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作者:吃草的老猫 文案 他承诺过,能给她想要的,能给她他能给的 后来,他的确也做到了 “我不会让你羡慕任何人。” 或许他们从来都是寂寞的同伴 他在行走的路上遇到一只羊,给它食物、水、给它搭了一个窝。 它倚靠着他睡着了。 他没发现自己已经习惯睡在羊窝里。 后来暴雪围困,他面临饥饿与寒冷。 临死前羊说,你吃了我吧。 他抱着它,像往常一样沉睡。 他是个幸运的猎人。 她是只幸运的羊。 酷叔儿和他养的小崽 古早文学,苏爽,无逻辑,不喜马上离开 非双C,男主是个大佬有过很多女人,其他雷点不标因为不知道你们雷啥,看到雷的自己点×吧,还是一篇小短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磊,顾惜 一句话简介:爱情没有年龄差 立意:想要的要自己伸手去拿 第1章 ◎她要给自己一个最难忘的生日。◎ 顾磊到章惜朝家的时候,是大热天,室外温度三十七,热得顾磊刚下车就想重新上去,可半晌还是皱着眉下了车。 胡同窄,车子开不进去,顾磊的保镖远远跟在身后,三人左拐右拐几分钟来到一个破落的院门口。 章惜朝已经病得不行了,家里四壁埋着灰,墙皮都掉下来好几块儿,平日里他都懒得关门,就开着,让客人自己进。 虽然也没什么人会进来就是了。 顾磊进门的时候章惜朝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破破烂烂的竹椅很有老北京的味道,上面垫了两层靠垫,也不知道用了多久,都长霉点了。看到他来,章惜朝叫了声哥。 顾磊:“活成这样。” 他也就这么一说,没有其他意思,活成什么样都是别人的命,他管不着。 章惜朝接过他给的烟,手瘦地可以见到骨头,一点着抽了一口。 他笑笑,摆摆手:“就这样吧。” 顾磊也在抽,他穿着西装,身板儿笔直,187的个子站在院子里有种捅破天的感觉,外套是敞开的,里头的白衬衣被肌肉撑起来了,不会过分狰狞,但显得人很高大,存在感很强。 他今年二十八了,已经不是十年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但章惜朝看着他,还是能轻易从他的浓眉厉眸中回想起当年跟着他打拼的日子,那一定是他过得最痛快的几年,顾磊也是他跟过最好的人。 “有事说事。” 顾磊抽完一根烟,开口。 章惜朝早就抽完了,他抽的很,这会儿咳了几声,回头喊了一声。 一个姑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待在里面等了多久。顾磊是个很敏锐的人,早年做生意的时候养成的耳听八路的本能,但刚才直到她出来为止,他都没注意到屋里有人。 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太瘦了,看着十三四岁,但那身子瘦的,像片薄纸一样,走路都不带声。 章惜朝没有等顾磊主动开口,手推了女孩儿一把,女孩没防备差点摔在顾磊跟前,但顾磊没有扶,看她勉强站好,低头打量她。 不仅瘦,还矮,还没到他胸口。 章惜朝淡淡开口:“往后她就改名叫顾惜吧。” 顾磊头也不抬,问了句:“想好了?” 章惜朝“嗯”了一声,眼睛一直看着顾磊:“我知道当年你愿意许我一个愿望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其实背叛你,我就没想过能活,这些年都是我偷来的,所以也不用帮我什么。”他说完这句又猛咳了好几声,咳得很可怕,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了,但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女孩像是习惯了,顾磊也面无表情。 等章惜朝咳完,才继续说:“这女孩的母亲给过我一条命,她临走前托我照顾她,我不能食言,磊哥。” 华建的继承人,顾家的独生子,顾磊从出生开始带着的光环就让他从小到大备受瞩目,他今年二十八了,所有世家名流都在蠢蠢欲动,要和他攀上一门姻亲,最好生个儿子,顾家的老太爷可还没死呢,这嫡子嫡孙的分量可以说是很重的。要换做寻常的,联姻就联姻了,反正他们这些高门大户婚姻都只是门面的一层,婚后大家基本各玩各的。 但顾磊不同,他有自己的脾气,他不是好人,也不是不能联姻,但他惯讨厌被利用,哪怕有一天他要拿自己的婚姻去换什么东西,那也得是他自己想,更何况他压根不缺任何东西。 所以他至今对外仍然是单身,可章惜朝一上来就要给他塞个女儿。 要换做别人,可能会觉得章惜朝疯了。 但顾磊沉默片刻,却点点头:“你想好了就行。” 当年他允他一个承诺,只要不踩到底线,他都可以答应他,就当还章惜朝跟着自己的那些年挡过的子弹。 他们一起在黑人区混过好几年,每一天都惊心动魄,后面的背叛是真的,但当年他给自己挡了一身伤,也是真的。 所以他才保他一条命,因为那会儿他就知道他活不久。 癌症和□□的创伤加在一起,能把当年那么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压成现在这样。 小女孩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从今天开始就要叫顾惜了,但她好像一点都没害怕,顾磊要把她带走,临走前,她走到躺椅旁边,抱住章惜朝干瘦的身躯。 顾磊走了几步听到后头的女孩儿跑出院子跟上了自己,他步子没有一点变化,也没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只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没有回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更没有人离开过。 ······ 顾惜睁开眼,后知后觉的发现外头的梧桐树已经结果了,又是一年夏天了。 大后天是她十八岁生日,顾磊还在洛杉矶没回来,但哪怕可能赶不回来,这边的生日趴都已经准备得很妥当了,由华建的总助亲自督办,要给她的成人礼最大的排面。 顾惜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下床,去了同楼层顾磊的房间。这一层四百多平,均分成四份,两个卧室,一个连通的衣帽间加顾磊的书房。顾惜是从衣帽间过去的,还顺走了顾磊的一件黑衬衫。 他的衬衫很大,有一股淡淡的冷杉味,闻着是挺禁·欲的,但一般顾磊穿着就会很性·感,那个男人和禁欲沾不上边。 她边走边脱,睡裙掉在地上,她换上了他的衬衫。 到了顾磊的房间,她目标笔直又轻车熟路地爬上那张大床,抱着枕头闻了一会儿,也不在乎因为她趴着还稍稍撅着屁股让底下几乎全看清了,闻够了就掀开被子,抱着枕头继续作刚才没作完的梦。 中午管家上来把人叫醒下楼吃饭,对顾惜出现在主人房一点惊讶都没有。 “顾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在他们面前,顾惜习惯称呼他为“顾先生”。 她看过一些奇怪的文学,先生这个词在她心里有些别的意味,她挺喜欢的。 “大概晚上十一点到家,小姐。” 顾惜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完饭,她又回到主人房大床上躺着,打开手机看群里,虽然现在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但新生接待群已经很热闹了,学长学姐们都在积极得回答着新生的问题,而像他们这个年纪刚从高考解放出来的孩子,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也充满了兴奋。 这时候对话框提示了一下,顾惜点开,是谭章。 谭章是她就读S高的第一个朋友,S高是帝都最贵也是师资最好的私立高中,谭章是他们高一班长。 对于顾磊的养女,当时好奇的人很多,谭章也是第一个来主动提问的人。 后来大概是源于他的脸皮厚,他们在学校渐渐打起了交道,不过通常是谭章主动,顾惜被烦的受不了就会回应一下。 都说人在青春期模仿能力很强,跟着个好的就会学好,看到坏的也容易学坏,顾惜看的最多的就是顾磊,渐渐地也就越来越像他,酷酷的,冷冷的,但不是冰冷,而是带着不屑的那种拽,有时候汤哥都会开玩笑说她有时候表情和顾磊是越来越像了。 汤哥是顾磊的总助,在顾磊还在美国的时候就跟他了,回国后顾磊接手华建,汤睿华就担当着顾磊左右手的角色,刚到顾宅的那段时间,她的吃喝用度,户口学业都是他一手操办,所以比起和顾磊,顾惜是最先和他熟起来的。 谭章问的是她后天过生日的事,他们谭家在帝都也算是Old money派,后生仕途也顺利,所以在四九城也很有分量,或许是因为这个当年顾惜才默许了谭章的接近。 【谭章:惜惜,张家那小子问我能不能找你要一张邀请函,你要不喜欢他你就当我没说。】 【顾惜:哪个张家?】 【谭章:草,就是咱们班上那个小胖子。】 哦原来是家里开医院的小胖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汤哥没有给他们家邀请函,估计是打听到了他们在学校关系不大好,但因为张家不敢得罪顾家,所以他家小儿子虽然头顶天,但也不跟她冷嘲热讽,只是他运气不好,在背后说她的时候被她听见了。 不过汤哥能打听到这些小事顾惜也不意外,作为华建的总助,就算不是全能应该也离全能差不了多少,在他的世界里估计只有两个人能让他拿出百分之两百的仔细去伺候,一个是顾磊,另一个就是她顾惜。 可能一开始并不是这样,但刚到顾家的那一年,她被几个孩子堵在卫生间差点喝了马桶水,只因为她是个收养回来的孩子。那一次顾磊大怒,汤睿华就因为一点不小心差点被遣送回黑人区。 这件事后给了汤睿华一个讯号,就是对待顾惜不能有一点不小心,哪怕她并不是真正的顾家人。 是顾磊给了她这样的分量。 她到顾家这些年,只有那么一次被那样对待,自那之后,再没人敢这么做。 顾惜低头打字。 【顾惜:叫上吧。】 后天她就成年了。 那些喜欢她的,讨厌她的都可以来看看。 她要给自己一个最难忘的生日。 第2章 ◎你要找十几二十的,可以找我。◎ 顾磊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不过这三天的工作他都提前完成,所以也没多大影响。 管家在门口等待着,接下周磊的西装外套,先给顾磊倒了一杯水。 “睡了?” 顾磊没说是谁,管家点头:“本来说要等您,十一点半您没回来,就睡下了。” 顾磊轻哂,放下水上楼:“你休息吧。” 他径直去了自己房间,果不其然看见床上躺着个人,深色的床单被套里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空调开得尤其低。 他调高了空调,然后摘了领带先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他只套了一件浴袍,深V,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腹肌,再由一根带子把腰束起,撑出一个完美的倒三角。顾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还是那个姿势,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他。 顾磊走到床边坐下,准备睡觉:“滚回房间。” 顾惜:“一起睡。” “别让我说第二遍。” 顾磊毫不留情地掀开被子,却在下一秒愣住。 女孩发育不错的身体仅穿着一件丝绸吊带睡裙,灰蓝色,在浴室灯的侧光下泛着高级的微闪。她蜷着腿,裙摆堆叠在腰间,露出一小块阴影处的布料,和两条又细又白的腿。 被男人直白的目光看着,顾惜也不害羞,脸枕着两只手,挑眉示意。 顾磊“啧”了一声,忽然掀了被子,把人完全裹住,轻松横抱起来,往对面房间走去。 “好看吗?”顾惜早有预料,努力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圈着顾磊的脖子问。 顾磊开嘲讽:“毛长齐了?” 顾惜勾了勾唇,在他耳边低语:“我说裙子。” 顾磊抿紧唇不说话了,顾惜在他脖间闷笑,轻嗅着他男士沐浴露的香味。 顾磊把她丢到床上,收回被子,看她狼狈得滚在自己的淡蓝色床单上,无视她打滚掀起的裙子,捏住她下巴狠掐了一把,警告道:“我说没说过别招我?” 坐了那么久飞机,还在机场等了两个多小时,他心情算不上好,还有点暴躁,本来打算回来早点休息,还被这小妮子骚扰,他的手也不自觉下了狠劲。 顾惜生理性得蹙眉,的确是被掐的有点疼,她点头说“说过”,下一秒又补了一句:“我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顾磊收回手,不再说什么,把人压回被子里,看她乖乖躺好了,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顾惜就醒了,光着脚跑去顾磊房间,人还没醒,看来是真的累。 她不忍心吵醒他,但又忍不住蹑脚走到床边,蹲下看他睡颜。 他眼底有隐约的青色,估计是为了赶回来熬了夜,长了一点胡茬,但不影响他脸上属于男人的阳刚性感,线条笔直犀利,很有攻击性。 “滚上来。” 男人闭着眼,但已经醒了,他的经历让他周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警觉,更别说她也已经不是四年前那瘦弱的像是会被风吹走的姑娘了。 她没穿鞋,站在地板上脚底很凉,闻言顾惜乖乖爬上床,隔着被子躺在他后面。 没过多久,顾磊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像昨晚一样裹着她。 他习惯了半裸睡,身上只有一条内裤,顾惜往下看,很深的两条人鱼线,再往下,那儿已经鼓起来了,很大一包。 正常生理反应,顾磊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啧”了一声,眼还闭着,情绪却低,还有起床气:“再看眼睛给你挖下来。” 顾惜:“都这样了还不让人看呢。” 顾磊生无可恋,有这丫头在根本睡不了好觉,这人根本不怕他。他烦躁得睁开眼,挠乱了头发,认命起身下床。 “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他进了浴室,顾惜掀开被子,用手朝着脸扇了扇风。 这一早上的撩拨让早饭气氛有点不大好,管家摆好了早餐,像是看不见顾磊拉着个脸,低声询问顾惜:“宴会现场已经布置好了,小姐今日出门去看看吗?” 顾惜转头问顾磊:“你去吗?” 顾磊没有理她,顾惜见状也不问了,说:“那我也不去了,我去找谭章。” 管家点头表示清楚了,随后去备车。 顾磊也没多说一句话,吃完早饭自己就出门了。 到谭章家里的时候,顾惜脸上虽然和平日里一样,但谭章还是敏锐得发现她情绪不大对。 “你咋了啊?” 谭章给她看自己准备的礼物,是一幅《旧日画像》,现在很出名的当代艺术家郎坊的真迹,他托人从拍卖会拍回来的,价格不菲,花了他大半年的零花钱,他知道顾惜喜欢这个画家的画。 顾惜的眼睛放在画上,表情却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瞥了他一眼:“怎么?” 谭章用手拱了拱她:“我还不知道你,谁又惹你了?” 顾惜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又是几秒后才回过神,但没有回答谭章,还反问道:“今天你哥那边聚会吗?” “干嘛这么问?”谭章不解,但还是开了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他哥的秘书,很快就得到回复,“说是今天中午在墨菲有个庆功宴......咦?是给顾叔叔办的啊?他没跟你说吗?” 可能本来会说,但早上气了他一通,就没说了。 顾惜知道这些男人之间的庆功宴大多是啥内容,闻言也不墨迹,拿起手包拉起谭章就走。 谭章莫名其妙,但他似乎也早习惯了顾惜这说风是雨的行为,叫了几声就乖乖被带着走,下了车库,见顾惜毫不犹豫得坐上副驾驶座,便提着车钥匙上了车。 “你要去干嘛?”谭章有点不祥的预感,“你别惹事啊,我哥会杀了我的。” 顾惜用眼神示意他开车,谭章比他大几个月,已经拿驾照了,不然她压根不用他。 “你到时候不进去就行。” 谭章听这话已经有点要窒息了:“我刚问完徐秘,转眼你就过去了,你以为我哥是傻子吗?” 顾惜用行为无视了他——她把手搁在车窗上,托着下巴看窗外,留给了谭章一个后脑勺。 谭章最后还是骂骂咧咧地把顾惜送到了会所门口。 今天顾惜出门穿了一条范思哲,十六岁开始她穿衣风格就倾向于更成熟的款式,管家也一直替她采入更多品牌新款供她选择。车子一停下就有人过来倾身打开车门,门口的经理面带微笑迎上来,询问顾惜有什么需要。 这会所是会员制,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没卡就进不去。 更别说顾惜压根没来过,靠刷脸行不通。 幸好谭章早联系了他哥的秘书,徐秘走上前来,跟经理说了几句,经理才把他们迎进去。 “小谭,你来这干什么?” 徐秘不解,但以为谭章是来找哥哥,还是帮忙按了电梯。 谭章身后的姑娘有点眼熟,但徐秘一时之间想不大起来。 等到了包厢,徐秘脑子一闪而过某个画面,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谭章还没动手,他旁边的姑娘已经把门推开。 现在还是大白天,但里头已经十分热闹,谭章甚至看到了电视上的一线女明星,穿着银色吊带小礼服,倚靠在某个男人怀里。 能到这儿来的都是帝都经政圈中未来的核心班子,也是和顾磊本人关系最密切,从小到大狼狈为奸的一群人,用句通俗的话说,今天里头随便一个今晚去开完房,明天他们一圈人就都知道对方刚从谁身上下来。 和这群人玩儿不需要藏着掖着,玩多野多浪都没关系。 所以顾磊从不会带顾惜来这里,顾惜也没兴趣来。 但今天不一样,明天她就十八了。 门一开,里头所有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得看向门口,谭章和身后的徐秘感觉到了一阵窒息,但顾惜却面不改色,眼睛一扫,几秒种后落到靠里面的麻将桌上,顾磊正坐其中一个位置,一只手还搂着一个姑娘,大概二十一二出头,顾惜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最近新晋的一个小花,拍了一部大IP,风头正盛,三天两头上热搜,想必是有人捧。 门口的男人看到顾惜的第一反应是吹了记口哨,刚想说觉得面善,身后的一个男人猛地一拍掌,大声招呼了一句:“嗳?!这不是小惜......” 小xi?哪个xi?顾惜?? 顾惜平时除了一些必要场所否则很少在这群人前露面,她年纪摆在这,和这群人隔了不知道几条代沟,因而里头和顾磊熟的上一次见她都是好久前了,没想到一小姑娘半年前后能差那么远。可还没等其他人问呢,顾磊听见那人一咋呼,视线就偏过来了。 一刹那,大家仿佛看到了火光对闪电,噼里啪啦的。 这架势,咋整的跟正宫出来逮小三似的? 顾惜迎着顾磊的目光,视线碰撞后就迈开腿走过去,小高跟踩得咔咔响。她仪态很正,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老爱含背,目光飒然,别说,还真的让众人产生一种“正宫娘娘”的错觉。 顾磊没说话,看着人走到跟前,手还放在人姑娘家腰上没撒手,深黑的眸子凝着她,看不出喜怒。 下一秒,顾惜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中拔了顾磊叼着的烟,同时另一只手把那个小花拽了起来。她力道大,指甲深陷肉里,小花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拎了起来,“呀”了一声,整个人被甩了几十度,幸好被一旁的姐妹接住。 “你要找十几二十的,可以找我,一样的。”把人拽开了,顾惜慢条斯理地把烟摁在水晶烟灰缸里,那一刻她的眼神像极了他,又傲又冷,但她的动作却和脸相反,火热又大胆,勾着顾磊的领子稍稍上前,同时自己也俯身,让两人的视线近到几乎黏在一起,“以后你想怎么的,都可以在我身上使,没有必要去找别人。” “行么,哥?” 远处的谭章看着这一幕,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屋子里安静地连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众人的视线随着问句落下转移到了顾磊那,但没一个人说话。 他们已经分辨不出是有人敢拔了顾磊的烟这件事可怕还是顾磊此刻的目光更可怕。 作者有话说: 《正宫的威严》 第3章 ◎我跟他告白,被拒绝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顾磊要发火掀桌子的时候,顾磊忽然嗤笑一声,站起身,拉着顾惜的手腕,半拖半拽得把人拉出门。 经过谭章的时候眼神都没给一个,等他两进了走廊尽头的化妆间,谭章才深吸一口气,转头问徐秘:“我是不是凉了?” 徐秘:“......” 谭章的哥哥这时候走出来,看着紧闭的化妆间门,敲了敲弟弟的后脑勺:“闯祸了你。” 谭章的哥哥谭魏文是现在谭家的当家,他年龄和顾磊相仿,和顾磊也算是一个院子里玩大的,只是长大后两家生意不同路就减少了来往,但休闲场合总也不缺他。谭魏文还记得上一次见到那个叫顾惜的女孩还是一年半以前,他们一群男人出去玩车,去顾宅接人,他抬头无意看一眼,就见二层一个房间的窗台前坐了一个姑娘,看着很小,穿着个吊带抱着个大玩偶,一直看着顾磊出门。 这女孩和印象中那个乖巧的姑娘可相差太多了,刚才她一系列举动,他差点以为看见了十八岁时候的顾磊。 顾磊进了化妆间之后就关上门,手臂一甩,顾惜就跌坐在化妆凳上。 顾磊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背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似乎在缓和自己的情绪。 他盯着她,像兽在发怒前的凝视。 但是顾惜也没怕,她坐好,双手撑在后面眼睛直视他。 她太懂他,很快他就被气笑了:“你刚叫我什么?” “哥。” 她这一声“哥”叫的无比自然,自带亲近,还带了点暧昧。 “我大你一轮有余,混账点可以当你爹,将就点你也该喊我叔。” 顾惜歪歪头:“你不喜欢我喊你哥?”她站起来,毫不畏惧得走到他跟前,手掌按在他胸膛上,也无视了他手里的烟,“你喜欢我叫你叔叔也可以,反正不是亲的,我也不是很在乎。我以为你更乐意我喊哥。” “顾惜。” 顾磊眼里没有情绪,顾惜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对你没有那方面兴趣,哪边的xing都没有。”顾磊很残忍,他太直接了,但也不是第一次,“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我不会碰你。” 他手腕往后一转,在门上摁熄了烟,继而擒上她的下巴,很奇妙,她下巴的形状完美契合他的虎口,他没有用力,就像在阐述事实:“我宠你,因为你合我眼缘,也因为你是我兄弟交托给我的人,这辈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能给得起的我都能给。我把你当侄女,也可以当妹妹,我也并不在乎你叫我什么,一个称呼而已。” 他把她说的话还给她,比她更游刃有余,顾惜知道的,他其实一直在容忍,但并不代表他能被她牵着走。他可是顾磊。 顾惜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颤抖,但她很快忍住了,她吸了一口气:“话不要说得太绝,你敢保证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 顾磊笑了:“我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得□□的......妹妹?” “可我喜欢你。” 顾惜面无表情得看着他,哪怕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已经拧了起来,但她压根不泄露分毫。 “可我已经喜欢你了。” 顾磊松开她。 “爱莫能助。”顾磊冷声道,“你成年了,对男人有好奇心,对性有憧憬,都很正常,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可以多出去玩玩。谭家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人品不错,你们也可以尝试交往。” 他打开化妆间的门之前,余光瞥见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心底还是略有松动。到底是自己养了四五年的姑娘,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两年前她对他表示出意图的时候他觉得她还小,脑子不清醒,拒绝也不干脆,说实话不是他的风格,但现在她已经十八了,他不想看她撞得头破血流,只能快刀斩乱麻。 “顾惜,我做过承诺,这辈子会把你照顾好,但别的,别往我这儿看,我没有,也给不了。” “你呆在这好好想想,想好了下楼,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门关上了。 顾惜抬头看着欧式天花,脑子里嗡嗡的,全都是他刚才的话。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又让它重新变得清晰。 这男人,说话怎么这么矛盾,他说能给的他都会给,她想要什么他都尽力满足,瞧说的多好听,结果呢? 她最想要的他压根给不了。 还要残忍得在她十八岁的前一天捏碎她的生日愿望,给她个缓冲想一个新的,但她想来想去,都是这五年里他对她的好,他填平了她所有的寂寞,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他们两个是唯一能背靠背的同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敲了几声没人理,那人就自己进来了。 谭章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门边的顾惜,见她脸上没有泪痕,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躲在这哭,怕你哭脱水了。” 顾惜好笑得看着他:“我没事。”嗓子有点哑,她咳了几声。 “顾叔让我来照顾你。”谭章坐在他旁边。 顾惜现在听到这声叔就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你两......吵架了?” 顾惜懒懒地“嗯”了一声:“我跟他告白,被拒绝了。” 谭章倒吸一口凉气,一声“草”脱口而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你你你......你这口味不是一般重啊?”谭章真的觉得顾惜有病,以她这条件,要啥小伙子没有,为啥非得喜欢一个叔字辈,“他都能当你爹了,外头都说你是他养女呢。” 顾惜也没指望人理解,更别说谭章这个恋爱白痴。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是啊,多刺激,是不是?” 谭章被口水呛到了。 “别咳了,送我回家吧。” 顾惜拍了他一下,转身下楼。 明天她生日,得保持个好状态。 她在路上还打电话让管家准备spa□□,还让把明天的礼服拿出来她最后试试尺寸。 到家之后顾惜再见都懒得说就下车了,走了没两步谭章叫住她,他越过副驾驶座趴在车窗上,对她挥手:“惜惜,不管你做什么,爷都支持你!” 顾惜难得勾起唇角笑了:“谢了。还有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谭章:“好兄弟,不说谢。” 顾惜摆摆手,进去了。 当天晚上顾磊没回家,顾惜在自己房间睡的。 第二天管家上楼叫她起床,没想到她已经起了,正站在窗台前。听到动静顾惜回头,对着管家笑了笑。 管家也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小姐。” “谢谢李伯。” 顾惜伸了个懒腰,随后对着窗外呢喃—— “今天会难忘的。一定。” 今天是成人礼,管家安排了造型师和化妆师到家里服务,但精致程度和时间花费也同样成正比,一下午时间顾惜都被按坐在化妆台前一动不动,到了后半段她觉得脖子都有点僵硬了,幸好没过一会儿就结束了。 化了妆的顾惜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大,但化妆师选了偏粉橘的腮红和唇妆,因此她的气质近乎完美得被加强在女孩与女人之间。 化妆师是一个外国人,看着镜中的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perfect!” “你一定会是今晚最美的女孩,我保证。” 顾惜不需要她保证,她对自己的相貌有足够的认知和自信,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得说了声“谢谢。” 等她换好礼服出发,顾磊都没有回来。 但汤秘坐在副驾驶,代替了顾磊来接她,并且细心解释:“顾总昨晚有事,今天耽误了一会儿,等一下他会直接去会场。” 顾惜似笑非笑得坐在后排看着倒车镜:“在女人身上忙了一晚?” 汤秘眼观鼻鼻观心:“昨天是顾总私人行程。” 换言之没带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顾惜也没难为她,今天这特殊日子她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也并不好奇他从哪个女人身上下来再来参加她的成人礼,要是上一个她就得气一天,那她估计早驾鹤了,活不到这个岁数。 车子缓缓行至华安酒店,因为这也是华建旗下产业,所以今日整层餐厅暂停服务一天,门口停了许多辆豪车,都是今日来参加晚宴的客人。 人们看见一辆布加迪驶进门口,片刻后顾磊的总助下车,到后座开车门,手还体贴得伸到车顶挡住,大家就明白后面坐的大概是谁了。 因此顾惜一下车,就接收到了众人友善的目光,甚至有早到的同学过来打招呼:“惜惜,你今天真好看!” 顾惜挽着汤秘的手,脸上挂着礼节性微笑:“谢谢,你也是。” 有孩子的长辈在一旁问汤秘:“怎么不见顾总?” 汤秘也回答地滴水不漏:“随后就到。” 