髓。 和彻骨的寒意相反,他的脸,犹如被重重抽了一巴掌,涨得刺痛。 直到轮椅压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他才回神,耻辱地向上看—— 刚刚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朝门里面的宋矜伸出了手。 骨节修长,冷白似玉。 他凝着她,像黑暗里独行的人,卑微祈祷他的光: “同学,可以帮我一下吗?” 第9章 . 9枚月亮 没跑掉QAQ 宋矜站在台阶上的礼堂里,身后是柔和的灯光铺下。 而他坐在微沉的夜色中,与她遥遥对望。 风似乎停了,世界一片寂静。 她很想当做没听到,但是周郁词就那么不避不闪地看着她,仿佛也不准她回避。 加上刚刚那个油头男要和她动手的时候,周郁词还帮她解了围,她只好硬着头皮问:“帮什么。” 周郁词缓缓放下手,看了一眼台阶旁边的无障碍通道。 然后,他又望着宋矜,似有困扰:“我的轮椅上不去。” 宋矜:“……”你这是在扯犊子。 你那轮椅又不是只能手推,有驱动的。不然你老师为什么放心你一个人留下。 偏偏这些她上辈子了解到的事情,又不能和他说,只“哦”了一声,也睁眼说瞎话:“我恐怕也推不动。” 周郁词勾唇,瞳孔里泛起点点笑意:“我相信你可以的。” ……你相信个屁!听不出来我在婉拒吗? 宋矜心一横,决定把话说的明白些。 反正这里是她的学校,她有什么可怂的,不就是要得罪他吗?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周郁词向后伸手,指了指陈俊才。 刚刚他和陈俊才说的话,宋矜没听到,但是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没看陈俊才吓得脸都白了,不敢再上前吗。 现在这是要干嘛? 周郁词歪了歪头,“真诚”地说:“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被他纠缠了。” 宋矜:“……”你那柄黑伞都能给他削成两半,你和我说怕他纠缠?要不是上辈子认识你,我就信了! 陈俊才也懵了,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全是: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看我敢吗? 宋矜始终不说话,周郁词便低下了头。 夜色更沉,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萧瑟的秋风。 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拂动,遮盖了他的眉毛。垂下眼,整个人都透着丝凄凉。 宋矜明知他是装的,还是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心尖划过不忍。 她垂下的手捏住了裙摆,很想飞奔下去,推他上来,告诉他,这不是自己的本心。 可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留下一句“我帮不了!”转头跑了。 话音落下,周郁词的瞳孔,更晦暗了几分。 他几步外的陈俊才察觉到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腿都软了。 宋矜不帮忙,这人不会迁怒他吧? 公司那么多员工都拿不下这个人,他就不该天真地过来找他!这回可怎么办啊! 忽然,周郁词轻笑了一声。 陈俊才更怕了,满心都是:完了完了,他生气到极点,已经疯了。 他的轮椅动了,是不是要转身来收拾自己? “对不……”惊恐到正要道歉,陈俊才见周郁词的轮椅向前,稳稳当当地从无障碍通道上去,进了礼堂。 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诧异:?所以你刚刚是在干嘛? * 宋矜从礼堂的后门,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讲演已经开始了,礼堂里的气氛不太热烈。 她刚刚过来,见很多人都没认真听。 桑繁星见了她,小小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呀?” 宋矜扯了个谎:“人多。” 桑繁星也没纠结这事,给她看了看自己的备忘录,“赵医生今天讲的东西竟然挺基础实用的,我记笔记了,你也认真听。” “嗯。”宋矜刚刚跑的有点急,慢慢平复着呼吸。 从礼堂溜出去就那么一条路,要不是怕被周郁词堵,她真不想回来。 刚刚她狠心拒绝他,他肯定超级生气吧?生气就对了,讨厌她到再也不和她说话才好呢。 饶是如此,想到这辈子连朋友都没得做,她心里还是难免怅然。 正走神,礼堂忽然喧闹起来。她们后排有女生小声惊呼:“我的天……” 桑繁星也重重地“卧槽!”了一声,拿手一个劲儿地拍宋矜。 “是他!矜儿!”因为激动,她都语无伦次了。 宋矜抬头,果不其然,周郁词来了。 他那张脸已经足够惹眼,更何况还坐在轮椅上。 讲台上灯光明亮,他停在门边,和赵医生微微颔首,举手投足,疏冷矜贵,仿若画中人。 好多女生痴痴地看着他,红了脸。 赵医生冲他笑了下,然后看向听课的人,对着话筒调侃:“看来我的这位学生比我有魅力得多。” 现场爆发了一阵笑声,气氛非常热烈。 无数道目光落在周郁词的身上,他却像是感知不到,淡淡垂着眼,表情都没变一下。 不光她们后排的女生,桑繁星也快晕了,攥着宋矜的袖子低喊:“没想到他是医生啊!第一次见到时,我还以为他是病人呢!” 周郁词长得太过俊美,本身又年轻,第一眼看去,的确很难和“资深”两个字联系上。 但宋矜知道,不过二十出头的他,已经完成了许多疑难的手术,是当之无愧的专家。 哪怕性格阴郁,一出现,还是会收获一片注目与赞誉。 真真正正的前途无量。 桑繁星感慨:“怪不得这一场爆满……来的真是值了……” 赵医生努力拉回大家的注意力,讲了一会儿,他举起一只手:“接下来我请个同学上台,让我的学生协助她,为大家演示一下心肺复苏术。有没有主动报名的?” 能和周郁词合作?这天大的好事,谁能错过? 台下的女生,有一大半瞬间举起了手,大胆的还在喊:“老师选我!” 桑繁星也跟着凑热闹,手举得高高的,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结果一扭头,发现她的好姐妹小手虚掩着脸,身子往下缩呢。 桑繁星皱眉:“矜儿,你怎么这么不积极?” 宋矜干笑了一声:“我笨手笨脚的,学不会,就不去丢人了。” 说完,她暗暗在心中祈祷:千万别选我,千万别选我。 “好,就第三排那位!”赵医生开口。 宋矜:……虽然我是第三排,但是没事,这排很多人呢。 桑繁星和赵医师对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赵医生笑道:“你旁边那位穿粉色裙子的。” 宋矜无奈了。 她明明没举手! 抬起头,她微微一笑,正要说“我觉得我不行”,桑繁星眼疾手快,推了她一把。 她正好坐在边上,一下子被她推过道去了,全场目光汇聚过来。 愣愣地看着桑繁星,她简直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有你这么坑朋友的吗! 桑繁星那小模样得意极了,一个劲儿地给她摆手、挤眼睛,示意她快去,别让这种便宜被其他人占了。 赵医生也冲她说:“同学,请到这边来。” 礼堂内,不少人翘着脑袋往这边看,羡慕地问:“这是咱们校花?确实好漂亮哈。” “呜呜呜,我承认,论美貌我输给她了。” 赵医生催促她:“同学,来。” 事到如今,宋矜也不好拒绝这位前辈,只能顶着全场的注目,走上了台。 她敏锐地察觉,有两道格外执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宋矜上台后,赵医生瞥了周郁词一眼,暗笑了下。 他就知道,他选这个女生没错。 周郁词此人,惯常独来独往,对所有事物都是淡淡的。别说同事,就连自己这个老师,工作之外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虽然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但是赵医生察觉不到这个人的仁爱之心。 治病救人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任务。 赵医生常常想,或许天才都是孤独的吧。 发现这个女生对周郁词来说是个意外,赵医生同样很惊喜。 今天的演示,本来都因为周郁词不喜和人接触,被他放弃了。宋矜的出现,让事情峰回路转。 看,周郁词对于他选择宋矜,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演示前,赵医生问道。 宋矜不用转头,也感觉出了周郁词在看她。 她礼貌地笑笑,对着话筒,声音清甜:“我姓宋。” 名字什么的,才不要告诉他呢。 她没看到,周郁词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赵医生却注意到了,暗暗惊奇。 以前不管完成多么困难的手术,他可从来没见他这天才学生高兴过。 还得是这位宋同学啊。 “好,宋同学来这边。” 讲台侧面的地上,放了一个用于演示的假人。宋矜踩着小皮鞋走过去,身后有清晰的,轮椅滑动的声音传来。 等她站定,周郁词果然也来到了她旁边。 明明她现在比他高,可是他的压迫力,让她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周郁词抬眼看着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却敲了敲。 “我先和大家科普一下什么是心肺复苏……”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赵医生的讲解,宋矜完全听不进去。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他的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她的脸上。 宋矜不自在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说让他别看了。 于是她摆出一副(自以为)超凶的样子,看了过去,正好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小姑娘五官精致又灵动,一双眸子水盈盈的,樱唇不悦地抿着。 就连发火,都甜滋滋的。 周郁词表情变化不大,可熟悉他的宋矜,察觉到他此刻心情不错。 她:?我不凶吗?你笑啥呢。 “好了,识别情况后,请宋同学按照我刚刚说的,把手摁在病人的胸外。” 冷不丁被叫到,宋矜懵了。 光顾着和周郁词较劲,她没仔细听啊!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咬咬唇,在“让老师再讲一遍”和“按照她记忆里的急救手法操作”里纠结着。 忽然,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 在女生们惊讶的目光里,周郁词,执起了她的手。 第10章 . 10枚月亮 被陆亦沉紧紧抱住 宋矜心里的震惊不比其他人少,小嘴微张,定定看着他。 周郁词的模样非常平静,可是漆黑的眼底,似有火焰跳动。 他坐着,本就比她矮。侧着身看她,还捏她指尖,画面唯美,莫名有点像…… “我怎么看出求婚的意思了?”桑繁星在座位上,揉了揉眼睛,嘀咕。 宋矜也反应过来,脸颊微红,想扯回自己的手。 可是周郁词不放开,还放缓了声音,颇有耐心地说:“我教你。先半跪下去。” ……你怎么变得这么热心了啊? 还有,我不想你教我,想你离我远点! 好在周郁词没借机对她做什么,等她跪好后,规规矩矩指导起她的动作来。 宋矜心里一万个不想配合,还是得硬着头皮,听他的。 “接下来向下摁……” 她按照他的说法做着心肺复苏,摁了几下,手就快酸了。 记得上辈子,身边这人给一个病人做了超长的心肺复苏,虽然有助手可以轮换,但坚持下来,还是很难吧…… 想着,她无意中瞥了他一眼,正好被他逮到。 这个角度,他下颚凌厉似冰刃,鼻梁窄而挺,眼窝很深。 难怪现场的女生那么热烈,他是真的很好看啊…… “不要看我。”清冷的声线里,暗含了一丝愉悦。 宋矜一怔,听他道:“保持力度和频率。” 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语气,却让她耳根微红。 她连忙低头,稳住手上的力气,不敢再分心。 “好,宋同学做的非常不错。接下来是人工呼吸……”赵医生顺势讲解起人工呼吸的做法。 这次,宋矜听得非常认真。 确定她把理论知识都掌握了,她有信心地捏了捏拳头。 可以不用周郁词帮忙了! 赵老师:“宋同学,开始吧。” 宋矜往旁边挪了一步,俯身,托起假人,摆好姿势,呼吸……一系列动作非常流畅。 可是当她要给假人做人工呼吸时,一只骨节分明,分外好看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搭在了……假人的嘴上。 宋矜一口气没憋住,呛了一下。 她看向周郁词,用眼神询问:干嘛? 现场其他人也很不解,后排有人都站起来了。 “怎么了?” “难道是她做的不对?他要亲自矫正?” “这,这怎么矫正?” “刚刚都上手了,这次不会,不会上嘴吧?” “天呐,还有这种好事?为什么选中的不是我!” 这番讨论是从前几排传过来的,宋矜听完,脸都快黑了。 她倒是真的很想把这个差事让给别人啊!周郁词不会真的要…… 脑海里蹦出画面,宋矜的脸更红了。 “我……” 周郁词刚说了一个字,宋矜因为紧张,小声打断道:“坚决不行!” 他轻轻挑眉:“什么不行?” 宋矜哑然。啊啊啊,她嘴怎么那么快呢! 在周郁词的注视下,她瓷白的小脸,彻底烧红,他很确定,如果他再多说一句,她又要跑了。 另一只手轻摆,示意她后退。 周郁词没再看她,而是淡淡地说:“接下来,我来演示。” 宋矜呆住。所以他刚刚不是…… 丢大人了,好想原地消失…… 周郁词本来就是赵医生带过来的学生,人还这么帅,他亲自演示,大家肯定更乐意看。 宋矜望着他的背影。 所有的声音、画面都如潮水一样退去,她的眼里,只剩下他。 为了方便他动作,假人被抬高。 他俯身,给假人做人工呼吸,每一个动作都很标准。 那脊背和胳膊的线条,随着发力,在衣衫下轻轻起伏。 宋矜有些恍惚,眼睛像是进了沙子,微微酸涩起来。 虽然这个人阴郁冷漠,但如果上一世没走入歧途,往后肯定会成为一代名医吧。 * 宋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的,也不记得赵医生之后都讲了什么。 讲课一结束,人群涌向周郁词的方向,她却抓着桑繁星的手,逆着人群,奋力出了礼堂。 “矜儿,别走那么急呀。”桑繁星笑眯眯地说,“难道你在躲周医生?” 她这个社交小能手,已经打听到了周郁词的名字。 “我躲他干什么,”宋矜不承认,“我家有门禁的,得赶快回去。” “好吧,那我送你去打车。” 路上,桑繁星八卦地问宋矜和周郁词近距离接触的感觉怎么样,被宋矜一个羞恼的眼神瞪回来了。 “好~不说啦。”桑繁星笑着举手投降。 车子一路回到宋家,宋矜推门进去,一眼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陆亦沉。 他的手机放在一旁,屏幕是黑的。 抬起头,狭长深邃的凤眸,幽幽地看过来。 宋矜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被看出“捉奸在床”的感觉…… 这种氛围里,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就假装冷淡地收回了目光,低头换鞋。 窸窣的起身声传来,接着,是他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咚,咚,每一下,都好像踩在她心上。 “回来了。”陆亦沉在她几步外站定,磁性的声音微凉。 “嗯。”宋矜将自己的小皮鞋放在鞋架上。 “听张叔说,你去听了讲座,怎么样。” “挺好的。”宋矜越来越心慌,回答完,就越过他往前走,“我先上去……啊!” 话还没说完,手腕被他抓住,一扯! 她身子一晃,被他给挤到了玄关处,“咚”的一声,靠在墙上。 不疼,但是声音非常清晰。 她心重重一跳,抬头看他。 他还抓着她被迫举高的手,长腿抵在她身侧,身躯挺拔投下来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而他近在咫尺的脸,背着光,表情晦暗。 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瞳孔深处,像是有巨浪在翻涌。 宋矜的心跳得更快了,几秒后,才回神,不满地质问:“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陆亦沉泛着凉意的目光,从她的脸,落在她的掌心,像是要给那里扎穿一个窟窿。 宋矜更急,咬咬牙,抬脚去踩他。 她的脚很小,穿着柔软的棉质拖鞋,力气也不大。 所以哪怕她很使劲儿了,还是没能撼动他。 “陆亦沉!”她气得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身体再次压下,挤占她仅剩的空间。 宋矜的心跳、呼吸,通通都乱了。从她的角度,除了他,还能看到客厅的一角。 这个点儿佣人还没下班呢,指不定下一秒就有人出现了!被他们看到,自己可怎么办啊! “我说了,松开我!”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因为生气,眼睛透亮,心口不断起伏,几乎要擦着他。 陆亦沉完全没听,强势的气息,密密实实包围过来。 “我有事对你说。” “那你站远点呀!”宋矜踩不动,就上脚踢他。 她想不通,他上辈子刚来她家时,没这样过的! 陆亦沉一动不动。 宋矜也发了狠,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推他,慌乱中她也没找好位置,推在了他的腰侧。 他身子骤然绷紧,唇也抿着,闷哼了一声。 她这才想到,他那里还有很严重的踹伤……动作僵住了。 “陆……” 忽然,她整个身体被扯向前,重重撞进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她完全懵了,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男生的怀抱清冽又干净,胸膛有力且宽厚。他一手扣着她的背,一手搭在她后脑上,中间不留一丝缝隙。 她整个人好像陷在山岩中,只不过,山岩是冷的,他是热的。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气味,在无形中挤压着她。 砰砰砰,那是心脏在乱跳。 她看到他喉结滚了滚,说:“宋矜。” 随着讲话,他的胸膛,也微微震颤,她想忽略都不行。 宋矜这次踢也没法踢,推也没法推,崩溃的同时,也有些怕:“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亦沉盯着前方的墙面,表情阴沉得吓人。 说什么呢?说他在网上看到的那几张照片吗? 她站在讲台侧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生,从她侧面,执起了她的手。 很多人在赞扬他们般配。 呵,配个屁,他想砍了那男的手。 此刻他的心脏,像是被蚂蚁啃噬着,填满了负面的情绪,灼烧着他的理智。 哪怕是抱她在怀中,也没有丝毫减弱。 “你说的那番话,还算数么。”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宋矜疑惑地问:“什么?” 他顿了顿:“不恋爱。” ……他果然听到了。 “没错!不恋爱!”她斩钉截铁地道。 陆亦沉微微退开了些,定定地看着她。 “既然如此,要是有人和你表白……” “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宋矜仰着头,直视回去。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挣扎。 他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难道这个时候就对她有好感了?她不确定。 没等理出头绪来,客厅传来脚步声。 宋矜一个激灵,重重推了他一下。这回终于把他给推开了。 “小姐,果然是您回来了,我就听这边有动静。”孙妈走过来,说道。 看着他们的脸色,孙妈微微疑惑起来。 为什么这两个孩子谁也不看谁?气氛还这么怪?小姐的脸都红了。 “嗯,”宋矜倍感尴尬,留下一句“我上楼了”,便走了。 陆亦沉也对孙妈说:“我也回去了。” 很快,玄关这里只剩下孙妈一个人。 她琢磨了一会儿,给张叔发了个消息:【真愁人,两个孩子的矛盾好像加剧了】 * 楼上,宋矜心烦意乱地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陆亦沉的心思,她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他真的喜欢她……趁此机会拒绝他是不是正好? 想到这,宋矜坐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打字:【你为什么要抱我?】 成功发送陆亦沉! 第11章 . 11枚月亮 不然你以为?喜欢你吗?…… 接下来就是等陆亦沉的回答了! 宋矜紧张地揪着被子,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拒绝他才绝情。 “叮咚”,有回信了。 亦沉哥:【你觉得呢?】 宋矜扯了扯嘴角。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 她酷酷地道:【是我问你。】 聊天框上方,陆亦沉的备注那里,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过了半分钟,才过来一行字:【之前和你说过。】 就这几个字? 宋矜拧着漂亮的眉头,不解:【什么?】 亦沉哥:【涂药的报酬。】 宋矜杏眼微微睁大。他一直没提这事,她还以为他忘了…… 没等她捋清楚,那头又说:【不然你以为?喜欢你吗?】 宋矜眼前一下蹦出他淡笑的样子,打好的腹稿,都被堵回来了。 他这意思,是自己自作多情喽? 深呼吸几下,她重重敲字:【好,那咱们两清了!】 * 陆亦沉的房间没开灯,身材修长的男生,静静地坐在一片黑暗中。 他单手握着手机,屏幕停在和宋矜的对话上。 给她的备注,是“矜矜”。 许久没动静,手机息了屏。 他嗤笑了下,低低念着:“两清。” * 芜城的高档公寓中,一个染着银色头发,生着一副多情样的绝俊男人,坐在黑色皮椅上,缓缓翻动手中的照片。 仔细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照片都捏皱了。 往常带笑的桃花眼,此刻阴云密布。 “啪!”他将那叠照片摔在一旁,身后立着的助理吓得重重颤了一下。 照片上,宋矜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牵着手,画面唯美好似童话。 助理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心里叫苦不迭。 男人开了口,声线冷厉无比:“加快进程,一个月之内,我要那几个老东西滚出公司。” 助理面色惨白,胆寒地道:“可是做得太绝,他们可能会报复……” “呵。”男人轻蔑地笑,瞳孔深处是熊熊怒火,“那我还高看他们一眼。” * 那晚的“质问”后,宋矜没再给陆亦沉发过消息,他也是。 两人恢复了之前相处的状态,在家中鲜少交流,在学校碰到,也互相装作不认识。 不管陆亦沉是否真心,她都对这个距离相当满意。 结果这天放学,她刚出教学楼,就看到了他站在台阶下,身形昕长,似在等人。 不管男生女生从他身边经过,都要多看几眼他俊美的脸庞。 桑繁星激动地戳戳宋矜,满脸都写着:你竹马哥哥怎么来了?! 宋矜心想:我哪知道啊! 旁边有女生讨论:“这不是新晋校草吗?我听说他特别厉害,破格被老师带进最低门槛也要研究生才能进的实验室了。” “人家在原本的学校就是大神好吧。” “他怎么来这边了?接女朋友?” “谁啊,这么快就把他拿下了?” 说话时,她们都下意识看了宋矜一眼。论样貌,这两个人的确般配。 宋矜提着一颗心,生怕陆亦沉和她打招呼,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好在……他只淡淡瞥她一眼,和看陌生人没什么不同。 后面的女生小声嘀咕:“不是校花?那他在等谁?” “诶?他也走了。” 陆亦沉走在宋矜身后几米的地方,搞得她刚刚放下一半的心,又紧张起来。 这人搞什么? 到了分岔路,宋矜挥别桑繁星,往校门去。 她没回头,但是感觉得到,陆亦沉始终在她身后。 总算走到没人的小路,宋矜刷地扭头,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来了?” 她要狠狠地责备他!怪他不遵守约定! 结果……陆亦沉稳步靠近,平静地说:“叔叔回来了,让我告诉你晚上回家吃饭。” “我,我爸爸回来了?”宋矜杏眼刷地亮起,装出来的那点“凶巴巴”,霎时了无踪迹。 说完,她又皱眉,“那你给我发个消息不就行了?” “发了,没回。” 宋矜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没电了……有点尴尬。 她不好意思看他,生硬地道:“那,那咱们走吧。” 骂人什么的,留到下次吧! 宋矜率先转身,快步向前走,没看到陆亦沉望着她的背影,凤眼里氤氲了笑意。 到了家,宋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里面冲。 换了身青色家居服的宋明廷,刚好从楼梯上下来。男人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步伐稳重,气息内敛。 上辈子的宋矜对他算是又敬又怕,这一世嘛…… 她笑得眉眼弯弯,丢开书包就冲了过去,亲热地叫:“爸爸!” 宋明廷一怔,眼里闪过错愕,凝着她,竟然忘了回应。 宋矜跟个小蜜蜂似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开心地问:“爸爸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矜矜。”成熟男人的声线,如大提琴一样磁性悦耳。 “嗯?”她停下,侧头看他。 宋明廷拧着眉,认真地问:“你生病了?” “没有呀。” 那怎么这么热情了?宋明廷非常不理解。问了张叔他们,都说小姐最近没闯祸。 难道是因为……宋明廷幽幽地看了陆亦沉一眼。 寻常的年轻人都不敢和他对视,陆亦沉却不卑不亢,礼貌地叫了声:“叔叔。” “嗯。”宋明廷问,“小陆最近在家里住的怎么样。” 陆亦沉看了宋矜一眼,微笑回:“挺好的,大家都对我很照顾。” 宋矜:说话就说话,看我干啥。 “那就好。来,先吃饭吧。” 男主人回来,菜肴几乎摆满了长形的餐桌。 只是……宋明廷注意到,菜色都偏清淡。矜矜不是无辣不欢的吗?怎么换口味了? 他又不着痕迹地观察宋矜。 她不光吃得香,眉眼间还都是开心,就像……当了许久的小可怜,终于等回了她的大靠山,能翻身做主人了。 宋明廷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的矛盾,真的这么严重吗? 他琢磨片刻,有了计较。 饭后,他没动,其他两个人便也没走。 宋矜一直眼巴巴看着他,宋明廷心都快化了。 “小陆,最近天气凉了,去添置点秋冬要用的东西吧。” 宋矜托着腮,有点不平衡。爸爸怎么就知道关心他嘛!我才是你亲爱的女鹅啊! 她看向陆亦沉,见他张口,是一个“不”的口型,笑容也带着婉拒。 宋明廷又说:“让矜矜陪你去。” 陆亦沉一顿,嘴型变了:“好,那麻烦宋矜了。” 第12章 . 12枚月亮 嘴唇刷地擦过什么 宋矜:你不觉得你这口改得有点生硬吗? 陆亦沉端坐在椅子上,笑得如同一个乖巧的好学生。 “那就这么定了……” 宋矜急忙打断宋明廷的话:“爸,你还没问过我意见呢。” 宋明廷:“你不想去?” 那当然是不想啦!谁要和他逛街呀,我平常都很克制地不搭理他的! “我又没有给男生买过东西,怕买不好……”宋矜露出为难的小表情。 她希望陆亦沉“识相”点,和她说,不用她去了。 没想到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有什么可开心的呀! “没关系,”宋明廷语气自然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不是给过你一张不限额度的卡,你拿不准的就都买回来,让小陆慢慢试。” 宋矜心里更酸了。她好惨!她不是爸爸最疼的人了! 这回陆亦沉总算开了口:“叔叔,不用,我父母给了我生活费,我自己付钱就行。” 宋明廷:“别和我客气。” 瞧瞧他们好像才是父子!宋矜委屈地直扁嘴。 正要表明决心,宋明廷站起来,对她道:“矜矜,你和我来。” 她不解,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宋明廷关上门,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小陆是不是闹矛盾了?” 宋矜一愣:“啊?” 怎么被陆亦沉说中了?他们没有啊! 宋明廷:“我都知道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哦。 “矜矜,小陆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比你就大了一岁,完全可以去外面租房子住,但是因为我和他父亲的要求,他才住进了咱们家。如果是你寄住在别人家,主人给你脸色看,你心里会好受吗?” 宋矜望着他,眼眶有点酸。 不光是因为被他说中,还因为……她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的她听到这话,肯定觉得他不一点都不信任她,上来就把错误归到她身上,然后和他大吵一架。 现在她明白了,不是的。 宋明廷对她的疼爱,绝不比任何人少。 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是在一次次争吵里加重。 重来一回,她不会那么冲动了。 定了心神,她望着他,认真地问:“如果是他欺负了我呢?” 宋明廷意外地看着她,沉思了两秒,严肃回答:“如果是他的错,我会给他另寻住处。” 宋矜眼睛泛着红,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看,这才是她上辈子没看清的本心。 宋明廷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女儿要哭不哭的模样,让他的心也揪了起来。 “虽然以我对小陆的了解,他不会主动招惹你,但是……”宋明廷看着她,确认道,“他真这么做了?” 宋矜摇了摇头:“没,是我。” 宋明廷这次的神色,连宋矜都看懂了:你把人欺负了,怎么还委屈? 宋矜咬咬下唇,向前一步,伸手抱了宋明廷一下。 虽然她很快就松开了,但是依旧感受到了他身子的紧绷。 抬头,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 就算保养得不错,眼尾还是有了淡淡的细纹。这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 不到一年之后,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的心里,酸涩得要命,满是伤情和不舍。 使劲儿眨了眨眼,努力憋回了眼里的湿意,她笑着说出了上辈子没能说出的话:“爸,这次是我不好,让你操心了。” 在商场叱咤风云半辈子的男人,表情罕见地变得空白,眼底热意涌现的前一瞬,有些仓促地偏开了头。 * 带陆亦沉去买东西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方面,她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宋明廷的争执上。 另一方面,上辈子她死后才知道,陆亦沉住进他们家,不是“家里比学校住着舒服”这种肤浅的理由。 所以,她不能让宋明廷把人撵出去。 想让陆亦沉讨厌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周五她完成今天的绘画练习,桑繁星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哈哈哈哈这个笑死我了[网页链接]】 宋矜戳进去,发现是一条标题为“女子逛街,走瘫十年退役特种兵男友”的新闻。 里面有许多案例,都是讲女生逛街有多么勇猛,陪女生逛街的男生被折磨得多惨。 很多看起来就是编的,但是娱乐效果拉满,难怪桑繁星笑成这样。 宋矜:【男的都不喜欢陪女生逛街?】 桑繁星:【据我观察,心甘情愿的很少,对他们来说,逛街好像是一种酷刑】 宋矜眼睛亮了。 * 周六这天,宋矜穿上了自己搭配的衣服。 舒适的七分裤,浅黄色的中性卫衣,脚踩一双粉色运动鞋,连长发都扎起来了,两个字——利索!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捏了捏拳头:今天不给陆亦沉逛趴下,她就不姓宋! 背上包,她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陆亦沉已经在客厅等她,转身看向她,眸子闪过一抹流光溢彩。 宋矜望着他,暗暗惊艳。 往常都是白衣的他,今天换了条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袖衬衫,领口扣子解开,暗金线点缀的袖口折了两折,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黑色的长裤,线条利落,脚上的皮鞋,一看便是纯手工制作,考究精致。 如此隆重,给她一种不是去逛街,而是去结婚的感觉…… 穿衣风格的改变,不仅增添了他疏冷的气质,也令矜贵与俊美,更上一层。 她都能想象到,带这么一个帅气的男生出去,回头率得多恐怖。 “现在走?”陆亦沉的话,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小脸微赭,“嗯”了一声,低头走到他身边。 刚刚竟然看他看得呆了……好丢脸。 陆亦沉没看她,但是眼底始终有笑意。 到了车边,他伸手,为她拉开了车门。 宋矜坐进去后,才意识到这是副驾驶。 紧接着,陆亦沉坐在了她左边。 “张叔不送咱们?”宋矜问。 “嗯,今天我来开车。”陆亦沉调整座椅,以便放下他那双长腿。 宋矜有点无奈。张叔不来,肯定是她爸爸示意的。 为了他们能“和好”,他也是费心思了。 两个人的车内,气氛莫名有点不自在,她默默地将头转到了窗外的方向。 忽然,她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与此同时,他清冽的气味,强势侵过来。 她一怔,仓促转头,嘴唇刷地擦过什么。 触感是滑的,温热,好像是…… 第13章 . 13枚月亮 我未来的女朋友 她在紧张的同时,回味了下。 除了温热,还是硬挺的,大概是鼻梁? 竟然碰到他了……宋矜尴尬得屏住呼吸,抬眸看去。 男生的俊颜,果然近在咫尺。 他垂着眼,睫毛似鸦羽,眸中满满都是她的模样。 那漆黑的瞳孔,好似不染星辰的夜幕,有着让人溺入其中的魔力。 喉结缓缓滚了一下,传递出危险的讯号。 太近了,娇小的她像是被他完全抱在怀里,清冽和馨香的气息交织,周围升了温…… “别憋气。” 直到陆亦沉低声提醒,宋矜才回神,羞赫地喘了一下,眸光莹润,汇聚点点怒气。 她漂亮的小脸飞起红霞,埋怨道:“你靠这么近干嘛!” 身前的男生伸出了胳膊,环绕过来,身前的衣物和她擦过,透着胸膛的热意。 宋矜又惊又羞,提高了声音,“陆亦沉!” 这还在家里,他就敢对自己这样!真不担心她爸把他大卸八块! “嗯?”他的声音,是从她耳畔传来的。 气流掀起了一股不受控制的酥麻,刺啦——过电似的,从耳廓延展到全身。 宋矜整个人都呆住,眼里出现了薄薄的雾气,樱唇微颤,似柔弱易碎的花苞。 两秒后,她哆嗦着说:“你太过分……” “咔哒”,安全带扣紧的声音传来。 接着,男生干净利落地退开,稳坐在驾驶位,面向前方。 宋矜:“……”他不是要非礼自己? 车子平稳地驶出大门,陆亦沉单手扶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 “怎么这个眼神?” 宋矜揪着安全带,心思千回百转。 有点害羞,有点生气,还有些不好意思。 酝酿了半天,她红着脸申明:“我自己会系安全带!” 陆亦沉好说话地点点头:“嗯,下次你自己来。” 宋矜一拳打在棉花上,扭头看着窗外。 他这么淡定,估计刚刚也没感觉到她……碰了他鼻子。 她也当没这回事好了! 开车的陆亦沉用余光瞥她,扎着马尾的女生,始终用后脑勺对着他。 他无声地笑起来,舔了舔嘴唇。 * 到了商场,憋一肚子坏水儿的宋矜,开始行动了。 她称时间还早,自己要先逛逛,然后把陆亦沉带去了女装区。 因为价位昂贵,商场里导购比客人还多。 宋矜根本不好好试,健步如飞地走过一家家店,小手一挥,豪气地说:“全都包起来!” 饶是见惯了大客户的导购,此刻也笑得灿烂,热情地道:“小姐,您留个地址,随后我们会送货上门。” “不用,那样逛街还有什么意思,”宋矜指了指陆亦沉,“全给他。” 从两个人进门,导购就注意到了。这男生不光帅,气质也非富即贵,能甘心给她拎东西吗? 正想着,陆亦沉淡淡道:“给我吧。” 导购:为什么感觉吃了一嘴狗粮。 宋矜并不意外。毕竟是带他出来买东西,他又是男孩子,会帮忙的。 只是……她怎么可能只买这么点儿?一会儿就让你见识到人心是多么滴险恶! 很快,陆亦沉两只手挂满了东西。 她假装挑衣服,实则偷偷从镜子里面瞥他。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她特别败家?这么多衣服,她根本穿不完。 没记错的话,他一直不喜欢铺张浪费。来,把购物袋重重摔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败家女人!自己逛吧,我不奉陪了! 哦吼,动了!朝自己走过来了! “宋矜。” “嗯?”她心里雀跃,故意不看他。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宋矜眼睛一亮。哈哈哈,看来根本不需要逛一天嘛!他这就受不了了! “我还不累呢,”她故意露出嫌弃的样子,“怎么,才走这么点路,你就不行了啊?” 男生的俊脸,微沉了两分,幽幽注视着她。 宋矜莫名有点怂。 对视几秒,他道:“既然不累,就继续逛吧。” 她一愣。这么容易就妥协了?那可不行。 往四周看了看,她灵光一闪,娇纵地说:“我在这逛,你去给我买奶茶。” 他又不是自己的佣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喝什么,几分糖。” 宋矜:…… 奶茶之后,她又心血来潮要了几样东西,他都一一去买了。 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不耐烦。 趁他去楼下给自己买点心,宋矜垂头慢悠悠地在商场里走着。 怎么回事啊,说好了男人最没耐心陪女人逛街呢?是她使唤的还不够多吗? “咚”,她忽然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身子晃了下。 “对不起。”她忙道歉,抬头,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带着笑意的星眼。 “还真是你。”程飞微微躬身看她,笑嘻嘻说,“你把我撞了,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 “依我看,应该以身……哎呦!”宋矜跳起来,用小粉拳敲了一下他的头。 敲完,她冷着小脸儿,强调,“是你挡了我的路。” 程飞:好他妈可爱。 他笑得更灿烂:“行,我的错。” “小飞~”一个带着颤音的女声,从隔壁店里传来。 程飞阳光的脸,一下变成了酱色。 他一动不动,宋矜便“好心”提醒,“有人叫你。” “咳……”程飞望着她,态度放低许多,“宋矜同学,咱们关系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 他眼睛亮起来。 宋矜笑道:“当然是没关系了。” “小飞~来看看哪个好看~”女人又在呼唤他。 程飞咬咬牙,央求宋矜:“好学生,帮我个忙,我真的不想再和我妈逛街了,随便你找个什么理由,把我带走吧。” 走路拎东西都还好,关键他妈一直问他意见,回答不好还要挨骂,真是吃力不讨好。 “哦,”宋矜慢悠悠喝了一口奶茶,说,“不帮。” 程飞:……好他妈无情,我喜欢。 “小飞,没听到我叫你……这位是?” 宋矜循声望去,一个打扮贵气,眉目和善的微胖女人走了过来。程飞的眼睛和她很像。 对着长辈,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叫了声“阿姨”。 “你好,”程飞妈妈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落在她身上,惊喜地问,“你是小飞的……?” 程飞笑得很是自信,答道:“我未来女朋友。” 宋矜和他同时说:“一个认识但不熟的人。” 程飞妈妈:“……” 程飞脸颊发热,冲宋矜吹胡子瞪眼,像是在说:你太过分了! “哈哈,你是宋小姐吧?”还是程飞妈妈率先从尴尬的局面里走了出来。 宋矜有些诧异,“您认识我?” “嗯,去年的拍卖会,见你坐在你父亲身边。”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当时就觉得你很漂亮,现在近距离一看,更惊艳了。” 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陆亦沉,见到的便是宋矜和他们亲热聊天的画面。 她的身边,紧贴着一个碍眼的红头发。 第14章 . 14枚月亮 他,他是我…… 程飞妈妈笑得温柔,瞳孔清亮,说话语气带着点少女般的可爱,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了很多年。 有这样一个妈妈,也难怪程飞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宋矜被她感染,不自觉笑起来,道:“阿姨过誉了。” 程妈妈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儿子,牵起宋矜的手,笑眼弯弯地夸奖:“我家的混小子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我都省心了。” 宋矜乖乖任她牵着,听程飞在身边嚷嚷:“妈,我怎么就不好了,陪你逛街,腿都要走断了。” 程妈妈看着他,一秒变脸:“我和宋小姐说话呢,闭嘴。” 再看向宋矜时,又笑得比花还灿烂:“宋小姐也来逛街吗?” 宋矜忍俊不禁,心里有些羡慕他们母子的融洽关系。她和父亲撒娇,后者只会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是的。阿姨,您别这么客气,叫我宋矜就好。” “哪个矜呀。” “矜持的矜。” “好名字!那我就叫你矜矜啦~矜矜,过些日子家里举行宴会,你有空的话,让小飞带你来玩呀。” 宋矜正准备婉拒,一道清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宋矜,你的点心。” 扭头看去,陆亦沉手上捧着一个点心盒子,可能是两只手腕上挂着的大包小包太重,盒子颤了颤,像要掉了。 她忙从程妈妈那抽回手,将点心接了过来,笑意微敛,客客气气说了句:“谢谢。” 陆亦沉幽深的瞳孔注视着她,本就不悦的气息,又冷了几分。 是终于被她使唤得不耐烦了吗? “是你!”程飞见到他,表情冷下来。 陆亦沉却只是瞥他一眼,问宋矜:“走吗。” “等等!”程飞撸了撸袖子,拧着眉说,“上次的事,还没和你算账!” 宋矜无奈。胆子那么肥呢,当时五个都没打过人家一个,现在还敢拦? 陆亦沉抬眸于程飞对视,冷着脸,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眼看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程妈妈狐疑地开口:“小飞,你们认识?” 程飞一顿,眼里闪过懊恼。怎么忘了他妈还在这了。 “不认识。”他偏开眼,不自然地说。 程妈妈显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不信地追问道:“上次是什么事?你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没有。”程飞仓促之下,看向宋矜,“不信你问她。” 他冲宋矜挤挤眼睛,脸上写着:拜托了,帮帮忙。 宋矜被他秒怂的样子逗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两人眼神交流的画面,尽数收于陆亦沉眼底。他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周身气息压抑。 不待宋矜开口,陆亦沉疏离地对程妈妈说:“或许您可以问我。” 程妈妈早在他没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不管样貌还是气质,都是绝佳。 她记性一向不错,但芜城的世家中,似乎没有他这么一号少爷。 担心自己的傻儿子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程妈妈心生谨慎,郑重道:“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程飞跳出来,拦在了他们中间,“妈,这是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 说完,非常不认同地看了陆亦沉一眼。 是男人,就不该把矛盾闹到家长面前! 陆亦沉不为所动,正要开口,衬衫下摆,忽然被轻轻拉了下。 他垂眸,宋矜刚好收回小手,指头是浅浅的粉色,指甲圆润。 小姑娘捧着点心盒子,注视着他,轻轻摇头。 那双澄净的杏眼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 仅仅一个动作,他不爽的气息,便不受控制地散了。 暗叹一声,陆亦沉看向程妈妈,道:“是有一点误会,不过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也不知信了没有。 她看了眼宋矜,再问他:“你是矜矜的……男朋友?” 话音落下,程飞猛地盯紧陆亦沉。上次他就帮宋矜打架,这次又陪她逛街……他们两个不会真的在一块了吧?那自己岂不是没机会了! “当然不是。”宋矜眼皮一跳,抢在陆亦沉前面开口。 程妈妈:“哦?” 这回,程飞和陆亦沉都看向了她,尤其陆亦沉,漆黑的目光,让她压力陡增。 “他,他是……”宋矜飞快在心里过了几个称呼,通通都不满意。 她念着自己这次的目的,心一横,说:“是来帮我拎东西的。” 说完,她明显察觉到陆亦沉的眼,暗了下去。 她心虚极了,不敢再看他,点心盒子都被她捏变了形。 程妈妈目光划过他们两个,挑挑眉,识趣地没有再问。 结果,她那个傻儿子却疑惑地问:“你雇的他?” 宋矜:“……” 程飞摸了摸下巴,像是评判货物一样,望着陆亦沉,嘟囔:“多少钱一天啊?” 陆亦沉鹰隼一样的目光扎向他,语气冷漠:“怎么,你也想雇我?” 宋矜的心,重重一跳。 坏了,听他的语气,是真的生气了!程飞再惹他,两个人肯定又要打起来! 她紧张地望着陆亦沉,如果他真动动手,怎么也要拦一下的。 结果……程飞一脸费解:“我雇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拎不动。” 陆亦沉:“……” 不再管陆亦沉的反应,程飞看向宋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期待。 “你雇我呗,我力气也很大的,而且不用你花钱。” 说完,周围寂静了几秒钟。 程妈妈无奈扶额,陆亦沉看他像在看傻子。 至于宋矜…… 好家伙,这就卷起来了? 为了不陪妈妈逛街,真是豁出去啊,她都有点被感动了。 不过她不可能当着人家妈妈面使唤他,就尴尬地笑了笑,没出声。 还是程妈妈拍了下程飞后背,恨铁不成钢地说:“去和矜矜他们玩儿吧,我这边也要回家了。” 程飞眼睛一亮:“妈妈再见!” 程妈妈白了他一眼:“下次回家前,记得把头发染回去!” 程飞支支吾吾:“嗯啊,到时间就染。” “矜矜,那阿姨走啦。你下次和小飞来家里玩哦。”程妈妈依依不舍。 “有机会一定去拜访,阿姨再见。” 程妈妈一走,程飞迫不及待来抢陆亦沉手上的东西。 后者动作非常快,一个后撤躲过,不悦道:“干什么?” 程飞:“帮矜矜拎东西啊,你分我一半。” “不分。”陆亦沉绷着脸,看向宋矜,语气有点委屈似的,“我一个人可以。” 第15章 . 15枚月亮 她给陆亦沉跪下 这和宋矜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他刚刚都不开心了,不是应该甩手走人吗?怎么还要帮她拎啊? 她探究地盯着他,从他深邃的眼眸中,除了认真和坚持,似乎捕捉到了几丝紧张与不安。 可是他在不安什么?总不能是怕她不选他吧? 下定决心要把他逛趴下,这才进行了一半呢,哪能放他轻松。 被她折腾了半天,他那身帅气的衬衫,已经出现了褶皱,手心里也有购物袋勒出来的红痕。 和出门时的意气风发相比,他现在有些狼狈。 可只要他把手里的东西丢下,再把她扔在这,他就又是那个清贵傲气的青年。 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她想不通。 只是越看他,负疚感越重,压得心口沉甸甸的。 她避开陆亦沉的目光,男生的脸色,陡然苍白了两分。 这个回避,就像一个推开他的讯号。 他攥紧了手中的购物袋,掌心蔓延开的疼痛,远不如心上的难受。 似有藤蔓将他的两只腿捆住,慢慢地,不容抗拒地拉着他向深渊沉沦。 他眼底涌着滔天巨浪,喉咙像是被炭火灼烧,什么都讲不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呀。”程飞不耐烦地伸手。 这次,陆亦沉不光目光寒戾,还抬起了腿,凶悍地要踹过去,犹如一匹誓死捍卫领地的独狼。 宋矜的一切,旁人都休想染指! “程飞,你不是要离开吗?”宋矜清甜的声音,忽然响起,犹如缰绳,狠狠拉住了陆亦沉。 他那一脚,没能踹成,拎着满手的购物袋,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程飞也停手了,回答:“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正好帮帮你。” 宋矜摇摇头,“不用,我有他一个人足够了。” “啊……” “你快走吧。”宋矜板着漂亮的小脸儿,直接赶人。 “那好吧。”离开前,程飞还不忘强调,“矜矜,你下次再需要拎东西的,可以联系我。咱们加个好友吧?” “她不加。”陆亦沉大步跨过去,身子将宋矜挡得严严实实,“还有,她有名字,别乱叫。” 程飞皱眉:“我又没问你。” 宋矜:“不加!赶紧走!不然下次见到你妈妈,就把你堵我的事告诉她!” 程飞表情受伤地离开了。商店外,只剩下相对无言的宋矜和陆亦沉。 接下来,她要继续“奴役”陆亦沉,达到被他讨厌的目的,可是……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他笑得这么开心啊? 薄唇微微翘着,那双狭长的凤眼中,揉碎了星辰一样,亮晶晶的。 不对劲儿。 宋矜强迫自己把整件事捋了一遍。 自始至终,陆亦沉的确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只有程飞来抢他东西的时候,他狠戾得要打人。 难道……她搞错方法了?逛街、拎东西,其实是他……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若真如此,她之前的种种,岂不是白忙了…… 心思千回百转间,陆亦沉问:“接下来要去哪家店。” 完了完了,他语气也有点愉悦!看来她真的是搞错了! 她脑筋飞快转动,想着对策。 既然他喜欢拎东西……那自己不给他拎不就行了? 他喜欢逛街,自己不带他逛不就成了! 宋矜眼睛微微一亮,重新燃起了斗志。 打定主意,她道:“去给你买衣服。” “嗯,那下楼吧。”他拎着大包小包,要往扶梯走。 “等等!”宋矜叫住他,哒哒哒跑到他面前,认真地道,“给我。” “嗯?”他不解。 “把我买的东西给我。” 陆亦沉皱了皱眉:“你确定?很重。” “确定,快给我。”宋矜急得跺了跺脚。 陆亦沉深深地看着她,须臾,他将所有购物袋都放在了地上。 他的犹豫落在宋矜眼中,就是不满!看来她的选择没错。 怕他反悔,她忙把手里的吃的都递给他,弯腰——喝!拎起了购物袋! 太重了,身子都是一坠,她晃了晃,差点没摔趴下。 小臂被他虚扶了下,他望着她,目光有些紧张,“可以吗,还是我来吧。” 听听,还在和她坚持呢。 宋矜小脸儿隐隐有涨红的趋势,憋着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可以!” 说完,她不再看他,斗志昂扬地拎着满手的东西,往电梯走。 陆亦沉一直望着她,欲言又止,她只当没看到。 累死累活下了楼,她往男装区最大的店里面一坐,购物袋放在脚边,抱着胳膊同陆亦沉说:“给你三分钟的时间,选好回家。” 你喜欢逛,我偏偏不让,哎~气不气~ 陆亦沉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宋矜翘着小脚,一晃一晃,等他三分钟以后来和她说,再多逛一会儿。 到时,她就对他说:不会吧不会吧,你一个大男人买东西这么磨叽呀? 阴阳怪气的语气,她都在心里演练好了!这次,一定会狠狠地伤害到他! “我回来了。”想得太专注,连陆亦沉回到她面前,她都没注意到。 抬起头,只见他手中拎着一个黑色购物袋,完全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 宋矜惊讶地说:“你怎么这么快?” 陆亦沉:“……先是不行,后是快,你形容人的词怎么这么……” “嗯?你说什么呢,这么小声。” “我说,”他看着她,“买好了,走吧。” 宋矜微微瞪大了眼睛。买,买好了? “你不逛了啊。” “嗯。” 宋矜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感觉她又又又猜错他心思了呢…… “还是你想逛?我可以陪你。”陆亦沉语气揶揄,“毕竟是来给你拎包的。” 宋矜:我感觉你在挖苦我。 没想好怎么接他的话,宋矜往他购物袋的方向看,问他:“你买的什么衣服啊?没仔细挑挑吗。要是没买好,我爸肯定要说我的。” “挺好的。”他把购物袋往身后放。 藏什么? 她虽然好奇,但也不能去扒人家的袋子侵犯隐私。 计划再次失败,她实在拿不准该怎么做了。 罢了,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那回家吧。”她有点泄气,弯腰去拿地上的大包小包。 陆亦沉往前一步:“我来拎。” “不用……”她心不在焉地抬手,起身…… 结果太沉了,她一下子没拎起来,还被扯得脚一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宋矜看着眼前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大脑嗡的一震。 第16章 . 16枚月亮 我背你。 她愣了两秒,连膝盖痛都不顾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给陆亦沉跪下了? 这辈子,她连她爸爸都没跪过,竟然给陆亦沉跪下了! 啊啊啊啊啊要命! 店里人虽然少,但还是有导购在,她跪下的动静有点大,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还有头顶,两道微诧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宋矜的脸,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轰地烧红了。 怎么会这样啊!太尴尬了! 有个导购担心地往这边走,陆亦沉目光在宋矜几乎能滴血的耳垂上扫过,冲导购摇了摇头。 对方会意,悄悄退下了。 “宋矜,还能站起来吗。”陆亦沉后退了半步,单膝跪地,目光便与她平齐。 她显然还没从尴尬劲儿里回神,看向他,表情有点懵。姣好的樱唇,微微张着……怪可爱的。 陆亦沉保持面色不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是不是想笑我。”宋矜盯着他,问。 陆亦沉眨眨眼:“没有。” 她想指着他说:你有!你看看你那眼睛亮的! 笑什么呀,她不就是忘了那些东西很重,拎的时候没提气吗!烦死啦! 不过……也还好他没嘲笑她,不然她肯定更无地自容了。 暗暗埋怨着自己没用,她收回目光,手撑着地,要站起来。 他伸手过来,她没接。 “我自己可以的。”她羞耻地嘟囔。 “嗯,好。”他的尾音微微拉长,听得耳朵有点酥酥的。 爆红着脸,宋矜终于站起来了,只是脚腕刚一动,就疼得皱起了眉。 刚刚她跪倒的时候,好像崴到脚了…… 怎么这么倒霉啊,没为难成他,自己还遭报应…… 宋矜委屈地扁了扁嘴,有点想哭。 “你伤到脚了?”陆亦沉凝着她,笑意尽敛。 试着走了两步,应该只是轻轻扭了下,问题不大。 刚刚给人下跪的画面不断跳出眼前,她现在就想让陆亦沉离她远点。 “没事。”她说。 陆亦沉一脸不赞同:“去医院检查下。” “真没事,你看我这不是还能走。”这些破袋子她是不提了,一会儿让商场的员工送回家吧。 唉,白折腾了一圈! “宋矜。”男生严肃的语气,让她心不由得一颤,抬眼看去。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向后伸出手:“我背你去医院。” 宋矜的脸更热了,忙拒绝:“真不用。” “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换成我抱你。”明明是问话,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都不要,我好好的呢,让你背什么。” “不是你说的,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不想走么。” 宋矜愣住。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等等……难道是她初中时去他家借住那次? 思绪飘回那个盛夏,眼前的画面随之流转。 伴着阵阵恼人的蝉鸣,她在陆亦沉的家门口下了车,悄悄打量了一下他家的房子。 砖红色的三层小楼,青色的瓦片,每扇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家有个小庭院,篱笆边上种了一排不知道名字的树,长得枝繁叶茂。 院子里铺了一层石板路,石缝之间,嫩绿的小草轻轻摇曳。 司机从车上搬下来三个半人高的大箱子,送她进了门。 陆亦沉的妈妈带着十几岁的清隽少年,迎接了她。 “你的房间在楼上,我已经仔细收拾过了,床单都换了新的,你看看还有什么的需要的,和亦沉说就行。”陆妈妈是个大美人,留着干练的短发,语气爽朗。 宋矜边道谢,边偷偷打量陆亦沉。 他真高,皮肤也很白,五官比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标志。 就是板着个脸,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愿她住在他家的这段时间,不要麻烦到他。 结果……当天晚上,她就把人哭过来了。 陆爸爸常年不在家,陆妈妈经营着小镇上两家店面,也很忙碌。 安顿好她,做了饭后,陆妈妈便出了门,家里只剩她和陆亦沉。 吃了饭,她小声对桌子对面的男生说;“我回房了。” 男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嗯。” 宋矜急忙开溜。 到了房间,她见果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偷了个懒,没换她带过来的床单和被套。 结果晚上睡着睡着,她觉得浑身发痒,连带着呼吸也滞涩难忍。 这个症状……是过敏! 她一下子惊醒,开灯抬起胳膊看了看,起了一片的红疹子。 慌乱之中,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卫生间跑。 看清楚她的脸,她一下子就哭了。 脸上也是疹子!好丑! 不仅如此,身上特别特别痒,她控制不住挠了几下。 怎么会过敏呢,明明没接触到过敏原啊,她委屈地啪嗒啪嗒直掉泪。 宋明廷当时在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她之前几次打电话过去他都不接,于是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想着生病了也不告诉他,等他知道了,让他心疼后悔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想抽自己,怎么那么幼稚的呀。 坐到床上,她想拨急救电话。 结果刚输入号码,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宋矜,是你在哭么。”陆亦沉在门外问。 宋矜一下子收住哭声,急忙否认:“我没有!” 那带着哭腔的嗓音,简直让她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丢开电话,头脑混乱地想:他怎么来了? “你开门。” 宋矜不仅不开,还往床里面挪了挪。 “……我进来了。” 诶? 钥匙拧动锁芯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陆亦沉走进来,目光投向她,怔了怔。 宋矜轻呼着扭身,捂着脸,露在外面的小臂和小腿,像白色瓷器烤上赤釉,一片渗人的红,“不准看我!” “怎么会过敏?”陆亦沉没听她的,快步走过来。 提到这个,宋矜就委屈,哭唧唧地说:“不知道……” “你先去换身衣服,我骑车带你去医院。” “我不要出去,你让医生过来,给我打一针就好了。”她小声但执拗地说。 那个时候,她想法比现在还简单,觉得自己太丑了,见不了医生以外的人。 都没意识到,小镇的条件,怎么比得上芜城家里。 男生凝视着她,沉默了片刻。 旅途的劳顿,加上身体的不舒服,以及“毁容”的羞耻,让她控制不住地掉泪。 他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才肯出门。” 她只顾着难过,都没注意到他放软的声音。 不好意思把真实想法告诉他,她抽抽搭搭地说:“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是不想走路。” 窗外的蝉鸣,早就歇了。 静谧的夜色,透过窗纱,又被灯光驱散。 有小飞虫,扑腾扑腾地往玻璃上撞,不知疲倦。 他开了口,少年的声音好像冰块掉进盛着清酒的杯子,清冷悦耳。 “那我背你。” 第17章 . 17枚月亮 看到她被别的男人圈在怀中…… 那天晚上,她脑袋上蒙着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纱巾,被他背下了楼。 当时他还不能开车,就把她放在自行车后座,蹬着车去医院给她挂了急诊。 她这个人有很多害怕的东西,比如黑暗,虫子,雷雨。 可是那天晚上,她明明呼吸不畅,浑身发热,却一丁点都不害怕。 透过纱巾,她的视野里,只有他清瘦挺拔的背影。蹬车的他,身上有独属于少年人的炽热气息,散发开来。 路面不平,车子有点颠。 她捏着他的衣角,心跳也跟着乱了几拍。 从记忆里抽身,她垂眸,看到男生依旧在她面前半蹲着。 几年过去,他长得比之前还高,身量也更加挺拔,脸庞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可是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稳重和安心。 就像是疲倦时,一棵可以让人依靠的大树。 如果没有她,这棵树一定会蓬勃成长,达到让人仰望的高度。 她嘴角带着笑,眼睛却不受控制浮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个时候你没看出来呀,我根本就不是不想走,我是觉得自己丑。” 时隔一世,她也能坦然地调侃自己了。 陆亦沉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清亮,“我如果没发现,你头上那条纱巾是怎么来的。” 宋矜一怔,笑出声来。 她就知道,当时她那点心思瞒不住他。 但他什么都没说,包容了一个女孩子的幼稚和无助。 “反正现在不用你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宋矜说着,还骄傲地挺了挺腰板。 陆亦沉眼中闪过笑意,“是,你现在厉害了,但是你贸然走路,脚伤恶化了怎么办。” 宋矜听他说得郑重,也有点担心。 陆亦沉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很多人都在注意咱们,你再不答应,她们会过来的,毕竟你是在她们店里摔的。” 宋矜脸上刚有点消散的热意,一下子又被他勾了起来。 能不能别提她下跪的糗事啦!那就是个意外! 她澄净娇美的眼,注视着他。冷白俊美的男生,扭着身,认真的神色里,有些许她看不透的疼惜。 目光向下,划过他修长的颈项,落在他的脊背上。 宽阔,有力,沉稳。 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她面前蹲下的少年。 内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劝她,让他背吧,你明明也想的。 她努力无视,可是声音越来越大。 最终……她成功被引诱了。 抿了抿唇,她往前迈了两步,然后,缓缓趴在他背上。 男生的手顺势托起了她的腿,一个用力,就稳当当地把她背了起来。 长得高就是好,她趴在他身上,视野开阔极了。 和店员交代了送货地址,陆亦沉对她道:“走了。” “嗯。”宋矜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感受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一开始她还刻意保持着和他的距离,慢慢地,腰支撑不住,她就贴近了他。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她体会到了,和几年前一样,蓬勃的热意。 真好,他现在这样平安、健康。 “怎么不说话?”陆亦沉忽然问。 宋矜忍着泪意,笑着问:“我是不是比以前重很多。” “没有。” “有也不准说。” 男生轻笑了下,背脊轻轻起伏。 宋矜使劲儿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亦沉哥,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呀。 * 两人一道去了附近的医院,简单检查后,确定脚只是轻微扭伤,静养几天就好了,才开车回家。 路上,宋矜嘟囔:“我就说没什么大事吧。” 陆亦沉开着车,平静“嗯”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状似无意道:“这几年还查出什么新的过敏源了吗。” 宋矜叹气:“好多,烟味、猫毛、粉尘……” “那就不要碰。” “我记着的,不然又起一身红疹子,丑死了。那次在你家也是奇葩,谁能想到,我竟然对你家新换的洗衣粉过敏。”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 陆亦沉眉眼柔和:“后来那个洗衣粉牌子倒闭了。” “倒闭得好!”宋矜呱唧呱唧鼓掌。 他望着前方,嘴角笑意渐浓。 * 回到家,见宋明廷不在,一问之下,得知他去临市出差了。 唉,整天赚钱赚钱赚钱,都不知道多陪陪宝贝女鹅。 宋矜让阿姨帮忙整理一会儿商场会送来的东西,独自上了楼。 靠在椅子里,她给桑繁星发消息:【我今天见到爱逛街的男人了[累瘫.jpg]】 桑繁星秒回:【谁啊?】 宋矜:【陆亦沉。】 桑繁星:【??看不出来啊,你和他一块去的?】 宋矜:【嗯。】她把今天的事挑挑拣拣,和桑繁星说了一遍。 桑繁星:【……宝贝,你确定人家是喜欢逛街,不是喜欢你吗?】 宋矜心一跳,急忙回:【当然不是了!】 说罢,她还把陆亦沉之前发她的那句“不然你以为?喜欢你吗?”截图发了过去。 桑繁星:【哦吼,他很拽咩?就冲他这个态度,以后他要是追你,我坚决不同意!】 宋矜:【……不会的啦。】 桑繁星:【不过下次去逛街,可以带上他!这么好用的免费劳动力!】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误会的陆亦沉,正在房间里面试衣服。 镜子中,男生上身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卫衣,衬得模样更加俊俏。 卫衣领口,还挂着没剪的吊牌。 如果宋矜在,一眼就能发现,这件衣服和她今天穿的那个是情侣款。 陆亦沉照了一会儿,满意地勾唇笑了。 * 周末下了一场雨,芜城气温降了一截儿。 宋矜体质弱,每天早上去学校,都要穿一件薄外套。 平平静静上了几天课,这天晚上,宋矜刚更新完她的漫画,班级群响了起来。 班长在里面通知:【这个月的聚餐暂定去妄色,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有同学接话:【妄色?是那个很高端的酒吧吗?要花多少钱呀。】 班长:【钱的话不用担心,胡蔓她男朋友和老板认识,会给咱们打折,算下来,也就比之前聚餐多花个几十块吧。】 【那可以啊!我正好想去体验一下!】 【先谢谢胡蔓了,哈哈】 很久没在群里冒泡的胡蔓也发了消息:【不用谢,大家玩得开心就好~】 桑繁星:【别去酒吧了吧……气味太杂,我怕矜儿过敏。】 其他人还没说话,胡蔓就很懂地道:【妄色和普通的酒吧不一样,很干净的,你们来了就知道了,再说哪有那么娇气呀,上大课的时候气味不是也杂。】 意见产生分歧,群里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片刻后,胡蔓道:【宋矜是不是不想和我一块出去呀……那我不去也行。】 班长:【都是同学,不至于。@宋矜,你想来吗?】 桑繁星私戳宋矜:【你要是不想去,就拒绝,我反正和你一起。】 宋矜:【去吧。】 桑繁星:【你真不用管胡蔓怎么说。】 宋矜:【没管,我就是想到,我还没去过酒吧呢,有点好奇。】 于是,她在群里发了个:【妄色可以的。】 班长:【好,那时间就定这周六晚八点,别迟到啊。】 放下手机,宋矜看了一眼微博评论区。 新发布的那条更新下面,已经有了一百多个评论。 【这两期更新好好看啊!又萌又感动,而且我觉得药药的画技提升了!】 【对,我感觉这个提升不是单纯的技法,而是加了许多新的思考,比以前更打动我了】 【药药参加的那个同人活动,排名都已经第十了!姐妹们冲鸭,多多给药药投票!】 宋矜有点意外。第十?排名这么高? 她以前也参加过同人活动,但都是拿个参与奖。 点开排名页面,果真在前排看到了自己的画,而且排在她前后,都是大佬。 就……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肯定,她还是很高兴的,甚至默默截了个图,存在了电脑里。 虽然生命所剩不多,但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痕迹呢。 很快就到了周六这天。 家里人知道她每个月都要和班上同学聚餐,但是宋矜并没告诉他们,今天要去的是酒吧。 她身体不好,从来都没喝过酒,也没蹦过迪,因此心里充满了期待。 她还给桑繁星发消息:【去酒吧是不是要打扮打扮啊?】 桑繁星:【你想怎么打扮?】 宋矜:【超短裙?大烟熏?】 桑繁星:【……我滴宝儿,时代变了,你正常穿就行。】 宋矜有点失望:【哦。】 桑繁星:【记得戴抗敏口罩。】 宋矜:【明白~】 晚上七点多,宋矜穿着漂亮小裙子,拎着亮闪闪的手包,踩着小高跟下了楼。 陆亦沉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她化了淡妆的脸,眸子暗了暗,问:“去聚餐?” “嗯。”宋矜迫不及待出了门。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车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 手机震了下,有新消息进来。 崔宇:【沉哥,我来芜城了,出来喝酒啊!】 陆亦沉直接回了两个字:【不去】 之后,没管崔宇又发来什么,锁屏手机,面色疏冷地上了楼。 写一会儿程序,他就听听外面。一直没有车子回来的声音。 直到手机再次蹦出新消息,他才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屏幕—— 【沉哥,你看这像不像你的小女朋友……[图片]】 他皱眉,点开照片。 酒吧灯光陆离,戴着口罩,如小鹿般惊慌的宋矜,被一个高大的银发男人,占有欲十足地圈在怀中。 陆亦沉猛地捏紧了手机。 第18章 . 下章V~ 蒋晏 张叔送她到学校后,宋矜就让他回去了。 然后她和桑繁星一道,打车去了妄色。 进门报胡蔓的名字,打扮时尚的男侍者,将她们领到了一个高档卡座。 路上,宋矜挽着桑繁星手,悄悄打量这里的环境。 的确和她想象中不一样,酒吧的装潢并不流俗,声音也不过分嘈杂,看得出来老板是个有品味的人。 卡座有效隔绝了大半的视线,她只能通过交谈的声音,猜测来这边玩的人年纪都不大。 同学几本都到了,两人一出现,班长就招呼她们:“来这坐。” 他左边是胡蔓,右边有两个空位。 胡蔓今天的妆画得很精致,穿得也比以前高了一个档次,手边放着当季的新款包包。 此刻,她看过来,冲宋矜笑了笑,眼里暗含挑衅。 宋矜淡淡收回目光,挽着桑繁星,到班长身边坐下。 酒吧的驻唱歌手开始唱一首很动感的歌,加上卡座的气氛热烈,班长便提高了声音对宋矜说:“之前在群里,有些话不方便讲,现在面对面,你和胡蔓碰一杯,之前那事就算过去了,大家还是好同学。” 原来是给她和胡蔓说和来了。 胡蔓顺势举起杯,侧身看向她,假惺惺道:“我当时只是想夸你漂亮,没想到真把人引来了,不好意思哦。” 周围同学都看着她们,宋矜就这么被架了起来。 拒绝的话,会显得很没风度。 桑繁星拧眉要说些什么,被宋矜拦住了。 她笑了笑,清甜的声音透过口罩,传进身边几人的耳中:“我以为事情早就过去了,毕竟你都公开和我道歉了,不是么。” “公开”两字,微微加重。 胡蔓捏着杯子,表情顿时有些难看,旁边的班长也不说话了。 气氛正尴尬,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挺着肚腩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长相很普通,但从头到脚都是大logo。 “蔓蔓。” 胡蔓眼睛一亮,开心地朝他招手:“老公,你来啦~” 班长顺势把位置让了出来,等他坐下,胡蔓靠过去,嘘寒问暖:“怎么样,路上冷不冷?” 男人将豪车钥匙随手丢在桌子上,撸了撸袖子,露出里面昂贵的名牌表,浮夸地说:“不冷,就是敞篷跑车开起来风大。” 胡蔓一脸心疼,牵着他的手:“那我给你捂捂。” 男人笑着亲了她一口:“宝贝真乖。” 胡蔓一脸害羞,悄悄瞥向宋矜。 ……她竟然在认真地研究菜单,看都没看她! 其他同学倒是很给面子地问:“胡蔓,不和我们介绍一下啊?” 她笑道:“这是我男朋友,王向鸿。” “王哥好啊~” 王向鸿点点头,阔绰地说:“妄色老板是我兄弟,今天你们随便点,大头都记我账上。” 卡座一阵欢呼:“谢谢王哥!王哥大气!” 胡蔓听着大家的恭维,一脸的甜蜜和得意。 桑繁星和宋矜不爱凑这个热闹,已经挪到了卡座边坐着。 前者看了眼胡蔓,小声和宋矜吐槽:“难怪她非要来妄色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交了个有钱男朋友。” 宋矜指着菜单上一款酒说:“这个度数不高,咱们点来尝尝?”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听到啦,不用管她。” 重活一世,她对这些看得很淡。 下单后,宋矜听胡蔓叫她:“宋矜~” 包括王向鸿在内,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身段纤细的女生坐在迷离灯影下,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但是一双眼睛甚为清澈,足以让人惊艳。 王向鸿搂着胡蔓,都有些看直了。 胡蔓心里不爽他的反应,面上却热情地问:“追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交男朋友呀,都看不上?” 王向鸿感兴趣地接话:“哦?这位同学眼光这么高?” “是啊,毕竟是校花嘛,得好好挑挑。”她笑着对宋矜道,“向鸿认识不少青年才俊,要不让他给你介绍介绍?” 王向鸿:“对,你把口罩摘了,我拍个照,给他们看看。” 桑繁星气得都要站起来了。还拍照?当他搁这选妃呢? 宋矜拉住她,微微摇头,清透的目光,投向二人。 随即,淡淡道:“不必了。” 胡蔓语气得意:“向鸿的那些朋友虽然条件好,但你也不用自卑,毕竟你长得漂亮。” 宋矜微笑:“我的意思是,我眼光的确高,”她轻飘飘扫了王向鸿一眼,“歪瓜裂枣,我还真看不上。” 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很快,王向鸿气得胖脸涨红,胡蔓也目光冒火。 把自己的男朋友贬得一文不值,她当自己是谁?装什么清高呢? 几米外的卡座,忽然传来一阵起哄声,从胡蔓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卡座中央,坐了个银发男人。 他五官有着东方人的俊美,笑起来张扬又邪肆。 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外套,衣襟全部敞开,里面是一件纯黑色的衬衫。 衬衫扣子,已经解到了锁骨往下,隐隐露出蜜色的精壮肌理。 他很高大,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摄人的荷尔蒙气息。 不管样貌还是气质,都是绝佳。 这会儿,他正跟身边穿着低胸超短裙的女子碰杯,薄唇轻勾,不知说了什么,给女人逗得娇笑连连。 气极的胡蔓,指着他,讥诮地问宋矜:“那你能看上什么样的?这种么?” 宋矜转头,但是她的角度,看不到胡蔓说的那个人。 王向鸿因为和胡蔓坐在一块,倒是看清楚了。 他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惊诧地说:“蒋少今天怎么没去包厢?” 胡蔓好奇地问:“蒋少?” “鹏程集团你知道吧。” “那不是芜城的龙头企业。” “嗯,这位是蒋家的四少。”王向鸿脸上再不见刚刚的傲慢,匆匆站起来,神色殷切,“我得去打个招呼。” 胡蔓有心和他一块去,但他已经走远了。 班长不想局面闹僵,站出来活跃气氛:“来来来,光喝酒多没意思,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宋矜魂不守舍,没有认真玩。 旁边的桑繁星扯了扯她袖子,小声问:“矜儿,蒋四少是不是高中时住你隔壁那个……” “蒋四少”这称呼,犹如鼓槌,敲在了她耳膜。 上一世,这个男人散尽了蛰伏二十几年才夺得的产业,开着车,冲进了海里…… 尸骨无存…… 如果说陆亦沉和周郁词喜欢她还情有可原,蒋晏的深情是从何而来,宋矜完全猜不透。 明明和他做邻居时,两人接触并不多啊。 有一次,她因为打赌输了,给他递情书,他还笑眯眯调侃她:“我不和小朋友谈恋爱。” 真要说的话,只有那个意外…… 桑繁星又叫了她一声,宋矜慢半拍点头:“嗯。” “我记得你给我看过他照片,特别帅!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宋矜摇了摇头。 不过上一世,蒋晏在夺得了蒋家大权后,来她家提亲了。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想靠联姻,巩固他的地位。 “是宋矜!!”班长忽然激动地喊。 宋矜诧异地抬头,就见胡蔓不怀好意地说:“抓到你了,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她皱皱眉:“真心话是什么?” “你的初吻是和谁~” 话音落下,同学们都在兴奋地起哄。 “那还用问,咱们校花初吻肯定还在!” 宋矜一怔,眼前闪过蒋晏桀骜俊美的脸,耳根发热的同时,还有些无奈。 这种场合,她并不想提起这个人。 沉默两秒,她又问:“大冒险是什么?” 同学:“……我靠,不是吧?” “不准选大冒险!我今天就要知道是谁抢走了校花的初吻!” “我和这个人不共戴天!” 胡蔓一直关注着蒋晏那桌的动静,王向鸿点头哈腰说了半天,蒋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想给他敬酒,他也没接。 不愧是蒋家人,好高冷。 她眼珠转了转,道:“大冒险是……给蒋少敬个酒。” 班长不认同地看向她:“咱们还是玩自己的,别打扰人家比较好吧……” “酒吧里互相敬酒不是很正常吗?”胡蔓挑衅地看着宋矜,“愿赌服输,怎么,你玩不起?” 宋矜叹了口气,拿着酒杯,站起来:“我去敬酒。” “银头发那个,别搞错了。” 班长还想劝,宋矜已经转身离开了。 胡蔓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讥诮一笑,等着她在蒋少那碰壁。 那边,王向鸿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到宋矜,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宋矜在蒋晏两步外站定,清澈的眸子,注视着他。 男人五官俊美,银发张扬,姿容肆意。 他微微抬起眼帘,琥珀一样的浅棕色瞳孔,看似泛着笑意,实则深薮无比。 仅仅一个对视,宋矜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想,两年没见了,她又戴着口罩,蒋晏或许并没有认出她。 他们又不熟,就算认出了,应该也不至于把她怎么样…… 深呼吸一下,宋矜清凌凌地开口:“我来敬蒋少一杯酒。” 蒋晏浅笑,晃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另一只本来搭在靠背上的胳膊,也缓缓落下。 他左右的两个女人望着宋矜,一下子笑出声来。 “还是咱们蒋少有魅力,这是今天第多少个来敬酒的了?” 蒋晏不出声,幽幽地凝着她,嘴角笑意渐深。 刚碰了钉子的王向鸿,冲着宋矜轻蔑一笑:“蒋少可不是谁的酒都喝的。” “哦。”宋矜眨眨眼,非常干脆地说,“那我回去了。” 正要转身,男人“啧”了一声,低音炮慵懒磁性,落在耳畔,像羽毛一样撩人: “小朋友,你怎么这么不懂坚持?” 第19章 . 三更合一 她要是有事,我要了你的命…… 宋矜肯定, 这人认出她来了。 她小声嘟囔:“也就比我大了四五岁,干什么总管我叫小朋友……” 蒋晏放下了酒杯,将手搭在腿上, 倾身微仰头看她。 姿势莫名有些宠溺。 他精致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笑意,问:“说什么呢?” “没什么, ”宋矜答, “既然你不喝,我就回去了。” 蒋晏挑眉:“我有说我不喝吗?” 宋矜:“……” 王向鸿和卡座里一群人, 齐齐呆住。 蒋少的话,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这一晚上, 他明明谁的面子都没给! 他左边的女人妒忌地看了宋矜一眼,掩唇娇笑,说:“四少, 这个小妹妹看起来都没成年,还是我们来陪你喝吧。” 右边那个接话:“是啊,别为难她了……” 边说, 她还伸手, 想搭在蒋晏宽阔的胸口。 蒋晏垂眸,虽然在笑, 眼底却满是寒意:“不想要这条胳膊了?” 女人被他的气势镇住,抖了下, 脸白了。 “去那边坐。”他用下颚随便点了点。 两个女人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起身去他要求的地方坐, 心里对宋矜更加不满。 沙发上, 此刻只剩下蒋晏一个人。他翘起长腿,宽敞的沙发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 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对宋矜道:“来这边。” 态度比刚刚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王向鸿眼睛都直了。他站这半天, 蒋少也没说让他坐下! 宋矜打心眼里不想靠近这些男人,秀气的眉头蹙了蹙。 蒋晏望着她,轻笑:“不是要敬酒?你就这点诚意?” 宋矜叹了口气,举着杯子,坐过去。 她有意与蒋晏隔出了一人的距离,但还是无法忽视他带来的压迫感。 不光这个卡座,几米外,她的同学们同样望着这边,眼神一个比一个诧异。 尤其是胡蔓,整张脸都青了。 别人还好,真正让宋矜紧张的,是蒋晏的注目。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感兴趣的,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远离他。 垂着头,宋矜浓密如两把小扇子的睫毛颤了颤,两只手特别乖地捧着酒杯,往他的方向送:“敬你。” 蒋晏没接话,几秒钟后,轻笑了一下。 离得近,对他低音炮感受得更为明显,宋矜耳朵一酥,手上的酒杯差点没捏住。 这回,她总算抬头看他了,眼里含着控诉:笑什么呀? 蒋晏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桃花眼明亮。 卡座里其他男人也笑起来,有个正抽烟的人调侃她:“小妹妹,你口罩都不摘,怎么喝酒啊?” 这下,周围笑声更大,宋矜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她,她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蒋晏看着她水汪汪的眼,不悦开口:“行了。” 大家这才收住了笑声。 “小朋友。”蒋晏手撑着沙发,忽然靠近她。 宋矜下意识往后躲,可是后面就是沙发边缘。 男人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 离得近,宋矜感觉他的衣摆,都擦着她。 随着他说话,好闻的冷杉味,搀着烈性的酒香,飘散开来,浸染了鼻尖。 她的心脏,不禁一颤。 “嗯?”她没底气地应声。 蒋晏的眼眸,好似两道深深的漩涡,要将她吸入其中。 “把口罩摘了。” 危险的预感瞬间加剧,宋矜心跳如雷。 “我,我不敬了。”结结巴巴地说完,她不敢看他,起身要走。 谁知步子还没迈开,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使力一带…… 她轻呼一声,直接摔进了他怀里,杯中的酒“哗啦”一下,全洒在了他昂贵的衬衫上。 蒋晏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大掌用力,往他身上扣紧。 冷杉与馨香交织,贴着她的胸膛,坚硬如磐石。 那只灼热的掌心,似乎要掐断她的腰…… 她牙关微颤,有点惊慌地瞪大了眼睛。 “四少?”其他人忙站起来,紧张的询问。 他不在意地瞥了眼胸口的污渍,低沉的语气含着警告:“都离远点。” 所有人停下动作,只有宋矜红着脸,后知后觉地推蒋晏。 蒋晏笑了下,松开手,但是胳膊还圈着她,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酒洒了。”他陈述。 “那就不喝了,让我回去。”宋矜硬撑着气势,与他对视。 “可以。” 宋矜意外,他这么好说话? 下一秒,就听他问:“但是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怎么办?” 宋矜不满:“还不是你忽然拽我。” 除了蒋晏,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敢责备蒋四少?这姑娘胆子太大了吧? 偏偏蒋少还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悠悠道:“敬酒到一半反悔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众人: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吗…… 宋矜被他堵得沉默两秒,偏头说:“敬你酒的人那么多,你也不差我这一个。” 蒋晏笑起来,眼眸光华流转:“谁说的,我差。” 旁边的人,已经麻木了。 蒋四少什么时候这么强留过一个女孩子啊?都是他勾勾手,大把的女人主动围过来。 这小姑娘甚至连口罩都没摘! “矜儿,还没好吗?”桑繁星见宋矜一直没回去,走了过来。 蒋晏盯着宋矜,抬抬手,立刻有人拦住了桑繁星。 “你们干什么?”桑繁星不满。 “别紧张,蒋少和你朋友话还没说完。” 宋矜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心。 旁人不知,她这个重活一世的人却知道,蒋晏有多心狠手辣。 越是忤逆他,越没有好下场。 于是她叹口气,看着蒋晏,戒备地问:“只要我喝了酒,你就让我们走,是吧。” 蒋晏的笑意,缓缓消失了,眸底闪过一抹愠怒和受伤。 为什么受伤?她看错了? 定睛再看,他果然恢复了那邪气肆意的样子,道:“是。” 宋矜:“好。” 她伸手去摘自己的口罩,听桑繁星不认同地说:“干嘛听他的!胡蔓不是想来敬酒吗,让她来!他再拦我,我就报警!” 蒋晏注视宋矜,笑着说:“你这位朋友,对你不错。” 宋矜摘了口罩,整张精致绝美的小脸儿,清晰地映在他琥珀一样的瞳孔里。 她明显不高兴了,秀气的眉心皱着,看他明显是在看外人的眼神,清甜的声音也冷下来。 “这个不用你说!” 蒋晏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幽深,薄唇紧抿。 周围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接着是惊叹:“这妹子长得也太漂亮了!” “还是蒋少慧眼独具!” “怪不得蒋少生不起来气……” 宋矜不理别人怎么说,看向桌子上一排没碰过的酒。 玻璃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在灯光照耀下,剔透生辉。 她伸手去拿杯子,鼻子敏锐地嗅到烟味儿,喉咙有点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蒋晏看向几个抽烟的人,不容置喙地道:“把烟都掐了。” 那些人手忙脚乱掐着烟,宋矜则捏着酒杯,诧异地看了蒋晏一眼。 他应该没看出她闻不了烟味吧?估计是巧合。 “那我干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染着银发的脑袋,凑了过来。 他的手扶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指腹上有薄茧。 在宋矜意外的目光中,他薄唇贴着杯沿,手一抬,将杯中的酒,倾倒进他口中。 凸起的喉结一滚一滚,是他在快速吞咽酒水。 姿势的原因,有酒水顺着他的薄唇滑下,一路流淌过下巴、滴落在锁骨,最后隐没在精壮的胸膛。 宋矜呆呆地看着他,明明酒吧那么嘈杂,吞咽声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耳中。 有点……道不明的暧昧。 手腕和他相碰的地方,好像升了温,热意顺着血液蔓延。 烈酒的气味,盖过了他的冷杉香,密密实实地包裹着她。 她一动不动,脸颊不知怎的,热了起来。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松开了唇,又将她手里的杯子拿过,“哐”的一声,置于桌子上。 他用手背擦了擦殷红的嘴,没再看她,低哑地说: “你走吧。” * 宋矜被桑繁星带了回去。 “没事吧?”桑繁星担心地问。 宋矜摇摇头。衣服被弄湿的不是她,喝酒的也不是她。 “能有什么事。”胡蔓酸溜溜地说,“瞧你紧张的,人家还能强迫她不成?” 桑繁星看到她就来气:“还不是你让矜儿去的。” “我让她去的又怎么样?她不是毫发无伤地在这里吗?” 胡蔓暗骂她们两个不识好歹。她男朋友想和蒋少多说几句话,都说不上呢。 “我愿赌服输。”宋矜看着她,神色认真,“但是有句话我也要告诉你。” 胡蔓皱起眉。 “你想和他套近乎就去,不用在这里酸我,我又不喜欢他。” 宋矜掷地有声的话语,好像一巴掌,扇在胡蔓脸上,揭开了她的遮羞布。 周围同学以及男友的打量,让她更无地自容。 最让她气愤的是,她攀附不上的人,宋矜竟然一脸不稀罕! “你,你胡说什么!” 宋矜懒得和她争辩,从胡蔓一阵青一阵红的脸上收回目光,站起来,对大家说:“我先回去了。” 桑繁星:“我跟你一块。” 往门口走的时候,宋矜下意识看了眼蒋晏那桌,已经没人了。 推开门,冷冷的晚风灌满了衣服,吹得宋矜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拿手挡在额前,说:“你等等,我叫个车……” 一辆造型拉风的骚绿色跑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落下,宋矜率先注意到了里面的人那一头银发。 他看过来,薄唇勾着笑,琥珀似的眸子却似海一般深邃。 秋风带来他磁性的低音:“小朋友,我送你回去。” 宋矜还没反应过来,桑繁星率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一脸戒备地看着蒋晏。 蒋晏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敌意,依旧望着宋矜。 他还穿着之前在酒吧里那身衣服,因为是黑色的,也看不出来湿了多少。 完美的五官,被夜色衬得冠俊绝伦。尤其那双桃花眼,定定望着一个人的时候,莫名的深情…… 宋矜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们连朋友都称不上,哪来的深情呢? 定了定心神,她不动声色地拉住了桑繁星的手,拒绝道:“就不麻烦你了。” 蒋晏的眸子,沉了两分。 他胳膊搭在车窗上,嘴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感慨:“果然是太久没见,小朋友和我这么生疏了。” “我以前和你也不熟。”宋矜话说的硬气,心里其实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对她们两个做什么。 蒋晏看了她几秒,点点头,退了回去,吩咐旁边的司机:“开车吧。” “是,蒋少。” 车子启动,引擎声肆意轰鸣。 透过缓缓合上的车窗,宋矜看到他侧颊凌厉,鼻梁挺括,漠然地注视着前方,没再回头。 他的车子远去,宋矜松口气,分别叫了两辆车。 等车来时,风有些大,两个女孩子依偎在一块。 桑繁星还特意站在她前面,给体质弱的她挡风。 “早知道胡蔓那么扫兴,今天就不过来了。”桑繁星抱怨。 宋矜“嗯”了一声,“酒吧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如果没碰上蒋晏,说不定还好点。”桑繁星警惕地道,“矜儿,你说他怎么回事啊?不会看上你了吧?” 宋矜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他的心思,她完全猜不透。 “你以前丢了初吻就算了,看他长得一脸渣男样,可不能被他骗了。” 宋矜失笑:“我知道的。星星,你这个样子,好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哦。” “……你才老母鸡!” “哈哈哈!车来了,快上车,我要冻死了。” 两人在酒吧门口分别,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宋家别墅大门外。 宋矜付了车费,下车往大门走。 车子在她身后远去,种了一排银杏树的路上,寂静空旷,灯光清幽。 她的手刚碰到门,就被人从身侧,攥住了手腕,用力一拉! 宋矜吓得要喊,那人的另一只手,又捂住了她的嘴。 怎么回事!别墅区进贼了? 她惊慌地挣扎着,撞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冷香…… 抬头一看,果真是陆亦沉。 男生白衣黑裤,背着光,俊脸很冷。黑曜石一样的瞳孔,却像是烧着两团火,重重看着她,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严肃的气息,让宋矜打怵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拧眉问他:“陆亦沉,你干什么?” 陆亦沉抿着唇,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面颊。她的淡妆有点花了,但并不会有损她的漂亮。 因为生气,她的樱唇微微张着,隐约可见里面的贝齿。 再向下扫了眼她的腰侧……照片里那个男人的手,就是落在这里。 哪怕已经在这里吹了几十分钟的冷风,他心中的火气,还是没有消散半分。 反而因为她的出现,越烧越烈。 “宋矜,”陆亦沉将她的名字念得极重,让她的压力陡增,“你们今天去哪聚会了?” 宋矜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任由他将自己抱着。 听他这语气,是知道她去酒吧了? 也是,班上人那么多,难免会有人往外说。 她稍稍移开目光,没吭声。 “宋矜。”他又叫她,语气更冷。 “你不都知道了么。”她嘟囔。 就算她去了酒吧,他也不至于这样生气吧? “你自己什么身体你不清楚?去酒吧玩?”陆亦沉扣在她腰上的手,骤然收紧。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他勒断了,红着脸推他:“你先放开我……” 陆亦沉纹丝不动。 她急得鼻子微酸,卯着劲儿推他:“你弄痛我了……” 他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喉结滚了滚,松了手。 宋矜连忙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然后,气愤地说:“以后不准随便碰我!” 那句“不准我碰,就可以让那个银头发碰了么”盘旋在他喉间,始终没说出口。 她满是防范的神色,让体内郁结之气,越聚越多,几乎要击穿了他。 深呼吸一口气,他问宋矜:“你喝了多少?” 刚刚抱着她,他闻到酒味儿了。 宋矜正想说她根本没喝,话到嘴边,却停下了。 陆亦沉应该是在关心她吧?看他的样子,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 如果她表现出不领情的样子……他会不会生气? 谁也不想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吧? 一瞬间,宋矜就冷静了下来。 她压着心里的负疚,攥着拳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语气更是难听极了。 “你管我喝了多少酒?” 陆亦沉本就冷的面色,瞬间降至冰点。 他拧眉看着宋矜,十几秒钟,都没接话。 宋矜在心里不停说着:亦沉哥真的对不起。 撑着表情没变,不示弱地盯着他。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哑的。 宋矜的愧疚,猛地窜了一大截,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 咬了咬牙,她继续道:“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得很,只是喝几杯酒而已,没必要紧张。” 陆亦沉又不说话了,空气凝滞得可怕。 