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喜欢 作者:川羽芷夏 “你追柏岁岁,其实只是游戏而已,对吧?” “差不多。发现她其实挺可怜,我也烦了,慢慢疏远她吧。” 柏岁岁听见了这些话。 她换学校,从寒家搬出去,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 他一开始漠然无视,后来整夜整夜失眠,用酒精麻醉自己,和人打架,满身伤的被人送进医院,一想到柏岁岁,他难受到连呼吸都觉得疼,可她依旧没有出现。 ˉ /世上那么多人,我偏偏喜欢你。/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岁岁,寒凛 ┃ 配角:/ ┃ 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我最喜欢你 立意:要向着光生长 第一章 “他收情书收到手软呢。”…… 盛夏蝉鸣声穿透耳膜,夹杂飞机的轰鸣声…… 柏岁岁忽然一阵耳鸣,她睁开眼睛,盯着空气放空十秒。 陌生的环境。 目之所及处,窗玻璃缀着剔透的水珠子,天色还昏暗,淋淋漓漓的雨。 原来刚才在做梦啊。睡着之前,她非常努力又认真地在看一本名为《计算机程序的构建和解释》的书,虽然根本没看懂。 书籍扉页的落款是“寒凛”。 这个名字她从同学的嘴里听过无数遍了。这位南中的校草总是轻易成为校园里的话题人物。他喜欢计算机么? 昨晚——她搬到寒家时已经十一点,寒太太来不及让阿姨收拾一间房出来,所以安排她在这间现成的大床房睡一晚。 她下床穿鞋,发现拖鞋不合脚,是双男士的毛拖。 她干脆赤着脚下地,地板冰凉凉的,冷气开得太足。她还不适应有冷气的屋子。 身上越来越冷,她满屋子找空调遥控器,随即关了空调。几分钟后,这间约四十平带衣帽间的大房间才变得舒适。 她不知不觉走到衣帽间的位置,入眼都是男生的衣服,以黑白两色居多。 不敢动别人的东西,她退出衣帽间,从行李箱里找了件白色荷叶边圆领T恤换上,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短裤,头发随意绾成丸子头,因为刚睡醒,她的睫毛微微卷翘,白瓷一般的脸染上绯色,耳后碎发凌乱,但不失少女的天真俏皮。 好友宋亦可发来信息。 宋亦可:〖新家住得还习惯么?有帅气哥哥住那儿吗?母胎单身多久了你?〗 柏岁岁:〖……要你管。〗 宋亦可:〖宝贝儿!放学我去你新学校找你浪?〗 柏岁岁:〖别来,不熟。〗 宋亦可:〖……〗 收了手机,她下楼吃了三明治和一杯牛奶,主动收拾了餐具进厨房。 家里的阿姨周妈乜斜着眼,说:“赶紧把你的东西都搬走,阿凛虽然不回家住,但房间总是留给他的,你住过一晚,我得给他的房间做大扫除,他不喜欢别人随意进他房间,你最好别落下一丁点东西在他房间里。” “……” 柏岁岁没说话,上楼将自己的行李箱拉到杂物间放着,随即背了书包出门。 司机送她到南城国际中学。 刚打上课铃。她刚转学过来,老师领她到讲台上,让她对同学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指给她一个位置,“你坐那儿吧。” 她点头。教室里,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她。有男生吹了声哨儿,说:“我靠!好靓啊这个。” 起哄声渐起,老师拍几下桌子,教室又变得安静。 柏岁岁充耳不闻,坐到自己位置上。书包里是空的,她还没领到书籍。 之后一节课相当于盲听了一回。刚上高一,课程变得繁琐,难度也开始升级,这堂课她没记住太多东西。 下课铃刚响,几个女生围过来,把柏岁岁包围在圈子里。 几个人对她评头论足的。女生仔细观察她身上的衣服,道:“怎么不穿制服?我们南中有规定,不穿制服算是仪容仪表不符规定。” 柏岁岁侧了耳朵,因为刚才一阵耳鸣。她听得很费力,但还是勉强理解了同学的意思,她摆正姿态,说:“我还没领到制服。” “啊?你不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我初中在一中念。” 围拢的人四散,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衣服料子很普通,感觉是地摊货呢,以前在三中读,那她是拿全额奖学金招进来的那种?” “今年全额奖学金的就招了六个,南师大附中两个,一中两个,十八中一个,三中好像也是一个……” “一中招过来的明明是两个男生。我听人说她今早坐的那辆车,车牌号像是寒凛家的车?” “我去,听说寒凛他爸最近再婚了,她不会是继母带来的吧?” “靠,真幸运。” 这话和开水冒锅似的,教室一下子变得更为嘈杂。 好几个男生过来打招呼,柏岁岁随便应付了几句,起身从后门走出去透气。 议论还在持续,不时钻进她耳朵里,只是有时候听得不太清楚。 “怎么可能呢,他爸这回再婚的对象才三十多岁,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女儿?除非十几岁就生啊。” “那她到底谁啊?” “没准是校草新交的女朋友?” “不是吧?校草女友不是校花秦思桐吗?校草居然又换女友了?!” “他和秦思桐不是绯闻么?” “绯闻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是真的……” “换你妈呢换,校草又不瞎,什么野鸡都敢贴上去是吧?咱学校还有比秦思桐更漂亮的?” 有人摇摇一指柏岁岁,道:“这个新来的不就比秦思桐还漂亮?你没看咱班男的都疯了吗?排队找她要微信呢。” “……” 柏岁岁扶额。 她之前在一中念,经常被寒凛的大名轰炸,到了南中,他依旧是无孔不入。 过了会儿,一位男生过来对她说:“你还没领书吧?我是班长,跟我来吧。” 她点头,跟着班长到学校的教材科领了一摞书籍。回教室后,她发现自己的座位那儿没了椅子。她眉心一跳,感觉自己被人整了。 目光扫视一圈,老师在板书,见她在后门那儿站着,咳嗽一声,叫她进来坐好。她其实没听清楚,只是老师的眼睛盯着她,嘴一张一合,她明白是在对她说话。 她慢慢走进教室,在同学探究的注视下径直往讲台走去,老师蹙眉,问:“同学你怎么了?” “老师,有没有多余的椅子?我的椅子不见了。” 老师一蹙眉,随即指指教室后边的一扇门,道:“那里是班级的杂物间,里边应该有椅子,你去搬一把出来吧。” 柏岁岁点头,到杂物间搬了一把椅子,用纸巾擦干净灰尘。她刚坐下,右手边的一个女生给她塞了张纸条。刚才这个位子空着,所以她没见过这个女生。 她打开折叠的纸条,上边写着:真的对不起,你的椅子是我拿来用了,我的椅子散架了。 柏岁岁蹙眉,侧着脑袋望女生一眼。 女生的头发剪得很短,时下人称这种头型叫妹妹头,但她的头发更短一些,且参差不齐,不像出自专业理发师的手笔,身上的白色制服衬衫沾了泥土和各色粉笔灰,眼镜片很厚,镜框断了,用透明胶临时粘好,胳膊肘有青紫色淤青。 椅子散架、断裂的眼镜框、衣服邋遢、头发参差、手肘淤青…… 她直觉,这女生正遭受着校园霸凌。 女生又偷偷递来一张纸条,写着:我叫李意婷。 柏岁岁只是看她两秒,不作回应。老师背过身板书时,她在自己课本上写了“柏岁岁”三字,举着,李意婷看见后,低头一笑,笑意并不明显,怕被人看见。 这堂数学课内容不多,但李意婷写了满满一页的笔记,下课后递给柏岁岁,柏岁岁疑惑,李意婷说:“我做的笔记,刚才老师念概要的时候,我看你没有记,借你抄一下。” “……谢谢。” 柏岁岁刚要抄下来,课本被人抽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布满了脂粉,眼影涂成亮紫色,嘴巴涂的芭比粉。 很不协调的妆容。 柏岁岁拿回课本,那女生一屁股坐到她桌上,指着李意婷,对她道:“你叫柏岁岁?我以为你姓寒,不过你怎么住寒凛家?忘了和你说,你旁边的这位李意婷,劝你最好别和她走太近,她偷东西。” 李意婷眼睛泛了红,一言不发走出教室。 女生弯下腰,在柏岁岁耳边小声道:“她到底有没有偷我不知道,但郑贝那伙人说她偷,欺负她两年了,初中那会儿郑贝就爱欺负人,李意婷被孤立了好久,你和她来往,郑贝她们肯定搞你。” “……” “我看你长得漂亮才提醒你,郑贝就欺负三种人,胆小懦弱没朋友的,家里条件不好的,还有太漂亮的。李意婷占了前两样,就这么倒霉,不过她成绩贼好,年级稳前十,拿全额奖学金。她笔迹还是可以抄抄的。” “……” 这通风报信的女生名叫赵长江。每堂课老师点名问问题的时候,台下立马站起来个化浓妆的妹子,任课老师总来一句:“这名字很好记。” 随即哄堂大笑。柏岁岁对她印象很深刻。 ˉ 下午,李意婷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才回教室,手肘和膝盖小腿部位全是淤青,眼镜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她低着头回座位,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讲课。 柏岁岁递了包纸巾给李意婷。 李意婷正埋头哭,抬起半边脸,半边脸沾满泪痕,说了声谢谢。 郑贝团伙的人看见了,拖着椅子凑上来挨着柏岁岁,问:“你多管闲事啊?” 柏岁岁耷拉着眉眼,“我递她一包纸巾怎么了?” “……” 那人没话说,下课后去和郑贝打小报告,郑贝站在讲台上,冷冷地瞪了柏岁岁几次,柏岁岁只是看课本,郑贝拿起几颗粉笔头,乱砸下去,好几颗砸到柏岁岁的手臂上。 她看向郑贝,郑贝摊摊手,笑说:“不好意思啊,本来要和李意婷玩儿的,不小心砸偏了。” 柏岁岁没说话,起身走出教室接电话。姑妈打来的。 “还在上课吗岁岁?” “下课了,不然怎么接你电话。” “你舅妈帮你打包好了剩下的行李,五点放学我去接你,一起去那边拿,顺便买些见面礼送给寒太太他们。” “嗯。” “对了,你见过寒先生的儿子了没有?” “还没有。” “你昨晚不是睡他那间房嘛,我怕他知道了不高兴,找你麻烦。” “应该不会,我没有动他的东西,而且他不在家里住,我今天会搬到别的房间。” 和姑妈又聊了会儿,刚好打上课铃,柏岁岁挂了电话回教室。班长站在她桌子边上,她走过去,问:“有事么班长?” “上午的时候书你没有拿完,这些是理科的,我帮你从那边拿过来了。” “……谢谢。” 郑贝走过来,瞪一眼柏岁岁,又瞪一眼班长。班长瞥一眼郑贝,回了自己座位。 赵长江在后桌,驱着脑袋悄悄对柏岁岁说:“班长大人他很帅吧?我班班草呢。” “……” 柏岁岁看一眼班长,垂下眉眼,说:“确实。” 赵长江笑笑,“虽然班长很帅,你还是和班长少接触吧,郑贝喜欢班长呢,谁和班长走得近了她就整谁,李意婷就是前车之鉴,被整得太惨了。” “……” 赵长江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放学,她一边收拾书本和笔,一边小声说:“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班长虽然很帅,咱南中的校草寒凛比他还帅呢,帅到哪种程度呢?比班长帅了不知道几个level!嗐,班长和校草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又听到寒凛的名字,柏岁岁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问:“真有那么帅啊?” “他收情书收到手软呢。” “……” 收好课本,刚好打下课铃,教室瞬间喧闹起来。 赵长江忽然问她:“你不是住在寒凛家吗?长得好看的人眼光都这么高吗?天哪。” 柏岁岁一怔,才意识到赵长江说的“长得好看的人”是指她。 她解释:“他不在家里住,我没见过他。” 赵长江拉柏岁岁去洗手间,走到爬满爬山虎的长廊,她忽地伸手指着走廊,掐着她一只胳膊,道:“居然又有人给校草送情书了!” “……” 柏岁岁望过去,长廊拐角处,告白的女生脸色涨红,不少人趴在栏杆边偷瞄。那女生低垂脑袋,手里的情书捏得皱巴巴的。 四周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不会吧,这个这么丑也敢送情书给校草?” “你行你也可以上啊。” “我赌五毛,校草直接丑拒。” “……” 柏岁岁侧着耳朵听完,看向寒凛那边,寒凛似乎对女生说了句什么,女生愕然一惊,抬起头,随后,寒凛抬手,收下那封皱巴巴的情书,女生转身跑开了。 寒凛从长廊拐角走出来,背后是布满爬山虎的一面墙,阳光刚好落在那里,他将情书扔进了垃圾桶。 他身边站着个杀马特造型的男生,杀马特指了指长廊尽头的柏岁岁,在他耳边说:“卧槽凛哥!对面那个妹子怎么小仙女一样!我死了!” “……” 寒凛闻言微蹙一下眉毛,抬起眼皮,目光不经意般落在柏岁岁身上。视线对接约两秒,柏岁岁一怔。 他个子高高的,身形清瘦,墨发乌眉,睫如鸦羽,眼眸狭长,琥珀色瞳仁此刻呈现黑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清冷和倦怠,淡然却摄人的神色,颈间线条流畅,勾勒出好看的下颌线,白衬衫的衣角皱褶层叠,袖口微卷。 整个人给她的感觉是干净和慵懒。 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笑,随后抬脚朝她而来。 她一惊,转身要走,赵长江却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跳微微加速,脸莫名发烫起来,蓦然想起宋亦可提及的关于寒凛的描述——“别总怪运动校服丑,是人丑,你看看人家南中的寒校草,南中十亿少女的梦啊,随便穿什么都是帅的,尤其他穿白衬衫的时候,又禁又欲,明明傲得不可一世,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啊。” 第二章 “怎么对哥哥这么冷淡啊。”…… 关于南中校草寒凛的传说,柏岁岁在一中时就已经听到耳朵起茧子。 她一直疑惑,这个人明明不是一中的学生,怎么在一中也能掀起风浪来。 南中,是一中学子口中时常提及的“贵族私立院校”,她不仅有所耳闻,也亲身体验过就读这所学校的学子家中是多么殷实。 一中的学子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放学时几千辆自行车浩浩荡荡骑在马路上,经过南中的北门,然后被北门的豪车堵得水泄不通…… 一中学子经常以此为由,唾骂南中人人皆爱装逼的行为。 北门是南中的正门,放学时,南中北门外停放无数辆价值百万甚至千万的豪车接送,这种景象,柏岁岁也见过数回,后来她办了公交卡,走的是另一条路,就没怎么见过这番景象了。 除了奢华有内涵的南中以外,一中学子课后闲聊时最常提及的便是寒凛了。 他家世极好,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爱做公益和慈善,不管是集团还是集团管理者本人,形象和声誉都极好,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真的,但做慈善总归是件好事。 而寒凛本人,在一中的传闻里,是不近人情又清冷倨傲的一个人,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每次考试都能年级前五,追他的女生能塞满一间大教室,但很少有成功的。 家世相貌智商统统都拔尖的那种人…… 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她回过神来。 满墙壁的爬山虎缠绕,郁郁葱葱的景象,柏岁岁心思飘忽,头顶蓦然传来一声“想什么呢”,声音穿过空旷的长廊。她抬眼看去。 寒凛站在栏杆边,逆光,一双眼睛像黑曜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尾微微上挑。 他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后,低下脑袋来看着她。 “小朋友。” 尾音带着钩子,嗓音有点沉。 “……” 是叫她么?她没有回答。 寒凛又低了些脑袋,看着她眼睛,笑,“小朋友,不是住在哥哥家么?怎么对哥哥这么冷淡啊。” “……” 她陡然一惊,思绪纷飞起来,各种线索端倪串联成一挑直线,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住的寒家,是他的家。她居然有一瞬间把这事给忘了。 她微微怔愣片刻,唇轻轻张合,道:“……你好,我是柏岁岁,以后请多指教。” 寒凛一诧,笑了笑,对杀马特哥使了个眼色,杀马特哥会意,笑道:“叫我江策就行。不对,我们是大哥哥,你就叫我策哥吧。” 寒凛看江策一眼,笑,“你才比她大几岁啊。” 江策说:“别管几岁,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妹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柏岁岁:“……” 寒凛忽然看一眼赵长江,随后对上柏岁岁有点懵懂的眼睛,道:“礼尚往来,不给哥哥介绍你的朋友么?” 柏岁岁眨眨眼睛,只好说:“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叫赵长江。” 赵长江上前扬起笑脸,寒凛微一点头,却掠过视线,看向柏岁岁,笑说:“我不在家里住呢,要是想多多指教,来我家里怎么样?我是说,来我自己住的那套公寓。”他说完,盯着柏岁岁的眼睛,扬了扬眉,“好么?” “……” 真是轻浮啊这个人。 虽然但是,她对着这张好看的脸却又实在讨厌不起来…… 她定了定神,敷衍地点点头,道:“我有时间的话会去。”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他笑着问。 “……” 她低头沉默半晌。 传闻里,他明明是很倨傲的一个人,现在却和一个温和的大哥哥没什么两样? 她严重怀疑宋亦可平时搜集的那些关于他的情报都是虚假信息,宋亦可说他清冷倨傲得要命,根本不轻易和女生搭话的,如果身边有女生跟着或是传出他又交了女朋友,那一定是女生死缠烂打狂追他才勉强换来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好夸张啊,这么浪费时间就只是为了和他说话站在他身边吗?这些人难道平时都不在意功课么?周末不需要补习不需要复盘的么? 她每次都需要在课后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在考试时得到一个好成绩,如果稍微懈怠一两天,她可能就要跌出班级前五了…… 宋亦可虽然总是和别人说她极为聪明,是学霸,但真的过誉了,她真的只是个课后花费了大把时间才能赢得好成绩的普通人罢了。 “马上要月考了,之后是期中考,还有期末考,总之,考试很多。”她淡淡地说,垂着眼睛,手指却捏着衣服,指关节发白。 寒凛听罢,微微颔首,一手插兜里,另一手拿着手机,对她说:“你很忙呢。那加哥哥微信?” 她犹豫了片刻,赵长江却按捺不住兴奋,从她手里抢了手机,凑上去对寒凛说:“她上节课回答问题太积极了手都举酸了现在手抽筋了,我来操作吧,那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寒凛一副探究的神色,拿自己手机对着柏岁岁的手机一扫,道:“扫好了。” 赵长江将手机还给柏岁岁。柏岁岁低头看一眼赵长江擅自修改的备注——男朋友。 “……” 她脸一红,瞪赵长江一眼,赵长江呵呵笑两声,走到一边捂着嘴笑。她立刻改了备注,中规中矩地改成了“寒凛”二字。 寒凛收好手机,对她说:“惠姨和你说过了?”笑笑,“她叫哥哥放学后送你回家呢。” 柏岁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后来才发现自己吃错药了,干嘛要他送呢?十几年来,她都是和宋亦可上下学的,虽然现在她转学到了南中,但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回家的路还是认得的吧,不需要人送吧。 但是……她都已经点头了,放人鸽子总不好。 ˉ 课间喧闹,潮涌一般的声音砸进耳朵里,柏岁岁双手交叉垫在课桌上,脑袋枕在上边,阳光洒在她侧脸,微微卷翘的睫毛簌簌而动。她属于恬淡温柔的那种长相,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不经意般就会消逝的破碎感。 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回绝寒凛,自己回家好了。 可是他是遵照家里长辈的意愿才打算送她回家的,她拒绝的话,他也许会被家里的长辈误会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是她在哪里等他呢? 南中这么大,光是校门就有三个,她不知道他平时会走哪一扇门。发短信问问他吧? 她有些忐忑,短信发过去,很快就有了回音。她点开回复。 寒凛:〖小朋友,在南门口等哥哥。〗 她回了句“好”过去。 她看看前方挂着的时钟,还有五分钟下课。赵长江已经在收拾书包了,对她说:“等下是去和校草约会吧?” “……” 这话让不少人听见了,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赵长江你没事吧?寒凛怎么会和她约会?” 赵长江撇撇嘴,翻个白眼,“刚才有人递情书给寒凛,好多人都看见了,后来是寒凛自己过来找柏岁岁要微信的,你不信拉倒喽。” 那人惊讶。之后教室里喧哗起来。幸好是自习课。 柏岁岁扯了扯赵长江的衣服,“你干嘛乱说?” “我没乱说啊,就是寒凛问你要微信了,别理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 下课铃刚响,赵长江嗖一声站起来,抱了柏岁岁的胳膊,催促她快点收拾东西,她收拾得慢吞吞的,好像根本不着急。 “你不怕寒凛等久了生气么?” 柏岁岁淡淡地垂下眼睑,收拾几支刚用过的彩笔,“他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吧。” “……你怎么知道啊,他最讨厌等人了。以前有个女生吧,倒追他大半年了,天天给他送早餐,他一次都没收,后来有一天吧,他对那女生说:‘放学在校门口等我,我只等你五分钟。’那女生跑去北门等他,谁知道他居然走的是南门,等女生跑去南门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她十分钟了,所以就和她拜拜了,让她以后不要再给他送早餐。想起来也真是可怜呢,半年的早餐费不少,我要是有这种毅力,早把班长追到手了。” “……” 这话让郑贝听见了,她走过来嘲讽道:“照照镜子吧你,班长怎么会看上你。” 赵长江气得瞪郑贝两眼,却又不敢反驳,郑贝冷笑着走开了。 柏岁岁也听到了一点传闻,说是郑贝喜欢班长,谁接近班长,她就整谁,李意婷之前和班长走得很近,所以成了郑贝欺凌的对象。 郑贝家里很有钱,父亲是南中的校董,她现在是学生会的会长,别说同学了,如果她看哪个老师不顺眼,会让学生会成员联合学生和家长会罢免老师,因此几乎没人敢得罪她。 ˉ 夕阳余晖落落,天尽头是鱼肚白的颜色,渐渐变成深蓝。 柏岁岁和赵长江走得一楼分手。 “我是校排球队的,待会儿有训练,不陪你走了。” “嗯。学校南门往哪个方向走?” “绕过那座办公楼直走,看见一个喷水池后右转,直走一段路就是南门了。” 柏岁岁朝教师办公楼走去。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拿出手机看信息。宋亦可发来的。 宋亦可:〖宝贝儿!我现在过去南中找你哦!要洗干净了来见我哦!〗 柏岁岁:〖……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宋亦可:〖我骑自行车够快了吧!十分钟肯定到不到我倒立拉屎!〗 柏岁岁:〖……〗 她收好手机,直走,绕过办公楼,右转,经过一座喷水池,继续直走,远远地能看见一扇黑金色大门。 这里的路不宽,两边花草茂盛,有一座小池塘,中间是假山,边上一座亭子,草势旺盛,快过半人高了,隐约从里边闪过几个人,她没太看清,经过的时候刻意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女生和三个男生在那里,中间的人居然是寒凛。 她惊讶片刻,停下来,找了一个刚好能躲人的位置,她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边,俯低脑袋,蹲下来,拨开草丛看过去。 女生穿着南中制服,格子裙私自裁短了,变成超短裙,堪堪遮住大腿上方部位,化了淡妆。其实南中的女生多数会化妆,不奇怪,南中没有规章制度规定女生不许化妆,但将裙子裁剪得这么短,是不允许的。 女生一头卷发,用绿色丝带绑了。她目光坚定,对寒凛说:“学长,请你答应和我交往,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如果你不和我交往,我就会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柏岁岁吃了一惊。她不动声色,侧了耳朵继续听。 女生一脸坚毅的神色,她面前的寒凛却是垂着脑袋低低笑起来,肩膀轻微耸动,倨傲冷淡的神色,轻抬眉眼,看着女生,问:“抖出去?我有什么秘密,你说说看。” 女生咬了咬唇,道:“我……我看见你在天台抽烟了!学校不许学生抽烟的!你做为优秀学生代表,怎么可以抽烟呢?不怕老师和同学知道吗?” 寒凛“哦”一声,笑,“那你去告吧,我这学期的学分还挺多,扣几分没问题。” “……” 寒凛身后的两个男生大笑两声。 左边的江策吊儿郎当走上前,道:“妹妹可别乱来啊,我们凛哥这事儿说大也不大,抽烟的男生可不少呢,这算个球的秘密?还有啊,你抖出去,凛哥顶多就是被扣几分学分,可你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学生会其实是谁的势力吧?不要以为你和现任会长关系好,就来这里发疯,别说一个学生会长,凛哥不高兴,把学生会都给一锅端了,一个不留你信不信?知道上一届学生会长怎么转学的么?就是太不会做人。” 这人十分的娟狂,柏岁岁皱了一下眉头。 女生攥紧拳头,犹豫半刻,带着哭腔道:“你们……你们要赶我走么?” 江策挑眉,“妹妹说什么傻话呢,哥哥们是那么小器的人吗?回去好好学习,别整天盯着别人的小事情乱说,保你平安。” “……” 女生咬着唇站了几秒,眼泪沾湿睫毛,随即转身跑掉了。 周围很安静,夕阳西沉,云层渐渐厚重。柏岁岁待女生走开后,也要偷偷溜掉,谁知道起身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啪”的一声响,她僵住身子。 江策听到动静,上前拨开草丛,看见柏岁岁,她背着书包,瘦弱的身形,草都快比她高了,她白着一张小脸,一动不动。 江策一讶,笑了笑,偏头和寒凛眨眨眼睛,却对柏岁岁说:“小仙女躲这儿偷看什么呢?” “……” 第三章 “怎么不理哥哥呢?”…… 小姑娘支吾着转过身来,眼神躲闪,片刻后,目光和寒凛冷冽的视线对上,她微微一愣,看看四周的荒芜景致,迟疑地说:“我只是……经过这里……不是想偷听的。” “哦?”江策笑笑,回头对寒凛说,“凛哥,这妹妹听见我们的秘密了,该怎么处置她才好?” “……” 柏岁岁心里一慌。 寒凛若有所思地看她两下,冷冽的目光渐渐染上几分阴鸷,稍纵即逝。 小姑娘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无辜和怯意,他脸色却缓和下来,笑了笑,走上前,一手拨开草丛,握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从草丛里边温柔地扯出来,来到空地上。 她却还愣着神,手腕上传来的温度令她心思纷飞。回头看刚才站过的荒草地,才发现草丛里有好多的虫子,大片大片虫子的扑腾翻飞,她心头涌上一股恶心感。 所以他才拉她离开那里么? 寒凛松开手,笑说:“怎么偷听哥哥们说话呢?” “……” 她犹豫半晌,才抬起脑袋,说:“你让我在南门等你的,这里不是去南门的必经之路么?” “也是,那你听到了多少?” “……” 她一顿,支吾起来,“就……听见那个女生说你……你在天台抽烟。” 寒凛一挑眉毛,问:“哦?你听到的重点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她眼睛里全是疑惑和迷茫。 寒凛忽然低下脑袋,看着她水杏一般的眼睛,神色漫不经心的,眉眼间晕染了深沉的蛊惑,道:“重点难道不是……她想让哥哥做她的男朋友么?嗯?” “……”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脸红了,不敢再看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她移开视线,觉得现在和他对视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傍晚的微风温柔,像轻柔的纱幔拂过脸颊,她好看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探究,道:“那她说的是真的么?” 寒凛一挑眉,“什么?” “她说你在天台……抽烟。” “啊,是真的。”他笑笑,“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哥哥不想在你面前撒谎呢。” “……” 她垂下眼睑,不置可否,眉毛稍微蹙起来。寒凛凑近了,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问:“不希望哥哥抽烟是么?” 她沉默一会儿,说:“吸烟有害健康。” “也是,那哥哥以后不到天台抽烟了。” 她追加一句,“在别的地方也不要抽。” 他笑,“行啊。” 她舒了一口气,看看那边草丛里正点烟的江策,他身边是一个把头发扎成一小束的男生,身形瘦高,面容清秀,那人一手正要点烟,她走过去,二人点烟的手皆是一顿,齐齐看向她,问:“怎么了小仙女?” “……” 一直叫她小仙女的,她不太喜欢,但也没办法。 她指着烟,说:“怎么能在这里抽烟呢?” “啊?妹妹管这么宽啊?”江策指指寒凛,“你管你的帅气哥哥就行了,怎么连我俩也要管啊?” “……” 她语塞,没做声。 头发扎了一束小辫子的叫凡皓,凡皓收好打火机,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这儿吸烟好了,说得有道理,我们就不抽了。” 柏岁岁看看四周半人高的荒草地,道:“在这儿抽烟容易引发火灾,”她顿了顿,“你们实在想抽的话,去男厕所抽吧。” “……” “……” 江策差点呛到,道:“怎么那位帅气哥哥不能吸烟的原因是有害健康,到了我们这儿你担心的却是这些没用的草啊?我们的健康就不重要了?太偏心了啊妹妹。” 她微一沉吟,道:“那你们别吸烟不就好了。” “……” “……” 寒凛抬眸看天色,天色已晚,红日西沉,天边的星星三三两两,月亮是弯可爱的峨眉月。他给江策和凡皓使了回眼色,二人摊摊手,将烟盒还有打火机都收进裤子的口袋里。 “那哥哥现在送你回家?”他问。 她点头。 ˉ 二人走到校门口时,夜色已悄然降临,深蓝色的天空宁静又温柔。 宋亦可正蹲在一间奶茶店的台阶上,咬着吸管喝一杯烧仙草,远远的,寒凛和柏岁岁从校门口里边走出来,她的下巴差点要惊掉了。 柏岁岁远远的也望见了宋亦可,对寒凛说:“我朋友来找我,要认识一下吗?” 寒凛笑笑,“好啊。” 简单做了一番介绍后,宋亦可说自己尿急,拉了柏岁岁去借用奶茶店的洗手间,让寒凛在外边等。 二人进到洗手间里,宋亦可正待发问,柏岁岁却看了看时间,道:“拉我到这儿干什么?你打算表演倒立拉屎么?” “……” 宋亦可嚼着红豆,说:“那个以后再表演,今天算了,有帅气哥哥在,我怎么能表演倒立拉屎呢?” “……” 柏岁岁将书包取下来递给宋亦可,说:“帮我拿一下,我要解手。” 宋亦可接住她的书包,道:“也是哈,今天明明是你为了泡帅气哥哥才迟到了,应该你表演倒立拉屎才对。” “你,能不能不要在厕所里吃东西吃得这么香?我会误会的。”柏岁岁关上洗手间的门。 “……” 门外,宋亦可嚼了几下红豆,觉得烧仙草忽然不香了,干脆扔进垃圾桶。 柏岁岁出来洗了手,背上自己的书包,宋亦可黏在她后边追问:“月亮,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寄住的那个家就是寒凛家吧?” 柏岁岁的小名叫月亮,因为她出生的那天,月亮又大又圆,所以小名就叫月亮。 她点头,“嗯。” “靠!卧槽!这什么火星撞地球才能有的运气啊?!宇宙下一秒就要爆炸了我都信!” 柏岁岁想了想,“宇宙不是已经爆炸过一次了么?” “谁说不能再爆炸一次?” ˉ 二人走出奶茶店,寒凛正站在门前看手机。宋亦可掐了掐柏岁岁的胳膊,小声道:“怎么能这么帅啊?我死了。” “……” 寒凛见她们出来,一边收了手机,一边从奶茶店的案前拿了一袋奶茶,递了一杯给柏岁岁,又递一杯给宋亦可。 “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加糖的喜欢么?”他问。 柏岁岁点头。 三人走向公交站,上了公车,走到最后一排,柏岁岁选了靠窗的位子,宋亦可本来在中间的,但寒凛坐在她身边时,她发觉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抓着扶手起身,对寒凛说:“我和你换个位子吧?我可不想做你和月亮的电灯泡呢。” 寒凛了然,一副探究的意味,目光落在柏岁岁身上,柏岁岁别开视线。他起身,二人换了位子,他问宋亦可,“怎么叫她月亮?” 宋亦可:“她小名叫月亮。” “是么?你小名叫?”他笑着问。 宋亦可一时难以启齿,片刻后说:“我小名叫皇甫铁牛。” “……” 寒凛垂眸低低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柏岁岁发现他这人笑点还挺低的,更加怀疑宋亦可之前搜集的那些关于“寒凛是个十分高冷的人”这些情报通通都是假的。 车子开到蓝岸公馆附近,停靠在路边,柏岁岁和宋亦可起身,寒凛也站起来,送二人下车,他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 “直走就是蓝岸了。能记住哥哥家里的地址么?” 柏岁岁报了一串门牌号,寒凛微微摇头,见她额头有细密汗珠,他自然地伸手,用手背轻轻擦掉她额头的汗液。 肌肤触碰的瞬间,她感到一片冰凉和温热交替的触感,像冰山遇见火焰开始融化的错觉,她怔愣半秒,他已经收回手,笑,说:“哥哥住山水城,刚才发了山水城的地址到你手机上。对哥哥这么不上心啊?” “……” 她确实没注意,赶忙拿了手机出来,翻开微信,果然收到他给的定位地址,道:“之前在上课,所以没注意。” “那现在记住了?” “嗯。” 寒凛拉开出租车的后车门,上车前,说:“有时间带你朋友铁牛一起过来怎么样?” “好。” 过了会儿,她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定得带宋亦可过去呢?他喜欢宋亦可么? 犹豫再三,她鬼使神差地问:“我……自己去找你,可以么?” 寒凛关车门的手一顿,片刻后脸上浮起一个蛊惑的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说:“当然能。只是哥哥是一个人住的,就你和哥哥……万一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我有时间会带铁牛过去的。”她垂眸道。 铁牛在一边气笑了,因为她根本就不叫铁牛,小名是临时胡诌的,这两个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都管她叫铁牛。:) 柏岁岁目送车子开远了,宋亦可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以前我跟你说南中的校草帅到炸裂,你不信,给你发照片你也不要,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呵,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的魔咒。” “……” 柏岁岁这才察觉自己大意了,回过神来,却说:“你小名不是叫屎蛋么?” 铁牛:“……” ˉ 寒太太吩咐周妈重新收拾了一间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 寒家人口数不多,寒太太是寒先生的再婚妻子,没有小孩儿,寒先生经常忙于工作和应酬满世界的飞,很少回家,一星期只回来一两次,家里帮佣的阿姨只有周妈,还有一个司机。 第二天早上,柏岁岁吃过早餐,对寒太太说:“我打算办一张公交卡,以后乘公车上下学就好,很方便,公交站就在校门口附近。” 钟秀惠点头。她和柏岁岁的姑妈是大学时代的好友,关系一直很好,所以当柏岁岁的姑妈拜托她照顾柏岁岁时,她一口就答应了,并且为了方便照顾柏岁岁,她安排柏岁岁从一中转到了南中,手续也办理得很快。 今天下了雨,从凌晨开始就下个不停,柏岁岁撑着伞走下公车时,经过一间文具店,她忽然想起来自己需要买一副量尺,于是收了伞进店里买尺子,出来时雷声轰鸣,正好是雷雨季节,她忽然一阵耳鸣,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 后来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才在耳边渐渐复苏,她回头,怔了一下。 寒凛的发稍被雨水打湿了一些,制服外套也湿了一大半,他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笑说:“怎么不理哥哥呢?” “……” 柏岁岁轻轻晃晃脑袋,又伸手拍拍脸颊,回神过来,撑开手里的伞,努力地举得高高的,为了不让他淋到雨,她做了十二分的努力。 寒凛看她踮着脚高举着手臂一副费力的样子,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雨伞,撑好,说:“刚才买文具么?” “嗯,买了一副三角尺。你没有带伞么?” “是啊,出门时以为不会再下雨了,谁知道半路又下起来。” 寒凛撑着伞,和柏岁岁一同过了马路,路过一个大水坑,柏岁岁有些犹豫,在想到底是要大力地跨过去,还是绕过去? 绕过去吧。 她说:“我们绕过去吧?” “好。” 他说完,和她绕水坑走过去。 “放学还是在南门等哥哥好么?” 她一愣,说:“我认得回家的路的。” 他笑,“哥哥要回蓝岸拿几本书,顺路。这么想避开哥哥啊?” “……不是,我是怕麻烦你。” “我以为你是讨厌哥哥呢。” “……我没有讨厌你。” 寒凛不置可否。他撑着伞,二人走向教学楼。 高三的教学楼在C栋,靠近办公楼,高二高三的教学楼在A栋和B栋,等寒凛到了C栋,柏岁岁才撑了伞走向A栋。 ˉ 日子像流水一般匆匆。谁知道柏岁岁这两天和寒凛走在一起的画面被人拍了发到校园论坛上,盖起了高楼,渐渐的,她被传成是寒凛的新任绯闻女友。 午间,凡皓和江策刷着手机,一边吃饭,打趣寒凛。寒凛正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江策挑眉,笑道:“凛哥不愧是凛哥,绯闻女友一茬接一茬的,先是校花秦思桐,之后什么秦芊芊,陆蔓蔓,林雪枝,苏青楠,陈乔雨……可都是学校里有名的美少女啊,现在又来了一个小仙女柏岁岁?不过你别说,小仙女最近在论坛上人气很高啊,风头都快压过秦思桐了。” 寒凛不置可否,垂眸吃东西。 柏岁岁和赵长江进了食堂,排队打饭时,寒凛稍抬眉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柏岁岁的背影,她单薄瘦削,像一只易碎的蝴蝶。 她端着盘子走过来,经过他身边时,没有停留,因为这边位子满了。 她与他目光短暂相接,他的目光清冷地落在她脸上,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张脸白皙又温柔,白瓷一般莹润的脸,眉毛弯弯的,眼睛很漂亮,又水又润,薄薄的双眼皮,睫毛不算长,但微微卷翘又很浓密,双眼有神,鼻子很秀气,嘴巴……不太明显的微笑唇,不做表情的时候,神色也很温和。黑发刚过肩,她今天绑成了一束马尾。 柏岁岁和赵长江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凡皓也盯着柏岁岁看了几回,收回视线,叼着牙签,道:“柏岁岁?就那天让我俩别吸烟祸害野草的那小仙女是吧?难怪我觉得她面熟呢,才想起来,以前和策爷翻/墙进隔壁一中撩妹子,一中有个校花就叫什么岁岁的,说是极漂亮,但是人挺冷的,朋友没几个,也不和男生出去约会,一中的校霸挺狂的,追她好久了,她眼神都不给一个,怎么这么难追啊?” 江策鄙夷道:“一中校霸陈晃是吧?那逼和个傻卵似的,小仙女看不上他不是很正常?就连我们凛哥,小仙女也不怎么在意呢。” 此时寒凛顿了筷子,微一挑眉,沉吟片刻,脸上扯出一个淡薄的笑,道:“哦?不在意么。” 最后一句是平静的陈述句,似乎他并不在意,那个女孩儿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他。 江策和凡皓对视一眼,二人嬉笑起来,凡皓搂着江策的肩膀,倨傲地说:“高傲不可一世的南中校草寒凛,从来都只有被女生疯狂倒追的份儿,我才不信他会为了哪个女孩放下尊严要死要活呢,是吧策爷?” 江策不置可否,笑着吹了一个响亮的哨。 第四章 “这么听哥哥的话啊?”…… “哦?那确实,不太可能。”寒凛笑道。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点儿蛊惑,此刻眸色沉暗。 他放下筷子,一手撑了下巴,侧着脑袋,莫测的笑意扬在脸上,眼睛稍稍眯起来,这副样子,谁见了不说这是妖孽? 他的目光清浅地落在角落的柏岁岁身上。 少女干净清澈的眉眼,丝毫没有被世俗沾染上半点尘埃,像一朵刚刚盛放的百合,这样一朵不染纤尘的花,是应该被好好呵护才是啊。 这种想法从他脑中掠过,倾刻即逝。他垂眸哂笑半晌,肩膀轻微耸动,睫毛颤动。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人了? 他笑自己。 对面的凡皓和江策却悚然心惊,因为高傲如寒凛,底子里是个冷漠又轻薄的人,啊,他在外人眼中是那般的温和又好相处,其实不过是一种面具,因为人人都会有面具。 那天他在长廊收下女生的情书前,温和地对女生说:“谢谢你喜欢我,但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交往。情书如果还是想交给我,我会收下,只是不一定会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之后他就将女生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里。 江策和凡皓看向角落,柏岁岁正收拾餐具,慢吞吞地抚平裙摆的褶皱,她抬眼时,杏眼如春,波光流转间,单纯又美好。 二人感叹一声。 江策蹙起眉毛,道:“小仙女就是有个性,换个人被凛哥要微信又送回家的,早就黏凛哥身上要死要活求交往了吧?可是小仙女对凛哥不可以说是冷的,简直能说是毫无兴趣呢,”他看向寒凛,“你也有今天啊。” 凡皓用筷子敲两下碗,笑着附和:“还真是,这学妹从刚才开始就没正眼瞧过凛哥一眼呢,真乃吾辈楷模啊,我就知道,这么仙女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舔狗呢?” 寒凛这时起身,目光淡淡的,垂眸看江策一眼,语气淡得像白开水,说:“做个实验吧?实验对象……”他目光里流动着一种狡黠,看着远处的柏岁岁,“小仙女?很快,她会喜欢我。” “……” 江策不怀好意地笑,“让她喜欢你一点儿都不难好不好?感情实验对吧?你既然要追她,我不押她会不会喜欢你,这结果太tm显而易见了,我要押的是……”他一挑眉毛,“你会狠狠地栽在她手里。信不信啊?” 凡皓吹一声口哨,“靠,真刺激,我也押,你,会狠狠地栽在小仙女手上,寻死觅活的那种。” 寒凛哂笑,似乎并不把二人的话当一回事。他神色倨傲,笑道:“那就试试看好了。” 他朝角落走去。 江策和凡皓面面相觑,之后恍然大悟。江策说:“激将法奏效了呢,谁说孤傲的南中校草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胜负心和占有欲还是有的,证明他是个正常人,我终于放心了。” 凡皓:“想想还真是激动呢,也不知道第一次追人,凛哥到底行不行?” 江策:“当然行了,我凛哥会不行?” 凡皓:“我凛哥行不行,你tm试过?” 江策:“……” ˉ 柏岁岁骨架纤细,行走时裙裾摇曳,如葱段一般的手指捧着那餐盒,似乎有一种餐盒很重的错觉。 她在人堆里,却没有被埋没。同样没有被埋没的还有寒凛。 她一眼就看见他了,脚步忽然一顿,垂下眼睑快速思考两秒,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打招呼。 她正犹豫不定间,寒凛已经走向她,伸手接过她手里捧着的餐盒,说:“刚才怎么不和哥哥打招呼?果然,哥哥已经被你讨厌了。” 他说完,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柏岁岁慌忙摇摇头,道:“那边没有位置了,你和朋友们也有话说,所以才没和你打招呼。” “是这样啊?那哥哥不伤心了。” “……” 柏岁岁从他手里拿过盘子,说:“我自己拿过去好了。” 寒凛点头,目送她走远。她放下餐盘到水槽子里放好,回头,发现寒凛还在原地站着,引起周遭不小的轰动。 他果然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啊。 她垂下眸子,片刻后抬手指指教学楼的方向,寒凛见了她的手势,心下明了,信步走向她。 他走到她身边时,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看吧,校草果然喜欢这个转校生。” “哪有,我听说是这个转校生因为某些原因,刚好住在寒凛家,寒凛被家长吩咐,送她放学回家而已。” “现在又没放学,干嘛要走在一起呢?” “可能是顺路吧,回教学楼什么的。听说寒凛住山水城那边,不住家里的,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啊?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吧。” “……” 这些议论,柏岁岁并没有听见。她刚才又耳鸣了,之后许久听不见声音,直到寒凛捉了她一只手腕,扯她到身边,她才回神。 一辆车子从路边呼啸而过。 原来刚才她差点被车撞了。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的指尖微凉,手心的温度却很温暖。 “在想什么?失魂落魄的?”寒家松开她的手腕,两手交叉抱臂,道,“该不会是在哥哥身边,你还想着别的男生?那哥哥会很伤心的。” “……” 她摇头,“刚才在想一道题,没有注意车子。” “这么喜欢学习?”他笑着问。 她默然片刻,说:“不喜欢。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好好学习,就没有机会上大学,不上大学就很难找到好工作,没有工作赚不到钱,不是会饿死吗?” “……” 小小年纪居然思考这么长远? 寒凛微一诧,略微思索两秒,对她说:“嗯,那不难,以后哥哥养你不就好了?” “……” 这什么提议嘛。 她定了定神,抬头看看他的脸。虽然……虽然是有点心动,但好不实际啊。 她一本正经地说:“为什么你需要养我呢?我……你又不是我真的哥哥。” 寒凛一愣,片刻才笑了,“小朋友,你过来,看着哥哥。”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非得是你的哥哥,才能养你么?”他问。 “……也不是。”她吞吐地说。 寒凛挑眉,“我想想,除了哥哥……那就是你爸爸妈妈可以养你了,天经地义?”他否定了,“可惜哥哥的年龄,当不了你爸爸呀。” “……” “那就只剩下一个角色了。”他说完,微一沉吟,眸子里有微微闪烁的光,狡黠的笑意铺开在眉眼间,“只有做月亮的男朋友了。” “……什么?” 他解释,“做男朋友的话,养你就行了吧?” “……男朋友会分手啊。”她碎碎念起来。 寒凛恍然一般地笑笑,“那就只能是丈夫了。” “……丈夫也可以离婚啊。” “不离婚不就好了?” “……” 柏岁岁转过脸去,在想,她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和一个只认识半个月的男生讨论这种事情啊? 她迟疑半晌,眼睛里全是疑惑,转回去,道问:“你就这么喜欢养别人么?” 寒凛挑眉,“还行吧,因为很有成就感。” “……” 什么鬼。这种事情还能有成就感么? 不能再聊下去了。 这个人喜欢以大哥哥的口吻自居,天马行空的一个人,虽然已经习惯,但他说养她的时候,她的确有那么一丝丝的……小心动。 “要不要考虑一下?”寒凛说,目光落在她懵懂的脸上,“小朋友,哥哥以后叫你月亮怎么样?” “你想叫我什么都行,甚至可以叫我铁牛。”她蹲下来系鞋带。 “……” 鞋带没系好,寒凛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拉住她的鞋带,仔细地系好成一个蝴蝶结的样式,仰了脸,看着她水杏一般的眼睛,问:“我记得铁牛是你朋友的小名儿?” 她迟疑地点头,如果告诉他,宋亦可的小名其实是屎蛋,宋亦可知道了应该会崩溃的吧,还是给宋亦可留点儿体面吧。 她说:“我……瞎说的,你以后就叫我月亮吧。” “月亮。” “啊?” “鞋带系成蝴蝶结喜欢么?” “……还行。” 寒凛笑,站起身,“只是还行么?我以为自己系得不错呢。哥哥第一回 替别人系鞋带。” 柏岁岁眨眨眼睛,呆呆地问:“替别人把鞋带系成蝴蝶结会让你有成就感么?” “……” 寒凛不置可否,过了会儿,说道:“哥哥下午有篮球比赛,能不能来给哥哥加油助威?” 她低头吐出一句:“给你加油的人恐怕会把体育馆挤爆吧。” “哥哥人气有这么高么?”他笑。 “……” 明知故问。 她撇撇嘴,整理了一下裙摆,因为裙摆有些长,不是她的尺寸,她将裙摆往上提了提。班上有不少女生会自己将裙摆裁剪去一大截,裙摆露到膝盖上方的位置,而她的裙子,已经盖了小腿部分了。 她也是有小女生的心思的,希望穿裙子的时候,可以漂亮一点儿,尤其是在他面前。 过了会儿。她拍拍自己的脸,所以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希望在他面前,裙子要更漂亮一点儿呢? 脸色一红,怕他看见,她慌忙转身,闷闷地说了一句:“你……在哪里比赛啊?” “体育馆的B区。” 她回头,“第几节课开始啊?我下午只有第三节 课是自习,可以偷偷溜出教室。” 寒凛低头哂笑半晌,肩膀轻微耸动,道:“为了来看哥哥打球,月亮居然想旷课?” “……才不是!” 她脸色一红,又转过脸去,“不是你让我去的嘛……” “这么听哥哥的话啊?” “……那我不去了。”她说。 见她转过身去不说话的样子,怕她真的生气了,寒凛正了色,走到她面前,伸手勾一下她的鼻梁,低下脑袋,对她说:“五点半才开始,不需要为哥哥旷课。” 她点头,“需要我做些小道具当拉拉队么?” “嗯……”他微一沉吟,“学校有专门的拉拉队,你想临时加入?” “……不是。”她垂着脑袋,“我可不想穿着露肚脐的衣服在那么多人面前蹦来跳去的,好傻。” “哪里傻了?”他笑着问。 “……就是很傻。我不会让自己那么傻的。” “……”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道:“我约了同学去图书室,那我先走了。” ˉ 下午五点准时放学。 天色有些昏沉,大片大片的积雨云漂浮在上空,厚重感很浓,风渐渐冷冽起来。 柏岁岁拢了拢制服的外套,赵长江个子高,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探了头往楼下看,说:“好可惜啊,我不能去看校草他们比赛了,该死的排球训练!我当初为什么要参选排球队呢!” “……” 二人走到一楼,拉拉队的女生刚好从一楼的洗手间里走出来,一共十个人,身上都穿着拉拉队统一的队服,上身是漏肚脐的白色水手服,下身是超短裙,裙上贴了两片,闪着光芒。 赵长江指着其中一个女生,道:“那个就是秦思桐了,校花名副其实啊,这脸怎么和洋娃娃一样的?头发好浓密啊,我做梦都想长成这样。” 柏岁岁看向秦思桐,她和别人不太一样,因为只有她的裙子是红色的,别人都是绿色。绿叶衬红花么? 她一头浓密的鬈发,用一根红丝带绑成一束马尾,蓬松感十足的马尾随着她走路的节奏晃动。 楼道有人叫一声“秦思桐”,秦思桐回头,一张瓜子脸,眼睛特别大,黑核桃似的,樱桃小嘴,果然很像洋娃娃啊。 她经过柏岁岁身边时,稍微停顿了一刻,视线落在柏岁岁身上只有一秒,很短暂。柏岁岁察觉到她的视线,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到了体育馆,柏岁岁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因为位置早就满了,只剩下一些角落的位置。现场闹哄哄的,乌压压的看台上几乎全是女生。 到五点二十分左右,体育馆的大射灯被打开,原本还暗淡的体育馆瞬间明亮如白昼。 今天的比赛只是场友谊赛,南中对一中。五点二十五分左右,一中和南中的球员入场热身,现场人声鼎沸。 柏岁岁在角落刷手机,听见耳边女生的尖叫才抬头看向场馆中心,南中的队员都穿黑色球服,一中则是白色。 比赛时制是四节制,每节十二分钟,每节休息时间只有两分钟。 热身结束。裁判员吹了哨,比赛开始。 比赛进行到第三节 末,似乎没什么悬念,因为南中以压倒性的大比分拉开和一中的差距,现在是49比97。 球场上的寒凛意气风发,挥汗如雨,每一次运球抢球上篮不管他做什么,永远会引发女生的尖叫和骚动……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形容现在的寒凛,柏岁岁想了想,他就像……一匹野马,桀骜难驯,不可驾驭。 由于一中有人挑衅,江策犯规被罚下,换了替补队员上场,这时比分被一中追了几分。中场休息时间到了,球员四散。 拉拉队在场上热舞,柏岁岁聚精会神看了会儿,摸摸自己的脸,啊,她还是做不了拉拉队的工作,在这么多人面前蹦来跳去的,她觉得真的好难为情。 她有些渴,拧开矿泉水瓶盖时,左手边一阵骚动,她看过去,却对上寒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她差点咳嗽。 他走近了,对柏岁岁身边的女生说:“同学,位子让给我坐下歇歇好么?” 那女生狂点头,起身走开。 “月亮,哥哥打球……”寒凛坐下,微微笑时,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看向柏岁岁,“好看么?” 第五章 “刚才看什么书?比哥哥还好看…… 灯光朦胧。 柏岁岁闭了闭眼睛,才恍然察觉,现在不是做梦,是真实的场景。偶尔,灯光和人声的嘈杂会让她有一种处在虚幻的不真实感,似梦非梦。 再次对上寒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她微微一怔。 他的睫毛轻颤,眉眼沉静,却若隐若现地透着一丝狡黠。 她有点移不开眼睛来。 因为,他的眼睛是极好看的,狭长的形状,黑色瞳孔与眼白的分寸比例恰到好处,黑白分明内敛,眼睑的皮肤薄,眼尾很长,略微上挑,但他似乎并不是单眼皮,而是内双。 他垂眼的时候,能看到薄薄分层的双眼皮。 寒凛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面前晃两下,她回神,看向他,他的唇微微开合,说:“想什么呢?” “……没什么。哥哥你口渴么?” 寒凛却一怔,瞳孔微微放大,转瞬即逝的微表情,柏岁岁却没察觉,她递了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过去,葱段一般的手指在水瓶上捏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哥哥不喝水么?”她问。声音像柔软的棉絮。 寒凛一笑,接过矿泉水,却没喝。他盯着她水润的眼睛,说:“月亮。” “啊?” “你第一回 叫哥哥呢。哥哥受宠若惊了。” “……” 这有什么好受宠若惊的啊。 他仰头喝了半瓶水,笑,“哥哥刚才在台下打球,休息时,发现你在看书啊?这么不关心哥哥的比赛么?” “不是啊,因为……”她绞着手指,戳戳,低着脑袋说,“因为你……” 因为她刚才看他比赛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和他的目光对上,她总会脸红,所以后来干脆拿了书包里的书出来看。虽然并没有怎么看进去。 “因为什么?”他凑近了,盯着她白皙的脸蛋,上边渐渐染上了红晕。 “因为你们会赢的。” 寒凛作细细思索状,“啊,所以就不关心哥哥比赛了?” “不是,我有关心的。” 寒凛见她支吾又着急的模样,收了一些心思,不打算逗她了,便问:“刚才看什么书?比哥哥还好看?” “……” 又来了。她拿起放在座椅上的那本书递给他。他翻开来,看了几行字,笑,“《了不起的盖茨比》么?会不会读起来很沉闷?” 柏岁岁点头,“是有点儿,不过我只是随便看看的,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的话,怎么不看点别的?” 她睁大眼睛,“哥哥平时会看什么书呢?” “我么?嗯,看的书很杂,月亮平时喜欢哪种类型的?” 柏岁岁托腮作思索状,忽然脸色一红。她总不能和他说,自己平时最喜欢看的书不是古典四大名著,也不是什么盖茨比呼啸山庄这类的西方文学作品,她最喜欢读的,其实还是那些不费脑子又通俗易懂的……言情小说。 但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她支吾着说:“就……简爱这些吧。” 说完,她的气息都弱了,因为没有底气。 寒凛不置可否,翻了翻手上这本《盖茨比》,问:“月亮看到哪里了?” 她手指放在书页上,白皙的指尖泛着一点儿粉色,脸上也是桃粉般艳丽,寒凛不禁微微一怔,少女衣料的馨香浅浅的,不经意般钻入鼻尖,令他心弦微一颤动。 “我看到这里了。这里的描写好奇怪啊,为什么灯光会是绿色的?”她说。 他压制下那股燥热,垂眸看她指的那一段,颔首,道:“近现代欧洲的文学作品,通常会把遥不可及的事物,喻指成微弱的绿色的光。” “是么?好高级的比喻,但我听不懂。” “……” “哥哥也喜欢看这类作品么?” 他一手撑了下巴,笑,“偶尔吧。刚才那段话也不是哥哥领悟的。” “啊?绿色微光么?” 他点头,“嗯。记不清是哪一版盖茨比的译者写的,就记下来了。” 台下,裁判吹了哨,柏岁岁迅速将他手里那本书拿回来,贴着自己的裙摆放腿上,对他说:“哥哥,比赛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下去啊?” 少女的目光清澈,神情坦然。这是朵百合,只是还没盛开。 他难以想象,她盛开的时刻,是什么样子的?一定让人很想摧毁她。 “哥哥?快走吧。” 寒凛微一沉吟,啊,她还是很迟钝,单纯美好到有时候他想毁掉这样的美好。 她没有意识到,他的网已经布置在她周围了。 他起身,头顶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逆光,他有一半脸隐在阴影里。他稍低下脑袋,对她说:“月亮,给哥哥加油好不好?”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拿出一支临时借来的喇叭,说:“这个录音了,可以自动呐喊加油。” 他挑眉,“哦?那放来听听。” 柏岁岁按了开关,喇叭传出一句亢奋的“加油”。 寒凛笑笑,“怎么不是月亮的声音啊?” 她说:“我……嗓子不好,所以拜托同学录的。赵长江你还记得吗?她嗓门大。” “……” 球场中心,凡皓几人朝看台上招招手,“凛哥别浪了!再不下来你tm就禁赛了!” 寒凛不慌不忙地指指台下,对柏岁岁说:“月亮去坐前排好不好?这里太远了,哥哥听不到加油声。” “可是下边没有位置了。” “有的。” 柏岁岁只好跟在寒凛后边走下去,一路被人注视着,她有些难为情,只好低垂脑袋看着地板走路。 到第一排,果然有个位子是空的,寒凛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转身小跑入场。周围的女生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不时有人看向她,她只好装作没看见,将喇叭的开关按了。 呃……其实这样子的行为和拉拉队比起来好像更蠢啊。 她干脆把喇叭的声音又关了。 ˉ 比赛正式开始,大比分依旧领先,比赛进行到两分钟,一中队员犯规,裁判喊停,双方替换上场选手,而南中派出江策上场,替换时间为二十秒。 比赛进入焦灼状态,一中队员再次犯规,用手推搡了一把南中一名队员,裁判吹哨,因为这名球员已经犯规五次,被罚下场禁赛,而南中获得一次罚球机会。 再次拿下一分。 说实话,柏岁岁对篮球比赛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有寒凛在,她大概已经睡着了吧。 右手边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那人拍拍她的肩膀,道:“同学,这个位置之前是秦思桐的,能让开么?” “……” 柏岁岁只好起身,她往上走,想回原来的位置,但发现那个位置也被人占了,看看时间,球赛也快结束了,她干脆站在入口处站着看算了。 秦思桐和几个女生已经换下拉拉队的服装,穿上了南中的制服,几人从入口处与柏岁岁擦肩而过,秦思桐停住脚步,对同学说:“你们先去吧,我待会儿过去。” “那你要快点,比赛还剩八分钟就结束了。” 几人往前走去,各自坐下。秦思桐看看球场上的比分,已经58比113了,稳赢,她回过头来,发现柏岁岁已经走到另一边蹲下看比赛,手里拿着一只大喇叭。 有点傻。 秦思桐暗自沉默着看向柏岁岁。她知道这个一年级的转校生,因为最近在论坛上,柏岁岁的人气很高。 南中每隔一个月就会选一次校花,虽然论坛上的校花投票一类的都只是同学自发组织的,没什么权威性,但谁不想做万众瞩目的那个人?这样才配和寒凛站在一起不是么? 她已经连续一年夺得校花的头衔了,之前的几位校花,都如同昙花一现,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只有她一直活跃在众人视野。 只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柏岁岁,最近风头高涨,快盖过她了,好在她有办法给自己刷票,柏岁岁不会上位的。 她暗笑一下,朝柏岁岁走过去,裙摆摇曳成一朵花。 柏岁岁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比赛,察觉有人走过来,她抬起头,一愣,随后起身。 秦思桐脸上绽放笑意,对她说:“你是柏岁岁吧?我是秦思桐,和寒凛一个班,听江策他们说,最近认识了一个好可爱的学妹,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 柏岁岁点头,“有什么事么?” 秦思桐挽住她的胳膊,道:“过去看台那边坐吧?蹲着腿会麻的。” “……不用了,比赛很快就完了。” “过去吧,这边很容易被球砸到的。” 话音刚落,一颗球当真就如陨石一般飞速撞过来,恰好砸在柏岁岁的额头上,把她砸得脑子一晃一晃的震了半天,两眼差点冒金星了,待她还过神来,耳边是秦思桐关切的一句“你没事吧”,她摇头,有人捉了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她一怔,抬眼,看见寒凛站在她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一些。 他微喘着气息,边拉她走向看台,边问她:“砸到哪里了?” “……头。还好,没有很严重。” 寒凛让一个女生把位子让出来,按着柏岁岁的肩膀让她坐下,拿了一块毛巾打湿了,敷在她额头上,让她按住,“先这样吧。” 说完回了球场继续比赛。 柏岁岁按压着额头上的湿毛巾,不禁在想,这个真的有用么? 感觉没什么用啊。可是这么敷着还是挺舒服的。 ˉ 比赛结束,已经六点半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现在是初秋时节,夜晚的气温薄凉,风也是凉的,柏岁岁走到校门口时,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 她用外套的袖子捂着嘴,打完之后才看见寒凛和江策凡皓三人齐刷刷看着她,她一愣,问:“为什么看我?” 江策说:“小仙女的一举一动都是惹人注目的。” ……好浮夸。 她吸吸鼻子,说:“我就打个喷嚏而已。对了,刚才是谁把球砸过来的啊?”她看向江策三人,一脸“我看见是你们中某一个人砸的”的表情。 江策和凡皓互相指着对方道:“他砸的!” 只有寒凛微微侧目,看了眼马路对面幽绿色的微弱灯火,走向柏岁岁,低下脑袋,脸上是愧欠的神色,对她说:“月亮,原谅哥哥好不好?” “是……是你砸的么?”她忽然就口吃起来。 糟糕,她在他面前没有是非观念了,居然很想直接就原谅他…… 他点头,“哥哥不小心,不是真想砸你。” “那……那就原谅你吧。” 寒凛直起身,朝一家小卖部走去,买了一盒冰淇淋,给柏岁岁,说:“海盐味的喜欢么?” “……嗯。” 她刚好就喜欢海盐味的冰淇淋。他怎么猜得这么准啊? ˉ 夜色冷冽。 一间名为“零度”的酒吧有地下一层,是间桌球室。 服务生用托盘送上几瓶冰啤酒,江策给球杆涂上一层厚厚的巧粉,吹了吹粉末,粉末在橘黄色灯下飞舞成一片尘埃。 他喝了一口啤酒,对靠着一面墙站着的寒凛说:“凛哥今天心情不错啊?” 寒凛一手夹着烟,火星子忽明忽暗,他抬眸,抖抖指尖的烟灰,“怎么看出来的?” “废话,你不高兴的时候,能把这桌球室砸几个窟窿出来,烟至少抽个一盒吧?” “……” 寒凛没答话,垂下眼睑,抬手,吸了一口烟。 凡皓吊儿郎当道:“今天才抽一支烟呢,心情铁定好啊。” 寒凛看了指尖的烟火一眼,想起来柏岁岁的话,他一笑,干脆把烟给掐了,扔了烟头进垃圾桶,随手拿了支球杆,姿态悠闲地给杆头抹上巧粉,走到桌前,弯腰,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瞄准了目标,手轻轻一送,白球撞击过去,一颗红球滚入球袋中。 他似乎觉得手感很差,蹙眉沉思一会儿,凡皓走过来,说:“今天那球明明不是你砸的,干嘛骗小仙女?” 寒凛“哦”一声,“看见了?” “我眼睛又不瞎。为了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英雄救美?这明明……”他一笑,睫毛微微颤动,“是苦肉计。” “……” 三人从桌球室出来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寒风四起,江策提议去吃夜宵,寒凛拦了一辆出租,说:“我不去了,家里还有几袋面包,还有两天就过期了。” “……” “……” 寒凛回到山水城的公寓,走进电梯的一瞬,金属墙壁包裹的空间里异常沉闷。他的公寓在三十三层,足以尽情俯瞰市中心的夜景。 家里没开灯,因为他一个人住。 落地窗的玻璃之外,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在霓虹灯的掩映下显得更为冰冷,他走到窗边,一只黑色的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他脚边,叫唤两声,他蹲下来,摸摸猫的脑袋,问:“小家伙,今天想吃什么?” 那只猫叫唤一声,寒凛起身,走向厨房的一扇金属橱柜,从里边拿一罐猫粮出来,倒在一只碗里,猫咪正好走过来,他将碗放在地板上,黑猫蹲在碗边,伸着脑袋吃。 ˉ 睡前,柏岁岁看了一会儿盖茨比,虽然描写很棒,但对她而言,这样的作品还是太晦涩了,因此只看了两页便困得不行。 她关了床头的小台灯,正要睡,手机振动两下,应该是新信息进来了,她拿过手机,点开微信。 寒凛:〖月亮睡了么?〗 柏岁岁:〖还没睡,有事么哥哥?〗 寒凛:〖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猫,还没打疫苗,很多东西也要买,明天周末,你到哥哥家里来怎么样?〗 柏岁岁:〖能带铁牛一起去么?〗 寒凛:〖可以。这么不放心哥哥啊?哥哥像坏蛋?〗 柏岁岁:〖……不是。我只是一星期没见铁牛了,怕她背着我出轨。〗 寒凛:〖……〗 第六章 “坐的时候抱紧哥哥的腰不就好…… 据说晚上关灯看手机不好,柏岁岁便 又把床头的小台灯给打开了。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感觉有些焦躁,瞬间又不困了,因为寒凛的回信好久没发过来。 是睡了吧? 沉思半晌,她正准备将手机放回床头,新信息随着手机“哔”的一声音效进来了。 寒凛:〖小朋友,怎么小小年纪,还知道出轨这个词?〗 柏岁岁:〖我又不是三岁,出轨这种词什么意思怎么会不知道?〗 柏岁岁:〖怎么又叫我小朋友?〗 寒凛:〖啊,一时兴起,那么是喜欢哥哥叫你月亮?〗 柏岁岁:〖……也没有很喜欢。他们都喜欢这么叫我。〗 寒凛:〖他们是指谁?〗 柏岁岁:〖我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舅妈姑妈表姐他们。〗 寒凛:〖怎么没有提到爸爸妈妈?〗 柏岁岁:〖他们去很远的地方了。〗 寒凛很久没有回信息。后来,他发了一句“晚安”过来。 柏岁岁给手机充上店,慢慢睡着了。 ˉ 周末天气很好。 钟秀惠上楼来扣门时,柏岁岁还在睡,听见敲门声,她赶紧爬起来去开门。门外,钟秀惠穿着一身家居服,今天并不打算出门的样子,对她说:“岁岁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柏岁岁想了想,道:“惠姨,今天我和同学约好了,可能会在她家里吃饭。” “啊呀,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鸡翅,打算做可乐鸡翅和糖醋鱼的。不过你想出门也没关系,晚上做也行。” 柏岁岁道了谢,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棉布连衣裙,挎一只小包,头发随意散开,别了只发卡。 出门时,宋亦可的电话打进来。 “月亮你起床了没?” “……没起床怎么接你电话啊。” “也是哈?今天我去不了了,我爸妈临时回老家,让我带弟弟,没办法,他好吵的,吵着要我带他去游乐场……”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自己打车去帅气哥哥家不就行了?帅气哥哥又不会吃了你,别怕,大胆地正面上他啊!” “……” 柏岁岁挂了电话,到楼下吃了三明治,收拾了餐具,出门沿着小径走得很慢,走五分钟左右,可以在路口乘公交。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南城有名的别墅区,叫蓝岸公馆,寒府是西式的庭院,花草葱郁旺盛,玫瑰和月季混杂丛生,其间夹杂不知名的白色紫色小花。 一条鹅卵石小径蜿蜒伸向的却是座现代中式组合式独栋,两层的白色墙体建筑,青墨色琉璃瓦,低调沉稳的搭配。 从玄关进去,右手边是镂空雕花拱门,里边是一间古朴的会客厅。 远远看着,是座很漂亮的房子。当然里边设计得也很漂亮,是她住过的所有房子里最漂亮的了。 乘公车到了山水城,柏岁岁在楼下等电梯,可是电梯用不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给寒凛发短信。 柏岁岁:〖哥哥,电梯需要刷卡,我进不去怎么办?〗 寒凛:〖哥哥下楼接你。〗 她收好手机,靠着一面墙等他。约两分钟后,电梯门开了。 寒凛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完全扣上,袖口微微卷起,黑色休闲西裤,搭配一双白色运动鞋。 她以为他会穿得很随意的。虽然这身也没有很隆重。 “怎么见到哥哥就不说话了?”他笑着过来拉了她的手腕,一起走进电梯里。 她回过神来,却没有抽回手,低头看看地板,然后看向寒凛,问:“你在家也穿得这么正式么?” 寒凛摇头,“当然不是,因为月亮要来见哥哥,哥哥当然要穿好看点儿。” “……” 她脸一红,觉得他说话总这么轻佻。虽然她知道他应该不是那种轻浮的人,但怎么就总是这么和她说话呢?明明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寒凛这时松开她的手腕,说:“哥哥这身很正式么?” 她摇头,“也不是,只是我们班男生在家里都穿裤衩和人字拖的。” “……” 寒凛垂眸看她一眼,忽然低下脑袋看她,她一愣,向后退了两步,背靠着电梯墙,他的脸离得很近,但刻意保持了距离,鼻尖离她约五厘米左右的位置,问:“月亮平时会去男同学的家里玩儿么?哥哥都要吃醋了。” “……” 她一怔,摇头,“……不是,我就去过一回,不过是和铁牛她们一起去的,那个男同学他过生日,请了好多同学去家里开派对,好多男生都穿裤衩和拖鞋去的,所以我以为你们男生在家穿得都很随便。” 寒凛一挑眉毛,“月亮还是不够了解男生啊。” “……我干嘛要了解。”她撇撇嘴。 电梯门开了,是一户一梯的设计,所以电梯需要刷卡才能用。 出电梯后,她站在玄关看了看,左手边是户主的大门,用的密码和指纹解锁,金属质感的玄关设计,封闭式的鞋柜和杂物柜,过道很宽,放着一辆自行车,几双球鞋散落在鞋柜边上。 寒凛踢开几双占地的球鞋,用指纹开了锁。 她说:“鞋子不放好么?” 她蹲下来将几双球鞋放进鞋柜里。寒凛用指纹开了锁,回头见她在摆鞋子,他走过来,道:“这些不是哥哥的鞋子,不用放鞋柜。” “那是谁的鞋子?你不是自己住么?” “江策和凡皓他们偶尔会过来我这儿通宵打游戏,忘记穿走了。” “他们第二天都是赤着脚回家的?” 寒凛垂着眼睛笑,肩膀轻轻耸动,片刻后道:“不是,他们穿哥哥的拖鞋回去的,穿走好几双了呢。” “……” 她进屋,说:“……你们男生好邋遢。” 寒凛关上门,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哥哥也在其中么?” 她一愣,摇头,“……你就还好啦。” 寒凛走向厨房,拉开冰箱门,问她:“月亮想喝什么?” “果汁可以么?” 寒凛拿了一大瓶橙汁出来。他关冰箱门的时候,柏岁岁看见冰箱里好多矿泉水和罐装的啤酒。 “哥哥你平时喝酒么?”她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视遥控器放了电视。 寒凛端了一杯橙汁过来,“偶尔吧。月亮喝过酒么?” “……没喝过。酒好喝么?” “怎么说呢,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月亮要喝一杯看看么?” 她没说话,看着寒凛,眼睛眨两下,虽然她知道未成年不允许喝酒的,但忽然好想喝一点儿试试。就喝一口不犯规吧? 她正要说话,寒凛却说:“哥哥逗你的,小朋友还是不要喝酒了。” “……” 她的表情有点失望。寒凛问:“还真想喝啊?” 她点头。 他眼睛微眯起来,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起身去开冰箱门,拿出一罐啤酒,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语气对她说:“要喝么?可能会醉的。” 她看他真的拿出一罐啤酒来,忽然又胆怯了,感觉自己在做坏事的边缘试探…… 还是算了吧。 她摇头,“我……开玩笑的。” 寒凛一挑眉,放下那灌啤酒,笑,“哥哥也是开玩笑的。” “……” “午饭叫外卖还是哥哥随便做给你吃?”寒凛再次打开冰箱门,看看里边还有什么存货。 没什么食材了。 “嗯……我想吃外卖。”她说。 寒凛关上冰箱门,“那想吃什么?” “想吃煲仔饭或者竹筒饭。” 柏岁岁起身走到一间小房间门口,门开着,一只黑色的猫蜷缩在窝里,正玩儿一颗球。她走进去,把猫抱出来,寒凛一讶,指着她怀里的猫说:“它有点认生的,上回把江策和凡皓的脸抓破了,就连哥哥也被它挠过一回。” “啊?它很温顺啊。是吧喵喵?” 那只黑色猫咪懒散地睁开眼睛,叫唤一声。寒凛笑,说:“喵喵?那就叫它喵喵好了。” ˉ 下午,二人带着喵喵去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又打了疫苗,离开医院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天色慢慢沉下来,开始下雨。 因为没有带伞,寒凛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柏岁岁头上。 “月亮是回家吃晚餐么?” “嗯,惠姨做了可乐鸡翅和糖醋鱼。” “月亮喜欢吃可乐鸡翅和糖醋鱼,哥哥记住了。” “……” 柏岁岁抱着喵喵,脸色一红,然后问:“哥哥喜欢吃什么?” “哥哥不挑食。” “……” 说了等于没说啊。 二人过马路,因为下雨,路面湿滑,寒凛牵着柏岁岁的一只手腕,送她到了公交站。等车的空隙,寒凛抬眸看了看青灰色的天空,说:“要是不下雨,哥哥想带月亮玩儿点刺激的项目。” “什么刺激的项目?过山车么?” 寒凛挑眉,“原来在月亮眼里,过山车就是刺激的?” “那就海盗船和鬼屋密室逃脱吧。哥哥说的刺激的项目是哪种?” 寒凛一手插兜,另一手提着一袋猫粮,光是这么随意站在路边等公车,他也能吸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他说:“月亮坐过机车么?” “没坐过,不就是摩托车么?” “差不多吧,不过有点小区别。” “感觉有点危险,我不敢坐。”她皱着眉毛说。 寒凛笑,“坐的时候抱紧哥哥的腰不就好了?” “……” 完了,她居然开始怪老天爷今天下午为什么要下雨…… 公车到了,柏岁岁将猫塞回寒凛手上,说:“那我今天先回蓝岸了。” 寒凛点头,垂眸看一眼怀里安睡的猫,他将猫放进一只透气的宠物盒里。 马路对面,秦思桐和同学方璇正从一间化妆品门店出来,二人都收获颇丰,只是秦思桐原本美丽的脸此刻染上了一丝阴霾。 “思桐你怎么了?过马路了。” 秦思桐回过神来,拉住方璇,“先别过去,再等等。” “……” 方璇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马路对面,那边的公交站台处,寒凛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他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而那女生则抱着一只黑色猫咪。 “天哪,是寒凛!那个是柏岁岁吧?他们不会真的在交往?” 秦思桐咬了咬唇,不说话。 “思桐,你……别担心,可能他们就是随便遇到的,我听说她住在寒凛家……” 秦思桐冷冷看方璇一眼,“寒凛住在山水城,他是自己住。” “我知道啊,我是说,柏岁岁是住在寒凛他爸的家里,蓝岸公馆嘛。可能周末,一家人聚聚而已,一起出来买点东西很正常。寒凛肯定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秦思桐伸手捏了捏眉心,柏岁岁已经上公车。她和方璇这才过马路。 寒凛还在公交站台那儿,手里提着宠物盒 。秦思桐走向公交站台,目光和寒凛对上时,寒凛没有移开视线。 秦思桐微微一笑。很少有人知道,她和寒凛不仅仅是同班同学,她和他其实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虽然随着年龄逐渐增加,寒凛对她越来越冷淡了,但除了她,没有别的女生能真正和他站在一起。 他在山水城的公寓,也只有她去过。她最喜欢他的一点是,纵然有很多女生飞蛾扑火地靠近他,他偶尔被缠得烦了,也会和女生试着交往看看,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甩掉,但她知道,他从来没有带女生去过家里。 “阿凛?你在这儿做什么?”秦思桐笑着打招呼。 寒凛微抬眉眼,清冷的一双眼睛淡漠又疏离。 “带猫过来打疫苗。” 方璇知道秦思桐的脾气,于是直接上了公交。秦思桐和寒凛继续在站台那儿等车。 “你回蓝岸还是山水城?”秦思桐问。 “山水城。” 车子到了。寒凛上车,秦思桐跟在后边。二人走向后车门的位置抓好扶手。 车身晃动,秦思桐没站稳,朝寒凛身上靠去,寒凛蹙眉,后退两步,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秦思桐不是那种蠢笨的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主动贴近,什么时候该保持距离。 她抓好扶手,咳嗽一声,说:“刚才看见柏岁岁了,她和你出来的么?” “要和她交朋友?”寒凛一挑眉。 “还好,她挺可爱的。” “可爱?”寒凛沉吟片刻。 还行吧。就是有点迟钝。 不过,他愿意陪她玩儿一段时间,因为,她虽然不够聪明,但还算有趣。 第七章 “谁啊?帅气哥哥壁咚你么?”…… 十月下旬,南中举行校运会,项目很多,但参赛的同学却并不多,午间最后一堂课开班会,班主任组织同学踊跃报名参加,但举手参与项目的学生只有三四个。 班长祁家穆和体育委员很是头疼,因为做为班干的他们,是必须要以身作则做个表率,带头参与报名的。 祁家穆的目光从柏岁岁身上移开,对体委周杨道:“你打算报哪个项目?” 周杨睁开困倦的双眼,张了张嘴,“就铅球和跳高吧,我比较在行这两个。” “不报跑步?” “不报,老子最讨厌跑步了。你呢?” 祁家穆的视线又落在角落的柏岁岁身上,她似乎没睡好,从上节课开始就一直在打盹,课间也不起来活动,直接睡到这节班会课。祁家穆随口说了一句:“随便报吧,什么项目缺人就填我的名字。” “真的假的?那你把项目全报一遍吧,我们所有项目都缺人。” “……” 祁家穆扶额,径直走下讲台,朝柏岁岁的位置走去。 班级每星期随机调一回座位,这回柏岁岁被调去最后一排的角落了。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她抬头,睁开眼睛,双眼朦胧,道:“有事么班长?” “看你睡了快两节课了,是不是不舒服?” “……” 柏岁岁这才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以为自己是没睡好的缘故,补一下眠就好了,可是现在她的脑袋越来越疼,还觉得身上有点冷,赶紧拢了拢外套,打了一个喷嚏。 祁家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惊讶道:“好烫啊!” 祁家穆走向讲台,对班主任说:“老师,柏岁岁好像感冒了,现在发着烧,我带她去一下医务室。” 班主任点头。祁家穆带柏岁岁出了教室。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回头看一眼班级,好多同学看着她和班长…… 就挺迷的。 到了医务室,没看见校医,祁家穆让柏岁岁躺到一张空着的病床上,他则出去找校医。柏岁岁脑子很昏沉,躺下后很快又睡着了。 ˉ 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柏岁岁以为自己只睡了五分钟,谁知道一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居然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觉得脑子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坐起来正要下床,女校医一掀帘子走进来,对她说:“醒了?” “嗯。医生,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女校医笑笑,递给她一杯热水和一粒药丸,她接到手心里,和水吞服了。女校医拉了张板凳到床前,用听诊器听了听柏岁岁的胸前,之后放下听诊器,道:“还好,只是普通的感冒,回去好好休息就行。”又笑笑,“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之前送你来的那男生,和刚刚替你擦酒精的男生是两个人啊?” “……啊?” 柏岁岁的记忆渐渐恢复了,记起来是祁家穆送她过来的,又想起来迷迷糊糊间,有个人用湿毛巾替她擦拭额头,听校医的意思,不是祁家穆擦的? 她正纳闷寻思着是谁,帘子又被人掀起,寒凛手里拎着一袋药走进来,看见她已经醒了,眉目间的阴冷顷刻消散,笑,“月亮还难受么?” 柏岁岁摇头,“烧已经退了。哥哥……怎么知道我病了?” “啊,江策打球不小心磕破了脑袋,我带他过来洗伤口,就看见小月亮躺在病床上,哥哥很担心。” “……” 她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她怎么回事啊? 寒凛走到病床前,对校医说:“她怎么样了?” 校医起身,道:“没什么大碍了,回家多休息,按时吃药,过几天就好了。” “啊,谢谢医生。” 校医掀开帘子走出去。寒凛坐在一张椅子上,伸手探向柏岁岁的额头,用手背贴着她额头测了测温度,确实已经不烫了,他收回手,发现柏岁岁的脸红得像番茄。 “怎么了?脸这么红。”他笑着问,同时起身调试了一下已经打完了的点滴瓶的位置,似乎没挂好,他担心会砸下来。 柏岁岁垂眸支吾半天,才说:“没……什么,我只是……热的。” “热?又烧了?”寒凛说着,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以及布满红晕的脸颊。 她呆呆地看他半天,最后缩了缩脖子,驱起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眨几下,像一只懵懂的小鹿。 寒凛静静观察小姑娘的神态,知道她是害羞了,现在这副样子,应该是在犹豫。 他起身坐在床边。床的一侧塌陷,柏岁岁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寒凛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忽然加速,手指捏着被角。 “月亮在想什么?” “……在想……哥哥为什么这么重。床都塌了一角。” “啊,哥哥还以为月亮会说……”他逼近她的脸,“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好看呢。” “……” 又来了。 