顾惜的同学家里都有背景,有很多甚至是华建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因而大家寒暄几句,汤秘就带着顾惜先上楼了。 其实按理来说,顾惜这个主人公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餐厅的管弦乐队已经拉到快高潮,会场的节奏很舒服,大家彼此都眼熟,寒暄的寒暄,玩闹的玩闹,但顾磊没来,没人会算开席。 顾惜正和谭章一群同学待在一起,他们今晚都在聊大学的事,聊着聊着发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欢声笑语。顾惜余光瞥见汤秘走出餐厅,便知道顾磊来了。 不一会儿会场的气氛有一刹那的寂静,顾惜站在人群中,看见顾磊款款而来。 他set了发型,大背头,露出好看的额头,身着黑色高定条纹马甲,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他看着她,从进门起视线就没有偏移,呈直线走来。 他走近的时候旁边的同学都礼貌得让了道,顾惜闻见了他喷的木质调香水味,很干净,没有丝毫女士香水掺杂,她看着他低头,在她颊边轻贴。 “抱歉,来晚了一会儿。”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彻底抚平了会场内有可能存在的闲言碎语,下一秒手抚在她白皙光滑的肩头,“给你准备的礼物下午才从机场抵达。” 他的脸往后一偏,汤秘就走上前来,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汤秘手里捧着个首饰盒,包括顾惜。 “总裁亲自去拿的,本来应该今天在拍卖会上,但幸好是私人性质拍卖会,总裁磨了很久,才让对方舍得割爱,再由直升飞机送过来。” 汤秘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盒子,站在顾惜身旁的人最先倒吸一口气,有懂行的长辈见状也忍不住诧异,注意力全被首饰盒里的那套珠宝吸引了过去。 “那不是......‘南海之心’吗?” 半个月前一直在某拍卖行宣传画报中被填黑却还是被人认出来的压轴产品,此刻正完好无损得躺在盒子里。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打脸的,啪啪啪啪 顾总以后会很想睡自己的...妹妹的 第4章 ◎如果现在她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他保不准真的能把她掐死。◎ 顾惜有片刻失神。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对顾磊说:“很好看。” 这份礼物的分量完全担得起她这个成人礼,说实话,她虽担着一个顾姓,但从不被顾家承认,顾磊的父母早逝,家里最有分量的长辈是顾家爷爷,当年因为顾磊把她接回来这事儿他们爷孙之间闹得很不愉快,从小到大事关顾惜的场合,顾家也从未出过面。 但并没有多少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哪怕他们心里对顾惜也有不屑,但顾磊对她的爱重是最强大的靠山。 顾磊不需要别人认可他的任何决定,就像他年纪轻轻就敢到黑人区打拼,然后回国以雷霆万钧之势接手华建。他不需要靠山,他自己就是山顶。 顾磊见她笑了,才让汤秘把盒子收起来。高调的出场之后,音乐也缓缓进入舒缓阶段,顾磊带着顾惜走到餐厅中央,有人递过来话筒,他接过,做简单的开场辞:“感谢今日大家抽空来参加顾惜的成人礼,希望别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否则这丫头十八岁第一天就出现状况,往后能跟我闹一年。” 大家都被逗笑,顾磊把话筒交给顾惜,让她说几句。 他的手臂搂住她的肩,很亲密的姿势,但大家看着他们并不会往别的方面想去,哪怕大家心知肚明顾磊有许多红颜知己,但在他们看来,他们更像是亲人。 顾惜笑了笑,拿着话筒想了想,说:“我也没有想到,一眨眼就到了十八岁,今天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意味着从今天开始,我将去往更多地方,认识更多的朋友,面临更多选择。” 顾磊听着她带着笑意的平静话语,忍不住低头,看着她的侧脸。 她说话的时候气场随他,丝毫不露怯,双眼熠熠生辉,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机璀璨。 “我十四岁那年,有一个人曾跟我说: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伸手去拿。我希望我能做到,并且,永远不会为自己失望。” “成年快乐,给我,以及给我所有的朋友们。” 大家鼓掌,刚才和顾惜在一起的同龄人鼓得尤其大声,谭章甚至吹了一记清晰的口哨。 但无人在意他的举动,今晚是属于年轻人的。 顾磊拥着她的肩,和她对视。 她眼里是平静的一片汪洋,仿佛在对他宣告着战帖。 她不可能退缩。 十四岁那一年,那一个无灯无星的夜,那一年顾磊即将踏入三十岁,完成了自己的目标,打倒了自己前行路上最大的敌人。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倒着威士忌,自斟自饮。 血腥的战争胜利后,他已然不再像当年一样会用狂欢庆祝自己的凯旋。 十四岁的顾惜就坐在飘窗上,看着他,陪着他。 后来他醉了,盯着她的眼睛,有一刹那错以为在看着十四岁的自己。 他对她说,却又像在对自己说—— “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伸手去拿。” 她还记得。 他也记得。 包括这个眼神,顾磊都会一度产生错觉,仿佛看到的是当年十八岁时自己的缩影,那种初生牛犊毫无畏惧,且对自己的目标势在必得的眼神。 很奇妙,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竟能如此相似。 今夜顾磊喝了不少。 他是海量,今日又是他做东,自然少不得被劝酒,也有人拉着顾惜喝酒,但大部分都被顾磊挡去了,因而他喝的是双份的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顾惜很招酒,那群年轻的小伙子爱围着她,朝她起哄,这时候她总是会拿起酒杯,然后被他拦住。 有熟人打趣他:“小惜长大了,喝一点没什么的。” 顾惜也不是滴酒不沾,她喝酒和顾磊一样干脆,此刻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晕,但眼神很清明。 顾磊仰头干了一杯,随后对那人说:“以后她不在我跟前了,有的是机会喝。” 今晚顾惜收到的礼物,除了顾磊送的南海之心,第二贵的礼物就是来自于顾磊的好友,也是顾惜从小认识的文医生的礼物——在S大不远处的一套空中别墅,四百多平大平层,在这寸金尺土的三环,可谓是很大手笔。 文医生家里是开私立医院的,家中主管各路权贵的身体健康情况,包括顾家,因而顾惜也算是从小和文启程打交道。 顾惜收得很干脆,文启程还笑话说她和顾磊简直不要太像,拿他好处从不手软。 等宴会结束的时候,顾磊察觉到自己已经过了,他忍住没有在人前扯开领结,对汤秘吩咐做好收尾工作,汤秘看着顾磊,欲言又止。 然而很快顾惜就走了过来,轻轻搀扶着顾磊,对汤秘说:“我送他去房间休息。” 汤秘还是有点犹豫,但不远处有喝醉的客人需要安顿,汤秘还是点了点头,安排了一位总秘处的同事帮忙搀扶顾磊到酒店房间。 这里有顾磊常有的套房,总秘处的人轻车熟路得带着顾磊到了房间,几乎是一进屋顾磊就扯掉了领带。秘书把顾磊扶到床上,顾惜对他说:“可以了,你出去吧。” 秘书觉得这样走掉不大合适,但看到顾惜的眼神,还是恭敬得弯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顾惜一晚上心如止水,到了此刻,心跳才有点不正常。 她走到电视柜,“南海之心”的盒子就放在上面,她视而不见,倒了一杯温水,想了想,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白瓶,把自己平时有助于睡眠的药丢了一片下去。 她高三以来就有点睡不好,文启程认为她有学业上的压力,给她开过助眠的药物,有安定成分,和褪黑素有异曲同工之妙,对身体无害。 她走到床边,把水递过去,顾磊伸手一口喝完。 他靠在床头,头往后靠着,似乎在缓劲儿,手搭在额头上,像是要睡着了。 等他反应过来空气有点太安静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本来已经快睡着了,结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游走在自己的腰间,带来一阵酥麻,他有一刻想动,但第一时间居然没有睁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这种毛孔舒开的快感让他的身体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和女人欢情。 直到腰带的金属扣碰到纽扣的冷硬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恍惚地明白了此刻的处境——他并非在别的女人的床上。 但对方快到让他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他头皮发麻,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他喉结迅速上下滚动一圈,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他几乎是迅速睁开眼,却在看到眼前一幕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自己养的羊羔扒了自己的裤子。 不管是不是梦,这都太玄幻了。 顾惜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心跳声大的鼓动耳膜,就快要听不见他喘息的声音,她刚想再继续尝试,头发就被扯住了,她抬眼就看见了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因为带着酒意,他漆黑的双眸少了许多狠劲,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震惊之后就是恼怒。但他此刻应该是没什么力气,否则他早就把她甩开了,被扯的头发也不疼。 顾惜扯下他的手,浑身上下有着势在必行的气势,她决定的事情基本不可能改变,今晚要是他没有喝醉,她也有其他办法让他动弹不得。顾磊不是不设防的人,但要看对谁,如果说这世界上最容易能算计到他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顾惜。 “我不喜欢那个。” 她把他压回床头,低声呢喃。 “我自己想要的礼物,会自己伸手去拿。” 在顾磊意识彻底涣散前,他似乎听见了这句话,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被自己养的女孩给算计了,算计得十分彻底。 到早上醒来,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仍然有着一股味道,顾磊久经情场,明白这味道源于什么,地上一坨坨湿了又干的纸巾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头刺痛无比,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脱掉了,但身上很干净,如果身体不是有抒发过的轻松,他甚至觉得昨晚真的就是一场梦。 他坐了起来,随便找了一套浴袍套上,然后到浴室,到小客厅,果不其然,人影都没瞧见。 生平第一次,顾磊觉得自己气得天灵盖都要炸了,浴袍底下的肌肉紧绷得爆出青筋,他内心回荡着无数脏话,头一次被设计得这么彻底。回到床头柜找到自己的手机,拨下顾惜的电话,结果显示对方正关机。 把他吃光抹净,结果消失得不见踪影。 是谁他妈教的她这么狗胆包天? 她把他对他说的话都拿去喂了狗,把他的容忍踩在脚底践踏。 拿起床边的手机拨下快捷键,汤秘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响起,顾磊干哑又粗粝的嗓音带着山河欲来的愤怒传达到对方耳朵里:“顾惜在哪里?” 汤秘怔忪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并且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姐很早发短信给我让我在餐厅等候您的电话......她没有和您在一起吗?” “找到她。” “是。” 汤秘迅速挂了电话,联系安排在顾惜身边的保镖。 结果不详的预感就成真了。 等汤秘抵达套房的时候,一开门差点没被烟味呛住。顾磊坐在床尾的榻上抽烟,地上一片狼藉还未收拾,汤秘头冒冷汗,压根不敢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她......昨晚凌晨就回了家,收拾了点东西,就去机场了。” 汤秘抵着顾磊的视线,觉得自己总助生涯是不是要到头了,头皮发麻继续说:“保镖说小姐离开的时候一如往常,您也没有特意吩咐,所以他们只是跟上,没有阻止......现在......她正在去夏威夷的飞机上,约还有三小时下飞机。” 顾磊给她安排的保镖不是管束,只负责保护,她自打懂事起就会跟朋友到世界各地玩儿,他从未下过制止的命令,甚至还给她定了一架湾流方便她出行,因此保镖们下意识以为这次也一样。 她两点半从酒店离开,四点半准时到达机场起飞,她甚至早就预约好了飞行路线,缜密得让汤秘都没有发现异样。 半个月前她让他帮忙预约行程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暑假想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儿,怎能想到这小祖宗是拿着飞机来逃命? 话音刚落汤秘就看见顾磊直接用手掐灭了烟,明明房间空调开得很低,但他脑门上的汗就这样直直得滑了下来。 顾磊冷冷得看着床的方向。 腰部以下还残留着酥麻的感觉。 她昨晚撒得真欢,他身上还残留着被摆弄的感觉,死丫头撒欢完了怕被打死,游刃有余得跑到相隔十小时的地方,等他找过去算账,估计她也能跑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停了她的卡和飞机,这个暑假就让她待在那儿反省,不准回来。” 她做的很对,如果现在她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他保不准真的能把她掐死。 作者有话说: 被吃了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草惜惜一定是我写过最大胆的女主,比鱼总还强 声明一下没有真做,只是玩儿了一晚,顾磊是那啥太多遍了,男人会有感觉的,而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喝醉了基本干不了正事,只能被摆弄。 第5章 ◎男人果然还是大的好。◎ 顾惜一下飞机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的卡被停了。 她在机场买一杯咖啡,习惯性掏出副卡,结果被告知无法使用。 她心想这次顾磊是真的气坏了,一边朝保镖招手,让他先付账。 顾惜边喝咖啡边拿出手机给谭章发信息:“什么时候到?” 没有回复,估计在路上。 她便先回了别墅。顾家在夏威夷有私人房产,就在海边不远,平时顾惜来这边习惯了等太阳下山徒步走过去游泳。 等到了家,顾惜随意得把行李丢在客厅,一靠近沙发就整个人瘫软下来,似乎这时候才彻底放下紧绷的心情,呼出了一口气。 她伸出左手,失神得盯着上面的纹路看了会儿,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昨晚那物件在自己手中变大又变小的重复过程,那炽热及黏腻的触感她仿佛一握拳就还能感觉到。 她借着酒意大胆起来连自己都被吓到了,脸颊止不住得发烫。 顾惜彻底把脸埋进了皮面沙发里。 冰凉的皮革让她心头沸腾不止的欲望稍稍降了下来。 等了傍晚,谭章和毛晓晓也来了。 “热死了。” 谭章放下行李,瘫倒在地毯上不顾形象得朝顾惜喊:“给我可乐!” 顾惜已经下海游了一趟又洗了个澡,她穿着宽大的短袖站在岛台边做意大利面,闻言打开冰箱找到一瓶苏打水,随意得扔到谭章身上。 谭章也不嫌弃了,“咕咕咕”得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儿。 毛晓晓是从洛杉矶过来的,刚好卡了点和谭章在机场碰面。她高考完就去美国陪爸妈了,顾惜的生日也来不及去,这会儿拨了拨新烫的卷发,把行李箱里的一个包扔给她,吹了记口哨:“礼物,别说我忘了你。” 顾惜把火关了,随手拆开。 是一套猫咪套装,里面还有肛塞的尾巴。 “谢了。” 她面无表情得把东西随意塞回去,把意面分到三个盘子装好,招呼他们过来吃。 谭章早就饿了,飞机餐他一个少爷一直吃不习惯,哪怕提供的是米其林,他也总嫌弃那餐有怪味儿。他坐下来大口大口吃,余光扫到那套装,差点喷了:“毛晓晓你还是个女人吗!” “住嘴吧小处男。”毛晓晓不像他那么猴急,优雅得坐在椅子上,卷了意面开吃,还问道:“不过你都干了什么,我听说顾叔大发雷霆。” 连他爸妈都嘱咐她最近不要去找顾惜,怕惹了顾家不高兴。 “把我卡都停了。” “这么严重?” 话音刚落毛晓晓顿了顿:“你该不会把人睡了吧?” 谭章终于还是喷了,番茄肉酱溅得台面都是,毛晓晓嫌弃的丢了几张纸巾给他。 这事儿怎么可能?! 谭章见过顾叔游泳,那一身腱子肉压根不像普通老爱坐办公室里的人,他哥已经算是日常有维持锻炼常去健身房的,但身材也就是维持在秀色可餐的程度,薄薄的六块腹肌充下场面,也有很多女人喜欢这款。但顾叔和他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看他上岸的时候手臂往池边一撑,腰那块最窄的地方紧实有力,随着动作一块块结实的肌肉绷紧,在水花流淌下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感,那时候谭章都怀疑顾叔一拳都能打趴十个他。 小时候谭章就把顾叔当做自己作为男性的憧憬、目标,也是偶像,希望自己长大以后也能像顾叔那样强。这样的男人试问谁不喜欢,不管是小女人还是小男生,都喜欢这款,又man又酷,上了三十就更加了,都说男人三十岁是一条线,迈过去之前是意气风发,直接的魅力,迈过去之后沉淀下来的气质那可更加数不清了。 所以这样的人那得下了多少迷药才能被霸王硬上弓,谭章压根不敢想,也想象不出来那画面。 自己的偶像被一个女人压在下面,对方还是自己的死党,小伙伴。 顾惜头也没抬:“不是,但也差不多吧。” 反正不该看不该摸的她全看了,也给摸了。 差那临门一脚,顾惜没敢做太过,她不是不舍得自己,是不想他们的关系彻底没有回头了。 毛晓晓似乎是想到什么画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男人果然还是大的好。” 这话顾惜没法接。 毛晓晓现在的恋人也比她大六七岁,虽会疼人,但在一堆小伙伴里已经算另类,但一对比可比顾惜正常多了,他们年龄差15岁,也得亏顾磊硬件条件优越,不然都快能谈柏拉图了。 吃完顾惜也懒得收拾,打发他们去各自的房间睡觉,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别墅里有他们的房间,顾惜则是去了主卧,这里平时顾磊来了是他睡的,有家政定期打扫,房间很干净,只是没有了顾磊的味道,不过抽屉里有顾磊惯用的香薰,顾惜给点上了。 顾惜开着空调和窗帘,枕着月光,把自己陷进大床内,她拿出手机,确认没有某人发来的消息,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整个人放松,入睡。 她的生日就这样度过了。 他们三人就在夏威夷待了一个月。 顾磊虽说停了她的卡,但谭章和毛晓晓来这里的意义就是当她的提款机,早在决定做这些事的时候顾惜就把所有后路都给自己想好了,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这明面上叫反省,其实也就是换了一个地方度过这个暑假。 他们三人结伴出海、逛街、蹦迪,偶尔还会去跳伞,他们这个年纪就爱这种极限运动,疯狂又刺激,能让他们忘掉大部分不愉快。 这一个月顾惜也没让自己有太多功夫想他,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冷静冷静。 她今年才十八岁,没有顾磊的冷静沉稳,本身就失了优势,也没有太多阅历能让她在一头热的时候有经验刹车。年轻人一旦陷进一种情感就容易钻牛角尖,也容易走进岔路口,这样失控的自己是顾惜不喜欢的,很被动,因此她会自我调节,适当的时候松一松。 没人想在感情上当一个输家,她也不想,但如果真的赢不过,她希望到结尾的时候她能输的不这么难看。 她看过太多同龄的孩子为了所谓的爱情要死要活的样子,虽狼狈,但也有这个年龄独有的鲜活,顾惜不讨厌那样的人,但她永远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晚上三人照旧在酒吧街压马路,有两个金发帅哥朝顾惜和毛晓晓吹口哨,像是随口问要不要一起去里面喝酒。 彼时顾惜穿着一身黑色吊带,最常规也不花哨的款式,露出笔直的锁骨和雪白的手臂,下半身一条牛仔短裙,明明不辣,但她脸上那清淡的表情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带劲起来,尤其还是少有的亚洲美女面孔,两个男人几乎一眼就瞧见了她。 这几天顾惜被搭讪多了,也懒得回了,回了一句“不约”,步子也没停,继续往前走。 反倒是毛晓晓有兴致,勾着两个帅哥去了酒吧喝酒。 但顾惜知道她有分寸,毛晓晓虽然浪,也爱玩,但她有男朋友了就不会到外面鬼混,只喝酒,不上床。 谭章走在顾惜身边,忍了忍,没忍住:“你真不试试别人?老男人再过几年都不行了,找个年轻的试试多好......”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就顾叔那样的,估计能用到五六十岁绰绰有余。 顾惜看着来往的人群,吸了一口气。 “他也这么跟我说。” “那......” 眼前的光圈亮了又消失,城市的灯红酒绿在她眼底掠过,但似乎没有什么颜色能在上面留下。 她想跟谭章说:羊羔踩在泥潭里,也并非是它能控制的。 但她明白就算说了也没啥意义。 就像为什么站在岸上旁观的人都觉得很容易,都劝她试试这个,试试那个,却从不去想,要是她真能选择,也不会站在泥沼里了。 一个月后,群里已经有人准备提前去大学那块蹲点了,毛晓晓躺在沙滩椅上,边戳手机边问:“群里的大二志愿者说要开个本地学生聚餐,提前认识认识。” 基本上大学都会有每个地方的小团体,本省的会建个群,别省的自己也有群,有学长学姐们组织活动,打算让大家先混个脸熟,当然不强制,就想去玩的,爱交朋友的就去。 顾惜对这些活动没兴趣,闻言也没啥反应,但谭章是喜欢交朋友的,他刚上岸就听到毛晓晓说这事儿,立刻说:“我报名!” 毛晓晓拨下墨镜瞅他一眼:“你要提前回去吗?” 谭章看着顾惜:“惜惜,你还不打算回去?” 还有半个月都要开学了。 顾叔还没气过吗? 这一个月顾磊压根没联系她,顾惜也不知道他到底气没气过,于是她试着给汤秘发了一道微信,问他自己那套生日礼物有没有打扫好。 汤秘很快回复:“顾总已经让人收拾过了,趁您不在的时候简单装修了一下,也按您的喜好安置了一些家具。您打算回来了吗?” 顾惜便知道自己“软禁”被解除了,回了一句“嗯”,就关了手机,说:“一起回吧。” 毛晓晓耸肩:“right,顾叔这次还是没气多过两月。” 作者有话说: 羊羔踩在泥潭里——不可自拔 第6章 ◎“你,可,真,是,出,息,了。”◎ 这阵子顾磊在忙一个开发项目,也经常出入一些交际场合,因为这次是几大公司联合招标,各方面关系都需要打点,因此他也没有第一时间知道顾惜打算回来的事。 他当时想的是到时候了那丫头自然就回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但他也忽略了一件事,除了关于与他感情上的事,在其他方面顾惜无疑不是听话的,因此他也没有想到顾惜是先去试探了汤秘再回来。 今晚应了标方的喜好再次来到墨菲,陪玩儿的还是同一批人,没办法,墨菲的老板旗下最多的就是经纪公司,能找来陪的小明星都是那批,可能过几个月又换另一批,大家都见怪不怪。 这次来陪顾磊的女人是上次被顾惜推开那个,但顾磊认不出来。他从没记住过这里来的女人的脸。 对方叫方善,不知道是不是艺名,她最近能有资源都来源于被一个金主看上了,想要包她,玩儿情趣似的给她砸钱算是泡妞,方善也知道这事儿没有啥转圜的余地,她看似在吊着,其实不过是对方也喜欢玩这种情趣。 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微动。 要是能选择,她肯定选眼前这个。 上次被推下桌之后顾磊回来,也没过多解释,但也没再碰她,来这儿玩的都是知根知底,不会为了刚才的事刨根问底,顶多打趣两句,很快就跟没事人一样。 后来她有意去打听,才知道那天把自己拽开的女孩儿是顾磊捡回来的,冠着顾姓被养大,娇宠地无法无天。 她当时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 那天顾惜做的那些举动,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当天顾磊出去后就没跟顾惜一块儿回,就知道顾磊多半是拒绝的,像他这种男人才不会计较什么名分,不要就是不想要,因此方善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顾磊靠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敞开,一只手搁在靠背上,另一只手拎着酒杯轻晃,偶尔喝一口,盖不住的气场和男人味儿。方善靠坐在他旁边,见他酒杯空了就负责添酒,远远看着就像她被圈在男人怀里。 她也很聪明得没提上次的事儿,等到顾磊放下酒杯,才低声问:“顾总,要雪茄吗?” 顾磊听到声音,好像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人,扫了一眼,“嗯”了一声。 她很快就熟练处理好了雪茄,划了火柴给他点上。 她殷红的指甲夹着火柴的画面很招人,顾磊吐了两口烟,眼神落在上面一眼就很自然地挪开了。 旁边有人跟他谈准备工作的事儿,明着暗着在试探,顾磊滴水不漏,说的话像是回答了对方,其实细品啥都没说仔细,华建是这次招标项目的最大竞争者,在商业地产这块儿就有十几支不败之师,猎头们费尽心思连根都见不着,更别说挖走一两个,那群人对华建,不,或者是对顾磊本人简直能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对方见试探不出什么,干脆就开玩笑般向顾磊取经,这事儿很快就调侃到汤秘身上,这种应酬性的场合汤秘从不缺席,和其他人的助理一样都是陪在身后,不沾酒也不碰女人,随时等候吩咐。 “羡慕顾总,手底下随便拎一个都能扛事儿。” 对方曾经重金挖过汤秘,这事儿没放在过台面上,但顾磊心知肚明。 汤秘只挂着笑,眼观鼻鼻观心,不接对方这话。 顾磊倒是扫了他怀里的美人一眼:“说笑了,汤秘哪有陈秘这么全面。” 这位任总家里有妻女,在公司也养了一个,是秘书也是情人,平时应酬都带着,因为长得美艳带着长脸,打理事物和在床上伺候老板据说都很有手段,不然也不会一跟就跟了对方三年,的确能被称作“全面”。 闻言这位任总哈哈大笑,只觉得顾磊是作为男人在打趣,瞄了一眼顾磊身边的方善,也意有所指:“顾总身边可不缺美人,打趣我干什么?” 顾磊哼笑一声,却不妨碍身后方善听了这话心里转了好几个弯。 等这无聊的应酬结束,大家都准备散摊,有人直接上楼开房,也有人搂着美人离开。顾磊看了看表,也准备走了,这时候汤秘才捉了机会低头,对他说了顾惜的事。 不远处方善也停下了脚步。 顾磊整理着外套,闻言手上动作停了停:“回就回吧。” 汤秘试探着问:“湾流送去维护了,您看是让小姐自己定还是......” 回一趟要十个小时,哪怕是坐头等舱肯定也不如自家飞机舒服,但顾磊说到底还没同意恢复她的卡,因而汤秘也拿不准自己老板的意思。 顾磊扫了汤秘一眼,懒得回。 你都自作主张暗示对方可以回了,还犯得着在这问要不要准备飞机? 汤秘看他眼神确认了,这才笑着说:“顾总还是疼小姐。” 其实那天晚上汤秘也多少猜到发生了什么,那天离开房间前地上仍然是一片狼藉,他还特意观察了一眼有没有用过的套,结果是没有,如果不是顾惜用完冲厕所里了那就是压根没用,但不管怎样汤秘都被自己小姐这举动给惊到了。 自打他跟着自己老板开始,就只见过老板睡别的女人,他还从没见过有人会这么大胆敢睡自己老板。 只能说不愧是顾磊养大的,这气魄,可真是完完全全随了他。 顾磊冷哼一声,转身想走,然后就看见了方善。 她似乎正乖乖地等他。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换做以往,顾磊有这方面需要了,把人带回去过一晚也无妨,但刚聊到那小妮子,又随后想到那天她在包间说过的话,顾磊心里就没啥想法了,没劲。 年纪大了,对这方面需求也相应减少,不是力不从心,是已经很少能让他觉得有劲的了,他现在重心大部分放在公司,纾解这方面就显得淡。 更何况一个月前他也被迫“纾解”了好几次,短时间内他也不想碰人。 “你安排车送她回去吧。” 这话是当着对方的面说的,汤秘应了一声好,边敲着手机安排着边跟着顾磊走过对方身边。 方善却大着胆子叫住了他:“顾总。” 这情况有点少见,在帝都没几个人敢叫停住顾磊,因而两人都停了。 方善当然不会等对方回头,她没那资格,于是她转身小跑两步到顾磊跟前,见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方善捏着包带的手已经开始冒汗了,但她还是想冒险一次:“下次,我还能陪您喝酒吗?” 顾磊眼里辩不出喜怒:“还?” 方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顾磊压根不记得她了。 她强定心神,道:“上次顾小姐来,也是我陪着顾总的。”