宋矜又冷,心口又闷,想进去,但是去路被他堵住了。 她只好站在原地,任由寒意将自己侵蚀。 “除了喝酒,还做什么了。”他低沉的声音,格外压抑。 这话问的……他是知道自己给蒋晏敬酒了? 蒋晏长相俊美,又染了头惹眼的银发,被提到也很正常。 陆亦沉是在介意他的存在吗?宋矜不确定。 她只是想到,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蒋晏。 打定主意,宋矜“满不在乎”地回答:“还能做什么,聊天、玩游戏啊。” 喜怒不形于色的陆亦沉,终于重喘了一下。 “玩的是让别人抱你的游戏?宋矜!你怎么……”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宋矜达成了气他的目的,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被他误解。 她甚至再装不出“嚣张”样子,垂着头,闷声说:“对,我就是你想的那样,和谁在一起,玩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别管我。” “好……”陆亦沉重重点头,怒极反笑,“你很好。” 留下这几个字,他扭头走向大门,重重推开,快步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片刻后,宋矜收回目光,呼出一口气。 “没事的,”她小声安慰着自己,“这样很好。” 眼圈却不知不觉红了。 她不知第多少次想,要是她能平安健康活下去就好了。 那样,她会有一个保护她、疼爱她的哥哥。再遇到今天这种事,她就去和陆亦沉告状。 他那么能打,肯定会把她从蒋晏身边带走的。 如果能不死就好了。 用手背重重擦了一下眼睛,宋矜缓缓往别墅里面走,脚步声闷闷的。 今年的秋天,一下子变得好冷呀。 * 绿色的跑车停下,蒋晏推开车门,大步进了门。 在酒吧里那慵懒、玩世不恭的模样,彻底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如同夜间狩猎的雄狮,精壮、凶悍、恐怖。 助理走过来,恭敬地说:“四少,文件已经都送到了您的书房。” “嗯。”蒋晏不怒自威,“今天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好的……”灯光一照,助理看到他衣襟上的污渍,问道,“您的衣服脏了?” “没事。”蒋晏随手将外套脱掉,要递给他的时候,动作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来。 助理定睛一看,是个用透明密封袋装着,叠起来的口罩。 他的老板,随手丢来价值上百万的高定外套,却宝贝地捏着那个不超过五十块的口罩。 这口罩对他来说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或许是他眼中的疑惑太明显,蒋晏勾唇笑了笑,语气柔和:“这是她的东西。” 助理瞬间就明白了。 “您今天见到宋小姐了?”他高兴地问。 “嗯,见到了。”蒋晏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阴翳,笑容渐渐收了。 助理又不解起来。既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总算好好看了她,但是她对我……” 后面几个字压低,助理没听清。 “什么?” 蒋晏放下了手,神色恢复冷峻,眸色凌厉:“回去吧。盯紧点,最后几天,无论如何不能出纰漏。” “是。” “还有,去处理个人。” * 整个周日,宋矜几乎没迈出过房门。 陆亦沉则早出晚归,气息比以前更疏离。 两人就算是碰面,也互相不讲话。 整栋别墅的气氛,都变得低沉压抑,佣人们小心谨慎,生怕犯错。 周一早上,宋矜起床的时候,就觉得头有点疼,喉咙也不大舒服。 最近气温降低,恐怕是着凉了。 怕发病,她吃了两粒感冒药,没一会儿就又困了。 混混沌沌拿了条外套穿上,下楼,吃早饭,上车,她靠在座位上养神。 车门拉开,陆亦沉坐进来,睫毛似凝了霜,没有看她。 宋矜瞥了眼他过分苍白的薄唇,那句“你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都没问出口。 一旦关心了他,之前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但宋矜怎么也没想到,他没事,她却进医院了。 计算机系的大课,以陆亦沉为中心,前后左右的座位,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往常那几个喜欢叫他一块吃饭的男生,都跑到后排坐着了。 他们小声讨论:“你们有没有感觉沉哥今天心情不好?” “岂止是不好,看看那脸冷的,是相当差!” “失恋了?” “不能吧,还有人舍得甩了他?” 一整节课,陆亦沉看似认真做笔记,实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写着写着,落笔就变成了“宋矜”的名字。 一共十六画,每一笔都像是穿透了肌理,刻在了心上。 一时间,分不清是胃更疼,还是心更闷。 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崔宇给他发来了消息。 【沉哥,你在哪儿呢?我来你们学校了。】 陆亦沉回:【上课。】 【别上了,带我出去走走啊,感觉芜大好多美女,不过都不如你小女朋友漂亮。对了,上次她和那个银发男人怎么回事,你问了没有?】 陆亦沉“啪嗒”放下了手中的笔,脸黑了。 下课后,他出了教学楼,就听有人喊他:“沉哥!” 淡漠抬眼,果真是崔宇。这人比他年纪大,但是长了张娃娃脸,又喜欢穿浅色的衣裳,所以特别像刚入学的学弟。 陆亦沉抿着唇,走了过去。 “总算是等到你了。”崔宇得意地笑。 “有事?” “……”他做出受伤的样子,认真地问,“你这么冷淡,你小女朋友受得了?” 往常他这种调侃,陆亦沉都是不理的,今天眉心却蹙了起来。 崔宇一看就不对劲儿,问他:“沉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陆亦沉盯着他,神色有些无奈,还有些困惑。 这下子崔宇更稀奇了。“困惑”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在天才学神身上出现过啊。 “崔宇。” “在呢。” “我记得你有个上高中的妹妹对吧。” “啊。” “她有叛逆期吗?” “那可相当叛逆了,我说啥她都不听……不对,你干什么问我这个?” 陆亦沉默然几秒,低声说:“矜矜好像也叛逆期了。” 崔宇下意识说:“她不都二十了么,这叛逆期来的有点晚啊……” 猜到是他发去的照片引发了两人的矛盾,崔宇也怪不好意思的。 早知道就不给他发照片了。一张照片尚且如此,他如果和陆亦沉形容一下蒋晏当时的眼神……他怕是要杀人。 事情因他而起,崔宇义不容辞地说:“沉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传授你教育叛逆期女孩的方法……” 陆亦沉抬眼,疑惑地问:“谁要学这个了?” “啊?”那他问什么?自己理解错了吗? “矜矜她……”陆亦沉显然不习惯和别人说这些,顿了顿,才垂眸道,“她生我气了,不知道要怎么哄。” 崔宇:? * 宋矜同样结束了一场大课,和桑繁星手拉手往她寝室走。 她说她买了几套超好看的美甲片,强烈要给宋矜试一下。 哪个女孩不喜欢花里胡哨呢?宋矜自然答应了。 “瞧瞧你这手,又细又白,做了美甲肯定特别好看。”桑繁星捏着她的手,羡慕地夸赞。 “你的也很好看呀。”感冒药效还没过,宋矜打了个哈欠,呼吸滞滞的。 胡蔓和几个女生走在前面,聊天的声音盖过了她们。 “蔓蔓,你又换了个包儿?真好看。” “我记得这个包要几万块吧。” 胡蔓笑得甜蜜:“我说了不让他买,他非要买,浪费钱。” “你男朋友好宠你啊,妄色的账也是他为你结的。” 胡蔓应了一声,心里却很困惑。 王向鸿那天还没结束就走了,根本没结账,她当时本以为自己会下不来台,没想到经理亲自过来告诉他们,钱已经付清了。 他没说那人是谁,同学们就误会了,她也没解释。 “蔓蔓这才是人生赢家啊,”有个女生向后瞥了宋矜一眼,若有所指,“有的人看似有钱,可也没为班级做过什么。” 宋矜和桑繁星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后者面色微冷。 胡蔓仿佛没听懂,笑着摆摆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啦,我就是比起自己玩儿,更喜欢带着大家一块。” “蔓蔓大方~” 桑繁星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和宋矜吐槽:“真是给她能耐坏了。” 宋矜挽着她,扬声道:“胡蔓。” 胡蔓扭头:“怎么?” “那顿饭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把我和星星那份给你。” 胡蔓笑笑:“没多少,不用给。” “还是给了吧。”宋矜往外掏手机。 刚好,年级群里跳出一则消息—— 【关于艺术系设计专业,二年三班胡蔓同学的处罚……】 处罚? 宋矜点进去,只见公告上写着:经校方调查,胡蔓在校外与多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严重有损校风校训。经校方商议,给胡蔓记大过处罚。希望胡蔓可以认清错误,改过自新。也希望其他同学吸取教训,脚踏实地,不入歧途。 印象中,上一世胡蔓也被查了,不过没这么早啊…… “怎么了?”见宋矜不动,桑繁星好奇地凑过来,一看,乐了。 胡蔓还在那等着宋矜给她转钱呢。别管她收不收,挖苦宋矜两句是免不了。 她最看不上宋矜那股清高劲儿了。 结果宋矜一直盯着手机,胡蔓就说:“没钱就算了,都说了请大家,我又不差这点钱……” 出乎她预料,宋矜放下手机,意味深长地笑了。 身旁几个女生也一直没出声,干什么呢? 胡蔓看过去,见她们捧着手机,欲言又止。 “怎么了?”胡蔓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额……”一个女生吞吞吐吐说,“你自己去大群里看看吧。” 胡蔓皱着眉,戳进群里……看到那条公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公告是挂在学校官网,被老师转过来的。 这事太尴尬,大群鸦雀无声,显得公告更刺眼。 胡蔓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刺痛无比,颤抖着说:“不是……我没有……” 大家都听出了她的心虚。 再者,学校还能不调查清楚就处罚她?没在公告里面贴证据,是给胡蔓留了几分脸面。 胡蔓脑子嗡嗡直响,如同从云端直接坠入了地面。 她看向周围的人,读懂了她们眼中的轻视。 手机忽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来电是王向鸿,她眼前一黑,没敢接。 对方直接给她发来了一串消息: 【老子对你不好吗?你怎么敢的啊?】 【给我戴绿帽子还不算,踏马的还连累我公司!】 【我要是破产了,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胡蔓完全懵了,打字的手都在颤抖:【怎么会连累你公司?】 【你说呢!你闲的没事,怂恿你们校花去给蒋少敬什么酒!】 胡蔓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理解错了。 肯定是宋矜惹了蒋少,害自己也被迁怒了! 都是宋矜害的! 胡蔓涨着能滴血的脸,快步走到了宋矜面前。 “我被你害成这样,你高兴了吧!” 宋矜不解:“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头更晕了,心口也闷得可怕。 不像感冒……倒像是要发病了。 这个认知让宋矜脸一白,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 糟糕!没带药! 心弦一下乱了,连带着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汹涌而来。 胡蔓还在那红着眼睛喊:“得罪人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被记过,你却好好的!” 说着,她还激动地推了宋矜一下。 桑繁星慢了半拍,没拦住,砰的一声,宋矜摔坐在地上。 “胡蔓!”桑繁星气愤地叫了她一声,正要还手,结果眼睁睁看着宋矜揪着领口,脸迅速涨成可怕的青色。 她一下子慌了,蹲下来,手忙脚乱:“矜儿,你药呢?是不是在口袋里?” 伸手去摸,各个口袋都是空的。 桑繁星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怎么没带药……我,我现在叫救护车,你坚持住……我还学了急救的,不会有事……” 宋矜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很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她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 失去意识前,宋矜还遗憾地想:胡蔓竟然敢扒拉她,她还没还手呢!气人。 桑繁星一脸惨白,抱着宋矜,要拨电话。 手抖得太厉害,几次都摁错了,她急得直咬牙。 忽然,一道修长的身影冲了过来,将宋矜从她怀中悍然抢走。 “谁……”桑繁星一抬头,愣住了。 陆亦沉铁青着一张脸,眸子暗得好像能吞人。他明显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过来的,心口剧烈起伏,黑色短发也乱了。 只看了宋矜一眼,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来,数了几颗,掰开宋矜紧闭的口,把药送了进去。 整个过程,前后不出十秒。 桑繁星呆住,连哭都忘记了。 陆亦沉拦腰抱起了宋矜,娇小的女生靠在他怀中,气若游丝。 她注意到,陆亦沉的手在颤,手背暴起了青筋。 走之前,他还满是杀气地看了胡蔓一眼。 胡蔓同样被吓得僵在原地,脸比纸还要苍白。 陆亦沉带着宋矜走远,胡蔓才回过神,喃喃:“我就轻轻推了她一下……” 桑繁星从地上站起来,狠狠抽了胡蔓一巴掌。 “你最好祈祷矜矜别有什么事,不然不用别人,我先扒了你的皮!” 第20章 . 三更合一 三位反派齐聚! 宋矜感觉自己像是睡了过长的一觉, 精神非但不舒爽,身体还绵软乏力,睁不开眼。 朦胧之际, 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脸颊,痒痒的, 让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触感很快消失, 被盯着的感觉却更明显了。 终于,她睁开了眼帘。 目光呆滞地向上望了望, 是医院熟悉的天花板。 看来她还活着。 伴着仪器运转的声音,她垂眸, 看向病床边。 往常一丝不苟的白衣,此刻多了些褶皱的陆亦沉,正深深地注目着她。 “宋矜。”他叫她, 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很久都没休息好了。 “嗯……”宋矜虚弱地应声。 “现在感觉怎么样?”陆亦沉说话时,身体下意识前倾, 眸光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 “有点冷。” 她想给自己掖掖被子, 陆亦沉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伸手仔仔细细地帮她将被子掖好了。 宋矜怔怔地看着他, 除了感动,还有点尴尬。 毕竟在她失去意识前, 他们已经两天都没说过话了。 此刻从陆亦沉脸上, 完全看不出他们曾经“冷战”过的痕迹。 她叹气, 不会因为她病倒, 陆亦沉心软了吧?这该死的身体,真是拖后腿。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叫医生过来。”陆亦沉嘱咐完, 起身向外走去。 很快,他带着一个黑黑胖胖的男医生进了门,宋矜上辈子在周郁词身边见过他。 男医生笑得憨厚:“我是周医生治疗组的鲍城,周医生正在做手术,我先帮你检查下。” 宋矜不解:“黄医生呢?” 那是她专门的主治医生。 鲍城回答:“你这次送到急诊,是周医生接手的,所以后续事宜由我们负责。” 宋矜有点郁闷。阴差阳错,还是落在周郁词手里了。 接下来,她乖乖配合了鲍城的检查。 鲍城边认真记录她的情况,边悄悄打量她。 这位就是周医生执意留下的病人啊,的确长得超漂亮,性格也可爱。 以前不管病人情况多么危急,周医生脸色都没波动过一下。 宋矜被送到医院那天,他听到她名字,却紧张地白大褂都没穿好,就冲出来了。 鲍城本以为她和周医生关系不一般,但是见病房里另一个帅气的男生,在宋矜的病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也很关心宋矜的样子,他就拿不准了。 不过鲍城内心还是支持周郁词的。那可是他们医院的招牌,二十四岁的天才医生,普通学生怎么和他比? 检查完,鲍城笑着对宋矜二人说:“脱离危险了,接下来再住院观察几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宋矜:“知道了,谢谢鲍医生。” 送走鲍城,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宋矜和陆亦沉两个人。 因为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陆亦沉,宋矜便没开口,只静静看着她手背上的针孔。 瓷白的手背已经青了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手疼?”陆亦沉走过来,低声问。 “啊,”她忙放下手,“没有。” 移开一瞬目光,又落回到他脸上,宋矜小声问:“你在这多久了?” 他淡淡答:“没多久。你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被他一提,她还真饿了,小幅度点点头。 陆亦沉便又给她取来了饭,还有家里炖的汤。 “大家知道你病倒,都很担心,你先吃着,我去给叔叔他们说一声。” “嗯。” 宋矜目送他出了病房,暗暗叹了一口气。 据她刚刚的观察,他好像真的不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忧心忡忡地吃了会儿东西,陆亦沉推门进来,对她道:“叔叔的飞机延误,明天才能到。” “哦。” “怎么闷闷不乐的,还难受?” 宋矜摇摇头。她不是难受,是为难。 面对温柔包容的他,她无法提起伤人的话题。 这番反应,落在陆亦沉的眼中,便成了从她醒过来,就不怎么搭理他。 他觉得宋矜在生他的气。 也是,他当时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崔宇都告诉他了,她不是自愿去找蒋晏的。 再想到她之前倒在他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陆亦沉心口郁结之气更盛。 他怎么能那么混账呢。 “你要吃吗?”宋矜问他。 对上她水盈盈的鹿眼,陆亦沉的心房,似乎塌了一块。 他温声回答:“我吃过了。” “嗯。”宋矜低头继续吃,室内一时无话。 她决定,等吃完就让陆亦沉回去。 结果刚放下筷子,就听他说:“宋矜,我们谈谈。” 宋矜反应了一下,垂着头说:“要是前几天的事,就别谈了。” 她故意摆出不配合的样子,试图摧毁平和的氛围。 他要是还数落她,她就继续“不识好歹”。 谁知,陆亦沉静默了两秒,认真地说:“对不起。” 宋矜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全忘了,表情只剩呆滞。 他,他道什么歉啊?又没错! 陆亦沉定定地看着她,继续道:“以后你想去哪里玩,我都不阻止,你想交朋友,也随你。只是你身体不好,如果非要喝酒,就喝点度数低的,好么。” 宋矜的手,一下揪紧了被子,眼眶有点发酸。 她真想摇晃着他,和他说:你别对我这么好了行不行呀!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装坏人。 男生凝视着她,站起来,坐在了床边。 两人的身体,只隔了一床被子。他俊美的五官,也随之放大,连睫毛都看得清晰。 清隽疏冷的男生,在她面前放下了全部的骄傲,连声音都低得缱绻:“宋矜,那些话是我抱歉,别生气了。” 宋矜的喉咙好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讲不出来。 愧疚和自责,好像是海浪一样涌来,打得她狼狈不已。 眼里隐隐有雾气浮现,怕他看穿,她偏开了头。 陆亦沉的目光,因此变得更凝重。 看来他真是把矜矜惹恼了,这样诚恳,她还是不原谅。 那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脑海里响起崔宇给他支招的声音,陆亦沉心一横,捂着胃部,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宋矜马上将目光投了过来,手也抬起,想要扶他似的,问:“你怎么了?” 陆亦沉抿了抿唇,故意不看她,说:“没事。” “你脸都白了,还没事?”宋矜此刻的确顾不上别的,语气透着急切,“你是不是胃疼?” “……就一点点。” 宋矜更慌了。上辈子他疼到胃出血,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现在他都承认了,这得多疼啊! 她就说之前在车上看到他脸色苍白,不是错觉! 顾不上和他保持距离,宋矜的小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这里是医院,我马上让医生过来。” 说完,她就伸手去摁铃。 陆亦沉没骗她,他的确胃疼,但没那么严重。 可现在,他辨别出她眼里的焦灼,贪婪地想将这份关心,延续得更久一些。 被她无视的日子,他不想再体验了。 暗暗和崔宇道了声谢,陆亦沉躬了躬身,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真不用,我喝点热水就好。” 宋矜都无奈了:“光喝热水又不能治病!必须要看医生!” 就算他胃疼,她一个刚脱离危险的人,还是没他力气大。 甩了甩手腕,没挣开他的手不说,身子还更靠近他了。 他狭长的眸子因为“痛苦”眯了起来,挺拔的身躯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的感觉。 宋矜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张开手抱住了他,快打哭腔地问:“你没事吧?你再坚持一下啊!” 陆亦沉不动声色地贴近了她,嗅了嗅她馨香的味道,之前那种心房被捏紧的感觉,总算是缓解了。 “矜矜……”他低声唤她的小名儿。 她答应了:“嗯,我在呢。”(丽) 猜测陆亦沉是因为被她恶言恶语伤到,才犯的胃病,她真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焦灼占了上风,以至于他问“你原谅我了吗”的时候,宋矜脱口而出:“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啊。” 陆亦沉一手拥着她,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勾唇笑了。 纤细娇小的女生就在他怀里,生动鲜活,勾起了他所有的情愫。 心潮涌动,他呼吸重了两分,微微抬起了头。 视线内,她的樱唇很近很近……唇珠莹润,姝色动人。 就在他缓缓闭上眼睛,靠过去时,病房的门被敲响,“叩叩叩”。 陆亦沉身子一顿,那口气不上不下。 什么都没察觉到的宋矜扬声问:“谁?” “我。” 语调低冷阴郁,是周郁词。 “快进来!” 宋矜想让周郁词给陆亦沉看看,却忘了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 于是周郁词推开门,看清病床上相拥的两个人时,手差点没把轮椅扶手给攥碎。 他的眼神冷了两分,气息更加阴寒。 “你们,在做什么?” 说话间,他看向了陆亦沉。 本来被宋矜抱在怀里的男生,直起了身子,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但是他的一只手还撑在宋矜身侧,像是独狼把猎物圈在了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很多时候,男人的敏锐程度,不比女人的差。 对上周郁词的眼,两个男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浓浓的敌意填满了周身的空间,空中似有火花迸溅。 无疑,拥着宋矜的陆亦沉占了上风。 他挑挑眉,凤眼含着挑衅。 上次周郁词跟随老师去芜大讲座,牵宋矜手的时候,陆亦沉就猜到他心思了。 所以这次宋矜发病,他全权接手,陆亦沉并不意外。 宋矜昏迷时,自己不和他计较,现在,是该让他知难而退了。 不出所料,因为他的动作,周郁词的眼神更加寒冽。 要不是宋矜在,他怕是早变脸了。 “周医生,你来的正好!他胃疼,你快帮他看看吧。” 宋矜急得从床上蹦下来,踩着鞋子去推周郁词的轮椅。 陆亦沉的怀抱,就这样空了,表情也滞了一瞬。 周郁词幽深的眼注视着他,艺术品一样的手,缓缓松开了轮椅扶手。 他今天穿了白大褂,姿容绝俊,仿若天人。 笑了笑,他说:“原来是胃疼?” “嗯!”宋矜给他送到陆亦沉身边,怕打扰他,自己跑远远的,“麻烦您了。” 两个男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下,都从对方眼里分辨出了鄙夷。 周郁词靠着轮椅,抬起手来。 陆亦沉:“?” “给你检查一下。” 陆亦沉没动,宋矜便催促:“你往前一点呀。” 他眼里有着明显的不情愿,但还是挪了挪身子。 周郁词的手,精准地触及他胃部的位置,然后,摁了下去。 疼痛陡然袭来,陆亦沉咬住了牙,冷冷瞧着他。 周郁词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丝毫关切。 他幽幽问:“疼吗?” 陆亦沉的那句“还行”,在余光瞥到宋矜时,拐了个弯儿。 “嗯,疼。” 周郁词仗着背对宋矜,森冷一笑。 自己问他话,他看着宋矜说什么?怎么不疼死他呢。 几秒后,他收回手,淡漠地说:“我给你开几个单子,先去化验吧。” 陆亦沉扯了扯嘴角。他去化验,留他们两个在病房里?想什么美事呢? “我觉得不用了……” “怎么不用!”宋矜又急,又费解地说,“你刚刚都疼成那样了!必须要检查!” 陆亦沉被噎了下:“……” “周医生,你快给他开单子!”语气分外坚决。 周郁词微笑:“好。” 陆亦沉扫他一眼,有些高兴地问宋矜:“矜矜,你在关心我吗。” 周郁词开单子的手,停了下来,眼底满是戾气。 矜矜,叫得还真是亲热,呵。 宋矜被问得一怔,避开陆亦沉仿佛能看穿她一样的目光,说:“没有,我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还有,都说了和你不熟,你怎么还叫我小名。” 这回,笑意甚至爬上了陆亦沉好看的眉梢。 “我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已经很熟了。” “……你想多了。” “那我继续努力,争取和你熟起来。” 宋矜耳根有点热。努力是这么用的吗? “给你。”周郁词将单子戳到了陆亦沉面前,那架势,不像是要治病,倒像是要他的命。 陆亦沉淡淡扫他一眼,接了单子,走了。 门关上,宋矜后知后觉:又变成她和周郁词两个人在病房了,这和刚刚也没什么差别啊! 话说,鲍城不是已经给她检查过了,周郁词怎么又来了? 但愿不是因为对她感兴趣。 “你刚脱离危险,到床上来。”周郁词转动轮椅,镜湖一样的眸子,看向了她,“听说你这次是和人吵架时昏倒的,以后,切忌动怒。” “和吵架没关系啦……”宋矜小声嘟囔,但是周郁词似乎并不认同。 病人对上医生,肯定是医生占上风,宋矜只好默默靠回了床上,还乖巧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被子。 被男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宋矜清咳一声,转移话题:“周医生,我哥哥的胃没事吧?” “哥哥”两字,刺耳无比。 周郁词气息一凛,冷冷的回:“要等检查结果出了才知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 宋矜心想,我明年就死翘翘了,关心也没用…… “我的情况,鲍医生已经说过了。” 言外之意,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呦,刚来就听到你们提到我了。”鲍城推门进来。 宋矜望过去,见他冲自己挥挥手,随即对周郁词:“周医生,下一台手术快开始了。” 两台手术间隔很短,他还来这转一圈,两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鲍城笃定地想。 “知道了。”周郁词应得格外冷淡,没急着走,同宋矜说,“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查房。” 鲍城眼睛,缓缓瞪大了。 他刚刚是从周郁词口中听到了“好好休息”这四个字吗?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整个医院谁不知道周医生是出了名的冷漠,从不对病人嘘寒问暖的! 他应该录下来,给那些因为周郁词心碎的小护士们听听! 宋矜并不知道鲍城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只是想起一件事。 上辈子她和周郁词走近后,知道他喜欢做手术到后半夜,下了手术台就直接去查房。 病人们一般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人手术预后太好了,只要能排上他主刀,半夜被叫起来查房又算什么。 偶尔遇到一两个不配合的,周郁词也没耐心安抚,下次就派其他人去查房。 宋矜乌黑的眼睛闪了闪,觉得让他讨厌自己的机会来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一副“目中无人”的做派,“那你什么时候来啊?” 这语气,听得鲍城心直突突。 还没人敢这么和周医生说话呢! 怕周医生不悦,鲍城忙道:“宋小姐,我们一般是凌晨三四点左右查房。” “什么?”宋矜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满地说,“这个点儿我睡得正香呢!” 鲍城更慌了。这妹子长得不错,怎么脾气这样不好啊!别人想求周医生亲自查房还求不来呢! “你尽量配合一下……”他语重心长地劝。 “我不要,”宋矜扬起下巴,“我最烦睡觉的时候被打扰了,你们晚点儿来吧。” 这个姿势,她也瞥不到周郁词的脸,只能想象他的反应。 他肯定觉得她不识好歹,然后丢给她一句“那我让其他人来查房”。 再严重点,说出“你这个病人我还转回给黄医生吧”,也不是不可能! “嗯,行。” “反正我不起……”宋矜说到一半,卡壳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周郁词,满脑袋问号。 鲍城的样子,比她更震惊。 “你说……?”宋矜呆呆地问。 周郁词看着她,眼里浮现清浅的笑意。 她真好看,发脾气好看,呆萌萌的也好看。 “我说,行。明天上午十点过来,那会儿起了吧。” 鲍城已经转头看向窗外了。他想确定一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不然的话,周医生为什么这样好说话了? 宋矜憋了半天,才回了个“嗯”,目送鲍城和周郁词出了门。 男人就算是坐在轮椅上,气势也十分摄人。 接下来那台手术,鲍城给周郁词当一助。 这不光是帮忙,还是学东西最好的位置。 有的医生心情好时,会给一助讲讲手术技法。 周郁词从来都没讲解过,如果可以,他能沉默到手术结束。 今天的手术,照样是他一个人的炫技,快到鲍城看不明白。 盘算着周医生在宋矜那,那么好说话,鲍城就鼓起勇气,问了句:“周医生,您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切呢?” 周郁词除了口罩帽子,还戴着护目镜,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等了一会儿,他没回话。 鲍城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新的问题。 这次,周郁词总算是出声了。 只听他冷漠地说:“去看书。” 鲍城:“……” 书要是能看懂,我还跟什么手术! 果然平易近人什么的,都是假象! * 晚上,宋矜拒绝了陆亦沉守夜的提议,独自在医院睡了一晚。 第二天,她刚洗漱完、用过早餐,病房的门就被桑繁星敲开了。 “矜儿!”长相明艳的女生叫她一声,眼圈红了,“你怎么样了?” 桑繁星之后,还跟着程飞,红头发依旧那么耀眼。 “星星。”宋矜牵住她递来的手,笑着宽慰她,“我没事。” “那就好……当时你昏倒,我真是吓死了。还好你竹……”意识到程飞还在,她改口,“还好陆亦沉及时把你送到医院了。” 宋矜意外。她还以为是桑繁星送她来的。 “好学生,我听说你当时身上没带药?”程飞将手里的营养品放下,语气很是无奈。 “对!幸好陆亦沉身上有药!”桑繁星接话。 宋矜更诧异了。他带自己用的药干什么? 顾不上深究这事,她顶着两人的目光,心虚地道:“我忘了……那什么,你们怎么会一块过来?” “他去学校找你,刚巧碰上,就跟来了。”桑繁星帮着解释,“其他同学也想来,但是怕人多打扰你,就让我代表他们了。” 宋矜:“这里面不包括胡蔓吧?” “当然不包括。她最近都没去上课,听说准备休学了。”桑繁星得意地说,“不过你放心,她推你的仇,我帮你报了!” 宋矜眼睛一亮,笑起来:“好姐妹!” “那是!”桑繁星搞怪地来和宋矜击掌,程飞在一旁也跟着笑。 “宋矜,你想不想吃点水果?我给你削皮?”他殷勤地笑着,虎牙尖尖的。 “你会?” “当然了,你瞧不起谁呢。”程飞拆开礼盒,拿出个苹果来,往洗手间去,“我去洗一下。” 桑繁星坐下和宋矜聊天儿,程飞在一旁和手里的苹果较劲儿,时不时调侃她们两句。 等他将苹果切成小块,他还捧着碗,像伺候老佛爷一样,对宋矜说:“您请用。” 宋矜被他逗得直笑,房门刚好被推开,她一下子对上了陆亦沉的眼。 男生目光划过程飞,挑了下眉。 宋矜:…… 又来了,那种被捉奸的感觉…… “矜矜,你这里很热闹。”宋明廷威严低沉的声音传来。 “爸爸!”宋矜眼睛一亮。 “嗯。”男人大概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了,高定西装有些皱,但是丝毫不有损他的颜值。 从陆亦沉身侧进了门,他看向程飞,“小程也在。” 程飞有点紧张地站直了身体,“宋叔叔好。” “不用这么客气,”宋明廷浅笑,“昨天在飞机上,还和你父亲聊起你。听说你喜欢我们家矜矜?” 这话一出,整个病房,落针可闻。 宋矜清楚地看到,背对自己的程飞,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桑繁星站在她身边,一个劲儿冲她挤眉弄眼,被宋矜警告地瞪回去了。 陆亦沉进来后,回手带上门,幽深的目光从程飞脸上,扫向她。 宋矜一下子被他看得很尴尬,微红了脸,抢在程飞前面喊:“爸爸!” 这么多人都在呢,能不能给她点面子呀? 宋明廷望着她,表情沉稳,黑眸深处含着宠溺。 程飞也回过神,腰板挺得比刚刚还直。 他看了一眼宋矜,再度迎向宋明廷的目光,认真地回答:“是的。” 桑繁星克制着表情,冲宋矜挑挑眉,脸上写着:这小子还挺勇敢。 她和宋矜从小一起长大,也见过宋明廷,每次都打怵他身上的威严之气,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没敢大声讲过话。 陆亦沉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垂下的手,攥了攥,气息冷了几分。 程飞的耳根红得已经快赶上头发了,抬高声音,“我在追求宋矜!” 宋明廷勾起嘴角,仅仅一个眼神,便将程飞的气势盖了过去。 “矜矜可不是那么好追的。”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我知道,但是我会努力的!”程飞硬着头皮说。 “勇气可嘉。” 宋矜眼看这两个人还在说,羞恼地道:“哎呀,爸爸,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和他说了半天?” 宋明廷深邃看过来,迈开长腿走向她,表情比刚刚严肃了很多:“你还知道我是来看你的。” 宋矜熟悉他,每当他露出这种神色,就是要训她了。 她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 桑繁星在她旁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宋叔叔也太可怕了…… “怎么能把药都忘了?佣人给你搭配的衣服你没穿?”果然,宋明廷提起了这事。 “我那天随手换了件外套……”宋矜小声解释着。 “回去以后,我就把家里的佣人都开了。” 宋矜仰头望着他,着急地说:“不关她们的事,你别这样。” “那你下次还记不记得带药?” 宋矜举起小手,认认真真地说:“我保证不会再忘了。” 她配合的态度,让宋明廷脸色缓和了些。 “记住你说的话,再有下次,我会给你安排两个随身保镖。” 宋矜又急又无奈:“哪有人上学还带保镖的啊……” 想象一下,上课的时候,她桌子旁边立着两个黑衣大汉……不出一天,她就会火遍芜大好吗? 社死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 “叔叔,您坐。”陆亦沉将一柄椅子,搬到了宋明廷身后,打破了僵持。 这么多人看着,多少也要给小姑娘留点面子。宋明廷眼含赞许,顺着台阶下来。 “谢谢,你们也去坐吧。” 等几个孩子坐好,宋明廷同宋矜感慨:“这次还好亦沉身上带了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陆亦沉坐在程飞身侧,身形昕长,俊颜淡若。 宋矜看过去,说:“谢谢你。” 人家救了自己,她又礼尚往来地问:“你的胃疼好点了吗?” 昨天出了检查结果,是胃炎,好在不算严重。 陆亦沉凝着她,眼神融化了两分,道:“不用谢,好很多了。” “嗯。”宋矜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过……你为什么会带着我的药啊?” 对待朋友会这样郑重吗?更何况前两天他们还闹了别扭。 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陆亦沉定定地看着她,黑曜石一样的眼眸,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一颗心跟着忐忑,不知会迎来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是最坏的可能……她要怎么拒绝他? “你说还能是为什么,”宋明廷无奈开口,“亦沉来咱们家第一天,我就拜托他带着你的药了。果然,这次用上了。” 宋矜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眼里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脆生生说:“原来是这样啊!爸爸,你好有远见哦!” 宋明廷嘴上说着“别贫嘴”,嘴角却勾起了弧度。 宋矜这回真是放心了。她就说,陆亦沉不至于对她那么好嘛! 亮晶晶的目光瞥向他,男生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口。 程飞规规矩矩地接话:“宋矜常用的是什么药啊?我以后也带一份。” 陆亦沉一脸冷漠:“不必。” 程飞还记得他把自己打了一顿的仇呢,颇有敌意地问:“怎么?” “你又不是芜大的学生,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和她见面。” “你们两个还不是一个系的呢,让你给宋矜带药,不如让桑繁星带。” 桑繁星连连点头:“对,要不然我来带吧。” 陆亦沉抿了抿唇,不出声了。 宋矜也觉得让桑繁星帮忙比较好,但是她还没开口,宋明廷就严肃地道:“就因为你们这么向着她,她才能忘。让她自己带。” 程飞和桑繁星立马闭嘴,同情地看了宋矜一眼。 宋矜呢?她嘴上嘟囔着“凶巴巴的”,心里却甜滋滋的。 唉,一年后,她想让爸爸管教她,都没机会了。 “叩叩”,又有敲门声响起。 宋矜看快到十点了,随口道:“可能是医生来查房了。” 程飞:“我去开门。” 结果将门打开后,他看清外面的人,诧异地说:“小叔叔?” 一个磁性带笑的声音响起:“小飞也在。” 是蒋晏。他怎么来了?宋矜有些意外。 程飞问出了一样的问题,只听门外的男人说:“陪朋友来医院,听说宋小姐住院了,所以来探望。让一让。” “哦哦。”程飞有点不敢和他对视,赶忙退开了。 染着银发的高大男人,几步进了病房。 他今日穿了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脚踩棕色高定皮鞋,衣品很好。 嘴角泛着玩世不恭的笑,桃花眼扫过房间里几人时,在陆亦沉的脸上停顿了片刻。 后者的眸子,比刚刚看到程飞时还沉。 最终,蒋晏看向宋明廷,说:“宋总。” 虽然他比宋明廷小了不少岁,但是他们是一个辈分的,只不过没有血缘关系。 宋明廷没起身,微微颔首:“蒋少。” 蒋晏这才望着宋矜,眼中笑意有了实质,“宋小姐没事了吧?” “劳蒋少挂心,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蒋晏明明是回宋明廷的话,目光却始终胶在宋矜脸上,她都快被看得不自在了。 当着宋明廷的面,这家伙也不叫她“小朋友”了,就是“宋小姐”三个字,被他用低音炮说出来,莫名让她感觉不正经。 “宋小姐要多多注意身体,我就不打扰了。” 宋矜客客气气地回了句:“谢谢。” 蒋晏转身离开,没表现出丝毫留恋的意思。 宋矜不着痕迹地松口气。陆亦沉还在这,她真是怕蒋晏表现出对她感兴趣。 也幸好,陆亦沉完全没提妄色的事。 她没看到,推门而出的蒋晏,一瞬沉下来的眼。 被压制住的汹涌占有欲,已经有了决堤的趋势。 想名正言顺站在宋矜身边的念头,早已如野火燎原。 一个穿着白大褂,长相极为精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和他擦身而过。 两人谁都没看谁,但是释放出了同样的敌意。 * 宋矜看到周郁词进来,都快麻木了。 原书中的三个男主,她应付一个都够呛,更何况是聚在一起。 她现在就希望,早点康复出院。 “我来查房。”周郁词这次带了个面生的女护士,淡定地说。 宋明廷和桑繁星齐齐站起来,给他让了地方。 周郁词无视了众人的目光,来到宋矜病床前,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宋矜回答:“挺好的。” 之后的问题,她也很配合。 说话间,她悄悄打量周郁词。真稀奇,他竟然没扣白大褂的扣子,以前不都是要系到顶的吗。 里面穿的衬衫乍一看是白色的,领口和衣襟处,却有浅金色的纹路,低调又奢华。 他不打扮就已经很俊美,一打扮,更是不得了。 旁边的小护士,都看了他好多眼了。 宋矜哪里知道,小护士那不是被惊艳,而是被震惊了。 周郁词非常帅,这早就是护士组一致的认知。 但是她从没见过,周郁词对病人这样和煦啊!他今天和宋矜说过的话,比两年来,和她说过的话都多了! 什么情况啊? 复查完,宋矜要挂今天的水。 周郁词转头对宋明廷等人道:“病人需要休息,今天的探望就到这里吧。” 除了陆亦沉,都有了去意。 桑繁星:“矜儿,那我们先走了啊,我明天再来看你。” 宋矜摆手:“别麻烦啦,我很快就能出院的。” 宋明廷也站起来:“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程飞盯着一动不动的陆亦沉:“你不走?” 他没答,而是征求宋明廷意见:“我今天没课,可以留下来。” 宋明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用,医院有护工。” 陆亦沉只好站起来往外走。 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轮椅上的阴郁男人,几乎将宋矜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同样在转头看他,薄唇勾起,满是轻蔑。 第21章 . 三更合一 护妻狂魔和真情告白 门合上, 病房中只剩下宋矜、周郁词和小护士三个人。 周郁词淡漠地对小护士说:“给她打针。” “好的,周医生。” 护士年纪不大,笑起来很温柔:“宋小姐, 请把手放到这。” 没人喜欢打针,宋矜也一样抗拒。 她现在两只手背都是青的, 一碰就疼。再扎下去, 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可是不打针又不行。 唉,她整个人都丧丧的, 耷拉着脑袋,将左手往前递了递。 护士看到她手背上的淤青时, 都有些不忍了。她之前的同事下手也太重了。 宋矜偏开头,静静地等着。 结果周郁词又说:“扎脚背。” 小护士一顿,“好的。宋小姐, 您把腿抬上来,袜子脱了。” 宋矜的脚趾蜷了蜷,扭头看着二人。 除了孩童时期, 她就没往脚上扎过针了, 总觉得有点羞耻……可是手背真的好痛…… 看出她的犹豫,护士笑着说:“您放心, 我扎针技术还可以,很快就能扎好。” 她不是在怕这个啊……宋矜悄悄瞥周郁词。 在他面前脱袜子, 总感觉怪怪的…… 还有, 他的洁癖不是很严重吗?怎么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啊。 不好让护士一直等着, 宋矜乖乖把腿放在床上, 弯腰将袜子脱掉了一只。 病房里开了空调,温度不算高,脚丫失去了袜子的包裹, 一下子被凉意浸染,脚趾颤了颤。 周郁词静静地看来,瞳孔幽邃,眼尾泪痣如墨。 她的脚好像只有他巴掌那么大,带着点肉肉,瓷白的肌肤里,掺了嫩色的粉。 脚型同样漂亮,几个脚趾匀称又可爱,脚趾腹圆嘟嘟的。 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小巧且剔透。 不知不觉,他眸子暗了暗,掌心痒得厉害。 有种……想把那圆润的小脚扯过来,把玩一番的冲动。 “你,你不准看了!”女孩儿清甜的声音响起,藏不住恼怒。 周郁词滞了一秒,目光移向她的脸。 刚刚还如常的面色,现在已经成了熟透的苹果,咬下去,想必芬香无比。 她害羞了。 “不准看什么?”周郁词明知故问。 宋矜想打人。他说呢?当然是别盯着她的脚看了啊! 那个眼神,好像要把她的脚给吃了。 说好你有洁癖呢? “什么都不准看。”宋矜恼怒地道。 “不行。”周郁词直接驳回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宋矜被噎得讲不出话来。下次她遇上这种情况,她怎么也要留下一句“千万别让周郁词接手”再昏倒! “宋小姐,好了。” 护士的话,唤回了气冲冲的宋矜。 她惊讶地低头看,真的扎好了! “哇,我这次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小姐姐,你好厉害!”宋矜崇拜地说。 护士被她夸得直笑,“谢谢,那我先走了。” “嗯嗯,再见。”宋矜挥挥小手。 过了一会儿,宋矜看向轮椅中的男人:“?” 房查完了,护士也走了,他怎么一动不动? 周郁词淡定地说:“等你挂完水,我再走。” 宋矜不解:“为什么啊?” “以免出意外。” ……这也太负责了吧。 “能有什么意外的,就算真有事,我也会按铃的啊,那么多护士呢。” “病人很多,她们未必照看得过来。” 宋矜心想,那也不用你啊!让你守着我,不是大材小用吗。 顿了顿,她问:“周医生,你今天不用去做手术吗。” “本来是有的,昨天晚上提前做完了。” 宋矜一时无言。做了一晚上手术,不回家休息,留在这图什么呀。 还想继续找理由让他走,结果他态度强势:“宋同学,在医院里,要听医生的话。” ……行吧,说不过你。我不理你总行了吧? 宋矜暗哼了一声,将枕头竖起来,靠过去,拿出平板来玩。 凉凉的药水一滴滴输进她脚背上的血管,不一会儿她整只脚都很冷。 于是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想给自己盖个被。 还没等起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捏住了被子的一角。 手和被子,都是白色的,被布料一衬,他的手犹如艺术品。 他垂着眸,睫毛漆黑浓密,下颚弧度凌厉。 随着手指用力,被子一寸寸滑下,遮向她的脚。 莹润的脚丫像是害羞了,一点点往被子里藏。 整幅画面,都让宋矜不自在,小手攥在了一块。 她正想动一动脚,男人低哑地说:“别动。” 声音好似羽毛,撩在她耳朵上,神经仿佛过了电。 她偏开了头,耳根有烧起来的趋势。 为什么只是盖个被子,她这样不好意思啊! 周郁词最终也只盖了被子的一个角,免得压到针和针管。 “想换姿势的时候,记得和我说。” “嗯。”宋矜心脏乱跳,自己都不知道应了什么,手指随便划拉着平板的屏幕。 她感觉得到,他还在看她。 啊啊啊,想给输液按个加速键。 “她那个画我看了,呵呵……” 平板里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宋矜一颤,垂头看去。 这是碰到哪儿了?怎么还放起视频来了? 看起来像是直播录屏,说话的人正在直播画画,观看人数有一万多。 里面的主播露了脸,美颜滤镜让五官有些失真。 他的画风也比较熟悉,她在主页见到过。至于圈名……什么早来着?她没记住。 因为不喜欢男人夹着声音,她正要关闭页面。 结果听到他说:“她以前没爬到这么高的名次,这次的画竟然压了XX和XX两位大佬,懂得都懂……我?我不在意名次,参赛只是玩儿,她要是操作到我前面,那也太亏本了吧,奖金才多少啊……” 他提到的那两位画手,宋矜都知道。 前段时间她不是参加了个同人创作比赛,那两位画手的排名都在她前面。 她隐约感觉,这个男人说的是她。 关掉视频,宋矜发现,这是粉丝私信给她的。 那位粉丝明显很生气,连着发了很多感叹号:【这个臭傻叉凭什么阴阳怪气的!他画的那个东西才要色彩没色彩,要构图没构图好吧!要不是靠脸营销出了一批粉丝,他能有那么高的名次!你的票都是我们一张张投出来的,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刷了的!气死我了!淦!】 宋矜离开私信页面,翻了翻评论区,终于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这位圈名叫早川晴太的画手和她一起参加了同人图的评选,目前她的画排在第五,他则在第三。 前两天他在直播的时候,不光说她刷票,还说她直播从来不露脸,暗贬她长得丑。 宋矜:“……” 她是直播画画,露脸干嘛啊? 粉丝们都炸了,去帮她说话,结果早川晴太将她们通通拉黑,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怼,有几个女孩子都被骂哭了。 宋矜因为住院,一直都没上网,对方昨天又在直播间踩她:“不出声肯定是心虚了呗,咱们也别去说她了,这种人,走不远的。” ……拳头硬了,血压高了。 “宋矜。”忽然,周郁词叫她。 “嗯?”她因为生气,脸色稍冷。 “注意情绪,不要动怒。” 他看出来了? 宋矜深呼吸一口气,态度软了两分:“我知道。” 她点开输入框,敲下几行字:【这几天有急事,所以没上线。大家的评论和私信我都看到了,非常感谢你们的鼓励、信任和关心。关于排名的质疑,我会向主办方申请,彻查数据,给大家一个交代。】 点击发布后,她没看新评论,而是紧随其后,又发了第二条微博:【@早川晴太不想吃官司,就让你粉丝消停点儿。】 一刷新,两条微博下面,都多出了许多留言。 【药药你总算出现了!我们相信你,支持你彻查数据!】 【好刚!我喜欢!】 【唉,他老阴阳人了,摆明了借着你炒热度,没看经过这几天直播,他票数又高了不少么,不该理他的。】 【他可能是签了营销,就指望拿奖立人设呢】 如果宋矜一开始知道这事,会呼吁粉丝理智,选择更好的手段去面对质疑。 但是现在,自己的粉丝被人追着骂了两天,她着实忍不下去。 冷着漂亮的小脸儿,她自己评论自己: 【@早川晴太有什么质疑冲我来】 【@早川晴太看到了吗?出来回应。】 盯着屏幕,她摩拳擦掌,等着和这男的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手上忽然一空,是平板被周郁词收走了。 他看过来,不容置喙地道:“休息一下。” 宋矜感慨,上次见面,他还请她帮忙呢,就因为一次病倒,地位瞬间颠倒了。 “我还不累呢,你快点还给我。” “不准看了。” “……那我用手机。” “你拿出来,我就没收。” 宋矜捶了捶床:“我真的有事情!”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周郁词寸步不让。 宋矜盯着他深湖似的眼,渐渐败下阵来。 “等我挂完水,你就赶紧走!”她把枕头放下,气呼呼地躺上去,还闭上了眼睛。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她不断在头脑中演练着和早川晴太唇枪舌战。 要是她说不过,她就去找桑繁星,两个人力量的更大! 给他能耐的,敢踩着她炒热度……唔! 宋矜感觉到眼皮一凉,是被人捂住了。 冰雪一样清冽的气息传过来,她仅仅镇定一瞬,心跳蓦地变快。 “周医生?”她什么也看不到,紧张地问。 “宋同学,你再不休息,我就要……” 随着他出声,她明显察觉到,他的唇瓣在靠近。 宋矜一下攥紧了被子。 他的手捂得并不紧,所以她虽然闭着眼睛,睫毛还是在下意识地颤动。 就像是两把小刷子,轻轻地扫在他的掌心,那痒意渗透进肌肤,一路蔓延。 呆滞一瞬后,她紧张地说:“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看似凶,实则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周郁词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唇色是很浅淡的粉,像花瓣,剔透莹润,脆弱易碎……不知用手揉上一揉,会不会滴下汁液…… 身体与呼吸都紧了,瞳孔也越加危险幽深。 宋矜见他不动,抬手想来抓他的手。但是她不敢贸然起身,因为两个人太近了,她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可是就在指尖即将和他接触的瞬间,男人抬起另一只手,又扣住了她的手腕,深深摁进被子里,姿势暧昧。 这下,她就像是被完全禁锢在了床上,动不能动,看也不能看。 宋矜清甜的声音里满是恼意:“你放开!” 周郁词没放,而是靠近她耳畔,低声说:“休息吗。” 冰雪一样的气息拂在肌肤上,宋矜的耳根一下红了。 挣不开,又怕他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她只好稳住他:“休息,休息行了吧。” 耳边的气息,热了两分,还是没有远离。 宋矜的心怦怦直跳,脸颊也烧起来了。 自己都答应了,这人怎么还不松手! 就在她想不管不顾挣扎时,他终于退开了。 她忙睁开清透水亮的眼,控诉地瞪着他,嘴唇一开一合:“哪有强迫病人休息的,我要是不休息,你能怎么样?” 周郁词手搭在轮椅上,眸子始终注视着她,瞳孔深处泛起点点笑意。 “不休息,明天换人给你打针。” 宋矜哑了。 今天这个护士小姐姐打针手法最好QAQ 瞪了他几秒,她败下阵来,“哼”了一声,把脸偏到另一个方向,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本以为被注视着,她根本不会睡着,谁知躺着躺着,眼皮越来越沉。 等她醒来,竟然都下午了。 她先环视了一圈,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再看她的脚,针也拔了。 想到睡前的情形,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不高兴地嘟囔:“管东管西的……” 拿过床头的平板,登陆微博,她要看看那个什么太回复她了没有。 点开评论区之前,她设想了很多种情况,结果,一个都没中! “太太加油,你画的很好看……票已投,顺便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宋矜读着评论,一脸困惑,“这都在说什么?” 切到主页,她随手刷新了一下,冷不丁看到她最喜欢的画手更博了! 黑与白:【这个画的好看。[网页链接]】 哇,她偶像这是发现了什么神仙太太吗,都来推荐了。 呜呜呜她倒是要看看,对方是什么狠角色! 如此想着,宋矜点进那个链接……愣住了。 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看到了我自己的画? 还以为她网卡了,她退出来,又重新点了一次。 还是她! 因为她之前给自己投过票,所以能看到实时排名。短短一个午睡的时间,她已经从第五,窜到第四,眼看着都快要赶超第三了! 这,这是黑与白大大的功劳吧? 我最喜欢的画手,推荐了我……天啊,她做梦都没敢这么幻想过……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一脸飘忽地回到他的那条微博,点进评论区,他的粉丝们果然已经给他留言了上千条。 有问他什么时候更新的,有问自己是他什么人的,还有看热闹的…… 热评第一:【宝藏画手推荐的果然也是宝藏画手,爱了。】 宋矜简直愧不敢当。她算什么宝藏啊! 但是被男神肯定的感觉,真的好棒哦,嘿嘿嘿。 手不受控制地戳了一下他的头像,进了他的主页后,发现他的关注数,是1了! 她想到一个可能,肾上腺素飚高,心怦怦乱跳,点开他的关注列表…… 是她!黑与白竟然回关她了! 啊啊啊,真是双重的幸福暴击! 她像是踩在棉花上,什么诋毁啊,污蔑啊,通通都不重要了。 欣赏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互相关注”,她嘿嘿傻笑着,截图留念。 然后,她点开他的私信页面,发了一条:【老师,我超级喜欢您!谢谢您的夸奖,还回关我,太激动了!】 她没敢奢望人家会理她,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就回复了! 【不用谢。】 宋矜的血压又高了。这次不是生气,而是因为追星成功太开心了! 她宣布,“不用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字眼!不接受反驳! 又等了一会儿,消息页面静悄悄,她便回到了自己的评论区。 早川晴太就像是死了一样,几个小时过去,完全没回应她。 他的粉丝一开始蹦得挺欢,黑与白那条微博发布后,全都消声了。 宋矜的粉丝则兴奋得跟过年一样,说:【药药快说说,你怎么和黑与白老师勾搭上的?】 【家人们,药药还差两千票,就要把早川晴太给超越啦!】 【哈哈哈,一想到他嘲讽了药药好几天,被药药一波反超,我就爽!】 也有类似【抱大腿有什么可夸的】这种泼冷水的评论,都被怼回去了。 【好好的提携后辈,怎么到你们嘴里就那么难听。】 【这波明明就是药药追梦成功啊!】 翻完评论区,宋矜还笑着给桑繁星打电话,分享了这件事喜事。 因为高兴,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周郁词正好操控着轮椅经过,勾了勾唇。 晚上,早川晴太开了直播。 除了粉丝,还有不少路人涌了进来。 宋矜也披了个小号,进了他的直播间。 早川晴太今天也将美颜开得很大,五官都快被磨平了,白到发光。 他没急着打开画图软件,而是看了一会儿弹幕。 “微博?我今天一整天都没上啊。她艾特我说什么了?”早川晴太装模作样地问。 他的粉丝争先恐后给他讲述着,看完,他嗤笑:“这人好奇怪,说一句就跳脚,这么玻璃心啊?真当自己是网络公主啦?” 宋矜冷笑。 “听说她还是芜大的学生?啧,我怎么不信名牌大学的学生会是这种素质呢?你们啊,也别那么傻,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年头伪造学历的还少吗?” “排名……”提到这个,他笑得有些勉强,“都说了我不在意。再说了,要不是有人帮她,她能超过我吗?呵呵,女孩子就是有优势,会夹会磕,比什么都强啊。” 夹?磕? 宋矜虽然听不懂,但是看他粉丝都在弹幕坏笑,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有人帮她讲话,ID很快就被踢出直播间了。 她的脸黑了,正准备切回大号怼他,忽然,一道五颜六色、极为炫目的弹幕,从直播间上方飘过。 【黑与白:不帮她,难道帮你吗?】 早川晴太本来牛逼轰轰的神色,一下子被摁下了暂停键。 和宋矜这种小画手不同,黑与白那是圈子里名副其实的大神,光凭画技就能让人闭嘴。 更何况早川晴太的粉丝量级,完全不如他,哪敢和他叫板? “是……黑与白老师?”他坐得端正了些,态度客气,脸色有点尴尬。 弹幕在短暂的停顿后,一下子变得密密麻麻:【欢迎黑与白老师!】 【啊啊啊,老师我是您粉丝!您什么时候更新啊!】 【没想到能在这个直播间看到您,真是太激动了!】 那条炫彩弹幕回应:“是我。” 早川晴太硬着头皮说:“欢迎。” 屏幕外,宋矜也呆了几秒。 她好奇地点进“黑与白”的ID,发现这是个几分钟前注册的账号,但是他在里面最起码充值了七位数,不然不可能获得这种高级字体特效。 应该不会有人为了冒充别人,充这么多钱进去的。 早川晴太坐立不安:“不知老师您过来是……” 【黑与白:你不是直播画画吗】 早川晴太:“啊,是的……”他试探着问,“那我不和大家说了,开始画画吧?请您多多指导。” 宋矜被他这怂样给逗笑了。 怎么不继续嚣张了呢? 黑与白没回复,早川晴太脸上的笑没了,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开画图软件,画起他大半年以前接的单子来。 往常他重点在和弹幕互动、圈粉、讨礼物,今天因为黑与白在看,他画得特别认真。 可是他本身只有五分的水平,再怎么努力,也提升不到八分。 草图是早就起好的,现在他正在画线稿。 画到一半,黑与白说话了。 【脖子、肩膀和手臂的比例都错了。】 早川晴太心直突突,边尴尬地说“我改一下”,边急急忙忙去重画。 他在心里祈祷黑与白快离开,谁知他就像是在直播间住下了一样。 光是一个线稿,就被他指出了不知多少错误,早川晴太的心态直接崩了。 能这样犀利地做出点评,已经没人怀疑黑与白的身份了。 早川晴太被打击得更是脸色惨白,甚至没勇气继续直播上色。 他放下了笔,对着摄像头强撑出一个笑容来:“抱歉啊大家,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直播到这吧。” 零星几个粉丝安慰他:“好的,辛苦了,好好休息哦!” 早川晴太正要点击关闭直播,一条炫彩弹幕飘过: 【黑与白:知道你和不吃药药的差距多大了么,这些错误,她一个都没犯。】 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感觉黑漆漆的摄像头,就像是讥诮的眼睛,看得他快要窒息了。 【黑与白:你的排名被她压才是正常的,废物】 早川晴太在镜头前,足足呆滞了两分钟,美颜都遮不住他双脸的爆红。 然后,屏幕毫无征兆地黑了下去,直播结束。 观众们还在他的直播间里没离开,评论区在飞快地滚动。 早川晴太几个粉丝义愤填膺地说:【谁不是从小透明过来的,大神难道就能这样侮辱人了吗?】 【我就喜欢他这么画!】 更多的粉丝,却通过这场直播,明白了早川晴太有多么水,当场回踩: 【原来他根本就没好好画……以前的我真是瞎了眼。】 【不会再喜欢他了】 宋矜的粉丝则爽飞了:【就准他踩别人,不准别人指出他的问题?这么双标?】 【菜就是菜,回去好好练练,这样排名不如人,就不会再污蔑人家刷票了】 早川晴太那几个粉丝还想嘴硬,比赛官方忽然发了一条公告,澄清了宋矜的数据没问题! 这下子,大嘴巴子扇脸上,她们羞愤无言了。 黑与白的不少粉丝围观了全程,并没在直播间发言。 不过事后她们都跑去他微博底下感慨:【该!就要这么骂他,让他阴阳怪气!】 【不愧是我一直喜欢的老师,帅呆了!】 【感觉老师指导得好一针见血,有没有兴趣开个班啊,我想报名】 【难道就我一个人好奇老师和药药的关系吗?大神画手和他的菜鸟小娇妻……我磕了!】 【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护妻狂魔?】 后面这些评论,给宋矜看得哭笑不得。 什么护妻狂魔啊……她以前都没和黑与白老师讲过话好吧? 不过他今天公开维护自己,算是彻底打了早川晴太以及他粉丝的脸,肯定被记恨上了。 宋矜心怀感激,又去给他私信:【老师,真的很谢谢您帮我说话!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我不想因为我,连累您也被骂。】 黑与白很快回复:【你在担心我?】 宋矜一怔。这话怎么给她一种,他和自己很亲近的错觉…… 人家这种大神,有什么理由亲近她一个小透明。 把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晃掉,她敲字:【是啊】 黑与白:【不用担心,我不在意这些。】 宋矜读了好几遍他的话,默默捧住了微红的脸。 大神说话果真不一样,好有锐气啊,偏偏一点都不让她讨厌。 而且,今天要不是他帮自己拉票、帮自己讲话,她肯定还要被早川晴太的粉丝纠缠一段时间。 一直以来喜欢的画手信任她、维护她,就像是喂她吃了一大口糖,甜死了。 宋矜躺在床上,举起平板,看了好一会儿他们的聊天记录。 然后,在床上滚来滚去,傻笑了好半天。 * 因为过于兴奋,这一晚她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醒得很早。 还不到挂水的时间,她嫌房间里闷,决定去透透气。 吃过早饭,她踩上拖鞋,披着外套,跟个老大爷似的,溜达着出了门。 她这一层是VIP病房,住的人不多,走廊安静空旷。 路过电梯附近的一间没关的病房,她听门里面有女人羡慕地说:“露露,蒋少对你真是太好了,你不过因为吹了风有点头疼,他就紧张地把你送医院来了。” 另一个甜蜜得意的声音,估计就是露露了,“我现在都没事了,他还非让我住几天,而且天天来看我。护士每次来都打趣我,弄得我特别不好意思。” 宋矜了然。原来蒋晏说的朋友是她啊?他好怜香惜玉。 “算算时间,蒋少快到了吧?” “嗯呢。”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露露的朋友笑得暧昧。 之后她们再说了什么,进了电梯的宋矜就没听到了。 外面冷,她摁了普通病房的楼层数。 电梯匀速下降,到达后,她顺着走廊,慢慢往前走。 这一层比她那层病人多了不少,没关严的房间里,有医生在叮嘱病人安心休养,有家属在询问病人身体感觉如何,还有闲聊的声音传出。 走廊上的人倒不是很多,基本都行色匆匆。 有些混杂的气味,让宋矜打了个喷嚏,鼻子不大舒服。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迎面走来了一个女生。 宋矜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无他,这人和她长得太像了。 和她不同的是,女孩子穿着灰扑扑的衣裳,留着齐耳短发,颓唐的神态,与她相差许多。 宋矜一下想到了一个人——这本书里的女主,苏晗。 苏晗拎着一桶水,瘦弱的胳膊好像都要被扯断了,步子很沉。 她弓着身躯,眼神疲惫,心不在焉,经过宋矜身边时,甚至都没注意到她。 宋矜目送着她走远,回想起了这本书的背景设定。 作为替身文女主,苏晗的背景设定非常不幸。赌鬼暴力的继父、病弱无能的母亲,不学无术的继弟…… 被家人拖累的她,明明成绩优异,却没参加成高考,就此辍学。 为了给母亲治病,她拼了命的打工筹医药费,但是因为学历不够,只能干一些粗活累活。 在遇到几个男主之前,她受过很多的苦,欠了一大笔债。 按照原书的走向,宋矜死后,男主们会以钱财为诱饵,与苏晗展开一系列爱恨纠葛。 只不过上辈子男主们齐齐黑化成反派,剧情完全跑偏了。 现在她出现在医院,是在照顾母亲吗? “宋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矜抬头一看,是昨天给她打针的那个漂亮小护士。 “您怎么来这一层了?”护士问道。 “我来走走路。”宋矜指了指苏晗的背影,“那个女生是病人家属吗?”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道:“不是哦,她是九号房病人的护工。说起来,你们长得还挺像。” “我也看出来了。” “我要去给病人换药了,您走一回儿就回去吧,周医生快过去查房了。” 一听到“周医生”三个字,宋矜就想起他昨天是怎么强迫自己休息的,内心格外抗拒。 “知道了,”宋矜问她,“对了,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 十分钟后,露露病房。 在露露的“强烈挽留”下,她的小姐妹没走。 蒋少进门后,小姐妹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这个男人不管是五官还是身材,都太顶级了。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酸露露,有幸能成为他的女伴。 只是蒋少在和一个护士说话,没看她们。 “宋小姐叫我?”蒋晏从椅子上起身,高大的身材,男性气息十足。 “是的。”护士微笑点头。 蒋晏抬腿就往外面走,背影莫名急切。 露露坐在床边,呆了一瞬,忙叫他:“蒋少,我和你一块去吧?” 蒋晏理都没理。 等传话的护士也离开,露露的小姐妹问她:“宋小姐是谁啊?” 露露皱眉,“她爸是宋明廷。” “哇,那可是位大佬。圈子里多少女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把他给拿下。不过他女儿叫蒋少过去干什么?” 露露被问得很烦。她也想知道,这个宋小姐搞什么名堂。 昨天她来医院,蒋晏就撇下她,去看过宋矜了! 纵然内心焦灼,在小姐妹面前,她还是表现得自信满满:“可能是有什么正事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 楼下,宋矜躲在消防通道里,悄悄往外面看。 苏晗这次拎了两桶水,更吃力了。 不过没关系,蒋晏马上就来了!他那么怜香惜玉,肯定会帮忙的! 趁着蒋晏还没表现出喜欢自己的意思,她先促使两个人结识,说不定蒋晏直接跳过她,喜欢苏晗了呢! 之所以让护士叫他,没叫周郁词,是因为宋矜知道,周郁词这人缺乏同理心,很大可能会把苏晗当空气。 根据蒋晏上辈子的表现看,这人以前花心归花心,真正爱上谁,会变得非常专一。 再有,他马上就是蒋家的家主了,到时候苏晗不管想读书、想救母亲、还是想摆脱她那个继父,他都能帮她轻松搞定。 是个女孩子都抵挡不住温暖的关心和呵护,没有了“替身”这个前提在,苏晗爱上蒋晏的可能性很大!跳过重重阻碍,直接步入婚姻的殿堂也说不定呢!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还是他们的红娘? 宋矜都被自己的幻想美到了,蒋晏一出现,她就捏着小拳头,不停地在心里呼喊:上!呵护她,保护她,让她深深地爱上你! 蒋晏在走廊中站定,前后看了看,果真朝着苏晗走来了!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芜湖!蒋晏在苏晗面前停下了! “你好。”他笑着和苏晗开了口。 宋矜的心砰砰直跳,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他真情告白的画面。 苏晗被挡住路,抬头看向他。 蒋晏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 宋矜:对!一见钟情! “请问……” 在巨大的期待中,宋矜只听他说:“你有见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留着长发的女孩子吗?” 第22章 . 三更合一 怎么要打起来了! 宋矜的笑容僵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能想起我来?对面可是你的女主角啊! 苏晗摇摇头:“没有。” 蒋晏“嗯”了一声,越过她,抬腿向前走去。 自始至终, 没表现出要帮苏晗忙的意思! 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蒋晏和苏晗的第一次碰面,就这样失败了, 宋矜足足郁闷了三分钟。 见差不多快到查房的时间, 她耷拉着脑袋,要往楼上走。 经过九号病房, 她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门上有玻璃, 所以她虽然没听清里面两个人说什么,还是看到有个老头在拽苏晗的手。 角度问题,不知道病房中还没有其他人。 那老头瘦瘦的, 脑袋上仅剩的几根头发,倔强地贴在头皮上。伸出来的手,皮肤苍老, 长了许多老年斑。 苏晗皱着眉, 将他的手躲过,转头要去做别的事情。 老头一脸不满, 抬高了声音:“小苏啊,歇一会儿吧, 来陪我说说话。” 苏晗没动, 沉默了几秒, 低声回了句什么, 宋矜没听清。 老头又嚷嚷:“哎呦,我这后面好痒,你快帮我挠挠。” 苏晗还是不动, 老头喊得更来劲儿:“你是我儿子雇来的护工!连照顾人都不会,是不想拿工资了吗?” 她本就疲惫的眼,沉了沉,抿唇上前。 “这边,快点。”老头指着自己的后背。 苏晗隔着衣服,伸手去帮他挠的时候,老头佝偻的爪子,伸向了她的屁股…… 眼看要碰上,哐当一声,病房的门被重重推开。 两人一齐看去,老头一脸惊讶,心虚地收回了手。 这个动作被苏晗察觉,她猛地站直了身体,退开几步,脸颊因为羞耻而泛红,眼中满是委屈和怒意。 再看向宋矜,一下和刚刚那个银发男人提到的人对上。 她长得和自己真的很像,皮肤虽然苍白,但是眼睛非常明亮,像一株明媚的太阳花。 而自己头发乱乱的,脸色憔悴,穿得也灰扑扑……和她一比,简直就是丑小鸭。 苏晗不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点自惭形秽。 病床上的老头也反应了过来,不满地问:“你是谁?” 宋矜抱着胳膊,扬了扬尖尖的下巴,冷冷道:“我是你祖宗。” 老头:“……你怎么说话呢!” 他气得瞪大眼睛,快从床上跳起来了。 “算了,还是不当你祖宗了,我可没有你这种没品的子孙。”宋矜就连翻白眼的样子,都俏生生的。 “咳咳咳!”老头双脸涨红,指着她骂,“我知道了,你是她妹妹是不是?闯进来就骂人,我怎么你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都别想走!” 宋矜本来没想和苏晗见面的,可是她实在是看不过去。 一大把年纪了,还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真是不要脸。 他还把她认成苏晗妹妹……其实自己比苏晗大了一点呢。 “我骂你为老不尊!”宋矜上前两步,盯着他,硬气地说,“你刚刚想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摊上你这种病人,才是倒霉!” 老头被她骂得苍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皮突突直跳。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反正我雇来的人,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今天你必须给我道歉,不然这事没完!” 他儿子雇苏晗之前,了解到她家境很不好,所以老头理所当然认为,宋矜这个“姐姐”同样没权没势,因此格外硬气。 “我没让你道歉就算了,你哪来的脸让我道歉?”宋矜鄙夷地问,“你说你雇,你一天给她多少钱?” 老头顿了顿,说:“二百……但是干的好,会有奖金的。” “看来你也知道你给的钱不多。”宋矜看向一旁完全愣住的苏晗,问她,“我给你一天两千,你来照顾我,干不干。” 苏晗本来就很感激宋矜,现在一听她给自己这么多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宋矜静静等待,漂亮的眸子里,没有偏见,只有温柔的笑意。 那抹温柔,让苏晗鼻尖微酸。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人对她这么好了。 不管她能否兑现自己的承诺,不管之后自己会不会被现雇主找麻烦,她都想和宋矜走。 “好。”她郑重地回答。 宋矜笑容灿烂了两分,整个人更加耀眼。 “行,你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这就和我走吧。” 苏晗一怔,重重点头:“嗯。” 老头见状,直接跳下了床,问:“你要是走了,那我呢?我儿子可是都和你说好了!” 苏晗冷声答道:“他和我说的是照顾你,不是被你毛手毛脚!你另外找护工吧,我不干了!” 老头气得直哆嗦,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宋矜:“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人!真是混账!” 宋矜才不管他怎么骂呢,轻哼一声,走向苏晗,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帮忙的。 结果经过床尾,她就察觉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你给我站住!”老头气冲冲地喊着,手则高高扬了起来。 宋矜防着呢,也伸出手,要还击。 他先动手,她还有什么可忍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谁也没碰到谁。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骤然出现在她视线里,抓住了老头的胳膊,重重向后一拧! 伴着老头的痛呼,“砰”一声,那只手将老头结结实实地摁在床上,他瘦弱的脸,都被床板怼得变形了。 老头挣扎不开,不停哀嚎着,听起来很渗人。 “闭嘴。”磁性的音调传来,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足够让人胆寒。 老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吓得一下收了声。 宋矜顺着大手的手腕,目光寸寸移过他结实的胳膊、臂膀,最后落在了他出众的脸庞上。 鼻梁窄而挺,桃花眼潋滟带笑。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蒋晏。 他高大的身躯立在床边,银发狂肆,单手轻松制住手底的人。 可是那双眼睛,却深深地凝着她,妖异无比。 他的薄唇是殷红色,说话时,嘴角轻轻勾着。 “小朋友,原来你在这里。” 低音炮让耳膜酥酥的,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 于是她心虚地移开了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蒋晏嘴角笑意渐浓,扫了一眼老头,问:“这是怎么了。” 宋矜摸了摸鼻子:“起了点冲突。” 老头快呼吸不过来了,嘶哑地说:“你是她们的朋友?这两人一个上来就骂我,一个毁约!现在你还和我动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蒋晏从背后把他摁住,所以他也没看清蒋晏的模样。 否则,单凭他那一身名牌,他都不敢这样嚣张。 蒋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出声来,但是眼神却寒冽似冰。 “哦?” 苏晗察觉到蒋晏的危险,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被宋矜用眼神制止了。 宋矜的想法很简单:这可是英雄救美啊! 凭蒋晏的本事,摆平这事还不是轻轻松松,到时候苏晗震撼于他的强大,说不定会对他心动呢! 老头什么都没察觉到,还在那叫嚣:“我本来身体就不好,你们不光要向我道歉,还有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本以为蒋晏多少会忌惮些,没想到他手上更加用力了,调子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要扒了他的皮。 “讹诈到我头上来了?” “哎呦,痛痛痛!” 老头心里没了底,直接抬出了他的杀手锏。 “你知道我是谁的病人吗?” 蒋晏冷笑:“我他妈管你是谁。” 在老头眼皮上翻,即将抽搐的时候,蒋晏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开了他。 老头劫后余生的趴在床上,呼吸了半天。刚刚他真的有种要死在蒋晏手上的感觉。 转头对上蒋晏的眼,老头一下子哑火了。 这人怎么生得这样高大,气质也非富即贵……光手上那块表,都能买他家一套房了…… 他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可是那个臭丫头骂他的仇,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他不甘心! 病房的门,恰在此刻打开。 一个坐在轮椅上,穿着白大褂,阴郁俊美的男人进了门。 老头眼睛顿时发亮:“周医生!周医生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光天化日,他们就联手欺负我一个老人!你快让医院的保安过来,把他们通通撵走!” 说完,他还得意地看向蒋晏等人。 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排上周医生主刀的。周医生一定会帮他! 结果……周郁词竟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轮椅稳当当地停在了宋矜面前。 他抬着头,注视宋矜,微微一笑。 “你怎么跑这来了,要查房了。”语气也是颇为柔和。 老头:“?”难道这个小丫头也是周医生的病人? 宋矜把查房的事完全忘了,“啊”了一声,抱歉地看着周郁词。 他了然,温和地说:“没关系,咱们回去吧。” 话音落下,他还朝宋矜伸出了手。 宋矜自然不可能牵。察觉有两道锐利的目光落过来,她微微偏头,对上了蒋晏的眼。 男人依旧在笑,只是桃花眼里,戾气凝聚。 挑挑长眉,他悠悠地对周郁词道:“她又不是不认路,用得着你牵?” 周郁词缓缓放下手,扭头看向他。 目光相撞的瞬间,病房里温度好似降了几度。 轮椅上的男人气势丝毫不比站着的蒋晏弱,瞳孔漆黑,声调冷漠。 “闲杂人等,就不要在病房里了。” 蒋晏嗤笑:“我在哪里,还轮不到你置喙。” 宋矜头皮发麻。这两个男人,怎么像要打起来了似的! 真打起来可没法收场,于是宋矜出了声:“你……” 蒋晏和周郁词瞬间结束对视,灼灼地望着她,期待她叫他们之中的谁。 没想到,宋矜僵硬地移开目光,问苏晗:“你收拾好了吗?” 苏晗后知后觉:“马上。” “嗯,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两个男人一齐看向了苏晗,周身涌动着不悦之气,让苏晗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她勉强稳住心神,边快速收拾东西,边在心里叫苦:为什么他们会对我产生敌意? 宋矜也隐隐有种,事情超出了她掌控的预感。 “周医生……”老头小声的呼喊,提醒了众人他的存在。 周郁词这一次,总算是把目光投了过去,面色不再有丝毫暖意。 “您还没叫保安过来呢……”他冷漠的态度,让老头也打怵了。 好在,周郁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保安来。” 苏晗一看,就急了:“明明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这位小姐看不过去,才帮我说话的!后来他还想动手,多亏这位先生帮了我们。周医生对吧,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叫保安……” 她每说一句,周郁词浑身的寒意,就更重一层。 到后面,她竟心惊得连大声都不敢了。 周郁词没理会她,她满心的焦灼。 老头却得意起来,坐回床上:“我就说这事没完!不想太丢脸,现在一个个过来给我道歉。” 蒋晏瞥了周郁词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宋矜同样淡定的没动。 只有苏晗,心急如焚。 忽然,一只微凉的小手,牵住了她的。 苏晗一惊,抬头看去,对上了宋矜含笑的眼。 她用眼神示意:没事。 好奇怪,苏晗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被安抚住了。 就是那两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盯着她们两个的手……好像要给她扎个窟窿…… 保安来的很快,进门后问道:“周医生,怎么了。” 周郁词淡漠地说:“协助鲍城给他办转院。” 保安:“好的。” 宋矜猜到了周郁词的用意,浅笑了下。苏晗却意外地微微睁大了眼。 原来周医生是要帮她们! 老头更懵:“怎,怎么要我转院?周医生,我手术还没做呢!” 周郁词没答话,而是看向蒋晏,冷淡道:“先走。” 刚刚还针锋相对的男人,这次没和他唱反调,扬声叫宋矜:“小朋友,这里人太多,咱们先走吧。” 宋矜正有此意,牵着苏晗,和蒋晏一块出了门。 “哎……”老头一脸的不甘,想拦人。 “骨碌骨碌”,轮椅和宋矜滑向了相反的方向。 看着慢慢迫近的阴郁男人,老头心里发紧,咚的一下,摔坐在床上。 周郁词在他一步外停下,宋矜已经离开,他不再压抑眸中的阴桀戾气。 “你要庆幸她没什么事,”周郁词的每个字都很轻,落在耳中,却瞬间成了万钧的力量,他阴寒地盯着老头,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否则你今天就不是转院这么简单了。” 太可怕了,老头被吓得脸色惨白,呼吸不畅,几秒钟后,竟然昏厥过去了!! 如此种种,宋矜并不知道。 回到她的病房,苏晗担忧地问:“周医生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会。” 宋矜这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后进门的蒋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就好。”苏晗松了口气,愧疚地说,“都是为了我。” “你不用放在心上,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不管的,是吧。”最后两个字,她是问的蒋晏。 蒋晏的笑里,多了几分宠溺:“是。” “谢谢你们,”苏晗向他们鞠躬,“你们真的很般配。” 宋矜:“……”不是,你形容我们是好人不就行了,说我们般配干什么? 这回蒋晏眼里的笑意,都要满溢出来了,看苏晗还多了两分欣赏。 “我和他不熟。”宋矜道。 “啊……”苏晗有些尴尬。 蒋晏去找她询问宋矜,她还以为两个人是一对呢。 男人的笑容微微收敛,妖异的桃花眼眯起:“怎么说以前也和你当过两年的邻居,关系撇的这么清楚啊。” 宋矜故意不看他,无情地道:“你也说了是以前。” 病房里,寂静下来。 蒋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喉结滚了滚,眸底闪过丝受伤。 转瞬,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什么事?”他问道。 宋矜:“……” 叫他过去,是为了创造他和苏晗认识的机会啊,这可怎么回答。 “怎么,忘了?”男人撑着头,银发张扬,似笑非笑。 “嗯……记性不好。” 显然,他完全不准备放过她。 “那就慢慢想,”他翘起长腿,昕长的身子靠向椅背,“左右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宋矜咬了咬牙。这人怎么这样啊! 昨天周郁词不走,今天他再不走,她会相当头疼的。 绞尽脑汁半天,宋矜看向他,说:“我有一样东西在你那,想要回来。” “哦?” “叩叩。”敲门声和蒋晏的话,同时响起。 下一秒,周郁词带着个护士进来了。 “宋同学,查房。”周郁词只看宋矜一人,其他人,仿佛都是空气。 护士却悄悄打量着苏晗和蒋晏,八卦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矜答应了一声,坐回到床上,问:“那边处理好了?” “嗯。”周郁词拿起病历本。 “小朋友,你还没说要让我给你什么呢。”蒋晏问。 周郁词:“今天感觉怎么样。” 各说各的,但是都等着宋矜的回答。 宋矜快疯了。这院她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过后再和你说。”宋矜先回答了蒋晏。 周郁词捏着病历本的指节,白了白。 蒋晏嘴角弧度增大,“好。” 他拿了手机过来,躬身笑着,尾音撩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刺啦”,是病历本被扯碎的声音。 周郁词的眸色,阴沉得可怕。 处在风暴中心的宋矜心弦绷紧,暗暗骂了蒋晏两句。 就是加个好友,你搞得像搭讪是闹哪样? 还有周郁词,为什么像个看到自己老婆出轨的男人似的? “滴”,好友加上,蒋晏目光扫过全身上下都写着不自在的宋矜,晃了晃手机,说:“等你。” 宋矜:……你赶紧走吧我谢谢你。 终于,蒋晏走了,周郁词抚平了病历本,继续询问。 和昨天相比,他的话简短了许多。 回答完问题,宋矜脱了袜子,等着护士给她打针。 一个黑色的手机,送了过来,屏幕上是他的微信主页。 捏着手机的手,修长匀称,指尖森白,一看就属于周郁词。 宋矜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加个好友。” 宋矜脚趾蜷了蜷。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这些男人,她一个都不想加,便低声说:“咱们就不用了吧……” 一旁的护士,已经在内心咆哮了:这可是周医生啊!我们共事两年,都没加上私人好友呢!他主动加你,你还不愿意! 周郁词在笑,瞳色却很凉,眼尾的泪痣透着冷意。 “我是负责你的医生,加了好友,有事方便沟通。” 宋矜心道:怎么没见你加别人呢。 “……我有黄医生好友。”她再次拒绝。 周郁词望着她,呼吸一下下,很沉。 宋矜倍感压力,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反正不管周郁词说什么,她都不会加的!他这回总不能像昨天一样逼她了吧! 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女生,都察觉到了危险,不敢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的气压,越来越沉。 宋矜心中格外没底,耷拉着脑袋,小手一下下揪着被子。 好在最终,周郁词将手机收了回去,深深地看她一眼,操控轮椅出了门。 他一走,宋矜赶忙拍了拍心口。 小护士也如梦初醒:“周医生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宋矜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周医生主动加人呢。”小护士笑了下,“就是太强势了,难怪你不同意。” 挂好了水,护士赶忙和同事分享了刚刚听到的八卦。 她沉浸在惊奇中,没注意到同事不停给她打眼色。 “原来周医生谈起恋爱,也是个小学鸡,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哪有逼着人家加好友的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回头一看——周郁词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嗝。”护士的笑声戛然而止,脸白了。 糟糕,背后分享八卦,被八卦本人听到了! 她吓得直冒冷汗,硬着头皮转身,尴尬地说:“周医生……” 阴郁矜贵的男人看向她,潭水一样的瞳孔,深不见底。 不夸张地说,护士那一瞬间,真的以为她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结果周郁词启唇,平静地道:“让一让。” 护士忙让开两步,眼睁睁看着周郁词走远了。 完了,周医生怎么反应这么平淡?不会要和她秋后算账吧? 呜呜,她是不是要丢工作了啊。 * 宋矜的病房里,总算清净下来。 苏晗询问她,需要自己做什么,宋矜想了想,道:“我想给你拍张照。” “……啊,好。”苏晗满足了雇主这个奇怪的要求。 宋矜举起手机,“咔嚓”,照片定格。 她点开宋明廷的微信,将照片发了过去,问:【爸爸,你是不是还有个流落在外多年的亲女儿?】 他可能在忙,没第一时间回复。 倒是微博,跳出了特别关心私信提醒。 她的特别关心……只有黑与白一人。 点开一看,果然是他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方便加个好友吗,有事情想询问你。】 宋矜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最喜欢的画手,竟然要加她的好友!竟然有这种好事!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她秒回:【当然可以!微信行吗?这是我的微信号xxxxxx】 黑与白:【可以,稍等,谢谢】 宋矜:【不用谢!!】 搓着手手等了几秒,果然多出了一条好友申请。她迫不及待地点击了通过。 系统自动跳转到他们的对话框,宋矜又发了个猫猫卖萌的表情包过去。 她边问【您找我什么事呀】,边打量他的头像,是一只超漂亮的四色异瞳猫。 猫猫有着雪白色的长毛,左眼是金色和蓝色,右眼是金色配绿色,瞳仁都是黑色的,美极了。 黑与白发来一张她的微博截图,那是她感慨一个笔刷很好用。 他问:【我没找到这个笔刷,想问问你。】 宋矜忙详细为他讲解了笔刷的位置,还有适合在画什么的时候使用。 说了一堆以后,她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太热情啦?还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没想到黑与白说:【谢谢,帮大忙了。】 宋矜展颜一笑:【不用客气~之前您也帮了我呀。】 黑与白:【好,那你也不要用敬称了。】 宋矜:【嗯嗯~对啦,你的头像好漂亮~】 她实在是没忍住,感慨了一句。 从小她就特别喜欢猫猫狗狗,可是她对宠物毛严重过敏,宋明廷禁止她养,她只能天天云吸宠。 目前她在连载的小漫画,主角团都是可爱的小动物,整体色调明亮,情节走温馨路线。 她的粉丝还总是到她微博评论区晒猫给她看呢。 黑与白:【谢谢,她叫小白,是我自己的猫】 宋矜:【哇!!!好好哦!!】 四色异瞳猫很稀少的,真是羡慕死她了! 接下来,黑与白又给她发了几张小白的照片,看得宋矜心都化了。 她抱着手机,喜欢得直哼唧。 黑与白:【看你资料是芜城的,我也在芜城,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我这看它。】 关注他那么久,都不知道他是芜城人呢!好巧啊! 呜呜呜这种和偶像在一个城市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她快要飘起来了。 不过她只高兴了一下,就遗憾地和他说:【不行哦,我猫毛过敏[苦涩]】 她小心翼翼问:【你不忙的时候,能给我发发它的照片吗?】 黑与白:【可以。】 她对小白真是一见倾心,很想给它买点猫条、罐罐什么的,可是刚加上黑与白,她不好意思管人家要地址…… 等她和他混熟了就可以了!握拳! 放下手机,她见苏晗在笑着看她。 宋矜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怎么啦?” 苏晗犹豫了下,答道:“刚刚你是在和你的男朋友聊天吗?” 宋矜一愣,连连摆手:“不是的呀。” “啊……看你笑得好甜。” “嘿嘿,那是因为我加上了一个我很崇拜的人!追星成功,你懂吧?” “大概能理解。对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呢。” 苏晗在之后许多年,也没忘记那个画面。 秋日的阳光懒懒洒进室内,地板上暖暖的金光。 病床上,五官精致,气质娇柔的小姑娘展颜一笑,双眸清澈明亮,甜梨似的说:“我叫宋矜,矜持的矜,你呢?” * 蒋晏从宋矜的病房,直接下楼,开车回到了住处。 他关了手机的静音模式,将其放在手边,时不时便要看上一眼。 等了快两个小时,宋矜的消息也没来。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有点心烦。 忽然,电话声响起。 他忙去看,却发现是助理打过来的。 “怎么了。”他淡淡的调子,透着不悦。 助理恭敬答道:“蒋少,露露小姐打电话过来,问您怎么还不回去。” “露露是哪个?” “……就是您送去医院那位。” “哦,”蒋晏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处理了。” “好的。” 挂了电话,蒋晏又一次戳开和宋矜的对话框。 “啧,小朋友真是不诚心。”他似有埋怨,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摁下录音键,他嗓音慵懒低沉,含着丝笑意:“不是说有东西要找我要?” 这回,那边总算是回复了:【嗯,我想问问,我高中那会儿给你递的情书你还留着么。】 蒋晏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又在桌子上敲了敲,桃花眼扫了下桌子的抽屉。 他继续发语音:“怎么了?” 宋矜:【我想把情书要回来】 蒋晏敛住了笑,眸光沉了两分,轻轻“呵”了一声。 他改为打字:【送我的东西,还要收回去?】 宋矜:【你就说给不给】 蒋晏:【很遗憾,已经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 之后,宋矜没再回复。 蒋晏冷着俊脸,将手机“咚”的一声,丢在了桌子上。 * 又住了两天院,宋矜总算是被批准出院了。 她给苏晗结了三天的工资,对方称她没干什么活儿,不肯收这么多,被宋矜拒绝了。 说好了一天两千,就不能少~ 苏晗当时眼圈红红的,和她说谢谢,给宋矜看得怪不是滋味的。 原书中描写,她是一个坚韧、聪慧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被原生家庭拖累,现在肯定无忧无虑在读大学呢,唉。 宋明廷带上张叔亲自来接了她,上车后,宋矜捧着脸,故意夸张地问:“哇,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大忙人嘛~” 男人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色纯手工西装,模样英俊,气魄威严。 看向她,黑眸里闪过笑意:“贫。” 宋矜噘嘴:“不忙的话,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宋明廷目光一顿,低声说:“就你一个女儿,别多想。” 宋矜压根也没生气,娇俏一笑,凑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宋明廷没推开她,摇摇头:“多大了,还撒娇。” “矜矜三岁啦~” 张叔在前头笑出声来,宋明廷也含笑看向窗外。 到家之后,孙妈等佣人都来迎接了她,嘘寒问暖,阵仗怪大的。 宋矜边和她们说着话,边环视了一圈——陆亦沉不在。 “小陆说他这几天要在学校做实验,暂时住宿舍。”宋明廷开口。 宋矜一怔,忙说:“谁问他了!” 