柏岁岁垂眸不语,因为刚退烧,头虽然已经不晕了,但也还没有完全变得利索。两个人就这么待着,谁也不说话,空气里静谧得能听见树叶坠落的声音。 过了会儿,她抬头,“哥哥,是不是快放学了?” “嗯。月亮想回家了?” “我是英文课代表,忘记收习题册去办公室了,怎么办?”她眉毛蹙起来,剪水的眸子又亮又润。 寒凛一怔,瞳孔微微放大,抬眼时,睫毛微微颤动,心念一动,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心,道:“和老师说一下就行,老师不会怪月亮的。” “……” 柏岁岁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弯腰系鞋带的时候,寒凛蹲下来,替她把鞋带系成了和上次一样的蝴蝶结,只是这一次更精致一些。她呆呆地说一句:“……谢谢哥哥。” “那你要怎么谢哥哥?”他挑眉,好整以暇地手撑了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她想了想,“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我怎么样啊?”她鼓了鼓腮帮子,因为她的零花钱并不多,只够请他吃一下小零食。 寒凛拉她站起来,弯腰凑近她的脑袋,说:“哥哥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月亮再替哥哥实现好不好?” 他个子很高,柏岁岁刚过他肩膀一点儿,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用这种姿势。她点头,“那就……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二人出了医务室,走向教学楼。柏岁岁指着A栋教学楼,说:“哥哥不回自己班级么?” 寒凛道:“哥哥先送你回教室。” 她没说话,继续走。走到六楼时,祁家穆和周杨从教室出来,见她和寒凛走在一起,略微诧异,之后蹙起眉毛。 祁家穆走上前,忽略掉寒凛,直接对柏岁岁道:“你的烧退了么?因为班里有事情,所以我把你送去医务室之后就走了,但我拜托校医好好照顾你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谢班长,我已经不烧了。” 祁家穆看一眼寒凛,又对她说:“英语习题册我替你收上去了。” 柏岁岁恍然大悟,双手合十,“再次谢谢班长!” “……” 祁家穆脸色忽然缓和了一些,周杨这时擦一嘴,说:“行了你俩,谢来谢去的多烦啊,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有什么好谢的,是吧班长?” 周杨故意拖长尾音,不怀好意地看一眼祁家穆。祁家穆脸色不太自然,咳嗽一声,下楼了。周杨跟上。 柏岁岁又打一个喷嚏,吸吸鼻子,说:“那我回教室了,哥哥你回去吧。” 寒凛却没走,拉着柏岁岁的手走到走廊的僻静处,这里是个阳台,相对封闭的空间,只有阳台一面是通风的,此刻,柏岁岁被寒凛逼在角落里,她背贴着墙,被迫和他对视。 这双眼睛真好看啊,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呢?他经常对她笑,她其实一直很想对他说——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只是忽然间说不出口。她心跳到嗓子眼了,不明白寒凛到底想干什么。 她其实不是什么事情也不懂,懵懂的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她是知道那些少女心思的,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名为“喜欢”的情绪,所以还有些迟钝,而在潜意识里,她把寒凛当做是被长辈拜托照顾她的大哥哥,因此她并没有意识到,寒凛接近她的目的性并不单纯。 怎么办,她要推开他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寒凛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直到小姑娘的脸色渐渐布满红云,双眼漫上水雾,踌躇不安时,他才直起身,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声音沉沉的,说:“月亮和那个人很熟么?哥哥吃醋了。” “……” 她犹豫良久,才对上他清冷的视线,道:“其实……我和他关系一般般啦。” “真的?”他不信。语气里带着探究的意味,尾音拉得很长。 “真的。” “那月亮证明给哥哥看。” 她讶异片刻,睁大眼睛,“这个要怎么证明啊?” “很简单,你过来。”寒凛伸手。 她看见他递过来的一只手,莫名的,想也没想就握住了他的手掌,他一笑,继而与她十指交扣。 掌心的温热触感绵密,她心跳加速,感觉渐渐变得有些奇怪,抬头看向他,他松了松手,用指尖摸索着她的掌心纹路,在她耳边道:“月亮的心脏……跳得好快。” “……” 他说对了。她的心跳从来也没有这么快过,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边跳出来。 手心全是汗,她试着抽回手,他忽然收紧了掌心的力度,喟叹一声,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哑,说:“哥哥知道月亮的心思了。” “……” 说完,他松开手,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柏岁岁手心全是汗,她紧张地在裙摆上擦干手汗,踌躇两下,说:“我……我要回教室了。” “去吧。”他说。 柏岁岁向长廊走去,走到尽头时,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对上她的目光,蛊惑一般的笑意渐渐浓烈,之后用口型说了一句“月亮”。 她没听见声音,因为忽然一阵耳鸣。但她知道他说的是“月亮”。他在喊她的名字。 她脸色一红,小跑回了教室。 ˉ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柏岁岁并不喜欢,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听课,只是她一节课里满脑子全是寒凛…… 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笑,他喊她月亮的时候……全都是他。 “柏岁岁,你上来做这道题。” “……”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她一惊,只得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拿了粉笔,看黑板上的题。别说做了,她连题目都没看懂…… 气馁地垂头叹口气,她对老师说:“老师,我不会解这道题。” 老师推推眼镜框,蹙眉,道:“下去吧,以后别在课堂上开小差了。” “……知道了。” 柏岁岁走下去,老师叫了祁家穆上来。与她擦肩而过时,祁家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和没看见她似的。 因为他刚才看见了,她被寒凛堵在长廊的角落里,寒凛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插兜里,那个角度,看起来,他们像是在接吻。 祁家穆心情烦躁,写题的时候速度很快,写完之后,他直接将粉笔狠狠扔到地板上,同学和老师都惊讶,因为班长祁家穆,平时最提倡的就是爱护公物以及节俭了,那截粉笔头还剩很多,他却直接扔掉了。 ˉ 放学后,柏岁岁在南门口一间小卖部前等宋亦可。因为明天恰好是周六,宋亦可刚好过生日,二人商量着去订蛋糕和购买派对上要用到的一些小道具。 宋亦可骑着一辆自行车来的,她穿的运动校服和南中的制服形成鲜明对比。到了之后,她按了一下铃,因为柏岁岁蹲在路边发呆。 铃声很响亮,柏岁岁一惊,抬头看见宋亦可。宋亦可说:“快起来吧美女,你小内内都露出来了。” “……啊?!” 她赶紧站起来,慌张地问宋亦可:“露了多少?” “小内内能有多少面积啊?走光相当于全露啊。” “啊啊啊啊啊!!!”柏岁岁惊得捂脸。 宋亦可坐在自行车上笑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骗你的,没露,就算露了,你那么惊讶干嘛?就当穿比基尼喽。” “……” 柏岁岁整理了一下裙摆,坐到宋亦可自行车的后座,宋亦可艰难地起步踩了两下,车子七扭八歪地乱窜,差点翻车,她停下来,望天道:“很抱歉,我不会载人。” “……” 于是二人只好换了位置,宋亦可坐后边,柏岁岁载人。 宋亦可指着校门口的寒凛,说:“帅气哥哥真的好帅啊我去,本来我还挺困的,他一出现简直帅得我睡意全无。” “……” 柏岁岁没回头,她莫名其妙脸红了,想起来下午他和她十指紧扣时,她心跳得如同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她慢悠悠说一句:“我被他壁咚了。” 宋亦可:“谁啊?帅气哥哥壁咚你么?” “……嗯。”她迟疑一下,“壁咚我是什么意思啊?” 宋亦可舔着甜筒,吊儿郎当地说:“当然是想上你啊。” 柏岁岁一个急停刹车,宋亦可差点被抛出去。 宋亦可:“……?” 柏岁岁脸色红红的,眼睛里闪着光,宋亦可继续舔着甜筒,笑,“当然是因为……帅气哥哥他喜欢你呀。” “……” 柏岁岁当场炸了,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第八章 “因为帅气哥哥他喜欢你啊。”…… 校运会开幕式上,柏岁岁混在人堆里,手忙脚乱地匝头发,因为本来负责举牌的副班长宋思思肚子痛,所以老师临时委派她负责举牌,并要求她把头发给绑起来。 过道上,隔壁二班的班主任刘琳和一班的班主任宋晴在一块儿闲聊,刘琳忽然指着柏岁岁,说:“这女孩儿叫柏岁岁吧?” 宋晴点头,道:“很乖的学生,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上课坐得端正,课间休息还会看书,眼保健操做得最认真了,连课间操的动作也最标准,关键是,这孩子学习成绩也特别好,我原本担心像她这么漂亮的女生,会花更多时间在打扮上呢。” 刘琳抿嘴笑,“看着是很乖啊?皮肤怎么这么白?用的什么美白产品?” “人家是天生的呀。” “……” 柏岁岁在人堆里,瞪着两只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因为班主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直在尬吹她…… 其实她也没有老师说得那么好,偶尔上课感觉困了,她会打盹儿,课间操如果不想做,她会躲厕所里,至于眼保健操,她就是随便瞎做的,课间看的书其实是包了封皮伪装成严肃读物的言情小说,并且周末有空,她也会花时间在购物app上找好看的衣服好看的发卡好看的各种小东西一键加入收藏夹…… 只有皮肤白这一点,确实是天生的。 祁家穆轻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李意婷没到,问了几个同学,都说没看见,他经过柏岁岁时略微停顿,问她:“看见李意婷了没有?” 柏岁岁茫然地摇摇脑袋。 祁家穆蹙起眉毛,他现在很烦,不是因为看到柏岁岁烦,而是他是个嫌麻烦的人,开幕式马上要开始了,李意婷没到的话虽然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少了一个人,他做为班干总归是要去找找。 但他又觉得这太浪费时间。他正思考着要去哪里找,柏岁岁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晃,道:“我去找找李意婷吧,牌子你帮我拿着,如果开幕式我来不及回来,你来举牌吧。” 祁穆接过牌子,“你尽量快点回来,牌子还是由你来举,都定好了的。” “……我尽快回来。” 柏岁岁小跑着离开操场,往教学楼走去。如果不出意外,李意婷大概在教室的杂物间里,因为郑贝经常把李意婷锁在里边不许出来,很多同学碍于郑贝的势力,也不敢和老师说。 她进了教室,径直朝杂物间走起去,站在门边微喘着气息问:“李意婷?你在里边吗?” 里边有动静,片刻后,门板被人在里边敲了几下。 “我在,是柏岁岁么?” “我是。你什么时候被锁在里边的?开幕式要开始了,我放你出来吧。” “你有钥匙么?”李意婷问。 柏岁岁的手一顿,她没有钥匙。 “钥匙谁有呢?”她问道。 李意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只有郑贝和王惠美有。干脆开幕式我不去了吧,少一个人别人看不出来的。” “可你等下有比赛啊。而且把你关在里边太过分了,我去找钥匙。” 柏岁岁出了教室,回到操场找郑贝拿钥匙,郑贝只是笑笑,说:“钥匙不在我手里,我又不是管理员。” 她蹙眉,又问王惠美要。王惠美是郑贝的小跟班儿,拧着眉毛说:“神经病啊你,谁说钥匙在我这儿的?你去找班长要呗。” 祁家穆刚好听见了,拿着牌子走过来,蹙眉道:“你们能不能别闹了?开幕式就要开始了,还在这儿玩儿过家家?”他看向郑贝,“郑贝,把钥匙给我。” 郑贝瞪他一眼,咬唇道:“滚。我没钥匙。” 祁家穆的脸色变了,态度强硬起来,问王惠美要,王惠美支吾道:“钥匙我真没有,好像是早上不小心掉了……” 祁家穆:“所以你们把李意婷关了几小时?” 郑贝不说话,王惠美也撇撇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时周杨过来插一嘴,道:“不会你们把李意婷从昨天放学关到现在吧?我去,玩儿这么大?有点过分了啊。” 祁家穆和柏岁岁都一惊,他们没想过郑贝她们这么过分。 柏岁岁对祁家穆说:“能不能用锤子砸开锁?” “应该可以,你回教室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工具,我去借把锤子。” ˉ 柏岁岁跑回教室,经过A栋教学楼时,楼道里,有人在说话,她好奇,多看了一眼,看见一个女生在哭,而她面前,是寒凛。 寒凛目光和柏岁岁对上,微微诧异,解释说:“我只是在拒绝她。女孩子这么一点小事情就会哭的啊?” “……” 那女生听见他这么说,又有别人在,立马哭得更凶了,号啕大哭起来…… 柏岁岁忽然想起来宋亦可那天说:“因为帅气哥哥他喜欢你啊。” “……” 她一时间脑子里很乱,脸也烧起来,不敢和寒凛的目光对上,只左瞟右瞟地乱看,然后对女生说:“别哭了同学,再接再厉……嘛。” 女生瞪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不会劝人,只好闭嘴。 女生一抹眼泪,瞪着寒凛,说:“你记住,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寒凛:“……” 第一回 有人被他拒绝后这么大放豪言。他低头笑,肩膀轻微耸动,女生咬牙,转身跑开了。 柏岁岁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办,她忽然有点嫉妒那个女生了,因为至少,她把寒凛逗笑了,虽然不知道他奇怪的笑点到底是哪儿,但怎么说女生也做到了,而且,女追男的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么?被拒绝后的女生因为不同寻常的行为举止成功引起了男生的注意,最后两个人因为各种狗血桥段顺利走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啊光是想想她就要疯了!关键是女生长得还挺好看的……这绝对不可以! 转念又一想,为什么绝对不可以?因为她喜欢他么? “……” 好像……是的啊。 终于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柏岁岁忽然间脑子充血,当场死机了,半天没有说话,呆愣愣地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寒凛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她回神,一手捉住他的手掌,他一怔,随即挑眉,问:“月亮不会是吃醋了?” “……啊?我没有……” 她底气不足道。垂下脑袋,把李意婷给忘在九霄云外了。 她还抓着他的手,他顺势扣了她掌心,和上次一样,十指交扣,她回神,脑子更加不好使了,盯着他的手直看。 怎么办,她居然连他的手都觉得好看得不行…… 她大概是疯了吧。 寒凛笑,“月亮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呢。怎么回事啊?” “我……我刚才从操场跑过来的,所以心跳才这么快。” 暂时搪塞过去了吧? 寒凛“哦”一声,松开她的手,退后两步,观察她今天的打扮,目光微微一颤。 他知道高一一班今天入场的穿搭是统一的民国学生打扮,男生穿中山服,女生则是统一的蓝色上衣加黑色过膝裙,但她没穿统一的班服,身上一件白洋纱改良旗袍,滚一道蓝边,深蓝与纯白交织,静雅如秋叶,下摆则是百褶裙的样式,过膝,搭黑色的小皮鞋,头发用蓝丝带绑成马尾,可爱又婉约。 他眯了眯眼睛,因为今天没戴隐形眼镜。 “月亮的衣服怎么和同学的不太一样啊?” 柏岁岁看看自己的衣服,脸一红,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穿到底好不好看,因为她觉得这身衣服有点太成熟了,不适合她穿,而且原本,这是给宋思思穿的。 “因为……今天我举牌子入场,”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其实本来不是我举牌的,那位同学她忽然不舒服,所以临时让我来举。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合身?” 寒凛摇头,“衣服很适合月亮,哥哥刚才……都看呆了。” 他没撒谎。她像蝴蝶,一碰就碎。所以,他现在得小心翼翼。 柏岁岁心下微动,蓦然想起来李意婷的事情,一拍自己脑袋,急匆匆朝C栋教学楼跑去,寒凛一手拉住她,“去哪儿?” “我回教室有点事情。” 她思考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不告诉寒凛,而且或许他有办法呢? 她干脆说:“我有个同学被人关在杂物间里了,钥匙也没有,哥哥有办法开锁么?” “哦?月亮在请哥哥帮忙?” “……算是吧。” 寒凛先走了几步,回头,笑,“哥哥当然有办法了。” 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跟上去,说:“哥哥先去我的班级,我去找班长,他去借锤子了。” 寒凛蹙了一下眉毛,拉住她,脸上浮现蛊惑的笑意,道:“先找班长帮的忙,然后才来找哥哥?” “也不是,我其实没打算找你……” 话刚说完,寒凛唇紧抿着,低头盯着她眼睛,她有点慌,说:“是真的,我怎么知道有人在这种地方和你告白啊……” “哦。所以月亮真的没想过找哥哥帮忙?哥哥有点伤心。” “……”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眉毛一蹙,脸上是焦虑的神色,道:“我同学被关一晚上了,哥哥,我不和你聊了,我先去教室,你回去操场排队好了。” “不行,哥哥说过有办法。” “我觉得锤子确实能开锁……”她纠结地说。 寒凛敛着神色,有点冷冰冰的,一手捉了她手腕往前走去,她只好跟着他走。 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柏岁岁发现祁家穆还没到,忙扣了扣杂物间的门板,问:“李意婷你还好么?” “我还好,你找到钥匙了么?” “没有找到钥匙,班长去借锤子了,还没到,你别担心,我多带了一个人,他说有办法开锁。”她扭头看寒凛,“哥哥开始吧。” “……” 寒凛看着那把生锈的挂锁略微思索,这里应该没有铁线或者针之类的东西,有点不好开,而且生锈了,锁芯应该已经钝化了。 他半天没动静,柏岁岁迟疑了一下,以为他是不会开,不想打击他,措辞婉转道:“哥哥,还有班长的锤子,你不会开就算了。” “……” 她一提到班长,寒凛就心头烦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器了。可能就像江策他们说的那样,人都是有好胜心和独占欲的,即便只是一场实验,但她不可以,也不能被别的任何人染指。 寒凛稍稍退后,测了测距离,随即对她说:“月亮,来哥哥身后,哥哥要用暴力点儿的解决方式。” “……” 柏岁岁赶忙站到寒凛的后方,寒凛微一蹙眉,对里边的李意婷说:“同学,你不要站在门后,我要踹门了。” 他说完,侧身,屈抬腿,估量了一会儿该用的力度和抬腿的高度,电光火石间,柏岁岁还没反应过来,“砰”一声,那扇门板咯吱响着来回晃动…… 李意婷长着嘴巴慢吞吞从里边走出来,见是寒凛,她吃了一惊,却不敢和他搭话,只是走向柏岁岁,道:“谢谢。你是……怎么请到他的啊?” “只是路上遇见的。”她如实说道。 “……” 李意婷微微诧异,看了眼寒凛,寒凛正蹲着系鞋带。刚才用力过猛,不仅鞋带散了,连门板都裂开了…… 柏岁岁看了眼裂了缝的门板,说:“这个要怎么办?” “换一扇就行。”他笑。 “……” 李意婷用梳子梳了一下头发,不想打扰他们,便走出教室,却在门口愣住,因为祁家穆手里拿着把大铁锤子,站在门外冷着脸色不发一言。 她不傻,早看出来祁家穆喜欢柏岁岁了,现在这种情势,确实有点尴尬。但她没有立场过问,因为她在班上没什么话语权。她咳嗽一声,然后绕过祁家穆离开。 教室里,柏岁岁看向门外的祁家穆,走过去对他说:“那个……门已经开了,锤子你在哪里借到的?” 祁家穆抿了抿唇,道:“问木工房的师傅借的。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很好,归队吧柏岁岁。” 她点头。 祁家穆又说:“你跟我去还锤子。” “……好吧。” 她回头对寒凛说:“我和班长去还锤子,哥哥你回去吧。” 寒凛笑意浅浅的,点头,看一眼祁家穆。祁家穆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直接当着寒凛的面,捉起柏岁岁的手腕转身下楼。 柏岁岁一惊,脸连忙抽回手,喘着气道:“祁家穆同学,你怎么了?” “你让我帮忙,之后又去找他过来帮忙,是不是耍我?”他冷着脸问。 “……” 柏岁岁根本没往这种事情上想过,她摇头,道:“对不起班长,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让你白跑一趟,以后不会了。锤子我替你还,你归队吧。” “……” 她从他手里拿过锤子,转身就走。祁家穆追上去,扯住她手腕,她吃惊,不喜欢被男生这么拉扯,抽回手,蹙眉道:“祁家穆,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生气?寒凛牵你的手就行了?你喜欢他啊?” “……” 她一时语塞,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支吾道:“这和你……又没关系,你干嘛说这种话。” “看来是真喜欢他啊?也对,喜欢他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但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祁家穆嘲讽一笑。 柏岁岁先是吃惊,随即摇头,“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 第九章 “哥哥,你找夏薇学姐做什么?…… 开幕式结束后,天色忽然暗沉,大片的乌云聚集在操场上空,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青黄的草地上,部分比赛被迫暂停。 柏岁岁和赵长江报了四百米接力赛,预赛本来是在上午十点举行,但因为下雨,比赛被挪到了下午。 “接下来干什么?”赵长江咬着吸管问。 柏岁岁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还没开封。 “我想回教室看会儿书。” “广播这么吵,你怎么看得进书啊?别看书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赵长江没说话,贼嘻嘻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朝雨里奔去。 “这样会感冒的啊,我的病前几天才好。”柏岁岁用手遮住前额,脸上已经挂了水珠子,发稍已经被雨水打湿,雾蒙蒙的眼睛显得有些茫然。 赵长江却不以为意,她底子好,一年到头都不会感冒一次,所以并没有停下,拉着柏岁岁一路小跑,往A栋教学楼去。 A栋教学楼是高三年级用的,因为班级不多,剩了很多空教室,学校用来放杂物以及用做社团的活动室。 “带我来这儿干嘛?”柏岁岁微喘着气息,左顾右盼。 赵长江拉着她的手走到一间教室前,前后门都关着,就连窗户也没开一扇。 柏岁岁看了看教室前门贴着的门牌,上边写着“塔罗占卜社”。 南中还有这种社团? 柏岁岁吃一惊,问赵长江:“这个社团平时干什么的?占卜么?” “那不然还能干嘛?” 赵长江敲了敲门扉。片刻,门从里边打开,站在门边的是个女生,柏岁岁又诧异,这女生分明就是之前和寒凛告白的那一位! 她暗暗打量女生,女生的头发很长,标准的黑长直,制服裙裁剪得很短,就连上衣也改过,针线缝合的痕迹很明显。 她似乎刚睡醒,眼睛半睁开,神色透露着些许不耐烦,稍抬起下巴,看着柏岁岁,嘴巴微涨,问:“又是你?来我这儿干嘛?” 赵长江却钻过来,道:“夏薇学姐你好,我是高一一班的赵长江,之前提交过入社申请,不知道我符合入社条件么?” 说完双手合十,态度很是诚恳。 她叫夏薇么?柏岁岁默不作声。 夏薇视线才落到赵长江身上,不耐烦地神色更重了,道:“每天递申请的人太多,我们看不过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交的申请,假如三天没收到短信回复,那就是被过滤掉了,请回吧。” “……” 赵长江撇撇嘴,小声对柏岁岁说:“我已经四天了……真的被pass掉了?” 柏岁岁拍拍她的肩膀,看向夏薇,问:“学姐你好,你们社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真的有那么多人递申请书么?” “啊?”夏薇睡醒了,睁大眼睛瞪着柏岁岁,“你看不起我们社团?笑死,我这社团独此一份,别的学校可没有,而且,我算塔罗牌很灵验的,你要不要进来试试?” “……” 她居然心动了。 ˉ 十点半,骤雨停歇。 高三一班的大本营只有两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看营的学生只有三个,因为大部分人都去看寒凛跳高去了。 江策准备投铅球,远远的,望见不远处的跳高场地围满了人,他扶额,奋力砸了手中铅球出去,老师量了距离,他甩甩手,朝跳高场地那边去。 他挤开人群,发现寒凛坐躺在草地上,手枕着后脑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问正准备跳高的凡皓,“凛哥这是怎么回事?” “哦,他跳完了,万念俱灰,打算休息休息。” “没过?这么菜看不出来啊!” 凡皓扭扭脖子,“不是,他觉得没意思,所以万念俱灰。” “怎么就万念俱灰了?” “小仙女不在啊。” “……” 江策思索片刻,双眼露着精光,道:“之前不是做实验么?那么实验进度?” 凡皓:“我哪知道啊?估计小仙女是前所未有的类型,凛哥觉得越来越有趣了,没见他心情不错啊?烟最近都不抽了。” “……牛逼。”江策摸摸口袋,“我不行,现在就想去厕所抽一根。” “……” ˉ 占卜社的活动室内,柏岁岁坐在一张圆木椅子上,夏薇用一条黑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问:“能看见么?” 她摇头,“看不见了。然后呢?” 夏薇没答话,进了杂物间。杂物间被改成了更衣室,她换了一身巫女服出来,头上戴着帽子,露出小脸蛋儿,额前碎发快遮住眼睛,特地把灯关了,只留一盏小桔灯,因为下雨的缘故,教室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赵长江被勒令闭嘴,她只好坐在角落静观其变。 夏薇坐在柏岁岁的对面,两手交叉而握撑着下巴,笑一笑,对她说:“好了,那你想测哪方面的?爱情?学业?财运?健康?前途?只要你想测,没有我测不出来的。” 柏岁岁屏息片刻,脑子里划过好几个念头,最后吞吐道:“就……爱……” “好的,爱情,我懂了。” “……” 夏薇搓了搓双手,“但是爱情这个主题还是有点宽泛了,我们就测具体一点儿吧?比如测……你以后会嫁给哪一类男人。” “……” 柏岁岁脸色一红。她在想,万一测出来的人不是……寒凛,怎么办? 她听到一阵稀疏动静,之后是夏薇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点沙哑。 “首先,请深呼吸,然后放空自己,什么也别想。” 她照做了,问:“然后呢?” 夏薇扶额,“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问多余的问题ok?” “……哦。” 过了会儿。夏薇道:“请你现在认真地想一想你想要问的问题。” 柏岁岁思考了五秒。夏薇伸手揭开她眼睛上的布条,她揉揉眼睛,垂眸,看见桌上摆着四张一模一样的牌。 夏薇说:“现在选一张牌吧,什么也不要想,直接选,选你最想选的那一张。” “……” 因为牌长得都一样,她半天不知道该挑哪一张,最后夏薇不耐烦地蹙了眉毛,她才选了第一张。 夏薇拿起牌,看了看,睁大眼睛,道:“哇塞!你未来的男人很不错嘛!” 柏岁岁也睁大眼睛,“怎么不错?” 夏薇掷下牌,滔滔不绝起来,“这是一张富有创造性的牌,代表你的他会是一个拥有无限能力的人,你喜欢在爱情里自由地呼吸,而他是能够给你足够自由和足够包容的人!并且在你的灵魂深处,真正能吸引你的人一定是成熟稳重有野心有能力灵魂又有趣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 说了等于没说啊。 她垂下眼睑,盯着那几张牌叹口气,起身道:“……谢谢学姐,我很满意。” 夏薇:“什么鬼,看起来你根本就没有很满意。” “……” 柏岁岁拉了赵长江走出教室。赵长江回头频频张望,道:“我还没有测呢……” “别测了,感觉是骗人的,不如去网上算命呢。” “……” 背后传来夏薇气急败坏地叫嚣声。 “喂!你别太过分了!砸场子也没有你这么砸的!从现在开始我诅咒你!” “……” “……” 赵长江:“学姐她说要诅咒你唉。” 柏岁岁:“学姐好幼稚啊。” 夏薇:“……” 二人走到拐角,正要下楼,角落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柏岁岁的手腕,因为这里很黑,她尖叫一声。 赵长江回头看,安慰她,道:“没事,不是鬼。” “……” 柏岁岁回头,看见是寒凛,怔了一怔。寒凛从阴影里走出来,看一眼赵长江,“同学,我找她说说话,麻烦你先走,很快就还给你。” 赵长江忙点头,飞也似的跑下楼去。 柏岁岁看赵长江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光影暗淡间,阳光冲破云层落下来,几束光晕打在昏暗的楼梯间,忽明忽暗光影错落的铺陈,让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在这儿等很久了。 不过应该不是特地在等她吧?而且,他也不知道她来这儿了。 心虚飘飞不定起来,她想了想,问:“哥哥你在这儿做什么?” “到处找你找不到,来这里碰碰运气。” “……我的教室在C栋,你不是应该去那里碰运气么?” “哥哥说谎了。其实,”他顿了顿,“我是来找夏薇的。” “……” 她一怔,心里边有点不舒服。因为,他居然连学姐的名字都知道了。这是因为开始在意了么? 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垂下眼睑,半天也没有说话。 寒凛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她抬头,问:“哥哥,你找夏薇学姐做什么?” “啊,没什么,她给我发微信,让我来一趟。” “……” 他们还加过微信么?而且重点是,学姐让他来,他居然就来了。 想到这儿,她更不开心了,低着脑袋又不说话了,耳朵还开始一阵耳鸣,直到夏薇出现在楼梯口,她才能听见声音。 夏薇的神色有些复杂,片刻后咳嗽一声,说:“喂,不许在学校牵手,快点松开,不然去举报你们。” “……” “……” 寒凛会意,松开手,背靠墙面站着,好整以暇地看一眼夏薇。 夏薇瞪他一眼,脸色一红,走过来对柏岁岁道:“喂,你走吧,我约他过来的,现在他的时间是属于我的,你不要偷听我们俩说话。” “……” 柏岁岁心头一阵酸涩,她看看寒凛,寒凛稍微低下脑袋,对她说:“哥哥是和她约好了,月亮先走,之后哥哥去找你。” 柏岁岁点头,虽然她不开心,但没办法,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她转身,踩着碎步急急下楼。 到一楼时,她仰头看楼上,但其实这个角度是看不见他们的。她死心了,转身朝操场走去,一直闷闷不乐。 ˉ 塔罗社活动室内,光线昏暗,夏薇拉开窗帘,阳光泄进来,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对站在窗口的寒凛扬扬下巴,道:“坐吧。” 寒凛一手拉开椅子,坐下,分腿坐着,一手拿了手机,片刻后问她:“找我什么事?” “刚才我给那个女孩儿算了命盘。”她说完停顿,扫他一眼。 这个人还真是好看啊,难怪那么多的女生对他趋之若鹜的,不计回报地往他怀里扑,虽然至今没人真正拥有过他的真心,因为这是个十分冷漠的人,又特别善于伪装。他这辈子也不会真的喜欢上谁吧? 她撇撇嘴,等待他主动询问。 他稍抬眉眼,睫毛轻颤,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像把寒刀,轻易穿透对方的心脏。 夏薇咳嗽一声,继续道:“和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命定的恋人。” “……” 她说完,明显看见寒凛一怔。 他很少会有这种微表情,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人,不轻易表露喜好,所以没人知道他真正在意喜欢的是什么,也不轻易表达情绪,所以没人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模样,更别说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了。 他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但上天似乎特别偏爱他,给了他良好的出身,优秀的智商和脸蛋,身体条件也很棒,一八五的个子,体型瘦而不柴,怎么说呢,他连靠着栏杆抽根烟的姿势都比别人帅。 夏薇见他又恢复了原本的那种神色,介于清冷和温和之间,带着点疏离。 她掰着手指头,说:“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算错了。因为你会喜欢一个人么?肯定不可能。你不喜欢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 寒凛不置可否,垂眸看手机信息。柏岁岁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过去,因为篮球赛要开始了,他必须过去。 他随意回了一句“很快”,将手机收进兜里。 夏薇继续掰着手指,道:“我找你来不是想告诉你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就是想和你说明一下,刚才和你告白那件事,请你忘了吧。” 寒凛一挑眉,起身道:“我没放心上。再说了,你的目标又不是我。” “……” 夏薇一怔,他居然轻易就猜到了。好可恶的一个人。 她目光飘忽,道:“给你造成了困扰,真抱歉,但你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我可不想让那个混球知道我……” 寒凛侧目,“不想让江策知道你喜欢他?好啊,我不说。” 他笑笑。 夏薇又一愣,尼玛,他居然还能精准地猜到她喜欢的是谁…… 她准备告白之前,做了很多踩点工作,早就预料到寒凛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只是有一件没算到,江策并没有在那个时间段出现,来的却是柏岁岁。 她本来,是想让江策看见了吃醋的。 越想越生气。她一拍桌子,指着门口方向,道:“请你出去。” 寒凛走出教室。 走到楼梯口位置,他一怔。 柏岁岁蹲在角落,听到动静才抬眼,看见他,她立马起身,却因为腿麻没站稳,朝一旁跌去,他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 “怎么在这儿等哥哥?” 她支吾半天,才说:“……刚到的。” 她来半小时了。但又觉得偷听别人说话不好,所以只好在这里等。 夏薇神出鬼没,站在楼梯口,叉腰蹙眉道:“又是你们!牵手就算了这下还抱上了!绝对去举报你们!” “……” “……” 第十章 “怎么离哥哥这么远啊?”…… 快中午十二点了,天色慢慢变得晴朗,厚厚的云层像棉花糖。 “月亮是不是饿了?” “……” 柏岁岁点头。她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但还是破了防。 寒凛指指食堂的方向,说:“今天别去食堂吃了?” “可是我没带盒饭。”她说。 寒凛笑,“哥哥带了盒饭,自己吃不完,月亮和哥哥分着吃怎么样?” 她点头,跟在寒凛后边走了一段路,他停下步子,回头,“怎么离哥哥这么远啊?” 她慌忙摇头,因为……她好像忽然生理期到了,而且好像已经把底裤给弄湿了。犹豫良久,她靠着一面墙,说:“哥哥,我想回教室一下,换件运动服,等下我有比赛。” 寒凛微愣,他上前,“月亮还报名参加了比赛?能告诉哥哥是什么项目么?” “……就只是四百米接力赛而已。” “那月亮跑第几棒?” “我跑最后一棒,因为我冲刺比较厉害。”她说完,看看自己的腿,道,“这双腿虽然不是什么大长腿,但速度好像还是蛮快的。” “……” 寒凛闻言,若有所思地垂眸,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腿上,渐渐往上移,一阵风吹过,她的裙边摇曳。 他有一瞬间的神思恍惚,就像被电流击中,神经有短暂性的麻痹。 他抬眼,薄薄的眼皮,睫毛刷刷而动,有些烦躁地转过身,道:“那去吧,换好衣服就去小树林那边的凉亭等哥哥。” “……嗯。” ˉ 柏岁岁小跑回了教室。教室里边只有三个人,李意婷在吃自己带来的盒饭,祁家穆穿着运动衫和短裤,站在吊扇底下吹凉,还有一个是周杨,正趴在桌上打盹儿。 祁家穆的视线和柏岁岁对上,他慌忙移开目光,因为上午的一些事情,他现在觉得和她遇上会有些尴尬,而且,他也是一个骄傲的人,被自己喜欢的女生变相拒绝已经够难受了,偏偏她还那么迟钝。 他别过脸,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柏岁岁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径直穿过他,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拿了书包开始翻找,但是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卫生棉…… 她可能是忘了放,因为这次的日期好像提前了三四天,平时的话,她的日期都很准时,差不多都在三十天一回,所以才大意了。 下半身再次涌来一股热潮,搞得她有点崩溃了,怎么办啊?再这么下去她都要社死了。 急躁间,李意婷发现她的异样,忙走到她座前问:“你怎么了?需要帮忙么?” 柏岁岁压低声音,用手圈着嘴,道:“……你有带卫生棉么?我忘记带了。” 李意婷眨眨眼睛,也压低声音道:“我没带,那我去帮你买一包吧?你去厕所里等我。” 因为广播的原因,祁家穆他们根本听不见两个女生在聊什么,但见她俩这么鬼鬼祟祟的,祁家穆起了疑心,他还是走过来,问柏岁岁:“你有什么事?” 她忙摆手,“没事!女生说悄悄话你也听!” “……” 祁家穆有点尴尬,只好走开,叫醒周杨,二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教室只剩下李意婷和柏岁岁了,柏岁岁给李意婷转了二十块钱,李意婷立马放下自己的盒饭,下楼到学校的小超市买卫生棉,柏岁岁则迅速溜到了女厕所里蹲着。 她给寒凛发信息。 〖哥哥,盒饭你自己吃吧,我和同学去食堂吃了。〗 寒凛:〖月亮在哪个食堂啊?〗 柏岁岁:〖我在三楼的食堂。〗 寒凛:〖哥哥在食堂打汤,现在上三楼,但是没看见你。〗 “……” 柏岁岁头皮发麻,被人当场戳穿的感觉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果然,谎言总是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我在教室,还没去。〗 寒凛:〖月亮,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告诉哥哥你在哪儿。〗 她略微思考,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因为没带卫生棉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这太丢人了。 〖我真的在教室,不和你说了,同学叫我了。〗 寒凛回了个表情过来,她看不懂意思,就没有回复。 ˉ 另一边,李意婷本来已经在小超市买好了卫生棉,正要回教学楼,刚出超市便和郑贝几人迎面撞上,她慌忙夺路而逃,可郑贝欺负她已经成习惯了,令王惠美拦住他,拖到食堂后边的角落。 这里僻静,荒草丛生,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倒是有很多小情侣会偷偷跑来这里接吻,尤其是晚上。 郑贝和王惠美拖着李意婷到这儿时,正好有一对小情侣在接吻,见到郑贝,小情侣慌忙分开,跑了。 王惠美翻着白眼,“好恶心啊!秀你妈的恩爱呢秀!” 郑贝撇撇嘴,看向李意婷手里的的黑色包装袋,问:“买了什么呀?鬼鬼祟祟的,拿出来看看。” 不等李意婷回话,王惠美走过去一扯包装袋,包装袋直接破掉不能用了,一包卫生棉滚到草丛里,郑贝弯腰捡起来,在手里抛了抛,轻蔑的视线划过李意婷慌张的脸上,之后她将卫生棉扔到了远处的旮旯角,拍拍手,道:“用什么卫生棉啊?你只配用纸尿裤。” 王惠美大笑几声。李意婷咬着牙不说话,片刻后才说:“我没惹你们,为什么总欺负我?” 郑贝嗤笑一声,“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穷酸破落户一个,非要挤进南中念书,你配么?” 李意婷双眼红着,瞪着郑贝,郑贝却不以为意,叫王惠美过去捡卫生棉。王惠美不太情愿,还是过去捡了。 郑贝把沾了湿泥土的卫生棉包装袋扯开,撕破几片卫生棉,扔到李意婷脚边,道:“可怜巴巴的样子装给谁看啊?烦死了,滚吧。” 李意婷手脚颤抖着,捡起几片还能用的卫生棉,小跑着离开了。 王惠美问郑贝:“贝姐,干嘛老欺负她?我都腻了。” “腻了?那以后欺负你好不好呀?” 王惠美慌忙摇头。 郑贝总欺负李意婷,她大概也知道一点儿原因,无非是以前有传闻说祁家穆和李意婷挺暧昧的,虽然这两人在谣言的淹没下不了了之,但郑贝根本不管是不是真的,就是要找一个受气包出气,像李意婷这种没什么朋友家里又穷的软柿子最好拿捏了,不欺负她欺负谁? ˉ 厕所里很闷,柏岁岁半蹲在马桶上,不停刷手机,忽然有人敲了敲隔间的门板,她忙收好手机,问:“是李意婷么?” “……是我,我从底下给你塞一片进去先用吧。” “谢谢。” 她拿了从门板底下缝隙塞进来的卫生棉,匆忙换上。打开隔间的门走出去洗手,李意婷却告诉她:“你……裙子后边沾上了。” “……” 柏岁岁关了水龙头,脑子被雷辟劈了一样,眼珠子鼓溜溜乱转,又进了隔间,随后脱下衣服仔细看了看。裙子染上了一个圈,不大不小,但还是蛮明显的…… 她脑子当场就炸了,在里边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意婷说:“你不是有比赛吗?带了运动服吧?” 柏岁岁一拍手,打开门,道:“麻烦你帮我拿过来吧,衣服就在我书包里。” 李意婷去拿了运动服过来,白T恤加黑短裤,正好。 柏岁岁换上后随李意婷下楼,她摸着肚子道:“好饿啊,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陪我吃午饭。” “好……好啊。” 李意婷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因为郑贝对她实施冷暴力的缘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同学肯和她待在一起了。 二人到了食堂,柏岁岁拉着李意婷直奔三楼。一楼的菜最便宜,但也最不好吃,二楼很多情侣,她不想被撒狗粮,只有三楼,菜色最好,价格也适中,而且,没有情侣出没,因为这里有很多老师会来用餐。 柏岁岁打了一份饭菜过来,把一碗豆花递给李意婷,道:“请你吃这个。” 李意婷道了谢,低头吃起来。柏岁岁想起来什么,问:“你去了好久,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发现卫生棉包装袋上有点污渍,觉得很奇怪,所以才这么问。 李意婷喝豆花的手一顿,说:“没……什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样啊。” 二人吃完已经是一点半,之后在食堂里吹了半小时空调。 两点的时候,柏岁岁收到寒凛的信息。 寒凛:〖月亮在哪儿?〗 柏岁岁:〖我在食堂,刚吃完午餐。〗 寒凛:〖怎么才吃完午餐?〗 柏岁岁:〖因为一点事,一言难尽。〗 寒凛:〖月亮下午不是有比赛么?怎么不过来热身?〗 柏岁岁:〖我马上过去。〗 她发信息的时候,并不避讳,所以李意婷看到了她俩聊天的记录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点坐立不安。 柏岁岁收好手机,道:“我要过去热身了,你下午有比赛么?” 李意婷摇头,“我已经比完了,没进决赛。” 柏岁岁想了想,“是跳远吧?我看见了,郑贝让你报的,其实你不想报。” 李意婷点头,“她是想故意让我在很多人面前出丑。” 柏岁岁一副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了,刚才你买的卫生棉那么久才回来,是她们找你麻烦吧?” 李意婷一愣,又点头。 “好过分,老师不管么?” “因为南中是私立,她爸爸又是校董,还能开除老师的,所以老师也不敢管教她。” “……” 柏岁岁蹙起眉毛。她很不爽快,认为同学不该欺负同学,而且,卫生棉是她的钱买的,凭什么被人弄得只剩下几片能用了? 她和李意婷分手后,去找郑贝她们。郑贝在班级的大本营那儿坐着喝水,霸占着位置不让别人坐。 柏岁岁犹豫了很久,走过去,用一只空矿泉水瓶敲敲桌子,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郑贝撇撇嘴,不耐烦地跟她去了僻静的地方。 “干嘛?” 柏岁岁鼓了鼓气焰,本来想找郑贝理论卫生棉的,又忽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这几天生理期,只好说:“没……事。” 郑贝翻白眼,“有病吧你。” 柏岁岁没说话,去跑道上做热身,蹲下来拉腿。 不远处高三一班的大本营上,江策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腿翘在桌上,吊儿郎当的,眯着眼睛看着柏岁岁拉腿,对边上同样在闭目养神的寒凛说:“小仙女腿玩年啊。” 寒凛睁开眼睛,稍显迷茫的双眼此刻浮现一丝晦暗,不置可否。 凡皓道:“小仙女待会儿有比赛是吧?” “废话啊,”江策放下腿,扭扭脖子,“我比完了,过去给小仙女加油打气。” 凡皓伸腿勾住他,道:“少来,想近距离看腿是吧?” “什么看腿?我是那种人么?”江策看向寒凛,问,“凛哥说说,和小仙女进展到哪一步了?” 寒凛眯了眯眼睛,目光没什么焦距,因为又忘了戴隐形眼镜。他把手背在后脑勺,悠闲地调整了一个姿势,道:“你指哪种进展。” “还能是哪种,当然是那个了。”江策不怀好意地笑笑。 寒凛瞥他一眼,目光随即落在柏岁岁身上,她正做高抬腿运动,踏着小碎步,马尾一甩一甩,脸红扑扑的。 他将腿搭到桌上,咸鱼一样的姿势,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才说:“啊?太小了。没兴趣。” 凡皓凑过来,“太小了?”他看向柏岁岁胸前,恍然大悟,坏笑,“小仙女吧,她那里是有点……小了,但不是可以摸摸大么。” 闻言,寒凛一手抄起只空矿泉水瓶,往凡皓身上重重砸去,凡皓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别动不动就抽我啊这位爷!” 寒凛放下修长双腿,起身,居高临下看一眼凡皓,笑,“我说她、年纪小。你tm往哪儿瞎看呢?嗯?” 凡皓才知道触了老虎须,忙说:“没看!真没看!我刚才瞎了!” “……” 寒凛无奈地摇摇头,朝高一一班的大本营走去。 凡皓:“当一个人帅到窒息的时候,就连背影他娘都是帅到令人窒息的。” 江策:“……” 他打趣道:“叫你别作死,凛哥占有欲多强啊?吓死人。他看上的小仙女你也敢瞎瞄?” 凡皓扯扯嘴角,“再也不敢瞎瞄了。凛哥下手可真重。可是现在又不是他女朋友,看两下怎么了!到底是不是兄弟!” 江策笑,“是兄弟啊,你妈就是我妈,可你老婆能是我老婆么?” 凡皓:“……” 第十一章 “哥哥?你怎么样了?能听见…… 炽热的光线令人睁不开眼睛。 柏岁岁做完热身,回归跑道,做了个预备起跑的姿势,裁判吹一声哨,第一棒开始了。 她回头看,第一棒是宋思思,一班暂时排名第二,之后的第二棒和第三棒都很稳,棒子交到她手上时,她像一支羽箭似的冲出去,转过一个弯道,离终点愈来愈近了。 只是很可惜,隔壁三班冲出了一匹黑马,一班最后只位列第二。但是进决赛了。 柏岁岁口干舌燥,撑着膝盖在一颗树底下乘凉,她喘着气息,额角淋漓的汗珠不时滴下,脸色酡红。她此刻很想喝水,只是才走得一步,便觉双腿无力,膝盖骨的地方一闪,她整个人滑到地上。 ……感觉好丢脸啊。 她撑着手臂正要起来,身子却忽然腾空了,被人捞着双腿关节处和腰身。她本能地抱住那人的脖子。 日光倾城的午后,天际的光线发白,逼得她快睁不开眼睛,她眯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寒凛清隽朗逸的面孔。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微蹙着眉毛问,同时收紧捞着她双腿关节处的那只手。 他的下巴微微擦过她的额头,她愣了愣,好像……有点刺刺的感觉,刚刮过胡子么? 因为班上好多男生都会刮胡子的,而她每天见到寒凛,他的下巴总是干干净净的,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他可能不长胡子…… “在想什么?”他笑起来,“不会在想别人?” “……” 她回过神来,手撒开,不敢再搂抱他的脖子,因为好多人看他们。 她盯着他的下巴看,忽然间很想伸手去摸他的下巴。 最后还是不敢,她低下头去。 “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她低头道。 寒凛于是放她下来,蹲下来查看她膝盖的位置。 有点破皮,不是很严重。 她下意识去看他的发顶。 他的发量浓密,几乎看不见发缝,仰着脸看她时,眼尾微微上扬,光线昏暗处,琥珀色瞳仁的颜色比平时更深一些,显现成浓墨重彩的黑色,像是漩涡一般,吸引着她。 她心脏微微颤动,继而目光闪烁,她轻轻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微风过处,林叶簌簌而动,天光大亮,透过枝叶间的光线影影绰绰,地上是一颗颗晃动的亮斑。 她的心跳好快。 少女心思就像月球的阴暗面,却在引力的作用下被迫转动,逐渐暴露在光明之中。 她紧张地捏捏自己的手心,出了好多汗。 寒凛查看她的膝盖后,起身,伸手轻拍她衣襟上的灰尘,微微扬眉,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口渴了,想喝水。”她眼珠子转动着。 寒凛让她坐到石凳上,走向一处大本营,问一个女生要了一瓶水。她远远地看见,他用手机扫了扫女生的手机。 又在加微信么? 一下子变得不开心起来,她闷闷不乐地坐着,用手托腮,懒懒地半眯起眼睛。 寒凛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她接到手上一摸,发现是常温的,没冰过。她喝了一口,才说:“哥哥,怎么不是冰的?我想喝冰的水。” “不行,月亮不是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 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才好,眼睛瞪圆,支吾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那个来了……” 寒凛坐到石凳上,一手撑下巴,眼睛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长睫毛像把羽扇,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带着一点儿蛊惑人心的特质。 他说:“哥哥……猜的。” 说完停顿,眼睛扫她一眼,笑,“猜错了?” “……这种事情还能猜么?”她咬着瓶口。每次一烦躁,她就会咬各种手上能咬的东西。 寒凛不置可否,撑下巴的手放下,接过她手里拿瓶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道:“哥哥也口渴了。” 她没说话,看着他仰头,一手举高矿泉水,倒着喝。 嘴唇没有碰到瓶口。 可是她怎么有点……失望? 烦躁地甩甩脑袋,她一拍石桌子,起身道:“哥哥,我回教室了,你自便吧。” “……” 寒凛也起身,扔了空的矿泉水瓶到垃圾桶里。柏岁岁走了几步又回头,正好对上他狡黠的眼睛,他笑一下,她脸一红,回头继续走。 走到教学楼时,她又回头,没看见人。她满眼疑惑,到处看,明明,她刚才看见他跟着走过来了的。 她失望地抬脚上楼,没看清楚台阶踩空了,身子朝后跌去,她心想:完了,四百米决赛没戏了。不仅没戏,可能还会骨折躺几天。 慌乱间,脊背贴上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寒凛叹口气,在她耳朵边说:“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 “……” 她这才知道,他果然还是跟来了。 她转身走上台阶,他大步跟上来,二人在楼梯口站定,她微红着脸色,犹豫良久,低头说:“刚跑完步……腿没有力气吧。哥哥……我想问你,刚才你又加别人的微信了?” “……什么叫又?”寒凛挑眉,笑,“月亮以为,哥哥是随便加女生微信的那种人?” “……难道不是么。”她撇撇嘴。 “刚才不是想喝水么,哥哥微信给的钱。月亮这么在意这件事啊?”他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靠着一面墙,姿态懒散。 柏岁岁却是一副被人戳穿了心思特别尴尬的神色,手指不安地搅动着,最后收进裤子的口袋里,道:“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她倔强地否认道。 寒凛不打算戳穿她。小姑娘撒谎的功力太弱了,他都不忍心戳穿。 他走向她,稍微一弯腰,低头,看着她眼睛,语气浅浅的,像温和的白开水。 “哥哥真没随便加女生的微信。要不然,哥哥给你看看微信通讯录?” “……” 他说着,当真拿了手机出来,点开微信,把手机塞到她手心。冰凉的手机屏幕泛着幽光,她犹豫再三,还是想看。 她随便翻了一遍,把手机还给他。 “怎么样?哥哥没骗你。” “……嗯。”她舔舔干涩的唇,“那我回教室了,哥哥你还有比赛么?” “倒是没有了。” 寒凛说完,手机振动了两下,他说:“哥哥有人找。” “……嗯。” 他的微信通讯录人数也不算很多,两百多人吧,至于有多少是女孩子,她也一时间判断不了。 她转念一想,他敢给她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况且,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有什么资格管这么多啊。 算了,她最近太神经质了,婆婆妈妈的,都怪宋亦可,非告诉她说寒凛喜欢她,现在她心烦意乱的,每次见到寒凛,都会往那件事情上想,可是她又总觉得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这么耀眼,喜欢他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轮也很难轮到她吧…… 呃……轮? 柏岁岁你太没出息了! 她晃晃脑袋,鼓着腮帮子,盯着一面墙发呆,心绪不宁的。 他只是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妹妹吧。所以很关心她? 一想到这里,她忽然泄了气。 最近她也常常关注校园论坛,上边讨论寒凛的帖子很多,至于他喜欢的类型,归结来说,大概就是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大眼睛的那种女生…… 她也就只有皮肤白符合了,其他的没有。 楼梯间有一面镜子,她走过去照了照,努力睁大眼睛,嗯,眼睛睁大后倒是还挺大的,圆圆的,但她总不能时时都睁大眼睛吧? ……那太假了。 ˉ 教室里。 宋思思在讲台收拾东西,见到柏岁岁,忙叫住她,道:“等下可能还会下雨,你有空帮忙收拾一下大本营的桌椅和一些用品。” 柏岁岁点头应了。 回自己座位休息了半小时,天色果然又阴沉沉的,看来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赶紧跑下楼,刚跑到操场那儿,瓢泼大雨便砸下来,没一会儿她全身都湿了。远远地望见许多人在雨里搬东西,她跑过去,帮忙搬桌椅。 祁家穆已经全身湿透,见她过来搬东西,一边搬一边对她说:“你别搬了,雨这么大你淋发烧了怎么办?” “没事,马上就搬完了。” ˉ 搬完所有的东西后,雨越下越大,校运会大概得停一天半天的,祁家穆拿了干毛巾给她,她道了谢,擦干头发和裸露部位的雨水,想起来自己生理期,头皮一麻,赶紧跑回教室,幸好,书包里还有一套运动服。 她去厕所换好,出来时,听见两个女生在楼梯间议论。 “校草好像病了,淋了那么大的雨,是不是发烧了?” “他看着有那么脆弱么?” “这和脆弱不脆弱有什么关系?铁打的人一年到头总有发病的时候。我看他早上就不太对劲,脸色不太好,这几天都下雨,他可能是雨淋多了。” “他干嘛不打伞啊?” “不知道。为了显得更酷一点儿吧。好多人给他送伞的,他又不要。真的,特别难接近的一个人,好难撩啊。” “……” 柏岁岁听完,心里边有点乱,赶紧回教室拿了雨伞,跑去操场那边。 操场那边早没有人了,来不及搬走的东西都用雨布遮好了,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下,茫茫四野看不见半个人。 她跑去A栋教学楼那边,高三一班的教室内很多人,她在走廊那儿探头探脑的,江策看见了,走出来,一副吊儿郎当地神色,问:“小仙女找谁呢?” “……”她又看了看,才问,“哥……寒凛他在不在?” “他啊?不知道在哪间空教室睡觉呢。” “他为什么睡觉?” “啊?好像发烧了。昨天起他就脸色不太好。他是我们班班长啊,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不然怎么服众,你说是不是?” “……” 江策一挑眉,道:“可能是刚才搬东西淋的雨,导致病情加重了。你找他的话,去六楼那什么占卜社右手边第三间教室找,他应该就在那里边昏迷不醒呢。” “……” 柏岁岁说了谢,匆匆跑上六楼。 凡皓从教室里边出来,拍拍江策的肩膀,问:“干嘛骗小仙女啊?凛哥哪有这么严重,万一他在里边抽烟也不一定啊?” 江策幽幽地看向远方雨水淋漓的阴暗处,眨眨眼睛,道:“我可没想骗,是班长大人吩咐我这么干的。” “……” ˉ 占卜社活动室旁边第三间空教室,一般用来放杂物,很多时候是锁着的,但总有人有办法轻易就打开锁,在里边悠闲自在。 寒凛半躺在一张折叠床上。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他听不真切,因为他是真不舒服。 一开始只是有点喉咙干疼,嗓子不太舒服罢了,后来淋了雨,脑子便昏昏沉沉起来,他干脆到这间教室休息,因为这里没人来,足够安静。 本来,他是打算让江策和柏岁岁说,自己病了,看她会不会第一时间过来找。现在他是真不舒服,没心思再玩儿这种把戏,干脆拿手机发了条微信给江策,让他不用那么做。 江策:〖可是,小仙女已经上去找你了。要我骗她说你不在,撤回吗?〗 寒凛:〖让她回去。〗 他想好好睡一觉。不用看医生,他自己能痊愈。 很早的时候,他已经学会自己疗伤,像受伤的兽类,懂得舔舐伤口。 信息刚发出去,有人敲了敲门板。之后一阵稀疏的动静,那人又敲了敲门。 门其实并没有锁,因为南中没有人不知道,这间教室被寒凛独占了,就连老师也很少会来这儿放杂物。 学生就更不会来了,没有人会这么蠢,敢来寒凛的地盘撒野。 虽然他表面上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其实也有不少人知道,他这人待人挺冷淡的,阴晴不定,上一秒温和,下一秒就能翻脸,甚至他以前做学生会长的时候,在南中的势力差不多是一手遮天。 寒凛浑身滚烫,他自己不清楚到底烧到多少度了,只是觉得,她最好不要进来,说不定,他会撕开温和的外表,露馅呢。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门扉处天光大亮,柏岁岁站在逆光的位置,左顾右盼,水润的眼睛像星星一般。 她关上门,往里边走了几步,停住步子。这里放了不少桌椅,已经落满灰尘,看来好久没人来打扫过了。 他真的在这儿吗? 她疑惑着,蹙起眉毛,抬手想找电灯开关,找到后一按,灯没亮。她绕过一摞桌椅,灰尘扬起,她晃晃手,眼睛盯着角落那只折叠椅上,上边躺着一个人。 他呼吸很浅,胸膛起伏并不明显,就像死了一样。 她轻轻走过去,蹲下来,犹豫了一下,用手背碰碰他的额头,又碰碰手臂。 好烫! 她在他耳朵边叫唤:“哥哥?你怎么样了?能听见我说话么?” “……” 寒凛缓缓睁开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刻失去了光彩,暗淡又晦涩。他喉结略微滚动一下,唇轻轻开合,她低下脑袋,用耳朵去听。 “你怎么来了?” 语气淡淡的。生病的人总是令人心疼的,无论他之前多么鲜活,此刻就像濒死的鱼一般没有生气。 柏岁岁没说话,扶他起来,才说:“不能这么躺着,我送你去医务室。” “……” 寒凛这才扯开眼皮,笑,“哥哥哪有这么脆弱。” “这和脆不脆弱没关系,奥特曼也会有败北的时候。” “……” 他笑。虽然不舒服,但还算有力气,他半撑着气力,由她扶着下楼。 到楼下,雨已经停了。 她扶着他一步步走到医务室。女校医正在桌前支一只手臂打盹儿,见有人来,忙起身伸了个懒腰,过来扶住寒凛。 寒凛被扶到一张床位上,刚躺下,柏岁岁便替他盖好了被子。他闭了眼睛,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校医给寒凛测了体温,道:“三十九度五了,得打针。” 柏岁岁点头。校医看一眼寒凛,又看看她,笑了,说:“怎么又是你们俩啊?” “……” 柏岁岁垂眸不语,脸色有点不自然。校医问她情况,道:“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柏岁岁眨眨眼睛,“我不太清楚啊。” 校医又问:“是不是淋了雨导致的?”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 “我不知道……” 女校医这时蹙起眉毛,写字的手一顿,推推眼镜,看向柏岁岁,道:“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 柏岁岁有些哭笑不得,指着床上的寒凛,摆手道:“可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啊。” 女校医写字的手又一顿,看向她,“抱歉,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 “……” 柏岁岁其实挺懊恼的,因为她居然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吊瓶挂好了,她拉了张矮凳子,坐在床边,伸手碰碰寒凛的额头。还是很烫。 他的眼皮动了动,她低下脑袋,在他耳边轻轻说:“哥哥,你起来吃两粒退烧药吧?” 寒凛忽然睁开眼睛,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那是电流击中神经的错觉,她的声音轻刮过耳蜗,像蝴蝶羽翅的轻抚,在他的耳廓处,泛起一阵轻微的酥麻。 高烧不退的时候,人是不太清醒的,意识模糊,尤如脑电波变得错乱,可是即使如此这般神思错乱的时候,她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 一瞬沉沦,不愿醒来。 有谁用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之后耳边是一句温柔的“怎么这么烫啊”。 他勉力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细碎的光,她的剪影,模糊不清。 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下,苍白的脸。心里有什么声音,冲开封闭的空间,昭然跳出来。 喂……别对我太好了。你知不知道,第一次有人在我病的时候,这样陪着我? 第十二章 “啊,月亮想趁机占哥哥便宜…… 寒凛醒来的时候是黄昏时分。窗外树影婆娑,林叶层层叠叠,蝉在嘶鸣。 他睁开干涩的双眼,坐起身,手肘刚要撑在床板上,指尖却不小心碰见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一顿,垂眸,啊,是她。刚才碰到她额前的碎发了。 她双手交叠,脑袋枕在手臂上,压得一条手臂泛红,沉静的眉眼那么恬淡,好像世间万物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觉…… 他哑然,抬手盖住半边脸,低低笑起来,低沉的嗓音。 女校医拉开帘子走进来,见他已经醒了,道:“刚才给你测过体温了,已经退了烧。” “谢谢。” 寒凛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柏岁岁,下床穿上鞋,问女校医:“现在什么时间了?” “已经放学了,不过操场那边还有比赛,因为雨停了。”女校医走出去。 诊室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她身后是一排药柜,码放着一排排整齐的西药。她拉开玻璃柜门,拿了一盒感冒通和布洛芬,用袋子装好。 寒凛走过去用手机扫码付了钱,却没有拿药。他又回输液室,发现柏岁岁还在睡,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着,像柔软的海草。 他走过去,低下脑袋,手放在她肩膀上,叫一声,“月亮?” 人没有动。睡得很沉。 他思索片刻,干脆将她抱起来,轻放到病床上,给她垫高了枕头,又盖上一层薄被,出来对女校医说:“我有点事情,她醒了的话,就和她说我已经走了。” 女校医写字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不等她一起回去么?小姑娘照顾你一下午了,怎么能自己走。” 寒凛神色淡淡的,道:“她睡得挺沉的,应该是累了,不忍心吵醒她而已。” 女校医目光落在他脸上,又看看输液室的方向,心下明了。大概这是对还没挑明关系的小情侣吧? 她是过来人,又在这学校做五年校医了,小情侣见多了。只是像这样朦胧暧昧的还是很少见。 甚至有一回,一个女生说肚子痛,她一番检查询问下,发现那个女生是偷吃了禁果,中招了。 “那好,我会转告她。” 寒凛道了谢,走出医务室。女校医发现他没有拿药,忙叫他,他摆摆手,“不需要。” 女校医只好作罢。 ˉ 感觉有人推自己的肩膀,柏岁岁睁开眼睛。女校医的脸很温和,见她醒转,忙笑着说:“快回家吧,都六点半了,我也要下班了。” “……” 她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一边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一边问女校医:“我睡多久了?” “一个小时左右吧。”女校医出去,回来时手里拎着一袋药,递给柏岁岁,“那个男生忘记拿这个了,你给他送过去吧。” “……好。” 柏岁岁看看天色,已经天黑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因为这几天校运会,不用上晚自习。她匆忙跑到操场那边,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每个班级的大本营的位置,只有几张桌椅。 她拎着药踌躇半天,才想到给寒凛打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有点吵,像是什么硬物互相的撞击声,接着是人声。 “喂?” 他的声音淡淡的,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沉。片刻,他又说:“月亮?” 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有些泛白,道:“哥哥你在哪儿?医生说你忘记拿药了,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哥哥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 “可是你今天烧到快四十度了,还是吃药吧?药不能停。” “……” 他沉默两秒,“那你过来吧。” 她已经走到校门口的位置。 “哥哥在家么?” “不是,哥哥在一间桌球室打球。地址我发给你。” “……好。” ˉ 这间地下桌球室的楼上是零度酒吧,重金属音乐声纷纷砸砸,只是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楼下的桌球室完全听不见一点动静。 桌球室一共五间,每间互不干扰,隔栏窗户用磨砂玻璃做了格挡,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烟雾缭绕的室内,酒吧服务生端了一盘开好瓶盖的冰啤酒进来,江策先拿了一杯给寒凛和凡皓,之后才拿了瓶自己喝。 喝完酒,又点了烟,吞云吐雾间,江策发现寒凛不打球,靠在一面墙边,眼睛半眯着。霓虹的灯火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江策叼着烟,问:“刚才和小仙女打电话来着?” 寒凛侧目,把玩着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她想给我送感冒药。可我已经好了。” 说完点燃香烟,甩甩有些酸的左手,将火机随手扔到地板上。 凡皓过来借火,捡起火机发现用不了了,他拧起眉毛,“靠,凛哥你能不能爱惜一点儿公物?这火机不是策爷的么?” 江策用球杆一挑,球没进,他蹙眉,看向凡皓,“一支打火机你至于么?老子球技都退步了。” 凡皓嘲笑,“您这球技啥时候进步过呢?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捅进去。” 说着拿起球杆一挑,球果真滚进了球袋里。 江策懒得理他,走到寒凛边上,又点一支烟,道:“想什么呢大晚上的?不会是想?”他说完,暧昧地笑笑。 寒凛侧目,狭长的眼睛瞥江策一眼,不置可否。 青春期的男生各方面都是旺盛的,火气更是挡不住,他当然明白江策什么意思,只是,脑子里忽然划过那些画面,声色缱绻,高低起伏的暧昧低吟……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睛,掐掉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鞋碾过烟头。 “烟先别抽了,待会儿她要过来。” 江策和凡皓只好把烟给掐了。 “服了,为了配合凛哥力求在小仙女眼中做一个好好学生,我和策爷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垃圾桶挡路,江策踢踢垃圾桶,脸上是狡猾的笑意,说:“滚,咱凛哥本来就是好学生啊,不是我班班长么?要不是升高三了,以前还是学生会长呢。” “那这位会长可真是太会演了啊?”凡皓扔了几个空酒瓶进垃圾桶,“谁能想到年年登台发言的优秀学生代表,私底下又抽烟又喝酒呢?对了,还经常来酒吧厮混到大半夜,简直罪大恶极啊!” “……” 凡皓说完,开始收拾桌面的火机和烟盒,全部堆到垃圾桶里,“没喝的啤酒收不收啊?” 寒凛低头看手机,笑,“这个不用。我出去一会儿。” 为了做得逼真一点,凡皓甚至借了拖把来拖了一遍地板。“还有烟味儿不?” 江策嗅了嗅,“废话,你tm之前一个劲儿地吸得倒是起劲,烟味哪能这么容易就散?” 凡皓扔掉拖把,“你妹夫,老子就抽了三根也算多?” 江策忽然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嘘声的动作。凡皓会意闭了嘴,看向门口,服务生领着柏岁岁走进来。 小姑娘还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用发绳绑成马尾,白得快透明的肌肤像玉似的,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很素净,但又透着一股子天然的娇媚。 她手里拎着一袋药,书包单挎在肩上,一双眼睛显得有些好奇又茫然。 寒凛不在,她便问江策:“他去哪儿了?” “他是指哪个啊?”江策不怀好意地笑笑,随手拿了一瓶罐装啤酒,打开封口,“喝酒么小仙女?” “……我不喝。”柏岁岁走到角落一张高脚椅上坐下。 凡皓正忙着把装满烟头的垃圾桶挪走,柏岁岁见他面善,比江策好说话一点,就问他,“他去哪里了?” “哦,你那帅气哥哥去厕所了,绝对不是去干坏事。不过,厕所最适合干坏事了。”说完,他挤挤眼睛。 “……”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有病啊。 她垂眼睛看地面,发现地板还有点湿,应该刚拖过,又闻到一点点烟味,便问道:“你们刚才抽烟了么?” 江策和凡皓互看对方一眼,摊手。凡皓急中生智狡辩道:“不是啊妹子,我们来之前这里是别人在用的,肯定是前一波客人抽烟搞得乌烟瘴气,绝对不是我们,你看看这垃圾桶,这么多烟头,怎么可能是我们几个抽的?如果是,吸烟有害健康,我们早就暴毙了啊。” “……” 柏岁岁终于知道和他们套话是没有好结果的,干脆不说话了。 又等了五分钟左右,磨砂玻璃门被推开,寒凛走进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寒凛看她一眼,脸色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大哥哥模样,并且在他脸上看不见病容。 恢复得这么快么? “月亮什么时候到的?”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果汁饮料,“哥哥刚才给你买喝的去了,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口味?” “……好。” 她要了一瓶茉莉花味的果茶,喝了两口,随后想起来自己是来送药的,忙把药递给寒凛。寒凛接过那袋药,随手放到一张桌上,说:“哥哥争取在这些药过期之前再病一次吧。” “啊?”柏岁岁拧好瓶盖,问,“为什么?” “因为……”他挑眉,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哥哥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 “……我不信,你……”她犹豫一下,“你让我摸摸额头。” “啊,月亮想趁机占哥哥便宜?”他笑得张扬。 柏岁岁语塞,抬起来的手一顿,脸红了,转过身,道:“不给摸就算了,谁想占你便宜啊。” 寒凛绕到她面前,弯腰,低下脑袋,凑近了些,道:“那你摸摸看?” “……” 柏岁岁犹豫了一下,伸手,用手背碰碰他的额头,先拨开他额前黑色的短发,露出好看的眉毛,她又用掌心测了测温度,啊,好像真的不烫了。 她拿开手,正好撞进他浓墨一般的眼睛里。她慌了下神,手心冒着汗,假装背对他喝果汁。他又绕到她前边,发现她连瓶盖都没能拧开…… “喝果汁不拧瓶盖儿啊?”他狡猾地笑。 她:“……”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手忽然没有了力气。 寒凛替她拧开瓶盖,“怎么连瓶盖也需要哥哥给你开啊?” “……” 她支吾半天,才说:“手……出汗了,所以……手滑。” “哥哥还以为,月亮故意想让哥哥替你开瓶盖的。”他笑,灯光下,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和蛊惑意味。 “……” 她红着脸,走到角落的高脚椅那儿坐了,埋头看手机,想缓解缓解尴尬。 寒凛走过来,问她:“月亮有没有吃晚饭?” 她摇摇头,“还没吃。” “哥哥给你叫外卖?” “……嗯。” 寒凛背靠一面墙,低头用手机选餐,过了会儿,笑,“还是吃竹筒饭么?” “煲仔饭行么?”她说。 “怎么办?哥哥已经下单了。”他笑着说,同时一手绕过她身侧,从她身后的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他的手臂很长,指尖穿过她身侧时,碰到了她的手臂。 他的指尖总是微微泛着凉意,她却和被烫到了一样,身子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寒凛察觉到她的变化,没有过问。空间太窄,刚才是不小心碰到她的。 怎么这么敏感? 他微微垂眸,“哥哥再给你买一份?” 小姑娘愣愣地点头。 他又说:“那多出来的一份怎么办啊?” “你吃……不就好了。” 他点头,笑,“月亮想让哥哥陪你吃晚饭啊?” “明明是你自己多买了一份,怎么是我……”她话说到一半,闭嘴不说了,垂着脑袋看手机,脸红红的。 另一边,江策和凡皓两人半天没说一句话,全程看寒凛和柏岁岁你一句我一句,虽然好像很幼稚,但换做他们带入进去,好像觉得又挺不错,毕竟妹子是小仙女啊…… 凡皓说:“我们今晚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儿?” 江策摸摸鼻梁,笑,“不是已经被他俩当成空气了?” 凡皓:“……” 吃完晚餐已经是八点半了,柏岁岁想去洗手间换一片卫生棉,却找不到路,而且楼上是酒吧,一群人在舞池里扭来扭去的不知道在扭什么,蹦蹦跳跳地比青蛙还能跳,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才进来时差点想直接打道回府。 忍耐了十分钟左右,她起身去拉拉寒凛的衣袖,他正拿着球杆,弯腰瞄准了,一副要击球的姿势。 寒凛眉心一跳,专注的时候被打扰,他会烦躁。这次却没表现出来,起身站定,一手握着球杆,看着她,问:“月亮找哥哥什么事?” “我……想去洗手间,但是不知道怎么走。” “哥哥让服务生带你去?” “我刚进酒吧的时候,有个男的说请我喝酒,我不喝,他还不让我走,后来是一位领班姐姐过来解的围。”她小声道。 寒凛的眼皮一跳,道:“好吧,哥哥带你去。” 他放下球杆,抽了张纸巾擦擦沾上巧粉的手。 “外边很多人,月亮要跟紧了。”他说。 她点头。 走了两步,寒凛回身牵住她的手腕,笑,“还是这样安全些,万一走散了,哥哥还得到处找你。” “……” 到了洗手间,寒凛松开手,说:“需要哥哥等你么?” 她摇头,然后进了洗手间。 ˉ 桌球室内,凡皓忍不住又抽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寒凛推开门进来。 凡皓朝他竖起大拇指,“牛逼。耐心真好啊,还能陪着去洗手间。怎么不等着一起回来?” 寒凛拿起球杆,给球杆擦了擦巧粉,弯腰瞄准,笑道:“她不让我等啊。” “可别回来的时候被人骗走了?这里边败类可不少呢。”凡皓笑嘻嘻地说。 寒凛打进一球,扔了球杆,又要出去。凡皓跟上去,问:“真去等啊?不是,凛哥,你不觉得自己有病?实验而已嘛,真当真了?” 寒凛用纸巾擦干净手,笑,“送佛也送到西。你说呢?实验不到最后怎么知道结果?小姑娘挺迟钝,我得帮她开窍。” “……” 第十三章 “别怕,哥哥能搞定。”…… 酒吧的音乐声很吵,柏岁岁在洗手间里也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 正待洗手,她的耳朵又耳鸣了,只是不像往常,这一次耳鸣持续的时间很长,有一分钟的时间,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忽然心慌起来,在洗手间里多待了一会儿,等待耳鸣过去。隔间一个女人走出来,恰好是刚才那个替她解围的领班姐姐。 领班看到柏岁岁站在流理台前一直不走,以为她是怕害怕遇到和刚才同样的事情,不敢出去,所以走过去问:“妹妹,一个人来酒吧么?” 柏岁岁摇头,“我有……有认识的哥哥在桌球室打球。” “啊,这样啊,那怎么不快点去找他?”领班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刚才纠缠你的那个人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公子哥儿,人称他郑公子,家里很有钱,就喜欢找年轻姑娘陪他玩儿,我们酒吧的老板和他关系还不错,所以啊他在这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还在外边喝酒,你待会儿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走快一点,别让他看见你。” 领班关上水龙头,又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刚才那次是他心情好,而且因为我们老板在,他给面子,不然我是没办法带你走的。我们老板和人谈事情去了,要是郑公子想闹事,没人敢管的。” “……” 柏岁岁感到诧异,她以为刚才请她喝酒的人只是个喝醉了的混球罢了,谁知道还有这种背景? 一时间踌躇不定,站在洗手间门口来回想法子待会儿该怎么走,因为她刚才被寒凛带过来时,郑公子已经注意到她了,可能是因为寒凛的关系,他才没有过来。 现在要给寒凛发信息让他上来领她回去么?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傻了?什么事情都要麻烦他的话,好像不太好。 ˉ 酒吧的舞池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摇头晃脑,紧密的空间内尤如酒池肉林。 一张沙发上,郑公子一手搂着金发女郎,一手举着酒瓶喝酒,目光扫过舞池,发现几个妹子倒是不错,身材够辣。 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刚才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妹子,那妹子的模样,清纯得要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尤其战战兢兢的,更让他心痒难耐,身边这些浪荡货色他早就玩儿腻了,清纯漂亮的女高中生倒是还没怎么玩儿过。 他翘着二郎腿,觉得身边这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烦人,一手推开了,叫边上立着的一个戴墨镜的男的过来,墨镜男弯腰恭敬地听候差遣。 郑公子道:“刚才那高中生找到了没有?” 墨镜男:“她去洗手间了,还没出来。要不我带人去洗手间门口请过来?” “行啊,你们斯文点,别吓着妹子,就你自己去得了。你就说,有哥哥请她喝酒,喝完酒带她去玩儿玩儿,明早送她回家。” “……” 墨镜男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忙去了女洗手间门外等。正好撞见领班出来,领班看见是郑公子的人,吃了一惊。 墨镜男问:“陈姐,那个高中生在不在里边?” 陈宁宁略微一思索,她想帮那个妹妹的,但她也只是一个小领班,又没有背景,要是被这些人搞,最后遭殃的还是她自己,而且她如果说谎说那个妹妹不在,万一露馅儿了,有她好果子吃的,犹豫良久,只好和墨镜男说:“……还在里边。” 墨镜男没再说话,在外边等。 陈宁宁冒了冷汗,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但没办法,她刚才听从老板的安排已经帮过那妹妹一次了,这次老板不在,她没有能力再帮一次。 