她一直观察着顾磊的表情,见他像是想起来了,才试探着继续说,“顾小姐可能是年纪小,对长辈容易产生占有欲。” 这话的暗示已经是十分明显。 连汤秘都觉得对方胆子实在是大得匪夷所思。 这是在暗示顾磊利用自己让顾惜知难而退呢。 汤秘刚觉得这姑娘要完,果不其然,顾磊已经慢条斯理开口:“你谁?” 方善还没自觉,连忙自我介绍:“我叫方善,是......”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顾磊的下一句话就砸了下来,冷静的,漠然的,甚至带了点寒意:“我的意思是,你以为你是谁?” 他很高,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站在任何女人跟前都是俯视,他上挑的眼角平日看着就很犀利,从仰视角度看,更是添了几分凉薄,逆着顶光,像是在审视。 “和她比,你凭什么。” 相貌、身材、学历、家世背景...... 他嘴里没说完的话都搁在这,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潜台词。 说完顾磊再没停留,继续往前走。 汤秘拿着手机的手也放下了,本来要找个车的现在也省了,早在对方说出“顾小姐”这三字汤秘就知道她凉了,不仅踩了雷点还登月碰瓷,怎么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点小插曲顾磊都没放在心上,事后关于方善的合作一个接一个地取消了,连原本定下的金主爸爸也突然没了消息,这些顾磊自己都不知晓,这种小事汤秘要是解决不好他也不用混了,从以前开始关于顾惜的事,但凡和冒犯沾点边的,汤秘都会主动处理,杜绝二次发生的任何可能,也杜绝任何闲言碎语会传到顾惜耳朵里的可能性。 等顾惜坐上汤秘准备的湾流回国的时候,已经是临开学前一礼拜的下午了。 她没有回顾宅,而是直接去的自己生日礼物那套顶层空中别墅,钥匙汤秘早就交给司机转交,顾惜到了之后打开行李箱随便拿了一套内衣裤出来,先洗了个澡。 她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可飞机都是顾磊默认安排的,又怎么躲得过?她几乎是刚落地顾磊那边就得了消息,等顾磊到这边的时候,顾惜才刚洗完澡。 顾磊自己开了门,刚进玄关就看见只穿着一件及臀T恤出来,头发都没吹干的顾惜。顾惜一出来冷不丁看见门口站了个人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顾磊,下意识地觉得头皮一紧,两人几乎同时想起那一夜。 但顾磊想起的大多是事前那刺激人的一幕以及事后身上残留的感觉,而顾惜是实打实地想到了那晚所有的细节,大小、经络,还有那些抖动,她一时之间觉得脑子被烧着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转开视线,去看自己行李箱。 顾磊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大大咧咧敞开在地上的行李箱,不过只一瞬,目光就凝在了某样东西上。 那件猫咪套装就摆在箱子最显眼的地方,刚才顾惜翻衣服的时候把它翻出来了,那肛塞尾巴超级明显地压在一堆黑色蕾丝边上。 顾磊什么没玩过,一下就看出来了那是什么玩意儿,当即脑门的青筋一绷,双眼横向她。 “你,可,真,是,出,息,了。” 这一个字一个字的,顾惜都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顾惜:我没穿过,别瞪我 第7章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用这样的词。◎ 顾惜本来还觉得有点尴尬,但看到顾磊发怒的样子又觉得无所谓了,在这方面她完全发挥了迟来的青春期特长——不气死家长不算完。 她用脚趾轻轻把行李箱盖上,露着一双长腿也不觉得不自然:“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说到生日礼物这四个字连空气都变味了,顾磊暗自深吸一口气,他迈着长腿走到沙发那坐下,扯松了领带,点了点旁边的位置命令她坐好,他要跟她谈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都在想什么?嗯?出去一趟反省出来个什么,你跟我说道说道。” 顾惜没有坐,她要站着,这样的视线让她有种可能能吵赢的底气。 “我只是在按你教的来。” 顾磊都气笑了:“所以你还挺占理?我教的?我教得你脱你叔裤子,教你用这些不上道的方法?那你怎么不做到最后呢?你是不是觉得男人都很好摆弄?” 他越说越火,本来压下去一个多月的情绪在这时候有点强压不住了,她不出现在自己跟前还好,一看到她顾磊就能想起那一晚:“你都敢脱我裤子,以后还有什么不敢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以后看上谁就去扒人裤子?我教了你四年净教会了你怎么为所欲为是不是?你也就是在我身上撒野的,在外头被人吃干抹净了还以为自己赚着了!年纪轻轻不懂珍惜自己,还是这样你觉得无所谓?很酷?” 顾惜没有说话。 顾磊声音更厉了:“回话!” 顾惜见他实在是气得不轻,也很诚实得回:“没想扒别人裤子,也就想扒你的。而且我做到最后你也不会负责,我还是希望咱两第一次能在彼此心甘情愿的时候进行。” 这女的就说不通。 顾磊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这年纪的女孩都有代沟,自说自话这一套连他都学不来,话也捡自己爱听的说,爱回的答,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不跟你废话,你就这么给我犟,不认错以后你别回来。” 顾磊起身就要走,还撂话:“你就给我好好呆学校上课,卡你就继续停着,不要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只要我放话没人敢接济你。” 顾惜在他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拉住了他。 “你要是来这是为了听我一句道歉,那你就不该来,你知道我不可能道歉。”她只拽了他一下就松了手,看着他凌厉的侧脸,慢慢说,“我喜欢谁都不是错,但你说让我去尝试和别人在一起,我是伤了心的。”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回房了。 顾磊沉着脸关门下楼。 坐到自己车里的时候,他的脸色依然沉,但他明白心里更多的是无奈。 这都什么事儿? 其实顾磊知道,自己不是气她对自己干什么,而是气她都敢对他这样了,以后又有什么不敢。从小到大他都惯着她,她直来直往的性子之所以随他也是他默许的,但这样长大以后也最容易吃亏。 顾磊当年和她一模一样,吃的亏数都数不过来。他是在血泥里摸爬滚打上来的,能坐在这位置上都是因为他真的有本事,也是真的经历地足够多。 说到底他不会伤害她,但以后呢? 她尝过新鲜了,劲儿过去了,喜欢别的男人的时候也会这么对别人? 一想到这顾磊就拧紧了眉头,久违得骂了一句脏话。 开学的时候顾惜才知道顾磊这次是真的没给她留余地,是铁了心要逼她反省,几个熟悉的朋友都告诉她家里被警告了不准借她钱,就连毛晓晓和谭章也因为被她连累家里给的卡都被限额了,除了留给她的那套房子,顾惜身上就剩几百块现金。 后来毛晓晓把卡里最后十五万转了给她,她直接拿去考驾照了,再买了一辆十万的车做代步,算上保险这些零碎的,身上剩的钱依旧不多。 开学一个月过去了,顾惜拿了驾照,她本来就会开车,车基本没怎么学,考完试很快就拿到了。 第一个月刚结束,顾磊问起顾惜的情况,汤秘如实汇报:“小姐在雷教练那儿拿了驾照,买了一辆日产车,十来万,然后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打工......” 顾磊眉头一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汤秘轻咳两声:“小姐在学校门口的轻慢咖啡店打工,已经半个月了。” 然后他又大概介绍了一下咖啡店的情况,这家咖啡店营业都有快十年了,楼上是一家画室,旁边又是一家画材店,平时人流算是比较多,咖啡店老板是搞艺术的,因此店面装修走的复古路线,招牌是拉花咖啡。 顾磊静了静,没再说别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第二个月,再打听,顾惜风雨不改,仍旧在咖啡店打工,这次汤秘又多添了一些信息:“听保镖说有几个追求者,会追着小姐上班的日子到店里坐,但小姐都没搭理。” 快到第三个月。 顾磊因二伯顾闻恺生日,专门回了一趟顾家大院。 顾磊和顾家没多亲近,他是个独断专行的主,当年回国揽权也弄的不大愉快,平时和顾家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处着,但顾磊和他二伯除外,这是他爸亲二哥,他爸在世时两兄弟感情最好,因而他爸去世后,家里只有二伯顾着他。 当年他在美国闯的时候有一次惹了大祸,被一群人为难的时候,也是他二伯瞒着家里飞去洛杉矶赎的他,也是那次他跟顾磊说:“我就你这么个侄子,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好自己。” 顾闻恺自己是个搞艺术的,国际知名艺术家,为了他去干这么刀口舔血的事儿,那次之后顾磊虽然嘴上没说,但行事作风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如同行走在刀尖上。 顾闻恺有典型的艺术家气质,每当和他在一起,顾磊就会感觉平静许多。 他从未感受过父爱,也不懂被长辈珍视是什么感觉,顾闻恺对他的好,是他所有对此幻想过的雏形,要不是顾闻恺爱到处飞,他们关系应该会更亲近一点,但也说不准,顾磊自己反倒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他不习惯和谁保持太亲密的联系,有点距离感才让他感到自在和舒服。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院里的人没几个在,老人也还在楼上午休。顾闻恺见到他,两叔侄先单手搂了搂,没有客套地问好,他们没人需要这个。 “怎么不见小惜?” 顾闻恺也是家里唯一对顾惜有好脸的人,虽说刚开始他也挺诧异顾磊的这个决定,但他明白自己这个侄子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改,因而很快就接受了。 他这次回国还给顾惜带了手信。 顾闻恺上楼一趟,把给顾惜单独包装的礼物拿下楼,递给顾磊:“帮我给小惜。” 看这形状,顾磊猜:“画册?” 用硬实的厚纸板包着,大概B5大小,顾磊猜应该是顾闻恺自己出版的画册。 “差不多吧,但给她的那份是特别的。” 顾磊点头,没多问,收起来了。 顾磊一向不送礼物,顾闻恺也不需要,因为平时国际拍卖上有什么不错的收藏,顾磊要是见了是顾闻恺喜欢的都会给他收着,打包弄到顾闻恺在国内开的画廊里去,顾闻恺只要回国自己去画廊看就行了。 他过来就是陪他吃个饭,聊会儿天。 晚上在定好的会所,刚坐下没多久顾闻恺就笑着说:“吃饭也不接人过来,是吵架了吧?” 顾磊面无表情得给他倒茶,倒完才给自己倒。 “你每次这么生气都是为她。”顾闻恺用手指轻轻碰着紫砂杯,“这次又怎么了?” 那晚的事儿顾磊当然不可能跟他说。 但他也实在觉得烦,想找个人聊聊:“也不知道她这年纪的女孩儿都在想什么,没法理解。” “怎么?这是追人了?”顾闻恺像在听八卦,脸上浮着笑,“这年纪是会干点出格的事儿,但小惜性格不至于,从小到大也没见她和哪个小男生谈恋爱,一喜欢就上头吧。” 还不至于,不至于到她都能脱他裤子。 “那人就不该她喜欢!” 看到顾磊的表情,貌似挺严重的,顾闻恺更好奇了:“对方是谁?你朋友?年纪大还是有对象了?” 说到这顾磊的嘴巴又撬不开了,顾闻恺也习惯他这臭脾气了,叹了口气,说:“既然你都说不该她喜欢,那证明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呢,可哪怕这样了她还是让你知道,说明是真的喜欢,放弃不了吧。” 顾磊沉默。 “咱们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少年时的喜爱最纯粹也最热烈,撞破南墙后要么粉身碎骨,就算不死也怕是要伤筋动骨,更何况......” 顾磊看他:“何况什么?” 顾闻恺喝了一口茶,温润的嗓子在竹香里蔓延开:“更何况她很像你。” 顾磊年轻时游走在灯红酒绿间,可能是见得多了,最后谁都没能看上。 顾闻恺的话其实也是在告诉他,假如当年他真的看上了谁,恐怕只会比现在的顾惜更让人操碎了心。 谁年轻时候的热爱不纯粹,不炽热,非得要扑进一整颗心才算完,尤其是顾磊和顾惜这类人,就不可能瞻前顾后,管他该不该喜欢的,我看上了就要得到,撞破了头也要尝一口,才叫死而无憾。 都是这样的性子,就谁也别说谁。 顾磊又想起两个多月以前顾惜对自己说的话。 ——“我喜欢谁都不是错,但你说让我去尝试和别人在一起,我是伤了心的。” 伤心。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用这样的词。 作者有话说: 这次气了快三个月 不过顶多三个月,这是顾磊这辈子对顾惜气过最长的一次了 第8章 ◎这是一种挺可怕的“习惯”。◎ 和顾闻恺吃了那顿饭,鬼使神差地,顾磊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生气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第二天下去驱车到了汤秘所说的轻慢咖啡馆对面。 下午约莫是许多学生没课,走在路上的学生不少,也有一些注意到路边这辆奔驰的车牌号连连张望,但顾磊没关注别人,他的视线透过车窗落在对面坐在窗边的女孩身上,汤秘说她的打工时间是晚上七点开始,白天没什么事她会在店里呆着,和这里的很多学生一样。 她开着笔记本电脑在敲打着什么,顾磊都不用多猜就知道她在写剧本,因为她戴上了眼镜,目光专注,唇有时候轻抿,是很投入的神情。 顾惜身上有很强的艺术家气质,不说话的时候带着股冷情,也很难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一如当年他突然出现把她带走,她也没多问,很快就面对了现实。 但她也有很多艺术家的毛病,例如一根筋,执拗,有时候脾气还有点古怪。 顾惜是中文系的,高中通过顾磊的关系认识了作协一批人,知道现在有线上的网络作协,那时候就用笔名参加了。她平时爱写一些小众文学,有刊登在一些算是不错的纸媒杂志上,偶尔再发布一次到某绿色平台,但如今纸媒没落,因而知道她的人不多,但她也收获了一批只关注她作品的书粉。顾惜没有经营微博,后来又通过网络作协深入了如今十分缺人的编剧圈,其中也有参与一些剧本制作,算是编剧行业的边缘人物。 这个边缘人物并非是指不大专业的意思,而是她有意让自己隐匿其中,只化作这个行业的一颗小螺丝,连署名都没有,参加编剧团队用的名字也是笔名。 但她起点比许多人都要高,因为顾磊见她对此似乎很感兴趣,高三便带她接触过业内一些拍小众题材电影的导演,顾磊自己是个喜欢投资电影的人,这些年他以个人名义投资了许多红色题材电影以及一些在国内没法上线,但会在国际争取奖项的影视片,因此和许多导演关系都不错,一来二去,顾惜年纪轻轻就有机会到片场学习,也参与过一些电影剧本的协助。 都说脾气古怪的人大多是天才,这句话在顾惜身上便有所体现,虽然她如今还年轻,但顾磊看过她写的东西,认为她十分有潜力。 看到顾惜专心致志的侧脸,顾磊恍然想起这些年她陪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明明才过去短短五年,但日日夜夜叠加起来,居然每一幕都十分清晰。 那会儿顾惜刚到顾家的时候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顾磊的书房有许多藏书,不上学的时候顾惜能一天都待在这儿。她喜欢坐在书房飘窗上,搭个小桌子,底下是软熟的靠垫,她盘着腿穿着睡裙安静地坐在那,每次顾磊在家办公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小小一团。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起初,是新奇。 就像在路上捡了一只小动物,给她水,给了她窝,她小心翼翼,不敢打扰,但也不会离开他身边,就安安静静地陪着,不打眼,但时不时就会让你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 后来就是纯粹习惯了,甚至顾磊已经不会再抬头看她,偶尔听到翻书或者敲键盘的声音,或者是恰如其分会出现在书桌上的一杯热咖啡,这些仿佛都在清晰地告诉他——在这个屋子里,他不再是一个人。 那种被陪伴着的感觉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日日夜夜朝夕相处,日积月累的沉淀。 顾磊没有和家人相处过,并不明白这到底能不能算是一种微妙的,能称得上是“亲情”的存在,他是一个与所有人都很难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先天的家庭缺失使他对情感依赖近乎为无,后天残酷的成长竞争环境也让他习惯与身边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是好兄弟也隔着一层。 或许是这个除了他以外无依无靠的如同“宠物”的存在,让顾磊慢慢失去了戒心。 而且那会儿的顾惜很乖,像只小羊羔似的,人畜无害,不像现在,倔强了会咬人。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二层只有一间书房,在接顾惜回家之后顾磊曾考虑过要扩建一个给她使用,但后来久而久之也都遗忘了这个想法。 这是一种挺可怕的“习惯”。 就是这么想的时候,顾磊抽完了手上的一根烟。 顾惜为了省钱,现在基本都在店里吃,老板娘会在后面做一大锅饭菜,要是她排的下午的班就下班吃,排晚上的班就上班前吃,老板也不计较饭钱,当时应聘的时候就当开玩笑的说这算是包食不包宿。 顾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点下了保存,摘了眼镜,疲惫得揉揉眼睛。 她今天一下午都没课,已经看了电脑快四个小时,中午没吃饭饿的胃有点酸。 顾惜今天在弄的剧本是张慧雯导演的一部小电影,如今还在筹备阶段,对方最近才凑齐了编剧团队开始磨剧本,顾惜现在在看的就是剧本的雏形,都是一些基调上的东西,还有导演整理出来的一些大纲。 张导这些年除了每两三年会拍一部片送去参赛当做自己一段时期的总结,其余时间都在专注拍女性题材的片子,大部分是公益小电影,还有一些很特别的社会题材广告,因题材限制原因一般都只在网上公布。 张导擅长以一种比较温情的手法拍出现实社会女性生存中会遭遇的不公以及被迫害案例,对比起现如今流行的犀利笔墨,张慧雯算是一个典型温和派,但她的温和里有自己独到的视野,往往能在最柔情的地方戳中女性痛点,她有专门经营的网上账号,因风格自成一派,积攒了国际上一大批维护女性权益的人们的关注。 顾惜本身挺喜欢张慧雯导演的拍片风格,也私底下接触过,当时顾磊作为投资方和张慧雯的团队吃饭,她也在,对方第一次见面还十分好奇像顾惜这个年纪会看自己的片子,双方交谈感觉不错,然后张慧雯主动要了顾惜的微信。 后来有机会参与到张导的一个小短片剧本制作,两人算是千里马遇伯乐,张慧雯兴许看出了顾惜的才能,后来总是有意无意带着她,当然她从未对编剧团队的其他人透露过顾惜的真实身份,因而编剧团队里的人都以为顾惜是张导熟人的后辈,大家相处起来才没有隔阂。 这次的剧本又是张导的一次尝试,讲述的是一个农村留守女孩和一个支教教师的爱情故事,说是尝试,是因为剧本里的女主设定才十六岁,农村地区资源匮乏,女孩从小要照顾家里,帮顾家里弟妹,那个地区连卫生巾都不普及,年轻的支教教师第一次见到她,就看见了她裤子后面沾染的大片红色。 这在如今算是一个会被人骂的故事,一个未成年女孩一个成年男性,导向首先就不好,但顾惜很喜欢这个剧本,看大纲就看的很入迷。 张导当时把剧本丢给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觉得你能把李秀的人物丰满好。” 张导会看人,更会探索人和人之间的故事,都说当导演的眼都毒,顾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能感觉到,张导其实懂她。 不是懂她的故事,她从未跟任何人深谈过自己的暗恋故事,但她觉得张导懂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是她第一次作为主创团队参与其中,之前她一直都是试水一般在编剧组里帮忙,但张导说这次不一样,会把她的名字打在片尾编剧名单上。 “顾惜?” 听到声音,顾惜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时目光平静:“有事?” 打招呼的是最近缠得她厉害的一男生,体育学院的,但意外长得挺清秀,身材很好,打篮球的时候八块腹肌能让周围女孩尖叫。 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她给做的拉花咖啡,当时他看了她很久,十分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是兼职的学生吗?” 顾惜长得太好了,自打过来打工,老板娘说这句话的出现次数是每日最高,顾惜也懒得骗人,“嗯”了一声就没再搭理,很平常得说了一句:“下一位。” 这个男生也不强求,只是自那之后每天都出现在店里,偶尔会过来搭话,一来二去就打听出来了她叫什么。 听到顾惜回话,男生高兴地笑了笑:“能坐下吗?” 顾惜坐的是靠窗卡座,闻言她收起电脑:“你坐,我要去后厨了。” “还没到点呢。” 顾惜扫了他一眼:“需要跟你交代吗?” 男生也不生气,这些天他早习惯了她这样,倒不如说这样的她会让男生很有挑战欲。 顾惜身上那股比同龄人要成熟,因而相处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在俯视自己的那股劲儿,让太多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欲罢不能,关键是长得好身材也好,军训那一阵她就是许多男生宿舍里热烈讨论的话题。 最近在评一年级系花系草,顾惜的名字也遥遥领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发微博的都被限了,带大名也基本无一生还。 有知道顾惜的在贴吧爆料,说顾惜背景不好惹,再多不能说。 这些不知真假的说法更是吊足了一群人的好奇心,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什么身份什么背景的人都有,大部分学生都真是普通人,一般人也接触不到真正核心圈子的人,更别说去想象他们的生活。 但三个月下来,顾惜又似乎和贴吧的人说的不一样,她开着十来万的马自达,平时上下课都在学校门口打工,都是大伙儿能看见的,因而众说纷纭,然而当事人却压根看都没看过关于自己的讨论,她像是处在风眼中,没人敢来找麻烦,就是追求者络绎不绝让她点不耐烦。 顾惜起身要走,那个男生看着她露出来漂亮的腕骨,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伸手攥住了,攥完还紧张得说:“我们聊聊?” 顾惜在他的手一碰到自己的时候就皱了眉头,但她手没动,因为她拿着笔记本,不能甩开他,可还没等她开口,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桌前,修长有力的大掌直接捏住了男生的手腕麻筋,男生低呼了一声,手被拽开。 顾惜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心怦怦跳。 不知道是被这突然出现吓得还是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迅速,她甚至都没看清。 “看好你的手。” 顾磊还穿着西装,成年男人的气场压下来,低沉的声音带着直截了当的警告,让男生心里有点虚,但也有不爽。 他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好歹是体育学院的,两人身高相仿,只是一个西装革履沉稳冷静,一个穿着休闲服蓬勃帅气,一时之间让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您是?” 男生一句“您”一下就把年龄给拉开了,他眼里气焰不减,还带着浓浓敌意。 因为自打这个男人一出现,顾惜的眼睛就黏在了对方身上,好歹追了两个月,男生看得出顾惜对他的在意,因而一下就把顾磊划进了对手名单里。 见落在他们视线的人越来越多,顾惜直接单手抱着笔记本,另一只手熟练地挽住了顾磊的胳膊,对男生说:“这我男朋友,还有事吗?” 顾磊低头瞥她一眼,冷冷得勾了一下唇,没拆穿。 男生的脸色倒是很快青一片紫一片。 他看了顾惜很久,抿抿唇,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剧本后面会说的 有男二,男二还没出场,这种打脸男主的文咋可能没男二 第9章 ◎他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但强者都寂寞。◎ 等那男生走了之后顾惜还挽着顾磊的胳膊没松开,周围的人打量他们的视线越来越炽烈,来这的大多是学生,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顾惜,突然出现这么一人,开着特殊车牌号奔驰,长得十分极品,往顾惜身旁这么一站,众人脑补中的正宫气场蓬勃发散。 难怪都看不上学院里的那些小男生的追求呢,敢情是家里有一位成熟多金的,小男生们输的不冤。 有人悄咪咪偷拍发帖,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还十分友好得拍到顾磊头部以下,因为两人的身高差正好,刚好能把顾惜的脸拍上去。 【都别瞎猜了,咱们系花有主了!】 正文:原来说系花有背景是指系花男朋友有背景,提问,所以为啥男朋友不给买辆车,系花自己的车都还是马自达呢! 帖子底下很多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来顶,猜啥的都有,不嫌热闹。 顾惜扫了一眼周围,拉着顾磊到了最角落的位置,这才松开他的手,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顾磊来了顾惜也就不到后厨吃饭了,招来一个同事对她点了一个芝士焗饭,对方拼命给顾惜打眼色,笑着点头应了才退下去。 顾磊像是才有功夫观察这家店的环境,发现还可以,才问:“刚那人谁?” 顾惜撑着下巴看他:“追求者。很奇怪?” 顾磊微微皱眉:“觉得困扰就说,让汤睿华解决。” 顾惜习惯了他这种保护过度:“这是大学,不是高中,我不想搞特权主义。” 顾磊:“这算特权?你作为女生被骚扰理应求助。” “......”顾惜无语,“你没追求过人吧?” 顾磊不说话,顾惜笑了笑:“也是,哪有你要追人的道理,不过没什么,那些人都不坏,我能自己处理。” 顾磊一脸不相信,要是能处理他进门的时候就不会看到那小子狗胆包天敢捉住她的手了。 “你这副表情会让我有错觉你在吃醋。” 顾磊不为所动:“我是你监护人,有责任保护你。” “那就不要对我这样。”顾惜脸上的笑也淡了,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要让我知难而退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管我,你对我的每一次温柔都会让我产生错觉,而且你不是让我去试着和别人相处吗?我和别人交往了你才能松口气。” 顾磊心道放屁,他让她去尝试,是和知根知底的男人,而不是这些不知真伪指不定就想着把人往床上拐的毛头小伙子。 但顾磊这次来并不想和她吵架,因为他压着情绪说:“我把你的卡恢复了,有需要你就用,有时间应该多花在正事上,除非你认为打工和打发追求者对你来说是件有意义的事。” 顾惜闻言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亮起正好是她修改的大纲和人设页,她把电脑推给他看:“有干正事,到寒假估计就要进组了。” 顾磊扫了一眼。 “男主定了季晨,女主还没定,估计得在电影学院找。” 顾惜闻言有些意外:“晨哥不是还在华盛顿拍电影吗?我记得那部电影才开始不久,这要无缝进组?” 因为顾磊的监护人身份,张导在每次拉着顾惜进组之前都会跟顾磊说几句,当做有个交代。这次定下季晨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不然以张导的性格不会那么早透露。 季晨童星出道,一路走大荧幕路线火起来,红色背景使他在娱乐圈几乎没有什么阻碍,挑的剧本也都是根正苗红那一范的,为人处事低调,因而几乎0黑料并且路人缘极好,尤其是在他20岁开始就更多开始接一些难度极高基调又低的本子,这种本子在国内不吃香,票房打不过商业片,但都是冲得奖去的,这些年影帝视帝拿了一堆,三十三岁那一年还双黄影帝大丰收,演艺生涯顺的离谱,也打破了他是靠关系的质疑。 顾家和季家算是世交,顾磊在影视圈的朋友不少,但和季晨关系算好的,又因为顾惜早早接触编剧圈,两人到现在都会偶尔通过微信交流。 听到顾惜的话顾磊皱了眉:“错辈儿了。” 他和季晨年龄相仿,这么叫不得劲。 顾惜直接忽略了他这句话,继续说:“我记得晨哥不怎么拍这种小清新文艺电影。” 而且还是爱情片。 季晨的确拍无CP向的更多,出道以来只拍过一部电视剧有搭CP,好像还是一部民国谍战戏,女主是他生死搭档,但后来快结局的时候去世了,那部剧结束后女方还有意向要和季晨炒CP,季晨二话不说直接又跳另一个组封闭训练了,导致对方一大堆牌打了个空。 “估计是欠了张导什么人情。”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就安静了下来,但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已经习惯了,顾惜在思索着选角的事,等饭上来了也不吭声就闷声扒饭,不得不说等想象的画面一出来顾惜就觉得张导选的很不错,季晨那股温润气质的确很适合剧本里的季庭商,她都能想象季晨穿着发黄的衬衣和灰色西裤那一幕了,整个人气质无比干净,季晨这长相放在大荧幕里一点都不会弱下去,相反是给电影加分的存在。 