宋明廷挑挑眉。 “好累哦,我要上楼了~”她哒哒哒,逃离了众人的视线。 进了卧室,拿出手机一看,不光程飞和桑繁星,黑与白也发来了消息,问她到家没。 和程飞的好友,是上次他来探病加上的。 这两日,她偶尔会和黑与白聊两句,所以他知道自己今天出院。 宋矜一一回复:【已经顺利到家~】 回到主页面,和陆亦沉的聊天框,因为许久没发消息,已经沉到下面去了。 宋矜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嘟囔:“这样算是拉开距离了吧……” * 晚上,宋矜久违地开了直播。 同人比赛的评选今天已经截止了,正在统计票数。从前台的数据看,她竟然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果然,直播一开启,她的粉丝便发弹幕恭喜她:【药药第三!太棒啦!】 【那个川掉出前五了哈哈哈,真是大型翻车社死现场】 宋矜没开摄像头,声音有一点失真,但还是很清甜悦耳。 “谢谢大家,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多谢大家的支持~然后咱们在直播间里,还是尽量不要提别的画手哦。” 【呜呜呜这个声音我爱了】 【我张口就是嗨,老婆~】 宋矜被她们逗得直笑。 【药药老婆今天画画吗~】 宋矜:“嗯,对,今天是色彩练习。可能会有点无聊。” 【看药药做什么都不无聊~】 【对啦药药,你粉丝一万了,不搞点粉丝福利呀?】 宋矜正想问大家想要什么福利,一条炫彩弹幕从屏幕上飘过:【黑与白进入直播间】 其他弹幕:【哇,黑老师来了!】 宋矜也有些惊喜:“欢迎黑与白老师~” 话音落下,一片金灿灿的礼物特效响起,全部出自他的手。 价值五千块的火箭,一个接一个,炸了满屏。 宋矜怔了几秒,连忙说:“你,你别破费了。” 她开直播主要是为了和粉丝聊聊天,不是为了赚钱,都没和平台签约。 粉丝们平常给她送礼物,她也是拒绝的。 黑与白显然没听她的,等礼物特效消失后,他已经成了她直播间的贵宾榜首,名字都变成金灿灿的了。 【来晚了两分钟,在说什么?】他提都没提礼物这茬,在弹幕问。 刚刚的打赏吸引来了许多人,一时之间,屏幕上全是【抢到宝箱,老板大气】 宋矜的粉丝帮她答道:【在说一万粉丝的福利呢】 【我想要药药露脸!】 【露脸+1,我好想知道药药长什么样子啊】 【声音这么软妹,长得一定超漂亮吧!支持露脸!】 说着,她们还给宋矜刷起了小礼物。 宋矜其实不太在意露不露脸的,如果大家都想看,她满足她们又怎样。 此刻,她劝大家:“不用刷礼物啦,留着钱给自己买点什么吧……” 话还没说完,又是满屏的火箭特效炸开。 宋矜看到是黑与白刷的,直接戳开了他的微信,和他说:【不要破费啦!!】 黑与白收手了。 但是他发的弹幕,环绕着炫彩特效,极为显眼—— 【不支持露脸】 第23章 . 双更合一 谁打得好,校花就和谁在一块…… 弹幕停滞了一瞬, 爆发了一片的哀嚎。 【呜呜呜为什么不支持,难道你不想看药药吗!】 【可恶,看了看我的余额, 我败了】 【你们觉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像独占欲很强的老公藏起自己的大美女老婆……有点好磕】 【这对CP我站了!】 宋矜眼看弹幕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面露无奈。 什么老公老婆的, 你们可真能联想! 黑与白送了这么多礼物,她也不好在直播间里和他唱反调, 清了清嗓子,说的:“我和黑老师只是朋友关系, 大家别乱说。” 【芜湖,还是隐婚!】 【你住口,让黑老师说!】 【黑老师, 黑老师!】 宋矜:……就离谱,这些假粉丝。 黑与白发了条弹幕:【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粉丝:【嗷嗷嗷好宠!】 【想象一下, 俊美无双的男人, 抱着他的娇软老婆笑着打出这行字,然后用眼神示意:晚上等着……啊, 我人没了】 【笔给你,我要看晚上的内容!】 宋矜捂住了微红的小脸。 黑与白还在直播间里看着呢, 你们就这样造谣我, 你们没不没我不知道, 我反正快没了! 无法将话题掰回到正轨, 宋矜只能生硬地道:“好了,福利什么的之后再说吧,我要开始画画了。” 随后, 直接关闭了弹幕助手,清空了屏幕。 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动起笔来。 可能是因为被弹幕调侃太过,她画画的时候,不禁去想,黑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长得什么样,多高,声音如何……感觉应该比她大,干净俊朗,撸猫的手指很漂亮……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幻想他的样貌,宋矜连连甩头。 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呀,她又不和他见面。 两个小时后,宋矜结束了直播。 她画画的时候很专心,没看手机。 这会儿屏幕上提示,有两个人给她发来了新消息。 一个是黑与白,一个是程飞。 她先看了黑与白的:【我没考虑那么多,是给你造成困扰了吗?很抱歉,以后你不喜欢,我不会打赏这么多了】 宋矜回复:【没到这么严重啦,只是觉得不用浪费这个钱】 黑与白:【我不觉得浪费。况且其他人说起粉丝福利,也在送礼物。】 他态度这么好,让宋矜觉得自己有点不识好歹。 以后找个机会,给他的猫猫多买点东西,把这个人情还上吧。 想清楚后,宋矜道:【不过你为什么不支持我露脸呢?是不是担心我长得丑啊哈哈】 黑与白:【不是……我是觉得,露脸后,生活可能会受到打扰。】 宋矜:【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不露脸了。】 她因为长得漂亮,在学生圈子里有点名气,露脸有掉马的风险。 黑与白:【我要去忙了,给你看一下小白】 紧随其后,是一张照片。 漂亮的白色长毛异瞳猫端庄地趴在灰色的瓷砖地面,手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身前,仰着脑袋,瞳孔成了一条竖线,表情莫名有点警惕。 宋矜回复完【好的】,将小白这张照片存了下来。 然后她才意识到,都这么晚了,黑与白怎么还在忙。他不是全职画手,难道是要上夜班? 存着疑惑,但她没问。 点开程飞的消息,见他发来一条:【好学生,明天我去你们校篮球场玩,你来看我啊!我可是主力!】 宋矜都能想到他打字时,得意的小表情。 她笑着回复:【你想什么呢,就算去,我也是给我们学校的同学加油。】 程飞和宋矜不同,他是住在寝室的,四人寝天天聚着一堆人,热闹极了。 此刻,他激动喊了一句:“她回我了!” 几个和他一样染着头发的男生,瞬间围了过来。 黄头发:“飞哥,你女神有点高冷啊,两个多小时才回。” 绿头发:“不错了,我喜欢的女生两天才回我。” 紫头发:“回什么了?” 程飞把消息读了一遍,虚心请教:“兄弟们,这我该怎么说?” 大家七嘴八舌给他支招:“她们学校的人实力又不行!让她来看咱们!” “就是!告诉她,不来后悔!” “不来就打爆她学校篮球队!” “霸道点,女生都喜欢霸道的!” 程飞清咳一声,给宋矜发语音,声音清亮:“你同学有什么可看的,来看我。” 发过去后,他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红头发,颇为得意:“还不错吧。” “叮咚”,宋矜的消息又来了。 【你有什么可看的[微笑]】 程飞的笑容僵了。说好喜欢霸道的呢? * 翌日,宋矜独自坐上了张叔的车,去往学校。 看着后座空下来的位置,宋矜的心情,飘上了淡淡的阴霾。 如果是上辈子,她肯定要发消息问问他的实验顺利不,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世,却只能装作不关心了。 到教室后,她见桑繁星冲她挥手:“矜儿,这边~” 宋矜走过去的一路,不少同学笑着问她:“宋矜,你身体怎么样啦?” “已经没事了。”她微笑回答。 落座后,她调侃桑繁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桑繁星抱住她:“当然是想早点见到你,呜呜呜。” 宋矜被她逗得直笑。 前桌的两个女生也转过身,和宋矜聊天。 “你知道吗,听说胡蔓已经在走转系程序啦。”左边的刘晓雅说道。 宋矜:“是吗。” “嗯。”她感慨,“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桑繁星哼了一声:“还好宋矜没事,不然她还指望顺利转系?” “对啊,”刘晓雅望着宋矜,八卦地问,“那天还好咱们新晋校草喂你吃了药,你们两个什么关系呀?” 宋矜就知道她返校后,保证有人好奇。 于是她说出了准备好的腹稿:“没什么关系,他可能就是碰巧带着药吧。” “哦……”刘晓雅一笑,脸颊浮现两个酒窝,“那我决定了,我要去和他告白!” 宋矜微微瞪大眼睛。 刘晓雅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有点尴尬地说:“以前不知道你喜欢他。”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时,就很喜欢了。他只交换一年,我得抓紧时间下手。” 宋矜对此并不意外。陆亦沉长相俊美,身形昳丽,成绩又好,上一世就有很多人追求他,不过通通被他拒绝了。 她当时傻,看不出他的心思,还纳闷他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 后来她帮人递情书给他,被他抵在角落,听他无奈地说:“矜矜,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是故意气我的。” 她当时不自在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困惑地“啊?”了一声。 陆亦沉漆黑的凤眼盯着她,薄唇轻叹,强势地抽走了她手里的情书,直接吻了下来…… “矜儿,你脸怎么红啦?” 桑繁星的话,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拿手背碰了一下脸,果然好烫。 哎呀,就不该回想那些事的! “……有点热。”她看向刘晓雅,真心实意地道,“那祝你成功。” 如果陆亦沉能接受别人的表白,就不会喜欢她了。 * 中午吃过饭,宋矜让桑繁星陪自己去学校的小超市。 她要去买一个很喜欢吃的糖,牛奶草莓味儿的。 挑好东西,她见收银台前人挤人,就让桑繁星先去外面等,自己一个人排队。 队伍缓缓移动,她听前头的女生兴奋地说:“打得真有那么好?” 她同伴:“对!超级炸裂!” “啊啊啊快点买单,我要去看!” 等结了账,宋矜含着糖出门,问桑繁星:“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桑繁星看过来,宋矜含着糖,脸颊微鼓,眼眸清澈,睫毛卷翘,可爱极了。 “没听说啊?怎么啦。” 宋矜摇摇头,分给她一包糖。反正她也不喜欢凑热闹,就没再提这事。 下午第一节 没课,两个女生便没着急回教室,顺着路慢悠悠地往前走。 靠近篮球场时,路上女生明显多了起来,各个脚步匆匆,眼神兴奋。 不远处的球场上,有男生热火朝天打球的声音传来,球场边缘聚了好大一批人。 “什么情况,今天人怎么这么多?”桑繁星不由分说抓住宋矜的手,“矜儿,咱们去看看!” 宋矜被她拽了个踉跄:“诶——” 桑繁星带着她,很快来到球场边。前面乌泱泱的后脑勺,将视野都挡住了。 她踮着脚,探着脑袋左晃右晃,往里面看。 “矜儿,我怎么好像看到隔壁校草了?” 宋矜这才想起来昨天程飞给她发的消息…… 这么多女孩子,不会是……来看他的吧? 旁边的女生听到桑繁星的声音,扭头看过来,兴奋地喊:“宋矜?” 宋矜并不认识她,但清楚自己在学校的确挺出名的,被认出也不奇怪。 “嗯。”她应了一声。 女生更激动了:“你也是来看程飞打球的吧!” “……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女生就仿佛有社交牛逼症一样,对前头的人说:“你们快让一让,宋矜来了!” 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不仅前面一堆人齐刷刷扭头,就连球场上的人,也看了过来。 “卧槽,真是宋矜,她和程飞真在一块了?” “以前看照片还没太大感觉,本人长得是真的好好看啊。” “妈的,我忽然很想揍程飞。” 宋矜:虽然你们好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已经听到了。 她又不喜欢程飞,可不想和他闹出什么绯闻来,抓着桑繁星的手说:“我们只是经过……” “宋矜!”男生清亮朝气的呼喊,打断了她的话。 她抬头看去,穿着蓝色球服的程飞站在球场边,胳膊夹着个篮球,冲她灿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 和她厚实的秋装不同,他像只充满活力的年轻猎犬,胳膊和小腿,全都露在外面,线条精壮又流畅,张扬极了。 刚运动过,他整个人都是热腾腾的,耀眼的红发也被汗水打湿了,甩得一绺一绺。 随着他出声,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他灼灼地望着宋矜,抱着球直接跑过来。 “你果然还是来为我加油了!”站在她面前,他一脸的兴奋。 旁边有女生捧着心说:“哇,这就是双向奔赴吗?” 宋矜:鬼的奔赴。 她微微一笑,正要说他想多了,就见他挺直腰板,一脸邀功:“别的女生给我送水,我都没接哦~”说完,还对她挤挤眼睛。 宋矜无奈。她手里也没水,别暗示了。 程飞的几个同伴还嚷嚷:“我们飞哥只喝一个人的水,至于是谁,懂得都懂~” 话音落下,周围的女生都跟着姨母笑。 程飞更是一点都不避讳,笑眯眯地看着宋矜。 此情此景,让宋矜都有一种,她真是来看程飞的错觉了。 球场上,芜大的篮球队员见到这一幕,脸色都有些难看,愤愤地说: “这小子在球场上出风头还不算,连咱们校花也是为他来的。” “气死老子了,就没人能治治他了?” 程飞身体素质特别好,不管是弹跳、反应还是滞空,通通一流,又和同伴配合默契。 打了一会儿,芜大这边完全占不到他便宜。 加上他脸长得俊俏,芜大女生都倒戈去为他加油了。 唉,篮球队员们默默在心里掬了一把辛酸泪。 正当他们憋屈的时候,一道低沉清越的男声传来。 “宋矜?” 宋矜一怔,转头看去,瞳孔颤了颤。 竟然是出院后一直都没见到的,陆亦沉。 男生穿着寻常的白衣服黑裤子,脚踩一双白色休闲鞋,左肩背着他的黑色书包。五官俊美中不失锐利,身材挺拔中不失矜贵。 他清幽的凤眸,静静地注视着她,辨不清喜怒。 宋矜莫名有点心虚,没应声。 “你怎么在这。”陆亦沉走过来,淡淡地问。 “我……” “当然是为我加油来的。”程飞扬了扬下巴,和她同时开口。 仅仅一瞬,陆亦沉的眸子就沉了下来。 “是么。”他盯着宋矜,两个字,说得很慢。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周围没一个人讲话,静得可怕。 包括程飞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宋矜的身上。 有的女生还兴奋地扯了扯同伴,用眼神示意: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感觉咱们校草很不爽? 她同伴:姐妹所见略同。 每个人,都在等宋矜的答案。 程飞和他几个同伴的表情,明显比陆亦沉要明媚许多,就差明晃晃地告诉陆亦沉:不是来看我们飞哥,难道还是来看你的啊?书呆子。 陆亦沉没有理会他们,凤眸就那样执着又深邃地凝着宋矜。 宋矜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如果陆亦沉没来,她肯定是要和程飞他们说清楚的。至于他丢面子与否,她并不关心。 但是陆亦沉来了,她就犹豫了。 如果她默认了程飞的话,陆亦沉会不会误以为她喜欢程飞?从此以后,就不会对她产生那方面的心思了? 这样做,有可能会伤到陆亦沉的心。 但她不就是要他伤心吗? 想清楚后,她咬咬牙,开口:“我是来看……” 顶着陆亦沉的目光撒谎,需要太大的勇气,而她显然不具备这一点。 所以刚出口几个字,她便偏开了目光。 程飞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侧,抱着球,红发张扬,神色得意。 就算宋矜没看,也察觉得到,陆亦沉此刻的气息多么不悦、冰冷。 秋风拂过,那般寒凉。 她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垂下的指尖都在轻颤。 “……是来看哪个男生打篮球比较好。” 话一出口,宋矜的眼底,满是懊恼。 为什么当着陆亦沉的面,“程飞”两个字就是讲不出来啊! 现在她说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好像她来选妃似的!她真的只是路过啊…… 怎么办,也没法改口了。 程飞的笑容,收敛了许多,望着她,目光狐疑。 但很快,他就又笑起来:“那不是还是看我嘛。” 他的几个同伴应和:“对啊,整个球场,就飞哥打篮球最好。连你们学校球队,都不是我们对手!” 这话不光让芜大篮球队的人不舒服,本来冲着程飞来的那些小姑娘们,也不怎么高兴了。 有人嘀咕:“凭什么说我们菜啊。” “就是,嫌菜还过来玩,怎么不在你们自己学校打。” “烦死了,不想看他了。” 陆亦沉仿佛没听到这些话,他始终都注视着宋矜。 在她说完后,那双凤眼里的冰冷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笑意。 他嘴角微翘:“哦?看哪个男生打球比较好,然后呢?” 宋矜呆呆的,“没什么然后啊……” 身后不知道是谁开玩笑似的说:“谁打得好,校花就和谁在一块呗!” 宋矜猛地扭头:“!” 胡说八道什么呀! 程飞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宋矜:“当然是假的!”这傻子! 这球场,她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偏偏话都放了出去,又不能走。 转过头,她瞥见陆亦沉眼里笑意更浓。 ……有什么好笑的! 他在这,她真是哪哪都不舒坦,反问:“你呢,是经过这边?” 言外之意,有事你就赶紧去忙,别在这晃了。 “不是,”陆亦沉看向她,慢条斯理道,“我来打篮球。” 宋矜:“……” 你穿着日常衣服,背着书包,打篮球?嗯? 她要气笑了。 还不等戳穿,身后的人一下子骚动起来。 “咱们校草也来打篮球?” “他不是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会打吗?” “应该就是随便打打吧?” 程飞瞥着陆亦沉,心下冷笑。 他虽然在很多时候大条,但是陆亦沉那点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出来的。 怎么,看不惯他在宋矜面前出风头啊? 是,他打架很猛,但是球场可是自己的天下。 陆亦沉想压过自己,怕是在做梦。 思及此,程飞拍了拍手中的球,挑衅地对陆亦沉说:“来两把?” 宋矜看着他,不认同地皱皱眉。 程飞以为她在担心陆亦沉,笑意更浓:“随便打打,不用有压力。” 身后,有女生担忧地说:“别了吧,程飞打篮球真的很猛,两个人一块都防不住他。” “对啊,我看他还会灌篮,那力道好像是要把篮板扣碎了。” “要是咱们的校草被他暴虐……我会很难过的呜呜呜。” “我也。” 陆亦沉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平静地放下了自己的书包,然后挽起了袖子。 这个动作,自然就是答应了。 程飞挑挑眉,他的同伴齐齐吹口哨。 人群一片骚动。 陆亦沉往球场走,经过宋矜时,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低声问:“你真的要打呀?” 他薄唇勾了勾:“嗯。” 又补充:“就在这看着。” 看着我一个人。 俊美挺拔的男生,走到了芜大的球员面前,礼貌地问:“能带我一个吗?” 不光女生,男生对学习好长得帅又稳重的人,其实也没什么抵抗力。 虽然他们没和陆亦沉一起玩过,但是很快接纳了他。 “当然可以。不过兄弟,我们几个水平真的不高。” 说话那人用眼神扫了下宋矜,示意他:要是在校花面前输得很惨,你可别怪我们。 陆亦沉勾唇笑笑:“尽力就好。” 很快,两方整队完毕。 篮球比赛,开始! 哨声响起,男生们齐齐在球场奔跑起来。 风吹起身上的衣服,汗水肆意挥洒在球场上,热血的气息极具感染力。 其中最吸睛的就是陆亦沉和程飞。 大家都知道,陆亦沉这个超级学神刚来芜大没多久,课余时间基本都泡在实验室里。 他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并不像是会打篮球的样子。 结果开场一分钟,他就跳起来,稳稳投了个三分,空心入篮! 围观的人愣了一秒,齐齐爆发出惊喜的尖叫。 怎么这么帅! 这还不算,接下来,陆亦沉不管是运球,还是抢篮板,都十分出色! 旁人拦不住程飞,他却从程飞手中,抢过了一个球! “啊啊啊!”女生们的尖叫,直冲云霄。 “原来他会打啊!” “好猛好猛,我的心重回芜大怀抱了!” 别说这些女生,陆亦沉的队员们,也非常震惊。 “兄弟,漂亮啊!” “牛逼啊!!!” “咱们有希望!” 被程飞压着打了半天,忽然来了个厉害的陆亦沉,他们身体里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大前锋甚至还吼了一声:“草!干他们的!” 程飞和几个同伴,脸色再不复刚刚的随性,盯着陆亦沉,目光一个比一个锐利。 “飞哥,怎么办?” 程飞瞥了眼场外的宋矜。 女生可能是怕冷,穿得比身边的人要多一些。浅色的外套里面,是修身的米色连衣裙,腰肢纤细,好似一掐就会断的□□。 很美,也很让人心动。 此刻,她在看陆亦沉,眸子晶莹透亮。 程飞不爽地舔了舔唇角,笑得发狠:“怎么办?干回去就是了。” 下一个球,他像是出笼的凶兽,横冲直撞,气势十足。 陆亦沉的队员没拦住他,只听“哐当”一声,他高高跳起,扣了个篮! 灌球的时候,衣服往上滑,精壮的腰身露出,腹肌块块分明。 现场猛地又掀起了一轮女生们新的尖叫。 就连桑繁星都拍着巴掌,边和宋矜喊:“好棒啊!好厉害!好好看!” 宋矜微微捂着耳朵,问:“你看得懂吗?” 桑繁星大喊:“不懂!” “……” “反正本来也不是看篮球的嘛!” 宋矜被逗笑了。的确,篮球规则她也不太懂。 只是看到这些热血的男生们奔跑在球场,看着一次次交锋后的进球,她的心跳同样不受控制地加快。 而且她知道,陆亦沉篮球打得非常好。只要队友给力一些,赢下程飞,不是问题。 本来她想看两分钟就溜的,不知不觉入了迷,半场都要过去了。 “啊啊啊我来晚了!”同班的刘晓雅抱着瓶矿泉水,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陆亦沉,懊恼地说:“我刚刚才知道他竟然来打球了!错过了好多!现在比分是多少了?” 不等她们回话,因场上争锋又起,刘晓雅马上尖叫:“加油!加油!” 陆亦沉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水平,队友们在不知不觉间,将指挥权交给了他。 他果然不负众望,控场起来,神色专注,魅力十足。 在他的领导之下,芜大篮球队又成功进球了! 刘晓雅又蹦又跳,呐喊声快震破宋矜的耳朵。 球场上,队形在迅速调整。 陆亦沉刚好在宋矜身前跑过,转头冲她笑了下。 本就俊美的男生,一笑更是光华逼人,杀伤力十足。 宋矜一怔,心跳微微加快,耳根也有蹿红的趋势,装模作样地把眼神移开了。 陆亦沉很快跑远。 身边的刘晓雅,受宠若惊得都结巴了:“他,他刚刚是冲我笑了吗?” 宋矜眨眨眼,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她的目光看似跟着球移动,其实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陆亦沉和程飞身上飘。 长得帅的男生,打起篮球真是太耀眼了。 宋矜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举起了手,跟着拍巴掌的。 “咚!”芜大这边又进了一个球,宋矜轻轻蹦了下,开心地说:“好耶!” 时间匆匆而过,球场上,一声哨响。 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两方队员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以陆亦沉为首的芜大队员,和宋矜他们越来越近。 他们在讨论下半场的战术,每说两句,都要问问陆亦沉的意见。 其实芜大这边因为陆亦沉这个主力的加入,打得很不错,但磨合不够,比分和程飞他们还是差了一些。 就算如此,每个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颓唐。 因为陆亦沉,就是他们的希望! 别人说话时,陆亦沉微低着头倾听,下颚线凌厉分明。待说完,他才会发表自己的见解。 男生认真的样子,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俊美得摄魂夺魄。 等他们到了球场边,刘晓雅捧着矿泉水,灼灼地望着陆亦沉,脸蛋红透,朝他走来。 没等走到近前,那几个男生就停下了说话,起哄地“哎~~~”了起来。 动静有点大,不光他们这边,就连对面的程飞几人,都看了过来。 只不过程飞只瞥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宋矜身上。 她和其他人一样,望着陆亦沉的方向,眼中有好奇,有期待,唯独没有吃醋。 程飞一下子乐了。 之前在商场和医院他就察觉,宋矜不喜欢陆亦沉,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那陆亦沉也没比自己强到哪里去啊,哈哈哈。 他的心情,一下子明快起来,喝进嘴里的纯净水,好像都变甜了。 刘晓雅已经来到了陆亦沉面前,周围人的起哄,让她特别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将手里的水递给了他:“陆,陆同学,给你喝水。” 女孩儿的眼中,满是期待。 可惜,陆亦沉没接。他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宋矜的脸上,清楚地捕捉到了她嘴边的笑。 别人给他送水,她还开心上了? 陆亦沉的凤眼,沉了两分。 因为对视,宋矜漂亮的小脸儿微怔,忙低下了头。 真是的,别人给他送水,他看自己做什么呀?眼神还那么危险。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仿佛有重量,让她越来越紧张。 她边在心里念叨:别看我别看我,边无意中掏出了一颗糖来,撕开糖纸。 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连带着她的心好像也乱了。 她完全没心情吃糖,只盼着他快点把目光收回去。 “啊!”桑繁星忽然惊呼起来。 宋矜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抬头…… 陆亦沉怎么不仅没收回目光,还朝着她走过来了啊! 桑繁星低声念叨:“矜儿,他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宋矜欲哭无泪。她也是这么感觉的。 刘晓雅捧着水,双颊红通通地站在原地,盯着陆亦沉挺拔的背影。 刚刚他和自己说了句“不用了,谢谢”,就起身了。 这是要去找宋矜么?果然他之前救宋矜,不是巧合吧? 刘晓雅心酸,鼻子也酸了。 终于,在无数人的注目中,陆亦沉站定在了宋矜面前。 第24章 . 三更合一 让一让,你挡我路了…… 宋矜捏紧了手中刚拆还没来得吃的糖, 定定地看着他,微微瞪大眼睛的样子,好像一只警惕的小猫。 周围很安静, 偶有风吹过,拂动她的黑色长发。 她的肤色不再像昏倒那天那么苍白, 瓷白中带了一点淡淡的粉。只是身段还是那么纤细, 似摇曳的栀子花,柔弱易碎。 陆亦沉喉结滚了滚, 低声叫她:“宋矜。” 她呆了一瞬,紧张地应:“嗯?” 心里不断嘀咕, 怎么还和我说上话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看了这么久,你觉得谁打得比较好?” 宋矜呆住,脸颊隐隐有烧红的趋势。 他怎么还提这茬啊!这要她怎么回答? “都, 都好。” “嗯。”男生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你有事吗?”她不自在地问。 陆亦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向下,在她指尖打了个转儿, 道: “我觉得自己血糖有点低。” 话音入耳, 宋矜一下顾不上想其他的了,担忧地看向他的胃。 他的胃疼是不是还没好?打篮球是剧烈运动, 不会让他胃病加重了吧? “你要不去医护室看看?”宋矜抬头,认真地问。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秀气的眉心已经蹙了起来。 陆亦沉垂眸看着她, 嘴角缓缓向上勾。 “不用, 我补充一点糖分就好了。”陆亦沉如是说。 “嗯?”宋矜没听懂。 下一秒, 陆亦沉已经低下了头。 她的心重重一跳,想往后退,但是身侧和身后都是人, 她没得退! 有人不受控制地惊呼起来,眼神兴奋。 宋矜见到……陆亦沉修长的身子微弓,低头,薄唇轻启,含住了……她手中那块拆了还没来得及吃的糖。 她惊住,眼睛不受控制瞪大,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他,他在做什么呀! 陆亦沉含住糖以后,牙齿轻咬了一下,薄唇像是羽毛,撩过了她的指尖。 糖纸被摩擦,发出了窸窣的声响。 明明周围这么多人,她还是将摩擦声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很快,那声响就被她的如雷心跳给掩盖了。 耳边“嗡”的一声,她好似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只有刚刚被他触碰的地方,窜起了一阵电流,顺着血管,肆意扩散。 直到电意侵占心脏,乱频的雪花一样乱蹦。 “你……”她瞪着陆亦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质问他为什么不经她同意就吃她的糖?可是重点又不是这个! 众目睽睽之下……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亦沉已经含着糖,站直了身体。 整套动作非常快,以至于不少人都没看清。这其中当然不包括被抢了糖的宋矜。 他的每一个神态,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一百倍一样,不停地在她脑海之中重复着。 轰的一下,她的脸就烧红了,漂亮的眸子里,有薄雾浮现。 不光是气,还是羞的! 始作俑者陆亦沉完全没“自省”的意思,他用舌尖将嘴里的糖,拨拉到口腔另一边,硬糖将他俊美的脸颊,微微顶起。 他品味了一下,冲宋矜展颜一笑,比入场以来所有进球时,都笑得开心、灿烂。 磁性低沉,质地清透的声音,从口中而出:“牛奶草莓味儿?谢谢,很甜。” 宋矜呢?捏着空空的糖纸,呆呆地看着他。 哨声响起,男生转身,背影透着意气风发。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那句“很甜”,宋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指尖被烫到一样,微微颤抖着,她差点把糖纸给扔了。 脸颊的红晕,已经蔓延至了耳根、脖颈。明明不是很厚的秋装,她穿着都觉得热,身上肌肤刺刺的。 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拨开人群,她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跑。 身后,还有起哄声。 有人说:“芜湖!校草牛逼!” 有人说:“飞哥,你脸怎么这么黑?” 还有不知谁喊了句:“陆哥真是的,校花都害羞啦!” 宋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 啊啊啊!确实怪他!! 耳畔是呼呼风声,景色不断倒退。许久以后,她才在没人的小路停下来,弯着腰,喘得厉害。 满腔的羞愤无法发泄,她就把手里的糖纸当成了陆亦沉的脸,又扯又揉的,最后还丢进了垃圾桶。 讨厌死啦!! 找了个椅子坐下,她捂着脸,绝望地想:等篮球赛结束,校园里关于他们两个的绯闻,肯定满天飞。 要疯了。 秋风渗着凉,渐渐的,她身上的燥意降了下去。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拿过一看,发现是陆亦沉给她打来了电话。 再看时间,篮球赛应该结束了。 宋矜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升起来了,气鼓鼓挂了电话。 手机平静了几秒,电话再一次打过来,宋矜就继续挂。 防止他再打,她把人直接拉黑了。 不光电话,微信也拖进了黑名单,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然后她发现,桑繁星也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回复:【。】 桑繁星秒问:【矜儿,在哪儿呢?】 宋矜发送位置,十分钟以后,桑繁星到了。 她呼出一口气:“你可真能跑。外面这么冷,你就这么吹冷风啊?快进屋。” 宋矜耷拉着脑袋站起来,和她一块往旁边的教学楼走。 路上,桑繁星说:“你当时跑那么快干嘛啊,我都没撵上。” 宋矜不吭声。 桑繁星笑眯眯地说:“害羞了?我也没想到,你竹马哥哥能来这招。” 宋矜羞恼地去捂她的嘴,脸又红了:“你不准说!” “哎呀,只是喂个糖而已嘛,又没用嘴喂……”桑繁星见宋矜好像都快羞哭了,忙举起手,“好好,不说了。” 随便找了间空教室坐下,宋矜捂着头,苦恼地叹了口气。 “星星,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啊。” “陆亦沉?那摆明了是你对你有意思嘛。” 桑繁星的话,让宋矜的脸蛋白了两分,她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很努力让他讨厌自己了。 “我也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就把他拿下了。说,你们在家里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我住院,他住宿舍,能发生什么……” “那就是之前喜欢上的呗。当时你昏倒,我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就觉得他对你不一般了。你是怎么想的啊?” “我?”宋矜低声说,“我不想他喜欢我。” “为什么?他看着挺好的。” “就是因为好啊……”宋矜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身体不好,不想谈恋爱。” 桑繁星一怔,严肃地道:“你别说丧气话,现在医疗手段那么发达,肯定会治好的。” 宋矜抿着唇,心里泛酸。 她又何尝不想在适当的年纪,谈场恋爱,可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当飘飘那几年,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是如何痛苦死去的,真的于心不忍。 “反正……我就是谁都不喜欢,也不想他们喜欢我。” 闻讯匆匆赶来的陆亦沉,在教室外停下了脚步。 虚掩的门里,女生困扰的声音,清晰传来。 他俊脸凝重,脚步跟灌了铅似的。 桑繁星应和着宋矜的话:“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们?” “嗯。”宋矜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痛楚,“星星,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明明是清软的音调,却好似一柄剑,重重插在他心上。剧痛让他整张脸,血色褪去。 他瞳孔里,有执拗和不甘涌动,几乎要将人撕碎。 门把手距离他特别近,只要推开门,他就可以见到她。 下半场他打得很凶,就为了能漂亮结束比赛,然后来找她。 可是,这道门,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所思所想,无法越过。 因为走得匆忙,他身上只穿了篮球服,没有穿外套。 伫立在空旷的走廊上,那凉意顺着脚底,一路蔓延上来。 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抬起的手,最终颓唐放下。 等宋矜和桑繁星推门出来,走廊上,早已没人。 * 回家的车上,除了张叔,只有宋矜一个人。 她窥屏了芜大的群,果然都被陆亦沉下午的精彩表现给刷屏了,她的名字,也跟着不断出现。 许多女生羡慕地说:【两大校草都爱我,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本,我也想体验一下呜呜呜】 宋矜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完,表情变得有些落寞。 她没有把陆亦沉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他也没来找她。 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到此为止了。 如果是真的,她明明该觉得开心的。 怔怔看着窗外,道路两旁的银杏叶,金黄了大半。 不知不觉,深秋都要来了啊。 * 接下来几天,宋矜都是在别人的口中,听到陆亦沉的消息。 刘晓雅说,那天程飞虽然表现炸裂,但最终不敌芜大队,输了比赛,当时程飞整张脸比锅底还黑。 陆亦沉表现得最让人惊艳,大学神竟然篮球也打得那么好,太不给人活路了。 她还和宋矜感慨:“陆亦沉肯定是喜欢你,我没戏了呜呜,祝你们幸福。” 宋矜笑得有点勉强,什么都没说。 宋明廷最近都没出差,隔三差五会陪她吃晚饭。 饭后,他状似无意问宋矜:“亦沉的实验还没结束吗。” 宋矜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很忙吧。” “嗯,你在学校里要是见到他,记得问问。” 她捏紧手:“好。爸爸,我先上楼了。” 回房后,她边开电脑,边看桑繁星给她发来的消息。 【矜儿,我今天在食堂吃饭,碰到陆亦沉了,他身边坐着的应该是他们实验室的老师和师兄,都对他赞不绝口,好像是因为他解决了一个困扰了他们许久的难题,让实验有了重大的进展!他真的好厉害啊,仰望!】 宋矜眼睛一下就酸了,嘴角却微微上扬。 明明她和陆亦沉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她还是特别替他高兴。 【是啊,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干预,他一定会有所建树的! 想到这,宋矜呼出一口气,不惆怅了。 她是真心实意,希望陆亦沉能越来越好。 桑繁星知道她不喜欢陆亦沉,便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啊?】 宋矜这才想起来,她快过二十岁的生日了。上辈子,这个生日过得轰轰烈烈的…… 【没什么想要的呀,我好像什么都不缺】 桑繁星:【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也要送你礼物的呀,这周末咱们去逛逛街吧】 宋矜:【哈哈,我自己给自己挑礼物?】 桑繁星:【不然呢?去嘛,说不定有看中的呢。】 宋矜答应了她。结束聊天,她用电脑登陆了微博的页面。 之前参与的那个同人图评选,官方已经公布了最终结果,需要宋矜去填一下获奖信息。 除了奖金外,主办方还赠送了一套游戏时装,需要截图她的游戏账号才能领取。 宋矜坐在电脑前,怔了片刻。 好久没登陆那个账号了,心里微微有点抗拒。 不知道游戏的好友列表,是不是全部都灰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上线过吗? 一想到她,宋矜心头涩然。 手放在鼠标上许久,她叹了口气,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就上去看一眼,截个图就下。 双击游戏客户端,提示她需要下载新版本,她点了确定,然后,便开始了等待。 明明她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但是目光怎么也无法从更新进度条上移开。 进度每往前走一寸,她的心就提一寸,绷紧了弦。 终于,她将客户端下好了。 在熟悉的音乐中,重新登陆了游戏。 游戏进行过优化,景色比之前漂亮了许多。她的人物还停在熟悉的大广场,身上穿着早已经过时的时装,武器和特效都亮闪闪的。 再看头顶游戏昵称:你爹我谁都不服,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游戏她是从初三暑假,断断续续玩到了高三,名字换了好多个,已经不记得最后为什么起这个名儿了,怪中二的。 前些年宋明廷比现在还忙,游戏是她学习生活外一块隐蔽的港湾。 到现在她还记得一块和小伙伴们副本开荒,打擂台时的开心…… 想到擂台赛,宋矜的笑容微收,眼睛暗了些。 她放在鼠标上的手,颤了下,缓缓移动……光标停在了好友列表上。 咔哒一声点开,目光触及到最上面的名字“你爸我谁也不怕”时,漆黑的瞳孔晃了晃。 黑的,最后登陆时间,是七百多天前。 果然自从那次下线后,就再没上来过。 光标在这个名字上晃了许久,她还是没勇气点进去。 因为哪怕过了很久很久,她也记得自己给这个账号发了多少条道歉的消息。 再也没得到回应。 终究是她伤害了人家,她还奢望什么原谅呢。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微微红了。 长出一口气,她关闭列表,截了两张个人主页,便退出了游戏。 等不到想等的人,她再也不想上线了。 * 填完表,她发布了一条万粉抽奖微博,奖品是她画的无偿图。 自从黑与白老师关注了她,还得了奖,这个账号的粉丝涨得就很快,都快两万了。 粉丝们也比较活跃,她微博刚发,就有几十条转发。 还有人追问:【那露脸呢?】 宋矜回复:【先不露脸啦,以后有机会的吧。】 * 周六,宋矜和桑繁星去逛了街。 女孩子就是矛盾结合体,比如出门前,两人都觉得逛街没什么意思。 一逛起来,却没完没了,没用的东西买了一堆。 桑繁星给她挑了个很漂亮贝雷帽当生日礼物,又和她吃了两顿饭、一顿甜品,最后两个人撑得都快走不动了。 两人在商场门口分开,各自打车回去。 半小时后,出租车在宋矜家门前不远处停下。 她拎着大包小包,开开心心地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 夜已深,秋风将银杏树吹得沙沙作响。她的小皮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 因为心情不错,她还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儿。 结果目光随意往大门右侧一瞥,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那里怎么好像有一个人?因为有树影落下,光线很暗,她刚刚都没发现。 周围空旷,风声萧瑟,一瞬间,她脑袋里出现了很多可怕的想法。 她硬着头皮往大门走了几步,看清了些。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脸被胳膊挡住了,但是头发……是银色的。 这个发色,目前为止,她就见过一个蒋晏。 鼻尖颤了颤,她嗅到了血液的味道。 他受伤了? 宋矜下意识要上前询问,可是想到他黑化成反派后的结局,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不行,她绝对不能当他的救命恩人。 很多小说里,男女主爱情的萌芽,就是因为女主把重伤的男主捡回了家! 看来她还是先进去,让张叔他们谁来处理吧。 担心他的伤势,宋矜加快了脚步。 哪里想到,蒋晏闷哼一声,动了起来。 宋矜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起身。 结果发现,他只是手向前伸,青白的肌肤上,有一道道血色。微弱光线里,眼神似有迷离。 姿势的改变,让宋矜一下子看清了他身底下的血泊……夜色都掩盖不住的浓稠,让人头晕目眩。 他黑色的衣物,早已经被血给浸透了。她明明不记得上辈子他有伤得这么重过啊?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 宋矜定住心神,要往门里面跑。 可是刚走到他身边,男人忽然撑起上半身,拼劲全力,精准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宋矜一声尖叫,卡在嗓子里,差点叫出来。 趴在血泊里的男人,看起来是那样狼狈,低沉地唤:“宋矜……” 他果真是清醒的! 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一定会认定是她救他的! 思及此,宋矜想将她的脚踝抽回来,奈何男人抓得太重了,她竟然挣不脱。 咬咬牙,她换了方向,那鞋尖儿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臂。 这里看样子没受伤。 清了清嗓子,她不近人情地说:“让一让,你挡我路了。” 虽然有点紧张,少女音还是脆凌凌的。 说完,她静静地等着蒋晏绝望松开她。 没想到,蒋晏竟然往前爬了一截! 身体摩擦地面,声音晦涩。 他身下的血迹,也跟着延展,那画面堪称恐怖。 宋矜彻底僵在原地,心脏乱跳。 不会是因为她太绝情,他想报复她吧?临死拖个垫背的? 完了完了。 宋矜什么都顾不上了,丢开手里的东西,朝着大门里面喊道:“张叔!孙妈!” 从大门还要经过花园和庭院,才到别墅。这么远的距离,她也不知道声音能不能传过去。 不光呼救,她还要自救! 被握住的脚奋力挣扎着,嘴里焦急地说:“你松开……” 蒋晏已经靠近了她,朝她的方向,张开手…… “啊!”宋矜尖叫,吓得闭上了眼睛。 幻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竟然……被重重抱住了。 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她的腿都要被他勒断一样,血液瞬间浸透了她的长袜。 腥咸的气味,一瞬密实袭来。 她仿佛听到了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声音…… 门内,有匆匆的脚步声靠近,门外,宋矜又害怕,又困惑地看着蒋晏。 “哈哈……”他竟毫无征兆地笑了。 笑声很纯粹,就像是在经历什么大喜事一样。 宋矜不解:“你,你笑什么?” 蒋晏怀抱还是那样紧,像是抱着如梦似幻、失而复得的珍宝。 但是他的声音,更低了,断断续续的。 “小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在了宋矜的脚边。 “轰隆!”大门被重重拉开。 张叔等人看清楚面前的场景,齐齐倒吸冷气。 “哪里来的歹徒!小姐,你没事吧!”他们焦灼地喊着,上前要来拉蒋晏。 “别动!”宋矜出声制止。 张叔等人错愕地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伤到什么位置了,不能轻易挪动,快叫救护车来!” 好在救护车到的很快。 宋矜本不想跟着去医院,可是蒋晏失去意识,还是不肯松开她的腿,没办法,她和他一块被抬上了救护车。 医生和护士在车上给他做了紧急的抢救,各个神色凝重。 宋矜不敢出声打扰,心情同样紧张。 她往自己冰冷的手上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蒋晏。 男人一头桀骜的银发,变得又脏又乱。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紧闭的薄唇,因为失血过多,毫无血色。 明明都已经伤得这样重,却还拼着一口气抱住了她,和她说开心…… 这个男人,她完全看不透。 她只能心情复杂地祈祷,他可以转危为安。 到了医院,她的双腿总算是被从蒋晏的臂弯中解救了出来。 轮椅声靠近,她在手术室外,呆呆地抬起头,对上了周郁词镜湖一样的眼。 他的瞳孔,明显颤了颤,手捏着轮椅扶手,冷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矜低头看去,才发现她身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也很狼狈。 “啊,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宋矜解释道。 周郁词还是定定看着她,俊脸有些阴沉。 宋矜被他看得心脏发紧,搓了搓冰凉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姐,这位是……”跟宋矜一块来医院的张叔,出声询问。 “是周医生。”她莫名心虚。 周郁词闭上眼,复又睁开。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散去大半。 他脱掉了外面的白大褂,又将里面考究的黑色外套脱下,上身只剩浅灰色的薄毛衣。 随即,操控着轮椅,来到宋矜面前,将外套仔细披在她肩头。 他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两□□哄的意味:“你先回去吧,里面的病人,我接手了。” 宋矜和张叔一块回了家,但是周郁词的外套,她还给了他。 当时他修长好看的手掐着衣服,深深凝着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医术精湛的周郁词接手,宋矜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她将这事和桑繁星讲了。 对方无比诧异:【蒋晏怎么还倒在你家门口了?他不会是察觉到自己情况不好,想最后见你一面吧?】 宋矜也怕是这个原因,心口沉甸甸的:【不知道】 桑繁星:【如果是我说的这样,嘶……你确定他不喜欢你?】 宋矜也不确定了,心里乱乱的。 这天晚上,她做了很多破碎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高中时,她放学回家,迎面碰上蒋晏。 彼时他已经很高挑,虽然没染发,但是穿得新潮又时尚,耳朵上一枚黑色宝石耳钉。 见到她,他慵懒抬手,桃花眼带笑:“哈喽,小朋友,我是你的新邻居。” 一会儿是她打赌输了,给他递情书。 他没拆,把那个粉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因为手很大,那封信落在他手里,就跟个小玩具似的。 之后,他眼眸晶亮,咧嘴一笑,说:“我不和小朋友谈恋爱。” 画面一转,蒋晏变成了幽灵,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嘴里还念叨着:“小朋友,我真开心,你开心吗?” 宋矜直接被吓醒了,瞪大眼睛,半天才平复急促的呼吸。 她开心个屁呀! 接下来几天,她情绪一直恹恹的。 这天中午吃了饭,孙妈走过来询问:“小姐,您今年生日,准备请哪些人?这边准备着手拟定请柬了。” 宋矜眼前闪过上辈子生日宴的场景,连连摇头。 “我今年不想请客了,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行。” 孙妈劝到:“二十岁生日,不要隆重点儿吗?” “不了。” 她遗憾地说:“好吧。那您别忘了通知陆少爷。” 宋矜怔了怔。 陆亦沉都被她拉黑了……她暂时还不想把他放出来。 可是过生日,她要是不告诉他,宋明廷知道了又要多心。 反正还有几天呢,再拖一拖吧。 于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拉开椅子起身,她准备上楼,门铃声响起。 孙妈和她对视一眼,一块去了客厅。 “谁啊?”孙妈打开显示器,屏幕一瞬映出了大门口的景象。 柏油路,银杏树,还有拄着拐杖的蒋晏。 他身材高大,银发服帖,额前裹了圈纱布,肩头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肤色苍白。 里面穿了低领毛衣,隐约也可以从领口处,看到一圈圈缠绕的纱布。 “天……”孙妈认出了这是之前送医的那个,没想到他这么快出院,还敲了他家门,惊呼出声。 蒋晏听到声音,展颜一笑。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时五官更是俊美无俦,桃花眸似会发光。 而且和上次在妄色见到他相比,那股子桀骜疏懒的意味,少了许多。 开口前,他还微微鞠了一躬,很是礼貌的样子。 “您好,打扰了,请问宋矜在吗?” 他那头没接屏幕,所以看不到屋里面的场景。 这样俊美矜贵,彬彬有礼的男人,让孙妈心生好感,于是她下意识道:“在的。” 宋矜无奈。她一个劲儿给孙妈使眼色,她竟然没看到!蒋晏真不愧是下至十八,上至八十的女人通吃。 听到回答,蒋晏笑意更浓:“我想见她一面,能让我进去吗?” 孙妈笑得眼睛都弯了,正要点头,宋矜插了话。 “你有什么事?” 屏幕里的蒋晏怔了下,笑容里多了几分撩人。 “原来你在。” 宋矜有很多的话想问。比如伤怎么样了,为什么不好好住院,大冷天的跑出来。 可是她控制住了。都开了坏人的头了,得践行到底! “找我什么事。”她冷冰冰的问。 蒋晏眸子暗了暗,笑道:“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宋矜:“……”这人昨天难道是伤糊涂了,没听到她的话? “不是我救的你,你要谢就谢张叔吧。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蒋晏忙说:“等等。” 他抬起骨节匀称的手,指了指隔壁:“我最近在这边住,以后咱们又是邻居了。” 宋矜好看的眉头蹙起,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 蒋晏问:“我的厨房很久没打扫了,能让我来蹭个饭吗?” 他的语气很礼貌,态度也斯文,但是……宋矜就觉得他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从里到外,都违和极了。 她不禁想到了上辈子。 蒋晏在夺取了蒋家的大权后,染回了黑发,换上了正式的西服,来她家里提亲。 当时他的神态,和现在非常像。 难道他比上一世提前成为了蒋家的家主?这可糟了。 她一直没出声,蒋晏就一直静静地等。 孙妈扯了扯宋矜的胳膊,小声道:“小姐,要不先让他进来?外面很冷的。” 她的话,拉回了宋矜的心神。 垂下的小手缓缓攥紧,宋矜冷声道:“蒋少别说是找人清理厨房,就算是想吃满汉全席,也会有人为你送来。我家中饭已经结束了,恐怕不能招待你,请回吧。” 说完,直接切断了连线。 大门外,蒋晏愣了两秒,笑出声来。 虽然浑身上下都疼,还吃了个闭门羹,他心情还是很好。 就连面前的黑色大铁门,他都觉得可爱。 “几年过去,小丫头越发绝情了。”他语气宠溺,摇摇头,一步一晃地走了。 隔壁,助理站在欧式装修的客厅中,等得心急如焚。 见蒋晏回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先生,您还好吧?”如今的蒋晏,的的确确重挫了蒋家其他子弟,成为了蒋家的新家主,所以助理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没事。”蒋晏说得漫不经心,但是没推开助理的手。 感觉到他的虚弱,助理连声劝道:“先生,要不咱们还是回医院吧,您还没脱离危险期呢。” 今天上午,蒋晏执意要出院。 他的心腹们,还有几个护士一齐都没拦住。 出院的手续,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周医生批的。 扶着蒋晏坐在沙发上,助理语重心长地说:“养好身体,才能好好追求宋小姐啊。” 蒋晏闭着眼睛,眼珠因为疼痛,颤了又颤。 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绷紧的下颚似寒刃。 就算如此,他还是一声痛都没有呼。 疼痛这种东西……好像早就在他生命中被剔除了。 唯独想起那个人,心会不受控制地收紧、膨胀、剧烈跳动。 他抿了抿干涩的薄唇,开口:“等不了。” 声音里,是再难抑制的渴望与执拗。 他沙哑地重复:“太久了,我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助理看了他片刻,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最多三个月,就能完美收网。 可是先生他等不及了,这才遭到了对手的疯狂反扑。 好在,一切尘埃落定。 助理跟在他身边多年,看着他从少年,蛰伏至青年,一手颠覆了蒋家的商业帝国,荣耀加身。 若说还有什么求而不得的,只有一个她。 他后退一步,深深鞠躬,真诚地说:“如果是您,一定没问题。” * 赶走蒋晏以后,宋矜内心愧疚,发了一下午的呆。 眼前挥之不去,是蒋晏倒在血泊中,抱着她的模样。 执拗的,疯狂的,浓烈的。 某一个时刻,她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让这些人讨厌她,她真的能做到吗? 夜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她洗了澡,坐在床上。 房间开了盏小夜灯,没拉窗帘,可以看到冰冷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划出道道泪痕。 这场雨之后,芜城怕是就更冷了。 远处隐隐有灯光跳动,她认出是隔壁别墅。 蒋晏在里面住下了吗?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吗?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唉,她叹气,抱住了膝盖。 明明不想去想的,却根本控制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手机响起来。听铃声,对方给她打的微信电话。 她偏头看过去,屏幕上,“蒋晏”两个字在跳动。 他怎么打电话来了? 宋矜不想接。可是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她还是拿起了手机。 如果他又找借口接近她,她拒绝就好了! 摁下绿色按键,她将手机贴在洁白的耳廓,淡淡“喂”了一声。 “小朋友。”蒋晏的声音比白天更加沙哑,有着砂砾一般的质感,尾音轻轻的。 “你打电话来做什么?”宋矜故作冷漠地问。 他不说话,电话那头,有缥缈的呼吸声传来。 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宋矜的心微微提起。 好在下一秒,他开口了。 “我找到了你要的东西。” 窗外雨幕浓烈,几乎要盖住他虚弱的声音。 她要的……是那封情书吗? 宋矜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同情,捏紧手机,说:“等下次有空,我再去找你拿。” 她很想绝情地直接把电话挂断,可不知是雨下得深重,还是夜色太浓,她怎么都下不去手。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听自己说:“你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不要总是找我。” 男人轻笑了一声。听筒贴在耳畔,就导致他像是在她耳边笑一样。 一瞬,过电似的感觉,从耳朵窜向四肢百骸。 “小朋友,你在关心我?”他低声呢喃。 宋矜:“……”这人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吗? “谢谢,我很……” 声音越加低了,接着,“咚!” 好像是手机摔下的声音。 宋矜心一下提起来:“蒋晏?蒋晏!” 没人回答了。 第25章 . 双更合一 吻 噼里哗啦, 雨水漠然打在透明的雨伞上。 伞下,女生穿着防水的小皮鞋,踩着满地被雨水打湿的银杏叶, 步子带起淅沥水声。 她瓷白干净的小脸儿,被透明伞衬托得更加剔透, 杏眼漆黑明亮, 秀气的眉心一直蹙着。 因为冷,她哈了一口气,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终于来到隔壁,她试着推了一下门, “吱呀”一声,开了。 雨还在下,女生纤细的身影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其实她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可能是那个忽然挂断的电话,太让她不安了。 她不想让蒋晏爱上她, 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就来看一眼, 如果他有事,她马上叫救护车, 没事她就回去。 打定主意,她收了伞, 小声道了句“打扰了”, 缓缓走进去。 没在门口看到可以换的女鞋, 她就拿地垫擦了擦湿透的鞋底, 往客厅里走。 这栋房子的格局和她家是一样的,但是装修风格差别很大。奇怪的是,这么久不住人, 屋子里居然没有灰尘或者发霉的味道,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灯开着,入目却不见人。 “蒋晏,你在吗?”她提高了声音,还是没人应,心越发沉了。 加快脚步,她一间间屋子找过去,最后在卧室外的走廊上,发现了他。 男人靠墙坐着,头垂得很低,银色头发凌乱。右手边是黑屏的手机,左手边是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腿伸向前,长得逆天。 宋矜的瞳孔晃了晃,声音也微微颤抖,快步跑到他面前。 蹲下来,她焦急地喊他:“蒋晏?” 说完,她伸手,用手背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特别烫。 她心里一下特别不是滋味。他就是在烧这么厉害的情况下,给自己打电话的? 为什么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照顾吗? 宋矜正要将手收回,去打急救电话,结果坐在地上的男人,闷哼了一声。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抬头看过来。 往常潋滟的桃花眼,现在雾蒙蒙的,像是没睡醒。 宋矜本来想跑的心都有了,见他看了自己一会儿,始终都没出声,便没动。 他好像烧糊涂了,没认出来她。 “蒋晏,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你去里面坐着,我打电话让救护车过来。”她放缓了声音,柔柔地说。 蒋晏好看的剑眉,一下拧了起来。 另一只手抬起,握住了宋矜给他试温度的手。 “不去医院。”因为发烧,他沙哑的声音多了粗粝感,字字透着执拗。 “不行,这么烧下去,你的病情会恶化的。” 他反应了一会儿,自嘲一笑,脸色十分落寞。 “就算恶化了,她也不会看我一眼。” 宋矜怔住。她不敢问,他嘴里的人是不是她…… 沉默中,男人的大手滑动,将的小手完完全全包住,捏了捏。 宋矜不由打了个激灵,脸颊微红,害羞地说:“你,你松手。” 蒋晏不仅没松,他还将宋矜的手往鼻尖递了递,然后,嗅了下。 气体的流动,被她敏感的指尖感知,酥地一下。 她睁大眼睛,心砰砰跳,连耳根都红了。 “怎么闻不到……”蒋晏困惑地嘟囔了一句,又低头来嗅。 “你!”宋矜都快羞哭了,用另一只去推他。 他可能是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被她推得重新靠在了墙上,手也松开了。 愣了一秒,他抬眼看着她,琥珀似的眸子,含着幽怨。 宋矜:“……”你幽怨个屁呀,我收回自己的手还有错啦? 看在他是病号,烧糊涂的份儿上,她不和他一般计较。 “你要坐在这就坐吧,我去给你拿条被子过来。”外面还下着雨呢,瓷砖那么凉,病情别加重了。 可是刚一动,蒋晏就像是一个大狗狗一样,扑了过来。 她半蹲的姿势本就不稳,又没反应过来,猝然被他抱了满怀。 男人的身上,除了清冽的冷杉味道,还有淡淡的药水味传来。 也是这药味,让宋矜没敢乱动,怕把他的伤口给崩开。 “蒋晏!”她生气地叫他的名字。 “嗯?”这一声,直接响在她耳畔。不知何时,他滚烫的嘴唇,竟已近在咫尺。 不光是唇,他宽阔的胸口,同样是烫的,那温度好像是要把她给烧穿了一样。 宋矜被他压在地上,他两只大掌,护着她的背,以至于她上半身微微悬空,更贴近他。 愣了好几秒,宋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什么,放开我!” “不放。”明明蒋晏比她大了好几岁,现在却跟个小孩子似的,“放了你就要送我去医院了,我不放。” 宋矜无奈了。她要是把他这幅样子拍下来,拿到蒋氏去播放,保证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威望全毁了。 “不去医院,你是想死吗?”她愠怒。 蒋晏想了想,毛茸茸的脑袋在粉腮上亲昵地蹭了蹭,“死也不去。” ……怎么这么执着呢! “你别乱动。”他不满地嘟囔,“我都不好抱了。” ……还怪上我了你这混蛋! 宋矜后悔了。她真的不该因为良心不安,就跑来看他的。 现在和这样一个人,道理完全讲不通。 咬咬牙,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放柔,哄小孩子一样,和他说:“好,我不送你去医院,你先放开我,可以吗?” 蒋晏不撒手:“不。” 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属于男性的灼热气息,强势地、完完全全地铺洒下来。 哪怕病了,那高山一样的身躯,纤柔的她还是无法撼动。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依旧迷蒙,神色却莫名深情。 宋矜的心,好像是被细小的针尖给扎了一样。 怎么会看出“深情”呢?从何而来? “放你走了,你就不会回来了。”蒋晏嗓音低沉,透着几丝难过。 宋矜向他表示:“我不走。” “骗子。”蒋晏垂下眼,低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 她怎么感觉,他把自己认错了呢?烧糊涂的人,好像真的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正琢磨是和他讲条件,还是来硬的,蒋晏忽然退了开来,站起身。 他明显很难受,站都站不稳,还扶了一下墙。 宋矜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刚爬起来,要跑,男人又像是猎豹一样,弯腰贴近。 那张开的双臂,竟然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的腾空,让宋矜惊呼一声。 “你疯了!你还伤着!”宋矜扭头看着他的胸口,可惜纱布包得太严实,也看不出刚刚的用力有没有扯开伤口。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下颚死死地绷着,显然不好受。 但是他始终将她抱得稳稳当当,抬腿踢开了卧室的门,往里面走去。 卧室内没开灯,只有走廊的灯光撒进来,能让她看清个大概。 顾不上关心他的伤,她更多的担心起自己来。 “蒋晏,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听到没有。”她伸手,想捶他两下,举起来以后却迟迟都没捶下去。 这人,就仗着他受伤了! 蒋晏根本不理她,将她抱到床上,才放下。 走廊的光照到这边,已经变得很暗很暗,宋矜瞥着大床的轮廓,坐起身子,想跑。 可是刚刚一动,蒋晏就像是要咬住猎物脖子的猛兽一样,压了下来。 “啊!”宋矜身体重重陷进了深灰色的大床里。 她挥动胳膊,被蒋晏用手臂挟制住;她试图蹬腿,又被他用健壮的长腿给压住。 宋矜挣不开,敌不过,急得快哭出来了。 这可是个重伤住院没几天就出院的狠人,光靠身体重量就能压倒她,她为什么会心软过来啊? 现在他带自己到床上来,是要干什么? 眼前闪过些暧昧的画面……都伤成这样了,不会吧? “蒋晏,我警告你,不准乱来!”她紧张得不光身体抖,声音也在抖,“我家里人发现我不在,肯定会来找我的!你小心新伤加旧伤!不光如此,你,你刚刚成为蒋家的家主,位置都还没坐热吧?你伤害我的话,我爸爸会……唔!” 后面的话,直接被一个灼热的吻给封住了。 宋矜刷地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挣扎。 随着他的辗转研磨,她才像被电流击中,回了神。 他,他竟然在…… 宋矜的脸,猛地爆红。 伸出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摁在了头顶。腿更是完完全全动不了。 身后是柔软的床,身前是坚硬的他。 她无法后退,更不敢向前,可还是有男性的荷尔蒙气息,那般强烈,不断侵来。 他闭着眼睛,吻得很凶,清冽的气息,很快就变得灼热。 宋矜实在没有办法,趁他稍微退开的瞬间,连忙呵斥:“你混蛋……唔!” 张嘴的后果,就是被占领得更加彻底。 那力道,像是要把她给拆吃入腹一样。 许久后,蒋晏才放开她。他双手撑在她的头顶,眸子微亮,嘴角有满意的笑。 “这样你就不会吵了。” 宋矜气得打了个哆嗦,眼里蓄了满满的泪。 她抬手,“啪!”重重地抽在了蒋晏的脸上! 因为情绪激动,她手上的力气并不重,但刚刚的吻,显然也对蒋晏造成了一些影响。 他被抽得偏过了头,脸上很快浮现了红痕。 宋矜不再管他身上有没有伤,使劲儿推了他一把,总算是将他推到了一边。 脑海里不断蹦出刚刚被亲吻的画面,她又羞又气,用手背狠狠蹭了一下嘴唇。 嘶……好疼!好像破了……这人是属狗的吗! “我就不该过来!”看他亲人时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去医院也死不了! 朦胧灯光下,她睫毛染泪,眼睛水汪汪的,樱唇变成了彻底的嫣红色,仔细看,还有些肿。 控诉的话语,含着明明白白的委屈,带动心口剧烈起伏。 她重重地瞪蒋晏一眼,见大床另一边被他堵住,就想从这一边下去。 刚挪动到床边,身后有窸窣的摩擦声传来,是他在靠近。 宋矜心里警铃大作,抱着自己喊道:“你别过来!” 转头看去,蒋晏的确在她很近的位置,正困惑地看着她。 不知因为发烧还是怎样,他的脸是微红的,薄唇有盈盈水泽,那是…… 眼前又不受控制地蹦出画面,宋矜快疯了。 “你生气了吗?”蒋晏问她。 宋矜见他一脸认真,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烧糊涂了,都不知道她是谁,和他生气有什么用? 难受的就她一个人! 咬咬牙,她扭身,一个字也不想回。 蒋晏又往前蹭了蹭,张开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别走。”他放下了全部的身段,沙哑地央求。 宋矜没动,冷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蒋晏半晌都没讲话,拿带着点胡茬的下巴,在她脖颈上讨好地蹭了蹭。 宋矜无奈得有点想笑。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要我留下来?” 蒋晏拥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很怕失去她的样子。 宋矜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谁,也不想知道。 反正等他清醒了,恐怕也不记得这些事,她就当被狗咬了,以后坚决不会再靠近他。 “松手。”宋矜冷冷的说。 蒋晏没松,身子的重量,几乎都要在她身上。 她忍无可忍,使劲儿去掰他的胳膊。这次,总算是将他推开了。 “你……”转头瞥向他,男人阖着眼眸,脸颊灰白,高大的身躯,脱力地向床榻倒去。 宋矜的瞳孔颤了颤。 那一瞬间,她对他竟然是发自本能的担心。 * 摸着黑,她重新回到了宋家,在卧室躺下。 脏衣服换掉了,也重新洗了澡,周围萦绕的,都是女孩子香香的味道。 蒋晏倒下的身躯,沙哑的央求,灼热的吻……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了无睡意,无意识抬手碰到了嘴唇……嘶,还是会痛。 蒋晏昏倒后,她用他的手机联系了医院,没有留下自己的信息。 在暗处等医护到了以后,她才离开。 翻了个身,用被子裹紧自己,宋矜呆呆地想,等他清醒,会全部忘记吗? 醉酒的人,都未必会断片呢。 要是被他想起他亲了自己,没完没了地纠缠她怎么办? 不行,她必须得想一个办法。 沉思了一会儿,她脑海里,跳出一个人来。 拿出手机,她给那人发了个消息:【看到消息请给我回电,急】 没想到,刚发出,手机就响起来了。 “喂,”她匆匆接起来,问道,“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个忙?” * 蒋晏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上盖着的是新添置的被子。 他坐起来,漂亮清明的桃花眼扫过床头的吊瓶,已经空了。 再抬起一只手,上面贴着医用胶带。 他皱眉,努力回想起来。 昨天他发了烧,给宋矜打了个电话,然后呢…… 眼前有零星的模糊画面闪过,他抱住了一个纤弱的身躯,温温软软的。 还有……他的指尖点了点下唇,唇瓣轻微下陷。 他好像是吻了一个人。就算是回想不起来她的脸,那甘甜的滋味,还是让他食髓知味。 最后一个和他联系的人是宋矜,那么,会是她来过了吗? 这个认知,让蒋晏的桃花眼发亮,嘴角翘起。 他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叩叩”,敲门声响起。 “谁?”他眸色锐利,警惕地问。 “蒋先生您好,我是医院派过来的护工,苏晗。咱们之前见过的。” 这个声音……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和宋矜长得很像的女生。 “进。”他又靠了回去,眸光浅淡。 苏晗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他脸上,心里止不住惊艳。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脸色只是憔悴苍白些,顶尖的颜值几乎没有受损。 那双桃花眼看似慵懒,她却不管怎么探究,都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反而是她,要被看穿了一样。 她低下头,同他说:“蒋先生。” “嗯。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晚上。”苏晗尽量说得平缓自然些,“您昨天高烧不退,昏倒了,医生来给您挂了水,我留下照看您。” 蒋晏盯着她:“所以你是和医生一块来的?” “不是,我在他们之前。”苏晗抬头,这个角度,和宋矜更像了。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蒋晏看着她的脸,语气柔和了一分:“没怎么,你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苏晗将桌子上的手机递给他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似的。 蒋晏收回目光,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果然有一条给医院打的电话。 他问苏晗:“这是你打的?” 苏晗目光躲闪:“嗯……” 不等他再问,她就说:“您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看起来就好像……不想面对他似的。 可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想面对他?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桃花眼里闪过错愕。 昨天他亲的人,莫不是…… 因为他一直没回应,苏晗已经转身,逃似的离开了。 这反应,几乎验证了他心里的猜想。 蒋晏皱着眉,脸色十分凝重,气息甚是寒沉。 * 苏晗找了个角落,偷偷拿出手机,给宋矜发消息:【我试探过了。】 宋矜秒回:【怎么样?】 苏晗:【他好像真的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 手机那头的宋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 苏晗又说:【他眼神好犀利,我都不敢和他对视。还好本来医院也雇了我照顾他,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谎。】 宋矜:【他要是真的直接问昨晚是不是亲了你,你就否认,不用有心里负担。】 苏晗:【好的。】 宋矜:【谢谢你,帮大忙了,下次我请你吃饭!】 她本来要给钱的,但是苏晗死活都不要。 苏晗:【好呀好呀!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宋矜:【嗯嗯。】 * 解决了一桩心事,宋矜开开心心地上起课来。 另一边,蒋晏坐在书房沙发上,用薄薄的平板电脑处理事务。 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桃花眼映着冷肃的光。 一小时后,克制的敲门声响起,苏晗在门外道:“先生,您需要休息一下了。” 蒋晏捏着触控笔的手指紧了紧,眼中闪过懊恼和自责。 怎么就能对她…… 要是被宋矜知道,她怕是还得傻乎乎说恭喜他们。 啧,烦躁。 啪嗒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眼镜,他低声说:“你进来。” 门外的苏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进了门。 “先生有什么吩咐。” 蒋晏幽深的眸光看过来,让她压力倍增,差点就露馅儿了。 好在他最终只问:“以前你为宋矜工作的时候,都干什么?” “宋矜”的名字,让苏晗更紧张了,磕磕绊绊地说:“宋小姐基本不需要我做什么,主要就是倒个水,叠个被。” 一紧张,她话便多了些,“但是宋小姐人特别好,给我开了两千块钱一天。” 当时她被继父赶了出来,如果没有这笔钱,肯定要流落街头了。 后来宋小姐又把她介绍给了医院,所以医院才会指派她过来照顾蒋晏。 “嗯,”蒋晏嘴角这次勾起的笑,多了几分宠溺,“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苏晗怎么听,都觉得蒋晏喜欢宋矜。 他条件这么好,和宋小姐多般配啊,为什么宋小姐就是不喜欢呢,还要躲他。 “这样吧,我也给你两千块一天。” 苏晗刷地抬起头,眼睛锃亮,满脸都写着:蒋先生真是和宋小姐一样的好人啊! 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医院开了工资给我,而且照看您的活儿也不累。” “我是雇主,给你你就拿着。” 苏晗心里泪汪汪。呜呜,蒋先生这么好,我却帮着宋小姐骗他,我不是人。 “那您给我增加工作吧。”她坚定地想,不管多苦多累,她都不怕! 蒋晏笑起来,俊美容颜,勾魂夺魄。 “嗯,你的工作就是——无限期放假。” 苏晗:“??” * 宋矜收到苏晗消息的时候,都懵了。 【他给你放假?】 苏晗:【是啊,我也没感觉他对我不满意啊……宋小姐,这回我恐怕不能帮你看着他了。】 宋矜着实没想到,蒋晏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使出这招“釜底抽薪”来。 苏晗一走,他怕是又要找自己! 她哆嗦了下。这次不管他多可怜,她绝对不要管他了!免得被他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此想着,宋矜直接就把他的微信给拉黑了。 结果……这人大半夜,敲了她家门。 第26章 . 三更合一 蒋周修罗场 宋矜除了一个小论文要赶, 还要将上次抽奖的无偿图草稿画出来,这天睡得就晚了些。 孙妈敲她房门,说隔壁的蒋晏过来了时, 她心颤了下。 怎么怕什么来什么?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 宋矜微冷了脸, 推开数位板, 走去将门打开,问:“他有什么事?” 孙妈答道:“我听得不仔细, 好像是隔壁进贼了。” 正要撵人的宋矜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下了楼, 来到主客厅。 厅内,明显洗漱过、穿着家居服的宋明廷,和睡衣外只披了件风衣的蒋晏, 相对而坐。 蒋晏的银发有些凌乱,脸色不是很好。 他正在和宋明廷讲话,目光落在他开合的薄唇上……宋矜的心尖, 仿佛被烫了一下。 她的出现, 让两个男人齐齐看过来。 “矜矜,这么晚还没睡?”宋明廷问道。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一个小时前。”宋明廷答完,看了眼一旁的蒋晏, 同她解释, “蒋总家里进贼了。” 宋矜微微皱眉:“别墅区安保不是很好吗, 怎么会进贼?” 蒋晏的桃花眼, 自她出现,就没移开过。 客厅的水晶吊顶之下,女生散着柔顺的黑色长发, 穿了身毛茸茸的粉兔子睡衣,脚踩浅黄色的棉布拖鞋,整个人都软软的。 衣服的袖子有点长,她的小手藏在里面,只露出个粉白指尖。 脸蛋瓷白细嫩,杏眼明亮,真像个小兔子。 “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他矜俊的脸上,露出恰当的疑惑,“我傍晚睡了很长的一觉,刚醒不久,下楼就发现家里进贼了。” 他抱歉一笑,看向宋明廷,有礼地说:“我刚搬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安监控,也不知道这贼是怎么摸进来的。这么晚了,我让警方明天再过来,为了不破坏现场,想在您这边叨扰一晚,可以吗。” 宋矜:来了来了,那股大尾巴狼的感觉。 她黑亮的眼睛看向宋明廷,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抗拒。 蒋晏说的那些都是借口,他现在是蒋家家主,一声令下,多少人鞍前马后为他服务。 别说去酒店将就一晚,就算他想直接买栋新别墅住,都能快速办成,还需要在她家借宿? 她家是很大,但一想到和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就觉得怪怪的。 宋明廷和宋矜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蒋晏,同样笑得得体,成熟男人的魅力尽显。 就听他道:“当然可以。” 宋矜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就答应了啊! 宋明廷又问:“大概都丢了什么东西?” “我发现的是一些现金,还有几块表。”蒋晏笑笑,“还好这个贼没趁我睡觉,摸到楼上来。” 宋明廷一脸郑重:“难保那个贼不会再回来,你那边太不安全了,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是啊,”蒋晏展颜一笑,眸子晶亮,由衷地说:“谢谢您。” “不客气。你需要什么,就和家里的佣人说。” “好的。” “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先上楼了。” “嗯,”蒋晏顺势站起来,“您去忙。” 宋明廷点点头,起身往楼梯走,又对宋矜道:“早点睡。” “知道了。”宋矜闷闷地嘟囔。 宋明廷都开口了,她总不好把人撵出去啊。 他走后,客厅里就剩下她和蒋晏两个人。他落过来的目光,灼热,又肆无忌惮。 宋矜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吻,耳根有些红,也不看他,匆匆说:“那我也去睡觉了。” “困了?”蒋晏笑着问。 “嗯。”宋矜扭头要走,男人却迈开长腿,几步就追了上来,宽阔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做什么?”宋矜抬头,一脸警惕。(丽) 近距离看,他五官真的很优越。银发桀骜,桃花眼妖异,笑得坏坏的,却不让人讨厌。 “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困了。”蒋晏目光从她脸上划过,很缓慢,就像是诗人在用手指,轻轻描摹他的诗篇。 宋矜被看得紧张极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管我困没困,我想躺在床上玩手机不行吗?让开。”她故做强势。 可是在蒋晏眼里,就像个纸糊的……老虎?算不上,顶多算个兔子,一戳就破了。 他大手插在口袋里,身材伟岸,向前了一步。 “手机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聊聊天,正好咱们都睡不着。” 他一靠近,身上那股冷杉和药水的味道,强势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逼得心砰砰乱跳。 “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他不让,宋矜抿着唇,就想从他侧面绕过去。 结果男人随意往旁边挪了半步,又将她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聊聊你怎么把我的微信拉黑了?”蒋晏比她高了很多,身影可以完全将她笼罩。和她讲话时,偏着头,似笑非笑。 宋矜这回不光耳朵,脸也有点红了。 昨晚那个吻,让她气死了,偏偏她还不能和他说。 一旦说了,他保证比现在还得寸进尺。 于是她只能冷冷道:“我想拉黑就拉黑。” 男人嘴上的笑更浓了,屈起手指,在她有点困惑的目光中,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呀!”宋矜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双手终于从袖子里面钻了出来,捂着脑门,她羞恼地控诉:“你干什么!” 蒋晏深深地凝着她,笑意更浓:“小朋友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你拉黑我,总要给我个理由吧。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宋矜的粉颊,好像更红了,大眼睛水汪汪的,因为不悦,樱唇轻轻颤动。 蒋晏的瞳孔,一下子更暗,嗓子也有些发紧。 想亲她,发疯一样想。 可是不行,这是她家。 被宋明廷知道,肯定会把他赶出去。 烦。 他盯着她,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强压着身体中的燥意。 “怎么不说话了?”他开口,低音炮微哑。 “我,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打扰我休息了!我不喜欢,所以拉黑,不行?” 蒋晏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放在我那的东西,不准备要了?” “不要了!送出去的情书,泼出去的水,就当没这回事吧!” 话音落下,蒋晏呼吸好似停了须臾。 他本来潋滟的瞳孔里,有阴云在慢慢汇聚,嘴上还在笑,给人的感觉却很危险。 宋矜被他盯得,腿有点发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率先败下阵来,垂着头,从他另一边跑开。 咚咚咚,像背后有什么猛兽在等追赶,她快步踏上木质楼梯。 “宋矜。” 冷不丁地,男人在身后叫她。 她脚步顿了顿,微侧着头,但是没出声。 “昨天晚上,你一直在别墅里?” 宋矜心提了起来,努力稳着声线:“不然呢?下那么大的雨,我还能去哪。”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赶忙跑远了。 * 第二天上午没课,她起得稍微晚了点儿。 下楼去吃早饭时,在饭厅见到了蒋晏。 他换了身和昨天不一样的衣裳,头发也打理过,看起来清爽稳重许多。 在他身侧立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宋矜上辈子见过他,是蒋晏的左膀右臂,陈牧。 本来在和蒋晏汇报工作的陈牧察觉到宋矜过来,便停止了说话,看向她,礼貌道:“宋小姐,早上好。我是蒋先生的助理,给先生送些东西来,打扰您了。” 宋矜“嗯”了一声,等佣人拉开椅子,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接他走的。” 陈牧的笑容僵了僵,没接上话。 他暗忖,宋小姐性格不是一直挺好的吗,这是有起床气? 蒋晏面前那份早餐还没动,他看向宋矜时,小臂撑在桌子上,身子自然向她的方向倾。 “小朋友,早安。”他笑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宋矜依旧面若冰霜,看都没看他,“哦”了一声。 陈牧暗暗心惊。 这也就是宋小姐,换成其他女人,哪敢对先生这样冷淡。 再瞧先生,还甘之如饴的样子。 爱情真是打工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今早警察来查看了现场,又调取了别墅区的监控,贼已经抓到了。”蒋晏悠悠地说。 宋矜眼睛一亮。 这样说来,蒋晏没理由赖在他们家了? 还没等高兴多久,男人又说:“但是我和宋总说好,今天在这边挂了水再回去,要多打扰你一下了。” 宋矜看向蒋晏一眼。明知是打扰,你还笑得这么灿烂?气人。 爸爸也是的,理他干什么,他命硬着呢。 上辈子她就听说,他小时候因为不被家族承认,过得特别苦,冬天还在外面睡过。 再看他现在,受了重伤也跟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命硬”的人,最后驾着车,冲进了海里……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在他心中有那么重的分量,但是每次想到这一幕,心口都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重无比。 连带着现在,都没心情和蒋晏呛声了。 算了,就几个小时,当他不存在吧。 宋矜收回目光,低头默默地吃起早饭来。 不远处的蒋晏,眉心微蹙。 往常他逗她两句,她都跟个兔子似的,这回怎么蔫儿了? 好像一拳打在线轴里,理不出个头绪来。 吃了一会儿,“叮咚”,宋矜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低头看去,是黑与白老师给她发来了消息。 预览页面显示是图片,她眼睛亮了。 肯定是有新鲜的小猫咪可以吸!有猫吸,还用吃什么饭! 放下餐具,她兴冲冲点开了聊天框。 小白端庄地坐在白色飘窗前,阳光下,每一根长毛都透着亮。 那双四色异瞳剔透无比,璀璨又炫目。 呜呜呜太美了太美了,要不是顾及蒋晏在这,她肯定要尖叫两声。 她噼里啪啦给黑与白打字:【小白好美!!这是你刚刚拍的吗?】 对面很快回复:【是的,我今天休息,刚起床没多久,你呢?】 宋矜:【我也是,正吃早饭呢!】 发完,她咔嚓一声,将自己的早饭拍了下,发给他。 过了几秒,黑与白问:【你和家人一块吃的?】 嗯?她点开图片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蒋晏的手被她拍下来了一个角。 黑与白老师的眼神儿也太好了吧,拿显微镜在看自己的照片吗,哈哈。 宋矜最近常常和他发消息,对他没什么防备,自然道:【不是啦,是我邻居。[困扰]】 黑与白:【邻居?来蹭饭?】 宋矜:【算是吧……好在他今天下午就走了。那你今天休息,准备做点什么呀?】 黑与白:【加班。】 宋矜:【啊,辛苦啦。】 不光要上夜班,休息还得加班,这到底是什么苦逼的工作哦…… 收起手机,她看了蒋晏一眼,淡淡道:“我吃好了,蒋先生慢用。” 说罢,起身上了楼。 蒋晏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那道倩影消失。 “先生。”寂静的饭厅里,响起陈牧微微压低的声音。 “怎么。”和其他人讲话,蒋晏语气颇为冷淡。 “刚接到消息,周医生今天亲自过来。” 蒋晏剑眉拧起。他早就看出周郁词对宋矜的心思,他们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他来干什么? 陈牧还在那感慨:“以前听说周医生对病人冷漠,现在看来,明明是很负责啊。” 蒋晏长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若有所思。 * 一小时后,换好衣服的宋矜,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厅。 蒋晏将在这里挂水,宋明廷去工作了,作为宋家的主人之一,宋矜不好不露面。 会客厅是中式装修,桌椅和书架都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椅子上铺了浅金色绣艺的垫子。 银发黑眸,身材高大的蒋晏坐在椅子上,一双腿长得逆天,越发贵气逼人。 他看过来,未说话,桃花眼先泛起了笑意。 “小朋友来了。” 低音炮敲过来,耳膜酥了酥,但是宋矜没表现出异样。 她皱眉强调:“我有名字,别总这么叫我。” “好,”蒋晏拉长的音调,还像是在逗弄小孩子,“宋矜,过来。” “干什么?”宋矜没动,一脸警惕。 蒋晏勾勾手,笑得更为妖孽多情:“给你看样东西。” 宋矜觉得他不怀好意,非但没进,还退了半步。 这动作落在蒋晏眼中,让他挑挑眉,笑出声来。 “我对你来说,是洪水猛兽?” 宋矜心想,你不是猛兽,你是禽兽。 “我没兴趣看。”瞥他一眼,她自顾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蒋晏望着她,似笑非笑,摇摇头。 随后,他将手机拿出来,悠悠地说:“因为失窃,物业将这几天的监控,也发了我一份。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宋矜的心,咯噔一声。虽然忍着没看他,但是放在腿上的手却缓缓收紧了。 蒋晏家没安监控,可是别墅门前的路上,是有几个监控的。不会拍到她了吧? 他勾着笑,手指像是在拖动视频进度条,慢条斯理道:“唔,让我找一找……” 宋矜的神经,因为他的话语而绷紧。 “找到了。”他将屏幕面向宋矜,笑眯眯地问,“你看,这个身影,像不像你?” 宋矜坐不住了。 她扭过头,目光落在灰暗的屏幕上,画面看不太真切。 “太远了,你过来看。”蒋晏晃晃手机。 如果真是拍到她,贸然否认,会显得她心虚。 于是她佯装镇定,起身走近,在他一步开外停下。 雨夜中,被打湿的银杏树下,有一道打伞的模糊身影。一看到那把伞,宋矜就确定了,是她。 还好,上半身被伞挡着,没露脸。 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说:“不是我。” 话音落下,她转身要回原本的位置。 后面忽然传来起身的动作,一只铁臂,迅速箍在了她的细腰上,往后一扯! “啊!”宋矜轻呼,身体骤然跌落在一个冷杉香的怀抱中,手下意识环住了什么。 等她抬眼,才发现那竟然是他有力修长的脖颈。 他的颈项比她的要粗了很多,触碰着硬硬的,肌肤之下,是血液奔涌。 再看她的坐姿……被他环在腿上,双脚都悬空了。 过近的距离,让秋冬的衣服,也隔绝不住彼此的气息。 男人略抬着头,深邃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泛着笑的薄唇……都是那般完美,没有丝毫瑕疵。 大掌还扣在她腰上,掌心灼灼,是独属于男人的强势。 宋矜不知自己是呼吸先乱,还是心跳先乱的,脸颊红晕,急速蔓延。 她挣扎了下,要起身,说话磕磕绊绊:“你,你干什么!” 蒋晏笑了笑,轻启薄唇:“哦,不小心。” 没一个字是认真的! 她刚直起身体,要从他腿上下来,就被轻松摁了回去。 宋矜气恼地说:“让我下去!” 蒋晏凝着她,眼眸深邃似海。 女孩儿的脸完全红了,漆黑的杏眼水汪汪的,唇瓣轻轻颤动。 这么近的距离,就连她脸上极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的眼神、声音都慌了,神奇的是,传来的馨香也更浓郁了些。 蒋晏呼吸发紧,眸底有控制不住的欲|念在汹涌。 “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本就低沉的声音,已然沙哑。 “这么紧张,难道……”他盯着她,“那天晚上,你真的去我那了?” 宋矜心头一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她急得快哭了,用力掰他的手,但是男人纹丝不动。 那眼神,都快把她吞了。 正无措,敲门声突然响起。 “先生,医生到了。”是陈牧在外面说话。 有人来了?她,她还在蒋晏身上坐着呢! 宋矜身体不禁战栗,眼睛急红了。 蒋晏却还是不松手,薄唇靠近她,几乎要贴在她的唇上。 长睫垂下,也遮不住眼里浓烈的占有欲。 “想我放你走么?” 宋矜咬着发白的唇,大气都不敢出。 男人笑起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想的话,你求我一句。” 宋矜瞳孔震了震,差点以为她幻听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过分! 门外,陈牧大概了等久了,恭敬道:“我让他们进来了。” 推门声传来,蒋晏满意地看到,怀中的女生更慌了。 那张漂亮的小脸儿,红得彻彻底底,快要滴血。 而他,像是个耐心的猎手,等猎物向自己臣服。 结果……胸口剧烈一痛!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松了。 宋矜如同兔子一样,从他怀中蹦了出去,边慌乱整理衣物,边愤愤地瞪着他。 蒋晏很痛,脸色惨白,却差点没笑出声。 知道攻击他伤口,好样的。 宋矜长这么大,都没骂过脏话,但是她现在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伸出手指着蒋晏,她气愤地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女声:“宋小姐?” 她一怔,扭头,先是看到了熟悉的护士,后撞进了潭水一样幽深的黑瞳之中。 宋矜错愕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 周郁词怎么来了?他,他不是极少出诊的吗? 不,这不是重点。 她现在这幅样子,都被他们看去了! 周郁词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一些他们之前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 宋矜羞耻得快窒息了。 “宋矜。”周郁词严肃地叫她,“深呼吸。” 她后知后觉,深呼吸了几下,心脏颤动得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 “你,你怎么来了?”宋矜仍旧没从尴尬中走出,感觉自己身体和灵魂都分成了两半。 