她走到舞池,发现郑公子还在喝酒,眼睛色咪咪地到处瞄,十分嚣张又猥琐的一个人,要不是靠着他老子有钱有势,根本没人愿意理这种人吧?毕竟长得确实不怎么样,形容实在猥琐不堪。 倒是酒吧里有一个常客,叫寒凛,脸生得极为好看帅气,气质又好,把酒吧里的女服务生们迷得是七荤八素的,好像还是个高中生,但身上又没有太多高中生那种带点幼稚的少年气息,反而很成熟,不是老成,就是给人的感觉是挺有城府和气势的一个人,不说话啥样不干也让人觉得他厉害。 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一个高三的男生有城府。 转过吧台的位置,她恰好碰见寒凛走过来。因为他经常和朋友过来打桌球,所以酒吧服务生没有不知道他的。 确实是长得非常帅啊。剑眉星目,高鼻梁,下颌线很流畅,身姿又挺拔,冷淡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交织得淋漓尽致,却又并不冲突。 她不小心碰倒一瓶啤酒,寒凛眼疾手快接住了。 她道谢,然后笑着问他:“今天打算和朋友玩儿到几点?” “十点吧。” “今天这么早就走?” 寒凛挑眉,“舍不得我?” 陈宁宁脸色一红。哎呀,她年纪至少比他大十岁呢,被他调戏了,居然还会脸红。大概人长得帅随便几句话也能撩到人。 “少来了,我们这儿好几个年轻妹妹呢,你不去找她们,倒来调戏我。”陈宁宁大方地看向他。 他笑,眉眼清冷中带着点疏离,说:“你们老板走了?” “是啊,好像是家里有点事,就先走了。” 寒凛看向那边的郑明龙,挑眉,“你们老板真放心,不怕那货在你们酒吧做点违法的事情出来?刚才那杯酒里,他下药了。准备给谁喝?” “……” 陈宁宁语塞,“这个我也管不了啊,郑公子有钱有势,谁敢惹他啊。” 说完,她端着一盘子鸡尾酒走向郑明龙那桌。 寒凛收回视线,走向洗手间。他收到柏岁岁的短信了,说有个男的在外边堵她。 果然,一个墨镜男堵在洗手间门口,几个来上厕所的女人见情势不对,厕所都不上了直接转头就走。 墨镜男见是个高中生模样的人过来,没当一回事,依旧堵在洗手间门口,对洗手间里喊:“快出来吧妹妹!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找你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我们龙哥看上你是多好的事情!” 寒凛的神色冷了些,走过去,拍拍墨镜男的肩膀,墨镜男凶神恶煞地问:“有事啊你?” “当然有了,你堵在这儿我怎么进去?”寒凛笑。 “……?” 墨镜男有些惊恐地上下打量寒凛,确认这确实是个男的而不是人妖后,道:“这tm女厕所,你tm变态啊?” 寒凛笑着挥挥手,示意墨镜男滚到一边,墨镜男没动,寒凛先扭了扭脖子,随即抬起一脚将墨镜男踹到一边,墨镜男头脸磕到贴满瓷砖的墙上,顿时口鼻流血,捂着鼻子上前就是要扭打,却被寒凛揪着衣领子对着腹部猛的又是一拳,墨镜男歪在地上咬牙呻/吟起来。 这里动静不小,有人去告诉郑明龙,郑明龙听了以后十分火大,脱了外套,急匆匆跑过来,看见墨镜男倒在地上起不来,口鼻还都是血。 墨镜男指着洗手间的方向,道:“那小子进去以后锁了门,不知道在里边搞什么鬼,龙哥,这小子嚣张得很,我说我是你的人,他说你他娘的算个寄吧玩意儿。” “……” 郑明龙咬牙切齿,道:“操/他妈的啊,敢在龙哥面前撒野?!” 郑明龙看见厕所门关着,狠狠踢了一脚门板,喊道:“我操/你妈的,有种出来会会你龙哥啊,躲在里边搞你妈呢?!” 陈宁宁见事情好像闹大了,赶紧打电话通知老板季则礼。 ˉ 洗手间里,寒凛敲了敲一扇隔间的门,门扉紧闭着。 “月亮?是我。” 柏岁岁听见是寒凛,忙打开门,她走出来,发现入口的门关着,似乎有不少人在外边闹,因为她刚才又犯耳鸣了,什么也听不到,加上那个墨镜男堵在门口,所以她很害怕,只好躲在隔间里边不敢出去。 她眼睛有些红,两只手不安地揪紧衣服,脸色很白,先看看那扇紧闭的门板,门外又有人踹了门板一脚,接着是几句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哥哥,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应该把药送去你家才是,现在怎么办啊?”她有些胆怯了,毕竟第一回 遇到这种事情。 寒凛心下一动,看着小姑娘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心底忽然生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他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别怕,哥哥能搞定。” 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后边。 寒凛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一顿,想起来什么,回头,稍低下脑袋,问她:“月亮刚才怎么不开门?哥哥叫你好久了。”他蹙起眉毛,“你再不开门,哥哥都要踹门了。” “我……我刚才耳鸣,听不见东西。”她垂眸若有所思,小声说,“我的耳朵有一点点问题,不严重,偶尔会听不见东西,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 他一怔,忽然沉了眉眼,他看向门板,外边就是郑明龙的人。 怎么说呢,他现在的心情就是——这些人真该死。 她刚才一定很害怕。 是他不好,非要她过来送什么药,其实他的身体真的不需要吃药了。但因为那什么实验的事情,他想也没想,就让她自己过来了。 寒凛打开门,郑明龙本来骂骂咧咧的,看见是寒凛,先是一愣。他并不认识寒凛,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认为这人应该也不太好惹。 片刻后,郑明龙又凶神恶煞起来,指着寒凛,道:“你tm把老子的人打成那样,怎么算账?” 寒凛轻笑一声,“你tm想怎么算啊?” 郑明龙看见寒凛身后的柏岁岁伸出一颗小脑袋,又赶忙缩回去,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高中生妹妹是这人的马子啊? “没听说过江猛龙郑明龙是吧?”郑明龙撇撇嘴,得瑟的嘴脸,“知道我谁么?郑氏集团老总知道不?那我亲爹,吓住了?不敢说话了?我告诉你,敢在我地盘上撒野,龙爷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 寒凛嘴角一抽,双手抱臂,低头笑了笑,肩膀轻微耸动。 郑明龙:“你笑你妈呢笑?” “过江猛龙是吧?你怎么不叫窜天猴呢?傻逼。”寒凛好整以暇地靠着一面墙,眸色沉暗。 “……” 柏岁岁抬眼看他,第一次听见他这么骂人,她有点不适应。 寒凛的耳朵被头发遮住了一些,头发有点乱。她躲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决定今天当鸵鸟。 郑明龙吃瘪,一瞬间脸色又凶狠起来,回头叫自己带来的那几个兄弟上前,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正要动手,背后一个人拨开众人挤进来,个子很高,穿的休闲西装,手里拿着支火机,一手掏出烟盒,发现时机不对,干脆不点烟了,道:“干嘛呢这是?郑公子又是怎么了?我这酒吧又惹您了?” 这人是酒吧老板季则礼,看着很年轻,二十四五的样子,眉眼清朗,五官却又带着点锐气。他示意那几个打手模样的人退后。 这些打手虽然是郑明龙的人,但季则礼也不是普通人,于是只好退下去。 季则礼看看寒凛身后的柏岁岁,又看看郑明龙,不用人说,一下子他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对郑明龙道:“郑公子可别太过分了啊,人家那妹妹还小呢,高中生你也不放过?” 郑明龙哪里管这些,自己今天面子丢大了,本来还想让打手揍翻那小子出出气,谁知道季则礼又回来添堵。要不是季则礼家里关系比较硬,他早把这破酒吧给砸了。 “季老板可别胡说,我不过是想请妹妹喝两杯酒,这也不行?总之今天,我tm还真就要动她,还有这小子,算什么东西?老子今天不揍他到爹妈不认还真不肯罢休。” 季则礼闻言,眉毛一挑,好笑似的看一眼寒凛,摊摊手,指了下寒凛,对郑明龙说:“不是,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吧,你还真别惹。” 郑明龙:“我管他娘的是谁!这小/婊/子今天我是要定了!” 季则礼还要劝,寒凛听见那声“小/婊/子”,下意识看了眼柏岁岁巴掌大的小脸,又想起她的耳朵…… 一时间火气上来,一言不发便抄起陈宁宁托盘里的一瓶酒,猛然砸到郑明龙头上,酒瓶瞬间破碎,酒水洒了郑明龙一身,玻璃渣子也碎了一地,郑明龙最惨,没一会儿便满头是血。 寒凛沉着脸色,不等郑明龙哼一声,他一手揪了郑明龙的头发,提什么似的提起来,郑明龙脸色涨红,寒凛曲起一腿,用膝盖狠狠顶在郑晓龙的腹部,几次猛烈的撞击下,郑明龙眼睛都要翻白了,满头血,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 寒凛这才停了手,松开提郑明龙头发的那只手,问季则礼要了一根烟,烟刚点燃才抽上一口,他蓦然想起什么似的,烦躁地又快速把烟给掐了。 所有人都惊讶得什么似的,现场很乱,郑明龙被人抬到一边止血,陈宁宁捂着嘴一动不动,季则礼也微微诧异,却很快镇定下来,吩咐了一个酒保几句话。 柏岁岁听见他和酒保说的分明是“赶紧报警,别让人跑了”。 她有点慌了,扯扯寒凛的衣袖。他低头看他她,“嗯?” 她让他低下头,他照做了,她凑近他耳朵边说:“我听见那个老板叫人报警了,他好像是窜天猴的狗腿子,哥哥你会不会被抓起来?你快跑吧,万一被学校知道了,你会被退学的。” 寒凛:“……” 季则礼:“……?” 你礼貌吗:) 第十四章 “害羞了?” 嘈杂混乱平息后,季则礼让人找了副担架来,郑明龙被人抬走,走的时候还喘着粗气,眼睛瞪大,似乎是想骂人,但奈何身体不允许。 季则礼作为酒吧老板,却一点儿都不慌张,大凡遇到客人在酒吧闹事,老板铁定是要跟着倒霉的,然而季则礼从头到尾和看戏似的,点根烟在一旁抽,不时说两句风凉话,要不是这里人多,柏岁岁觉得他甚至想笑出声。 现场处理干净后,两个警察到了,先是简单问了情况,做了简单的笔录,最后拍照留存证据。 但是现场处理得太干净了。 “季老板,你们酒吧什么时候能清净点啊?我们一个月不来个三五趟都不好意思。”警察拧眉,看看周围的处理情况。 季则礼先是笑笑,随后让人把满头血的郑晓龙抬出来,对警察说:“这是肇事者。赔偿的话……嗯……经理和我说,就损失了两瓶酒,精神损失费我也不要了,毕竟郑公子是我们酒吧的老主顾了。” 警察:“……” 柏岁岁暗自惊讶,拉拉寒凛的衣袖,问:“酒吧老板为什么包庇你?” “……” 寒凛挑眉,笑,指了指季则礼,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我也是老主顾?他更喜欢我?” “……” 柏岁岁不信,暗暗观察季则礼,季则礼侧身站着和警察说话,说完侧身看向这边,正好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他笑着走过来,低头,问:“小姑娘,怎么一直盯着叔叔看啊?” “……” 柏岁岁抿了一下唇,说:“……我才没看你。” 季则礼“哦”一声,直起身,对寒凛道:“事情我处理吧,今天也不早了,带你朋友和你……”他一顿,下意识地看了眼柏岁岁,“你这小女朋友够有意思的,居然说我包庇你。” 说完,玩味似的拿了根烟出来点上。 “小女朋友”几个字砸进耳朵里,柏岁岁脸上火烧一样,偏头看别的地方,假装没听见,寒凛却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一只手顺势捉了她手腕,她一怔,看向他时,他收紧了手上的力度,却和季则礼说:“包庇就包庇吧,大不了我去一趟警局?说清楚就行。” 他挑眉,看一下脸色涨红的某人,淡淡的音色,却又对季则礼说:“你这里的客人骚扰我的女朋友,我揍他一顿算轻的啊。” “……” 季则礼微一怔,他只是随便调侃的,居然真是女朋友? 他蹙眉,看一眼柏岁岁,拿烟的手轻微一抖。 “啊,既然是你女朋友,要是真出事了,我担待不起。” 季则礼叫陈宁宁过来,吩咐道:“调一下监控,送到警局。往期的全调出来。” 陈宁宁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这是要把往期郑明龙在酒吧的作案证据收集起来,把郑明龙弄进去。 当然了,郑家也不是软柿子,只不过经过这一次,郑明龙也该收敛些了,要是还来闹事,季则礼当然也奉陪到底。 ˉ 陈宁宁带江策和凡皓进包间时,寒凛和柏岁岁都坐在沙发上,两人一句话都不说,气氛算得上是诡异。 江策道:“吃东西啊,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吓到了?” 凡皓没说话,笑着吃梨。过了会儿说:“现在才九点,还早呢,明天我们也没比赛,去不去学校都行,不如多叫几个同学出来嗨啊?” 江策:“也是,那叫吧。”说着拿起手机拨号,“千玺路零度酒吧来不来?不来拉倒,我叫别人。” 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 “怎么又是你?不去拉倒,挂了,我叫别人。” 江策欲挂电话,却不小心按了免提,听筒里传出女生的声音。 “谁说我不去了?定位发我。” “……” 听着像是夏薇的声音。 柏岁岁吃了口菠萝,寒凛干脆把果盘捧到她前边,她一愣,想起来刚才他说的话,心跳又不听使唤了,迟迟不敢吃东西,手里拿着牙签思绪放空。 “怎么不吃了?”寒凛用牙签叉了一颗草莓,递向她嘴边,“想哥哥喂你?” “……” 她涨红脸,偏头,“……我自己吃。” “害羞了?”他挑眉问。 “……没有啊。” 他坐过来,一手绕过她腰后,她身子紧绷着,他快速从另一张桌上拿了张纸巾,拿纸巾擦擦她嘴角,笑,“怎么和小孩儿似的?” “……” 柏岁岁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坐立不安的。凡皓在边上看不下去了,和江策说:“这是怎么了?” 江策不怀好意地一笑,“什么怎么了?看不出来?凛哥要摊牌了。” “……” 凡皓点了首歌,唱的时候众人捂住耳朵。柏岁岁察觉到寒凛好像坐得更近了,她挪远一点,他的手拿东西时,不时碰到她的手臂,指尖划过处,就和被火星烫了似的。 她以前没和男生靠这么近,有些不适应,而且,他刚才说和她是那种关系,现在她有些退缩了,因为早恋不好,人人都这么教育他们。 她紧绷着身体,一动不动的。 寒凛察觉到她的异样,知道她害羞又敏感,但怎么敏感成这样? “月亮看什么?”他拿了支话筒递给她,“唱歌么?” 她忙摇头,“我……不唱。” “是不是哥哥刚才说的话吓到你了?” “也不是,我只是……” “月亮不喜欢哥哥?所以……哥哥被拒绝了是不是?”他有些认真地看着她,问。 柏岁岁一怔,看向他的脸。 因为刚才大打出手,他的头发有些乱,几缕黑发略微遮住了眉毛,紧抿的双唇,线条流畅的下颌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凌厉,黑色的眸子浓如泼墨,长长的睫毛略微颤动。 他好像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浮现在她脑海时,她居然有些懊恼。该答应他么?可是,会不会有点草率了?她喜欢他么? ……好像是的。 少女的心思逐渐明朗,像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寒凛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抿着唇,脸色酡红,一双眼睛像藏在迷雾间,懵懂又认真地模样……他心念一动,喉结滚动一下,忽然很想,亲她一下。 “月亮真的想拒绝哥哥?”他抬手捂住半边脸,自嘲似的轻笑,“哥哥有点难过。” 她却慌了,靠过去,手按在沙发上,说:“不是,我……我只是……” 他挑眉,“还需要时间?” “……嗯。” “哥哥等你。”他笑。 “……” 她垂下眼睑,不安地手紧紧揪着衣服。寒凛伸手,将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低声问:“没人看见的时候,哥哥能牵你手么?嗯?” 他嗓音有点哑。和平时很不一样。 她一怔,却点了头。他笑,眼睛盯着她看,直勾勾的眼神,她目光闪烁,躲开他的视线。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蛋,耳朵靠前的皮肤,有一道很细很细的血痕,已经开始结痂了,不太明显。 他的手一顿,“这里怎么弄的?” 她抬手摸摸那里,恍然,道:“我进酒吧的时候,过江猛龙请我喝酒,他不让我走,我挣扎的时候,被他手上的戒指刮到了脸吧。” 他眉心一沉,脸色都变了。 “哥哥要出去处理一点事情,你待在这儿别乱走。” “……嗯。” 寒凛离开后,过了会儿,季则礼进了包间,对几人说:“败给你们几个了,偷酒这种事也干得出来?我吩咐过他们不许卖酒给你们,免得惹出事。”他对一名酒保道,“通通收走。” 酒保赶紧把酒都收走了。江策和凡皓哀嚎。 季则礼看向柏岁岁,“小姑娘,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柏岁岁跟季则礼走出去。 季则礼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问:“真是他女朋友?” 她一愣,摇头。 季则礼却又诧异,笑,“那不对啊,他这人傲得很,想做他女朋友的姑娘多得要命,他都懒得搭理人家,怎么到你这儿,你还没答应他,他就霸王硬上弓啊?他怎么这么坏?” “……” 柏岁岁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红得像苹果。 季则礼挑眉,说:“终于有人让他栽跟头了。” “啊?什么?”她问。 “没什么。今天免单,随便点,但不许喝酒。” “……嗯。” 季则礼又笑,“过江猛龙可真惨啊,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男朋友刚才脸色特别吓人……猛龙这次进了局子,恐怕真的得蹲了。不过猛龙这种败类是活该,你不用同情他。” “……” 她稍微明白了一点意思,道:“谢谢叔叔包庇我们。” “……” 季则礼微微侧目,却笑,“什么包庇啊?叔叔不是正义的化身么?” “……” “也别叫叔叔了,说不定,以后你能和他一起叫我舅舅呢。” “啊?你是……舅舅?” 季则礼是很好看的,清隽的面容透着温柔,身上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此刻却笑得妖孽,他说:“不然能包庇你们?” “……” ˉ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包厢里来了很多人,夏薇和秦思桐,居然还有郑贝,另外还有三个女生,男生也来了五个。 这下包间里一共十五人,本来还宽敞的包间显得有些拥挤了,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更多的是起哄闲聊。 郑贝是和秦思桐一块儿来的,听说她们是表姐妹。 夏薇喝着一杯奶茶,看一眼柏岁岁,发现柏岁岁脸色红红的,神色也很奇怪。她挪到柏岁岁身边,递给她一杯果汁,“喝么?” “谢谢学姐。” 夏薇撇撇嘴,看一眼江策,“烦死了这个人。喂!江策!走开!挡到我看歌词了!” 江策闪开,吊儿郎当道:“半天也没见你开口唱啊?看什么歌词。” “你管我呢?” “……” 江策摊摊手,过去找凡皓打牌。 凡皓咬着吸管,“凛哥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可能厕所?” “去厕所能去半小时?” “……”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寒凛进了包间。他头发有些乱,好像被风吹的。 包间里几个女生看见他,都有些小激动,暗暗摆弄起头发来。 谁知道寒凛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直接走向柏岁岁的位置。她坐在角落一张矮沙发上,因为大家都唱歌,她并不想加入,所以不好霸占中心的大沙发,便在角落等。 她等了很久,不见寒凛回来,心里边有些不安的。这里面的人她只认识江策和凡皓,夏薇学姐她也只见过一面,所以有些怕生,融入不进去。 有两个男生刚才过来找她说话,她也只是搪塞地应付。 寒凛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他坐下后,拿了枚很小的那种创口贴出来,说:“把脸侧着,哥哥给你贴样东西。” “……” 她听话地侧过脸去,他贴了创口贴,轻轻按压抚平,手撑下巴盯着她看了会儿,觉得哪儿不对,趁她不注意,他抬手绕过她颈项,指尖轻擦过耳垂,她感到一阵酥麻,身子又绷紧了。 下一秒,她绑头发的头绳已经到了他掌心,而她的头发散开来。 她摸着自己的头发,“干嘛……取下来了……” 他笑,“这样更好看啊。” “……” 他将她的头绳收进自己的裤兜里,看看包间,沉着眼色,说:“离哥哥那么远啊?” “……” 她不动,他向她靠近,坐到她身边,“哥哥想碰你。” “……”她愕然。 “牵手行么?” “……” 她红着脸,点头。 暗处,他轻轻扣住她手腕,掌心滚烫,指尖却是凉的,沿着她白皙细嫩的手腕,慢慢下滑,和她十指交扣,收拢。 掌心的汗薄薄的一层,有点滑,她低着脑袋,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她。 她一直不说话,有种自己在做坏事的错觉。 “怎么这么软?没有骨头么?”声音淡淡的,他笑了笑,“哥哥不想松开你了怎么办?” “……” 江策和夏薇又在玩闹了。 柏岁岁不理他那些话,抬眼看夏薇和江策抢话筒。 江策一手插兜里,一手把话筒举得高高的,吊儿郎当地挑眉,笑道:“夏三岁,有本事,过来拿。别趁机扑上来占我便宜。” “……” 夏薇瞪他一眼,之后蹦起来拿了几次,拿不到,随后抬脚踩在江策的鞋上重重一碾,江策吃痛,皱着眉毛咬牙,把话筒抛给夏薇。 “靠,真有本事。” 夏薇哼一声。 方璇一直在观察柏岁岁和寒凛,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在私底下搞小动作,但是寒凛从进包间开始一直都不理会她们几个,她心里边不舒服,加上班里边很多人都默认只有秦思桐才配得上寒凛,她替秦思桐感到不服气,小声和秦思桐道:“寒凛怎么回事啊?干嘛跟那个一年级的那么亲密?把你放哪儿了?思桐你不生气?” 秦思桐暗暗咬牙,却扯出一个笑,道:“别乱说,我和寒凛没什么的,都是你们瞎起哄,他喜欢和谁待在一块是他的事情。” “……我不爽啊,这个一年级的最近在论坛人气很高,都快压过你了……”方璇说着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下周寒凛生日了吧?这次是去山水城办party还是去外边酒店包一间房庆祝?” 秦思桐神色缓和了一些,说:“还不知道呢,待会儿我问问他。” 方璇喝了口果汁,又说:“那个一年级的听说在一中时蛮多黑料的,好像和一中校霸陈晃在一起过,听说还……”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打过。” 秦思桐没懂,“打过什么?” “小孩儿啊。肚子里那种。”方璇轻蔑地笑笑。 秦思桐一愣,“这种事情别乱说。” “不是我乱说的,我有个发小在一中念书,校运会她过来找我,看见柏岁岁,就和我说了一点她的事情。她说一中的人没人不晓得的,怎么是我乱说。” “……” 秦思桐看一眼柏岁岁,柏岁岁侧了侧身,紧绷着脸,红红的,寒凛则靠着沙发背,姿态懒散悠闲,和没骨头似的,只是姿势有点奇怪…… 她眼尖,随即视线下移,却看见寒凛和柏岁岁刺客居然十指紧扣。 她一惊,心里边的嫉妒情绪滋生,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接近寒凛的那个人,无论以前有多少女生接近他,她从来不会吃醋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有危机感,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 那些人无论是家世还是外貌或是才华,根本比不过她,寒凛也根本不可能喜欢那些女生,所以她一直不和他表白,而她一直认为,寒凛是喜欢她的,只是他有自己的傲气,不轻易妥协让步,所以才不说。 但没关系,她可以先迈出那一步,只要最后他是她的就行。 可是现在凭空多出一个柏岁岁来。而且,他对她似乎是不同的,现在还偷偷牵手…… 计划被打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她不敢想象,他们到底还做过什么…… 方璇的话在秦思桐的脑子里盘旋。她看向柏岁岁,默默说一句:那就对不住了。 高傲如寒凛,怎么可能去追求别人用过的东西? 第十五章 “哥哥,我有点透不过气了。…… 凌晨十二点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但天上的月亮却是可爱的上弦月,一半儿月亮挂在天际,像橘子瓣儿。 清冷的月光下, 几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柏岁岁停住步子,手心冒了一些汗,是寒凛握紧了她的手。 “本来想先送你回去的。”他说。 她迟疑了一下, 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月色。 他微微凝神,挑一下眉,道:“怎么这样看哥哥?哥哥会误会的。” “……” 她懊恼, 皱一下眉毛,“我本来就是这样看人的……” “啊,哥哥又自作多情了?” “……” 他牵着她过了马路,因为酒吧附近没有停车位, 地下停车场在马路对面。 车流交织, 红灯要结束了, 闪烁不停时,他悄悄在她耳朵边说一句:“走太慢了, 现在我们跑过去?” “……” 不等她答话,他牵紧她的手快步走向对面, 呼啸的风穿过耳际,脸颊却微微发烫, 她抬头, 看见漫天星光。 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江策和凡皓几人还在买冰激凌吃。 江策从夏薇手里拿走一支已经开封的冰激凌,夏薇要抢时,江策递给柏岁岁, 说:“你不是爱吃海盐味的?这是最后一支了,”他一顿,挑眉看了眼寒凛,对她道,“你旁边这位吩咐我,一定要给你留一支,来。” “……谢谢。” 夏薇气不打一出来,揪着江策衣领子,却因为身高的差距,她踮起脚才能和江策平视,江策不以为然,挑眉问:“干嘛呀夏三岁?” “冰激凌我买的。”夏薇咬牙道。 “我待会儿付你钱不就好了,怎么这么生气?莫非是吃醋了?别这样,我很害怕的,和你太熟,我下不去手啊。” “……” 正中心事。夏薇脸色变了变,松开手,转身不理江策。 江策见她脸色不好,流氓似的又绕到她前边,挡了她去路。 “真生气了?就因为我长得比你高?被我反超了你不高兴?” 夏薇瞪他一眼,他茫然地挠挠额头,“牛逼,我小学是比你矮,但没办法,男女体格天生有差距,你怨我,不如怨自己不是个男的。” “……闭嘴。”夏薇垂头丧气。 江策低下脑袋,从她下巴处往上看她的脸,“真哭了啊?” “……有病。”夏薇脸色冷下来。 “呃,行吧,大不了我请你吃冰激凌。两个。”江策蹙起眉毛。 夏薇脸色稍好,哼哼着,把脑袋歪了歪,对他道:“三个。” 江策回头,“真就盯着我敲竹杠啊?” 夏薇把脑袋摆到一边,“一箱。” “……牛逼。我请。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请你吃东西我名字倒着写。” “呵。”夏薇不以为然。 江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来。他正好比夏薇高一个脑袋,站在夏薇面前,抬高下巴比了比,下巴轻轻擦过夏薇光滑的额头,她一愣,脸色有些微变化,心跳加速乱跳,却听见江策在她头顶说:“牛逼。六年级你就这么高了。怎么现在还这么矮啊?” “……” 夏薇所有的少女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急败坏地抬脚,用膝盖往江策腹部狠狠顶了一下,江策捂住腹部,冷汗岑岑,却还吊儿郎当地笑道:“你往哪儿踢呢?踢到我命根子了啊。” “……” 夏薇脸红,转身走进便利店,让服务生拿了只保温箱,她开始挑拣冰激凌。 凡皓送几位女同学上了出租,回到便利店,正好看见夏薇揍江策那一幕,他走过去调侃,道:“刚才又是经典断子绝孙腿?” 江策:“……” 夏薇正挑拣冰激凌,有谁碰了一下她的手肘,她侧头看去,见是柏岁岁,一诧,却又坦然,问:“怎么了?” 柏岁岁有些迟疑,手里拿着冰激凌,还没吃过,道:“学姐也喜欢吃海盐味的冰激凌?” “啊……一般般吧,我只是讨厌江策这臭流氓,和你没关系,这个你吃吧。” 柏岁岁想起来夏薇上次和寒凛告白的事,可是今天看来,夏薇好像对寒凛并不感兴趣啊?她有些迷茫了。 她站在冰柜前犹豫了半天才问:“学姐,那个,你之前和寒凛告白……” 夏薇扶额,解释道:“上次啊?别误会,我和寒凛在排话剧而已,后来节目被老班毙掉了,说不许早恋,够狠。不过话说回来,我演技是不是特别牛逼?被我唬住了对吧?”她拿起一支冰激凌在手里掂了几次,抛进箱子里,“不然怎么讹诈这箱冰激凌。” “……” “待会儿你怎么回去?我打车。” 柏岁岁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打车吧?” “啊?你不让寒凛送你啊?” “……我干嘛让他送。” 夏薇脸上划过几分狡猾,“全世界都看出来他在追你呢,你不知道啊?” 柏岁岁脸一红,“……已经知道了。” “那还犹豫什么?让他送你回家不就好了。别人想让他送还没机会呢,比如……”夏薇用眼睛瞟了瞟路边的秦思桐,“那位校花,她正找你未来男朋友撒娇呢。你难道都没有危机感么?虽然你是很漂亮,可校花的脸……嗯,也确实不是盖的。平心而论,我是男生的话,对她动心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么高?”柏岁岁有些惊讶。 夏薇扳着她的身子,推她走到便利店的一面镜子前,帮她理顺了被风吹乱的头发,细细看镜中的人,在她脸颊一侧吹了口气,说:“我是男生的话,嗯……对你动心的几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 “……” 柏岁岁不太信。她知道自己算是好看的那种女生,但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好看程度已经达到这种级别了。大概学姐是给她面子而已。 夏薇又说:“至于你比秦思桐高出的这百分之五,大概是因为我看你比秦思桐要顺眼多了。可男生就不一样了,因为大多数男生并没有鉴婊能力,你懂了?” “……” 柏岁岁沉默半晌,看向路边,秦思桐正仰着脸和寒凛说话,笑靥如花,瓜子小脸白得透明,樱桃小口,眼睛大大的,黑核桃似的,炯炯有神。 她忽然看看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平心而论,她的眼睛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大眼睛。 路边,秦思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她顺手拨弄几下头发,露出白皙好看的脸蛋儿。 夏薇凑近柏岁岁的耳朵边,道:“看吧,风这么大,就是不肯把头发拢一下,拨来拨去的显得万种风情嘛,还有那眼睛,美瞳有点过分了,假睫毛那么长,好夸张,不过气人的是,她就是好看,换普通人这么弄,大概率吓死人。裙子还穿这么短,外套明明有,就是不肯穿自己的。你猜寒凛会不会脱外套给她穿?如果他真给她穿了,我建议你远离中央空调式渣男。” “……”柏岁岁品了品这话,“中央空调?” “他不是在追你么?又舍不得别的妹子,就是在广撒网啊。” “……” 柏岁岁默然无语。今天的风是很大,吹得人眼睛疼。 夏薇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好多话,她没怎么听进去,正盯着一个空旷的地方看,夏薇说:“完了,他脱外套了。” “……” 她看过去,寒凛一手搭着外套,和秦思桐说了句什么。 秦思桐脸色一僵,站在原地没有表情,风吹得她的头发纷乱。 “呃,他居然过来了。那我遁了。”夏薇说完就跑了。 柏岁岁忽然有点紧张,眼睛四处张望,随即对上他浓得像墨一样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漩涡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量。 街角一辆车开过来,按了下喇叭。突如其来的刺耳声令柏岁岁跳了一下,整个人和被吓到了一样。 她回神时,感觉有谁捂住了自己的双耳,过了会儿她反应过来,是一双手,掌心轻轻盖住她两只耳朵,把耳朵包裹在一个温热的空间里。 “怎么这样就吓到了?不会是在想哥哥?”寒凛低下脑袋,眼尾上挑着,笑意渐浓。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才组织好措辞,道,“车喇叭声太突然了,我没注意才吓了一下。” “哦。哥哥又自作多情了啊?”他笑。两只手放下来,在她肩上披上一件外套,仔细拢了拢,然后问她,“要扣上么?” “……我其实不冷的。” “真不冷?” 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吸鼻子的同时,听见他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过来,抬头,“你笑什么啊?” “不是说不冷么?”他一副探究的神色。 她拢了拢衣服,没再说别的。 “哥哥送你回家?” “……嗯。” 她刚答应下来,秦思桐却走过来,和她打了下招呼,不等她回应,秦思桐又看向寒凛,笑着问:“你下周生日,那个……我能叫几个同学一起来么?” 寒凛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搞什么派对,挑眉,问:“我们学校的?” 秦思桐摇头,“是隔壁一中的啦。可以么?我就带一个,她是我幼儿园就认识的。” 寒凛没回答,拧一下眉,似乎在犹豫,他看了眼柏岁岁,忽然低下脑袋询问她:“哥哥下周过生日,月亮要不要带朋友一起过来?” “……我能不能带铁牛过去?”她眨眨眼睛,“铁牛有一个六岁的弟弟,可能也会带过来,你介意么?” 寒凛手托下巴,末了看她一回,道:“不介意。铁牛弟弟吵不吵?” “不能看奥特曼的时候他才会生气。”她说。 “那就好办了,已经读一年级了吧?应该不会很吵。”他想了想,“月亮一定要带铁牛?” “……也不是一定,看你愿不愿意。” “那你喜欢铁牛多一点,还是我?”他忽然换了种语气,带着几分认真。 “……” 这让她怎么回答? 片刻后,她垂着眼睛,说:“我现在不想回答。” 寒凛一愣,意料之中的回答。他一眼看过去,夜色浓重,星星很多。 夏薇让江策过去搬那箱冰激凌,江策一边搬一边吊儿郎当地说,“怎么什么事情都找我?离不开我?” 夏薇:“……” 叫了两辆网约车,江策凡皓和夏薇一辆,秦思桐和寒凛以及柏岁岁一辆。 但是位置不知道怎么安排。秦思桐先一步坐到后座那儿,这样要么寒凛坐前边,要么柏岁岁在前边。 犹豫间,秦思桐探着脑袋叫柏岁岁。 “我们一起坐后边吧。”她说。 柏岁岁点头,上了车。她身上还穿着寒凛的外套,里边是一套运动短袖衫,运动裤下,白皙的腿部裸/露出来,她拢了拢外套,这样看着,就像她身上只穿了寒凛的外套似的。 秦思桐目光微微落在她身上,没说话。车子先开到蓝岸公馆附近。那么就是柏岁岁最先下车。 车子停下时,柏岁岁有些诧异,因为按照正常路程,车子应该先经过秦思桐住的嘉安苑才对,然后才是蓝岸公馆,最后才到山水城。 她有些迟疑,想起来夏薇的那些话。她看向秦思桐,秦思桐也看向她,笑一下,问她:“怎么了?” “……没事。那我先下车了。” 她打开车门下车,要脱下身上的外套递向前座的寒凛,寒凛却打开车门走下车,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师傅,送她到嘉安苑。” 司机大叔应下了,一踩油门,车子开出去。一切发生得太快,秦思桐还愣着神,反应过来时,寒凛和柏岁岁已经不在路边了。 道路两边是梧桐,叶子还是碧青的。月光清浅,晚风徐徐。 寒凛送柏岁岁到一栋宅子前,停住步子。柏岁岁要脱下外套,他却按住她的手,嗓音有点沉,气息游走在她肩胛骨的位置,哑声说:“我想抱你。” “……” “别脱外套。你身上的衣服……”他停顿一秒,“太薄了啊。” “……” 她的脸漫上红晕,不等她回答,他身躯压下来,她的腰被他圈住,能感觉到,他紧实有力的臂膀把她牢牢圈在中心,她都动不了了。 过了会儿。 “你……好了没有啊……”她闷闷的声音透过他的肩膀处传出。 寒凛低笑一声,松了松手臂,却没放开她,低沉嗓音有些哑。 “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小一只。哥哥是不是有点着急,”他顿了顿,“弄疼你了?” “……” 她声音还是闷闷的,“哥哥,我有点透不过气了。” “这样就透不过气了?要是哥哥想和你接吻呢?” 她一愣,条件反射似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推动,她着急了,挣扎了两下,听见他低低笑起来,她咬着唇,问:“你笑什么啊……” “月亮什么时候答应做哥哥的女朋友?” “……反正不是现在。我才……十五岁,对不起,现在就是不行,我还要考大学,功课又那么紧张,和你……和你谈恋爱一定会分心的。”她嗓音带着点鼻音,软绵绵的,又像哭过了一样。 寒凛忽然觉得心头烦躁,听不了她这种语调,就好像…… 他咬牙,松开她,耐着性子替她拢了拢外套,说:“月亮总是考虑这么多事情啊?” “又不是小孩儿,肯定要考虑啊。” “哥哥养你不就行了?”他笑。“不喜欢哥哥养你?” 她却认真地看着他,说:“不是不喜欢,但这是两个概念,你能养我和我能不能不靠别人也能养活自己是不一样的。哥哥你不懂么?” “……” 他的眸色沉了些,那种烦躁的情绪又浮上心头,他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情绪波动有些频繁了。 “月亮。”他忽然喊她。 “什么?”她问。 “哥哥够克制了,但现在总想对你耍流氓。”他目光沉沉的,“你说……怎么办才好?” 第十六章 “说一下就这么脸红?不就肉…… 他在说什么啊…… 柏岁岁垂下眼睛, 盯着冰凉的地面。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肆虐,她看见清辉洒满的地面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和她的影子覆盖在一起,就好像亲密地拥抱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不可以这样, 你需要听话,要很听话才行。 她抬眼看看眼前的屋子,很漂亮的两层白色建筑,搭配小花园和停车库的房子,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很贵。 她在这座房子里住了快两个月了,但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只是借住。凭着姑妈和这座房子女主人的友情, 她住了进来, 但她不可以得意忘形,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她还是学生啊, 还是高中生,不可以因为别的事情放下功课。 “哥哥, 那我抱抱你吧,但也只能是抱抱你了。”她说。 眼睛像星辰。 寒凛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没有想过, 得到的是这种回答。 原来,她虽然懵懂,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原则。 那么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拿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做感情实验?真恶劣啊。 他自嘲地牵了嘴角, 笑。他问自己,还要继续么? “哥哥开玩笑的。”他说,抬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外套,“不是说过了?我等你。” 柏岁岁一怔,好看的眼睛微微闪着光芒,她有点儿……意外。因为她刚才,实际上是在给他发“好人卡”,但同时又很卑劣地希望,他可以迁就她。 只是他真的这么说了,她是意外的。 她知道,他不缺女孩子喜欢他,这么耀眼又满身傲气的一个人,没理由为了谁放低姿态,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往往唾手可得,而她也确实……抵抗不了他的靠近,就好像和鱼相恋的飞鸟一样,只是一场意外,但她没法彻底地拒绝他。 “要哥哥送你回家?”他笑起来,绕过她走向前,按了按门铃。 开门的是周妈,她诧异地看着寒凛,因为他很少回家,一年到头几乎只回来一两次,这次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是阿凛啊,快进来,你的房间我一直有收拾……” 周妈说到一半,看见寒凛身后的柏岁岁,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 周妈有些惊讶,因为寒凛有些洁癖,不会借自己的衣服给别人穿的。 寒凛站到了柏岁岁身后,两手轻放在她两侧肩头,推着她走进屋子,对一脸茫然的周妈说:“我不住家里,送她回来而已。” 他低垂下脑袋,看着柏岁岁,道:“这里住得还习惯么?是不是哥哥在山水城的房子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柏岁岁想了想,摇头,“你的房子家具太少了,而且阳台也没有养花,看着有点冷清。” “月亮喜欢什么花?” “就……什么都行吧。玫瑰花之类的吧。” “玫瑰?我以为你会喜欢百合。” 她摇头,“我不喜欢百合。” 寒凛点头,她正好脱了他的外套,递到他手上,他将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对周妈道:“她有家里的钥匙么?” 周妈摇头,“没有给她。” “给她一把钥匙吧。” 周妈应下了。 ˉ 寒凛生日这天,天色阴沉沉的,阴郁的天际堆满了乌云。 已经是深秋了,室外有点凉,柏岁岁找了件厚实的外套穿上,出门时,钟秀惠叫住她。 “今天回家吃午饭么?我买了鸡翅。”钟秀惠正修剪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白菊。 柏岁岁拢了拢外套,说:“惠姨,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可能会在同学家吃。” “男生还是女生啊?”钟秀惠放下剪刀,“别误会,你姑妈要我照看你,我得了解你平时的交际关系。听周妈说,那天晚上你回来得很晚,还是寒凛送你回来的啊。” “……”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木讷地沉默半晌,才答:“那天他感冒了,在学校医务室拿的药,但他忘记拿了,我给他送过去。” 钟秀惠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她总是很得体。 “你和阿凛最近关系很好呢。” “……还行吧。” “岁岁,阿姨不是想管教你,只是你姑妈拜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我不能对你放得太宽,你还小,现在学习为重,知道了么?” 柏岁岁点了一下头,随后出门乘公车。她有点失落。 大人总是这样,认为他们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她先去了宋亦可家,因为她的爷爷也住在这儿,所以进小区前,她到附近超市买了一点水果和一小包米还有一瓶油。 宋亦可下楼时,正好碰见蹲在路边的柏岁岁。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宋亦可拿起一袋米。 “时间还早,帮我把东西送去我爷爷家里吧。” 宋亦可提着米走了几步,回头,“不对啊,你怎么不叫帅气哥哥过来帮你?这么多东西,要搬到什么时候。” 柏岁岁提起一桶油,道:“就三样东西,哪里多了?你不是号称铁人三项女王么?” “……就随便说的你也信。” 二人把东西送到柏老家中。柏老正和人下棋,见到自己的孙女,忙将棋友都赶走了,洗了水果到厅里。 柏岁岁和宋亦可待了差不多半小时,寒凛的电话打进来,柏岁岁下意识地躲到了洗手间里接电话。 “喂?” “你在哪儿?哥哥到蓝岸这边都找不到你。” “我在福安路这边的小区,看我爷爷。” “福安路?那边够远的。哥哥来接你?” “不用了,我和铁牛待会儿乘公车过去就行。” “知道地址么?” 门外,爷爷敲了敲门,问她怎么那么久,她含糊其辞,对着手机小声道:“不在山水城?” “在酒店。地址等下发你。” “嗯。” “月亮。” “什么?” “刚才和谁说话?怎么含含糊糊的,不会背着哥哥做坏事了?” “……我没有做坏事,在和爷爷说话。” “那快过来。” “……” 挂了电话。宋亦可在厅里对她挤眉弄眼,说道:“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啊?” “没有,他让我们赶紧过去。” “哦,这么急着见你啊?真没想到,他是这么黏人的类型?” “……” ˉ 办派对的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包了一整套套房,客厅、男女主人房、会议室和吧台一应俱全。 进屋的时候,宋亦可连连咋舌,说:“我做梦都没想过可以到这种地方白嫖。你男朋友家到底做什么的啊?家里肯定超级有钱。什么时候嫁了,苟富贵勿相忘。” 柏岁岁脸色一红,用手肘轻捅宋亦可一下,“能不能不说多余的话?” 宋亦可捂着心口,“害羞干什么?啊,你们俩到哪种程度了?有没有接过吻?” “……没有!” “说一下就这么脸红?不就肉碰肉么,别害羞啊。”宋亦可笑嘻嘻的。 “……闭嘴。” 二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吃水果,因为人还没到齐,所以她们不敢吃太多。等了二十分钟左右,门铃声陆续响起,一下子来了二十几个人,男男女女,每人手上都带了礼物。 柏岁岁和宋亦可对看一眼,都有点懵。 宋亦可:“怎么办?我空手来的。” 柏岁岁:“……我也是。” 宋亦可:“你不一样啊,你人来了就行,干脆你把自己送他算了。” 柏岁岁:“……你不说话了行不行?” 宋亦可笑了半天,起身要去上厕所,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一脸惊恐地对柏岁岁说:“我去,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老熟人!知道谁来了么?许娉婷!还有她男朋友苏晋鹤!” 柏岁岁一怔,脸色微微一变。记忆如洪水一般冲刷脑海,她手指紧紧抓着沙发,手指关节都白了。 许娉婷和苏晋鹤,是一中公认的一对。而柏岁岁曾经被传,从初一开始就暗恋苏晋鹤。 苏晋鹤那时候认为柏岁岁很漂亮,对被人传她喜欢他这件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是一中的校草,喜欢暗恋他的人多了去了,而且柏岁岁确实漂亮,他对她也确实有好感,于是时不时会找机会接近她。 她迟到了,他正好在校门口执勤,他不记她的名字,放学她也不用被罚扫。她值日的时候,他就替她擦黑板整理桌椅,晚自习,他就骑着自行车偷偷跟在她后边送她…… 诸如此类的种种,柏岁岁不是笨蛋,不可能不知道。她不知道那些说她暗恋苏晋鹤的传闻是怎么出来的,虽然给她造成了一点困扰,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不可能对品学兼优的苏晋鹤没有感觉,但她那时候比现在腼腆,都不敢和苏晋鹤说话。 她和他一直暧昧不明。直到初三那年,许娉婷从附中转学到一中,关系被打破。 许娉婷的妈妈是一中的老师,所以许娉婷没有经过分班考试便顺利进入了一中的重点班。虽然是重点班,但班上也还是有拖后腿走关系进来的差生,班主任考虑到许娉婷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母亲又是老师,所以直接安排柏岁岁做她的同桌。 一开始,两个女生相处得不错,因为成绩都很好,性格也合得来,一个静,一个动。 许娉婷在班上人气很好,刚转学来那天,许多同学便围在她周围问东问西,想要交朋友,而柏岁岁被晾在一边。 渐渐的,许娉婷发现柏岁岁挺孤僻的,在班上没几个朋友,就连宋亦可也是隔壁班的,她经常听见同学说,柏岁岁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许娉婷不太高兴,渐渐的便和柏岁岁疏远了。 等柏岁岁发现许娉婷和苏晋鹤越走越近的时候,她发现苏晋鹤已经渐渐疏远她了,除此之外,班上有很多关于她的传闻流出来,比如她是校霸陈晃的前女友,又比如,她耳朵有毛病,是聋子,还有,故意纠缠苏晋鹤。 那时候许娉婷和苏晋鹤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了,因为二人学习成绩并没有下滑,反而越来越好,所以就连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柏岁岁,因为被同学孤立以及传闻满天飞,她的成绩倒退了很多,一度从班级前五跌到了二十多名。 她努力地提升成绩,终于又回到了班级前五的位置,只是这时候,她已经被全班孤立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个人值日,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去洗手间。 这没什么,她本就不是爱成群结队的那种人,一个人也挺好的。而且,宋亦可会逗她开心,这就够了,别人不理她也没有关系,因为她最在意的朋友是宋亦可。 她以为自己可以安稳地度过初三最后的时光,那份心意,她可以藏起来,不去打扰他们。但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粉碎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情感。 有一回做化学实验,老师让学生分成小组进行,班上的同学自动分好了小组,毫无意外的,没有人接纳柏岁岁。 她和老师说,能不能自己一组?老师拒绝了,让她自己找个小组参加实验。 人人都会逐利,想要达到目的,熟知这一点就够了,她不是不会笼络人心,只是不屑这么做。 但为了不耽误实验,她买了很贵的零食和礼物,送给班上的学委,学委同意她加入小组了。 苏晋鹤正好是化学课代表,负责把分组名单交给老师核实,他耐着性子等了柏岁岁两天,之后去找她谈话,她说自己已经加入学委那一组了。 但苏晋鹤说学委那一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后来柏岁岁在厕所听见,许娉婷用去日本做交换生的名额诱惑学委,让学委将她从组里踢出去。 那天,柏岁岁高烧不退。 实验课开始前,苏晋鹤拿着分组名单表格,烦躁的,当着许多人的面,对柏岁岁吼道:“全班就你一个人剩到最后不进组,知不知道我因为名单的事情很烦?!”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柏岁岁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 她在洗手间里哭了。被自己喜欢的人狠狠地讨厌是什么感觉? 后来,那天的实验分组,许娉婷当着老师和所有同学的面接纳了柏岁岁。所有人都说许娉婷善良又大度,可以对“情敌”这么好。 但柏岁岁第一次讨厌一个人,像讨厌许娉婷这样。 还有苏晋鹤。她从那时候开始,不再喜欢他了。 只是没想到还会和他们遇见,她始料未及,那时候的心情她还记得。 她很怕,被现在认识的人,知道那些不实的传闻。 明明她已经换了学校,怎么还是不行? 她浑身冒冷汗,脸色苍白,手也有些抖,宋亦可叫了她半天她才听见。 “怎么了月亮?你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宋亦可递了杯果汁给她。 她接着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 她匆忙进了洗手间,只是许娉婷和苏晋鹤却看见她了。 苏晋鹤有些诧异,她变得更漂亮了,给人的感觉还是一样,温温柔柔的一个人,不喜欢说话,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 他有些怔愣,许娉婷叫了他几次才回神。 “干嘛?” 许娉婷嘟嘟嘴,“你看什么呢?看见以前喜欢的人魂都没了?苏晋鹤,我才是你女朋友,你敢看别人?” 苏晋鹤有点不自在,坐下来喝了口水,“瞎说什么?她以前本来就是我的同学,我关心关心怎么了?你以前和她还是同桌,有必要这样?我怎么觉得你和她有仇啊?” “……” 许娉婷把脸别开,脸色不太好。 ˉ 午饭随便吃了一顿,众人开始布置现场,挂气球和彩灯。 虽然寒凛不喜欢这些,但架不住江策和凡皓两人喜欢热闹。 他走了一圈,没看见柏岁岁,问宋亦可,“她去哪儿了?” “在洗手间里。呃,她脸色不太好。”宋亦可悄悄一指苏晋鹤和许娉婷,“这二位你请来的?” 寒凛看一眼许娉婷,蹙眉,“不认识。一个同学带来的,说是发小。” 宋亦可撇撇嘴,道:“能不能找个理由请他们走?” 寒凛笑,“和你有仇?” 宋亦可忽然起了坏心思,小声道:“看见那个帅哥了么?我们一中的校草呢。旁边那是他女朋友。可能我不该多嘴的,但我今天就要多嘴。” “……?” 宋亦可接着说:“月亮以前喜欢过他。” “……” 寒凛微一沉吟,目光落在苏晋鹤身上,脸色有些沉,半晌,嘴角扯出笑意,道:“有意思。所以她躲起来了?” 宋亦可:“……” 第十七章 “怎么关机了?又不想理我?…… 将近五点, 用做派对场所的大客厅已经布置完毕,地板上满是用剩下的彩带和气球,杂乱无章的地面, 角落也堆积了许多废料。 寒凛让人把音乐关了。众人觑他脸色,发现不太好,忙把摇滚音乐关了, 一下子,屋子静得只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呼声。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敲门,没人回应。他干脆发短信给柏岁岁。 寒凛:〖月亮在哪儿?〗 柏岁岁:〖我在外边, 那个……因为来之前我忘了给你带礼物,后来才想起来,现在我在挑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寒凛:〖怎么出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柏岁岁:〖之前我没看见你啊。〗 寒凛:〖在给我挑礼物?〗 柏岁岁:〖嗯。送你手机壳好不好?〗 寒凛:〖为什么是手机壳?〗 柏岁岁:〖我找到一个手机吊坠,很可爱, 没有手机壳怎么挂啊?〗 寒凛:〖那就送我手机壳。要我接你么?〗 柏岁岁:〖不用了, 我乘公车回去。〗 他收好手机, 回客厅,坐在沙发上, 随手开了一罐啤酒。几个女生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讨论着该怎么过去和他打招呼。 这次的派对总共来了快四十人, 其中不少人都是“裙带关系”进来的,比如秦思桐带来的许娉婷, 而许娉婷顺便把自己的男友也带来了。寒凛眯了眯眼睛, 在想,怎么莫名其妙来了一堆他都不怎么认识的人? 他的视线稍微停留在苏晋鹤身上。 苏晋鹤穿着简单,白T恤加黑色运动长裤,清俊的一张脸, 眉眼朗逸,喉结有些明显,挺瘦的一个人,但手臂肌肉却很紧实。他察觉有人在看自己,莫名惊了惊,回看过去,发现是寒凛。 他知道这个人,隔壁那所私立贵族中学的校草,家世很好,父亲是有名的企业家,并且家里边在政商两界都有人脉关系,同时品学皆优,又长着一张十足好看的脸,是南中许多女生的梦中男友,就连一中也有不少偷偷暗恋他的人。 苏晋鹤眉毛一挑,拿一杯水喝了几口。怎么说呢,这个人和他算是一挂的,学习好,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在班里拥有很多话语权,是班级权利的中心人物,同时还是校草,老师眼中的尖子生。 只不过他的家世并没有寒凛这么优越,他的父亲只是普通的公务员,母亲是一家三甲医院的护士长,不差,但和寒凛比起来,确实逊色了很多。 其实今天的派对他根本不想来,因为又不认识寒凛,只是听过名字。但女友许娉婷非要拉着他过来,他拗不过,只好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柏岁岁。 如果暗恋也算的话,柏岁岁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虽然没有在一起过,但柏岁岁是他人生第一回 喜欢的女孩儿,所以印象很深刻。 大概初恋总是难忘,所以他看见她的时候,心里边很诧异,内心浮起了异样的情愫。 其实柏岁岁曾经遭到班级冷暴力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他又喜欢上了许娉婷,不可能两个都追吧? 那时候年级里忽然传出许多柏岁岁的黑料,她又很孤僻,传闻真假不知道,但愈演愈烈。 而许娉婷人缘好又漂亮,在班上人气很高,母亲又是学校的老师,许娉婷在班上可以说是宠儿,学校很多老师也知道许娉婷,到班上任课的老师因为她妈妈的关系,非常关照她。 怎么说呢,许娉婷的话,就是带出去更有面子。他因此选择了许娉婷。 至于柏岁岁,那次实验课他对她发了脾气,态度很不好,其实他后来是愧疚的。不管怎么说,他不该对一个女孩子用这种态度说话。 毕业典礼结束当天,他去找她道歉,只是她看见他的时候,眼神是不带任何温度的,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像蝴蝶一样,匆匆消失在了楼梯口,就像避开一座瘟神。 他当时居然很失落。 后来,他听说她去了南中念书,于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ˉ 许娉婷拉着苏晋鹤到阳台找秦思桐。她和秦思桐幼儿园就认识,后来上了同一所小学,中学却没能如愿到同一所中学念。 秦思桐的父亲是一家建材公司的董事长,母亲则是一家商业银行的副行长,而许娉婷的父母只是中学老师。 儿时,两人并没有什么阶级上的诧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阶级慢慢在二人之间拉开距离,关系便不似之前那般好了。 但许娉婷还是很愿意和秦思桐做朋友,因为和企业家的女儿做闺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尽管,她嫉妒着秦思桐,但是和她做朋友,是件不错的事情。 她知道秦思桐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南中那位人人追逐的校草,只是据说那位校草很难追,所以一直没有结果。 她这次带自己的男友苏晋鹤来,主要是给自己长脸面,因为苏晋鹤怎么说也是一中的校草,品学兼优,在南中也小有名气。 她也知道南中的寒凛,因为寒凛不光是在南中和一中赫赫有名,在附中也有许多拥趸。她从来不敢去肖想像寒凛那样的人,因为她和他不在一个世界。 许娉婷看着秦思桐在寒凛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内心觉得十分好笑,在这方面,她也算赢过了秦思桐,因为她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但赢了就是赢了,而秦思桐却只能做个卑微的舔狗。 许娉婷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捧了一杯手磨咖啡找了张舒服的沙发坐下。 苏晋鹤和她说想出去透会儿气,她挽住他胳膊,撒娇道:“别呀,我一个人在这儿很闷,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出去一趟吧?这家酒店逼格高,我想拍几张照片,你帮我拍好不好?” “……” 苏晋鹤不太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又坐下来,拿手机出来打游戏。 许娉婷看他心不在焉的,问:“你在想柏岁岁?” 苏晋鹤打游戏的手一顿,手机差点砸地上,“没有,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暗恋过她对不对?我知道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晋鹤有些不耐烦,蹙起眉毛,“你想说什么?” 许娉婷不傻,看他脸色不好,于是换了种语气,道:“我吃醋了嘛。”她低下脑袋,“班里人都说她比我漂亮,我怕你今天看见她,要和我分手。” 说完转过脸去,一副委屈的样子。苏晋鹤心软了一些,过去搂住她肩膀,说:“我是你男朋友,别胡思乱想。” 他说完,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其他人。许娉婷说的话让他有点尴尬,因为他确实对柏岁岁还有一丝丝留恋。 他和许娉婷在一起快一年了,许娉婷其实偶尔有点作,只是偶尔的话,他可以忍受,时间久了,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高中学业重,他其实更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只不过今天看见柏岁岁,他居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概没得到过的总是好的。 许娉婷趁人不注意,过来捧着苏晋鹤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苏晋鹤有点尴尬,他不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于是起身,又假装咳嗽两声。看见他们亲密的人却并没有多大反应,继续各做各的。 许娉婷拿了小挎包站起来,抱住他的胳膊,道:“我们出去一会儿,你帮我拍照片吧?” “……行吧。” ˉ 大客厅里,众人都有各自的娱乐方式,有的在闲聊,有的在打游戏,有的还在布置现场。 宋亦可给柏岁岁打了两通电话,柏岁岁都没接,她有点着急,怕柏岁岁在外边出什么事,于是去找寒凛。 之前他还在客厅里坐着,不时喝两口啤酒,后来又点了根烟来抽,抽了两口却又掐掉了,让江策和凡皓把烟灰缸和烟盒通通收走。 来参加派对的有一半是男生,私底下或多或少都有吸过烟,本来以为今天可以放肆一下,谁知道寒凛不准…… 什么毛病? 宋亦可对着苏晋鹤和许娉婷的背影翻了两下白眼,到处找寒凛。因为包的套房很宽阔,她一下子都找不到哪儿是哪儿。 走到吧台的位置,她有点惊讶,因为寒凛坐在把他前打盹儿,手边是一瓶还没开封的威士忌。 她走过去,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吵醒他,他自己却先醒了,头发散乱半眯着眼睛的样子都令人想犯罪。 宋亦可有点尴尬,道:“我打月亮的手机打不通,不如你打一下试试?” 寒凛有些意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号,蹙起眉毛,“她没接,关机了。” 他说完,起身走到客厅里,拿了件外套,江策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他蹙眉道:“随便。蛋糕给我留两块。” “你又不吃蛋糕。” “给她留的。小姑娘不都爱吃这个?” “那我等你俩回来再切算了,尼玛这么多人,够不够分我都不知道。干脆再订一个?” 江策说着,随手拿起一个气球,坏笑着放到夏薇的耳朵边扎破。 夏薇吓得大喊一声,捂着耳朵喊:“江策!” 江策笑,“干嘛?” 夏薇:“我耳朵聋了!” 江策挑一下眉,“那过来,爷给你吹吹。” 夏薇:“……” ˉ 天上开始下雨,柏岁岁提着一盒礼物蹲在一家精品店门口躲雨。出门时忘记带伞了,她有些懊恼,加上手机也没电了,她只好蹲在店门口的角落抬起头看雨。 灰蒙蒙的天空下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无聊的时候,就会盯着天空发呆。小时候她总是这样看着天空,然后脑子里有无数的问题,比如,天空到底有多高?天会砸下来么?天空外面又是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总是把她弄得头疼。后来,她学到的知识逐渐解答了她的疑问,她还是会在无聊时盯着天穹看。 今天的雨下得突如其来,但是不怎么大,雨点淅淅沥沥,但冒然走出去还是会淋湿雨。 酒店里也应该没有人会带伞吧?况且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在精品店门口等了十来分钟,她起身到隔壁一家店买了一把伞,因为下雨,价格忽然变得很贵。 她撑着伞过了马路,然后乘公交回了酒店。又得过一回马路。 她收好雨伞走进酒店的大堂,先到大堂的休息区放下雨伞,交给服务生保管,之后整理了一下有些毛糙的头发。 被雨淋湿了一点,她用纸巾擦了擦,然后提起礼物盒去乘电梯。 走到大堂中心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撞进她眼帘,她有点尴尬,忙扭过脸去不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脸,走的姿势有点奇怪,反而引起了许娉婷和苏晋鹤的注意。 苏晋鹤正给许娉婷拍照,举着手机的手一顿。许娉婷有些懊恼,看一眼柏岁岁,暗暗冷笑,走到苏晋鹤身边,挽了他的胳膊。 苏晋鹤还没反应过来,许娉婷仰起脸来对他甜甜地一笑,说:“柏岁岁以前是我同桌,因为一些误会没有解释开,导致我和她的关系不太好,我有点在意,你陪我过去吧?我们好好说开来,以后还是朋友。” “……” 苏晋鹤有点抵触,但看着许娉婷真诚的一张脸,还是点头答应了。 因为电梯迟迟不来,柏岁岁只能在电梯门口干等着,听见脚步声,她回头,正好对上许娉婷有些得意的视线。 她移开目光,看着紧闭的电梯门。 许娉婷走过来,叫唤她一声。 “柏岁岁,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认识寒凛啊?”许娉婷看一眼苏晋鹤,“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么?我看见宋亦可了。” 柏岁岁“嗯”一声,并没有看二人。她只想快点避开他俩,可是电梯迟迟不到。 “呃,以前我们有点误会,我想说开来。” “……” 柏岁岁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娉婷迟疑地看一眼苏晋鹤,又道:“我后来才知道你对苏晋鹤……我以前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插进来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能不能把我q/q好友加回来?你把我删了的时候,我挺难过的。” 苏晋鹤一愣,看向柏岁岁,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她曾经对他是喜欢的么? 他如遭雷击。因为那些传闻,他以为她并不喜欢他,心灰意冷的同时,许娉婷闯进他的生活,久而久之,他便把心思放在了许娉婷身上。 可是原来,她对他…… 一时间,苏晋鹤感到很懊悔,机械般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有细碎的光,他此刻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而柏岁岁听着许娉婷这番话只觉得好笑至极,她原本以为许娉婷只是比较八面玲珑而已,竟然还这么假惺惺么? “没删你,只是那个号我不要了。”她说。 “……” 许娉婷咬了咬牙,扯扯苏晋鹤的胳膊,苏晋鹤有点尴尬,想走开,只是许娉婷拉着不让他走。 他根本不想搅和女生之间的事情。在一边蹙眉道:“还拍不拍?不拍我上去了。” “等一下好么?”许娉婷撒娇道。 “……” 苏晋鹤失魂落魄的。 许娉婷脸色沉重,走上前,换了一种语气,对柏岁岁说:“你买了什么?送寒凛的么?听说他很难接近的,我闺蜜是他同班同学,不如我帮你介绍认识一下?” “……” 柏岁岁没说话,看着电梯门,旁边的led屏上的数字依次变化成最小数,电梯快到了。 许娉婷见柏岁岁没什么反应,以为她被刺激到了,所以才假装镇定。 柏岁岁又耳鸣了,听不见许娉婷在说话,她看着led屏,数字变成“1”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许娉婷站到柏岁岁边上,还想说几句,冷不防的,电梯里伸出一只手,牢牢扣住柏岁岁的手腕,将柏岁岁拉进电梯里。 柏岁岁有些懵,抬头才看清人,是寒凛。 他稍低下脑袋,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牛皮纸袋,眼睛眯了眯,漫不经心地看一眼电梯外站着的许娉婷和苏晋鹤。 他看着柏岁岁的眼睛,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改为和她十指紧扣,笑,“怎么关机了?又不想理我?” 第十八章 “那以后我克制一点儿?”…… 电梯门要关上了, 寒凛却伸手一隔,门又向两边打开。他握着柏岁岁的手稍微退后两步,似乎是想让出一点空间。 “两位不进来么?”他眉眼淡淡的, 脸上却浮起笑意,似乎看穿了他们之间的小把戏。 苏晋鹤和许娉婷怔愣良久,二人都有些尴尬, 对视一眼后,许娉婷发现苏晋鹤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对劲。 他是不是真的动摇了?难不成刚才的一招她用错了? 忽然有些后怕,她主动牵了苏晋鹤的手,走进电梯轿厢内。苏晋鹤没有抽回手, 目光却落在柏岁岁身上。 视线移到她和寒凛十指交扣的那只手臂上。他咬了咬牙。 原本,她应该和他在一起才对。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他不甘心。 心间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他抽回被许娉婷牵住的手,继而双手抱臂, 站到角落, 拉开和许娉婷之间的距离。 许娉婷一愣, 走过去又搂住苏晋鹤的胳膊,问:“你到底怎么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晋鹤心下又一软。这是在外边, 他不可能和许娉婷争执让人看笑话,于是安抚她, 道:“没事,电梯里有点闷。” 许娉婷点点头。她看向柏岁岁和寒凛。从刚才寒凛对柏岁岁说话时的语气来看, 他们俩难道在交往么?不对, 或者说,寒凛在追求柏岁岁?可是这可能么?但是又不像是假的…… 而且这两个人的确……很登对。 许娉婷心中思量片刻,决定试探试探。她自然地笑笑,对上柏岁岁的目光, 语气平和,道:“那个……原来你有男朋友了?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生不会早恋的。” “……” 柏岁岁心虚地看了眼反光的电梯墙,上边的倒影清晰,她看见自己的脸呈现酡红色,和平时不太一样。 原来她脸红的时候是这种样子? 静谧的空间里,四人心思各异。 柏岁岁并没有回答许娉婷,而苏晋鹤却很想听答案。他热切地看着柏岁岁,柏岁岁却并没有注意他的视线,这道热烈的注视却让一旁的寒凛深感不快。 他对上苏晋鹤的目光,眼尾微微上挑着,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苏晋鹤也不避开他略带玩味和挑衅的视线,脸色却紧绷着。 寒凛举起与柏岁岁十指紧扣的那只手,紧握了,似乎故意让苏晋鹤和许娉婷都看到似的。柏岁岁想放下来,他不让,用了点力度,她几次暗暗使力要放下来,他就是不准,微眯起眼睛看她一回,她脸颊发烫,垂下眼睛,只好任由他放肆。 只是牵手而已。又不是第一次牵手了。 她这么想着,心头微微颤动。 寒凛见她妥协了,心满意足地挑一下眉,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对上苏晋鹤和许娉婷有些惊诧又难以置信的目光。 寒凛漫不经心地,稍微低了低脑袋,与她十指紧扣的那只手带着她的手往上提,下一秒,唇轻轻落在她泛白的指关节上,亲了一下。 柏岁岁一怔,她的整只手似乎被电流通过了一般,颤栗了几下。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敏感地缩了一下手,发现他握得很紧。她懊恼地看向他,他却坦然地笑笑,说:“为什么关机?真不想理我?” “……我手机没电了而已。”她红着脸回道。 “哦?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连生日都不想给我过了,知不知道我着急地到处找你?” “……” 柏岁岁看他一眼,他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告诉你了,给你买礼物去了。” “买礼物做什么?”他一挑眉,“把你自己送给我不就好了?” “……” 柏岁岁脸色涨红,有些着急,“你……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寒凛“哦”一声,看向许娉婷,笑道:“二位以前是月亮的同学?” 许娉婷听见宋亦可这么叫过柏岁岁几回,所以知道这是柏岁岁的小名。 她扯扯嘴角,说:“对,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不过今天的派对是秦思桐请我来的,我和她是闺蜜。” “闺蜜啊?”寒凛细细琢磨了一下,看向许娉婷。 许娉婷忽然有点不自在,她总觉得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寒凛看了眼柏岁岁的发顶,发现她的头发有点乱,他于是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用下巴摩挲她的头发,说一句:“头发翘起来了。” “……” 现在的姿势奇怪,他把下巴搁在柏岁岁的头顶,细细摩挲,又十分懒散的姿态,她僵硬地伸手去抚平自己的头发,手却摸到了他的下巴和嘴。 唇碰到她软软的手掌时,她赶快缩了回去。 他一怔。她怎么这么害羞啊? 她缩回来的那只手不知道放哪儿,最后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轻笑着移开下巴,定了定神,眼睛沉得像墨。 她身上有股清香的气息,淡淡的,像洗发水和香皂之类的味道。 原本是很平常的气味,怎么在她身上却这么好闻? 他垂眼看着她白皙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顾盼流连,又好像不知道在看哪里,茫然的样子像迷路的小鹿。 他心下有点烦躁,忽然很想……亲她。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烦躁了。 怎么办?有别的人在啊。 真碍事。 他这么想着,看向苏晋鹤,这个人脸色十分不好,一副想冲上来和他揍一架的模样,他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吃着碗里的还要盯着锅里的? “这是你男朋友?”他看向许娉婷。 忽然被问话,许娉婷一愣,随即点头,“嗯。你和柏岁岁……在交往么?” 寒凛笑,看一眼柏岁岁,柏岁岁瞪他一回,他却忽然不想遵守规则保守秘密了,对许娉婷说:“不是。” 许娉婷和苏晋鹤微微一愣。 不是交往的关系你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的?苏晋鹤腹诽一遍,脸都黑了。 许娉婷忍不住,问:“那你们刚才那样……” 还当着别人的面亲手指了。没人的时候不是更过分?许娉婷暗自揣测。 寒凛挑一下眉,说:“哪样?哦,我在追她啊。是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就对女孩子动手动脚,有些太过分了?” 许娉婷:“……” 寒凛低头看着柏岁岁的眼睛,有些认真地问她:“不喜欢我刚才那样?” 柏岁岁“嗯”了一声。寒凛却笑,“很过分?” 她没说话,他直起身站好,道:“那以后我克制一点儿?” “……” “你怎么这么难追啊?”他笑着说。 “……” 柏岁岁不理他,满脑子都是他放肆的模样。原来他追女孩子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 许娉婷咬紧牙关,心里边非常不痛快。她本来以为柏岁岁还喜欢着苏晋鹤,所以看见她和苏晋鹤在一起肯定会难过,谁知道南中那个风云校草居然在追柏岁岁?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连秦思桐都没办法追到的人,怎么会看上柏岁岁? 她不甘心地想着这些,对上柏岁岁的眼睛。 柏岁岁却并不想和许娉婷有什么交流。她对待自己讨厌的人,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视而不见,把人当成空气。她其实很擅长这种冷暴力的方式。 只是这么多年,被她当做空气的人也没几个,除了许娉婷,那就是苏晋鹤了。她被苏晋鹤讨厌过,伤害过,即使时间会慢慢让她忘记,但受伤后留下的疤痕永远都在。 电梯停在顶层。出电梯前,苏晋鹤上前叫住柏岁岁,克制地说:“我有话想和你说,能不能给我几分钟?” 柏岁岁摇头。 寒凛忽然有些烦躁,牵着柏岁岁出了电梯,侧身对许娉婷道:“管好你家男朋友。” 许娉婷:“……” ˉ 生日派对在七点开始。服务生陆续送来一碟碟精致的小点心,整齐码放在一条长桌上,另外上了一些主食和酒水。 这种场合没有人会正式地坐在位子上吃晚餐,大伙儿都是一边吃一边闹,端着盘子到处走动,或者一时兴起,放下盘子就开始唱歌。 派对过半,之前挂好的气球和彩带早已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好几个气球落在地板上,没注意的踩上去直接引爆,要是女生,通常会捂着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虽然不一定真的被吓到,不过还是会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夏薇端着一块小蛋糕,不小心便踩到了一颗气球,“砰”一声,她没什么反应,低头把破了的气球踢到一边。似乎是之前被江策在耳边扎气球扎到有了免疫力。 她见怪不怪,绕过长桌和沙发,走到吧台,那里有不少人在喝酒,虽然只是啤酒而已,但还是有人喝醉了,发酒疯起来,到处嚷。 那人似乎是隔壁一中的人,但她不认识。 她现在去找柏岁岁说点事。只因她前天无聊,用柏岁岁的命盘来算着玩儿,算出来柏岁岁最近可能会遇到不好的事情,虽然只是闹着玩儿算的,但她认为还是告诉柏岁岁比较好。 虽然她十分崇尚科学,但也敬畏鬼神,有些玄乎的事情,她不得不信。 柏岁岁不可能在吧台那边,她喜欢安静,所以夏薇推测她应该在某间房间里。 办派对的地点包的是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就挺奢侈的。 以往,寒凛其实不怎么爱大张旗鼓地过生日,每回都是江策和凡皓提议要热闹地搞,但是包下总统套房来办派对还是第一回 。 她知道寒凛不缺钱,但其实他这人不怎么奢侈,身上并没有那种豪门公子哥儿的挥霍劲儿,买过的最贵的东西就是那辆哈雷机车了。她不知道多少钱买的,不过哈雷的价格并不亲民,初级入门的车型都要十万起步。 她走向那间女主人房,柏岁岁果然在里边,和宋亦可一起,两人坐在地板上玩儿五子棋。 “哇靠,你们在哪儿找来的棋盘?这不围棋么?”夏薇蹲下来看。 宋亦可说:“客厅发现的,不知道谁带来的,那么多人我也懒得问,就拿来玩儿了,围棋我们不会下啊,就当五子棋弄了。” “……” 夏薇看向柏岁岁,道:“你怎么不去外边啊?你男朋友这么受欢迎,不怕被别的女生抢走了?今天来的人都tm打扮得和选美似的,无聊。” 柏岁岁下了一个棋子,听见夏薇说“男朋友”三个字,手一顿,“他不是我男朋友。” “呃,他看你的眼神这么明显,一定要否认么?”夏薇手托下巴,一脸天真,“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宋亦可也手托下巴,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帅气哥哥啊?急死人了!” “……” 柏岁岁踟蹰地放下一个子儿,忽然不想下了,站起来坐到床上,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真的喜欢我么?” “……” “……” 宋亦可做了个倒下的动作,夏薇笑了半天,才说:“废话,不喜欢他干嘛追你?他有病?你明明就是喜欢他啊。刚才他牵着你的手进来的,你不知道,那些女的都气死了,恨不得上去掐死你。不喜欢的人别说牵你的手了,碰你一下你都会觉得恶心。” “……” 柏岁岁脸色一红,想起来他今天做的那些,还有那些话,就很……轻狂。 但她并不抵触,只是在外人面前,她确实不习惯他那样对她。 夏薇起身去关了房间门,回来后打开灯,坐在地板上,神神秘秘地唠叨了几句二人听不懂的话,然后拉柏岁岁下床。 柏岁岁坐到地板上,问:“怎么了?” 夏薇脸色凝重,道:“我前几天无聊,给你算了算命盘。” “……” 柏岁岁不怎么信这种东西。想了想,说:“算出什么来了?” 夏薇看一眼宋亦可,道:“你要不要算一下?” 宋亦可:“呃,我还是算了吧。算命的还说我高考能中状元呢,然而我的分数稳定在五百上下就没动过,除非我家祖坟忽然就冒青烟啦!” 夏薇:“……” 夏薇咳嗽一声,道:“今年一共有三次水逆,而十分牛逼的是,全部都发生在水象星座,你是巨蟹座对吧?” 柏岁岁点头。 夏薇继续,道:“你今年最好留意一下自己的电子设备,可能随时会坏,最好也别去旅行,可能会有意外发生,还有就是,你的感情可能会遇到极大的阻碍,非常蛋疼。”她思量片刻,问,“寒凛什么星座的?” 宋亦可:“他不今天生日么?今天十一月十七号,什么座?” 夏薇一拍手,“哦,天蝎座啊。哇靠,和巨蟹绝配啊。”她看向柏岁岁,“这个星座具有非常神秘的特质,他可能会因为某些事变得残酷阴险,而且十分善妒,占有欲极强,善妒你懂么?不要让他吃醋哦,他吃起醋来会很疯的。” “……” 夏薇又说:“这个星座还掌管,”她顿了顿,挤眉弄眼起来,“生/殖/器/官哦。所以那方面会非常的,”她坏笑,“旺盛哦。” “……” 宋亦可假装不懂,问:“那方面是指哪方面呀?” 夏薇挑眉,“性/欲强啦。” 宋亦可作吃惊状,“My god!好坏啊你们!宝宝还这么小听不得这些!” “……” 柏岁岁脸色红得滴血似的,瞪了夏薇和宋亦可一眼,两人捂着脸坏笑半天。有人在门口敲门,夏薇跑去开。 江策好奇地往里边探探脑袋,问:“干嘛啊这是?快出来吧,准备切蛋糕了。”他看向柏岁岁,笑说,“怎么躲这儿?有个人等着你切蛋糕呢。啊,想到一个余兴节目,干脆让你那帅气哥哥手把手带着你切蛋糕怎么样啊?” 柏岁岁:“……” 第十九章 “怎么偷亲我啊?”…… 客厅里一片狼藉。彩色气球只有几个挂在原位, 地上满是彩带和各式派对用得上的道具,众人或玩闹或闲聊,满室缭乱, 只有正中央的推车上的九层蛋糕没人敢碰。 蜡烛已经插上了,只是还没人点燃。蜡烛插了好多支,柏岁岁数了数, 好像不止十八支? 她指着蜡烛,问身边的寒凛,“蜡烛为什么有这么多?” 寒凛垂眼看一回蛋糕,笑意浅浅的, 说:“他们随便插的,我没数过。你数到多少支了?” “二十八支。我以为你真这么老呢。”她语气有点哑,喉咙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有点疼。 “我老么?”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稍微眯了下眼睛, “哥哥今年才十八, 不过, ”他微一沉吟,挑眉, “也算是大人了。” “……” 寒凛用打火机点燃一支蜡烛,将蜡烛从蛋糕里□□, 用这支点燃的蜡烛一一点燃剩余的。他点燃了剩余十七支,随即将剩下的十支蜡烛拿走, 扔到垃圾桶里, 对她说:“这样不就年轻了?” “……” 切蛋糕时,他让柏岁岁站在推车前,他则站到她身后,一手撑着推车固定, 一手捉了她的手,带着她切蛋糕。 切得很慢,蛋糕被分为四大块,下一刀时,她的手抖了一下,切得偏了,侧着脑袋问:“怎么办?我没切好。” “没事,我也不会切。”寒凛笑笑,带着她的手又切下一刀,“随便切吧?” 二人亲密的姿势令众人吃惊。有的窃窃私语,但大部分都是起哄,吹口哨大喊的,挤眉弄眼闹哄哄的。 柏岁岁才觉得自己今天有些放纵了,忙说:“你自己切吧,又不是我生日。” 她抽了抽手,发现他握得很紧,不容她抽离。她用另一只手的手肘撞他一下,他挑眉,“怎么?” “你自己切好不好?”她说。 “也好,你去待着,等着吃就行。” 寒凛退后,她如释重负般地走开。沙发上坐了不少人,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所以她转而走向落地窗前,那里有一只高脚椅,似乎是谁从吧台那边搬过来的。 她刚坐下,苏晋鹤便撇下许娉婷走过来,他站在高脚椅旁边,手里是一杯奶茶,递给她。她有些惊诧,随即摆手,“我不喝这个。” 