而顾磊则在看她,她肤色比之前黑了两度,之前隔着玻璃窗看不真切,等面对面看才发现晒黑了不少,估计是考驾照的时候晒得,她本来皮肤就薄,刚开始坐在飘窗上,太阳一打下来她不注意就会被晒得脸颊通红,后来他让人上来加了防紫外线玻璃和遮光帘,太阳太大就窗帘合上,给她的小角落加一盏台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磊突然张嘴:“还有几天就到日子了。” 顾惜顿了顿,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然后“嗯”了一声。 “过几天我来接你。” “好。” 说完顾磊没多废话,站起身准备走了,但临走前,他伸手把手掌按在顾惜的脑袋上,按了按:“你知道我做不到,按你说的我要是不管你,谁能管你?谁都没我有资格。”他看着她,声音发沉,很蛊人,“也不要你认错,别阴阳怪气。” 顾惜垂着眼,不说话。 “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我管不着,随你,但你要分得清,也要这么做到——如果这事儿的结局不是你想要的,咱两都是分不开的,自打那天你跟我走了,你我之间就没得选,你既然跟我姓了顾,那么这世上除了我就没人有资格管教你,听懂了吗?” 顾惜感觉到他的手挪开,这才抬了头,眼波摇曳。 顾磊用手指轻刮她测颊,像平时一样,也像蹭小动物一样,仿佛蹭两下她就能白回去。 “要我管吗?” 他问她,语气轻,但眼神重。 顾惜用脸蹭了蹭他的食指,是一个十分依赖又听话的动作,她的嗓子抖了抖,开口也不知道有没有飘,但她还是说:“要。” 顾磊走了之后顾惜吃完了剩下的饭,然后笔记本一合,顺道把餐盘拿回后厨去了。换工作服的时候旁边给她点餐的小姑娘原本兴致勃勃得想要说什么,但一看顾惜的脸色又强行压了回去。 过了几天,顾磊接她放学,这次汤秘开车,车子车牌不高调了,但车型还是高调,顾惜在众目睽睽上了车。 车一路开往一个私人墓园,等下车的时候顾惜看到门口一卖花的小摊,走过去蹲下,选了一些,百合和满天星扎了两束,用简单的丝带捆了,汤秘上前付了钱。 每一年在这摆摊的人都不一样,最初那一年是个老爷爷,后来换做一个四五十的阿姨,一直到今年就又是一个老太太,没买一束花,顾惜才会有一种又过去一年的实感。 汤秘没有跟上山,就在底下等着,顾惜和顾磊并肩沿着阶梯往上走,这周围空旷,沿着山形建的,他们要去就是山顶的位置,往下一俯瞰风景很美。 这不是北京最贵的墓园,但已经算很好了,章惜朝和文茜都葬这儿,没有合墓,因为他们生来做不成夫妻,但就相邻着,到地下估计也不会太寂寞。 顾惜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先把花分别放好,然后退后和顾磊站在一起。 面前的是她亲妈,还有一个不能称之为后爹的......该算是文茜生前最后一个爱上的男人,她原本是医院的护工,结果对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男人日久生情,车祸去世前他们也有过一段相互拥抱取暖的日子,后来他们一前一后去了,会让人产生一种他们的确是真的相爱过的错觉。 隔太久了,顾惜至今已经没有太过于悲伤的感觉。 她对章惜朝的印象最深就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后来母亲去世,他把她领回家,也不需要她多照顾,一副就等着日子来临的样子。 直到后来他把她交给了顾磊,在那之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像是把心里最后一口气都松出去了,等顾磊的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院子里那个藤椅上,身子都硬了,但表情很祥和。 而章惜朝对于顾磊来说,是见证过他那段血雨腥风的同伴,这些年跟着他的兄弟们早就死的死,走的走,早已经换了一批人,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不习惯这样光鲜亮丽的日子,等顾磊爬到顶端就散了,章惜朝可能是留在这儿的最后一个,但也走了。 看着顾磊站在章惜朝墓前的身影,哪怕他表情没有多少悲伤和不舍,甚至可以被称为平静,但也会让顾惜产生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他如今就站在山巅,山巅上葬着他曾经的好兄弟。 他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但强者都寂寞。 第10章 ◎更何况这世上除了顾惜,没人能依偎在他身边◎ 顾惜微微一伸手,就牵住了顾磊的手,男人手心又大又糙又热,但是让人很安心。 顾磊也没说什么,两人似乎是习惯了这样,偶尔依偎取暖,哪怕不说,但对于这种亲近的人的陪伴,没人会讨厌,顾磊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世上除了顾惜,没人能依偎在他身边,他对着自己亲手捡回来的这只小动物尤其宽容,从一开始就是。 两人都不是善于在人前抒发情绪的人,因而拜祭也没有太多话说,只是在下山前顾惜低声说了一句:“走了,会好好的。” 不管是她还是他,都是。 顾磊牵着她下阶梯,一直到上车才放开。 卡恢复了,但顾惜仍然留在了咖啡店打工,只是排班从原来的两班降到了一班因为她挺喜欢轻慢的氛围的,每次点一壶果茶或者咖啡能呆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很快两个月过去了,眨眼就快过年了,剧本也完善得差不多了。 期间也发生了不少事。 一是论坛帖子自从拍到顾磊的身影之后大家的口风很快发散,被一些有心人嚼舌根,居然发展到说顾惜攀附有钱男人,还不主动说明,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之类的话,有人还试图发那天顾磊开来的拉风车牌号的照片,还没过五分钟就被管理员删掉了,之后那人又发了一贴,说他去查了you know who的车牌号,是个大人物,而且和顾惜一个姓,可能不是男朋友或者金主。 后来那个贴被人猜测加反讽,有的人说天下同姓的多了去了不能证明两人是什么亲属关系,也有人顺藤摸瓜猜到了顾磊的身份,说肯定是金主关系,男方在外一直单身人设,还暗示是某大企老板,话里话外都是两人有不正当关系。 顾磊的身份太高了,一直以来也不爱露脸,以普通的学生阶层了解到他家庭情况的人少之又少,加上公关一直盯着,大家猜来猜去都不在点上。 顾惜还是被同学提醒才发现的那些话题,她简单扫了几个热度高的帖子,见没有顾磊的正脸照片,就直接把贴吧链接发给了汤秘,让他去处理,再之后贴吧关于顾惜的帖子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许多,发几个吞几个,但也有人避开好多个关键词用自创词汇在讨论,不过热度不高,很快被校园其他话题盖过去了。 第二件事就是季晨联系上了她。 两人上一次聊天还是半年前,这半年季晨接了一部外国电影,他口音很好,还被某尼点名演过一个很著名系列ip的男主,这还是在他二十岁左右,今年他又接了一部外国名导的戏,因此他这半年一直在国外,偶尔有路透传出,他穿着立挺西服,手里拿着很复古的大衣,站在林肯纪念堂门口和人打电话。那张粉丝拍的修的都太好了,加了复古偏黄滤镜,加上夜晚的灯光光影,季晨就像是中世纪穿越过来的人一样,那部电影他演的的确是个穿越到中世纪的美国留学生,照片已放到微博就转出圈了,顾惜也看到了。 季晨似乎知道她有参与进张导这部新电影的事,一来就开玩笑似的问她剧本进度,顾惜当时正好开着电脑,随手截图给他,过了几分钟,他发了一句“加油”。 “回国了和我吃饭?” 顾惜应了,顺便问:“叫上别人吗?” 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最近的就是顾磊。 但季晨说:“就我两,你生日我回不了国,给你补礼物。” 说到礼物,自打顾磊上次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恢复了她的卡之后,等再回别墅的时候顾惜就看到了顾闻恺给自己的画册,她翻开,是顾闻恺的画风,大概是他去年参与绘制的一本慈善性质的儿童绘本,但在最后一页顾惜看见了一个彩蛋。 居然是顾惜很喜欢的一个艺术家和顾闻恺的简单彩绘合绘,上面有一个女孩,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两人依偎着坐在雪地上,旁边还躺了一只雪白的狐狸,翻着肚皮,很可爱。 右下角还有两人的亲笔签名。 那一瞬顾惜眼睛就热了,看了很久那幅画,才发微信对顾闻恺说:“谢谢叔。” 季晨回来的那天,顾惜为了防止麻烦,穿了一件黑色羽绒,里头一件高领毛衣,还戴了一顶能把大半张脸盖住的毛线帽,和大影帝吃饭不止一次了,他有经验。 其实季晨不是走流量型的,他演艺生涯大半时间都在组里,真正的粉丝都在二十多岁已经有自我判断的阶层,不盲目,有点佛,但黏性强,经济基础高,因而私生粉和不理智粉都算少,只是最近他拍的那部好莱坞电影话题度高,以防万一顾惜得提防着。 季晨从机场出发,两人直接在熟悉的日料店见面,这家居酒屋开的很隐蔽,每日只招待预约客户,一天限定多少桌,满了就不接,偏偏店面很大,有一个奢侈的日式庭院,每一个包间私密性都很好,是一些大人物们爱来的地方。 顾惜自己也是常客,因而刚来就被前台招呼进雅间了,最好的房间从来都是优先给她,从正圆的窗户看过去恰好是一棵雪松,很有意境。 顾惜把外装卸了等了有十来分钟,季晨就到了。 他穿的也低调,明明是个成熟稳重的人设偏偏穿着上不讲究,私底下也是一件大牌羽绒服草草了0事,像他这个年纪的男明星都爱装款儿穿什么羊绒大衣,看着斯文儒雅,可影帝私下其实挺随意,衣着都以方便舒服为主。 “堵了会儿车。” 季晨利落得脱了羽绒服,里头居然和顾惜一样都穿了件驼色毛衣,他愣了愣,还开玩笑说:“巧了,情侣装。” 顾惜笑的也开心,两人许久不见,一点生疏都没有。 “赶紧上菜,我饿死了。” 她腿边榻榻米还放着笔记本,季晨让服务员上菜,才坐下问:“又不好好吃饭。” “和团队吵了一下午,没来得及。” 编剧团队吵架是常有的事,都是公事,不影响私下感情,张导的团队对剧本是出了名的抠,季晨虽然没合作过但也懂。 “吵出结果了吗?” 他喝了一口热茶,这儿暖气足,不一会儿他身体就暖和了,开始聊。 顾惜把电脑打开给他看:“还差一点吧,没吵出结果来,最后结局这里觉得还不够,我觉得季庭商和李秀的故事线挺明朗的,这些年都喜欢半开放结局,但我觉得这部电影更适合清晰点儿的结局。” 季晨其实之前节点的时候也看过大部分剧本,那会儿就差结局没改好,这会儿正好一起看了。 等大概看完,季晨才说:“现在拿奖的电影都很少有清晰明确的结局,不过可以再说,结局可以边拍边想,看看有没有再有意思一点的表达方式,这事儿不着急。” 顾惜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聊完正事,菜就上了,日料本来讲究的就是新鲜,这家店还很有情调,桌子旁边立了个小火炉,让人们在这大冬天吃冷食儿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顾惜甚至还很有兴致得点了一小壶清酒,季晨开车不能喝酒,扫了她一眼,笑着说:“看你喝酒才感觉你成年了。” 顾惜耸肩:“那是因为偷着喝酒你不知道。” 等顾惜吃了四五分饱,才稍微放慢了进食速度,好奇得问:“晨哥,你以前不是不拍这类型电影么?这次怎么接了?” 季晨慢条斯理地夹着秋刀鱼吃,闻言他忽然看着顾惜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秋刀鱼:“欠了张导一个人情,当年请她帮忙呢,都过几年了张导一直不发话,我还以为我不用还这个人情了,结果上一年张导突然跟我打招呼,害我还推了一个本,所以说人还是不能有侥幸心理。” “什么人情啊?”顾惜眨眨眼,更好奇了。 季晨一本正经严肃:“不好说。” 顾惜被他逗笑了,但她从不勉强人:“那就不说。” 等吃饱喝足,顾惜有些困了,她其实酒量算还行,但这氛围太慵懒了,让她很放松,季晨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像是冬日的雪松,清冽且安静。 服务员把东西都收拾下去之后,季晨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她。 “惯例。” 顾惜看着盒子都笑了:“你这礼物,也太懒了。” 她当着他面打开,果然是定制的星座耳坠,是她的星座巨蟹座。 季晨一共她三次生日礼物,从第一次是巨蟹的项链,第二次是一款手镯,第三次就是这耳环。 不过这套首饰是独一无二的,季晨找名家设计制作,自己亲自挑的分量最重的那颗宝石,全世界没有第二套。 季晨被她说自己也笑了:“能送完一套吗?一共十款呢。” “下一年打算送什么?” 她不扭捏,把耳环戴上,刚想给他看,却发现季晨正笑着凝视她,目光很专注。 察觉到她的视线,季晨才十分自然得说:“那要看咱们的关系到哪个份上,要不怎么好就先送便宜的。” 被这么个英俊的男人这么看着是很容易让人害羞的,但顾惜摸摸耳垂,也不当他这玩笑话是一回儿事,问:“好看吗?” 季晨看了她的耳坠几秒,然后点头:“当然好看。” 作者有话说: 季晨是男二 知道你们都很容易爱上男二,但男二我写不出特别差的,这次还是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还和磊叔一样都是老男人,给我内卷起来 第11章 ◎她变得贪得无厌都是因为他。◎ 顾惜喝了酒,没法开车,不过这老板经理都和她熟,顾惜把钥匙扔给对方,让他们安排人把自己的车开回去。 她喝了酒脑袋转的有点慢,上了季晨的车也忘记跟他说自己搬出去了,季晨就默认把她送回了顾家,等到了顾惜看着车窗外才反应过来,但她没有解释,偶尔回来住也可以。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这个季节的雨当然淋不得,季晨怕她着凉,找了一把折叠伞遮住她往里屋走。 这一带距离别家屋子有好远,因而静谧的冬夜里两个撑伞并立的人十分显眼,顾磊在二楼就看见了,他们进花园的时候管家开的门,他自然也知道。 他站在窗台看了会儿,才转身下楼。 顾惜还在和顾磊说着进组的事儿,季晨因为是主演所以才回来没几天就得先走了,得去片场进入角色,熟悉环境,顾惜也和他差不了两天,在琢磨着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得了,这次跟组她带名的,也想要从头到尾跟组看看,季晨也不反对。 “这次是先从西安拍,我听张导说她走景的时候在那边一个村子看中了一棵老树,男女主第一幕就在那相见。”季晨笑了笑,“他们这些导演都有一定程度这些癖好,每次灵感来源要么是一棵树,要么是一面墙,要么就是一条河,还有一次更奇怪,是一条村里的老狗,瘦的皮包骨,当时林导跟我说就它了,为了围绕这条狗发展开故事,当时剧组的人还特意去把狗照顾起来,生怕它哪天突然生病或者被车撞走了,幸好最后有惊无险,拍完电影了那条老狗还健健康康。” “电影人都浪漫。” 几十步的距离,眨眼就到。 季晨站在台阶前就停住了,顾惜往前走了两步,踏上两级台阶,转头看他,男人翩翩立于风雨中,黑伞和人一样岿然不动,有股沉静又让人安心的魔力。 她一直都明白为什么国际上那么多名导都那么喜欢他,就这么一个站在雨中的身影,就像带了一个故事。 天生的含情目,却永远内敛,他看着你的时候像是能把你吸进去,没有一点攻击性,反而引得你想走进他内心。 “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吧。” 顾惜想了想,开口道。 季晨笑了,也没有意外,相反好像早有预料。 “那我帮你一起订机票,航班号发你。” 话音刚落,顾惜身后的门被打开,顾惜下意识背后一紧,回头一看,高大的男人靠在门框上,只着一套纯棉睡衣,领口有精致银丝刺绣的“G”,连睡衣都是特殊定制,哪怕像是刚从床上下来,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也都写满了矜贵。 季晨也越过女孩向背后看去,浅浅的笑还挂在嘴角,老朋友大半年没见,十分自然就打起招呼:“老顾,吵醒你了?” 顾磊抱着肩看着他,懒懒地应了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顾磊:“什么时候走?” 对于顾磊知道他进组的事季晨一点都没意外:“大后天,这两天忙,排满了杂志访谈,就不跟兄弟们吃饭了,替我跟他们说一声,省得他们微信找我闹。” “行。”顾磊也不多话,朝他扬扬手,然后对顾惜说:“还不进屋?” 顾惜对季晨挥挥手,季晨点了点头,朝她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看她点头才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又帅又酷,黑色短羽绒衬得他肩宽腿长,顾磊见顾惜还不进门,“啧”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他脚步踩得重,顾惜回过神来也跟着进屋,关了门,脸接触到暖气才觉得舒服了,舒了一口气,边脱外套跟着他边问:“你站门后头多久了?” “你也大后天走?”顾磊不答反问。 “嗯啊,想着反正也差不了几天,跟晨哥一起走还比较省事。” 顾惜没让管家出来,自己把外套丢在沙发靠背上明天人看见了就收拾了,她跟着顾磊上楼,看着他意外有点沉默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走到二楼,顾惜见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福至心灵得补充了一句:“年还是会回来过的,别舍不得我。” 顾磊闻言,转头看她,刚想说什么,眼睛就凝在了她的耳垂上。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不是顾惜自己买的,她一般不带这类型的耳坠,倒不如说她其实不怎么戴饰品,他上次送她的那套生日礼物到现在都还放在保险柜里,她喜欢归喜欢,但不常戴。 顾磊伸手去碰,顾惜没躲,还侧过头让他看。 顾惜解释:“晨哥送的生日礼物。” 顾磊看清楚图案后收回手,淡淡甩了一句“挺好看”,转头回房了。 一直到第二天顾惜都没能再见到顾磊一面,起床的时候管家说他已经出门了,将要过年,集团事务简直堆积如山,就算是顾磊也不得不早出晚归,偶尔还要睡在公司,整个集团已经连轴转快一个月了。 因此顾惜走的那天顾磊也没送她,只是安排了管家去她家给她收拾好行李衣服,现在西安那边可冷了,怕她不知轻重带不够衣服,出发那天也是管家安排司机送她去机场。 顾惜走的也是VIP通道,到等候室的时候季晨已经到了,后面跟了两个助理,经纪人坐在旁边打电话。 季晨的经纪人是领他出道走到现在的人,几乎可以算半个长辈,也是季晨父亲给他挑的,和顾惜自然也认识。 见到顾惜郝继明“嚯”了一声,挂了电话对顾惜说:“小惜又漂亮了不少,都可以出道了。” 顾惜笑着坐在他们对面:“我是可以去组团当爱豆还是可以去演戏?我都那么大了你要是不介意折腾也带上我啊。” 郝继明爽朗得笑了几声,他年纪大概四十多,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脾气很好,像是经常笑:“我才不敢,不然我早领你出道了,就你这样的准红,我还愁个啥。” 郝继明说的也是他真心话,这样有背景、有资源、更有姿色的女孩儿要不是姓顾,他还真的就下手了。 季晨成立了个人工作室之后公司基本都是郝继明在管,他们公司一直都是走演戏路子的,签的都是新人演员,这几年挑人愈发难了,有的灵性够了但机遇不够,有的就是机遇到了但就是差一股劲儿,弄得他很惆怅。 但他就挺喜欢顾惜的,这女孩先不说就长了张漂亮脸蛋,主要还是她的气质和季晨是一路的,都像是搞艺术的,这种气质在电影圈很吃香,很适合上大荧幕。 不过顾惜也就和他开个玩笑,她对幕前压根不感兴趣,比起演戏她更爱写故事。 因为机票也是助理定的,所以上飞机之后两人座位理所当然一左一右,空姐微笑着递上毛毯,顾惜接过,盖在大腿上。 季晨没接毛毯,他里头一件羊毛内搭,很贴身,衬得他身材很好,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剧本,见她拿出笔记本准备检查,笑着说:“不用有压力,有时候好的灵感拍戏过程中就能蹦出来。” 顾惜说:“我知道,而且我现在改了指不定拍着拍着张导还得临时改剧本,我就是再吃透一下,其实和你们演员一样,我们写剧本的过程也是一个吃透表演的过程。” 都到飞机上了还讨论工作,想了想季晨自己都被逗乐了,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老顾知道你大冷天往外跑不说你吗?” 顾惜闻言把头拧过去,像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在你们看来他像是会管我的?” “难道不是?”季晨回忆了一下,“这么些年他都没怎么带你出来玩儿过,以前有人问过他,他说你还小,不让来,还说怕我们这些人把你教坏了。” 顾惜有点意外。 这她倒是从来没想过,她只是以为他觉得他们那一辈和她有代沟,一群老男人说的话她估计也听不懂,不感兴趣,还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刚接你回顾家的时候我们还热闹过一阵,很好奇,后来......我遇见你,就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让你出来,应酬也几乎不带你参加。” 顾惜看向他,眼神干净又直白,就是纯粹的好奇,好奇他嘴里的为什么。 季晨也回望她,眼神不躲不闪,也像是在欣赏她的眼睛:“因为你太干净了,让人不舍得弄脏。” 顾惜身上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杏眸,眼珠子大且黑,映着你的时候像是除了你以外什么都没有,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专注。 这种干净并非指浑浊与否,只是因为她对待一件物品或者是一件事物总是看起来专心致志,眼里容不下别的,因而在她凝视着一件东西的时候就像是对方是被她珍视着的,像小孩对待手里攥着的糖果,像阳光之于枝叶,草野之于羊,是一种很纯粹的凝视。 ......会让人想一直被这么注视着。 这句话季晨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晨的那番话,飞机才刚离开北京,顾惜就想他了。 也有点冲动,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呢? 但怎么想然后呢? 好像还是个无解的循环。 他对她好的理由太多了,因为她是故人托付的孩子,因为她是他必须要履行的一个承诺,因为她不被他管就没人管了...... 但顾惜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她希望有朝一日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顾惜本身。 想要男人更纯粹的怜爱,有独占欲,包括欲·望。 顾惜转向窗户,看着底下纵横交错的城市,呼了一口气。 她太贪婪了,觊觎了就想得到。 她不是羊,她是狼崽,狼怎么能养出羊来?她变得贪得无厌都是因为他。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忙,更新幅度会很不稳定,随缘看 后面开始加快进程,争取十万字搞完 第12章 (小修) ◎与其孤独得活着,我宁愿两个人拥抱着死去。◎ 顾惜过去的时候导演带着团队都呆了半个月了,采景布景顺溜了很久,每一个导演对待自己的画面都很严谨,张导自己扛着摄影机把这附近都跑遍了,直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才算消停,等季晨和顾惜到了,又拉着两人跑了一轮,然后才联系造型师给季晨剪头发。 幸好之前季晨拍的那部外国电影主题比较复古,他留了一把中长发,很好发挥,造型师按照张导的要求把季晨的发型修的像老上海那年代男人们常留的款式,有点齐刘海,很清爽,后面再削短,看着真的就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温润男教师。 剪完头发的季晨透过镜子把目光落到顾惜身上,笑着问:“还行?” 被这样干净透彻的目光看着,顾惜老实得说:“不大行,还是太帅了,帅的不像下村的先生。” 众人被逗笑了,张导却挺满意:“不像才对,‘他’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那样给人的感觉才‘远’,就是你这几天得更接地气儿一点,第一幕是拍你教书的戏,已经来这儿一个多月了,得有点儿尘土气。” 季晨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傍晚剧组的人吃完饭,顾惜拿着小本子就要去村里走走,季晨跟了出来,两人不约而同肩并肩往外走,一直走到树底下。 这是棵拐枣树,的确有些年头了,歪歪得种在一个坡上,坡的旁边围的都是泥土墙,算是稍微隔断了两条村子,树干异常粗,因为大冬天叶子都没了,盖了一层霜雪,在隐约的月光下滚着亮光。 顾惜呵出一口冷气,手拍了拍树干:“可惜了不能打枣吃。” 季晨觉得有点好笑:“你还会打枣?” “很意外?”顾惜轻笑,“我到顾家前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也就这几年被顾磊养得矜贵了,加上身份不一样了,哪怕是为了他,顾惜也尽量做出符合顾家人身份的事儿,虽然她本身也不爱动就是了,但她小时候也玩过这些。 季晨趁着月光看她笑弯的眼角,不自觉柔了语气:“那有机会你打给我看。” “行啊。” 他们就安静地走走停停,渐渐地顾惜发现季晨已经有点进入角色了,在村口看着泥路的时候,季晨的眼神很静,她感受到他在进入情绪,也没说话吵他。 直到两人快回到住的地方,季晨像是闲聊一样突然开口:“喜欢一个年级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会是什么感觉?” 顾惜想了想:“其实没太具体的感觉,喜欢上的时候并不会想那么多,难受的是之后的过程,季庭商和李秀的差距是肉眼可见的,不仅仅是年龄,如果只是年龄的差距李秀不会那么难受,尤其是这种比较封建古老的村子,很多女人都会被嫁给可以给自己当爹的男人,所以年龄差反倒是电影表现最直观,但实际上是李秀最不在乎的东西。” 她说完不由自主看向季晨,发现季晨也在认真注视他,便也很仔细得给他剖析李秀这个角色,她以为他问的就是角色:“她害怕的是把季庭商拖在这儿,因为她很清楚季庭商不属于这里,李秀是个很早熟的姑娘,她的家境也让她比其他孩子更敏感,她一边迷恋季庭商给的温暖,一边又很清楚自己必须让他离开。” 季晨很久没说话。 顾惜也让他安静消化。 “那你呢?”忽然,季晨问她,“如果你是李秀,你会因为季庭商的接近动摇吗?” 顾惜愣住,被冻得发麻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看着季晨。 “我不在乎年纪,但我也不是李秀。”她手揣在兜里,此刻都冻得微微发麻了,“我喜欢一个人不会管会不会拖他进沼泽,两个人一起总好过一个人,沼泽里的人可怜,岸上的人也可怜,与其孤独得活着,我宁愿两个人拥抱着死去。” 季晨对这个回答既感到有点意外,却又觉得不意外。 “你的想法和季庭商比较像。” 闻言,顾惜想了想,点头:“是。” 他们都是熟读了剧本,深挖了角色的人,自然也明白,在这个故事里,李秀是那个矛盾着要抽离却抽离不出来的一方,但季庭商是清醒着沉沦进沼泽里的人。 他们都是引诱对方那口毒苹果。 顾惜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我们回去吧,我快冻僵了。” 季晨点头。 顾惜率先一步往村子里走去,他们住在这条村的一个旅馆,整栋楼都包下来了给剧组工作人员使用,她走得头也不回,因此也看不见,季晨就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深。 为了赶在过年前拍冬天的戏,之后几天许多演员都陆续到了,女主演是电影学院新人,长着一张初恋脸,一来发型就被造型师祸害了,弄的盖头,很土,脸上也化了蜡黄的妆,大冬天导演也不让护肤,西北的天很快让女主演的皮肤冻出了很自然的一层红,嘴唇都干裂了。 但女孩很能吃苦,她和顾惜一样大,都是大一,平时顾惜看了都不落忍的,觉得张导还是心狠,好好一张脸被折腾成了这样。 之后开机仪式做的很低调,也没通知啥媒体,张导不爱搞这套,只是因为季晨的咖位摆在这儿,有站姐不辞辛劳大老远还是来了,但都知道季晨不爱摆这些阵仗,只同样低调得跟拍了几组照片,后来季晨让助理给对方送了热饮,又安排车给送回去了,说是之后就不让拍了,冷,又是村里,怕出什么意外,对方很懂事又走了。 顾磊是开机之后的一礼拜来的。 他到的时候是大白天,这几天没下雪,太阳劲儿足,虽然冷但晒着很舒服,张导就趁机把在枣树下的戏给拍了。 顾惜和其他跟组编辑都站在一旁,看着季晨饰演着季庭商坐在树下看孩子们玩儿,在这儿的老师要一人多用,教啥的都得当半个家长,他在树下看书,远处的孩子们在闹,一动一静对比很明显。 远处的李秀不爱玩儿,她在角落里盯着季庭商挺久了,才敢踌躇上前,想看看季庭商在看什么书。 季庭商一来这村子里就撞见了女孩儿来月经弄脏了裤子,但之后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对女孩和颜悦色,弄的女孩单方面紧张,愈发局促。 其实季庭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独生,接触的女性不多,工作后又一门心思沉下心来教书,感情经历少得可怜,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其实他也挺不自然的,只是毕竟更年长,他得稳住,不好让女孩一直尴尬。 季晨把那种小细节处理得很好,例如女孩靠近他就不自然得搓搓裤腿,再抬眼时又藏得很干净,让女孩渐渐放下心。 “卡——”张导在远处看的很认真,嘴上喊了停眼睛还一直盯着显示器,“再来一条,佳苗,你还可以更鼓起勇气一点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你的好奇要战胜你的羞怯,你是在被他吸引,不能一直这么躲着,得再有点儿农村女孩那股天真劲儿。” 张佳苗就是饰演女主的演员,闻言她点头,喊了一句“好的”。 有人这时候凑到张导旁边低头耳语,张导回头一看,先笑了:“还真来了。” 顾惜跟着回头,看到人了也很诧异。 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她以为他不会过来。 张导点了点她:“一起过去,来找你的。” 顾惜跟着起身:“怎么就是来找我的?”她心情突然好起来,还不忘和张导开玩笑,“不是投资商来视察来的?” 张导笑着说:“他投资我那么多次电影,来探班还是头一次,你说是为了找谁的?” 他们走到顾磊跟前,顾磊不露痕迹得打量着顾惜,一边跟张导说:“还顺利?” “顺利。”张导裹得很肿,但她没包袱,就像好友一样和顾磊闲谈起来,“女主演是个好苗子,有灵气,季晨也带得动。” 顾惜就在旁边安静听他们说话,直到副导过来喊人,张导才挥挥手:“让你丫头陪你看会儿,我忙。” “你忙你的。” 张导离开后,顾惜看着他,问:“想我了?” 顾磊没回答,突然伸手捏住她露出的后脖子,淡淡道:“这么冷的天,围巾都不戴。” “戴了的,落座位上了,刚才喝了姜汤,暖着呢。” 周围很多人,顾惜不好做其他动作,但她很快速得用手贴着顾磊的手摸了摸:“看,还热乎。” 顾磊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把女声。 “顾总,抱歉,刚耽搁了会儿。” 顾惜看着转角位置突然走出来一个女人,他们车子停在外面了,女人穿着羊绒大衣,踩着长靴气场飒飒得走过来。 他和其他女人一起过来的这个想法一冒上脑子,顾惜几乎是同时就松了手。 顾磊看着她放回腿侧的手,手停了几秒,随后揣进大衣兜里。 “这是林制片,刚好和我们几个投资方开完会,就一起过来了。” 林语嫣带着墨镜,气场很足,旁边的顾磊自然也是长款大衣,两人穿着体面精致,和顾惜这穿着黑色羽绒服和灰色长裤比起来,更像是大人看孩子。 对方把墨镜往头顶一拉,笑着问:“这是你丫头?” 虽然刚才叫着顾总,但对方的语气显然和顾磊十分熟络,应该不是第一次有合作。 顾惜面无表情得看着她。 顾磊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 “才女,才这么大就能跟组了。” 顾惜有点听不下去了,转开视线,想找借口离开。 就在这时候季晨走过来了:“老顾?都快过年了你还特意跑过来。” 这会儿没他的戏份,应该是听说顾磊来了,他便过来打声招呼。 他和林语嫣也熟,都是圈内人,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唠了几句。 顾磊一直用余光看着顾惜,从刚才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远处的草野里,面无表情。 只是说着说着季晨做出一个让他们三人同时愣住的举动——他在一个话头间十分自然地握住了顾惜的手,攥了攥,说:“手都冻红了不知道戴个手套?” 顾惜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一只大手搓了搓,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手已经痛得没知觉了。 “去跟场务要一份热汤,暖暖手。” 顾磊盯着她手背通红的一块儿,男人修长的指节按在上面,显得女孩的手更小更脆弱。 季晨笑着说:“还发什么呆?快去。” 季晨放开手,顾惜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林语嫣像是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儿来,笑着打趣:“看着你两很熟?” 季晨大方得说:“是挺熟。”他没跟顾磊这个“监护人”多解释什么,仿佛刚才的举动他做得再正常不过,按理说他们的关系做这些也不突兀,毕竟在外人面前顾惜就是后辈,他和顾磊也熟,多照拂也应该,但他刚才语气里的亲昵实在太自然了,自然得让人觉得他们的关系比表面更亲密,只是季晨很快就过了那话头,对他们说,“今晚再好好聊,过年那会儿什么安排也得早点定下来。” 林语嫣:“都安排好了,大影帝您就不用操心了,好好拍你的戏。” 季晨浅笑着说“行”,这会儿他才和顾磊对上视线,两人的目光里都像是有什么,却又没说透。 “那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他拍了拍顾磊的肩,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顾惜的自私并不是完全的自私,后面会有谈她的感情观,在这方面惜惜是很直白的,不会有什么误会不误会,林语嫣出场也就是个加速的过程,算是一个不会有什么感情戏的女二吧 第13章 (还是修了一点) ◎或许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慢慢得不再爱你了◎ 林语嫣也是业内资深的制片了,她出道早,大学刚毕业就统筹了自己的第一部 网剧,后来因那部片子收视率小爆,她渐渐水涨船高。她今年才刚三十,却已经手握几部口碑不错的片子,在业内已经算是成绩相当不错。 其实电影前期的投资谈得都很顺利,张导的片一向不缺投资,但正因是刚开始所以各方面关系都更要打点好,为了保证后续资金到位,越到后头这块尤其是重中之重。这点上林语嫣本身就有优势,她在酒桌上不比一般男导演制片弱,作风很强势。 这次顾磊会跟着她来片场看看属实让林语嫣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她和顾磊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她之前统筹的几个片子华建也是投资方之一,只是相关洽谈都有专门的人来对接,顾磊一般只会来一两次饭局,其余的都不会过问。 等季晨也离开后,林语嫣看着远处女孩的身影,才回过味来:“原来顾总真是来监工的。” 至于监谁的工,看破不说破。 顾磊还凝视着远处那小小的身影,她一直背对着这边,看都不看一眼。 “不行?” 顾磊一开口,林语嫣就敏锐得感觉到他心情貌似不大好,这也是真奇怪了,刚才聊得好好地,她拐过弯来的时候看见他对女孩勾着嘴角,心情不错的样子,她还想着这次投资估计能稳多不少,只一会儿功夫这位祖宗就变了脸,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出于对金主爸爸的呵护,林语嫣也不敢再多话,她做了一个“您随意”的动作,然后就表示失陪了,她回到剧组还有很多事等着安排,才不留在这里触霉头,赶忙溜了。 有场务过来询问是否要先安排他去下榻的地方,顾磊表示不用,就站在一个墩角的位置,看着剧组忙前忙后。 顾惜从回到场内表情就很冷淡,直到戏都拍了好几场了张导才发现,“哟”了声才调侃道:“兴冲冲地过去了,气呼呼地回来,这是干什么?” “没有的事。”顾惜捧着热咖啡,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张导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打趣道:“被家长盯着不自在了?那我让他走?” 顾惜不搭理:“导演,场务喊你呢。” 张导点了点她:“和你家那位一样,臭脾气。”说完就被场务给拉走了。 休息间隙季晨大部分时间给女主讲戏,讲完就走过来凑在顾惜身边喝热水,这北风一吹,就连季晨一直注重包养的,皮肤状态都差了许多,但他依然看上去很有魅力,因为入戏了,眼神更温润了,也像张导说的,更接地气。 他跟她聊到林语嫣,其实是顾惜有意识得在引导,季晨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说她出身其实不错,只是一直低调,在圈内混也很少用家中背景;说她和几家公司的投资人关系都不错,包括顾磊。 顾惜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走神,眼神一直落在远处一点,只偶尔懒懒应一声。 说久了,远处有化妆师在喊着季老师补妆,季晨也回喊了一声,表示自己在这里,完全没有包袱。 影帝平时哪怕脾气好,身边的人都会忍不住因为他的光环而对他带着恭敬,保持距离,但只有在组里大家跟他才会不由自主靠近,季晨一进组就会迅速沉进角色,让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淡化他影帝的身份。顾惜看着这样的他,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无缝进组,拍戏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不仅是一门艺术,更是避风港,能让人在这浮躁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真实的位置。 顾惜看着他,眼神不自觉得流露出了羡慕。 “别这么看我。”季晨忽然笑了声,转开视线低头喝了口热水。 顾惜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季晨抵着杯口,说:“像大冬天里看到一个暖炉——眼巴巴的。” 顾惜无语,不看他了。 剩下的半句季晨没说完—— 怪可怜,也怪可爱的。 而怜这个字,轻易不能出现在一个人心里。 这戏一直拍到入夜,其实也不是很晚,只是现在冬天了,夜来得早,张导让大家收工休息,然后带着主创去和顾磊吃饭。 虽然这次就顾磊一个投资人来,但华建是最大的投资商,哪怕再熟导演也不能怠慢,加上也有心给新人铺下台阶,就招呼着一起去了。 于是顾磊才刚吃完一顿,来这了又被招呼了一顿。 不过这里的环境也不大好,哪怕是特意开车去外边儿吃,也只能找到一个装修看上去还不错的小酒楼,点了个包厢,将就着吃一顿。 张导特意安排的顾惜坐在顾磊身边,另外一边就坐着季晨,顾磊的另一边则是张导,林语嫣。 只是从下班开始,一路上顾惜都没怎么和顾磊说话,其实这原本也不奇怪,有外人在,让别人知道顾惜和投资人有关系对顾惜以后待在组里的影响不好,也不利于编剧间相互碰撞想法,有不了解情况的人只是有些好奇为何顾惜一个小编剧要挨着投资人坐,只有顾磊能清楚感觉到,她坐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心不在焉,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自己身上。 顾惜一直低头扒饭,余光瞥见身旁的碗,见他没吃多少,心想他应该是不习惯,便想吃快点早点结束让他回去休息。季晨也在一旁给她倒水,小声提醒:“吃慢点。” 张导瞥见身边的人气场更冷了,不由也觉得好笑:“顾总是大忙人,什么时候走?” 顾磊原本想说能多留两天,只是气堵在胸口,说了句“明早”。 “那我明天让小陈送你。” 林语嫣闻言,连忙说:“明天我和顾总一起走,我在北京还有事,过来看你们一眼还顺利我就得走了。” 张导点头:“那行,你就替我们好好招呼着吧。” 林语嫣笑着说:“你就专心导你的戏,伺候老板的事儿交给我。” 顾磊听着这些话没什么反应。 顾惜吃饱了,站起来,说去卫生间。 离开包厢,顾惜往外走去,她没去洗手间,拐了一个弯走到了小酒楼后头的院子里,刚才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老板布了一个挺雅致的景,荷塘月色衬出周围的烟火气,顾惜看了一眼,跨了过去。 “你在闹什么别扭?” 身后响起男人微冷的声音,顾惜没有回头,对着手呵了一口气,回一句:“没有闹别扭。” 顾磊三两步走出来,掰过她肩膀让她面对自己,本来想说什么,但低头看着她的手关节被冻得通红,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握,结果顾惜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给躲开了。 只那一下就让顾磊的神经崩开了。 他脾气本就不算好,哪怕到这个岁数看起来人模人样了,但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向来对谁都没有多大耐心,更容不了拒绝,她躲开的那一下太自然了,自然到顾磊觉得很刺眼,那种感觉就像是养的一只小动物突然拒绝了主人的靠近,但他一下午看着她分明和其他人都很亲近。 他强硬得一只手攥住她的两条手腕,捆着,另一只手轻易把她两只手都包住,握紧了才冷声说:“你摆着这表情给我看,你没闹别扭,那你在跟我闹什么呢?” 顾惜这次没再挣,她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像被束缚住,这样的姿势会让人心里容易不舒服,很越界,但顾惜没有这种感觉,她早就习惯了有关自己的一切都被他掌控。 她抬头看着他,说:“真的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顾惜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道:“我和你之间,咱两容不下第三个人,如果有一天你定下了谁,记得跟我说。” 顾磊闻言,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懵,也为了她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弄得轻蹙了眉头。 但他也很聪明,很快就明白过来她一下午心不在焉是为了谁。 但他没有向她解释林语嫣,只问:“说了然后呢?” 顾惜冷静得回:“说了以后我现在放在你身上的心思都会收回来。” 顾磊眸色深深,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提醒她的话十分前后矛盾:“之前我也有过很多女人。” 顾惜摇头:“不一样。”那一刻她的表情有点倔强,像被人踩在痛处,也无所谓暴露自己的软肋,风太大了,她的嘴唇被冻得发白,仔细看还有点轻微颤抖,“我的世界就那么大,就我,跟你,第三个人进来了不行,你要是想让谁进来那我只能把这咱两这块地方打碎了重新开始。” “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那咱们之间就只能是世界上最普通的那层关系。” 女孩的眼睛像月光不慎掉了进去,那么亮,也易碎,像一盏琉璃。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阐述一个事实,“到时候你的世界里会多出来一个人,会比我离你更近,你不仅会跟她亲吻、做·爱,你们甚至会有一个家庭,她能懂你在想什么,需要什么,然后弥补你的缺失,那是我进不去的世界,永远也进不去,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算是在喃喃自语,顾磊已经察觉不到自己捏着她手腕的力度大地几乎要把她骨头捏碎了,但顾惜却像是同样感觉不到。 “不管你怎么想,我也做不到。”她像是累了,不再看他,被他攥着两只手,塌下肩膀,抬头看天,星星很亮,她却觉得光芒刺眼,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说的话,“两个人的世界就这么大,不管谁进来,都得有一个退出去。我爱你,所以我让你选。不管是今天的林语嫣,还是明天的陈语嫣,你要是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你得告诉我,你跟我说了我就收起心,只专心当你的家人,但你要是想同时存在,三个人一起,那你就是要我的命。” 这是顾磊第一次,听到顾惜说“爱”。 他怔住了,手不自觉就松开,顾惜手腕上被握出了红痕,但手背是热的,她收回手,搓了搓被握暖的指节,没管手腕上有多疼。 “或许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慢慢得不再爱你了,有时候爱情这玩意儿就是这样,我爱你是因为这些年只有我们能读懂彼此,源于依赖也好,寂寞也罢,只是为了相互取暖也可以,我不在乎,爱了就是爱了,但如果有一天你让别人也同样读懂了你,那我也不再是特别的了,不再特别的爱我不要。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我知道你和林语嫣没有什么,但不是她也可能会有别人,我得跟你说明白。” 她在打的是明知道会输的战争。 他根本不懂她如今有多么孤注一掷。 她是输是赢,决定权在他手里,但她不会后悔,也不会觉得不公平,她是他捡回来的,她的心理所当然可以献给他。 她像个最虔诚的信徒,看着他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充满爱恋,与不怕踏进泥潭的勇气,仿佛哪怕她下一秒就要淹没在泥浆里,也不会后悔。 顾磊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就那一瞬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是之前的他,或许还能问出一句——如果是你先把第三个人带进来呢? 但没说出来他就自己咽回去了。 如果在今日前他还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小女孩错误的移情。 那么今日过后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顾惜对自己抱着的,是怎样的一份执着的感情。 如同洪水般,朝自己奔涌而来。 作者有话说: 还是修了,感觉这样才更符合他们的关系,对于顾惜,她是类似于献祭一样的感情,她可以让自己的爱情死去,那是在顾磊找到了他自己幸福的时候,已经有点类似病娇了 写这类型的女主真的得按她的脑回路写,不然一个心软就走偏了 第14章 ◎这样的气氛让人觉得很亲密,也很安心。◎ 晚上吃好喝好了,众人在门口等司机去开车,这儿停车场离得有点远,因此大佬们就都在门口站着。 张导在给场务说定机场附近的星级酒店,方便顾磊和林语嫣明早直接去机场,顾磊原本想开口说推迟两天再走,可余光扫到顾惜正在和季晨说话,季晨穿着黑色羽绒,低头弯腰逗她玩儿,那神情,同样作为男人,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最终还是沉默片刻,没有说话,任由张导安排好了酒店和车。 最后人一车一车送走,先上的顾磊和林语嫣,两人都并排坐在后座,顾惜晚上说完那番话,现在看着他两坐一起就跟啥事没有似的,前面一堆人在送别,她就站在侧后方,对他摆摆手。 态度很正常。 车子开走了,顾磊转过视线,觉得车内有点闷。 “抽根烟。”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一旁林语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请随意。 顾磊降下一点车窗,任由冷风顺着缝隙呼进来,他深吸一口气。 静默的眼看着窗外排排路灯,一直到酒店大堂,司机给他们拿完房卡,两人才礼节性道别,回各自房间去了。 而另一边顾惜看着车子离开,脸上也没啥表情,放下手揣回兜里。 接他们回剧组的车子也跟上,顾惜和季晨一辆车,刚才季晨逗她说话,上了车见她闭上眼,也不再说了,车内异常沉默。 倒是坐在前面的张导,因为喝了一点酒,有了聊天的兴致:“你们觉得这部戏怎么样?” 季晨笑了下,说:“怎么?” 张导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没,就听听你们的看法,快过年了,戏要断,心里没底。” 季晨说:“您都拍了那么多部片子了,心里还会没底?” 张导笑着说:“就是因为拍多了这种才没底。”她沉默了几秒,忽然说,“这部在国内没法上映,这不用我告诉你吧。” 季晨:“您也不是每部都能在国内上。” “这不一样,这不是请了你吗?说实话,你愿意来,我是感谢你的。” 季晨成名后的每一部影片,不管是商业片还是冲着要去得奖的片子,票房一直都默认很高,影帝本身代表的就是艺术与商业价值同时具备,这次张导开口让他过来,其实压力很大,因为她心知肚明这部片在国内上不了,其实也不是不能上,但她不愿意为审查制度妥协,要删减改动,那她宁愿不上。 通常拍这种敏感题材的电影导演都会拍好几个版本,审查的时候对应着剪,张导也会拍几个版本,但她不会迁就审查去拍,她只会沿着那不能上的路子去多拍几个不同情感表达的镜头,审查在她心里就是个屁,她不稀罕这个,所以她的片子在国内不吃香,出了票房也不高,走文艺范的,大众审美不大看得懂。 所以一直以来信任她的投资商张导都是感激的,华建是其中之一,这其中还有很多是顾磊以个人名义出钱,但冠的是公司的名号,这些张导都知道,还有一些是冲着别的去的,她也一视同仁,除了要对她的戏指手画脚,其他再多要求张导都能妥协。 季晨好似明白她在想什么:“别这么说,过了,您就当我是来还人情的就行,别有太多想法,能用得上我就用。” 说到这个人情,张导就笑了,回头看了一眼闭眼似乎睡着的顾惜,用手点了点他,露出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 这戏一直拍到年二十八,张导才放人走,临走前还给了村长一笔钱,拜托他好好照看着这棵老树。张导现在最挂心的就是这棵树,今年听说还有大雪,树本来之前就被虫蛀过,一大半边都被啃掉了,上头稍粗的树枝也摇摇欲坠,但因为是公共财物当地村民也没人愿意主动出钱治,还是张导花了钱治好的,张导现在就怕一个冬天过去这老家伙熬不住。 顾惜跟着主创团队一起离开,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那个坡,心就静了不少。 季晨今年也在北京过年,他家人如今在加拿大,但年初六就得回组里,他也不想折腾,干脆就自己过了。两人一辆车从VIP通道出机场,天空灰蒙蒙的,季晨嘱咐她戴好口罩,别年纪轻轻吸多了雾霾。 “我好歹是本地人。”顾惜笑着说。 距离那顿饭已经过了半个月,顾惜的心情肉眼可见恢复不少。 “跨年那天出来玩不?” 车子拐了个弯,现在时候还早,顾惜打算去华建,司机开上高速,先送她。 听到这话顾惜转头:“你安排活动?” 季晨“嗯”了一声:“拍了快一年戏,和朋友们聚一聚,老顾也来,你要是感兴趣,我让他捎上你。” “去哪儿啊?” 以季晨的身份肯定不能是去公众场合。 可没想到季晨说:“山上的庄子,泡温泉,老板是我熟人,没有什么顾忌。” “我可以带上我的朋友吗?” 季晨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当然可以。瞎客气。” 顾惜也笑了:“那我去,带上两个朋友一起,他们都可喜欢你了。” 季晨忍俊不禁:“那你呢?” 顾惜一本正经:“当然也喜欢,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拍的电影我都看过。” “嗯,知道。” 灰霾的天空下,男人笑起来的模样很迷人,像是听到了真正值得高兴的事儿。 顾惜到公司也低调,提前给了汤秘微信,汤秘派人下去带她上来,顾惜来华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每次来都无声无息,差点连前台都不想惊动。 秘书把她带到六十七层,汤秘就等在电梯口,见她出来笑着说:“瘦了。” 顾惜苦笑:“去吃苦的,你以为是去过日子的?” 汤睿华笑着把她领到总裁办公室,开门后顾磊不在,汤睿华解释:“临时有个客人,顾总在会议室,一会儿就上来。” 顾惜点头,也不在意,走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看见有微信,是季晨发给她的那个山庄的简介,居然还有官网,是一家地产旗下的私人公馆,她翻开图看了看,果然环境很不错。 季晨发来一条语音:“除了泡温泉还喜欢干什么?” 顾惜打字回:“不知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她的爱好很枯燥,喜欢收藏一些当代艺术作品,另外的时间就是写写东西。 季晨说:“山庄外面有一块观星空地,在那儿看星星很不错。” 顾磊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顾惜在外放,季晨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传开——希望那天晚上没有雾霾,不过有也没关系,我能带你看别的。 顾惜笑了笑,刚要打字,听见脚步声,便就着这个姿势抬头,正好看见他松开衬衫扣子,扯松了领带,面无表情。 “心情不好?”她看了一眼就回去打字,跟季晨说晚点再聊。 顾磊从上往下看,正好看见聊天页面,聊了不知道多少条,季晨发的都是语音。 说晚点再聊大多是客气话,意思就是下次再说,但顾磊看到“今晚”两个字就撇开了目光,回她的话:“没。”他走到办公桌前,领带随手丢台面上,像是随口问,“今晚出去吃还是回家吃?” 顾惜:“回家吧,好久没回了,想吃家里的了。” 顾磊这才按了内线,让汤秘取消了预定的餐厅。 今天是集团最后一天上班,连汤秘都是坐的今晚的飞机回老家,因为是总秘,顾磊还给他在头等舱安排了位置,以及带了一份丰厚的集团红利当年终奖。 按过年的规矩,年初一顾磊得去顾家老宅,顾惜也得跟着,所以这段期间顾惜肯定是得回家的,晚上吃完饭顾惜提起季晨说的事,顾磊顿了顿,问:“你想去?” “我都答应晨哥了,到时候带上毛晓晓和谭章。” 顾磊没第一时间应声。 往年过年,顾惜都是在家和顾磊一起过的,他一年到头很少假,哪怕现在权力开始下放,但要他定夺的事也还是很多,只有过年的时候能稍微松口气。过年的时候除了厨房和管家,其他人都放假回家过年,这是顾磊定的规矩,这时候两人就要么在家宅着,要么一起就近去哪里旅游,想到哪儿去哪,反正就他们两个人,钱包一揣,就带个小行李箱,无牵无挂得走。 顾惜是真正了无牵挂的人,她只有顾磊,而顾磊看似拥有很多,但实际亲近的,也只有顾惜。 最后顾磊还是点了头。 年初一眨眼就到了。 顾惜起了一大早,睡眼惺忪得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走到对面房间。此时天色还昏沉着,屋里窗帘拉得紧,顾惜像往年一样爬上那张深色大床,慢慢挪到顾磊身边蜷缩着躺下来,脑袋枕在顾磊腰侧的位置,乖巧得像只猫。 顾磊伸手摸了摸,摸到她散在被子上的头发,他没睁眼,用手轻轻顺着捋了两把,片刻后顾惜把脸蹭到他掌心,迷糊着说:“新年快乐。” 这样的气氛让人觉得很亲密,也很安心。 顾磊睁眼往下看,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小巧精致的鼻尖,屋内暖气足,她穿着薄薄的长袖薄荷色睡衣裤,躺在他手边的模样是那么不设防。 又一年了。 意识到这点,顾磊心底起了一丝波澜。 刚醒,嗓子还哑着,他回她一句“新年快乐”,然后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包,给她。 顾惜对他这一套动作熟的不能再熟,闻到红包的味儿,连眼睛都不睁,闭着眼摸,摸到了打算继续睡。 顾磊掀开自己的被子裹住她,把她往上拎了拎,转过身去,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好似他们一直如此亲密。 没有矛盾,没有伤人的话,没有摊开了心的告白。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一快一慢的呼吸声,外头窗台飘了点小雪,瑞雪兆丰年。 又一年了。 作者有话说: 过完年,再虐虐叔叔,老一套了 男二留给你们,你们随便分 我真的好缺配角名字,才发现在存稿的文有名字撞了,救命,脑子里还有本影帝后想写,坑太多,搁着吧 第15章 ◎成熟男人真香。◎ 今天得一早就顾宅拜年,最后两人都没赖床太久,顾惜直接在顾磊房间的浴室洗漱,回去换了套衣服,就跟顾磊一起下楼了。 两人下楼穿的衣服都差不多——顾磊一身深灰色毛衣,V领里面是休闲衬衫打底,领口随意翻着,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物,手腕上戴着宝格丽07年出的Assioma系列限量手表,牛皮腕带紧密贴和他手腕形状;顾惜则是一身米白套头毛呢长裙,头发微微束起看着比平时乖巧不少,手腕上也戴了同品牌女款手链,也是某年限量款。 管家脸色不改为顾惜拉开椅子,两人坐下吃早饭,顾磊吃到一半跟管家说:“李伯,年初三到年初五你和厨房都安排休息吧,我们出去住。” 管家闻言回了一声“是”,没问更多。 吃完早饭顾磊开车,两人去往顾宅。 顾家人不承认顾惜,但大家族规矩多,每年这时候顾惜也要跟来,但不能跟着顾磊一起拜祖先,但两人对此都很有默契,拜完祖先吃完午饭就撤,多余的不跟他们费口舌。 他两其实都是一类人,对于不在意的人,对方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往心里去,往好听说是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直白了说就是都有点目中无人。 两人到了顾宅,穿过长廊来到大厅,他们到得不算早,此刻已经有许多人来了,顾磊的大伯四伯都在茶台前喝茶,见到顾磊都顿了顿,彼此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至于顾惜,他们就跟看不见似的,顾惜也省了客套。 顾磊进去拜祖先,然后会去书房先见过顾老爷子,期间顾惜就坐在一角落的沙发上,由得不远处的同辈后辈说些暗示嘲讽的话,顾磊在的时候她们不敢说,也就趁着这时候嚼嚼舌根,但话不会说的太难听,毕竟这是顾宅,顾老爷子讨厌没家教的孩子。 顾惜眼观鼻鼻观心,拿起手机看群,权当听不见。 不一会儿顾闻恺也来了。 他也是前两天才从欧洲那边回来,风尘仆仆地就没约上来一起见面,反正年初一都得见。顾闻恺到大厅的时候就看见人群像是分成了三部分,大人们在茶桌那头闲聊,小辈们在L型沙发一片吵吵闹闹,就顾惜坐在单人沙发里,安安静静玩手机。 他先过去跟大哥那边打了招呼,然后在他们不赞成的目光里走向顾惜,拍拍她的肩膀,在离她最近的一角沙发上坐了下来。 “新年快乐。”他笑着,从兜里掏出红包给她,“新的一年,平平安安的。” 