出口的话,她自己听着都不真实。 周郁词旧是一身考究的黑衣,没穿白大褂,随身的黑伞放在了门口。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交叉着,随意搭在腿上,坐在轮椅上。 过于精致的五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郁感。眼尾那颗黑色泪痣,仿若水墨画上的点睛之笔,疏离清冽。 此刻,他眼中只有阴云滚滚,不带半分暖意。 宋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自说自话:“啊我想起来了,他是你的病人……你们要给他挂水吧?我先回楼上了……” 会客室明明很宽敞,她却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被两个男人盯着,她只感觉可怕和危险。 因为过于着急,她往前走的时候,还差点滑倒。 “宋同学。”周郁词操控轮椅,拦住了她的路。 她眼皮跳了跳:“怎,怎么?” 几个男人里,唯独和周郁词讲话,宋矜是低着头的。 可是他带给她的压迫感,却一点也不比其他男人少。 周郁词幽幽地注视她,过于精致的容颜上,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 只是漆黑的眸底,烧起了一把火。 烈烈的火舌,不断啃噬着他的心。 他交叉的冷白手指,紧紧攥在一块,骨节都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的脸红了,眼中有薄雾,神色无措、害羞又惊慌。 通通都不是为了他。 周郁词仿佛听到了心中困兽在嘶吼,嫉妒得快咬碎一口牙。 他没有回答宋矜的话,目光越过她,落在蒋晏的脸上。 那个生着一副多情样的男人,慵懒地靠在金丝楠木椅子上,嘴角勾起挑衅的笑,似乎很满意他一手促成的局面。 呵。周郁词在心中冷冷一笑,气息变得阴桀可怖。 如果眼神能化为兵刃,他们两个或许已经不死不休了。 对视的时间,并不算长。 蒋晏笑着开口:“周医生,我想这边不需要她留下。” 周郁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身前的姑娘,交握的手,慢慢松开了。 他淡淡道:“给蒋先生用药。” 被两个男人气势震慑,打了声招呼就没敢再开口的小护士连忙接话:“好的,周医生。” 她端着东西,走到蒋晏身边:“蒋先生,打哪只手?” “左手吧。” 男人说话时,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宋矜。 “那你们先忙着,我走了。”宋矜垂头说道。 “等一等。”周郁词叫她,刚刚还可怖的气息,此刻尽数收敛。 他的声音也是低沉的,但比起蒋晏,更清透一些。宋矜想,网上常说的那种男神音,应该就是这样。 “嗯?” “他要吊水几个小时。”周郁词望着她,平静陈述。 宋矜不解。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周郁词抬起手,冷白指尖贴近了她。 蒋晏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护士正扎针呢,都歪了。 她连忙说:“蒋先生,您快坐下。” 蒋晏完全没听,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终于冷下来。 宋矜以为周郁词要碰她,下意识想躲。 避开的动作,尽数收于周郁词眼底,令他的唇不悦地抿了抿。 最终,周郁词的手指从她身侧穿过,往上指了指。 “我要在这等着。所以,能请你帮我取一本书吗?”他问得认真。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墙边立着一个大书架,摆满了书。 宋矜嫌这些书晦涩,本本都重得跟砖头似的,从没来读过。 她松了一口气,答应道:“好,你要哪本?” 周郁词操控轮椅走近书架,仰头看去:“上数第二排那个。” “行。你等一下。” 书架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宋矜个头矮,第一排的书她是够不到的。 第二排踮着脚,可以拿到。 她踩着小皮鞋走过去,鞋底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站定时,她刻意和周郁词拉开了一点距离。 蒋晏已经坐了回去,护士边给他重新打针,边念叨:“你千万别动啊。” 宋矜踮起脚,拿手指点着一本书的书脊:“是这个吗?” 周郁词仅瞥了那书一眼,目光就重新落回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黑色的连衣裙,是宽松的款式,袖口有菲边,身前绣着可爱的花草图案。 随着她靠近书架,连衣裙贴在身后,将她脊背、纤腰和臀部的线条隐隐显现。 周郁词的眸光幽深了两分。 刚刚……蒋晏都碰她哪儿了? 平生第一次,他竟然想杀了自己的病人。 “不是。”他低声说,“往左边数,第三本。” 他就在她左边,宋矜便往这边挪了一步,又点了点:“这个?” “嗯。”周郁词旋过轮椅,很满意这个把她圈在身前的角度。 蒋晏却笑得很冷。整个房间里,除了宋矜,一切都是那么刺眼。 宋矜另一只手扶在书架上,另一只手去抽书,因为用力,小屁股轻轻扭着。 蒋晏眼里都快冒火了:“我来帮你拿吧。” 周郁词闻声转头。护士因为还在给蒋晏固定针头,所以只有蒋晏看清了周郁词此刻的表情。 和面对宋矜时的温柔不同,他阴郁的瞳孔里,满是执拗的占有欲。 蒋晏的脸上,同样没了任何玩笑的意味,眸光凌厉无比,气势骇人。 目光在空中碰撞,似有火花迸溅。 就在氛围凝重之时,忽然,宋矜一声轻呼,有书本掉落的声音传来! 两个男人瞬间顾不上示威,刷地看向她。 原来这些书太久没人碰,封面有些粘在一块,宋矜在抽书的时候,不小心将旁边的几本也给带了出来。 它们太重了,她两只手去接,恐怕也接不住。 她甚至连捂着头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呆呆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宋矜!”两人男人一起紧张喊她的名字。 蒋晏顾不上自己还在打针,大步就跨了过去。 刚固定好的针头,就这么从他手背硬生生扯出,有血飞溅,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护士急得叫他:“你怎么又动了啊!” 蒋晏的动作还是慢了,电光火石间,周郁词伸出手,猛地攥住了宋矜的手腕,将她重重一拉! 砰,宋矜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泛着冰雪气息的怀抱。 同时,一只冷白的手,扣着她的后脑,让她埋进他的胸口。 而他则是努力向前探着身子,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宋矜什么都看不到,传进耳畔的声音反而更清晰。 “哗啦啦”,厚重的书落下,结实地砸在他身上,声响沉闷。 “砰砰砰”,耳畔,男人急促有力的心跳声,穿透了他的胸膛。 宋矜不知道他是不是疼的,心才跳这么快。 不管怎么仔细捕捉,都听不到他出声。是在忍耐吗? 书很快就掉光了,宋矜却没法动。 周郁词的手摁着她,力气很大。 上次头发缠在他扣子上,她只是半蹲在他轮椅边。 这次……她直接坐在了他有点硌人的腿上。 腿?糟糕!她也有九十斤呢,别给他坐坏了! 想到这,她挣扎着要起来。 周郁词没有松手,漆黑的眸子定定地锁着她,瞳孔深处,烧起了两簇火。 他满心都在叫嚣:别松手,就把她这么困在他怀里,哪都去不了。 可是这样做……会吓到她的。 “松开!”蒋晏暴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向外掰。 周郁词冷峻的面孔,霎时多了几分阴桀,手臂更加收紧! 两双眼睛,皆是杀意,谁也不让谁。 “好痛!”怀中的女生打了哭腔,“我快不能呼吸了……” 蒋晏和周郁词都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齐齐停了手。 “放开他。” “没事吧?”两个人又同时问道。 宋矜察觉到周郁词揽着她的力气松了,手忙脚乱地从他腿上爬了下来。 厚重的书,散落在一旁,她随便找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虽然低着头,但她很清楚,所有人都在看她。 前有蒋晏,后有周郁词,她真是快哭了! 本来脸上的红晕就没完全消下去,这会儿温度又急促攀升。 心慌意乱,她忘了回应他们的话。 “周医生,您的手流血了……”护士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会客厅剑拔弩张的气氛。 宋矜一怔,侧头看去。 周郁词刚刚护着她的那只手垂着,手背上,渗着涓涓的血丝,汇聚成滴,落在地板上。 这画面,一下子勾起了她上辈子那些不好的回忆,脸上的温度消退许多。 因为保护她才受的伤,宋矜心中过意不去,蹲下来查看。 她一直都知道,她这双手很漂亮,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此刻,手背青了,一片刺眼的划痕…… 她愧疚得要命,眼圈也红了。 正想和他道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的本心,是要让周郁词讨厌她啊。 趁此机会,倒打一耙的话,或许会达成些目标? 咽了咽口水,那句“这可不怪我,都是你非要让我帮你拿书”从嘴里盘旋了半天,也没能讲出。 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混账。 “好好的,非要看什么书,活该。”低沉讥讽的男声,蓦地自她头顶响起。 她看向蒋晏,目光复杂。 他刚好也看过来,伸手,不由分说地拉起她。 “和你没关系,不用自责。” 宋矜气愤他刚刚的戏弄,重重甩开他的手,没搭理他。 只见周郁词将那只伤到的手举起来,看了一眼。 随即拿袖子盖了盖手背的伤,潭水似的眸子注视宋矜,轻声说:“没事。刚刚那些书,没砸到你吧?” 宋矜瞬间更自责了。他还反过来关心她! 面对这样的人,她要怎么才能狠心伤害啊? 她鼻子微酸,摇了摇头。 身旁的蒋晏冷笑:“别在这假惺惺的……” “够了。”宋矜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蒋晏看过来,不解的同时,还有些不忿。 进门后一直都没开口的陈牧,则是被彻底震撼到了。 宋小姐好像真的生气了!蒋先生这次还会忍吗? “我去给你拿药,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宋矜同周郁词说话时,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 蒋晏的俊脸更黑,拦着她,“那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宋矜仰头,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尽是寒芒。 “就算是小伤,也是因我而起。我要怎么做,你管不着。” 第27章 . 三更合一 “宋矜,和我走。” 宋矜也是在蒋晏开口的时候, 才意识到一件事。 蒋晏也是原书中的男主啊! 是,她可以选择漠然对待周郁词,以达到伤害他的目的;但同时, 她也可以选择给周郁词取药,刺激蒋晏! 正好她对周郁词下不去手, 蒋晏又那么讨人厌, 就这样定了! 宋矜离开了,会客室里, 落针可闻。 蒋晏哪怕小时候睡狗窝,脸色也没这样难看过。那张妖孽的容颜, 没有一丁点的笑意。 他看向了周郁词,后者同样在看他。 不同的是,周郁词在笑。 那样得意, 高高在上。 进门时的形势,此刻完全被颠倒。 蒋晏冷着脸讽刺:“真该把你现在的样子录下来,给她看看。” 周郁词眨眨眼:“就算她看到, 她还是会选我。” 蒋晏气得肺简直要爆炸了, 伸手,一把就扯住了周郁词的领口, 将他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会客室中其他两人惊呼:“蒋先生!” “你快放开周医生!” 周郁词常年坐在轮椅上,身材看起来比蒋晏孱瘦。蒋晏把他拎起来, 他也没有挣扎, 就那么讥诮地看着他, 不屑极了。 “她是我的, 离她远点。”蒋晏一字一顿,目光像是刀子,剐在他脸上。 周郁词笑意浓到有些病态, 神情尽是偏执。 他回击,调子轻轻的,也是一字一顿: “你算个什么东西。” 蒋晏一只手握成拳,举了起来。 陈牧和小护士,齐齐变了脸色。 周郁词却歪了歪头,挑衅地说:“打啊,到时候,她就心疼我更多了。” 蒋晏喘着粗气,拳头迟迟没有落下,眼中锋芒毕露。 “下不去手?”周郁词瞥着他,哂笑,“孬种。” “哐当”一声,蒋晏将周郁词,摔回了轮椅上。 看似是周郁词落了下风,但是两个人都清楚,这回,是他赢了。 蒋晏重重地看他一眼,扭头,大步向外走去,步伐格外用力。 陈牧一愣,忙跟上来,胆战心惊地问:“先生,您的药还没用……” “闭嘴。” 凛冽的声音,让陈牧瞬间噤声。 蒋晏余光中,穿着黑色连衣裙,身材娇小的宋矜,抱着药箱匆匆往这边走。 他低头,又看向自己的手。 刚刚针头扯出来的血迹,还没完全止住,手背上几道血痕。 可是她没看到。当时她眼里,只有周郁词那只擦伤的手。 蒋晏有些想笑,心房像是被钢丝给缠绕,勒得他笑不出来,眼尾红得可怕。 他的身上,明明有比周郁词重得多的伤。 可是她说,她想怎么做,不用他管。 哈,好一个不用他管! 蒋晏猛地用右手,捂住了左手手背。 眼里全是癫狂凌厉的锋芒。 陈牧瞥了他一眼,立刻惊慌地垂下了头,同时,也同情起宋小姐来。 她怎么可能逃得过这个男人呢? * 宋矜回到会客室,见蒋晏和陈牧都不见了,小护士欲言又止。 她猜到蒋晏可能和周郁词起了冲突,所以才离开,但是她不问。 不提,就可以假装和自己没关系。 “我下午还有课,现在就要走了,能请你帮他上药吗?”宋矜对小护士道。 “啊……”小护士看向周郁词,不敢贸然做决定。 周郁词望着宋矜,领口比她离开时,凌乱了些。 他在笑,眼神也颇为温和,可是宋矜就觉得危险,想逃。 “宋同学去上课吧。”他如是说。 “嗯嗯。”宋矜放下药箱,“再见。” “下次见。” 会客室中,又剩下了周郁词和护士两人。 她完全不敢和他搭话。以前在医院,她觉得周医生充其量就是性格冷了些,不好相处。 现在,她不确定了。 刚刚那个对蒋晏笑,挑衅他的周医生,让她觉得……很可怕。 其实不光是这次,上次宋小姐住院,周医生要和她加好友的时候,也怪吓人的。 轱辘轱辘,轮椅移动的声音传来。 见他往外走,护士连忙收拾了东西跟上。 “周医生,咱们现在去哪?”她硬着头皮问。 周郁词背对着她,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愉悦。 “我继续休假,你回医院。” * 这天下午,宋矜上课的时候一直走神。 课后,桑繁星担心地一直追问,宋矜只好删删减减将事情说了一遍。 就算如此,桑繁星还是听出不对劲儿了。 “他们两个怎么好像,不,不是好像,绝对是喜欢你!” 宋矜趴在桌子上,一个头两个大。 她重生后努力了这么久,到底是努力了个什么啊。 “他们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宋矜叹气。 桑繁星想了想,说:“周医生第一次见你就表现得很特殊了,或许是一见钟情?” 见宋矜漂亮的小脸儿愁跟苦瓜似的,桑繁星安慰:“这种肤浅的心动维持不了多久的!他肯定很快就不喜欢你了!” “嗯……”宋矜假装信了,又问,“那蒋晏呢?” “他啊……你不是说他现在已经是蒋家的家主了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定不缺女人。而且他情史那么丰富,你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一时新鲜。让他碰壁几次,他也就不惦记你了。” 宋矜点头:“有道理。“ “害,没事,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了。比如你这个生日,咱们两个偷偷出去过,谁也不告诉。” 宋矜连连点头。 上辈子,蒋晏就几乎搅黄了她的生日宴。当时他的感情还没这么外露,宋矜只当他是随心所欲惯了。 这次,坚决不给他们一起为自己过生日的机会! * 那天的不欢而散后,宋矜没再见到蒋晏和周郁词,对此,她颇为满意。 生日前夕,宋明廷陪她一块吃了晚饭后,让佣人送来一个漂亮的超大礼盒。 “听说你要和你同学一块出去过生日,我就把礼物提前送了。”宋明廷望着她,微笑着说,“矜矜,二十岁生日快乐。” 宋矜惊喜地捧过礼盒,灿笑,“谢谢爸爸!” 他笑意渐深,眼窝深邃,眼尾有极浅细纹浮现。 宋矜拆礼物的时候,听他问:“让你问小陆的事,你问了吗?” 她葱白一样的手,顿了下。 “唔……我一会儿就问。” 宋明廷无奈:“别再忘了。” “好。” 提到陆亦沉,宋矜拆礼物的心情,淡了两分。 “二十岁了,是大姑娘了。之前听张叔说,有很多男生追你,可我只见过一个程飞。”宋明廷状似无意道。 听爸爸说起这种事,宋矜特别不好意思。 “我不谈恋爱的。”她低头嘟囔。 “遇到喜欢的,可以谈。”宋明廷温和地说,“不用顾虑太多。” 宋矜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有种什么都瞒不过这个男人的感觉。 两秒后,宋矜丢开礼物盒子,凑过来挽着宋明廷的胳膊。 这次,他不像是之前一样僵硬了。 “哎呀,说了不谈就不谈,我要当宋家一辈子的小公主。” 宋明廷笑出声,无奈又宠溺,“好,当。” * 他送宋矜的,是一个奢牌出的盲盒。价格她之前了解过,饶是她这种家庭出身,都觉得高得咋舌。 最有意思的是,宋明廷怎么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拆盲盒的呢? 一想到平常聊天都是商务、证券的中年男人,一本正经询问自己的秘书,现在的小女孩儿都喜欢什么的场景,宋矜就有些想笑。 抱着礼盒回卧室,她没急着拆,而是先拿出了手机,把陆亦沉的电话号码,从通讯录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看着那串数字,她心绪难宁。 躲不过去,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他:【爸爸问你,实验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太久没联系,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既想马上看到他的回信,又希望他一直别回。 纠结了一会儿,她将手机丢到一边,专心致志拆起盲盒来。 拆完,她就一个想法:这种坑钱的东西,以后还是少让宋明廷买了。 将拆出来的东西放在一块,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发给最上面桑繁星的聊天框,想和她吐槽一下。 “叮”,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是陆亦沉回信了吗?她顾不上看微信,戳进新短信,动作是自己没察觉的急切。 结果……运营商提醒她,上个月用了多少话费。 抬起的心,好像一下从高处下坠,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放下手机,兀自出神。 明明这么久没联系,她对他的在意,好像一点都没减少。 推开他,她既高兴,又不高兴。 如果她的心,也能像是盲盒一样,完完全全拆开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这么矛盾了吧。 * 还没到熄灯的时间,男生宿舍楼吵闹的声音,传了很远。 寝室门前的走廊上,有男生勾肩搭背,谈笑着向前。 在经过站在围栏边打电话的陆亦沉时,他们自觉放轻了声音。 今夜无风无月,宿舍楼外,墨色浓稠。 上了年头的寝室楼,灯光微暗,墙壁斑驳。 长身玉立,气度矜贵的陆亦沉,无疑是一抹亮色。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抬起凤眸。 几个男生笑着冲他摆摆手,小声说:“陆哥,打电话呢?” 自从上次陆亦沉帮男寝解决了网速慢的问题,这帮小子见到他不是叫学神,就是叫哥。 陆亦沉不方便回话,只点点头。 几个男生示意他先忙,匆匆走过。 “嗯,”陆亦沉礼貌地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好,我明天自己开车回去。知道了,宋叔叔再见。” 挂了电话,陆亦沉平静地回了寝室。 几个室友停下聊天,一齐看向他。 “陆哥电话打完了?” 陆亦沉:“嗯。” “我们几个刚刚在说明天聚餐的事情,你有空来不?” “明天有点事情,恐怕不能去了。” “实验不是都已经告一段落,怎么还有事?” “不是实验,”陆亦沉不知道想到什么,眸色深深,“我要去给……朋友过生日。” “朋友?”几个男生眼中顿时燃起八卦的光,“男的女的呀?” “女孩子。” “女孩子!”大家更激动了,“谁呀!是不是宋大校花!” 陆亦沉垂着眼,俊颜清隽,看不出心中所想。 室友继续发表意见:“应该不是,篮球赛后,没听说陆哥去找校花了。难道是新目标?” “唉,我还很希望陆哥和宋矜在一块呢,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反正提前恭喜陆哥脱单了!” 陆亦沉:“……八字没一撇的事,我去洗漱了。” 在室友起哄的声音中,陆亦沉心情低落地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抬头看向镜中倒影,棱角分明的容颜上,有剔透的水珠,缓缓下滑。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自那日听到她和桑繁星的话,得知自己的喜欢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扰,他便克制着,没在她眼前出现。 可是对她的思念,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烈。 他常常想起她,也常常不解,为什么她这样讨厌自己。 可是始终不得其解。 克制的想念就像是野草,在没日没夜地疯长,已然遮天蔽日。 明天是她的生日,他总算是有了回去的机会。 宋叔叔在电话中说得委婉,让他这个男孩子主动一点,解决和宋矜之间的误会。 误会……陆亦沉笑了笑。 哪有误会,不过他一厢情愿罢了。 镜子里的人,凤眸压抑着浓郁的阴霾。 待到明天,他会为她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再好好和她谈一谈。 如果她真的觉得这份感情很难接受,那么从今往后……他就当她的哥哥。 * 宋矜始终没等来陆亦沉的回信,反而是黑与白问她:【这是什么?】 她一愣,点进聊天框一看,才发现她把本来要给桑繁星发的照片,发给他了! 他之前就给她发了小白的照片,所以聊天框被顶了上来。 她这牌子的手机信号差,每次进微信都要转圈圈,她发消息的时候,又没看仔细。 他问起,她只好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呀,我发错人了。这是爸爸送我的礼物。】 黑与白:【生日礼物吗?今天是你生日?】 宋矜:【嗯,明天。】 黑与白:【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宋矜:【哈哈,谢谢~】 结束对话,她也没了和桑繁星吐槽的心思,关掉手机,去床上酝酿睡意。 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还是没有陆亦沉的回信。 这人是太忙了没看到,还是不想回她呀?宋矜控制不住乱想。 再看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多,起床还早呢。 翻来覆去到八点,她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 每一个遇到她的佣人,都会笑着和她说一声“生日快乐”,宋矜的心情,微微转晴了些。 等接上桑繁星,两人一块去这次的目的地——距离芜城一百公里的温泉度假山庄。 连续下了几场秋雨,芜城的气温降得厉害,正好适合泡温泉。 到山庄内的星级酒店已经是下午,桑繁星兴奋地拎着大包小包往里面走:“矜儿,快快快。” 宋矜被她感染,笑起来:“温泉又不会跑。” “嘿嘿,这么高档的温泉我还是第一次来,不多玩玩怎么行?走走,办入住去。” 领了房卡,宋矜和她一起坐电梯上了楼。刷卡开门后,她被房间里的布置惊到了。 五颜六色的气球拼成“宋矜生日快乐”几个大字,悬挂着的羽毛彩灯一闪一闪,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大蛋糕,明显是有人提前布置过。 “铛铛铛!”桑繁星举起双手,兴奋地说,“矜儿,生日快乐呀!” 宋矜看着她,眼眶微酸。难怪她这么迫不及待。 “你什么时候布置的呀。”她感动地问。 “是我提前给酒店打的电话啦,不过蛋糕是我自己订的哦~” 宋矜走到桌子前,看到蛋糕上写着“宋矜小仙女生日快乐,平安健康”一行字,差点没哭出来。 “呜呜呜,星星。”宋矜红了眼睛,朝着她张开手。 “哈哈哈,你还感动哭啦?好啦不哭不哭,过生日呢。”桑繁星抱了她一下。 “嗯嗯!” 两人光顾着说话,忘了关门。所以一个红头发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来的时候,宋矜愣住。 “我就说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还真是你们啊。”程飞站直身体,咧嘴一笑。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房间的布置,惊讶地问:“宋矜,你过生日?” 宋矜“嗯”了一声,反问,“你怎么在这?” “和我朋友他们一块过来玩。”程飞眸子晶亮地看着她,“既然碰上了,不如咱们一起?正好你过生日,热闹热闹。” 宋矜板着小脸儿:“谁和你咱们,自己玩儿去。” 说完,她走过来,要关门。 程飞“哎”了一声,迅速伸脚,把门卡住了。 他说话时,红色发丝轻晃,发根是新长出的黑发。 “好学生,碰上就是缘分呀!” “和你没缘分。”宋矜继续关门。 “那你生日想要什么呢?我给你准备礼物。” “要你离我远一点!”宋矜终于把门关上了,满意地拍拍手。 桑繁星目睹了这一幕,笑着说:“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上次篮球赛以后,他可能是觉得丢脸,没再来找你。” 提到篮球赛,宋矜的心,颤了下。 她没表现出丝毫异样,说道:“不来还不好。” “好,我们矜儿高贵,其他男人都不配。”桑繁星冲她招手,“来,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咱们去泡温泉~” 温泉山庄主打日式私汤,男女分开泡,所以一整个下午,宋矜也没见到程飞。 和桑繁星舒舒服服地泡了温泉,傍晚用过餐,两人慢慢穿过幽雅的小路,往酒店走去。 快到正门时,桑繁星戳戳她,小声问:“矜儿,那个是不是程飞?” 宋矜抬头一看,还真是。 不同的是,中午见他,他还穿着运动潮牌,这会儿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正装,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花。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和他头发一样鲜艳。 见到她,他们兴奋地推程飞:“飞哥,快去!” 程飞看起来有些紧张,舔了舔嘴角,捧着花向她走过来。 桑繁星轻呼:“他不会是想正式地告白吧?” 有路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驻足下来观看,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宋矜皱皱眉,没动。 她很不喜欢公开被表白,就像是被架起来展览一样。如果他执意这么做,她可能连他的话都不会听完。 终于,程飞捧着花,站定在她面前。他张扬的红发打理得服服帖帖,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五官端正,笑起来,还有尖尖的小虎牙。 他也在打量宋矜,眼中划过惊艳。 泡过温泉,女生的肌肤更像是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剔透。脸颊上,晕开自然的两抹浅粉,黑色长发扎成了丸子头,颈后落下两缕碎发,随着微风轻摇。 她穿了件红色的日式浴衣,外面披着米白色的长外套,纤柔的身段,好似一株迎风的蔷薇花。 山庄里种了桂花树,虽然因为前段时间下雨,基本都谢光了,但还是有淡淡的桂花香传来,与玫瑰香萦绕在一起。 程飞咽了咽口水,举着花,郑重地说:“宋矜,祝你生日快乐。” 站久了还是有些冷,她拢了一下衣服,客气地回:“谢谢。” 两人沉默了片刻。程飞的脸都红透了。 他的朋友在后面嚷嚷:“飞哥,说重点啊!” 宋矜和桑繁星都以为他要表白,没想到他鼓起勇气,问:“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你能跟我来吗?” 她略微诧异:不是表白? 干净的杏眼望着他,男生不光脸庞,脖子和耳朵也红透了。就算如此,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 宋矜不禁笑了下,漂亮的瞳孔光华流转,程飞霎时就看直了。 “要是我不答应,你怎么办?”她问他。 “啊……”程飞捧着花,失落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就这样?没想过强塞给我?” “当然没有了……”程飞困惑地说,“你不要,我还会勉强你啊。” 他无意中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个乖巧等主人抚摸的大狗狗,“不过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么?我和几个哥们准备了一下午呢。” 男孩子的眼神太真挚,宋矜的心,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不禁想到蒋晏,那个男人,和程飞完全不同,不管她的抗拒,强势地要入侵她的生活,实在让她苦恼。 程飞等啊等,宋矜始终都没点头,他更挫败了。 算了,他想,之前篮球赛都输给陆亦沉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让宋矜接受他的礼物,人家不理他才是正常的。 忽然,他双手一空。 呆呆地抬头看去,那束火红的玫瑰花,已经被宋矜接过,捧在怀中。 她歪了歪头,眸光清亮,笑道:“走吧。” 程飞被惊喜冲昏了。 宋矜竟然答应他了?下午那会儿在她房门口,被她坚决赶走,他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飞哥,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啊!” 朋友含笑催促,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走吧。” 宋矜樱唇上翘,捧着花,看向桑繁星。 后者马上抬起两只手,坏笑着后退了一步。 “我想到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和你们去了。” 说着,桑繁星还冲宋矜挤挤眼睛。 宋矜无奈。她真的只是去看看程飞到底准备了什么,不是要和他约会啊,你干嘛一副不想当电灯泡的反应。 最终,桑繁星和程飞的朋友,都没跟着。 程飞一个人,带着宋矜往前走。那束花有些重,所以重新被他捧着了。 秋天白日短,这会儿温泉山庄,完全被夜幕笼罩。 路两旁,造型典雅精巧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走了一会儿,周围已经没了什么人。他们一前一后,不说话,脚步声慢慢重叠。 经过几株桂花树,程飞清了清嗓子,开口:“你闻,很香。” 说话时,他看过来。 女生正往旁边看去,侧脸瓷白姣好,小巧的鼻尖嗅了下。 “嗯,是好香。”声音清甜似梨子。 程飞自然地笑起来,顺着她的话说:“我家院子里种了一株桂花树,虽然没这些这么高大,但是每年开花的时候,也很好闻。” “是吗。” “是啊。妈妈说,是我出生那年,爸爸亲手种下的。” “你爸爸肯定很疼你。” “哈,是揍得我疼吧,上次看到我染了头发,拿着棍子就要抽我。” 宋矜不禁笑起来,“那你怎么没染回去?” “唉,我也不怕你笑话了,我们和人打游戏输了,约定要保持这个发色两个月。”程飞委屈地嘟囔,“我他妈也不想染啊。” 这回宋矜笑得更大声了。细想想,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哈哈。 两人边走边聊,宋矜口袋中静音的手机亮了又亮,但是她没察觉到。 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汪湖泊,湖畔有树木掩映,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中钻出来,皎洁的月光倾泻在湖面上,水波粼粼。 温泉山庄很大,宋矜之前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漂亮的景色。 站在观景台上,她问:“这就是你准备的礼物吗。” “不是啊,湖水有什么好看的。” “……”算了,她就不说他破坏气氛了。 “真正的礼物,”程飞放下花,绕到她身后,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往前看,“是这个。” 话音落下,就听“咻”的一声,一左一右,有两道璀璨的亮色,冲天而起。 升至高处,又“砰”的齐齐绽放开来。 大簇的璀璨烟火,将夜色彻底点亮,也照亮了宋矜的杏眸。 她着实没想到,湖对面,竟然布置了烟花,惊喜地“哇”了一声。 砰砰砰!还有烟花在继续升空,光芒绚烂,肆意盛开。 湖水成了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的模样。 宋矜站在最好的位置,就好像是看了两场烟花一样。 惊喜与震撼,却完全不止双倍。 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嘴巴微微张大,半晌没讲出话来。 太美了,她甚至不知不觉伸出了手,想接住那些下坠的小精灵。 就算它们在半空中就已经失去了光亮,她的心脏,还是为此雀跃地跳动。 烟花还在继续,她侧头,笑着问程飞:“你这是跟山庄借的吗?” 程飞没听清,从背后靠近了些,两人脸庞离得很近:“什么?” 宋矜提高声音:“我说,你从哪弄来的烟花呀!” “我把山庄的库存买空啦!”程飞垂眸看她,烟火之下,他的星目熠熠生辉,问她,“你喜欢吗!” 宋矜微微踮起了脚尖,和身侧的他说:“喜欢~” 程飞凝视着她,笑得张扬灿烂,“我也喜欢你~” 宋矜:“……”胡说八道什么。 她伸手,要给他推远点,结果猛地捕捉到,一道挺拔昕长的身影,在几步外伫立。 目光向上,借着下一簇烟火的光芒,她看清楚了他的脸。 竟然是……陆亦沉。 宋矜的心一下子收紧了。 他的凤眼沉寂无比,脸色冷峻,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和她对视,目光是那样深重,就好像……要扎穿她一样。 她不知怎么,心慌的同时,还心虚起来。 她甚至做出了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动作——将程飞推远。 程飞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也发现了陆亦沉。 刚刚还笑盈盈的男生,脸同样一冷。 他怎么在这里,来了多久了? 上次篮球赛输给他,程飞一直很憋屈。此刻情敌相见,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甚至于,他往前迈了一步,下意识挡住了宋矜。 这个动作落在陆亦沉眼中,让他冷冷地笑了下。 今天他开车回了宋家,得知宋矜和闺蜜来这边玩,又马不停蹄地开车过来。 路上,他打了无数的腹稿,就怕说错什么,又把小姑娘刺激跑了。 可是在酒店大堂等了几个小时,只等到了桑繁星一个人。 当他问出“宋矜呢”的时候,桑繁星一瞬露出了宛如“包庇出轨的渣男好友”的神色。 程飞的几个朋友想拦住他,被他花了点时间解决了。 找过来的路上,陆亦沉还在想,不可能的,矜矜怎么样也不会喜欢程飞才是。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男生从后面圈着她,而她踮着脚尖,像亲吻了他的侧颊,嘴里甜甜地说着“喜欢”。 程飞更是接着她的话大声说,他也喜欢她。 画面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身躯好像是被冻住,胸膛里的怒火,却熊熊燃烧。 他垂下的手攥紧,黑眸里阴云密布,重重地盯着宋矜。 不是说,谁也不喜欢吗? 不是说,他们的感情,只会对她产生困扰吗? 那现在是在干什么? 太多的话,盘旋在胸口,喉咙却像是被炭火灼烤着,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只有刻骨的嫉妒,在他的血液中撕扯,让他理智尽失。 烟火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湖畔归为寂静。 陆亦沉的目光,冰凌一样穿透程飞,落在宋矜的身上。 他冷着脸,迈开长腿,走向他们两人。 每一步,都踏得那么重,震得宋矜的心阵阵发紧。 她琢磨不透陆亦沉要做什么,没敢贸然开口。 程飞倒是皱起眉,冷冷道:“你站住。” 陆亦沉看都没看他,脚步同样没停。很快,他就站定在程飞和宋矜面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移开了眼。 明明白白的躲闪。 陆亦沉的心房,好像是被人重重地踹了两脚,疼入了肺腑。 “宋矜,和我走。”他开口,声线比隆冬的大雪,还要森寒。 他越是这样,宋矜就越怕,根本不敢搭腔。 程飞护着她,愠怒地说:“陆亦沉!你想干什么?” “宋矜,”陆亦沉盯着她,瞳孔深如渊薮,“过来。” 被无视的程飞伸手去推他:“你他妈……” 手臂直接被陆亦沉抓住,狠厉一个过肩摔,砰!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靠……”观景台都是地砖,程飞之前的旧伤才好了没多久,这一下,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 血性上来,他撑着地,要爬起来。 可是刚一动,就被陆亦沉一脚踩了下去! 身体和地面碰撞,“咚”的一声闷响,程飞眼冒金星,怀疑自己是不是肋骨都断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件事。上次和陆亦沉打架,他竟然没尽全力! 这人的身手到底有多好!? 宋矜已经被陆亦沉的样子震到了,捂着嘴,惊呼出声:“程飞!” 这声呼唤,非常刺耳。 陆亦沉脚下,用了更重的力气。 “草!”程飞疼得倒吸气,扭着手去拽他的脚踝,可惜这个人就像是山一样,难以撼动。 宋矜看不下去了,焦急地说:“陆亦沉,你放开他!” 陆亦沉瞳孔攫着她,心口强烈起伏,声音却低重无比。 “我最后说一遍,跟我走。” 他朝她,伸出了手。月色下,指节修长,透着寒凉。 宋矜看懂了他眼中的杀意,不是对她,而是对程飞。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摇头,陆亦沉会当场废了他。 心乱成一团,她理不出什么头绪,只想先稳住他。 垂着眼,她低声说:“我和你走。” 程飞都已经疼得讲不出话了,还哑声对宋矜道:“凭什么听他的?让他滚。” 他拼了命地挣扎着,愤恨地说:“草,有能耐放开老子,看老子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背上的力量,忽然松了。 程飞忍着疼爬起来,清楚地看到,陆亦沉抓住了宋矜的手。 她想要抽回,他不仅不准,还将她直接拉到怀中,扣住了她的腰,强硬地带着她往前走。 宋矜小脸苍白,害怕地说:“我,我自己会走……” 陆亦沉无动于衷。 程飞顿时火冒三丈,拦在他们面前:“陆亦沉,你这样有意思吗?就算是你把她带走又怎么样,她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 陆亦沉停下脚步,抬起眼帘,目光如刀子一样,剐在他身上。 “怎么,我说错了吗?她就是不喜欢……” “程飞!”宋矜拽住陆亦沉的袖口,出了声,“你不要再说了。” 没看陆亦沉真的要杀人了啊! 程飞看向她:“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别管了。” 这话说的,宋矜自己都心虚。 她攥紧了手里的布料,手心汗涔涔的。 不敢看陆亦沉,只问道:“还走不走?” 第28章 . 双更合一 放弃你,我做不到…… 话音落下, 周围寂静了两秒。 程飞一脸不认同,警惕地盯着陆亦沉。 陆亦沉的手还扣在她纤细的腰上,隔着衣物, 宋矜仍旧能感觉到他的用力和掌心的灼热。 他同样在看程飞,凤眸里满是寒芒。 气氛剑拔弩张, 好似下一秒又会大打出手。 但最后, 陆亦沉冷冷收回了目光,拥着宋矜, 绕过程飞,向前走去。 程飞有心要劝阻, 宋矜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恳求地摇了摇头。 看出她的为难,程飞咬着牙, 没有向前。 他捏紧拳头,决绝地对陆亦沉的背影道:“有什么不满冲我来,要是伤害了她,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亦沉脊背好似出鞘的寒剑, 脚步未停,亦没回头。 寂静的湖畔, 漂浮着烟火燃尽后的浅淡气味,一旁的玫瑰花, 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 被陆亦沉半胁迫着走出一段距离, 宋矜忍不住道:“你先放开我。” 陆亦沉不听, 也不看她。 他这个样子, 让宋矜心底更没底了,声音发颤:“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陆亦沉抿着唇, 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车钥匙,摁了一下。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车子开锁的声音传来,车灯闪了闪。 宋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带到了车边,打开车门,推她坐进后座。 她不肯,想原路下车,可他挺拔高大的身子,已经挤进了车中。 她便去另一边,结果车门是锁死的! 心里警铃大作,她用手拍打着车门,抗议着:“你让我下去!啊!” 孤狼一样的男生,欺身而来,手臂一伸,将她完全圈在了座椅和车窗的角落中。 她的心重重一跳,呼吸也在发紧,下意识去捶他的胸口。 但是程飞都推不动的人,她又怎么可能撼动?反而把手都捶疼了。 她终于明白,之前都是陆亦沉让着她,只要他想困住她,她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 心更慌了,砰砰乱跳,小脸完全白下来。 被他死死盯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气势。 “宋矜。”他启唇,每个字都像是切割着她的神经,危险无比。 “干什么?你说话就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陆亦沉非但不退,身体还更放肆地压过来,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不能移开目光。 这样一个完完全全被掌控的姿势,让宋矜恐惧地咬着牙,微湿了眼睛。 男人喉结滚了滚,艰难地从薄唇中吐出几个字:“你们在一起了?” 宋矜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程飞。 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误会?程飞只是单方面向她告白啊。 先是被带走,又被困在车里质问,宋矜此刻惊惧且愠怒。 所以就算她没和程飞在一起,她也不想和陆亦沉解释。 挣扎了一下,宋矜冷声说:“在一起怎样,不在一起又怎样?” “怎样。”陆亦沉轻笑一声,目光扎过来,“宋矜,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寒冽的字句敲在耳膜上,宋矜强装镇定:“什么怎么想的?你有话直说。” 陆亦沉凝着她几秒,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但是笑意丝毫都没有蔓延至眼中。 “不是不想谈恋爱么?别人的喜欢,不是会对你造成困扰吗?现在就不困扰了?” 宋矜眉心一跳,差点没藏住眼中的错愕。 原来陆亦沉看出来她一直在远离他?所以发现她和程飞“亲密”,才会这样生气?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冒出个想法来。 不如就误会下去。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发现自己拒绝他,选择程飞,一定会很愤怒。 说不定还会对她失望透顶,狠狠地伤到心。 她还是比较了解陆亦沉的,就算怒极,他应当也不会对女孩子动手。 上次被他发现蒋晏在酒吧里抱她,也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 退一万步说,真的动手又怎样,还能断得更干脆利落! 想清楚后,她努力放缓了呼吸,重新坚定地看向了陆亦沉。 从上车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分毫从她脸上移开。 他清楚她的害怕和气愤,甚至有些期待她和自己闹。 这样最起码代表,她多少是有些在意他的。 可现在,她的神色变了,就像是要和他宣布什么一样。 陆亦沉有预感,那一定是他不想听到的话。他喉咙烧得生疼,捏着她下巴的冰凉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别说了。”他忽然低哑地出声。 宋矜看着他,和他一同开口:“是。” 陆亦沉重重一震,提高声音:“我让你别说了!” 宋矜却豁出去了一样,还在继续:“其他人的喜欢,对我来说都是苦恼,但他不是。目前我们还没在一起,可是如果非要让我在你和他之中选一个,我会选择他…唔!” 他忽然压过来,另一只手强势地托起了她的脸,在她还没来得及抗议的时候,亲了下来! 宋矜:“!!” 唇上重重的辗转,力道刚烈,刺痛陡然侵袭至颅顶。 男生的气息,既冷冽,又灼热,让她像是被冰冻,又像是被炙烤,控制不住地轻颤。 短暂的停滞后,她去推,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镇住; 她偏头要躲,却被他捧着脸,吻得更深。 “唔……”她发不出抗议,心乱成了一团,无助又被动地承受。 嘴唇疼得心颤,泪珠也顺着眼角滑下。 像是蚌壳被强行撬开,内里的软肉,没了保护和依托,只能随着侵略者的力道共舞。 太可怕了,那种束手无策,身体和灵魂,都不再受控的感觉。 恍惚之间,她失了力气,软了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开她。 幽邃的凤眼,深深地看过去。 女孩儿依旧靠在角落里,只是从后背到后脑,都被他用一只胳膊护得严严实实。 她的泪水一颗颗无声滑下,烧在他的心口。 瓷□□致的小脸儿,飘上了红晕,只是车内灯光偏暗,所以看不真切。 最最要命的是唇,殷红,微微肿起来,似雨水打碎的蔷薇花瓣。 美,且勾起人更深的破坏欲。 一束电流,顺着脊柱向下冲去,不受控制的反应,让身体绷紧。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明明她安静下来,不再用绝情的眼神看他,不再说那些他无法忍受的话。 他刺痛的心,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满足,反而有一把火,越烧越烈。 来的路上,他做的最坏的打断,是和她谈崩,以后安安分分当她的哥哥。 可当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一块庆祝生日,看到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亲吻他的面颊,听她坚定说起对别人的喜欢,陆亦沉终于知道,他错的是有多离谱。 去他妈|的哥哥。 他当不了她哥哥! 胸中情绪汹涌,神色陡然凌厉。坍塌的目光重聚,化作更深的决绝。 目光触及她几乎被咬破的嘴唇,还有下巴上淡淡的淤青,他心口一窒,默默退开了些许。 再开口,声音温柔很多。 “矜矜。” 宋矜没动,好像是没听到。 “咱们谈一谈。” 她依旧没有反应。 他犹豫两秒,伸出修长手指,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 结果还没碰到她,宋矜就抬手,重重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啪”的一声。 疼不在手上。 她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他深深地凝着她,确定她的眼里有羞耻和愤怒,伤心与挫败,但是没有厌恶。 他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或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不准再碰我!”宋矜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声调极冷。 哪有这样的人?问话的是他,不想听的是他,强吻的还是他! 之前每次做出伤害他的事,她都于心不忍,此刻,她没有愧疚,只有怒火! 光说还不解气,她甚至抬起了手,想打他一巴掌。 他眸光幽幽,脸色不像刚刚一样难看,见她抬手,嘴角还牵了下。 这什么反应?真当她不敢打是吧? “陆亦沉,你太过分了!”她扬了扬手。 “嗯。” 他还承认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宋矜气冲冲地问。 “没,”他摇摇头,凝视着她,“我只是觉得,刚刚的确是我的错。你打吧,我不会躲。” 他不提还好,一提,宋矜的脸就烧起来了,大脑不受控制地浮现画面。 哆嗦一下,眼睛红了。 这个混蛋! 他依旧在望着她,模样平静,眸光清亮。 宋矜真想把这巴掌对着他的俊脸抽下去,可是较劲儿半天,也没下得去手。 最终,她发出懊恼的声音,把手放下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矜矜。”陆亦沉又在叫她,目光多了几分疼惜。 宋矜垂着脑袋,无力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别和其他人在一起。” “凭什么?”宋矜再绷不住,哽咽了,“你是我的谁?” “我……” “回答不上来了吧?”她忍着泪看过去,重重道,“让我告诉你,你谁也不是!你没资格要求我!” 夜晚,车内车外都是寂静的。 她的话,好似平底掀起的惊雷。 陆亦沉深邃的凤眸,犹如雪崩,溃败坍塌,剧烈动荡。 低沉的呼吸,变得极为粗重,眼尾完完全全地红了。 惯常冷静的神情,也不负存在,俊脸阴沉得可怕。 那样浓烈又复杂的目光,同样刺痛了宋矜。 可她还是不肯移开眼,誓要让他明白,她的决心。 她压抑着喘息,等待陆亦沉发火。 或许他会再亲她,或许会摔门离去……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改变坚持。 出乎她所料的是,陆亦沉什么都没做。 他深深地看了她片刻,先偏开了头。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那双狭长眼中,似有浅浅雾气浮现。 他像是成了一尊雕像,无声坐在头顶车灯散发的昏黄幽光里。 时间被无限拉长,许久后,她听他哑声说:“没错,我谁也不是。” 明明他神情没变,可是宋矜听出了话语中的无力和挫败,心像是被木头撞了一下。 那样一个意气风发,优秀骄傲的学神,此刻竟然……流露出了脆弱。 她想哭,不是因为被困在车里,更不是因为被强吻。 而是为他这丝脆弱,感到心疼。 她有什么好,他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 捏紧了手,她克制着心口的闷涩,想为这段关系画上休止符:“陆亦沉,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别再喜欢我了。” “我做不到。”他的声音,比刚刚还要喑哑。 宋矜一怔,转头看向他。 他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抓起了她的手,抵在他的心口。 陆亦沉问她:“宋矜,你来教教我,这里都是你,要怎么才能放弃。把心挖了吗?” 宋矜被震到了。不光是他的话语,还有掌心下,剧烈的跳动。 在那次篮球赛,不,或许更早,她就察觉陆亦沉喜欢她了。 但是这段时间他没有来找她,她就以为,他并没有喜欢得很深。 以为她的抗拒,让他抽身而退了。 可现在,好像完全不是这样。 咚咚咚,这颗心脏,在为了她跳动。 他的黑眸之中,尽是情愫翻涌。 刚刚那丝脆弱,彻底消失不见,变成了执拗、强势、决然。 他启唇,低沉的调子,敲在她心上。 “宋矜,从这一分这一秒开始,我不会再退让了。” “就算你不喜欢我,”他重重地咬着字,“我也绝对不放手。” 宋矜抖了一下,脑海中蹦出两个字:完了。 * 车子急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夜色沉沉,景色看不真切。 只有路两旁围栏上的反光材质,被车灯一照,急速倒退中。 宋矜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假寐,脸色不悦。 至于原因……还不是身边这个开车的男人! 他在宣告了决心之后,不管宋矜怎么想,强势地要带她回家。 宋矜当然不肯答应。 “我的行李还在酒店呢!而且星星还在等我!” 陆亦沉冷冷启唇:“只有桑繁星?” 宋矜不解。除了星星,还能有谁? 她正想回答,陆亦沉已经转过了头:“给她说一声,让她自己回去。” 宋矜哑了好几秒钟。她们一块出来的,哪有分开回去的道理?而且她来温泉是过生日的!今天都没过去呢! 憋了一肚子气,宋矜愤愤地道:“你怎么能这样?” 陆亦沉看都不看她,发动了车子,显然铁了心了。 很快,车子驶出了山庄,直奔高速公路而去。 宋矜又不能在他驾驶的时候抢他的方向盘,真是憋屈极了。 她同样不想和他再讲话,拿出手机,要给桑繁星发消息。 结果,手机没电关机了。 低头往两人座椅中间看了看,没有充电线。 她很不想和陆亦沉讲话,但是更怕桑繁星担心,犹豫了几秒,硬邦邦说:“有充电线吗。” “没有。”他平视前方,“回去再充。” 宋矜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窗外。 “要不要睡一觉。”陆亦沉声音软了两分。 宋矜不理他。气都要气死了,哪有心思睡觉! 结果,不知是车内太安静,还是车子开得太平稳,慢慢地,她眼皮越来越沉…… 陆亦沉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女孩儿呼吸变得平稳后,他侧头,短暂地看了她一眼。 夜晚,车内只有仪表盘亮着光。 娇小的宋矜蜷缩在椅子上,裹着身上的外套。往下,隐隐可以看到她红色浴衣的裙摆,以及莹润白皙的小腿。 陆亦沉眸色深深,有无奈,也有疼惜。 他默不作声地将空调调高了一些。 * 车子停稳后,宋矜悠悠转醒。 这一觉睡得比较沉,她杏眼还是迷蒙的,泛着润泽的光,像单纯无害的小动物。 “醒了?下车吧。” 身侧传来的声音,驱散了她的睡意。 宋矜懊恼地皱了皱眉。怎么还是睡着了啊?现在是到家了? 往外看去,不远处的确是宋家别墅的大门。 车没熄火,周身暖和和的。 宋矜没应声,也没看他,坐直了身体。 刚把车门推开了一个小缝,萧瑟的秋风,就灌了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有一瞬间,她都不想下车了。 但是比起和他一块呆在车上,她宁愿去吹冷风。 咬咬牙,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陆亦沉和她同时下车,顺着车头绕过来,手腕上挂着他的黑色风衣。 等走到她面前,宋矜还没出声,他就已经将衣服披在了她肩头,还仔细扯严实了些。 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衣服是和他一样,干净清冽的雪松味道。 裹着他的衣服,就好像被他的气息环绕,宋矜脑海中不受控制跳出他亲自己的画面,脸有点烧起来的趋势。 不想他看出异样,她板着脸,没什么好气色地去扯这件风衣,说:“我不要。” “披着。还是你又想生病了?”陆亦沉垂眸,语气坚决。 “你也知道我容易生病?那你大晚上给我折腾回来干什么?”因为他还扯着风衣没松手,她挣扎不开,就仰头反唇相讥。 诚然,在温泉山庄时,看到他流露出的脆弱,她心疼了一瞬。 但是现在,那丝心疼,已经因为他的强势不见了。 别说她不想和他在一起,就算他真是自己的男朋友,也不能不由分说带她走! 陆亦沉深深地凝视她,幽瞳好似两道漩涡,窥不见底。 几秒后,他淡淡道:“进去吧。” 宋矜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抿了抿唇。 她不动,陆亦沉抬起胳膊,像是要揽住她肩膀。 宋矜心一跳,警惕地退后一步。 陆亦沉的目光,更晦暗了几分。 “我自己可以走。”怕他非要抱她,宋矜披着他的外套,往里面走。 身后,有均匀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快进门时,他低声说:“宋矜,生日快乐。” 就是这句话,让宋矜忍了一路的火,瞬间爆发了。 别墅里面都是佣人,进门后她就算想发脾气,也得克制。 现在现在,紧闭的大门像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发泄的空间。 她迅速转身,几步走到他面前,发狠地推了他一下。 陆亦沉没躲,只定定地看着她,瞳孔比夜色还深。 宋矜红了眼睛,被咬破的唇轻颤,眼中有忍不住的湿润。 推了一下她还不解气,又推了一下。 结果可能是因为太用力,他没动,她反而差点没向后摔去。 陆亦沉瞳孔一缩,忙抬手,将她给拽进了怀里。 “你放开我!”宋矜崩溃地低喊。 他眼神克制,改为虚虚圈着她:“你情绪不能这么激动……” “要你管!”从昨天晚上就压抑着的她,爆发了。 她仰头盯着他,一脸怒气,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陆亦沉,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他喉结滚了滚,浓稠的情绪,在眼中翻涌。 怎么可能会忘呢?他还精心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就放在车子中。 可是望着她委屈的脸,他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解释不来。 她会这样生气,的确是因为他。 “我今天明明很开心的,”宋矜抽噎着,“星星给我布置了房间,准备了蛋糕,我们还一块泡了温泉!就连程飞那场烟火,我看得也很开心!” 提到程飞,他的脸黑了黑。 宋矜说到激动处,向前一步,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的泪,简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砸。 “但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你说带我走就带我走,你说喜欢就喜欢,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 陆亦沉的眼圈微红,暗含痛楚地看着她,低声说:“对不起。” “你明知道的,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宋矜摇着头,央求一样说,“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是我人生里最后一个生日了!你要是真想祝我生日快乐,那就别喜欢我,好不好?” 陆亦沉心绪翻涌,并没意识到,她说是“最后一个生日”,而不是“最后一个二十岁生日”。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薄唇紧紧地闭着。 “说呀!”宋矜哭着打他。 纤细的手腕,被他抓住,随即腰肢也被扣住。 他深沉的瞳孔紧锁着她,压抑地道:“我说了,我做不到。” 宋矜心乱成一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你这是自私,你混蛋!” “没错,我就是。” 最后一个字,直接隐没在两人相接的唇齿之间。 唇上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宋矜戛然失声。 她闹了许久,实在没力气推开他。而且比起身上的乏力,心才是最累的。 被迫仰起头,接受他的亲吻,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 “砰”,她被压在了大门上,吻得更剧烈。 远处,迷蒙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个银发的男人。 第29章 . 三更合一 小朋友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宋矜有些呼吸困难。 但是和发病的感觉不一样, 这种闷热,是从唇瓣与舌尖而起,随血液奔涌, 途经颤动的心脏,最后汇聚在战栗的神经之中。 灵魂好似被抽干, 身体完完全全软了下来, 不仅没有丝毫抵抗的力气,连头脑都一片空白。 所以当陆亦沉放开她, 用手背慢慢抿着润泽的薄唇,向后看去时, 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雾蒙蒙的眼。 银发黑瞳,昕长高大的蒋晏,就站在两步之外。 他的脸色比刚受伤的时候还要惨白, 嘴角不悦地紧抿着,气息骇人,似要吞了她。 如果是平时, 宋矜一定很羞耻, 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 她太累了。 心口沉闷,精神干涸, 连抬手都嫌费力。 她什么都不想再考虑了, 什么重生, 什么目标, 什么男人……通通被她摒弃开来。 哪怕两个男人接下来可能打起来,她也不管了。 垂着头,她用陆亦沉挺拔的身躯, 将自己挡住了些,拒绝和蒋晏的交流。 陆亦沉瞥她一眼,平静开口:“蒋先生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 他的俊脸上,半点都没有被撞破亲吻的尴尬,目光不避不闪。 倒是蒋晏满目阴霾,冷冷扯着嘴角。 “听说今天是宋小姐的生日,特地来恭喜下。” 藏在陆亦沉身后的宋矜捕捉到自己的名字,睫毛颤了颤。 “蒋先生有心了。”陆亦沉淡淡道。 目光和他在空中交汇,却有无声的火花在迸溅。 蒋晏依旧在笑,周身气压更加可怖,温度陡降。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了过来,偏头对宋矜道:“小朋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宋矜与他对视一眼,就垂下了头,疲惫地说:“谢谢。” “不客气。” 蒋晏示意陆亦沉将礼物拿过去。后者淡漠地接过礼盒,轻轻放在了宋矜披着的风衣口袋中。 “外面冷,你先进去吧。”他对她道。 正好,这两个人宋矜都不想见,也抗拒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 她点点头,转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一路步子沉重地回到卧室,她没开灯,就这样裹着衣服,躺在了床上。 大脑像是设定好的机器一样,一遍遍放着今天经历的画面,越想,她就越觉得心累。 哭过、闹过,无济于事。 甚至大门外,两个男人可能正在大打出手。 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还要怎么做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矜矜,你睡了么。”低沉磁性,是陆亦沉的声音。 宋矜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答话。 过一会儿,门外的声音完全消失了。 她才爬起来,把手机充上电。 刚开机,屏幕上就跳出了很多很多条新消息。 程飞发的最多,主要是询问她去哪儿了,陆亦沉有没有对她怎么样。 她回道:【没怎么样,已经回家了。】 程飞显然也没睡,秒回了她的消息,不过因为桑繁星的电话打进来,她就没看。 “喂。”接起电话,她情绪不高地说。 “总算是能打通了。”桑繁星心有余悸,“你现在怎么样?” 宋矜很想和她说,挺好的呀,躺在家里大床上,舒服得很。 可是一开口,就哽咽了。 “星星……他还是和我告白了。” “唉,我就猜到是这样。当时他听说你和程飞去约会,脸黑得吓死人,还好他没对我怎么样,只是程飞那几个朋友遭殃了。” “他们怎么了?” “具体不太清楚,好像是送医了。你呢?除了表白呢,他没做其他什么吧?” “……”宋矜不吭声。 “亲你了?” “……” “卧槽不会做了吧?” 宋矜忙否认:“没!只,只是亲了……” “那还好。” “还好?”宋矜气冲冲道,“他亲了我两次!”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太过分了!” 宋矜扁扁嘴,哼了一声。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他?” 宋矜听了这话,第一个想到是她生日前夕给陆亦沉发消息,等了许久他都没回复。 沉默片刻,她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星星,我现在好乱,头很痛。” “你今天吹了风,又经历这么多事,能不乱么。先去休息,咱们明天再说。” “嗯……” “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知道啦。” 宋矜挂了电话,脱了外套,简单地洗漱一番,重新躺回了床上。 可能是因为太累,她很快就睡着了,就是睡得不踏实,一个接一个地做梦。 醒来时,她累得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是睡了个假觉。 今天不用上课,她趴在床上,给桑繁星发消息,她没回,大概是还没起。 宋矜便随意戳进其他软件,想转移注意力。 看到微博上那几百条艾特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最近没更博呀。 翻了翻新消息列表,她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昨天,黑与白竟然为她发了一张生日贺图! 只一眼,宋矜就被贺图明亮的颜色给冲击到了。 黑与白的画风一直都是暗黑诡谲的,氛围感十足。他什么时候发过以橙红为主色调的图啊!而且还是有点偏写实的人像! 画面里,一个黑色长发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粉色兔子装,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 背景由软绒绒的猫猫狗狗,和散落一地、亮闪闪的礼物构成,很温暖。 女孩儿不光长得和她有点像,神韵也抓得非常到位,给宋矜看呆,也惊喜坏了。 这可是他专门为自己!一个人!画的! 他发图的配字只有短短一句话:【生日快乐。@不吃药药】 宋矜从昨天开始低落的心情,因为这幅画,一下明媚了许多。 正要转发感谢,她看到了一条圈她最多的言论。 那人可能是黑与白的粉丝,是转发他的原微博。 喵喵七分裤:【前段时间两人没什么互动,我就察觉不对劲儿了。现在贺图发了一天,她竟然连点表示都没有,也太狼心狗肺了吧?拿了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奖,就拽到天上去了?凭你的水平,想要什么样的圈友没有,干嘛给这种女人当舔狗啊?我着实不李姐//@黑与白:生日快乐。@不吃药药】 这条转发下的评论都是一水儿【我也不李姐】 宋矜心想,我也怪不理解的。我俩明明是好朋友的关系,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舔狗了? 再说,她昨天兵荒马乱,也不是故意不回复的。 但是粉丝们的不满,并不是宋矜被艾特了这么多条的原因。 而是,黑与白评论了喵喵七分裤! 他只关注了宋矜一个,以前也只评论过她的微博。 昨天凌晨,他却在这人的转发下面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不用你教我怎么做。】 到今天早上,这条评论的点赞已经破万了,回复更是大几百条。 【来跟我念:舔狗到最后一无所有】 【能让这么大一个神毫无保留地护着她,不吃药药牛逼哇】 【想让不吃药药开个班,教我怎么钓男人】 【搞半天还是我们粉丝的错了,OK,你去和她双宿双飞吧】 【画画好看又怎么样,现实里估计什么都不是吧,不然能这样上赶着?】 宋矜真是越看越火大。这些人误会她也就算了,怎么连黑与白老师也怪上了? 她一脸愠色,转发了他的那条贺图微博,认认真真道:【谢谢老师为我画的贺图!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没上微博,所以回复晚了,实在抱歉。关于网上的一些争议,我想说黑与白老师是一位对朋友很好的人,我们的关系也是对等的,希望能少一些揣测,谢谢。】 可惜,黑与白那条评论杀伤力太大,宋矜解释了也没什么用,还把战火引了过来。 诋毁她的那些,她都没理,但是说黑与白不好的,她一口气回复好多条。 就冲他前天才知道自己要过生日,昨天就赶了这么精致的贺图出来,这个朋友,她也要维护到底! 和人争辩正酣,敲门声响起。 宋矜以为是孙妈来叫她起床,应了一声:“我躺一会儿再起!”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清越的男声:“先起床吃个饭再躺。” 宋矜打字的手,骤然停下。 怎么是陆亦沉来叫她?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呢! “矜矜,听到了吗?”陆亦沉声线清冷,但是语调颇为温和,像哄她一样,说,“不吃早饭会低血糖。” 宋矜本来就因为网上这些人烦心,现在更是蹭蹭冒火。 这个人怎么能在做了昨天那种事以后,还淡定叫自己去吃早饭的?他都不会愧疚吗? “我不吃!你少管我!”宋矜不善地说。 “我给你端上来。” 她咬咬牙,下床,连拖鞋都没穿,跑过去,“哗”地拉开了门。 穿着白衣长裤,气度矜贵的男生并没有走,闻声看来。 目光触及她光着的脚,他皱眉,说:“去把鞋子穿上。” 宋矜偏要和他对着干:“我说了,不用你管!怎么,就因为你昨天和我表白,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要听你的吗?那你是想错了!” 说完,她伸手要去关门,可是还没等碰到,手腕就被抓住了。 紧接着,男生弯下腰,一手揽过她的背,一手绕过她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宋矜:! 身体的腾空,让宋矜澄明的杏眼,微微睁大。 “你放我下来!”她踢了踢腿,捶向他的胸口。 男生看都没看她,淡定地抱着她往床边走。 看到床,宋矜一下联想到昨天在车里的事,心都提了起来。 “陆亦沉!” 这次,男生“嗯”了一下,垂眸看来。(丽) 那双狭长凤眸,像是长夜燃起了两盏灯火,跳动着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我要下去!”她眼睛都急红了,仿佛被猛兽圈在领地的猎物。 陆亦沉眼眸暗了两分,走到床边,将她放在了床上。 宋矜正要爬起来,男生欺身压下,两只有力的胳膊,就撑在她身体两侧。 高大的身体似精壮的猎豹,影子完全将她覆盖,气息危险。 宋矜一惊,呼吸发紧,瞳孔晃了晃。 “吃早饭么。”男生好似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姿势有多么不对,淡淡地问。 身下的女孩儿,眸子水润,眼尾、侧颊微红。因为生气,樱唇颤了颤,才发出声音。 “你离我远点!” 陆亦沉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垂头,几乎要碰到她唇上。 她伸手推他,声音有点抖:“你干什么……” “不吃饭,我就亲你。” 属于男性的清冽味道,不容拒绝地挤占着她周围的空气。 心砰砰乱跳,空间升了温。 宋矜大脑嗡的一声,好似过了电。 本就对他的不满,又上升一层。 她跟个惹急的兔子似的,喘了一下,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他的侧脸上! 啪!结结实实,声音清脆。 打完,她还倔强地瞪着他,大有和他杠到底的架势。 深呼吸一口气,她打着哭腔说:“你就会这招是吧?” 陆亦沉坐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凝着她,面色平静,瞳光并无欲意。 “嗯。”他顿了顿,说,“就这招。” 宋矜快崩溃了,又使劲儿捶了他两下。 “真是混蛋……我吃饭还不行么!你让开!” 陆亦沉果真退了开来,不过他没出去,而是拿过了床头的粉色袜子。 宋矜刚松一口气,见状警惕地问:“干嘛。” 陆亦沉不答,手伸向了她的脚。 刚刚那一番动作,女孩儿的睡裤往上滑,两截光洁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 纤细的脚踝之下,是一双有点肉感的小脚,每一个脚指甲都修得干干净净,脚趾很是圆润。 陆亦沉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不过他没碰到宋矜的脚,因为她迅速把脚埋在被子里了,还恶狠狠抢过了他手里的袜子。 之后,她抄起身后的枕头,就朝陆亦沉砸了过去。 “滚,不准你再进我房间一步。” 陆亦沉脸上带着一片红痕,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宋矜坐在了饭厅里,孙妈给她端来了丰盛的中式早点。 陆亦沉也在位置上坐着,但是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察觉到她的目光,孙妈道:“小陆已经吃过了。” 宋矜懊恼地嘟囔:“我又没问。” 孙妈有点不解地“哦”了一声,问陆亦沉:“你这脸是怎么了呀?” 宋矜的头皮,倏地一麻,清楚地察觉他瞥了自己一眼。 “可能是被什么咬了。” “虫子吗?都这个季节了,竟然还有虫子。咬得好厉害,要不我给你拿点药膏吧?” 陆亦沉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不用,是我咎由自取。” “啊?” “孙妈。”宋矜听不下去了,红着耳根打岔,“你帮我拿点辣椒酱来嘛,太清淡了,我吃不下去。” 孙妈马上答应:“好,小姐稍等。” 她走后,陆亦沉肆无忌惮地看过来。 宋矜直接瞪了回去,一眼落在他的左脸上。 他本就白,红的那一片和右边对比很强烈,怪滑稽的,她差点没笑出来。 活该,谁让他威胁自己。 目光向下,又落在他的薄唇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蹦出这张唇亲吻自己的画面,脸颊有烧红的趋势。 他开了口:“热么。” 明明是简单的上唇碰下唇,宋矜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却更多了。 她真是讨厌自己这胡思乱想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碍于孙妈在,她没赶陆亦沉走(可能赶了他也不会走),索性把他当空气,默默吃东西。 吃饱后,她放下筷子,一张干净的纸巾递了过来。 男生的手,骨节匀称,冷白修长。 也就是这只手,早上捏着她下巴…… 不行,不能想。 她无视他,自己抽了张纸巾擦嘴。 “今天有什么安排?”陆亦沉温声问。 纸巾还掩在嘴上,宋矜斜看他,不悦地道:“干什么?” “桑繁星应该回来了,你如果想见她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 宋矜莫名听出了几分讨好的味道。是见她昨天哭得太凶了,所以今天想哄哄她? 可是她想要的,又不是司机! “用不着。”她放下纸巾,冷冷道,“我今天要去公司。” 陆亦沉微微挑眉:“找宋叔叔?” “对。”宋矜站了起来,睥睨着他,“有人既然学不会寄人篱下的本分,就让主人好好教教。” 这是她吃早饭的时候,想出的对策。 就算陆亦沉向她坦明了心迹,她依旧不会和他在一起。 不说原书中他黑化后的结局,就说这两天他的所作所为,都让她不能接受。 既然她的那些手段,制不住陆亦沉,那就请能制得住他的人来。 宋明廷以前可说过,如果陆亦沉真的欺负了自己,他会护着自己的! 反正以他的实力,再给陆亦沉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不会很难。 此刻,宋矜盯着他,颇有点“翻身做主”的得意,等着看他惊慌失措。 结果……陆亦沉望着她,浅笑道:“好,那我送你去公司。” 宋矜:“……” 她对这个男人的厚脸皮真是无语了。 “行,但是公司不让闲杂人等进,你只能在楼下等着。” 陆亦沉丝毫没被羞辱到,颔首,“可以。” *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宋氏楼下。 昨天她就是坐这辆车回来的,不过忙着应付陆亦沉,没好好打量。 今天她从车标和内饰判断了下,这辆车应该得小百万了。 陆亦沉一个学生,应该没这么多钱,那是借来的?她没问。 两人座椅中间,多了一根她手机型号的崭新充电线,她也当没看到。 一句话没和陆亦沉说,她直接下车,往里面走去。 虽然她一年也就来个两三回,漂亮的前台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热情地将她送上了顶楼的董事办。 宋明廷的首席秘书亲自来迎接,恭敬地问好:“大小姐。” “嗯,我爸爸在忙吗?”公司开了中央空调,温度偏高,她索性脱了外套。 秘书顺手将她外套接过来,答道:“有个会议还没结束,您先去宋总办公室等一会儿。” “行。” 宋明廷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沉稳庄重。房间内,淡淡的檀香漂浮,闻得人心渐渐静下来。 独自等待时,宋矜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 桑繁星回复她了,说她在返芜的路上,问她今天要不要见面,宋矜拒绝了,说明天学校见。 微信上,黑与白也给她发来了消息。 【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宋矜心房一暖。网上那么多误解和风雨,他竟然都没提。 【应该快解决啦。】 黑与白:【那就好。昨天没回家,所以没给你拍小白。】 宋矜:【没关系的呀,不用天天给我拍的。没回家是因为工作很忙吗?】 黑与白:【有点。】 宋矜更感动了:【你那么忙,还给我画贺图,呜呜呜谢谢,我太喜欢了】 黑与白:【喜欢什么。】 宋矜:【喜欢你画的图啊。】 黑与白:【还以为你说喜欢我。】 宋矜一怔,觉得他这话有点微妙。 不怪她多想,主要她身边的男人,心思都藏得深,她吃了太多亏。 但是她和黑与白前些日子才加上好友,平常聊天也不算多……应该就是她的错觉吧。 宋矜:【哈哈哈,我也喜欢你!不光喜欢,我还崇拜呢!老师是我永远滴偶像!】 她又有些愧疚地说:【因为我没及时回复,还害老师被误会了,真是抱歉……】 黑与白:【我不在意他们怎么想。】 宋矜一怔。不在意他们,那……在意谁? 黑与白:【如果真过意不去,就也为我画一副图吧。】 宋矜马上答应下来:【好!】 手机那边,阴郁清瘦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抚过了她的微信头像。 艺术品一样的森白手指做起这样的动作,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此刻却透着病态的执拗。 “叩叩”,敲门声响起。 有人在门外客气地说:“周医生,下场手术要开始了。” * 宋明廷结束会议,匆匆踏进办公室,第一句话便问:“怎么来公司了?” 宋矜把手机揣回口袋,扁着嘴走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仰头,委屈巴巴告状:“爸爸,我被人欺负了。” 为了劝动宋明廷出马,宋矜有点狗腿地扶着他去沙发上坐下,还把自己那杯没碰过的温水,推到了他面前。 在宋明廷微笑看来时,宋矜气呼呼地说:“你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捧在手上的宝贝女儿被欺负吧!” 他笑意渐浓:“当然不会。不过你总要告诉我,是被谁欺负了?” 宋矜脆生生说:“陆亦沉!” “哦?”他脸上却丝毫不见意外的神色。 宋矜感觉不对劲儿,但是开了头,只能顺着自己的话讲下去。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他竟然说他喜欢我!” “嗯。”宋明廷轻颔首。 宋矜一脸诧异。就一个“嗯”?不应该反应更强烈一些吗?他才来芜城几天啊,就惦记他闺女了! 望着宋矜,宋明廷淡淡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宋矜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你上次发病时确认的。” 宋矜呆了。当时她都只是怀疑! “既然看出来了,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呀。”她欲哭无泪。 “想着你们年轻人的事,应该自己解决。而且,就算我说了,你能拿小陆怎么样?” 宋矜失语。陆亦沉认定的人,她好像的确改变不了。 郁闷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不对呀,我不是在和爸爸告状吗!他这是什么回应? 她抬头,幽怨地问:“难道你就撒手不管我了?” “怎么会。”宋明廷摇摇头,问她,“你确定要我出手?” “对!我不喜欢他,你让他搬出去住,不要碍我的眼!” “真的不喜欢?” 宋矜顿了下,微微提高声音:“那还有假!” 宋明廷深思几秒,道:“回去以后,我和他谈谈。” “别回去了,他就在公司楼下,你直接把他叫上来,断了他的心思!” 宋明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道:“好。”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昕长挺拔的男生走进来,看了宋矜一眼。 恢复了活力的小姑娘,依偎在宋明廷身边,眸子亮亮地看过来,小模样很是得意。 陆亦沉不禁牵了牵嘴角,走上前去。 “小陆,坐。”宋明廷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陆亦沉没坐,而是冲他鞠了一躬。 “宋叔叔,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待。” 宋明廷看着他,面色平静。 宋矜则是挑挑眉,有点惊讶。 陆亦沉这也太能屈能伸了吧,上来就道歉?那敢情好,不用她多费口舌了。 只听宋明廷淡淡道:“怎么辜负的。” 陆亦沉站直身体,黑曜石一样的凤眼看向宋矜,认真地说:“我向矜矜表明心意,她没接受。还有,我破坏了矜矜的生日,惹她不高兴了。” “看来你很清楚。”宋明廷脸色冷下来,威严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在你这受了委屈,你说该怎么办?” 宋矜有点激动。就要这样,狠狠地敲打他,看他还敢不敢追自己了! “任凭矜矜处置。”陆亦沉道。 “她希望你搬出去。” 陆亦沉点点头:“可以。” 宋矜意外。这么好说话?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个可能,忙追问:“搬去哪儿?” 宋明廷说:“从咱家出来往前走五百米,正好有一栋空房子在出租。” 宋矜:“那搬和没搬有什么区别!别墅里的佣人都认识他,他想回来不就回来了!” 宋明廷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面对陆亦沉,神色认真了许多。 “小陆,你的确让我失望。” 陆亦沉面色一紧。 “和矜矜一块生活了这么多天,她竟然还是这么抗拒你。你追求女孩子,是不是不用心?” 陆亦沉垂着头,有点挫败似的,没吭声。 宋矜听懵了。 “爸爸,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明廷望着她,叹气道:“你们小时候,我和你陆叔叔还戏言,要订个娃娃亲。哪想到,亲没定成,你们两个都快成冤家了。” 宋矜放下了胳膊,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一件件事,串联了起来。 难怪宋明廷会让陆亦沉到家中来住,难怪他总是帮他说话,难怪他会说,对他失望…… 他失望的,恐怕根本就不是他喜欢自己,而是没追成功这件事! 搞了半天,她爸爸根本不是站在她这边的! “矜矜,爸爸认真问你,”宋明廷道,“你真的讨厌小陆?” 宋矜的心像是被捏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 那样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讨厌呢? 她会因为他的强势而生气,郁闷,但是没有厌恶。 只是上辈子的结局过于惨烈,她真的不敢迈出这一步。 会议室很安静,两个男人,皆在注视宋矜。 她颤了颤唇,瞳孔晃动,低下了头。 “讨厌。”她低声说。 “说谎。”宋明廷直接拆穿了她。 宋矜小手捏紧裙摆,有些无地自容。 “明明就不讨厌,为什么一直把他往外推?”宋明廷再问。 陆亦沉忍不住出声:“叔叔,的确是我做的不好,您别说了。” “小陆,你闭嘴。”宋明廷严肃地问,“宋矜,回答我。” 宋矜满腔的委屈,更难受了。 她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恐怕不止宋明廷,连陆亦沉都看穿她演技的拙劣了。 尤其是宋明廷的拆穿,让她浑身发冷。 她抬头,眼圈已然红了。 宋明廷一怔,眼中闪过懊恼。 他总是这样,把握不好和宋矜相处的度,所以哪怕想关心她,也常常将她推得更远。还有他的苦衷…… 陆亦沉三两步冲过来,牵着宋矜的手,有些慌乱地解释。 “矜矜,叔叔他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我搬去哪,我就搬去哪。” 宋矜板着脸,推开他,眼里泪意更深,看得他胸口发窒。 她喃喃:“就算我不讨厌又怎样呢,我也不喜欢,不行吗?” 望着宋明廷,宋矜哽咽着说,“你选择他,我不想选,不行吗!” 宋明廷也有些慌了,站起来,放低了声音:“矜矜,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审视一下,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什么可审视的,你们知不知道我明年……” 话说到一半,宋矜忽然停下来。 两个男人盯着她,眉心皆拧起。 宋明廷问:“明年怎样?” 宋矜张了张口,低声说:“明年……可能就死了。” 陆亦沉瞳孔重重一震,寒声道:“别说这种话!” 宋明廷严肃地接口:“没错,你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别总是胡思乱想。” 宋矜不吭声了。 看吧,这种事就算她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沉默片刻,陆亦沉暗含期待地低声问:“所以,你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 “不是!”宋矜狠心说,“就算身体好,我也不选你。” 陆亦沉呼吸一紧,眼神刺痛。 宋明廷见状,若有所思。 宋矜不想再留在这里,拿起她的包,绕过陆亦沉,要往外走。 男生一顿,快步跟上来,追问:“去哪里?” “回家收拾东西。” 宋明廷皱眉:“做什么?” “既然你不想他搬,那我搬,总行了吧。” 正好胡蔓转系后,她那个寝室空出来一个床位,她搬去宿舍,和桑繁星住门对门。 “我不准,你什么身体你不清楚?如果在寝室发病,能及时送医吗?”宋明廷坚定地说。 宋矜虽然不答话,但是神色摆明了她不会改变想法。 站在她身侧的陆亦沉,凝着她半晌,眼里像是海啸汹涌。 “矜矜,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他开口,嗓子哑了。 宋明廷叹气,对陆亦沉道:“你要不先回去吧,我和她再谈一谈。她总是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 “对,我是小孩子,你们是深思熟虑的大人,做决定从来不用考虑我。”宋矜忍着鼻酸,拿手背重重擦了一下眼睛,眼皮当即就红了。 她目光从两人脸上划过,心口急促起伏,一字一顿:“反正腿长在我身上,我就要搬。” “那我也告诉你,”宋明廷冷了脸,“你想都别想!陆亦沉,你现在就带她回家!往后每天放学,你都亲自去接她,哪也不准她去!” 陆亦沉依旧看着宋矜,没有出声。 宋矜脸色发白,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深呼吸几下,她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秒转身,留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抬腿向外跑去。 “矜矜!”陆亦沉边叫她,边求助地看向宋明廷。 宋明廷摆摆手,低声说:“看着她点,别让她做傻事。还有,查一查她这段时间,为什么改变这么大。” “知道了。” 说完,陆亦沉马上追了出去。 宋矜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急得脸都红了。 她不停地摁着电梯下行键,盯着均匀跳动的数字,直跺脚。 意识到宋明廷竟然把陆亦沉当预备女婿看待,宋矜心里的郁结,丝毫不比生气和难堪要少。 连家人都倒戈了,她不是孤军奋战是什么?还不如不来公司呢。 可是郁结的同时,她还有一点点欣慰。 宋明廷看人的眼光,是有点准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 陆亦沉已经跑到了她身后,要来拉她。 她抗拒他的触碰,不等看清楚电梯里的人,就一头扎了进去。 砰,撞进了一个冷杉香的坚硬怀抱。 紧接着,头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小朋友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第30章 . 双更合一 要不要试试我? 这个声音……宋矜缓缓抬头。 果然是蒋晏。 哪怕自己撞到他的伤处, 他还是半分都没躲。 将一只手绕过来,环住了她的腰身。 他垂眸,桃花眼深深地凝视着她, 薄唇勾着笑,语气却是冷的。 “这是被谁欺负了?” 经她提醒, 宋矜才想起来, 身后的陆亦沉。 她感觉得到,陆亦沉也在看她, 电梯内外,气息都很压抑。 “矜矜, 我带你回家好吗。”陆亦沉低声说。 宋矜没答,而是将头往蒋晏胸口埋了埋,整个人透着无声的抗拒。 蒋晏扣在她腰上的手, 紧了一分。 他像是刚刚才注意到陆亦沉似的,笑得慵懒:“陆同学,又见面了。” “蒋晏, 放开她。”陆亦沉冷冷地道。 “若我不呢。” “我想昨天晚上, 我已经把话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电梯门长时间没闭合,发出了滴滴的报警声。 蒋晏伸出另一只手, 摁下了暂停键。 整个过程,他都没看陆亦沉。 “我也说得很清楚。” 陆亦沉语气冷厉:“你想再进一次医院吗。” 蒋晏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轻声笑了。 他目光扎向陆亦沉, 不屑地道:“昨晚你做不到的事, 往后也不可能做到。” 陆亦沉看了一眼宋矜, 气息更冷。 昨天她最起码还在他身后,今天形势就对调了。 “矜矜。” “你别叫我,”宋矜声音闷闷的, “我说了,我还不想回去。” “那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先过来。” 余光里,陆亦沉冲她伸出了手。 宋矜没有回应,而是抬起头,看向了蒋晏。 男人身躯高大,骨架挺括,肌理蕴含着力量。 他拥着她,垂下头,深邃的目光中,有柔和,也有执着。 宋矜揪住了他的衣襟,小声问:“你来这里是有事吗?” “本来是有的。” “那现在呢。” “现在,”蒋晏失笑,“你觉得看到你这个模样,我还有心思处理别的事吗。” 前是狼,后是虎,宋矜其实不想跟任何一个人走。 但她清楚,不靠蒋晏,她无法甩开陆亦沉。 深呼吸一口气,她希冀地问他:“那你能带我离开么。” 几乎同时,陆亦沉呼吸一窒,蒋晏却笑了。 “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行。” “好。”蒋晏握住了她的手,“我的荣幸。” 陆亦沉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离开,上前要从蒋晏那,把宋矜夺过来。 宋矜猛地转头,冷声说:“别碰我,不然我以后一个字也不会再和你讲。” 陆亦沉紧抿着唇,喉结滚了几滚。 “矜矜,别走。”他几乎是央求地说。 宋矜的心房,像被倒钩的刺爪抓了一下,微微刺痛。 对视一眼,她狠心地转过了头。 蒋晏随即摁下关门键,电梯门渐渐合上,隔绝了陆亦沉的身影。 下行的声音传来,宋矜像是脱了力一样,有点站不稳。 蒋晏扶了她一把,她娇小的身体,几乎完全靠在他身上。 意识到距离过近,她刚要退开,蒋晏道:“别动,我身上有伤。” 宋矜嘴上嘟囔着“有就有,关我什么事”,动作却停了。 蒋晏笑出声:“刚刚还求我,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我才没有求。”宋矜抬头反驳。 目光瞬间被他潋滟的桃花眼抓住,心神也跟着晃了晃。 他还是那般妖异锐气的模样,五官秾丽,无比撩人。 “好,是我非要带你走。” 被他一打趣,宋矜也忍不住笑了下。 冰凉的指尖,触碰她的脸颊,紧接着,软肉被捏了捏。 “唔!”宋矜有点诧异,转而又有点恼,推开他的手,“干什么!” “总算是看到你笑了。” 宋矜一怔,几乎要被他桃花眼中的潋滟,迷离了眼。 总裁专属电梯已经到了楼下,蒋晏丝毫没有避开人的意思,拥着宋矜的腰肢,向外走去。 他本身就极为俊美,举手投足间都是男性魅力,又染了一头银发,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一楼的员工,没一个不往这边看的。 等蒋晏和宋矜离开,她们马上讨论起来。 “那个男人是谁啊?好帅好有气势。” “好像是蒋氏新上任的总裁。” “哇,怪不得大小姐被他拥着。宋氏和蒋氏是要联姻了?” “那刚刚去总裁办的那个白衬衫青年是谁?我本以为他才是大小姐的男朋友。” * 上车后,宋矜听蒋晏给宋明廷打了个电话。 “是的,在我车上,晚饭前我会送她回去,您不用担心。不会,咱们下次再谈。” 挂了电话,蒋晏笑了笑,说:“成了。” 宋矜“嗯”了一声。 他启动车子,开得平稳,虽然不说话,但时不时看宋矜一眼,含笑肆意的目光,让她不大自在。 她索性转头,看向了窗外。 和之前在妄色不同,他现在开了辆款式稳重的黑色迈巴赫,引擎的声音没有那么嚣张。 道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叶子全部黄了,随着秋风轻轻摇曳,不知何时就会飘落。 宋矜的心绪,乱成了一团。 听两人的意思,昨天晚上他们并没打起来,但是也不欢而散。 也就是说,蒋晏的确喜欢她。 那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呢?陆亦沉误会她亲了程飞,都暴怒地重重吻她,蒋晏怎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桑繁星说,蒋晏这种花花公子,可能对她只是一时的兴趣。 宋矜却越来越有种,她说的不对的感觉。 唉,头疼。 “冷不冷?”蒋晏出了声。 “嗯?”看他一眼,宋矜道,“不冷。” “嗯,快到了。”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蒋氏的地下停车场。 作为芜城的龙头企业,园区占地面积很大,光办公楼就有五栋。 蒋晏带她坐专用电梯上了顶楼,没有惊动其他员工。 顶层有一整个秘书团队为蒋晏服务,见到他们,齐齐起身问好。 这些人职业素养颇高,见到她眼神没什么异样。 “都去忙吧。”蒋晏淡淡说完,牵起宋矜的手,往里面走。 宋矜有点不好意思,小小地挣扎着,却听蒋晏道:“别动,这一层很大,当心迷路。” ……见鬼的迷路,想占便宜就直说。 好在他也没牵多久,进办公室就松开了。 看着珠光宝气,土豪装潢的办公室,她愣了下。 蒋晏年纪不大,怎么品味比她爸爸还俗。 想到宋明廷,宋矜微敛了笑意。 “丑得你都笑不出来了?”蒋晏凑过来,躬身问她。 宋矜眨了眨眼,往反方向躲:“嗯?” 他仗着身子长,继续贴近,冷杉气息浓郁。 宋矜脸有点热,抗拒地说:“你离远点说话。” 蒋晏不为所动,垂眸看向她的嘴唇,气息有些暧昧。 宋矜有点慌,要推他,“叩叩”敲门声响起。 “蒋总。”是特助陈牧在门外叫道。 蒋晏“啧”了一下,漂亮的眼中划过不耐。 他站直身体,不善地说了句:“进来。” 宋矜趁此机会,溜了。 陈牧端了个托盘,上面是水果和咖啡。胳膊夹着份文件,走了过来。 他将托盘放下,对宋矜说:“宋小姐,请用。” 宋矜:“谢谢。” 之后,陈牧同蒋晏说:“有几个决策需要您处理。” “嗯。”蒋晏走去皮椅上坐下,想到什么,对他道,“找个设计师,把这个办公室重新装修。” 他瞥了宋矜一眼,笑道:“不然看风格,还以为我是七十岁老大爷。” 陈牧:“好的。” 宋矜手指碰了碰鼻子。忘了他刚刚成为蒋家的家主,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换。 意识到陈牧正在看她,宋矜回神:“我先出去了。” “不用,”蒋晏弹弹手指,对陈牧说,“就这么讲吧。” 陈牧心里满是震惊。这么重要的机密,一点也不防备宋小姐?蒋总对她底线是不是过低了。 宋矜也有点诧异。 结果蒋晏说:“她听不懂。” 宋矜:“……”说这人心里没点气,她都不信。 陈牧憋着笑,开始汇报起工作来。 事实证明,宋矜的确听不懂。 她吃着水果,喝着咖啡,无聊地玩着手机。 早上和黑粉们的争执,被陆亦沉打断,现在她也没心思了。 反正她觉得黑与白很好,用不着其他人指指点点。 切到微信,她给桑繁星说了想去寝室住的想法。 桑繁星马上回:【我也想和你一块住!但是寝室条件和你家里真的没法比,我担心你住几天就受不了了】 宋矜失笑:【哪有那么娇气啊,别人能住,我也能住。】 