苏晋鹤随手放到边上的茶几上,他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寒凛那里,没人注意这边,就连许娉婷,也在忙着和秦思桐几人说着话。 他有些踟蹰,犹豫良久后,对上柏岁岁有些迷茫的视线。她看着客厅那边,蛋糕被分成许多小块,有几个女生在旁边负责用盘子盛好,配上叉子。 后来秦思桐走到寒凛身边,对他说了什么,寒凛脸色一滞,随即看一眼柏岁岁这边,柏岁岁对上他有些复杂的目光,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赶忙起身,绕过苏晋鹤走开了。苏晋鹤还没开始说话,见她就这么避开他,和毕业那次一样,心中无限失落,他没做思考便跟上去,却被许娉婷拦住。 “你去哪儿?”许娉婷张开双臂,脸上浮上愠色,“把女朋友撇下去找别的女孩子搭讪,你可真行啊苏晋鹤。” 苏晋鹤脸色一滞,半晌才沉着面色道:“我有话和她说而已。” “你和她有什么可说的?告诉她你以前对她有想法是么?” “你胡说什么?” 许娉婷让过身子,脸朝向寒凛的方向,指着他,说:“人家现在有人追,你不懂么?还是你觉得,自己能打败寒凛再把人追回来?” 苏晋鹤本来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许娉婷却这么挑衅他,他一时心头火气,正了脸色道:“想和我分手是么?那好啊,分吧。” 苏晋鹤说完,绕过许娉婷走了。许娉婷只是说气话,没料到他真会这么说,忙追上去扯住他的胳膊,态度软下来,语气是带着点哀求意味的哭腔,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和你分开,真的,你别走啊。” “……” 二人的举动引起不少人注意,苏晋鹤是爱面子的人,即使真分手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场合,况且他也说的大半是气话,许娉婷主动让步,他立马又心软了,变了变脸色,拉着许娉婷去了吧台的位置,那里没人,正好说话。 “以后我不会无理取闹了,好么?”许娉婷仰着脸来问。 苏晋鹤叹口气,道:“最好是这样。你这么闹下去,我压力很大的,我爸妈把所有的希望压在我身上,瞒着他们和你谈恋爱已经很过分了,如果你让我分心,我可能真的会和你分手。你明白了?” “……嗯。那你不许再找柏岁岁了。” “……”苏晋鹤咬牙,“不找了。” ˉ 派对进行到晚上九点,唱歌打牌玩儿大冒险都玩儿过了,众人觉得不够尽兴,提议玩儿刺激一点儿的游戏。 这次来聚会的不少人都是高三一班的,方璇、秦思桐、江策、凡皓还有夏薇先前在玩儿大冒险,但这个游戏有点保守,几人觉得不够刺激,一番讨论下,秦思桐提议:“不如我们玩儿鬼屋游戏吧?” 夏薇瞥她一眼,语气欠欠的,说:“人家生日良辰吉日的,你玩儿鬼屋不是吓人么?” 方璇反驳道:“哪里吓人了?又不是真的有鬼,思桐的意思是玩儿点像密室一类的游戏,这里这么宽敞,道具虽然没多少,但我们可以自己整点啊,待会儿把灯全部关了,不是差不多么?” 江策很感兴趣,看一眼夏薇,坏笑,道:“鬼屋什么的有点不合适,况且啥也没有还真营造不出鬼屋氛围,不如就玩儿躲猫猫怎么样?能躲人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当然,把灯关了是肯定的,不然不刺激。” “……” 夏薇不喜欢,因为她从小怕黑。但这里这么多人,她不玩儿的话还不知道要被江策笑几年呢,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因为时间不早了,有些人便提前离开,最后还剩二十多人,人数上是足够的。 游戏规则制定得很快,也不复杂,其实就是躲猫猫,首先抽数字,抽到最小数的就做那个鬼,最后被鬼抓到的那个人就是大赢家,可以和今天的寿星提一个要求,无论什么,寿星不可以拒绝。 寒凛听说自己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一环,有点无奈。 他到处找柏岁岁,最后在一间会议室找到她,她坐在椅子上,靠着会议桌小憩。 他轻轻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刚放上去,她惊醒过来,吓一跳似的颤了颤肩膀,抬头一看是寒凛,面色才缓和。 她做噩梦了。很不好的噩梦。 “怎么不多开几盏灯?”寒凛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柏岁岁揉揉眼睛,说:“太亮了我睡不着。” “很困么?”他一手撑着下巴,神色淡淡的,眼尾却上挑着,目光有些沉。 她随即摇头,“不困了。你们刚刚在商量玩儿什么游戏?” “躲猫猫。”他笑。“要玩儿么?” 她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寒凛拉了她的手站起来,“那快去躲好,别让鬼抓到了。” “……” 她点头,目光扫视一圈,发现这里的长桌挺适合躲人的,于是蹲下来,猫着腰钻到桌子底下,拉了几张椅子围拢过来,又探出一颗脑袋,对上寒凛的眼睛,问:“哥哥你不躲么?” “那哥哥和你躲一块儿怎么样?” 她蹙眉,“不行,这里躲两个人简直太便宜那个鬼了。” “……” 寒凛失笑,随即把灯都关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柏岁岁一下子不太适应,她虽然不怕黑,但这里还挺宽的,一个人待着也确实有点害怕,但她不太想和寒凛躲一块,因为……他说不定又乱来。 她缩着脖子,只露出半颗脑袋,眼睛盯着会议室门口,问:“你给我透露一下,到底谁是鬼?” 寒凛思考了一会儿,“是你想不到的人。” “是我不认识的人吧?” 他不置可否,过了会儿才说:“尽量躲到最后别出来,赢的人可以和哥哥提一个要求。比如你想要摘天上的星星,哥哥也得摘下来给你。奖励是不是不错啊?”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起来时,又特别好看。 柏岁岁不禁看呆了,之后咳嗽一声,道:“你被人家坑了也这么开心么?在这场游戏里你就是冤大头啊。” “……” 寒凛再度失笑。还真说对了。 他也蹲下来,对上柏岁岁的眼睛,道:“也对,不能便宜别人。要便宜,哥哥也只便宜你。” “……” 柏岁岁一怔,“怎么便宜我啊?我感觉这个位置不太好,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了,而且你话太多了,快走吧,这样我还能苟得久一点。” “……” ˉ 秦思桐和许娉婷躲在男主人房的衣帽间里。二人一开始都不说话,藏得久了又很闷,许娉婷才开始和秦思桐闲谈。 她们并不担心这次会便宜别人,因为游戏是秦思桐提出来的,抽签的纸条也做了手脚,做鬼的人不是方璇就是许娉婷。 正好是方璇抽到了,方璇已经两次路过这间房,但并没有找她们,因为早就计划好了。 “思桐,你真要这么做么?”许娉婷压低声音,虽然这里不会有别人来,但她还是鬼鬼祟祟地四处留意动静。“我觉得寒凛和柏岁岁算是……官宣了吧,你这样会不会太那个了?” 秦思桐用头发盖住半边脸,只露了一小部分,眼睛盯着一个方向,慢悠悠道:“什么官宣?游戏罢了。” “什么游戏?”许娉婷诧异。 秦思桐冷笑,“他追柏岁岁就只是做一场游戏罢了,等他不想玩儿了,柏岁岁就自动出局了。” “什么游戏?” 秦思桐一顿,没说话,闭了嘴,嘴角却微微上扬。 她得感谢凡皓,这家伙酒量不好,却喝得很醉,她当时在边上和他随便套话,没想到套出了不得了的信息。 凡皓当时醉醺醺的,听见她问寒凛和柏岁岁是怎么一回事时,凡皓笑两声,悄悄对她透露道:“小仙女啊,凛哥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往他身上贴的女生太多了点啊,可惜凛哥都不感兴趣。小仙女嘛,就挺不同寻常的,凛哥就想试试看,小仙女最后会不会喜欢上他。我和策爷押的就不一样了,我们押的是,凛哥会狠狠地,栽在小仙女手里。一场游戏两种通关模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是不是很刺激?” 秦思桐愕然。 她当时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心都在颤抖。 果然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游戏,居然是游戏。或者说,只是一场实验。 是啊,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柏岁岁? 本来,她今天把许娉婷找来,是想让许娉婷无意间说出柏岁岁在一中的那些黑料的,这足够让寒凛对柏岁岁生厌了。 他是骄傲的人,不会再要柏岁岁。 只是她听见凡皓的话后,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看来她没必要多事了,反正寒凛只是玩玩儿而已。 她之前为此焦虑,不过是因为不确定寒凛的心思。 现在她确定了,那就没必要多事了。但她很想试探试探,寒凛对她是什么感觉,所以她安排了这场游戏,然后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寒凛提出的要求是——她要他当着这些人的面吻她。 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她不认为他会拒绝她。 ˉ 冷气开得很足,十六度。黑暗中,柏岁岁感觉自己的手都起了鸡皮疙瘩,因为很冷,她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一下喷嚏。 她已经躲了十五分钟了,可是那个“鬼”怎么还不来啊?就算人多,也不至于抓这么久也抓不完。况且这里虽然是套房,但也不是很难找。 她决定了,要是再过两分钟还没有人来逮住她,她就自爆出局。 ˉ 游戏进行到十三分钟时,方璇已经有点累了,人不难找,只是她听从秦思桐的吩咐,故意要找很久。 已经找到十八个人了,最后还有六个人没找到,秦思桐和许娉婷她知道在哪儿,但江策、夏薇、柏岁岁、寒凛这四个人到底怎么躲的,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刚才她经过会议室,本来要进去找人,但发现会议室的门被锁着进不去,她只好放弃那个位置。 她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休息,正喘着气抱怨秦思桐想的这什么破主意,身后忽然有谁出现,因为灯还都是关着的,为了配合惊悚的效果,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所以现在四周一片漆黑,她吓得差点打破吧台的一只水晶杯。 那只杯子滚到吧台边沿附近,被人顺手截住了。 她惊疑未定,那人身子稍微下倾过来,笼罩在她上方,她冷汗不止,那人放好水晶杯,身子离开,低沉又带点哑的嗓音却在她头顶响起。 “找到多少人了?” 原来是寒凛啊。方璇松了口气。她真的以为见到鬼了呢。 “还有四个人,江策和夏薇,还有那个一年级的,哦,还有你。你算自爆了?” 寒凛笑,“自爆的是你。” “……?” 寒凛用手指轻轻敲击金属吧台,垂下眼睑,道:“规则变了。从现在开始,”他稍抬眼,目光索然,笑,“我才是鬼。” “……” ˉ 会议室越来越冷,五分钟过去后,柏岁岁从会议桌底下钻出来。 难怪她觉得这么冷,原来有人把会议室的门锁上了,而且空调的出风口正好对着她躲藏的位置。 她正要开门出去自爆,听见门锁有动静,本能催促下,她又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用椅子掩饰好。 门开了,脚步声很轻,她忽然有点紧张,因为“鬼”终于来了。 那人在会议桌前停住步子,之后什么也不做,站了十几秒,转身走向电灯开关的位置。 柏岁岁想着自己反正也要被找到的,不如自己出去算了,只因蹲了这么久,她的腿已经麻了…… 她正要钻出去,没料到那人没有开灯就又折回来,随即蹲下,探着脑袋来找她。 两颗脑袋于是冷不防地碰在一块儿,她的嘴巴正好碰在了那人的下巴上,差一点儿就亲在那人的嘴上了。 她十分惊恐,以为自己和那个鬼无意间接吻了,因为太黑,她并不确定自己亲到的是哪个位置,只是直觉自己像是亲到了那人的嘴,所以一时间脸如火烧一般滚烫,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办?要不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算了?如果不认识的人就好办了,最好是女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就像宋亦可说的,不就是肉碰肉嘛…… 静默半晌,她的视线逐渐明朗不少,能隐约看见那人的轮廓。 啊啊啊!卧靠!!居然是个男的!!! 那只“鬼”忽然低低笑两声,声音好熟悉,她一愣。 那“鬼”抬起一只手,摸了下自己的唇。 有点……欲的动作。她浑身血液都烫了。 下一秒,那只“鬼”说:“怎么偷亲我啊?” 第二十章 【火葬场从这章开始】 她父母…… “……” “???” “!!!” 柏岁岁如遭雷击。 为什么这只“鬼”的声音这么像寒凛啊?音色简直……如出一辙。 所以他是这次游戏的“鬼”么? 而且, 他刚才说的是“怎么偷亲我啊”。 “……” 她蹲着,脸色涨红,两只手向后撑在地板上, 手心全是汗,维持着一个姿势良久,直到有些僵硬了, 她慢慢缩到桌子后方,不肯出去,因为觉得好难为情。 如果这只鬼换做是别人,她倒不会觉得怎么样, 可是偏偏是他…… 她刚才亲到他了……虽然应该只是下巴。 “蹲久了,腿不麻么?” “……” 一只手伸进来,好像他在这么黑的环境里也能看得特别清楚。那只手伸到桌子底下,准确无误地一下子便扣住她的手掌, 指尖沿着掌心纹路慢慢往上移动, 顺势搭住她的手腕, 轻轻一扯,她的身子往前跌去。 跌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他的怀抱总是带着肥皂水的气味, 淡淡的,有青草的气息。 “怎么不说话了?” “……” 她张了张干涩的双唇, 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 下一秒, 听见他在耳边笑了下,嗓音沉沉的,但很好听。 “差点忘了,你刚才怎么……”他故意停顿一下, 拉着她站起来,“偷亲我?” 她浑身血液倒冲一样的麻木,瞪他一眼,话语含糊道:“我没有……偷亲你!” 他“哦”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钩子似的。 “那就是故意亲我了。” “……” 她咬牙道:“我没有亲你!” “没有么?”寒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刚才,你亲在这儿了。” “……” 他挑眉,眼尾上挑着,目光微微有些复杂,又笑,“这还不算亲啊?” “……我碰到的明明是下巴,不是那里!” “被亲的人是我,我还能感觉不出来亲的是哪儿么?”他吊儿郎当地笑,稍低下脑袋和她对视,“其实你不用偷偷的。” “……什么啊?” 他道貌岸然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笑,“以后想亲哥哥的话,让你亲。” “……” 柏岁岁急了,脸红得能透出血来。她推了寒凛一把,因为惯性,身子往后靠去,腰身正好撞在会议桌上,硌得疼,她吃痛地皱了一下眉,又瞪他一眼。 他只是轻笑一声,转身去打开灯。头顶的白炽灯光线刺眼,逼得她眯起了眼睛。 听见脚步声渐近,她睁开眼,看见寒凛一张朗逸的面容。 他的肤色相比别的男生是偏冷白的,眉毛很有气势,浓得刚好,眼睛是狭长型的,无意间半眯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像画师笔下细琢而成的那种眼睛,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冷静又沉着的,此刻却透着一股深邃的意味。 就是这样深邃的眼神,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被吸引住了,他的眼神好像会说话,她当时移不开眼睛,内心却想逃离,因为怕陷进去。 现在她真的要陷进去了。 别再这么看她了,她会受不了而缴械投降的。 “抓到几个人了呢?”她坐在椅子上,整理裙摆的褶皱。 寒凛随意坐到会议桌子上,一只脚踩在桌沿,把手搭在上边,这种姿势稍显恣意和浪荡,但他做来却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像地痞流氓。他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三秒,随后收起笑意,问:“月亮希望自己是第几个被鬼抓到的人?” “……” 她认真地思考了五秒,回道:“……最后一个吧。” 她没有那么大度,并不想便宜别人,所以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她希望,得到和他提要求的机会的那个人是自己。 寒凛沉吟片刻,目光微微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那和哥哥说说,你想要哥哥为你做什么?”他笑起来,俊朗清逸的脸,目光却划过几分宠溺。“或者,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惊讶地睁大了型眼,“我是最后一个么?” 她随便藏的啊,怎么就成了大赢家?运气似乎很好? 可是夏薇学姐说她最近会被水逆迫害,不能旅游,感情上还会受到很大的阻碍…… 她有些不确定,怕寒凛随便说逗她玩儿的,因为他这个人偶尔感觉还有点坏,比如刚才说她偷亲他的唇。 啊啊啊她明明没有亲到那个地方! “怎么想那么久啊?” 寒凛跳下桌,长腿迈开来,站到她面前,笑说:“铁牛说哥哥是大帅逼啊。所以这么一个人站在你面前,怎么还需要想这么久?” “……” 柏岁岁没说话,脸却红了。她不是傻瓜,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 “想好要什么了?”他指指自己,笑意渐浓,“要我好不好?” “……” 柏岁岁憋了半天后憋出一句:“你又不是东西,怎么要。” “?” 寒凛咳嗽一声,“怎么忽然骂哥哥不是东西呢?” 她赶忙摆手,道:“我是说你不是一件物品,不可以这么……送人。” 他吊儿郎当地拍拍自己的肩,“我说能送不就行了?” “……”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他又说。 她瞪他,“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样?”他笑。 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形容词,干脆不理他,绕过他去开会议室的门。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边,脚步声急促,她一惊,身后忽然笼罩上一股压迫感,她急待回身,却被一双手环住了腰。 她一怔,下一秒脸色涨红,挣扎了几下,那双手却越收越紧了。 “你……干嘛啊?”她小声问,怕门外有人经过听到里边的动静。 “不干嘛。让我抱一会儿行么?” “……” 她不作声了。过了会儿,听见他的嗓音从肩头传来。 “你怎么这么好闻啊?” “……”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烧,脑子也有些懵了,声音都开始打颤。 “你……我还没答应你……” “有什么关系?怕你吓到,哥哥现在不做别的。”他声音忽然沉下来,唇似有若无擦过她的耳朵,“不喜欢哥哥这样么?” “……” 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她只是觉得和他的距离靠近得太快了一点儿。 她的脊背现在深深地嵌在他怀里,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她觉得他身上好像有点热,不像平时那般冷。 听见他喟叹一声。 “我是不是有点儿着急了?”他忽然笑着问。 “……” “脸红成这样了。”他说一句,随即拉开一点距离。 “……” 脊背上的温度抽离,冷空气灌进来,她忽然有些冷了,缩了缩身子。 寒凛发觉她怕冷,扳过她的身子和他正面对着,不等她说话,他又抱住她,问:“现在,还冷不冷?” 她摇头。 “待会儿想要什么?” 她抬头,眼睛茫然地看向他。他脑袋微微侧了侧,看着她眼睛,“刚才我都那样白送你了,你不是不要我这个男朋友么?”他脸上的笑意又浓烈起来,“那就想想别的?” “还能让我自己选么?”她忽然有点开心,眼睛里有了光。 “怎么不能自己选?”他反问。又笑,“哥哥说过,只便宜你。” “……” 门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她惊得绷紧了身躯,一动不动地像冻僵的鱼一样,眼睛瞪着门板。 他又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他。她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随即感觉脊背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又像刚才那样从身后圈住她。 他从身后圈主她腰肢的时候,她本能的反应是想要拿开他的手,却因为没有力气,她的手此刻搭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是和女生有所不同,更为宽大的手掌。 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她紧紧握了他的手。 “怎么不开门啊?”他在她耳边问。唇轻轻擦过耳垂时,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像电流通过一般。 “你……放开我再开。”她说。 “啊,怕什么?” 他一只手放到门把手上,准备打开门的动作。她一惊,按住他的手不准他开门,他却微一用力,握着门把手把门给打开了。 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凝固了。她不敢想象,门外会是谁,她被他这样抱着,姿势这么……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和他是什么关系了,说不定还会误会。 他……故意的。她现在才认清了他的狡猾之处。 门外,秦思桐双眼圆睁,本来就又圆又大的眼睛因为惊讶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变得更圆了。她的手捏紧了手里的冰可乐罐,随即又松懈了力度,脸上的惊异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先落在柏岁岁脸上,随即看向寒凛,装作有些尴尬地道:“那个……抱歉,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这里。” 寒凛面色淡淡的,挑了一下眉,之后松开圈在柏岁岁腰上的手,站在她身边,漫不经心地将她耳边一缕长发拨到她耳后。 秦思桐微微咬牙。她已经知道寒凛和方璇交换了游戏里的角色,从而也猜到了寒凛大概率会最后找到柏岁岁,把这个原本属于她的机会给了柏岁岁。 她想到了每一环,但却没想到,寒凛把规则改变了,更想不到,他会和柏岁岁在会议室里…… 她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从柏岁岁的表情上来看,寒凛绝对做了什么让女孩子会脸红的事情。 他们居然…… “有事?”寒凛走出会议室,目光越过秦思桐看向吧台的位置。 有几个人在那里闲聊。但没人注意这边。 秦思桐笑了笑,把一罐可乐递给柏岁岁,道:“游戏结束了啊,我们找不到你们,所以来这里找,果然在啊。喝可乐么?” “……谢谢。” 寒凛却拿走秦思桐给的那灌可乐,蹙眉,用可乐罐贴了贴柏岁岁的脸颊,“这么冰,不喝这个好不好?” 她点头。 “那想喝什么?”他问。 “就果汁吧。” 寒凛微点一下头,看向秦思桐,“几点了?” 秦思桐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 寒凛微一沉吟,道:“啊,让大伙儿散了吧。” “反正是周末,让我们多玩儿一会儿吧?”秦思桐提议。 “那你们可以随便玩儿,房间我明天再退。”他忽然笑了下,看着秦思桐,“今天很开心,这次派对好像是你主要负责布置筹划的?” 秦思桐眼睛一下亮起来,“嗯,你很开心的话就够了,没白花我……们的时间。” 寒凛抿了抿唇,转而去看柏岁岁,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一个方向。他低下脑袋看她,语气很温和,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有点困了。等下我和铁牛先回家,你们继续玩儿吧。” “那怎么行?你回去了我还怎么开心?” “……” 寒凛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道:“因为你在我才开心啊。” 她一怔,心中思绪万千,好像蚂蚁在乱爬。 他说因为她在才开心的。 ˉ 房间没有退,寒凛让江策他们继续玩儿一阵,房间的话明天再退不迟,他则负责送柏岁岁和宋亦可回家。 已经十一点了,车子不好打,公车也大多都停运了。 宋亦可不太想做电灯泡,和夏薇一起步行到附近的广场,然后再打出租。 酒店门口只剩下柏岁岁和寒凛,风有些大,她的头发被吹得乱飞,寒凛递了一只帽子给她。 “哪里来的帽子?” “路过一家服装店,觉得别致就买了。”寒凛退后两步,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不是挺适合你的?” “……” 柏岁岁扶了扶帽子,是顶贝雷帽,浅浅的粉红色,款式很简单,但确实挺可爱的一顶帽子。她对着玻璃照了照,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送你回家?”寒凛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她点头。 “本来想用机车送你,但你穿的裙子,哥哥怕你走光了,而且怕你冷。” “……” 他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回头,“还没问过你,在南城,你还有什么亲人?” 他拉开车门,让柏岁岁先上车,他随即坐在她右手边。 沿路的霓虹灯闪烁,映在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和萧索感。 “我爷爷住着福安路那边,还有舅舅舅妈一家也在南城。”她道。 “爷爷一个人住么?” “嗯。” “爸爸妈妈呢?” 她脸色变了变,随即垂下眼睑,声音淡淡的。 “去世了。我一开始和爷爷奶奶生活,后来在舅舅家。” 现在寄住在寒家。 寒凛面色一滞。他没想过她的父母居然都不在了。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心脏仿佛缩了一下。他看了眼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的脸。 怎么办。还要继续下去么。他自嘲似的笑了下,目光冷冽。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但那个实验,他想终止了。 可是她怎么办?找个机会和她说清楚?怎么说?告诉她,他只是在玩儿一场感情游戏? 真够恶劣啊。 他看向她恬淡的面孔,内心涌上酸涩,混杂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末了,他抬一只手盖住半边脸,闭了眼睛,烦躁地咬了咬牙。 这种感受并不好,他第一次感到难以名状的焦躁,可不管怎么说,当断则断,她父母都不在了,玩弄她的感情,的确过分了。那就慢慢疏远她,她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之后她应该就会察觉到异样,主动远离她。 他送她回了蓝岸公馆,但是没有送她进屋,只是在路边分手。之后他打车又回了开派对的酒店。 ˉ 酒店套房里,众人又玩儿起了大冒险。 凡皓之前醉了,但不是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现在酒醒,恍惚想起来自己在吧台时似乎和谁说了什么,因为这件事,他玩儿大冒险都没什么心情了,全程恍恍惚惚,直到秦思桐出现在他面前,他恍然想起来,自己把寒凛追柏岁岁的真相说出去了。 对象还是秦思桐。明眼人谁不知道,秦思桐喜欢寒凛呢? 女孩子的心思很难猜的,如果秦思桐因为嫉妒,把这件事告诉谁了走漏出去,那不是要大乱?! 想到这里,凡皓仰天叹口气。寒凛忽然回酒店,把他再次吓得不轻。 他给江策发短信。 凡皓:〖怎么办,我好像把那件事和秦思桐说了,刚才喝醉的时候。〗 江策:〖哪件事啊?说清楚行不行?〗 凡皓:〖就凛哥追柏岁岁这事儿,秦思桐知道是游戏了。怎么整?〗 江策:〖你要死。〗 凡皓:〖怎么办现在?〗 江策:〖祈祷秦思桐是盏省油的灯吧。〗 凡皓:〖……〗 ˉ 秦思桐没参与游戏,她随意转转,在会议室里发现柏岁岁遗落在桌子底下的礼物,计上心头,出去对许娉婷说:“有柏岁岁的联系方式么?” “我没有啊。” 秦思桐找江策,道:“柏岁岁掉了样东西在我这儿,你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吧。” 江策没多想,给了。秦思桐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柏岁岁的手机上,又对许娉婷道:“陪我演场戏怎么样?” “……” ˉ 柏岁岁回到房间卸下包,视线落到身上背着的斜挎包上,恍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把手机壳和挂件送给寒凛。 可是好像落在酒店那边了? 她正想对策,手机随之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我是秦思桐,号码我问江策要的,我在会议室的桌子底下找到你留下的礼物,是送给寒凛的吧?我想礼物的话还是你自己送给他比较好,所以你要不要过来拿回去?或者你报地址,我待会儿给你送过去。你不想来的话,我帮你转交给他吧?〗 柏岁岁并不想让秦思桐代替她送那些礼物给寒凛,于是立马回了信息。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现在打车回去拿。〗 第二十一章 昨天没回他信息也就算了,…… 在等了五分钟之后, 电梯门终于开了。 柏岁岁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虽然明天是周日, 但她最近化学成绩不太好,所以已经和同班的宋思思以及赵长江约好,一起去找祁家穆补习, 约在祁家穆家附近的市立图书馆,时间约在早上九点,她怕自己会起不来,所以打算拿了礼物后先回家, 等过两天再找个机会送给寒凛。 她站在套房门口整理了一下头发,被风吹乱了。 门铃响了两下,来开门的是和寒凛同班的方璇。 方璇本来就知道柏岁岁要来,却故作惊讶地问她:“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对, 我回来拿点东西。”柏岁岁进了套房。 先绕过大客厅, 客厅里的几人正在打牌, 她没有停留,径直往那间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门没有关, 半掩着门,她走到门前刚要伸手敲一敲, 却听见里边传出许娉婷的笑声。 说实话,她不怎么想和许娉婷见面, 于是就在门口等了等, 要是许娉婷过五分钟不出来,她再进去不迟。 “没和你看玩笑,”许娉婷故意顿了一顿,“我男朋友之前是校篮球队的, 他跟我说打市篮球联赛的时候和你们南中交过手,你们校队不是有个叫凡皓的?他有次打比赛,把我们一中队长的裤子给扒下来了,害我们一中队长被人笑了一年。” “不会吧?不过挺像凡皓能做出来的事。” “就是说啊。刚才我男朋友还跟我说……”许娉婷故意看了看门边,确定门外有人,才继续道,“你们班那寒凛在追柏岁岁是吧?” 秦思桐略有所思,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其实吧,寒凛是一时兴起,找柏岁岁做感情实验呢,好像是朋友怂恿他这么干的,我要是柏岁岁得伤心死了。” “你听谁说的?” “凡皓和我男朋友说的,我男友悄悄告诉我了,还让我别说出去,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你最好也别说啊。” 秦思桐愣了愣,点头。 ˉ 门外,柏岁岁怔了半晌,继而一阵耳鸣,脑子里有嗡嗡声,里边的人还说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只是不重要了。 她没有拿礼物,避开了热闹的客厅,出门时就连关门的力度都很小,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电梯轿厢闷闷的。她蹲下来,一颗颗的眼泪滴在地上。 她有想过,寒凛仅仅是因为家里长辈的叮嘱便对一个寄住在家中的陌生人照顾有加,这件事莫名就很不成立,假如他不愿意照顾,无论家里人怎么叮嘱,他应该也不会做,可是他愿意接近她,照顾他,一开始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后来,他和她说,想和她成为那种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深信不疑。因为从他的种种迹象来看,她能感觉到,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否则何必花费大把的时间接近她哄她开心呢? 没有人会这么闲。但陷入感情的人总是盲目的,会失去良好的判断力,所以,她信以为真,认为他是喜欢她,而且愿意尊重她,等她点头,就连那次不算kiss的亲密,也是因为乌龙导致的误会,而他也没有顺势占她便宜,她认为这是给她足够的尊重,却没想到,种种迹象,只是他在和她玩儿“感情游戏”。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是红的,有服务生见她这模样,询问她有什么事,她只是摇摇头。 室外的冷风让她清醒过来。可无论她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涌出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画面,他笑着和她说的那些话,像潮水一般涌来。 “哥哥要用暴力一点儿的方式解决。” “哥哥打球好看么?” “没人看见的时候,可以牵手么?” “还以为你会说,哥哥怎么这么好看?” “哥哥说过,只便宜你。” …… 这些画面如同倒映在一面镜子上,只是那面镜子上裂痕遍布,继而轰然一声碎裂。 原来都只是假的罢了。只是一场对他而言无关痛痒的感情实验。所以人的感情是用来玩弄的么? 她忽然笑了笑,想到了祁家穆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如果不是今天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她从来就不信祁家穆说的,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接触到的,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只是刚才的那些话,让她彻底地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一定也觉得她特别可笑吧?或许还会觉得,他这样一个受欢迎的天之骄子,对她展开追求攻势,她一开始无动于衷最后也犹豫不定,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猎物上钩的时刻就是死亡的时刻。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这场游戏的,既然她已经上钩,那么他或许已经在酝酿一个和她挑明的时刻。 但是不重要了,她不是牛皮糖,会自己离开。 ˉ 酒店套房内,虽然已经过零点,但众人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江策开了一扎啤酒,又叫服务生拿来几份披萨,一桌人还在玩儿牌,只有凡皓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江策正好这轮不打,便开了瓶酒递到凡皓手上,凡皓也不看是什么酒,仰头就喝,刚喝上一口立刻吐出来,拧着眉毛喊:“这什么酒啊这么烈!” “好像是威士忌?”江策笑了半天,“我让你拿给凛哥的,谁让你自己喝?” 凡皓苦巴巴地放下那瓶威士忌,“凛哥喝这么烈的酒?牛逼。”他四下看看,不见寒凛的人,于是问江策,“他上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在阳台吹冷风吧,这里边闹哄哄的,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活动。” 一个玩儿牌的男生这时插一句嘴,道:“女生都回去了吧?干脆我们看片儿?” 江策不怀好意地笑笑,说:“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和你们一群爷们儿看这个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怪你妹啊怪,你还想和妹子一块看啊?” “倒也不是,就是我们人比较多,万一被举报聚众淫/乱咋整?”江策欠欠儿地一笑。 那人撇撇嘴,“看个片儿你至于么?被你说的我都快以为自己今天来干啥似的……” 过了会儿,有人连了客厅里的电视机播放手机视频,声音开得挺大声,因为酒店隔音效果好,几个男生围坐在沙发上看得聚精会神,仍然只有凡皓盯着屏幕一脸忧愁。 江策打趣,“怎么了这是?看个片儿都没精打采了?” 凡皓:“我总觉得眼皮跳,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 “不是和你说了,我把凛哥的事儿跟秦思桐讲了。” “……” 江策一挑眉毛,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寒凛从阳台回来,见众人在看片儿,他瞄了一眼屏幕,那两具纠缠在一块儿的赤条条的身体…… 他眉头一皱,道:“关了。”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最后极不情愿地关了电视。 众人又开始打牌。 “凛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可能嫌不够高清?你他妈哪儿下的资源画质差得一逼……” “……” 寒凛走向会议室,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他拿了手机出来看信息。 刚才他给柏岁岁发了条信息过去,但是她没有回复。 他一开始以为她有可能是睡了,但刚才有人拉了个大群,计划寒假的时候去滑雪场,群主没看清,直接把不是高三一班的柏岁岁也拉进去了,群主问话,去或不去的人都冒个泡,柏岁岁没说话,但是她退群了。 那说明她还没有睡。但很反常的,她没有回他信息。 这令他忽然感到很烦躁。 桌上有一个纸盒子,是秦思桐离开酒店时给他的,说是和柏岁岁联系过了,柏岁岁让她代她转交给他。 他一开始没有多想,心想她可能是忘了给他而已。但后来他给她发信息她没有回,这事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送她回家的时候,他有想过以后慢慢疏远她以达到终止游戏的目的,但后来一想,他对她也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点感觉,何必做得太绝? ˉ 回到蓝岸公馆时已经是零点一刻。男女主人应该都已经睡了,虽然灯还亮着。柏岁岁站在门口良久,冷风让她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她的手习惯性地放进斜挎包里掏钥匙,掏了半天才找到,开门时她尽量不发出动静,然后蹑手蹑脚地上二楼。 手机显示有新消息进来,不知道谁把她拉到一个大群里去了,群主问寒假去滑雪场的人数,她知道这应该是群主误把她拉进群了,所以即刻退了群。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倒在床上看天花板。 下一秒,又有信息进来,她以为是刚才没有退群成功,又拿了手机看信息,点开一看却是寒凛发来的。 如果是以前,她不管多晚都会回他信息,只是现在……她没有回信息,独自烦恼了一阵后去浴室洗漱,回来后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倒头想睡,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三点才睡。 第二天一大早,赵长江的电话打进来把她吵醒。 已经八点半了,而这里到约定的图书馆最快也要半小时,那么只能迟到了。她只好对赵长江说:“抱歉我起晚了,你们先开始吧,不用等我,我大概要九点半才能到。” “那不行,你都没到我们怎么开始?祁家穆哪有那么闲,要不是有你在,他才懒得搭理我们两个。快点来,早餐的话你过来这边早餐店吃吧。” “……好,我马上过去。” 洗漱只花了十分钟,她匆忙换了衣服披上外套,抓了包就跑下楼。钟秀惠和寒先生正好在客厅说话,见她一副急匆匆的模样,钟秀惠忙问:“怎么这么着急?” “……我起晚了,和同学约好了今天去图书馆补习。” “那也慢慢去,你寒伯伯正好要出门,干脆坐他的车过去吧?” 寒先生稍微点了一下头,对她说:“你不急的话上车,我要先去山水城找寒凛说点事情。” 柏岁岁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忙摆手,“……不用了,我坐公交去就行。” 说完匆忙出了门。 ˉ 寒先生让司机把车停在山水城门口,然后打电话叫寒凛出来。 寒凛出来时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现在都十二月了,寒先生于是蹙起眉毛,问:“怎么穿这么少?” 寒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脸色也有些疲倦,头发也很毛糙,道:“我本来还在睡,被你临时叫出来,来不及穿衣服。”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过我的话?”寒先生蹙了眉毛,从座位上拿了一个盒子递给寒凛,“你妈给你邮过来的生日礼物,晚到了一天,还是收下吧。” “……” 寒凛不太情愿地接过礼物,随手夹在胳膊肘和腰际。 他并不打算开口和亲爹叙旧,一副他老子不开口他也懒得开口的的态度。 就这么在寒风中站了两分钟,寒先生看看手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于是对寒凛道:“我还要赶飞机……下次生日就在家里办好了,酒店的总经理昨天半夜和我汇报,说你包了间套房找了一帮同学玩到三四点,这是怎么一回事?” 寒凛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歪了歪脖子,随口说:“我十二点就走了,至于我的同学玩到几点,我倒是不清楚。既然套间包了一天,他们玩儿到几点都行。我又不是不给钱?” “……” 寒先生咳嗽一声,推推眼镜,“今早上,你惠姨那个朋友的侄女急匆匆地出门,我说要送她,她一听说我要先来你这儿就说不要我送了,现在的女孩子做事情都这么急躁。” 寒凛一怔,眼睛这才肯睁开,问:“她这么急去哪儿?” 昨天没回他信息也就算了,今天也不回? 寒先生说:“好像是和同学约好了去市立图书馆补习,怕迟到才走这么急。” 寒凛脸色阴沉沉的,问:“和男的女的?” 寒先生本来要升上车窗准备出发了,闻言蹙起眉头,道:“这个我不清楚。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 寒凛咬了咬牙,眉眼清冷,随即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拿了礼物转身回了小区。 他把母亲从英国寄回来的礼物随手扔到犄角旮旯,回房间拿了手机,然后脸色不太好看。 她还是没给他回信息。 下一秒,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床上,去客厅给那只叫喵喵的猫喂了点猫粮,随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打算出门。 凡皓打电话过来,他烦躁地接通,一声语气不善的“喂”把凡皓震得说话都开始哆嗦。 “啊呀……就是想叫凛哥你出来……打球。” “不打。” “那晚上出来……喝酒?我有话想和你坦……” “不喝。”寒凛不耐烦地扭了扭脖子,“没事今天最好别来烦我。” “嗨呀……” 迅速挂了电话。寒凛考虑到自己可能中午不回来,晚上也回家晚,就多倒了点猫粮进猫的那只碗里,又倒了一大碗水才出门。 他打车去了市图书馆,这时已经将近上午十点。 ˉ 图书馆内,宋思思伸了个懒腰,和祁家穆说:“都学了一个小时了,我想出去买点零食吃。” 祁家穆一脸黑线地推推眼镜,道:“在图书馆吃东西很没有素质。” 宋思思:“……” 赵长江也有点饿了,就和柏岁岁说:“你想不想吃点儿东西?我们安静一点儿吃不就好了,然后收拾干净尽量不弄脏书本。” 柏岁岁摇头,“还是等中午再出去吃吧。” 下一秒赵长江想起来柏岁岁没吃早餐,就和祁家穆说:“柏岁岁今早没吃早餐,你打算让她饿到十二点?现在才十点,饿出胃病……” “……” 祁家穆神色有些松动了,只好说:“那买点面包或蛋糕吧,别买薯片这种零食。” 宋思思和赵长江齐声道:“好的。” 二人出了图书馆,柏岁岁起身,祁家穆问:“你也去?” “……不是,我想去洗手间。” “……哦。”祁家穆垂下脑袋,脸色有点不自然。 虽然图书馆不是什么封闭空间,但图书馆太大,乍一看二人独处还是有点微妙,所以她去了趟洗手间,待了差不多十分钟,想着赵长江她们应该回来了,因为马路对面就有一家面包屋,谁知道她回到阅读区的时候,那两人还没有回来…… 买个面包需要挑这么久么?她怀疑这两人可能逛超市去了…… 祁家穆已经看到柏岁岁,柏岁岁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然后开始看题。 【造纸厂常用氯/气漂白纸浆,漂白后的纸浆用NaHSO3除去残留的氯/气,有关反应式为:Cl2 + NaHSO3 + H2O = NaHSO4 + 2HCl 。在这个反应中,氧化产物与还原产物的物质的量之比为 A.2∶3 B.1∶1 C.2∶1 D.1∶2 4】 “……” 呃,选择题就这么让人头大。 她看了半天题,然后在草稿纸上列了方程式算来算去,选了个A。然后祁家穆凑过来指着试卷,和她说:“这题选D。” “……” “当你不知道怎么选只能蒙的时候,干脆蒙最与众不同的那个选项,比如这题,明显D选项最特别,送分题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 “……” 祁家穆转了转笔,“你今天说话怎么和老头儿似的?” 柏岁岁也意识到自己今天不太对劲,然后说:“可能昨天看了部古装剧受影响了吧。” “……” 另一边,赵长江和宋思思买好了东西正要回图书馆,走到门口时撞见寒凛在前台询问,二人面面相觑。 赵长江:“遭了,他和柏岁岁不是传闻在交往么?那现在?” 宋思思:“祁家穆卒。” “……” 第二十二章 “到底你怎么回事?就算和…… “这题是选A吗?” 柏岁岁指着习题册上一道选择题。她没什么把握, 虽然算了很久,又反复推敲了,但她还是拿不准, 只好询问祁家穆。 祁家穆闻言,移动椅子向柏岁岁靠拢,仔细看了看题, 然后用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遍,算完之后才发现他用的是柏岁岁的草稿纸。 “不好意思,我没看清。”祁家穆有点尴尬,同时将那页草稿纸撕掉, 寻思一番,将自己的那本用来做草稿的册子挪到她面前,“你用我的吧。” “……不用了,我自己就有。” 祁家穆只好作罢。他拼命在脑子里找话题, 因为是难得的和她单独二人相处的时光。他在内心里祈祷, 赵长江和宋思思最好一小时也别回来。 “圣诞节快到了, 我知道有一部不错的电影下周刚好要上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祁家穆提议道。 柏岁岁正低着脑袋在做题, 听见他这么说,笔下一顿, 随后摇头,“我不太喜欢看电影。” “那去游乐场?听说搞活动项目都会打五折。” 这时柏岁岁注意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正朝这边走过来, 脸上的神色意味不明,好像不太高兴,发型也和平时不一样,前额的刘海被他随意拨到一边, 露出额头和眉毛来,坚毅的下巴也显得凌厉了几分,身上是一件白衬衫加深蓝色的针织背心,是很平常的穿衣风格,但今天他给人的感觉和平时差别很大,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低下脑袋,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并不了解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人,或许不是真实的他,就好像,她都从来没有想过,他接近她,居然只是为了做一场感情实验。 她咬了咬牙,因为现在并不想见到他。 手里的笔忽然掉落在地板上,祁家穆下意识弯腰去捡,她回过神来,也下意识去捡,最后两个人的手碰在一块,她怔了下,很快缩回手,忘记捡笔。 祁家穆古怪地看她一眼,捡了笔放到她手边,“给你。” “……谢谢。”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得很快,又觉得有些疼。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她紧张地抬起眼睛来,看看前方,他果然是朝她而来的。 此刻他一脸肃穆地站在一个书架前,目光和她对上的瞬间,他自嘲似的笑笑,朝她走过来,拉了一把空椅子坐在她身边,她低头不看他,他则看向祁家穆,一手敲着桌子,问:“在补习功课?” 柏岁岁没回答,握着笔在演算一道题。寒凛见她不说话,目光沉下来,对祁家穆道:“我有话和她说,麻烦你离开。” 祁家穆咬牙,“什么意思?我和同学在这里补习,而且这里的位置是我们先占的,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走?” “不走是么?”寒凛“啧”一声,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搭在躬起的膝盖上,就像个不良少年。 柏岁岁吃了一惊,提醒他,“你干嘛?把腿放下来。” “行啊。”寒凛把腿放下来,恢复之前那种正常的坐姿,凑近她,“既然他不走,那你和我出去。” “……”她把脸扭到一边,“不去,我和你没话说。” “怎么了这是?一晚上不见就冷落我?”寒凛扯了一个妖冶的笑,“我昨晚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你不说,我还真不清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情……”他顿了顿,抬手摸了下嘴唇,“你害羞了?” “……” 丝毫不顾及祁家穆的感受。祁家穆看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模式和语气,怎么不知道他们有可能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他也是有自尊的人,一下子怒气和不甘上涌,收拾了自己的课本抬脚便走。 柏岁岁看祁家穆已经生气走了,有点懊恼,毕竟她不是一个人来这儿补习,还有赵长江和宋思思,现在因为她自己的私事把补习搞得一团糟,她有些愧疚,一下子着急地站起来。 寒凛以为她是想去追祁家穆,心下烦躁,他沉着眉眼,伸一只手扯住柏岁岁的手腕,她回头,挣扎了一会儿,发现他用了很大的力,她咬着牙带着点着急的哭腔道:“你干嘛……放开我……” “不放。你先冷静。”他说。 “冷静的应该是你不是么?” 为了避免在图书馆惹出太大动静,柏岁岁只好又坐下来。 “刚才你是不是想追出去?”寒凛的目光都变了。 以前,他的目光总是冷静又沉着的。她有些呆愣,片刻后移开目光,道:“……不是。” “那说说怎么回事,我昨晚给你发信息,你到现在都没回我。” “我没看见。” “岁岁,撒谎可不好。” “……” 他忽然换了称呼,让她一时间不太适应。虽然这个称呼才更普遍也更正常。 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他捉住的那只手腕,道:“先放开我,都……红了。” 寒凛松开她的手腕,挪了下椅子,和她贴得更近一些。她却下意识地挪了挪椅子,打算远离他,手刚放在椅子上挪动一步,被他一把扯着椅子连人一起又扯回来了…… 动静闹得不小,好些人看他们,柏岁岁是个怕惹麻烦的人,只好乖乖地没再乱动。 看来补习是泡汤了。她开始收拾书本和文具,寒凛就在边上看她收,等她收拾完了起身,他也跟着一起站起来,然后跟在她后边走。 他现在像个跟班似的,因为个子高,相貌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所以和一个骨架纤细又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特别引人注目。 柏岁岁不喜欢被人注意,于是回头对他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寒凛两手插在兜里,闻言“哦”了一声,然后弯下腰,脸凑近她的,鼻尖快要碰在一块时,她本能地后退两步。 他维持这个弯腰的姿势,眯了眯眼睛,“你嫌弃我?” “……” 柏岁岁一时语塞。她只是,不想再被他欺骗了。 这样就好像,她是谁的玩物似的。可能别人知道她要甩掉他,会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有眼无珠吧,可那又怎么样?他再怎么受欢迎,也和她无关,她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现在,她十分讨厌他。长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却做着玩弄人心的勾当。 她下意识地地瞪了他一眼。 寒凛察觉到她的目光,怔愣一秒。从昨晚他送她回家后,她的态度就很奇怪。但他思前想后也找不出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到底哪里,不够符合一个“十佳男友”的行为了? 他扣了她一只手腕,拉着她一路走出图书馆。 门口,宋思思和赵长江正要装作偶遇似的和柏岁岁打招呼,寒凛却根本不停留,拉着柏岁岁疾步走到一条街的拐角处。 后方是老旧的居民区,已经接近中午了,浓烈的油烟味弥漫在空气里。 柏岁岁打了一下喷嚏,甩开寒凛的手。 “到底你怎么回事?就算和我闹脾气,也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寒凛两只手撑在墙壁上,将她包围在圈里。 她扭头看向一边,道:“我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你不了解我罢了。” “再喜怒无常的人也会挑时间,昨天我生日,你不是挺高兴的?还给我买了礼物,我很开心。” 寒凛拿出自己的手机,她一愣。手机壳正好就是她替他选的,边框那儿还挂上了一只淡黄色的皮卡丘的玩偶,其实是很普通的挂件,而且皮卡丘早就已经过时了,但她很喜欢这个卡通形象,所以下意识的以自己的喜好给他选了这个挂件。 很幼稚的挂件,她以为他不会挂上的。 一时间,她情绪变得复杂起来,意识也有些松动了。 他难道不是找她随便玩儿玩儿的? 或许……是许娉婷和秦思桐故意做了一场戏说给她听的? 她低头思考了半天,脑子如同一团乱麻时,寒凛接了通电话。可能是失误吧,他按到了免提。凡皓打来的。 “凛哥方便吗!我想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当面和你说又觉得说不出口昨天我有点喝醉了把你追柏岁岁做实验随便玩儿玩儿的事情和秦思桐讲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到处散播这消息……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我现在就……” 寒凛掐了电话。他是背对着柏岁岁接电话的,此刻他并不知道柏岁岁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难以置信吧。 到图书馆之前,他在花店订了一大束黄玫瑰,这种花的花语代表道歉,虽然他并不太懂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但道歉服软总归是不会错的,为了给她惊喜,所以他嘱咐花店的老板娘等他发了信息再送过来。 所以,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他没有仔细看来电信息,以为是花店的送货员打来问位置的,谁知道居然是凡皓。 凡皓口快,一下子抖出来这个事情。 他迟疑了良久,才转身回去看柏岁岁的反应。她很……平静。 “岁岁……我……”他咬了咬牙,向她走了两步。 她平静道:“别过来。” “……” 他一怔,停下脚步。手机上的皮卡丘挂件摇晃不止,他看了眼皮卡丘挂件,随后将手机收进衣兜里。 “我可以解释,岁岁。” 寒凛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但柏岁岁并不打算听他解释。无论他怎么解释想要洗白他的行为,然而一开始,他确实是把她当成一个游戏的目标而已。这足以令她对他死心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就算苏晋鹤也没有让她有心痛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比以前成熟了一点,所以对这种心痛的知觉有更深刻的体会。 又或者,是她过于相信他在她面前塑造的那个美好形象,过于投入感情,所以才会这么难受。 从出生到现在,她有做错过什么事情么?她想不起来。 可是她总是遇见这种会心痛的事情。父母的骤然离世,她在时间的治疗下已慢慢接受了,后来,那份青涩的感情也被扼杀在摇篮里,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感受,只是觉得有些苦涩而已……但好像这一次,不一样。 她拎着包的那只手,因为握得太用力,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一辆电瓶车骤然停在街口,一个戴头盔的工作人员捧着一大束黄色玫瑰走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花送给谁,犹豫半天,他走向寒凛,道:“呃……请问是寒先生订的花吧?这个位置不好找呢……那麻烦签收一下……” 签收完毕,那人骑着电瓶车一溜烟走了。 寒凛没说话,也并没有把花送给柏岁岁的意思。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柏岁岁一言不发地转身,寒凛才出声道:“花,别浪费了。” 柏岁岁顿了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寒凛暴躁地把那束花扔在地上,狠狠碾了。 ˉ 期中考的成绩下来了,柏岁岁这次考得不好,跌出了前十。 如果成绩落差不大,老师并不会太在意,但这次柏岁岁跌到了三十一名,这有点奇怪,班主任把柏岁岁叫到走廊。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成绩下滑很多,需不需要老师帮你分析分析?各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 “……” 柏岁岁有点犹豫,她挺尴尬的,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就好像她做错了事情被老师叫出来教训一样。 “……其实也没有,我可能最近有点……贪玩儿,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她回道。 “据我所知你不是贪玩儿的学生,是不是因为学校的一些传言?” “……” 南中最近流传,高一一班那个班花柏岁岁已经被校草给甩了。 虽然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但当所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们似乎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了。 然而没两个月,校草和那个一年级的又骤然被传分手。很多人并不怀疑,因为寒凛的确好久没有和柏岁岁走在一块儿了,反而经常和高三二班的林雪枝走在一起。 “不是,老师,那些都是流言,我和……高三的寒凛不是那种关系,所以不是因为这个。”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叹口气,道:“那最好,你还是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以后大把的时间。总之,这次成绩下滑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好好复习,争取下次考好一些。” “……知道了。” 班主任又说:“我们班订购的那套教辅材料刚送到办公室,你过来帮我搬一下吧。” “……好。” ˉ 从办公室出来,上课铃刚好打了,柏岁岁抱着一摞材料上楼梯,走到四楼时,楼上有几个人刚好下来,她为了避让,缩着脖子背贴墙,等那几个人过去。 说话声中,有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凡皓。 凡皓说着说着没声儿了。他看看后边和林雪枝说话的寒凛,觉得脑子都要炸了,这tm到底什么修罗场啊?! 寒凛和柏岁岁到底怎么一回事,他其实不太清楚,但那件事情柏岁岁肯定知道了,所以两个人闹矛盾是肯定的,小姑娘生气了不理人很正常,但寒凛开始拈花惹草这种操作他就不是很懂了……这么下去,他凛哥要经历的可能不是火葬场,应该得是焚化炉了。 要是真的分干净了也还好,可是他知道寒凛最近买了好多东西,像是要送给谁的圣诞礼物,隔三差五就买一点儿,堆在家里摞成小山丘了,那天他和江策去寒凛家通宵打游戏,吓一跳,还以为是没扔的快递盒…… 可是要送也没必要送这么多吧?有钱人的怪癖? 送谁?柏岁岁?不可能啊,寒凛现在明明和林雪枝有情况,那就是送林雪枝的? 凡皓独自一阵头脑风暴半天,最后头疼起来,管他送谁呢,反正不是送他……他咳嗽几声,提醒寒凛他们。 江策最先注意到柏岁岁,他扶额叹了口气,回头对林雪枝道:“我说林妹妹,我们班上体育课,你一个二班的跟来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也不用天天黏在一块儿吧?” 林雪枝人如其名,皮肤白得和白玉色的瓷娃娃一样,一头波浪卷发用丝带随便绑成马尾,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甩动。她蹙起眉毛,道:“你管我呢,我们班这节自习课,反正无聊,我去看你们打球。” 江策伸手挠挠额头,“我们今天不打球。” “那干嘛?” “就自由活动。” 林雪枝一拍手,道:“那太好了,我想学打羽毛球,”她看向寒凛,“那个……你教我打羽毛球吧?” 寒凛:“……” 凡皓上前展开双臂,想尽量遮住身后抱着一摞书的柏岁岁,对林雪枝道:“我教你打!我教你打!别烦凛哥,他哪有空。” 林雪枝:“走开啦,谁要你教。” 凡皓:“……” 楼下,柏岁岁抱着一摞书,听声音已经知道是这伙人了,她干脆把一摞书抬高,尽量遮住自己的脸。见面总是尴尬,干脆装死。 她竖起耳朵听,过了会儿,几个人陆续走过去,她又一动不动等了等,没动静了,那应该是走完了吧? 她松了口气,把那摞书放低,手臂酸死了,她干脆放到台阶上,休息一会儿再搬。 她刚放下那摞书,蹲下来擦额头的汗,忽然有谁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吓一跳,回头,却看见寒凛的一张脸,她一愣,半天没动作。 他似乎不怕冷,只穿一件T恤衫加一件制服外套,扣子没扣,连一件薄毛衣都不穿。她哑口无言。 寒凛看一眼堆在台阶上的教辅材料,出声问:“搬不动?” 第二十三章 “情侣在街上接吻不是很正…… “搬不动么?” “……” 声音穿透耳膜。 柏岁岁仰起脸来, 炽热的阳光铺陈泻下,已经十二月了,今天却不怎么冷, 她特地关注了一下天气预报,今天的气温大约在十九度左右,而前几天, 气温骤降到只有十度。 虽然温度升高了十度左右,但她习惯性的还是穿得很厚,制服外边加上一件宽厚的羽绒棉服,没有拉上拉链, 因此露出制服的裙摆,膝盖被冻得通红。 她穿衣有一个小怪癖,除非是换季,否则她不会因为短时间的气温波动而增减衣物。 因为从办公楼那边搬东西过来, 现在她热出一身汗, 凉风从领口和后背钻进来, 让她忍不住颤抖,她蹙起眉毛, 但依旧沉默。 寒凛神色不算坏,但也没什么温度, 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地对人展露笑容了。似乎自从那天以后,他已经撕开伪装, 总是一副清冷得高高在上的神色, 同学见了他,不免会露出几分忌惮。 最近学校有了新话题——校草寒凛是什么时候从良,变成老师眼中的模范好学生的?似乎很久之前,他给人的印象是:桀骜不驯的不良少年。 只是忽然有一天, 他变了,不再旷课,不再缺席考试,也不再和人打架,就连和女生暧昧的次数几近于无。 奇怪的是,不少人最近觉得,从寒凛身上看见了几分他从前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寒凛见柏岁岁并不说话,随即弯腰抱了那摞厚重的教辅材料,一手拢着,贴住腰际的位置,另一只手指指楼梯口的位置,对她说:“我帮你搬到班级门口,还是送进班里?” “……”柏岁岁张了张嘴,最后低下脑袋,道,“不需要这么做,我自己搬就行。” “你不是搬不动么?”他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柏岁岁听出来了,这种语气令她感觉并不好,所以她上前,要把那摞书抢回来。偶尔,比如现在,她会表现得很强势,就像个被人指出了缺点却想拼命掩饰的小孩儿。 她的手指泛红,被冻的。女孩子总是比男生怕冷,而她无论身子多暖和,手只要暴露在冷空气里,总是冰凉凉的。 她的指尖不小心划过寒凛的手背,他察觉她的手很冷,和冻僵了一样,心念一动,捉住她一只抢书的手,包在手心里,笑起来。 “手怎么这么冷?” “……” 她用力抽回来,用力过猛,背撞到墙上,还好羽绒服很厚,不痛。但她觉得自己很窘,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烦躁,冷了脸色道:“都说了我自己可以搬上去,你能不能学会听懂别人的话?” “……” 寒凛沉了脸色,自嘲似的笑了,把那摞书放在台阶上,双手插在兜里,转身,冷着脸色扔过来一句,“那行啊,自己搬吧。” “……”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柏岁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事后她回忆了几秒,手被他包在掌心时的那份温暖的触感,脸一下子烫起来。 她总是被事物的表面迷惑。那双手是温暖的,但心就不一定了。 ˉ 高三一班的体育课是自由活动,因为体育老师请假了,幸运的是,时间没有被其他任课老师所占用。 江策和凡皓去体育室借来几把羽毛球拍,一共六把。林雪枝本来在和人玩儿跳绳,见了羽毛球拍,忙跑过来挑选了一把粉色的。 她看向远处走来的寒凛,问江策:“刚才楼梯间那个女生就是被传和寒凛交往的那个?” 江策抛起一颗羽毛球,用拍子一挥,羽毛球正好飞到夏薇的后背。夏薇回头骂一句“神经病”,并不理会江策,继续和同学打排球。 “是啊。觉得她怎么样?”江策问。 林雪枝望天想了想,笑,“没我漂亮。” 江策指着寒凛,“那是,自恋是种无药可救的病,我也认为凛哥没我帅呢。” “……” 林雪枝朝他做了个鬼脸,又拿了副球拍去找寒凛。 “你有空吧?快教我打球。” 寒凛随手握了球拍,把羽毛球抛起,狠狠一挥球拍,球飞到远处的树梢上挂着。 “失误。去拿下来再教你。”他说。 “……” 林雪枝咬牙,“不想教我就算了啊,干嘛拿羽毛球出气。” 她找到凡皓,凡皓二话不说,爬上树把羽毛球找下来,二人找了一块空地练习。 林雪枝技术不好,球路很乱,而凡皓一副碾压她的嘴脸让她极为不爽,一时间不高兴起来,于是在看见和同学走过来的柏岁岁时,她找准了角度,用力挥拍,把球打到柏岁岁的方向。 好在林雪枝的球技不好,那颗球只落在了柏岁岁的身前半米处。有惊无险,但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都认为这是寒凛的新欢借机报复前任的戏码…… 林雪枝挥舞着球拍蹙眉道:“哇哈——她怎么能这么迟钝?不会躲么?故意陷害我。” 凡皓扶额,“这位同学,有病得治。你怎么不说被车撞的人都是因为不会躲才出事的?” “……” 凡皓总觉得寒凛和柏岁岁闹了不愉快,他本人有很大的责任,一直比较忐忑,现在和林雪枝打球,林雪枝又故意搞事,他很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干脆收走了林雪枝的球拍,道:“别打了,风这么大,球不好控制。” 林雪枝只是哼一声,但没打算闹事,走到一边的石凳那儿休息。 一场小闹剧并没有吸引太多人的关注。 柏岁岁看了眼林雪枝,随即拉着赵长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赵长江在课堂上忽然流鼻血,老师让柏岁岁陪她去医务室看看。 “血止住了,不用去医务室,干脆这节课我们翘掉算了?”赵长江仰着头,从鼻孔取下一坨纸巾。 柏岁岁点头。 还没想到去哪儿消磨时间,赵长江提议:“在这儿看看情况吧。寒凛真是有病,你都快被球打到了,他怎么无动于衷呢?还有那个女的,有大病!那颗球明明是冲着你的脸来的!” “……” 柏岁岁其实注意到了,但她总觉得想不通,而且很扯,那个女生如果真那么讨厌她,一般都会选择在暗处找她麻烦吧?明目张胆的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哪有人会这么蠢? 不过也有可能……真有这种人。毕竟人性难以琢磨。 ˉ 另一边,江策和凡皓打了几轮羽毛球,最后因为风太大不好控制球路选择放弃。 夏薇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她用班费去超市买了箱矿泉水,分发给众人时,独独没有给寒凛和林雪枝发。 林雪枝脸皮厚,自己去拿了一瓶,又打算多拿一瓶给寒凛,夏薇抢回来,道:“喂,二班的,适可而止啊你,这水可没你的份。” “干嘛这么小器?我知道这水你拿班费买的,那寒凛肯定有一份,我无所谓,那就和他共饮一瓶好了。”林雪枝笑嘻嘻地说。 夏薇:“……够狠。那就都别喝了。喝西北风吧你俩。” “……” 林雪枝甩甩头发,“不给就不给,我又不是买不到。呃,难怪江策叫你夏三岁。” “……” 江策把自己那瓶递给了寒凛,寒凛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坐到石阶上。 江策看一眼那边的柏岁岁,对寒凛说:“真不管啊?刚才那球都快砸她面门了,要不是林妹妹球技烂,搞不好你那小月亮要毁容。” “不至于。” “……” 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江策摇摇头,和他并排坐下,又说:“圣诞节有什么安排?我记得你之前在国外,会过这种洋节日。” “……” 寒凛眯着眼睛想了想,回头看一眼柏岁岁,对江策说:“我家里堆了一堆礼物,送不出去,你有人情要还就去我家拿走,问问凡皓有没有要送礼物的打算。” “有倒是有,你这么说我可真去拿了啊?”江策扯嘴角笑,“别到时候我过去拿,你tm又不给。” 寒凛也笑,“不至于。” 江策叫住路过的夏薇,“夏三岁,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 夏薇先是愣了愣,而后板起脸来,道:“谁要你送。送我礼物的人排队都排到明年了。” “哦。你这么受欢迎我怎么不知道?”江策笑。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比如你身边这位是渣男。” “……” ˉ 十二月二十四日,西方圣诞节的平安夜,南城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下过雪后的街道银装素裹,商场店铺的橱窗已经摆上了圣诞树,有的放在大厅,有的放在门口,树周围挂着金色小灯和铃铛。 南城的圣诞气氛一向比较浓郁。 和宋亦可约好了出来看电影,柏岁岁坐在一家甜品店的橱窗边等,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宋亦可还没来,她只好发信息过去询问。 【到了么?】 【快了快了,我有话还是想现在说,其实那个我今天是出来和网友面基的,但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我一个人怕尴尬,所以今天才找你看电影……】 【怎么不早说?】 【说了你还会来?】 【……】 柏岁岁叹了口气,点了杯热奶茶继续等。过了会儿,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成年男人走进甜品店里四处张望,他的目光落在柏岁岁身上,柏岁岁一惊,随即假装看别处,等那个男的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坐下后,她低头给宋亦可发短信。 【你面基的那个网友是男的?】 【那不然呢?不会是他已经到了吧?】 【我不确定……他和你说了会穿什么衣服来么?】 【他说穿黑色皮夹克,牛仔裤,戴一条灰色围巾,然后是年龄二十左右。】 柏岁岁下意识看了眼男人的装束。没错。就是年龄似乎对不上。 【我觉得他快有四十了。】 【……偷偷拍个照片给我。】 柏岁岁偷偷摸摸拍了照片,虽然这很侵犯别人隐私,但她只好这么做了。 照片发过去五秒后。 宋亦可:【果然是照骗!P妈!不认!还和我说自己是南大的大学生,这尼玛不是欺骗花季少女的感情么?】 过了会儿。 宋亦可:【要不你遁了吧?我在电影院门口了,不想和照骗见面。】 柏岁岁收拾好东西,背上小挎包,正要起身离开,那个皮夹克忽然走过来叫住她,问道:“请问是宋可可么?” “……”她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说完走出店铺,不料那个男人又跟出来,拦住她。 “你在网上和我说自己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怎么回事?见到我了就不认人了?” “……你真的认错人了,穿一件白色羽绒服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放手,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柏岁岁拿出手机,作势要报警。 那男人一时气极,抢了她的手机,她伸手去够,拉扯之下,那手机掉在地上,男人一脚踩上去,屏幕一瞬间碎了。 许多人围过来,店员忙走过来劝解,那男的不依不饶,指着柏岁岁破口大骂。 “你们看看吧,就是这个女的,在网上骗我钱,现实中又不认账了,还报警?你倒是报啊!” 柏岁岁忽然一阵耳鸣,看着躺在地上的手机,那手机肯定用不了了,所以这个人才这么嚣张。 她看向店员,道:“麻烦帮我报警吧。” 那店员有些拿不准主意,因为不确定这个男的说的是不是真的,而且今天圣诞节本来是想做生意的,谁知道遇到这种事情…… 那男人指着店员,大声嚷道:“报你妈的警,我和我女朋友闹感情纠纷关你们屁事?!” 店员:“……” 男人见情势有利于自己,一手顺势搂住柏岁岁的肩膀往外边带,人群四下散开,柏岁岁心慌起来,对路人道:“我真的不认识他!” 路人还在观望。 下一秒,有谁拨开人群,那人一拳头揍在男人的面门上,男人瞬间流了鼻血,起身骂道:“你tm是不是找死啊?!” 柏岁岁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她缓缓回头,对上寒凛深邃的眼睛。 他对她笑了笑,她一怔,他则顺势把她捞到怀里。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男朋友在这儿呢。” “……” 那么狂妄。 她心跳漏跳了一拍,回过神时,寒凛笑着对边上围观的店员说一句:“女朋友需要哄,抽不出时间,麻烦替我报一下警。” 柏岁岁:“……” 店员慌忙点头。那皮夹克牛仔裤慌忙夺路,被人堆里窜出来的江策和凡皓一人一只手勾搭住肩膀带回店内。 “别跑啊,大叔,怪冷的,请你吃小蛋糕。”江策笑说。 凡皓也笑,“待会儿还请你喝茶。” 皮夹克男:“……” ˉ 皮夹克男被警方带走之后,江策和凡皓去了电影院,连同宋亦可,也被带到电影院里被迫一起看鬼片。 还是刚才的甜品店,柏岁岁找到自己那只被摔坏的手机,随即打算拿去手机维修店修。 她刚走出甜品店,寒凛便跟上来。 她回头,道:“你别跟着我。” 寒凛盯着她被冻红的小脸蛋儿,道:“刚帮了你一回,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了?” “……” 她语塞,顿了半晌才说:“谢谢你帮我。” “这么冷淡?都不请我看电影?” “……我不喜欢看电影,你想看的话,我给你买张电影票。” 寒凛凑近了去看她的脸,笑,“自己看有什么意思?既然不想看电影,那就陪我逛商场。” “……我手机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道,“不能手机支付,手上也没有现金,我也没带银行卡,你要是想让我送你东西,我暂时没钱。” 寒凛一笑,猝不及防间,他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拉她靠向自己。 领口忽然灌进风来,他的手掌宽大温暖,一冷一热交替,她不禁缩了缩脖子,等回过神时,她和他已经四目相对,鼻尖抵在一块儿,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接吻。 “……” 她把脑袋往后缩,却被他的手指轻轻捏住后颈裸/露的肌肤,动弹不了。她瞪他。 这姿势,让她想起来他捏住猫咪的后颈肉把猫捏在手里逗弄的样子。 他把她当成一只猫么? “脸怎么这么红?”寒凛稍微松了松捏住她后颈的力道 ,慢慢游移,像是温柔的摩挲,“情侣在街上接吻不是很正常?” 她脸更加红了,瞪他,“谁和你是情侣!” “你啊。” “……” 她扭过脸去,“……不是。” 寒凛了然,挑了一下眉,随即松开手,却又扣住她一只手腕,道:“手机不是坏了么?拿去换屏幕差不多也要几百块甚至上千,还不如买一部新的。” “那是你。我的手机本来就不贵,换屏幕用不了那么多钱。” “怎么忽然变成牙尖嘴利的了?”寒凛笑笑,“有点不习惯。”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是你……不了解我。” 他点点头,“那以后慢慢了解不就行了?” “没有以后了。”她有些倔强地别过脸去,“答案很明显了,我和你没有……可能了。” 寒凛脸色变了变,凝视她三秒,片刻又喟叹一声,笑。 “怎么没有?我不是听天由命的那种人,因为,”他淡淡道,“我会改变你的答案。” “……” 她一怔,良久没再说话。风呼啸地吹过面庞时,她抬起头,天上的星星有很多。 “陪我去商场怎么样?”寒凛替她拢了拢衣服,“想买点东西。你不是想修手机?商场就有几家品牌维修店。” “……” 到了商场三楼,寒凛让柏岁岁在一家精品店门口等,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等得百无聊赖时,宋亦可发来短信。 【救命!这两个人好变态!逼迫花季少女看毛片!】 【……电影院怎么会放那种片。】 【他们逼迫我看鬼片!好可怕快点来救我呜呜呜】 【可是我现在走不开,在找店面修手机。】 【和男朋友在一块儿吧?那算了,你继续,我可以再忍一忍。】 【……】 过了会儿。 宋亦可:【修什么手机啊修?让男朋友买!】 柏岁岁:【……】 宋亦可:【记得买贵的!】 柏岁岁:【……】 宋亦可:【据说你俩吵架了?】 柏岁岁:【……不算是。铁牛,我打算寒假的时候搬回我爷爷那边去,但转学手续要下学期才办得了,有点麻烦。】 宋亦可:【不要啊!干嘛忽然做这种决定?你男朋友会发疯的!】 柏岁岁:【他不是我男朋友。】 柏岁岁:【可能这里……不适合我吧。】 第二十四章 “不要你就扔了。”…… 宋亦可:【月亮……我有话想和你坦白, 现在他不在你旁边吧?】 柏岁岁:【不在,什么事?】 她盯着手机屏幕等了片刻,宋亦可却一直是输入状态, 可能话很长? 又等了会儿,商场响起广播,人生一时嘈杂, 加上她又耳鸣了,等到广播播送完毕,她才意识到刚才在广播里听见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就很奇怪。 她来到那家精品店门前,前台的接待员笑着对她道:“你好, 刚才听见广播了吧?好像是叫你。” “……我么?” 接待员点头,“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对吧?广播应该是他让播的。他之前在我们这里定制了一串手链,说等听到广播之后,让我们把手链交给你, 然后带你去六楼的一家餐厅。” “……” 柏岁岁垂下眼睑, 伸手摸了摸有些烫的耳朵, 问:“去餐厅做什么?” “不清楚,应该是请你吃晚餐吧。今天是圣诞节, 大概你男朋友想给你制造惊喜。” “……” 店员将一只银制手链从柜台捧出来,托在一个盒子上, 询问道:“请问是直接戴在手上呢,还是我们用盒子包起来?” 柏岁岁迟疑两秒, 走上前仔细去看那串手链。并不花里胡哨, 链子很细,点缀的小配件是四叶草形状和月牙形状,整体很可爱。她再次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对店员说:“还是包起来吧。” “好的, 您稍等。” 店员用一只蓝丝绒的盒子仔细包好,系上缎带,用一只小巧的纸袋装好。 “请问这个多少钱?” 店员先是微微一讶,最后笑笑,道:“因为是定制款,还没有录入本店的价目单中,所以我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价格,抱歉。餐厅在六楼,我带您过去。” “……” 上了电梯。宋亦可的信息才发过来。很长的一段。 宋亦可:【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了,但你知道我是憋不住话的人,那个……今天其实……是你男朋友让我把你叫出来看电影的,就连电影票都是他准备的,这些天你虽然没和我说,但我用脚趾也猜得到你和他闹矛盾了,所以他昨天来一中门口拜托我的时候,我tm吓一跳,还以为有帅哥来约我呢……(你知道我近视不戴眼镜会人畜不分)和他说话那几分钟简直是铁牛此生第一回 高光时刻!收获巨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好了言归正传,我想着吧,既然他一个大帅逼都亲自跑到一中门口拜托我了,我甩脸色就太不给面子了,而且还免费送电影票不要白不要是吧?所以我就一口答应他了,说肯定把你约出来看电影,再给你们制造机会单独相处,但是以我和你之前的关系,瞒着你又有点不够意思,所以我决定还是全部告诉你,不能浪费你男朋友的一番苦心啊!干脆和好吧?毕竟他那么帅!又那么大方!星星眼.jpg】 “……” ˉ 已经到六楼了,店员带柏岁岁来到一家日料店门口,随即离开。 穿着和服的日料店的店员走出来,对她微微鞠一躬,然后引她进去。她走了几步,说:“我就在这儿等吧。” 店员点头。 宋亦可的一段话令她百感交集。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所以现在,是有些触动的。 柏岁岁:【该不会那位四十岁的南大大学生也是你们安排的?】 宋亦可:【那个真不是,我今天真的计划和网友面基的,你家那位又拜托我,我就想干脆一起进行算了,万一面基的不是啥好货色,我也好开溜嘛。对不起啊月亮,我刚刚才知道那个sb对你做了那种事,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还是自己上吧。对了,你的手机送修了没有?我知道一家店特别厉害,手机破成啥样都能修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过了两分钟,宋亦可发了地址过来,不在这家商城。