顾惜接过,露出在这个家的第一个笑容:“您也是。” “听说你年前进组了,还好?” “挺好。” “看着是瘦了。” 怎么见到她的人都这么说?顾惜哭笑不得地摸摸脸:“我觉得还好啊?” 顾闻恺是画画的,看人最准,他眼瞧着顾惜眼里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他只看着,没说出口。 晚辈的事交给他们自己解决,他对他们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顾闻恺没坐多久也进去了,半小时后,他和顾磊两人并肩走出来。 顾家不兴长辈给一群小孩儿发红包的习俗,每年都是吃完饭,顾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拿着红包一个个发给晚辈。顾老爷子今年快八十了,除了腿不利索了外,但眼看着还精神奕奕,精瘦的脸,犀利的眸,任何晚辈在他跟前都不敢造次,他出来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没有人会大声说话,偶尔顾老爷子会问几句,被问到的人斟酌再三回答。 顾家一共四个儿子,老大顾廷凯从政,老二顾闻恺原本要接管华建,但后来不顾家里反对走起了艺术这路子,后来华建落在老三,也就是顾磊父亲手里,顾磊的父亲去世后,顾磊明里暗里与四叔斗了许久,一直到而立才算是彻底把集团握在了自己手里。 华建如今虽说是顾磊管理,但实则董事会还是被握在老爷子手里,这也是这些年顾磊还愿意回这个家的原因。 该谈的私下已经谈完,饭桌上老爷子也没说太多公事,吃完饭小辈们排着队领红包,顾老爷子一个个发下去,最后剩一个,看向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并没有打算上来的顾惜。 她懂规矩,老爷子不让她上前她绝对不会自作主张,这些年都是如此。 顾老爷子朝她招手,顾惜才走过去,蹲下身,叫了声“爷爷”。 顾老爷子端详着她,一年见一次,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快,一年一个样。 顾惜也由他看着,片刻,顾老爷子把红包给了她,没说什么,管家推着他去花园消食了。 这年初一到此算是结束了。 顾惜也不清楚老爷子那一眼意味深长是什么意思,也没兴趣问,拿了红包跟着顾磊就走,临走前和顾闻恺打了招呼,说是他走前再约饭。 大过年的,他们不需要走亲戚,顾磊也没有接受一些人情上的邀约,两人在家宅了两天,第三天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出发去了季晨所说的那个庄子。 那个庄子顾磊之前就去过,挺熟,不需要导航也识路。大过年的北京城的马路空荡荡,比起平时的堵车盛况,这会儿开得最舒服,一路畅通无阻,花了个把小时就到了。 下车也正好和谭章两人撞在一起,出门前跟他们说过的,卡好了点大家都一块儿到,谭章和他哥,毛晓晓是家里管家送来的,随行的还有她那个年长的男朋友。 谭魏文今天穿得风度翩翩,弟弟倒是一身潮牌羽绒服看着不上档次,他跟顾磊打了招呼,两个人率先往里走,三个小的凑到后面跟着,毛晓晓挽着男朋友的手臂,看着前头挺拔的两个背影吸了一口气:“成熟男人真香。” 谭章不服气:“老有老的好,年轻的也有年轻的好,你别一杆子打死一条船啊。” 毛晓晓耸了耸肩:“我不打死也没有姑娘看上你,气场拉下一条街,魏文哥那么帅,弟弟怎么寒碜成这样?” 毛晓晓的男朋友听不懂中文,笑着看他们拌嘴,也不插话,只是偶尔毛晓晓躲避谭章的时候会护住她的腰,这个细节被顾惜发现了,不得不同意毛晓晓的话。 进到里屋就有暖气了,这几天季晨估计都住这儿,早等在了门口,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上去,谭魏文锤了下他肩膀,笑骂:“还以为你都要嫁过去了,那么久不回来,我们这群做生意的都没你一个大影帝忙,出息。” 季晨作投降状:“改天我拍戏拍腻了就去投靠谭总,飞来飞去你当我不累。” 顾磊手里拎着两个行李包,季晨看了一眼,顺势望向后面的顾惜:“这两天放开玩儿。” 他从兜里掏出几把钥匙,给了谭魏文一把,随后又摘出一把递给顾磊,顾磊伸手接过,没什么表情,随后季晨走到顾惜跟前,把第三把钥匙给了毛晓晓,说:“不知道你带了男朋友,大床房可以?” 他礼貌询问,毛晓晓对季晨抛了个媚眼:“没问题的,季晨哥你又帅了!” 季晨笑着受了:“你也是,一年不见又好看了。和男朋友好好玩。”说完才把钥匙递出去,毛晓晓的男朋友接过,礼貌得回了一句“thanks”。 他手里拿着最后一把钥匙,十分自然得就给了顾惜,顾惜伸手接过的时候,他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这房间景致最好,适合看雪景。” 顾惜攥住了钥匙,摸了摸,上面还沾着男人的体温,热热的。 旁边毛晓晓玩味的眼神暗搓搓得扫过来,顾惜脸色如常,笑着说:“谢谢。” 季晨直起身,让他们先上楼放行李。男士们的房间都安排在左边,女士在右边,这样能很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季晨在这点上永远都是能让人相处得很舒服,也很细心。 刚才在大厅里不好说,等上了左侧电梯,谭魏文才像是回过味儿来,弟弟在旁边玩手机,他也没在意,玩味得对顾磊说:“我咋感觉你和晨子有事儿?” “有什么事?”顾磊目不斜视。 “不知道,不好说,就是有这感觉。”谭魏文在经商上是个处事很周正的人,因而对一些细节也很少错过,他想了想,说,“总感觉他对你家丫头挺不一般的......呢?” 往年倒是没觉得,但这次见面季晨明显对这点不多加掩藏。 顾磊垂眸,眼睫毛挡住了大部分窥探的目光,他应了一句“别瞎猜”,就不回别的了,等出了电梯径直去了自己房间,关门那叫一个利索。 谭魏文和谭章两个一间房,进了房间后他边脱大衣边状似无意得问弟弟:“顾惜有情况?” 谭章刚才虽然装着没在听两位哥在说话,但其实心里都记着呢,闻言也不假思索得回:“没有吧......没听说过,不应该啊,她有......”说完才突然察觉自己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差点没咬到舌头,连忙把“喜欢的人”这四个字吞了回去。 然而这不愧是亲哥,哪怕他没说完谭魏文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边慢条斯理得整理袖口,边问:“有喜欢的人?” 谭章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干脆躲卫生间去了。 上次顾惜去会所找顾磊那天,谭魏文是在的,听说顾惜的生日宴会之后顾磊和顾惜闹了矛盾,自家这个傻弟弟还去了夏威夷给人当提款机,加上现在谭章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谭魏文基本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再联想到刚才在大厅里三人的反应,谭魏文顿时觉得这两天估计会很有趣。 现在兔子吃窝边草都流行扎堆吃的么?而且顾磊这样子看着......可真不像岳丈看女婿。 有意思。 第16章 ◎有时候喜欢不是一定得得到,能放在身边让自己开心,也是一种成全自己喜欢的方式。◎ 在顾磊还在房间闷着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有心人已经私下联系顾惜了。 顾惜刚到房间没多久,季晨就给顾惜发了微信,说今晚天气好,他看天气预报会有星星。 其实跟一个男人单独出去看星星这事儿挺暧昧的,但顾惜看了手机一会儿,应了下来。 然后就把手机丢在一边,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会所配套的浴衣。 他们三小只一起到公共温泉泡,毛晓晓的男朋友怕不方便就没来,自己在房间泡,他们三交情不一样,互相知根知底,是那种除了三点以外都不怕看的关系,更何况两女生里面都穿了泳衣,谭章跟她们一起泡完全没心理压力。 只不过今晚谭章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盯着顾惜像是有什么话想说,顾惜瞅见了也当看不到,谭章不是能藏心事儿的人,没一会儿他藏不住自己就说了。 果不其然泡着泡着谭章就往顾惜那边泼了泼水,顾惜眼睛都没睁,她喝了点梅子酒,此刻微醺正舒服,懒懒地回了声:“放。” 谭章挠挠头:“你对晨哥......啥想法啊你别告诉我看不出来他......” 毛晓晓闻言也来劲了,凑到顾惜身边推了推她:“说到这个我刚在大厅就看出来了,你两......嗯?” 顾惜却面无表情:“咱两什么都没。” “哇呜。”毛晓晓吃吃得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你咋那么招老男人待见呢?不过晨哥保养得真的很好,大影帝,你真不考虑下?上不着顾叔可以看看他呀,我怎么看都觉得晨哥更有味道,看你的眼神也对路。” 顾惜睁眼:“你咋这么双标,叫晨哥就喊哥,叫顾磊就喊叔。” 毛晓晓:“这是重点?” 谭章好不容易插进两个女孩儿的话里:“其实我也觉得晨哥更好,磊叔和你的关系太敏感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能接受你,要是能接受早就接受了,能等到现在?” 顾惜低头看着粼粼水面,热气蒸腾的白雾让她的表情看着有些模糊,她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旁边两个人都没听清,“嗯?”了一声看过去,顾惜却已经起身了,拿起浴巾包住自己:“没什么,我泡完了,先回。” 只留下毛晓晓和谭章面面相觑。 换下泳衣,顾惜套上浴衣,外头又加了一件长羽绒,走到大厅时季晨已经等在沙发处。他应该也是刚泡完,头发刚吹完松松软软的,看着比平时还要年轻,两人都是浴衣加长羽绒的打扮。 见她出来,季晨笑着放下杂志站起来,两人一起往屋外走去。 季晨说的能看星星的地方其实是附近的一个天文台,也是会所建的,就在不远处一片空地的山坡上,有个小阁楼,圆顶的,里头安了几架专业的天文望远镜。 “这望远镜是来这的一些客人自己添的,夏天这边人也多,很多人会过来看星星。”季晨走到阁楼前,推开门,里面没有什么灰尘的味道,想必是每天都有打扫,没开灯,但居然视野也挺明亮,特制的圆顶把夜光都吸进来了,一抬头就能透过光洁的玻璃看到天上的月亮和繁星点点。 季晨观察着顾惜的反应,笑了笑,十分自然得推着她的后背进去了,两人走到一架望远镜前,季晨弯腰调试了一下,然后叫顾惜过来。 “你看看。” 顾惜也弯腰,在季晨的注视下透过镜片看着夜空,兴许是人少了的缘故,过年这几天北京的天空总是很清澈,北斗星亮堂得让人无法忽视,顾惜看着看着嘴角就勾了起来。 好看的东西的确会让人心情愉快。 “很美。” 顾惜慢慢移动着望远镜的转盘。 季晨看着她,也笑了:“我就猜你会喜欢。” 顾惜稍稍离开望远镜,侧头看着季晨,很真诚得说:“谢谢。” 她知道,季晨之所以带她过来这里是因为看出来她之前有一阵子心情不大好,他总是这么体贴,从认识到现在他好像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就能让你心情变得放松舒服,和他在一起压力就大不起来,他是个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的人。 季晨没跟她客气,摸摸她的头:“还想看会儿吗?” 顾惜摇头:“但还不想回去,我们聊聊天?” 季晨说了声“好”。 他们走到底下的长椅上坐下,肩并肩,顾惜抬头看着夜空。 “想聊什么?” 顾惜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季晨安静听着。 四周很寂静,这里是山腰,又是寒冬,连蝉鸣和树枝摇晃的声音都没有,茫茫一片寂静,很适合人思考。 顾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开口,她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个字都很清楚。 “很久以前有个猎人,一直住在森林里,也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一只羊羔,很小,大概是吃起来不得劲,他就把它带回家,给它圈出来一块地方,给它食物和水,也给它搭了一个窝。 羊其实早就和羊群走散了,不让猎人捡回去最后迟早也会被叼走吃掉,或者在即将到来的寒冬冷死,有了家它也很高兴。森林里的夜总是很冷,猎人习惯枕着它的毛入睡,羊也觉得这样很温暖,渐渐地,他们都像是习惯了这样。 直到寒冬终于到来,那一年的冬天尤其冷,猎人囤积的粮食渐渐都已经吃完了,他们被暴雪围困,面临的结局或许是永远沉睡,也或许是再支撑几天等寒冬过去。” 说到这儿,顾惜停了停,她看向季晨。 “你猜羊会怎么做?” 季晨没说话。 “羊其实也快死了,没有食物,他们都活不久。”顾惜哈了一口气,手冻僵了,她双手揉了揉,凑到嘴边暖着,“这时候羊对猎人说,你把我吃了吧。” 顾惜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她没再说下去,这故事的结局仿佛已经注定,过了不知道多久,季晨也长呼一口气,像是一声叹息。 “不管他是不是猎人,但我就是那只羊。”顾惜歪着头看他,纯粹的眼睛里没有爱恨,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对不起,晨哥。” 她话里的回绝那么笃定,没有任何给他留下的余地。 她总是那么聪明,又敏锐,像是小动物,他最喜欢她看人时的眼睛,直白得像是能看进人的灵魂。 季晨好久没说话。 顾惜也等他。 “如果,”他再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哑,天气太冷了,他又呆了太久,嘴唇都有点干,说话的时候他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她,神情还是温和,“如果他不爱你,你会等他吗?” 顾惜眨眨眼。 “不会,但我也不会再爱上谁了。” “但我还想试试。”季晨深吸一口气,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站起来,背对着她,“人一旦上了年纪好像就会变得有点倔,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惜。” 他转过身,把手递给她,要扶她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他对她用了喜欢这个词,坦坦荡荡,顾惜伸手让他使力拉了起来,等她站稳后,季晨轻轻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但很快就放开。他把手揣回兜里,两人不约而同往来时路走。 季晨看着不远处庄子的灯,眼神很静,像在回忆:“不管对谁你好像总是很纯粹,也很干净,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也看过太多圈内圈外的人,这个社会人鬼蛇神很多很多,但能让我觉得安静的,除了演戏,只有你。” “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季晨微微笑了,“因为你,我渐渐对拍戏后的时间有了期待,你成年以前我在等你,你成年后我就忍不住了,咱两年纪差很多,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不要脸,但恰恰是因为已经到了这岁数,才更明白能遇着个喜欢的人有多不容易。” 前面再走五十米就到山庄大门了,这时候季晨停了下来,稍微伸手拉了顾惜一把,顾惜也停住,回头看他。 迎着光,季晨目光里的东西无处藏匿,他也压根没打算藏,都给她看:“我这辈子原本已经不打算结婚,对爱情也没有什么期待,直到察觉自己喜欢你,我才慢慢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你心里有人,我心里也有你,你说不会等他其实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其实最不怕的就是等待,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反正都是一个人,还等得起。我这人比较贪心,比起现在,更想要长远以后。” “你说不会爱上其他人,没有关系,我可能也不会一直等你,但起码现在,我喜欢你,想要以后的日子也有你。” 直到说到这句,季晨才爽朗得笑出声:“你们现在的年轻小孩不都说一辈子都不结婚也没关系,老了就找几个喜欢的朋友一起住,一起养老......唔,其实你把我想成这样的‘朋友’也行,不用有压力。” 前面有个石阶,季晨十分自然得快走了两步,朝她伸出手。 顾惜看着这样坦荡的他,觉得这次是自己输了。 她的直白,源于她还年轻,有着这个年纪的直来直往,她在别人身上没有什么想要得到和可以失去的。 但季晨也有来自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妥帖,他面对她的拒绝很快就拐过弯来,选择了让彼此都舒服的方式来化解。 她自己就是单恋的一方,因而最明白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就像她对顾磊说出自己的心意一样,季晨也不过是在告诉她而已,他的意思很明白,你喜欢谁都无所谓,反正我喜欢你,你最后不选择我也没关系,我能接受咱们以“好朋友”的方式处着,一直到老。 有时候喜欢不是一定得得到,能放在身边让自己开心,也是一种成全自己喜欢的方式。 他的想法太成熟了,顾惜认栽。 因为她也认同。 她无奈得伸出手去,扶着他的小臂跨过那个被腐蚀的石阶,上面有雪,很滑,但季晨撑得很稳,落地时两人都笑了。 她笑自己太嫩,笑他滴水不漏,也笑自己平日只有说的人哑口无言的份儿,今天倒是风水轮流转。 至于季晨,笑她明白自己。 顾磊走到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人搀扶着胳膊,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笑朝这边走来。 月光落在他们的羽绒服上,像是洒了一层磷光。 明明是很美好的一幕,顾磊却看的一动不动。 他的手指微微蜷着,那一刻他心里像是忽然明白了那天顾惜对自己提出的那个假设,也忽然明白过来—— 他之前对她说,她可以尝试和谭章在一起,那时候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因为他心知肚明谭章和她根本不可能产生友谊以外的感情。 但当对象换做另一个人,哪怕不是季晨,是另一个追求她的成年男人; 那个男人还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她的选择,她的伴侣,她的依靠......他们自成一个世界,而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如同第三者般旁观,无法插足......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说: 有人可能不理解,但还是想这么写,其实季晨和我现在挺像的,就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会爱上谁,但我想和喜欢的朋友(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一起生活,可能现在不会住在一起,但每天都会联系,也会一起聊快乐的事儿,经常会约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或者旅游,等退休了就彼此做邻居。比起家长里短的爱情变亲情,我更喜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自己,注意这里的喜欢就是喜欢,不是所有喜欢都得是爱情,现在我自己也是这样的,有两三个很好的朋友,很喜欢她们,她们其中有一个和我一样也不打算结婚,我们说不定以后会住一起,也说不定会做邻居,我们和情侣的不同就是不会做亲热的事儿,但我觉得我们还挺亲密的,其实季晨享受的也差不多是这样喜欢的过程,懂的自然就懂了,不懂的就当他是佛系喜欢吧,也没啥关系,反正虐到磊叔就行。 第17章 ◎这只小崽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变得不一样的呢?◎ 等顾惜和季晨回到室内的时候,就看见顾磊坐在大厅沙发上,抽烟。 估计是刚点上,也没抽多少,顾惜收起了脸上的笑,走到他跟前皱皱眉:“你在这干什么?” 这儿开门关门的,就算有暖气也冷,他还就穿了一套浴衣,也不怕着凉。 可这话听在顾磊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了,她出去跟人约会可以,自己在这儿坐着不行。 这话听得他不舒服,但他脸上没显,掐了烟站起身:“回房间去,很晚了。” 季晨拍拍顾惜的肩膀:“还冷呢,赶紧回房间暖暖,让前台给你送杯热牛奶,喝了再睡。” 顾惜看了顾磊一会儿,感觉他这会儿情绪有点奇怪,他像是专程在这儿等她,但也没问那么晚了他们去哪,去干什么,顾惜看着他走到走廊,回头见她没跟上,皱了皱眉:“还不走?” 顾惜转头跟季晨说了一声“晚安”,快走几步跟上顾磊,顾磊按了电梯,两人走进去。 没了外人,顾磊情绪好像更低了,靠在电梯壁上不说话,顾惜问:“吃醋了?心情不好?” 顾磊懒懒抬眼看她一眼,顾惜退到他旁边,也学着他靠在墙上:“是吗?” 她问这些话其实也就是在逗他,看他心情似乎不怎么样,下意识就哄哄。 但顾磊还是没回,只伸手捏住她后颈,见她“嘶”了一声,又掐住捏了捏。 她皮肤还是凉的,在外面呆的时间有点久,这会儿都没暖和下来。 顾惜浑身起了一阵酥麻,但没挣脱,就在她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顾磊低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顾惜愣住了,想抬头看他,却被捏着抬不了头,于是也没有看到顾磊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 一直到电梯开门,顾磊才松手,顾惜心脏跳的很快,她想再继续追问,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终还是没能开口,直起身试探性得看向他:“那我走了?” 顾磊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环抱着手臂“嗯”了一声。 直到回到房中,顾惜靠在房门上,还是有点失神。 只可惜这一晚并没有让顾惜沉下心去思考,因为张导半夜给来电话了—— 那棵拐枣树果不其然没有撑过这个冬天,前两天西安一直在下大暴雪,雪先是压垮了几节脆弱的树枝,后来树直接就歪了,差点就砸到了离它最近的房子,后来还是村长带着人冒雪用东西给撑住了,但显然已经不能在年后继续拍摄,张导那头紧急请了看树的大夫去当地解决,可拍摄计划已经全被打乱了。 这部电影虽然成本不高,但时间上却耗不起,张导和团队开了一晚视频会议,最后还是决定年后先转到江西拍摄,他们有部分男主单独戏份是要到江西拍,导演查了最近那边的天气,觉得很合适,于是拍了板。 顾惜记得这部分的戏份应该是季庭商离开女主所在的村庄到另一处支教,这会儿他离开是因为想让双方都冷静思考这段关系,李秀太拧了,他愿意给她时间,于是离开了。 他后来选择了另一个小乡村,却差点没能回去——村庄遭遇了几年一遇的冬季强降雨,半个村子都被泥石流埋了,季庭商为了救学生差点被压在山道上。 她点开江西那边的天气预报,果然那边最近雨水多,是导演比较好的选择,原本是打算拖到春天拍的,现在倒是可以提前。 因为要把那边的戏份全拍完,加上又是比较费景的戏,这会儿导演已经紧急联系剧组其他人开工了,顾惜这边没什么事儿,当然表示可以配合剧组时间,张导说让他们再歇一天,年初五飞机过去,顾惜答应下来。 第二天大家一起到餐厅用早饭,一碰到季晨,两个人都无奈得笑笑,显然是都接到了电话。 让顾惜有点意外的是,顾磊听完这事儿后居然也说一道过去,他作为投资方,对于这类事故理所当然可以过问,汤秘年初六上班,到时候直接去江西汇合。 顾惜是想和他多呆几天的,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这突然就剩最后一天休息时间了,顾惜想和顾磊两个人出去走走,吃完早饭她手机调了静音,对顾磊说要不我们出去转转?顾磊点头。 外头是大晴天,雪浅浅一层铺在石阶上,有点晃眼,但很漂亮。 顾惜问他:“要不要去附近一个天文台转转?”顾惜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可以看的,她也就去过一个地方。 顾磊低头问她:“昨晚你们去的?” 顾惜点头。 顾磊闻言,转头朝外走去:“那不去。” 顾惜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跑两步跟上,哭笑不得地对他说:“你这样真的让我特感觉是在吃醋。” 顾磊没答她这句话,顾惜也不在意,他们并肩走在雪道上,沿着人行道往山上走。 今天两人都穿了毛衣加大衣,不怕冷,顾惜走着走着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说:“我记得我刚来那一年过年,你就带我去山道飙车,飙完了开到山上看风景,结果咱两都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车没电了,咱两徒步下山,也和今天差不多。” 顾磊瞥了她一眼,扫到她嘴角那抹笑,看了片刻,才移开视线。 “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干什么。” 顾磊缓缓开口,表示自己也记得。 他两都不算有家,顾惜是真没有,顾磊自己是有家不想回,他对顾家老宅没有家的感觉,每次回去都像是在例行公事,往常去老宅拜完年他就自己随便过了,但那是他第一年带着一个孩子一起过,手生,也不知道顾惜爱干什么,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半天,最后顾磊才摘了钥匙带着顾惜出去踩风。 顾惜什么也没问,他要带她去干嘛她就跟着,那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没想到就第一次过年就整了这么个乌龙,后来两个人都累睡着了,第二天是被冻醒的,又冷又饿,手机也被冻关机了,这种乌龙还是顾磊头一回碰着,在一小孩儿面前简直丢了大脸,那一路上他的脸都是黑的,觉得自己肯定是脑袋生锈了才会没事拉着小孩儿出来飙车,飙得连面儿都没了。 那趟因为一直就想着待在车里,顾磊也没穿多厚的衣服,结果下山的时候冻得够呛,肌肉再强也扛不住零下十几度的冷,还是大清晨。 那会儿顾惜安安静静的,也没笑他,就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她穿得多,裹得像个球,身子很快就暖了,手很小,握住他的时候一比只有他半掌大。 顾磊垂眸,这会儿也向顾惜伸出手去。 顾惜显然是也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她笑了笑,让他握住。 就像那天一样。 “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怎样都好,去哪儿都行。” 顾惜另一只空着的手裹了裹大衣,脚步轻快得走在他前半步。 顾磊就在她侧后方看着她,看完了又低头看着他们牵手的部分。 他活了三十多年,一直以来待人处事称得上利索,唯独在一些关键抉择上,他总是习惯了谨慎,这样的谨慎让他此刻身居高位,能俯视大多数人,也至今没有让他失败过。越重要的决定,他越是会再三斟酌。 就像此刻对她,顾磊也终于是一步步踩在了那步最关键的抉择上,但他总感觉自己早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不是什么好人,更不算一个好男人,他从小没感受过父母关爱,年纪轻轻就被扔到最残酷的地方磨砺自己,在人情上他其实算是一个十分冷情的人,这辈子能过命的没几个,能让他给予承诺的一般都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情义,他也有过很多女人,但都是身体上的关系,他对情爱没有任何感觉,像是一口无趣的枯井。 因此他不清楚,自己现在对自己养的小崽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情感,这种情感复杂到让他感觉陌生。他感受着掌心里脆弱的指节,仿佛他一用力就能轻松捏断,像他这样的男人理应对脆弱的东西有本能的破坏欲,但他偏偏知道自己此刻正用最合适的力道握着她,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对待她该用什么力度,只是短短相处四年间就能养成这样的肌肉反射,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顾磊忽然思考起自己上一次抱女人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她刚满十七岁,就是那会儿,她对他的感情已不再隐藏,只稍微露出个头,就让他看出了端倪。 那会儿他心里觉得挺荒谬,对于他来说顾惜就是他捡回来的小崽儿,人畜无害,像是给他的一种陪伴,和养了只布偶猫差不多,他疼她,自然就对她好,无关她是什么,因而在察觉到的时候他只当小丫头是有雏鸟情结,虽一边冷处理,另一头却也一直关注着她的心理变化,希望她能慢慢想通。 渐渐地他再没把女人带回家,他虽然不会接受她,但也不希望她不快乐,可后来在外边,居然也没再有兴致碰过谁,去玩儿的时候有人送上来签了保密协议的妞儿,他也都打发回家,但当时的他认为不过是自己到了这阶段,对这些事儿没那么上心了。 “出彩虹了!”手掌的力道一重,是顾惜看着前方难得一见的双彩虹,忍不住握紧了手,示意他看。 总是这样,好的坏的,快乐、悲伤、寂寞......她心里想的事,她想要分享的话,都总是第一个让他知道。 