桑繁星:【那你爸爸和陆亦沉那边呢?】 宋矜:【不管他们。】 桑繁星:【行吧,你自己决定。到时候缺什么东西,我陪你去买。】 聊了好一会儿,宋矜才意识到,办公室里没人说话了。 抬头一看,陈牧已经离开了。 蒋晏托着腮,坐在办公桌后,嘴角含笑,不知看了她多久。 以前她总觉得,这男人笑得太轻佻,眼神太玩世不恭。 此刻,那双琥珀一样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玩味,满是深邃认真。 宋矜不禁脸一红,皱眉问:“看什么?” “看……”蒋晏笑得危险,悠悠道,“陆亦沉亲你的地方。” 宋矜的呼吸顿了下,微微捏紧了手机。 本来都“忘却”的记忆,猛地跳在了她眼前。 秋夜,银杏,晚风……热吻。 唇瓣像是被火苗燎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至舌尖,烧过了喉咙。 她眼中浮现羞涩和懊恼。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 蒋晏凝视着她,翘起的嘴角,慢慢放下。 随即,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昂贵的纯手工皮鞋敲击在地面,发出沉稳的声响,一下下,像是踏在她的心尖。 他生得是那样高大,手随意地插在口袋,缓步而来的姿态,好似一只慵懒的大猫。 慢步之下,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遒劲力量。 宋矜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抱着手机想跑,可是蒋晏悠悠道:“你可以试试,是你先跑到门口,还是我先抓住你。” 他又笑起来,桃花眼弯了弯,“小朋友,我不保证,抓住你以后会做什么哦。” 宋矜抿抿唇,不动了。 她后悔地想,蒋晏把她从宋氏带出来后,她就该和他告别的。 如今她和被大猫叼回窝的猎物有什么不同? 蒋晏慢慢走到了她面前,昕长的身子弯下来,目光便和她平齐。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窝深邃,睫毛长而浓密。大概也是因此,才会显得桃花眼如此妖异魅惑。 被他望着,她的呼吸不由变得轻缓,脸颊隐隐有烧起来的趋势。 对视一秒,蒋晏笑出声来:“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矜回神,也有点窘。她刚刚,竟然被他看得动都动不了。 放下手机,她偏开头,故作镇定地道:“你站直了说话。” 蒋晏非但没听,还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微凉的指尖,带着些粗粝的质感,指骨坚韧。 她微诧,“唔”了一声,又看向他。 男人的俊美无俦的脸,距离她更近了,琥珀一样的瞳孔中,满是她的模样。 “蒋晏,你放开我……”她晃了晃头,想甩掉他的手,可惜他捏得更用力了些。 不是很痛,触感却无法忽略。 嗅到他身上肆意笼来的冷杉香,她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 蒋晏的目光,顺着她精致的眉眼,一路划过秀气的鼻子,最终落在了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就是这里。”他的眼里,晦暗中,燃起焰火,看得宋矜忽冷忽热。 她被他的架势吓到,一脸防备,缩着身体,没出声。 “宋矜。” 这人叫过她小朋友、宋小姐,叫宋矜的时候很少。 现在名字出他口中而出,宋矜的心弦,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拨弄了下。 他低沉的声音,让她不再感到撩人,而是摄人的危险。 她呼吸更轻,小脸发白。 蒋晏目光重新落回她眼里,淡淡问,“和他接吻的感觉,怎么样?” 宋矜瞳孔一晃,微微睁大了眼睛。 沉默两秒,抬手推在了他肩膀,恼羞成怒地说:“神经病。” 蒋晏松开了她的下巴,但是脚步丝毫未动,长臂从她左右向后伸去,咚的一声,摁在了沙发靠背上。 娇小的她,就这么被挤在了沙发和他的胸膛前。 冷杉的气息,强势地挤占着周围的空气。 她一阵害怕,想从他的手臂下面逃走,可是刚一动,男人就用他的身躯,压住了她。 衣衫相碰,隔绝不住他胸口坚实的触感。自头顶落下的目光,越加晦暗难明的。 “蒋晏!”宋矜逃不掉,心房像是有人在空心的地板上乱蹦,声音发颤。 “你再不让开,我要打你了!”她气呼呼说。 “嗯,你打。”蒋晏失笑,偏头在她耳畔讲话,呼吸就像是电流一样,烧过了她敏感的耳廓,她差点没叫出声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宋矜急得眼睛都有点红了,边偏头躲,边用两只手推拒他。 “不是说了么,想知道,你们接吻是什么感觉。” 宋矜耳根的红晕,和脸颊上的汇合了,眸子里水雾潋滟。 “不记得了!别问了!” 蒋晏是自虐狂吗,一个劲儿追问喜欢的女生和情敌接吻是什么感觉。 “这么抗拒,看来是不怎么好?”蒋晏幽幽地盯着她,薄唇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问,“那要不要试试我?” 宋矜呆住,怔怔地看着他。 试,试什么? 他说接吻吗? 开什么玩笑,她试这种东西干什么!难道谁吻技比较好,她就要和谁在一块吗? 过于震惊,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蒋晏撑在沙发上的手向下,揽住了她的腰身,自己随之一个旋转。 很快,两人的位置就对调了。 蒋晏坐在沙发,而宋矜,两条细腿分开,坐在他腿上。 她轻呼,要下去,蒋晏完全不给她机会。 “如果是我更好,你就选我,怎么样?”看她手足无措,蒋晏眼中笑意渐浓。 “不怎么样!”宋矜不可理喻地瞪着他,“你松手!” 大掌下的腰肢,纤细娇软,随着她扭动,馨香渐渐浓郁。 胸口好像烧起了一把火,火舌顺着脊柱,猝不及防点燃了某些地方。 宋矜挣扎着挣扎着,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脸一下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 “感觉到了?”男人戏谑的声音响起。 她尴尬地看过去,这人除了眸光比之前更暗了些,脸上竟然没有其他的变化! 他,他都不知羞的吗! 男人的腿部和躯干没动,但是手往下摁了摁,她一下子感知地更清楚。 “蒋晏!”她叫出声来,要不是被他摁着的,早蹦着逃开了。 “知道了就别乱动,”蒋晏声音更哑,“我可是认认真真在竞争上岗。” 宋矜又羞恼,又无奈。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调戏她! “我不提供工作机会。”她红着脸,尽量用膝盖把身体往高处抬,减少和他的触碰。 “那陆亦沉为什么可以面试?” “他……你能不能别提他了!”宋矜差点都被绕进去了。 这个姿势特别累,她腿都有点酸了,小手抓着他的黑色西装,再次强调:“让我下去!” 蒋晏定定地看着她,体温一点点变高,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他扣紧了她腰身,把她往自己怀里带,脖颈扬起,嘴唇坏笑着靠近她。 宋矜跳了脚:“蒋晏!不准亲!” 蒋晏的唇,在距离她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下来。 “他都可以。”语气有点委屈似的。 “他是混蛋你难道也是!你要是敢亲,我以后也不见你了!” 宋矜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不知道蒋晏能忍耐到什么程度,只能试着威胁他。 她的话,显然没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因为害怕,她脸上红晕未消,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胆怯和央求。 僵持了几秒,蒋晏将唇退开。 他垂眸看向她,揶揄地说:“我还没做什么呢,怎么就要哭了?” 宋矜气坏了。不由分说抱了她这么久,还差点亲她,这叫没做什么? 她不搭腔,重重推了他一下,满意地听到了他的闷哼。 缓了几秒,他才低笑着说:“你下手够狠的。” “知道就好。”宋矜一副“你再不松开我,我就还推你”的架势。 蒋晏笑盈盈地看着她,根本没服软的意思。 就在宋矜以为她还要使出什么招数时,他忽然松开了扣在她腰上的大手。 宋矜为了不和他接触,一直挺着腰身,力气基本都用的差不多了。 他忽然一松手,她没了支点,稳不住身体……结结实实砸下去。 宋矜愣了两秒,血液就跟火山喷发了一样,轰地炸开,头晕目眩。 再看蒋晏,抬起两只手,表情无辜,好像是在说:我已经放开了,是你坐下去的。 宋矜活了两辈子,还没这样和男人接触过。 就算陆亦沉亲她,也是用胸膛抵着她,哪像他…… 这个蒋晏……真是太流氓了! 宋矜不光羞,她还气死了。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趴下去,跑得远远的,站定。 她伸出手,鼻子通红,愤愤地指着他:“你怎么这么过分!” 蒋晏笑眼弯弯:“小朋友,冤枉人是不对的。我明明听你的,把你松开了。” 他还倒打一耙?宋矜被噎得呼吸一窒。 “……你以后不准抱我!不对,不准碰我!” 蒋晏点点头,好脾气地说:“我考虑一下。” 这不就是拒绝吗?宋矜气得跺脚。 “送我回去。”明明已经跑下来了,臀后好像还残存着触感。她绷着快滴血的脸,快哭了。 “可以。中午了,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我回去吃。” “那你陪陪我,好么?”蒋晏翘起长腿,挡住了某些位置,“就当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报答。” 思索一秒,他认真地承诺:“好好吃饭,不碰你。” 宋矜:“……”吃饭不好好吃,你还想做什么啊! 一顿中饭,宋矜吃得非常警惕,人均五千的餐厅吃完,她愣是没记住什么味道。 吃完饭,由司机开车送她回家,宋矜为了躲蒋晏,特地去了副驾驶坐。 西装革履,高大挺拔的男人,靠在后排,始终凝视她。 宋矜被看得不自在,直接放下了前后座的挡板。 蒋晏见状,笑出声来。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进了别墅区。 离宋家有一段距离时,宋矜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陆亦沉。 黑色风衣,清冷修长,不知等了多久。 她本来平静的心湖,好似丢了一把小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车子的声音,也让陆亦沉看了过来。 明明隔着一层防窥玻璃,宋矜还是觉得,那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开去我那。”挡板不知何时放下了,蒋晏的声音传来。 宋矜眼睁睁看着车子经过宋家大门,转头不满地问:“你要干什么?” 第31章 . 三更合一 求老渣男的心理阴影面积…… 他的别墅就在宋家旁边, 感应的大门打开,车子驶进去,停在了正门口。 蒋晏抬抬手, 司机便一声不吭地下了车,走很远站着。 “那小子明显是在等你。怎么, 你想见他?” 宋矜承认, 蒋晏说的是对的。 可是她不想见陆亦沉,同样也不想和蒋晏待在一块。 上次他发高烧, 直接强吻了她。 今天在他办公室,他也差点…… 屁股好像被烧了下,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对她来说,他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再做过分的事, 她别想跑掉。 “我家房子那么大,可以让他见不到我。” “可是你总要从他面前走进去的。”蒋晏撑着头,笑得邪气, “你就不怕他又亲你?” 宋矜不吭声了。 “在我这里呆着也是一样的, ”他抬起三根手指,保证道, “我不碰你。” 宋矜跟着蒋晏下了车,大门阻隔了她的视线, 她不知道陆亦沉回去了没有, 努力不去想他。 好在蒋晏说到做到, 领她进书房后, 就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走之前,他把备用的电脑打开,对宋矜道:“你随便用。” 门板合上, 宋矜走到窗边,往她家的方向看。 从这个角度,竟然正好可以看到她卧室的窗户。 好在隔得远,干净的玻璃后,悬着白纱窗帘,也看不到房间里的摆设。 从大门通往正门的路,被树木挡了个严严实实,她便放弃寻找陆亦沉的身影了。 百无聊赖,她点开微博,见粉丝问:【药药很久都没开直播啦,今天开播咩?】 宋矜回复:【手边没有画画设备。】 粉丝:【不用非要画画呀,开着直播聊聊天也好。呜呜,好久没听你说话了。】 犹豫片刻,宋矜走到了电脑前。 这台电脑看起来刚买没多久,屏幕都是崭新的,画质也非常不错。 让她意外的是,干干净净的桌面上除了几个常用软件,竟然还有几个游戏客户端,其中一个就是她高中时玩的那个叫“名剑侠缘”的游戏。 这都是蒋晏自己下载的?他还玩网游? 总感觉这人去赛车、赛马、泡吧更真实些。 宋矜坐下来,从商店里下载了一个直播客户端,然后登陆账号,调整参数,开了直播。 非工作日的下午,人流量不少。 接到开播提醒的粉丝一进来便发弹幕:【药药,给你补一句生日快乐啊!】 随后的人,也跟着刷起【生日快乐】来,还有人送她小礼物。 宋矜感动地说:“谢谢大家,不用破费啦。” 【药药别在意那些黑子怎么说】 【对,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和黑与白老师要好好的】 宋矜柔声说:“我知道的,不理了。” 【药药今天直播画画吗?】 宋矜:“不画画,咱们就聊聊天吧?” 【好哇好哇,你声音这么好听,我想听你唱歌~】 宋矜:“哈哈,我唱歌跑调的,还是算了。或者我找个游戏玩一下也行。” 她缩小屏幕,大家便看到了桌面上的几款游戏。 【药药竟然还玩名剑侠缘?什么门派啊?】 宋矜没解释这并非是她的电脑,答道:“我A了好几年了,以前玩的是奶妈。” “咔哒”,开门声响起。 宋矜转头,看清楚进门的人,一怔。 蒋晏换下了他的高定西装,穿了舒适的青色休闲服,脚踩一双灰色棉拖鞋,整个人竟然充满了居家气息。 就……挺格格不入的。 他手里端着一份洗好的水果,五颜六色盛在玻璃碗里。 宋矜在他开口之前,同观众们说:“稍等一下,我处理点事情。”然后迅速关了麦。 蒋晏走过来,将水果放下,问她:“在和谁说话?” “开直播。” 他笑笑:“是么。”把水果往她那边推了推,“直播什么的。” “唔,今天想玩一会儿游戏。你电脑上这些可以玩吗?” “可以,用我的账号?” 说着,他靠在桌沿上,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屏幕上的“名剑侠缘”。 宋矜意外地问:“你还真的在玩啊?” “当然。不过我很长时间没登陆了,装备肯定跟不上了。”蒋晏凝视着她,笑得意味深长,“要玩吗?” 宋矜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眼中有躲闪。 “不用了,”她兴致不高地垂下眼睫,淡淡说,“装备跟不上,除了花里胡哨,什么都玩不了。” 蒋晏深深地看她一眼,道:“行,那你玩点别的吧。” “你呢?” “本来要处理工作。” “?” 蒋晏勾唇笑,好好先生地说:“你要是想我陪你,我可以……” 宋矜直接打断他:“不用,你还是去工作吧。” 蒋晏失笑:“好。哦对了,你不用关声音,不会吵我。” 待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宋矜才点开声音,说道:“我回来啦。咱们打两盘游戏吧。” 鼠标划过“名剑侠缘”,她眸子暗了暗,点开了LOL。 客户端果然挂着蒋晏自己的账号,宋矜没仔细看,换成了她的。 “这游戏我不常玩,咱们就打打匹配,娱乐一下。” 登陆进度条走完,宋矜的主页出现在大家面前。 段位不高,只有钻石四,但是全英雄,全皮肤。包括各种绝版的,需要花大价钱抽的,她都有。 弹幕一下子爆发了: 【我去!药药这个号也太漂亮了啊!】 【好家伙,这就是富婆的世界吗!】 【段位也不低了,好厉害呀。】 午后,暖熏熏的阳光洒进来。明亮的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 书房中,除了清脆的键盘,就是宋矜清甜的说话声。 蒋晏看过去,女孩儿戴着一副大大的耳机,黑发披在肩头,瓷白的小脸儿还不如巴掌大,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也不知观众说了什么,她笑起来,眉眼暖暖的:“这不是我打的啦,因为我账号皮肤比较全,同学有的时候会借号去玩。我自己的水平,充其量就是个白银吧。” 还挺有自知之明。蒋晏勾唇笑了下,看起文件来。 这边,宋矜点下了“开始匹配”,一道炫彩弹幕飘过:【黑与白进入直播间。】 诶?宋矜意外地问:“你今天没上班吗?” 黑与白发弹幕:【嗯,下午休息。】 宋矜的粉丝们纷纷表示了对黑与白的欢迎。 黑与白:【这是在做什么?】 游戏弹出了匹配成功的页面,宋矜回道:“玩游戏,这个你玩过吗?” 黑与白:【没有。】 宋矜:“哈哈,那太好了了,我玩儿得不好你也看不出来。” 语气里自然流露出的亲昵,让蒋晏皱眉看过来。 其他观众都在说:【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对话甜滋滋的】 【药药和黑老师感情真好,那些歪曲你们关系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 【药药可以带黑老师一块玩啊!】 宋矜被调侃得都不好意思了,但还是乖乖问:“黑老师要玩吗?” 黑与白:【你先玩吧。】 宋矜:“嗯嗯。” 蒋晏戴上耳机,点进直播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弹幕在那刷【如果这都不是爱】 他冷笑。从宋矜那几句再普通不过的话里,还能听出爱来了?这些人还真是会脑补。 将电脑分了屏,一边听宋矜直播,一边快速处理起工作来。 宋矜已经选好了法师英雄,往中路走去了。 玩了两局,宋矜用战绩向大家证明了,她是真的很菜…… 清线慢,容易漏兵,支援不及时,打起来手忙脚乱…… 起初她顾及蒋晏在,不敢发出太多声音,后面被抓得一直死,她的惊呼就多了起来。 “他们进塔打我。” “哎呀我不小心摁到闪现了。” “完蛋,没打中。” “哎等等我啊,我还没上!不是,你们怎么跑了……” 宋矜望着自己黑掉的屏幕,丧丧地嘟囔:“队友肯定要骂人了。” 她直播间里原本的观众都很小天使,安慰她:【一段时间不玩肯定手生嘛,没关系的】 【哈哈哈点击就看药药花式被杀】 【其实你还是挺有意识的,但你手残,噗】 宋矜真是又感动又脸红。 不过随着直播时间变长,直播间里来的杠精,说话就比较难听了。 【这不是个画手吗?来蹭游戏热度,还打这么烂】 【段位竟然是钻石?找了代打吧?】 【队友是倒了什么血霉,才碰上你这种脑淤血患者】 宋矜直皱眉。她也说了她打的不好,所以选的都是娱乐模式。 但是的的确确坑了人,她一条也没反驳。 刚好账号停在游戏大厅,耳机里面的BGM声音不大。 她清楚地听到,蒋晏不悦地“啧”了一声。 宋矜抬头,蒋晏同样在看她。 她关了麦,小声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蒋晏淡淡道,“我也有点想玩了,你带我一个?” “啊……”宋矜犹豫了。 蒋晏失笑:“只是打游戏,又不对你什么,这都不行?” 宋矜:“又没说不行……” “那我现在登陆账号,你拉我。” 蒋晏点开了客户端。 几秒钟后,宋矜说:“我有另外一个朋友也来。” 男人的第六感,让蒋晏一下想到了她直播间打赏榜第一的“黑与白”。 “可以。” 他眼里闪过冷意,倒是要看看,这人什么来头。 加上蒋晏好友,把他拉进队伍后,宋矜开了直播间的麦。 “稍等一下,还有个朋友,他新手任务快过完了。”她同观众解释。 弹幕马上飘过:【新手任务?姐妹们,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也……】 【让我来直说:是不是黑与白老师!】 宋矜笑道:“嗯,是他。” 蒋晏坐在另一台电脑前,看着她娇美的笑颜,不爽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赛季没打,我出去调整一下铭文。” 磁性撩人的低音炮,瞬间通过宋矜的麦克,传遍了直播间。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音量有点低,还是被观众们精准捕捉到了。 【卧槽!这个人声音好好听!】 【刚刚我就想问了,这个大师段位的是谁?】 【他没开麦……那是在药药身边?】 【天啊,不会是药药的男朋友吧!】 【可恶,我被狠狠撩到了】 宋矜想让蒋晏别开口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同大家解释:“不是的,他是我……是我邻居。” 【嗯嗯,我自己家有电脑,但是我就是要到邻居这里来玩儿】 【什么邻居呀?不会是被子挨着被子那种吧?】 宋矜脸皮薄,被调侃得脸发热:“你们别瞎说,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 话音落下,游戏里跳出一个消息框。 黑与白AYT:【我好了,拉我吧。】 弹幕瞬间跟井喷一样:【喔喔喔!!真正的官配来了!】 【敢把黑与白老师拉来,看来药药和宋你盛宴(蒋晏ID)不是一对儿啊!】 【所以这个房间里,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灯泡?】 宋矜扫了眼弹幕助手,更囧了。 为什么你们都脑补到我和其中一个人结婚了啊!开火车都没你们快。 “真的只是普通的打打游戏……”宋矜见没人信她,渐渐放弃解释了。 蒋晏也重新回到了房间,她开了游戏里的麦:“黑老师,能听到吗?” 黑与白打字:【可以。】 宋矜:“那我开了。” 黑与白是新号,段位和他们差距太大,所以宋矜选的是匹配模式,系统为他们寻找对手的时间有些长。 等待间隙,蒋晏漫不经心地问:“你这个朋友是男生?” “嗯。” “不能开麦?” “对,他不方便。” 蒋晏笑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完,自己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点不自然。 听出他话语里的敌意,宋矜不搭理他了。 “既然是新手,一会儿进去后,你就选个辅助跟着他吧。” “哦。” 弹幕里飘过:【小哥哥声音太好听了,能不能多说两句呜呜呜】 【这声音,感觉没渣过百八十人都练不出来】 【一开口就是老渣男了】 宋矜被弹幕给逗笑了,悄悄看了蒋晏一眼,他面不改色,应当并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 她心想,什么像老渣男,他就是。这人交过的女朋友,双手双脚加起来都不够。 游戏匹配到对手,双方齐齐点下确定,进入到选英雄页面。 她扫了一眼其他两个路人队友的ID,没用心记,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黑与白身上。 怕他不好上手,宋矜便关心地说:“黑老师,你点开射手那一栏,然后选个顺眼的英雄吧,先试一局。哦你这个号上是不是只有初始赠送的英雄?” 黑与白打字:【英雄是全的。】 宋矜:“……你不会是充钱直接买了吧。” 黑与白:【嗯。】 宋矜扶额。 她就该想到的,这人充钱最利索。 弹幕里一部分人在哈哈笑,说【不愧是你】,另一部分却在说【怎么撞车了?】 宋矜选定了一个漂亮的辅助英雄,疑惑地问:“和谁撞车了?” 在弹幕刷起【早川晴太】几个字时,他们这边的四楼开了麦。 “不吃药药,是你吗?黑与白老师也在。” 这熟悉的夹子音,让宋矜嘴角抽了抽,心说这是什么运气。 不想理他,但是开着直播,她也不好表现得太不屑,就淡淡“嗯”了一声。 早川晴太笑得有点阴阳怪气:“真是巧。” 宋矜翻了个白眼。 五楼的路人也开了麦:“你们是认识啊?那这一局咱们多多交流呀。”听声音,是个软萌的妹子。 早川晴太马上热情起来:“好呀小姐姐,我一会儿多去你那一路支援。” 说着,就选定了法师乐芙兰。这个英雄操作起来挺有难度,很多人不等把对手秀死,先把自己玩没了。 反正宋矜这种手残,基本上是不会碰这个英雄的。 早川晴太大概是看蒋晏段位高,又对他说:“打野小哥哥多来中路抓抓哦~” 这哼哼唧唧的声音,让宋矜想给他两拳。 蒋晏仿佛没听到,没理他。 她直播间里的粉丝也在吐槽:【这个人自从上次被黑老师怼了后,就不怎么画画了,每天不是跟风拍变装视频,就是又唱又跳带货的,比网红还像网红】 【他开直播打游戏用的就是这个号,菜得一批,不过今天倒是没开直播】 【一会儿进去你要小心他,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宋矜默默把粉丝的提心记在心上,垂眼扫了下大家选的英雄。 蒋晏打野盲僧,五楼上单盖伦,选的英雄都不让她意外。 真正意外的,是黑与白竟然选了个滑板鞋!这个英雄对新手超级不友好的,既要操作,又要预判,没有一流的反应意识,都不敢玩。 宋矜诧异地说:“黑老师你怎么选了这个啊?” 早川晴太直接哈哈笑起来,前辈似的说:“黑老师可能是太不了解这个游戏,所以才选了这个吧?没事,你和不吃药药在下路小心点,别出塔了,免得丢太多人头,我们不好打。” 游戏加载对局页面最后一秒,黑与白的消息出现在公屏上:【随便选的。四楼,闭上你的嘴。】 耳机里,早川晴太的声音,瞬间停滞了。 宋矜一怔,也无声笑起来,给黑与白默默喊了句666。 弹幕飘过:【我就知道黑老师忍不住哈哈哈】 【听他说话真是烦】 【我觉得也还好吧……黑老师有点不给人面子了……】 【这种人需要给什么面子?】 蒋晏低沉带笑的声音,从另一边桌子传来:“你要不把游戏里的听筒关了吧。” 宋矜抬头,撞进他琥珀一样,潋滟的桃花眼中。 “反正你那位朋友不出声,咱们说话也不需要通过游戏。别听苍蝇在这嗡嗡嗡了。” 宋矜差点笑出声来。 这两个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啊,哈哈哈。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在尖叫:【渣男小哥哥会说就多说点!】 【哈哈哈早川晴太现在脸肯定都黑了吧】 他的脸黑没黑,宋矜不知道。她反正是把自己的听筒给关掉了。 对局开始后,大家默不作声地往自己的线上走,就好像之前的对话不存在一样。 宋矜操控着她的英雄,蹦蹦跳跳地围着黑与白的射手转圈圈。 “老师,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躲在我后面,我会保护你哒~”她甜甜地道。 黑与白:【好。】 蒋晏冷冷一笑,吃味地说:“我也需要保护。” 宋矜看了一样他操控的“盲僧”,直接无视了他。 你一个就需要深入敌营,把人踹出来的英雄,需要我保护你什么? 我是射手的小辅助,狗打野不配! 弹幕:【哈哈哈药药怎么都不回复人家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听出了争风吃醋的味道吗?】 【前面的姐妹别走,我也听到了!】 【新来的,请问这是什么直播?修罗场吗?】 这回,宋矜直接把弹幕也给无视了。 到了线上,两边开始补兵。宋矜看了一会儿黑与白的操作,赞扬道:“老师你好厉害啊,一个兵也没漏。” 在游戏中漏兵的话,经济会跟不上,发育就会不好。 好的补兵,是胜利的基础。 黑与白:【是吗?】 宋矜:“对呀对呀,我一个老手都没你补兵好呢。” 黑与白:【谢谢。】 弹幕:【呜呜呜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带妹了,甜甜的妹子一直夸我,是多么幸福】 蒋晏的脸色刚刚开始,就没转晴过。 这个“黑与白”,太能在宋矜面前表现了。补个兵而已,还要哄宋矜多夸他两句。 只顾着盯紧宋矜身边的男人,却忘了她在网上也会有人喜欢,真是百密一疏。 边思索,蒋晏边用最快速度刷着野怪。 一到四级,他就去下路抓了一波。 他甚至没提前打信号,瞅准时机就从草丛里面蹦了出来,精准预判敌人射手的走位,一个飞踹把他踢到了黑与白的脸上。 黑与白是脆皮,快速拉开距离后,用技能点了对方两下。 对方也在点他,可是宋矜和蒋晏齐齐加入战局,最后人头被蒋晏拿到了。 这个过程里,最可圈可点的就是他。 弹幕全都在刷:【卧槽这个预判好犀利!】 【渣男哥哥牛逼牛逼!】 【看药药被压着打了几局,总算是翻身啦!】 【六六六!!】 蒋晏拿了人头后,没急着走,站在宋矜的英雄边,静静地等着。 可是宋矜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点击了回城。 蒋晏笑了,悠悠道:“小朋友,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嗯?”宋矜不解,“说什么?” “……” “哦,有。” 蒋晏眼睛一亮,就听她不满地道:“别这么叫我。”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她扎了一下。 黑与白不过是补了几个兵,她都能给他夸出花来,自己操作那么秀,她竟然一个字也不评价? 宋矜,你很好。 蒋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操控英雄扭头进了野区。 宋矜还是瞥了一眼弹幕,才明白蒋晏在暗示什么,无奈极了。 他段位那么高,操作好不是正常的吗? 再说了,他怎么能和黑与白老师比!黑与白可是她的偶像! 直播间还有观众纠结“小朋友”这个称呼,嚷嚷着:【好宠!不愧是老渣男!】 渣男就渣男,什么叫老渣男啊,哈哈哈。 正暗笑,游戏里传来击杀音效。宋矜一看,是我方中路,在上路被对面杀了。 上单妹子打字: 【抱歉啊,我刚刚技能放慢了】 【好,你先自己发育,别来啦。】 宋矜想了想,把游戏里的听筒打开,果然听到早川晴太在抱怨:“你这意识还得练练,我都上去了你怎么能不引诱对手一下呢。打野也是,就知道在野区转悠,不说来帮帮我们。这么脱节,怎么打啊。” 蒋晏肯定听到他的话了,但是他理都没理会。 游戏进行到十分钟,下路又爆发了两个人头,都被黑与白拿到了。 宋矜回想起他刚刚的操作,激动地快起鸡皮疙瘩。 “老师,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太秀了太秀了!你丝血的时候,对面还想反打你,结果技能一个也没中哈哈哈!” 黑与白敲字:【是第一次玩。】 宋矜:“厉害!!” 话音落下,屏幕上跳出击杀提示,是蒋晏在野区和对面打野碰上,他三分之一的血,把满血的人家杀了。 宋矜从小地图看了那边的情况,什么都没说。 弹幕:【哈哈哈渣男哥哥为什么在原地站了几秒?他在等什么?】 【老渣男:怎么区别对待呢?】 【我都替他心酸了,求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 宋矜悄悄抬头,看了蒋晏一眼。男人的俊脸上,果真一点笑容也没有。 她抿抿唇,又把脑袋低下了。 黑与白在游戏里道:【刚刚多亏了你保护我。】 不知是不是蒋晏在身边的原因,宋矜有点心虚,“是你自己打的好啦,没有我,你也能拿下双杀的。本来还说我带你,没想到成了你带我了。” 黑与白:【没有,是你的功劳。】 蒋晏冷笑出声,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两分。 宋矜当没听到,不好意思地说:“你就别夸我啦,我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嘛。不过说起来,类似的事,以前也发生过一次,我队友在擂台上次次一打二,赢了就夸我,搞得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眼里闪过酸楚,收了声。 黑与白:【后来呢。】 宋矜:“……没有后来了啊。他们上野没人,快,咱们把buff偷了。” 她没抬头,但是感觉到,有两道深邃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刚刚房间中低沉的气氛,不知怎的也散去了。 游戏进行到二十分钟,双方开始了团战。 蒋晏走位风骚,每次都能精准地踢到敌方C位,黑与白操作也很犀利,伤害爆炸。 上单妹子水平差了一点,但发挥了她的作用。 宋矜更是拼尽全力去保护黑与白。 可是几次团战,他们都赢得很难,到最后这次,竟然输了,丢了高地的塔。 怎么回事? 宋矜在等待复活的间隙,打开了面板,看着早川晴太的输出,拧起眉心。 这也太低了吧?他是双手脱离键盘了吗? 直播间观众气愤地说:【他肯定是在当演员,明明有两次他站位很好的,结果一个人也没打到】 【是啊,他装备也不算差了,为什么总是开局就死?】 【我就说这个逼没安好心】 宋矜听早川晴太在抱怨: “你们倒是注意保护我一下啊?都和我脱节了。” “真是一点默契也没有。” “我还不如不去配合你们了。” 她直接关闭了面板,冷声说:“你看看你的数据,是谁不配合谁?” 早川晴太也怒了:“你一个混子就别讲话了,打野和射手不就是给你让了点经济,不然以你的水平,怕是连个助攻都混不到。” 宋矜真是被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叹服了。 恐怕从对局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吧? 是,她的击杀不如他多,但是她已经很努力完成一个辅助该做的事情了! 他这个C位呢,做了什么?根本就是在划水! “等一会儿出去看录像,看看到底是谁没对团队做出贡献。” “呵,有什么好看的。这局要是给我们换个辅助,我们早就赢了。你说你玩了这么久,还不如黑老师一个新手,就别在这瞎分析了好吧。还好这是匹配,不然肯定要被你坑掉星了,晦气。” 宋矜的人物已经复活,她操控着往黑与白身边走,键盘摁得啪啪响。 早川晴太的话,让她心情格外糟糕。偏偏她一个辅助,又没办法一打五,扭转战局,真是憋屈死了。 走着走着,她发现黑与白和蒋晏的人物都不动了。 掉线了? 正疑惑,己方公屏跳出黑与白的消息:【废物中路,你挂机吧。】 游戏听筒内,则是传出蒋晏的低音炮:“傻逼中单,闭嘴。” 浓浓的火|药味,让宋矜一怔,也忘了操作。 上单妹子还在慌张地劝:“大家别吵架呀,其实咱们装备都起来了,这一局赢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蒋晏嗤笑:“但凡这个傻逼没在团战的时候划水,现在就能结束对局了。” 上单妹子不吭声了。 早川晴太义愤填膺地说:“你怎么上来就骂人呢?我真是操作失误!不过也是,不吃药药交的朋友,都这样,我习惯了。” 宋矜更气了,死死地咬着牙。 弹幕里面,粉丝同样在发火: 【说话这么难听,估计不知道药药在直播吧】 【呕,没见过这么婊的男人,自己不行,还往把责任往女孩子身上推】 【搞得自己好像多无辜似的,一开始不是他讽刺药药刷数据?】 【他怎么不敢和黑与白老师叫板呢?欺软怕硬,吐了】 “二十分钟五十秒时,你掐着冷却好的技能,在我把人踢到你面前的时候,故意晚放了两秒,让对方的被动化解了你攻击;还有二十二分时,你当时有敌方打野的视野,但是你故意没说,放他去了下路包抄。” 早川晴太一僵,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反应慢了,后面是在看装备,忘了打信号……不是,我没看到他……” “行了,我懒得和你这傻逼废话。从现在开始,你挂机吧,别再给对方送人头了。”蒋晏把他说过的话直接还给了他。 早川晴太好像是被侮辱了,高声说:“我还受够了和你们两个带妹的人打呢!行,我倒是要看看,没有我在,你们四个能打出什么花来!到时输了,就该明白锅是谁的了!” 说完,他人物脚下,亮起了回城的光圈。 黑与白:【药药。】 宋矜回神:“嗯?” 黑与白:【我刚刚在游戏里面找了一下,这个游戏是没有杀队友的选项吗?】 “……没有。” 黑与白:【真可惜。】 宋矜看着弹幕里面无数条【哈哈哈】,也有点想笑。 蒋晏和黑与白的维护,让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重新打起精神来,专注完成接下来的游戏。 四打五又怎么样,他们都不怕,那她也不怕! 不到最后一秒,谁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呢!不能轻易放弃! 没有了早川晴太搅局,宋矜觉得自己的视野都亮堂了。她专注地盯着屏幕,不断分析两方的技能、走位,手感不知不觉回来了,接下来几波团战,都打得有来有往。 游戏进行到三十四分钟,双方在龙坑附近集结。 敌方发现他们少人,想把大龙给拿了。一旦让他们拿到这个龙,高地的塔全丢,很难取得胜利。 他们抽出了四人和宋矜这一方打,上单妹子勇敢地冲上去,眩晕了两人。 黑与白操控的射手,精准躲开夹击他的另外两个敌人,用技能拉开走位,打出一波巨量伤害! 宋矜和他培养出了不少默契,在他技能冷却的时候,挡住了对方的技能,完美地保护了他! 另一边,耳机里跳出一个振奋的音效! 蒋晏在关键时刻跳进龙坑,把大龙给抢下来了!有了buff的加成,加上他一个回旋踢,一下把对方打野给踹成了残血! 砰砰砰!各种技能炸开,最终宋矜这方,她和上单被击杀,而对面,团灭了! 身负超级buff的蒋晏和黑与白,就像是两个闪闪发亮的勇士,带着兵线,直冲对方高地。 游戏进行到后期,复活时间越来越长。 宋矜心砰砰乱跳,眼看着他们讲对方的高地塔拔掉,要冲击水晶。 但是对面最先死掉的法师,已经复活了! 蒋晏什么都没说,一个飞身进塔,在法师放出技能的同时,把他送上了天! 水晶和法师的巨大伤害,击杀了他,对方法师也被他踹死。 敌方水晶,还剩下一半。 黑与白操控的滑板鞋,挥舞着胳膊,心无旁骛,一下下放着技能。 宋矜心都揪紧了,呼喊着:“拆水晶,点点点点点!” 就在敌方其他人陆陆续续冲出复活点的时候,“轰!”水晶被点爆了! 他们赢了! 趁屏幕上跳出“胜利”字样,宋矜匆匆对着话筒道:“看清楚是谁的锅了吗?还有,提醒你一下,我一直在直播,废物。” 对局结束,选手传送出地图,早川晴太根本来不及回应。 等她翻看对局数据的时候,他的头像已经黑了,想也知道这波社死多严重。 嘲讽完毕,宋矜身心舒爽地摘掉耳机,开心地叉腰笑。 “哈哈哈!” 她现在就是最得意的人! 蒋晏托腮看过来,小姑娘眸光璀璨,漂亮的脸蛋绯红,脑袋一扭一扭,可爱得要命。 他问:“小朋友,我打得怎么样?” “厉害!无敌!强!”宋矜这回竖起大拇指,没再吝啬夸奖。 蒋晏勾唇,潋滟的桃花眼中,有许多旁人读不懂的情愫。 似怀念,也似想念。 很快,暖意氤氲了满眼,他温柔地说: “原来每次赢了对局,你都是这样笑的。” 第32章 . 双更合一 可不可以别走。 宋矜没听懂, 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刚刚那局结束,她、蒋晏和黑与白三人,全部回到了房间。 她的这边麦还是开着的状态, 所以蒋晏的话,黑与白也听到了。 宋矜往电脑屏幕一瞥, 见黑与白在队伍频道发了消息:【他在说刚刚这局。】 她恍然, 有些不悦地看着蒋晏:“你是笑话我之前没赢过?” 蒋晏:“……” “我从现在开始,会一直赢的!” “……好吧。”他又莫名其妙笑起来。 弹幕里划过一片:【姐妹们, 老渣男是不是被黑老师坑了……】 【自信点,把是不是去掉】 宋矜和他们两个又开了两局, 没有早川晴太这种人搅局,赢得都挺顺利的。 蒋晏是老手,各方面都可圈可点;黑与白虽然是新手, 但是天赋非常强,洞察力十足。 宋矜一点都没有“我带的新手朋友比我厉害多了”这种自卑,欢欢乐乐抱了两局大腿。 就是这两个人在游戏里面, 不仅0交流, 还从来不去对方那一路支援。 这个和宋矜说话,那个便要找机会把话题拐走。 宋矜专心打游戏, 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一个比一个看得明白, 兴奋坏了。 等宋矜和大家说“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 咱们下次再见”时, 粉丝们还一个劲儿让她下次直播把老渣男和黑与白老师带上。 宋矜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蒋晏, 小声嘟囔:“你们叫老渣男还叫上瘾了。” 关闭直播,她看了一眼数据,竟然比她之前每次画画都要好。 早川晴太那一波翻车, 更是让她的直播间涨了几万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演员,他估计有段时间不敢直播了。 “那我把电脑关啦?”宋矜问他。 “嗯,”男人随意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两个字,像是往她平静的心湖,丢了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 有的人,不是她不去想,就不存在的。 不过在蒋晏身边呆了一下午,她没有之前那么郁闷了。 “不用了,就在隔壁,我自己回去就好。”宋矜关机,拎着她的包包起身往外走。 蒋晏还是跟了上来,他比她高了一个头,挺拔的身量投下一片阴影。 淡淡的冷杉香,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 “怎么,你还怕我和他打起来?” “你们爱打不打,和我没关系。” 蒋晏薄唇向上弯了弯,微微拉长音调:“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别墅,他手闲适地插在口袋中,看着前方,悠悠地说:“要打也是等我伤好了再打。” 宋矜脚步一顿,警告地看向他。 他整个人都跟吃饱了要打盹的狮子似的,浓墨重彩的五官,神色慵懒,乍一看,还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待到与她对视时,才抬起一只手,认真了两分:“大不了,不让你知道。” 天天就知道逗她。 宋矜咬咬下唇,懊恼地拍了他一下。 “到这里就可以了,别送了。” “嗯,那我收点报酬。” 蒋晏笑得有点痞气,桃花眼弯弯,真像她粉丝说的那样,妥妥渣男样。 路两旁的银杏叶子,也几乎谢得差不多了,松软的泥土之上,铺了一层又一层金黄。 脚下的柏油路面,被秋日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 男人出来换的是一双黑色皮鞋,随意往前迈一步,便站定在她面前。 他转身,缓缓弯腰,凑近了她…… 宋矜面露警惕,抬起两只手,先把自己的嘴给捂住了。 她可不想再被这些男人非礼了! 蒋晏长长的剑眉挑了挑,被她的动作逗得直笑。 宋矜瞪了他一眼,要从他身边越过。 男人就这么轻轻一勾手,便把她拉住,逗弄猫似的,不让她走。 “蒋晏!”隔着手掌,她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清亮瞳孔里,都是羞恼。 男人凝视着她,垂下头……就在宋矜考虑伸手打他的时候,他拍了拍她的脑袋。 “真是不经逗。”他笑着说话,胸膛与嗓音,都微微地震颤。 宋矜几乎要被他漂亮的桃花眼晃花了,脸不由一红,往前走去。 她不明白只是拍拍头,怎么就能这样紧张,脚步也随之加快。 蒋晏这次没再来追她,只是凝着她问:“小朋友,过些天蒋家有个宴会,我带你去玩玩?” 宴会?怕是他的就任仪式吧? 这种场合他带的女伴,几乎可以和未来蒋家的女主人划等号! “不去!”她直接拒绝了。 到最后,她几乎是跑着进的她家大门。 铁门彻底隔绝了男人的视线,她拍拍心口,松了一口气。 刚欲抬脚往别墅走,便撞进了陆亦沉漆黑的眼眸中。 他坐在庭院的石桌上,面前放着一个电脑,屏幕是黑下来的。 黑色的风衣染了秋意,气息亦浓露寒凉。 被他静静地注视着,宋矜偏快的心跳,缓缓沉寂下去。 时间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垂下眼,往别墅里面走。 经过陆亦沉身边时,听他往常如玉质的声音,些许哑了。 “矜矜,回来了。” 宋矜垂下的手蜷了蜷,未做出丝毫的回应。 可是当背对了他以后,她的眼睛,像湖水被晚风,轻轻吹皱。 * 回房后,她坐了一会儿,拿出皮箱来,要收拾东西。 她先装了几件衣服,又装了点护肤品,然后呢?住宿舍还要什么? 犯愁的她,直接给桑繁星打了个电话。 “还有被子和洗漱用品啊……”她一样样指导起宋矜来。 宋矜跟个陀螺似的忙了半天,东西折腾出一堆,皮箱根本装不下。 “你等下,我再去拿个箱子。” 宋矜放下电话,推开门走了出去,问孙妈其他行李箱都放在哪了。 孙妈边说“小姐要行李箱做什么,是要出去玩吗”,边给她取了一个银色的大箱子。 宋矜刚接过,手上一空,有熟悉的雪松味道飘来。 她轻轻转头,的确是陆亦沉。 他是来阻止自己的么?宋矜防备地皱起眉头,朝他伸手:“你把箱子还我。” “要拿上去吗,我帮你。”男生不光语调,表情也很平静。 宋矜狐疑地看了他两秒,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既然有人主动当苦力,她不再拒绝,“走吧。” 重新回到卧室,宋矜从一地的物品中,好不容易找了落脚的地方。 “箱子放那就可以了。”她指了指墙角,下逐客令。 男生看了一眼地中央塞得满当当的箱子,低声说:“你这样收拾行李,箱子利用率太低了。” 随即看向她,问:“还是你想装五个箱子?” 寝室就那么大地方,带五个箱子往哪放啊,宋矜不吭声了。 陆亦沉见状,便说:“我来收吧,地上这些都是要带的?” 宋矜更加疑惑,不禁问:“你要干什么?” 陆亦沉没讲话,先脱掉了他身上的风衣,搭在她的椅背上,然后挽着袖子,蹲下来。 他打开刚刚拖过来的箱子,估计了一番,一样样往里面收着东西,不一会儿,地面就空了大块。 宋矜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从他棱角分明的侧颊,落在他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上。 这次,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亲吻时的凶悍和掠夺,而是担心他身体又不舒服了。 他在外面等了自己很久吧。 并且,没有追问她和蒋晏做了什么,主动来帮她收拾东西。 她这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下子生不起气来了。 男生收拾得很专心,一个箱子结束,他又把另一个打开重新收。 发现他刻意留出了一块,宋矜走过去,主动和他说了今天第一句话:“这是做什么的。” 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是落在陆亦沉耳畔,动听极了。 他抬头,浅浅地勾唇:“你说呢。” 宋矜想到了她还没装的内衣……表情有些不自然。 “去拿过来。”陆亦沉蹲久了,这会儿直接坐在地上,两条腿盘着还是很长。 宋矜微微睁大眼睛。 他还真想给自己收内衣啊!不尴尬吗! “不行!”哑了两秒,宋矜坚决地说。 陆亦沉拧眉:“什么不行?必须要装。” ……他还和自己坚持上了! 她尴尬地揪头发,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我自己装就行了,不用你!” 房间沉静了几秒,宋矜悄悄看向他,发现他若有所思。 捕捉到她的目光,他问:“你在想什么?” “啊?”宋矜脸红了。 这怎么答? 陆亦沉忽然无奈地笑了,揉了揉眉心,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口吻,说:“我是让你把备用药箱拿过来。” “……” “你想哪去了?” 如果刚刚的尴尬是五级,现在直奔十级,她血液蹭蹭往上涌,脚趾恨不得抠地。 “我,我想的就和你一样啊。”她努力挺直了腰板,“我的药我自己带,不可以?” 陆亦沉注目着她,笑着点点头,没戳穿。 宋矜不再看他,扭头翻了个药箱出来,蹲下,往箱子里一塞……还真是正正好好。 她耳根都羞红了,打死也不看陆亦沉。 “我明天去申请住校手续。” “嗯。”陆亦沉站起来,把两个箱子推到墙边,才深深地看向她。 “但是你不可能申请得下来。” 宋矜懵了下,反应过来什么,冷着脸问:“是你?不对,是我爸爸?” 陆亦沉没否认,只用那双晦暗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 宋矜来了火气,质问:“既然申请批不下来,你还给我收拾行李做什么?” 陆亦沉微微垂下眼帘,鸦羽似的睫毛,掩着幽黑的双瞳,莫名透着一丝委屈。 这次宋矜无法心软,她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她走过去,仰头盯着他:“陆亦沉,看我等着你收拾东西,是不是很好玩?我是不是还要和你说声谢谢?”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说:“我没这么想。” “那你怎么想的?”宋矜气得抓住了他的白色毛衣下摆,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陆亦沉看向了她。他肌肤很白,因此眼尾的一点微红,和肤色对比非常强烈。 比刚刚还苍白的唇,轻轻开合。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些。” 他声线平稳,可是落在宋矜耳中,字字句句,都是挣扎,以至于心猝然一酸。 男生没管她将毛衣都揪变形的手,而是抬起胳膊,用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侧颊。 少了之前强吻她时的强势,多了由心而发的怜惜。 他没用力,因此触感是微痒的。 “矜矜,”他深邃的瞳孔晃动,眼里似有淡淡的雾气,“这几天害你生了几次气,实在是抱歉。” 宋矜喉咙哽得厉害,眼中浮现泪光的前一瞬,松开了他的毛衣,背过了身。 一阵窸窣声音传来,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胸膛小心翼翼地贴向她的后背。 他的下巴,点在她肩头,脸颊几乎快与她相贴。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她感觉得到他的呵护。 他又叫她,低沉的嗓音似隔着薄纱,吐息在脖颈处浅浅吹拂。 “矜矜,可不可以别走。” * “然后呢?” 上完上午的课,桑繁星挽着宋矜的手往楼下走,追问她和陆亦沉的事。 “我没答应。” 宋矜眼前,闪过她将陆亦沉推开的画面。 男生俊脸沉了沉,目光却比之前刚坚决。 她叹气。什么服软,缓兵之计罢了。她如果不是重生回来,肯定扛不住。 “不答应是对的!不理他!正好咱们班这周要去采风,收拾好的行李也能用上。” 出了教学楼,桑繁星“诶”了一声,“程飞来了。” 程飞今天穿了身黑色骑行服,怀里抱着个碳色头盔,身高腿长,一头红发傲气张扬。 他身后,停着一辆宝蓝色的重机车,线条流畅酷炫,甚为吸睛。 “宋矜。”程飞把头盔随手放在车座上,抬腿走过来,又点头和桑繁星打了声招呼。 他和他的机车,吸引了许多学生的注意。 “你怎么来了?”宋矜带着他往教学楼侧面走了走,避开了不少视线。 桑繁星识趣地没跟过来:“那我先去吃饭啦,你们慢慢聊~” 程飞上下打量宋矜一番,确定她没什么事,松口气。 “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东西。” “嗯?” 他拉开骑行服的拉链,然后从里面的口袋,掏出了个小香囊来。 虽然他站在下风处,宋矜还是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眼睛一亮。 程飞目光温软,将香囊递过来:“那束玫瑰花你没拿走,我就拜托妈妈做了个香囊给你。里面主要是我自己家那棵树的桂花。” 经他提起,宋矜才想起看烟火时,被在放在一旁的玫瑰花。 她抱歉地说:“那天走得太匆忙了……” “又不是你的问题。” “你那几个朋友怎么样了?” “嗯?什么怎么样?”程飞不解。 “不是说送医了……” 程飞失笑:“没有,只是被关了一会儿。” 手机都被摔碎的事,他没和宋矜说。 想到陆亦沉,他一脸不忿:“别让我再看到陆亦沉那个傻……” “看到我怎么样?”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矜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也来了啊。 教学楼里,还有学生在往外走,发现他们三个后,都兴奋地推搡自己的同伴。 宋矜还听一个女生说:“两个校草不会又为了她打起来吧?” ……上次也只是打篮球啊! 程飞已经转身,一副见到仇人的模样,要迎上去,被宋矜拽住了。 真打起来,他们两个都要记过。 程飞停下,满是敌意地看着陆亦沉,没注意到宋矜打了两个喷嚏。 陆亦沉看了宋矜一眼,皱眉,冷声对他说:“松手。” 程飞轻蔑一笑,反手握住宋矜手腕,正要挑衅。 “程飞,你先走吧,阿嚏。”宋矜收回手,把香囊往后放,说话时带着点鼻音。 “可是……”程飞看向她,女孩儿刚好又打了一个喷嚏,不光鼻尖,眼睛也有些红。 他一下顾不上陆亦沉,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宋矜努力忽略陆亦沉幽深的视线,微笑道,“大概有点着凉。” 她往后指了指教学楼:“我想到我还有点东西没拿。” “啊……那你去拿吧,”程飞期待地问,“中午要不要一块吃饭?” “不了,我有别的事要处理。” 程飞顿时成了一只可怜的大狗狗:“好吧,那我走了。” “嗯,拜拜。”宋矜笑着挥挥手。 程飞临走的时候,还满是敌意地看了陆亦沉一眼,可惜陆亦沉并没理他。 他只望着宋矜,薄唇不悦地向下抿。 程飞被糊弄过去了,他却看出了宋矜对那个香囊过敏。 她不拒绝也就算了,还体贴地瞒着程飞,怎么,是怕他愧疚吗? 耳畔响起她之前的话:如果让我在你和他之中选一个,我会选他。 陆亦沉下颚收紧,胸口简直要被滚烫的嫉妒给烧穿,呼出一口浊气。 宋矜被陆亦沉盯得心里发毛,故意不看他,揉了揉发胀的鼻尖,转身往教学楼里面走。 她想回教室把香囊放下,等下午桑繁星过来,让她带到寝室去。 怎么说也是程飞妈妈亲手做的,她不想辜负长辈一番好意。 当时周围那么多人,她也就没说过敏的事,免得程飞下不来台。 走着走着,她察觉到陆亦沉跟在了她身后。 男生的脚步声沉稳,很好认。 那深深被注目着的感觉,就没消失过。 这人想干什么呀? 走了两层,他跟了两层。 学生都去吃午饭了,走廊空旷。透过窗子向外看,不远处是一个大操场,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踩着一圈圈的跑道,结伴而过。 宋矜忍无可忍,转头质问:“陆亦沉,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语气还是挺冷的,但是因为过敏,鼻子不通畅,听起来软糯糯,气势大打折扣。 陆亦沉俊颜平静,没有丝毫回避地站定在她面前。 清冷的凤眸向下瞥了一眼,瞳孔似被她手里的香囊扎了下。 “你还要捏到什么时候。”他声音微冷。 宋矜捏着香囊的手不由收紧,怔了怔。 他过来是为了这个?是吃醋……还是看出来她过敏了? 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酸酸涨涨的,宋矜偏开眼,浓翘的睫毛颤了颤,低声说:“不用你管。” 陆亦沉蓦地伸手,将她拉到了走廊的窗边,俯视着她。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涌动着挣扎、愤懑和无力。 “就因为是他送的,所以你这么宝贝?明知道自己过敏还是不肯拿开?” ……这不是正要去放么。 她伸手去推他,和之前一样,纹丝不动。 鼻子痒极了,她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因为身体难受,眼里甚至泛起了泪花。 “阿嚏……哎,你干什么?” 手心一空,她的香囊已经被陆亦沉不由分说抢了过去。 男生俊美的脸庞,比刚刚更沉了几分,一手打开旁边的窗。 冷风一下子从外面灌了宋矜满身,她闷涩的鼻尖通畅了一瞬,随之而来,是更尖锐的酸意。 纯生理上的反应,她根本忍不住,眼睛刷地红了。 那酸意刺激得人头晕目眩,以至于陆亦沉挥手,将香囊抛向窗外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哐当”一声,男生将窗户重新合上,隔绝了寒冷的秋风。 宋矜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才不可置信地问:“你扔了?” 陆亦沉绷着个脸,不出声,就像是默认了。 宋矜气得直接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能这样呢!那是我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偏开了头。 宋矜费力地从他的禁锢中脱身,抬腿往楼梯跑。 刚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腕,扯进了怀里。 “你要去找那个香囊?”他低声问。 “不然呢?”宋矜真是服了这个霸道过头的男人了! “操场那么大,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找到什么时候也要找!” “他送的东西难道比你的身体还重要?” 宋矜火气更盛,挣扎了一下,扭头看着他,故意说:“对,他最重要……唔!” 唇瓣被重重封住的同时,身子一个天旋地转,被他昕长的身躯,压在了走廊的墙上。 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可奈何,他施加给她的力道,好像是要吞了她。 第33章 . 33枚月亮 冰清玉洁蒋四少 宋矜心弦一颤, 还要挣扎,但是他捏着她的下巴,不准她回避。 渐渐地, 空旷走廊里,只剩呼吸的交换, 低沉的呜咽…… 宋矜好像被抛到了空中, 以至于这个吻结束,她都没有双脚落地的实质感。 缓了几秒, 她才注意到,她不知什么时候, 由靠着墙,变成了软软靠在他怀里…… 说不上是懊恼更多些,还是害羞更多些, 她耳根通红,努力从他怀中站直,重重地瞪着他。 陆亦沉没再禁锢她的手, 微垂着头, 好像在等她甩他一巴掌。 宋矜真是要被他这幅“已经习惯亲吻后要被打”的模样给气死了! 女生的呼吸声,比刚刚还要剧烈, 可见气得不轻。 陆亦沉抿了抿薄唇,没有道歉的意思, 更没有后悔。 就算宋矜打他, 骂他, 他还是不可能放把香囊拿出来的。 现在估计她正在心里酝酿, 怎么给他喷个狗血淋头吧?陆亦沉认命地苦笑了下。 等了半天,他听宋矜娇嗔道:“你知不知道走廊有监控的呀!” 陆亦沉猛地一震。垂下的眼睛,猝然抬起, 看向了她。 女孩儿整张脸都是深浅不一的红,杏眸倒是黑亮极了,似星辰坠落,瑰丽又璀璨。 陆亦沉仔细地看着她,不禁笑起来:“原来你在介意这个?” 宋矜噎到,吸了一口气,转瞬脸更红。 “当然不止这个!你给我让开!” 陆亦沉皱眉:“你还是要去找那个香囊?” 宋矜不出声了,估计是怕他又亲她。 陆亦沉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可还是没能将心口那盘旋的郁结之气挥散。 他其实有更强势的办法不让她走,但是他舍不得。 心像是被人重重踹了两下,窒疼得可怕,连带着他的呼吸,都跟着发紧。 胃像是在和心脏呼应,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刺扰着他的神经。 烦躁,又无力。 “不要去找了,可以么。”他努力用温和的语气和她商量。 宋矜垂着脑袋,不吭声。 如果他还是之前那么强势,她或许会和他呛两句,但是他这样温声央求,让她心房一塌,半个字都拒绝不出来。 陆亦沉又和她说:“这样吧,我去找,找到了就当你送我了。矜矜,你过敏那么严重,不可以要这个。” 原来他那么坚决地阻止,不光是吃醋,更多的是对她身体的担心。 宋矜的鼻子,尖锐的一酸。酸楚维持的时间,没有刚刚过敏的症状长,但是比那个后劲儿要大得多。 她的眼睛湿润了,忍了又忍,才没掉泪。 什么呛声,什么责怪,甚至连刚刚的强吻,她都生不起气来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不用找了。” 程飞那边,她会好好和他解释的。 陆亦沉紧绷的肩头一松,眉心也舒展开来。 体会到她的低落,以为她还在不舍,陆亦沉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一个粉色的小物件,对宋矜说:“矜矜,伸手。” 拉链拉开时,她好像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宋矜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女孩儿摊开的掌心,绵软,粉稚。唯一有什么不完美的,可能就是那条从中间劈开的生命线,隐隐昭示着什么。 他眸子暗了暗,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上去。 那是一个粉色的塑胶“小猫爪”,猫咪肉垫的粉色比别的地方更深一些,做成了按钮的形状。 宋矜怔住。因为……她上辈子也见过这个小猫爪!在她二十岁的生日宴上! 宴会进行到一半,泳池传来一阵喧哗,说是有人落水了。 她忙跑过去,见泳池里面水花四溅,许多人围在岸边,焦急地喊:“蒋少!” 起初宋矜还以为蒋晏不会游泳,结果救生员刚跳下去,泳池里面浮上来两个人。 一个蒋晏,一个陆亦沉。 许多宾客和她一样,都傻了,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一块掉下去,而且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从泳池中爬出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脸黑,宋矜问他们发生什么了,他们也不说。 这个插曲,导致宴会一直到最后,气氛都很尴尬。 送走了宾客后,换过衣服的陆亦沉,敲响了她的房门。 那个时候她和陆亦沉已经很熟了,蒋晏对她来说却是个“许久不联系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的”前邻居。 她自然对陆亦沉更关心些。 “亦沉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陆亦沉嘴上笑着说“没事,不用”,体内却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怒火。 “我是来送你生日礼物的。”话落,他拿出了这个小猫爪。 宋矜眼睛一亮:“哇,这是什么呀?” 陆亦沉抿抿唇,低声答:“暖手宝。” 宋矜接过去,摁了猫爪肉垫上的按钮,等了一会儿,真的热了! 她眼眸晶亮,喜悦地说:“还会发光呢!我冬天最需要这个了,谢谢亦沉哥!”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晦涩地扯扯嘴角:“嗯。” 此刻,宋矜见到熟悉的小猫爪,惊喜的心情,又回来了。 看来陆亦沉这辈子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和上辈子是一样的呀! “这个是……”宋矜捧着小猫爪,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暖手宝”。 结果陆亦沉道:“遥控器。” 嗯?遥什么器?不是暖手宝吗? 上辈子她可没见这玩意遥控过什么呀! “你生日礼物的遥控器。”陆亦沉不明白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惊讶,沉着地解释,“这几天我改良了下,解决了遥控器过热的功能。” 他按捺不住期待地问:“你想看看这份礼物吗?” 宋矜懵了。所以……根本不是暖手宝! 那她上辈子本该收到的生日礼物,去哪了? 她真是一肚子的话想问。 不过对上陆亦沉期待的目光,她还是忍住了。 “不看。”她捧着小猫爪遥控器强调,“还在说香囊的事情呢。” “嗯,”陆亦沉眼里闪过一丝低落,认真地强调,“猫爪归你,香囊归我。” 宋矜刚要张口反驳,他又强势道:“不接受反驳。” * 下午课间的时候,宋矜用书挡着,捏着猫爪,摁了肉垫好几下。 和上一世一样,摁动会一闪一闪亮灯,和哄小孩的玩具没两样。 “矜儿,这什么?”桑繁星好奇地小声问。 “据说是个遥控器。” “遥控玩具车的?” 宋矜失笑:“我也不知道。” 她把桑繁星离开后的事,简单讲了下。 桑繁星眼睛瞪大,激动地压着声音问:“所以你们两个又……” 她举起两个拇指,碰了碰。 宋矜脸有点热,捏着猫爪,不吭声。 “矜儿,你绝壁不对劲儿。”桑繁星斩钉截铁地说。 宋矜莫名心虚:“什么啊。” “你要是对人家一点想法都没有,会老老实实听他的?” “那我总不能冒着寒风去找吧,生病了更麻烦。”她努力找着理由。 “啧啧。”桑繁星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宋矜用手背蹭了下脸,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下课,你陪我去看看房吧。” 她约了个中介,要看学校附近的房子。 宋家在这边有房产,但是昨天晚饭时,她和宋明廷不欢而散,想来他肯定不会给自己住。 租房的话,总没人管得着她了。 中介很认真负责,根据她提出的条件,带她和桑繁星看了三户,但是她都不太满意。 “宋小姐,那您再考虑考虑,我这边如果有了合适的房源,也会联系您。” “好的,麻烦你们了。” 看房子不能急,宋矜和她告了别,挽着桑繁星的手说:“走吧,我请你喝奶茶。” 等奶茶做好的时候,手机收到了黑与白发来的消息,是新鲜热乎的小白。 宋矜:【天冷了,小白又貌美了!】 黑与白:【没看出来。】 宋矜:【都爆毛啦!你打理得好好哦。】 黑与白:【不是我,是家政负责的。你在做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矜已经把黑与白当成朋友了,因此和他说了找房子的事。 黑与白:【你想在芜大附近租的话,我有一套。】 宋矜:【!!真的吗!】 黑与白:【嗯。只是我工作很忙,不能过去陪你看房了,交给中介可以么。】 宋矜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也表示了理解:【可以的!】 很快,刚刚带她看房的中介小姐姐,就打来了电话。 她们按照黑与白给的地址,去看了房子。一进门,宋矜就惊了。 这是装修好以后完全没人住过的新房吧?到处都好干净。 面积两百个平方,色调以黑白为主,陈列简约,大片的留白乍一看很空,实则艺术性十足。 宋矜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连喝奶茶都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 中介小姐姐一个劲儿地夸:“这栋房子太完美了!” 宋矜没有反驳。只是在她问要不要现在就定下来的时候,说了再考虑下。 待中介离开,桑繁星啧啧称奇:“这个房子装修得好漂亮,你朋友真舍得出租啊?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晚上回到家,宋矜就给黑与白发了消息:【所以是,你有一套房,但是从来都没想过出租,为了我才破例的?】 黑与白回复了她:【是的。】 看到这个答案,宋矜并不意外,她只是过意不去。 宋矜:【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还是再找找吧。】 黑与白:【有什么麻烦的?我有房,你想租,不是刚刚好?】 他对她的这份好,让宋矜有些感动,斟酌着该怎么回。 黑与白:【况且我也不是不收你租金,你如果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找个机会,请我吃顿饭吧。】 !那岂不是要和他见面了? 她忙回:【请吃饭当然可以……】 没打完,不小心摁到了发送键。 黑与白:【那就这么说好了,时间地点之后再定。】 宋矜晕晕乎乎地发了个【嗯嗯】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就说好了? 而且,她真的要见到自己的偶像了?这,这太不真实了吧! 忐忑之后,涌来的是强烈的期待。她迫不及待和闺蜜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两个人在微信里兴奋地“啊啊啊”了好半天。 * 饭后,宋矜和宋明廷说了她在看房子的事。 饭桌上另外两个男人,闻言都不同程度冷了脸。 宋明廷英俊的面孔更添威严:“胡闹!宋矜,你翅膀硬了!” 宋矜绷着小脸儿,不回话,摆明了内心的坚决。 “我不同意,你就别想搬。”宋明廷冷声道。 宋矜低声说:“反正腿长在我身上。” “砰”,宋明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陆亦沉压抑着体内的寒意。 餐厅里其他佣人,各个垂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矜起了身,淡淡道:“我先上楼了。” 待她离开,宋明廷坐回了椅子里,眸光晦暗难辨。 他叹了一口气,和陆亦沉道:“你看看她,犟起来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陆亦沉浓黑的睫毛掩着幽深的瞳孔,低声说:“您别气,我找机会再劝劝她。” “嗯。”宋明廷犹豫了一瞬,若有所指地说,“小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陆亦沉的瞳孔深处,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也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若他劝不动,那么最终退场的,会是他。 陆亦沉呼吸发紧,胃一阵痉挛,嘴唇更苍白了两分。 * 宋矜和中介那边约的签合同的时间,是在这个周末。在那之前,他们班上的同学,要一块去临省采风。 这种采风活动,每学期都会举行一次。 地点早就定下了,宁里古镇,开车过去不到四百公里。 班委包了大巴车,因为一个班就二十多人,宋矜本以为车子坐不满。 没想到,上车后发现了许多生面孔。基本都是男生,和她年纪差不多,偷瞄她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她们班的女生也有点兴奋似的,频频往车门口看。 “矜儿,这边!”桑繁星知道她容易晕车,在前面给她占了座位。 宋矜坐进里侧,把包放在腿上,小声问:“他们是谁?” “计算机系,也要去宁里古镇考察,就和咱们一块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计算机系吧? 桑繁星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怎么,他都没和你说?” 宋矜抓了抓头发:“没有啊!” 她还说呢,今天她六点半就从别墅出发,陆亦沉怎么也在车上。 咚咚,伴着上车的沉稳脚步声,后车厢响起一阵喧哗。 陆亦沉来了。 刘晓雅自从上次出师不利,就没再追求陆亦沉了,此刻她坐在后面几排,好奇地和计算机系的男生聊天,据说其中还有一个是陆亦沉的室友。 她掩着嘴,八卦地问:“确定不喜欢宋矜了?前两天他还来找她了呢。” “确定,”那男生信誓旦旦地说,“沉哥都去给别的女生过生日了。而且你说的前两天,应该是他去找你们带队老师,不是为了宋大校花。” 刘晓雅心思不受控制地活泛了。她可还喜欢陆亦沉呢。 所以他上车后,刘晓雅就定定地看着他……停在了宋矜那一排的过道。 车上其他人因为这幅画面,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陆亦沉是真的帅,简单的黑色风衣和牛仔裤,被他穿得隽永矜贵。 那张冷白如玉的俊颜,透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高冷感。 光影错落的车厢,因他绮丽生辉。 此刻,这位新晋校草淡定地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宋矜。 “你的早饭。”口吻熟稔。 被椅背挡着,刘晓雅看不到宋矜是什么表情,只听她低声说:“不用了,我不饿。” 她惊讶地和身旁的男生交换了一个目光:你确定他没追了? 男生眨了眨眼,显然不确定了。 “不可以不吃,你也想得胃病么。”陆亦沉完全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后头有别人上车,但因为陆亦沉在过道上,气场太强,大家都不敢出声让他让让。 宋矜怕尴尬,只能伸手,把食品袋接了过来。 陆亦沉这才往后走。 她抱着他刚买的早餐,轻轻出了一口气。 “沉哥,来这边坐!这里有一个你的小迷妹!”一个男生在后头扬声道。 接着,刘晓雅羞恼的声音传来:“别胡说。” 宋矜清晰地数着陆亦沉的步子,五,六,七……直到他坐下来。 这个人身上的磁场很强烈,有他在,车厢内极为安静。 后车厢的人说了句什么,宋矜没听清楚,紧接着响起陆亦沉的声音,倒是凛凛磁性,字字清晰。 那一副玉质的好嗓音,淡定地答:“嗯,在追她。” 这个追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卧槽!”他同学兴奋惊呼,连带着后半截车厢,就像是沸腾的水一样热烈。 宋矜捏紧袋子,感觉好多条视线,穿过椅背,落在了她身上。 她的指尖似乎被手中的袋子烫了下,燥意顺着血管,一路蔓延至了耳朵尖。 红得通透。 她咬咬唇,把手里的袋子丢开,早饭也没心思吃了。 * 好在后来她没在后排那些人嘴里听到她的名字,也很少听到陆亦沉讲话。 车子开得人昏昏欲睡,没多久,她真的睡着了,后来手里下意识抓住了什么。 等她醒来,第一个注意到的是身侧被拉上的车窗帘。 桑繁星帮的她么? “醒了?”身侧忽然传来陆亦沉的声音。 宋矜的瞌睡醒了一大半,扭头盯着他,一脸的:你怎么在这?接着,她发现她竟然抓着他的手指!一个激灵,赶忙把手松开了。 陆亦沉把微红的手指收回,靠在椅背上,随着车子行驶,有细碎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光影变换。 他没回答宋矜的话,而是道:“整理一下东西,快下车了。” 宋矜扭头往前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质问:“你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陆亦沉笑笑,明知故问得一本正经。 宋矜瞪着他,没察觉到她因为睡了一路,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还有几道压痕。 陆亦沉微微靠了过来,自然地道:“要追你,当然得努力表现。” 随着他靠近,淡淡的雪松味传进鼻尖,清冽冷然。 但是他的气息,是温热的,莫名撩人。 宋矜愣了一秒,才连忙躲开了。 刚好车子停了,老师提醒他们收拾好东西,宋矜凶巴巴地让陆亦沉起身,拎着包,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等桑繁星过来,她马上问:“你怎么会和他换座位呀?” 桑繁星答:“我是小组长,要和老师商量点事情,所以串到后面去了。” 宋矜:“那后面怎么没换回来?” 桑繁星一副“这得问你”的表情,宋矜忽然想到她抓着陆亦沉手指的事,脸一红,不问了。 宁城多水,古镇便坐落在一汪辽阔碧潭之上。 如今是淡季,放眼一望,满目青砖百瓦,深红枫叶,质朴与炽热,交相辉映。 潺潺的流水声,簌簌的树叶响,轻灵的鸟儿鸣。 身处怡人景色之中,心也会慢慢安定下来。 跟着大部队一块去酒店放行李,经过古朴的商业街,宋矜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宣传海报,似乎有什么商业峰会,定在这里举行。 这样一想,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大排豪车,其中有一辆,还很眼熟……但愿是她看错了。 古镇不大,像样的酒店一共就那么几家。 他们明明定好了房间,到了却被告知因为服务生的失误,根本没给他们留那么多。 班长拧着眉,不悦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是一块的,难道要分散去其他地方住吗?” 经理连连道歉,嘴上却不提解决方案。 宋矜悄悄往后看了一眼。陆亦沉太过出众,站在人群里,就像是众星捧月一般。 大堂不少服务生,都频频看向他。 前方,班长还在和经理理论,听得她心里有些着急。 陆亦沉胃不好,已经过了饭点了,她怕他再不吃东西会胃痛。 有几个同学说,要不分一部分人去别的酒店吧,宋矜正准备应和。 左前方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宋矜一惊,抬眸望去……一身纯手工黑色西装,打着靛蓝色温莎结的蒋晏,稳步而来。身后毕恭毕敬跟着的一行人里,有宋矜认识的陈牧。 他肩宽腿长,身材高大,行走间裤线透着腿部精壮的线条,西装暴徒,不外如是。 最让宋矜诧异的是,他那一头桀骜妖异的银发,竟然染回了黑色。 只是黑发也改变不了他那一身多情渣男的气质就是了……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扫过宋矜时,停顿了一瞬,似有笑意浮现。 经理见到他,连忙迎了上去:“蒋先生。” 无需再问,他主动将酒店的失误一五一十告诉了蒋晏,姿态比刚刚不知谦卑了多少倍。 蒋晏“嗯”了一声,看着宋矜,勾唇一笑,“小朋友,把我的房间给你吧。” 这暧昧的称呼,让周围同学齐刷刷看向她。蒋晏身边那位经理,更是瞪大眼睛,有些懊悔有眼不识泰山的模样。 陆亦沉在宋矜侧后方几步外,闻言掀了掀眼皮,冷冷瞧了蒋晏一眼。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冷漠的敌意似在空中碰撞。 当事人宋矜怔了下,咬咬牙。 说多少遍了,不要这样叫她!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不用了,蒋先生自己留着吧。”宋矜漠然地道。 蒋晏薄唇翘起的弧度更大,“和你开玩笑的。” 宋矜一点儿不想笑,只犯愁要怎么和同学们解释。 逗完她,蒋晏对身旁的经理到:“我们这边定的房间还有空,让给他们吧。陈牧。” 陈牧:“蒋总。” “你留下来处理。” “好的。” 吩咐完,蒋晏朝着宋矜走过来。他气场太强,附近除了陆亦沉,都往旁边让了两步。 人群中就这样出现了一小片空地,宋矜刚好在蒋晏和陆亦沉中间。 两个俊美不相上下的男人认识彼此,但是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我还要有事要忙,先走了,有事可以给我发消息。”蒋晏微微弯腰,温声同宋矜说。 宋矜一个头两个大,绷着小脸儿,“我没什么事找你的。” 蒋晏露出遗憾的模样,“还以为可以借此让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呢。” 幽怨的语调,听得宋矜有点想笑,不过她忍住了。 她偏开脸,一副不想再和他交流的模样。 蒋晏深深地看她一眼,笑着离开。 他一走,酒店经理马上鞍前马后,称保证会给他们解决房间的问题。 班上不少女生围过来,好奇地问:“宋矜,你是上次在妄色的时候,和蒋先生认识的?” “你们还有好友!怎么把他拉黑了啊?” “感觉你们好熟悉!” 宋矜边无奈,边在心里面骂蒋晏。瞧瞧他干的好事!就不能低调点吗! “矜矜。”陆亦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他一开口,那些女生果然收敛了,但是目光一直八卦地在陆亦沉和宋矜身上扫来扫去。 大巴车上,陆大校草可明确表示要追求她,还陪她坐了半路,又是拉窗帘又是照看的。 现在来了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蒋先生,宋矜会怎么选择? 宋矜看向陆亦沉,听他道:“你和我来一下。” 她权衡了下,选择了和他走。 到了大堂的角落,宋矜垂头看着脚尖,等了半天,他也没讲话。 她只好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大堂里面开了空调,温度不低,男生将身上的风衣脱掉,上身只剩下一件浅色的针织毛衣。 这个颜色衬得他肤色玉白,清瘦矜贵。 姣好的凤眸,幽邃漆黑,漾着一抹柔和。 他望着她,表情颇为平静,似乎蒋晏的出现,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我没什么事。你在那边不是不自在么?”(丽) 原来他只是想为自己解围?宋矜不禁为他的细心感动了下。 而且……她总觉得他和之前在温泉山庄,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讲不太上来。大概是耐心多了? 就这样相对无言站了一会儿,班长招呼大家:“好啦,来取房卡。大家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咱们准时在大堂集合啊。” 直接离开不大礼貌,宋矜指了指班长,软声和陆亦沉说:“那我过去啦。” 他笑得温柔:“嗯。” 目光短暂交汇,她转身匆匆离去。 班长本来订的是标间,蒋晏那边让出的十间顶级套房,酒店便按照标间收的费。 宋矜和桑繁星分到了一间套房。 进门的时候桑繁星还和她感慨,蒋晏手底下的人办事真是靠谱。 下午,班上同学一块去古镇采了风,到暮色四合才回到酒店。 这旁边就是镇上最好的饭店,班长已经订好了位子。 宋矜跟着往包厢走的时候,刚好有服务生打开一扇包厢的门,余光瞥过,正好和里面的蒋晏碰了个正着。 ……古镇果然还是太小了。 不光她,班长也看到了。 他让其他同学先走,然后小声对宋矜说:“你去问问,蒋先生要不要到咱们这边来吃。” 宋矜皱皱眉:“他肯定不会来的。” 虽然只是一瞥,她也注意到这个包厢档次很高,蒋晏阔少爷当了那么多年,哪会和他们挤。 “我知道他不会来,这不是碰上了,就客气下么。”班长自然地说,“人家可是为咱们解决了房间的问题。” “可是……” “别可是了,咱们班就你和蒋先生稍微有点交情。我还得去张罗点菜,你快去快回啊。”班长推了宋矜一下,见她敲开了蒋晏包厢的门,才放心离去。 到他们自己的包厢没多久,计算机系的同学也过来了,不过不全,据说其他人组团去网吧了。 班长开着门,数了数人数。 刚数到一半,就听一个大嗓门道:“同学,是你们啊?” 扭头一看,是上次在妄色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向鸿。 这人还是一身大logo,不过都是过季款,头发用发蜡抓过,方脸比之前萎缩了一圈。 他怀中拥着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穿着曼妙的裙子,披肩都滑到胳膊上去了,妆和香水味都很浓。 显然,这人换女朋友了。 班长笑道:“王哥。” “嗯,”王向鸿扫了包厢一眼,做派十足地说,“怎么选个这么小的包?要不我让经理给你们换个大的?” “不用,也够坐了。”班长客气地道,“王哥也来吃饭?” “是啊。”王向鸿就这样拥着女伴,走了进来。 包厢里当即响起了好几声“王哥”,给王向鸿听得飘飘然。 之前公司偷税漏税的事被捅出来,差点破产。虽然掏家底补上了窟窿,还是元气大伤。 这次他来参加宁里商业峰会,蹭的是别人的邀请函。 到处都是有头有脸大人物,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恭维了。 所以当班长说要把当初他在妄色帮忙付的钱还给他的时候,王向鸿一怔,马上摆手表示不用还。 “这点小钱,和你王哥客气什么?我反正每天都要花那么多钱,花哪都一样。” 班长还想坚持,就见王向鸿一搂身边的女人,豪气地说:“给你们的一顿饭,还不如给我家露露买个包贵呢,露露以前和蒋少关心不错,眼界可高了,是吧?” 那个被称作露露的女人靠在他怀里,给面子地笑了笑。 班长听明白了露露的身份,心说:蒋先生以前真是够风流的,看来下次还是少让宋矜和他接触。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一道漫不经心的低音,自门口传来。 本来就不吵闹的包厢,霎时被摁下了停止键,所有人都抬头看去。 一身笔挺西装,妖孽华贵的男人,立于宋矜身侧,将本就漂亮的女生,衬得越发娇小。 不少人都瞪圆了眼睛,没想到宋矜真的能把蒋晏请过来。 别说他们了,宋矜听蒋晏毫不迟疑答应下来时,也怪无奈的。 王向鸿几乎是被惊吓到了,刷地松开了拥着露露的手。 当着正主的面,他还哪敢到处炫耀当了蒋少的接盘侠啊! “蒋,蒋总,您来了啊!我们刚刚正说起您呢!”王向鸿连忙站起来,殷切地走向蒋晏。 蒋晏却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弹弹手指,陈牧立刻上前几步,挡住了王向鸿。 “王先生,我们蒋总一贯不喜欢别人拿着他的名号照耀撞骗。”陈牧不愧是蒋晏的左膀右臂,此话一出,王向鸿吓得脸都白了。 他跟倒豆子似的,连声赔礼道歉:“蒋总,您误会了,我和露露只是好朋友。您的女人,我怎么敢碰呢。” 蒋晏嘴角的笑,凝固了几分,本来慵懒的眼神,也浮上一层阴霾。 王向鸿抖得更厉害,不懂自己为什么都澄清了,他却比刚刚更不悦。 陈牧察觉到周围气压的骤降,不用回头,都知道在家老板的脸色得有多黑。 当着宋矜小姐的面,说先生有其他女人,他脸能不黑么? 这个王向鸿,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落针可闻的包厢,忽然响起一声低笑,竟然是陆亦沉。 他看着蒋晏,挑挑眉,鄙夷之色明显。 一个情史那么丰富的人,还往矜矜身边凑,他有这个资格么? 蒋晏冷冷瞧过去,俊脸寒厉。 王向鸿身边的露露心情则忐忑许多。上次在医院,是她和蒋晏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再打过去,都是他助理接的电话。 她知道这个圈子要好聚好散,没敢纠缠,可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的。 不过是稍微头疼了下,他就送自己去医院,多少对她还是有点感情的吧? 他或许只是觉得别人更新鲜,才和她分的手。 此刻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长得的确很漂亮,但是年纪小的姑娘她见多了,都很任性,爱管东管西的,早晚会被蒋少厌倦。 现在他助理还站出来敲打王向鸿,不正说明,他还在意自己么? 越想,露露心情就越雀跃,等着蒋晏出声,把她叫过去。那样她就不用再陪王向鸿这个连真货都送不起的草包了。 谁知,蒋晏开了口,却是对身边的女生认真解释:“别听他瞎说,我冰清玉洁,没有过女人。” 第34章 . 34枚月亮 你真当我没脾气? 这话一出, 陆亦沉脸上的鄙夷更浓。 其他哪怕是宋矜那些没怎么和蒋晏接触过的同学,都露出了“这人在说什么瞎话”的神色。 露露的脸色更是迅速转为铁青,不可置信地盯着蒋晏。 蒋少没有过女人, 真是她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了! 同时,她也深深嫉妒起宋矜来。蒋晏以前对哪个女人放低姿态解释过? 宋矜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就不该来吃这顿饭。 顶着众人的目光, 她面有愠色, 冷漠地说:“有没有,都和我没关系。” 说完, 理都不理他,走进包厢, 坐在了桑繁星身边。 她这举动,惊呆了一票同学。 听说有些富家子弟最是好脸面,这么不给蒋晏台下, 蒋晏恼羞成怒怎么办? 刚刚陈牧一句话,王向鸿到现在脸色都没缓和过来呢。 露露更是暗暗翻了个白眼。蒋少可最是不惯着拿乔的女人了,等着吧, 她马上要遭殃了。 哪想到, 蒋晏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半天都没发火的意思。 他还开口, 颇为温和地同班长说:“我让经理给大家换个大包厢,走吧。” 硬生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露露:!!! 班长呆呆地答应完, 看蒋晏的神色热烈了许多。 蒋先生人这么好, 或许他真的没说谎呢!这波他站蒋先生! 王向鸿识趣地没提刚刚那一茬, 率先问:“那咱们现在就去新包厢?” 蒋晏终于看向了他, 却是轻蔑地皱了皱眉。 接着,陈牧开口:“王先生,您和那位小姐, 并不在邀请之列。” 王向鸿的脸,刷地一下成了酱色。 “还有,刚刚蒋总的意思是,不要冒领他人的功劳,骗取好感。” 王向鸿尚没反应过来,陈牧微笑着同班长解释:“上次在妄色,是蒋总付的账。” 这下,王向鸿脖子都烧红了,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 班长等人更加惊讶:“原来是蒋先生!” “肯定是为了宋矜付的账吧?” “胡蔓当时竟然也没否认,呕,恶心。” 同时,大家看向王向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王向鸿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胡乱和蒋晏道了一声别,埋头跑了,露露就像上次的胡蔓一样,直接被他丢下,愣了好几秒,丢脸得要命。 “你等等我!”露露连声呼喊,掐着包,跟着跑出去。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看了半天热闹的计算机系同学搓搓胳膊,小声嘀咕了句:“好家伙,我都替那个姓王的尴尬了。” 宋矜他们班的人如梦初醒,对蒋晏的热情,提升了好几个度。 之前在妄色,还有酒店大堂,蒋晏都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但是有了付账这层联系,关系一下拉近了。 班长激动地走过去,说:“蒋先生,原来是您付的账!我们竟然始终都不知道!谢谢您!” 蒋晏笑笑,是真的不在意这笔钱:“不用。” 陈牧接话:“如果不是恰好听到有人在拿这个事骗你,蒋先生本来也没想提及。” “嗯嗯,那个姓王的真是太可恶了。当时就是他前女友,非让宋矜……” 话说到一半,班长意识到陆亦沉还在,赶紧把嘴给闭上了。 他悄悄看了陆亦沉一眼,男生眉目精致冷沉,让人怪打怵的。 嘶……自己都觉得这局面棘手了,不知宋矜呢? 说实话,宋矜有点麻木了。 都被蒋晏撞破过陆亦沉亲她,这种场面,洒洒水啦(不是) 接下来,一行人换到了最好的大包厢,也不知班长怎么安排的座位,宋矜左边是陆亦沉,右边是蒋晏…… 她就想问,这饭要怎么吃? 菜陆陆续续摆了满桌,因为是融合菜馆,各式风味还算齐全。 “想吃什么?”耳边响起蒋晏的低音炮。 宋矜一顿,这才发现刚刚太专注,蒋晏凑得很近。 她下意识往陆亦沉那边躲了躲,皱眉说:“我吃什么会自己夹。” 蒋晏依旧是心情很不错,笑眼弯弯的模样,帮她转了转桌子。 “这个辣子鸡丁喜欢吗?” 宋矜直接不理他了,连人带凳子往陆亦沉那边挪了挪。 蒋晏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许多。 陆亦沉刚刚在发消息,一心二用,察觉到了宋矜的靠近。 收回手机,他什么都没说,只将桌子转了转,那盘地辣子鸡丁,刚好停在了宋矜的面前。 宋矜望着那盘菜,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口味,他果然一直记得。 夹了一块鸡丁,她默默地吃起来。 陆亦沉和蒋晏两个人都没着急动筷,目光在空中碰撞,前者牵了牵嘴角。 后者桃花眼里满是冷光,不屑一笑。 他们几乎同时收回目光,拿起了筷子。 包厢里都是年轻人,吃着吃着,气氛热烈起来。 但他们都很有默契,没找陆亦沉和蒋晏攀谈。 隔壁桌子的男生聊嗨了,刚点了根烟,两道各有特点,但是同样磁性的男声便响起:“把烟掐了。” “去外面抽。” 男生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掐了烟,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好久没和这么多女同学一块吃饭了。” 宋矜当时正在和一个螃蟹较劲,没抬头,但是她知道,两个男人是为谁开的口。 同样炽烈直白的呵护,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心口淌过暖流。 转瞬,更加烦闷。 一个陆亦沉她都搞不定,再来个蒋晏,怎么办啊? 她还是老老实实吃螃蟹吧。 “矜矜,我来帮你。”陆亦沉柔声说。 “嗯?”她愣了下,看向他,“不用,我自己来。” 蒋晏嗤笑一声,抬手又拿了个新的螃蟹过来,慢条斯理地把绳子解开,剥起螃蟹肉。 也不知是不是皮相太好,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色气得很。 他悠悠道:“小朋友,把你那个给他吧,我这个比较肥,吃我这个。” 宋矜扭头看一眼,果然,他那个蟹黄是她这只的两倍。 吃个螃蟹,还被区别对待,好气啊。 “不用,我这个挺好的,你自己吃吧。” “自己也没比人大几岁,一口一个小朋友,呵。” 宋矜和陆亦沉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他们这桌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续找借口溜了。 很快,桌上就剩下了宋矜他们三人。 宋矜:“……”我觉得我也不该在这里。 蒋晏从刚刚上桌,就没动几下筷子,现在剥螃蟹的动作却很利落。 借助剥蟹工具,瓷白干净的盘子里,已经多了几根完整的蟹腿肉。 他没抬头,打理过的锐利黑发垂着,微微遮掩着那双琥珀一样的桃花眼。 “虽然没大几岁,却是叫了很多年的昵称。是吧?”他笑着看向宋矜。 宋矜:“谢谢,我一共和你认识也没几年。” “真冷漠。”他好似受伤了,幽怨地看了宋矜一眼。 宋矜假装没看到,小手掰着螃蟹腿。 另一旁的陆亦沉,脸色比刚刚还冷。 若说很多年,他又何尝不是? “刚刚那个女人,和蒋先生认识吧。”陆亦沉挑起了别的话题。 “可能。”蒋晏模棱两可地答。 陆亦沉嗤笑,显然没把他这种人放在眼里。 “隔壁桌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生,和陆同学认识?” 陆亦沉抬眼看了下,是宋矜同班的刘晓雅。 他淡淡道:“不认识。” “从进包厢开始,她的眼神从你身上就没离开过五分钟。” “……”陆亦沉拧眉,想和宋矜解释,结果发现她好像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 宋矜正努力练习屏蔽这两个男人的声音。不然饭没吃饱,光喝他们的醋都喝饱了。 好在没发生诸如“掀桌子扔盘子”这种事,不然她估计会疯。 “咔嚓”,她掰下一个钳子,指尖痛了下。 轻轻一挤,血珠涌现。 陆亦沉当即把筷子撂下,拿走了宋矜手里的螃蟹。 蒋晏则是把宋矜的手牵过来,也不管那上面有脏污,拧着眉头,心疼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让人来给你处理下。” 陆亦沉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睛几乎快冒火。 他怎么就慢了半拍呢! “不用,”宋矜慌忙地把手收了回去,“我去拿清水冲一下就好。” 陆亦沉站起来:“我和你一块去。” 蒋晏亦跟着往外走。 宋矜忍了一晚上,压抑着火气道:“不用,真不用,你们还想和我一块进卫生间?” 两个大男人愣住。 “别跟来。”留下这句,她扭头离开包厢。 桑繁星等了一整晚,总算有了和她独处的机会,叫着:“矜儿,你等我下。”跟了上去。 陆亦沉再次和蒋晏对视,刚刚那一点装出来的虚伪客套,尽数消失。 “我从不知道,蒋先生是这样多话的人。” “呵,我也不知道,陆同学这么没用。” 陆亦沉掩着眸中的寒戾,向外走去。蒋晏呼出一口气,平复着心口的执拗,在他后脚出门。 他们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卫生间不能进,也要去外面等着。 待他们全部离开,包厢才响起一阵感慨:“看他们三个坐一块,我这心都快从嗓子跳出来了。” “我也没见过这阵仗,要不怎么说校花就是校花呢,多淡定。” “宋矜怎么想的啊?这两个优质男,她一个都不喜欢?” 刚迈进卫生间,桑繁星就笑着和宋矜说:“你信不信,包厢里肯定都在讨论你们。” “快别提了。”宋矜扁扁嘴,都不想回去了。 打开水龙头,小心冲着手上的污渍,忽然听隔间响起重重的关门声,紧接着,一道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由远及近。 宋矜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去,是那个叫露露的女人。 露露刚在隔间里面和王向鸿打完电话,这个草包男人面对她的质问,非但不心虚,还敷衍让她自己回去! 她当即就傻眼了,问:“我又没车,怎么回,回哪儿去?” 王向鸿不耐烦地道:“爱回哪回哪,以后咱们没关系了,懂不懂?” 她气得倒吸一口冷气:“就因为怕得罪蒋晏?王向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你不怕?” 露露被噎得不吭声了。 王向鸿又晦气地道:“上次就因为这个宋矜,老子的公司差点没了,这次又因为她,撞蒋少枪口上了!我怎么就带了你这个女人!”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宋矜”这个名字,让露露足足错愕了半分钟。 和蒋晏分开后,她不甘心,曾经打听过宋明廷女儿的名字,就叫宋矜。 再联合蒋晏今日的反应,一切都对上了! 王向鸿两次在宋矜手上吃了亏,她又何尝不是? 于是她踩着高跟鞋站在宋矜身后,浑身的火气蹭蹭往上窜。 镜子里的女生穿了件掐腰的浅蓝色棉质连衣裙,脖颈瓷白修长,锁骨纤细精致。 她并没有化妆,但是睫毛翘长浓密,脸蛋白皙细腻,可能身体不太好,唇瓣是浅淡的粉色,一颦一笑,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露露板着脸,不禁在心中鄙夷:男人不就是吃这种柔柔弱弱的女生么? 宋矜通过镜子和她对视了两秒,嘴唇颤了颤,露露还以为她要和自己讲话。 没想到她竟然连着打了个两个喷嚏,鼻尖微微红了,杏眸浮现水光。 紧接着,宋矜身边的女生皱起眉头,轻声问她:“矜儿,没事吧?” “没事。”女孩儿闷闷地答,扭头继续洗手,“我马上好了。” “不急。”桑繁星眉头未松,静静等着。 这两个人,竟然把她当空气了。 心里那股火更盛,她轻哼一声,走到另外的水龙头前,拧开了水。 边洗手,她边状似无意地问:“小妹妹,你是蒋少新女朋友?” 宋矜动作微顿,看向她,眼中似有困惑。 她闺蜜嗤笑一声:“她可没有姐姐。” 露露尴尬了一瞬,关了水龙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蒋少是有未婚妻的。你可以不拿我当回事,但是见到那位杨小姐呢,还能这样硬气?” 被她这样一通冷嘲热讽,宋矜总算是站直身体看过来。 她也关了水,拿旁边的干净白毛巾擦手,动作里透着世家门第的矜贵。 “我觉得我需要更正一点。”宋矜淡淡地说,“我不是不拿你当回事。” 露露一怔,心想这位宋家小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服软这么快。 没想到宋矜接着道:“我是从来都没看过你。” 露露瞪大眼睛:“你!” 宋矜收回了目光,对闺蜜柔声道:“我洗好了,咱们走吧。” 闺蜜应了一声,转身时,还鄙夷地扫了她一眼。 这样的眼神,露露在这个圈子里见过太多次,彻底戳重了她的痛处。 宋矜有什么可装的?就算她是宋明廷的女儿又怎样,跟着蒋晏,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能越过他未婚妻吗? 某种程度上说,她和自己也没什么两样! 对着宋矜的背影冷冷一笑,她语气费解:“你这种家世,到底看上蒋少哪儿了,就因为他现在是蒋家的家主?可是他除了钱以外,还能给你什么?” 宋矜脚步停下,无奈地叹气。 为什么大家都要误会她和蒋晏怎么样,他有没有未婚妻,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吗? 上来就说一些有的没的,是想让她给出怎样的反应呢?和她争蒋晏? “无聊。”宋矜冷漠地评价。 露露听到这话,非但不生气,还得意洋洋,觉得是自己对她造成了影响。 