那就明天再去好了。 柏岁岁在日料店里又等了五分钟,终于发现有个奇怪的地方。似乎这家日料店的生意不怎么好?因为只有她一个客人。 又过了会儿,店员对她说:“您好,请入席吧。” 柏岁岁其实并不喜欢吃日料,而且也没必要和他吃这一顿晚餐。虽然他这两天做的事情让她没那么生气了,但是,轻易原谅这种事情,她其实还做不到。 “等很久了吧?” “……” 她回头,看见寒凛站在日料店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玫瑰,黄颜色的那种,和那天的一样。 他伸手抓一下头发,似乎有些不自在,问:“饿不饿?” 她摇摇头,“不饿。” “你根本没吃过东西,怎么不饿?” “……” 他有些强硬地把花塞到她手上,拉她进了一间包厢。 灯光柔和。但是,氛围有些奇怪。她有点不知所措。 “换一家吧?我想吃面。”她忽然开口道。 “这里也有面,你想吃哪种?” “随便吧。” 寒凛叫了两碗乌冬面,上面加了裙带菜和天妇罗小葱之类的佐料。 她低头吃了一口,然后稍稍抬起眼睛去看他。他的头发有点乱,眉眼清冷,几天没见,下巴显得尤为坚毅,带着几分凌厉的意味。 寒凛察觉到她在看他,停下筷子,问:“我有这么好看?” “……” 她垂下眼睑,继续吃东西。 一餐饭吃的很沉默。到了商场一楼,冷风灌进来,柏岁岁打了个喷嚏,寒凛忙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她一僵,随后推开他,道:“我不冷。” “……还在生我气?你怎么这么难哄?” 她摸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我也没让你哄。” “……” “花……还是不要了,我房里没地方放。”她说。 寒凛沉了脸色,“不要你就扔了。” “……” 柏岁岁左右看看,最近的垃圾桶只需要步行五米左右。但是扔了太浪费,而且一般这种节日,花都卖得很贵,还是不扔了吧。但是捧在手里又很累赘,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手冷,抱着花就没法儿揣口袋了。 迎面一家三口走过来,中间被父母牵着手的小男孩儿蹙起眉毛,对母亲说:“妈妈,你别生爸爸的气了,我让爸爸买花送给你。” 那孩子的父亲说:“这附近所有的花店我都找过了,玫瑰花全部卖完了!要不你和妈妈说,我买别的花送给她?” “不行,妈妈只喜欢玫瑰。” “……” 柏岁岁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这捧玫瑰,虽然是黄玫瑰,不过怎么说也是玫瑰,反正她也不想要,干脆送人? 她叫住小男孩儿,“这束花你拿去送给妈妈怎么样?” “可是姐姐你不要么?” “我没关系。” 男孩儿欢天喜地地捧着花送给了自己母亲。 柏岁岁拢了拢衣服,回头时目光闪了闪。有个人脸色特别臭,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她假装不知情,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往前走。走到马路线,等待绿灯。 “真不喜欢花儿么?”寒凛冷冷丢过来一句。 “……”她没有回答。 他捉起她一只手腕,仔细辨认,末了扯嘴角笑了,“手链怎么没戴上?” “……” 她顿了顿,说:“在我包里。那个……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他说。 总之她收下了手链,于是寒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下一秒。 “我给你钱吧?”她认真地问。 寒凛烦躁地牵起她的手过了马路。 “男朋友送你东西的时候,你收下就好,没必要给钱,一般这种时候,男朋友是全心全意的想要讨好你,不计回报,懂了么?” “……” “想哄你开心怎么就这么难?” “……” 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眼睛疼。柏岁岁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有时候,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今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她说。 呼出的白气在空气里凝结。 寒凛不动声色地叹口气,道:“才九点钟。” 柏岁岁岔开话题,“铁牛他们看电影看完了吧,我要去找他们。” “……” ˉ 二人来到电影院门口,宋亦可捧着一桶爆米花走出来,看见柏岁岁,忙小跑着过来。 “救命!我再也不看恐怖片了。” “他们去哪儿了?” “不清楚,好像说去吃夜宵,一起过去吧?我想吃火锅了。” 寒凛走在最后边,宋亦可悄悄看了看他,然后问柏岁岁,“和好了么?” “……不清楚。” “你是当事人都不清楚?” “嗯。” ˉ 火锅店的包厢内,江策和凡皓叫了几个同学过来,夏薇和秦思桐也在,顺便,还有林雪枝。 林雪枝对上柏岁岁的目光,并不退却,迎面直视她,片刻看向寒凛,道:“这儿有座!” 寒凛看向柏岁岁,道:“你想坐哪儿?” 柏岁岁没搭话,拉着宋亦可去了角落的位置。寒凛脸色一滞,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浑身都是冷意。林雪枝瞪柏岁岁一眼,拿起筷子夹了几块牛肉。 一顿火锅吃得战战兢兢。 “好撑,想去洗手间……陪我去。”宋亦可说。 柏岁岁于是起身。 她在隔间里看了会儿手机,发现手机快没电了,而且屏幕碎得太难看,明天还是得拿去修。 外边进来两个人,像是秦思桐和林雪枝。 “气死我了,那个一年级的好逊啊,我很不满意她待在我哥身边,换作是思桐你就好了。” “别开玩笑了,我和寒凛从小就认识,太熟悉了,反而没有可能。” “无语,我哥刚才跑了大半个南城到处找花店才买到了一束黄玫瑰,他有必要对那个一年级的这样么?” “……” “我刚才翻了她的包,无语,我哥送那么贵的手链给她,连我都没收过这么贵的。所以我私自拿来了。” “……不好吧?赶快还回去。” “我就看看,又不是真要拿走,等下就还回去。” “……” 柏岁岁一怔,翻了翻包,那手链果然不见了,刚才的包就放在椅子上,林雪枝什么时候拿走的? 二人离开后,宋亦可一边洗手一边说:“那个谁管寒凛叫哥?亲妹妹?我以为是哪个人的女朋友呢。还偷你手链,无语,她是小偷吗?恋兄癖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 柏岁岁一愣,想起来林雪枝对她的所作所为,如果是他妹妹,不满意自己哥哥的交往对象,也确实有可能这么作…… 回到餐厅时,众人正交换圣诞礼物,中途,秦思桐把寒凛叫出去外边,宋亦可觉得可疑,拉着柏岁岁过去偷听。 “还是不要吧?”柏岁岁迟疑。 “为什么不要?她都敢公然叫你男朋友出去,茶得冒泡了,我们还不能偷听了?” “……” 二人猫在一面墙后边。 秦思桐看了看墙角,笑,随即对寒凛说:“抱歉,你生日那天,柏岁岁落下礼物了,她回来拿的时候,我和我那个闺蜜在房间里说话,说的一些话不小心被她听见了,我当时不知道她在听……后来你和她说清楚了么?” “……” 寒凛阴沉着脸,“说清楚什么?” “你追柏岁岁……其实一开始是一场实验吧?” 寒凛脸色一滞,片刻后笑了,道:“这不关你的事,别多嘴。” “抱歉,我不想多事的,要不然我帮你去和她解释解释吧?就说是一场误会,是我那朋友听错了。” “你和你这朋友,真够多事的。” “……” 秦思桐脸色变了变,咬牙顿了顿,又笑笑,从兜里拿出一个蓝丝绒盒子,正好是从柏岁岁的包里拿出来的。 她递给寒凛,寒凛一怔,随即一把攥在手心里,问:“这个怎么在你这儿?” “我……刚才和小雪上洗手间,在洗手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之前好像看见她的包里有一个这种盒子,我在想会不会是你送的,就想拿来问问你,真是你送的话……那她扔垃圾桶……”秦思桐欲言又止。 寒凛先是绷着脸色,摩挲着蓝丝绒盒子,冷笑半晌,将盒子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下一秒,他的话裹着冷风,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割伤了柏岁岁,留下一道道铭心刻骨的伤口。 “我追她确实就是玩儿玩儿。实验?差不多。后来发现她其实挺可怜,我也烦了,啊,以后慢慢疏远她好了。” 第二十五章 “怎么住得好好的,她忽然…… 一场聚会不欢而散。 直到结账, 柏岁岁也没有回来。众人一开始以为她是去洗手间,因为女孩子在洗手间的时间都比较长,所以都没注意, 等到众人意识到她已经去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才开始找。 “刚才在洗手间里遇见过。”秦思桐说了一句。 林雪枝看看秦思桐,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刚才……她目睹了一切。 本来,那串手链她是打算立马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的,但秦思桐说自己也想定制一条差不多的,她就借给秦思桐拍照了, 谁知道秦思桐…… 虽然她并不太喜欢柏岁岁,但秦思桐的做法她也并不是很认同。诚然,秦思桐的那番颠倒黑白直接让寒凛对柏岁岁算是死心了,但这么做似乎对柏岁岁极不公平。 她思考着这些, 手心冒了许多冷汗。要是寒凛知道了, 会不会骂死她? 秦思桐察觉到林雪枝的异样, 对她笑笑,“怎么了小雪?” 林雪枝摆摆手, “没事,我在想……”她顿了顿, 对上寒凛冷漠的眼睛。 从刚才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是这副表情, 浑身上下都是冷意。 “那个……哥, 其实我看见……”她看了看秦思桐,末了咬牙,转了话锋,“那个叫柏岁岁的女生和她的朋友十分钟之前已经打车离开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说完,心虚地低下头。 寒凛只是“哦”一声,继续吃东西,拉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半罐。 这时江策不怀好意地笑笑,对林雪枝道:“林妹妹,你有心事?” “……没有啊。”林雪枝低头看手机,声音有些慌张,“可能包厢太热了。” 喝得有些微醺的凡皓此时睁开眼皮来,瞪大眼睛,看向林雪枝,一手指着寒凛,“你怎么喊他哥?!” 林雪枝傲慢地瞥他一回,道:“他确实是我哥啊。” “……真的假的?”凡皓不信。 江策笑着解释:“堂妹。就小半岁,她爸妈离婚了,和妈姓。” 林雪枝重重放下筷子站起来,“喂!别随便暴露我的私事行不行!” “抱歉抱歉,一时嘴瓢了。” “……” 众人离开火锅店各自打车回家,江策拦了一辆出租,把有些醉的凡皓扔到后座,正要上车,寒凛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江策道:“我以为你会找找柏岁岁,毕竟这么晚了,万一她没回家怎么办?” 寒凛烦躁地咬咬牙,却关上车门,冷笑道:“那又怎么样?” “……” 江策只好挤上后座。车子开得缓慢,因为道路有些滑。 “今天不是打算和好么?怎么又搞成这样了?”江策绷着头皮用生命打趣。 寒凛睁开半闭的眼睛,看了看窗外,答非所问。 “如果……你送一个女生东西,她先是收下了,然后趁你看不见,又随手扔进垃圾桶,什么原因?” “……” 江策明白他的意思了,联想到柏岁岁,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挠挠额头,干笑两声,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可能是……误会?” “……” 寒凛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ˉ 周末,柏岁岁在房间收拾行李。门外有人敲门。她去打开门,发现是钟秀惠。 “在收拾换季的衣服么?”钟秀惠进来说。 柏岁岁拉上一只行李箱的箱子,点头。片刻后对钟秀惠说:“惠姨,我打算搬回去和我爷爷住。” 钟秀惠很惊讶,忙问她:“是家里住着不舒服吗?好好的干嘛要搬走呢?” “不是,我其实已经和教务处提交了转学申请,回一中念书,手续快办好了,一中离这边挺远的,所以我想搬回去。” 钟秀惠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道:“是因为寒凛吗?” “……什么?” “你别怪阿姨多嘴,你和他的事情阿姨其实知道一点儿,所以在想是不是和他闹了不愉快。” “……” 柏岁岁摇头,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 “不是,和他……没有关系。南中的学费太昂贵了,我查了往年拿全额奖学金的分数线,知道自己其实还差一点儿的,学费应该是姑妈偷偷瞒着我垫付了,还告诉我没花钱,她虽然能力好会赚钱,但不该花的钱还是不要花。”她顿了顿,垂下眼睛,睫毛簌簌而动,“南中吧……同学们家里条件都很好,平时他们聊的很多东西我也插不上话,所以我不太能融入他们,挺烦恼的,就想着还是回一中念书比较好。” “……” 钟秀惠的嘴巴嗫嚅了一会儿,最后叹口气,说:“既然你坚持要换学校,那就只能依你了。东西的话我让司机给你搬过去。你爷爷住在松庭苑是吧?周边设施很齐全,又是学区房,是挺方便的。这事儿和你爷爷还有姑妈说了么?” “说了,转学手续是爷爷陪我去办理的。姑妈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她应该不反对的。” 钟秀惠又问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事,随即帮她整理房间。 晚上和寒先生说了这件事,寒先生一开始感到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 第二天,寒先生让司机将柏岁岁的行李都搬到松庭苑。 他问钟秀惠:“怎么住得好好的,她忽然要搬走?连学校都申请换了。” 钟秀惠在涂指甲,闻言,挑了挑眉毛,精致的脸面上,唇一张一合,说:“少女心事总是很多的,你就不要问了。” “……” 寒先生拧眉沉思半晌,只好不再问。 ˉ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已经到了期末考。距离期末考还有三天,这几天各班级都没什么课程,都是以自习和测试为主。 昨天的随堂考成绩出来了,柏岁岁在班上排第五。距离她期中考掉到三十多名,只过了不到两个月。 中午,食堂人满为患。 柏岁岁只点了两个菜加一碗汤,最近她瘦了许多,精神也不怎么好,时常恍惚,神奇的是,成绩却没怎么掉,反而爬升得很快。就是她的脸色总是不好,赵长江看着很担心。 赵长江去多要了两个菜过来,递给柏岁岁。 “你吃多点吧,看你最近瘦的。” “……我只是没什么胃口,不是缺钱花。”柏岁岁把那两个菜推给李意婷。“你吃吧。” 李意婷有些受宠若惊,忙把那两碟菜推到中间,道:“那……一起吃好了?” 柏岁岁点点头。 食堂门口涌进来一堆人,是高年级的,最近高三经常有测试和各种活动,誓师大会什么的,所以下课晚。 赵长江忽然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几个人,对柏岁岁说:“是寒凛他们。听说寒凛昨天和一中的校霸陈晃在南门那边打了一架,战况很是激烈,陈晃现在躺医院去了,然后寒凛被教导主任批了一顿。” “……” 柏岁岁吃饭的手一顿,筷子差点没拿稳。她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打架?” “不清楚,反正男生不是火气旺么,随便一点事儿都能打一架,鬼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唉,寒凛也挂了点彩,额头那儿好像有点破皮。但还是帅啊。” “……” 柏岁岁一怔,下意识扭了脖子往后边看,不期然和寒凛的目光对在一块,她一惊,寒凛却先撇开了视线,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落在别处,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身边依旧跟着江策和凡皓几人。 她心跳有点乱,垂眸,若有所思片刻,然后开始吃东西。 从寒家搬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即使不住家里边,应该也已经知道她搬走了,但他没有来找过她,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她和他之间的那条维系的纽带,好像一瞬间断裂了。 原因,她当然清楚。这段时间她只是偶尔会感到空虚,但只要投入学习,渐渐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待会儿去图书室,你们先回教室吧。”柏岁岁起身道。 赵长江和李意婷点点头。 她还没有告诉她们,下学期她就不在南中念书了。她是想找机会说的,但有时又觉得不说也没关系,她本来就不太能融入这所学校。 那边一阵骚动,好像是有人不小心把汤洒了,她看过去,发现是寒凛,他似乎是把汤洒了,江策和凡皓在给被汤洒到的同学道歉,而寒凛冷着脸起身走向食堂门口。 柏岁岁看他走过来,急忙走出去。 寒凛在她身后看着她慌忙逃离的样子,冷笑。但没追上去。 就那么讨厌他? ˉ 期末考结束这天,柏岁岁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找了个纸箱子封装好。 同学跑来告诉她,说教室外有人找。她一怔,有些慌张地下意识看向走廊,发现是林雪枝。 “……” 她走出教室。 林雪枝声音有点哑,说:“去那边说吧,这边不好说话。” “……” 二人来到楼梯间。林雪枝脸色有点不自然,扭捏了半天要说不说的样子,最后低声说一句:“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 柏岁岁有点惊讶,问:“什么事?” “就……上个月的事吧,我哥不是送了你一串手链嘛,事先声明我不是小偷啊!你自己不把包的拉链拉好,那盒子自己掉出来了,我捡起来打开看了一下,觉得挺好看的,我觉得肯定不是你这个贫民窟的人该有的东西,绝对是我哥送你的!……我有点不爽,拿走试戴了一下而已,本来打算马上还给你的,秦思桐说想拍照,我就给她了,谁知道她这么阴险说你坏话啊。” “……” 柏岁岁琢磨了半天,终于搞清楚林雪枝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及,她和寒凛的关系。 林雪枝等了半天,见柏岁岁并不说话,她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找柏岁岁道歉的,谁知道这人半天不说话,搞得她很没面子。 她犹豫了半天,绞着手指道:“这事……我不敢和我哥说,你……原谅我哥吧,他最近变了个人似的,经常失眠不说,还常常酗酒,和人打架……你看他最近都瘦了!黑眼圈看见了没?和不良少年一样,我都怕了,你劝劝他吧。” “……” 柏岁岁把头偏向一边,说:“这些是他自己的决定,和我没关系。” “你可真绝情,我哥对你那么好,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 柏岁岁垂下眼睑,“那你知道他一开始只是想和我玩儿玩儿么?” “……”林雪枝一愣,“怎么会……是……是误会吧?” “那天……他亲口说的。” “……” 林雪枝又是一愣。她确实听见寒凛这么对秦思桐说了。 “还有你,随便翻别人的包不经别人允许拿走别人的东西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么?”柏岁岁抬起头来,直视林雪枝,“我看你根本没觉得自己错吧?不过是因为寒凛现在变成一个不良少年,他对你的态度也变了,你慌了,没辙了,所以才想到向你曾经最不屑的那个人求助?” “……” 林雪枝咬着牙,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说我是贫民窟的人么。”柏岁岁淡淡道。 林雪枝垂下脑袋,声音带着点哭腔,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中二不行嘛!” “……” 江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手拍拍柏岁岁的肩,一手搭在林雪枝肩上,笑对柏岁岁道:“好了好了,说开了就行了,你可真厉害,头一次有人把林妹妹给怼哭了。” 林雪枝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来,“我没哭!” “好的……你没哭。”江策无奈地笑笑,看向柏岁岁,“别理她,一个非常变态又中二的兄控而已。” “……” 天空有些阴沉。江策指着天色,道:“可能要下雪了。寒假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滑雪场?” 柏岁岁摇摇头。 林雪枝道:“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哥么?” “……” 柏岁岁迟疑半晌,道:“我下学期要转回一中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江策:“啊?转学做什么?” 柏岁岁没回答,转身回教室。 林雪枝在她背后大喊一句:“我真的十分讨厌你!” “……” ˉ 寒假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日子像流水一般匆匆。 快过年的前几天,江策发短信给柏岁岁,问她去不去滑雪场,她自然拒绝了。 除夕当天,她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守岁,江策把她拉到一个微信群里边,说是可以抢大红包。 然而她只抢到了八毛。 “岁岁,困的话就去睡吧,春晚明天可以看重播。” 爷爷洗好一盘水果,又摆上几盘糖果。 柏岁岁点头,随即退出了红包群。 “爷爷,明天我需要去舅妈家拜年么?” “初三再去吧,明天你姑妈他们会来。” “……” 另一边,江策和凡皓几人都在寒凛那套公寓里边,边打游戏边抢红包。 凡皓忽然大喊一声:“凛哥!你老婆退群了怎么办!” 林雪枝瞪凡皓一眼,“我哥哪有什么老婆?” 凡皓:“就那位你十分讨厌的小仙女。” “……他们不是分手了么。”她道。 寒凛忽然瞥她一眼,她赶紧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了。 江策笑,“哎呀哎呀,难不成是露馅儿了?” 凡皓:“怎么会?凛哥都不在群里。不过凛哥,你老婆手速够烂的,估计只抢到几毛钱啊。” “……” 寒凛咬了咬牙,指尖的烟头火星子忽明忽灭。他吐出一口烟,淡淡道:“发个大的吧。” “发多少算大的?我们这群四百多人,你老婆抢不到很正常。”凡皓说。 寒凛笑,“你tm不会踢人是不是。” “……太狠了啊。” 凡皓迅速踢了一半以上的人,多数是乱七八糟的同学的同学的同学。 江策看见群里还有不少不认识的,说:“就留着班上的人吧,听凛哥的,其他踢了。” “……” 林雪枝警惕道:“事先声明,不许踢我!” 凡皓笑,“行啊。” 江策看向寒凛,笑,“快零点了,等下发多少算大的?” 凡皓:“520?1314?” 林雪枝嫌弃一瞥,“凡皓,你这土狗!” “……” 过了会儿,凡皓把柏岁岁又拉回来,问寒凛:“那干脆5201314?” 江策:“你这是替凛哥下聘礼?” 寒凛淡淡笑了笑,“别闹,那我不是得卖房凑?” 第二十六章 “如果还没确定关系就乱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来时, 柏岁岁的脑袋正伏在沙发扶手上,小睡了片刻,零点的闹铃将她吵醒。她眯着眼睛关了闹铃。 小时候她就喜欢守岁, 因为可以和爸爸妈妈多待一会儿,但她总是犯困,以至于每回守岁都会睡着, 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用闹铃做提醒,这样就可以在零点前醒来,然后和家人一起, 迈入新的一年。 爷爷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一边披上一边对她说:“今年的政策宽松了一些,可以放鞭炮了, 但只能在小区指定的球场放, 我现在下去放鞭炮, 你记得关好门窗,别让灰尘飞进来。” “……那就是可以放烟花了?”她起身揉眼道。 “当然了, 你听,现在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 爷爷出了门。 柏岁岁听见远处的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 她走到窗边往远方看,烟花盛放得绚烂。 她很喜欢看烟花, 虽然这种东西转瞬即逝, 但她就是很喜欢。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几下,她拿出手机。上次的手机没修,因为换屏幕也要快八百块,而她的手机用了快三年了, 所以觉得还不如换一部新的。 是红包群,又开始发红包了。她觉得自己手速慢,所以也没去抢。 过了会儿,凡皓发来消息。 【你怎么都不抢啊?视金钱如粪土?】 “……” 她想了想,回过去。 【我手速慢抢不到。】 凡皓:【网速怎么样?你用流量还是wifi啊?要不试试重启手机试试?】 柏岁岁:【我家网速还行吧,好像是电信公司的千兆宽带?】 凡皓:【那真是没办法了,我再发几个大的,你记得一定要抢啊。】 又过了会儿。 凡皓和江策连读各发了几十个红包。她看数额都挺大,应该能抢到几块吧?于是试着抢,在一通她自认为猛如虎的操作下,最后居然一共抢到了五百多块…… 真幸运。手气到了? 凡皓:【终于抢到了啊!天知道我真是操碎了心……】 江策:【恭喜恭喜。】 “……” 她回了二人,随即回房间打算睡了。关灯前,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一时间百感交集。 是寒凛发来的。 【新年快乐。】 很短的一句。她不知道要不要回复他。仔细一想,她和他也没吵过架,就是忽然间不再联系了。 要说为什么,她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末了,她还是回了同样的一句过去。 过了会儿。 【我在你家楼下,能不能下来一会儿?】 “……” 她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迅速走出房间跑到阳台,往楼下看。 烟花爆竹的声响铺天盖地,光影交错间,她看见他站在楼下,身上只穿着一件外套,在一颗大树底下徘徊。 他还是不喜欢穿棉衣和毛衣。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为了耍帅不让自己在冬天变成一颗粽子,但后来那次楼梯间,他捉住她的手问怎么这么冷的时候,他的手特别温暖,原来他真的不怕冷。 脑子如同一缕乱麻。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这里的地址。过了会儿,她又摇摇头。 对他来说,查一个人的住址应该还是挺简单的。 她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听见开门声,爷爷回来了。 “怎么在阳台啊?快进来,外边可冷了。”爷爷脱下大衣说。 “……嗯。” 柏岁岁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又拉上窗帘。 “早点睡吧,明天你姑妈一家会过来。” “……嗯。” 爷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刚才在楼下摔了一跤,腿脚不太利索了,我们这儿老小区又没有电梯,刚才可愁死我……倒是楼下一个小伙子很热心啊,把我背到家门口才走的。” “……” 柏岁岁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爷爷说的那个人是寒凛。 她犹豫了半天,然后问:“呃,爷爷,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爷爷蹙起眉毛想了老半天,笑说:“很高很帅的一个小伙子,看着也就十八/九岁那样吧,身上就穿两件衣服,我看着都觉得冷,本来想请他进屋来喝杯热茶,他说不用,就走了。” “……” 柏岁岁确定是他了。可能是直觉?她回了房间,然后回复他。 【我已经睡了。】 之后他没有再发信息给她。 ˉ 寒假快结束的那几天,江策和凡皓几人才约着到临市的滑雪场滑雪,一共来了七人,除去江策、凡皓和寒凛之外,还有夏薇、林雪枝、秦思桐和方璇。 江策不管是车票还是门票都买了八份。 他总乐观地觉得,用不了多久,柏岁岁会回心转意,所以去滑雪场的日期一直无限拖延,直到离春季开学还剩四天的时候,林雪枝嚷着要去滑雪,于是这才动身。 滑雪场的雪道数量很多,到达山顶的缆车是吊箱式的,安全又高速。 “人都到齐了吧?我们现在分一下房间,两人一间,附近酒店好几家,不过我建议住五星级的比较好,舒服嘛。”江策笑着说,继续道,“酒店一楼就是雪具店,不用出门就能办理雪具业务,雪具的话我们还是统一租吧,你们自己看看想玩儿什么项目,然后我去租雪具。” 林雪枝举手道:“我要玩儿雪上飞碟!” 凡皓笑,“来滑雪场不玩儿滑雪有意思么?我当然是滑雪了!” 其余几人有的滑雪,有的和林雪枝玩儿飞碟,只有夏薇说不舒服,回酒店房间休息去了。 她刚躺在床上没两分钟,门外有人按门铃。她去开了门,江策笑嘻嘻问:“不会是痛经吧?” 随即递给她一杯刚冲泡好的姜茶。 夏薇脸色一红,要关门,江策用手隔开,道:“不是就不是,害什么羞啊?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你和柏岁岁最近有没有联系?” “废话,当然有啊,她是和你们这些臭男生绝交,又不是和我。” 江策摸摸脸,“我也算臭男生?真冤枉,我倒觉得她也没和我绝交啊。” 夏薇拿起那杯姜茶喝了一口,挑眉问:“还有事?” “啊,如果柏岁岁有什么动静,比如她和什么人来往,你给我通个气儿呗。” “滚蛋,我可不做这种出卖朋友的事。” “话别说太绝,帮个忙,一年分雪糕。” “……” 夏薇犹豫了一下,说:“我看看吧。” 江策笑,“现在给她发消息试试?就说我们在滑雪场。” 夏薇于是发了一条过去。柏岁岁过了十分钟才回。 江策笑说:“这么久才回?看来和你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吧?” “……” 【抱歉,我刚才在厨房做东西没带手机。祝你们玩儿得开心。】 江策和夏薇看完了信息。 “哇哈,好官方的回复。”江策坏笑,“你就说,凛哥带了好几个妹子来滑雪场,左拥右抱,看她怎么回。” “……我觉得她可能并不是很在意呢。”夏薇吐槽。 信息发过去又过了十分钟。 【今天天气很好,我刚才在阳台晒被子,祝你们玩儿得开心。】 江策:“……她很忙呢。” 夏薇:“……过得很充实。” 另一边,林雪枝玩儿飞碟玩儿腻了,回去滑雪场那边找寒凛他们。只有凡皓在。 “我哥呢?” “哦!他回酒店了!” 林雪枝回了酒店。她按了门铃,寒凛头发乱糟糟的出来开门。 “有事?” 她只好笑笑,说:“附近商店有卖纪念品的,我想买一些回去送同学。那个……不知道那个柏……不是,你老……你女……你前女……呃……那个叫柏岁岁的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寒凛挑眉,坐到沙发上,道:“你还会送她东西?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 “……” 林雪枝低头犹豫。她只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想送柏岁岁东西,原不原谅她无所谓,她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儿而已。 “她喜欢什么啊?” 寒凛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吐出一句十分诚恳的话。 “我不清楚。” “哇哈!好渣啊你!连自己的女友喜欢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她不理你!我开始同情她了……” “……” 寒凛打开电视机,随便换了台。 “女孩子一般喜欢什么?”他问。“钱?珠宝?包包?” “庸俗!”林雪枝拿起电视机遥控,换了节目,说,“当然是喜欢男朋友给的一切了!比如温暖的拥抱什么的,一个温柔又强硬的吻什么的,啊,找个机会推倒她吧!” “……” 寒凛蹙起眉毛,看着电视机里放的少女漫,一脸不适,道:“你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雪枝手捧双腮笑,“不过如果气氛还没有到,或者女孩子抗拒你不愿意和你亲近的时候,冒然这么搞只会被当成变态性骚扰吧?极有可能收获耳光,呃,还是不要听我的好了,毕竟我又没有过男朋友呜呜呜……” “……” 寒凛思考了一会儿,问:“如果还没确定关系就乱来,女孩子是不是很讨厌这样?” “废话,试问一个女的不经过你同意就扑上来强吻你你觉得怎么样?”林雪枝说。 寒凛沉吟片刻,笑,“我倒是不讨厌这个。” “哇哈!不喜欢的女生对你这样也行?” “倒是也不讨厌。”他淡淡答。 “哇哈!你们男生好恶心!” “……” 寒凛起身拉上窗帘,回头道:“回你自己房间看,我要睡觉。” “……” 林雪枝放下遥控器,正要离开,寒凛又叫住她,问:“女孩子被不喜欢的人亲近……是不是会很厌恶?” “废话,不喜欢的人别说是强吻推倒了,碰一下手都会觉得恶心。” “……” 寒凛一怔,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抬手盖住半边脸,神色莫明。 ˉ 寒假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二月中下旬,今年的年过得晚,所以直到二月二十三号才开学。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雨,而柏岁岁出门时却忘了带伞,因为快迟到了,她只好一往无前地上了公车,并且在心里祈祷今天千万不要下雨,因为她没带伞,被淋湿了有可能会感冒。 转学手续已经在上学期快结束时便办好了,所以她直接到一中报道。她被安排到高一二班。 刚进教室就碰见几个初中时的女同学,因为她之前被孤立过,和班上的同学关系一般般,所以那几人看见是她时,有些惊讶。 随着年纪增长,人对事务的判断力会逐渐增加,那时候跟风孤立同学的她们,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而中考也筛选掉了大部分不爱用功的学生,所以高中以后的同学,大多数都比较懂事且内心坚定。 三个女生走过来,一人上前对柏岁岁道:“你是柏岁岁吧?还记得我们吗?我是陈晓惠。” 柏岁岁一愣,她当然记得。她点头,“记得。” 陈晓惠又说:“听老班说这学期有新同学加入我们班,没想到是你,你还没找到座位吧?班上还有三个空位,我带你去,你看看自己想坐哪儿。” “……谢谢。” 陈晓惠带柏岁岁来到最后一排,指着一个位子,道:“就这里吧?靠窗,平时也安静。我找块抹布来帮你擦一下。” “……我自己来吧。” “没事儿,我是副班长,本来就要做这些。” 第一节 课是语文。下课后,陈晓惠对柏岁岁说:“我们班现在在给一个同学募捐,那同学出车祸住院了,你意思意思给十块二十块就行。” 柏岁岁摸了摸口袋,道:“我身上没现金,那我去小卖部换点现金吧。” “不用,扫微信就行,账号是老班开的。” 柏岁岁于是扫了一百过去。 “哇靠,怎么给这么多?班上的人有的才凑五块,那同学就是骨折而已,没大事儿,不用这么多钱,下星期可能就出院了。” “……没关系。” 中午,陈晓惠叫上柏岁岁一起去食堂。 “听说你上学期在隔壁南中念的?” 柏岁岁点头。 陈晓惠笑着道:“南中校草是不是真有那么帅啊?听说他收情书收到手软呢。” 柏岁岁吃饭的手一顿,低头轻轻说一句,“……还好吧。” 陈晓惠忽然岔开话题,“和你说个事儿,苏晋鹤和许娉婷你还记得吧?” “……嗯。” “他们上学期就分手了,啧,天天在班里秀恩爱,烦都烦死了,果然秀恩爱死得快。” “班里?” “对啊,都在我们二班,不过许娉婷请假了,好像是皮肤过敏,谁让她天天化妆。苏晋鹤去学生会参加竞选了没来上课,不知道选上什么职务,呃,麻烦死了,我才不去选呢。” “……” ˉ 放学后果然开始下雨。柏岁岁没带伞,在校门口等了十分钟,宋亦可和同学淋成落汤鸡一般路过,宋亦可见是柏岁岁,赶紧停下来。 “我以为你说转学回一中是闹着玩儿的呢,呃,帅哥哥真惨,被甩得很彻底,好可怜!” “……” 宋亦可把校服脱下来盖在头上,道:“我得先回家,今天爸妈加班,我还得接我弟,还要做晚饭,花季少女的青春竟然如此朴实!不说了我先遁了……” “……” 又过了十分钟,柏岁岁看雨势渐大,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只好也将校服脱下来盖住脑袋,慢慢走过马路。 她慢吞吞走向公交,俨然成了只落汤鸡。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辆宾利车开得很慢。 寒凛让司机停车,他则撑开一把伞下了车,但没有立即追上去。 直到柏岁岁又要过一回马路。他跟上去。 她似乎不在意头上的雨下得有多大,走得慢吞吞的。 一把黑色的伞盖在头顶,柏岁岁抬头,然后回头,看见是寒凛,她一愣。 “没带伞?”他问。 “……嗯。” “那上车。”他说。 她摇头,“我乘公交。” “都淋成落汤鸡了。”他说。 “上你的车就不是落汤鸡了?”她反问。 “……” 寒凛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说:“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你指什么?” “淋雨。还走得那么慢,是想多淋一会儿?” 她叹口气,“我忘记带伞出门而已。” “那怎么不走快些?在学校见到我的时候,你脚底可是抹了油。” “……” 柏岁岁偏过脸去,脸色不太好,她往前走,寒凛又跟上去,替她遮雨。路过的一中学生不时会看向二人,她怕传出什么谣言来,于是加快了脚步。 寒凛咬牙,跟上去,心里寻思着,她就那么讨厌他? 走到公交站,车子还没到。二人在站台躲雨。学生很多,因为寒凛过于惹人侧目,不少人频频看过来,搞得柏岁岁很尴尬。 她挪远了一些,寒凛自嘲似的笑笑,正要拿雨伞出气,他打算扔进垃圾桶。反正,她也不要这把伞,毕竟是他给的。 他才走了两步,几个女生围过来,有个女生期期艾艾地对他说:“那个……能不能加一下微信?” 他继而笑笑,下意识去看柏岁岁。柏岁岁果然闻声看过来。 他笑,淡淡说一句:“好啊。” 目光对接一秒,柏岁岁慌忙移开目光。她还是会在意关于他的事情。哪怕听过他说的那些话。 她背转了身子,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他。下一秒,她听见寒凛有些温柔又带着些轻佻的声音砸进耳朵里。 “抱歉,我女朋友可能会吃醋,还是不加了。” “……” 几个女生失望又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第二十七章 “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让我有……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柏岁岁听见他那一句“女朋友”,本来失落的心情又提上来一点儿,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否定自己的想法,并且厌恶自己这种侥幸的对号入座的心态。 她和他从来都没有交往过,至少, 并不是真的交往过,所以她为什么会因为他随口用来敷衍摆脱桃花的一句“我女朋友”而庆幸? 啊,不行,这样真的过于自大了。 她这么和自己说。随即踏出一小步, 伸手接住雨水,雨点变小了,应该快停了吧?而且反正,她的衣服早就已经淋湿了, 怎么样都无所谓。 公车到了。她从书包里拿出公交卡, 待车子停稳后, 自动走到队伍的最后。 一般遇到这种需要排队的场合,她总会自动走到最后边, 因为不喜欢那种被人堆夹杂在中间的感觉。 身后好像多了一个人。她缓缓回头,对上一个人的下巴, 下边是喉结,视线逐渐往上, 他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 不禁一愣, 她迅速扭过脑袋,想快点上车,但是队伍太慢了。 “啊,我没带零钱, 替我付钱怎么样?” 他这么说。声音轻轻的,划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酥麻的错觉。 “……” 柏岁岁重重捏了一下手里的公交卡,道:“你不是有车么?” 她随着队伍上前两步,他跟上来,笑说:“那不是我的车啊。我现在哪有本事买那么贵的车?还是你以为……我非常有钱?”他有些狡猾地笑笑,靠近她一点,垂下脑袋,“靠,早知道应该装得有钱一点才是。” “……” 柏岁岁偏过脑袋不理他。她现在有点烦躁,这个人怎么和牛皮糖一样的? 上了公车,她刷完卡就走,寒凛伸长手够住她的肩膀,“喂,是不是忘了什么步骤?” “?” 他指指自己,“我真没零钱,这么多人看着,别让我社死啊。” “……” 一公车的人看向她和他,之前要微信的几个女生则有些诧异,窃窃私语起来。她只好走回去替他刷了一回。 慢吞吞走到后排,满座了,她又走回去,站在靠近后车门的位置抓住吊环。身后毫无疑问地又多出一个人来。 高大的身躯罩在她后方,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区。 她先是仰头看吊环的位置,因为他的手抓的吊环就是她现在抓的那一个,只不过和她姿态不太一样,她个子也才一六零,抓吊环不算轻松,整条胳膊奋力伸长才够住了,而他却一副悠闲的样子,手臂都不用伸直…… “你……换一个环抓行不行?”她说。 寒凛笑笑,“这么费力,干脆抱我?” “……” 她咬咬牙,觉得不和他说话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干脆不再说,随便他好了,总比……后边是陌生的大叔强。 因为下了雨,许多没带伞的乘客都被淋湿了,身上的体味加上衣料的味道很重,说实话,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空气质量很差,而她在春季特别敏感,一下子打了好几次喷嚏。 因为打喷嚏,她的脖子和脸都很红,寒凛就在她身后,随意垂下目光就能瞥见她本来白皙的肤色变成玫红色泽,加上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车身晃荡间,她偶尔会靠向他,却极力绷着身子和他保持距离,这种若有若无的触碰反而令他心烦意乱。 怎么办,好想把她禁锢在怀里。 更要命的是,上车时,因为车里开了空调暖气很足,湿衣服穿身上不舒服,她把校服外套和针织衫都给脱了,身上只留一件白衬衣…… 他咬了咬牙,拉下脑袋在她耳边说一句:“穿上。” “……” 她愣了一下,随即回头看他一眼,他却别开视线,她恍惚间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衬衫,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渐红,急忙穿上校服外套。 公车内的广播报了站名,车门打开,寒凛把柏岁岁拉下车。 柏岁岁从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蹙眉,“你……干嘛?我还没到站。” “衣服脱了。” “……?” 她脸色一红,而很巧的是,右手边是一家宾馆……这里过去一点儿是大学城。便宜的宾馆还是蛮多的。 她羞红脸色,背转过身子咬牙道:“你发什么神经。” 寒凛嗤笑一声,绕到她身前,压迫感袭来,她抬头,他却递给她一件外套,是他的。 “我让你把湿的脱了,穿我的。” “……” 他好像看穿了她刚才对他的想法似的,戏谑地笑起来,双手抱臂,看了看天色,说:“你刚才不会是以为我要?” 他故意看了一眼宾馆。 “……没有!” “哦。” 过了会儿。 “你要是想……我也不介意。”他笑。 “……” 算了,越说越气,她穿上他给的外套,走向站台。 站台那儿人不少,有几个学生刚下一辆公车。有个高个子的男生本来在和同学说话,看见穿着南中制服外套的柏岁岁,瞬间住了嘴,随即走向她。 “嗨,新同学,是高一二班的吧?我也是。今天我请假了,刚才班级群有人说班上来了个新同学,我很好奇呢。”男生笑着说。“有人发了你的照片。” “……” 男生看了眼柏岁岁身边的寒凛,不以为意,又说:“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 见她不说话,男生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发,道:“啊,是有点冒昧,那拉你进班级群总行吧?班里要是有什么事情,通知起来比较方便。” “……嗯。” 入群后,男生等了会儿,笑说:“呃,通过一下嘛。” “……” 柏岁岁低头看一眼手机,才发现男生发了好友申请过来。 男生叫苏耀,在班上,至少是在群里边人气很高,群里边本来还没什么人说话,苏耀在里边说了一句“新同学入群了,大家欢迎一下”,下一秒便有不少同学冒泡…… 搞得柏岁岁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不考虑交个朋友?”苏耀压低声音,笑,“加一下我嘛?” “……” 柏岁岁有些为难。如果宋亦可在的话,应该会把苏耀这一类的形容成“奶油小生”那一挂的…… 她点了同意。 寒凛在边上没说话,也没阻碍,就像个旁观者。 本来她有些顾及他的感受,尽量不和别的男生有来往,但后来一想,她太神经了,明明和他就没有关系。 苏耀低低笑两声,“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可以来找我。啊,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只是你的名字。”她回答。 “会不会写错字啊?你用的哪个字?我是荣耀的耀,可别给我用药不能停那个药啊。” “……” 她垂下眼睑,“班级群就有名字,没用错。” 苏耀笑,“啊?你还特地看我名字怎么写了,看来不讨厌我。那明天见,我家就住在大学城那边,有空过来找我玩儿?” “……” 苏耀离开时挥了挥手。 她舒了口气。其实她一直不太擅长和男生打交道。 公车到了。她正准备上车,一直没出声的寒凛扯住她一只手腕,道:“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她看了眼身上的外套,“衣服么?” 寒凛啧一声,不耐烦地蹙起眉毛,一脸阴沉,“怎么人家和你搭讪要微信,这么容易就给了?” “……” 她哑口无言,半晌后才支吾道:“是同学。” “哦。同学的微信就能随便加了。” “……” 她又哑口无言。好像也有点……道理。同学也不是人人都是可以做朋友的。 她低头半天不说话,公车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喊道:“你们上不上车啊?” 她赶紧上车。寒凛又跟上来。她又替他刷了一回卡。 走到后排,只剩一个位子。她先坐下,寒凛站在她身边抓住吊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冷冷地吐出一句:“你很红啊。” “……” 她过了三秒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她没说话,偏头看窗外。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言语。公车到站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在积蓄一场雷暴雨。 柏岁岁脱下外套递给寒凛。他随意搭挂在一只手臂上,说:“走吧。” 随即抬脚朝她住的小区走去。她一惊,跟上去问:“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去你家。” “……” 她憋红脸色,又问:“你干嘛去我家?” “吃饭。” “……” “不然还能干什么?” “……” 她半天无言。而他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一栋楼前。她只好小跑跟上去,伸长手臂拦在楼梯口,道:“你不许去我家!” 要是她带他回家去,爷爷肯定会误会他是她的男朋友,而她爷爷是观念很传统的老人,这么小的年纪就谈恋爱是绝对不允许的,而且她还是女孩子。 “为什么不许去?”寒凛挑了一下眉,凑近看她焦急的一张脸,“说说理由。” “你……你……我……我爷爷没煮你的饭。”她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寒凛绕过她,走上台阶,欠欠儿地道:“这不要紧,我喝几口汤总有吧?” “……” 她反驳无效,站在楼梯口垂头丧气半天,直到他已经走到五楼,她才追上去。 她家在六楼。 因为走得太急,她气喘吁吁的,脸色也因为运动而变得绯红,她一手放在胸口前,随着呼吸的节奏,喘息声有点明显,在昏黑的楼道显得格外诡异和旖旎。 寒凛抿着唇,感受着她呼出的气息拂过脸颊。她站在高他一截的台阶上,所以现在只比他矮一点儿,如果再稍微往前一点儿,他会和她喋喋不休的唇碰在一起。 他烦躁地咬了咬牙,说:“别急,你慢慢说。”他停顿半秒,哑声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让我有点受不了知道么?” “……” 她头皮发麻起来,脸色更红了,瞪他一眼,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盯着她的脸,眼睛眯了眯。 等她的呼吸平静下来,又伸长两只手臂拦在他面前,态度很坚定,面色微红,道:“不许去我家!你回自己家去。” “哦?快让开,不然我要抱你了。”他淡淡说一句。 她一愣,觉得他这人是有可能这么做的,于是收起手臂退到一边,背贴着墙站着,他走了两步,被她伸手扯住了衣服的下摆。 “……不准去。”她没有底气地说道。 他看了眼她指关节都泛白的手指,说:“放手。” “……不放。不准去我家。我爷爷……会误会,我不能让他担心我。” 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放,那双眼睛在黑夜里让他心惊。 他定了定神,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说:“放手,不然……我要亲你了。” “……” 她吓得赶紧撒开手,退到一边,惊恐地看向他。 他一怔,继而烦躁地踢了一下金属栏杆。这么讨厌他这么做? 她发现他现在变得很烦躁,感觉不太妙,于是垂下眼睛不去看他。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里。 黑夜里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直到远处小孩儿的嬉闹声和住户的交谈声渐渐传来,把她从虚幻中拉了回来。 她深呼吸一下,跺了跺脚,楼梯里安的是声控灯,但是因为年久失修经常失灵,从刚才开始,已经好久不亮了。 她又跺了跺脚,还是不亮。 寒凛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好像在找东西。找手电筒吗? 呃,这种年代谁会带手电筒在身上…… 她摇摇头,打算趁他不注意赶紧溜到楼上然后开门再关门。虽然她觉得他不可能会那么迟钝追不上她,但总得试一试。 他好像掏出了一盒东西,她没看清,但她觉得是一盒香烟。 据说男人烦躁又不爽的时候会抽烟。 她没有细看,打算绕过他上楼,谁知道才走出一步,他伸手扯住她一只手腕,往后拖了几步,直到她的背贴在冰冷的墙上,下一秒,他的呼吸轻轻扫过她的额头,然后是鼻梁,再然后是脸颊,最后是嘴唇。 他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动作。 她紧张得一动不敢动,眼睛也不敢和他对视,抿着双唇偏了脑袋看窗外。 时间变得好慢,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她真的动不了,因为男生的力量真的不是女生可以轻易对抗的。 “你的脸很烫。”他说。 “……” 她依旧不说话,两只手都被他禁锢贴在墙边,此刻她挣扎了两下,较劲似的,他却松了些力道,但还是没放开。 “我要去你家。”他又说。 “……” 就这么僵持不下,最后她意志松动了,小声说一句:“先松开我。” 他挑眉,“让我去。” “……随便你。” 他笑了笑,但还是没松开她。 过了会儿,他的呼吸变得重了一些,气息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微酥麻的感觉,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身子却开始轻微颤抖,他一怔,唇快要落在她唇角的位置。 他沉吟片刻,最后松开她,退后两步,转过身子背对她,抬手盖住半边脸。 她蹲下来低低哭起来。 他听见她在低低啜泣,点烟的手一顿,急忙回身,蹲在她面前,想伸手碰她,却又停在半空,想起来林雪枝说的话——“被不喜欢的人碰到一下都会觉得恶心。” 所以她才哭了。 他咬了咬牙,隐忍地握拳,收回手,声音有些哑。 “别哭了好么?” “……” 她不理他。 “我不去你家了。” “……” 柏岁岁站起来,用衣服擦擦眼睛,绕过他走上六楼。 听见他在身后说一句:“真赶我走?” “……” 第二十八章 ……好可爱。 “真要赶我走?” “……” 柏岁岁身子一颤, 手里的钥匙已经放进锁孔里。她先开了门,听了听里边的动静,好像没人。 也许是出门打麻将了? “你最多只能进屋喝杯水。”她说。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在他脸上。 寒凛的神色似乎一怔,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他先是伸手碰了下自己的鼻梁,随即侧过脸去,轻轻咳嗽一声, 心跳得有点乱。 “好吧。” 他走上两级台阶,站在门口观望。她已经进了屋,正不知去向。入眼是有些狭窄的屋子——对他而言。 其实这样老式的小区,近一百平的房子面积并不算拥挤, 只是他住的房子从来没有这样……普通过,所以下意识地觉得,她以前住的房子环境不是很好。 她找来一双男士拖鞋,道:“换上好么?” “……好。” 他换上鞋, 发现正好合脚, 心里边划过几分异样的情绪。 “怎么刚好是我的尺码?” 柏岁岁拿着一只玻璃杯在接水, 闻言瞥他一回,道:“我给我爸买的。” “他不是已经……” “只是备着而已, 没人穿过,你很介意的话……就换一双好了, 不过我不保证还有你能穿的鞋。” “……” 寒凛倒是不怎么介意,就是随口一问。他进屋绕了一圈, 来到一间房间门口, 门是敞开的,淡粉色的窗帘布,窗前有一张实木桌子,上边堆放了一摞书、笔筒、各种学习用具。应该是她的房间。 他走进去, 左手边是一张小床,床单也是粉色的。 ……好可爱。 他抬手盖住半边脸,因为脸有些烫。 听见玄关的开门声,他于是退出房间。 柏岁岁的爷爷手里拎着一袋东西,正低头换鞋,回头看见多了一个陌生人在家里,吓一跳。 “啊?你是?” 寒凛看一眼柏岁岁,“……同学。” “哦,长这么高啊?来找岁岁什么事?” 这时柏岁岁从厨房跑出来,解释道:“今天忘记带伞了,他……这位同学把伞借给我,我请他进屋喝一杯水。他喝完就走。” 寒凛:“……” 他象征性地喝完水,果然被柏岁岁推着走到玄关。 “快走。” “……” 他换上鞋,走到门外,柏岁岁正要关门,冷不防被他扯了手腕拉出去。 “真冷淡啊。”他说,随即松开手。 柏岁岁揉着手腕瞪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看了看屋内,正想说点什么,屋内脚步声匆忙,随即,柏岁岁的爷爷杵在门边有些迟疑地问:“啊呀,你是那时候背我的小伙子吧?” “……” 寒凛挑一下眉,笑了笑,答:“您还记得。” “记得记得,你和岁岁还是同学啊?真巧,不如进屋吃了饭再回去怎么样?” 寒凛正要点头,柏岁岁推他走到楼梯口,回头对爷爷说:“他晚上要上晚自习。” “哦,那就没办法了。” 寒凛有些不爽地低下脑袋,咬牙低声问:“我什么时候要上晚自习了?” “……” 柏岁岁没回答,跑回屋关了门,“砰”一声。 非常突然但却合理的闭门羹。 果然,她还是讨厌他。 ˉ 第二天放学时分是个晴天,晚霞一整片地涂抹在天边,夕阳像一颗红色的气球。 上午,班级用了一节班会课重新选新学期的班干部,班长是陈晓惠,副班是苏耀,而苏晋鹤因为学生会职务繁忙,没有担任班上的班干,柏岁岁则被委任学习委员。 她今天正好值日,所以留到很晚才出校门。校门口,陈晓惠和苏耀正在停放自行车,似乎二人放学后去了什么地方。 苏耀看见柏岁岁,一路小跑过来。 “今天值日做完了?” 她点头。 苏耀笑笑,“晚上不上晚自习?” “对,我写过申请了,班主任批过同意了。” “那有点遗憾。对了,你之前是在南中念过一学期是吧?” “……怎么了?” 苏耀不好意思地伸手勾了勾额头,“认识南中的校花吧?” “你指的是秦思桐的话,还行,但是不熟。”她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有她联系方式么?可以的话告诉我一下怎么样?”苏耀脸上绽放一个灿烂的笑意,让人不忍心拒绝。 柏岁岁想了想,摇头,“这个你还是自己努力吧,我没她的联系方式。” “啊,那就算了,别愁眉苦脸的啊,”苏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我又没怪你,笑一个?” “……” 柏岁岁看向一边的陈晓惠,“那我先走了。” 陈晓惠点点头,拉着苏耀往教学楼那边走。 “你又来了,到底你要那么多女生的联系方式要干嘛?又不见你追。”陈晓惠吐槽。 苏耀哈哈笑两声,道:“还没找到喜欢的怎么追啊?听说南中那校花挺正的,就是没见过,真遗憾。干脆找个机会混进南中?说不定还能和她一见钟情?” 陈晓惠白他一眼,“有病。” 苏耀只是笑笑,随即低头翻开手机相册,翻到那天同学发给他的新同学的照片,正是柏岁岁。 是个抓拍的瞬间,照片上的柏岁岁正在擦黑板,有谁叫了她一声,她回头,那人按下了快门键,一张清纯又懵懂的脸呈现在镜头前,目光带着几分茫然。 啊,好像心事很多啊她,擦个黑板也这么走神。而且对他特别冷淡? 苏耀这么想着,没注意台阶,脚下一滑,他急忙伸手扯住最近的人,于是差点把陈晓惠推倒。 陈晓惠捂着青红的手肘,抱怨道:“苏耀你干嘛啊!” 苏耀站定了,忙笑着道歉。 “抱歉抱歉,脚底打滑了,生气干嘛?又没把你怎么样,等下请你吃奶茶?” “这还差不多,警告你,我可是有男友的人,别让人看到了传出什么绯闻啊。” “抱歉抱歉,下次不会,我就算摔死也绝不玷污班长大人的名节。” “……有大病!” 回了教室,苏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撑着下巴看着远方,之后想起什么,低头拿出手机,把柏岁岁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啊……仔细看……是我喜欢的类型呢。”他喃喃自语道。 ˉ 入学一个月,柏岁岁已经渐渐熟悉了班上的同学,期间换了一次座位,抽签调换,她抽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里原先是苏耀的位子,而苏耀调换到了和她一组的第一排,因为他个子高,有时候在课堂上睡醒了就伸懒腰,整个人挡住了大半视线,以至于她偶尔看不清黑板内容…… 下课后,苏耀走到她的位子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就这么盯着她笑。 “……” 她只是低头写东西,他等了半分钟,伸手在她面前晃几下。 “刚才你上课老盯着我看干嘛?”他笑着问,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柏岁岁甩了甩笔头,继续抄同学的课堂笔记,道:“我没盯着你看啊。” “看了呀,我每次回头你都在看我。怎么回事啊?不会是?” “……我是在看黑板,你伸懒腰挡住我视线了,所以我希望用眼神传达给你我着急的心情,但你好像并不理解我的痛苦。” “呃?原来是在瞪我?”苏耀完全不觉得尴尬,哈哈笑两声,起身道,“搞错了搞错了,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哎呀,会错意了真难为情。” 路过的陈晓惠扔过来一个白眼,“你还会难为情?真稀奇。” 苏耀只是笑。 陈晓惠把一张表格放到柏岁岁桌上,道:“要购买音乐课上要用的竖笛,你帮我弄一下吧,我这几天忙着准备英语竞赛,没时间。” 柏岁岁点头。苏耀拿手机递给她,上边是微信二维码的界面。 “?” 苏耀:“我交钱买器材啊,快记上我名字,别搞忘了。” 柏岁岁赶紧记上他的名字。 这时教室门口有人叫她名字。 “柏岁岁在不在?” 她起身走出教室。是个女生,好像是隔壁一班的。 女生对她说:“校门口有人找你。” “呃,现在么?” “是啊,看他穿隔壁南中的制服,他让我给你传个话,放学等他。他还说你不等他的话就天天来……找你。”女生说完,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 柏岁岁看了眼教室墙上挂着的时钟,还有五分钟上课,现在下去来不及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去校门口,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是苏耀。 “那天那位不会是你男朋友吧?”苏耀自己说完,又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真伤心啊,你居然有男朋友了。” “……” “不会校门口那位也是他吧?居然在这种时间追到学校来,这么烦人?你烦他的话,我去帮你请走他怎么样?放心,我会用很文明的方式。” “……你别捣乱了。”她低声说一句,随后回了教室。 苏耀跟进来,“我没捣乱啊?” “……” 就这么在苏耀持续不断的骚扰下一直到下午放学。 柏岁岁把表格整理好了之后正要离开教室,苏晋鹤正好也走到教室门口,两人目光对上,她没什么特殊的情绪,苏晋鹤也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离开。 苏耀冷不防从她身后冒出来,吓她一跳。 “有情况,看苏晋鹤的表情,你和他?”苏耀笑嘻嘻地问。 柏岁岁没理他,旋即走出了教室。苏耀跟上来。 “我也不上晚自习,今天放学一起去游戏厅怎么样?” “……你放学都去游戏厅浪费时间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也不是,有时候去网吧浪费时间,没办法,家里老爸老妈不让我打游戏,头疼,大好的时光不能造作。”苏耀做出一副懊恼的神色,“你家应该有电脑吧?” 柏岁岁停住脚步看他一回,“你想干嘛?去我家造作?不行。” “什么造作……真伤心,我在你眼里如此玩世不恭,好歹我还是班上一枝花,不对,是一盆草……我妈给我买了网课,我不太想上,干脆给你算了?” “……不用了。” 到了学校门口。 苏耀去一家炸串店买了一盒炸串,捧过来献宝一样,“吃串豆腐皮?” “……” 她想拒绝的,但是这炸串真的好香…… 于是伸手拿了一串。 刚吃上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背后忽然一阵寒意,明明现在已经四月了,怎么忽然好冷? 她回头,差点咳嗽。 寒凛就站在她后边,冷眼旁观,看她吃炸串。 “……” 忽然就吃不下去了。 苏耀捧着装着炸串的饭盒,看向寒凛,挑眉道:“啊呀,你们这制服比我们一中的运动校服看着牛逼多了,一看就是精英学校啊?我本来考上了的,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们学校费用太昂贵,真遗憾。” “……” 苏耀又说:“帅哥要不要来一串?” “……” 能看见寒凛嘴角一抽。 “你脑子是有包么。”寒凛笑说。 苏耀也笑,“请你吃炸串也有错。” “不了,你自己慢慢吃,我找她有事,别跟来。” 寒凛搂了柏岁岁的肩膀,一副宣誓主权的模样。 苏耀挑眉,“如果我跟来的后果是?” “当然是揍你了。”寒凛说。 苏耀:“……” 第二十九章 “好啊。从今以后我不会再…… 正是黄昏时分, 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柏岁岁被寒凛带到一处巷子深处。这里道路狭窄,两旁的墙壁老旧爬满了青苔,地板也有些凹凸不平。 据说这里曾经是不良少年聚集的地方, 只是后来一中经过整改,原本的初中部被迁移到南城近郊的十九中,虽然一中还有初中部, 但招生数量大幅骤减,只从小学招收部分学生,高中部的学生都是经过中考后筛选下的成绩较为优秀的学生,因此风气已经改善, 像那种染着一头黄发扎堆闹事的不良少年已经是传说了。 她看了眼长在墙边的几颗野草,茎上开出几多白色或黄色的小花。 “有事不能在外边说么?” 她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挑一下眉,目光落在她脸上,冷冷的目光微微裹着几分不甘。 “在外边说?我怕你不好意思。”他道。 “……” 她沉默几秒, 抬起眼睛看他, “我要赶公车。” “那个人是你们班上的?”他开门见山。 “……是。怎么了?” 他忽然俯下身子, 弯腰逼近她的脸,“我不希望看见你和他走在一起。” “……” 柏岁岁先是一愣, 之后抿了一下嘴唇,她觉得口渴。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难道和谁做朋友也要经过你同意么?你别太过分了。” 她走出巷子口, 却被一股力道粗暴地拉回去。背脊贴着墙面凹凸不平的砖块。 现在的季节,她只穿了一件单衣, 背后硌得有些疼, 她蹙起眉毛,被他今天的粗暴吓到了,迟迟没有动作,手指扣着墙面, 视线模糊起来。 原来是因为他的脸靠的太近,所以看起来有些模糊。 他两只手都禁锢着她的手腕,不许她动弹,她试着反抗,却似乎惹怒了他,等她反应过来时,他的膝盖已经挤进她并拢的/双/腿间/,整个人笼罩在她上方,压迫的浓/烈/意/味令她的背脊开始冒冷汗。 这个姿势好难为情……她脸色滚烫起来,但更多的是惊慌。 “求你了……别这样……好不好?”她近乎哀求地出声道。 寒凛的目光微微一颤,垂眼睛看着她绯色的脸,小巧秀气的鼻子,说话时半张的唇……他心思一动,低下些脑袋与她平视。 她错愕地看着他。 “讨厌我对你这样么?”他的声音有些哑,眼神也裹上几分晦暗的色彩。 “……” 她咬了咬牙,“请你尊重我行不行?” “我怎么不尊重你?不尊重你……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能听?” “……” 她一时语塞,别转了脑袋,双眼染上雾气,他的眼神则变得幽暗起来,不自觉地扣紧了她的手腕,下一秒,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身子一僵,慢慢有了知觉,双眼一红,却不说话了。 寒凛一愣,松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说:“别哭。” “……那你走啊。”她瞪他一眼。 “我走可以。但你以后……能不能离他远一点?”他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带着恳求。 “我和他只是同学。”她说。 “同学?”他咬牙反问。 刚才他看见苏耀的手机屏保了,是她的照片。 “岁岁,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么?”他说。 她一怔,偏过脸,“我不是你的玩具。” 他一怔,先是看着她良久,随即扯出笑意,退后两步,目光冷冽,像裹了刀子一般,她对上这样的视线,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颤,就好像,她刚才那话是无心的,但是她却说出口。 “好啊。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骚扰你。”寒凛转过身,走到巷子口又停顿,侧着脑袋,“你自由了。” “……” 柏岁岁只是看看天空。彤云密布。 ˉ 苏耀从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嘴,随即连着白色降解饭盒一同扔进了垃圾桶内。天色将晚,他没有任何思考,双腿已经迈向那条巷子口。 不知道这两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寒凛的脸色看来,似乎是不怎么愉快? 寒凛走到巷子口,撞见苏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不存在,继而过了马路,上了一辆公交。 苏耀望望天,随即走入巷子里。 柏岁岁在发呆。虽然,美少女发呆也还是令人忍不住想拍下来保存在手机里,但鉴于她不怎么有生气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迷茫和无助,让他心生恻隐,所以他没有这么做。 “呃?决裂了?”他笑嘻嘻地问,同时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 柏岁岁回过神,拎好书包走出巷子。苏耀跟在她后边上了一辆公车。 一路沉默。 广播响起来时,柏岁岁从一种恍惚的境界里回到现实中,她匆忙站起来看向窗外……一个陌生的地方。 “有没有发现你上错车了?”苏耀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在发呆啊,我叫你好几次了,都不理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苏耀摊摊手,等公车在一处站点停稳,他拉她下了车,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换车不就行了。” 他说完,指着身后的一条商业街,“从这儿过去走几分钟就是南大了,我家住南大,要不要进去参观参观?” “……不用了。” 她看了眼字迹密密麻麻公车站牌,仔细找待会儿能回家的公车线路。 苏耀说:“好歹是所211,进去参观一下不亏。” “我不准备报考南大。”她直言道。 苏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打算报南大呀。” 她看他一眼,“你家住里边的话,爸妈是老师么?” “是啊,我爸是副教授,再努力一把多搞几篇科研论文应该就是正的了?” “……” 要乘的公车到了,柏岁岁上了车。苏耀没上车,站在站台那儿对她挥挥手。她点了一下头,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那里隐隐作痛。她的脑海忽然浮现寒凛离开时那双清冷的眼睛……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眼中的痛苦和不安在狠狠挣扎,直到完全不被察觉。 ˉ 苏耀回到南大的家中,母亲宁知正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苏耀回家了,不禁打趣道:“今天这么乖啊?不去网吧玩儿?” “……我在你心里印象也太差了吧?”苏耀扔下书包,“我爸呢?” “办公室改论文呢。今晚想吃点什么?你爸吃食堂饭,我本来打算煮碗西红柿鸡蛋面打发,谁知道你回来了。” “这是不希望你儿子回来吃饭?” “呵,赶紧洗手,过来帮我摘菜。” “……” 晚饭是一盘炒牛肉加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盘蔬菜汤。 苏耀在饭桌上玩儿手机,宁知白他一眼,抽走他的手机。 “赶紧吃饭,吃完洗碗。” 宁知说完低头看苏耀的手机,看见屏保上的女生后笑笑,说:“哦?吃饭都看手机,这姑娘你喜欢啊?” 苏耀正喝汤,闻言放下碗,道:“怎么样啊这姑娘?” 宁知仔细看了看,“嗯,漂亮,一看就很乖。” 苏耀笑,“乖么?刚才在巷子里被男朋友弄哭了啊。” 宁知一愣,拿筷子敲了一下苏耀的胳膊,道:“你小子还要撬墙角啊?” “那倒不是,顶多想截个胡。” “……” 宁知起身去倒了一杯水。苏耀幽幽说了一句:“要是当年没有被拉去做DNA,我大概还挺值钱的?” 宁知闻言脸色一白,回头严肃地看了苏耀一眼。 苏耀知道说错话了,忙低头吃饭。 “陈年旧事不许再提,你想气死你爸啊?”宁知道。 “当然不是,我多爱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天让我多打两小时游戏,我会更爱他的。” “贫嘴死了你。” 苏耀放下碗筷,笑,“我在学校碰见寒凛了,他和以前一样,见面就冷落我,我很伤心啊。” 宁知白他一眼,“你给我记住了,别去招惹寒家的人,你妈我吃的亏还少么?” “哦。那我就尽量不招惹。” “……” ˉ 零度酒吧地下台球室内,季则礼忽然手痒,所以和江策玩儿了两局。 “阿凛去哪儿了?”季则礼问。 “上边借酒消愁呢。他最近被甩了。”江策笑说。 季则礼打球的手一顿,直起身笑了半天,问:“被谁甩?那次带过来的那个小姑娘?”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江策弯腰瞄准,手一送,球进入袋中。 季则礼放下球杆点了根烟,靠着墙抽,烟雾缭绕间,他眯起眼睛看着一个方向,道:“最近还是别来打球了。” “啊?我们啥时候惹事了?”江策笑问。 “那倒不是,最近苏耀常常和朋友过来打球,昨天就来了,幸好你们昨天不在。” 江策闻言一顿,拧眉,道:“他俩那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而且事情不是都搞清楚了,苏耀应该和凛哥也没过节了吧?” 季则礼笑笑,手指夹着香烟抖了抖烟灰,道:“事儿是过去了,但人经过一些刺激性的事件后,会留下心理阴影啊。” “凛哥他能有什么心理阴影?” 季则礼却岔开话题,“那小姑娘是不是转学到一中了?” “消息这么灵通?” “我姐姐在国外,她这儿子当然要靠我这舅舅照顾照顾,我不事事打听清楚一些怎么行?啊,可怕的是,那姑娘好像和苏耀一个班呢,而且关系似乎不错,难怪,阿凛他最近反常的暴躁。” 江策蓦然收敛了笑意。他和寒凛从小就认识,江寒两家也是世交,所以寒家的事情,他也从大人嘴里听过不少。 寒凛的母亲季佩玲出身南城名门,其父从政多年,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但年轻时候打下来的人脉网依旧还在,大儿子也走上从政道路,季家依旧不减当年,而季老很疼爱女儿季佩玲,所以季佩玲刚满二十,季老就开始为她安排和南城的世家子弟相亲,季佩玲挑挑选选,最后看中了寒丛生。 两家商议好了婚期,但寒丛生却反对这桩包办婚姻,并且宣布自己当时的女友已经怀孕,二人在外边买了房子即将结婚……这事在当年的南城名流圈子里是轰动一时,若不是两家将新闻极力压了下去,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 这些陈年往事究竟有何曲折,江策无从得知,只知道后来,寒凛的父亲寒丛生被逼无奈,只能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和季佩玲结了婚。但寒丛生的那个女友究竟怎么样了,没人知道,有传闻说,那个女人得到了一笔钱离开了这个城市,而寒家也并未想要抢走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因为未婚私生子并不被寒家承认。 一切趋于平稳,时光流逝。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寒凛六岁那年,寒丛生找到了那个女人,并且把女人生下的孩子带回了寒家,并对外宣称,这是他的另一个儿子。 难怪季则礼会说,寒凛恐怕因为那时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因为寒丛生从始至终都很抗拒这段婚姻,一个不曾爱过的妻子生下的孩子,他一并也不曾关心过,甚至从没抱过。 后来那个被忽然带到寒家的孩子,一段时间里,却被寒丛生天天带在身边,出席各种大小宴会和场合…… 对寒凛而言,这就好像,本该属于自己但却从来不曾拥有过的父爱,一下子全都被人另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大概寒凛的父亲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报复?报复不爱的联姻妻子?但报复亲生儿子就很迷。恨乌及乌? 江策想到这儿,不由冷笑两声。 ˉ 已经是零点,气温比白天低十度左右。电梯“叮”一声,轿厢停稳,寒凛才睁开眼睛,有些踉跄地走出电梯。 玄关处的灯是亮的。他没有浪费资源的习惯,当即酒醒了大半,看向紧闭的门扉,随即视线移向地板,那里有一双红色高跟鞋。 “……” 他用指纹解了锁,鞋也没换直接走进屋。 客厅的灯大亮,猫蜷缩在沙发脚下眯着眼睛叫唤一声,他看向沙发,沙发上,有人在看书。那人听见动静,随即放下书本,起身朝他走来。 “怎么浑身酒气?又去你舅舅那间酒吧喝酒了?” 女人盘着贵妇头,身穿一袭红色连衣裙,脖子上的项链在灯下闪着光芒,一副精明强干的女商人做派。 她蹙着眉毛把寒凛进屋后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放到洗衣机旁边的衣篓里,又打开厨房的灯,从冰箱里找了一瓶蜂蜜出来,用热水兑了一杯。 “怎么忽然来我这儿也不说一声?”寒凛斜躺在沙发上,眼睛半眯着,“我以为家里进小偷了。” “我是你妈,想来你这儿还要和你报备?” “当然了,你离婚的时候出国不也没通知我一声。”寒凛嘲讽道。 季佩玲用汤匙搅拌蜂蜜水的手一顿,继而脸色变得阴沉,道:“我当时问过你,你不是不愿跟我?” 寒凛没说话,起身走进房间,拿了套衣服去浴室。二十分钟后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没有理会季佩玲,直接回了房间。 季佩玲在外边敲门,“你喝了蜂蜜水再睡。” 里边没人回话。季佩玲等了一分钟,叹口气,随后拿起包走到玄关给秘书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 ˉ 睡到半夜,寒凛一身冷汗地惊醒。他下床,走出房间,厨房的台子上,那杯蜂蜜水已经凉透,他拿起那杯蜂蜜水,直接倒进了水槽。 之后他坐在落地窗前,俯瞰南城的夜景。霓虹掩映的高楼大厦,像矗立的天梯。 刚才的噩梦里,柏岁岁和苏耀在他面前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后来,他站在高楼的顶端,摇摇欲坠,他的父亲身边是苏耀,苏耀永远笑得无忧无虑。 那时候,苏耀是怎么夺走那些的? 他只记得,七岁那年,有一天寒丛生下班很晚,回家的时候,身边带回来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儿。大人都喜欢懂礼貌又爱笑的孩子,而苏耀做到了。 但第一次见面,他是怎么做的呢?他故意把一杯果汁倒在苏耀的身上,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苏耀玩儿水弄湿了衣服,而保姆给苏耀穿上了他的衣服。 最后他被寒丛生大骂一通,然后不准吃晚饭,哦,还有罚跪。 要不是他爷爷知道了赶过来,他恐怕真得饿着肚子跪一夜。 后来,寒丛生带着苏耀出席各种场合,毫不避讳地介绍说,这是他儿子。 而在他的记忆力,寒丛生从来没有带他出席过任何场合,甚至不会逗他,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就好像他只是住在家中的一个陌生人。 如果不是那时候听见寒丛生和季佩玲吵架,他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不受父亲待见。 “当年如果不是你爸的手段,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结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我告诉你我怀孕的时候,你为了和她在一起,居然让我去医院打掉,那个时候的你就不恶毒了?” “你是怎么设计我怀上这个孩子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也是你的种,不想承认是么?” …… 真讽刺,原来他的降生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期待过。 寒凛忽然抬手盖住半边脸,笑得狂乱。回忆如流水一般在他脑海中倾泻。 寒丛生带着他所谓的儿子示威了没多久,寒家的老爷子让带去验DNA,寒丛生一开始拒绝,认为这是在侮辱他的儿子。但老爷子态度强硬,还是带去做了。 最后的结果是,苏耀不是寒丛生的孩子,于是苏耀被送回原来的家中。 自此相安无事,直到寒丛生和季佩玲的婚姻关系彻底破裂。二人离婚时,才第一次正式认同寒凛是他们共同的儿子,所以询问他,愿意和谁一起生活。 他回答说:“我谁也不跟。” 然后他拥有了一套房子,从家里搬了出去,之后除了过年,他几乎不会回家。 人可能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他搬出去住后,寒丛生倒是对他变得关心起来,时常嘘寒问暖,虽然他并不领情,可寒丛生似乎乐此不疲。 大概因为寒丛生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继承人? 但是他已经不需要这份虚假的关心了。 他回到房间里,发现十二点的时候,手机有一条新消息,之前他一直没看。他点开。 江策:【捡到一个皮卡丘手机挂件,是不是你的啊?不是我就扔了。】 第三十章 “万一他不清醒……对你太粗…… 接到江策的电话时, 柏岁岁还在学校的一间音乐教室替老师收拾器材。一台电子琴和一堆笛子,包括长笛和竖笛,这些是老师尝试用不同种类的乐器来演奏达到不同的演出效果。 下个月初, 是一中的五十周年校庆,每个年级都要参加文艺演出,高一二班目前选定了一曲合奏和一出话剧。 留下来整理器材的同学还有苏耀和陈晓惠, 此刻二人正负责搬运电子琴,剩下一些音乐器材则是柏岁岁在负责。 她拿着手机走出音乐教室,来到一处阳台接听。 “江策学长?” “对,是我, 刚才在忙么?不是已经放学了。” “在整理音乐器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凛哥他病了,在家躺着也不肯去医院,现在还发着高烧呢, 给他吃药他也不吃, 全部扔掉了, 我虽然不太清楚你和他之间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但你还是过来看看吧?” “……” 这时苏耀和陈晓惠又折了回来。苏耀对陈晓惠说:“你先回去吧, 剩下的桌椅我来整理。” 陈晓惠点点头,拍了拍柏岁岁的肩膀, 随即转身下楼。 苏耀先进教室锁好窗户,然后摆好桌椅, 最后搬着一箱器材出来, 锁上门。他把箱子挪到一边,整个人趴在栏杆上看柏岁岁讲电话。 柏岁岁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回头,苏耀笑起来, 朝她挥挥手,然后继续趴在栏杆上听,一副不打算走开的样子。 “……” 柏岁岁只好握着手机走向楼梯间,下了几级台阶后,坐在台阶上。 “你们……不给他请医生去看诊么?”她说着,眉毛不禁蹙起,手指也不自觉捏紧了衣服,脸色变得有些白。 “请了啊,医生也拿他没辙,给他挂水,他把针头都给拔了,吓死人哪!拔针头也就算了,正好当时没人看着他,他拔了针头也不止血,给他吃药吧,他全扔了……不说了,总之,他现在是又虚弱又暴躁,好可怕,我们是真没辙了,就算你不想原谅他,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吧,你就看在他勉强算是个青年才俊的份上,过来劝劝他吧?算我求你了。” “……” 柏岁岁蓦然起身,快步走向班级教室,急匆匆拿了书包就走,却和苏耀撞个满怀。 苏耀被撞到门板上,他捂着后脑勺皱眉笑,道:“好狠啊你……什么事这么着急走?” “没……没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背有点疼。” “那我先走了,那些器材麻烦你送回去后和老师说一下,我怕她明天上课要用那些竖笛的话,和别的班级的器材搞混。” “你可真细心啊。” “……” 没有多停留,她扯起书包就往校门口奔去。上了一辆公车,她才发现一直没挂江策的电话,犹豫了一会儿,她问:“他……是怎么病的啊?” “前几天半夜不是下大雨嘛,他半夜三点不睡觉跑出来发神经,在零度酒吧外边翻了两小时的垃圾桶,吓得酒吧经理赶紧通知我们过去,一问才知道,他就是为了找一个手机挂件,好像是什么皮卡丘的挂件?我之前捡到了问他是不是他丢的,尼玛他几小时没理我,我以为不是他的就扔了,谁知道……” 江策说到这儿忽然开始笑,等他笑够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抱歉……忍不住了……翻垃圾桶……亏他做得出来……一个破挂件有什么要紧的啊?