这只小崽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变得不一样的呢?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 第18章 ◎可有的人,有的感情,注定要被辜负◎ 两人在庄子休息了最后一天,年初五的时候一辆车出发,三人一起坐飞机到达江西拍摄地。 拍摄地这边环境不大好,冬季雨水多,来接他们的车子开完一段山路已经没法看了,下车的时候顾磊皱眉:“你们就这样在山路上来来回回?” 来接他们的是场务总负责人,这边实在匀不出人手来,闻言也干笑着:“没办法啊顾总,这边环境就这样,不然也不会先来这儿拍,实在是环境能贴上,不过您放心,开车的都是熟悉山路的本地人,都注意着呢。” 顾磊是投资人,平日没什么机会亲自到现场,这会儿一看眉头就没松开过,其实业内大家对这种情况早都习惯了,但不能否认的是每一年都会有剧组在安全方面出问题,也幸亏是季晨团队一直对粉丝都有效引导,否则这条件要是有站姐跟上这儿来拍,出事儿了到底算谁负责? 他们前脚刚到宾馆,汤秘后脚也到了,顾惜和季晨先去找了导演,临走前看见顾磊在跟汤秘交代什么,汤秘点头应着,一边快速用手点着手机。 等见到张导的时候发现张导都愁瘦了,别人过年吃得好睡得好,张导倒是没有一天消停,西安那边她盯着,这边也得盯,愁得她嘴角都长了好大一燎泡,见到他们过来先是叹了口气,长话短说:“这两天大雨,先赶后面的戏,等再过一周左右再拍前面的,不过这就你一个主角的戏份,好拍,你利索点,早拍完咱们早走。” 季晨点头表示没问题,张导看向顾惜:“我这边有点细节要改改剧本,你等下就去找他们帮忙加紧一下。” 顾惜也点头。 “顾总怎么又来了?” 这条件也来,张导属实没想到。 顾惜笑笑:“他过年也没什么事,再说了剧组出了这状况,他还得找您聊呢。” “我可怕死他现在找我了。”张导一手捋着头发,摇摇头,“你们都先去吧,明天早上有早戏,你去整完造型就先去休息。顾惜你也去吧,我去跟顾总聊聊。” 两人离开张导房间后就各奔东西,季晨跟助理去找造型师,顺便去看看拍摄现场,顾惜去了编剧团队的房间,很快就都忙了起来。 后来也不知道张导和顾磊是怎么聊的,总之剧组这边给顾磊开了这儿最好的一个房间,虽说是好,但其实也就是同一个宾馆,条件不怎么样,好就好在隔音还算可以,窗帘一关就听不到外面剧组在捣腾的动静,并且顾磊年轻时走南闯北哪儿都呆过,对环境不挑,要换了一个领导过来都得连夜开车回到市里头去。 不过这话也没有如果,有哪个领导会在这条件下过来呢?张导自己干导演那么多年了都没遇到到。 临睡前顾惜听见门被敲响了,是汤秘,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显然不是酒店的东西。 “顾总说这边被子潮,也怕暖气您不够,这会儿条件差,不能生病,这是我从机场那边带过来的,总比这干净。” 顾惜接过,想问那顾磊那头呢? 可没等她问呢,汤秘居然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笑着说:“您不用担心顾总,他不在意这些的,还有事要忙,不打扰您休息。” 这大晚上的要忙什么顾惜也没问,不耽搁他,汤秘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顾惜抱着被子上床,把原本宾馆的被子弄到一边,这床新被子很暖和,也轻,不像宾馆的被子重的压得人胸闷。她盖着被子埋住脸,很快就感受到了疲惫,伴着雨声睡着了。 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没办法,这几年身子都被养娇了,这环境也睡不实,早早就爬了起来。 她给顾磊打了电话,没想到顾磊说自己不在宾馆,去市区了,顾惜有点诧异,但也没问,挂电话前顾磊叮嘱:“别往山上去,注意安全。” 她没事去山上干嘛?顾惜想说他担心过渡了,但隔了远不想让他担心,乖乖地点头。 匆匆吃完早饭,她撑着伞去拍摄现场,出门的时候看见门口多了两辆房车,一看就是今早刚到的,但没人,顾惜看了两眼就走了。 这雨虽然烦人,但很符合拍摄现场氛围,这段时间是季庭商彻底做出决定的转折点,他来这并非是觉得杂乱,相反他很平静,离开也是为了让李秀想明白,清俊先生站在雨下教书这一幕简直绝了,雨越乱季庭商就越静,这种对比就是神来之笔,让人觉得内心平静且哀伤。 张导的电影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好像没看懂,但总有许多幕能让观众产生这种“美”的共鸣,她用最朴实的镜头去拍最复杂的感情,不运用技巧,情感都在戏里。 张导正看着监视器,顾惜走到棚底下把伞收了,隔着不远听着季晨在念书的声音,他声音本来就是低沉又温润这一类的,隔着雨声有点听不清,但不妨碍还是好听,扮演学生的群演在做小动作,季庭商背着手走过去,轻轻点了点那破旧的桌面,那个学生就乖乖做好了。季老师平时很好说话,但上课大家还是怵的,这儿的孩子对教书先生没有城里那么没距离,他们经常换老师,所以对老师都带着天生的敬与畏。 张导一直盯着监视器,片刻后喊了“卡”。 “过!”张导朝那边喊了一声,“准备下一条!” 顾惜知道,张导不是因为环境恶劣就会为拍摄妥协的人,季晨真的演的很好,他一站在教室里就像定海神针,小群演们都很快进入了氛围中。 “导演。” 顾惜忽然叫了张导一声,张导回头,示意她说。 “晨哥跟您还的人情,是跟我有关系吗?”顾惜看着她,还是问了出口,“如果不是您就当我在自作多情。” 张导挑眉:“那天车上你醒着啊?” 顾惜:“嗯,没睡。” 自然也听得出张导的意有所指是和她有关。 张导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重新看向监视器,“其实那年先为了你找我的是他,他跟我说他有个妹子,平时爱写点儿东西,要是可以要我带着你多练练,我看了你的资料,才联系的顾总,正巧他那边也同意,才有现在的两全其美。” 顾惜没说话,张导怕她多想,又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并不算走后门,要是你水平能力不行,我不会经常带你,我的组里不安闲人,他们就算要给我强塞人,我不愿意要那也是白搭,我是看你有潜力。” 顾惜对这点倒是同意的:“我知道。” “说是人情其实也说不上,我还得感谢他给我推了个好苗子,季晨这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跟他处着我都觉得他妥帖过了头,他从小就拍戏,圈里的老导演没有一个不喜欢他,他的档期其实很难抢,这次我也是相中了他,开玩笑似的一说,他居然就答应了。” 季晨休息时间也没过来棚这边,一直待在教室里逗孩子们说话,孩子们都喜欢他。 这世上总是有这样的缘分,像是天上给你砸了个大饼,你不爱吃,可这并不影响你自己都觉得暴殄天物。 可有的人,有的感情,注定要被辜负,是很可惜,但没办法,心不由己。 季晨说的那种感情,她明白,也理解,但她自己做不到,所以季晨注定等不到她。 这一天拍的很顺利,顾惜和跟组编剧一直盯着,边拍边和张导讨论剧本走向的一些细节,分镜已经看的滚瓜烂熟,但几个人还是会捉在手里时不时看看,他们和导演的分工就是导演负责把握主要方向,编剧是导演的另一双眼睛,负责把导演有点拉偏的思维再纠正回来,女性导演拍的东西大多是感性的,但感性就意味着很容易被情绪左右,顾惜和其他跟组编剧也习惯了张导的作风,该提出意见的时候谁都不会顾忌身份,这样碰撞出来的电影才会更缜密。 等拍完一天下来大伙儿都筋疲力尽,而且这戏份还是最轻松的,后面要拍滑坡的戏,风险和布景难度都要增加,请了几个本地人帮忙,后面也得给人收拾,这一块顾惜帮不上忙,就跟着一起回宾馆了。 回到宾馆发现顾磊也回来了,那两辆房车上面被安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有一架AED,也不知道怎么弄来的,还多出来一个小团队,两三个人的样子,是顾磊请过来的应急小组。 这显然是顾磊和张导商量好的,张导看到这些人和物件也没多大反应:“辛苦顾总了。” “小事儿。”顾磊没穿西装,刚忙完,里头就一件白衬衣,袖子挽到了胳膊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外头风吹雨淋冷冰冰,他身上还忙出汗了,刘海贴在额头,很有男人味儿。 顾惜一直盯着他,等周围人注意力转开了才凑到他跟前去,小声说:“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也不怕感冒了。” 顾磊瞧见她肩膀处的羽绒服也湿了,是刚才跟剧组回来的时候在伞下被斜玉打的,敲了她额头一下:“你洗。”他看了看外头好像势头又大了起来的雨,“这雨还得继续下。” 他心里隐约有点担忧,但没表现出来,但待会儿他还得出去看看,谨慎起见还要排查一圈周围有没有独行的私生饭,如果有要赶紧看着要不然就遣散,江西这一块儿自然灾害一直都有,尤其是这样的突发性强降雨下是真的会有滑坡危险,他白天跟着场务去看了周围一圈,虽然场务再三保证,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既然来了就得盯紧,汤秘也一直没停过,他有命令他都第一时间安排下去,现在汤秘都还在雨里淋着。 很明显顾磊的担忧是正确的,简直就是屋漏兼逢连夜雨,这电影拍得哪儿哪儿都不顺,先是那边树倒了,再到这边没顺利拍几天,居然真的出了事。 这天雨特别大,前几天还是雨夹雪,今天就是纯粹暴雨了,昨天那场泥石流的戏拍的很艰难,季晨拍完那一场大伙儿都已经筋疲力尽,效果出来却差强人意,但张导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让大家回了,要等雨小一点再拍。 他们在宾馆餐厅吃饭,才吃一半汤秘套着雨衣急匆匆得走进来,走到顾磊那一桌,脸色有点紧绷:“顾总,有两个私生前两天一直没排查到,这会儿人联系不上,我们刚接到她们朋友的电话,现在在派人加紧找,还有离我们拍摄地不远的一个坡塌了,有人受伤。” 顾磊放下筷子,张导直接站起来了,通知人去帮忙。 顾惜心下不安,拿起手机看,果然已经有营销号把这事儿抖出来了。 顾磊看了一眼,对汤秘说:“先联系公司公关掉,派人去找。” 这两位私生一定是对此很有经验,不然不会跟他们躲猫猫了几天没被找着,但换个角度想他们想要藏就得往危险的地方去,既然有了第一次滑坡就证明土壤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冻融不是小事儿,他们得尽快解决和疏散。 季晨在一旁也皱了眉:“不能分散太多去找,人少了不安全,也别往太深了去,先报消防。” 汤秘说:“已经报了,在来的路上,受伤的人也安排去了房车治疗,没有伤得重的。” 这事儿要是处理晚一点,估计都得被有心人安排上热搜,季晨身份摆在那儿,虽然他一直以来低调,但他的消息仍然很值钱,现在的代拍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做,失踪的那两位就算不是私生应该也是想要赚钱的代拍,虽然现在消息还没爆,但粉丝里已经有人惶惶不安了,生怕季晨出什么事儿。 季晨一直很抵制这种行为,此刻脸一直沉着,旁边的助理也在快速浏览粉丝群,让大粉安抚人心。 可没过多久,“江西冬季冻灾”还是被挂上了热搜。 山路被雨水冲塌了,附近又接连发生小型泥石流,市里消防队一时之间进不来,正在做紧急处理,又刚好碰上电影剧组正好在事故发生地,有心之人一直盯着,话题一下子急转直上,直接就爆了。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直到最后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受伤的人里还有当地帮忙去找人的村民,房车渐渐都挤不下了,人手不够用,这时候顾磊站了起来。 顾惜担心得看着他。 “别乱跑,就在宾馆待着。” 顾磊套上了便利的羽绒,汤秘也套上了荧光衣,旁边的季晨见了,不顾助理的反对,也站了起来。 “三人一组,不要走散。”季晨边套边边说。 他和顾磊两人身高身材都差不多,动作也都一样快,旁边的场务忙的焦头烂额了此刻见到这一幕差点没晕过去:“我的祖宗!你们干什么?!你们不用去!要是你们磕碰着咱们才是要完了!” 顾磊把手表什么的都摘了下来,扔给顾惜,对场务说:“这雨停不了,还在加大,再这样下去底下的村也得淹,要先帮忙疏散村民,让他们转移到宾馆这儿来,能帮忙的男人都去消防车那边,但要小心,二次滑坡可能性很大,跟着当地的民警,别乱走,别走散。” 场务被他说一不二的气场震慑了,一时之间只会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男人都利落地穿上雨衣出去了。 场务哀嚎了一声,他们里头哪一个出事儿他都担不起,但此刻没别的办法,只能按照顾磊的吩咐赶紧安排下去。 顾惜捏紧着手里的手表,金属表磕得她掌心刺痛,她却面无表情。这时候外面又有受伤的村民被扶上来,顾惜勉强定了定心神,把表收到兜里,挽起袖子小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找资料查的,如有错误就当我瞎编 第19章 ◎她快要被吃掉了。◎ 雨水果真在十分钟内又下大了起来。 这天气太稀奇了,连宾馆老板都夹着烟说这儿好多年冬天没下过那么大雨,老板是本地人,知道村里什么情况,一张脸皱起来满脸担忧。 又过了一会儿有村民朝这边大喊,说又出事了,消防员们好不容易给通了一条道儿,结果后头找人的队伍里又有一个被埋在泥石堆里了。彼时顾惜正在房车上帮忙,听到这话她心底咯噔一下—— 顾磊就是在找人的那支队伍里。 可这儿附近的男人们都已经去帮忙了,听到呼喊,剩下的干农活的女人们抄起雨衣就吼着说去帮忙。 顾惜早就把刚才顾磊的话忘了,连忙裹紧羽绒,喊了一句:“我也去!” 山路不好走,顾磊皱着眉走了半小时,体力在慢慢消耗,但还能挺住,就是太冷了,雨夹雪让空气变得潮湿压人,呼出的气大部分都被雨扑回来盖住鼻腔,很难呼吸,手机这会儿也不能轻易拿出来看,怕冻没电。跟着他们一起的一个本地人也很累,用本地方言埋怨着那两个失踪的年轻人为了赚钱不要命了,顾磊像是听不见,大步大步走得很快,厉眸一直快速搜寻,看有没有不知情的滑坡,怕人埋里面。 最后还是季晨那边找到了人,给他们这边打了电话。 “顾总!人找到了!受了点儿伤,没事儿!”汤秘拿着手机朝不远处的顾磊喊道。 顾磊这才眉头一松,往下走。 这时候汤秘夹着电话不知道听到什么,脸色一变。 汤秘作为华建首席秘书,这些年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皱眉头,除了顾磊以外,整个集团的事儿都要经过他的手呈递上去,甚至有一些急事他还能直接代为处理,是顾磊底下的顶梁柱。这会儿看他脸色微变,顾磊心底迅速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他快步迈到汤秘身边,汤秘迅速挂了电话,朝他说:“场务说顾惜不见了!好像是山道上有人被埋她去帮忙,那边有二次滑坡的危险!” 汤秘还没说完,就见顾磊迅速转身,直接朝村入口的方向奔去,汤秘带着其他人迅速跟上去。 顾惜到现场的不远处就看见一堆人围那帮忙救人,这儿的不远处就是消防车,路还没彻底通完,此刻有消防官兵绕过滑坡的地方勾着绳索过来指挥人帮忙,女人们手里还拿着铁锹,也在往边上挖,顾惜着急得挤到前面问一个村民:“都有谁受伤了?” “是过来帮忙的男人!冷不丁得这地和坡都塌了!人埋下面了!” “是过来拍戏的人吗?” “不是!村里人!一个伐木工,本来想带着人抄近道结果滑坡了!” 顾惜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有人埋在底下,她心里又很快提了上来。 她刚才在房车里跟着学到一些止血技巧,这会儿直接走到最旁边,那个伐木工带去帮忙的队伍都多多少少受了伤,顾惜拉开一个妇女:“我先来止血。” 受伤的村民很狼狈,大腿被石块划了一大道口子,血流如注,加上下雨又冷,此刻脸色十分苍白。顾惜直接从怀里掏出刚才临走前顺走的绷带,先在大腿出血的斜上方缠两圈,因为手冻僵了第一次力气不够,她又上了嘴,狠狠咬住,继续使力,绑紧了再开始往下包。 前面消防员在喊着什么,大概意思是来的人太多了,这儿不安全,要村民们撤回去,顾惜听了也没有着急,好好绑紧了打了结,再抬头问受伤的村民:“大伯,能走吗?” 大伯喘着粗气艰难得点点头,隔壁两个女人一起使力把他搀扶起来,往山下走。 顾惜觉得眉毛都要被冻住了,雨衣基本没什么用,一出来就全湿了,她手脚皆冻僵,鞋深深踩在泥泞里陷进去,走一步都费劲儿,但她没有停,继续去处理伤者,再让女人们把人带走。 “上面不安全,你们得先走。”有一个伐木工这时候开口,他是额头被碎石砸伤,不严重,这会儿皱眉看了看埋了人的泥堆,从表情上看,顾惜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顾惜这会儿已经筋疲力尽,消防员一边在救人一边在喊着让人离开。顾惜摇摇晃晃站起来。 忽然山上传来一阵响动,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地面有震动感,有人下意识惊呼,顾惜也是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村民已经使力把她往旁边一拽,她在摔倒的时候感觉到有碎石和泥土摔在自己身上,下一秒是脚腕钻心的疼。 但也几乎是同时,她听见了有石块砸在人身上的闷响,汤秘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是带着恐惧的—— “顾总!” 顾惜屏住了呼吸,迅速回头,顾磊倒在她前方不远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汤秘看得清清楚楚——方才顾磊为了不让石头砸下来,居然直接就跑过去硬生生用肩膀扛了这一下,人被撞倒后泥石二次滑下,他侧边身子和下半身都顷刻间埋在了泥石里,这几秒间发生的事情快如闪电,根本没人能预料到。 他旁边有一块儿半米直径的大石头,看着让人触目惊心,人在这种情况下本能理应第一时间后退,只有他就这么挡在了前面。 幸亏他有下意识护住头部,居然被砸了这一下都没立刻晕过去。 顾惜看见顾磊撑起身子才像是回过神来,嘴唇不由自主颤抖,浑身都疼,心里最疼,脚不知道是崴了还是断了,但她还是咬牙爬了起来。 汤秘和其他村民一同奔过去帮顾磊起身,但又不大敢动腿的部分,怕他骨折了再二次受伤,顾磊喘着气不说话,周身的低气压和全然狼狈让他看起来就像重伤的困兽。 顾惜踉跄着到他跟前,看他下半身全埋泥石里了,嘴唇发白,直接上手去挖。 顾磊直接一把攥住她的手,一使力就把人拖到了自己面前,黯下去的目光像藏了一把火,快把他理智都烧光了。 他第一次这么用力攥她的手,疼得她像是下一秒手就要断了。 “你能不能有一次听我的话?”他像是整个人都烧着了,眼睛都是红的,偏偏额头渗了血,这会儿慢慢淌下来,看着十分可怖,“你想过自己没有?你出事了怎么办?” 周围的人都被他这状态吓住了,顾惜没被吓住,但也没说话,没挣脱他的手。 可她不回答才像是彻底激怒了他:“我问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怒极时不会吼,反而压得很低,像是野兽从胸腔发出的声音,两次发问,一声比一声低,即便隔着暴雨,也像是一道闷雷重重打在了顾惜心上。 可顾惜也回答不了他了。 因为他很快就昏了过去。 市区医院里,顾惜正在被护士做包扎。 她的脚不严重,就是崴了,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完全肿了起来,没骨折但也走不动,幸亏那村民反应快拉了一把,不然不知道会怎样。 处理完脚就是处理身上的擦伤。 路通了之后消防救援得很快,但那位被压在泥石流下面的伐木工最终抢救无效,是顾惜看着盖上白布的。这次的突发性自然灾害死亡一人,重伤四人,其余有轻伤不算,所有村民都成功撤离。 热搜已经炸了,汤秘进医院起电话就没停下过,一边压住顾磊受伤的消息,一边给剧组做公关,把代拍交给公安处理,还在微博上转发了季晨自己编写的一条斥责私生与代拍的微博,短短半小时该微博转发十多万,被多位导演和各线演员转发支持,评论里的粉丝都在哭着让他注意安全,张导用剧组的账号转发并告知——此次受代拍影响较大,会在之后发起法律追究。 然而不管网络闹得多严重,顾惜这会儿脑子都是空的,季晨就陪在她身边,盯着护士处理她身上的伤口,眉头皱紧又松开,片刻后又皱紧。 “疼就出声,别忍着。” 听了季晨的话,顾惜想回,发现发不出声音,她嗓子哑了。 季晨适时递过来一瓶水。 顾惜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咳嗽了几声,才说:“我没事,我......我想去看看他。” 这会儿她都不用说,季晨就知道她想去找谁。他在宾馆得知他两消息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上了救护车去市区医院了,他为了避开闻讯而来的媒体一直在宾馆待到人都被安置得差不多了才偷偷离开,跟张导一起先去的医院看了顾磊的情况,再下来找的顾惜。 这事儿太严重了,最大投资人就在剧组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哪怕是自然灾祸但张导难辞其咎,这事儿还得等顾磊醒了以后再看看怎么处理,虽然季晨心里清楚,等顾磊醒来后多半把事情一压就过去了,张导已经够上火了,以他们的交情顾磊不会雪上加霜。 但他同时也心知肚明,其实主要还是顾惜没出什么事儿,要是顾惜出事了就不会是相同的结局。 光是剧组没有做好安全调查和防范应对措施就够顾磊拿来兴师问罪了,也幸亏是顾磊来的时候就有先见之明,自己临时组了一个应急小组,不然今天的场面会更混乱。 这事儿就是这样,平时可能十次里九次都不会出事,但出了一次事儿就会引起之后影视圈一场风波不小的改革,现在很多不光是影视剧组,还有一些极限综艺,都为了节约成本忽视了团队里该配备的专业急救措施和应急团队,最后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无法挽回,现在听到风声的圈内人已经开始自我整肃了,就怕这事儿上面知道了开始往下查。 顾惜看起来很累,也很可怜,一身伤,眼睛里都没神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有人就躺在自己旁边,挖出来的时候一身血肉模糊,抢救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她几乎是亲眼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消逝。 她很后怕,顾磊晕倒的时候她差点也不行了,她很害怕他会变得和底下埋的人一样。 等护士处理好伤口,递给她一个临时用的拐杖,顾惜缓缓站了起来。 季晨抿唇也起身,扶着她肩膀:“我带你去。” “不用。晨哥,你回吧,剧组一堆事儿,你也不适合待在这儿。”顾惜拒绝了,“我自己去。” 季晨放下了手。 他看着顾惜不大熟练得撑着拐杖,头也不回得走向电梯,她的背影很纤细,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执着,像是不管那个人在哪,她都要走到他身边去。 顾惜乘着电梯上了楼,汤秘特意给包了一间病房让顾磊好好休息,顾惜出电梯拐了两个弯就看到了他。 “小惜?” 汤秘放下电话,快走两步到她跟前扶着她,顾惜看向他:“他怎样了......” “刚醒,刚要去接你,怎么自己上来了?” 汤秘的神情也很疲惫,把顾惜扶到门口,给开了门,还没动手机就又响了,他示意顾惜自己进,然后转身接电话。 顾惜沉默着自己挪进去,走过拐角,看到了想看见的人。 顾磊坐了起来,头上缠着绷带,身上也有,最严重的伤就是手臂,中度骨折给上了复位板。 听到动静顾磊就一直看着门口,直到她出现,看到她撑着拐杖,顾磊才开口:“过来。”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没有晕倒前那迫人的气场,就是嗓子哑得吓人,和她刚才差不多。顾惜先走到柜子前倒了水,然后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拿着杯子小心挪到床边去。 外头的雨还在下,哗啦啦的雨声隔着一扇窗户,病房里一时之间没有其他声音。 “你先喝——” 顾惜还没说完,杯子就被顾磊看也不看得拂开,温水全滚落在床上,顾磊的气息顷刻间逼近,没受伤的手扣住她的腰,直接把人按床上了。 顾惜被吻住前只来得及看到他皱紧的眉头,和白色绷带。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昏迷中,但唇上吸吮啃咬的力度大地一度把她拉回,她被牢牢拴住了,不管是绷紧的神经,还是整个人,整张唇,猛兽挣脱了牢笼压在她身上,像是发泄情绪般要把她吞吃入腹,她在所有情绪来之前最先感受到的是疼痛,很疼,比脚上伤口还疼,血腥味儿很快就蔓了上来。 嘴唇上的血让男人的手指止不住得轻微颤抖,顾惜看不见,他自己也感受不到,他松开嘴,没说话,往下一咬,叼住那脆弱的脖颈。 顾惜也在抖,比起他,她抖得更厉害,是疼的,但还有其他情绪,她在他下口咬他的时候慢慢伸出手抱紧他的脖颈,像在安抚悍兽。 她快要被吃掉了。 顾惜想。 但她却一点都不难过。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了,累坏了 第20章 ◎那他到底爱不爱她,又有多爱她,还重要吗?◎ 顾磊咬了很久,他的整个状态看起来就很狂躁,像是满身的情绪无处宣泄,只能都聚集在牙口,喘息也粗重,喷出来的呼吸都打在最脆弱的皮肤上,让顾惜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 等咬的脖子没有一块儿能看的地方,顾磊才重新啃咬起唇,成年男性的气息很霸道,透过口腔钻进肺腑,顾惜觉得自己快融化了,但手还是一下都没松开,反而越抱越紧。 顾磊的胸膛也渐渐被填满了,终于不空了,踩到了地面上。 他松了嘴,两人嘴唇分开的时候都舒了一口气,嘴角有血丝,顾磊直接舔掉,然后翻身侧躺,手一捞,两人换了个姿势,轮到她侧躺在他身边,头压在手臂上,另一只受伤的手重新搭回在胸口。 这样一动牵动了伤口,很疼,但顾磊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惜小口小口找着呼吸,眼睛泪汪汪的,是生理性泪水,她脖子和嘴唇火辣辣得疼,直到顾磊用没受伤的手指轻轻蹭过她的眼角,她才闭上眼,用脸去蹭他的手掌。 顾惜枕着他的心跳,明明自己的心跳都快得要跳出来了,她还缓缓开口:“我不会出事的......你别怕。” 顾磊一声不吭,低头看着她的发顶,也在平复呼吸。 她体重在女生里算是标准的,但顾磊平时撑着她毫不费力,倒不如说这重量对他来说刚刚好,沉沉地压在胸口,她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觉到。 顾惜缓过劲儿了,下巴搁在他手臂隆起的肌肉上直视他,嘴唇肿的看着好可怜,但眼里的细芒很让人动心:“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你也别留我一个,你扔下我我还会跟着你,所以你不用怕。” 顾磊看着这样的她,感觉一颗心终于被她放到了最合适的地方。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所有的暴躁都得到了安抚,在她面前他什么东西都藏不住。 她面对他的吻一点都不害怕,也没诧异和紧张,好像早就在那儿等着他,不管他要不要她她都在那儿。他们是最懂彼此的人,她对他志在必得,而他在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就没想过回头。 要把她放到什么位置,该把她放到什么位置,在泥石倾泻的瞬间就有了答案——倘若一想到失去她就会痛不欲生,那他到底爱不爱她,又有多爱她,还重要吗? 他不是能让自己后悔的人,他是个坏人,坏人就不用去想一段感情最后是什么后果,也不用想以后她会不会遇到更好的,更年轻的,更适合她的,只想自己想要什么——假如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心里不舒服,那就不让她和别人在一起;假如希望他的未来能有她拥抱取暖,那他就把她锁在身边让她哪儿都去不了。 他之前是疯了才会觉得以后能再遇到一个人能受得了他,能懂他,能......这么爱他。 明明他根本对其他人说不出心里话,只有她,突然闯进来,突然就告诉了他什么是温暖。 顾磊一颗心都是滚烫的,很多情绪已经被安抚,剩下的就是更多炽热欲望。 他用喉音“嗯”了一声,大拇指摩挲她的脖子,哑声问:“疼吗?” 顾惜抱着他的腰:“没看到你受伤的时候疼。” 又过了一会儿。 “顾惜。” 他叫了她一声。 顾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他。 “我在。” 他两的距离那么近,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就能吻到。 然后顾惜听见他说—— “你跟了我吧。” 五个字,一句话。 他说的平静。 明明当年他从胡同把她领走的时候,都没有说过这句话。 他们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惜看着他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眼前却渐渐变得模糊。 他知不知道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她是他捡来的小羊,原本就像走丢了似的,从出生记事起就没有父亲,母亲为了工作养活家里和她的相处时间并不多,她也不敢让自己耽误她,直到后来遇到章惜朝,她也挺高兴母亲能遇到自己爱的人,但现实仍然是残酷的,最后她连自己的亲人也没有了。 从懂事开始,她渐渐发现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她习惯了懂事,因而更没办法把情绪倾诉出口,后来她觉得去哪儿都一样,身边是谁都一样,也就麻木了,自己学会拥抱自己。直到遇到他。 起初她还和以前一样,直到慢慢地,她发现他就像养一只小宠物一样,给她吃的喝的,给她搭个窝,再后来,他慢慢习惯了照顾她,她也下意识地靠近他。 靠近他之后才发现,他像是拥有很多,其实什么都没有,和她一样,成功时一人独饮,失落时无人品尝,他身边来去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能真的接近他,他也下意识不让任何人接近。 