她走过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宋矜道:“你又不缺钱,听我一句劝,还是离他远一点吧,免得被他未婚妻找上,里子面子全没了。” 桑繁星失笑,翻了个白眼:“张口闭口他未婚妻的,我看你不是好心,你就是不甘心吧?” 露露死死瞪着桑繁星,眼睛都快喷火了。 “我们矜儿怎么做,用不着你来说。真有火,你就冲蒋先生撒去,别在这里假好心哈。哦我忘了,蒋先生说他不认识你呢。你那位王姓男朋友呢?”桑繁星故意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等你啊?” 露露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了,宋矜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桑繁星见状,停下挖苦,拉住她的手,要带她往外走。 被损了一通,露露更加火大,理智全都不顾了,讽刺宋矜:“那种不行的男人,也就只有你当个宝儿了。” 桑繁星其实从刚刚开始就憋了很多疑问。蒋晏怎么又是前女友,又是未婚妻的?明明在包厢里,还对宋矜温柔照顾的。 现在露露又说什么,不行? 啧啧,人不可貌相。 宋矜不走了,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看向露露。 本来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和无关紧要的人澄清,现在,她有点火大了。 “你说他……?”宋矜表情复杂。 “对啊,”露露上了头,信誓旦旦地说,“我脱了衣服他都一点反应没有,不是不行是什么?我问了圈子里的其他姐妹,都是同一个说法。别看他女朋友换的勤,其实就是绣花枕头!” 这番话,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有夸大的成分。有次她和圈子里另外一个姐妹喝酒,她喝醉了,吐槽蒋晏只有出手大方,从来不碰她。 后来她酒醒,把这事忘了,露露去旁敲侧击,她把蒋晏那方面夸得天花乱坠。 其实她也理解,无非就是不想得罪人。 也就是她,今天豁出去,要给宋矜点颜色看看。 只是宋矜的表情,为什么是疑惑? 露露心里毛毛的,没底气地补充了一句:“也就你这种小女生,会被皮相迷惑了。” “更正一下,我并没有被他迷惑。”宋矜认真地道。 露露愣住,脸色随即更难看。 难道她和蒋晏之间,主导的是她?蒋晏真的为她收心了? “再为他澄清一点,他并非你嘴里的绣花枕头。” 露露很想否认,但是望着宋矜那澄澈莹润的眼眸,竟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无需拿出什么证明,她已经意识到,宋矜说的是真的。 蒋晏竟然碰她了…… 那自己跟着蒋少时算什么?简直可悲! 都是女孩子,宋矜不想为难她,说罢,便转身出了卫生间。 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远处的走廊上,立着两个男人! 一个陆亦沉,一个……蒋晏。 前者正用无比凛冽的目光看着她,后者……似笑非笑,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 宋矜的心咯噔一声,几乎可以确认,他们听到了自己和露露在卫生间里的话。 陆亦沉必定误会她和蒋晏发生了什么,而蒋晏,放任了他误会! 这是怎样糟糕的局面,她完完全全哑了。 陆亦沉瞳孔漆黑无比,深处似有滔天巨浪翻滚,像要吞没她。 周围的气压,都因为他的注目而骤降。 唯一没被影响的,就是蒋晏了。 他本来慵懒地靠在墙上,这会儿直起身,还没等开口,桃花眼先笑弯了。 “小朋友,谢谢你为我澄清,不然传出去,我名声可就毁了。”说完,他还笑吟吟地瞥了陆亦沉一眼。 不出意外,男生的脸更黑,垂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宋矜气恼地白了蒋晏一眼,示意他别说了。 他是真不怕陆亦沉给他揍进医院啊! 蒋晏和她对视,脸上笑意更浓,态度桀骜。 这幅“眉来眼去”的画面,对于陆亦沉来说刺眼极了。 还有刚刚听过的话,都像是钢锥一样,狠狠往他的胸口捅。 那里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寒风穿胸而过。 刺痛的感觉,让眼尾染上了一点红。 他喉咙发紧,几次都想问她,是不是自己决心下得太晚了,以至于他住校的那段时间,她竟然…… 还有,自己只是亲吻她,就让她愤怒哭泣,蒋晏对她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她却为他说话…… 是不是在她心里,所有人,都比他重要…… 心像是缠上了钢丝,正一圈圈收紧,窒息般的难受。 放弃眼前这个人,疼痛是不是就能缓解? 可是为什么刚冒出这个想法,心上的酸楚反而更重了? 最终,陆亦沉盯着她,一步步走过去。 “宋矜,咱们回去。” 他清楚看到,女孩儿眼中闪过的抗拒。 不和他走,是在顾及蒋晏吗…… 陆亦沉铁了心,脚步没停,向她伸出了手。 宋矜的确想逃,可是唯一的路被挡住了,她能逃去哪儿? 怔愣一瞬,桑繁星动了,拦在了他和宋矜中间。 她不认同地道:“陆亦沉,你又想欺负人吗?” 陆亦沉的瞳孔,剧烈地晃了下,竟有些不敢看宋矜。 她生日那天的泪眼,还时刻浮现在他眼前,刺得他千疮百孔。 现如今……他唇角苦涩地抿着,不停问自己:该拿她怎么办? 或者说,该拿自己怎么办?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千般难过,万般妒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幅丑陋模样。 宋矜鼻子发酸,不知是刚刚过敏的后续症状,还是不忍见到天之骄子一样的男生,露出此刻落寞颓唐的表情。 隔着桑繁星,她有点想抱抱他。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心理防线隐隐有崩塌的趋势。 垂下的指尖无意识捏了下,针扎一样的疼痛忽然传来,她眉心一蹙。 蒋晏马上走近,无视了其他人,担忧地问宋矜:“手怎么样了?” 陆亦沉一怔,眼神软化了两分。 宋矜捂着指尖,轻声说:“没什么事了。” “给我看看。”蒋晏朝她摊开了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宋矜没回应,抬头对桑繁星道:“咱们去包厢取衣服吧。” 她本意是没胃口吃了,话音落下,蒋晏却将他身上的高定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宋矜的肩头。 过敏的原因,宋矜现在鼻子闷闷的,也没闻到往常的冷杉香。 她抿着唇,想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他,蒋晏却郑重地道:“不准脱。” 有其他人要进洗手间,她不想在这边和他们多牵扯,犹豫了一瞬,放下了手。 蒋晏满意地勾唇笑起来,“走吧。” 而陆亦沉……宋矜就算是没看,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压又低了。 先是“绣花枕头”,后是“外套”,恐怕他的误会更深了。 宋矜克制着和他解释的冲动,垂着头,一步步往前走。 桑繁星跟在她身侧,一副不准其他人染指她的样子。 她肯定也知道,那两个人如果想带她走,她是拦不住的,姿态还是这样果敢,宋矜心房微暖。 身后,有不远不近的脚步声跟着她们。 前方的蒋晏不知想到什么,停下来,落后了几步,幽幽地往洗手间门口看去。 躲了许久的露露恰好冒头,被他锐利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她当即头皮就炸起来了,抖得几乎摔在地上。 在她惊恐的目光里,蒋晏没有发怒,只是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露露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清楚地意识到,她完了。 * 回包厢的路上,宋矜眼前交替划过蒋晏和陆亦沉的脸,心好像是被藤蔓缠绕,跳动都滞涩起来。 桑繁星察觉到她情绪不高,时不时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她。 眼看要到地方,忽然,头顶和周围的灯,“咔哒”,同时熄灭了! 整条走廊,陷入到漆黑之中。 不少包厢里传来喧哗:“怎么回事?停电了?” “饭还没吃完呢!” “刺激啊哈哈哈!” 还有服务生在安抚客人,喊着快启动备用电源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怕黑的宋矜僵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就连传进耳中的声音,都不甚清晰。 很快,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掌心干燥,温热,充满了力量。 手上一个用力,她就被扯进了怀中,与坚硬的胸膛相撞。 男人另外的手,安抚地抚着她的后脑,像是在说:别怕。 宋矜一瞬想起了她初中去陆亦沉家借宿的时候,有一次停电,因为她怕黑,陆亦沉就把当时家里唯一一根蜡烛,送到了她的房间。 当时,如豆的盈盈灯火里,男生清瘦修长的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 后来她每次回想起那个黑暗的夜晚,第一个浮现在眼前的,都是他如玉般的面庞。 他知道自己怕黑,本来又在她身后,宋矜就下意识问道:“陆亦沉?” 拥着她的男人,明显一顿,接着,轻笑了一声。 这个笑声……是蒋晏!她认错人了! 宋矜的心,不受控制地下坠,想从他怀中挣脱,可惜蒋晏的铁臂环着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甚至他还一个用力,将她旋了个方向,后背“咚”的一下,撞在墙上。 “刺啦”,短暂的电流声闪过,周围的灯光,尽数亮起。 强光让靠在墙上的宋矜,不由眯了眯眼,努力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他上身穿着白衬衫,配上一件黑色马甲,温莎结不知什么时候,歪了。 领口后,凸起的喉结一滚一滚。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向上,是他抿着的嘴角。 潋滟的桃花眼,完完全全失了笑意,深处涌动着受伤和怒意。 他盯着宋矜,目光好似可以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矜儿!” “蒋晏,放开她。” 到处都是喧哗,走廊里多了很多人,不少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桑繁星不知道蒋晏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前面去的,看到宋矜被他以这样一个危险的姿势圈在怀中,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她悄悄瞥向陆亦沉,他的脸色果真冷冽无比,已然忍耐到了极限。 “蒋晏!”陆亦沉不悦地叫他。 蒋晏没回头,而是淡淡吩咐:“陈牧,清场。” 训练有素的男人立刻道:“好的,先生。” 很快,其他客人都离开,只有桑繁星和陆亦沉不肯走。 但是蒋晏发话,岂能容许他们说不? 桑繁星力气小,被推着越走越远,陆亦沉一怒之下,直接掀翻了蒋晏的精英保镖! 被他重摔在地上的保镖,半天都没爬起来。 “把矜矜放开。”陆亦沉盯着蒋晏,周身散发着杀气。 蒋晏不理他,漂亮的桃花眼,深深地凝着宋矜。 其他保镖不和陆亦沉废话,攻击了过来,他一边发疯似的反击,一边靠近着宋矜。 宋矜只和蒋晏对视一眼,就承受不住他那悍然的压力,移开了眼。 “让你的人停手。”她沉声说。 精壮的长腿顶过来,下巴随即微微一痛,是蒋晏伸手捏着她,迫使她抬起了头。 此刻他看向她的目光,几乎和陆亦沉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时,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蒋晏笑了。 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妖异,笑起来,亦是美到惊心动魄。 极致的美,往往会带来极致的危险。 现在,宋矜贴着墙壁,身上的外套,不能为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不远处打架的声音,甚至没有他一个眼神让人觉得可怕。 她看出来,他生气了。 “小朋友,我觉得你可能没搞清楚一些事。”蒋晏将她已经仰高的下巴,又抬了抬。 就算如此,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他,还是在俯视她。 那双桃花眼,流转着怒火,嘴上的笑容有几分癫狂的味道。 他压低的声音,不仅磁性,还含着令人心惊的执拗。 “先是亲他,后是在我怀里叫他的名字……宋矜,你真当我没脾气?” 这个姿势让她不舒服极了,从脚底窜起战栗,她哆嗦着红了眼圈。 刚刚闷闷的鼻子,此刻终于通气,肆虐的冷杉香,铺天盖地压过来。 她讲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讲什么。 因为……被抱住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的确是陆亦沉。 这个认知,让她的脸微微苍白,瞳孔转动,看向那个被重重包围着的男生。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有些难分难舍…… “呵。”身前的男人,笑了。 在宋矜还没意识到,这声笑代表什么的时候,阴影投下,她的唇重重被封住! 宋矜:“!!” 陆亦沉暴怒:“蒋晏,我草你大爷!” 高山一样的重量,不仅加诸在她身体,还有精神之上。 她又羞,又惊,又气,努力想推开他。 蒋晏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抓住了她的手,砰的一下,压在了墙上。 唇舌撬开她的牙关,蛮横地占领着每一寸土地,好像要将她的心神都掠夺…… 到后来,宋矜也说不上来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喘息加剧,眼泪有清泪流出,挣扎的动作,却渐渐放缓,鼻子又重新酸起来。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但她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被男人肆意地亲吻着。 她的灵魂好像都被抽空了,不仅忘了自己,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身上骤然一空,是有人拉走了蒋晏,挥拳的声音,破开空气,狠狠地砸向了蒋晏的脸。 “砰!”蒋晏被打得后退了两步,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他的桃花眸痴缠地看了宋矜一瞬,眼中因为亲吻而浮现的迷离,清醒了几分。 陆亦沉再打过来的时候,他迅速抬起胳膊,架住了他的劲拳。 转眼,两个男人,不要命一样颤抖在一起。 一个是凶悍的独狼,一个是寒戾的雄狮,每一次进攻,都有着将敌人置于死地的决心。 独狼是沉默的,他甚至没看身后的女生是什么反应,不知是不敢,不忍,还是不愿。 雄狮是蛮横的,他一脚踹向独狼,笑着陈述:“她对我有反应。” 轻轻的一句,含着浓烈的炫耀,还有几分高兴。 陆亦沉的神经无疑被刺激到了,眼睛血红,咬着牙,宁可自己受伤,也要重重地将拳头砸在他身上。 蒋晏伤还没好全,但也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时不时和他说上一句。 “还不明白吗?她是喜欢我的。” 陆亦沉怒斥:“住口!” “她会是我的人,和你没有丝毫关系。” “我他妈让你住口!” 宋矜扶着墙,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走廊已经一片狼藉,所有人都远离了这片战场。 陆亦沉逮到空挡,一脚踢在蒋晏的旧伤上,男人却只是闷哼一声,回击在了他的胃部。 他们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恨不得从对方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也痛,不光下巴和红肿的嘴唇,还有心口。 因为这幅画面,渐渐和上辈子她二十岁生日宴,两个人在泳池里那一幕重合了。 她终于明白,他们当时在做什么。 第35章 . 35枚月亮 我搬走。 不是落水后求生, 而是……在打架。 陆亦沉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可能被蒋晏毁了。否则一向玩世不恭的蒋晏,那天晚上情绪不会如此外放。陆亦沉最后送她的, 也不会只有一个小猫爪…… 原来两个人在上一世这个时候,就已经是针锋相对的局面了。 想通后, 宋矜倒吸了一口冷气, 觉得世界观都在崩塌。 怪不得重生后,不管她怎样努力, 陆亦沉和蒋晏还是时常出现在她身边,对她予取予求, 宠溺包容。 从一开始,她的努力方向就是错的!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爱上她了! 那她之前的举动, 还有意义吗……她死之后,他们是不是还会黑化? 宋矜的大脑像是一个过载的机器,超负荷的运算, 让每一个齿轮都嗡嗡作响。 她的胸腔如同过了电, 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带着眼前的画面, 也模糊不清起来。 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醒了以后, 她的生活就会回到正确的轨道。 可是她使劲摇了摇脑袋, 看到的还是两个男人大打出手的画面。 停手吧, 她在心中呼喊, 喉咙却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放弃吧,她不知是对他们, 还是对自己说。 心神的煎熬,催生了身体的异样,她的呼吸频率,陡然变得急促。 可是不管她怎样压制,那股窒息的感觉,还是没有丝毫减少…… 她疼得佝偻了身躯,头晕目眩,泪水模糊了视线。 很快,双腿发软,她连墙都没力气扶,身子颓迷地向下倒…… 好痛,喘不过气,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灵魂像是被撕扯成了一片一片,可是喉间,只能溢出一丝破碎的闷哼。 “矜矜!”两道焦灼到极点的男声,同时响起。 宋矜费力地抬着眼皮,见他们不要命地向她奔来,脸上的愤怒,全部变成了担心和恐惧。 刚刚他们要打死对方的时候,都没畏惧过……现在只因为她发病,他们就像天塌了一样。 宋矜无声地哭着。怎么那么傻呢? 两个男人转瞬到了她身边,一块扶住了她。 他们再顾不上争风吃醋,俊脸上血色尽褪去,焦急地问:“带药了吗?” 还不等动一下都费力的宋矜答话,他们马上强装镇定地说:“没关系,我带了。” “我一直都带着。” 然后两个人几乎同时,从他们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板药来。 摁药片的时候,他们的手剧烈地颤抖,差点把药片给捏碎了。 陆亦沉取了药,放入宋矜的口中,可惜她一时间没吞咽成功。 眼看她脸色越来越差,蒋晏将宋矜推到陆亦沉怀中,心急如焚地起身:“我去拿点水过来,看好她。” 陆亦沉拥着宋矜,没有抬头。 很快,蒋晏取了水回来,喂宋矜喝下。 陆亦沉已经打了急救电话,眼睛通红地盯着宋矜,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站起来。 “没事的矜矜,我现在送你起医院,别怕啊,没事的……” 宋矜这次发病没有上次那么来势汹汹,身体和精神都很难受,但是没有晕过去。 她靠在陆亦沉怀里,费力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蒋晏正好看过来,也对她说:“宋矜,撑住,知不知道!” 宋矜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这两个人,一个让自己别怕,声音却在抖,一个威胁自己,自己却吓得要命。 想着想着,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泪珠,灼痛了两个男人的眼和心。 陆亦沉快步走着,弯腰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她,沙哑地说:“是不是很难受?再坚持一下。” 蒋晏焦灼地催促他:“再走快一点!你不行就换我来抱!” 话音未落,陆亦沉直接抱着她跑起来,凤眸里满是决绝。 宋矜缓缓抬起手,揪住了他的衣襟,眉心痛苦地蹙着。 两个男人见状,更加心疼,很不得这痛是他们来承受。 很快,他们冲到楼下,将宋矜抱上了车。 蒋晏亲自开车,陆亦沉在后座守着宋矜。 豪华商务车油门一轰,直接冲了出去。古镇上的医院不具备给宋矜治病的条件,所以他安排了直升飞机,现在就要去飞机的降落点等着。 车子开得飞快,青砖白瓦,灯火静谧的风景,不断地倒退。 宋矜靠在陆亦沉怀中,意识昏昏沉沉之际,出了声:“我……” 两个男人的心,当即提了起来。 陆亦沉急忙应:“我在这里,矜矜,怎么了?” 蒋晏没回头,但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的…生日…礼物呢,”宋矜看着陆亦沉,断断续续地说,“我想…看看…“ 前座的蒋晏,脸上顿时浮现了难以言说的痛楚。 陆亦沉抓住了宋矜的手,贴在脸上,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自己的脸颊,还是她的手背更冷一些。 “在芜城,你好好的,回家后我给你看。” 宋矜连一声“嗯”都没答出来,眼帘就黑下来。意识的消退,慢了片刻,她隐约感觉到,有一颗凉凉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 直升飞机到了医院后,宋矜被迅速送往急救室。服过药的缘故,她的情况稳定了不少,但是两个男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医院的走廊已经被清了场,蒋晏的人全部等在走廊尽头,长椅上只有他和陆亦沉两个男人。 他们脸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衣服上有大片的褶皱,神情是同样的凝重。 整个空间,寂静得可怕。 忽然,陆亦沉的手机嗡嗡震起来。 他拿出来看到来电,是陌生电话,已经给了打了许多次。 接起后,那边传来桑繁星气急败坏的声音:“陆亦沉!你们把宋矜弄哪去了,镇上的医院根本就没有人!” “我们在宁城总医院。” 桑繁星愤愤地说:“我现在打车过去!蒋晏呢?” “在这里。” “你把免提打开。” 陆亦沉心力交瘁,沉默地摁下了免提。 瞬间,桑繁星的怒骂就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是不是你们两个做了什么,才害得她发病的!”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的脸色,都不同程度地黑了。 “我拜托你们,以后想打架还是想杀人,别当着她的面行不行?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你们是不是要把她气s……” 手机骤然消声。陆亦沉垂头一看,原来是电量耗尽了。 走廊再一次陷入寂静之中,两人沉闷的同时,深深地愧疚起来。 蒋晏直起身,冷声同陆亦沉说:“等她脱离危险,咱们找个时间谈一谈。” 宋矜生日那天,他们虽然碰面了,但是没说上几句话,就不欢而散。 今天又大打出手……情况真是够糟糕的。 陆亦沉看向他,凤眼里皆是寒芒。 “好。” 走廊再次安静下来,时间变得煎熬又漫长。 一想到宋矜承受的痛苦,他们的心就像是被插了两刀一样疼。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医生出来告诉他们,宋矜已经脱离了危险。 两个男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等着去病房看看宋矜,可惜被随后赶来的桑繁星给撵走了。 他们自认理亏,面对宋矜这位闺蜜,一声也没反驳,最终依依不舍地离去。 * 宋矜醒来后,见桑繁星眼睛红肿地坐在她床边,先冲她笑了下。 “你还笑得出来。”桑繁星气得抬起手,但是没舍得落下。 “星星。”她低声唤她。 “嗯,我在呢。”见宋矜往周围看了看,桑繁星没好气地说,“我把那两个男人给撵走了。” 宋矜一怔,笑了笑,说:“撵得好。” 桑繁星还是捕捉到了,她笑容里的苦涩。只是她不知道,那一刻,宋矜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在宁城总院住了一晚,宋矜的情况稳定,被宋明廷的人接回了芜城家里。 班上组织的采风,她和桑繁星只能提前结束了。 出于担心,桑繁星留下来陪她,这会儿正坐在她床前削苹果皮。 她削得不专心,时不时往班级群里看看,再欲言又止地看宋矜一眼。 宋矜靠在床上,身上搭着一层浅蓝色羽绒被,细嫩的脸颊透着病态的苍白,但是眼神有活力了许多。 “干嘛这样看我,想说什么就说。”她失笑。 “咳,从那天聚餐开始,大家关于你、蒋晏和陆亦沉的讨论,就没少过。” 宋矜丝毫不意外地“哦”了一声。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啊……”宋矜无奈地说,“还是之前那个想法。” “不想他们喜欢你?” “嗯。” 或许在某个男生拿出小猫爪,或许在黑暗中落入冷杉香的怀抱时,她是有过一丝动心的。 但是这次病倒,相当于给了迎头一击。 她如同上辈子一样,身体状况开始恶化了。 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又是同样的路。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嘟囔:“要不我躺平算了。” “我不同意。”桑繁星捏着苹果,气呼呼地说,“他们这次害得你发病,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本以为陆亦沉是个不错的……现在我只想让他们都离你远点。” “他们要是不肯远离呢?” “那你就戳他们痛处!陆亦沉不是小地方来的么,你嫌弃他没钱,蒋晏情史那么丰富,你就骂他花心,让他们深刻认识到配不上你!” 宋矜被这番言论震了震。 没等说什么,孙妈敲响门,道:“小姐,周医生过来了。” 周郁词?怎么不是黄医生? “我去开一下门。”桑繁星暂停刚刚的话题,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去。 开门后,坐在轮椅上的周郁词,目光直直地投过来。 有段时间没见,他还是之前那般清瘦、沉郁,眼尾的黑色泪痣,透着冷漠与疏离。 凝视她时,那双镜湖一样的眸子,似有波纹泛起。 他的目光太深邃,宋矜总觉得自己要被看穿了,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周郁词身后除了宋明廷,还站着苏晗。 她的气色比之前精神了许多,衣服和头发都打理得清爽干净,冲她展颜一笑。 “宋矜~” “苏晗,好久不见。”宋矜有点惊喜。 苏晗笑意浓了一分,“如果可以,我希望咱们一直别见面。” 宋矜忍俊不禁。毕竟她是护工,见面就说明有人生病了。 桑繁星见过苏晗的照片,所以对于这个和宋矜长得很像的人,并不意外。 在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周郁词操控着轮椅,走了过来。 桑繁星下意识给他让了位置,看周郁词慢慢翻看起宋矜的检查结果,神色专注。 她不由得想,周医生比那两个男人靠谱多了。 “其实我都脱离危险了,不用麻烦你跑一趟的。”宋矜轻声说。 “你是我的病人,有什么麻烦的。”周郁词抬头,认真地说。 不管是声音和神态,都很平静,但是宋矜感觉得到,他心情不好。 是因为她病倒吗? 片刻,周郁词将文件放在一旁。 宋明廷眉心紧拧,严肃地问:“医生,之前情况不是都稳定下来了,怎么又发病了?” “发病的诱因有很多,好在现在控制下来了。” 周郁词看着他,“接下来是很重要的观察期,非必要不要让宋小姐离开芜城。一旦病情再次恶化,比如住院治疗。” 宋明廷连连点头:“好。矜矜,听到了吗。” 父女两个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此刻宋明廷神色不大自然,但是语气温和了许多。 宋矜:“嗯。” 有外人在,宋明廷没提宋矜要搬出去住的事。 宋矜也心知肚明,这一次发病,断绝了她租房的可能。 周郁词又叮嘱了几句,才和宋矜等人说:“大致就是这样,我明天再过来。” 闻言,宋矜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不是很忙的么? 周郁词投过来的目光,深邃,幽静,坚决。 宋矜在心里叹口气,放弃了劝阻。 “那就麻烦医生了。对了,矜矜,你和周医生加个好友吧,有事的话,可以随时咨询。” 她有些尴尬。之前周郁词要加好友,被她拒绝了。 正不知道怎么答,周郁词淡淡地道:“不必。” 宋明廷看过来,有些不认同。 他又说:“我和宋小姐有好友。” 宋矜诧异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有周郁词的好友啦?总不能是在梦里加上的吧? 宋明廷背对着她,没看到她的表情,恍然一笑:“原来如此,那就行。” “嗯。”周郁词向他示意苏晗,“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负责照顾宋小姐。” 宋明廷冲苏晗颔首,面上并没有因为她和宋矜长得像,而产生波动:“麻烦你了。” “宋先生别这么客气,这是我分内的事。” 苏晗看着宋明廷,心里涌现出对宋矜深深的羡慕。 她父亲对她,哪怕有宋明廷对宋矜一半这样好也行呀。 周郁词并没有多留,与宋矜告辞后,宋明廷送他下了楼。 既然有苏晗照看,桑繁星也回了学校。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宋矜和苏晗两人。 她笑着问苏晗:“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苏晗:“很好的。蒋先生发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拿这笔钱,报了个网校,每天都上网课呢。顺利的话,明年可以参加高考。” “是吗?”宋矜由衷地说,“他真是做了件好事。” “你呢?和蒋先生怎么样啦?”问起这个,苏晗有些星星眼。 宋矜的笑意微收了些:“……和以前差不多。” 苏晗失望地嘟囔,“蒋先生下手怎么这么慢。” “嗯?”宋矜没听清。 “没什么,我重新给你削个苹果吧?” “好。” * 苏晗在宋家别墅住了下来,她很有分寸,不需要她的时候,不会来打扰宋矜。 傍晚用了餐,宋矜站在窗边,拉开窗帘,往外望。 隔壁蒋晏的那栋别墅,围墙边树影重重,书房里亮着灯,窗前没人。 想到他当着陆亦沉的面强吻她,宋矜就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暗骂了两句。 “亦沉哥下手还是太轻了,怎么没把你揍进医院呢。” 正嘟囔,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那扇窗后面。 明明隔了这么远,他听不到她讲话,她还是像被抓包一样,刷地闭上了嘴。 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心虚,宋矜更气了。 该心虚的是他才对吧! 她看不清他的面庞,只从动作中,感觉他在打电话。瞪了他一眼,要拉上窗帘。 忽然,他抬起了头,动作一顿。 宋矜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自己了,慢了半拍,才“哗啦”,将白色的纱帘合上。 * “喂?蒋总?” 电话那边唤了几声,蒋晏回神,将手上的烟掐了,道:“嗯,继续说。” 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的目光,许久都没从那扇白色的朦胧窗上移开。 明知她已经脱离了危险,还是无法控制对她的担心。 两天的分别,让他倍感煎熬。挂了电话后,他打开电脑,看着游戏挂机页面出神。 想等的人,一直都没上线。 * “叩叩叩”,卧室门被克制地敲响。 “谁呀?”宋矜问。 “是我。”陆亦沉的声音传来,“矜矜,还想看生日礼物吗?” 话语中的小心翼翼,让宋矜鼻子微微一酸。 “看的,你等一下,我穿个外套。” “不急,咱们要去外面,多穿一点,免得冷。” 十分钟后,裹成一个球的宋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甚至戴上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两只看起来手感就很好的兔耳朵,从后面软乎乎地耷拉着。 陆亦沉见状,轻笑了下:“这么多?” 宋矜发现这人风衣里面只穿了件衬衫,面上一窘。 他不冷的吗?嘴唇比她还要苍白呢。 “这样也挺好。遥控器带了吗?”他微笑着问。 “嗯,带了。”她乖巧点头。 “那走吧。”他率先转身,走在前面。 病倒的事,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 他们一块出了门,来到庭院中。 今夜无风也无月,暮色四合,深邃的绒布夜空中,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子。 庭院里亮着灯。朦胧灯光里,花坛中各色的菊花,静静地盛放。 宋矜将口袋里的小猫爪拿出来,递给他时,说:“因为我容易过敏,这些菊花都是特意挑选过的,闻不到香味。” “嗯,开得很漂亮。你最喜欢哪个颜色的?” 陆亦沉没有接那个遥控器,只是立在她一步外,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到心中去。 “粉色吧。” 他笑,“我猜也是。” 拿下巴点了点她手上的粉色猫爪,他道:“中间那个是总开关,你试着摁一下。” 时隔一世,终于要见到这份礼物,宋矜紧张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有些郑重地,摁下了开关。 之后,就听周围有什么东西,腾空而起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夜空中,由一颗“星”开始,光芒璀璨地汇聚成了一片“星海”。 “是无人机?”她惊讶地问。 “嗯。你再摁一下其他的按键试试。” 宋矜摁下第一个按键……空中明亮的“星辰”,有节奏地闪烁起来,像水波,一层层绽开。 她数不清空中到底有多少星光,只觉得,这片夜空,是如此的耀眼,瑰丽。 那些遥不可及的星辰,距离她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接着,她又摁下了第二键。星辰变换了排列,好似烟火一般,绚烂地下坠。 第三个键是嬉闹的小猫,第四个键是乖巧的狗狗…… 这还不算,当她将这些按键顺序重复、排列、组合,获得的图案,也是不同的! 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来来回回地摁着手里的猫爪,惊喜地问陆亦沉:“到底有多少种图案啊?都是固定的吗?它们会排列出我的名字吗?” 等了两秒,身边的男生答:“会。” 她捏着猫爪,将目光从空中收回来,看向他。 他漆黑的瞳孔,就像头顶这浓墨一般的夜空。 不同的是,他的眼里没有星星,只有她。 与她对视,凤眸似被工笔细细描摹,深邃的情绪在瞳孔之中涌动。 有不甘,有怜惜,亦有执拗。 像站在礁石上的人,被汹涌巨浪打中,她几乎摇摇欲坠。 半晌,他移开了眼,抬头看向夜空。 再开口,声音哑了一分:“具体的呈现方式,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宋矜握着那个猫爪,一瞬五味杂陈。 “为什么想要送我一份这样的礼物呢。” 男生许久都没说话。修长的手指伸过来,轻轻拿走了她的遥控器。 然后,低着头,快速摁了几次按键。 天空中的无人机,变幻了图案。宋矜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陆亦沉老家的那个小楼房。 接着,他又摁了一串。画面变成了,一个男孩儿骑着自行车,女孩儿坐在车后座上。 这是……他送她去医院。 画面再变换,男生弯着腰,点起一根蜡烛;女生好奇地在前面东张西望,男生手插口袋,在身后望着她…… 都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为他留下了这么多的回忆。 男生始终都没有看天空。 宋矜心里酸酸涨涨,见他低垂的眼,一寸寸红了。 许久,他停手,哑着嗓子问:“宋矜,你有哪怕一点,喜欢我吗。” 墨染的夜空中,幽幽悬挂一片不落的星。 “星辰”光芒熠熠,却没有丝毫暖意。 宋矜站在庭院里,只觉得凉意浸染了她的衣衫,又渗透了肌理,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她喜欢陆亦沉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和他分开会想念,收不到他的消息会不安,看他难过,她也会心酸。 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直到眼眸氤氲了薄薄的雾气。 她张了张口,嗓子跟哑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她抬起手,想触碰他。 陆亦沉垂着头,避开了她,让她的手僵在半空,又颓唐放下。 他自嘲地笑了下,抬眼望着她,目光像湖面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到最后,完全窥不见一丝光亮。 “算了,我明白了。”他如是说。 明明他离自己这样近,她却觉得,他在不断地远离,像手心里的沙,越握流散得越快。 有种名为惶恐的情绪,慢慢占据了她的心口,让每一次心跳,都隐隐作痛。 陆亦沉冷白的脸,没有丝毫波动,瞳孔漆黑得可怕。 他盯着她,有些执拗,好像在强迫自己讲完接下来的话一样。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明天我就搬走。” “不行。”宋矜终于艰难地出声。 她往前一步,仰头望着他,姿势透着莫名的关切,让陆亦沉的心,好似被万钧的重物,狠狠轧过。 “为什么不行。”他轻声问。 宋矜急得红了眼睛。上辈子她死后,才知道陆叔叔现在执行的任务是那么危险,连带陆亦沉也有被盯上的可能。 自己的父亲不光能为陆亦沉提供保护,也是陆叔叔唯一信任的人。 前段时间他一直没回来,宋明廷就问了几次。 搬出去要是遇到不可控的危险怎么办?她从始至终,都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啊! 可是这些,她都不能和陆亦沉说。 沉默一瞬,她焦急地道:“陆叔叔和我爸爸都希望你能住在这里。” “那你呢。” 宋矜一怔。 男生深深地望着她,低声追问:“宋矜,那你呢?” 宋矜答不上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密室,不管往哪个方向,都会碰壁。 “我也不希望你走……”她眼里有晶莹闪烁,鼻尖发红,看起来更可怜了。 陆亦沉拿这样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她掉泪,他心里都酸楚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是他能给出的一切,她都不喜欢。 不,她是不喜欢他。 “既然如此,那就和我在一起。”陆亦沉抬起手,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擦拭了下她的脸颊。 宋矜摇头,有苦难言。 陆亦沉瞳孔犹如被扎了下,抬头看向了天空,同时,双手张开,将她抱在了怀里。 泛着淡淡雪松味道的怀抱,清冽干净,驱散了萦绕在她身上的冷意,让她感到眷恋。 由眷恋,再生出一丝贪恋。 她就这么站着,不舍得动。 男人哑声说:“你总是这样,让人没办法。” 她一怔,以为他心软了,小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摆。 谁知,他又道:“你又不准我喜欢你,又不准我走,那你到底是要我怎么样呢。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然后献上我的祝福,落寞退场吗?” 宋矜的脸刷地白下来,连带着身躯也僵了。 “矜矜,这样不行的。”他说得是那么温柔,却听得宋矜很想哭。 那句“我和你在一起,你别走”,几次盘旋在喉咙,她都没讲出来。 许久后,男生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头,说:“就这么说定了,进去吧。” 话音落下,他轻轻放开了拥着她的手,将小猫爪遥控器放进她的衣服口袋,转身走进了别墅。 他脊背挺拔,步子稳重,没有回头。 可是给她的感觉,没有意气风发,只有深深的寂寥。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宋矜才回过神来,脸上凉凉的。 一摸,满是泪水,风一吹,冷得彻骨。 * 陆亦沉平静地走回了房,又平静地给自己收拾了行李。 他做起这种事情,驾轻就熟,不到四十分钟,就都收拾好了。 来芜城后,他基本没给自己添置什么东西,行李箱不算挤。 此刻在箱子最上面,放着一件浅黄色的卫衣。 是上次和宋矜逛街的时候,他偷偷买的,一次都没穿出去过。 看着看着,他胃如刀绞,死死摁着胃部,膝盖“咚”地一下跪在地上,额头上有大滴的汗落下。 太疼了,他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咬着牙关,自虐似的,没去找药。 胃疼,他就感觉不到心口的疼了。 他忘不掉,放弃不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身体那么差的她搬出去。 只能自己搬。 伸手把皮箱里那件卫衣抓住,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宋矜一样。 饮鸩止渴,至死方休。 * 宋矜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浮现陆亦沉的失意模样。 越想越难受,她索性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戳开微信,她看着一排的聊天头像,克制着没给桑繁星发消息。 这么晚,她肯定睡了,而且和她说了,她一定会担心。 到最后,她放下手机,决定去给自己热一杯牛奶。 刚到厨房,门口响起苏晗的声音:“小姐,你这么晚还没休息?” “啊……我喝个牛奶就睡了。”宋矜勉强地解释了下,又说,“私底下你叫我名字就好啦。” 苏晗“嗯”了一声,问,“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的网课结束了?” “是的,我再做一会儿作业就休息了。” “嗯嗯,别忙到太晚,注意身体。” “知道啦。”被宋矜关心,苏晗心里暖洋洋的。 回了房间后,她点开周医生的聊天框,发工作总结。 最后她说:【宋小姐今天可能是有点失眠,希望她能顺利入睡。】 * 捧着牛奶回了房,宋矜收到了黑与白发来的消息。 【睡下了吗?】 她喝了口牛奶,舔了舔唇上的奶胡子,回道:【没呢,怎么了?】 黑与白:【失眠了?】 宋矜:【有点儿……】 黑与白:【发生什么了吗?】 深夜,这条消息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宋矜本就没关严的心扉。 她敲了许多字,将陆亦沉要搬走的事情说了,不过省去了他的名字,只用“我一个哥哥”代替。 黑与白:【既然你不准备和他在一起,他走了也好。】 宋矜:【嗯……】 想了想,她问:【你说我是喜欢他的吗?】 黑与白:【不是。】 这么笃定? 宋矜:【但我总是因为他难受……】 黑与白:【或许是你太依赖他了,分开一段时间,这种感觉就会消失。你现在有睡意了吗?】 宋矜:【没有呢。】 黑与白:【那试试我的办法。】 正不解,一个语音通话拨了过来。来电人:黑与白。 宋矜微惊,没立刻接通。 她,她的偶像给她打电话了?她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了? 就好像是屏幕那边,碰不着摸不着的人,忽然被拉到了她面前。 她的惊讶,变成了些许的惊喜,拆礼盒缎带似的,小心翼翼摁下了通话键。 “喂?”她小声地唤了下。 那边没说话,仔细听,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凳子被拉开,人坐下去,衣服摩擦的声音。 她不再讲话,听筒里很寂静。 几秒钟后,一声清越的钢琴声传来。接着,叮叮咚咚,听起来像是在试音。 宋矜怔怔地想,原来黑与白老师还会弹钢琴啊?他好厉害。 她其实也学过钢琴,但是没什么天分,也许久没练过琴了。 试音之后,琴声停下,她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黑与白:【躺回床上了吗?】 宋矜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出声,但也不介意,回了一句:“还没呢。” 黑与白:【那躺回去,盖上被子。】 宋矜:“嗯嗯。” 意识到他可能要弹钢琴给她听,宋矜的心湖泛起了丝丝涟漪。她忙躺到床上,乖巧地盖上了小被子,一副“躺等检查”的可爱小模样。 听筒那边,好像是传来了一声轻笑。很淡,转瞬即逝。 黑与白:【接下来,闭上眼睛。】 宋矜放下手机,乖乖闭眼。 很快,手机里响起一阵舒缓的钢琴曲。她听着听着,眼前便浮现男人修长匀称的手,在黑白琴键上弹奏的画面,很美。 钢琴声也美,她躁动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想到的也不再是陆亦沉或者是蒋晏。 琴声如同流水,潺潺滋润着心田;又像是宽厚的怀抱,温暖着渐冻的身躯。 渐渐地,意识变得朦朦胧胧,她困了。 意识坠入梦乡时,她似乎是在想,这听起来温暖的琴声,为什么总给她一种冷静阴郁的感觉呢,就像……那个人一样。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迷迷糊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多,还很早。 对了,黑与白老师和她的通话! 她忙戳进微信去看,聊天框显示,通话时间一个半小时。 他弹了这么久吗?当时她明明都睡着了。 捧着手机,她有点窝心地笑了。 宋矜:【黑老师,早呀,谢谢你昨天晚上的钢琴曲,我睡得很好】 他可能是在忙,没有回复。 宋矜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 八点的时候,穿戴整齐的她下了楼,正好见到陆亦沉和宋明廷在客厅中讲话。 男生的身边,立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宋矜的心,轻轻扯了下。 第36章 . 36枚月亮 向他的神明祷告 “起这么早?”宋明廷看过来, “正好小陆要出门,你送送他吧。” 她在家休养这段时间,宋明廷几乎没出过门, 亲自操办她的饮食起居。 两人虽然没把之前的矛盾说开,但是关系缓和了许多。 听了他的话, 宋矜缓缓看向陆亦沉。男生穿着黑色的风衣, 身躯笔挺如松,被上苍细细雕琢过的完美面颊, 几许苍白。 是没休息好吗? 那双乌黑的凤眸同样在注视她,眸中冰层依然厚重。 对视一秒, 宋矜率先移开了眼,低声问:“搬到哪里去呀。” “景悦那边。”宋明廷答道。 宋矜不理解,他怎么半点都没有挽留的意思呢?这么放心吗? “那宋叔叔, 我走了。”陆亦沉礼貌地说。 宋明廷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陆亦沉提起了行李箱,又看向宋矜, 显然是在等着她。 她抿抿唇, 闷头跟上。 两人一块出了门,脚步声渐渐重合到一块。 “无人机我已经收到仓库里了, 使用说明书就在最上面,你喜欢的话, 也可以开发一些新玩法。要是出了什么故障, 就给我打电话。” 他平静地叮嘱着, 就好像只是短暂出门几天一样。 越这样, 宋矜心里越不是滋味,愧疚、担忧、不舍,种种情绪盘旋在身体之中, 挤压着呼吸。 走到门口,男生松开了手中的拉杆,转身看她。 “瞧你这幅苦瓜脸,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陆亦沉微微弯腰,薄唇勾起浅笑。 宋矜笑不出来,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唇颤了颤,说:“对不起……” 陆亦沉一怔,笑容苦涩了几分。 “矜矜,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她喉咙哽得难受,眼圈已然红了。 陆亦沉心疼地看着她,抬手拍拍她脑袋。 她说:“你留下来吧,我走就好了……” “停,”男生口吻严肃,“不准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他重新握起拉杆,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我走了。不过在走之前,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宋矜疑惑地眨眨眼。 陆亦沉坚定地道:“宋矜,我没有输给别人,这也并不是结束。” 他目光越过她,落在里面的别墅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走向了缓缓打开的门。 晨光之下,那股意气风发,又回到了他身上。 宋矜终于深刻地感受到,不管她怎么抗拒、怎么阻挠,还是无法让这个人放弃。 他像是一个致命的漩涡,也在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抵抗多久。 大门全部打开,宋矜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几日不见的蒋晏,竟然来了。 他今日的高奢西装熨帖妥帖,完美彰显出他的绝好身材。黑色的短发,也仔细打理过,从头到脚,都非常隆重,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世界级颁奖典礼。 目光扫过陆亦沉的行李箱上,蒋晏挑挑剑眉,微笑着问:“陆同学以后不住这了?” 陆亦沉面如寒霜,看都没看他一眼。 蒋晏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又抚平了袖口的一丝褶皱,向宋矜的方向走来。 两个男人,一进,一出。 错身而过时,蒋晏低沉但清晰地道:“我是来提亲的。” 陆亦沉的手,一瞬攥紧了拉杆。 宋明廷的不挽留,已经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阴霾。蒋晏的到来,加重了他的某些猜想。 从宋家搬出,对他已经相当不利,再过几日,他如果听到宋蒋两家订婚的消息……已经麻木的胃部,又针扎般疼起来。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那样冰冷,决绝。 “她不会答应。” 蒋晏势在必得地勾了勾唇,两人擦身而过。 陆亦沉将行李箱搬上了自己的车,转头看了一眼。 宋矜正堵在门前,皱着眉问蒋晏:“你说你来干什么?” 蒋晏笑着回答:“提亲。” 宋矜愣了下,狠狠瞪他一眼,跑去摁下了关门键。 蒋晏的身躯明显僵住,陆亦沉则轻轻笑了下。 日子还长着,只要宋矜不点头,他就绝对不可能放手。 “砰”地关闭车门,车子向前而去。 * 蒋晏最终还是被宋明廷请进了别墅,给宋矜气坏了。 当时在古镇见他染回黑发,宋矜就有预感他会来提亲了。 这会儿两个人在书房不知道说什么,宋矜坐在一楼沙发上,抱着个抱枕,使劲儿揉圆搓扁。 她可没忘蒋晏之前都做了什么,想让她答应订婚,不可能! “宋同学,这抱枕快被你扯坏了。” 周郁词的声音,拉去了宋矜的注意力。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郁词那张俊美阴郁的脸,在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总是喜欢笑。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指了指她怀里的抱枕,“在你说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时候。谁惹你了?” 宋矜躲开他的目光:“没谁。” 她心里在想一件事。陆亦沉和蒋晏都掰不回来了,那周郁词呢? 这段时间,他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说不定他对自己的感情淡了不少。 她重生一回,最起码得救一个吧? 周郁词镜湖一样的眼,扫向四周,没看到陆亦沉,满意地轻轻勾唇。 “今天感觉怎么样?”周郁词语气很是温和。 宋矜不明白他心情为什么这样好,回答了个“还行”。 “先测个体温。”他捏着体温计靠近。 宋矜眼皮一跳,赶忙抢过体温计,说:“我自己来。” 周郁词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 等待体温测好这段时间,他主动找了几个和工作无关的话题,和她聊天。 宋矜故意摆出敷衍的样子,还当着他的面,给黑与白发消息。 【黑老师不好意思呀,你的房子我租不成了,但是你放心,饭我会请你的!你定个时间吧!】 发过去后,她听到了一声震动。 周郁词刚巧也来消息了? 等了一会儿,黑与白没回,宋矜又和桑繁星聊起来。 “可以了,温度计给我。”周郁词说。 “哦。”宋矜将东西递过去,下定决心一样,道,“周医生,虽然你医术很精湛,但是我习惯了黄医生的诊治,你还是把我转回给黄医生吧。” 男人垂眸看着温度,面色沉了沉。 “既然我医术精湛,不是应该选我么。”周郁词抬起眼帘,问。 “我觉得女医生更方便一点。总之你以后不要过来了。” 周郁词看了她几秒,扯了扯嘴角。 “女医生,还真是难以达成的条件。” “什么女医生?”蒋晏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宋矜扭头看去,宋明廷走在他前面,两人的脸色……都挺轻松的。 不会吧,她爸爸还真想把自己嫁给蒋晏啊?她才不要! 因为宋矜没回答,周郁词也没理蒋晏,守在一旁许久的苏晗就小声说:“宋小姐说要换成女医生来跟进她的情况。” 蒋晏挑挑眉,看着宋矜,意味深长地笑了。 宋矜莫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四个字:不愧是你。 他什么意思? “女医生挺好的,免得宋矜不自在。宋总,您觉得呢?” 宋明廷颔首:“是的。周医生,从明天开始,您就不用来了。医院那边我答应捐的急诊室,会继续推进的。” 周郁词本来紧抿着唇,周身气压低沉,还是拿出手机看一眼后,才缓和了。 他对着宋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吧。” 宋矜松了口气。周郁词果然比其他两个好搞定,自己坐等他离开就好啦。 往后他们没有交集,感情不会变得更浓烈的! “周医生现在走吗?“蒋晏好心似的问。 “嗯。” “那正好,咱们一块。”蒋晏回头对宋明廷说,“宋总,我的提议,希望您好好考虑。” “我会的。” 蒋晏客气地点点头,朝宋矜走了过来。 宋矜:门不是在那边么? 他越靠近,她心里就越慌,总怕他当着这些人的面做出什么来。 冷冷地盯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再靠近她就要打人了。 可惜,蒋晏像是没察觉她的威胁,脸上的笑容还浓了两分。 在宋矜面前站定,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他。 苏晗目光扫过他们两个,眼睛微微亮起。 对于她来说,宋矜和蒋晏都是改变她命运的贵人,她越看越觉得般配! 蒋先生满眼的深情,不会是要告白了吧?苏晗微微兴奋起来。 “宋矜,你上次和我说的东西,我带过来了。” 宋矜心一颤,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蒋晏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叠好的信来。 当时同学为了搞她,特地让她选的粉色的信封和信纸!上面还印着浮夸的一箭穿心。 所以不用蒋晏说什么,大家恐怕也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苏晗都已经瞪圆了眼,宋明廷则是若有所思。 最要命的,是周郁词投来的目光,晦暗,阴郁,压迫力十足。 被他知道这是自己写给蒋晏的情书,他又要吃醋到占有欲爆棚了!那她刚刚不是白撵人了? 她愤愤地瞪着蒋晏,很想给他一巴掌。 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吧?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哦,”宋矜抱着胳膊,不拿正眼瞧他,“我又不想看你写什么了。” 反正又没落款,她打死不会承认,这是她写的。 蒋晏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把他们聊天记录翻出来给别人看。 果然,苏晗一脸兴奋:喔~~看不出来,蒋先生这么纯情! 蒋晏一怔,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可是我写了很久的,要不还是给你念一遍吧。” 宋矜:…… 蒋晏低头要拆那封信,宋矜眼皮一跳,忙阻止:“不用了,我自己看!你给我!” 他没动,悠悠地瞧着她,将她那点小心思,逼得无处遁形。 宋矜作势瞪他,朝他伸出小手。 他勾了勾唇,心情不错地确认:“真的会看?” “别废话。” 他这才将那封信递了过来。宋矜一接过,就拿抱枕压着了。 周郁词的目光从抱枕,扫到宋矜脸上,沉了沉,但是什么都没说。 蒋晏先离去,他和宋矜告别后,也出了门。 见蒋晏在门外等他,周郁词表情并不意外。 他坐在轮椅上,淡淡地问:“你把姓陆的弄走了?” 蒋晏漠然笑笑,“小朋友不接受他,我只是推了一把。”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用。” 蒋晏反唇相讥:“总比你强。不说我,你连那小子都不如。宋矜至今还觉得你对她感情没多深吧?” 这人明显等着看他被戳中痛处,他非但没发怒,还扯着嘴角笑了笑,满眼轻蔑。 你们如果不打得再厉害一些,哪有他的用武之地。 * 宋矜随宋明廷去了书房,男人走到书桌前,将一份文件,收到了抽屉里。 “你知道了吧,他是来提亲的。” 宋矜皱眉,警惕地问:“你不会想包办婚姻吧?” 宋明廷无奈:“包办婚姻,然后害你再一次发病?” “……” “我没你想得那么专横。” “那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问问你喜不喜欢蒋晏。” “不喜欢,我讨厌死他了。” 宋明廷瞥了抽屉一眼,认真地道:“他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好,可以多相处相处,再下结论。” “他好是他的事,我不喜欢是我的事。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相处。” 宋明廷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认真地道:“矜矜,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不会害你。” 宋矜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没等追问,他就道,“你出去吧。” 她云里雾里地离开了书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宋明廷这么着急给她找男朋友,不会是……家里要破产了吧? 陆亦沉有潜力,蒋家有底蕴,随便哪个都能救宋氏!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宋矜怕宋明廷不说实话,特地以股东的身份,调取了公司的财务报表。 简单浏览了一遍后,她更纳闷了。 财务上没出什么问题啊,比去年盈利还多了呢。 难道是她想多了?他就是年纪大了,单纯想当红娘? * 在家调养了一周身体,宋矜重新回到了学校。 出乎她的预料,同学们这次没来八卦她了。 两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和桑繁星说起来,桑繁星打哈哈:“可能大家都习惯了。” 宋矜猜测是她做了什么,默默感动了下。 “所以这几天你一直没见到那几个男人?”桑繁星问。 “嗯。” “这样也挺好的。” 宋矜没说的是,陆亦沉每天会给她发两条消息,一早一晚。 有时是提醒她添衣服,有时是和她说一点他自己的事。 宋矜都看了,但没回过。 和他相比,她和黑与白的关系,倒是拉近了许多。 他总是很懂她,会站在她的角度来与她聊天,让她觉得很舒服,喜欢与他分享近况。 和他约好了一起吃饭,算是近期最让她期待的事了。 “虽然陆亦沉搬走了,但是我总感觉,他还在我的生活里。”宋矜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有点惆怅。 话音刚落下,陆亦沉就端着餐盘,坐在了隔壁桌。 她忘了讲话,怔怔地看着他。 男生独自一人,比之前更清瘦了些,俊美的面颊,透着不太正常的苍白。 但是在看向她的时候,眸中冷意融化,变得清浅柔和。 “矜矜,身体怎么样了?”隔着桌子,他温声问。 “好多了。”犹豫一下,她也问,“你搬出去以后怎么样?” “挺好的。”结束了简单的寒暄,他垂头默默吃起东西来。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偏执激愤,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自如。 可他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桑繁星比她还警惕,好在一顿饭吃完,陆亦沉也没做什么。 只是问宋矜,要不要他送她回去,被宋矜拒绝了。 待他离开,宋矜才松了一口气。 桑繁星小声问:“他这是准备和你做朋友了?” 宋矜摇摇头:“恰恰相反,我觉得他是用这种方式宣告,他不会退出。” 桑繁星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 接下来,宋矜还发现她的选修课和陆亦沉的有了重合,某节课上,两人甚至被分到了同一个小组。 学校这么大,她也总是偶遇陆亦沉。 说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她不相信。 可他每次都只是自然地与她交谈两句,不碰她,更不会强迫她做什么,宋矜没办法,也摆不出冷脸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地包裹着一层薄薄石层的棉花,表面上岿然不动,实则一阵强风,就能给她吹个跟头。 而陆亦沉像蜗牛,在用他柔软的触角,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 连她自己都说不准,她能在这种试探中,坚持多久。 总算是熬到了周末,宋矜接到宋明廷的电话,让她代替他,去芜城的归元寺捐香火钱。 宋矜知道他每年都会给不少寺庙捐香火钱,所以并不意外。 身体每况愈下,她不能出城,整日闷在家里也烦心,便答应了下来。 宋明廷告诉她,到时会有司机来接她,她还以为是他的专属司机。 结果上车后,才发现蒋晏在后座坐着!她上错车了? 冷了小脸儿,她手搭在车门上说:“我要下车。” 蒋晏挥挥手指,司机直接将车门落锁,开动了这辆千万的豪车。 “蒋晏!”宋矜不高兴地叫他。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今天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高大的身躯,让后座显得有些拥挤。 头发染回黑色后,也没怎么减轻男人身上的那股桀骜妖孽感。 他琥珀似的桃花眼看过来,笑道:“不是要去归元寺?” 宋矜一怔,明白了可能是宋明廷让他来的。这人,还没放弃让自己和蒋晏相处呢! “我可以坐我家里的车子。” “到时还不是在归元寺碰面。” “……”要不是都和人约好,她还真不想去了! 拿他没办法,宋矜索性把脑袋转向了窗外,不理他。 蒋晏软声问:“还在生我的气?” 宋矜: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看这是什么?” “好吧,没骗成。” “小朋友,理我一下?” 宋矜的回应,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中,又把眼睛闭上了。 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几秒,男人发出了一声磁性的轻笑。 之后一路,他没再来烦她,车子在归元寺外停下。 宋矜先下去,见到约定的人,捐了香火钱。 出来后,发现蒋晏正和住持认真地谈着捐金身的事。 男人俊美无俦,贵气逼人,将周遭的一切,都衬成了背景。 看到她,他同住持颔首:“咱们下次再说。” 住持双手合十,点头示意,随即慈悲地看过来,提议:“两位施主不妨在庙里走走,心结或许会迎刃而解。” 宋矜有些诧异,他怎么看出自己有心结的? 住持离开,蒋晏走过来,唤她:“宋矜,走吧。” 她故意落后了蒋晏两步,经过大雄宝殿时,往里面看了一眼。作为芜城本地有名的寺庙,来游玩的本地人一向不少,此刻不少人正在参拜。 蒋晏单手插在口袋,等她慢吞吞走到身边,微微躬身问她:“要不要去上一炷香?” “不了。”她只求己,不求佛。 “嗯,我也不信这些。” 宋矜心道,你不信你还给人家捐什么金身。 “以前和阿黄一块住的时候,好像想过要是有菩萨能把我带走就好了。”蒋晏漫不经心地道,“后来认清,这世上的神明,并不会垂怜我,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夺。” 宋矜一怔,抬头望着他。 步入冬季,寺庙里的大片树木,叶子已经枯黄。高台大殿,梵音悠远。香烟袅袅中,男人垂手而立,姿容无双。 经过他身边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因他绝佳的颜值与气度,回头看上一眼。 他的身上,看不出丝毫曾经的落魄。 以至于她常常忘了,他这个命硬的人,是怎样艰难地走到这一步。 脑海里浮现瘦弱的小男孩和一只狗依偎在一块取暖的场景,她的心微微一酸。 蒋晏看着她,桃花眼弯了弯。 “心疼我了?” 不正经的语气,让宋矜瞬间回神,板起了脸。 “你有什么可让我心疼的?” 蒋晏似是失望地叹气,“唉,还以为编个故事,能让你同情我一下。” “……” “不过没关系,能和你多说两句话,也是赚了。” 宋矜直接不理他了。 因为不上香,两人没进大殿,而是在外面转了转。 路过一个挂着红色牌牌的回廊时,宋矜不禁驻足,多看了几眼。 这些牌子上面都写了字,祷词多和姻缘有关。 蒋晏站在她身侧,翻了几个牌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们不远处立着一对小情侣,女生挽着男生的手,看了他们好几眼,撒娇,“咱们也挂一个吧?” 男生拥着她,笑道:“好~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问问牌子是哪里取的。” 女生一下子开心起来:“嗯嗯!爱你哦~”说着,还亲了他一口。 宋矜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蒋晏靠近宋矜,笑盈盈地问:“你想不想挂一个?” 他们又不是情侣,跟着凑什么热闹? 她硬邦邦答:“不想。” 蒋晏也没坚持,“行,那我自己挂。” “……随便你,反正别写我的名字。” 她可不陪他玩什么一厢情愿。 牌子就在旁边的殿里取,宋矜站在回廊边,见蒋晏领了牌子、写了字后,将牌子合在掌心中,跪在蒲团上,冲着佛像,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宋矜不解。他不是不信佛的吗?为了求姻缘破例了? 况且……他喜欢的人就在这里呢,他向佛祖虔诚有什么用。 管他怎么做,她反正不会对这块牌子寄予感情! 那对小情侣已经领了牌牌过来,宋矜听女生抱怨:“你看人家都跪下磕头了……” 男生安抚她:“可是这里面有咱们两个人的心意呀。” 女生又笑起来:“没错!双向奔赴最重要!”说完,还有点小得意地瞥了宋矜一眼。 宋矜:…… “老公快来,咱们选个好点的位置。这里怎么样?” “都听宝贝的,宝贝选的最好~” 说完,俩人又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 就在宋矜犹豫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的时候,蒋晏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将牌子捏在手里,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字。 他问宋矜:“要不你来挂?” 宋矜:“不要,又不是我的牌子。” 蒋晏也不恼,自己从回廊这边,慢慢走到那边。 那对情侣见状,生怕被比下去似的,也仔仔细细挑了半天位置。 等蒋晏开始将牌子往上挂的时候,他们指了一个空位:“咱们就在这吧?” “好呀,听宝贝的。” 宋矜注意到,那个位置比蒋晏选的要高,不由笑了下。 他们总是执着压蒋晏一头干什么。 “好了。”蒋晏的声音传来。 他已经系好了牌子,负手立于回廊中,绝佳的容貌被身后的红色背景,衬得越发妖异。 风吹过,廊上木牌相撞,发出质朴的叮当声响。 他冲她微微一笑,桃花眼里波光流转。 宋矜的心好像是被木槌,轻轻敲动了下。 她故意不看他,走过去,抬头搜寻着他刚刚挂的牌子。 如果他真写了诸如“和宋矜在一起”这种字样,她绝对要取下来丢掉。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用黑色碳笔写的字,飞檐斗角,桀骜凌厉。 “不是说了别写我吗?”她不满地问。 蒋晏凝视着她,没辩驳。 另一旁,那对小情侣也将牌子系好了。他们还甜甜蜜蜜地说:“挂了这个牌子,咱们肯定长长久久的。” 宋矜踮起脚尖,面无表情地将牌子翻了个面。 目光触及到上面的四个字,她瞳孔颤了颤。 不是天长地久,情比金坚,而是……健康平安。 前后合起来就是,宋矜健康平安。 风拂过,耳畔响起他之前说的话:这世上的神明,并不会垂怜我,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夺。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被偏爱的人,刚刚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因为旦夕祸福,他无法抗衡,所以他跪在地上,向神明祷告。 不是祈祷爱情,而是祈祷……他喜欢的女孩儿,平安健康。 宋矜准备好的措辞,一个字都说不出,心里就像是油瓶子被打翻了一样,酸涩难当。 男人在看她,笑盈盈的桃花眼里,是不再掩藏的情深义重。 她指尖如同被烫到,咻地松开了牌子,埋头向前走去。 走了十几步,身后传来那对情侣惊奇的声音:“怎么写的这个?比你宠多了!” * 当天下午,蒋晏送她回家。 车停下,他叫她:“宋矜。” 她扭头看去,男人坐在阴影之中,眸光清幽,问她:“上次和你说宴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当时不就拒绝你了,我不会当你的女伴。” 蒋晏深深地看她几秒,问:“你还在想他?” 宋矜心咯噔一声,但是嘴上却道:“谁?” “小朋友,别装傻。” “……” “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再想了。” 宋矜莫名有点火大:“和他不是一个世界,难道和你是吗?“ 蒋晏沉思一瞬,笑道:“或许也不是。” 他眸中情绪涌动,语调轻轻的,却蕴含坚决:“但我会把你拽入我的世界,不惜一切代价。” * 晚上,宋矜为了向宋明廷表示自己的不满,都没下楼去吃晚饭。 她和黑与白吐槽:【动不动就替我做决定,也不问问我是什么想法,真是太讨厌了。】 黑与白:【下次不想接受的事,就拒绝。】 宋矜:【如果对方很强势呢?】她指的那两个男人。 黑与白:【让他滚。不滚得话,你就来找我。】 宋矜:【好!】 还是和黑与白聊天,让她觉得自在。他又会画画,又会弹钢琴,还会宽慰人,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她不禁感慨:【老师,以后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子肯定很幸福!】 黑与白:【是吗?我也希望。】 宋矜八卦地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呀?】 黑与白:【有。】 宋矜:【哇!追到手了吗?】 黑与白:【尚在努力中。】 宋矜:【那祝你成功!!】 黑与白:【好。】 宋矜的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私信。 是上次那个同人比赛的官方,提醒她奖品已经发放,让她核对一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放下手机,走到了电脑前。 点开游戏客户端的时候,心思千回百转。 颜颜的名字肯定还是灰的吧?这么久不上线,是不是都把她忘了。 玩游戏那段时间,她们两个是CP,常常一起过任务、下副本,打擂台。 她不仅是氪金大佬,技术还好,自己只是个花里胡哨的菜逼罢了。 偏偏自己又菜又爱玩,老是拉着她打擂台赛。 每次输了,颜颜都主动背锅,赢了,就夸是宋矜奶得好。带着她这个累赘,真是难为死她了吧。 有人找宋矜麻烦,她永远第一个为她出头。 游戏里的日子很开心,直到闹掰的那天…… 颜颜拉着她打擂台赛,水平失常,连着输了几局。 宋矜就和她提议:“要不咱们过两天再打吧?这个段位碰到的都是会打的,被抓住一个破绽都会输。” 对方没开麦,半晌敲了两个字:【再来。】 想到以前都是她带着自己赢,宋矜没再说什么,点了匹配。 之后又打了十几局,无一例外,全都输了。 那个时候她玩游戏上头,特别看重擂台赛的战绩,被拉着输了一晚上,当即火了。 仗着以前和颜颜闹脾气,颜颜都会哄她,宋矜直接不高兴地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呀,说了状态不好,还非要打,没看到我头都要被对面给捶掉了吗。咱们辛辛苦苦那么久上的段位,掉了这么多,眼看着赛季要结算了,还怎么打回来呀?” 说完,她也不管颜颜怎么想的,直接下了游戏。 第二天她冷静下来,上线给颜颜道了歉。 【对不起呀,昨天我太冲动了,游戏段位而已,输赢都没关系,能和你一块玩就好了。】 等了一天,颜颜没回,宋矜觉得她可能是有事忙。以前她也这样,三五天都不上线,交给代练清任务。 等了一周,她依旧没上线,宋矜有点慌了。 她在游戏里面发了很多消息,和她道歉,急得直哭。 等了两周,一个月,两个月……她的头像,再没亮起过。 宋矜终于明白,因为她的指责,她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朋友。 后来,每次看到她灰色的头像,心都难受得要命,宋矜也不敢上线了…… 耳畔传来消息提示音,她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随意点开。 估计是奖品邮件,或者是系统消息什么的吧…… 在等药药:【上线了?】 宋矜一下子没认出来这是谁。是哪个亲友改名了吗? 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她瞳孔猛地一震。 竟然是颜颜!?她,她怎么上线了? 宋矜一眨不眨地看着消息页面,一瞬间脑袋涌出了许多想法。 是被盗号了?还是卖号了?都这么久了,想也知道不是她本人吧…… 在等药药:【我是颜颜,我改名了。你是本人吗?】 宋矜的眼泪,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明明房间里开着空调,她却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 哆嗦着将手放在键盘上,敲了好几下,也没敲准想发的字。 她着急地拿左手打了一下右手,终于不再颤抖,回她的消息:【你真的回来了?】 在等药药:【嗯,抱歉离开了这么久,以后不会了。】 宋矜摇头,泪眼婆娑地敲字:【明明是我的错,你还和我道什么歉,真的对不起,我当时不该那么讲你的……】 她还将名字改成了这个,真是更让宋矜愧疚了。 在等药药:【你说输了擂台赛你骂我那几句话?你骂的是对的啊,我当时打得确实不好,带你连输了那么多局。】 宋矜:【不是的!是我不该说你[泪][泪]】 在等药药:【我当时还巴不得你多说两句,结果你直接下线了。】 嗯?宋矜看不懂了。 在等药药:【总之我会离开,不是因为你。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 宋矜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被惊喜冲昏了头。 这几年,她本来都不抱什么期待了!结果真的把她等回来了,而且之前都是误会,她不怪自己! 宋矜:【呜呜呜颜颜,能回来就好啊!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都快等不下去了!】 在等药药:【乖,不哭。】 宋矜:【你怎么知道我在哭,你在我家装了摄像头吗?】 在等药药:【我还不知道你,爱哭鬼,以前打个副本翻车都会哭,哄半天才能好】 宋矜顿时不好意思了:【我,我现在很坚强了!】 在等药药:【哦?】 这个“哦”就很意味深长,宋矜哼了一声,忙把自己夸了一通。 颜颜还很捧场地一直附和,给她看得直笑。 一直聊到很晚,颜颜催她去睡觉,她舍不得走。 宋矜:【我怕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她笑:【不会,我答应你了的,不会再离开。而且你如果想见我本人,也有机会。】 宋矜:!!! 第37章 . 四五六更 赴约 曾经在游戏里形影不离的两个人, 竟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宋矜又惊又喜,心砰砰直跳,忙问:【怎么见面啊!你要和我面基吗!】 她还没小伙伴面基过, 好期待! 颜颜说:【下个月游戏举行十周年玩家见面会,我有入场券, 你如果想来的话, 我让官方给你寄一套票。】 不愧是当年的全服第一,都退游这么久了, 官方竟然还邀请她参加活动呢,而且还能要求官方赠票! 宋矜不确定下个月有没有空, 和她说先考虑下。 【好,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如果能来的话,有件事, 我想和你当面坦白。】 难道是她退游这么久的原因?宋矜怀着疑惑,被她催促着去休息了。 第二天她和桑繁星说起这个事,桑繁星慎重地道:“人都是会变的, 你确定她还和以前一样?万一是想骗你呢。反正你要去参加活动也行, 千万不准和人单独出去啊。” 宋矜笑道:“我知道哒,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有句话她没和桑繁星说, 颜颜是女孩子呀,能对她做什么?图钱就更不可能了, 她比自己有钱多了。 想清楚后, 宋矜上游戏给颜颜留了言, 请官方根据她后台保存的地址, 赠一套票过来。 对于这份失而复得的友谊,宋矜非常珍惜,所以接下来几天, 如果她和颜颜都有空,就组队去游戏里面看风景。 重制后的游戏,画面更加精良,运行也更加流畅。 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与桥,欣赏过的湖光于山色,都变得更精致逼真。 她和颜颜骑同一匹马,每走到一个地方,都有回忆扑面而来。 “我记得咱们在这里拍过照,因为我怎么都跳不上这个柱子,最后还是你先跳上去,组队拉我的跟随。” “还有这里,那个宝箱难开死了,我想不出密码,找你求的助。” “看排行榜上这些人的装备,早就不是咱们当年那批了,数值提高了好多。” “你说咱们现在组队去打擂台,会不会被捶爆啊?” 颜颜耐心地听她说完,打字道:【要不去试试?】 宋矜:“好!” 两个人兴冲冲组了队,果然因为装备跟不上,加上职业削弱严重,被捶得找不到北。传送出来到时候,笑了半天。 睡前,宋矜知足地想,能在死之前找回这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上辈子她在退游之后,没有勇气登陆游戏,也不知道颜颜回来后,是不是一直在等她。 但愿不是吧,等待的滋味,太煎熬了。 * 转眼到了周末,宋矜要去医院复查。桑繁星家里有事,她便没叫她陪。 熟悉的流程后,宋矜戴着口罩坐在医院长椅上,等着取结果。 各个诊室外,坐着等待的病人与家属,前方屏幕显示等候人的名字,机器冰冷的叫着号。 宋矜怔怔地发呆,某一个瞬间,好像捕捉到了“陆亦沉”的名字。 她回神,向周围看去,人头攒动,但是并没有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幻听吗? 正要寻找,周围安静下来,“轱辘轱辘”的声音靠近。 她循声看去,坐在轮椅上,穿着白大褂的周郁词停在了她面前。 “宋同学,又见面了。”他微微笑了下。 对于在这里见到他,宋矜并不意外。她没起身,目光几乎和他平齐。 男人也戴着口罩,短发修剪过,将镜湖一样的眸子完全显露出来。 望着她时,他眸中似有波光流转,连眼尾泪痣都染了一丝暖意。 “周医生。”她客气地回了一声。 “嗯,”他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冷淡,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在等结果?” “是。” “快中午了,要不要一块去吃个饭?” 宋矜在心里叹气,她都这样冷漠了,他怎么还好声好气地问她呢? “不用了。” 话音落下,他的眸子晦暗了一分。宋矜故意不看他,起身去查询她的检查结果。 拿到报告后,她没停留,直接下了楼。 还没等出门,就发现外面下起雨来。 芜城地处南方,冬天降水居多,就算是下雪,没多久也会融化。 雨声淅淅沥沥,湿意寒凉。许多人没带伞,站在医院大厅躲雨。 宋矜往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准备给张叔打个电话,让他将车上的伞带过来。 刚拿出手机,周郁词低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是被雨困住了吗,我这里有把伞,你用吧。” 宋矜转身,周郁词微微仰着头,修长的手指反抓着他把柄黑伞,递向了她。 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没接,但是他一动不动。 “周医生,咱们谈谈吧。”宋矜低声说。 周郁词缓缓放下伞:“好,去我办公室?” 十分钟后,宋矜坐在了他办公室的椅子上。这黑色的椅子他可能是不怎么用,表面崭新。 周郁词没急着问她要谈什么,先摘掉了口罩,又将白大褂的扣子解开,操控着轮椅,去给宋矜倒了一杯水。 宋矜上辈子来过他办公室许多次,对这里的陈设并不陌生。 房间不大,但是只有黑白两色,一件多余的东西也没放。 上一世她打趣他这办公室太空了,第二天他就养了十几盆绿植。可惜这个人没有植物缘,明明每天浇水、照料,那些植物没多久还是都死光了。 “喝点水。”周郁词将水杯推过来。 宋矜捧起来,掌心温热。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直视周郁词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周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郁词眨了眨眼,认真地答:“是。” 水杯中的水,晃了晃。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想法吗?”她道。 “据我观察,你并不喜欢我,暂时也没有接受我的打算。” 宋矜对他的平静感到意外。见过他上辈子那般惨烈的结局,她本以为他会更偏激些。 或许因为经历的事情不同,他这辈子,真的没那么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她些许安慰。 “你说的没错,我不准备接受。”宋矜认真地说,“而且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周郁词的眼神总算是有了些许波动,只是瞳孔蒙着浓稠的漆黑,很快就将那波动淹没了。 他笑得有点苦涩:“我自认已经与你保持了不远的距离。” 宋矜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只是表达对你的关心,也不行吗?”周郁词有些受伤地问。 “不行。”宋矜努力让自己变得冷漠起来,“这种带着目的的关心,让我讨厌。” 周郁词捏着轮椅扶手,修长的直接泛白,落寞的神色,好似将宋矜的心扎了一下。 她压下不忍,沉默地始终没有抬头。 “宋矜,我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呢。”片刻后,男人沙哑地开口。 你年纪轻轻,这么帅气优秀,她哪里会有不满意的地方。 只是她还是强迫自己找了个伤人的理由,冷漠地道:“你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吗?” 他瞳孔一晃,本就冷白的脸颊,霎时毫无血色。 宋矜快捏不住手中的杯子,便将其放在桌子上,松手的时候,有几滴水洒了出来。 她站起来,低头看他:“你这样的身体,配得上我吗?” 他定定地望着她,薄唇颤了颤,面上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受伤。 宋矜心上同样难受,可她还是逼着自己说下去。 “所以周郁词,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周郁词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往常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依旧挺拔的脊背,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佝偻着。 宋矜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嘴上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以后若非必要,不要再见了。” 留下这句,她故意不看周郁词坍塌的面色,抬腿向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她很担心周郁词会来拦她。 好在一直到她打开门,身后也没什么动静。 她走出去,克制着没回头。 周郁词受伤的面容,不断地在她眼前晃动,令她无比愧疚。 她的身体在恶化,将他远远推开,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走着走着,她感觉有水滴落在自己身上,恍惚抬眼一看,才发现她竟然出了这栋楼。 这场雨,让整片天地都雾蒙蒙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身体中渗透。 雨滴打在身上,力道不重,却格外寒凉。 想周郁词太专注,她竟然忘了给张叔打电话。 懊恼地叹了口气,她拿手挡着前额,正要转身回一楼大厅,结果刚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 那人手中撑着伞,她撞过去时,他忙把伞举高了。 虽然她及时刹车,还是不免到了他伞下。 雨滴下坠,层层叠叠地敲在地上、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忙放下手,抬起头想和人家道歉。 结果看清是陆亦沉后,愣在原地。 男生穿着挺括的黑色风衣,撑着深蓝色的伞,伞柄漆黑。双肩包的带子叠在一块,挎在右边肩头。 那双乌黑的凤眼,深深地凝视着她,里面有种种情愫涌动。 宋矜怔怔地想,原来她刚刚真的不是幻听?陆亦沉也来医院了。 是胃病犯了吗? “怎么没打伞就出来了?”男生将伞面往她这边倾斜,不赞同的语气里,听得出关切。 “嗯……忘了。”宋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犹豫要不要往大厅跑。 他看出她的想法,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车子在哪里。” 宋矜没反应过来:“嗯?” 陆亦沉深邃的目光,几乎是贪恋地落在她脸上。 在学校里,他与她经常可以见面,但是每次只能克制地说上几句话。这样近的距离,更是许久都没有了。 她厚实的大衣包裹着纤细的身躯,脖子松松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不如巴掌大的小脸儿,干净瓷白。 水汪汪的杏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哪怕促成这个局面,是因为下雨共打一支伞,也让他心里止不住地窃喜。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可惜外面这么冷,她不能久留。 “我送你过去。” 宋矜皱眉,明显要拒绝。 陆亦沉抢在她前面说:“正好我也要往那边走,顺路。你放心,”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看你上车就走。” 宋矜垂下眼帘,默默转过了身。 她刻意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但是伞只有这么大,再挪动,她就要淋雨了。 陆亦沉察觉得到,但是他一个字也没说,只将伞往她这边再倾斜了些。 他半边肩膀,还有肩上的书包,都因此暴露在雨中。 宋矜忍着没问他来医院是做什么,只小声提醒:“你往这边靠靠吧,包都湿了。” 陆亦沉脚步一顿,随即绽放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来。 其实他的包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还是怕宋矜反悔似的,“嗯”了一声,往她这边靠了半步。 一下子,他握着伞的那只手,就和她的肩膀轻轻碰上。 雨滴落在伞面,声响被放大数倍。可两人衣服浅浅摩擦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宋矜的耳畔,让她略感不自在。 “你来医院复诊?”陆亦沉温声问。 “嗯。” “怎么样?” “挺好的。”只看检查报告,的确不算差。 走着走着,宋矜感觉,似乎有两道深重的目光扎向了她。 她下意识扭头,视线都被陆亦沉的伞,还有伞外的雨幕挡住了。 “在看什么?” 她摇摇头:“没什么。” 周郁词的办公室内,男人坐在轮椅前,目光透过窗,追随着那柄深蓝色的伞面而去。 他目光晦暗又执拗,轻笑了一声,脸上哪有半分刚刚的受伤。 * 晚上,因为颜颜说她今天有事,宋矜也没登陆游戏,而是将她为黑与白的画的画,认真细化。 她过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她一副贺图,她也答应给他画一张。 刚好明天就是他们约好见面的时间,到时她就将这幅画给他看。 大概因为他是自己的偶像,这种“交作业”一样的局面,让她怪忐忑的。 她拿过手机,给黑与白发消息:【怎么办,我觉得我画得好丑,要不还是别给你看了。】 黑与白今天回复得很快:【不会,你画得很漂亮。】 宋矜失笑:【你都没看呢。】 黑与白:【只要是你画的,都好看。】 宋矜被他夸得心里暖洋洋的。因为每天都和他聊天,宋矜已经习惯了给他分享日常中发生的事。 她惆怅地说:【你对我滤镜太重了,其实我很讨人厌的。】 黑与白:【怎么会。】 宋矜:【我今天就对一个人说了很难听的话。】 黑与白:【是招惹了你的人?】 宋矜:【……也不算,是个喜欢我的人。】 黑与白:【真巧。我喜欢的人,今天也拒绝我了。】 宋矜惊讶:【啊??你都这么优秀了,还会被拒绝啊?】 黑与白:【我不优秀。】 这人以前帮她怼人的时候,态度多高傲啊,现在都自我否定了!可见伤得有多深! 宋矜忙夸了他一通,又安慰了他一番。 【老师,你要相信你自己!要用你的真心去打动她!】 【尝试了,打不动。】 【……可能是方法不对,等明天见面,我好好和你传授一下追女孩子的技巧!】 【你似乎很懂。】 宋矜谦虚地说:【也没有啦……】 不过是被追的多了,见到的反向操作也多了。不知道怎么追人,还不知道怎么避坑吗?她相信在她的“指导”下,黑老师一定能和心上人再进一步! 黑与白和她道了谢,又说:【等明天见了面,你发现我确实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会掉头就走吗?】 宋矜斩钉截铁:【你很好的,要自信!】 况且她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不管黑与白长得什么样,她都认定这个朋友了! 结果第二天的事,让她想再重生一次,把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给杀掉。 * 期待和偶像见面,宋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天还没亮,她就起床了。 一个人摸去厨房,她找出食材,自己烘焙了点小饼干,准备送给黑与白当礼物。 吃早饭的时候,宋明廷拌了拌他的清汤面,对她说:“你的检查报告我看了,情况还算稳定。” “嗯。”宋矜余光往陆亦沉之前坐的地方瞥了一眼,位置是空的。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时间降温得厉害,如果出去,记得多穿一点。” “知道啦。”顿了顿,宋矜小声说,“你也是。” 宋明廷眼里闪过错愕,随即氤氲了笑意。 “但是你别以为之前你骗我和蒋晏见面的事就完了啊,我可还生气呢。” 宋明廷拿她没办法地摇摇头:“好。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下周蒋家的宴会,你不想去的话,我就一个人过去吧。” 宋矜微惊,脸上写着:这次怎么放弃得这么快? 宋明廷失笑:“我说了,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害你。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想到书房那份股权转让书,宋明廷唏嘘了一番。 蒋晏那边,他给过机会,是他自己没把握住。 再看宋矜,听了他的话,小脸儿都明媚起来了,舀了一勺辣酱,放在了她的面碗里。 吃完,她看了一眼宋明廷清汤寡水的早餐,下意识道:“咱们两个口味差了好多哦。” 宋明廷筷子微顿,没抬眼,“嗯”了一声。 “苏晗你记得吗?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女生。她在咱家给我当护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俩口味竟然也很像!” “是吗。” “对呀。而且她超努力的,天天上网课,要考大学呢!” 宋明廷放下了筷子,淡淡地问:“你不是要出门?” 宋矜看了眼时间,忙站起来:“哎呀,我得上楼去化妆了!” “化妆?”宋明廷眯了眯眼睛,“你今天要见什么人?” “我的偶像!” “男的女的?” “男的,”宋矜都怕他了,赶忙说,“不过人家有喜欢的人!所以你别想我们发展别的什么感情哦。” 宋明廷无奈:“……找个人陪你去,注意安全。” “明白!” 她笑着说完,转身跑上楼,鞋子踏在地板上咚咚响,没听到餐厅里压抑着的咳嗽声。 今天桑繁星家里的事处理完,刚好有空过来。 宋矜和黑与白约在一个颇为高档的餐厅,她早到了一个小时,挽着手往里面走的时候,还和桑繁星说起她在医院里拒绝周郁词,以及遇到陆亦沉的事。 桑繁星忍不住帮周郁词说话:“比起陆亦沉和蒋晏,他的确没什么过分的行为。你那次在学校里面发病送到医院,他冲过来的时候,脸惨白惨白的,一看就担心死了。” 宋矜知道桑繁星说的对,没反驳。 “陆亦沉现在也知道收敛了,他要是再像以前似的,我就帮你骂他。” 宋矜笑起来:“嗯嗯。” 两人聊着天,没注意到不远处频频有人看向她们。 “那个就是宋矜,长得还挺漂亮的。”一个短发圆脸女生撇撇嘴,同对面的杨夏烟说。 一身高奢,妆容精致的杨夏烟,扭头看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五官底子不错,加上一身好气质,一向是圈内人公认的美女。 加上杨家也是芜城的名门,她又一贯懒得理蒋晏那些女伴,朋友就当她同样瞧不起宋矜。 同桌另一个女人说:“也就那样吧,我觉得没夏烟好看,蒋晏肯定是随便玩玩。” “对,不用往心里去。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宋明廷的女儿,竟然做这种掉价的事。” “我忘了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说她不是宋明廷亲生的。” “啊?是吗?” “宋明廷一直没结婚啊,忽然就抱回来一个孩子,这么多年,大家都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原来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啊,那做出这种事也就不奇怪了,是吧夏烟?” 杨夏烟皱皱眉,“别乱猜。” 虽然只是淡淡一句,还是让两个朋友悻悻闭上了嘴。 她又不甚在意地说:“蒋晏这次或许是认真的了,下周的宴会上,他还要和宋矜跳第一支舞。” “什么?”两个朋友不解。她才是蒋晏的未婚妻啊,为什么不是她来跳?还有,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不高兴啊? 杨夏烟看出了她们的疑惑,但是没有解释。 她和蒋晏只是合作关系,没有利益外的的任何联系。等他就任,会正式宣布取消婚约。 拿出手机,给蒋晏发了一条消息:【在忙吗】 那边回复得很冷淡:【有事说。】 杨夏烟不在意地笑笑,打字:【你藏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看起来是还不错。】 蒋晏果然如她所料,马上问:【你在哪儿?】 杨夏烟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默默地数:三,二,一…… 屏幕上,果然跳出了蒋晏的来电。 “黑老师什么时候到啊。”两人聊了一会儿,桑繁星问道。 宋矜拿出手机,“我问下。” 