大街上随便一个饰品店都能买到吧,服了,为这个淋几小时的雨,不生病才怪,这也就算了,他第二天连学校都不来,一连三天如此,我和凡皓去他家找,才发现他身上还有伤,问了些朋友才知道,他跑去职高和一个叫陈晃的干架了,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 柏岁岁听见是这么个缘由,心不禁纠起来,他居然就为了那个东西去淋雨,是不是疯了? “我和凡皓去打听了一下,打架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你。” “……因为我么?”柏岁岁有点难以置信。 “对,你之前在一中是不是被传了许多传闻?有些传得难听,本来是陈年旧事了,不知道是谁放风让凛哥知道了,所以他才去找陈晃算账吧可能?” “……” 柏岁岁怔了良久才回神,过去的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 那时候她还在一中念初中,只知道埋头学习,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她的各种流言在学校里疯传,比如她爸妈是得了什么重病死的,比如她在舅妈家住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又比如她和陈晃谈恋爱,还把肚子给弄大了…… 至于为什么传成这么离谱的话来,大概是她曾经为了治耳朵,和学校请了三个月的假。 至于她的耳朵,也是因为一次意外导致。住在舅妈家时,有一回她晚上发高烧,舅妈没有送她去医院,只是随便找了家里的感冒药给她吃,但舅妈把药弄错了,给她吃的根本不是感冒药。 药物的副作用导致她药物中毒性耳聋,幸运的是,检查后发现她的听神经只是受到了轻微损伤,恢复的概率很大,所以姑妈知道后特地从国外飞回来,替她向学校请了三个月的假去医治。 治疗期很长,但她恢复得不错,只是偶尔会耳鸣,但情况不严重。请假三个月的事情却导致原本就夸张不实的谣言愈演愈烈,她没有机会解释,因为她后来被孤立了,没有人会听她说话。 陈晃……这个名字差不多已经在她的记忆里被淡化了,如果没有人刻意去提的话。 那时一中还没整改,初中部有些学生平时就和混混似的,三天两头斗殴寻衅滋事,而陈晃是那些团体的主心骨,如果闲着没事干,就会带领一帮的“小弟”堵在各个班级的门口调戏女生。 很不幸,她被陈晃记住了,原因是陈晃堵在教室门口对她说那些下流的话时,她用水壶泼了他一身的水。 后来陈晃便时常骚扰她,和人说她是他的“女人”,之后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在校内疯传,导致她成了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反面教材。 为了躲开陈晃,中考之后她听从姑妈的安排,去了南中报道。 再次回到一中,她一开始很担心,会不会又遇到陈晃,后来她得知,陈晃没有考上高中,现在在一所职高就读。 ˉ 公车到站了,柏岁岁的思绪被街道的喧闹拉回。她下了公车,按照曾经的记忆,绕过一条步行街来到山水城的门口。 保安问她找谁,她报了门牌号,于是保安用呼叫仪询问了业主才放了她进去。 但是刚进小区没走几步她又折回去,因为她是来看病的,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保安看她要出去,问她:“怎么又出去啊?” “大叔,我想买点东西再来,等下能直接放我进去么?” “……行吧,那你快点,我怕久了记不住。” “……好。” 柏岁岁来到一家药店,打电话问江策:“他家里有感冒药退烧药之类的么?” “都被他扔了,但是你买点退烧药就行,到晚上看看能不能退烧,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叫医生过来。对了,你买点吃的上来吧,家里冰箱都空了,我都怀疑他这几天饭都没吃……” “……你们来看他都不带点慰问品吗?” “带了啊,他不吃我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嚼碎了嘴对嘴强行喂他吃?做不到啊。” “……你别说了。” 她脑补了一会儿江策说的那画面,觉得太美,不敢看。 “那你快点上来,对了,顺便帮我们带点辣的吧,病人就吃点清淡的就行,你会煮稀饭吧?不会的话就去超市买点八宝粥算了。” “……” 柏岁岁在药店买了退烧药和一盒感冒药,之后走进隔壁一间超市,在货架前选购熟食。她看着货架上的熟食,在想会不会不新鲜? 还是自己做吧? 于是来到蔬菜肉类区。 ˉ 听到门铃声,在客厅打游戏的江策和凡皓面面相觑。 江策:“终于来了,快去开门。” 凡皓:“你他妈怎么不去?使唤你凡哥倒是起劲儿。” “……” 说是这么说,凡皓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柏岁岁拎着几袋东西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因为她忽然有点后悔了,觉得这或许是寒凛的苦肉计,故意骗她过来的,毕竟他是一个狡猾的人。 她把几袋东西递给凡皓,凡皓诧异,问:“你不进来啊?别啊,你不来不行,这些东西我们自己就能买,快点进来。” “……” 被凡皓拉进屋去换了鞋,她看看客厅里,江策还在打游戏,听到动静才起身,笑着指了指一间房间的方向。 “他在里边躺着,有点昏迷的样子,高烧不退,我刚才还想要不要打救护车强行送去医院,谁知道我刚拿起电话,他从床上暴起说了一句,”江策学着寒凛说话的口气,捏着嗓子道,“找死是么?” “然后又眼睛一闭……吓死我了!”江策捂着心口,“然后我说是给你打的电话,他又睁开眼睛来表情怪怪的盯着我看了十几秒,没阻止我,我就干脆给你打了。” “……” “本来我没打算让你过来的,毕竟你们那个了嘛。” “……” 凡皓凑过来打趣道:“那个了,是什么意思啊?” 江策笑,“闹别扭,开玩笑你给我看看场合。” “也是哈。”凡皓看一眼柏岁岁,把她带来的大包小包放到厨房的台子上,说,“怎么没有熟食啊?不会要我们自己做吧?我可不会做饭。” 柏岁岁走过去把一些放冰箱里,道:“那……我来做吧?你们先给他吃退烧药。” 凡皓笑嘻嘻地靠着流理台,道:“之前我也给你打电话了,你怎么不接啊?我也是当着凛哥的面打的,他看你连电话都不接,暴躁得想杀人。” “……” 柏岁岁摘菜的手一顿,“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 “就昨天晚上啊,七八点那样吧。” “……我在同学家里,当时手机在充电,可能我没注意吧。” 凡皓像个侦查雷达,凑过来说:“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小声告诉我,我怕有人听到了受刺激要杀人。” “……女生,就是圣诞的时候和你们看电影的宋亦可。” “哦哦,那个啊,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做为一个女的,她居然还给我们讲黄色笑话,谁知道她不敢看恐怖片,笑死。” “……” 柏岁岁把一口锅架到灶台上。 凡皓问:“现在做什么?” “白稀饭。” “哇,你还会这门手艺,我围观一下,说不定以后能用来撩妹。”凡皓拿出手机开始记录。 “……” 柏岁岁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倒入适量的清水,说:“……只是普通的稀饭。煮开就行。” “不普通,对某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今生最后的晚餐。” “……?” 凡皓改口,“可能是吃到的唯一一餐前女友做的稀饭,毕竟你又不可能天天给他做?” “……我不是他前女友。” 凡皓:“啊?那就是现女友?没分手啊?可喜可贺!” “……也不是现女友。”她蹙起眉毛。 凡皓怕继续乱说下去,她生气了直接走人,那就不好办了,于是安抚道:“啊,不是就不是,你慢慢做,我去看看能不能让他吃两颗退烧药。” 过了十分钟,凡皓一脸惊慌地从寒凛的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空杯子,抓狂道:“我也不知道他算是昏迷了还是睡得太死,总之嘴巴就是撬不开,我怎么喂啊?叫又叫不醒,干脆你来?” “……” 柏岁岁正在切菜,差点切到手指。她洗了一下手。 “我……我要怎么来啊?”她有点茫然。 “撬开他的嘴然后塞药进去再灌水让他咽下去就行了。” “……那你来吧。” “我撬不开啊,难道我要嘴对嘴喂他吗?这样你确定不会吃醋?你不吃醋的话我勉强可以一试。” “……” 江策在客厅里收拾东西,听到这儿笑了半天,说:“别闹了,我们俩还是先走吧,让柏岁岁照顾就行。” 凡皓举双手道:“赞成。这活儿太尼玛折磨人了。” 江策拿起外套走到玄关换鞋,道:“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要是到十一点还没退烧,我们叫医生过来,或者送医院。” “……” 关门前,江策探颗脑袋进来。 “别担心,他不会像对我们那样对你,今晚就当施舍一点温柔给他?” “……” 柏岁岁脸色一红,吞吐道:“我不会……在这儿待一整晚,到十点我……就回家。” “那好吧,如果十点,他情况还没好转,你要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来处理。” “……嗯。” “万一他不清醒……对你太粗暴的话,干脆就用花瓶打晕他吧?” “……” 第三十一章 可是寒凛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那扇门扉虚掩着, 微弱的橘色光线从门缝里露出来,里边没什么动静,想必里边的人应该还在睡, 或者说高烧昏迷了? 柏岁岁将煮好的白稀饭盛了一碗出来,放在流理台上放凉。 她一直心绪不宁,不知道是因为他病得很严重, 还是因为他为了那件事淋了雨的缘故……如果是这样,她心里并不好受。 江策说他可能已经几天没有好好进过食了……她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白粥,伸手摸了摸碗,还很烫, 如果慢慢放凉,可能要等十几分钟,而现在已经快八点了。 她并不打算真的待到十点才走,因为作业还没写, 复习功课和预习接下来的课程, 是她每天必须的学习步骤, 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所以她大概到九点钟的时候就会离开。 干脆把粥放在冷水里泡一下? 她放了一盆冷水, 然后把那碗粥放进去,接着给爷爷打了电话告知自己的情况, 当然她只说自己在宋亦可家中学习。 ˉ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寒凛觉得眼睛十分干涩, 喉咙疼痛, 就连四肢都有点沉重。 家里很安静。 所以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他苦笑一下,她果然还是不肯过来看他一眼。 过了会儿他翻身下床,打开床头的一盏台灯。 因为出了很多冷汗,他打算换一件衣服。换好衣服之后, 他坐在床边垂着脑袋,因为思绪混乱,脑子沉重得让他有些难以思考,但是他拼命地想要理清楚很多事情,比如柏岁岁身上的那些传闻……他当然不信。 前几天他收到一封邮件,大量关于柏岁岁曾经的过往被写在那封邮件上,她曾经那么孤立无援过,但没有人可以帮助她,也没有人相信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泄这几天的愤还是为了她,跑去职高把陈晃揍了,虽然他也挂了彩,但至少,他心情很愉快。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信息进来。季佩玲发来的。 【我最近都在国内,你有空的话过来我这边吃晚饭吧,上次去你那儿,我看你冰箱里都没有东西,总不能天天吃外卖呀。】 寒凛看完之后也没回,直接把手机抛在床上,随后感到一阵晕眩,他再次躺回床上,脑子又昏昏沉沉起来。 房间的门似乎被什么轻轻推开了一条小缝儿,寒凛睁开眼睛,他以为是猫,所以没有动作,又闭上眼睛。 之后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动静,像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轻。 他一瞬间猛然睁开双眼,但下一秒他又自嘲地笑笑。看来他病得很严重,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他重新合上眼睛。过了会儿,有什么东西在床头柜上发出动静。 猫跳上来了? 他蹙起眉毛,“给我下去。” “……” 柏岁岁伸手想碰一下他的额头试试有多烫,随即手一顿,收回来,在想他是不是做梦说梦话了? 她踌躇了一会儿,随后坐在床边,探着脑袋看了眼寒凛紧闭双眼的脸。 好苍白的脸啊,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都已经变干了,胡渣也窜了出来,下巴那块儿一片青黑的小点儿,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抿了抿唇,再次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真的好烫啊! 寒凛蓦然睁开眼睛,惊愕的神色,随即他看见她就坐在床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一些,脸蛋儿透着微微粉色。 她的表情也是惊诧的,那只手微微举在半空,随后放下,起身,她沉默了两秒,才开口说了一句:“你……醒了。” “……” 他本来就没睡,只是脑袋沉,躺下来更舒服一些。 他半天没有作答,紧抿着唇,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她被这股有些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窘迫,为了缓解尴尬,她指了指床头柜的方向,“你起来……吃点儿东西好么?” “……” 他并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半分钟后,目光移开来,看了眼那碗粥。 “同情我么?”他冷冷开口。 “……” 柏岁岁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睛,随后又垂下眸子,说:“不是,如果病的是别人,只要是我认识又关系还行的,我会来探病。” “哦,我和你的关系原来算还行啊。” “……” 说话怎么带刺一样?明明都病成这样了。 她叹了口气,“粥已经放凉了,你如果嫌没有味道,可以去外边加点儿咸菜。”她停顿了一下,“我要走了。” “……” 话音刚落,寒凛本来翻了个身背对她的,闻言迅速转回身,掀开被子,一副要下床的架势。 “我不吃,拿走。” 柏岁岁已经走到门边,听到这句后转身看向他。他坐在床上,一脸冰冷的神色,好像那碗粥她放了毒。 她先是一愣,随即打开房间门,问道:“真的不打算吃么?” “……” 寒凛一怔,咬了咬牙,“能不能……先别走?” “……” 他垂下眼睑,虚弱的声音听着有点可怜。 “先别走。”他重复道。 “……” 柏岁岁不可抑制地偏了脑袋,因为她怕自己对他露出心软的表情来,因为她真的心软了。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个人在最虚弱无助的时候用哀求的口吻向她索求,她不可能视若无睹。 何况是……他。 她曾经因为误以为他“喜欢”她,兴奋到半夜睡不着,甚至在梦里都会梦见他…… 她咬了咬牙,拉开门走出去,身后随即传来杯盘碎裂的声响,她惊愕地回头,那只盛稀饭的碗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那碗被打翻的粥也粘腻不堪地流在地板上。 寒凛就坐在床上,一脸阴鸷地盯着她。她被这样的目光震慑住,半晌没有动作,直到那只黑色的猫迈着优雅的步调走进来。 这只猫现在叫“喵喵”,被起了一个和主人性格十分不符的名字。 喵喵来到那摊白稀饭面前,低下脑袋舔舐着吃了两口,随即嫌弃地张大可爱的嘴巴,索然无味地迈着优雅的步调又慢慢走出房间去,背影酷似一个大爷,十分牛逼的样子。 柏岁岁回神,走过去蹲下来捡那些碎片,边捡边说:“你能不能不这么暴力?” “这也算暴力。” “……” 某人还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神色,冷哼一声,道:“要走就走。” “我……刚才只是出去拿一碟咸菜,谁知道你忽然发疯。” “……” 寒凛先是错愕,之后神色缓和,有些不信她的话,试探性地一问:“真的?” “嗯。粥里没有加糖,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都可以。”寒凛有点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最后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犹豫地问了一句,“你……煮了多少?” 言外之意是还有剩的给我吃吗? “一锅啊。” 柏岁岁把一些大的碎片先收集起来放在角落,随即起身去拿了扫把进来扫干净碎片,又仔细看了看地板附近,道:“不知道还有没有碎片,你下来走两步试试硌不硌脚?” “……” 她随便说的,想缓和气氛,谁知道寒凛真的掀开被子跳下来,走了几步,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不硌。” “……” 好吧。她打扫干净之后,去盛了一碗粥进来,然后打开窗户通风。 寒凛打了一下喷嚏,她就问:“你现在冷吗?” “冷。” “那你多穿衣服啊。” “不想穿。” “?” 所以你想怎么样? 柏岁岁叹了口气,把碗筷收拾好,洗干净晾干。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于是对他说:“锅里还有,你还饿的话自己出去盛,我先回去了。” 寒凛吃稀饭的手一顿,又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拦在门前不让她走的架势。 “你……干嘛啊。” “你明天还来不来?” 他开门见山,一只手按在门板上,把她半包围在圈里,似乎只要她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会当场狂暴,并且把她关起来…… 经过刚才的“暴力”事件,她已经有点心慌了,那时只是看他没人照顾,所以心软了一下,多留了一会儿,现在她是一定要走的,因为不回家的话,很快就会在爷爷那儿穿帮的,因为她从来不对爷爷说谎。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似乎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终究还是病着……可是他即使病着,力气肯定还是很大,所以她最好不要惹怒他比较好。 “我……有空的话就过来。”她心虚道。其实她或许不会再来了。 寒凛怔了怔,随即慢慢放下手,背靠着一面墙,看着她换鞋。 他发现她的包忘记拿了。 这么慌张想逃离这里? 他的心情又跌到谷底,像被扼住了喉咙,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 柏岁岁换好鞋,转身握住门把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拿包了。她看向他,“我……忘记拿书包了,可以不换鞋么?” “随便。”他说。 她回去拿书包,回头看见寒凛用一只手在门锁的控制系统面板上快速点了几下……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没有多想,等她去开门时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试了好几下都是如此,总不能是门锁忽然坏了? 她想起来寒凛刚才的举动…… “门……怎么打不开?”她问。同时四下观望。 不是恐怖片的场景,但她的心脏现在咚咚咚跳个不停。 寒凛看了眼控制面板,道:“哦?打不开么?” “……” 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她瞪了他一眼,并且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了。 “你别捉弄我了,我知道是你动了手脚,快点打开吧。”她放低姿态恳切道。 这种时候没有必要硬碰硬,她不认为自己有胜算可以对抗一个大男生。 寒凛在厨房那儿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喝了一口,随即放了一颗白色药丸进嘴里,和水吞服了。 是退烧药。 看到他终于肯吃药了,她竟然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心又提到嗓子眼,不禁有点后怕。 寒凛吃了药,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才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 要放她走了么? 她有些雀跃地挪到门板一边,等待他过来开门。 他先是在操作面板上点了几下,“叮”一声,她不等他说话,自己去开门,手刚放在门把手上,身后一股力道将她扯回去,背脊贴着一面墙时,她下意识地偏过脑袋,他的唇落在她脸颊。 “别这样……”她喊了一句。 可是寒凛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客厅的沙发。 一瞬天旋地转,她睁开眼睛,看见他神色冷峻的一张脸。 他的手撑在她脑袋两侧,身子笼罩在她上方,却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垂眸看着她因为惊慌失措而涨红的脸。 “别乱动,我不会做别的。乱动我就不保证了。” “……” 她听话地没有继续乱动,安静地偏头看向别处。 过了会儿。 “能接吻么。” “不能!” 听见他喟叹一声,之后他起身离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只是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身上,像狼盯自己的猎物一样盯着她。 她红着脸色起身,抓起书包,一言不发地跑到玄关的位置,手刚放在门把手上边,那扇门自己开了。 她有些惊讶,退后两步。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盘着贵妇头,身上的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女人看见她,也是一愣。 “呃……你是?” 柏岁岁抱紧书包,答道:“阿姨好,我是……寒凛的同学,他病了,我……来看他。” “这样啊?我是他妈妈,谢谢你能够来看他。” “……不客气。” 季佩玲看着柏岁岁不太自然的面色,又看看客厅沙发上坐着不动的寒凛。直觉告诉她,这里之前发生了点儿什么。 这个女生……她再度看向柏岁岁,柏岁岁有些慌乱地别开目光。 “阿姨,那我先回家了。” “好吧。我的司机在楼下,不如我让司机送你?你家住哪儿?” “不用了,我乘公车就行。” 柏岁岁匆忙离开。 季佩玲把几篮包装精致的水果放到厨房的台子上,慢吞吞拆开一篮苹果和香蕉,之后打开水龙头慢慢清洗苹果。 “你又来干什么。”寒凛漫不经心地顺着喵喵背部的毛。 季佩玲垂着眉眼洗苹果,红色的指甲轻轻刮着苹果的表皮,却问道:“刚才的女生真的和你是同学?看着不太像,年纪比你小吧?” “不是同学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边不安全,我还是让司机送她比较好。” “……” 季佩玲拿干毛巾擦干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对,送她回家吧。” 挂了电话,季佩玲把洗好的苹果用盘子装好,又用刀削了一颗放在最上边,端到客厅里。她打开电视机,调到一档新闻台。 “吃苹果吧。”季佩玲揉了揉小腿,目光落在开放式厨房,随即看见那上边有一锅什么东西,刚才她瞥了一眼,好像是白米粥。 寒凛拿起一颗没削的苹果咬了一口。季佩玲笑问:“怎么不吃那颗削好的?” “我吃苹果从来不削皮,你不知道?” “……” 季佩玲有些尴尬,起身走进厨房,她揭开那口锅,锅里还有余温在。 “谁给你做的粥啊?刚才的女生么?做得有点糊,不过味道不错。”她随意尝了一口,然后放下汤匙,用纸巾擦了擦手。 她环顾屋子一圈,随后回到客厅,对寒凛道:“马上就毕业了吧?你想好申请哪所大学了么?” “没有。” “你不是喜欢计算机吗?那就考虑一下去美国吧,斯坦福和麻省理工都不错。” ˉ 十点多的时候,司机打电话告诉季佩玲已经把柏岁岁送回家了。 季佩玲上车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司机一句:“她住哪儿?” 司机看一眼后视镜,道:“松庭苑那边的小区。” “住那里?啊,是南城的老式小区了,”季佩玲扭了扭脖子,又揉揉脚踝,“似乎开发的时候还没有统一装电梯……” 季佩玲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 “我记得秦太太的女儿也是在南中念书?” 司机答道:“好像是。” “让周秘书帮我约几位太太,我想办个茶会,约在周末吧,可以请她们的女儿一块过来聊聊。” 司机说了声“好的”。 季佩玲伸手揉着太阳穴,慢悠悠道:“金泰航空旗下的酒店最近在做活动,似乎是古镇三日游免费食宿包机票,梁太太给了我几个内部名额……”她顿了顿,“你让人查一下阿凛最近和哪些人来往比较密切,送和他关系要好的同学吧?今天那个女生……应该会比较需要,留一个名额给她吧。” “……好的。” ˉ 翌日放学,柏岁岁和陈晓惠留下来排练话剧,快七点的时候,同样留下来排节目的宋亦可跑来二班教室找柏岁岁。 宋亦可看没什么人,直接进了二班教室。 “你们排话剧啊?” 陈晓惠点头,“你们班几个节目?” “本来准备了三个,被毙了两个,现在就剩大合唱了。” “大合唱每个班都有吧?” 宋亦可:“就是啊,无聊死了,你们唱什么?《黄河大合唱》?” “不是,唱《大海啊故乡》。” “这么抒情?” 宋亦可看向柏岁岁,道:“我本来要回家了,走到校门口看见你男朋友……啊不是,我看见那个人了,他好像等你好久了。” “……” 柏岁岁感到头皮发麻,“我从后门走吧。” 陈晓惠:“啊?你有男朋友吗?为苏耀默哀一分钟。” 柏岁岁:“……” 她抓起书包和宋亦可走出教室,走到一楼后毫不犹豫地往后门的方向走。 刚走到后门,宋亦可拉住她,指着远处一个人大惊失色地喊道:“哇靠,是陈晃!两面夹击就是刺激!现在怎么办?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走前门吧?毕竟被帅哥骚扰总比被猥琐男骚扰好太多了啊!” “……” 第三十二章 她不敢想象,如果他再失控…… 宋亦可说的没错, 被陈晃骚扰,的确更糟糕一些。或者说,万分糟糕。 她和宋亦可在陈晃注意到之前, 就已经往反方向走了。 走到一中大门口时,宋亦可四处张望。 “奇怪,我刚才真的看见他了, 难道又走了?” “……” 柏岁岁不作言语。她下意识地也看了看校园四周,马路两边都看不见人,那应该就是回去了,或者说, 只是宋亦可看错了。 而且,他说过,不会再来骚扰她。当然不排除他出尔反尔,毕竟昨晚他病成那样, 还有点儿疯狂……她不敢想象, 如果他再失控一点儿, 会发生什么。 不敢再想下去,她甩了甩脑袋, 过了马路。 二人上了一辆公车,选了个双排座位。邻座一人正好是宋亦可的同班同学, 那人和宋亦可打了招呼,之后看向柏岁岁。 “你是叫柏岁岁吧?” “嗯。” “和宋亦可关系很好啊, 你们以前就认识?” 宋亦可抢答道:“当然了, 幼儿园我们就认识了,只是造化弄人,上一年级后我们就再没同过班,不过我们住一个小区, 很近。” “哦。” 那人看向柏岁岁,道:“你们班有个叫苏耀的帅哥吧?” “……是有个叫苏耀的,怎么了?” “没什么,以前路过你们班看见他,觉得挺帅的,就记住了。刚才我看见他和一个穿南中制服的人在校门口说话,我就假装路过往他们旁边走过去,听见他俩在说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宋亦可来了兴致,“什么可怕的事情?哥斯拉被放出来了?” “……怎么可能,他们好像陷入了感情纠纷。” 宋亦可:“感情纠纷?!他们出柜了?!” “……不是,我盲猜应该是三角恋吧?苏耀说‘凭什么我要退出,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不行么’……是不是很像三角恋的台词啊?” 柏岁岁头皮发麻,在边上说了一句:“可能在排话剧吧。” 宋亦可笑,“说不定是呢,你们班还找了外援啊?” 柏岁岁:“……” ˉ 做完功课已经是十点半了,柏岁岁从宋亦可家中出来,二人一起走到楼下的一家小卖部买了点零食。 宋亦可扯开一包薯片,但是她太用力,包装袋炸了,片片薯片纷纷洒到地上,她急忙蹲下来捡。 柏岁岁:“……还是重新买一包吧。” 宋亦可捡起一片塞进嘴里,道:“不能浪费啊,只要我手速够快,薯片就还是干净的!” “……” 柏岁岁回小卖部又买了两包薯片,出来时发现蹲在地上捡薯片的人变成了两个。 “?” 她走过去,那人抬起脸来对她笑笑,她一愣,居然是苏耀。 “哇,你住这小区啊?”苏耀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班的李小军同学不是车祸骨折了嘛,老师让我代表全班同学过来慰问看望一下,本来陈晓惠要来的,她临时腹痛就没来。”苏耀看了看四周密集的建筑群,问,“你住哪一栋啊?” 柏岁岁把一包薯片递给宋亦可,“你别捡了。” “好嘞!” 宋亦可对苏耀道:“我们都住旁边这栋楼,你们班那位骨折的同学住哪儿?” 苏耀想了想,笑说:“好像是后面这一栋,我记不清了,刚才走错了好几次别人家。” “……” 柏岁岁看了看时间,道:“很晚了,那都回家吧。” 苏耀不置可否,等柏岁岁上楼后,他拉宋亦可来到小卖部门前,道:“这里环境很一般啊。” 宋亦可嚼着薯片,“还行吧,和有钱人住的高级小区肯定没得比,然后拉我到这儿来你有什么感想?” “那倒没有。马上就五一了,我这里有几张金泰酒店提供的古镇三日游旅游券,包食宿来回机票,我爸妈都没空,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干脆你叫上柏岁岁我们一起玩儿玩儿怎么样?” 宋亦可点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和你好像不是很熟啊?所以你?” 苏耀笑,“我主要是想邀请她啊,你是她闺蜜,友情给你个优惠。” “啧,柏岁岁同学最近在开后宫啊。” “……” ˉ 苏耀回到南大时已经是十一点半,苏教授也才刚刚赶回家,正在餐厅吃面。 “好香啊,我妈做的?” 苏教授瞥他一眼,继续吃面,“废话,难不成你做的?” “我当然也会做啊,就是味道不保证。” “……” 宁知从书房出来,看见苏耀身上的体恤衫已经湿透了,她皱眉抱怨道:“怎么出那么多汗啊?干什么去了?” 苏耀放下书包,从阳台收了件干的体恤换上,道:“班上有个同学骨折了,我代表全班同学去慰问了一下,太晚没公车了,我跑回来的,就当夜跑。” “……” 苏教授哼哼一声,“你还能代表全班同学?” 苏耀笑嘻嘻的,“那当然了,爸你真是,你儿子好歹是副班长,够排面。” “排面你个头啊,整天跑去网吧玩儿游戏,有那么好玩儿?” “好玩儿啊,电子竞技的魅力您不懂真是太可惜了,我成绩又没下滑,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吧?” “……” 苏教授看宁知去了厨房收拾,把苏耀叫进书房。 “最近寒家的人是不是来找过你?” 苏耀装作诧异的模样,之后没心没肺地笑笑,说:“爸,你居然知道了。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 “有个女的,好像是秘书,去学校给了我几张旅游券,我看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五一我们全家一起浪去?” “浪你个头啊浪,我和你妈没空,你和同学去吧。” 苏耀坐到椅子上玩儿笔,“我以为你不让我收他们家给的东西呢。” “不要白不要,气节能当饭吃?免费旅游为什么不去?再说了,我难道是顽固迂腐的老头儿吗?” “当然不是,再折腾几年您应该就是教授老头儿了。” “……” 苏耀洗了澡回房间,坐在床上冥思了一会儿,他看向桌上那几张旅游券。 当时那位女秘书把券给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迈巴赫,车后座的中年女人对他微微一笑,态度并不倨傲,甚至温和。 当时他甚至生出一场错觉,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季家的人真有那么狠? 但很快他又放弃这个念头。这些人最善于伪装了。 如果不是季家的人,他的母亲不会在最无助的时刻独自离开这座城市,然后在另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因为生计而奔波劳累,导致流产。 记忆开始重叠。 四岁那年,家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西装革履,气势非常。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是寒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寒丛生。 当时,母亲宁知在一所乡村中学支教并不在家,接待寒丛生的是父亲苏和。 苏和知道宁知的一切过往,所以对寒丛生并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寒丛生魔怔了一般,一口认定他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扬言要带他回到寒家,出乎意料的是,苏和并没有阻拦。 他被带到寒家后,寒丛生真的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可能寒丛生就是这么想的,以为他是宁知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DNA鉴定下的结果让寒丛生死了心,终于,他又回到父母的怀抱。 后来有一回,他听见宁知和苏和的谈话,才知道苏和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拦寒丛生要带走他认祖归宗的疯狂做法。 “既然寒丛生一口认定阿耀是他儿子,那就如他所愿,反正真相总会大白的,那样他也许就能死心了,我不希望今后的几十年里,我们一家还要被他们寒家人骚扰。” 苏教授还是厉害,反将一军,一击诛心。 之后苏耀躺在床上笑了很久,等他笑够了,才起身把几张旅游券塞进抽屉里。 大概他是遗传了苏教授的脑回路,不然也不会这么……行事怪诞。 他对旅游其实不怎么感兴趣,本来,他想当着季佩玲的面把那些旅游券撕碎了扔垃圾桶的,但季佩玲后来下了车,请他到附近一家奶茶店小坐。 “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很多事情无法弥补,也并没有想请你们原谅我,但是请收下这些旅游券吧?放松放松心情也是好的,当然,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 大概因为他是当事人和受害者的家属,所以季佩玲那番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话在他看来却充斥着虚伪。 接着,寒凛过来找他。他以为寒凛是来找柏岁岁的,所以故意在寒凛面前说自己有几张旅游券,打算请柏岁岁去古镇游。 出乎意料的是,寒凛不改神色,只说了句“随便你”。 然后他为了激怒寒凛,就说自己要追柏岁岁。果然,寒凛的脸色一瞬间变了,让他不准接近她。 他当时笑了很久。果然啊,这些和他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说话总是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命令式的口吻。 当时他捏着手里的旅游券,一瞬间觉得,接下来的游戏会很有趣。 他才不会听话呢。 ˉ 五一小长假是旅游高峰期,人潮汹涌带来的压迫感令人头大,柏岁岁只想待在家里,所以当宋亦可塞给她一张旅游券时,她当场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啊?那个古镇很好玩儿的!去嘛去嘛陪我去嘛!”宋亦可一直嚷嚷。 “你让你爸妈陪你去不就好了。” “他们最近真的没空啊,有个业主想要提前收房,你知道的,干装修这一行很孙子的,业主想挑你毛病随时都能挑,又想装修漂亮又不想超出预算,搞不好最后连尾款都不给了……” “……” 柏岁岁看了眼房间,爷爷刚刚又咳嗽了。 “我爷爷身体最近不太好,需要人照顾,我还是不去了。” “爷爷不是咳嗽而已嘛?熬点琵琶水喝吧,楼下就有几颗枇杷树,我去摘点叶子给你熬水?”宋亦可提议道。 “那是景观琵琶,劝你不要这么做比较好。” “……” 柏岁岁起身拿了包,“我去药店买点止咳化痰的药。” “陪我去嘛?”宋亦可又加了一句。 爷爷从房间里走出来,咳嗽两声,道:“小可让你去就去吧,我身体没毛病,就是有点感冒,吃两副药就能好了。你在家还有可能传染给你,说不定等你去玩儿几天回来,我就好全了。” 宋亦可:“你看爷爷都这么说。” “……” ˉ 寒凛并不打算在五一出门,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已经吃过早餐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江策在八点发来信息。 【我这儿有几张旅游券,三缺一,你母上给的,确定不来?】 【不去。】 【我在机场了,好像看见柏岁岁和朋友在候机室,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要不要我去确认一下?】 【……】 屏幕上,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英文代码……寒凛盯着屏幕半天,手指却没再敲下一个字母……他很烦躁。 过了会儿。 【真是她,和宋亦可来的。】 寒凛继续敲击着键盘,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条信息过去。 【还有谁。】 【还有你的假兄弟苏耀。不过我暂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起的?应该不是去同一个地方吧?别担心,继续留在家里敲键盘吧,我们会玩儿得很开心的。】 【……】 ˉ 因为是第一次乘飞机,柏岁岁和宋亦可不知道是怎么个流程,差点闹笑话。 宋亦可:“我看还是百度一下吧。” 苏耀在吃早餐,手里捧着一杯冰豆浆,在位子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慢吞吞吃完喝完,又悠哉地去了回洗手间,回来时发现宋亦可和柏岁岁已经不见了。 他打电话给宋亦可。 “你们去哪儿了啊?” “办行李托运啊,还有登机牌去哪里搞啊?” “……我还在候机室,过来汇合,可别瞎转悠啊。” 五分钟后三人汇合。苏耀带着两人去办了国内托运和登机牌,看看时间,还有一小时。 他笑道:“再慢一点儿国内托运柜台就关闭了。等下过安检,把手机和充电宝这类电子设备拿出来,外套也脱掉,宋亦可,你这手表最好取下来,还有你那小包里的化妆水和牛奶拿出来,过不去啊这样搞。” 宋亦可不情不愿地把化妆水和一盒牛奶拿出来,牛奶当场喝光,化妆水她含泪扔了。 三人来到一处登机口,现场广播忽然提示,他们乘坐的航班不仅登机时间延迟,还临时换了一个登机口,所以三人又急急忙忙来到广播提示的登机口前。 宋亦可抱怨道:“为什么忽然换登机口啊?什么毛病?” 苏耀只是笑笑不说话,柏岁岁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坐下来静静等待登机时间,这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是江策。 “真是你们啊?还以为刚才看错了。”江策坐下,“一样的航班啊?不过我们那是头等舱。” “……” 柏岁岁点点头,然后问:“怎么忽然换登机口了?我是第一次乘飞机,想了解一下。” 江策先是看着一处方向眯了眯眼睛,笑得意味不明,随后悠闲地喝了一口矿泉水,才慢悠悠解释道:“很大的原因应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概率是有一班飞机延误了,一个登机口在同一时间只能停一架飞机,所以如果延误的航班在你要乘坐的航班之前用了那个登机口,在你那架飞机要用登机口时,延误的那架还没有在预订时间推出,为了减少航班的延误时间,那就只能改变登机口了,或者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机坪有问题,廊桥损坏之类,不过这些可能比较小,我们这班大概率就是有飞机还没从登机口推出吧。” “……这样啊。” 凡皓和林雪枝是从航站楼那边过来的。林雪枝懊恼道:“本来想买点东西的,凡皓这傻逼偏不让我买,说快登机了,你看看,现在还延误了。” “……” 凡皓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临时换登机口?” 江策笑说:“也算好事吧?凛哥临时说要来,应该能赶上这趟航班。” 凡皓:“……他不是不来嘛?” “我也不清楚啊。”江策笑道。 柏岁岁原本在看书,听见他们这么说,诧异地抬起眼睛,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江策对她说:“能赶上,别急。” “……” 她脸色一红。 过了十分钟。 林雪枝道:“我哥到了,哇哈,空着手来的,这三天他都打算不洗澡不换衣服嘛?你们男生好邋遢!” 柏岁岁:“……” 凡皓掏出银行卡,道:“一卡在手天下我有懂么?到那边缺啥买啥很难么?” 林雪枝:“……” 排队登机。 林雪枝小声问凡皓:“柏岁岁后边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是谁啊?蛮帅的。” 凡皓撇撇嘴,“啊?有我帅吗?” “……废话。你也算帅吗?” 凡皓:“当然了,我不帅吗?” “算了,我等下自己问他要微信。”林雪枝道。 “那是苏耀啊,差点成你弟的人,你还是不要和他乱/伦了。小时候你不是还和他打过架嘛?我记得他把你打哭了,哈哈哈哈哈……” “……”林雪枝睁大双眼,“以前害我哥失宠的那小孩儿么?天哪!但是他长大以后怎么这么帅的……怎么办,我讨厌不起来了……” 凡皓:“这是重点吗?” 林雪枝:“当然了,颜狗才不管别的。” 凡皓:“……” 第三十三章 “那叫一声老公?”…… 因为是短途航线, 从南城到江淮只要一小时。 柏岁岁第一次乘坐飞机,感觉很不适应,她有点晕机。等机场大巴的期间, 头晕恶心的症状也一直没有缓解。 苏耀发现她的异样,给她递来一瓶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什么, 可能是没睡好。” “到酒店之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机场大巴到了,行李都让男生搬运到车上,女生只要上车就好。 柏岁岁习惯性地走到靠窗的位置,后排。苏耀朝她的方向过来时, 她下意识想起身。 但苏耀只是看了她的方向一眼,之后在前排找了个座儿,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大叔。 柏岁岁觉得还是有点不舒服,闭上眼睛想休息。 过了会儿, 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 她微微睁开眼睛, 瞥见寒凛线条冷峻的侧脸。她微微诧异,随即又闭上眼睛。 发车了。 已经是初夏时节, 所以气温偏高,因此车内开了空调。 但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打了个喷嚏。下一秒,身上多了一件谁的外套。 她用手扯下来, 正好对上寒凛薄凉又带着些忍耐的目光。 他在忍耐, 尽量不去碰她一下。 那次他发高烧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看病,就是想让她来看看他。他当时就打算着,只要她肯过来看他一眼, 他就不会再这么放任自流下去。 但他还是差点失控了,想要得到更多……最后是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拯救了他的疯狂。 既然她不想被他骚扰,那他可以尽量克制,但如果她和苏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些更疯狂的事情来。 她此刻抱着他的外套,似乎有点犹豫,最后还是选择盖在身上。 他唇角微微上扬,一只手抬起来不自觉地碰了一下她的脸蛋,少女的肌肤触感柔软丝滑得像丝绒,他心念一动,忍不住曲了一根食指轻轻又刮了刮她的脸蛋。 她当即和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警惕地瞪了他一眼,他收回手,笑意淡淡的。 “你……你……” 她张嘴半天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寒凛凑近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她眼中带着微微的慌乱和窘迫,水汪汪的眼睛让他心神恍惚了一下,他极力压下自己的妄想,却没有拉开和她之间暧昧的距离。 “不是不舒服吗?快休息。”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现狡猾的光。 “……” 柏岁岁只好闭上眼睛,稍微侧着身子背对他小憩。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寒凛近在咫尺的脸,她屏住呼吸,两秒之后才回神。 车厢好安静。她看向四处,才发现车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他和她。 “他们都下车了?” “嗯。” “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你干嘛?梦里你一直喊我名字,我可不舍得叫醒你。”他慢悠悠道。 “……” 柏岁岁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升起红云,口吃道:“你……胡说……” “我没胡说。录下来了,不信你听。” “……” 寒凛拿出手机,播了一段录音。录音不长,也就几十秒左右,期间大部分都是杂音,最后还剩十几秒的时候,录音里一句“寒凛”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叫我寒凛啊?太生疏了,叫声阿凛?” “阿凛……” “真听话啊?怎么不和以前一样叫哥哥?” “哥哥……” “还是阿凛好听,你再叫一声?” “阿凛……” “那叫一声老公?” “……” 录音忽然终止,没下文了。 “!” 但是她的头已经要炸啦! 而且!确实是她的声音! 她难道是喝了酒成了只醉鬼了吗?!不然怎么会出这种洋相? “……” 一时间她心情复杂,并且很想钻进地缝儿里去……她立刻推开他起身要下车,寒凛在背后喊她,“你的包不要了?” “……” 她低着头走回去拿包,寒凛似笑非笑地递包给她,指尖无意间刮到她的手掌心,带来一阵颤栗一般的酥麻感,她头皮发麻,转身跑下车。 ˉ 到了酒店,柏岁岁打电话给宋亦可问房间号。 “1105,对啊,你现在才醒啊?”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 “本来想叫的啊,但是我忽然不敢走过去,你老公……不是,你前男友那眼神能杀人,我哪敢过去打扰你们俩啊……” “……” 柏岁岁挂了电话,走向电梯。电梯很慢,她等了快一分钟才到。 进屋后宋亦可给了她一张房卡。 “本来打算玩儿三天的,我妈刚才跟我说我弟浑身皮肤过敏,他们两个太忙,我明天下午就得回去。”宋亦可坐在床上翻看手机,“机票还是有点小贵,我回去坐高铁吧。” “……” 因为出了汗,身上不舒服,柏岁岁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她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快到饭点了。 宋亦可也已经换了身衣服,正在绑头发。 “月亮,我头绳断了,你有多的么?” “有,你要黑色的还是其他颜色?” “你就没有梦幻少女一点儿的头绳吗?为什么是这种橡皮筋裹了层绒线的古早头绳啊?”宋亦可吐槽道。 “……” 柏岁岁于是翻了翻包,最后翻出来一根粘了蝴蝶结的。 “就只有这个了,你要不要?” “要要要。你看你,平时也不打扮也不化妆的,怎么桃花就没断过?难道土到极致就是纯吗?” “我也不至于算土吧……” “土虽然不土,但你真的很迟钝,能不能打扮得符合一个美少女的设定啊?我带了几套衣服,你试试看。” 柏岁岁蹙眉,“我的白体恤加牛仔裤还好吧?” “不好,你这腿必须给我露出来。” “……” 最后还是选了一套中规中矩的白色棉质连衣裙。 等到了二楼餐厅,柏岁岁才知道宋亦可为什么要让她打扮得像样一些出来见人,因为秦思桐居然也在,还有郑贝。 宋亦可小声对她说:“这个人吧,那次寒凛生日我就觉得她笑里藏刀的,反正我不喜欢她,没想到这次她又来了,烦人,听说家里很有钱?身上那套衣服一看就很贵,但是你别怕,你只要随便一打扮,绝对抓人眼球!肯定迷倒一大片男生!” 柏岁岁一脸黑线,“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迷倒一大片男生啊?我是来旅游放松心情的,不是来选美。” “旅游和迷倒男生不冲突啊。” “……” 晚餐吃得简单,因为她没什么胃口,吃饱后她和宋亦可打算回房间休息,这时秦思桐和郑贝走向她,她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在意。 寒凛也起身跟上来,最后江策和凡皓也起身,总之最后一行九个人全部挤进同一趟电梯里。 气氛有些诡异。众人都没有说话,面面相觑。 因为拥挤,柏岁岁被挤到角落的位置。她看了眼电梯led面板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到十一楼了。数字变成“11”的时候,电梯轿厢忽然一晃,片刻后急速下降,几个女生尖叫起来。 后来电梯轿厢停止下降,又停了电,轿厢里顿时一片漆黑。 柏岁岁有点懵了,虽然没有喊,但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她背靠着电梯墙面,一动不动,之前慌乱间她随手抓紧了不知道谁的手臂,两手并用,到现在也不放开,然后她感觉到有谁靠近自己的脸,气息浅浅的。 有人用手机照明,光影朦胧间,她睁开眼睛,随后听见寒凛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先松一只手,我要用手机。” “……” 她赶紧撒开手,背脊冷汗淋漓。 她在想,自己是怎么跑到他身边的?明明……他和她离得很远,而且人这么多,她不可能挤过去啊……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电梯出现故障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到她可能会害怕,所以第一时间奔向她的位置,只是灯光暗下来的一瞬间,她却紧紧抓着苏耀的手臂不放。 原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苏耀?就一点儿不在意他吗? 于是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到最低点,又是苏耀,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苏耀是不是他这辈子的克星? 虽然他不甘又失落又愤怒,但他还是先把这些情感扔到一边,所以当苏耀蹲下来的时候,他把苏耀从她身边拉开了。 苏耀似乎怕黑。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柏岁岁的呼吸都是滚烫又炽热的。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呼之欲出的蝴蝶,要挣开翅膀,盲目又不知所谓地朝一个地方飞去。 她刚才其实没有刻意去找过谁……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脊背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薄薄衣衫被冷汗打湿。 停电后,轿厢的空间变得闷热,密不通风的等待下,柏岁岁能感觉到自己有多慌张。她低垂脑袋,借着一点点光线,努力看清现在众人的位置。 轿厢内一共九个人,她自己贴着轿厢站着,秦思桐蹲在地上,凡皓和江策在用手机打电话联系外边的人,几个女生蜷缩蹲在一个角落里,抱团互相安慰。 寒凛好像在找什么。 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我手机没电了,谁用手机照明一下,我找一下警铃。” 是江策的声音,然后凡皓说:“这轿厢里的电话好像不能用啊?那怎么求救?我手机反正没信号,你们有没有?” 秦思桐拿出手机照明,她见柏岁岁紧贴墙壁站着,忙叫她蹲下,道:“你要不要蹲下啊?站着很累。” 柏岁岁摇头,说:“应该紧贴墙壁站着,要是电梯忽然又下坠,这样能保护颈椎。” 秦思桐忙站起来,又对其他几个蹲着的女生道:“你们也站起来吧,好像是这样的。”她问柏岁岁,“你不怕吗?” 当然怕了。 “不是,只是以前遇到过一次这种情况,就还好吧。”柏岁岁看了眼轿厢顶部。 凡皓问:“那最后你是怎么出去的?” “电梯恰好卡在某个楼层,维修人员后来把门给打开了。” “……” 凡皓又提议:“干脆我们把门强行扒开或者从顶部逃出去怎么样?” 江策一脚踹过去,飞眉道:“电影看多了吧?先不说我们不知道电梯卡在哪个位置,就算你扒开门了,这电梯本来就故障,它万一忽然运行了起来,有个人刚好没走出去卡在门上,我们中少不得有人要断胳膊少腿的,这还算好的,万一当场被分尸了才是绝了。” 凡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记得在有部美剧叫什么《一千种死法》的,有一集就讲电梯故障,被困的人被忽然运行的电梯卡在门上导致分尸断腿的,不知道是哪一集?” 几个女生尖叫一声,一人喊:“江策!你们俩能不能不说这种吓人的话了!” 江策和凡皓互视对方一眼,二人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 这时柏岁岁挪到寒凛的身边,小声问:“电梯都停电了……我们会不会被憋死在里边啊?” “……” 寒凛闻言笑了一声。 她脸色一红,“你笑什么……” 寒凛举着自己的手机照明,先是看了会儿电梯里的应急电话,又去找警铃,神色淡定,好像这里不是故障的电梯里而是他玩儿密室的地方。 他拧眉观察了会儿应急电话,在她耳边悄悄说:“别怕,电梯不是密封装置,有排风口,憋不死。” “……” 柏岁岁感觉自己的脸很烫,她没答话,看了眼墙面上的嵌入式应急电话,伸手过去摸了摸,感觉是不锈钢材质的。 “应急电话能用吗?” “用倒是能用,就是也没什么用,这家酒店五星级,配套设施不会很差,电梯故障了,不用顾客自己求救,保安部和维修部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收到故障通知,你现在打过去,他们最多就是让你不要害怕耐心等待,你想要安慰的话,我来安慰你怎么样?” “……谁要你安慰。” 过了会儿。 “那我们现在能干什么?”她问。 “干等着。” “……” 她两眼放空,盯着金属墙面发呆。 这时江策警觉道:“凡哥你是不是放屁了?!” 凡皓煞有介事地闻了闻,反驳道:“凭什么认为是我放的?!专业闻屁师?!” 江策怒目圆睁,“满屋子的大蒜味儿!早上tm就你吃了蒜爆羊肉面你装你妈呢装?!” 凡皓:“……” 秦思桐捂着口鼻笑,郑贝道:“麻烦你们两个还是讲《一千种死法》来听听吧。” 江策歪嘴笑,摊手,“我就刚好看了那一集,多的没有。” 凡皓努努嘴,说:“我也就看过那一集,不如看新闻联播。” “……” 众人就在这种弥漫着略微诡异的气氛里等了有十五分钟左右,轿厢微微晃动了一下,之后是细微的电流声加机械声,片刻后,来电了。 柏岁岁不太适应忽然的光明,半眯着眼睛看过去,秦思桐正低头看手机,似乎察觉她的目光,她抬头也看她一眼,笑说:“怎么了?” “……没什么。” 她只不过是觉得秦思桐身材好,就多看了两眼。 电梯门开了,门外站着几个维修人员和酒店服务生,一位经理模样的女士领着三位服务生弯腰鞠躬道歉。 ˉ 回房间后,宋亦可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对秦思桐的不满。 “她看不起我,我受到了伤害,有钱人了不起吗?我不就是不会用刀叉吗?谁规定吃西餐一定要用刀叉?我就要用筷子!” “你下次点中餐不就好了……” “西餐更贵!免费的我为什么不吃贵的!” “……” 洗完澡,柏岁岁没穿内衣,只套了件睡衣走出来。 宋亦可盯着她的胸部看了半天,说:“果然,美女总是平胸的多。” “……” 柏岁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某个部位,“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宋亦可:“你难道没有危机感吗?秦思桐波涛汹涌,但你不穿bra是平的。” “……” 柏岁岁:“衣服……太大……而已。” 她嘴硬道。 宋亦可走过去,流氓一样撩开柏岁岁的衣襟,因为她没扣好扣子,然后被宋亦可袭击了…… 宋亦可即刻发表观后感。 “啊,虽然没有波涛,但一手掌握的感觉应该也蛮好的?” “……” 忽然,门外有动静。 宋亦可先是一愣,然后朝她吐了吐舌头,“呃……那个……我忘记关门了。” “……” 柏岁岁怕不安全,扣好衣服走过去正要关门,随即一愣。 门口,寒凛手里拿着一盒披萨站着,见是她过来,目光下意识落在她胸部的位置。 她侧身拢了衣服,红着脸道:“你在看哪里啊!” “……” 第三十四章 “我说过不会再骚扰你了,…… 话音刚落, 寒凛的目光闪了闪,他移开目光,递给她一盒披萨, 说:“多要了一盒,吃不完。” “……” 柏岁岁伸手接过,同时下意识瞥了眼自己领口的位置。 的确……有点平啊。这么看着。 难怪, 刚才他的目光落在那儿时,那么淡定。 她把他当成一个变态一样的警惕,但最后发现他只是淡定地移开目光,把披萨递给他, 仿佛他刚才不是在看她的……胸部,而是在看她衣服上可爱的皮卡丘图案。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因为他清明的目光而感到有点失落……大概是因为他对她的身体没有兴趣? 下一秒。 呃?她到底在想什么?疯了吗?神经病! “……” 骂完自己,她转过身。 宋亦可过来拿走了披萨, 对寒凛道:“谢谢帅哥的披萨, 你们晚上吃夜宵啊?” 寒凛侧身站着, 手机屏幕泛着蓝光印在他脸上,说不清的清冷和寂寞。 他闻言, 先是关掉手机,之后又看一眼柏岁岁, 才点头,笑说:“在开黑, 有没有兴趣加入?” 宋亦可咬一口披萨, “那还是算了吧,我们月亮要睡美容觉的。” “……” 寒凛挑眉,目光落在柏岁岁的脸上。 她被他带着点儿探究意味的视线这么看着,脸忽然辣辣的, 没理他,转身回了房间。 “晚上记得锁门。”他笑着说。 宋亦可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你不会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他一副轻佻的神色,笑。 “就……我掀了……她的衣服,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你还做了这种事啊?” “……” 寒凛微微侧目,然后拉下脑袋悄声道:“没看见。但听见了。” “……呃。忘了吧。我瞎说的。真的。其实。还是挺有料的。”宋亦可磕磕巴巴道。 “……” 她可不想让这人以为自己的朋友是太平公主啊。虽然做为女的,她觉得小山丘的确是不怎么诱人。 寒凛什么也没说,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一边走回房间。 宋亦可关上门,把披萨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你不吃啊?”她问。 柏岁岁趴在床上看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着。 “不吃了,我才刷了牙。” “等下再刷一遍不就好了?你在和谁聊天?苏耀?” 柏岁岁打字的手一顿,宋亦可观察她的表情,问:“不会吧?你移情别恋了?” “什么和什么……我上星期问他要了一套模拟题卷子,他一直忘了给,刚才他传给我了,但是文件好像出了点问题,在找他解决。” 宋亦可望天,“这种事情你找你男朋友来做啊,干嘛找苏耀啊?你男朋友本来就比你高两级,成绩又好,找他给你弄这些东西不是更好?” 柏岁岁迟钝地眨眨眼睛,然后说:“可苏耀他爸妈都是大学教授啊,他从小应该就是泡在书堆里长大的吧?” “谁告诉你大学教授就一定会教育啊?我还听我妈讲,她认识的一个大学老师的孩子去年高考只考了二本线,现在复读呢。” “……” 柏岁岁思考了半天,于是给苏耀发信息。 柏岁岁:【如果麻烦的话就不用了。】 苏耀:【不麻烦啊,已经重新弄成文件发你邮箱了,你回去用电脑下载下来就行,不用谢我,周末和我约会看电影就行。】 柏岁岁:【看电影不行。】 苏耀:【那请我吃饭?】 柏岁岁:【那也不行。】 苏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又没有男朋友。】 柏岁岁:【这和我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啊。】 苏耀:【好啦好啦,我随便说的。但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和他分手了?】 柏岁岁:【………………】 苏耀:【一串冒号什么意思啊?很无语?行吧,那我就理解成你和他没什么关系了。那我追你行不行?】 柏岁岁捧着手机半天没回。 宋亦可见她发呆,凑过去看了眼手机,惊得睁大眼睛,指着她道:“我就知道苏耀对你有意思!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吧!然后呢这位同学?你要答应他吗?其实说实话,他是枚合格的帅哥,个子也很高,身材不错,元气少年啊,父母又都是大学教授,家世也还不错啦,可以考虑考虑。” “……” 柏岁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很惆怅。苏耀总在班里逗她,她有想过他是不是喜欢她这回事,但因为他没挑明,她不可能自作主张拒绝人家,要是搞错了,两个人都会很尴尬。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必须和苏耀说清楚。 柏岁岁:【抱歉,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苏耀:【竟然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柏岁岁:【…………】 苏耀:【也就是说,你暂时不打算和人谈恋爱?】 柏岁岁:【嗯,我想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边。】 苏耀:【那意思就是你拒绝我不是因为我长得丑而是你太热爱学习?】 柏岁岁:【……】 苏耀:【那毕业了我追你行不行?】 柏岁岁:【……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苏耀:【好人卡x2!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大概率是有喜欢的人了,你不会还喜欢那个谁吧?】 柏岁岁看着苏耀发过来的那句话,心烦意燥地把手机关机了,倒头蒙上被子就睡。 第二天早上七点,宋亦可叫醒她。 “快起床了这位美少女,你手机信息提示音一直不停呢。” 柏岁岁翻身拿了手机,迷茫地看向宋亦可,“我记得自己关机了。” “你不是调了七点的闹铃吗?自己睡得那么死,但是我被吵醒了。” “……” 她揉了下眼睛,才点开那些信息。 苏耀:【我开玩笑的,收好人卡的感觉也不坏。】 苏耀:【我不追你了好不好?说着玩儿的,别不理我呀?】 苏耀:【不会拉黑我了吧?】 “……” 柏岁岁觉得有点头疼,但她还是回了苏耀的信息。 柏岁岁:【没拉黑你。但是你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苏耀:【遵命。】 “……” 宋亦可满嘴牙膏泡泡跑过来,眯着眼睛看柏岁岁的手机,表情复杂道:“你可真是桃花运不断啊,就这么拒绝了不可惜吗?好歹是帅哥,寒凛那边你又牵扯不清,干脆和寒凛断了吧?不如和苏耀试试?” 柏岁岁在换衣服,闻言一顿,片刻才回神。 “我应该……和他彻底断了比较好么?”她的目光暗淡下来。 “一开始我是极度不赞成你和寒凛掰了的,毕竟他这么帅,家里又有钱。”宋亦可擦了擦嘴角的泡沫。 “……” 宋亦可开始换衣服,扣上bra的扣子,幽幽道:“但是昨天半夜吧,我和江策他们组队开黑的时候,忍不住打听了一下你们闹矛盾的原因,他模棱两可的和我说,寒凛一开始就是打算和你玩儿玩儿的,当时我就超级气愤,气得我半夜三点手抖着大杀四方!虽然最后我们队还是输了,但我认为这不是我的错。” “……” “这不就是玩弄感情的渣男吗?家里再有钱长得再帅也不能要啊,他现在对你纠缠不清无非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或者说胜负欲和征服欲在作祟,等到手了他可能又会一脚踹了你,所以在这种事情发生以前,赶快把他一脚踹了下一个更香。” “……” 变脸真快。 宋亦可又说:“而且他很色,一看就性,欲强。虽然男人肯定都是老色匹。” “……?” 柏岁岁在喝水,听见这句后,一口水喷出去,呛了半天,涨红脸。 “你在……说什么东西。” 宋亦可神色复杂,道:“昨晚你不是去关门嘛,他是不是看了一眼你的胸?” “……我穿着衣服的。” “你又没穿bra而且那种衣服一看就很平啥也没有对吧?”宋亦可撇撇嘴,“但是,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看,就是,有,欲,望了。” “……” 柏岁岁扔了个枕头过去堵她的嘴。 “你别说了行不行!我看你才像老色匹。” “……” ˉ 在三楼的餐厅吃过早餐后,江策几人决定去古镇看一看,下午回酒店休息。柏岁岁因为忽然腹痛,所以没有去。 她在酒店的房间里躺了一小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但她还不饿,所以打开了电视机。 有人按门铃。 这种时候会是谁? 她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秦思桐。 “你没去吗?”她把门开大。 秦思桐点头,“能进去坐坐吗?” “……请进。” 秦思桐走进房间里。她穿着一件浅色的荷叶边连衣裙,比平时增添了几分妩媚和成熟。她坐下后看看房间的床头,那里放着一个很大的充电宝。 她忽然开口说:“很抱歉,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那时候……寒凛生日,你回去拿礼物了吧?不小心让你听见了那些话,很抱歉,或许我应该更慎重一些的,我并不想破坏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 柏岁岁看她一眼,她上了淡妆,将本来就精致的脸孔变得更美丽了。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我并不希望别人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柏岁岁起身,打开房间的门,侧身看向她,“你不用和我说抱歉,因为不关你的事。” “……” 秦思桐的嘴角无意撇了撇,起身走到门外,又回头道:“晚上我们去古镇的清吧,你要不要去?” “我不去了。” 门关上了。 柏岁岁关了电视,打算到楼下吃点东西。宋亦可发了几条朋友圈,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我刚刚才知道你以前在什么酒吧被黑/社/会骚扰过,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骚扰你的猥琐男据说是什么郑家的公子?】 【那货听说本来进去了,但后来又出来了,有钱有势果然就能为所欲为……】 【妈呀,这里有个叫郑贝的,那猥琐男是她哥!】 【秦思桐和郑贝是表姐妹?果然物以类聚。】 【你在酒店小心一点儿啊,秦思桐没和我们出来,我怕秦思桐找你麻烦。凭我多年鉴婊经验,她一定会去找你掰头。】 “……” 柏岁岁:【放心啦,我打发她走了。】 宋亦可:【锁门。寒凛回去了。】 柏岁岁:【……】 ˉ 秦思桐回到自己的房间,沉着脸色拿起手机打发时间。 郑贝发了好几条朋友圈,他们现在都在古镇玩儿。 秦思桐翻了好几张照片,照片里并没有寒凛。 秦思桐:【贝贝,寒凛他怎么不在?】 郑贝:【不知道,我们坐大巴来的,他没下车,后来好像自己先回去了。】 秦思桐:【你什么时候回来?】 郑贝:【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正打算回去。】 秦思桐:【那你回来吧,刚才姨妈给我打电话了。表哥那件事儿已经结束了吧?】 郑贝:【差不多吧,我哥上个月回家了,最近他收敛了好多,都不去娱乐场所了。】 秦思桐:【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郑贝:【?】 秦思桐:【你哥被弄进去,你知道是谁干的?】 郑贝:【我哥本来就得罪了很多人,傻逼一样成天在外边惹事,我怎么知道是谁。】 秦思桐:【是季家。】 郑贝:【季家?我不懂啊,我哥再傻逼也不会去惹季家的人啊。】 秦思桐于是把那回柏岁岁在酒吧被郑明龙调戏的事情告诉了郑贝。 秦思桐:【那间酒吧是季家的小儿子季则礼开的,他是寒凛的舅舅啊,这么说你明白了?】 ˉ 在江淮市待了两天后,宋亦可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行李。 “我真要回去了,家里边事情一大堆。你在这儿多玩儿一天吧。” 柏岁岁却摇头,“你都回去了我在这里干嘛。” “不是还有两个帅哥等着哄你开心吗?” “……” “而且五一的票也不容易买,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一张站票,你就等着和他们一块飞回去吧。记得给我带多点土特产。” “……” 到第三天下午,众人返程。因为昨天没睡好,柏岁岁没什么精神。 刚下飞机,她正打算去一趟洗手间,寒凛却叫住她。 “你脸色好差,怎么回事?”他说着,手放到她的额头摸了摸。 她拿开他的手,很明显的,看见他脸色一沉,他讥讽地笑了笑,说:“我说过不会再骚扰你了,还这么防备我?” “……” 他看了眼同样在飞机上睡了一趟睡眼惺忪的苏耀,目光变得阴鸷。 不知道谁安排的房间,他这三天是和苏耀睡一间房的,那晚他给柏岁岁送披萨回房后,看见苏耀在和人发信息,他只是随意一瞥,之后差点想掐死苏耀。 苏耀在和她聊天,而且两人还聊了那么久……他发疯一般的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机场人来人往。 苏耀扯开笑脸,问:“我脸上有东西?”他随即看向柏岁岁,“昨晚给你发的东西收到没有啊?” 柏岁岁点了一下头。苏耀整理了某所名校近几年的模拟测试卷和答案分析给她。 苏耀满意地挑一下眉,随后拉着行李箱转身走了。 柏岁岁看看出口,对寒凛道:“……我先走了。” 她走向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她发现寒凛还没走,一脸阴沉地跟到了洗手间门口,和个变态一样。 她只好假装没看见他,抬脚要进洗手间,寒凛却忽然扯她回来。她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因为这里是洗手间的外边,人来人往,她心里一急,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抱着腰整个人提起来抱进了洗手间里。 竟然把她带到男洗手间了…… 里边上厕所的男士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见情势不对,某个人脸色吓人得很,于是纷纷离开洗手间。 洗手间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连隔间都空了。 “你做什么……” 他勾下脑袋和她对视,呼吸变得有些重,这些声音穿透耳膜,她终于敢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跳动的暴戾,还有她看不懂的隐忍…… 没关系,不要害怕,他只是忽然间情绪失控了,好好安抚他就行。她这么告诉自己,极力镇定地想着应对的法子。 可是她还是有些害怕他现在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手放在他肩上想安抚他的情绪,他却以为她想推开他,情绪一瞬间失控。 他一手掐了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她鲜红的唇,狠戾的眼睛里划过隐忍,但随即荡然无存,是她那双眼睛把他拉下了失控的深渊。 第三十五章 “路过,不是来看你,别自…… “放开我。你想让我讨厌你的话, 就继续吧。” 这冰冷的语调像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脏。他轻抬起眼皮,撞入他眼中的是她带着愤怒的目光,光影细碎地在这双眼睛里浮动, 他似乎听见她在对他说——我讨厌你。 浑身上下都被一股逆流的血液循环着,寒凛紧抿着唇,松开她。 她微微诧异。目光里是不可置信, 接着是平静。 原来她真的把他看成那种人了。 她坐在流理台的边沿,小腿呈一个奇怪的姿势闭合,垂下,一只鞋掉了。 寒凛回过神来, 弯腰捡起那只鞋,替她穿上,系好鞋带,就像他第一次替她系鞋带的模样, 系成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样式。 她微微慌神, 却不言语。然后, 她沉默地看着他转身离开。 回想刚才他的疯狂……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想要的就去夺取, 不需要顾及任何事情。 但他刚才动摇了,所以放了她。 是因为她说会讨厌他吗? 她仿佛看见他落寞又深刻的眼神。但其实直到他转身离开前, 他也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或许只是她看错了吧。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不会轻易向这个世界妥协的。包括她。 她跳下流理台, 心烦意乱又漫无目的地走到出口的位置,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后倒头就睡,昏昏沉沉地做了许多梦, 光怪陆离的,荒诞的,深刻又闻所未闻的——最后一段混乱不堪的梦境里,他紧扣着她的腰,压在流理台上,在她的唇间狠狠掠夺,眼底的痴念和欲.望盖过了所有的一切,呼吸和心跳渐渐消失前,她轻合上眼睛,感受这一切,然后沉沦。 醒来的时候她惊出一身冷汗。房间的门没有关,潮热的夏风钻进来,她却打了个寒颤。 竟然做了这样的梦…… 梦中的感觉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有些分不清此刻的情景到底是真是假,又或许,其实梦里的事情发生过,又或者,是她潜意识深处的一场妄想 。 爷爷站在门口,问:“是感冒了吧?” 她摇摇头,打开衣橱找了套衣服,对爷爷说:“出汗了,我洗个澡。晚饭我来做吧。” 爷爷摇头,“饭都已经做好了,你洗完澡就来吃吧。” “……” 她抬头看看天色,明明还很亮。但是桌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晚上七点了。夏季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慢。 “已经是盛夏了啊。”她喃喃自语。 ˉ 时间流逝的迅速令人没有丝毫察觉,学校的大门前挂上了“迎战高考,努力拼搏”的字样时,秋季学期已经接近尾声。 放学后。 苏耀和陈晓惠在讲台分发学校的宣传手册。为了吸引新生入读,册子做得很漂亮。 “我记得宣传手册,柏岁岁有参与过设计。”陈晓惠随口说了句。 苏耀“哦”了一声,继续发册子。 讲台下,柏岁岁撑着一只手看窗外的风景,她的位置能看见操场和跑道。 有人拉开她前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她回神,对上苏耀的眼睛。 他还是一样,没事儿就会在她位子前坐着,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光这么坐着。 他翻开同学的一本课外书,忽然说:“你很寂寞?” “……” 柏岁岁一愣,着手收拾课本,“……没有。” “那就是落寞。是不是因为他很久没来骚扰你了?我想想,啊,好像从古镇回来,他就没再出现过了。不会是走了?一般有钱人都会选择出国留学。” “……” 苏耀的话令她一惊,一只笔从她手心掉下去。她捡起那只笔,拿起书包起身从后门离开教室。苏耀跟上来。 走到停放自行车的车棚那儿,苏耀骑上一辆自行车,道:“我最近骑自行车上下学,你要不要干脆也买一辆?一起有个伴儿嘛。” “……不了。” “真冷淡啊。” 过了马路,苏耀忽然从车上跳下来,走到巷子那里,说:“这里有只猫,好像要死了。” 柏岁岁垂着脑袋,闻言停下脚步,走到巷子前。那里果然有只猫,奄奄一息地躺在黄泥地上,周围有些面包糠和米饭,应该是好心人留下来的。她蹲下来用手轻轻托起猫。 苏耀面无表情道:“救不活了。” “但是不能这么放着。” “反正活不了,不如少让它受点罪,别折腾它了。”苏耀蹙起眉毛。 “那不行。我去商店找个纸盒子,这样它会很冷。” “……” 苏耀看了看手机,骑上车,道:“我有点事得先走了,这只猫就这么放着吧,有人愿意收养最好,没有也只能这么着了。” 柏岁岁愣了会儿,问:“你不觉得这只猫很可怜吗?” “可怜也没办法啊,应该是附近的流浪猫生的,明显就是营养不良加上没人照顾,刚出生的猫这么扔大街上夭折率本来就高,现在已经没救了。” “……” 苏耀骑着自行车走了。 柏岁岁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回了学校。等她再次来到巷子那儿,发现有个人蹲在那里,那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 她怔在原地。 寒凛的神色不变,透着清冷,他没穿南中的制服,身上是简单的白T恤加运动长裤。 那只小猫咪现在蜷缩在用外套叠成的小窝里。 她走过去,犹豫了会儿,问:“那个窝是你的衣服做的么?” “这里还有第二个人?”他反问。随即把猫连窝抱起来,走出巷子。 他果真没有多看她一眼。她跟上去。 “这只猫好像要死了……” 他看了眼猫咪,嘲讽地笑笑,看着她,道:“那又怎么样?” “……” “你来这儿……” “路过,不是来看你,别自作多情了。”他说。 “……” 她低头,用脚踢了踢石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寒凛没停留,抱着猫上了一辆公车。和她要乘的公车不是一个路线。 ˉ 暑假刚开始,柏岁岁被宋亦可叫去家里帮忙做家务。 宋亦可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八卦道:“苏耀上星期过生日你没来,他很失望啊。” “……” “哦,我们在零度酒吧包了包间办的派对,后来去桌球室打球碰见寒凛他们了,别说,寒凛连打球的姿势都比别人帅,真是浪费啊,干脆你和他重新开始吧。” “我和他没开始过。” “行吧,你们愿意互相伤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觉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那天在酒吧,寒凛和秦思桐接吻了。” 一只碗碎在地上。 宋亦可蹲下来捡,“你看你,果然很在意啊。骗你的啦。” “……” 柏岁岁蹲下来捡碎片,手指却不小心被割伤了。 宋亦可帮她包上创口贴,道:“不过我觉得寒凛和那个秦思桐走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毕竟秦思桐不仅漂亮还身材好,家里也算和寒凛门当户对。” “……” 回家的路上,柏岁岁一路踩着自己的影子,怎么也踩不到,然后她站在路边叹口气。她果然很无聊。 宋亦可的那些话带给她的打击不是一点儿两点儿,当她听到宋亦可说寒凛和秦思桐接吻这一句时,心情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 可是,如果真的是如此,这些后果是她自找的。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她没错的。 她这么告诉自己,却蹲在楼梯口控制不住地掩面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一直都明白的,她喜欢他,这种心情从来没有变过。 可是在知道他一开始只是在欺骗她的时候,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因为那样一个她喜欢的人,居然只是在骗她。 她喜欢他,但同时又不允许自己低到尘埃里,所以她拼命掩饰自己的心情,远离他,推开他,等到真的如她所愿了,她却很失落。 她明白的,他只是她人生的一场意外而已,因为他和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不管他遇没遇见她,他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他会以优异的成绩申请一所国外的名校,他或许会生活在国外,然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好像是属于他的人生。 她希望他过得好的,但是她却嫉妒……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收拾好心情,她起身走上六楼。楼道没有灯光,她跺了跺脚,还是没亮。 她摸索着,借月色慢慢走到门边,找兜里的钥匙。 钥匙随即掉在地上,她蹲下来捡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楼梯口慢慢走上来。 心头划过恐惧的瞬间,那黑影伸手推了她一把,她倒向楼梯口,本以为会倒在台阶上滚落下去,但却被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楼道还是昏黑,但她听见响在头顶的声音时,蓦然松了口气。他居然会在这儿。 行凶的人见情势不好,急忙夺路而逃,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显得格外清晰。 “还好么?” “……嗯。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是不是忘了带手机?” 她摸摸口袋,真的没带。 寒凛松开她,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蹙眉道:“有个老头儿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你同学,说你出门没拿手机,怕你是不是出意外了,正准备报警找你。” “……那老头儿是我爷爷。”她补充一句。 “知道。”他指了指楼梯口,“刚才有个人藏在安全通道的门后边,你最近小心一些。” “……嗯。” 寒凛转身下楼,她忽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他回头。 她又松开手,低下脑袋道:“你是特地过来一趟么……” “看老头儿有点儿着急,我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 寒凛走到下一层,蓦然抬头看向她,眼睛盯着她的脸,仔细辨认她现在的神色。 “我要出国了。”他说。 第三十六章 “就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 “我要出国了。”他说。 “……” 柏岁岁怔在原地, 眼睛盯着他,身子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你现在很失落。你不想他放弃你。” 是啊,她现在很失落。但她应该释然的,因为, 他真的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或许,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记忆开始倒流。 “他和秦思桐接吻了。其实他们俩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毕竟秦思桐漂亮又身材好, 家世和他家也算门当户对。” 脑子里一瞬间只剩这些话,她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手指紧紧抓着栏杆,极力保持平静, 然后对他说:“什么时候走。” “八月份。” “那……” 以后你还会经常回国吗? 她想说这一句。但是出口却成了另一句。 “那……就走吧。” “……” 寒凛看了眼楼道上的柏岁岁。 “你怎么像只刺猬。”他轻飘飘说了一句, 抬起手敲敲栏杆, 咬了咬牙,“就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 “……” 楼道没有灯,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她就站在楼梯口的位置, 好像下一秒就会从楼梯口坠落下去。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因为她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自甘堕落的人。 想起来刚才躲在安全通道后边的那个男人,他心神不宁起来,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 那个人分明是想蓄意谋害。 但是她得罪谁了?似乎没有。 她现在这么平静,其实他预料到了。他今天来,不过是想和她好好道个别,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本来也是他扰乱了她的生活, 那么既然她想过回原本平静的生活,那他就干脆不再打扰她,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但她过于平静的态度,让他还是很烦躁。 寒凛烦躁地抬脚踢了下铁栏杆,“咚”的一声响。柏岁岁忽然转过身来,往前迈了一步,又停在原地。 他收敛了神色,抬头看她。她没说话,冷白的脸在月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透感。 刚才他的举动是吓到她了吧。 “晚上还是不要出门了。”他忽然说。 柏岁岁点点头。 然后,她看着他消失在楼梯间。楼道空荡荡的回响着脚步声,她坐在台阶上,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她好笨啊,刚才拉住他说点别的多好啊。她想给他留下好一些的印象,而不是像个刺猬一样,让他以后在某个夜晚偶而想起她时,觉得她冷淡又难搞。 刚才她的反应是不是露馅了?她记得自己还往前走了几步,最后才停住了。 当时她很想靠近他,看清楚他的脸,然后对他说,她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她也不是刺猬。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ˉ 暑期已经过半,八月的气温骤升,让人只想躲在家里。 柏岁岁和宋亦可最近在一家甜品店里打暑假工,空调的冷气开得太足,她每次都觉得冷,所以总是多备一件薄外套。 中午休息,宋亦可偷偷和她说:“你发现了吗?我们快下班的时候,有两个男的总是在这个时间点来,然后跟着我们走一段路,上公车。” 柏岁岁在洗盘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这样。” “昨天我不是提前下班了嘛,然后我就到旁边的宠物店蹲点,果然,那两个男的又来了,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跟踪你,我只是恰好陪衬被跟。” “……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搞错,我看那两个人眼熟,就拍了照片问了问人,据我道上的朋友说,那两个人是职高的,以前是陈晃的跟班,我猜是不是陈晃让他们来跟踪你,后来一打听,陈晃已经退学了,好像是跟父母去了另一个城市,具体我没问,总之,你最近小心啊,我们这儿是总店,刚才老板娘说怕我们不熟悉工作,想让我们俩上晚班,你同意吗?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是夜猫子。” “……” 柏岁岁把洗好的盘子码放到架子上晾干。 “晚班是什么时间?” 宋亦可道:“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算起来的话其实白天比较累,我其实蛮想上晚班的。” “我还是上白天的班吧,太晚了,不安全。” “也是哈,那算了,我和老板娘说不调班了,她总不能开除我们,现在缺人,她顶多调我们去分店。” “……” 宋亦可去和老板娘交涉了几分钟,回来时,和柏岁岁说:“老板娘不同意啊,说晚班没人不行,我们俩至少有一个要调去上晚班,其实我倒愿意去,就是我爸妈总是忙,我还得照顾我弟啊,那你可以吗?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干脆不干了,安全要紧嘛。” “我考虑考虑。”柏岁岁道。 “考虑个屁啊,那两个职高的混混天天跟踪你你不怕吗?” “……” 柏岁岁犹豫不定,老板娘从面包房走出来,说:“上白天的班一个月我给两千,但晚上我给两千五,你们谁愿意?” 宋亦可:“我很愿意,但是家庭条件不允许。” 老板娘看向柏岁岁,“你呢?” “那……我能十点下班吗?因为公车十点半就停运了。” 老板娘拧着眉毛思考了半天,道:“好吧,那就你调到晚班。” 下午五点,宋亦可脱下工作服,叮嘱柏岁岁,道:“我去,那两个人又来了,你真的小心一点,要是那两个人过半小时还不走,你晚上下班的时候最好别单独行动,见机行事,必要的时候就报警吧。” “……” 柏岁岁工作到九点半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那两个职高的男生也早就离开了店里,所以跟踪一事应该只是误会吧? 她闲下来休息,然后点开朋友圈。 她还留着他的微信,只是他并不怎么发朋友圈,所以在上边找不到他最近的动态。 她翻了很久,才想到江策和凡皓。凡皓也不怎么发朋友圈,江策却很热衷于此。 她点开最新的一条。 是一段视频,似乎是在山水城小区门口拍摄的,视频里,寒凛拖着一只黑色行李箱,行李箱被他塞进后车厢里,他和江策还有凡皓说了几句话后,拉开后车门坐上去,降下车窗,靠着椅背,动作利索地在耳朵里塞上耳机,微微侧着脑袋闭起了眼睛。 后来车子开走了。 看了几遍视频后,她的手一抖,不小心点了个赞。 下一秒江策发来消息。 江策:【你还是第一回 点赞我的朋友圈呢。】 柏岁岁:【不小心点到的。】 江策:【行吧。最近怎么样啊?夏薇同学想去旅个游,但找不到伴儿,你陪她怎么样?】 柏岁岁:【我最近在打暑期工。】 江策:【这样啊?在哪里打工?我和凡皓过去光顾一下生意。】 柏岁岁说了店名。 江策:【真巧,我和凡皓在这边吃夜宵,待会儿路过那家店。你上晚班啊?】 柏岁岁:【嗯。】 过了会儿。 江策:【忘了和你说,凛哥申请了美国的大学。】 柏岁岁:【嗯。】 之后没了下文。 到十点,她和老板娘交接了一下工作情况,然后离开甜品店。 因为是夏季,街上行人还是很多,她走到店外,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没什么可疑的人,于是过了马路。 过马路后走一段路就是公交站台的位置,她站在那儿等。 有点困,她坐到椅子上,把包放在腿上,脑袋靠着广告牌发呆。 因为站台没什么人,她不敢睡。过了会儿,公车还没到,她怕自己睡着了错过公车,于是站起来等。 马路对面走过来两个人,男生,她警惕起来,仔细一看,是那两个职高的人,都把头发染成黄色。 她紧张起来,看看四周,有家小超市离她最近,趁那两个人走近站台前,她赶紧走进了小超市里,假装要买东西。 那两个男生频频看向小超市,她忽然间害怕起来,这两个人也许真的是在跟踪她。 小超市的店长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道:“不好意思,我们要关店了。” “……我再待会儿,麻烦了。” 她想了半天,报警的话怕小题大做,而且警察不可能一下子就赶过来,但是她认识的人里,好像没什么可以替她解决这种事的…… 她越想越慌,走到小超市外边看看,那两个职高的人故意对着她吹了声口哨,还做了很下流的顶、胯的动作,她吓得要死,赶紧又跑回小超市里边。 店长蹙起眉毛,道:“那个……我们真的要关店了。” “外边有两个人……好像在跟着我,能不能让我再多待一会儿?” “小姑娘想多了吧?外边那么多人,你要是觉得有人跟踪你,那报警啊。我们真的要关店了。” 在店长的催促下,柏岁岁只好离开。她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走了几步后回头,那两个人又跟上来了! 她很害怕,急忙往前走,却不小心撞到两个人。 “没事吧?怎么了你?” 她从慌乱中回过神,抬头看人,是江策和凡皓。 江策蹙起眉毛,看了眼她后边的两个男的,问她:“不会是有人跟踪你吧?” 她白着脸色点头。 凡皓当即撸起袖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那两个人一看情势不对,转身跑了。 最后,江策和凡皓把柏岁岁送回家。 江策:“我看你还是别上晚班了。” 凡皓:“策爷说得对,多危险啊刚才,要是老板不让你调班,你就辞工算了。” 柏岁岁点点头。 江策又说:“有什么事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别自己扛事儿,你是女孩子啊。” 她又点头。因为被吓坏了,现在她说不出话来。 凡皓道:“注意安全吧,我和江策也都申请了国外的大学,马上要走了,以后你自己小心。” 她还是点头。 江策和凡皓互看对方一眼,没辙了,对她说:“那我们走了。” 她点头,看着两人离开后才回家。她怕爷爷担心,所以没说被人跟踪的事,洗过澡后倒头就睡,竟然一下子睡着了。 ˉ 后来,那两个职高的男生又来过店里几次,柏岁岁已经和老板娘说了自己被跟踪的事,老板娘于是让她上白班。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来过几次后,发现柏岁岁上的是白班,而且她很警惕,从不单独行动,所以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她。后来,直到暑假过完,那两个职高的男生再也没有来过。 在店里打工的最后一天,老板娘叫上几个打暑期工的女生到二楼吃饭,又很大方的给了几个人红包。 大家边吃边聊。饭吃到一半,老板娘忽然说起来客人的事情。 “我记得小岁说之前被两个职高的混混跟踪过,好危险哪,还好没出事情,那两个人之后没来找你了吧?” 柏岁岁点头。 老板娘又说:“有一次啊我晚上关店,那两个混混就在门外边蹲着抽烟,吓死我了,后来我仔细一看,发现那两个人鼻青脸肿的,有个人衣服上还有血,一把水果刀放在脚边,吓死个人!可能是和人斗殴了?他们一边打电话骂脏话一边说什么交易不做了之类的……没听懂他们讲什么,反正之后他们就没来了。” “……” 众人八卦心起,问老板娘柏岁岁被跟踪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板娘回答说:“小岁漂亮嘛,被坏人盯上很正常。”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柏岁岁只是低头吃东西,没有参与八卦。 ˉ 晚上,柏岁岁刚回到家,宋亦可带着弟弟跑到家里蹭吃蹭喝。 “我爸妈在B市承包了一个比较大的装修项目,工程紧,所以要待差不多几个月才回来,我这几个月打算在你家蹭吃蹭喝,不介意吧?开学以后我们中午吃食堂,晚上才过来吃饭 ,所以伙食费就算了吧。” 柏岁岁:“……” 爷爷笑呵呵道:“不用给伙食费,你和弟弟想来就来,午饭也不要钱。” 宋亦可:“谢谢爷爷!” 柏岁岁:“反正你洗碗。” 宋亦可:“……” 饭后,爷爷出门纳凉散步去了,宋亦可在厨房收拾,柏岁岁在阳台收衣服。她把衣服收进房间的衣橱里叠好,宋亦可忽然在客厅里喊她。 “有你电话!” 她跑出去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宋亦可说:“陌生号码?这号码的排列方式怎么这么奇怪?” “……” 宋亦可一拍大腿,道:“别管了,拉黑吧,肯定是传销佬诈骗电话。” “……” 柏岁岁看一眼手机,号码的排列方式是xxx-xxxxxxx,十位?确实很奇怪。可能真是诈骗电话吧? 她正打算拉黑,宋亦可在旁边捧着手机说:“我查了下,这好像是美国那边的号码,你还认识American?” 柏岁岁恍然大悟,说:“我姑妈嫁了一个美国男人,但是她打电话联系我的话,都是打家里的座机的,或者直接打我爷爷的手机,因为我是去年上高中了才买手机。” “那可能是你姑妈,她知道你有手机了,所以干脆直接打给你,打过去看看吧。”宋亦可说。 柏岁岁试着回拨,但是拨不出去。 宋亦可又查了查,说:“打国外的号码好像要先开通国际通话业务,拨的时候还要加上国际代码……好复杂啊。” “……” 柏岁岁确信是姑妈打来的,于是很快开通了国际通话业务后,之后回拨过去。 那边没接,自动挂断了。她怕姑妈有事和她说,所以又打了一遍。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她焦急不安时,通了。 “姑妈你找我么?” 那边先是传来几句英文谈话,口音有些奇怪。 “Hey,Han,Your wound is finally healed.”【你的伤终于好了。】 “Han,I made hamburgers,Would you like some?”【我做了汉堡,要来点吗?】 “Stop bugging me.”【别烦我。】 她先是一愣,因为只听懂了“别烦我”和“吃不吃汉堡”…… 过了会儿,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谈话声随之变小,最后听不见了。 她听见一声咳嗽。男的。 “……” 她有点懵,在想,该不会姑妈临时有事,是姑父接的电话…… 糟糕,她觉得自己英文口语挺烂的,做卷子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但要是和外国人直接交流,她的实际操作经验为零。 她有些紧张,轻了轻嗓子,正要说话,那边先开口了。 “是我。刚才在厨房,没带手机。” “……” 居然是寒凛。 “在听么?” 她怔了半天没说话,表情也呆呆的,直到宋亦可掐了一下她的脸蛋。 她回神,跑进房间里锁上门,磕磕巴巴半天,才说一句:“……呃。” “呃是什么意思。” “……” 寒凛的声音有点沉。只是过去一个多月而已,她觉得他变得陌生了好多,光是嗓音就变化了很多,变成熟了,真的像一个……大哥哥。 岁月不经意间就刻上了年轮的烙印。 她握着手机呆又愣了几秒,耳边是轻微的呼吸声。 “我……我听着呢。”她说。忽然心跳很乱。 “前段时间我回国办点手续,听江策说,你在打暑期工?” “……呃……嗯。” 她脑袋如炸开一道雷,轰一声。他居然回来过。 “赚点……零花钱。” 那边“哦”一声,长长的尾音。然后问:“刚才在做什么?” “洗……洗碗。收……衣服。” 她让呼吸尽量显得平和,只是手心的汗总是渗出来。 那边沉默。过了会儿,她问:“你那边的宿舍……还能自己做菜么?” “这边的宿舍每层都有公共厨房,挺方便的。” “你……你住几人间?” “单人间,和酒店差不多。” 她一时间安静下来。 还想问几句,但是他说:“我挂了,他们叫我过去吃东西。” “……嗯。” 她失落地应一声。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掩面良久,总觉得刚才和做梦一样。 她以为之后就不会和他有联系了,却莫名得到了他国外的号码。 她看着那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很久很久,拉黑,删除。 已经没有必要保存下来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洒满整片窗台,窗外树枝随风摇动,耳边是树叶的沙沙声。 她点开江策发的那条视频看了一遍,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好好地藏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戒指。 有一回, 钟秀惠与几位朋友到江淮市游古镇,元宵节刚过去几天,古镇很热闹, 满街的红灯笼掩映摇晃。 遇见电视台的人采访,摄像小哥将镜头对准钟秀惠,随后年轻的女记者走上前, 说:“您好,能采访您一下吗?” “……好啊。”钟秀惠抬眼时,一怔,随后又笑, “岁岁?” “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车祸,我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请问您当时……” 女记者闻言顿住,眼睫毛微微颤动, 白瓷一般的脸上显现出一种熟悉又静谧的神色, 她撤走话筒, 对跟拍的摄像小哥说一句:“待会儿再拍。” 钟秀惠正纳罕着,女记者移开话筒, 走上前对她道:“是我。惠姨,最近好么?” “挺好的。你在做记者?” “嗯, 还是实习记者。” “啊,你是在江淮大学念书吧?今年大四了对吧?” “对, 趁着有时间就先找份实习的工作看看。阿姨, 我还有采访,以后再聊。” 钟秀惠看一眼柏岁岁手里那只话筒,电视台的logo醒目,她大约猜到她是在做哪个栏目, 于是敛了神色,随口问道:“这里刚才出车祸了?” “对,我在寻找目击者提供一些信息。” “这样啊,应该只是小车祸吧?” “是吧,但也是一个新闻素材,”柏岁岁看看远处的几家店面,她在找街边的摄像头。 钟秀惠用纸巾擦了擦汗,笑说:“我刚才从景华中心过来,因为有个朋友的儿子想开间传媒公司,她最近在找合适的写字楼,刚好相中了景华中心的楼层,那孩子开车送我过来的,说不定他的车载记录仪拍到了呢,不如我给你联系方式,你去找他要视频?” “呃……不用了阿姨,我还有其他方式可以拿到事发时间的视频。” 柏岁岁说罢,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她的额角汗珠细密,脸莹润如白瓷,透着微粉。 钟秀惠感叹——倒是个美人胚子。 ˉ 和钟秀惠分开后,柏岁岁联系了车祸发生地点附近的门店店主和一些车主,都说当时没有注意车祸的情况,都是事后才了解,为了节省时间,她转而联系了交警部门的负责人,那边的负责人说监控可以调用。 下午到交警部门拿到相关视频后,她让摄像记者丁楷回车祸现场又拍了一些事故处理画面,之后才回台里写稿。 回电视台的路上,柏岁岁看着手机上临时写出来的草稿,熟悉之后,一边在心里边打腹稿,这样回台里写稿的时候会更快一些。 车厢里静悄悄的,摄像记者丁楷在一边闭目养神,柏岁岁则一面看草稿一面焦虑起来,怕今晚要加班。 她大学填报的是江淮大学的新闻学专业,毕业后能做的岗位很多,公关行业和新媒体运营岗位也能胜任,搭点边儿的广告业也可以做,但大多都与媒体和新闻行业相关。 因为大三时她就将学分修够,所以有更多时间找实习的工作。 在校时,她参加了学校的新闻社,慢慢的,莫名其妙地和一位学姐做了个传媒工作室,做得小有名气,但后来那位学姐出国进修,人脉跟着消失,工作室慢慢没落,以至于逐渐倒闭,她只好到校外找实习。 简历倒是只投了几家报社,有一天她接到江淮电视台的邀请电话,几轮面试后安排她做了调查记者,但因为暗访调查的压力实在太大,她想辞掉这份实习工作,电视台随即安排她到一档民生类栏目《第一线》去做文字记者。 秉着“新闻不可预期”的宗旨,她经常需要在新闻现场等待目标,然后见缝插针地采访,通常等同事都下班了,她还得留下来写稿子出视频,等一切工作做完出电视台,外边已经没有几辆车,因此她很多时候是步行回宿舍,之后随便吃碗泡面,洗漱后就寝。 现在是三月开春时节,天气转暖,差不多四月份的时候提交毕业论文,她利用寒假时间完成得差不多了,因为导师给的题目正好和她自己选的题目差不多,所以做起来倒还顺手。 手机振动了一下,她点开,宋亦可发来消息。 宋亦可:【明天八点早会和领导汇报题材,你准备好报什么了没有?】 宋亦可现在是和她一起实习的同事兼室友,二人不约而同报了同一所大学,又是同一个专业。 柏岁岁:【开学季也还没过去,我就做这个吧。要是题材能通过,我明天就去第一试验小学采访一下小学森们寒假过得怎么样,顺便采访一下他们的家长有没有打算放鞭炮庆祝开学。】 宋亦可:【你也太懈怠了吧?这什么破题材,能给你通过才有鬼。我倒是有个好题材,大学生创业不是挺有话题的嘛,我最近蹲到了一家神仙IT公司,那家公司的社长也才二十五岁,巨tm帅,妥妥的符合主题。】 柏岁岁:【……长得帅符合哪门子的主题啊。】 宋亦可:【人家只是顺便长得帅,说正经的,这哥们儿麻省计算机专业毕业,回国创业一年就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的,行业翘楚,我们台那啥系统丝滑顺畅得一逼,一打听那系统正好是这家公司做的,然后重点是,那天系统有点问题,然后领导让人找那家公司的人说说,小王和那边的负责人视频连线吧,正好我在旁边,又正好是他们社长接的线,人家两分钟不到就搞定问题了,全程我压根没听懂讲的啥,光顾着看他的脸了,虽然只看到一眼。】 柏岁岁:【我今晚可能不回宿舍睡了,写稿子,你把我那包泡面泡开吃了吧,好像明天就过期了。】 宋亦可:【……快过期的你也好意思。】 收好手机,她觉得有些困,于是闭起眼睛休息一会儿。 回电视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台里加班的人很多。 刚回编辑部,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和《第一线》栏目的新闻主播聊了会儿,随后给了柏岁岁一份通稿和议程,说:“临时接到的采访任务,交给你做吧,明天早会的主题汇报你不用参加了,写完今天的稿子回去休息一下。” “……好,知道了。” 柏岁岁看了看通稿,台里让她临时去采访明天的一次经济论坛,似乎有几位重要人物会到场,因为是临时接的紧急任务,她不敢懈怠,大约又得直接在台里随便打盹一晚上,第二天直接去现场跟拍采访。 她赶紧回自己的工位赶今天的新闻稿。 摄像记者丁楷将今天的拍摄素材导入系统后,柏岁岁在边上听采访的同期声,随后修改了一两处地方,稿子写完后送到编辑部审稿,因为栏目是午间档,所以时间很赶。 忙完这些,柏岁岁回自己工位上的椅子,随意拿了件之前备好的毛毯盖身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六点,审稿的编辑让她再修改几个地方,她连忙修改好后再次送审,这次终于通过了。 之后是主播给视频配音,摄像丁楷根据稿件和配音剪辑视频,一条新闻的工作到她这儿才算结束,最后是后期制作对新闻视频进行技术调整,之后又审查,过了终审,一条经过一天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蹲点拍摄的新闻视频被压缩到只剩几分钟,才最终呈现在电视上。 说不累是假的。 柏岁岁根据编辑部给的通稿和议程,与论坛举办地点的负责人联系好了采访预约工作,然后找摄像记者丁楷搭档一起出任务。 拍摄采访结束后已经是中午两点,刚在一间快餐店点好一碗炸酱面,柏岁岁接到编辑部的电话,让她去蹲半小时前的一场工地建筑塌方事件,她只好随便吃了两口又出发。 联系了施工方的负责人,负责人态度敷衍,并且逐渐暴躁拒绝拍摄采访,一番推搡之下,丁楷为了保护手中的摄像机没有顾及柏岁岁,柏岁岁直接被推倒在地,手肘破了点皮。 那负责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带着十几名建筑工人拿起铲子等工具扬言再不走就打人,柏岁岁和丁楷势单力薄,想着该拍的都已经拍到了,于是撤退。 车上,丁楷一边检查摄像机有没有损坏一边破口大骂,柏岁岁只是抓紧时间打腹稿。丁楷问:“你那手肘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破了点皮。摄像机没坏吧?视频拍得怎么样?” 小丁皱眉说:“差点没拿稳摔水坑里去,还好这台是防水的,真泡水里了应该也不要紧。今天拍几条新闻了?” 柏岁岁歪着脑袋看窗外,说:“加上农贸市场抓小偷那条,和红灯路口宝马闯红灯拖行交警那条,今天有四条了,还行。” 丁楷叹气:“我晚上可不想加班了,下午趁早剪完才好。” ˉ 回到台里写稿,到晚上七点差不多全部写好,交去送审,因为库存量还有,今天的稿子可以不用紧赶出来,柏岁岁便下班乘公车回了江淮大学。 刚推开宿舍的门便闻到一股螺蛳粉的味儿,很冲,宋亦可捧着一只大碗,吃了几口粉才有空理柏岁岁。 “今天听说你和小丁差点在工地被人群殴啊?”宋亦可开始喝汤。 柏岁岁放下包,去洗手间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出来。宋亦可将一碗煮好的螺蛳粉推给她,她嗦了两口粉才说:“那工地的负责人很刚,我问是不是建筑材料出了问题,他就恼羞成怒了。” 宋亦可笑,“那家施工方以前就闹过这种事,没办法,人家老板有门路,就是没出事。今天问题严重不严重?” “就是一堵墙塌了。没砸到人。” “……” 吃完粉,柏岁岁去洗澡,洗完回来发现宋亦可又开始吃奶茶。 “奶茶喝吗?那杯是烤奶。”宋亦可递给她一杯奶茶。 “冰的么?我生理期,不喝了。” 宋亦可道:“那我就喝两杯。” “……” 柏岁岁问:“刘爽和杨小七还没回么?” “明天上午没课,刘爽去她男朋友家住了,杨小七不清楚,大概还在做家教吧。” 宿舍是四人间,独立卫生间和独立淋浴,上床下桌的设计,舍友都是比较安静的人,现在大四,实习的实习,不知不觉间宿舍更安静了。 柏岁岁趴在床上,想了想明天可以采访的题材,一时间没什么思绪,就用手机看了看其他电视台的新闻栏目找灵感,然后又打开笔电浏览近期的资讯。 到了熄灯时间,宋亦可也打算休息了,她爬上床躺了会儿,一边儿玩儿手机一边对柏岁岁说:“我这个月生活费快没了,跟我妈说打两千块过来应急,最后只打给我五百。” 柏岁岁说:“这个月还剩二十八天,五百块也够意思了。” “……” 宋亦可喊了两声,爬起来问:“要不你借我一千撑一下?” 柏岁岁关了笔电,翻身躺好,戴上眼罩,问:“你的钱用哪儿了?” “就……我男朋友不是在和人搞创业嘛,开发一款软件,说钱都砸进去了,没钱周转吃饭,让我借一些,我就借了他两万块。” “……” 柏岁岁摘下眼罩,坐起来揉了下太阳穴,声音淡淡的,道:“你不知道开发一款软件多烧钱么。和你男朋友合伙搞这个的才两个人,加起来就三个人,没点资金来烧很难做起来的,就算做起来了,之后如果没人买账找不到投资人,运行不下去的,你怎么不劝劝他。” 宋亦可哭丧着脸,道:“我劝了啊怎么没劝,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以后别借钱给他了,你自己都吃不饱饭了,假如你爹是马爸爸当我没说。” “……” 宋亦可盘腿坐了半晌,正懊悔着,手机有信息进来,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柏岁岁打了一千到她账户上。 她笑嘻嘻对着床对面喊:“明天立马请你吃顿好的!” 柏岁岁重新戴上眼罩,说:“用我的钱请我吃饭,你也好意思。” “……” 宋亦可心满意足地躺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柏岁岁聊天,忽然聊到她男朋友的软件开发上来。 “还不是森科的前车之鉴在,我男朋友看到人家创业成功了也想自己试试,一脚踏进去出不来了,我也不想啊,那两万块够我花好久了……” “森科做什么的?” 宋亦可踢了两下腿,诧异道:“你连森科都不知道啊?就我昨天跟你说的那家IT公司的帅逼社长啊,同样都是创业,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前车之鉴……既然人家很成功,不应该是珠玉在前?” “……谢谢我语文没您好。”宋亦可翻个身,“你借我这一千块,那你怎么办啊?我看你每个月寄钱给你爷爷,你自己不花钱啊?电视台实习又没有工资的……” “还行吧,我有奖学金,还有导师补贴和国家补贴,学费和生活费省了很多。姑妈打的钱我用不完才打给爷爷的。”她顿了顿,眼睛微睁,“我爸妈留下的积蓄也很可观,十年不工作饿不死。” “又凡尔赛了,能不能放过我,全世界都知道你成绩好有房有存款还无贷行了吧。”宋亦可做着鬼脸,随即转了话题,“今早你没参加早会,不知道汇报题材的时候有多逗,陈海棠那个二货汇报的题材居然和你差不多,说要采访小学森的开学感想,被领导直接打回去了。” 柏岁岁翻一个身,笑说:“……我随便说的你也信。” “不过我那个题材通过了,今天打电话到森科预约采访,他们的态度简直敷衍啊!不过最后被我软磨硬泡一番,他们还是败了,同意我过去采访他们社长。” 柏岁岁笑了笑,说:“干嘛一直喊社长?又不是报社之类的,日韩那边才这么称呼经营管理者吧。” “他们公司的人就这么喊老板的啊,我们这边是叫总裁或ceo吧?据说森科的老板之前在日本访学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攒下来不少人脉,一开始人不多,就十几个人,接的是什么软件外包业务,后来慢慢发展起来后有了自己的研发团队,公司才慢慢转型做产品研发什么的,现在公司差不多三百人吧。虽说现在只是家小企业,但前途不可估量啊。”宋亦可略微蹙了下眉,却又笑,“我男朋友之前还投过简历呢,可惜面试没通过。” “那还真是可惜啊。”柏岁岁漫不经心说。 她睡不着,翻身起来,背靠墙盘腿坐着,眼睛盯着窗外,月光泻进来,地板幽暗的光愈发冷了。 “几点了啊?”她问。 没人回答。宋亦可睡着了。 她摸到自己的手机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明早八点还是例行早会,她不能熬夜的,索性躺下,就是睡不着,养养精神也是好的。 第二天下了雨,雨点淅淅沥沥,乌云厚厚的,只是总不见下大雨。 她六点多就醒了,天微微亮,她翻身下床换了套装,薄薄的米白色针织衫打底,一件浅褐色针织开衫,下身一件驼色羊毛半身裙。这身应该搭配黑色皮鞋更好,但为了走起来方便些,她搭了双白色运动鞋。 宋亦可刚从床上爬起来,柏岁岁已经化好淡妆正要出门的模样。 “才七点啊,你这么早就走?” “今天不是有早会?你不快点,领导要发飙的。” 吓得宋亦可火烧眉毛一般地从床上爬下,洗漱换衣化妆不过用时十五分钟,出门时正巧七点半。 二人乘坐地铁到电视台,随便在路边一家小店买了几个肉包子和豆浆吃,赶到编辑部的时候,恰好赶上开早会。 一一汇报自己的题材完毕,众人收拾收拾出任务。 编辑部大部分时间不派活,各位记者只能自己想题材约采访然后写稿子出视频,一天下来总是围绕着三件事转。 宋亦可到处找不到自己的录音笔,过来找柏岁岁。 “你还有录音笔没有?我的总找不到。” 柏岁岁从包里翻出一支录音笔,“你以后多备几支吧。” “好嘞。” 宋亦可又问:“小丁上哪儿了?今天王哥请假了,我还找不到搭档。” 柏岁岁将头发用头绳挽住,道:“那你今天和我们一起采吧。” 江淮电视台是固定搭档模式,一个摄像记者搭一个或两三个文字记者,有时候文字记者也可以约其他摄像记者搭档,但通常是固定搭配。 上车后宋亦可说:“先去景华中心C座吧,我约了九点采访森科的社长,简直小器得很,一共就给我十五分钟采访时间。” 丁楷笑,说:“你约得上就够好运了,人家很忙的,别太贪心了啊。” 宋亦可努努嘴,埋头写东西。柏岁岁想起那天钟秀惠的那翻话,忽然灵光一闪,问宋亦可:“森科在景华中心C座?” 宋亦可点头,“对啊,我提前蹲点过,森科租了一整层一千六百平方的办公区呢,设计装修挺别致的,带点金属风,感觉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了。” “……” 柏岁岁眉心突突直跳,左眼也一直跳个不停。 “我左眼一直跳。”她摸着眼皮说。 宋亦可笑,“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要走鸿运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 早高峰拥堵,快九点才开到景华商贸中心,三人乘电梯到十一层,刚走出电梯,宋亦可忽然捂着肚子说:“糟糕!我忽然肚子痛得要死,怕是不行了,这是采访提纲,采访你帮我搞定啊……” 说完就往公厕跑。 柏岁岁压住突突跳的眉心,发愣了半晌没动作,丁楷调整好摄像机,说:“走吧姐?” 丁楷今年大三,所以管她叫姐。她目光淡定,点头。 前台只有一个人,女生,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实习生。 二人走过去,柏岁岁询问道:“你好,我们是江淮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记者,预约了采访你们公司的社长,请问他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前台点点头,拿起电话拨通公司内线,应了几声“是”,她挂掉电话,微笑道:“社长说现在可以接受采访,请跟我到会议室。” 二人跟随到会议室。依次经过办公区、休息区、活动区、健身区和阅读区,随即转到会议室,推拉门的设计,不用时,门是隐藏的,柏岁岁之前不仔细看还找不到门。 前台端来两杯咖啡后便走了。 之后二人等了有差不多五分钟,推拉门被人拉开。 柏岁岁正低头看采访提纲,闻声抬头,恰恰对上一双清冷沉静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着,笑意淡淡的。 她诧异两秒,眼角眉梢爬上忧虑,更多的,是慌乱。 和她不同,他脸上丝毫不见诧异的神色,淡淡的眉眼和表情,脸上透着一股似乎他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一般的神色。 她心跳停了半拍,抑制不住地心慌意乱起来。但她的视线并没有移开,凝在他身上。 依旧是高高的个子,沉着冷静的眉眼,清瘦矫健的身形,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半挽,露出紧实的胳膊,搭配一条黑色西裤,利落清爽又很随意的一身穿搭。 他直接绕过丁楷,走到她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后,两手交叉而握撑着自己下巴,微微侧脸看向她,眼睛眯了眯,目光轻轻落在她白瓷一般的脸上。 “抱歉,刚才接了通电话耽搁了。” “……” 她慌乱地点了一下头,移开视线,低头看提纲,睫毛微微颤动。 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下一秒,他淡淡的嗓音响在耳边。 “可以开始了。坐我对面吧,面对面谈话更清楚些。” “……” 她一怔。目光随即落在他左手中指上那枚银制戒指上。 第三十八章 社长。 戒指戴在中指上, 通常代表……这个人已经订婚了。 她极力压下心底的那股不安,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没问题……你只是来采访的,不是来叙旧, 所以别多想……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出了好多冷汗,口干舌燥。 她把采访稿摆在桌案上。 采访提纲都是宋亦可整理的问题。如果按照提纲采访,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强装镇定,极力克制心底的那股不安和想要逃离的情感,抬头看向只隔了一张长桌距离的寒凛。 他还是维持之前的那个姿势,两手交叉而握, 支撑着下巴,目光微微落在她桌前的录音笔上,随即视线上移,和她的目光交织重叠。 她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 目光一瞬间移开, 假装看手里的提纲, 他则是一副沉着冷静的神色,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颤动, 他轻合上眼睛,又睁开来, 对上她稍显慌乱的目光,淡淡开口, 道:“抱歉, 待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所以采访内容请尽量精简。” “……好的。” 她回答的声音很轻,微不可闻。因为椅子太靠后,她轻轻挪了挪椅子, 尽量不发出动静。 丁楷做好拍摄准备,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点头,咬牙定了定神,随即看向寒凛。她打开录音笔,翻开采访提纲的稿子。 都是些行业相关的浅层提问,因为采访的重点是受访者的创业经历,不是行业知识科普。 在问出第一个问题前,她垂着眼睛,舌头打结地开口。 “寒……总……社……寒总,能否对谈话内容录音以及拍摄?” 寒凛先是蹙眉,两秒后,微微颔首,“可以录音,但拍摄的话,后期给我打上马赛克。”他微微一顿,“叫我社长就行。当然你想称呼寒总,也随便你。” “……” 柏岁岁握话筒的手一顿,有些迟疑地看向他,“这个……一般被打上马赛克的受访者都是……” 她话音未完,寒凛截断她的话,一手扣了扣桌面,道:“犯罪嫌疑人或受害者?不愿意露面的受访者你们怎么处理?” 她抿了抿唇,“……马赛克处理。” 他挑眉,笑,“这不就对了。” “……那能开始了么?” “可以。” “很高兴您能接受《第一线》栏目的采访,希望今天的访问可以很愉快。” “……” 寒凛不动声色地抬手转动了一下腕表,左手中指上那颗戒指在灯下发着光芒。 她移开视线,随即问道:“请问您的毕业院校是?” “……” 她问完之后自己也蹙了一下眉,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记者采访前,必须先通过合理手段了解一些受访者的某些个人信息,宋亦可当然知道他的毕业院校,但或许是出于尊重,抑或是采访时需要受访者放松心情,所以才加上了这么一个问题。 “麻省理工计算机专业。” “请问您的工作性质是怎样的?或者说你您平时的工作内容是?” “哦,如你所见,我是一家IT公司的社长。” “……” 说了等于没说。 寒凛说这话时,不露声色地挑了一下眉,眼尾上挑,眼睛里藏着狡黠的光,或者说,他没打算正经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柏岁岁垂眸扫了眼采访稿,故意沉默,过了约五秒的时间,她抬眸看他一眼,他也看她,但是什么也不说,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摄像记者丁楷这时咳嗽一声,柏岁岁对丁楷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丁楷一下子明白了,她是故意不说话的,这是她采访时的惯用“伎俩”,当受访者感到局促时,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一定会侃侃而谈,说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对这位年轻帅气的社长似乎不太管用啊…… 他看向那位社长。那位社长很淡定地端起一杯咖啡问对面的柏岁岁,“来杯咖啡么?” “……不用了,谢谢。” 柏记者第一回 吃瘪,伎俩并不管用。就在她涨红了脸目光飘忽不定的时候,寒凛把椅子稍微移到后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眉眼带着些轻佻,看向她,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淡薄的笑来。 “抛开社长这个头衔,其实我是个软件工程师,不同的软件工程师,工作职责也不同,软件工程师主要参与项目的设计、开发、测试等过程,有的工程师需要带几个程序员,指导他们的工作,也需要和其他工程师协作,我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和团队一起做项目,团队合作在这个行业尤为重要……” 这一段很长,耐心听完后,她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您认为这个专业的在校大学生应该注重哪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的强化才能更好的就业呢?” “软件工程专业很吃香,在信息化时代,软件技术人才其实很匮乏……” 又是处于她知识盲区的一大段陈述。她耐心听到最后,然后在记录本上写下:对口专业,很年轻,但很有才能,有几年就业经验,履历十分厉害,他了解公司的工作环境、各项目的开发过程、就业岗位。 采访进行到十分钟时,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了,她担心会打扰到他等下的视频会议,所以迅速浏览了一遍剩余的问题,挑拣了几项可行又必须的提问。 结束之后,她起身收拾东西,丁楷关了摄像机,走到她身后道:“姐,我先到楼下等你。” 她点头。 丁楷离开后,前台的女生端来两杯咖啡,发现只有女记者还在,转而询问寒凛。 “社长,请问这杯需要端走么?” “不需要,我喝。” “……好的。” 柏岁岁并不打算喝咖啡,收拾好东西之后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想起来什么,又回头,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个……能否提供相关资料?有些地方我不太懂……” “可以,我让小何给你打印一份相关资料。喝咖啡么?” “……不用了。” 寒凛蹙眉,但没说话,有人进来和他说了句什么,他蹙着眉走出会议室。 可能是视频会议要开始了? 她在会议室等打印资料。 过了十多分钟,一位实习生模样的男生走进来递给她一叠刚打印好的材料,说:“不好意思,整理资料花了些时间。” “……没关系,谢谢。” 她将资料收进包里,走出会议室。经过社长办公室,因为门没关,她便瞟了眼办公室里边,他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脸色平常。 她忍不住在门口多看了两眼,他似乎察觉到门口有人,于是扫了一眼门口,然后对她笑一下,一手指了指电脑屏幕。 她脸色一红,急忙躲开,匆匆忙忙走出森科,来到外边等电梯。  宋亦可给她发来信息。 宋亦可:【采访完了吧?】 柏岁岁:【嗯。】 宋亦可:【然后你们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比如他很震惊?或者你有没有很震惊?双重震惊?】 柏岁岁:【……你早就知道是他了吧?】 宋亦可:【一开始真不知道,收集信息的时候才知道是他的。所以你们俩有没有怎么样?】 柏岁岁:【……没有。】 宋亦可:【我们采访完了之后要对受访者表示感谢的,你给了礼品没有?】 柏岁岁:【……我忘了。】 宋亦可:【那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吗?他的号码换过吗?】 柏岁岁:【似乎没换。】 宋亦可:【那联系他啊,给他送礼品,这是行业潜规则。你这么不懂行规,以后谁给你采访。】 柏岁岁:【…………】 一天的采访工作结束后,柏岁岁没有选择加班,她回了江淮大学的宿舍,第二天是周末,她不用上班。 今天的稿子已经写好,她认为可以睡个好觉了。 同宿舍的刘爽和杨小七今天没外出,都在宿舍。 刘爽是本地人,平时周末不是回家就是和男友约会。 柏岁岁刚洗完澡出来,杨小七和她使了个眼色,给她私发信息。 杨小七:【刘爽和她男友闹分手,心情不好,见机行事,今天我们不要聊帅哥和谈恋爱这种话题了。】 “……” 柏岁岁爬到上铺打开笔电,浏览了一下资讯。 宋亦可正好回来,见众人都在,于是说起了今天采访的一些事情,说到森科的社长是个大帅哥的时候,杨小七怕刘爽爆发,一直咳嗽,但宋亦可不为所动,还是一直说,最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刘爽也加入进来。 刘爽:“森科吗?我知道这家公司,据说社长很年轻,隔壁的李婷婷投过简历,应聘前台,居然没过,好可惜。” 李婷婷是外语系的系花,人气很不错。 杨小七惊讶道:“李婷婷也没过啊?像这种大部分都是男生的公司,很希望招个美女前台吧?” 刘爽:“就是说啊。”她看向宋亦可,“你刚才说今天采访的是森科的社长?” “对啊,不过我肚子痛没采成功,柏岁岁替我去的。” 众人看向柏岁岁,柏岁岁正戴着耳机在看视频,刘爽拍拍她的床板,她摘下耳机,“怎么了?” 刘爽问:“你今天采访了森科的社长吧?” “……对。” “长得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很帅?” “……嗯,还……行。” “还行是怎么样啊?” “……” 柏岁岁半天没说话,宋亦可在底下笑,说:“别问她了,她对帅哥有免疫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看她现在呆呆的反应就知道,那社长绝逼是帅哥,因为她都被帅呆了。” “……” 众人哄笑,一扫之前的低落气氛。 熄灯前,宋亦可对柏岁岁说:“你送了礼品以示感谢没?” “我忘了。当时……我都在电梯里了,总不能又跑回去一趟,而且他当时在开视频会议。” “采访稿完成了可以发给受访者过目一遍,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你和他说了没有啊?”宋亦可道。 柏岁岁戴眼罩的手一顿,低声说:“稿子……我还没写好,还在修改中,明天再说吧。” 宋亦可:“这个题目不是我想的吗?写稿人应该也是我才对啊,你不想联系他那我就越俎代庖了,现在我给他发信息问问他要不要过目一遍稿子。” “别!” 柏岁岁从床上坐起来,床板嘎吱一声,其他几人惊讶。 “柏岁岁同学反应怎么这么激烈?” “……” 宋亦可笑,“不知道啊。”看向柏岁岁,“所以你来问还是我来?反正总是要问的。” “……我问问吧。” 柏岁岁踌躇了半天,翻来覆去地犹豫,最后拿起手机,给寒凛发了信息。 他国内的号码,她好久没联系了,原因是,之前她拉黑了。 柏岁岁:【稿子写好了,要不要发给你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发完她才发现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睡…… 或者在加班? 还是撤回吧? 她正要点撤回,他回了信息。 寒凛:【你的录音笔落在公司了,还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柏岁岁:【…………】 第三十九章 随便甩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至少五分钟, 对面的宋亦可扔一个枕头过来。 “不睡觉么你?” “……” 她赶紧躺下,翻个身,蒙着被子想了半天, 还是觉得录音笔应该得拿回来。 柏岁岁:【你别扔录音笔,我明天过去拿。】 柏岁岁:【那里边的录音很重要,要是丟了我也许会丢工作的。】 寒凛:【这么严重啊?】 柏岁岁:【不是开玩笑。我只是实习生。】 寒凛:【哦。我这儿最近也招实习生。】 柏岁岁:【……】 寒凛:【不如你过来试试?】 柏岁岁:【专业不对口, 我怎么过去。】 寒凛:【只是需要一个前台。】 柏岁岁:【前台大概做什么的?】 寒凛:【负责访客来宾的登记接待和引见电话邮件收发,打印公司文件、工作信息整理、收发快递之类,根据公司领导需求,偶尔接些临时任务, 差不多就是这些。】 柏岁岁:【……不就是打杂的么?】 寒凛:【工资高不就好了?】 柏岁岁:【……】 柏岁岁:【我……有个同学去应聘了,你们不是没要么?】 寒凛:【是么?我们这儿大部分都是男的,需要漂亮的前台洗眼睛,可能你那位同学不够漂亮?】 柏岁岁:【人家是系花。】 寒凛:【哦。系花不行, 我们公司要求高, 要校花级别才行。】 柏岁岁:【……】 侧面说她漂亮么? 她盯着屏幕怔愣半天, 发现自己居然在笑时,她暗骂自己有病。 柏岁岁:【录音笔我明天过去拿, 你不要扔啊。】 寒凛:【约个时间,我挺忙的。】 柏岁岁:【你放在前台好了, 我下班了找前台要就行。】 寒凛:【那不行,里面不是有我的录音么?工作机密被泄露了怎么办。】 柏岁岁:【…………】 至于么?这些录音内容都是要被写成稿子删改后做新闻稿用的。 没有再和他聊, 她给手机充上电, 然后盖上被子睡了。 第二天下午,她工作一天后回到台里,迅速写了几份稿子送去审核,之后匆匆忙忙打车去了森科。 美女前台见又是她, 笑问:“请问今天又预约采访我们社长吗?” “……不是,我过来拿录音笔的,你们社长还在公司吗?” “他现在不在,上午开完会就飞南城了,你有需要的话可以留下信息,我可以代为转达。” 柏岁岁有些着急,道:“能帮我联系你们社长吗?我想问问他,那支录音笔在不在公司。” 前台诧异道:“你应该有社长的电话吧?可以直接联系他啊,而且我要下班了。” “……” 她本来想公事公办尽量不私下联系他的……因为,他或许已经有女朋友了,和他私下联系不太好。 她又求助前台,道:“那个……你帮我联系吧,就说有个记者过来要录音笔。” 前台犹豫了会儿,放下包,点头,“好吧。” “对,是那天采访您的电视台记者……好的……我知道了。” 前台挂断电话,看向柏岁岁,柏岁岁正靠着前台的桌面发呆。 “社长说录音笔他带在身上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没问,不过根据社长的行程,他大约明天下午回来。” “……” 离开森科后,柏岁岁打车回到电视台,紧急修改几份被审核打回来的新闻稿。 因为没有录音笔,她只好找丁楷将那天拍摄的视频导给她一份,她一边听同期声一边写稿。有些地方不太懂,她于是翻出那天森科的员工给她的那份资料文件,最后写到快十一点才完成,忙完之后发现自己连晚饭都忘了吃。 之后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浏览资讯,顺便想明天要采访的题目。 离开电视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公车和地铁也都停运了,打车费有点贵,而且女孩子深夜自己打车也还是有隐患,从电视台到江淮大学有近路,但是很偏僻,走大路又太远……斟酌一番后,她决定走小路,因为走快些的话,只需要二十分钟。 她先绑了鞋带,然后抄近路。 虽然有点偏僻,但也不是没人,附近有老式民房和几家小卖部,灯光三三两两的亮着。好些路灯都是坏的,这种情形下,她感觉有点发毛,但这种时候没时间害怕多疑,只能两只腿加速前行。 拐过一条深邃的老巷子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她拢好风衣,半眯着眼睛看看四周,忽然间,后方有个黑乎乎的身影站在那儿…… 她吓得咬紧了牙关,不管不顾地朝最近的亮光处跑去,看到有家小卖部还开着门,她松了口气。 类似的情形很久之前也发生过,她蓦然想起高中打暑期工时遇见的混混……时隔多年,很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她还记得,那些堵了她很多天的混混有一天忽然都消失了,她不认为有这种好事,大概是江策他们暗中在帮助她? 记忆越来越模糊,她晃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想,因为一想就头疼。 小卖部的老板见有客人来,热情地把半掩的门扉打开。 “姑娘想买点什么?” “……我先看看。” 她走进小卖部,在货架前徘徊。过了会儿,她发现巷子那边并没有什么黑影。可能只是她想太多了。 她买了几盒盒装的泡面和几瓶矿泉水,是她今天的晚餐。 离开小卖部才走了几步,那家店已经关门,除了暗淡的路灯外,附近没有多余的灯光,她又有点害怕,但只能硬着头皮一直走。 远远地能看见江淮大学的宿舍楼了,她松了口气,正准备走出巷子,谁知一个黑影从后边蹿出来。 她紧绷着脸色一动不动,盯着面前形容有些猥琐的男人。 男人叼着一根烟,对她说:“姑娘一个人啊?有打火机吗?” “我……不抽烟,没有打火机。”她后退几步,准备随时跑。 “没有啊?那给点钱我去买一个呗。” 男人说罢伸出手,眼睛里闪动着邪祟异常的光。 柏岁岁捏紧手中的包,尽量保持镇定,道:“我身上没有现金,可以的话,你把账号发我一下,我给你转。” 男人笑两声,道:“你当我傻还是怎么的?给你账号了,现在账号都实名制,之后你去报警怎么办?” “……不会的,只是一点钱而已。”她心虚道。 “听你这么胡扯,少废话,没钱把手机和包都交出来,不然……” 男人说着抬手抹了一下嘴巴,邪笑起来,道:“那就让我舒服舒服。” “……” 柏岁岁听到这儿终于明白,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想要钱而已,她如果乖乖听话,保不齐连命都没有了,还不如……跑。 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势,跑几步就是巷子口,外边地势开阔,靠近大马路,校区就在不远处…… 她打定主意,趁男人低头捡掉落的烟盒时转身跑开。她一刻也没回头,磕磕绊绊地往巷子口跑。 后边追她的脚步声很急,但忽然顿住,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痛吟。 她惊讶地回头,发现男人被什么人揍了一拳头,男人歪头吐了口唾沫,骂了几句脏话,腹部和脸又挨了一顿揍,终于……老实了。 本来还打算跑路的柏岁岁又走回去,在巷子口停住,将手机调成手电筒模式,光线照在前方的两个人影身上时,她微微一愣。 另一个人是寒凛。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带着疑惑慢慢靠近他,他抬一手遮住眼睛,道:“别照我眼睛,刺眼。” “……抱歉。” 她关掉手电模式,走近一些,用手机拍了男人几张照片。男人慌张道:“你拍我干嘛?!” “你尾随跟踪勒索我,是犯罪行为,我是记者,所以要把你当做新闻素材。当然根据情况,会酌情考虑要不要给你打上马赛克。” “谁勒索你了!我告诉你我啥也没干!你就是报警我也啥也没干!”男人嘴硬道。 柏岁岁淡定道:“报警是肯定的,难道我会让你就这么离开吗?” “……” 她看向寒凛,“能不能先制住他?我现在报警。” “问这不是废话么,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弱鸡?” “……” 寒凛说完,随手解开领带,把男人的双手剪到背后绑了,又拍着男人的肩膀笑道:“你好意思出来劫财劫色。” 男人:“……” 柏岁岁这才正视寒凛,他穿着西装,还打了领带,就连领带夹也别上了,有点正式的一身行头,联想到前台说他今天飞回南城,她在想,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吧。 在警局做笔录时,问讯的警察同志对柏岁岁道:“多亏了你男朋友,这人是惯犯了,踩点抢劫了好几回,总挑半夜三更作案。” “……” 柏岁岁看一眼寒凛,说:“这个人不是我男朋友。” “啊?不好意思。” 离开警局后,柏岁岁站在路边用手机给宋亦可发信息。 柏岁岁:【我回去可能会有点晚,你帮我叫一下宿管阿姨,让她记得给我开门。】 宋亦可:【你干什么去了?又写稿吗?】 柏岁岁:【不是,路上被人尾随跟踪了,现在刚出警局。】 宋亦可:【那你有没有怎么样?没事吧?】 柏岁岁:【我没事,遇见一个见义勇为的……人。】 宋亦可:【哦,那你快回来吧,晚上不安全,干脆让见义勇为的的大哥送你回来吧。】 柏岁岁:【……】 关掉手机,她刚想过马路,才惊觉背后站了一个人,吓得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寒凛。 “你……干嘛一声不响站我后边啊。” “很早就在了,是你没注意。这么迟钝怎么行?我要是歹徒,你早就栽了。” “……” 他眯了眯眼睛,嗓音哑哑的,又说:“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习惯我的温度和气味?” “……闭嘴。”她脸色不太自然,手指掐着掌心。 他沉了沉脸色,抬手看腕表,侧身站着,道:“要我送你么?” “……不用了。” “还逞强?都被人尾随跟踪了,如果不是我跟着,你现在就遇害了。” “……” 她涨红了脸,没反驳他的话。他指了指路边一辆车,司机正好从驾驶位上下来,然后小跑过来。 “社长,车开过来了,先送这位小姐回去还是?” “今天累了一天了吧?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开车。” “……好的。” 司机模样的男人过了马路,拦了一辆出租。 寒凛转动着手里的车钥匙,说:“上车吧,记者小姐。” “……” 柏岁岁低着脑袋走到车边,坐了后座。 寒凛发动车子,道:“安全带。” “……哦,好。” 她系上安全带,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要睡会儿,因为今天实在太困了。 刚闭上眼睛却听见他说:“怎么不坐副驾驶?把我当司机啊。” “……” 要求怎么这么多。 她睁开眼睛,“我喜欢坐后边。” 寒凛微微挑眉,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扔向后座。她伸手接住。摊开手后才知道,这是她的录音笔。 “……谢谢。” 寒凛收敛了笑意,“谢我做什么?一支录音笔而已。而且,我倒是挺想扔了它,让你把工作都丢了。” “……” 她迟疑地看向他,眼睛里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你……想报复我?” “报复你做什么?我和你有仇?还是说,你认为我对你一声不响就把我给甩了这事很在意?” “……” 她哑口无言,半晌,侧了身子看向窗外,心绪纷乱,心口的位置像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 “我确实挺在意的。”他沉着嗓音道。 她一怔,但不说话,眼睛盯着他的侧脸轮廓沉默。 “你随便就把我甩了,我多没面子?” “……” 她垂下眼睑,盯着手里的录音笔。他忽然踩了刹车,她回神抬起头,视线还没明朗,他已经伸过手来,在她面前摊开掌心。 她迷惑不解,问:“什么?” “口渴。不是买了矿泉水么?” “……” 她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无意间又瞥见他手指的那颗戒指。她愣了半天,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你……今天怎么会在那里。”她闷闷道。 “你让我公司的前台给我打电话,说要录音笔,还说可能会丢工作,我工作忙完就回了江淮。” 她没说话,眼神躲闪,他嘲讽地笑笑,追加道:“洗澡的时候发现衣服口袋里有东西,本来想扔了,怕你丢了工作找我哭,就没扔。别自作多情。” “……我才不会找你哭。” “是么?” “……” 第四十章 陪我吃饭。 柏岁岁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尽量不发出动静,连去洗手间都轻手轻脚的,怕吵醒舍友。 等她洗漱完毕正要爬上卧铺时, 有谁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功能,光线照在她脸上,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时候, 寒凛也是被她的手机光线照得睁不开眼睛。 她爬上卧铺,习惯性地打开笔电。 “这么晚了还看资讯想题目啊?明天再说吧,反正节目还有备稿。”宋亦可翻身坐起来,扔了一包零食过去。 她伸手接住, 轻轻撕拉开包装袋。 没想到室友们全醒了。 杨小七:“啥小零食啊?薯片吗?给我来点儿。” 刘爽:“你吃了等会儿还得刷牙。” 杨小七:“我不刷了,反正还有几小时就天亮了,到时再刷。” 刘爽:“邋遢鬼啊你。”她看向柏岁岁,“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听宋亦可说你回家时遇到歹徒了, 有没有怎么样?” 柏岁岁合上笔电, 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 才低声说:“我……没什么事情,遇见一个……好心人, 把歹徒送到警局,做完笔录就没事了。” 刘爽点头, “好险,你又是走小路吧?以后别走那条路了, 不安全, 上个月有个女生就是走那条路被抢劫了,好在附近刚好有个下班的警察路过,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嗯,以后如果太晚的话, 我就打车回校。” 刘爽又说:“外语系的李婷婷又去面试那家IT公司了,又没过,好惨,怎么说也是系花啊,专业能力又强,怎么就应聘个前台都不行?那家公司这么严格啊?” 宋亦可忍不住插嘴,说道:“据说那家公司的社长对前台要求很高啊,上次我和柏岁岁去采访,那里的前台小姐确实特别漂亮,那颜值,校花级别不过分,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校花。” 杨小七也笑了,问:“有照片吗?说不定我认识。” 宋亦可传了张照片到宿舍群里边。 杨小七看了半天才说:“好像是A大的,我有个高中同学正好在A大,我问问她。” 宋亦可:“大姐,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杨小七:“没事,她是夜猫子,说不定还没睡。” 过了半分钟。 杨小七笑道:“果然还没睡,她和我说确实是他们学校的,不过好像是医学部的毕业生,因为家里有钱,学医太累所以不打算考研,打算干点别的,没想到去森科做前台了,任性。” 宋亦可:“长这么漂亮家里还有钱?我不活了!” “……” 众人笑了半天,刘爽想起来什么,问柏岁岁:“你怎么回来的?” “……坐车。” “谁的车啊?这么晚了很难打到车的,是那位见义勇为的大哥吗?” 柏岁岁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刘爽:“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对了,就经常来找你那个叫苏耀的,也是A大医学部的吧?” “……是,怎么问起他了?” 刘爽摆摆手,“别误会啊,我就是问问,对他虽然有点意思吧,但人家对我没意思啊不是。” 杨小七:“你和男友分手了啊?” 刘爽:“前几天分的,算了不说渣男,”她看向柏岁岁,“你和苏耀到底有没有情况啊?没有的话我就追他了啊。” 柏岁岁正要摇头,宋亦可插一嘴进来,道:“追吧追吧,柏记者对他真没意思,谁让柏记者和初恋男友在这千里之外的大都市再次重逢了呢。”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致,觉都不想睡了。 刘爽:“我以为柏岁岁没谈过恋爱呢,啊?居然有初恋?” 杨小七:“宋哥说说呗,柏记者那初恋怎么样啊?” 宋亦可扯开一包薯片,笑,“大帅逼啊,当年还是校草,家里又有钱,后来出国留学回来创业特别成功,手底下管着几百票人呢,前途无量,就算失败了还有家里边给兜底,妥妥的业界精英,搞IT的,但关键就一个字,帅,追他的女的一大票,甩都甩不走。” 刘爽:“哇靠,这么好的条件,可是咱柏记者这颜值被甩也很难啊……所以当初是谁把谁甩了?” 宋亦可撇撇嘴,“当然是你身边这位记者小姐了。” 杨小七朝柏岁岁竖起大拇指,“牛逼啊,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的你怎么舍得甩啊?不是又重逢了吗?算我跪下来求你,快复合,然后带过来给姐们儿开开眼,你知道多金的帅哥是多么稀缺的资源吗?抢到就是赚到!” “……” 刘爽:“我怎么听着这初恋的条件……好像有点耳熟啊?” 杨小七:“……我也。” 刘爽:“不会是那森科的社长吧?” 宋亦可:“答对了,奶/子……哦不,脑子不错。” “……”刘爽翻个身,看向柏岁岁,“那就好办了,既然都在一个城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追他不就好了?” 柏岁岁戴上眼罩躺下,“我……干嘛追他。他说不定已经有女朋友了,我……看见他手上戴了戒指。” “啊?”刘爽摸摸头,“婚戒?” “……好像不是,戴在左手的中指上。” “那就是已经订婚了?好可惜。” “……” 柏岁岁没再说话,被子蒙过脑袋,翻身睡了。 ˉ 几天后的周末,因为台里还有备稿,所以柏岁岁没有选择周末加班,她打算把毕业论文再好好修改修改。 宋亦可因为论文要修改的地方太多,加上电视台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几天连饭都没好好吃,刘爽分手后也没有出门,杨小七也在宿舍里躺着。 宋亦可:“中午吃啥?点螺蛳粉行吧?” 刘爽:“别,那味儿可太冲了好吧,偶尔吃吃还行。” 杨小七:“随便点几份饭得了,我下午要去家教,头疼,这次的小孩儿很难教。” 宋亦可看向一直埋头写东西的柏岁岁,问:“又在赶稿?” 柏岁岁敲下回车键,道:“不是,改论文,你的怎么样了?” 宋亦可扶额,“别说了,我以为自己的题目够特别够稀有,谁知道导师叫我们几个开了会后和我说,有几个人跟我的题目差不多,说我能力比较好,让我改题,就离谱。” “……” 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这次轮到柏岁岁下楼拿。 因为江淮大学不许外卖送到校内,所以点外卖的学生都是悄悄买,学校南门外是条美食街,一般都是在南门外碰头接外卖。 柏岁岁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 “您好,您点了四份鸡排牛柳盖浇饭,请问在哪个位置拿?” “我出来了,穿米色外套的就是我。” 她四处张望,随即看见一个穿蓝色冲锋衣的男生朝她走来。 这身影好熟悉。一大袋外卖递到她手里。 “你的外卖。” “……”她接过袋子,问,“苏耀,你什么时候开始送外卖的?” “就这几天吧,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几个都要毕业了,哪像我们医学狗,本科都要读五年,想混下去大概率还得读研读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也够巧的,随便接个单还是你买的?” “……不是我单独买的,我只是下来拿而已。” 苏耀取下帽子,道:“热死我了,你还穿这么厚?” “……我又不热。” 苏耀指了指路边停泊的一辆黑色轿车,笑说:“那辆车上好像有个老熟人啊。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比我还帅,绝对是因为他有车。” “……” 她看过去,愣了一下,车窗半降,车上的人指尖夹着根点燃的香烟。 苏耀故意把一只手搭到她肩膀上,笑,“你说他会不会还吃醋啊?” 她先是一愣,把他的手拿开,蹙眉,“……别开玩笑了。” 苏耀只是笑笑,退后,戴上头盔骑上一辆电瓶车,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消失在街角。 她和苏耀很早就说清楚了,苏耀也没有缠着她,只是偶尔会过来找她和宋亦可出去玩儿,以朋友的身份,k歌过生日吃吃饭什么的,她刚来江淮市的时候只认识他和宋亦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有认识的人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 她假装没看见车上的寒凛,提着一袋外卖转身回学校,后边一声车喇叭突兀地响起来。 她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掐了烟,随后她收到一条信息。 寒凛:【记者小姐,我有话想和你说说,上车。】 柏岁岁:【有什么事情不能发信息聊么?】 寒凛:【我帮了你两次忙,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啊?】 柏岁岁:【……哪有两次。】 寒凛:【歹徒那次就不说了,我人好见义勇为而已,那采访怎么说啊?我很忙的,百忙之中接受你采访,不算帮忙么?】 柏岁岁:【……】 她叹了口气,拎着一袋外卖走过去,站在车边,稍微弯下腰,低头看向车里的某人,问:“所以有什么事?” “先上车再说啊,我很热,开着窗冷气会跑。” 说完,他升上车窗。 “……” 柏岁岁只好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上去。 她刚坐好,就听见落锁的声音,她一愣,寒凛一脚踩了油门,低声说:“真好骗啊这位记者小姐。安全带。” “……” 她只好系上安全带,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为了不让饭盒里的汤汁洒出来,她尽量坐得笔直,手扶着盒子不敢乱动。 车子开到市中心,车子停好之后,柏岁岁才开口问他:“然后呢?” 寒凛下了车,“陪我吃饭。” “……我有外卖。” “外卖不卫生,我们去餐厅吃。” “……” 她没打算下车,坐在位子上,刚好宋亦可给她发来信息。 宋亦可:【柏记者,你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吗?我们的外卖呢?嗯?】 柏岁岁:【……出了点意外,我马上回去,你们要是实在饿得慌,那就吃我买的泡面吧。】 宋亦可:【那我不如去吃食堂。】 柏岁岁:【……】 第四十一章 在乎么。 寒凛已经走远, 柏岁岁回了宋亦可的信息后,犹豫良久,给他发了条短信。 柏岁岁:【你要带我去哪儿?】 寒凛握着手机回头。 寒凛:【吃饭。怎么不跟上来?】 柏岁岁:【不用了, 我有外卖。】 寒凛:【让你陪我吃顿饭就那么难?那采访,我要变卦了,不想暴露隐私, 还是别播了。】 柏岁岁:【……】 这个人真是……公私不分。换一种角度,年轻的IT公司社长要求采访他的女记者私底下陪他吃饭,算不算一种潜规则? 她开始头皮发麻,站在街边,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忽然觉得,从这里拎着一大包外卖盒饭回淮大,确实有些不合适。 日料似乎其实也挺好吃的。 打车费有点贵, 公车又很挤。 她真是有病。之后她收敛了神色, 抿着唇思考了几秒, 向他走去。 七拐八拐的,然后直走, 之后各色餐厅林立的街区涌现在面前。 他站在一家门店门口停下脚步,将手机放到耳朵边, 侧身接电话,她没注意到他忽然停下, 不小心撞到他背后。 她赶忙推开, 面色绯红,有点尴尬,他则握着手机回头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改, 又继续听电话。她观察着,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三米处,这个距离,她认为是安全距离。 寒凛说了几句什么,随即挂掉电话,转身看向她,挑眉笑道:“干嘛离那么远?我是毒药?” “……” 她抬手摸摸耳垂,目光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低着头朝他走去。 跟着他又走了几步后停下。 是家日料店。黑色背景的门牌藏在闹市众多招牌之中,招牌字体却是传统宋体设计,四周围绕一圈白色灯牌,虽然是白日,灯也是亮着的。 寒凛推开浅色的木制推拉门,柏岁岁犹豫了两秒,走上前,她有意伸手关上推拉门,门外穿和服的女招待已经将格子窗设计的推拉门轻轻合上。 待女招待离开,柏岁岁又犹豫了一下才坐下,因为这是间能容纳十六人用餐的大包间,清新淡雅的格调,竹席制的吊顶和竹帘,整体采用日式隔断,复古的屏风烘托出一丝丝禅意。 她没来过几次日料店,一般和同学聚餐都是去火锅店或自助店之类的地方。 她踟蹰了会儿,才问:“不点餐么?” 寒凛拉开她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你点吧。” “……” 角落放着一台自助点餐机,她起身上前,站在点餐机前犹豫,因为不知道该点什么。似乎同寝室的刘爽之前很喜欢和男友到日料店约会,所以问刘爽应该没问题吧? 她拿出手机。 柏岁岁:【我在一家日料店,日料一般都怎么点餐?】 刘爽:【破案了。绑架你的不是外星人,是个追求者?】 柏岁岁:【……不是。】 刘爽:【不是干嘛请你吃饭?你以为男人都很闲么?】 柏岁岁:【……真不是,呃,说起了有点复杂,你就告诉我怎么点吧。】 刘爽:【你让那位请你吃饭的帅哥来点不就好了?】 柏岁岁:【他……说让我点。】 刘爽:【啊,真是位帅哥啊?还很体贴嘛。】 柏岁岁:【你不说就算了,我上网查吧。】 刘爽:【日料点餐分以吃为主的点餐和以喝为主的点餐,你应该主要是吃吧?】 刘爽:【那就口味由重到轻来点,一般是肉类、海鲜、小菜沙拉、主食这个顺序,肉类吧,可以点鸡肉、铁板烧烤肉和天妇罗,海鲜就点刺身之类的,最好点个刺身拼盘吧,最后点个寿喜锅关东煮就行,主食随你喜欢,盖饭和拉面可选。】 柏岁岁:【收到。】 刘爽:【吃不完记得打包几份回来,我们都馋死了,现在集体在吃泡面,你看着办吧。】 柏岁岁:【……】 “点这么久?” 身后传来寒凛的声音,柏岁岁点餐的手指一颤,她转身,将手指蜷缩成拳头,放在背后,让开位置,说出沉闷的一句:“你……点吧。” “……” 寒凛没说什么,站在点餐机前点餐。 柏岁岁坐到原来的位置,四处张望,因为这包间的规格实在不像两个人用餐的,长长的一张桌,十六把椅子,右手边的尽头是柔软的榻榻米和小方桌,上边摆着一只乳白色花瓶。 对面拉椅子的动静将她的思绪拉回,她回神,对上寒凛幽深的黑色眼睛。他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放在桌上,似乎用手机发了条信息,随后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手机,抬眸对上她有些迷茫躲闪的视线。 “点的有点多,上餐可能会有点久,你可别急着走啊。”他笑着说最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怕她中途离去。 她略微别过视线不看他,有些尴尬,问:“不用点这么多,两个人吃不完。” “两个人?我其实还叫了几个人,待会儿到。” “……” 他眼睛里划过几分玩味,她呆愣一秒,脸色涨红。 会错意了。 她不说话,看着他,等待他说出下文。 寒凛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喝一口,发觉她瞪着自己,于是手略微抖了一下,他放下茶杯。 “叫了江策他们,也有女孩子,你应该还记得的夏薇和林雪枝。没事先和你说,别生气。”他说完,勾唇笑了笑,身子渐渐前倾,上身略靠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又说,“哦,你原来想和我单独吃饭?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别生气。” “……” 他不说还好,越这么说她越生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咬牙沉默,总觉得,她有点想入非非和自以为是了。 在戏弄她么?还是试探她?看她是不是还在乎他? 无论是哪种,她都觉得很尴尬。她真的很尴尬。而且,她…… 她对上他的眼睛,她还在意他。哪怕只是她以为的只有一点点的在乎。 他正好瞥过来,目光对上,他眯一下眼睛,随后看着她笑了下,低头用手机打字。 又在给谁发信息了么? 察觉到自己的脸很烫时,她骤然起身,还没走到包间门口,右手腕被他捉在掌心里。 “你……生气了?呃……那我现在让他们别来了?”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她脸色很红,极力抽回手,低头道:“我只是想……去洗手间。” 他松开手,退后,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快去,我等你。” “……” 她又看见他中指上的那颗银色戒指,愣了一秒,随即敛了神色离开包间。 洗手间没什么人,她打开水龙头,就站在流理台前看镜子里自己绯红的一张脸,眼睛里带着稍许雾气,好似很难为情的模样。 她关掉水龙头,没用纸巾擦干手,便把双手贴在脸颊上。 脸真的很烫,她的手心也被传染了,烫烫的脸颊,她拿开手,镜子里出现一张被红晕遍布的脸,像红苹果。 再次回包间。她站在包间门口迟迟不肯拉开门,直到送餐的女招待端着东西走过来,她让开位置,女招待对她颔首示意,她回以一个带着抱歉的微笑。 包间里传来脚步声,随即推拉门被人从里边拉开,是江策,他看见门外站着的柏岁岁,先是微微一讶,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笑,道:“怎么不进来啊?” 推拉门被拉开到最大,女招待先走进去摆弄,柏岁岁也走进去,江策随即也回来落座。 没看见寒凛。 柏岁岁盯着他的位置几秒后,转头看向江策,稍微停顿一下,视线迅速划过那个位置,眼神躲闪,问:“可以……开始吃了么?” 江策挑眉,也看一下对面的空位置,说:“我以为你会问我他去哪儿了呢。” “……” 江策用手敲敲桌子,“你饿了的话那就吃,不用等别人。对了,听说你现在在做实习记者?报社还是电视台?” “……电视台。” 江策不怀好意地瞥一眼正看手机的凡皓,说:“凡哥现在是个独立摄影师呢,说好听点儿是个摄影师,说不好听的,他就是在玩儿票。等他快饿死之前,干脆让他去学学摄像,去电视台和你组团算了。” “……” 凡皓撇撇嘴,笑两声,看向柏岁岁,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处,信誓旦旦道:“别听江策这逼瞎说,我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好吧?一般的活儿我还看不上呢,都说这行不好做,我倒不觉得,因为一般都是活儿自己找上门来,不好意思,凡哥我接活儿,一般是这个价位起步。” 凡皓伸出五只手指来。柏岁岁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要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除了技术过硬之外,人脉特别重要,以凡皓的家庭条件和他自己的性格促成的优越条件,做个独立摄影师确实不是太难的事,无论他是不是玩儿票,总之他绝对饿不死。 凡皓又说:“上个月我一大学同学结婚,这哥儿们就很离谱,找我拍婚纱照,还一定要去非洲拍,我呢又不好推辞,去拍了一星期,不知道被蚊子吸了多少吨的血。”他看向柏岁岁,笑,“你要是结婚的时候想拍婚纱照可以找我啊,不要钱,就是那什么化妆啊服装之类的你得自己垫,场地什么的随便选,海边啊悬崖我都能给你拍,保证你的婚纱照比别人的牛逼壮丽。” “……” 柏岁岁呛到了,急忙喝一口水缓解。 凡皓给自己夹了块刺身,漫不经心地问江策:“凛哥呢?上厕所用不着这么久吧?” 江策若有所思地支起一只手臂撑自己下巴,笑说:“不是,还有个人没到,那人刚回国,可能不太熟悉国内,怕迷路,凛哥应该是去接她。” 话落,柏岁岁那筷子的手一顿。林雪枝在一旁插话道:“男的还是女的?还需要我哥亲自去接?未成年么?这么大个人了,巨婴啊?” 林雪枝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柏岁岁。柏岁岁回避掉她的目光,低头吃饭。 林雪枝只好闭嘴不再说。她并不关心柏岁岁和寒凛之间怎么样了,她只关心到底有多少妖魔鬼怪围在她哥身边打转。 江策喝了口烧酒,道:“巨婴倒不是,”他看向林雪枝,“你见过的,我想想……啊,姓周,汇通投资公司老总的千金。” 林雪枝撇撇嘴,“哦,她啊,就马马虎虎长得还行吧,但要想做我嫂子,呵,暂时我不同意。” 江策:“哦?那你同意谁做你嫂子?” 林雪枝:“总之现在谁想做我嫂子都不行,我哥还年轻呢,结什么婚,不如一个人潇洒自在。” 江策:“潇洒自在啊?那你怎么不潇洒自在呢?上月不是交男友了么?” 林雪枝语塞,吞吐道:“我……我是女孩子,不一样,男人就是要晚婚。我看我哥得过十年再找女友不迟。” 凡皓听了差点喷出一口酒来,惊恐道:“我靠!十年以后?那凛哥不是得憋死啊?” 江策扔个打火机到凡皓身上,笑说:“吃饭的场合,开什么黄腔呢你。” 凡皓摊摊手,林雪枝瞪他一眼,“凡皓!你还是那么恶心!” 凡皓:“……” 众人打闹,只有夏薇和柏岁岁并不怎么说话。柏岁岁觉得闷,心口闷,她借口去洗手间起身走出去,刚拉开推拉门,门外站着的两个人让她怔愣住。 居然是……她的学姐。之前和她一起做过传媒工作室试水的那位学姐,新闻系的大红人,周韵景周学姐。 周韵景也是有些诧异,回神后上前微笑道:“岁岁?原来你们俩认识啊。”她看一眼寒凛,“他说给我接风洗尘,我就答应了。去洗手间吗?那一起吧?我去卸一下妆。” “……” 寒凛朝柏岁岁靠近,却什么也没说,转而对周韵景道:“那你们快点。” 他进了包间。 柏岁岁将视线从周韵景的身上收回,拉上推拉门,对周韵景说:“那个……学姐,我刚刚……接到电视台同事的消息,让我去做一个采访,你们吃吧。” 说完便慌乱地逃离。 第四十二章 探病。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柏岁岁进宿舍后才想起来,把外卖给落在寒凛的车上了。 ……算了,外卖而已, 而且说不定已经馊掉了,不要也罢。 她这么想着,无精打采地爬上上铺, 蒙了被子倒头就睡。 刘爽和杨小七去图书馆了,宋亦可忙着改论文,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回响。 她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日暮低垂,天边是火红的一片,像大片燃烧不绝的野草在蔓延。 她翻身坐起,宿舍静得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呼吸好像有点重, 她似乎有点感冒。身上和脸上被冷风吹得凉飕飕的, 她抬头看去, 发现吊扇是开着的。 应该是宋亦可,走的时候忘了关。 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拿起一看,很多条信息未读。第一条。 宋亦可:【晚饭吃什么?宋哥给你带。】 “……” 她回过去。 柏岁岁:【随便吧。】 她点开第二条。 丁楷:【姐, 台里给了个任务,算出差吧, 去B市一个小县城的乡村小学采访几位老师, 你要是不想去就和领导说一下,我和亦可姐去也成。】 她有些犹豫,不是因为那地方偏远,而是马上就是爷爷的生日了, 她差不多两年没回南城给爷爷过生日,所以今年想回去。 犹豫间,她删掉了几条垃圾信息,点开最后一条。 寒凛:【你的外卖落我车上了。】 “……” 就为了这点事情。 她有点疲惫,但还是选择回过去。 柏岁岁:【赏你吃吧。】 发出去的一瞬间她又有点后悔,因为措辞不对,这种措辞是和宋亦可才会用的……她点了撤回,但是他的信息已经回过来了。 呃……那肯定是看到了。 她点开信息。 寒凛:【行啊,真小器。】 柏岁岁一愣,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过了会儿。 柏岁岁:【什么小器?】 寒凛:【请你吃高级日料,你就请我吃外卖。】 柏岁岁:【……】 柏岁岁:【那你想怎么样。】 寒凛:【请我吃饭。】 柏岁岁:【你不是已经吃了么。】 柏岁岁:【外卖也算请了一回。】 寒凛:【……那也算啊?我现在在医院里。】 柏岁岁:【为什么在医院里?】 寒凛:【因为吃了你的外卖。】 柏岁岁:【……】 她十分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进行诽谤和讹诈,但等她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只是他信口雌黄在讹诈她的时候,她人已经站在市人民医院的门口了,手里还提着一篮子水果。 她吸了口气,提着水果篮走到一间病房门口,犹豫了半天也没有敲门,因为很想打道回府。 这算什么呢,他随便说的一个借口,她居然连怀疑都没有怀疑一下就当真了。还买了很贵的进口水果。 平时她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水果来吃。 她有病。 非常有病。 为什么她要来看一个疑似已经订婚的非单身的男的呢?还买很贵的水果。 暗骂自己有病很多次之后,她转身下楼,走到护士站。 “那个……你好,能帮我把这篮水果送到317号病房么?” 护士小姐正在低头打字,闻言抬头,道:“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自己送进去呢?这才几步路,乘个电梯就到了。” “……” 她哑口无言,只好又乘电梯到三楼的病房区。她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 病房里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正挂着点滴液。 她把水果篮子放到窗边的桌上,回头去找小朋友。 “小朋友,你一个人么?” 小女孩儿摇摇头,指着门外,“我妈妈给我买吃的去了。姐姐你来看帅气哥哥么?” “……呃,帅气哥哥是指?” 小女孩儿拍拍床板,笑,“我旁边的床上刚刚就有一个帅气哥哥,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 柏岁岁于是把那篮水果放到靠窗的床边。