很快,她笑着和星星说:“在路上了。” “总算是要见到你的偶像了,哈哈。” “你看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不难看吧?”宋矜还有点紧张。 桑繁星仔细审视了一番。女孩儿的五官无疑是极漂亮的,出挑的绿裙子穿在身上,更衬得肤色瓷白,整个人都嫩生生的。 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澄碧干净,清莹透亮,纯净,又不自知流露出□□人。 她要是黑与白,见到这样的宋矜,绝对会被惊艳到。 桑繁星这么久都没说话,宋矜不自信起来,往身上看了看,忐忑地说:“不会真的很丑吧?” “没……” “哪里丑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矜一怔,和桑繁星一块回头看去。 高大挺拔,一身正装的蒋宴,信步而来。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气度,令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背景。 餐厅里有不少人,也在悄悄打量他,眼神暗含惊艳。 宋矜疑惑问:“你怎么在这?” 蒋宴深深看她一眼,勾唇在笑,却给人一种不太爽的感觉。 “过来吃饭,正好碰上你。”回答完,蒋宴主动对桑繁星道,“你好。” 桑繁星本来挺不待见他的,见他态度这么好,也闷闷答了句:“你好。” 蒋宴又问宋矜:“就你们两个?” 宋矜一脸戒备:“干什么?” 男人失笑,“你总是这么警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余光往餐厅四周瞥了瞥,杨夏烟和她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想到她在电话里的话,蒋宴眸子暗了暗。 ——你这位小朋友明显是打扮过了,貌似是来约会的哦。 约会?和谁? 陆亦沉主动搬了出去,不敢在她面前多出现,周郁词又被她冷淡相待,她还能和谁约会? 一路上,他都没想明白。 宋矜不再看他,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宋矜敷衍道,“就是和一个朋友见面,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去吃饭吧。” 这一副不想让他打扰的模样,令蒋宴更为不爽。 她是有了喜欢的人了?生怕自己搅局? 放任她和别的男人约会,除非他疯了。 笑了笑,蒋宴轻轻颔首:“好。” 宋矜不相信他这么好说话,狐疑地盯着他,就见他走去了旁边的桌子落座,侍者来为他点单。 桑繁星用眼神示意她:这不是还没走? 宋矜无奈: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让餐厅把人撵出去吧。 而且她还想起来一件事,之前在妄色,是他付的账。虽然她没要求,但也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想了想,宋矜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和侍者说了蒋宴那桌记在她账上。 结果侍者竟然告诉她,她这桌的账都是记别人的! 她惊讶地问是谁,侍者微笑:“是一位姓杨的小姐。” 宋矜本来想说她不认识什么姓杨的小姐,忽然想到露露的话,脸白了两分。 刚刚蒋宴的未婚妻也在这个餐厅,还给她结账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宋矜控制不住地羞愧。 蒋宴单方面追求她的行为,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应过,现在又被他未婚妻发现了……宋矜的脸,再度红起来,眸子里不受控制浮上层水雾。 “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去?”身后传来蒋宴的声音。 宋矜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回头看去,蒋宴的目光在触及她的脸庞时,便从轻松变成了凝重。 “怎么了?”他严肃地问。 宋矜不答,更不想看到他,就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整个人几乎被羞愧给淹没。 不光如此,她还不知为何,感到一丝难过。 明明以前知道蒋宴有过很多女朋友,也没有这么无力。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更红了。 蒋宴肉眼可见地无措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走到没人的僻静角落,温声问:“爱哭鬼,你到底怎么了?” 这个从来都没听他用过的称呼,竟然很自然,就像是他以前在心里说了很多遍一样,以至于宋矜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没怎么,我回去了。”她冷声说完,也不看他,就要越过他往座位走。 蒋宴不让,往旁边迈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路。 他躬身,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谁欺负你了?”蒋宴心里第一个浮现的是杨夏烟的名字,又被他否认了。 两人又并非真正的未婚夫妻,甚至据他所知,她早就隐婚了。以前他找的那些挡箭牌,杨夏烟就从来都没在意过。这么多年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宋矜存在的人,但从没出现在她面前。 那到底为什么?蒋宴百思不得其解,愤懑与疼惜,越加让人煎熬。 “都说了没人,能不能别问了,你让开。”宋矜本就气不顺,现在更是看到他这张脸都心烦,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你不说也行,我自己去查。”蒋宴看她一眼,转头周身的气压都沉下,对不远处的侍者说,“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蒋宴可是惹不起的客人,侍者面色一变,马上要去叫人。 宋矜气得直跺脚,“你别这样!” 蒋宴看向她,目光软了两分,做出的决定却没有改变。 “除了你,还能有谁惹我?我只是单纯不想看到你,你还不明白?”宋矜在气头上,索性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蒋宴一怔,眼里闪过丝受伤。 宋矜本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笑着说,不想见也要见。 结果他自嘲似的轻扯了下嘴角,“这不是早就说过的吗。” “……是,所以你别缠着我了。”宋矜尽量忽略自己心里那不知由来的怅然,淡声说,“我不可能嫁给你,你从我父亲,或者其他任何人那里下手都没用,放手吧。” “不可能。”蒋宴深邃的桃花眼,深处涌动着浓厚的执着,看得宋矜瞳孔猝然一烫。 她再不想理这个执拗的男人,往旁边走,蒋宴挣扎又无力。 他想圈住她,让她就在他怀里,哪里也不能去。又担心会像陆亦沉一样,把她推得更远。 最挫败的是,他的好意,她并不领情。 两人周围的氛围太压抑,匆匆赶来的经理手足无措,都不敢靠近。 就在宋矜走出两步后,蒋宴呼出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决,还是跟了上来。 就算自己让她厌恶,他还是不可能放手! 宋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里一慌,脚步快了几分。 这个餐厅她来的不多,不熟悉路,现在一急,忘了回去该怎么走。 但是她并没有放慢脚步,每一步都透着要远离他的心。 蒋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让走到一条死路的她忍无可忍。 她没回头,只问:“蒋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站定,有压低的呼吸声传来。 喜欢她什么呢?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眼前浮现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她是宋明廷的女儿,是宋家的小公主,那么耀眼,矜贵。 她身上随便一件饰品拿出来,都比他一年的开销还要贵。 但是她并没有其他富家千金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而是拢着漂亮的公主裙,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阿黄。 阿黄虽然名字土,却是一条名贵的捷克狼犬,颜色也不是黄色的。因为不服其他少爷管教,被赶到别墅外面住。 那个冬天,他和阿黄住在一起。 他知道很多人嘲笑他,就连庄园里的佣人,都不会高看他一眼。 他知道他没有母亲,有血缘关系关系的那个男人,从不把他当儿子看待。 他知道蒋家那些少爷小姐,都想把他当狗使唤。 他都知道,可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直到见到宋矜,他第一反应就是,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太破了?我长得这么瘦,是不是看起来很难看? 她会觉得我也是别墅里的佣人吗? 这么觉得也没关系,他安慰自己,大不了自己就告诉她,自己也是少爷好了。 没想到,宋矜只用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有点欢喜还有点羡慕地问:“这是你的狗狗吗?阿嚏。” 少年怔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遗憾更多些。 原来她看的是那条狗,不是他。 他连狗都不如。 但是因为这条狗,她和他讲话了。他又忍不住高兴。 她真好看,声音也好听,望着他的眼睛好漂亮,像宝石一样。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好一点,大冬天,他手心里都是汗。 “嗯,”越紧张,他越不知道说什么,低声回答,“是。” 宋矜的表情更羡慕,但是喷嚏也打得更厉害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浮现了盈盈的水光,眼角微红。 蒋宴当时就想,她怎么连哭起来都这么好看。 他斟酌着语气,还想再和她说说话,结果一个威严英俊男人匆匆跑过来,把她拉远了几步,严肃地说:“矜矜,你忘了你过敏了!不准再靠近那条狗!” 宋矜扁扁嘴,明显不高兴了,扭着身子说,“我离了这么远呢。” “那也不行,快走,我让医生过来。” 两个人说着话,渐渐远去。 许久,蒋宴才垂下头。 原来她叫矜矜啊,真好听。 “宋矜。”一道阴郁低沉的声音,拉回了蒋宴的心神。 第38章 . 38枚月亮 她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你们。…… 宋矜等了片刻, 蒋宴没出声,看着她的目光,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 不再是平常的慵懒或者强势, 而是带着她不明白的卑微。 怎么会卑微呢,他已经是蒋家的家主, 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了啊。 想不通, 她便放弃了。 就算她身体健康,她也不可能答应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 努力调整好情绪, 她正要回餐厅,周郁词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矜, 原来你在这里。” 她诧异地眨眨眼。怎么回事,今天大家都凑在一起了? 蒋宴脸上那丝卑微彻底消失不见,又变回了贵气逼人的蒋家四爷。 他侧头, 挑挑眉,没说话,宋矜却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她就是来见你的? 她叹气。蒋宴会过来, 不会是那位杨小姐的杰作吧?她到底什么用意? 昨天才刚刚拒绝了周郁词, 宋矜此刻面对他,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她表面还算自然地道, “周医生找我?” “嗯。”坐在轮椅上的周郁词,一身剪裁贴身, 孤高冷然的修身西装, 脚踩锃亮的黑色皮鞋, 还打了正式的领结。 和医院不同, 脱下白大褂的他,比荧幕上的明星还要绝美惹眼。 他坐着,比蒋宴矮, 但是气势上和蒋宴势均力敌。 他仿佛没看到蒋宴,只对宋矜,“到座位说吧。” 宋矜不想和他说什么,也不想被蒋宴堵在这里,抿抿唇,向前走去。 这种行为落在蒋宴眼里,坐实了“她果然是来见周郁词”的猜测。 他都有些对周郁词刮目相看了。 自己和陆亦沉纷纷在宋矜这里碰壁,他倒是趁虚而入。 宋矜走在前面,蒋宴和周郁词跟在后面。 两个男人威压荡开,所有的心神,都给了前面的女孩子。 回到位置,桑繁星马上靠过来问,“怎么去这么久?我都要去找你了。” 不等宋矜回答,桑繁星看到随后过来的蒋宴和周郁词,脸一下冷下来,戒备地拿身体把宋矜挡住。 这个蒋宴连当众强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桑繁星真是怕他再发疯。 她都想好了,大不了她这次就报警。 至于周郁词……桑繁星还有点同情。 他只是喜欢宋矜,又没做错什么。 所以桑繁星对蒋宴说:“蒋先生没什么事的话,就回自己的位置吧,我和宋矜还要见别的朋友。” 蒋宴上次在妄色,不过是想和宋矜多说两句话,任由朋友拦了桑繁星一下,就被宋矜误会。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和桑繁星对着来。 幽幽地看了周郁词一眼,蒋宴坐到了隔壁桌。 见状,宋矜又对周郁词说:“周医生,有什么事咱们下次再说吧,我今天不方便。” 周郁词没出声,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操控轮椅,坐到了那个位置。 起初蒋宴听了宋矜的话,还高兴了一番。 原来她不是来见周郁词的? 结果,周郁词接下来的行为,让他彻底冷了脸。 本以为他就够执着的了,周郁词更甚。 没看桑繁星和宋矜的脸都沉了?等着吧,他马上要被撵走了。 周郁词坐好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淡定地看向宋矜,勾唇一笑。 “我知道。” 宋矜:“?” 周郁词又说:“我就是你们要见的那个朋友。药药,幸会。” 宋矜懵了。 有很多人知道她“药药”这个网名,可是她今天只约了一个人。 她最喜欢的画手,才华横溢,会弹钢琴哄她入睡,会连夜给她赶出一张贺图,会维护她保护她,会给她发小白的照片,会认真倾听她的烦恼,安慰她开解她…… 而现在,这个人,竟然是周郁词? 她完全被震惊到,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桑繁星也没想到这个展开,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从两个人脸上转了转,不吭声了。 虽然周郁词骗了宋矜很可恶,但是据她所说,她这位偶像对她一直很不错,思想更是非常契合,如今知道他就是黑与白,情况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本就有点同情他的桑繁星,现在对他印象又好了一些。垂下有点八卦的眼,默默喝了一口水。 蒋宴呢?听到周郁词的话后,他挑了挑眉,玩味的神情变得冷漠了些,心内倒是没多大震撼。 怪不得第一次从宋矜嘴里听到“黑与白”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一阵厌烦,怪不得他平常不出现在宋矜面前,也没有丝毫急躁。 在他和陆亦沉大打出手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在网上赢得了宋矜的信任!哈,真是可笑。 宋矜许久都没能回神。她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荒诞了,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 现在她难道要笑着说:哦,是你啊,很高兴见到你? 被欺骗的心情,让她后知后觉的羞耻和难受起来,眼圈微微红了,捏着包,哗地站了起来。 “宋矜,等一等。”周郁词语气虽然平静,前倾的身体,却昭示了他不如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他甚至流露出了浅浅的央求:“听听我的解释好吗。” 宋矜心情复杂,难以平静,胸口起伏剧烈。 她不想留下来,可是脚步就像是灌铅了一样,动不了。 桑繁星也站了起来,笑着打圆场:“矜儿,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既然不是陌生人,那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买杯奶茶喝。” 说罢,她将宋矜推坐在了位置上,和周郁词对视了一眼。 周郁词冲她颔首,眼中是真心实意感谢。 桑繁星往外走了一步,对蒋宴道:“你也一起。” 蒋宴皱眉。 留周郁词和宋矜单独相处,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桑繁星也很会戳人痛处:“还是你想像上次吃饭那样?” 蒋宴的脸色变了变。他不怕桑繁星骂人,但是他怕宋矜再病倒。 她的身体不能再被刺激了,陆亦沉那么执拗的一个人,为了她都不得不退让。 缓缓吐出一口气,蒋宴对宋矜笑着说:“想喝什么?” 宋矜:“……不用了。” “那我自己决定。”说完,蒋宴冷冷地扫了周郁词一眼,满是警告。 周郁词能把他放在眼里就怪了。 最后,蒋宴和桑繁星离开,桌子上只剩下宋矜和周郁词两人。 宋矜两只手握了握自己的杯子,里面的热茶已经凉了。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伸过来,在她的注视中,拿走了杯子。 然后,认真地为她新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面前。 “你身体不好,尽量少喝冷的。” 宋矜鼻子一酸。“黑与白”知道她身体不好,常常告诉她要怎么照顾自己,当时她还在想,他怎么懂这么多。 现在她知道了,人家就是专业的! 她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苦涩地问:“你现在是谁?” 周郁词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他温声道,“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宋矜有点狼狈地偏开了眼。 她恍惚地呢喃,“我想黑与白和周郁词是两个人,能吗。” “客观来说,办不到。” 宋矜叹气,笑了笑。 “喜欢你这点,同样没办法分割。你希望周郁词不再打扰你的生活,现在也希望黑与白这样吗?” 宋矜答不上来。和黑与白的相处,就像是潺潺的流水,不知不觉推动了她这块裹着薄薄岩层的棉花。 作为朋友,她真的很喜欢他,也知道他此刻想说什么。 ——我是黑与白的时候,都没有打扰你的生活,为什么要把作为周郁词的我,这样推开呢? 对陆亦沉,对蒋宴,她可以说她讨厌,对黑与白,她怎么说呢? 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宋矜手指触碰茶杯,温热的触感,让她恍惚察觉,自己的手这么冷。 而心,乱成了一团棉线,扯不断,也理不通。 周郁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追问,但是他肯定已经明白了答案,她不希望。 “宋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奢望你现在答应和我在一起。但是请你相信,我用黑与白这个身份和你相处,并不是想要勉强你。” 周郁词镜湖一样的眼眸,兼具深邃和清澈两种矛盾的感觉,和她讲话的时候,好似完完全全把心剖开给她看。 因为把她妥帖放在心间,他的语气是那般郑重。 “你可以不接受周郁词,但是不要不推开黑与白这个朋友,好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希望能和以前一样,做你的后盾。” 宋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情,理智已经完全被情感逼到了下风,以至于她看着这样的他,止不住地心疼。 在别人的眼里,他是多么阴郁冰冷啊,不付出一丝一毫的温暖。 可是对她,完完全全地接受与包容。 破例的查房,唯一的关注数,破格的出诊……他在坚定地、一步步地走向她。 昨天他和她说“我也被喜欢的人拒绝了”是什么心情? 她简直不敢想,一想,心就难受,表情几乎快绷不住。 周郁词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给她留出了一点点整理情绪的空间。 沉默了良久,宋矜压低了声音问:“如果我只能和你做朋友,你接受吗。” “自然能。” 宋矜望着他,努力分辨他这话的真假。他的表情,无懈可击。 “那如果我死了呢。” 话音落下,周郁词的瞳孔剧烈一颤。 不过转瞬,他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他笑了下,像是没听清一样,问:“什么?” 宋矜定定地看着他,再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面对这份感情?” 是痛苦仍深埋于心底,待时间层层冲刷后,重新振作,还是一蹶不振,不得善终? 周郁词微垂着眼睫,所有情绪都被藏于眼底。他似在思索,半晌都没有讲话。 宋矜也不催促,压抑着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我也不知道。” 他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渐渐笼罩的暗色,执拗地说: “我不会让你死。” 宋矜抿了抿唇。上辈子,他们也拼了命想要挽救她的生命,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如何与天斗? “现在不知道,那就等你知道了,咱们再谈吧。” 周郁词凝视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碾了碾。 最终,他妥协了似的,道:“好。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 在宋矜的注目中,他认真地说:“如果我的生命所剩不多,我会把想要的一切都抓住。短暂的拥有,总比至死都遗憾强。” 宋矜怔了一下,心潮涌动。 “那如果你短暂拥有过的人,会因为你的死而痛苦呢?” 周郁词想了想,“我会和她说清楚。要不要选择这份痛苦,是她自己的事情。” 宋矜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上那层一直都没打破的壁垒,似乎传来了轻轻碎裂的声音。 那团始终都没理清楚的线团,好像被抽出了一根,然后,一圈圈解开。 当飘飘那几年,这几个人的凄惨模样,让她于心不忍,所以重生之后,她下意识认为应该推开他们,以免他们再承受之前那样的痛苦。 可是这样的选择,难道就是对的吗?她单方面的好,真的是他们需要的吗? 脑海里声音嘈杂,一会儿说,你是对的,短痛总比长痛好,一会儿又有人说,当然不对,你凭什么为他们做决定? 她站在中央,不知该听哪一个。 避开周郁词的目光,她有些想离开这里,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 周郁词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泄露出一丝小心翼翼,“宋矜,你要走了吗。” 被他看穿心思,宋矜在心里微微叹气。定数一样,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与他成为了朋友。他总是能揭开她的伪装,直击她的内心。 “有点。”她如是说。 周郁词的神色,又黯淡了两分,沉默一秒,低声问,“回去以后,是不是就要删掉我了。以后,不管是周郁词还是黑与白,都不再联系?” 宋矜本来没这么想,听他这么说,自己反而愧疚起来。 “还有这顿饭……”周郁词垂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我期待了很久很久。” 这下子,宋矜更不忍了。 今天他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他打扮过。再根据他说的这番话,或许他本来就抱着“坦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心思。 偏偏都这样难受了,还死撑着,不想她知道。 宋矜的理智,终于彻底被情感压倒。 她不自觉放柔了声线:“说好了要请你,不管你是谁,都要请。” 周郁词刷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将菜单推了过去:“你来点菜吧。” 男人翻菜单的时候,宋矜给桑繁星发了消息,问她在哪里。 她没回,而是问了问这边的情况。 宋矜简单说了一下,桑繁星:【那你们两个吃吧,我就不回去了。等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知道啦,谢谢你呀,星星。】 【咱们两个别这么客套。对了,我和蒋晏出了店门就分开了,你要小心他啊!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就让周医生打他!】 宋矜失笑。原来在桑繁星心里,周郁词的形象这么高大啊? 她悄悄看了周郁词一眼,男人端坐在轮椅上,捕捉到她的目光,明显很开心地一笑,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 被他感染,宋矜也笑了下。 察觉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往外看了一眼。蒋晏捧着一杯和气质格格不入的奶茶,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的目光透过窗子,晦暗地落在她身上,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宋矜看得出来他吃醋了,但是她没有理会,而是一脸漠然地扭过了头,问周郁词:“还需要添什么菜吗?”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周郁词仿佛不知道蒋晏在看他们一样,拿出手机,对宋矜说,“你要不要看看我今天拍的小白。” 对于周郁词就是她崇拜的黑与白这件事,她直至现在,还有点恍惚。 但是当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小白时,她忽然有了实质感。 和之前所有照片都不一样,这是一张远景。 绝美的四色异瞳猫,趴在地板上,懒懒地晒太阳。一个巨大的、接近屋顶的透明玻璃罩子,整个笼罩在她上百平的活动空间中。 乍一看,它像是精致的橱窗里,一个漂亮的陈列品。 宋矜努力忽略了蒋晏的注目,惊讶地问周郁词:“这是……” “我给她做的窝。这栋玻璃房子,有过滤换气系统。”周郁词望着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对猫毛过敏,如果你想来看看它的话,可以在玻璃房子外面,很安全。” “之前一直没拍远景……是怕我怀疑?” “一方面是,毕竟你对我那么抗拒。”他坦荡的样子甚是真诚,“还有一方面,是我确实不喜欢宠物。它也同样不喜欢我,每次我靠近玻璃房子,它都会警惕地看着我。明明吃的用的,我都没短了它。” 宋矜有点想笑。看来他不光是没有植物缘,连宠物缘也没有。 她下意识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养?” 周郁词与她对视,缓缓一笑。答案已经在不言中。 是为了她。 她很喜欢猫猫狗狗,画的漫画也是小动物题材。因为喜欢她,所以养了她喜欢的宠物。 宋矜根本无法再保持心情的平静,先一步错开了目光。 她看向的是蒋晏刚刚站的地方,可是男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之后一顿饭,她总是有些不安,不知道蒋晏会不会杀回来。 好在直到结束,也没见到他。 周郁词与她说话不多,很享受这顿饭似的,细细地品尝着。 宋矜一想到昨天拒绝了他的邀约,今天却和他心平气和吃饭,就有点唏嘘。 饭后,她将画好的画发到他微信,他没急着看,而是提出要送她去停车场。 宋矜想了想,站在了他的轮椅后面,问他:“我帮你推可以吗?” 周郁词因她这一小步的靠近非常高兴,语气有点受宠若惊:“当然,谢谢你。” “不用。” 去停车场的路上,周郁词主动道:“还记得我之前说我有你好友吗。” 宋矜失笑:“我当时翻遍了通讯录,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在诓我。现在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 周郁词也轻轻笑着,气氛诡异的融洽。 快到宋家的车子前,周郁词扭头,看向了她。 察觉他有话要说,宋矜停下了脚步。 “宋矜,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她心跳一下加快,呼吸却不由放缓,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字。 “我不敢想象你不在是什么场景,但是如果你希望我不要痛苦,那么我会努力做到。”他展颜一笑,“哪怕我连短暂拥有都不曾。” * 目送宋矜坐的车子离开停车场,周郁词收敛了全部的笑意,掩藏许久的阴郁气息,被肆意释放开来。 他靠在轮椅上,冷声说:“出来吧。” 皮鞋敲击地面,每一步声响都沉闷。 蒋晏鼓掌,讥诮地说:“是我小瞧你了。你这样骗她,不担心她以后得知真相,彻底没了和她在一起的可能?” 他站定在周郁词的轮椅前面,冷杉香已经被身上的烟味儿覆盖。 周郁词抬眼,手撑在轮椅扶手上,笑得轻蔑。 他轻轻反问:“骗?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喜欢是真,身份是真,承诺是真。 若说有什么是假的,那便是“甘心当她朋友”这一点了。 蒋晏和他对视一秒,嗤笑。 周郁词和陆亦沉不一样,刺激陆亦沉,他会发怒;可是周郁词从一开始,就给宋矜织了一张大网。 如果自己刚刚回到餐厅,阻挠了他们这顿饭,周郁词肯定不会反抗。 然后呢?宋矜会心疼他,觉得他更可信、可靠。 蒋晏的心口,憋了沉重的一口气。 “我真是恨不得一拳捶碎你这样虚伪的脸,好让她看看,内里是有多肮脏。” 周郁词反唇相讥:“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好?你敢向她坦白,你从未退出过她的生活吗?” 蒋晏的目光冰冷如刀刃,可惜周郁词在他面前,刀枪不入。 他甚至还歪头笑了下:“肮脏又怎么样,只要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 操控轮椅,和蒋晏擦身而过,他阴沉的声音,像是必定会实现的魔咒:“你和姓陆的才是会把她越推越远的人。她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你们。”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芜城宽阔的大路上,速度平稳。 开车的陈牧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往常神色慵懒的蒋晏,此刻桃花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拧着眉,不知沉思什么。 车内气压低沉,陈牧不敢出声,生怕触怒到了他。 蒋晏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杨夏烟,以后多余的事情少做。”他警告地说。 “不需要。我和你本来就连朋友都算不上。” “挂了。” 丢开手机,蒋晏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陈牧想到自己在餐厅中问到的事情,眼里划过了然。 也是,能这样牵动蒋总心神的,除了那位,不会有别人。 蒋总一不高兴,他们手底下这些员工的日子都不好过。唉,真希望两人快点和好。 正暗暗祈祷,后面传来蒋晏的声音:“把学校的人撤回来吧。” 陈牧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恭敬地问:“以后都不跟了?” “嗯。”蒋晏顿了顿,补充,“有关宋氏的资料,也全部销毁。” 陈牧愕然。那份资料不是蒋总的底牌吗,竟然要销毁…… 跟在蒋晏身边多年,确定他行事说一不二,陈牧终是没敢劝,只道:“好的。” * 宋矜回到家中,得知宋明廷出差去了外地,一个人吃的晚饭。 厨房和往常一样,做了很丰盛的菜色,且都是她喜欢的菜,一眼看去,盘子里面都是红彤彤的。 餐厅空旷,她端着碗,静静地吃着,筷子轻轻撞击瓷碗,声音都好像放大了数倍。 吃着吃着,她抬头看向陆亦沉之前坐的位置。 上一世他刚来的时候,厨房准备了和她一样的菜式,他垂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捏着筷子要夹菜。 她轻呼:“糟糕,忘了和他们说你不爱吃辣的了,你等等啊,我让他们再给你准备新的。” 陆亦沉看向她,清冷的眸光染上温柔,微笑说:“不用那么麻烦。” “不行,我去你家里的时候,阿姨都给我准备了喜欢的菜,你来我家也要!” 陆亦沉嘴角翘得高了些:“那就先谢谢矜矜了。” 她也跟着笑,拍拍自己的心口,很有主人家做派似的,“亦沉哥别客气!” 而这一世,除了一开始他因为她受伤,她让厨房做了一段时间清淡的菜,后来都刻意忽略了他的口味。 吃饭的时候,她暗中过观察他的反应。俊美自持的男生没有丝毫表现出他的好恶,平静地吃,吃完就放下筷子,只有脸颊和薄唇不受控制地变红。 她一直在等他开口提意见,可他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上次在医院看到他,是不是他胃病犯了?她家中的饭菜,也是导致他病情严重的原因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矜心口微酸,半晌,才收回苦涩的目光。 回房后,她坐在电脑前,光标在几个软件上晃了晃,最后还是点开了游戏。 周郁词今天的那番话,给她造成了很大的触动,但是她现在还是不想面对这几个男人。 她像学生时代那样,将自己藏在了游戏里面。 登陆成功,她的角色一个人站在前几天下线的地方。那是一片很漂亮的海域,天空晴朗,碧波荡漾。 不远处有茅草屋顶木屋,还有一条很漂亮的栈道,栈道上停着一群鸽子。 她滑动鼠标,让人物跑了过去,鸽子受惊,顿时扑棱棱地起飞,渐渐消失在海天交际之处。 她不禁想到那天在归元寺见到的一群鸽子,还不如这个怕人,嘴角不自觉勾起笑。 眼前浮现蒋晏认真系祈福牌子的身影,她的笑意,微微收敛,叹了口气。 今天颜颜没在线,她正准备自己随便逛逛,屏幕上忽然弹出被攻击的提示。 游戏人物也被击打得节节后退,头顶的血条不停地往下掉。 她皱眉,飞快转动鼠标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远程职业对她开了野外恶意竞技模式。 这个号太久没更新过装备,早就跟不上大部队的数据,她肯定打不过这人。 但她依旧没有坐以待毙,努力反打了两下,最终屏幕还是灰下来。 那个“杀掉”她的人不仅没离开,还踩着她的尸体蹦跶了两下,脑袋上跳出一个气泡:【这么菜呀,小**】 宋矜冷着脸在近聊打字:【打我一个小号有意思吗?】 那人:【好没意思哦,不过踩你挺有意思的。】 说完,他又在她脑袋上的位置跳了几下。 宋矜血压高了。 之前她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就见过不少战力高的号,喜欢对小号开红,阻扰人家做任务。 被杀的人反骂,他们还会说,江湖不就是这样的?做出这个模式不就是给人玩的?有能耐的话,你反杀回来啊。 仇结下后,慢慢就可能发展为亲友、帮派、阵营之间的争斗。 宋矜以前在排行榜上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欺负过普通玩家,也看不上这种人。 现在轮到自己遇到这么恶心的人,她正琢磨要怎么报仇,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在等药药”上线了】 宋矜赶忙给她发:【离这边远点,有开红狗】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她的人物已经出现在了宋矜刚刚站的位置。 停顿两秒,她回复:【你被杀了?】 宋矜:【嗯……他还说些难听的话,气死我了。放在几年前,看我不把他头都打掉。】 颜颜没再回,因为她已经开了红,主动向那个在宋矜“尸体”上蹦跶的玩家攻击过来! 那个玩家发现自己被打,不再管宋矜,回头反打。 边打他脑袋上还边跳气泡:【你们两个是一块的?还拿着以前的神武,笑死,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垃了?】 【就你这防御,我随便打两下你就死了。】 【来和你朋友躺在一块,我给你们拍个照】 宋矜更加火大,恨不得砸钱,一秒钟就把这个账号搞起来。 同时,她点击了复活,画面变成彩色的瞬间,她从安全区里面冲了出去。 颜颜是个近战职业,但是她打了一套以后,就跑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对方不屑地说:【你跑也没用,等着死吧。】 颜颜没回头,但是宋矜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消息:【切奶了吗?】 宋矜眼睛一亮,噼里啪啦打字:【切了。】 【我技能还有三秒冷却。】 她一下热血沸腾起来:【明白!】 三,二,一!时间一到,根本不需要颜颜说什么,宋矜一个控制技能,就定到了那个玩家的身上! 一个粉色的气泡将他的束缚住,浮在了半空中! 也就是在他被控的同一时刻,颜颜两个位移技能,直接冲到了他身下,一个高挑,砰砰砰!将他的人物攻击得不断颤抖! 忽然被两个人控住打了套连招,那个人也不敢再分心打字了,等宋矜这个控制技能时间一过,他落地就要拉开距离。 可是颜颜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击退技能,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那个人也是会玩的,利用自己技能的被动效果解了控,反手来打颜颜。 他战力高,颜颜的血量马上下去了一截,可是还没等高兴,就见粉色的花瓣在颜颜身上旋转开,她的血量又涨起来了!是宋矜在给她加血! 那个玩家当即在近聊频道发了条语音,难听的声音很是耳熟:“靠!打架还带奶?” 宋矜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她冷笑。你都能随便开红欺负小号,她们打架带奶怎么了? 正好她的控制技能冷却完毕,她又一次给这男的送上了天。 就这样,她和颜颜配合无间,一边打一边退,最后真的将那男的血量给磨到底了! 他被击杀了! 生怕宋矜去踩他“尸体”似的,他马上点击了复活,站在了安全区里。 他也算是个高战了,被两个小号给磨死,显然非常没面子。 近聊频道,他的语音一条条蹦出来:“你们给我等着!不就是摇人吗,我也会!” “今天你们除非下线,不然别想在复活点出去!” 宋矜不禁紧张起来,如果他叫了人来,她们两个联手肯定打不过。 她问颜颜:【怎么办?咱们能杀他一次就够本了,赶紧走吧,我不想被他踩头】 在等药药:【不急。】 宋矜:【等他叫了人来,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颜颜还是不动:【我不会让你死。】 心弦被勾动了下。 宋矜目光变得坚定,操控自己的人物走到她身边,警惕地往四周看。 不一会儿,传送点那里出现了许多人。 她顿时捏紧了鼠标,左手放在键盘上,随时准备放技能。 不管这次被杀多少次,她都绝对不要离开颜颜! 那个男的也从安全里走了出来,得意洋洋地道:“还打吗?不想打的话,就和我道个歉,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 他说完,来人开了红。 宋矜紧紧盯着屏幕,摁下了技能键,给颜颜加奶。 就算打不过这么多人又怎么样,他们绝对不要道歉!等一会儿她就去商店扫荡,做装备,看她不锤得这男的叫爸爸! 结果,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第39章 . 39枚月亮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那些人的技能, 竟然都齐齐甩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宋矜放技能的手指松开了键盘:怎么回事? 懵逼的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多攻击落在身上,那个玩家又一次扑街了。 同时, 宋矜终于想到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他们同校,那个和胡蔓谈恋爱时还来撩她, 被她称作“芜大油田”的陈俊才。 ……这都能碰到, 世界真是太小了。 陈俊才“死”后,没爬起来, 而是在近聊里面质问:“帮主,你们干什么?要打的人在那边!” 被他称作帮主的人冷酷道:“没错, 打的就是你。帮派禁止无故开红,你是自己退还是我来踢?” 陈俊才愤怒地说:“我一开始是误伤!凭什么因为这点小事就踢了我?我学业工作那么忙,还天天上线做任务, 为帮派做了不少贡献!” 话都没说完,他这边就跳出了【您已经被请出帮派】的提示。 还真把他给踢了!他真是气死了! 恶狠狠地盯着宋矜两个人,他准备将她们加入敌对, 以后只要一看到她们上线, 就去杀她们! 还有这个帮派,他也记住了! 刚把敌对加好, 几声技能特效响起,他屏幕又黑了! “靠!你们都把我踢了还杀我, 什么意思?” 几个人守在他身边, 明显是他只要一爬起来, 就要打他。 帮主没理会他, 直接跑去颜颜身边转了几圈,惊奇地在近聊说:【颜姐,真是你回来了啊!要重新玩了吗?】 在等药药:【只是上来转转】 帮主:【我懂我懂, 陪你CP嘛。没想到你们两个还在一块玩呢!】 她没说两人错过的那几年,【嗯】了声,【今天谢谢了】 帮主:【害,谢什么啊!这帮派一开始还是你建起来的呢,当初我缺块材料做不出神武,你一直找人带我去刷。可惜咱们那一批人,没剩几个在玩了。怎么样,你和你CP要不要回来?你来,我直接把帮主让给你,再找几个高战,很快就能帮你把装备刷全。】 在等药药:【不了,我想多陪陪她。】 帮主:【喔~~~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小子我直接加了帮派黑名单,以后见一次,就杀他一次!】 宋矜见状,也在近聊和他们道了谢,这些人还热情地和她说了几句。 陈俊才直接傻了。他早在看到这两个小号用的是以前最打造的神武时就该明白的,她们不好惹! 现在和全服第一帮派敌对,他要怎么混? 和那两个人低头道歉?他可开不了这个口! 等宋矜他们结束聊天,陈俊才的角色已经不见,打开敌对列表,他头像也是黑的。 竟然下线了?之前不还挺嚣张的吗。 和大家道了别,颜颜点击她组队,又召唤跟随,传送去了别的地图。 悬崖顶端,如火的枫叶开得繁盛,永远不会凋零。 宋矜和她感慨:【咱们两个那么久没配合,竟然还很默契耶!不愧是好搭档!】 在等药药:【是。解气了吗?】 意识到她在问陈俊才,宋矜:【早就不气啦。你现在在干什么呀?】 在等药药:【陪你。】 短短两个字,却郑重地让宋矜心房一暖。 她直接开了麦:“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好,其实今天我心情很乱的,但是见到你,那种疲惫感就没有了。” 在等药药:【我见到你也是。】 宋矜:“你也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吗?” 在等药药:【是啊,不过照目前的样子看,能解决。】 宋矜:“嗯嗯!那就好!对啦,我已经收到官方的赠票啦,很快就能见到你啦!” 在等药药:【我很期待。】 宋矜:“我也很期待!” 想到周郁词,她表情复杂了两分,嘟囔:“……我和你面基的时候,总不会翻车了吧,咱们认识那么久呢!” 片刻后,那边回:【希望不会。】 当时的宋矜还不理解,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 芜城的降温来得迅猛,上一周还在穿短靴的宋矜,这一周上学的时候,就要穿雪地靴了。 可惜,刷到许多条外地的学生打雪仗的视频,芜城还是连颗雪星都没下过。 一节公共课结束,穿着马卡龙绿色羽绒服的宋矜站在走廊窗边,边给自己系围巾,边和桑繁星说:“今年怎么还不下雪啊。” “下了雪你这体质也没法出去。” 宋矜不满地鼓了鼓粉腮,扭头正好看到清瘦挺拔的陆亦沉从她们身边经过。 男生换了身黑色的大衣,冷白的俊颜还是之前那般消瘦,薄唇几乎没有血色。 他看过来,瞳色漆黑,主动和她道:“宋矜。” 她捏着围巾的一角:“嗯。” 陆亦沉走过来,伸手要把走廊的窗户关上。 桑繁星眼珠转了转,忽然问宋矜:“矜儿,你和周医生怎么样了?” 陆亦沉放在窗柄上的手,顿了下。 宋矜疑惑:“什么怎么样?” 上次吃过饭,她就没和周郁词再见面了,但是和他的好友,她并没有删。 他和以前一样,和她说着小白还有工作上的事。 “就是还在和他聊天吗?” 宋矜快速扫了陆亦沉一眼,“嗯”了一声。 她只是会回,但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了。 陆亦沉已经关了窗,脸色比之前难看了一分。 桑繁星暗暗哼了一声,拉着宋矜的手,“就要和他多聊聊,离那些只会惹人不高兴的人远一点。” “……”宋矜有点尴尬,拉着她快步走了。 一直到离开走廊,她仿佛还感觉得到,陆亦沉的视线凝在她身上。 桑繁星好像出了一口气似的,哼哼了两声,给宋矜看得直笑。 想到陆亦沉那苍白落寞的脸,她笑意又收敛了下来。 这几天她想过了,找个机会,再和陆亦沉好好谈谈吧。 放学后,宋矜邀请桑繁星去外面吃饭。 她惊讶地问:“你今天不回家啦?” “回呀,”宋矜道,“今天我爸爸去参加宴会,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吃了饭咱们去步行街逛逛,然后我再回。” “好!”桑繁星开开心心地挽起了她的手。 刚到餐厅,宋矜接到了程飞的电话。 看到他的名字,宋矜才恍惚发现,他很久都没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喂?” “宋矜,你今天没来蒋家啊?”程飞失望地说。 “嗯。怎么啦?” “我好不容易能闲下来一天,还以为能见到你呢!谁知道只看到了宋叔叔。” “你最近很忙吗?” “对啊,我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我去公司里面帮忙,还让我接手了一个项目,我真是头都秃了……”吐槽两句,他道,“不说这个,你猜我今天在宴会还看到谁了?” “谁?” “陆亦沉!还有上次在医院见到那个,坐轮椅的医生。周医生也就算了,陆亦沉怎么也过来了,真是让人搞不明白。”好像有人问了他什么,他回答道,“我一个朋友。” 接着,听筒那边安静两秒,一个中年男声响起:“矜矜?” “冯叔叔?”他是宋明廷的合作伙伴,宋矜以前见过他不少次。 “嗯。”冯长材问她,“今天怎么没和老宋一块来?” “我有课。” “嗯……” 宋矜感觉他话中有话,便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刚刚有人把老宋请上楼,他回来后,神色就不大对劲。” 宋矜立刻问:“谁请的?” “当然是宴会的主人。好了,我先挂了,下次见面,叔叔请你吃饭。” 电话挂断,宋矜却没有心思再吃下去了。 桑繁星见她脸色不对,担忧地问:“矜儿,怎么了?” 宋矜下定决心,同她道:“星星,这顿饭恐怕要你一个人吃了,我得去找我爸爸。” “是遇到是什么麻烦了吗?” 宋矜摇摇头,“还不知道,我就是不太放心。”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在桑繁星担忧的目光里,宋矜匆匆离开。 她直接叫了个出租车,直奔蒋家坐落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群。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高大气派的大门前停下,宋矜付了钱下车,遥遥往里面看去,整栋宅子,灯火辉煌。 数不清的豪车在停车场排开,喷泉跟随着阵阵乐器演奏声,有节奏地律动着水柱。 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训练有素的侍者们,在门口彬彬有礼地站着。 宴会已经开始,除了宋矜,周围没有其他的宾客。 她那身嫩绿色的羽绒服、卡通围巾,和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格格不入。 不过她长这么大,各类高档宴会也参加了不少,并没因为衣着而露怯。 正当她想给宋明廷打个电话,问问他能不能先出来一下的时候,门口的侍者微笑着走了过来。 “请问是宋小姐吗?” 宋矜一怔,“是我。” 侍者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蒋先生吩咐过,您要是来了,直接进去就可以。” “……好。” 宋矜整理了一下衣服,拎着包,跟随侍者一步步走向宴会厅。 蒋家是多年望族,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栽培的。早年她来做客时走过的小路,也重新休憩了。记忆里那个养着大狗狗的木房子,同样不见踪影。 宴会厅是中式装潢,尊贵大气,透着古风之韵。入目所见的宾客,均穿着隆重的正装,其中不乏芜城响当当的人物。 她看到了陆亦沉和周郁词,但是没看到蒋晏和她父亲,心一瞬提了起来。 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整个宴会厅里,仅剩音乐回响。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黑色唐装,年约半百的男人,站在最前方。 他长相和蒋晏有两分相像,应该也是蒋家人。 目光扫过宾客,最后定格在宋矜的脸上,缓缓一笑,抬起手示意—— “接下来,请我的侄子蒋晏,与宋家小姐宋矜,跳第一支舞!” 全场的目光,刷地投了过来。 有两个人的目光,格外深重与热烈。 宋矜不用去寻,都知道是陆亦沉和周郁词。 他们身处于宴会厅的两端,如同隔着一个银河的两颗耀目恒星,把周遭的一切,比成了陪衬。 看清她的一刹那,两个男人齐齐动了,向她而来。 去他宾客们打量着她,小声同身边人交流着:“这就是宋矜?” “漂亮是漂亮,但是怎么都没穿礼服过来?” “宋家虽然也是不错的联姻对象,但和杨家比还是差了点,蒋晏怎么想的?” 饶是从小就容易被关注的宋矜,此刻也觉得不自在。 陆亦沉率先来到了她面前,其次是程飞。 前者一双凤眸幽幽地看着她,分辨不出其中的复杂情绪。 “矜矜,你还是过来了。” 她垂下的手微微蜷缩,指尖有些凉,“嗯”了一声。 陆亦沉的俊脸,顿时白了几分,那句“你是为谁而来”,骨鲠在喉,难以问出。 程飞和陆亦沉一样,都穿了正式的西服,不过陆亦沉是黑色,他是深蓝色,那头火红的头发染回了黑色。 他假装没看出宋矜和陆亦沉之间的暗流涌动,问她:“不是说不来了吗?” 前方,蒋成业和许多宾客还在望着她。 她顾不上回答程飞,问陆亦沉:“你见到我爸爸了吗?” 陆亦沉的表情缓和了一分,答道:“刚来的时候看到了,后来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周郁词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被蒋家的人叫走了。” 宋矜的嘴唇,霎时没了血色,心口有怒气凝聚。 蒋晏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这边没办法攻克,就要对她爸爸下手吗?太过分了! 程飞看着一身黑西装,打着黑色领结,气息沉郁的周郁词坐在轮椅上过来,对宋矜道:“你联系不到你父亲了吗。” 宋矜点点头,来的路上她给宋明廷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她越发不安。 蒋晏手段狠厉,不管是什么,只要他认定,就会用尽办法得到。 她怀疑上次和周郁词吃饭,将蒋晏赶走,惹怒了他。加上她没有来宴会,他按捺不住,对宋明廷下手了。 可是为什么不光宋明廷,蒋晏也不在这里? “别急,我去问问。”陆亦沉郑重地对宋矜说。 宋矜的心态,这几天已经有了改变,此刻面对陆亦沉,她不再像之前一样,一味地躲避。 “麻烦你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陆亦沉没说什么,轻轻颔首,去找宴会厅的侍者询问。 周郁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所有晦涩偏执的情绪,都深深地藏在眼底。 前方的蒋成业等了片刻,见宋矜没动,笑着说:“请宋小姐先去楼上换身衣服吧。” 程飞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对宋矜说:“刚刚小叔当着全场宣布,他和杨夏烟取消婚约了。可是你怎么会是我小叔第一支舞的女伴?” 他的情敌,不光是陆亦沉,还有蒋晏?想到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他表情很是沉重。 自己连一个小项目都处理生涩,要怎么和蒋晏争? 还有这个轮椅上的周医生,看样子也是喜欢宋矜的! 程飞肩头的压力,陡然增加。 宋矜给了他一个稍后再说的眼神,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了蒋成业。 “先生,很抱歉打扰了宴会。但是我来这里,只是找我父亲有些事情,还是请别人来同蒋总跳第一支舞吧。”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还拒绝了?” “我就说看她这身不像是要参加宴会的。” 蒋成业脸上笑容浓了两分:“这些咱们过后再说。宋小姐先上楼吧,我随后请宋总过去。” 宋矜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漂亮的小脸冷下来。 蒋晏竟然真的用出了拿宋明廷逼她这招,真是混蛋! 周郁词同样看向了蒋成业,目光似不见底的深渊,随时都能冲出将人撕碎的猛兽。 他不悦,但是他没有阻止。 蒋晏只要再作死一些,就能彻底将宋矜推远了。 陆亦沉也走了过来,先于程飞一步,挡在了宋矜的面前,义无反顾要保护她。 他不认同地对蒋成业道:“如果您知道宋总在什么地方,请让他现在就过来。” 宋矜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好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不安已经被驱散。 蒋成业眯了眯眼睛:“陆先生,我想这是我们蒋家和宋家的事情,您一个外人,并不适合参与,你觉得呢?” 陆亦沉脚步没变,但是脸色晦暗了两分。 虽然因为他科技新贵的身份,宴会上许多人都主动找他攀谈,但是他已经从宋家搬了出来,宋明廷也不再帮他。 宋矜更是说过数次,不会选择他。 无疑,他没立场站在这里。 但是,他锐利地看向蒋成业,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哪怕宋矜不喜欢他,他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勉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打破宴会厅凝滞气氛的,是宋矜。 她向前走了一步,和陆亦沉站在同一排,朗声道: “我父亲和陆叔叔是世交,和他相比,蒋家才是外人。”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清甜却坚定无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自然也落在了陆亦沉的耳中。 他瞳孔重颤了一下,意外地看着她,决堤的感情,在眸中涌动。 蒋成业依旧在笑,眼神已经完全冷下来。 不光他,周郁词的气息,比之前更加阴森。 宋矜没理会蒋成业,问陆亦沉:“怎么样?” 他摇摇头:“没人清楚宋叔叔去了哪里。” 清幽的目光扫过宴会厅中的摄像头,陆亦沉笃定道:“给我一分钟,我能找出来。” 宋矜相信他能找到人,可是找到了以后呢?如果蒋晏手里有宋明廷的把柄,还是有办法威胁她。 蒋晏才是必须解决的源头。 于是她对陆亦沉低声道:“那咱们兵分两路。” 不等陆亦沉说什么,她看向蒋成业:“请带我上楼吧。” 蒋成业一怔,随即笑起来:“好,好,宋小姐这边请。” “矜矜!” “宋矜!”陆亦沉和程飞同时叫她,周郁词也幽幽地凝着她。 宋矜回头安抚地笑了笑,清澈的目光不见一丝软弱。 “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别人身后。” 陆亦沉不赞成,手抬起来,触及到她的目光,又陡然僵在半空。 因为之前的冲动,他已经付出了代价。如果此刻强行把她带走,他还能补救得了吗? 可是若不带走,她真出了事怎么办?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天人交战之际,宋矜望着他,轻轻问:“你不会再勉强我了,对吗,亦沉哥?” 久违的,魂牵梦萦的称呼,像是重锤一样,凿在他的心上。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否认,宋矜会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于是他努力压下所有的担心、妒忌、强势,郑重地道:“小心。” 宋矜展颜一笑:“好。” 她旋身,一步步走上了不远处的台阶。 周郁词的目光追随着她,冷白的手几乎要用力将骨头捏碎。 陆亦沉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期待的陆亦沉和蒋晏大打出手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就这样放任宋矜离开……他是不是做错了? * 宋矜独自坐在楼上的房间中,佣人鱼贯进入,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价值连城的高奢礼裙,还有璀璨华贵的各类珠宝。 她们身后,跟着一整个造型团队。 当她们一字排开在宋矜面前,向她鞠躬,请她挑选礼裙的时候,宋矜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和蒋晏结婚呢。 “不用给我打扮,我不跳舞。让我父亲,或者蒋晏过来。” 领头的佣人一脸为难:“宋小姐,蒋先生的行踪,我们并不清楚。您先挑一身礼裙好吗?” 宋矜冷着脸:“那就让刚刚讲话的男人过来,否则……”她拿出手机,“我立刻报警。” * “砰!”蒋晏重重地踹开房间门,看到里面的场景后,瞳孔剧烈一缩。 欧式宫廷风的房间里,铺着色彩艳丽的厚重地毯。昏暗灯光落下,静静打在正中央那个人身上。 他衣物完整,整个人却陷入身下的沙发里,脑袋和手,无力地耷拉着。 蒋晏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跟在他身后的陈牧倒吸一口冷气:“是宋总!” 蒋晏快步走到宋明廷身边,伸手往他鼻尖送。 感受到浅浅的呼吸,他那颗紧绷的心,终于落回了一截。 太好了,人没事,不然被宋矜知道,她肯定要恨死自己。 “有气。”蒋晏冷声对陈牧说。 “我马上叫救护车过来!”陈牧急匆匆要打电话。 “不用。”这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蒋晏和陈牧两个,齐齐看过去,前者的目光,像是要把来人扎个窟窿。 “蒋成业,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蒋晏冷厉地道。 蒋成业慢慢走进来,灯光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翳。 他眼白略多的眼睛,盛满了不怀好意的笑。 “小晏你一生气,连叔父都不叫了。” 蒋晏给陈牧使了个眼神,这位平素文质彬彬的特助,上前两步,利落地将蒋成业的手反拧了过来,砰地摁他跪在地上。 “你做了什么?”蒋晏质问。 蒋成业仿佛没感觉到膝盖和胳膊的疼痛,努力仰头对蒋晏道:“很显然,我在帮你。那位宋小姐,就在前面的宴会厅楼上呢。” “你让她来的?” 如果说刚刚蒋晏只是漠然,现在,他的气息比隆冬的冰层还要寒冽冷酷。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寒芒,他大步走过去,一脚重重地踹在了蒋成业的肩膀。 “谁他妈准许你这么做的?” 蒋成业疼得咳嗽了两声,还在咧嘴笑:“你不是喜欢她吗,把她藏了这么多年,迟迟不下手,叔父都替你着急啊。现在好了,宋明廷在咱们手上,还愁她不会就范吗?” 蒋晏捏着拳头的手,嘎吱作响,脸色铁青。 陈牧同样拧眉,眼神凝重。 这个蒋成业并非蒋晏的心腹,只因为他以前没帮过蒋晏的对手,尘埃落定后,蒋晏才没像清理其他蒋家人一样,清理了他。 可他竟然这么自作主张!难怪蒋晏震怒。 要知道,蒋晏害怕伤害宋矜,都把他掌握的宋氏机密文件销毁了。 拦了下要动手的蒋晏,陈牧劝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宋先生送去医院。” “不用,”蒋成业不在意地说,“我用的药不多,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 他像是一滩烂泥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想来抓蒋晏的裤腿,被他嫌恶躲开。 “小晏,叔父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再不抓紧,那个叫陆亦沉的男生可就要将宋矜带走了。” 他像是邪恶的神明一样,拿他最渴求的欲|望,诱惑着他,“去和她跳一支舞,拥着她告诉所有人,她会是蒋家未来的女主人,彻彻底底属于你……” 蒋晏的眼神,越发挣扎。 可最终,他狠狠地闭上眼,又睁开,回到清明的状态。 “闭嘴。”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堵住了蒋成业之后所有的话。 “陈牧,调直升机过来,去医院。”他又瞥向蒋成业,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把他绑了,等后面再处置。” “是!” 其他黑衣保镖过来,将呼喊着的蒋成业捂住嘴带走,陈牧则掉头去背宋明廷。 蒋晏揉了揉眉心,犯难要怎么和宋矜解释。 前有陆亦沉和周郁词虎视眈眈,后有蒋成业帮倒忙,宋矜肯定更加抗拒他了! 好好和她解释一番,她会信吗? 还有,今天他正式结束了和杨夏烟的合作关系,她会开心吗? 刚萌生出一丝希望,蒋晏就听陈牧含着巨大的惊恐,艰涩发抖地说:“先生……” 蒋晏转头,看清他惨白的脸,心咯噔一声。 “怎么了?” “宋先生他,他好像没气了……” 轰隆!蒋晏的脑海,炸响惊雷。 “怎么会?”他刚刚还试了!蒋成业也说,下的药剂量很小! 如果宋明廷死在这里……蒋晏的心像是被钢丝狠狠勒紧,脸上血色全无。 他快步走过来,快速拿手试了下,真的没气了。 又将手指放在他颈部动脉的位置,也没有跳动! 怎么会这样,他该怎么面对宋矜……蒋晏这辈子没有这样惊恐过。 陈牧好像在和他说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 他整个人阴沉得可怕,仔细看他的眼睛,有山峰寸寸倒塌。 不用其他任何人,他想将宋明廷背在身上。 刚刚还有气的!一定来得及!他不停安慰自己。 但是为什么他的手颤抖得这样厉害,胳膊完全使不上力气! 快点啊!宋矜还在等他! 蒋晏的眼睛红了,薄唇剧烈地颤抖,喉咙里有困兽一样痛苦的闷哼。 “先生!”一个保镖冲进来,大喊着,“宋小姐来了,我们不敢拦!” 蒋晏犹如当头被敲了一棒,抬头看去……宋矜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她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外套都没穿,陆亦沉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 后面,还有重重的人影,他眼睛发酸,看不真切。 “爸爸!”宋矜盯着宋明廷,焦灼地喊道。 蒋晏第一反应,是将身体和宋明廷拉开距离。 他刺痛地看着宋矜靠近,满心的恐惧。 完了,他害死了宋矜的父亲,他们不会有可能了…… 这个念头像是钢刀一样,搅动着他的大脑,以至于的他高大的身躯都摇摇欲坠。 宋矜扑到了宋明廷面前,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爸爸,你怎么了!” “断气”的人,不会回应。 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没有感受到跳动,瞬间慌了,哭声更加凄厉。 “爸爸,你别吓我啊!”早上还和她一起吃饭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她抓着宋明廷的衣摆,哭得不成样子。 窗外,有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宋矜却听不到,哭得快昏厥。 陆亦沉怒火熊熊,但是他顾不上蒋晏,走到宋矜身后,将她扶起来:“矜矜,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要控制你的情绪!咱们现在把宋叔叔送医院,肯定还有救!” 宋矜如梦初醒,狠狠擦了把泪,仓皇地说:“对,医院……我爸爸一定没事的……” 边说,眼泪边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下来。 “全部散开。”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伴着轮子的轱辘声,清晰地传来。 宋矜被陆亦沉扶着,抬头望去,眼睛一亮。 周郁词在!他上辈子有超长心肺复苏的成功案例! “周医生,求你,救救我爸爸。”宋矜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哭着说。 周郁词深深地看她一眼,边让人把宋明廷放在担架上往外抬,边向房间里的其他人了解情况。 得知宋明廷断气的时间不长,他对追出来的宋矜说:“我会尽力救他。” 宋矜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同样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宋矜一愣,微微瞪大眼睛。 陆亦沉和跌跌撞撞赶过来的蒋晏,闻言都直直地看向了他,说不上谁的脸色更难看一些。 “周郁词,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陆亦沉骂道。 他不为所动,只盯着宋矜,低声说:“当然,你可以拒绝……” “好,”宋矜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别颤抖,决绝地说,“我答应你。” 周郁词真心地笑了。本就俊美的人,霎时勾魂夺魄。 “等我的好消息。”说罢,他连人带轮椅,被抬上了直升飞机。 飞机上没了位置,宋矜就焦灼地看向陆亦沉。 他会意:“我开车了,跟我来。” 直升机升空,巨大的气流吹得她长发和衣摆猎猎抖动。她看也不看蒋晏,直接跑到了陆亦沉身边。 蒋晏后知后觉地跟上:“我和你们一起……” “滚。”女生转头,用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吐出了这一个字。 他像是被一柄利剑,完完全全地钉在地上,看不到的内里,鲜血淋漓。 宋矜留下一个“我爸爸如果有事,我绝对和你不死不休”的眼神,扭头抓住了陆亦沉的胳膊。 陆亦沉同样冷冷地看蒋晏一眼,边往前跑,边脱下外套,裹在宋矜的身上。 很快,他开车带着宋矜离开了蒋家。 蒋晏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钝痛在身躯中乱窜,蔓延至四肢百骸。 * 宋矜蜷缩在座椅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知道周郁词那边进展顺利吗?她父亲能不能救过来? 越想,她的心就越揪着疼。 引擎轰鸣声巨大,陆亦沉将车子开得飞快,车窗外的景色,急速倒退。 他明白,此刻不管他说什么,宋矜都听不进去,只能默默祈祷宋明廷能脱离危险。 至于周郁词提出的那个条件……他抗拒去想。 他咬着牙,死死地捏着方向盘,冷冽的冬风好像穿透了车身,重重贯在他身上。 疼得要命。 等他们赶到医院,被告知宋明廷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主刀的是周医生。 至于他有没有恢复心跳和呼吸,这些医护也不知道。 宋矜穿着陆亦沉的外套,在手术室外面枯等着,满心煎熬。 她终于明白,以前她每次病倒,那些紧张她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了。 每一下呼吸、血液都牵动着痛楚的神经,整个人都像快要死了一样。 她不停地祈祷,爸爸,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的等灭了,一分钟后,鲍城走了出来。 宋矜嗓子发哑,急忙跑过去,紧张地看着他。 “救过来了。” 一句话,听得宋矜腿都软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嘶哑地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等待的时候,她想了许多许多。只要把人救回来,往后她什么都听他的! 还想再说点什么,她眼前忽然一黑,身体倒了下去。 “矜矜!” “宋矜!” 为什么她听到了蒋晏的声音……她恨死他了…… 合眼的同时,一滴泪,从眼角无声坠落。 * 抬起沉重的眼皮,宋矜意识渐渐归拢。 电话,宴会……她父亲! 所有的混沌消失不见,她急匆匆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扯掉手背上的针头,就要往外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亦沉走进来,神色一紧:“矜矜,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宋矜顾不上自己,哭着说:“我爸爸……” “叔叔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别急。” 宋矜脑子“嗡”的一声,腿脱力地差点软在地上,是陆亦沉扶了她。 见她站不起来,他不发一言将她拦腰抱去了床上。 “对,”宋矜没注意他的行为,心有余悸地说,“我爸爸救过来了,太好了!你刚刚说他在哪,我要去看看他。” “矜矜,”陆亦沉凝重地说,“再等等吧,详细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还要检查什么?是这次的后遗症?” “不是……叔叔的情况似乎从以前就不太乐观。” 第40章 . 四五六七更 这回你满意了吗? 宋矜如遭雷击:“不太乐观……是什么意思?” 陆亦沉表情不忍, 沉默了两秒,道:“叔叔的肺部有很大一片阴影……” 见宋矜脸色骤然变得惨白,陆亦沉当即噤声。 “矜矜, 你还好吗?还是先休息,之后再说吧。” 宋矜摇摇头, 努力平息着心情。她也是肺部有问题, 从小哮喘就很严重。会是巧合吗? 压下心中的酸涩,她深呼吸一口气, 坚定地看向陆亦沉:“你说吧,我没事。” 他顿时更心疼。 不过没等开口, 敲门声音响起,周郁词在门外道:“矜矜,听说你醒了。” 一句话, 屋里两个人的面色,均有些不自然。 上直升飞机之前,宋矜答应了周郁词……也就是说, 他们现在, 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了…… 陆亦沉从心中溢出来的酸楚,氤氲了眼眶, 有些狼狈地偏开了目光。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 压抑。 宋矜沉默了一瞬, 对外面说:“你进来吧。” 周郁词坐在轮椅上, 推门进来。俊美阴郁的面容, 略带憔悴,大概是一直都没休息。 但是面对宋矜时,他展颜一笑, 目光温软好似冰雪消融。 他的轮椅直直地朝着病床而来,眼里只有她一个人,问:“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宋矜摇摇头,反问:“手术顺利吗?” “还好。”两个字,轻描淡写。 宋矜不由得窝心起来,又同他郑重道谢:“这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说着,她还要下床,周郁词和陆亦沉两个男人都来扶她,可陆亦沉的手,在半空就停下了。 宋矜已经是周郁词的女朋友……他没有了靠近她的资格…… 这个想法,就好像是上万根钢针,往他心口一层层扎来,疼入肺腑。 周郁词仿佛没看到陆亦沉的动作,自然地扶着宋矜的胳膊,让她躺回了床上。 “和我别这么客气。”他微笑着说,眼里是光明正大的爱意与迷恋。 宋矜还不习惯他的触碰,下意识将胳膊收回去,反应过来后,脸色僵了僵。 她张口,想和他解释,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周郁词体贴地一笑:“没关系。我都明白。” 宋矜鼻尖一酸,羞愧难当。 周郁词将自己的手也放回了腿上,自然地说起了宋明廷的病症。 宋矜认真听着,整幅画面,唯有陆亦沉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十分钟后,宋矜捏着诊断书,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会这样……”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很有可能活不过五年……种种结论,让宋矜心房生疼。 她想到曾经因为聚少离多和宋明廷争吵,他可能根本就不是工作太忙,而是在秘密地治疗。 还有他这段时间,为她物色婚约对象……不是要勉强她嫁给不喜欢的人,更不是要联姻,以巩固宋氏的地位,而是怕以后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她,受委屈…… 她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满心都是亏欠。 一旁的陆亦沉,同样陷入了沉思当中。 对于宋叔叔的病,他并不是很意外。因为宋明廷的所有出发点,都是为宋矜考虑。 宋矜不喜欢他,宋明廷就不再给他机会。 现在……男生静静地看着宋矜和周郁词,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她难受哭泣着,他用干净的手帕,轻轻地为她擦拭泪痕,柔声哄她…… 那么和谐,根本就插不进第三个人。 从心脏开始,五脏六腑都刺痛起来,他几乎快要站不住。 宋矜挂心宋明廷的病情,不管是周郁词还是陆亦沉,她都没有关注。 她甚至没察觉到,周郁词在帮她擦眼泪。 边掉泪,她边问:“真的没有根治的可能吗?” 半晌,周郁词都没吭声。 宋矜心里也明白,她就是同样的病,如果有救,她上辈子怎么会死呢? 她当飘飘那几年,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位置。她看到了三位男主的黑化,看到了剧情的崩坏,看到了宋明廷伤心欲绝一夜白头,却没看到他病情的发作……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想到所剩时间不多,她恨不得现在就到宋明廷身边去,和他把一切都说清楚,好好陪陪他。 两人最后的这段时光,再也不要在矛盾与隔阂中度过了。 周郁词看出了她的急切,对她道:“我安排了人在宋叔叔病房,等他醒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宋矜不由得更感动:“谢谢你。” 周郁词缓缓抬手,这次她没有躲开,垂着长睫,任由他拿指节轻抚了下她的侧颊。 “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你的父亲,也是我的亲人。” 宋矜的眼里,不禁多了两分动容。 “矜…宋矜。”陆亦沉低哑的声音响起。 宋矜心头一跳。 她看向陆亦沉,男生表情平静,俊脸却无比苍白。 那双幽深的凤眼,无数情愫翻涌。 “我学校还有事,要先走了。等明天我再来看叔叔。” 宋矜的嘴唇微颤,表面上,她也很平静地回复:“好。亦沉哥,今天也辛苦你了。” “不会。”男生勉强扯出一丝浅笑,再不看她,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房间重归寂静,宋矜怔怔地看着门板,久久没回神。 她没发现,周郁词凝视着她,眼眸深处的不甘与执拗,像是要吞了她。 他缓缓放下的指尖,用力地碾了碾。 等宋矜回过神,才发现周郁词已经很久都没出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些“自欺欺人”的委屈模样。 宋矜不由在心中骂自己:他才是应该得到你全部关注的男朋友,不要再让其他人牵动自己的心了。那是对你,也对周郁词的不负责。 抿抿唇,宋矜主动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温声说:“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这边让护工来就行。” 周郁词骤然抬头,眼里一下子被喜悦填满,只是触及到她目光后,那喜悦又淡了两分。 他没辜负她的好意,勾了勾薄唇,说:“行,都听矜矜的。两个小时后,我再过来。” “嗯。” 目送周郁词离开,宋矜脸上的笑意消失,起身去了卫生间。 经过窗边,她往下看了一眼,目光不受控制地定格在路旁那棵杨树旁边的高大男人身上。 冬日,杨树的叶子全部枯黄,掉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晨光熹微,空气里浮动着疏冷。 男人还穿着昨天晚上那身衣服,正垂着头,静静地抽烟,俊颜好似一尊雕像。 烟丝缓缓漂浮,又消融在湿冷的半空之中。 他周身满是寒意与颓丧,看得宋矜疲惫的心房,陡升怒火。 她可没忘记,宋明廷就是在蒋家的宴会上出事的!冯叔叔说他被主人家叫走,蒋家如今的主人,不就是蒋晏么! 陆亦沉踹开门的时候,蒋晏也在宋明廷身边! 都是他! 楼下的蒋晏,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正好和宋矜的目光撞上。 他一怔,被嘴里的烟呛到,压抑着咳嗽了两声。 在做出了那种事情后,他竟然还敢来医院!宋矜怒不可遏。 理智的燃烧,让她随手披了件衣服,蹭蹭地下了楼。 出了门,让她意外的是,今天外面的风并不冷,有点粘稠似的,包裹着她。 蒋晏依旧站在那一棵大杨树下面,一身黑色西装,没穿外套。手中的烟掐了,深深凝望过来,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宋矜绷着脸,快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抽在了他脸上! “啪!”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蒋晏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几道指痕。 宋矜心口起伏,红着眼瞪他,又一次抬起手。 住院部楼下,经过的人不少,都在扭头看他们。 蒋晏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模样,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巴掌。 宋矜顿了顿,咬紧牙关,对着他另外一边脸抽了下去。 她才不会对这种男人心软!她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听! 她想让他再也别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两巴掌抽下去,她不仅不觉得快意,心脏还酸疼得像要死掉了? 她垂下手,手指因为疼痛,在轻轻颤抖。瞪着他的眼神,仍旧倔强地不肯收回。 有风吹过,蒋晏的桃花眼,微微红了,眸中浮现了浅浅的雾气。 面对她,他开口,声音像是砂砾一样粗哑:“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宋矜盯着他,止不住地颤抖,只能通过攥紧拳头,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蒋晏没等到她的回答,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西服扣子,然后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有点烟味,忍一下,一会儿回去再脱。” 宋矜瞳孔剧烈一晃,揪着衣服,就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蒋晏,”她努力让自己别哽咽,但是太难了,她无法做到,“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虽然我父亲被救回来了,但是改变不了是你害了他的事实。” 蒋晏的脸色,比刚刚被抽巴掌还要难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眼里竟然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他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这次的事,我起初并不知情。我亲自带人去找他,也很担心他……” 宋矜冷漠地笑了。 “这是一句你不知情,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不管是谁害了我父亲,不都是因为要讨好你!”宋矜字字如刀,直插向男人的心脏,“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想要霸占我!” 蒋晏的脸颊灰白一片,瞳孔里是深深地央求。 可是宋矜偏要说。这样就能昭示,她有多决绝。 “现在我父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你满意了吗?你是不是还想看我也走一遭?” “宋矜!”蒋晏沙哑地喊她,目光破碎,满是酸楚,“我从没有……” “可是你做到了,你真厉害。”宋矜刺目地笑起来。 蒋晏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了。 “别这样……”每一个字,都用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儿,感受着她的颤抖,很想抱抱她。 但是他不敢再触碰,不是因为怕被她伤得鲜血淋漓,而是因为,不想看她难过哭泣。 “那你要我怎样?扑到你怀里,说爱你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蒋晏摇摇头,喉咙像是堵了一团炭火,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宋矜说的对,他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她的打骂,他通通受着,没有一丝怨言。 但她身体那样弱,再说下去,他怕她病倒。 昨夜匆匆从宴会上离开后,他就一直等在这里。刚刚陆亦沉从楼上下来,他还见到了,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和周郁词相比,他们一个比一个像丧家之犬。 一直没上楼,也是因为不想宋矜被他刺激到。 以前他步步紧逼,重重掠夺,根本没这么恐惧过。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退让的一天。 这次宋明廷的事,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头碰血流。 现在,他痴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就在前面,他明明渴望得每一寸骨头都疼,却一点都不敢碰她了。 爱恋与痛楚,纠扯着在身体中横冲直撞。他死死地压抑着身体中的一切,想远离,又忍不住靠近。 曾经他被所有人指着骂贱种,让他滚去睡狗窝,巴不得他去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痛苦过。 而现在,他卑微又乞求地看着宋矜,情难自已。 “不要再说了……”蒋晏颤抖着伸出手,明明这么短的距离,他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她。 带着薄茧的冷白指尖,在粘稠的冬风里颤抖。 宋矜眼睛也红了,可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眼里是明晃晃的厌恶与嘲讽。 “蒋晏,就算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休想让我去你的世界,哪怕是我死。” 咚!重锤击穿胸膛,风陡然变得寒冽,心脏都被一寸寸冻僵。 他完完全全僵硬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宋矜转身,向住院楼里快步而去。 很快,她跑起来,并非逃离,而是决绝的,再也不会回头的姿态。 他想喊她的名字,可无法出声;他想呼痛,可无法开口;他想减轻身体的疼痛,可连佝偻身体这样简单的姿势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疼,血液都寸寸冰封,直到神经完全麻木。 视野被水光模糊,他重喘了一口气,缓缓眨了眨眼睛。 片片白色的晶莹,自雾霭厚重的空中,缓缓落下。 每一粒,都是无法承受的重量。 风一下裹挟着刺骨的严寒,呼啸而至。 芜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到来。 * 休息了两个小时的周郁词,脸上的颓靡一扫而光。他一手操控着轮椅,一手整理着新换的衣服,确保前襟没有一丝褶皱。 同治疗组的鲍城在经过他身边时,和他打招呼:“周医生。” 往常,周郁词充其量点点头。可这一次,他竟然看向他,勾唇笑着说:“鲍医生。” 鲍城缓缓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他第一反应不是和周郁词说什么,而是往外看了一眼。 啊,下雪了,见不到太阳,不然他很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那个冷漠阴郁的周医生,不仅回应了我,他还知道我姓鲍! 几秒钟后,他回过神,发现周郁词竟然还没走。 鲍城心提了起来。怎么?难道是自己工作上出了纰漏吗?他赶忙自省起来。 结果,周医生竟然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啊?”鲍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面色有点尴尬,忙补救道,“很好啊!” “嗯,那就好。”周郁词明明在浅笑,鲍城却感到很灿烂,“我要去见女朋友了。” 鲍城:“……那,再见?” “再见。”周郁词点点头,坐在轮椅上离开。 鲍城摇了摇脑袋,边往前走,边嘟囔:“真是稀奇,周医生竟然主动问我问题,还要去见……卧槽!他刚刚说他要见什么?!” 周郁词并不关心鲍城有多震惊,他重新来到宋矜的病房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敲了敲她的房门。 “矜矜,是我。” 房间里传来东西磕碰的声音,十几秒钟后,门被打开了。 他微微抬头,目光触及她微红的眼圈时,沉了沉。 她哭过。是为谁? 宋明廷?陆亦沉,还是被她甩了两巴掌的蒋晏? 他没亲眼看到宋矜和蒋晏的见面,但是两人的外形过于出众,又是医院的超级客户,那些八卦的小护士早就将他们在楼下的场景,绘声绘色传开了。 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还马上闭了嘴,用那种不知是同情,还是尴尬的目光看他。 呵,该尴尬的是蒋晏才对吧,他有什么可尴尬的? 宋矜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现在是,往后也是! 可为什么他一想到她可能为别的男人哭过,心口那只猛兽,就恨不得毁灭一切? 他的眸光,暗沉无比,左手死死地攥着轮椅的扶手。 但是嘴角却绽放一个最温柔的笑,然后朝她伸出了右手。 “矜矜,宋先生醒了,我带你去看他。” 宋矜目光划过他的脸,又落在他的手上。 片刻,她将她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周郁词高高悬着的心,落了地。那头横冲直撞的巨兽,也暂且蛰伏下来。 他就这么牵着宋矜的手往前走,眼里是筑起的高耸城墙。 只要她是自己的就好,周郁词如是对自己说,哪怕她的心暂时还不在他这里。 他总有一天,会完完整整地得到她。 * 周郁词将宋矜送进宋明廷的病房,贴心地将相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称自己要工作,离开了。 宋矜坐在宋明廷的床边,垂着头,房间很安静。 男人慈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事已至此,宋明廷不准备瞒她了。 宋矜揪着手,看向他,酸楚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宋明廷知道她问的是他的病,容颜憔悴的他,苦笑了下。 “以前总觉得你还小,你自己的病情,都足以让你煎熬抗拒。” 宋矜一怔,眼圈微红。 他说的没错,别看她现在表现得淡定,其实对于病情的恐惧,从来都没有减少。 小时候,她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跑跑跳跳,很多喜欢的东西,也不能接触。 一发病,就会很难受。 在她对这个世界还没有清楚认知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死亡的滋味。 因为明白,所以恐惧。 后来,她病逝。她的父亲一夜苍老,喜欢她的三个男人不得善终,无辜的人因她而枉死…… 她更怕了。 那种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战胜命运的无力,就像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寒刀。 她眼睁睁看着倒计时,漠然跳动,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所以她拼了命想推开所有爱她,对她好的人。 一次次事与愿违,一次次跌倒爬起,又一次次被震撼重塑。 而今,她看着宋明廷,半晌终于开口:“爸爸,其实我现在还是好怕。” 宋明廷朝她招招手,一脸慈爱。 她凑过去,感觉到他宽厚的掌心,在她头上拍了拍。 “不怕,凡事还有我呢。” 宋矜死死抿着唇,手指猝然抓住了床边的苍白被子。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其他子女,等我离去,我名下的一切都是你的。本来想为你找个好丈夫,既然你谁都不接受,那这份财产你能守就守,守不住就散了吧。我女儿这么优秀,没有我,肯定也会过的很好的。”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宋矜直接出扑到了宋明廷的怀中,隔着被子,重重撞上他的胸膛。 “爸爸,我不想要财产,我想你好好的……”她啜泣着道。 宋明廷拍拍她的后背,意思不言而喻。 “我活了四十多年,不出意外,你应该会比我活得久。时代在进步,或许用不了几年,病症就能被攻克了,所以矜矜,别害怕。” 宋矜摇了摇头。宋明廷以为是他的安慰没奏效,没想到她却抬起头,忍着眼里的泪,认真地对他说:“爸爸,我虽然害怕,但是我不想再逃避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其他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平生最郑重的语气道:“今年七月,我会病逝。” 病房一片死寂。 半小时前,宋矜擦干了眼泪,尽量平静、完整地陈述了她“死后重生”这件事。 宋明廷早就已经坐直了身体,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从震撼,到恍然。 宋矜不确定他会不会相信,其实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上辈子就像是她做过的一场梦一样。 那梦的结局太惨烈,每次回想,心都揪着疼。 她回视宋明廷,本以为他会反驳这是她的痴心妄想,要不然就是感慨,世界上还有这样奇幻的事。 没想到宋明廷的眼睛,一寸寸被染红,哑声说:“你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孤零零飘在这世上,得多难捱。” 宋矜一震,狼狈地转开了头。 真是的,来之前决定好了不哭,怎么总是这样戳她的心窝。 宋明廷的内心,掀起过惊涛骇浪,现在只剩下对她的疼惜。 对于他来说,他只有这一世,可是他却止不住懊恼,“上一世”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更懊恼,没能保护好她。 难怪她这段日子改变这样大,把有好感的人,不停地往外面推。 见她要哭不哭的,宋明廷挑起了别的话题。 “但是你怎么会去得比我还早?这么多年,我让人精心照料着你的身体,你不应该这么快病逝。” 宋矜呼出一口气:“可能就是命吧,越往后,我的病情恶化得越快,最后走投无路,治疗组启用了一项风险很大的新技术……” 她都重生了,那项技术的结果也不用说了。 宋明廷的脸色,很是凝重,眉心紧紧地蹙着。 宋矜和他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他担心,而是诚恳地同他道:“爸爸,不管接下来我们还有多少日子,我们都把它当成最后一天过,我不要再留遗憾了。” 宋明廷压下心中的疑虑,浅笑着欣慰道:“我的女儿果然是长大了。不过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她点点头,想到陆亦沉和那个男人,眼神暗淡了些。 宋明廷敏锐地看出了她的心思,试探着问:“小陆那边?” “我本来就想和他谈谈,等您出院吧。” 周郁词都向她许诺,她死后他也遵循她的“意志”活下去,说不定“黑化”这件事,本身就有哪里出了问题。 而她要做的,就是搞清楚这个问题。 宋明廷顿了顿,问:“蒋晏呢?” 宋矜的表情变了,不想多提地说:“他和我本来就没关系。” 宋明廷看了她片刻,叹气:“你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怨他了?” 宋矜不出声,他继续道:“其实不是他的问题。他叔父将我请过去,威逼利诱要宋家和蒋家联姻,被我拒绝了。” 她本能地抗拒听到这些话,也不想因为蒋晏与宋明廷起争执,生硬地转移话题:“爸爸,我,我交了男朋友。” “嗯?”宋明廷回想了一下,问,“是周医生?” 宋矜点点头。 宋明廷:他果然没看错,他们就是牵着手过来的。 “平心而论,周医生不错,这次我能成功醒来,多亏了他。听说其他人本来都放弃了,是他坚持为我做超长的心肺复苏。” “是啊,他很厉害。” “可是矜矜……爸爸希望你明白,不管一个人多么优秀,你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如果是为了爸爸,那我去和他谈……” “不用啦,”宋矜尽量让自己笑得幸福些,“我不勉强。爸爸你知道吗,他还是我最崇拜的画手呢……” 父女两个聊到下午,宋明廷疲惫地睡去,宋矜才离开了病房。 推开门,长长的走廊清清冷冷。她在空调的运作声中,遥遥看向走廊尽头的那扇窄窗。 天还没完全黑,但是光线几乎透不过厚重的云层,雾蒙蒙的铅色,将窗子完全笼罩。 一簇簇雪花,随风飘摇着,斜斜落下。 宋矜走过去,静静地看了半晌。 雪落的景象,透过玻璃窗,落在她澄澈的眼眸之中。 今年冬天,终于下雪了呀。 * 穹顶高耸,装修奢华的房间内,水晶吊灯投下冰冷又璀璨的光。 蒋成业一身神色唐装,坐在沙发上,表情闲适地拿出一副眼睛,慢慢地擦着。 墙角伫立的一排黑衣保镖,以及陈牧那阴沉的面色,没有给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沉稳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由远及近。 蒋成业抬头,见披着黑色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蒋晏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他表情同样很平静,随意抬手,开了一瓶酒,倒在剔透酒杯之中。 蒋成业觉得越发看不懂他了。 昨天他来找宋明廷的时候,不是还泄露出了慌乱,现在为何这样淡定? 宋明廷的女儿肯定恨死他了,他都不在意吗? 蒋成业停下了擦眼镜的动作,在他抬头后,试图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可惜,被层层深海覆盖,一丝也窥探不到。 蒋成业忽然有点不安,但他转瞬就把这丝不安镇压下来。 他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再有,他的“出发点”也是为蒋晏好。 他刚成为蒋家的家主,真惩罚了自己,难以服众。 想到这,蒋成业又胸有成竹地笑了。 “小晏,你总算是来见我了。能把我放出去了吗?” 蒋晏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灯光从上点点洒下,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光阴错落。 喝了一口酒,他玩味地道:“不急。” 桃花眼投向他,泛起点点冰冷的笑意:“昨天晚上,宋明廷差点死了。” 蒋成业吃惊地说:“这怎么可能呢?我真的只用了一点点的药。可不能怪我啊!” 蒋晏勾了勾唇,“确实,那个剂量本不致命。” “嗯嗯,”蒋成业一脸真诚,“我为了你能得偿所愿,真是煞费苦心啊!现在宋明廷是要怎么样,和咱们算账吗?那我一力承担责任,你直接让他来找我好了!” “呵,”蒋晏轻笑,眯起了眼睛,“叔父对我真不错。” “毕竟我看着你从小长大的嘛。除了这事,还有没有别的?” 蒋成业笑吟吟的,丝毫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还真有。”蒋晏抬抬手,陈牧走过来,拿起了一个遥控器摁下。 蒋成业好奇地看着前方缓缓落下幕布,房间灯光则暗下来。 他摸不懂蒋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听到那幕布落下的嘶嘶声,心莫名发紧。 终于,投影仪在幕布上映出画面,但是画面晃动得厉害,只能看出是天黑拍摄的。 “哈哈,小晏真有闲情逸致,这是要请叔父看电影……” 话还没说完,音响里就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蒋成业的笑容一下子僵了,差点没从沙发上站起来。 可是他忍住了,心砰砰乱跳,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画面终于明晰起来。光线的昏暗并非是因为天黑了,而是因为下雪! 雪地里,有人在奔跑。可是他最终还是被追上,一只腿将他狠狠踹倒在地,抡起的钢管砸在他身上,伴着他求饶和惨叫,骨肉碎裂的声音,清晰传来…… 蒋成业看得直哆嗦,后背冒起了冷汗,脑子乱成了浆糊。 “这,这是什么?”他颤抖着问。 “叔父没看出来吗,这是我三哥啊。” 蒋成业脸色惨白。他当然看出来了!这么渗人的画面和声音之下,蒋晏为什么还能谈笑风生! “哈哈,是老三啊……这,这怎么回事?他被仇家盯上了?小晏,老三性子软,不争不抢的,你这个弟弟得帮他报仇啊。” “怎么报仇?把我自己的肋骨也打断十根,赔给他?” 蒋成业瞳孔震动:“!!” 他竟然还承认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蒋晏在笑,周身的气势,却冷冽可怖,他的桃花眼里,跳起了两簇火焰,足以燃尽一切理智。 “你说呢?” 轻飘飘三个字,像是千斤中的巨石,轰地砸在身上,蒋成业再也笑不出来。 蒋晏是怎么发现他在帮老三的?对外,自己一直是中立的形象! 这段时间,他更是完全没和老三联系过! 蒋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像是看垃圾一样对他道:“我知道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怕,那我只能找个你怕的人下手了。” 蒋成业终于绷不住了,踉跄着站起,惶恐地说:“小,不不不,四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找我算账吧!我保证,再也不会自作主张,对宋家的人下手了!求求你!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啊!” 说着,蒋成业就给蒋晏跪了下来,但是蒋晏不为所动。 “蒋成业,别拿我当傻子。我用得着你威逼利诱宋明廷来帮我?”蒋晏不知想到什么,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给他扎个对穿,“你和冯长材那点勾当,我会一笔笔在老三的身上清算。” 蒋成业吓得身体都委顿了,满脸惊恐和哀求。 蒋晏冷冷看他一眼,转过了身。 “被毁掉最珍视东西的滋味,你很快就会千百倍地尝到。” * 离开老宅,蒋晏让陈牧送他去高尚华庭,也就是宋家旁边的那栋房子。 一路上,他都暗暗期待,可以见到宋矜。 结果车子缓缓从她家门口驶过时,才发现她在和周郁词告别。 清瘦修匀的男人坐在车子后座,半边身子微微探出来,表情柔和地和她说着什么。 宋矜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模样乖巧可爱极了。 说完,周郁词笑了下,拉过宋矜的手腕,在她呆呆倾身时,闭着眼睛,仰头亲在了她的嘴角。 蒋晏的心,骤然被刀片划过,血流如注。 周郁词的唇,出乎意料地柔软、温热。 宋矜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冷郁地坐在轮椅上,矜贵又清寒,整个人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感觉。 现在,他虔诚地阖着眼睛,薄唇弯弯,将全身的情意,都倾注在了这个吻中。 她的心跳,也微微加速。 两人的唇瓣只是贴着,他没有动,宋矜也没有。 但是她感受到了,那浓烈的、孤注一掷、倾尽全力的爱意。 余光里,蒋晏的车子从不远处的路上驶过去,她的心弦忽然被一只大手重重地拨弄了下,血液上涌,耳畔嗡鸣得厉害。 黑色的车子在几百米外,他的那栋别墅大门前停下,车上没人下来。 周郁词从她唇角离开,坐了回去,目光划过她绯红的脸,眼中笑意更浓。 他拉了拉宋矜的手,在她定睛看过来后,柔声问:“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来接你。” 刚刚他们约好,等他下次休假,要一块去看小白。 宋矜冲他弯了弯唇:“好。” * 晚上,她洗过澡,先和宋明廷打了个电话,又抱着数位板想画一会儿画,但是怎么画感觉都不对。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向黑与白求助了,但是今天她并没给他发消息。 周郁词每天都会把他的行程表给她一份,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做手术。 放下数位板,她移动鼠标,点击了名剑侠缘游戏客户端。 片刻后,她的人物出现在上次下线的地方。 颜颜竟然也在,她的人物坐在栈道边,周围红枫掩映,飘零的红叶,像是为地面织造了一条艳丽的地毯。 宋矜在她身边打了个转,她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估计是没在电脑边。 她想了想,操控自己的人物,贴着她坐下来。 游戏里的天气十几分钟就会变幻一次,她就这么看着天空从艳阳高照,到阴雨霏霏,又到月朗星稀,冬雪阵阵。 “叮咚”,游戏提示音响起。 宋矜一看,果然是颜颜给自己发消息了。 【来多久了?】 宋矜答道:【很久啦,你呢?】 在等药药:【也很久了。今天要做什么吗?】 宋矜:【不知道……就想这么和你静静地坐一坐。】 游戏内的聊天框上方,她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过了好一会儿,宋矜才见她发来一句话:【嗯,好。】 她敏锐地问:【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感觉你情绪不高的样子。】 在等药药:【没有。我想到过些天的玩家见面会,可能去不成了。】 宋矜:【这样呀……没关系的,你自己的事情重要。咱们应该还有机会见面的。】 在等药药:【好。】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好像也没有特别失落,整个人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传进来的光影声音,都有些失真。 感受不到光与热,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最后连怎么和颜颜告别的,都没什么印象了。 不久后,宋明廷出了院,在家中调养。就算如此,宋矜发现他还是很忙,总是蹙着眉心。 她关心地问:“爸爸,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明廷沉稳地安抚她:“在查一些事,等出了结果再告诉你。” 宋矜信任点点头:“好。” 第二天上午,周郁词的车子停在宋家大门外,宋矜让孙妈和自己一块,搬了不少猫咪用品、食品在车上。 周郁词在后座,耐心地等着她坐进来。 刚坐稳,他便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妥帖细致地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 宋矜一怔,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戴了。” 周郁词一副“我就猜到会这样”的眼神,微笑道:“没事,用我的就行。” “那你不冷吗?” 周郁词直接拉过了她的手,他的掌心竟然比她暖和。 “怎么说我也是高强度工作的医生,体力不好怎么行。”车子已经开动,前后排的挡板缓缓落下。 周郁词镜湖一样的眸子望着她,深处似有忐忑。 他启唇,语气认真:“我的腿是小时候出了意外,这两年已经有了根治的方向。再过几年,我应该就会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宋矜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痊愈的。” 周郁词眼睛微微亮起来,有些感动地道:“你不嫌弃我就好。” 宋矜正想说,怎么可能,我从没嫌弃过你,忽然想到之前为了拒绝他,故意戳他痛处……顿时又愧疚,又不忍,复杂难言。 “我,”她看向他,酸涩地说,“我以后不会了。” “嗯,”周郁词半点都没在意之前的事的模样,将她的手捏紧了些,“我会努力给你一个健全的男朋友。” 这般坚定的情意,更让她自惭形秽。 她也捏了捏他的手,缓声说:“好。” 周郁词笑着朝她张开手,抱了抱她,又很克制地放开了。 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宋矜微微不忍。 车内安静了片刻,她转移话题,“小白不亲近人对吧?” “嗯,不光是我,换了几个家政,它都不喜欢,很高冷。” 宋矜叹气:“唉,那我肯定也碰不到它了。” “你还想碰它?“周郁词不赞成地拧眉。 “不是那个碰啦,”她连忙解释,“我隔着玻璃看看它就好。” 说着,她又嘟囔:“我知道我自己过敏的事。” “那就好。” 宋矜小声抱怨:“平常都好好的,一涉及到我的病情,你就这么严肃。” “因为我不光是一个医生,还是你男朋友。”周郁词惩罚似的,捏捏她的粉腮,不过没用力。 宋矜失笑:“行,我说不过你。”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周郁词住的地方。 他住的是高层,三百平的大户型,一梯只有一户。 指纹锁开启后,周郁词没急着让宋矜进去,而是牵过她的手,给她也录了个指纹。 “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家,你想过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周郁词仰头对她道。 宋矜的心上,缓缓淌过暖流。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周郁词失笑:“这就叫好了?你对好的要求未免太低了。” 宋矜感觉自己被笑话了,幽怨地看着他。 他垂着眼,低声说:“会一直对你好的,只要你……” “嗯?”后面的她没听清。 “没什么,”他笑笑,“走,进去看小白。” “嗯嗯!” 宋矜深呼吸一口气,打开门,走进去。 入目第一眼,便是之前周郁词给她拍过巨大玻璃房子。如他所说,能看到房子另一侧的换气过滤系统。 房子里面,是各类猫咪用品。整面墙的猫爬架,树木花朵形状的立式猫抓板,自动喂食器、猫砂盆……还有许许多多的猫咪玩具。 宋矜先是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空气干净清冽,她没有过敏症状! 她的眼睛亮了,“哇”了一声,“小白的生活环境很好嘛。” 男人坐在轮椅上,目光尽数了落在她身上:“是。” “唉,可惜它不亲近人。”宋矜换了鞋子,往玻璃房子那边走。 她已经看到了小白,四色的眼瞳被照片中还要美貌,白色的长毛在如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它趴在一个看起来就很软和的圆形猫窝中,竖着尖尖的耳朵,眯着眼睛看她。 宋矜趴在玻璃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它真的好貌美!好端庄!好漂亮!周医生,”她转头问轮椅上的男人,“你这套循环系统是在哪里买的呀?” “我自己定制的。” “我也想……” “不行。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 宋矜噘嘴:“你这里都好好的呀。” “那也不行。”周郁词坚决地道,“你病好之前不能养。” “哼。”宋矜决定收回刚刚的话。这人哪有对她好呀!认定的事情,她完全改变不了! 周郁词瞥了眼她身后,微微皱眉。 她不解:“小白闯祸了吗?” 说着,她也扭头往后看。小白已经没在猫窝里面趴着了。 她探着脑袋,往远处找了半天,咦,猫去哪儿了? 就在她以为猫跑出去的时候,下方传来一声软乎乎的“喵~” 宋矜:“!!” 她连忙往下看,就见那个端庄的白色长毛猫,正乖乖地坐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刚刚还有点慵懒的眼睛,现在完全睁开了,滴溜溜地向上望,美到宋矜快窒息了。 她哆嗦了一下,蹲下来,激动地冲着里面说:“小白,你是在叫我吗?” 小白歪歪脑袋:“喵~” 叫完,它又迈开优雅的步子,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探着脑袋,在她身前的玻璃上蹭了蹭。 宋矜心都要化了,小声地尖叫着,隔着玻璃去摸它。 她还扭头惊奇地对周郁词说:“你看到了吗!它竟然主动过来了,还蹭我!啊啊啊,她躺下了,将软软的肚皮露出来给我了!” 以前周郁词给她发那么多小白的照片,它都不是这种“毫无防备”的姿势! 这说明它喜欢她! 宋矜太高兴了,真是恨不得冲到玻璃房子里面,好好抱抱它,亲亲它。 周郁词什么都没说,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眼底是越加浓烈的偏执。 他此刻很想将玻璃门打开,把小白换成宋矜。 这样,她就算是想着其他男人,也不能再离开了。 第41章 . 41枚月亮 是别人的矜矜了。 因为小白喜欢宋矜, 她整整在周郁词这呆了一整天。他不方便下厨,但是提前在高档餐厅,订了她喜欢的菜送来。 宋矜坐在玻璃房外的地板上, 和小白隔着一层玻璃,黏在一块, 开心地和周郁词说了好多话。 意识到他陪了自己很久, 她忙问:“你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周郁词摇头:“不用。” 陪着她怎么会累?他恨不得世界只剩下他这一个房子,这样他就能永永远远陪她在这里了。 心念一动, 他拿出手机,问宋矜:“要不要和小白拍个照?” 宋矜:“要要要!” 咔嚓, 照片定格。他将图片发过来,女孩儿抱着膝盖,精致娇美的五官, 漾着甜美的笑意。 小白在另一边,舒展着柔软的身躯,尾巴因为是摇晃的, 所以拍下来带着点残影。 “真好看哈哈哈!我想发个微博可以吗?”宋矜问他。 “当然。” 不一会儿, 她说发好了。 也就是在她开口时,他干干净净的手机屏幕上, 跳出了一条特别关注提醒。 点进去看到,宋矜发出来的图片拿了个猫猫贴纸, 将她的脸遮住了。 配字:【终于(隔着玻璃)撸到了黑老师家的小白!呜呜呜好娇包好貌美哦, 我死了】 宋矜现在也有几万的粉丝了, 一刷新, 多了许多新评论。 【你竟然和黑老师面基了!啊啊啊黑老师帅不帅!】 【哇塞这么猫也太美了吧!为什么叫小白这么普通的名字呜呜呜,应该叫绝世美猫!】 【小白不比绝世美猫强多了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想说,矜矜身材好好吗!这皮肤也太白皙清透了吧!还有这么细长直的腿!这软乎乎的小腰!好想摸摸哦!】 周郁词笑意沉下来, 回复最后这条评论:【不可以摸。】 那粉丝:【为什么!】 宋矜也在刷新评论区,自然看到了周郁词的评论,但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回。 她看向他,男人将手机放在了一边,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的神色、语气都很平静,可是宋矜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委屈巴巴。 她笑着说:“有草莓吗?” “有,我去洗点。” 等周郁词过来,屏幕上又多出了一条特别关注提醒。 她又发什么了? 把装着草莓的玻璃碗放到她面前,他修长的手指,点开了新消息。 那条他回复过的评论已经被顶到了热评第一,宋矜也回复了她—— 【因为我是他女朋友呀~】 周郁词瞳孔一晃,捏着手机,呼吸也乱了。 几秒钟后,他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 宋矜没让周郁词送自己回去,告别了他以后,坐上了家里来接她的车。 晚饭时,宋矜吃了几口菜,下意识问:“爸爸,换厨师了呀?” “嗯,之前那个回老家了。” “感觉这个没有之前的好吃哇。” “那我再让猎头公司找找。” 宋矜笑起来。听起来是有点小题大做,但是她嘴巴挑,家里一向是用最好的大厨。 “今天约会怎么样?” “挺好的呀。”宋矜笑着挑了几件事和宋明廷说了。 男人“嗯”了一声,垂下眼,淡淡道:“他能对你好就行。” 饭后,宋矜边和桑繁星聊天,边写着作业。 关于她和周郁词在一起这件事,桑繁星还是挺支持的。 “虽然周医生给人的感觉冷冷的有点可怕,但他对你真的很不错,为了你能看到小白,还特意改造了房子呢。” “是呀。”和最好的闺蜜,宋矜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虽然我喜欢他没有他喜欢我那么多,但我也会尽力对他好的。” “嗯嗯。” 夜渐渐深了,宋矜有了困意,便检查了门窗后,躺到床上。 睡意越来越浓烈的时候,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她皱皱眉,睁开眼。谁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陆亦沉的号码。 手心的震动,就像是一柄尖头的小锤子,敲开了她粉饰太平的玻璃房子。 她的心跳,有了实质性的感觉。 “不接”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了两秒,被她放弃了。 这么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接下了电话,但是没出声。 “喂?”一个明显是喝多了的男声响起,不是陆亦沉的。 “你是谁?” “是宋矜吗?”那人舌头都长了,没等宋矜开口,就郁闷地说,“你把我害得好苦啊!” 宋矜了无睡意,打开免提后,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换衣服。 “你为什么用陆亦沉的手机?他在哪儿?” 男人含混地说了一个地址,又开始不满地道:“我来芜城这么多次,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说服不了他!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啊,嗝!” 电话那边,传来陆亦沉同样带着醉意的低沉声音:“你在给谁打电话?” “你管我!走开!我今天就要和她好好说说,搞什么医……”之后便是一阵厮抢的声音,电话断了。 宋矜一个头两个大。陆亦沉前段时间还去医院看了胃病,喝这么多酒,是不想要命了吗! 换好衣服,她一个电话把张叔叫起来,和她一块去找陆亦沉。 张叔衣领都没掖好,也顾不上整理,边启动车子边说:“小姐,什么事这么急啊,大晚上的出去。” 宋矜叹气:“您先开车吧,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再回来。” 路上车很少,他们只用十五分钟,就赶到了那个醉鬼说的酒吧。 服务生听了她的描述,将他们带去了包厢。 推开门,宋矜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儿,直接打了个喷嚏。 再看桌子那一排排空瓶子,她不禁有些生气。 两个人喝这么多! 陆亦沉闭眼靠在长形沙发上,狭长的凤眼紧闭,眉心拧着,好像是睡着了。 另外一个娃娃脸男人手勾着他的脖子,想把他拽过来,可惜陆亦沉纹丝不动。 “来啊!别睡觉,继续喝!” 宋矜呼出一口浊气,快速上前,将他们两个拉开了:“都醉成这样了,喝什么喝!” 醉鬼崔宇本来还挺恼怒被打扰,眯着眼睛看了宋矜一会儿,忽然激动起来。 “沉哥!你的小女朋友来啦!快起来!” ……什么小女朋友。 她站在陆亦沉身边,弯腰叫他:“你还好吗?我让张叔送你回家。” 一直都没搭理崔宇的陆亦沉,闻言眼珠剧烈地颤了颤,睁开了眼。 往常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眸中,此刻蒙上了浓浓的雾气。 他没出声,好像在看宋矜,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 “陆亦沉?阿嚏。”宋矜又忍不住打起喷嚏来,红着鼻尖,想来扶他。 手刚伸过去,就被男人抓住,一个用力,她跌在他怀里! “小姐!”张叔着急地喊。 “没事,”宋矜吩咐他,“你去找几个保安过来。” “可是……” 见宋矜目光坚决,张叔也只好走了。 “怎能醉成这样。”宋矜叹气,掰了下他的手,他就跟小孩子护着玩具似的,加重力气,喉咙里还不满意地轻哼。 她一时不知该恼还是笑,怕拍他的脸:“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他盯着她:“矜矜。” 看来还没醉到不省人事。 正要让他放开,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陆亦沉的眼角滑下,宋矜心尖陡然一烫。 喝了那么多酒,他的脸却很苍白,所以眼睛一红,格外明显。 他不再有其他的动作,就这么抱着她,包厢的清靡的灯光落下,清楚呈现了他俊脸上的泪痕。 “是别人的矜矜了。”他流着泪,哑声说。 这个男人,连哭都是无声的。 宋矜的心好像是被重重轧过,也不禁湿了眼睛。 她慢慢抬起手来,指尖却在落在他脸上之前,又放下,摁住了他的肩膀。 垂着头,她声音发闷:“嗯,所以,请你放开我。” 陆亦沉扣在她腰间的手,剧烈地一抖,凝视了她良久,头无力地靠了过来。 灼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脖颈,手用力收紧。 “怎么就是别人的了……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们说过的,你会是我的新娘……”他心口起伏剧烈,到最后,连声音都断断续续,吐息艰难。 宋矜贴着他,鼻子好像被堵了一团棉花,眼眸止不住雾气涌动。 被他抱了一会儿,张叔带着保安过来,指挥他们将陆亦沉扶起来,送去外面的车上。 可是还没等他们动,陆亦沉便将宋矜拦腰抱了起来。 他虽然喝醉了,但是抱着她走得很稳,嘴里还念叨:“矜矜不能在这,会过敏。” 宋矜忍了许久的泪,从眼眶中滚落。 包括崔宇在内的所有人,默默地看着陆亦沉抱着宋矜走出了包厢,也走出了她的世界。 他郑重地放下她,看过来的眼神,清明了几分。 “你回去吧。”他没再落泪,但是眼眸还是湿润的,低哑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压抑的柔和,“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宋矜摇摇头,努力笑了下,但她怀疑,可能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一会儿让人叫代驾。” “……那好,再见。” “再见。” 宋矜转过身,一步步向外走,脚下平坦的地面,像是嵌了无数柄刀子,剧痛的感觉,割刮着她的每一寸骨骼。 她始终没回头。 可就在她马上走出他的视线时,忽然听人紧张地喊:“陆亦沉!” 她猛地转身向后看。 男生望着她的方向,软下了身子,殷红的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 他最后的力气,是捂住嘴,然后冲她向外挥了挥手。 宋矜大脑“嗡”的一声,努力构建起来的坚强和冷漠,轰然倒塌。惊呼卡在喉咙,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终于到他身边时,她的腿也是一软,跪倒下去。 她抱着他,痛哭出声: “亦沉哥!” * 陆亦沉被送去了医院,今天休假的周郁词,随后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看向护士,淡漠地问。 “饮酒过多,胃出血。”护士忍不住抱怨,“他明明来医院诊断过,还不听劝阻!” 周郁词示意她不要再说,自己看向了失魂落魄的宋矜。 关于陆亦沉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他心里有数。 宋矜呢?会因为他病倒而忍不住回到他身边吗? 他忍不住深深地恐惧起来。 好半晌,他才调整好神态,去到宋矜面前。 “应该没事,别担心。” “嗯。”宋矜望着他,抱歉地道,“你好不容易休一天假,还被我折腾过来了。” 周郁词主动牵起她的手,认真地道:“别这么说,你能想到我,我很开心。” 至于手术室里那位,他不计较了。 宋矜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等待着。 陆亦沉的那位朋友酒也被吓醒了,刚给他交完钱过来。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有点郁闷地叹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崔宇问。 “还不知道。”宋矜道,“你是他很好的朋友吧?” “嗯。”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胃病是怎么严重到这个地步的?” 上辈子也没见他吐血过啊。 崔宇不确定地说:“可能是来芜城以后饮食不规律?” 有句话他没好意思当着宋矜的男朋友面讲:喜欢的女生和别人在一起了,当然茶不思饭不想。 “家里的饭很准时的呀……”宋矜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她一时想不通。 “那可能就是喝太多了。宋小姐,这边有我看着,你先回去吧。” 宋矜想了想,点头:“等手术结束我就走。” “好吧。” 又等了一个小时,确定陆亦沉没事了,宋矜才离开医院。 第二天,她独自一人来陆亦沉的病房探望。 敲开门,发现他没在床上躺着,而是穿着病号服,站在窗边往下看。 宋矜酝酿了一番,轻声问:“你好些了吗?” 陆亦沉“嗯”了一声,转头看她。 他五官深邃,神情平静,漆黑的眼眸似两道漩涡,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昨天的事,很抱歉。”他转了身,但是没走过来。 “不会。” “你先坐吧。” 宋矜放下手里的东西,乖乖坐下,病房陷入沉寂里。 好半晌,陆亦沉低声打破寂静:“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是不能再出现,”宋矜清楚地看到有受伤之色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继续道,“你的胃病这么严重,不可以再喝酒。” 他嘴唇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原来她的意思,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忐忑了一上午的心,忽然有暖流注入,血液总算是有了暖意。 “好,再也不喝了。”明知她只是作为“普通朋友”的立场叮嘱这番话,陆亦沉还是止不住地高兴,试图抓住这镜花水月般的关切。 他这般好说话,让宋矜很窝心,眼前不禁跳出他抱着自己哭泣的画面。 她不自然地偏开眼,又问:“你的胃病怎么这样厉害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其实从你家里搬走以后,已经好很多了。” 说完,陆亦沉马上解释:“我不是说你家水土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宋矜笑了下。 至于昨天为什么喝酒,陆亦沉和宋矜谁都没提。 “总之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就好。” “好。” 宋矜又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始讲接下来的话。 陆亦沉没催促,忐忑的同时,也有点不敢道明的高兴。 她只要能在这里多坐坐,他就很开心了。 “亦沉哥。”许久,整理好心情的宋矜抬起头来。 “嗯,我在。” 陆亦沉垂在后面的手,缓缓攥了起来,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我和周医生在一块了。” 陆亦沉本就苍白的脸,霎时毫无血色,苦涩地道:“我知道。他对你还好吗?” “挺好的。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宋矜身体微微前倾,恳切地道,“你能放弃对我的感情吗?” 陆亦沉破碎的目光像是在说,你明知道答案。 对于这个答案,她有心理准备。 她紧紧地盯着他,又问:“那……假设说,我有天不在了,你也不放弃吗?” 陆亦沉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说:“感情与存在无关。” 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会因为‘不存在’,自暴自弃,还是会努力面对?” 陆亦沉看懂了她的认真,没有再说“你不会不存在”这样的话。 他沉默了许久,用同样郑重的态度回答:“自暴自弃是懦夫的行为,我想你不会想看我变成懦夫。” 宋矜悬着的心,终于重重放下。 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单纯因为她的病逝而黑化! 上辈子一定有什么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只要找到那个原因,再努力解决就好了! 告别了陆亦沉,她走出住院楼,步履轻松了许多。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她眯着眼睛去看,并不刺眼。 完全不像坐等死亡的病人那么消沉,她捏了捏小拳头,还信心满满地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 初雪过后,芜城又冷了一截。 宋矜每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出门之前,要将自己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 好在紧张的考试周之后,就放了寒假,不用受冬日清晨的煎熬了。 有次她下车匆忙,把围巾落在了车子上,差点冻感冒。 周郁词来了她们学校几次,生怕她有什么异状,结果她吃了两顿预防药,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她还打趣周郁词:“虚惊一场,白来了吧,哈哈哈。” 在她身边的周郁词,和其他场合判若两人,就连他的一助都私下里和别人说,周医生有人情味儿多了。 被宋矜“嘲笑”,他也没恼,捏着她柔软的小手揉了揉。 “你在那里,怎么会白来。”他镜湖一样的眼弯了弯,好似春风拂过,吹皱了一池湖水。 宋矜怔怔地看着他,心房骤然柔软。 * 寒假开始后,宋矜过了几天晚睡晚起,昏天黑地的日子。 最后宋明廷看不下去,还给她规定了一个起床时间,但是她根本没遵守过。 每次他都拿她没办法地摇摇头。 陆亦沉那边,她没再去医院探望过。从同学口中得知,他下学期好像就要提前参加实习,不来学校了。 他一如既往地优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振翅高飞着。 渐渐地,宋矜想到他的时候,眼圈也不会红了。 时间很快到了名剑侠缘游戏玩家见面会。 这段时间颜颜上线很少,加上她之前说,她可能不来参加这个活动,宋矜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了。 但是宋明廷和周郁词都建议她出去走走,对身体好。 再有,游戏官方也给她“不吃药药”那个账号发了邀请函,宋矜最终决定不蹭颜颜的名额,以“画手”的身份去参加活动。 活动地点就在芜城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当天晚上六点签到,八点开始晚宴活动。 宋矜穿着日常的衣服,化了个淡妆就出了门。 路上碰到一起剐蹭事故,又是晚高峰,堵了一会儿,她到会场已经是七点半。 匆匆签了到,工作人员边领着她往会场里面走,边通过耳返和同事交流着什么。 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到了会场侧门附近,宋矜已经能听到会场里面的音乐。 十年的运营时间,热爱这个游戏的玩家为其创造了许多动听的古风歌曲,现在放着的这首,还是她高中那会儿,参与帮战的战歌,听得她怪热血沸腾的。 当然啦,她没好意思在工作人员面前表现出来。 “不好意思药药老师,因为现场统筹的失误,画手老师那几桌已经满人了,”工作人员一脸抱歉地问,“我给您重新在第一排安排位置好吗?” 宋矜以前跟着宋明廷参与过许多晚宴,知道最好的位置都是大咖们坐的,她就是一个小小的画手,和一群大佬坐一起也太格格不入了。 于是她商量道:“能给我安排和普通玩家们一块吗?不要第一排,拜托了。” 工作人员和同事交流两句,礼貌地示意她先请:“好,您这边请。” 往座位走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和她道了两句歉,宋矜温温和和地说没事。 忽然,她感觉有两道深重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她下意识抬头去寻,偌大的会场,到处都是人。 可能是感觉错了。 “药药老师,就是这里了。”工作人员拉回了她的注意。 她看一眼几步外那桌的空位,轻轻颔首:“好的,谢谢你。” 那一桌的人年纪看起来都在二三十岁,有男有女,各个用心打扮过,不过和明星那种打扮还是有差距的。 宋矜估计他们都是游戏老玩家。 背对着她的男人,正摆手和大家凡尔赛:“校花真没你们想得那么难追。” 宋矜挑挑眉。 这世界真的小,她竟然遇到陈俊才了。 是的,她现在终于记住这人的名字了。 没着急走过去,她拿出手机,给桑繁星说了这件事。 那边秒回:【无语,怎么还碰到这个晦气东西了。】 宋矜差点笑出声。 陈俊才正在洋洋自得,结果发现对面几个人都在往他身后看,眼神很是兴奋。 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对面的人冲他挤眉弄眼:“看你身后!有个好漂亮的妹子!” 其他人一听,也连忙看去,眼神均露出惊艳。 有个小姑娘呆呆地说:“现实里竟然真有长这么好看的人啊……” 陈俊才一开始还嗤之以鼻,心想再漂亮能比会场外的那些Coser漂亮? 结果扭头一看,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宋矜怎么来了!他刚刚那些话,她没听到吧? 她的装扮和往常差不多,过膝的薄荷绿羽绒服,米色的围巾捏在手上,会场人多,有点热,因此瓷白的脸颊,染上浅浅的红晕。 一颦一笑,皆绝美动人。 陈俊才却没欣赏的心思,只希望她别过来。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宋矜还是坐在了这桌的空位。 漂亮妹子谁不爱,桌上其他人当即就热情起来,主动和宋矜打招呼。 宋矜也很有礼貌地微笑回应。 说话间,她还是感觉有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从上方落下的。 她仰头看了几眼,二楼的贵宾室用的都是防窥玻璃,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妹子你游戏哪个区的呀?” 宋矜收回视线,回答了个区名,其他人顿时怨声载道:“哎呀,可惜了,我在三区,不然还想加个好友一块玩呢。” 陈俊才却多看了她几眼,因为他们是同区的。 他同伴也想到了这点,兴冲冲道:“那和项冥(陈俊才ID)是同一个区的诶!你们可以一块玩!对吧?” 边说,还边戳陈俊才的胳膊,不懂他怎么这么不主动,以前他不是最爱勾搭妹子了。 陈俊才尴尬地应了一声,“我不是要去你的区和你们一块玩么,都在卖号了。” “哦,也对。” 闻言,宋矜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那次陈俊才开红要欺负她,得罪了区里几大顶级帮派,一出安全区就被杀,已经在区里呆不下去了。 看样子,桌上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事。 “哎呀,项冥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就别撺掇他和我们抢妹子了好伐。”对面一个长相憨厚的大哥,笑眯眯地说。 “哈哈哈,对,人家女朋友还是芜大的校花呢!” “嗯,还主动追的他!牛逼哇!” 陈俊才垂着脑袋,感觉宋矜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红晕从脖颈飘到了耳根。 “对了妹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啊?”一个有着北方口音的妹子好奇地问。 宋矜回道:“我是本地人。” “哦哦,放寒假啦?” “嗯。” “学校哪儿的呀?”大家的想法也很简单,这么漂亮的妹子,要是在自己的城市上大学,说不定还能发展成现实里的同好。 宋矜微笑:“芜大的。” “芜大!”大家没看到陈俊才阵红阵白的脸,“太巧了,项冥也是啊!你们可太有缘分了!” “是啊。”宋矜轻飘飘地说。 陈俊才如坐针毡,冷汗都从额头上掉了下来,想用眼神示意宋矜别说了,可她完全不看他。 桌上的人果然问:“那你知不知道你们芜大的校花?长得应该很漂亮吧?” “你都这么漂亮了,那校花得多漂亮啊。” 陈俊才再也坐不下去了,想起身往外走,被同伴拽下:“晚宴马上开始了,去哪儿啊。” 旁边,宋矜温声回答:“我们学校长得漂亮的妹子很多,我不知道哪个是校花。” “项冥说他和你们校花交往过,还是人家主动追的他哩!” “这样吗。”宋矜瞥他一眼,别人没看懂,陈俊才却看出了她的不屑。 他脸完完全全涨红了,恨不得这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宴,大家的话题总算是从“校花”上面离开了。 美轮美奂的开场节目后,穿着汉服的主持人登上前方的舞台,隆重地欢迎到场的各位来宾。 之后,由公司的高层们和请来的各界名流,为之前几项比赛颁奖。 这一桌都是普通玩家,自己不会获奖,就对颁奖礼不热衷。 宋矜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深受大家喜欢,他们正追问她的游戏ID。 她说自己不怎么玩,他们还是问。 最后,她只好念了那个一直没改羞耻中二名字:“……你爹我谁都不怕。” 桌上的几人:“噗。” 陈俊才:! 害他被追杀得不得不转区的名字,他当然记得! “哈哈哈,你怪狂野的啊。”桌上其他人哈哈笑起来。 宋矜怪不好意思地喝了口水。 “好,有请不吃药药老师上台!不吃药药老师来了吗?” 听到自己的圈名,宋矜一怔,抬头看向舞台。 导播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下子将她的脸切在了大屏幕上。 瞬间,全场响起赞叹。 “这妹子好美!” “不仅美,还很有气质,换身衣服都能走红毯了吧!” 都被找到了,宋矜只好站起来往台上走。 满桌子的人愣住:“她还是个画手啊?好有才华!” “哇,我搜到她微博了,粉丝还不少呢!” “好厉害啊!” “诶项冥,你确定你不认识她?” 陈俊才现在脑子一片浆糊,只想死一死。 “你们看活动实况直播,弹幕上有人好像知道她!” 大家一个比一个动作快,掏出手机,熟练地进入直播间。 【我确定,这就是我们学校校花啊!】 【哈哈哈我就想问问有的人脸疼不疼?之前还说我们药药不是芜大的学生,现在我们不仅是,还是校花呢!】 看到这两条弹幕,大家的眼神就不大对了。 有人发了一句【芜大有几个校花啊?】 很快就被回复【前面的,我们学校系花班花无数,但是校花就这么一个!美得人神共愤,当之无愧!】 陈俊才没看直播间,但是他感觉到了饭桌上气氛的尴尬,有人明显是憋着笑。 他的同伴更是完全不讲话了,不停地在手机上打着字,一脸八卦的模样。 台上,宋矜正神游物外。 晚宴上的菜不怎么好吃,她其实已经有点想走了。要不领了奖就离开吧? 忽然,前方的几排响起一阵轻呼,和她同台的画手,也小小地尖叫了下。 怎么了? 宋矜不解地抬头,目光陡然顿住。 一身高定黑西装,打着银色温莎领结的蒋晏,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大步走上了台。 他比上次见面消瘦了些,慵懒的气质一扫而光,整个人都透着摄人的贵气。 过于出众的外表,本就足够吸引目光,更不用说主持人还在介绍他的身份。 一串串头衔停下来,除了宋矜,都目瞪口呆。 这位竟然是蒋氏的总裁!名剑侠缘这款游戏虽然玩家数庞大,但是也只是蒋氏庞大市值中,极小的一部分。 现在这位总裁竟然来当颁奖嘉宾了?台上那些人太幸运了吧! 别说现场观众,弹幕都炸开了:【我草草草这个男人好他妈帅!这条腿得有一米八了吧!(不是)】 【他才二十六岁啊姐妹们!就是蒋氏的全球总裁了!姐妹们,我可以了】 【以前总看到他的花边新闻,那个时候就觉得他帅毙了,现在更是!】 【他要给谁颁奖?】 很快,大家就知道答案了。蒋晏拿了奖杯,径直向宋矜走过去。 宋矜在他出现在台上时,就全然哑了,漆黑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掩藏于心的许多情绪,好似瞬间被点燃了引线,有冲破防线的趋势。 蒋晏步伐沉稳,站定在她面前,看向她的眼神,不复锐利,而是愧疚、眷恋又渴望。 他凝视着她,抿了抿唇,酸涩氤氲了眼眶。 宋矜被这目光烫到,猝然垂下眼。 但是那熟悉的冷杉香,一点点飘散而来,萦绕她的鼻尖,也笼罩了她的心田。 主持人很识趣地来到他们身边,将话筒递向蒋晏:“蒋总,您要说两句吗?” 因为她没用话筒,所以这句话只有台上的几个人听到了。 其他获奖的画手,都好奇地看过来。 蒋晏注视着宋矜,心情远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他渴望触碰她,渴望将她重重拥在怀中,每一寸骨头都生疼。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就连这么近地看着她,都是可遇不可求。 薄唇轻启,他缓慢又认真地说了三个字:“恭喜你。” 微哑的低音炮瞬间通过话筒传开,现场不少女生都捂住了耳朵。 这也太好听了!啊啊啊! 主持人同样微红了脸,把话筒递向宋矜,示意她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宋矜垂着长睫,语气客气又淡漠:“谢谢。” 蒋晏瞳孔剧烈一颤,好似被重重戳了一刀。 台下,宋矜刚刚坐着的那一桌,陈俊才已经不知去向。 其他人忍了好久,总算是可以放开讨论了。 “没想到他吹牛逼吹到正主身上去了,我他妈笑死哈哈哈!” “对啊,人家好看又有才华,能看得上他?要我说,药药妹子和蒋氏那个总裁挺般配的。” “对对对!刚刚他们同框,好有感觉哦!” “弹幕里还说他很像老渣男的声音,明明就很动听啊,哪里渣男啦。” “她没回来,是不是领了奖就离开啦?” 宋矜的确是在往会场外面走。 经过一个转角,她被男人拦住了去路。 第42章 . [最新] 正文结局 记得看作话 “宋矜, 真有你的。”陈俊才夹着烟,面色阴沉地挡在她面前。 刺鼻的烟味瞬间让宋矜鼻子不舒服起来,鼻子皱了皱。 她用余光向旁边看了看, 不远处的活动会场气氛热烈,走廊上却完全没人。 这里还是视线死角, 陈俊才要是真想对她做什么, 她很难跑。 于是她淡淡地问:“有事吗?” 陈俊才比她高一些,死死地盯着她, 眼白在灯下泛着渗人的光。 他丢了个大脸,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偏执。 捏着烟, 故意上前一步,他恶声说:“你有什么可装清高的?” 宋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眉心皱得更紧。 不想和他在这里纠缠,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 陈俊才又道:“在学校里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秀优越都秀到活动现场来了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我们的宋大校花竟然还是个大画家呢!” 宋矜冷冷地看着他, 没出声。 “对, 就是这个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陈俊才指着她,燃烧的烟头几乎都要碰到她, “你厉害,长得漂亮家境好, 多才多艺, 我确实配不上你!” 宋矜往后又躲了半步, 也不和他多话, 转身就往会场那边跑。 但是气头上的陈俊才根本就不准她走,三两步就追上来,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 用力给她摔靠在墙上! “嘶……”她瘦,骨头撞得生疼。判断了一下这里和会场最近一个出口的距离,如果她呼救的话,会有人听到,宋矜也就不忍了。 谁被指着鼻子骂能不生气? 她虽然比他矮,但是沉着漆黑的杏眼,气势十足。 “你堵住我,就是为了阴阳怪气我?怎么,我是在游戏里追杀你下手太重,还是在晚宴上当众戳穿你吹牛了?陈俊才,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你吗?因为你这人不仅没品,还敢做不敢当。你就不是个男人。” 陈俊才脸色铁青,倒吸一口冷气,直接把手上的烟丢在地上,火星迸开。 他一脚重重地碾上烟头,同时朝宋矜抬起了手。 她冷漠道:“怎么,你不光嘴上侮辱人,现在还要和我动手了是吗?你尽管动我一下试试,你碰我一根手指,我就废你一只手,碰我两根,我就断你一条胳膊!” 陈俊才胸膛里郁结之气翻滚,偏偏对着宋矜这张漂亮凌厉的小脸就是不敢下手。 并非想到学校里传言宋矜是千金大小姐,而是因为被她注视,他竟然会因为她的凛冽气势感到发抖! 心里已经萌生退意,但是男人的面子让他还坚持着,吓唬宋矜:“你真以为我不敢?反正现在贴吧关于我都已经盖起高楼,影响再恶劣一点,传到校方耳朵里,说不定我就要被退学!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故意阴冷一笑:“在游戏里你可以喊你那个CP来帮你,现在呢?她还能来救你吗?” 宋矜非但不怕,还冷声答:“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垂下的手,悄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手指已经放在了开关机按键上。 之前她设置过紧急报警模式。 同时,她也做好了喊人的准备。 不过几秒,陈俊才眼里就快藏不住慌乱,他咬着牙,更高地抬起了手…… 忽然,胳膊被人重重地扯过,大力一抡,整个身子就这么飞了出去! 是真的腾空了,砰的一声,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那沉闷的声响,让宋矜都心口一紧,可见来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视线中,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贵气逼人的蒋晏,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陈俊才。 他面无表情,垂下的手腕晃了晃,嘴角向下抿着。 几个黑衣保镖跑过来,将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陈俊才,又给踹得趴在了地上! 动静有点大,会场里有人想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都被他的人给清退了。 “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他对着陈俊才,语气平静,可是一双桃花眸却如深不见底的渊薮。 陈俊才看到他直接懵了。刚刚这人还到台上颁奖过,他当然清楚他来头不小。 就算保镖们现在放开他,他也腿软地完全站不起来。 仰头惊恐地看着蒋晏,“蒋,蒋先生。” “没听懂?”蒋晏勾唇笑了笑,给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当即有人上前,重重地扯起了他的后领。 陈俊才更加慌了,脸色惨白,眼睛微微瞪大:“我,我听懂了!我说,说宋矜游戏里那个朋友不可能来帮她……” 他不懂,这句话有什么惹到蒋晏的地方吗? 甚至他出现在这里,就很让人费解! 再看他将宋矜护在身后的样子,陈俊才心咚的一声。 不会吧……他难道是为了宋矜…… “谁告诉你,他不可能来帮她的。”蒋晏向前两步,微微弯腰,漆黑的鞋尖离他就只有十几公分。 陈俊才非常害怕他下一脚就踢上来,这么精壮的体格……他肯定会骨折的! 因为太恐惧了,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蒋晏是什么意思,只控制不住颤抖地说:“蒋先生,都是我胡言乱语,是我扰乱了这场活动,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呵。”蒋晏轻笑,睥睨着他,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废物”两个字。 陈俊才脸颊涨红,身上也忽冷忽热…… “你以为我是为了活动才来的?”蒋晏丝毫都不把活动放在眼中的样子,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开始把你反杀了的是我,游戏里给你下追杀令的也是我。有什么不满,来找我,懂吗?” 陈俊才完全懵了。 仰头看了他几秒,脖子都酸了,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宋矜的那个CP,竟然不是“她”,而是他! 蒋晏虽然长相偏俊美阴柔,但是也绝对不女气,这高大挺拔的身材,更是气魄骇人。 甚至于他还是现在蒋氏的总裁!蒋家的家主! 这样的他,竟然玩了个妖号,给宋矜当CP…… 陈俊才后悔了。他只知道周郁词、陆亦沉现在都不在宋矜身边,他要是知道蒋晏也这么看重宋矜,是绝对不会来找宋矜麻烦的! 现在要怎么收场?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好好给宋矜道个歉。 她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应该会心软的,结果他见宋矜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蒋晏的身上! 并且蒋晏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马上用他的身材将宋矜挡住了! 他也是男人,察觉到了他动作里强烈的占有欲…… 可是宋矜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他怎么会…… “小子,你刚刚哪只手碰的她。”蒋晏忽然问道。 陈俊才没过脑子,扫了一眼他的右手,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面如土色。 “不是,蒋总,刚刚都是误会……” 蒋晏却已经懒得听了,他摆了摆手,马上有人将陈俊才的嘴捂住,拖出了他们的视线。 陈俊才想象不到他会被怎样对待,但肯定不是好事,甚至于学校,不,芜城都可能混不下去了! 他惊恐想求饶,出口的声音却都是“唔唔唔!” 很快,宋矜就连他声音都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蒋晏刚刚的话。 他是在骗陈俊才吗?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宋矜否认了。 堂堂蒋氏的总裁,想要教训他,还需要编个由头出来? 还有他的神态,自然极了,完全不似说谎…… 这个男人,玩了个女号,当了她几年的CP…… 轰隆,宋矜的心里好像是落下了一道惊雷。 但是在诧异之后,她竟然将许多细节,都和面前这个男人对上号了。 从来不开麦,游戏操作风格,消失的几年…… 空旷的走廊中,高大的男人转了身,柔和的目光里,暗藏着隐忍。 他低声问:“是要走了吗?” 宋矜怔了怔,点点头。 “我送你吧。” 她的脚步快过了思考,转身走在他身前,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 为什么要他送啊?她又不是不知道出口在哪里,现在再让他回去也不行了。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地合到了一起。有两道深邃的视线,始终凝在她的背影上。 她指尖轻颤,没办法只能把手攥上。 有心想问问,却因为气氛尴尬,开不了口。 就这么一路走到酒店外面,宋矜站在台阶下面,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现在叫车。 “游戏的事,你已经知道了。”终于,蒋晏在她面前站定,开口。 晚风有些冷,宋矜手揣在口袋里,没往外拿。 “嗯……”她干巴巴道,“有些没想到。” 蒋晏笑了下,反问:“没想到我就是颜颜?还是没想到我会上台颁奖?” “都有点。” 可能是上次约好请黑与白吃饭,结果发现赴约的是周郁词,对于蒋晏就是颜颜这件事,宋矜惊讶归惊讶,但没有很难接受。 她只是不解,蒋晏之前知道游戏里的人是她吗? “知道。” 忽然的回答,让宋矜诧异地眨眨眼。他怎么看出来自己在想什么的? 蒋晏望着她的眸子,微微一笑。 宋矜顿时就明白了。怎么说他们也在游戏里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一直很了解自己。 “所以你是……” 蒋晏点点头:“特意为了你建的号。还记得一开始有个叫盛宴的人找你处CP吗?” 宋矜思索了几秒,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这个名字。 她微微睁大眼睛:“也是你?” “是的。得知你在玩这个游戏后,我就创建了个账号,但是被你拒绝了。” 宋矜记得“盛宴”这个号当时还是区里的榜一。和那种开服就玩的人不同,他是靠比别人多花了几倍的钱,真金白银砸起来的。 他在短短两周之内屠榜,在游戏里还掀起了轩然大波,活跃玩家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多金,技术好,捏脸帅,据和他打过副本的队友说,他有次开麦,声音还特别特别撩人。 可以想象,当时有多少女孩子想和他处CP。 结果他一个好友也没加,进了帮派,也没加帮派的群,特别特别高冷。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主动私戳她,要当她的CP。 被宋矜拒绝后,他还创造了不少机会,和她一块做任务。 当时羡慕宋矜的有之,嫉妒的也有之。 而宋矜……不能说厌烦吧,反正也不喜欢他。 “我还记得你最后一次拒绝我,是认真地告诉我,你不会和男生处CP。”提到往事,蒋晏嘴角不禁勾起。 视线所及,一辆造型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酒店前方的空地上。 车子熄了火,但是没人下来。 目光扫过车牌号,蒋晏的笑容,凝滞了两分。 宋矜面对着他,所以没看到那辆车。她好奇地问:“然后你就换了个号?” “嗯。”蒋晏回神,望着她,心里好像是打翻了调料瓶子,五味陈杂。 “还好这次成功了。”蒋晏笑笑。 宋矜意外地看着他。所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一直在守护着她。 怪不得他今天教训陈俊才的时候,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以前她在游戏里受了委屈,他就是这样,坚定决绝地站在她前面…… 风拂过,宋矜的眼睛微微红了。 她试着张口,想问问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想问问后来他又为什么消失…… 那天他受伤倒在她家门前,说他终于等到了,是在等什么…… 蒋晏也在深深地看着她,深邃的瞳孔里,天地都远去,独剩她一人。 无声的对望,被车门打开的声音打断。 一道低沉却温柔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矜矜,活动已经结束了吗?” 宋矜一僵,复杂的心绪,顿时冷静了大半。 她不再看蒋晏,而是回身望去。 周郁词一身黑衣黑裤,眉眼清隽,肤色冷白地坐在车后座。 他的气质如冷玉,可是望着她的时候,清冷之气全部消融。 仿佛没看到这么晚,自己女朋友在和别的男人说话,周郁词朝她伸出了手:“如果结束的话,我送你回去?” 宋矜沉默了一秒,轻声回答:“已经结束了。” “好。”周郁词放下手,浅浅地勾唇,完全没有催促她的意思。 她没看到,身后的蒋晏一瞬狼狈得被主人抛弃的大狗,薄唇因刺痛变白。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调整好了神情,转头疏离地对蒋晏道:“谢谢你今天帮我,我先回去了。” 蒋晏胸口疼到快窒息,眼尾也染上了淡淡的红。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去把她夺过来,别让她走。 可是对上她的眼睛,他什么都不敢做。 他陪了她那么多年,了解她脾气软,性子却执拗。 她一旦接受了谁,就不会再给其他人靠近她的可能。 逼迫她,只会让她更厌恶、逃得更远。 而且……他也不想逼她了。哪怕他再爱她,她也终究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以前,他觉得他这辈子最想要的是她,可那日在归元寺,他看着她站在回廊里,身后是大片随风轻响的红色许愿牌,他终于明白。 比起想要她,他更希望她是健康的,快乐的。 若这二者无法达成,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所以此刻,他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冲她轻轻颔首,平静地说:“不用谢,路上注意安全。” 避嫌似的,他没有目送宋矜上车,而是转身回到了酒店。 游戏官方举行的晚宴还没结束,他完全没了兴致参与。 但是他也不想回蒋家或者是宋家隔壁的别墅,哪里都空荡荡的,不像个家。 正好有几个高层上前邀请他去聚餐,他便点了头。 车子一路摇晃,他都没注意到是停在了什么地方,整个人木然地被簇着往里面走。 后来坐进包厢,他看着别人推杯换盏,也跟着喝了一些。 旁人与他讲话,他偶尔的回应,让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但他坐在人群里,想到的都是宋矜走向周郁词身边的背影。 纤细的,柔韧的,头也不回的。 眼眶忽然有点酸,他抬眼,向上看了几秒。 这顿饭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不少人都喝醉了,等着叫代驾。 都说不清楚话了,还不忘来恭维他:“还是蒋总酒量好!厉害!” “对,望尘莫及啊!” 蒋晏可能是笑了下吧,坐在了大堂的椅子上,鼻尖闻着淡雅的檀香。 他其实走路都微微打晃了,但意识还是清醒得让他厌恶。 为什么不能醉一下呢?醉了,是不是就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走光了。 蒋晏靠在椅子上,微微垂着眼想,他应该也把司机叫来吧?怎么提不起力气呢。 “蒋先生?”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他缓缓抬头,认出了她是苏晗。 真奇怪,明明她和宋矜长得那么像,他却一次都没认错过。 “真的是您啊?”苏晗大概在这里打工,还穿着员工服,她上前一步,关心地问,“您喝醉了吗?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吗?” 蒋晏眯着眼睛,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给苏晗看得心里毛毛的。 她其实和蒋晏见过的次数也不多,但是因为他给的那笔工资,她现在已经从泥沼中稍稍爬了起来,因此每次见,都觉得感激。 之前不管什么场合,他都是笑着的,自信的,可现在,他表情和眼神都这么平静,却给她一种相当失意的感觉。 只是为什么会失意呢?他已经拥有常人难以拥有的许多东西了啊。 “我不会认错人。”蒋晏忽然笃定道。 苏晗:“嗯?” 男人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 “我就知道是她……” 苏晗愣了两秒,明白了他的话,更为不忍。 宋矜竟然一直到现在都没告诉他,那天晚上他吻的人是她吗? 他现在的模样,不像是喜悦,更像是痛苦和遗憾…… 她一直觉得宋小姐很蒋先生很般配,便不忍地问:“既然您都猜到了,那要去找宋小姐吗?” 蒋晏的手指抚着眼睛,苏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那一刻他身上的悲伤更浓郁了。 许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说:“一步晚,步步晚。” * 宋矜度过了一个还算充实的寒假。 家中换了厨师后,宋明廷又请周郁词为她定制了新的治疗方案,她做了一个手术,效果竟然很好。 休养期间,她偶尔会和桑繁星约出去走走,一周抽两天开直播画画,如果加直播场次的话,她会和粉丝们聊聊天,再不然就是玩玩游戏。 名剑侠缘的客户端,已经被她从电脑中删除了。 不过上次颁奖盛典的影响,还是持续了很久。 无数人涌入她的微博,留下赞叹、感慨、吐槽。 还有不少粉丝追问,蒋晏到底是不是“老渣男”,宋矜一条都没回。 她现在玩游戏如果需要队友,会叫上周郁词,渐渐地,粉丝也就不提起蒋晏了。 至于陆亦沉,她一直都没见到,但是有次她听到宋明廷和他打电话,好像是在交流什么和医疗相关的东西。 宋氏旗下有医疗器械相关的业务,宋矜控制着自己没深想。 快开学的时候,宋明廷吃过早饭,让她和他一块去公司。 “好嗷,”宋矜也没多问是什么事,边系围巾,边叮嘱宋明廷,“这两天又降温了,爸爸你多穿点哦。” 宋明廷欣慰地笑:“知道。” 说完,他先接过佣人递来的水,当着她的面把药吃了。 出门的时候,宋矜还和他感慨:“爸爸,最近家里换了好多佣人,除了孙妈和张叔,好像都是生面孔了。” “嗯,”宋明廷淡淡道,“之前那批人我送他们去养老了。” 宋矜只觉得他态度有点冷漠,没深思他话语中的含义。 直到他们到了公司,发现门口竟然停着几辆警车,还有媒体举着摄像头拍照,宋矜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爸爸?”她担心是公司出了什么事,轻声问。 宋明廷拍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示意她看向前方。 很快,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被警方给押解了出来。 宋矜吃惊地说:“冯叔叔?”这不是宋明廷的合伙人吗?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犯了什么事? 冯长材本来面色很难看,在触及到宋矜的时候,脸刷地变得惨白。 宋矜眼睁睁看着他经过自己身边,眼泪浮现了泪,颤抖着说:“矜矜……对不起……” 她还懵着的时候,宋明廷冷笑了一声。 冯长材立刻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等他上了警车,宋矜才满是疑惑地看向宋明廷。 “走吧,咱们上去说。” “所以我的病情本来是不会恶化得那么严重的……” 宋明廷的办公室中,宋矜听完他的解释,久久不能平复。 她想到很小的时候,冯长材来家里面做客,给她带了许多礼物,笑呵呵和她说:“这就是矜矜了吧?真可爱。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叫我冯叔叔就可以。” 她从小身体不好,宋明廷又宠着她,所以她脾气也比别的小朋友大,和小区里其他孩子都玩不到一块去。 当年的冯叔叔一表人才,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她很喜欢和他一块玩。 不管多幼稚的游戏,他都很有耐心,一直夸奖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一直尊敬着的叔叔,竟然因为宋明廷身患绝症,而选择对她这个唯一的继承人下手…… 一想到自己每天吃的饭菜里,有他的人下的东西,她就不寒而栗。 忽然,她想到什么,对宋明廷问道:“亦沉哥的胃病也是?” 他点点头。 宋矜气得眼前发黑。她的口味和他相差甚多,怪不得上辈子他没严重得这么快,因为当时厨房是分开做的! 这辈子她的“冷漠”相待,害得他也被自己连累……她真是太混账了! 宋矜眼睛红红,关切地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病情的恶化是可逆的吗?” “要是再晚一点发现,会很严重,好在察觉得早,已经控制住了。”宋明廷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说,还要感谢蒋宴动作快,不然冯长材还不知道要蛰伏多久。” 说到这,一直冷着脸的男人不光愤怒,还有惭愧和心痛。 他低着头,哑声说:“都怪我,竟然一直没有怀疑过他……” 宋矜宽慰他:“您不是说过,您们有过命的交情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做错事的是他,该反省的也是他才对。” 至于蒋宴,她眼前闪过那日分别时他的脸,克制地没有提及。 宋明廷的大手紧紧攥在一起,呼吸深重,久久都没有抬头。 宋矜知道,冯长材的背叛对于他来说,不亚于和她一块长大的桑繁星,为了钱财要杀她一样痛苦。 理智上可以讲出许多道理,但是情感上,实在难以接受。 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宋矜叹了口气,默默闭上了口。 男人沉默许久,抹了一把脸,抬头对宋矜郑重地说:“担心有变故,也不想你担惊受怕,所以没尘埃落定之前,就没和你说。” 他缓缓笑了下,神色格外让人心安,“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矜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信任地点了点头。 宋明廷望着她,想到陆亦沉在电话里的请求,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这次能把冯长材绳之以法,他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 冬去春来,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治疗,宋矜的身体状况比去年好了许多,再也没有动不动晕倒过。 她和周郁词的关系,也变得更加融洽。 每周她都会去他家里看看小白,这只漂亮的白猫喜欢极了她,已经不满足于在玻璃房子里和她贴贴,天天想着“越狱”。 宋矜就坐在地毯上,拿细嫩的手指隔着玻璃戳它的脑袋:“里面那么大,你还总想着出来。” 小白会着急地拿脑门蹭玻璃,再仰头冲她大声喵喵叫。 有两回它叫得“太惨”了,宋矜还以为它怎么了,着急地想放它出来,被周郁词制止了。 轮椅在地毯上行进的声音传来,宋矜没回头,也知道他在靠近,有点娇嗔地对他说:“你看它,又吵着要出来了,要不然给它放出来两分钟?” 男人果真低沉地道:“不行。” 宋矜扁扁嘴,扭头看着他,一脸幽怨。 周郁词的目光晃了晃,依旧不动摇地强调:“不可以,一秒钟都不行。” “哼。”宋矜扭过头,不想理他了。 明明她这段时间情况都好了许多,上次她和同学聚餐,旁边有人抽烟,她鼻子都没有不舒服。 那次在别墅区碰到一个遛狗的漂亮小姐姐,她还凑过去摸了一把一身白毛,软乎乎的萨摩耶,也没事。 她早就也想摸摸小白了,她那么喜欢它的。 背对着周郁词沉默了一会儿,男人先开了口,声线带着明显的温柔。 “我给你洗了水果,吃一点?” 宋矜撅着嘴,依旧不理他,但是心里却有点想笑。 这话题转移得也有点太生硬了吧?按照她以前的经验,再生一会儿气,他就要开始和她讲道理了。 也是奇怪,明明他讲道理的时候神情很柔和,可是她总觉得他的眼神深得吓人。 最后,每次都是她被说服。 这次她倒也不是非要撸小白,她就是想试试这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于是她眼睛转了转,冷着小脸转过了身。 “你让它出来一下下嘛,有什么情况,我马上把它送回去,再吃药就好了。反正有你这个医生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周郁词镜湖一样的眼看向她,不认同地皱眉。 “你的身体……” “好啦好啦我知道,”宋矜故意“不耐烦”地打断他,“反正你总是有很多理由可以堵住我的话。” 说着,她露出了伤心的神色。 周郁词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拒绝她的提议,而是后悔他一开始就不该养小白。 眼前画面一闪,变成了他在休息室里,拿着手机看画画直播的场景。 直播的博主画技一般,但是声音清甜,每次听她说话,都像是有暖流滋润过心田。 她认真画画的时候,是不会回复弹幕的,他就静静地等着她休息。 终于,女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为什么总是画猫猫,因为我很喜欢呀,特别想养一只。” “养什么……如果是白色的异瞳猫就好了,感觉会很漂亮。” 那之后,他就将这话记在了心上。 或许是缘分,一个更深露重的秋夜,他做完手术,坐在轮椅上从医院大楼里出来,隐约听到了一声细弱的猫叫。 他停了片刻,操控轮椅走了过去。 夜色下,他修长冷白的手指剥开草丛,分辨出了里面有一只浑身都湿透,瘦弱不足他巴掌大的小猫。 那只被污泥染黑的猫也发现了他,踉跄又狼狈地往后挣扎,同时还抬着头,“凶狠”地冲他哈气。 一缕清幽的月光照进草丛,也让周郁词看清了它的眼睛。 黑色的竖瞳之外,左右两边是不同的颜色。 他定了定,面无表情地朝它伸出了手。 第二天白天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听几个小孩子恶劣地说:“那个臭猫呢?” “不知道呀,不会是死了吧?” “应该不会吧,它只是湿透了而已,又没受伤。” 他没有同情那种猫,也没有因为自己收养它,而为它感到庆幸。 他是他,猫是猫,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联系。 甚至在宋矜问起它名字的时候,他才随口说的“小白”。 后来在那条不平坦的小路上,他的轮椅被他们几个打翻,他冷着脸,看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孩子当即吓得跑远。 此刻,他看着宋矜,有些无措。 和以前遇到棘手的问题不同,这次他明知道答案,却在反省,他的解题过程是不是不对。 要是再哄不好,只能再装装可怜,她心软,肯定吃这套。 反正她别想让自己纵容她乱来,绝对不可能。 谁知,宋矜沉默了两秒,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身后就是房门,还以为她是太生气了要离开。他并没有慌乱,眼里掠过一丝她绝对察觉不出来的阴桀。 每一次她要走出他的世界,那黑暗浓稠的占有欲,都几乎要冲破胸膛,将他和她都包裹起来,再也不分开。 这次,他也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嘴角勾起的温柔弧度都经过精心的计算。 他朝着她伸出手,正要去拉她,和她说说好话,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把手递进了他的掌心! 女孩目光澄碧清澈,姿态是全然的信任。 周郁词瞳孔颤了颤,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矜已经从他的轮椅前面蹲了下来。因为她喜欢坐在地上和小白玩,家中添置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这个厚实的地毯。 她两只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仰头注视着他,和他软软地撒娇:“郁词,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就这么一次,我保证。” 说完,她又冲他娇娇地噘嘴,举起了一只小手,做发誓状。 周郁词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嗓子有些发紧。 她以前都是叫他周医生或者黑老师,从没有叫过“郁词”两个字。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以这样动听。 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几乎快装不住“温柔男朋友”的模样,深深地盯着她。 “拜托拜托,答应我吧,我真的特别想摸摸它。” 周郁词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说出“你再叫我一声”这种话来? 宋矜展颜一笑,为了凑近他,向上伸着自己白皙的颈项,用她独有的清甜声音叫道:“郁词,郁词,求求你啦~” 周郁词再也承受不住,一把就将她拉了起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女孩儿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里,温软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在她下巴摩挲了两下,凝着她的唇瓣,呼吸缓慢却深沉。 托起她的脸颊,重重吻了下去。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可以再让她唤下去了,别说一只猫,他会想把命都给她。 最后,宋矜如愿以偿摸到了小白,时间足足三分钟,代价是连着打了一天的喷嚏,并且得到了周郁词严肃的禁令:坚决不准再放小白出来! 宋矜倒是丝毫不慌。只打喷嚏而已,不算严重啦。 周郁词的禁令,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亲身试探过了,这人的底线,根本就没有那么分明嘛。 又过了半学期,她的身体情况更加稳定,在一次准备充分的体育课上,她竟然第一次完成了四百米体测! 桑繁星当时比她还高兴,都要跳起来了,一个劲儿夸她:“矜矜你好棒啊!!太厉害了!!” 宋矜想到自己几乎垫底的成绩,跟着她一块傻笑:“哈哈哈,我也觉得自己好厉害!” 中午两个人结伴去食堂吃饭,路过计算机系的教学楼时,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桑繁星看着宋矜,小心翼翼说:“这学期他完全没来上课。” “嗯。” “你们还有联系吗?” 宋矜缓缓笑了下,可是那笑意,并未直达眼底。 “逢年过节还是会互相送个祝福的。” 怎么看,此刻的她,都和“开心”两个字不沾边。 桑繁星不禁怀疑自己,当初支持她和周郁词在一起,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饭后,她犹豫了许久,问宋矜:“你到底喜欢的是谁?” 宋矜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有挣扎浮现,最后又归为平静。 她最终没给她答案,可是她能感觉到,她明白自己心里装的是谁。 * 又一个周六,周郁词临时有急诊,无法休假,宋矜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那样,去他家里看小白。 指纹锁打开,她先亲热地呼唤了一声:“亲亲小白,我来了哦~你又在晒太阳吗?” 阳光好的时候,小白喜欢趴在窗边的猫爬架上,可她刚刚去看,它并不在。 那是躲在猫窝里了?还是在猫砂盆? 忽然,一声热烈的猫叫响起,清晰又明亮,完全没有隔着一层玻璃的模糊感。 她一愣,连忙往周围看去。 白色的长毛异瞳猫,飞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油光锃亮的猫毛都随着它的跑动而飘浮起白色的浪花。 “小白!你怎么出来啦!”宋矜惊讶地问。 小白听不懂,它跑到宋矜面前,啪叽一下就倒在地上,朝她露出了软乎的肚皮。 等了也就一秒吧,宋矜没来撸它,它翻了个身,用两只前爪抱着宋矜的脚踝,先拿脑袋在上面蹭了蹭,又装作要咬她的样子。 这急切的模样给宋矜看笑了,她身体没有异样,便忍不住将它抱了起来。 谁能拒绝一只漂亮粘人的小猫咪呢?反正她不能。 小白在她怀里乖乖趴着,时不时叫两声。 她答应着:“嗯啊,我在这呢,别急。” 走到玻璃房的门口,她才看到门是打开的,估计是家政忘记关了? “总算是被你等到了哈。”宋矜打趣小白。 她把小白放在玻璃房子里,可是它刚落地,就蹭蹭往外跑,黏在她脚边,不高兴地直哼哼。 宋矜无奈:“他不让我和你接触的你忘啦?” 小白:“喵嗷嗷嗷!” “不过我现在一点也没有不舒服,只是稍微陪你玩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说完,她还自认为很有道理地点点头。 不怪她会这么想呀,就连周郁词都说新的治疗方案很见效,她的身体有很大希望痊愈。 到时候,不光宋明廷,世界上很多和他们患同样病症的人,也有了痊愈的曙光! 对小白的喜爱占了上风,宋矜原地坐下,亲热地拥抱了甜甜的猫咪。 没有周郁词管着,宋矜和小白一下子玩嗨了,它的那些玩具,她比它还感兴趣,一样样带它试玩,看到小白被她溜得狂奔,她就笑个不停。 不敢和周郁词分享,她就给桑繁星拍照看。 她马上紧张地问:【你怎么把它放出来了!现在身体怎么样?】 宋矜:【就一点点鼻塞,别的没了。这个房子有一整套的空气净化循环系统,我都开启了,没事的。】 桑繁星:【那好吧。反正一发现不对,赶紧给周医生打电话!】 宋矜:【嗯嗯!】 陪小白玩了半天,她没感觉自己发病的征兆,只觉得怪累的,阳光透过窗子晒得人懒洋洋。 正好小白也累了,黏黏糊糊地趴进了她怀里,宋矜就这么抱着它,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熟,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只有三五岁的样子,穿着漂亮的粉色小裙子,粉妆玉砌的。 而她身边,坐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婴儿肥也掩盖不住帅气的小男孩,眉目轮廓和陆亦沉一模一样。 他正在玩积木,各种不规则的形状被他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城堡,小宋矜撅着个小屁屁蹲在他身边,一脸惊奇。 “逆沉哥哥,介个好漂亮呀。”她盯着城堡,赞叹道。 小男孩停下,看她一眼,嘴角微微向上翘,却只回答了一个“嗯”。 小宋矜越看越心动,也想上手,就问他:“哥哥,能不能让我也玩一下呀。” 小陆亦沉退开,吐字清晰地说:“可以。” 她特别开心,拿了个积木往上堆,陆亦沉在旁边想指导,她还不让人家说话。 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随着越堆越多,不仅城堡没有那么好看了,整个结构还摇摇晃晃的。 小陆亦沉:“不可以再堆了。” 小宋矜:“你不要讲话嘛,我自己来。” 她捏着一块积木,小心翼翼放上去,就听“轰”的一声,城堡塌了…… 看着一地的狼藉,她一下子懵了,吓得小脸发白。 怎么办,把他辛辛苦苦堆的城堡给毁了! 她心虚极了,扁着嘴就要哭,没想到小陆亦沉连声说:“没事的!我再给你堆一个!更漂亮!” 小宋矜看着他,忘了哭,满心都是:他怎么不生气,还来哄我? “哐哐哐”,不知道什么被撞击的声音传来,宋矜隐隐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可是她的新城堡还没堆完,她不想醒来。 咕哝一声,她怀里空空的,翻个身继续睡。 “哗啦”!门被重重拉开,接着是一阵凌乱凝重的脚步声。 “宋矜!” 她被吓了一跳,瞬间睁开了眼,呼吸急促。 惊醒让心脏怦怦直跳,她转头看去,梦里的陆亦沉变成了大人的模样,神色十分紧张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他张开手直接抱起她,匆匆往外走,焦急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再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宋矜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她没去深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而是怔怔地看着他,感慨:“亦沉哥……原来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啊……” 陆亦沉的脚步,猛地停下,低头看向她,幽深的凤眼好像是风卷云动的暗色天空,席卷人的心神。 他认真地分辨着宋矜的脸色,确定她没有出现任何发病的症状,紧绷的心,才骤然放松。 腿在轻轻地颤抖,他贪恋地将宋矜更抱紧了一些。 多久没和她见面了?之前她每次去医院治疗,他只是远远看上她一眼,并不敢打扰。 短短几个月,却比之前的许多年都要煎熬。 现在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回想起来了吗。 一向清冷骄傲的男人,此刻鼻子竟然酸了。 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记事,从第一次和宋矜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个很漂亮的小妹妹。 两家的家长对他说,以后让他娶宋矜,他要好好保护她。 孩童时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嫁娶,只是就这样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 后来他父母工作忙,没有时间带他去芜城做客,他几乎得不到宋矜的消息。 有次听班上同学说起学校贴吧,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搜索了宋矜的高中。 出乎意料,竟然挺热闹的。 而且在贴吧里搜索宋矜的名字,跳出了许多条帖子。 这个被双方父母戏言,以后会成为他新娘的女孩儿,出落得格外漂亮,人气也出奇地高。 那个时候的陆亦沉并不算喜欢她,只是觉得好奇,隔断时间就去她们学校贴吧看看。偶尔看到一个提起她的帖子,他会读好几遍。 再后来,他妈妈说宋矜因为哮喘加重,要来住一段时间,他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晃动得厉害。 他妈妈还笑:“估计你都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儿过。你爸爸和你宋叔叔都说,要你们结娃娃亲呢哈哈哈。” 陆亦沉只是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但是那天晚上,他却失眠了一整晚。 一想到宋矜,心就不由得微微发紧。 后来小姑娘到了,站在他和妈妈一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厅里,冲他羞涩一笑,甜梨一样的声音响起:“亦沉哥。” 陆亦沉的心跳,猛烈得仿佛一口气跑了一万米。 他注视了她一眼,心想,她比贴吧上发的所有照片都要漂亮,亭亭玉立,可爱程度与他记忆里如出一辙。 他冲着她轻轻颔首,终于明白,之前的心情叫做思念。 可惜……小镇上的条件还是太差了,她出了几次状况,半个月就被宋明廷的人接走了。 他等到了自己羽翼丰满,等到了来找她的机会,等到了她想起来小时候的他……可还是要把她送去别人怀里。 “陆先生,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前方,穿着白大褂的周郁词坐在轮椅上,淡漠有礼地朝陆亦沉伸出了手。 而在更远一点的光暗交界处,蒋宴静静伫立,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身上看出了执拗、不甘与痛楚。 周郁词的话,也让宋矜彻底清醒了,她缓缓转头看着他,大脑像是乱频的电视屏幕,雪花乱窜。 为什么他们三个都来了? 之前陆亦沉说什么来着? 自己又做了什么…… 她气息猛地一窒,脸色发白,不敢和周郁词对视,又觉得自己应该和他解释清楚。 当务之急,是要快点从陆亦沉怀里下来! 她挣扎了一下,陆亦沉便将她放下了,她匆匆走向了周郁词身边。 “你,你们怎么来了?”她低声问。 周郁词看了一下她没有穿鞋子的脚,还好踩在地毯上,房间里不冷。 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他完全没提陆亦沉和蒋宴两个人的意思,板着脸和宋矜说:“这要问你。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不回,调了监控看,发现你竟然抱着小白倒在了地上。” 宋矜明白了,脸不由得涨红。 他们肯定是误会她发病了,才匆匆赶来的。 “我只是睡着了……”她窘迫地小声解释。 周郁词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小白呢?” 宋矜环视一圈,没看到,回答:“估计是躲起来了吧。” “明天送走。” “周郁词!”她控诉地看着他,无意中流露出的小女儿娇俏,让另外两个男人面色发苦。 周郁词这次没有丝毫心软的迹象,拉着宋矜的手往里面走,“先去把鞋袜,外套都穿好,咱们去医院。” 宋矜顺着他的力气,边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边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去医院呀?我没事。” “那也要去检查下,以防万一。”周郁词终于扫了陆亦沉和蒋宴一眼,随即问她,“而且,你不想知道你现在的病情好转到什么程度了吗?” 宋矜眼睛一亮。对啊,她今天抱着小白睡那么久都没事! 一想到自己可能痊愈了,她心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去吧。”周郁词微笑着轻轻推了她一下,“我去送送客人。” 这男主人一样的口吻,听得蒋宴和陆亦沉眸光都更加深冷。 不过他们没在宋矜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只与她眼神交错了下,就离开了周家。 宋矜背对着门,坐下来默默穿着鞋子,听到门板轻轻关闭的声音,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能再拖了,等检查出了结果,她就会和周郁词说清楚。 * 再次坐上他的车,蒋宴和陆亦沉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车上,她正斟酌要怎么开口,周郁词主动解释:“今天正好在和他们一起开会,所以一块过来的。” “嗯……”宋矜不关心他们三个人为什么会一起开会,她只是想到当时的场面,就思绪纷杂,头痛欲裂。 之后,便是一路沉默。 周郁词已经安排好了全套的检查,宋矜最后一项做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周郁词妥帖地将她送回了家,坐在车后座,温声和她告别。 路灯清幽的光,从上方轻落地洒在光可鉴人的黑色车身上。 周郁词精致俊美的容颜,被投上了淡淡的阴翳,以至于他本就阴郁的气质,更加深了几分。 风拂过,宋矜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了,回去吧,明天来我家里拿结果。”周郁词冲她摆摆手。 他清冷的音色,像是被尽量控制着,透着温润。 镜湖一样的深邃眼眸,也一望不见底。 几秒钟后,宋矜点点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说完,他还在看宋矜,没有关闭车门的意思。 宋矜:“怎么了吗?” 他微微摇头:“没事,那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宋矜和学校请了个假,又和宋明廷打了声招呼,坐车去了周郁词家里。 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个巨大的玻璃房子,折射着清冷的光辉。 和初次来时不同,这段时间,他家里添了许多东西,有她买来的,更多的则是他主动添置的。 比如地毯,女式拖鞋,粉色的毛巾,绿植…… 这个房子,因为这些东西的加入,越来越有家的温暖。 她仔细从玻璃房扫过,小白不在,估计是被周郁词送走了。 唉,昨天不该和它疯玩那么久的,一会儿得问问他有没有给小白找个好人家。 “来了。”周郁词坐着轮椅,从卧室中走出,回手带上了卧室的门,咔哒,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嗯。小白呢?” “先不说它,”周郁词腿上放着一份文件,到她身边后,将文件袋递给她,“打开看看。” 知道这里面放着的是检查结果,宋矜紧张地呼了一口气,将文件接过。 旁边就有她习惯用的四脚小凳子,她坐下来,便比周郁词矮了。 哗啦啦的声音里,她缓缓拆开文件袋,拿出了里面的检查结果,一项项看着…… 有些指标还是不太正常,但是哮喘和过敏这两项,结果都是大幅度改善。 尤其是过敏,她的过敏源竟然减少了许多!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没有猫毛……”宋矜看向周郁词,不敢置信地问,“我真的对猫不过敏了?” 她一下很是忐忑。 好在周郁词点了头,认真地说:“不光猫,狗也不过敏了。以后可以养宠物了!” “啊啊啊太好啦!” “还有你的病症,上面写得太专业,外行看不懂。” 宋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任何的解释。 “恭喜你,”他由衷笑道,“只要完成接下来的几场手术,你就可以痊愈了。” 宋矜惊喜地捂住了嘴。她期盼了两辈子的事情,竟然真的做到了? “那我爸爸呢?”她马上问。 “他的病症和你有所不同,会重新制定治疗方案,有你的成功在先,他的希望也很大。” 宋矜更开心了,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感激地道:“谢谢!真的谢谢你提出这么好的方案!” 上辈子她也使用了这项方案,可是并不奏效,想来不是方案的问题,而是上辈子她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这一世揪出了冯长材,她能好好活下去了!太好了! 周郁词望着她,平静地说:“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构想,是蒋宴提供了足够的人力物力,陆亦沉将技术变成了现实,最后再由我执刀。” 他顿了顿,“还有你,一直没有放弃过治疗。是咱们一起,治好了你的病。” 这番话他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对她和盘托出。 其实以陆亦沉和蒋宴现在的状态,他就算是把一切都瞒下来,他们知道了,也不会跑到宋矜面前邀功。 比起宋矜的感谢,他们更希望她能幸福。 而他不是,他为了宋矜永永远远地留在她身边,用尽了机关。 为什么坦诚了这件事……大概也是受那两个傻子影响了吧。 宋矜和他在一起后,和其他所有男人都保持了距离,会大大方方把他介绍给她的朋友,会勇敢承认和他的关系。 她对他很好,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唯独没有她的心。 他可以算计一切,却不能算尽感情,更控制不住她爱上谁。 此刻,他等着她惊讶,无措,悔恨……没想到,一个都没猜中。 她的表情空白了许久,然后变成了恍然和心疼,泪直接掉了下来,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怔住。为什么要心疼,心疼谁?不可能是他吧? 宋矜起初只是无声掉泪,后来就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哭出声来。 她终于明白,上一世他们三个为什么会黑化了。 原来她最后的治疗方案,是他们三个促成的。 她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推进的,但是能想象到,为了救病情恶化的她,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方案,还是没能挽救她的生命。说不定在她去世后,他们才知道,治疗方案的错误,让本可能多活一段时日的她,早早丧了命。 他们那么爱她,却间接害死了她……谁能承受得了这种结果? 她只是想想,就疼得快窒息了,更何况是他们。 后来,他们一个接一个走上歧途,又把一条命赔给了她…… 宋矜咬着牙,哭到视线模糊,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怎么这么傻呀!谁要他们赔!她只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呀! 所以……这一世的她没有了生命危险,陆亦沉和蒋宴看她和别人在一起,明明痛心到了极点,也没来打扰过她。 周郁词明明知道她一开始答应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出于对父亲的担心,后来的每一天都在患得患失,却没有说过一句要放弃的话。 她的心,一下酸涩到了极点,哭到浑身颤抖。 轱辘轱辘,轮椅靠近,在她面前停下。 周郁词怜惜地拍拍她的后背,哑声说:“矜矜,为什么哭了。” 宋矜无法说上辈子的事情,她重重地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我太高兴了。” 周郁词知道她在说谎,但是没有戳穿她。 一声轻响,在宋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郁词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单膝跪在了她身旁。 宋矜的哭声停下,惊讶地看着他。 周郁词微笑着解释:“现在能稍微站一会儿了,但是还走不快。本来想表现得再好些,再给你看的。” 听了这话,宋矜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要和他分别的预感。 她凝着他,见他脸上所有的温柔神色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冷漠。 这才是她一直熟悉的他,而不是那个为了讨她欢心,刻意装出来的“温柔男朋友”。 现在他是终于要把真面目揭开给她看了吗…… 只是,他的眼中为什么除了阴桀和执拗,还有化不开的柔情…… 那样浓烈,深邃,让人很难不动容…… “矜矜,和我来。”他朝她摊开了手。 宋矜犹豫了下,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两个人指尖的温度都是微凉的,好像怎么都无法彼此温暖。 牵着她的手,周郁词慢慢站了起来,宋矜看出了他的吃力,想搀扶他,手抬起来以后,又放下了。 他笑笑,就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懂我。 他们出了门,走得很慢,进了电梯。 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减少,安静的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压低的呼吸声。 “叮”,电梯门开了。 周郁词脸色发白,牵着她一路走出了单元楼。 路边,有一个挺拔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立。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他转身,深深地看了宋矜一眼,抬腿走了过来。 周郁词没有征兆地笑了,以前都是他鄙视别人,而今,这笑容里满是自嘲。 他看着她,目光破碎,笑意凄冷,一败涂地。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只要你让你点头答应和我在一起,其他什么都无所谓。后来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她在身边后,他又想要她的心,想要她时时刻刻都看着他,想要其他男人别占据她哪怕一寸的心田。 可是当她不再和他以外的其他男人来往,他仍旧觉得不满意。 他想看她笑,看她自然流露的撒娇,看她健康快乐。 而那些,都是他给不了的。 他禁锢了她的身体,以至于她的灵魂,只能无声地枯萎。 日日夜夜被折磨,他终于想通,那不是他想要的。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就是黑白冰冷的,直到那天点进她的直播间,听到了她讲话。 好似寒冰乍破,雪意消融,好似流水湍急,倾泻涌现。 他的世界终于不再是单纯的黑白,多了一抹鲜艳的亮色。 黑与白,爱与她。 她是让他哪怕筑起铜墙铁壁,也会丢盔弃甲的意外。 而今……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她的手,搭在了来人的掌心。 望着她湿润的眼,他最后一次为她轻轻擦了泪。 “原来站着看你,是这种感觉。” 他缓缓垂下手,将她往别人怀里推去,沙哑地说: “不要再为我这种人委曲求全了。” “我放过你了,宋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