她刚坐下,小女孩儿就问她:“姐姐,你是帅哥哥的女朋友么?” “呃……不是。” “那你是他的老婆吗?” “……也不是。” 小女孩儿眼睛一亮,咯咯笑了半天,才说:“那太好了!我要嫁给帅哥哥!” “……?” 门此时被人从外边推开,走进来的应该是女孩儿的妈妈。 “你又调皮了,不许乱说话,你刚刚说什么了?不害臊。” 小女孩儿摇头晃脑地笑,指着柏岁岁道:“这个姐姐好漂亮!我以为是帅哥哥的女朋友或者老婆,她说自己不是,那不就代表我可以和帅哥哥谈恋爱结婚了!” “……” “……” ……现在的小孩儿。 柏岁岁脸上浮起一个僵硬的笑,坐到窗边,打开果篮的包装袋,拿出一颗苹果,对小女孩儿说:“小朋友,你吃苹果么?” “吃!” 女孩儿的妈妈说:“谢谢谢谢,不过她得的急性肠胃炎,不知道可不可以吃苹果,我去问问护士先。” 柏岁岁点头,她其实是自己想吃,所以开始削苹果。 十分钟后小女孩儿拔了针,立马跳下床跑到柏岁岁身边。 “我想吃苹果泥!” 柏岁岁尴尬地笑笑,“这个……没有榨汁机做不了苹果泥,你有小勺么?一层层刮给你吃可以吧?” 小女孩儿重重点头,转身回去拿了只汤匙,递给柏岁岁,柏岁岁刮了一瓢送到女孩儿的嘴里。 病房的门被打开,是女孩儿的妈妈,她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女孩儿的妈妈进了病房,笑说:“我问过医生了,说可以吃。姑娘,谢谢啊,她很调皮的,你让她自己吃吧,哦,你男朋友已经回来了。” 小女孩儿纠正自己的妈妈,叉腰道:“姐姐说了她不是帅哥哥的老婆!” “……” 柏岁岁脸色不太好,站了起来。寒凛从外边走进来,穿着病号服,头发有点毛糙,但是不乱,嘴唇有点干,没什么颜色,脚上穿着拖鞋,目光有点暗淡。 才一个下午不见而已,他居然好像有点……落魄。 她犹豫了会儿,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寒凛“哦”一声,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床位,躺上去,盖上被子,看了眼小女孩儿,眼睛里闪现几分狡黠,声音低低的,说:“出去透透气而已。给我带了什么?” 这个人……脸皮有够厚的。 她让开来,他便看见桌上的那篮子水果。包装袋已经拆掉了,桌边放了把水果刀,削好的苹果被放在一张纸巾上,因为没有碗。 “正好有些饿了,给我苹果。”他笑着说。 柏岁岁用纸巾包了切成片儿的苹果,递到他手上。 他接苹果时,无意间捏了捏她的指尖,她像是被电到了一般,赶紧缩回手,他却笑得狡猾,咬一口苹果肉,然后一脸无害又妖孽地对小女孩儿说:“宁宁吃不吃苹果?” “吃!哥哥,我要吃苹果泥,你把苹果放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嘴对嘴喂我吧!” “……?” 寒凛的神色一滞,保持一个僵硬的笑容看着宁宁,随即有点儿尴尬地笑笑,看向宁宁的妈妈。 柏岁岁忍不住回头咬唇笑了笑。 让你随便撩,连七岁的小女孩儿也不放过,活该。 她腹诽了几句,回头对上寒凛有些复杂的目光。 宁宁的妈妈抬手扶额,上前解围道:“别介意啊,她喜欢看偶像剧,我也没办法啊……都不知道她怎么学这些东西这么……上心……” 宁宁嘟嘴道:“我是跟妈妈一起看的!” 妈妈:“……” 寒凛笑两声,抬手将一片苹果肉递给宁宁,宁宁吃了下去,又说:“哥哥,我马上要吃药了,太苦了我吃不下,你把药放嘴里喂我吃吧!” “……” 寒凛喝水的手一顿,咳嗽两声,问宁宁:“宁宁为什么……要这样吃药?”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啊!把药含在嘴里,然后喂病人。” “……” 电视剧害人不浅啊。 柏岁岁扶额,上前摸摸宁宁的头,道:“宁宁,把药放在嘴里,喝一口水送下去就好了。” 宁宁摇摇头,“我咽不下去……”她看向寒凛,“哥哥,反正你也没有老婆,别担心,我可以做你老婆,这样你就能喂我了。” “……” 寒凛又咳嗽一声,他看向柏岁岁,柏岁岁移开目光,他笑笑,抬起左手,露出那颗戒指,对宁宁道:“宁宁,谁告诉你哥哥没有老婆?” 宁宁睁大眼睛,然后指着柏岁岁,“漂亮姐姐说的,她又不是你老婆,你怕她吃醋吗?” “宁宁知不知道戒指戴在手上的含义?哥哥才不是单身狗。” “啊?哥哥你有老婆了?” “嗯。” “是谁是谁?”宁宁鼓着腮帮子问。 寒凛微微一笑,黑色的眸子划过几分玩味,蓦然伸手扯了柏岁岁的手腕,她因为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以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跌到他那张病床上,下一秒,她的腰被人从身后轻轻搂住。 肩膀上多了点儿重量,她慢慢侧头,才知道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了。 这个姿势……让人想不想入非非都难。 寒凛轻轻在她耳边说:“在这里。” 这话却是对宁宁说的。 宁宁反应过来后又鼓起腮帮子,哼一声,扭头道:“姐姐骗人!明明是帅哥哥的老婆还骗我!大人说谎最讨厌了!” “……” 柏岁岁脸色涨红,拨开寒凛搂着她腰肢的手指,站起来时力道有点大,寒凛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所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倒在床上。 他靠着枕头,手捂着心口的位置,有些没力气地对宁宁说:“姐姐生气了,宁宁,快帮哥哥哄哄她。” 宁宁一开始不乐意,过了会儿又跳下床拉住柏岁岁的手,羊头对她道:“姐姐你别生气了,你看哥哥都肯让你做他的老婆了,这是多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乐意?” “……?” 柏岁岁说不出话,脸色涨红,寒凛却低垂着脑袋笑起来。 宁宁又说:“你看哥哥都被你撞出内伤了。好可怜。” “……” 寒凛笑够了,撑着下巴对宁宁说:“谢谢宁宁,姐姐没生气,她逗你玩儿呢。她还给哥哥削苹果了,证明她不生气。” 宁宁点点头,自己跑回床上,问自己的妈妈:“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宁宁想出院了啊?” 宁宁狂摇头,“不是不是!我要多住几天,和帅哥哥一起玩儿。” “……” 宁宁问寒凛:“哥哥,你为什么住院啊?” 寒凛想了想,说:“哥哥的老婆……”他见柏岁岁瞪了他一回,于是收敛道,“哥哥和你一样,肠胃炎,不严重。” “哦,那哥哥什么时候出院?” “嗯……明天吧。宁宁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哥哥都走了,我还住院干嘛啊。” “……” 宁宁这时看向柏岁岁,问:“姐姐,你给帅哥哥生小孩儿了没啊?” “……?” 柏岁岁站在窗边收拾果皮和刀具,闻言差点没拿稳刀,险些被割伤,她放下刀,缓缓转身看一眼宁宁,宁宁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在等她回答。 她看一眼寒凛,寒凛只是笑,并不说话。 “宁……宁,别听他胡说。我……不是他老婆。” 寒凛笑,“宁宁别问姐姐了,姐姐害羞。” 宁宁点点头,跳到寒凛的床边,道:“哥哥,你悄悄告诉我,你和漂亮姐姐有小孩儿吗?” 寒凛挑一下眉,沉吟两秒,说:“嗯……暂时还没有。以后肯定会有的。宁宁为什么问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柏岁岁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 宁宁回答道:“如果你们有小孩儿,宁宁就能去找她玩儿了。” 寒凛伸手点一下宁宁的鼻子,笑,“不错。” 宁宁的妈妈这时收拾好东西,一副要出院的样子,柏岁岁问:“宁宁要出院了?” 宁宁妈妈摇头,笑道:“不是,因为床位紧张,所以才把我们临时安排到这间病房,刚刚护士通知我,说有空病房腾出来了,也是个小女孩儿住着,我想着宁宁晚上会吵到你们,所以想搬到那间空出来的。” “呃……其实不用的。” “不行的,你看宁宁说的话,没大没小的也不害臊,我们搬到隔壁去,你和你男朋友也好相处些啊,晚上需要陪着吧?正好,你累了可以睡空床位。” 宁宁走过来扯着妈妈的手,道:“妈妈你不懂,姐姐累了可以和哥哥睡一张床啊,干嘛要分开睡?你和爸爸都是睡一张床的,”她回头对寒凛道,“对吧哥哥?” 寒凛笑着点头,“宁宁说得对,姐姐可以和哥哥一起睡。” 柏岁岁红着脸没说话,默默收拾了垃圾拿出去扔。 她在外边游荡了十几分钟,才发觉自己肚子饿了。她还没吃晚饭就赶过来了,所以在想到底去哪里吃比较好。 不知道寒凛吃了没有?应该没有?他是不是吃病号餐?要不要顺便给他买点粥? 思考了半天,她给他发短信。 柏岁岁:【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寒凛:【还没。】 柏岁岁:【给你买点粥好么?】 寒凛:【好。】 她去附近吃了顿快餐,然后买了一份白米粥,回病房时,宁宁已经搬到隔壁去了。 病房里,寒凛靠着枕头半躺着,听见动静后才睁开眼睛,笑说:“怎么去这么久?” “……附近没有卖粥的。” 她放下一碗米粥,对他说:“你快吃。” 他却说:“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 “今晚留下来?” “……” 这话说的,搞得像偷情。 第四十三章 不是女朋友。 “你快点吃, 垃圾待会儿我回学校顺便扔了。” “……”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头摆弄着手机。 信息提示音不断涌进来。丁楷又发了条信息问她去不去B市。她还在犹豫,于是走出病房给爷爷打电话。 走到门口的时候, 寒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就走了?我不是还没吃完么。” “你快点吃吧,我待会儿就走。” “……” 她走出病房,一路穿过走廊, 下楼来到医院中心的小花园,坐到长椅上。 电话接通的时常有点长,她蹙起眉毛,总觉得有事儿, 直到电话被接通,她舒了口气。 “是我,爷爷,最近还好么?” “岁岁啊?好好, 爷爷挺好的, 和张大爷李大爷他们俩天天下棋……你在江淮怎么样啊?过年的时候你说这学期开始实习了, 有没有工资啊?” 爷爷似乎咳嗽了一声,她紧张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问:“怎么咳嗽了啊?” “没什么的,就是有点嗓子眼, 我煮点枇杷叶就行,你是在电视台实习吧?” “嗯, 实习……” 她想了想, 不想让爷爷觉得她过得拮据,所以决定撒谎,道:“有工资的,虽然只有两千, 但是够用了,姑姑每月都会打钱到我卡上,我都花不完。” “那就好啊,现在是在学校还是没下班啊?我听见车喇叭声……” “只是学校里的老师开车经过而已……爷爷你注意身体,下周你生日,我那天请假回去看你。” “不用回来啦,来回一趟多麻烦,你请假的话会给领导造成不好的印象,就等过年吧……” “……嗯,爷爷,那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她边走回去边给丁楷发信息。 柏岁岁:【我有空,可以去B市。】 丁楷:【那好,我和领导汇报一下,那地方偏,要确认一下人手和设备。】 回到病房时,她先敲了敲门,走进去后发现没人,正好一位护士路过,她便问护士:“那个……这房里的人去哪里了?” 护士皱起眉毛,“我哪儿知道啊,我得负责那么多个病房的病人,一下子不清楚。你是病人家属吧?那怎么不看着点儿啊?急性肠胃炎严重的话会致命的,不要觉得是小毛病。” “……” 一番后把柏岁岁说得有点着急了,毕竟他是吃了她落下的外卖才得这个急症的,她是该好好看顾他。 她正要给他发短信,他却自己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和她一样,是出去打电话。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掀开病床的被子,整理了一下。 寒凛走到病床前躺下,说:“打个电话。你又是跑去哪里?” “我也是打电话。” “哦,那看来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 “……” 柏岁岁替他盖好被子,收拾了病房的垃圾,然后倒了杯热水让他吃药。 “怎么倒这么烫的水给我啊?不会想烫死我?” 寒凛玩世不恭地挑一下眉毛,眼睛里划过几分暧昧,抬手撸起一边袖子,说:“就挂个水,那实习的护士小姐姐看我好说话,老扎不准,扎了我十几个针眼。” “……” 她一听,连忙低头去看他刚才挂水的那只手,上边红红的一片,确实有好几个针眼,虽然没有像他说的那么夸张,但也确实有点惨。 “你不知道让换人么?”她蹙起眉毛。 “没办法,人家看着都快哭了,换人多打击自尊心。” “……所以你就乖乖让人扎了十几个针眼是吧。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好心。” “听着有讽刺的意味。” “……” 她没反驳,拉了张椅子坐到病床边,把药递给他。 “看着挺苦,干脆别吃了。”他说,然后心安理得地盖好被子躺下,看向她,“枕头太低了,给我垫高一点。” “先吃药。”她说。 他又坐起来,从她手里接过几颗药,全部放进嘴里,喝一口水咽下去。 她则从旁边没人的病床上拿了个枕头过来。 “你起来一下,不然怎么给你垫高一点。” “没力气,我就坐这儿,你直接放上去就行。” “……” 她把针头放在原来的枕头上,压了压,道:“可以了,你试试。” 寒凛躺下去,说:“太高了。” “拿走你又嫌低,所以你想怎么样吧。” “那就这样凑合。” “……” 熄灯前,寒凛又坐起来,说口渴,柏岁岁正在打瞌睡,没听清他想要什么,又问一遍。 “你要什么?” “水。” 她眯着眼睛倒了杯水给他。过了会儿。 “把我鞋收到哪儿去了?我要去洗手间。”他说。 柏岁岁又醒了一次,去给他找鞋,找了半天发现鞋子在另一张床的床底。她蹲下去捡,起来时不小心碰到头,下一秒,头顶上多了只温热的手。 她一愣,僵硬着脸色把鞋放到地上,慢吞吞站起来。 “痛不痛?” “……” 她摸摸头顶,有点儿痛,但是不要紧。 “你不是……要去洗手间么。”她说。 “嗯。” 他下床穿上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可以回去了。” “……” 她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点头,拿起包。和他错身而过时,她又回头,问:“你一个人……可以么?” 寒凛挑眉,笑,“还行,护士小姐姐抢着来看我。” “……” 她迟疑片刻,开口:“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么。” “当然……不需要。” 他背靠着墙,脑袋低垂,又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情绪浓烈到深邃,深刻到她其实根本看不懂。 他笑着说:“又不是我的女朋友,干嘛要陪着我?” “……” 她的耳朵和脸颊连片地渗透鲜红的色彩,沉默着没说话,她拿着包低头走出去,等电梯,手心的汗不停渗出,心跳得有点乱。 现在差不多十一点了,夜色浓重,医院的人也越来越少。 电梯门开的瞬间,她没有动作,电梯里的周韵景也一样。 “啊……你听说寒凛住院了吧?”周韵景走出电梯,将手里的水果篮和一捧鲜花放到一边。 柏岁岁点了点头,问:“学姐也来探病?” “对,我刚回国有点忙,现在才有空过来。你是要回去了吧?那等会儿再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这个点儿没公车了。” 柏岁岁摇摇头,“我打车就好了。学姐再见。” 她走进电梯,高跟鞋的跟却卡在门坎处,她没站稳,向前跌去,周韵景伸手拉住她。她回头道谢,目光落在周韵景右手中指上的那枚银色戒指上。 “谢谢……学姐。” “没事儿,小心点儿。” “嗯,那再见。” 周韵景点点头,拎着花束和果篮走向病房。 柏岁岁盯着周韵景的背影看了很久,迟迟不按电梯按钮,门要关上的一刻,她蓦然冲出去,追上周韵景。 周韵景听见脚步声,提着花篮回头,有些诧异,下一秒习惯性地微笑,问:“怎么了?落东西在病房了么?” “……” 柏岁岁失魂落魄地摇摇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又紧紧盯着周韵景手上的那颗戒指。 周韵景随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微微一笑,说:“啊,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上个月订婚了,等他有时间了,一定带给你们见见。” “……嗯……好。” 她愣了愣神,目光再次落在周韵景的戒指上,其实,周韵景的戒指和寒凛的戒指,款式并不同。 刚才周韵景的话也给点醒了她,周韵景的未婚夫,另有其人。 她张开干涩的唇,对上周韵景带着点疑惑的眼睛,道:“学姐再见。” “好,再见。” ˉ 出发去B市采访的栏目组人员定下了,除了三位摄像实习记者,还包括宋亦可和柏岁岁在内的实习文字记者,一行人计划在四月底出发,恰好卡在五一小长假前夕,假如拍摄顺利,加上之前的备稿,五一就可以不加班。 出发前三天,柏岁岁去超市买了很多适合老人吃的营养品,打算寄回南城,如果送达及时,三天后正好能赶上爷爷的生日。 她把东西打包好了之后,在宿舍联系快递小哥过来取货。 “买这么多啊?我能吃点儿?”宋亦可道。 “等你六十岁那天跪着来求我要吧。”柏岁岁回。 “……” 宋亦可撇撇嘴,问:“听说寒凛住院了?他什么毛病?” “没什么毛病,急性肠胃炎。” “哦,那还好,难怪你这几天天天回来那么晚呢。” “我……是在台里写稿子。” “我问过丁楷了,你这几天七点不到就走人了,实话实说吧,是不是去见寒社长了?照顾得他无微不至吧?” “……” 柏岁岁语塞,面色复杂,随后爬到上铺,打开笔电写一份采访提纲。 宋亦可顺势爬上上铺,柏岁岁扔一个抱枕过去。 宋亦可躲开来,笑道:“怎么这么凶啊美少女?你这样男人会受不了的,听哥的,温柔点儿,搭配你这美少女的长相,没有男人可以逃过你的石榴裙。” 柏岁岁咬着一支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闻言一顿,却眉毛也没抬,一副满不在乎地神色,道:“你哪里来的歪理?再漂亮的女人也不可能迷倒所有的男人,同理,再好看的男人也不可能让所有女的都死心塌地,这种事情就是讲眼缘吧?” “NoNoNo,”宋亦可宛如一个久经情场的情圣,竖起一根指头来回摇晃,“听没听过日久生情?一开始不喜欢的,慢慢相处说不定就喜欢上了,懂?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你别觉得自己是谁谁的白月光初恋就有恃无恐了,人都是会变的懂不懂?我说的日久生情除了深层含义,也包括字面意思,话糙理不糙,那啥的时候舒服爽了肯定能在一起长长久久啊……” “……” “而且现在的男的娶老婆要求其实和女生一样高,别管谈恋爱找的啥类型,娶回家就不一定了,好嫁风的女生最受欢迎,就比如周学姐,她这种气质的就是典型的好嫁风女生,何况家里又有钱,不知道多少男的排队想娶。我从夏薇他们那儿听到点儿事情,想不想听?求我。” “不想。别打扰我写提纲。下去。你太重,我床要塌了。” “禁止人身攻击!”宋亦可扶额,“唉,算了算了,看在你是美少女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 “……” “周学姐虽然是本地人,但其实她爸爸的公司开在南城,大部分业务也都在南城那边,所以啊周学姐也经常去南城玩儿,据说周学姐这次回国是打算奉父母之命和家族选中的天之骄子结婚的,你没看见她这次回国手上多了颗戒指吗?证明八字已经一撇了。” “……” 柏岁岁打字的手一顿,她静下心来,逼迫自己继续写提纲,但却一个字也打不下去,还频频错字。 宋亦可继续在她床上唠叨。 “到时候学姐结婚,应该会请我们几个可爱的学妹去参加婚礼当她的伴娘吧?我得开始减肥了,不能穿不上伴娘服,那太丢人了。” “……” 柏岁岁关掉文档页面,随手打开网页,漫无目的地浏览近期资讯,手指却有些抖得厉害。 过了会儿,她犹豫着问道:“好嫁风是什么意思啊?” 宋亦可掰着手指头,慢悠悠细数好嫁风的特点给她听。 “首先性格好是肯定的,智慧和美貌要并存,男人带出去有面子吧,再来要爱笑,懂礼貌是一定的,谁也不想娶泼妇啊,然后就是家庭和睦,婚恋史,就是感情经验要少,你吧,我想想,智慧和美貌这条还挺符合的,性格嘛也不错,对别人总是好脸色,对我怎么就很粗暴呢?” “……” “笑起来也不错,毕竟是美少女嘛,感情史的话……”宋亦可忽然停住,盯着柏岁岁的脸看了半天,意味深沉地接着说,“据我所知,你也就谈了那么一次不算恋爱的恋爱,感情史极其匮乏令人发指,浪费这张脸啊。问题是,你那初恋都回来了,你确定不去撩一撩他?再不出手,寒社长就是别人的男朋友了,甚至是老公。” “……” 柏岁岁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思,渐渐昏昏欲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紧绷得厉害,伸手一摸,发现脸上几条干了的泪痕印记……原来她睡着后还哭了。 究竟自己为什么哭,她没有去深究,可能是因为做了什么梦,可是梦见了什么?她逼自己慢慢去回想,脑海中划过的场景逐渐清晰…… 她只是梦见他喜欢上别人了而已。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 可是她现在才愿意逼自己去理解去接受。 从前她让自己不去想,埋头扎进学习堆里,渐渐麻木,成功地欺骗自己,可是后来她收到江淮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自己其实没有很开心。 这几年她一直做梦,梦见很多和他在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梦见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梦见他牵她的手,甚至是梦见他抽烟喝酒,还有他的猫…… 每次这些梦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思想,她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然后在早上醒来时对着空无一人的寝室发呆放空,心里边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储存卡。 晚饭她没吃,骗宋亦可她们说自己去图书馆,其实她是去了天台,吹了半小时冷风,冷静不下来,又怕天台的门被管理员锁上,只好回去。 半夜,她又莫名其妙地醒过来,心头突突直跳。 她翻来覆去很久才有了睡意,手机却忽然响铃,她吓一跳,从床上坐起来接听。 陌生号码。 “喂?” “是柏安成的家属吗?” “对我是,柏安成是我爷爷,我爷爷他怎么了?” “这里是第三人民医院,你爷爷突发昏迷住院了,初步判断是心肌梗死,进一步治疗的话,需要做个心脏搭桥手术,你是家属的话一定得来医院一趟,病人急需手术……” 挂了电话后,柏岁岁连忙下床换衣服穿鞋,动静太大吵醒了室友。 宋亦可:“怎么了啊?让不让人睡了……” “我爷爷昏迷住院了,医生说要手术,我可能要和学校还有电视台请假一段时间了,B市我去不了了,你明天替我和领导说一下,我要先回南城……” 这话把宋亦可也说愣了,她点头答应下,柏岁岁背起一个包就要走,被她扯住。 “现在半夜两点,你怎么回去啊?要回也等天亮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走……” 柏岁岁说着便跑出宿舍楼,宿管阿姨本来不让走,看她着急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才放了行。 她到路边打车,等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有车停下,渐渐冷静下来,她蹲在路边,脑袋埋在膝盖上,不停和自己说,天亮了就好了。 十分钟后,一声急刹车的声音令她一惊。她抬起脑袋,车灯刺眼,她稍微闭起眼睛,有人拉她站起来。她还没看清楚是谁,人已经被拉上一辆车的后座。 “怎么不系安全带?要我给你系?也可以。” “……” 她错愕地睁大眼睛,寒凛的脸已经逼近她,她没有动作,他则倾身过来,拉过安全带替她系好,然后关上后车门,绕到驾驶位。 车子的引擎声在黑夜里尤为清晰,她怔愣了很久,目光落在他的侧脸轮廓上,路灯光线稀薄,他的侧脸线条透着一股子冷峻凌厉的意味,淡淡的肥皂香气铺开在鼻翼间,像青草的气息。 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 她的嘴巴干涩。 寒凛打着方向盘,看一眼后视镜,“怎么?后座不舒服?” “……” “你不是喜欢坐后边么?” “……” 她垂头不说话,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一眼手机,三点十分。 原来她在路边蹲了这么久。可是,他怎么会忽然出现? 带着这个疑问,她看着他的后脑勺和侧脸一动不动,直到他问了句:“怎么老盯着我看?我被你看得都不能好好开车了。” 她一愣,轻声说:“你……好好开车。我……没看你。” 他“哦”一声,减速转了个弯,上了高速。 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一片黑色,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 下一秒,她还怔愣着,他又说:“电影台词。这么说话是不是让你心情好一点儿?” 她吸一口气,目光飘到窗外,“说实话,更差了。” “……” 第四十四章 相信我。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很浓。 柏岁岁先去缴了费, 回到病房时,发现寒凛并不在,她没有多想, 以为他是回江淮了。 爷爷还在睡,她坐到病床边,看了看天色, 天快亮了,眼皮子不停打架,她慢慢睡过去。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一张沙发上躺着, 爷爷还在睡。 她记得爷爷原来的病房是没有放沙发的。 似乎是医院的vip病房,设计很温馨,浅灰色调的床头墙,内嵌式的石膏天花板, 中央水晶竹筒吊灯, 灯光很柔和。 她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 护士敲敲门后走进病房,说:“你醒了?去王主任的办公室聊聊你爷爷的病情吧, 你爷爷急需手术。” 柏岁岁点点头,拿起包, 走到门边才问:“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你男朋友抱你来的啊。”护士笑笑,“真体贴, 你男朋友说普通病房不够舒适, 所以给你爷爷换了间vip病房,他现在在王主任的办公室,你也过去吧。” “……好的。” 办公室很安静。 王主任简单说明了爷爷的病况后,对家属道:“得安排手术, 你们尽快决定。” 柏岁岁问:“手术之后……一般还有多久的寿命?” “这个得看个人情况,一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有,个体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我只能对你说,以你爷爷目前的状况,手术是最佳的治疗方案,至于存活率,也得看病人自身的条件和心态。赶快决定吧。” “……” 姑妈在下午三点赶到医院,她匆匆回国,一切还没来得及准备。 “决定手术吧,不要犹豫了,费用我来出,你不用担心。”姑妈说。 柏岁岁点头。 手术时间安排在一周后。四个小时过去后,手术灯一直亮着,柏岁岁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寒凛看她着急不安的样子,于是把她带到医院外边透气。 “别担心,会没事的。” “……” 她没说话,心不在焉地跟在他后边走。他忽然停下步子,提议道:“医生说你爷爷的凝血功能比较差,手术时间可能会很长,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现在该去吃点儿。”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难不成你想让你爷爷从手术室出来之后看见孙女病倒了?” “……” 柏岁岁只好妥协,跟着寒凛过了马路。他的车停在路边。 “就在附近吃好了。”她说。 “附近的不好吃。” “我现在没心思吃东西。”她蹙起眉毛。 “那也要吃。你爷爷不会有事,相信我。” “……” 她忽然感到很安心,或许是他的话,是她期望的结果。 ˉ 车子开到市中心的一条美食街,寒凛带着柏岁岁来到一家新开张的西点店,可能因为新开张,所以还没请到服务生,看着像是老板娘的女人亲自出来招呼。 “要点什么?”老板娘说着,眼睛瞪大一些,“是小岁吗?是我啊,以前开在临海路那家面包店的老板娘,还记不记得?” “……” 柏岁岁低头看着货架,本来心情低沉,闻言抬起头来,诧异半晌,道:“……您换店址了?” “不是,是开分店。这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她否认道。 寒凛却一挑眉毛,说:“老板娘,给她来块蓝莓蛋糕。” 柏岁岁看他一眼,“谁说我要吃蓝莓的?” “不喜欢?那你自己选。” “……还是蓝莓吧。” 老板娘装了块蓝莓蛋糕到盒子里,递给柏岁岁,仔细看了几下寒凛。 寒凛走出去接电话。 老板娘对柏岁岁说:“那小伙子我看着很眼熟,以前是不是陪你来过?” “……不是啊,我没和他来过。” 老板娘蹙起眉毛,“那就很怪了……你还记得你在我这儿打暑期工的时候被人跟踪那事儿吗?” 柏岁岁点头。 老板娘又说:“我说怎么看着他眼熟呢,就是他,把那些跟踪你的小混混给揍了,我记得他自己也受伤了,眼睛附近流了好多血,吓死人……” 柏岁岁一愣,看着玻璃窗外,然后看他的眼睛。难怪,那时候她用手机的光照射他的眼睛时,他说眼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这个。 “这么久了您还记得他啊?” “当然了,长这么帅的小伙子又不多。” “……” 回到车上后,柏岁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小心试探地说了句:“你……以前……出国那会儿……” 寒凛看一眼后视镜,“我出国那会儿怎么了?” “……没什么。” ˉ 爷爷在半月后出院,因为还想看看爷爷恢复得好不好,柏岁岁和学校以及电视台又多请了一周的假期。 做晚饭时,爷爷说:“上次和你一起在医院照顾我的小伙子……你叫他过来吃饭吧?” “他……还是不用了吧,可能他回江淮了。” “那应该还没回去吧?人家帮了我们很多忙,跑前跑后的,给我做手术的医生也是他找来的专家吧?不能不谢,叫过来吃顿饭吧。” “……” 柏岁岁只好打电话联系寒凛。 “你有空吗?” “有啊,怎么,请我吃饭?” “……差不多,你有时间就今晚过来吧。” “除了这个没别的事儿和我说了?” “你还想有什么啊?” 她挂了电话。 ˉ 晚上,寒凛带了一盒营养品过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多带,柏岁岁还以为他会带很多过来,过了会儿,她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于是红着脸没说话。 爷爷给寒凛开了好几瓶酒,白酒啤酒红酒一样不落。 “爷爷,他喝不了这么多。”柏岁岁提醒道,“而且他万一醉了怎么办?我……不会开车,怎么送他回去啊。” 爷爷笑笑,说:“没事儿,这些酒反正我以后也喝不了了,放着也没用,不如让小寒喝了,如果醉了就睡我家,不是有空房间吗?你先去铺床吧。” “……” 柏岁岁没动作,寒凛喝了一口酒,脸色微醺地看向她,抛出一句:“小朋友,去铺床。” “……” 柏岁岁看他好像已经有些醉了,不好和他讨价还价,只好去铺床。 到十点左右,爷爷已经洗漱后睡下了,留下一桌子的菜和碗还没收拾。她看着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的某人,走过去拍拍他的脸。 “喂……你起来……我要收拾桌子。” 寒凛挑开眼皮,“哦”一声,起身走向沙发,又回头,说:“我帮你。” “……你这个样子怎么收拾啊,我怕你把我家的碗都给摔了。” “我可没醉,只是有点脸红。” “……” 柏岁岁叹口气,扶他去沙发躺下,然后开始收拾,她尽量不弄出动静,怕吵醒两个人。 收拾到十一点左右,她走到沙发边,蹲下来,又拍拍寒凛的脸,叫他起来。他半天没应声。 真醉了? 她看了眼桌上的几只空酒瓶,叹气。喝这么多。 可是现在怎么办?让他回家是不可能了,让他睡沙发又有点过意不去,可是她怎么把他弄到客房的床上去? 思考半天,她试着拖他起来。没想到还挺沉,拖不动。 她又蹲下来,在他耳朵边说:“喂,你能自动走进客房里去睡么?不能的话,你今晚就只能睡沙发了。” 寒凛这时睁开眼睛,“小朋友,搭把手。” “……” 她弯下点身子,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步步慢吞吞地扶他走进客房里。 寒凛倒在床上,顺带把她也给带下去了。 她推了他几次也没用,这人和座山似的,沉得要命。 “喂……你起来啊……” 没动静。 就这么被他圈着腰躺了差不多十分钟,因为近日来的疲乏,加上今晚也忙累了,她眼皮子打架,渐渐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 眼皮很沉,但是她感觉脸很痒,睁开眼睛一看,寒凛用手在捏她的脸,见她醒过来,他一愣,手收回去,笑,说:“还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 她推开他,赶紧爬起来,脚刚落下地,房间门被人从外边打开。她一愣,看向门口,爷爷拿着一杯蜂蜜水站在门外,先是诧异,随即咳嗽一声,道:“呃……那个……我泡了杯蜂蜜水,小寒啊,你喝了吧。” 寒凛一副没事儿人一样走到门边,说了谢谢,仰头喝完蜂蜜水。爷爷什么也没说,拿着空杯子又走了。 柏岁岁:“……” 她认为爷爷什么也不说,肯定就是误会了什么。 寒凛靠在门板上,问:“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 她红着脸走出去,才走到门边,被寒凛拉回去,抵着墙困住。 “你干什么……” 寒凛伸手,替她系上衬衣的扣子,嗓音有些哑,说:“扣子没系好。” “……” 她低头一看,脑子里一白。难道她就是这样一整晚睡在他旁边吗?还有刚才爷爷?看见了吧?她还做不做人了…… 寒凛退开来,笑,“我昨晚真没对你做什么?”他眯了眯眼睛,“我自己都不信。” “没有没有没有!” “别激动啊,吵到爷爷。” “谁是你爷爷啊!” “小点儿声,爷爷以为我俩打架呢,别气他。刚做完手术呢,你悠着点儿。” “……” 吃过早餐后她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周末,柏岁岁的假期也要结束了。 “我身体也好了,你快点回江淮去吧,别让电视台的领导为难呀。” 爷爷替柏岁岁收拾着行李,一边唠叨,“你和小寒要好好说话,别动不动气他。不就过来蹭饭吃嘛,这几天你干嘛老和他斗嘴。” 柏岁岁望天,“爷爷,我什么时候气他了啊。你怎么帮他说话。而且,他那是蹭饭吗?他明明是每天蹲点守在我家门口……” “那不是很好吗?说明他喜欢吃你做的菜呀。” “……” 第四十五章 戒不掉。 回到江淮后, 柏岁岁开始忙着补请假剩下的工作空档,她知道自己的假期请得有点长了,虽然实习记者没工资, 但她还是不敢怠慢,由于休息了一段时间,她对工作的事情感到有些迟钝。 有热心市民打电话到栏目的专线上, 说景华中心附近发生火灾,伤亡人员暂时不知,她和丁楷急忙赶到现场,现场有些混乱, 但处理得还算及时,消防大队已经灭了火,伤者已经送往医院。 她一路上就心神不宁的,赶到景华后发现只是地下停车场旁边的杂货间起火, 才放下心来。 丁楷拍摄好一些素材后, 去买了几瓶矿泉水。 “姐, 我看你很担心的样子,是有朋友在景华工作吗?” “……不是, 我只是最近没睡好。” “听宋姐说你爷爷住院了,还好吗?” “嗯, 已经出院了,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对了, 刚才我拍摄现场, 看见上次你采访过的那位森科的社长了,他有点狼狈,据说是火灾时他刚好在停车,看见火灾现场还有人没出来, 就去见义勇为了一番。” “啊?那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吧,我看着挺好的。” “……” 柏岁岁连水都没喝,急匆匆乘电梯去了森科所在的楼层。 前台小姐换人了,这次的也很漂亮。果然这家公司很看脸。 “你好,我是江淮电视台的记者,停车场刚才发生了火灾,能采访一下你们社长吗?” “社长么?他在开会,我待会儿替你问问。” “……好的。” 她站在前台等。过了会儿,上次给她送资料的小何走过来打招呼。 “你来找社长吧?社长在开会,要不要去休息区坐着等?” 柏岁岁点头,跟着小何走到休息区。小何给她泡了杯咖啡。 “不好意思啊,是速溶的,因为咖啡豆正好用完了。” “……没事,谢谢。”她喝一口咖啡,问,“你们的前台换人了吗?” “是啊,上回那个女生吧,整个公司的人都看出来她就是想来泡社长的,一番软磨硬泡后发现没用,一气之下就辞职了。” “……” 小何忽然小声道:“社长这种条件的居然没女朋友,我怀疑社长性取向有可能是那种,大概他对女人没兴趣。” “……” 柏岁岁默默不语,啜一口咖啡,有人敲一下休息区的玻璃,二人看向外边,只见寒凛手里玩儿支笔,笑着对小何说:“谁说我不近女色?小何,饭可以乱吃。” “……” 小何尴尬地点头笑笑,抓起一杯咖啡走出去。寒凛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柏岁岁条件反射一样站起来,放下杯子,寒凛靠着门板,笑,“要走了?不是来采访我的么?” “……我觉得你可能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还是不了,打扰了,再见。” “少来,你明明就是担心我,不然干嘛跑到我公司喝咖啡。” “……没有……不是!” “记者小姐,你有点儿公私不分啊。借采访的名义来公司泡我?” “……” 她说不出话,脸色红得滴血。听见他的脚步声靠近,她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他眼尾藏着笑,深色的眸子像浓墨一般。 她有点慌了。 他走近后,看着她涨红的脸,明知故问地说一句:“脸红了。这里很热?” “……” 他喝一口咖啡,是她刚才没喝完的那杯。 “怎么是速溶的?” “……” “不是要了解火灾现场的情况么?走吧,我们去楼下的咖啡馆聊。” “……” 莫名其妙的,她跟着他来到楼下的咖啡馆。 “有个阿姨来不及跑出来,我看见了搭把手,差不多就是这样。哦,不用把我的事迹写到新闻里,我做人低调。” “……” 柏岁岁用手机录音,闻言看他一眼,点头。 喝完咖啡,柏岁岁收拾好东西要走,寒凛跟在她后边。一路跟着她来到停车场,电视台的车停在附近。 “你……干嘛跟着我。”她没什么底气地说。 寒凛抬手看看表,说:“我下班了而已。顺路。” “……” 柏岁岁觉得糗,转身要走,寒凛伸一只手拉住她。 “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电视台的车回去,而且我还要留在台里写稿。” “这么努力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我送你去电视台。” “……不用。” “干嘛拒绝我?你不是想泡我么?我决定让你泡。” 柏岁岁咬了咬牙,“谁想泡你了!” “哦。那就是我想泡你。行么?” “……” 寒凛见她不说话,二话不说拉着她来到一处角落,这里没什么人,方便说话。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周围的灯光很暗。 “你的手给我。”他说。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给你一样东西。那本来就是你的。” “……” 她犹豫地伸出手。寒凛从兜里拿出一条手链,上边坠着月亮和四叶草形状,她眼睛眨了眨,然后愣住。 “这个……” 寒凛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我半夜又去捡回来了。” “……” “上车吧,我送你。” 她点头。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问他:“为什么不在车上给我……那个。” 寒凛打着方向盘,笑,“本来想强行和你告白的,看你好像没什么反应,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 过了会儿,她支吾道:“你……告白……失败了,难道不打算……放弃。” “我喜欢你,所以,不打算放弃。” “……” 她看着手腕上的手链怔愣良久,缓缓看向他的侧脸。他挑眉,说:“看我做什么?有话说?” “……” 她低头不语。下一秒,他踩了刹车。突如其来的急刹车令她脑子一片空白,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倾身靠过来,唇落在她的唇瓣上,一手轻轻搂住她的腰,渐渐收紧。 气息交缠在一块儿,她的脸色愈红,心跳加速,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等她快不能呼吸时,他才离开,她呼吸起伏不定,听见他在耳边说:“我有话想和你说。能不能让我做你男朋友?” “……” “行还是不行?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他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上边沾上了她的……口红。 他启动车子,开得很慢。 她把脸扭到一边,看着窗外,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急刹车。后边一辆车子开上来,司机骂骂咧咧几句后才开走。 这一晚,柏岁岁并没有睡着。月光洒在窗台,她抬起手臂,看着手腕上那串手链散发着微弱光芒,内心里有一股躁动在叫嚣着。 她知道自己睡不着不是失眠,只是因为失而复得,太高兴了。 原来她这些年,一直深深掩埋的愿望,只有他而已。 ˉ 第二天阳光明媚,柏岁岁七点不到便洗漱完毕,她系着鞋带,阳光漫过她纤细的手腕,手链光芒难掩。 宋亦可从洗手间出来,路过时,停下来蹲在柏岁岁身前,目光落在手链上。 “这么漂亮的手链啊?四叶草和月亮……月亮,你的小名。” 柏岁岁只是点头,并不说别的。 “他送给你的吧?我是说,寒社长。” “嗯。” “柏记者,我记得你今天休假。”宋亦可笑起来。 “嗯。” 她拿上包包,出门。 宋亦可对着她的背后说:“月亮,约会愉快啊。” 柏岁岁步子一顿,回头,好看的眼睛眨两下,点点头。 她乘公车去了景华,但是没上去,只是在周围的街道和商城四处转悠,偶尔遇到一点有可能成为新闻素材的事件,便会用手机记录下来。 她晃晃悠悠到下午六点半,日光稀薄,染上黄昏的天空像一张浓墨重彩的油画。 手机有来电,她走到一处公交站坐下后接听。 “听说你今天休假?” 寒凛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鼻音。 “嗯。” “怎么不来找我?” “我休假干嘛一定要去找你。”她目光闪烁。 “休假和男朋友约会不是很正常的事。” “……” “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在……”她看看附近,“在明星大道这边。” 十五分钟后她见到了寒凛,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领带没有打,扣子随意解开两颗,发烧有点湿。 他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她踮起脚尖用纸巾替她擦拭额头的汗。 “饿不饿?我们去吃晚餐。”他伸手捏捏她的脸。 她点头,“你决定吧。” “那就去我家。” “……” ˉ 寒凛的公寓离景华中心很近。刚进屋,柏岁岁被空旷的室内景象惊了惊。屋子和他以前住的地方一样,很空。 两百平的公寓一个人住,还是显得有些太大了。 她走到阳台,几盆花开得很好,她蹲下来,发呆。 “花好看么?” 她点头。 “晚上想吃什么?牛排和意面行不行?” “好。你做么?” “看着不像?” “……” 寒凛站在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冷冻牛排和几颗洋葱。 晚餐做好后已经是八点,深蓝的天幕罩在霓虹国度的上空。 城市的天空很少能看到漫天的星星,但此刻,她觉得这样的天空也很美丽。 “味道怎么样?”他有些期待地问。 “挺好的,你还可以做厨子。” “也行,可以考虑一下。” “……” 她和他窝在沙发里看新闻,看八点档的电视剧看到十点左右,她靠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细嫩的手腕,拨动那串手链时,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她仰起脸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以为你扔掉了,就不会捡回来。” “当时只是生气了。”他用下巴磨蹭她的额头,“是你让我生气的。” 她一怔,咬了咬牙,唇贴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 “我……不想说别人是非,但是她撒谎,”她抬起脸来,眼睛有些湿润,“我没有把这个扔进垃圾桶里,你不要信她的话。” “她?”寒凛挑眉,“秦思桐吗?” “……嗯。” “这个我知道,我没信她,所以后悔了,趁没人看见,我又捡回来了。” 他轻轻掐住她的下巴,低下脑袋,看着她湿润的眼睛,轻轻吻上去。 她闭上眼睛。 他的唇落在她的颈窝时,引起她一阵颤栗的酥麻,她半睁开眼睛,他又吻上她的唇。 辗转交缠。 她像不能呼吸的鱼,手攀附上他的肩,又没有力气地垂下,她的身体被他压着,陷在沙发的一角。 衣服的下摆,被一丝凉风灌进来,她轻轻颤栗,主动搂住她的腰。 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在耳边划过,她好像要陷入一场梦里。 她按住他滚烫的指尖,睁开眼睛道:“我……好朋友还没走……” 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秒,片刻后替她拢好衣服,起身,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情/欲的交缠。 “今晚住我家吧?有客房。”他坐在沙发的尽头说。 她红着脸,坐好,点头。 电视机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空间内很静,月光也变得温柔旖旎。 过了会儿,她去了次洗手间,出来时走到玄关换鞋。 寒凛扯她进怀里,笑着问:“不是说好住客房吗?” “我……出门买点东西,女生……用的。”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拉她走回客厅,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这么晚了你还出去?我不放心啊。” “……” 他拿了手机走到玄关,说:“我很快回来。” 她点头,之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喜剧,很滑稽的情节,她跟着人物一起笑。 一声门铃突兀响起来,她飞快跑到门边开门,门开后却怔愣了一秒。 门外的人是寒凛的母亲季佩玲。 季佩玲走进来,有些吃惊,但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寒凛出门了么?” 柏岁岁点头,站在一边。 季佩玲换好鞋走到客厅的位置坐下,看向柏岁岁,道:“你别紧张,我只是顺道来看看儿子,我住酒店,不会打扰你们。” 柏岁岁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点头,然后觉得不妥,说:“我……待会儿会回学校。” “啊,你还在念大学吗?” “嗯,大四。” “准备考研吗?” 她摇头,“我不打算考研。” 季佩玲没说什么,拎起包走向玄关,看向柏岁岁,沉着眉眼道:“那位不打扰了,你和他说一声吧,就说我来过了,方便的话,我想留你的号码,可以么?” 柏岁岁拿手机扫了一下季佩玲的微信。季佩玲微笑着离开。 她舒了口气,虽然季佩玲一直微笑,但她却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季佩玲不喜欢她。 十分钟后寒凛到家,递给她一大包东西,这个量大概她能用一年。 “我用不了这么多啊,你怎么买那么多牌子的……” 寒凛伸手挠一下额头,笑说:“不知道你用哪种牌子,就干脆全买了。” 她把一大包东西收拾好放在玄关,寒凛问:“怎么不拿去放好?” “我待会儿走的时候拿回去。” 寒凛蹙一下眉,“刚才有谁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 他看一眼地上的拖鞋,“我妈?” “嗯。我和她说自己等下就会回学校,骗人不好。” “这也算骗人?”寒凛牵着她走回客厅,“客房就在那儿。” “……” 他把那包东西一一放进一排柜子里,说:“以后会用到的,就留在我这儿。” “……” 晚上,她没有失眠,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寒凛已经出门了,给她留了纸条,贴在冰箱上。 【早餐记得吃。晚饭想吃什么?】 “……” 她把纸条撕下来,给他发了条信息。 柏岁岁:【今天不吃晚饭了,我回电视台加班。】 过了会儿。 寒凛:【又加班?下班的时候给我发短信,我去接你。】 柏岁岁:【嗯。】 她吃完早餐,收拾了一下屋子才离开。九点到电视台,搭档丁楷去提前联系好的地点采访,中午饭只来得及买来的汉堡加可乐,下午去群众提供的新闻事发点进行跟踪报道,六点多回到电视台写稿加剪辑。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稿子才差不多修改好,丁楷还要留下来剪视频,柏岁岁工作完成,见一起搭档丁丁楷辛苦,于是给他叫了份外卖。 她去接了外卖,送到丁楷手里才离开。电视大楼路边,一辆宾利停在路边,车窗半降,车窗里的寒凛指尖夹着香烟,才吸上一口,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他马上掐掉烟,下车向她走去。 被他一把搂在怀里,柏岁岁还是会害羞,她拉着他回到车里,安全带还没系好,他压过来,掐着她的下巴亲。 过了不知多久,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用手背擦拭游戏红肿的唇,一边瞪他好几下。 他发动车子的引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车子驶向城市的主干道。 “你又抽烟了么……”她有些懊恼地问。 “呃,就只抽了几下也不行?烟味很重?那以后不抽了。” “……” 她垂下眼睑,道:“你要抽也可以,但一天只能抽一根。” “对我这么宽容?”他反问。 “才……不是,我是怕你对烟上瘾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才允许你一天抽一根的,以后慢慢……戒掉。” 他踩了急刹车,她警惕地往后缩,却还是被他搂住腰压在椅子上,他在她唇间狠狠地掠夺。她透不过气了,手指按在他的肩膀,却像欲拒还迎。 他隐忍的眼眸幽暗深刻,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他咬着她的耳朵,沉声道:“我对你上瘾了,戒不掉怎么办?” “……” 阻碍交通的后果就是被交警叔叔贴罚单。 交警叔叔:“以后注意点啊,这样很危险的。” 寒凛接过罚单,笑说:“以后会注意。” 交警叔叔离开后,柏岁岁让寒凛把车窗升上去,他照做了,然后问:“不是你说很闷么?” “……现在不闷了。” 他伸手捏一下她的耳朵,道:“那你以后要警惕一些,我可能会随时随地想亲你,所以最好保持警惕,别让我轻易得手了。” “……” “我倒是希望你迟钝一点儿。” “……” 车子没有开到江大,而是停在寒凛住的小区。 柏岁岁不太情愿地下车,被他牵着手半迁半就地进了电梯。因为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所以她真的开始警惕起来,电梯里又有摄像头,她更烦躁了。 寒凛看她一副躲着他的样子,好笑地靠着电梯墙,说:“我又不是饥渴的野狼,干嘛这么防备我?” “……” 柏岁岁没说话,盯着led屏幕。 出了电梯,她站在门口不进去,寒凛干脆扯她进了玄关,一把抱她到客厅里,拿来一双拖鞋替她换上。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脚踝,问:“睡客房还是我房间?” “……当然是客房了!” “好吧。” 他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灯,出来时手里拿着套睡衣,女式的。 “刚买的,你洗澡之后穿这个。” “……哦。”她起身,走到浴室门前,又回头,瞪着他,“怎么是吊带的款式啊!” 他笑得妖冶,说:“不是,还有件外套,我拿漏了。” “……混球,你故意的。” “就当我是故意的吧,想看看你穿上到底有多好看。” “……” 他走向她,弯下腰,在她耳边说:“洗完澡直接回房间吧,锁上门,晚上也不要随意出来晃荡了,我自制力有限。现在看着你,我满脑子都是变态的想法。你注意一下。” “……” 她抱着睡衣溜进浴室锁上门,洗完澡之后直接回房间,又锁上门。 第二天早上。 她洗漱完毕后回房间,发现他在客房里。听见动静,他回头,笑,走向她,递给她一把钥匙,道:“给你钥匙。” “……做什么给我钥匙。” “不做什么,我想和你住在一起。同意不同意?” “……” “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左右,你如果有空,过来替我浇浇阳台的花草怎么样?” “……” “当然,学校要是住着不方便,你也可以来我这儿。可以随意住我房间,我不介意。” “谁要住你房间啊!” 她太激动,钥匙掉在地板上。 “别扔钥匙。”他捡起落在地板上的钥匙,牵住她一只手,指腹在她的指节上细细摩挲,说,“还是告诉你密码吧?钥匙挺沉的。这双手还是保养得好一些,给我牵比较划算。” “……” 臭不要脸。 [最新] 第四十六章 偏偏喜欢。 寒凛出国这段时间, 柏岁岁一星期过来他家三次,给花浇水,然后打扫卫生, 但是从不住在这里。 她有些顾忌,季佩玲也许会随时过来,要是寒凛不在, 而她却住在这里,那她脸皮也算够厚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半月过去,她和从前一样, 每天蹲点采访写稿,偶尔也参与剪视频的工作,过得很充实,偶尔会很想他, 但是一想到他很快就会回国, 她的心情就会变好。 一直没有和季佩玲联系过, 虽然季佩玲留了她的联系方式,但从未找过她, 直到这天周末,她有空去寒凛家里收拾屋子。 因为这周繁忙, 她已经有五六天没有过来了。 她特地买了些花肥和一些厨房用具,因为发现他的厨房缺少很多东西, 阳台的花草有些长势不太好, 发信息问过他了,得知他养花草从来不施肥。 她用密码开锁进屋,发现玄关的灯亮着,客厅也是。她一瞬间愣住, 在想是不是他提前回来了? 心头漫上喜悦,就连步子也变得轻快。 她压下心头的快乐,轻轻走到客厅里。后边传来动静,她转身,一瞬间脸色僵硬。 季佩玲从寒凛的卧室走出来,见到她,没有吃惊的神色。 柏岁岁却忽然很不安。 季佩玲朝她点一下头,优雅地走向沙发坐下,对她说:“会泡咖啡么?给我泡一杯吧。” 柏岁岁摇头,“如果是手磨咖啡,我不会泡。” 季佩玲没有诧异,点头,示意她坐下。 她坐在季佩玲的对面。 季佩玲开门见山,道:“上次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却一直没有联系你,抱歉,工作有些忙,所以疏忽了。你和阿凛是在交往吧?” 柏岁岁点头。 “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柏小姐,听说你念的是新闻学专业对么?” “对。” “现在在江淮电视台实习?” “是的阿姨。” “嗯,记者的工作挺辛苦的。有没有考虑过换别的工作?” “暂时还没有,虽然有时候很辛苦,但我喜欢这份工作,所以不觉得有多累。” 季佩玲点点头,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沉默两秒,再次开口道:“你很坦率,如果你只是做为阿凛的普通朋友,我会很喜欢你。” 说到这里,季佩玲顿了顿,“但是,如果是做为他的恋人,或者说,你以后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可能不太赞成你们的关系。” 柏岁岁没有说话,安静地听季佩玲说完。 “他每天会开着宾利去电视台接你?”季佩玲问。 “不是,只是偶尔,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不可能在规定时间下班,所以需要加班到很晚的时候,我不会让他等我下班。” 季佩玲抬起眼皮,笑了笑,说:“但是他一定会等你下班,不管有多晚,对不对?” “……” 诚如季佩玲所言,寒凛会这样等她。 季佩玲此时蹙了眉毛,说:“柏小姐,你父母都不在了对吧?抱歉,我无意追究你的家世,只是想说,你和阿凛可能不合适,他是家族的继承人,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是他所需要的,如果和你在一起,他也许会失去一切,你懂么?” 柏岁岁的手指蜷缩成拳头,默然半晌,起身道:“阿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么我不拐弯抹角了,虽然这些话本就俗套,但我还是得说。柏小姐,你得到多少钱才打算离开我儿子?我不是逼迫你做选择,只是希望你能为他考虑。如果他失去了所有,财富地位以及家族的支持,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么?我不会阻碍你做选择,也不会做别的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季佩玲说着,垂下眼睑,淡淡道:“我曾经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一场婚姻,也伤害过一个人,不,不止一个人,也许很多。但最后我没有我想象中的快乐,更多的是失败感。所以,我不会阻挠你和他在一起,也不会伤害你或你的家人,只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随心所欲都需要付出代价。他的爷爷还健在,一生都在维护家族利益,如果阿凛不听话,我想他爷爷会有办法让他听话,或者,换个继承人。” 柏岁岁一怔。她知道,季佩玲不会用这种话恐吓她。 那个老人,寒凛的爷爷,做得到,也做得出。 “我希望你想清楚,离开他,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钱,足以让你下半生无忧无虑,不离开,也可以,但他也许会因为选择你而失去很多东西。” 季佩玲说完,拿起包起身欲离开。柏岁岁追到玄关,叫住季佩玲。 “你有话说?”季佩玲转身。 柏岁岁点头,道:“我离开他。但不需要你的钱。” “你想清楚了?” “是,我并不是不喜欢他了,即使他之后一无所有。我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失去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季佩玲没说话。过了会儿,她说:“真的不要那笔钱吗?你也许不知道,我能给你的数,是九位。” 柏岁岁一愣,没想到会这么大方。吓死人。 她迟疑半晌,笑了笑,说:“阿姨,你可以给的数目,确实令人吃惊。我一辈子不吃不喝不睡觉拼命工作到死的那一天,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也许以后我会后悔吧,但现在不会。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钱。虽然我的工作,工资不会很高,但我父母给我留下两套价值不错的房子,还有一笔可观的存款,所以我其实没什么后顾之忧。” “阿姨,我没有那么高尚,谁不喜欢钱?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我只是为了钱,才离开他。” 季佩玲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ˉ 自从和季佩玲的那次谈话后,柏岁岁没有再去过寒凛的公寓,她没有再和他联系,又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像以前那样,不告而别,像个神经病一般,忽冷忽热。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或许彻底对她死心了?或许恨她。 但她从不担心他会因此一蹶不振。他不会。 就连宋亦可偶尔喝醉了也会说:“你是不是在玩儿他啊?我是他,一定恨死你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学毕业后,柏岁岁还是考了研,攻读经济学专业,毕业后成为一名经济记者,主要报道财经市场的新闻信息,分析记录财经事件。 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导师推荐她到香港一家颇有影响力的财经杂志社工作,主要撰写深度财经新闻为主,也写一些人物专访,而人物专访,一般得自己约人,如果约不到,别人约到了,将会丢失一次宝贵的曝光机会。 她其实很想让自己的文章刊登在杂志主板块,甚至上封面,让自己的文章title和名字在封面占据一个醒目的位置。 在香港的工作和以前差不多,同样是个体力活儿,也需要一点儿人脉,以及,脸皮要足够厚。 按照上边交待的采访任务,她每天需要奔走在中环的各大公司、酒店以及会议场所,与各金融机构、上市公司或政府机构打交道,要说和从前在电视台做文字记者有什么不同,也许是财经记者不需要日晒雨淋,运气足够好的话,甚至能和商业领袖“谈笑风生”…… 只是偶尔,面对被她采访的金融大佬们,或者大佬的夫人们穿金戴银的行头闪瞎她双眼的时候,她会想起曾经季佩玲说要给她九位数字的“分手费”。 如果她当时不要脸地接受了那笔钱,再精明一点看准风口找专业的理财专家一起玩儿投资,说不定现在也算个小富婆了? 越想越头疼。有时候,她是真的会头疼,大概是那时候她不告而别,因为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在陌生城市的街头淋了一夜雨导致。 她那时候疯了一样,跑到另外一个城市躲起来,为了不被他找到,她连车票都不敢买,坐着没有正规执照的旧巴士,和很多进城做工的乡下朋友挤在脏乱差的车厢里,颠簸十几个小时。 离开江淮三个月后她听说,森科的社长把公司卖了,具体被哪家大集团收购了她不得而知,因为新闻报道很少,或许是被人压下了。 她再次回到江淮,考研又考到另外一座城市,之后来到香港。 财经记者的工作时间跟着股票市场的运作时间维系在一块儿,香港的三月和八月为业绩期,上司公司会在这段时间公布全年或者半年的财务报表,这种时候,财经记者自然要跟进报道。 杂志社的主编梁姐扔给柏岁岁一个任务,让她专门跟进一家上市公司进行追踪报道。 “追完这家上市公司的情况后,你最好能约这家公司的总裁,写一篇他的个人专访,金融新贵嘛,单身未婚没女友的钻石男,噱头很足,最近几期杂志销量下滑,我们需要一支强心针了……他似乎是南城人,我记得你的资料上显示,你也是南城的?那最好,也算一个金手指,老乡嘛好说话。” “……一个城市那么大,老乡算哪门子的金手指啊。照你这么说,现在我在香港工作,我能随便认一个香港上市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做干爹吗?” 梁姐笑,“你要是有本事,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记得在你干爹面前介绍介绍我。” “……” “资料发你邮箱了,好好准备准备,据悉,他今晚会参加宏海金业老总千金的订婚宴,你好好把握机会,别人煮熟的鸭子飞了。” “……” 连资料都提前替她准备好了,那看来她今晚得拿下这个专访的约,不然梁姐可能会发飙。 ˉ 宴会厅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设计很特别,露天豪华设计,围绕边缘一圈做了特殊的双层设计,喷射的干冰雾气袅袅腾腾,铺上厚厚的红玫瑰做点缀,水晶灯透射淡淡光芒,萨克斯曲调柔和浪漫,欧式桌椅漆成象牙白,每张桌上都放着白色瓷瓶,其中的粉色玫瑰优雅盛开。 入口处,一对准新人与宾客侃侃而谈,迎来送往间十分优雅从容。 不知道为何,柏岁岁有些紧张,她不是第一回 到这种场合蹲点约人,或许是因为宏海金业财大气粗又是世家名门,受邀的宾客都来头不小,所以她才有些紧张吧。 她本来怕不会被放行,只是她刚报了自己工作的杂志社,侍应生便彬彬有礼地请她进入了宴会厅。 大概是人脉极广的梁姐已经提前打点好了吧。 角落有张类似秋千架的吊椅,没有人待在那儿,那里正好静静。她的习惯是,等“目标对象”酒至半酣时去套近乎,成功的几率最大,现在宴会才刚开场,她可以先休息,也好做准备。 客人们都很安静,不时小声说笑交谈,她心情放松了一些,一边看梁姐发给她的资料。 她刚坐下,侍应生给她端来一杯鸡尾酒,冒着寒气,杯沿夹着一片柠檬,酒里放了薄荷。她的好朋友又快来了,所以不能喝冰的,因此她接过鸡尾酒后对侍应生说了谢谢,把酒端着,趁没人看见,转身倒进一盆花里。 只是她的动作太快,没看清楚背后还站着一个人,那杯酒直接淋到了那人的皮鞋上。 “……” 她记得这里刚才明明没有人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淡定,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不了肉疼赔点儿干洗费就好了,没问题的。 她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抬头看向那位倒霉蛋,“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脸色却僵住了。 是他。居然是……他。 她手里的空酒杯掉在地板上,“砰”一声,附近的人都看向二人,经理模样的人急忙走过来处理。 “二位没事吧?我们来处理就好,请好好享受今晚的愉快时光。” “……好的,抱歉。” 经理叫了两个侍应生过来。 柏岁岁退到玻璃围栏的尽头,不小心又踩到一朵玫瑰。 她蹲下来捡起,找不到垃圾桶,四处张望时,手指紧张地按压着玫瑰花茎,刺没刮干净,她的指尖流血了。 刺痛的感觉才袭来,她被人拉着走向寂静的角落。 这里依旧花草葱郁,像个小花园。 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脸色也有点发白。寒凛扯了张纸巾替她包住流血的手指。 “压着。”他说。 她愣了几秒,才按他说的做。 “你的鞋……对不起。”她垂下脑袋。 “只有鞋么?裤腿也被你糟蹋了。” “……对不起。你去换条裤子好了。” “……” 说完她立马就后悔了。 寒凛上前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沉声道:“好啊。你说,我上哪儿换?” “……” 她扭了扭头,他还掐着她的下巴,不松手,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已经有人在看这边了。 他似乎很受欢迎,几位年轻的女士窃窃私语,话语传进她的耳朵里。 “那位不是金铖资本的寒总么?旁边那是谁啊?女朋友?” “从未听说寒总有什么女朋友,不知道怎么混进来钓凯子的捞女吧。” 寒凛轻声在她耳朵边说一句:“哦,要钓我?” 柏岁岁:“……” 她看了看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别经年,他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如今他是炙手可热的金融新贵,矜贵骄傲。 而她,虽然也不算混得惨,甚至在这行也算混得不错了,但和眼前的资本家比起来,她还是太弱了。 怪不得被说是来钓凯子的。明明是来约人的财经记者,她却穿得花枝招展。 寒凛眯了眯眼睛。 眼前的人似乎和从前比起来,多了几分女人的娇媚,或许是因为化妆的关系,又或者,这身素雅却又暗含许多小心思的礼服,雪白的束腰束紧裙身和腰肢,渐变的淡紫色渐渐变成雪白一片的裙摆,长裙轻轻晃动,她像蝴蝶一样,令人着迷。 有几位老总模样的人走过来寒暄。寒凛松开她的下巴,她趁机溜到别的地方。 四处都有人结交攀谈。又听见“金铖资本”的事情,她不禁蹙眉,然后想起来刚才看的资料,梁姐让她约的,不就是金铖资本的总裁么?那就是…… 她回头看一眼和人谈笑风生的寒凛,他的侧脸添了几分凌厉,说话时,姿态闲适。 他和人寒暄完,直直朝她走来。她退后两步,又想起梁姐的任务,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内心却五味杂陈。 “今天穿成这样,来做什么?”他忽然笑起来。 “我……来约人的,想写一篇人物专访。” “哦,约谁?我可以给你引见一下。” “……”她咬了咬唇,“……你。” 他没有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一般,笑了。 “好啊。” “……” 随即,他递给她一张卡片,她以为是名片,急忙伸手接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张房卡。 她瞪他一眼,把房卡扔到他身上。房卡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嘲讽地笑笑,说:“不是想采访我么?地点当然我来定。是不是想多了?” 她脸色涨红,又接过房卡,“……抱歉。是我误会了。” 寒凛转身前,说了一句:“你最好误会。” “……” 宴会还没结束,但是她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想提前离开。 走到入口处,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好熟悉。她回头,一愣。又是老熟人。 江策走过来,指指茫茫夜色,道:“时间还早,一起喝杯咖啡?” 她点点头。 江策把她带到附近一家露天咖啡馆,她要了一杯拿铁。 “你今晚可出尽了风头,多少公子哥儿盯着你一整晚,知道是金铖的寒总看上了,就都打了退堂鼓。他现在玩儿起资本来的那套手段,没几个人不害怕。” “……” 柏岁岁只好喝一口咖啡压压惊。 江策靠着椅子,姿态懒散,道:“又不声不响甩了他一回?开心吗?” “我……” 她不能说自己有苦衷,因为矫情。谁没有一点儿苦衷。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还没放下你。” “……” “这几年都不肯交女朋友,为你守身如玉成这样,你不心疼?就因为以前年少无知犯了点儿错,没必要判他死刑吧?” “……” “你觉得在这里遇见他很巧么?哪有那么多的巧遇。你在江淮,他把公司开到江淮,你来香港,他就把森科卖了,到香港打拼,追着你到处跑,你真的以为这个世界那么大,每次都是巧遇?” “……” 她说不出话来。 江策起身,说:“咖啡喝完了,我帮你叫车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不是要采访他么?就今晚吧,他明天出国,大半个月都不回来,你们杂志社也不想开天窗吧?” “……” 江策替她叫了一辆车,然后又吩咐她,道:“不要呆得太晚,我怕他这么多年不开荤,兽性大发啊。” “……” 她怀疑江策故意的。知道有可能会发生什么,还告诉她那么多。 车子开到尖沙咀附近的半岛酒店。 在一间房间门口站着,她拿出房卡,有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被骗了……毕竟她甩了他不止一次,他要是有心报复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来都来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先到了,所以按了门铃。 过了会儿,门从里边打开。寒凛把西装外套脱了,身上穿一件白衬衫,至于裤子……好像还没来得及换,因为酒渍还在。 “不是给了你房卡?” “这样显得我礼貌一些。” “……” 他让开来,她走进去。还没来得及把礼服换下,她就赶来了,现在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哪有穿成这样来做采访的啊。 但好在她的礼服并不暴露,还算得体。她坐到沙发,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和笔记本还有笔,虽然还没来得及写好提问的稿子,但她经验算丰富,脱稿也能进行。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她抬手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虽然还有想问的,但她该回去了。 她收拾好东西,起身走到玄关处,听见背后脚步声急促,下一秒,她被人扣进怀抱,背后贴着他的衬衫,空调冷气太足,他的衬衫也带着几分凉意,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她声音有些哑。 他的气息轻扫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你约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穿得这么漂亮?嗯?” “……” 她定了定神,摇摇头,“不是的……是因为今天刚好是宴会……所以才……穿成这样……” 他一手抬起来,掐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慢慢后退,带她回去。 天旋地转间,她被他压在沙发上。 “那你平时穿什么?” “穿……就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样。” “我不喜欢你穿这样走出去,能脱掉么?” “……” 她看他的眼睛,说:“你……喝醉了。” 他没说话,压着她好一会儿,手轻轻摩挲她的脸。 门铃声响起,他终于放开她,去开门。 “您好,抱歉打扰了,有位先生送了一样东西给您。” 侍应生递过来一个盒子后离开。 寒凛转身,看着整理头发的柏岁岁,然后把那盒东西扔进垃圾桶。 柏岁岁以为他心情不好,所以扔了什么东西,走到垃圾桶旁边捡起那盒东西,下一秒像丟烫手山芋一般又放回去。 这个江策,居然半夜送那种东西过来。 她红着脸慢吞吞走到门边,寒凛拿了车钥匙,道:“我送你。”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那你别走。” “……” 她叹了口气,转身,扶他去床上躺下,说:“你休息吧,我……睡沙发。” 他又起来,指着床,“我睡沙发。” “……这是你的房间,我睡沙发。”她坚持道。 “那一起睡。” “……” 她忽然觉得……这才是他的目的。等着她这个笨蛋自己跳下陷阱。 她在发呆,寒凛把她抱上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然后撑着手肘在一边看着她。她害羞,翻了个身。 “你看我干嘛……” “你今晚这么漂亮,不就是给我看的?” “……” 什么歪理啊。 她闭上眼睛不理会他,渐渐的,身边的人呼吸均匀起来,她翻身,发现他睡着了。她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在旁边趴着,手撑着下巴看他睡觉。 睡相很好啊,还有点可爱。 如果不是江策,她不会知道,他居然做了那么多事情,追着她跑了那么多地方。他不是找不到她,只是不敢打扰她。 “这次我真的不会再跑了,你别灰心,我也可以哄你的。” ˉ 第二天早上。 柏岁岁被门铃声叫醒的。她急忙去开门,门外,推着餐车的侍应生微笑着说抱歉。 “寒先生说希望您可以按时吃早餐,所以让我们不惜吵醒您也要叫您起床。” “……” 她吃完早餐后去洗漱,发现沙发上放着一套衣服,上边贴着字条。 【你那样走出去怎么见人?出门记得穿这套。】 “……” 还有一张纸条。 【我的新号码。】 “……” 她很听话地换上了他准备的套装,存上他的手机号。 酒店安排了专车送她到杂志社。 她刚进梁姐的办公室,梁姐像个八卦佬一样问东问西,最后开门见山,道:“抱歉,为了这次的采访,让你牺牲这么大,不过我觉得既然是金铖的寒总,你其实也不亏。” “?” “你当时是不是不怎么清醒啊?他不会没经过你同意就霸王硬上弓强……那个什么你了吧?” “……你在说什么,梁姐。” “各大媒体都登了,你自己看吧。” 柏岁岁借梁姐的电脑随便点开一家媒体的最新更新,实在是无语,凭借一张寒凛从半岛酒店离开的图就编造了一则“金铖寒少私会神秘女郎共赴一夜春宵”的报道…… 她关掉网页,说:“没有的事。” 梁姐有些失望地“啊”一声,“唉呀,还以为你要做富太了,我也跟着沾光,唉呀,还以为你这么漂亮,有戏呢,唉呀,唉呀。” “……” ˉ 寒凛在三个月后回到香港,第二天,满城的媒体都刊登了银泰地产被大陆某集团并购重组的消息,银泰地产这么快便被收购,金铖资本在此间的运作和介入不可忽视。 柏岁岁读到这条新闻时,大概知道了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最近她似乎走鸿运,想约的人只要一通电话打过去就一定能约到,对方还会给她介绍相关的行业人士,她写的几篇人物专访和财经文章也在业内受到称赞,加上人脉关系的积累,她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甚至有人主动约她进行采访,她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自己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 运气似乎在和寒凛重复的那一刻,忽然间就爆棚了? 她下班后乘地铁会租住的公寓。比起许多香港的上班族住在空间狭小的劏房,她算是比较幸运了,她和公司一位女生共同合租,因为是合租,所以月租只需要一万左右,幸运的是公司有住房补贴,所以折算下来,她只需要承担三千左右的房租费。 公寓的环境不错,窗外就是维多利亚港,闲下来能一边吹着海风一边写稿。 回公寓有一段路需要步行。经过维港,不少市民在夜跑,海风微凉,她背着包走得十分缓慢。 走到公寓楼下时,路边停泊一辆黑色轿车,光是看车头车标就知道,这车普通人买不起。 她直觉还算敏锐,没有立刻上楼,先看了眼那辆车的驾驶位有没有人。 没人。 她摇摇头,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正要转身上楼,被人从背后搂住腰。 她回头,蹙起眉毛。 寒凛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我以为是跟踪狂,准备用鞋子踩你的脚。” “那怎么不踩啊?”他笑着问。 “我……知道是你啊。” “你住这儿?” “嗯。” “不请我上楼去坐坐?” “不请了,我和别人合租的,忽然带人回去不好,也不方便。” 他警觉地收紧了圈主她腰的手,问:“合租?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生了,我怎么会和男的合租。” “我不信,带我上去看看。” “……” 柏岁岁抬起头看楼上灯光,灯是亮的,室友在家。 她摇头,“我室友今天在家。你一定要上去坐吗?” “嗯。” “那我……打电话问问她方不方便。” 她拨了通号码,拨开他的手,走到僻静处。挂了电话,她回来和他说:“我室友说可以带你上去。” 柏岁岁的室友特别懂事,只待了半小时便说自己约了朋友玩儿,晚上不回家,想彻底地把空间留给二人。 柏岁岁觉得这样不妥,于是在室友出门前,把寒凛给带出去了。 她和他漫步在维港,吹着海风,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的手很温暖,让她感到很安心。 “一个月租金贵么?”他忽然问。 “还行,公司有住房补贴,一个月只需要三千左右。” “不安全。”他说。 “哪里不安全了啊?我在这儿住了半年了,没觉得不安全。和你住的地方比肯定比不了啊。” “你知道我住哪儿?”他笑,眼中流露出几分狡黠。 她别过脑袋,点头,“查……资料看到的,我不是有意去查的。”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我倒希望你是有意。” “……” “以后搬到我那儿住吧,你在这儿我不放心。” “容我考虑一下。”她低下脑袋。 寒凛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塞到她手里,说:“钥匙给你了。明天我回家看不见你,就过来骚扰你和室友。” “……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霸道么?你一声不响离开我的时候,比我霸道多了。” 重提旧事。她理亏。 过了会儿,她仰起脸来看他,他也同样看着她。 她的眼睛,像今晚的星星一样动人。 “我……后天搬过去,东西有点多,我明天没时间。”她说。 “那就后天,别反悔。” 寒凛松了松领带,挑眉笑一下,抬手轻轻掐住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又松开手,沉声在她耳边说:“你是做这行的,消息应该很灵通。我翅膀已经硬了,现在家里没人敢惹我不高兴。” “……算是威胁吗?”她笑着问。 “不是,是潜规则,威逼利诱,懂么。” “……” 她和他把维港附近都走了一圈,十点的时候,她走不动了,蹲在路边喘着气说要休息。他拉她起来,在她面前蹲下来。 “上来。” “……” 她让他背自己,然后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最近我约人都很顺利,是你替我疏通打点了关系么?” “不是。只是他们都以为那个女记者,或许和金铖的某人有一腿。这个社会讲究人脉,谁会错过和有可能成为金铖寒总夫人结交的机会?他们乐意这么做。” 她蹙起眉毛,“那也还是因为你的关系啊。我以为是自己业务能力还不错。” “金钱至上的社会,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假如你是个对财经一窍不通的笨蛋,谁会乐意让你采访?” “……” 她收紧手臂锁他的喉。 “喂,你现在说话的方式怎么和梁姐一样?” “会么?”他笑笑,换了话题,“快点搬去我那儿。” “后天再说。我明天真的没时间。” “现在业内都知道你和我有关系,万一你被人绑了和我换赎金怎么好?” 她笑了笑,“你少看点儿警匪片行么。” 晚风徐徐。她任由他背着走了很远,送她到楼下。他跟着她走到电梯门前,一副不愿离开的模样。 “……明天见。”她朝他摆手,希望他知道她的意思,不要跟上去打扰她的室友休息了。 他站在电梯外边,电梯门快关上时,他伸手隔开电梯门,拉她出来。 她被他带到安全出口的角落里,被他掐着腰和下巴,热烈又克制地和她接吻。她第一次体会到,窒息的错觉。 最后他松开她,贪恋地看着她鲜红的嘴唇,绯红的脸,带着雾气的眼睛。她忽然红了眼睛。 他以为她不高兴了,哄她道:“地方没选好?抱歉,今天我没忍不住,以后都听你的。” “……” 她却摇头,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喜欢我了……对不起,我没有问过你,就自己做了决定……以后……不会了,真的。” 他抬手擦拭掉她眼角的眼泪,叹气。 “没怪你,别哭。” “嗯。” “明天就搬过来吧。”他说。 “……” 她走进电梯,他站在电梯外边。 “真的没有怪过我么?”她小声说,“你可以怪我的,可以对我发脾气,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他微一沉吟,然后走进电梯里,她有些惊讶。 “怪你做什么?谁让我……偏偏就喜欢你。” 她怔了怔,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轻轻吻了吻。 “今晚睡不着,你带我去海边好不好?”她说。 “好。” 月色朦胧。她和他走在浅水湾柔软的海滩上,她把鞋脱了,赤着脚踩在沙土间,隔海眺望湛蓝的天际。 她有好多话还没和他说,她想慢慢告诉他。 世上那么多人,可我偏偏喜欢你。 只喜欢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