她是得天独厚的一个,朝夕相处,没让他起太多戒心,悄咪咪得,就蹭到了他身边。 直到依偎在一起已然成为了他们的习惯。 她从跟他回家的那天起就愿意把自己全部献给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对于她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家......也是安心,是牵挂,是灵魂觉得无处依靠时的依傍,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一个人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归属感。 他们......其实都是寂寞的同伴。 有泪滚落,下一秒又被男人的手指擦去,但渐渐地掉眼泪的速度快于他擦拭的速度,顾惜捉住他的手,质问他:“你之前还让我去找别人!” 她委屈极了,当初她说伤心了是真的,哪怕当时她云淡风轻,但她还是要翻旧账。 顾磊“嗯”了一声抱紧她,下巴埋进她发顶,低声道:“我错了,我收回那句话。” 她要翻旧账没关系,翻完了他们从新的关系开始。 谁让他以前太混账。 顾磊这辈子,就没认过几次错,他骨头硬,血更冷。 因而就显得他的认错更为珍贵。 顾惜很轻易就原谅了他,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嗯”了一声。 这事儿过去了。 她也答应了。 顾磊吸了一口气,把她抱紧了。 他两一个断了手一个瘸了腿,相拥的姿势别扭的很,但就是谁也不松开。 躺了半小时,外面的汤秘轻轻敲门。 顾磊稍微松开了点,顾惜要爬起来,他也没拦着,看她坐好整理刚才掉在地上的杯子,收拾完攥住她的手放在床上,才开口:“进来。” 汤秘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牵着的手,却很快略过,眼观鼻鼻观心得汇报工作,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又恢复成那个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的汤总秘:“顾总,微博热搜慢慢降下去了,现在是十八位,安全通告张导那边也发了,同时公关那边扩大了提前安排应急团队这件事,也安排了营销号编写相关文章,私生那边公安问完话也放了,需要继续下律师函吗?” 顾磊沉着脸:“告。” 这次就因为那两代拍导致出了许多事故,他和顾惜还因此受了伤,顾磊决不会大事化小。 剧组的责任可以不追究,但代拍这事儿一定要严惩,不仅要严惩,他还会和相关上层开会,惩治代拍产业链,这灰色地带早该被取缔,早晚得有这么一个人起头,那就由他来。 顾惜觉得这样的顾磊很帅,忍不住托起他的手亲了一口。 等顾磊和汤秘都谈的差不多了,张导也来了,聊了半小时结束。 临走前张导叹了口气,对顾磊说:“我欠你的,咱就不说了,看以后。”说完她又看了看顾惜的脚,“现在一时之间也拍不了,而且这段戏已经定了,不需要改,你的脚还伤着,先回去吧,我们到时候直接西安汇合。” 这是要放她假了,毕竟她也是进组了才受的伤,张导没把人照顾好心里也过意不去,干脆让她和她“家属”一起回去。 顾惜应了一声好。 张导也不是没看见顾惜脖子上的痕迹,但她没有多说,现在她烦的事儿太多了,儿女私情哪有她的电影重要?恨不得让顾惜赶紧带着大魔王走。 顾磊还要留院观察一天,这雨停不了飞机也没法飞,因此得逗留一晚再回去。 晚上顾惜留下陪床,这儿本来就是双人间。 可夜晚顾惜爬上自己床的时候顾磊就叫了她一声,让她过来。 顾惜是很想过去,但她看了看他的胳膊:“压着你胳膊。” 顾磊没说话,把手伸出去。 顾惜也没坚持,她爬下床,单脚蹦到他没受伤的那边,上床躺下,熟练地抱着他的腰。 他们就这样安安分分睡了一觉,顾惜担心的问题也没有发生,顾磊一整晚都用一条手臂捆着她,也是怕她脚再踢到,因此她压根动不了,睡着的时候什么样起来还是什么样。 这床也睡不好,雨在外面哗哗啦啦得也惹人烦,顾惜很早就醒了,而顾磊是因为手疼,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醒的。 他们压根没有刚交往时的不自然感,相反是太自然了,他们一直都那么亲密,确认关系后也就是光明正大地亲密而已。顾惜睡醒后一向有些黏糊,手被捆着也动不了,她就动了动嘴,顾磊看了有点忍不住,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完又咬了一下。 他旱了很久,一贯平静的心思这会儿抱着个热腾腾软乎乎的姑娘就像复活了一样,之前不会,因为之前他还没摆正她的位置,但现在不同了,他现在不仅可以抱她,还可以亲她摸他,老混账一旦心思摆正了什么想法都容易有,这念头说出去估计都得被骂畜生。 顾惜很快就发现了老畜生的不对劲,底下被什么东西顶着,顶的她终于慢慢清醒过来,那玩意儿她不是没看过,甚至还做过更出格的事儿,但她还是一下子烧红了脸。 她没动,轻咳一声:“顶到我了。” 顾磊懒懒地“嗯”了一声:“正常生理反应。” 说完,他垂眸瞥她一眼:“又不是没瞧见过。” 那会儿怎么一样?她豁出去勾·引他呢,就算害羞也得噎他一下,因为知道他不会干什么,有恃无恐,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脖子可还疼着呢。 不过最后顾磊也没怎么着她,虽然他脸上不显,但骨折了还是很疼,等他平复一点之后就起身自己下床洗漱了,洗漱完看她还埋着脸在被子里,用力隔着被子拍她屁股:“还要我伺候你上厕所?赶紧起来,洗漱完回家。” 顾惜恼羞成怒得掀开被子,乖乖下床洗漱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小崽儿还是被老畜生啃了,妈的 我下一本一定要写个不当畜生的老男人 PS: 这本书估计会被人说小崽儿爱的很卑微男主很畜生什么的,没关系,看到这觉得不舒服的可以赶紧走了,不用费心打负分,不在乎的,我爱写什么样的就写什么样的,有公平的爱就有不公平的爱,看不惯别强求,很多男女主互相爱的死去活来的等着你们,赶紧跑,言尽于此了 后面就是甜了,到了合适的地方就完结,我说过这本不长的 第21章 ◎我成年了。◎ 回去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小了,飞机没有延误正常起飞,到家的时候管家看见他们一个瘸了胳膊一个崴了腿还挺诧异,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扶着顾惜上了楼。 管家体贴得问:“需要在一楼准备一个房间吗?” 可还没等顾惜说话,顾磊就开口:“准备一间,咱两一起。” 顾惜有点不好意思,但管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点点头,去衣帽间收拾衣服去了。 顾磊要去洗澡,还要洗头,他在医院不方便,是汤秘给他随便冲了冲完事儿,现在又坐了飞机,不洗浑身难受。见他走进浴室,顾惜跟了上去,歪着头看他脱衣服:“我帮你洗?” 顾磊的手打了夹板脱衣服都费劲,闻言头也不回地说:“你看这还有别人?” 顾惜笑着拄拐走进去,看他脱光上衣在浴缸里躺下,把拐杖放到一边,坐在浴缸边给他洗头。 他身材养眼,平躺着肌肉都明显,人鱼线很深一直蔓延到裤腰,再往下被挡住了,看不见,但那稍微隆起还是看得人口干舌燥。顾惜见识过底下的风景,这会儿难免有点心不在焉,他两现在的关系意味着他们什么都可以做,但顾磊现在这样也碰不了她。 “再看就要烧着了。” 顾磊闭着眼,忽然说了一句。 顾惜心虚,但嘴上不显:“我看什么了?” 他头上都是泡沫,闻言似乎轻笑一声:“你说呢?” 顾惜手上用力搓了搓,半晌低声嘀咕:“又不是没看过。” “是,不仅看过,还摸了,撒欢撒得可高兴。”顾磊睁开眼,他眼角很犀利,像是被刀刻过,平时其他人都不敢正眼瞧他,但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凶,有股慵懒的劲儿,反而像在挑逗,“那还满意么?” 顾惜的脖子慢慢红了。 她轻咳一声,不敢接这话,顾磊也没接着问了,等她乖乖洗完冲了水,用大毛巾先擦了半干,顾磊让她先出去,自己要冲个澡。 顾惜这会儿可不敢再问“要不要替你洗”了,乖乖擦了手要出去,谁知道临走的时候顾磊拦了一下她的腰,没受伤的一只手光手掌就能盖住她最细的一截,他俯身下来,头发上滴下的水落到脖子上,一点降温的作用都没有,反而让顾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回话?” 顾惜:“......回什么?” 顾磊低笑,咬住她耳朵最薄的一块儿磨了磨:“还满意么?” 等了半分钟没动静,顾磊刚想放开她,结果人突然转过来,在顾磊没防备的时候一双手搭在他裤子上,他猛一低头就看见她抬头看着自己,强装镇定得说:“挺好的,亲眼看过,很满意。” 嘴硬完转身就拿过一旁的拐杖,头也不回得出去了。 顾磊过了好久才低笑着骂了一句,他侧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分明是被自己养的小猫挠了一下的宠溺,他边笑边脱裤子,走到花洒下把水调成冷的,受伤的手举高撑在墙上,就这样洗完了一个澡。 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顾惜已经自己去房间洗完了,但头发没吹干,她趴在床上玩着手机,头发上的水滴在床上也当看不见。 顾磊走过去把她拍起来,吹风机塞她手里。 顾惜:“我是伤患,你能温柔点么?” “你伤的是脚。”顾磊让她先给自己吹。 顾惜把手机扔了,跪在床上给他吹头。他头发估计是他身上最软的地方了,刚洗完头软乎乎的,被顾惜吹干之后又根根分明,顾惜摸着很喜欢,手擦过耳朵,被他一下子攥住,警告道:“吹头就好好吹,别动手动脚。” 顾惜“哦”了一声,心思却开始活泛起来,总是有意无意得摸他的后脑勺,擦过脖子。 顾磊就像没感觉到一样。 等吹干了他,顾惜自己起身吹头发,顾磊在床上处理事情,这阵子他去不了公司,只能在家工作,他这形象要是去公司那没法混,他把部分事务交托给了副总,然后直接联系了公关部负责人安排他跟进此次事故的正面宣传,以及之后引导打击代拍产业链的各项安排。 这一通处理就处理了大半小时,等他收起手机,顾惜已经在旁边跟人聊天聊得兴起,正打字呢突然腰被人一把拖过去,顾磊把人整个盖住,亲地激烈而主动。 吮着她的唇都嘬出了声,一直到她有点憋不过气来,才稍微退开半厘米,“来”字从他唇里出来几乎是气音,顾惜呜咽了一声乖乖张开嘴,唇上水光潋滟看着很诱人。顾磊看得眸色更深,一点不客气得伸了舌头进去,这会儿才终于有时间教她怎么回应,教她怎么来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吻。 顾惜的耳朵被他揉的滚烫,她害羞,但更坦诚,舌头大胆得伸出来和他在空气中触碰,想要他想回应他的心思一点都不遮挡。这样的爱人哪怕亲热不熟练还是会让人心尖发软发烫,能感受到她真的很爱自己,勾得顾磊一身火气,恨不得把她拆开吞掉。 她有时候不听话,也气人,一犟起来他就恨不得咬死她,但有时候又很乖,像在告诉他不管他对她做什么都可以,这样的顺从很容易激起男人的破坏欲,更让他想把她弄坏。 为了防止她腿乱踢碰到,顾磊把她的腿压在自己的侧腰上,另一只随便她乱蹭,她整个人都是被打开的,被完全占据了,最后睡裙都被揉皱了,接吻课堂才算勉强结束。 他勉强给她打了80分,她有点不服气,喘着气,眼睛里含着水,手就要往下探,让他看看她的真本事。 顾磊却捉住了她的手,用牙齿,舌头一一把她那作恶的爪子啃了个遍,眼睛像猛兽看着猎物一样看她,看得顾惜都快自燃了。 顾惜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艰难得开口:“我成年了。” 她以为他还有顾忌:“你是不是......怕是一时冲动?”她的眼睛被亲出了水雾,看着可怜,“不管你是不是,我不是。” 她在说气话,他知道,这丫头就会逮着机会戳他心窝子,激将法一套一套的。顾磊恨恨咬她一口,伏下身让她感受到的同时恶狠狠在她耳边说:“没油,你想被我弄死?” 顾惜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我当然知道你成年了,我现在对你的想法说出来怕吓到你。”他缓缓自己平息,半晌后直起身来,一只手吊着都不影响他脸颊上有细汗划过的性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那么自然,像是他想这些天经地义,他是怜惜她才没硬碰她,让她别不识好歹,“我有分寸,你也别勾我,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顾惜深呼吸好几口,然后在他的注视下默默翻过身,趴着把脸埋在枕头里。 顾磊的眼里这才浮现出笑意。 他默默深呼吸好几口,感觉能压住了,才揉揉她后腰:“还是你想要?想试试?我可以先让你尝尝鲜。” 这老畜生—— 刚才在浴室她赢了他一小局,他就非得赢回来,要教训她——别跟男人比脸,她比不过。 男人畜生起来没下限。 顾惜恼羞成怒把他的手撇下去,被子一盖,把自己裹起来:“睡觉!” 顾磊笑够了,侧躺下,像在医院一样,没受伤的胳膊展平,过了一会儿顾惜自发往上蹭,枕着他的胳膊,背对着他。 “吻你的时候,是一时冲动。”他说着,感觉到她在听,又缓缓接上,“但要你,肯定不是,我不是动物,不是对谁都能有冲动。” 顾磊把脸埋进她干透的软细发丝里,慢慢闭上眼睛:“因为是你,我才需要谨慎做出决定。其实咱两原先的关系才是最能长久的,因为我不信什么一辈子,我没把握以后咱两会不会后悔,所以我只想把身边最特别的这块儿位置留给你,这样可能对你对我才是最好的。” 顾惜没出声,但她醒着,视线最先接触到的地方就是他的手,掌纹有点乱,像是在昭示他前半辈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但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比起以后你会后悔,我更没办法冒着你将来会遇到别人的风险,你说你的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其实我也一样。” “所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你说让我选,那我就选你,后不后悔的也不重要了,你说我去哪儿你都会跟着,我信你。” 他这辈子,抛开许许多多因素,能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好像只有她一个。 那这买卖很值,他是死是活都至少有个她,足够了。 人这辈子,不就是图这个?钱财、家世这些都是身外物,人最缺的无非是一个能“懂”自己,也能陪着自己的人。 他顾磊就是这么个俗人。 顾惜慢慢转了过来,他没动,嘴唇就碰上她眼睛,像是印下一个吻。 她缓缓把他抱住,没再说什么。 已经足够了。 窗外的月亮柔和也明亮,北京这会儿冬天还没过,今夜又是难得的无云天,星星闪闪围绕在旁边。 两个人在这月色下依偎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放过... 第22章 ◎你快点好起来,教我别的。◎ 两个人隔天就都搬下楼去住,毕竟手脚都不方便,管家貌似也很迅速接受了他们在一起了的事实,很利索地把两人的东西都收拾到了一起,浴室放了两套洗漱用具,毛巾也摆了两套,并且空出了一个衣帽间出来放两人的衣物。 白天顾惜吃完早饭,把谭章叫过来了,让他载自己去平层那边收拾东西,出门前顾磊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你那套房子里都有什么啊?瘸着都要去拿?要啥家里没有?” 谭章可稀奇了,搀着她上车,把拐杖扔车后座,乖乖当她司机。 顾惜哼了两句没说出所以然,谭章就更好奇了,大半小时的车程,车开进地库,他刚要解安全带,被顾惜拦住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谭章傻了:“这么保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顾惜没再理他,越过身子拿起拐杖,自己下了车。 看她身残志坚的模样,谭章也是看不懂了,趁她上楼的时候在他们三人小群里艾特毛晓晓,念念咕咕地说刚才的事儿。 毛晓晓估计才起,发了条语音过来嫌弃谭章聒噪,又过了一会儿在群里发了个“哦”。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这事儿还是知道了顾惜拿的是什么东西?谭章恨死这两个女人了,发了个抓狂的表情。 顾惜刚到卧室就收到了毛晓晓的私聊——姐妹,记得一定注意润滑。 顾惜面无表情得把手机关上,没回复这个坏女人,自顾自打开了一个小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半小时后她下楼,谭章早就下车等着了,怕她拿东西不方便,见她慢吞吞推着个行李箱,连忙接过,嘟囔:“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连我都不能说......” 顾惜上车:“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再告诉你。” “......”和顾惜同岁的谭章,“靠。” 可等回到家里,管家告诉顾惜,顾磊刚出去,好像是有几个采访,顾惜知道是要问在江西的事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管家帮忙把行李箱推进房间,询问顾惜是否需要帮忙,得到否定答案后才离开。 顾磊哪怕瘸着个手,该有的工作量也减少不了太多,等他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汤秘把他送回家后才离开。 吊着手穿不了西服,幸好现在也是冬天,里头套个宽松的衬衣再加一件背心毛衣,大衣一披就能出门。外头冷,还有雾霾,回到有暖气的地方顾磊眉毛才松开,管家给他脱掉大衣,顾磊径直走进一楼主卧,顾惜正坐在床上,笔记本放在被子上,应该是在工作。 见他回来,顾惜合上电脑,跟着他去了浴室,老样子先给他洗了头,然后擦干手出来,眼睛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顾磊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隆起一团,他平静地走过去,掀开被子,看到她穿着没什么变化,挑起眉。 顾惜眨眨眼:“你什么眼神?” “有点意外的眼神。”顾磊似乎笑了一声,毫不留情拆穿了她,“不是说回去拿东西?” 顾惜轻咳:“你的手还不能吃劲儿。” 顾磊单手撑在她侧边,身子缓缓往下压,在给她压迫感的同时似乎也要告诉她哪怕只有一只手也影响不了他发挥:“胆子够肥。” 他笑的时候喷出的热气扫到她心尖儿上了,痒得她半边身子都烫着了,下一秒听见他说:“希望到那天的时候你也能这么胆子大。” 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听得人无缘无故紧张。 “知道那套衣服怎么穿么?” 他狼似的,突然开口,嗅着她脖子上的味道,给她模拟,让她继续发烫:“尾巴放哪儿知道么?” 他拍拍她的臀部。 顾惜尾椎一紧,但没避开,眼角红了一片也不想示弱,咬了咬下唇突然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继续吓她。 顾磊低笑出声,胸膛带着震动。 他笑着的样子她好喜欢。 是男人天生的那种坏,勾人,不会有女人不喜欢。 开着灯的卧室里,顾磊低声撺掇着她,要她重现成年那晚,她都是怎么对自己使坏。 顾惜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顾磊躬起一条腿,藏在睡袍底下的肌肉绷紧,下巴微微仰起来,露出男人性感的喉结,流畅的脖颈线条绷着青筋。他笑出了气音。 后来受不了她瞎整,他才把手伸进被子里扣住她下巴,低声教她怎么弄。 “你快点好起来,教我别的。” 最后顾惜咬着他喉结,磨了磨,她的脸被憋红了,眼睛也红红的,“学习”过程中掉过眼泪,是生理性泪水。 但哪怕这样,她的眼神还是像一只小兽,又野又纯粹,亮晶晶的,带着一股直来直往的劲儿,不害臊得说着想要,想给。 老男人什么野的都玩过,都会玩,但一直以来取悦他的人要么就是怕他,要么就是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从没有人敢这么看他,目光里不包含别的东西,写满了只想要他。自己养的小崽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很招人,最难得的是一直以来她也没东张西望,只招惹他一个。 是自己养出来的那么好的小崽儿,而且还给自己内部消化了,这种感觉不仅自豪,还挺满足。 顾磊搓搓她的嘴角,懒懒地“嗯”一声。 顾惜没休息几天就要去上课了,开学了,不用跟组也没借口不去上课,顾磊让司机接送她上下学,两人好像又恢复成了过往的相处模式,除了两人变得更亲密外,大部分时间貌似都没什么改变。 那栋大平层也很快搁置了,没多久就成了顾惜和小伙伴们聚会的场所,偶尔她也借给朋友通宵写写论文画下画什么的,她虽然是搞文学的,但和一群搞艺术的人一向玩得近,他们学校宿舍晚上固定停电,正好方便了一群朋友们。 顾磊回来的一个礼拜左右,网上的热搜都一直挂着影视圈的那点儿事,甚至有一些演员用本人账号讲述因代拍带来的一系列困扰等。代拍一行其实就和私生差不多,更过分地是会贴身跟,堵在剧组前后甚至会躲在一些不能保证安全的角落拍所谓的“路透”,有时候遇上恶劣天气还会引发一系列安全问题,抛开一切说,没有一个正常的剧组会想要在未宣发的前提下提前被暴露妆发等等,因而有些剧组会很防备这些,不仅会让人遮的严严实实的甚至也会请安保驱赶,但根本阻止不过来,因为要是剧火了那么手里的资源就全是钱,不会有代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这次顾磊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就是影视协会出来发了个超过百人的联合声明,一二三线演员还有许多导演、编剧都纷纷签了名,共同抵制代拍跟组情况,上一次如此大的动静还是联合起来抵制抄袭剧本,也引起了挺大轰动。在声明出来之后季晨的粉丝后援会首先就站了出来响应号召,随后许多演员的后援会也都纷纷站了出来发声,表示坚决拒绝代拍产业链,遇到相关图透会一一进行举报并收集证据给影视协会等一系列操作。 这一下重锤触碰到不少人利益,有许多站姐在这段时间也带起了节奏,大多是表示心寒的,言明自己是为爱发电云云,结果被一位自己就做过很多周边当无料的大粉分析数据拿对方拍图盈利的大概估算做成表格往微博一贴,许多粉丝才惊觉原来其中收益如此高,大部分表示反感并且取关加入抵制,只有少部分能接受,但也不表态。 有时候真实的数据远远比自述要更容易说服人,粉丝们大多都接受不了自己爱豆辛辛苦苦拍戏,最后拿的钱可能还没代拍多,代拍暴利已成公开事实,尤其是一些爆剧或者一线明星的一线代拍,收益会比买图经营的站姐们更高,其中牵扯出来的一整条利益链根本经不住深挖,没多久那些站姐也纷纷销号跑路了,只有少数几个选择安安分分,想要躲过这阵风头,一时之间正在拍摄的剧组内部都表示真的清净许多。 半个月过去,江西那边的拍摄才终于告了一段落。这部电影拍的太难了,张导扛住了上面重重压力才让拍摄进度不至于被耽误得太多,也或许是触底反弹,好消息之后紧跟也来了,那棵拐枣树终于被治好了,赶在开春的档口被砍掉了坏枝,治好了内部的虫蛀,又活了过来。 顾惜的腿早就好了,她就是崴了一下,没有顾磊伤重。 顾惜出门前一晚,顾磊缠着她弄了很久,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啥都做过了,在这么一个时间段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分开,顾磊满脸写着不愿意,顾惜心里其实也舍不得,但答应了张导要全程跟下来,已经休息挺久的了,也不好意思再拖延了。 等收拾完了,顾磊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跟她说:“去吧,注意安全,敢再受伤回来我弄死你。” 顾惜的手被搓红了,大腿根也火辣辣得疼,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听到他说话也只是含糊着应了两句,快睡着了。 顾磊摸着她头发:“等我空了去看你。” 顾惜听到这话才醒了一些,但眼睛睁不开,皱着眉说:“你别来......手......好好养......”她往他热乎乎的怀里钻了钻,半边身子都压他身上了,却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嘀咕着,“等我回来,手就好了......到时候陪你......” 顾磊闷笑,不正经地问:“陪我什么?” “一直陪着你......” 她沉沉入睡,伴着他的心跳声,睡地安稳。 顾磊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代拍的事情我瞎掰的,别纠我,这章也没扩写,过把瘾 第23章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他手里了。◎ 顾惜让顾磊别来,顾磊就真的两个多月都没见上她。 顾惜在西安那边待了很长时间,期间也没回来过,学校那边好说,顾惜的专业一直都是校企合作形式,那头写个申请,再让张导签个字就行,辛苦的是拉下的课时得以后补,不过有顾磊在,影响不了学分和考试,顾惜就真的在那边跟着整个组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搭剧本改剧本。 这戏大部分都在一个地方拍,电影里的几乎所有高潮几乎都围绕着这个小小的村落展开,张导和整个编剧团队反复琢磨,越到重要戏份改动就越多,顾惜几乎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白天要去现场跟着演员们一起找感觉,晚上和张导开会,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顾磊这边复位板已经拆了,但他每次在电话里说要去探班,都被顾惜驳回来,一来是他手还好不利索去哪儿都不方便,二来是他就算去了她也没多少时间陪他,瞎折腾,还不如等手彻底养好了等她回来。 但想也是真想,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抱都没抱够就分开了,晚上打视频电话的时候顾惜埋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困了也不舍得睡。 顾磊面无表情看着镜头里的一团:“是你不让我去,哼唧什么?” 顾惜叹了一口气,半晌抱着被子眼睛向上看着镜头,一点不害羞地说:“好想你。” 顾磊也躺在床上,没穿上衣,手上还有点药留下的黄色,他躺被子里露出脖子到胸的一块儿,性感到不行,偏偏表情淡淡,像是不吃她这套:“想哪儿?” 这话说的,让人没法接,顾惜想起那阵子的亲密,想起那具十分男人味儿的身体带给自己的快感,不由咬了咬下唇,嗔了他一眼。 顾磊勾了勾唇:“好了,快睡。”他要关视频,“不然咱两都没法睡。” 顾惜说了声好,然后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呢”。 顾磊说了两个英文单词,顾惜脑子困得有点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听出是什么意思,一抹红悄然无声得蔓延上脸颊,可不等她嘴贫,顾磊已经把视频关了。 她深吸一口气倒在床上。 太折磨人了,看得到吃不着,她可算明白毛晓晓刚开荤那会儿日夜笙歌是为什么了。 □□这东西就像毒药,沾上了就让人心痒,何况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欲望是再正常不过了,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很想,尝到了一点儿甜头之后只能更想,大半夜的要烧得人睡不着。 真是造孽。 又过了两天,电影戏份终于到达最高·潮,是主角两人在拐枣树下接吻,这段禁忌一般的恋情终于打破了世俗筑起的玻璃,两人都清醒得沦陷进去,在得知季庭商差点就没命回来的时候,李秀泣不成声,她已经不明白是放手更痛苦还是彻底失去他更让自己痛苦,然而对季庭商来说一脚踩进过死亡才让他明白自己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一个想把他推走,不想让他被绑在这,另一个想带着她离开。 这是一部彻底的浪漫现实题材作品,也是张导第一次尝试以一种比较圆满的构架去构思的作品,爱能战胜一切,它不应该被太多东西束缚,它是属于两个人的事,张导希望看过这部作品的女孩儿都能在爱情里变得勇敢,哪怕结局可能不好,但爱的过程是没错的。 她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了这个“过程”,因此结局的表述方式整个团队就引起了比较大的分歧,以张导为首认为应该把结局淡化掉,留给观众自己想象,现在大部分电影的手法都是这样的,而且放在这部电影里更是再合理不过,但有几个编剧和顾惜的想法一样,认为应该打破这种常规手法,来个让观众简洁明了的结局。 双方各执一词,吵了大半个月都没吵出个结果,改了许多稿都不是太满意。今天的戏份很重要,所有编剧都在场,看着监视器里季庭商捧起李秀的脸,他手上脸上都还包扎着,这场戏是接的他一出院就回来了,回到了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身边,他已然放下了所有,豁出了一切。 李秀的睫毛在颤抖着,她显然被季晨的演技带着完全入戏了,哭得压抑而不自知,死死咬着下唇,稚嫩的脸庞满是心痛,她再如何早熟归根到底也还是个小姑娘,她的初恋,她心里的月光,差一点就触碰不到了,她差一点就崩溃了。 张导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直到两人亲吻在一起,在这早春的田野边,卡的就是这一刻,天光乍现,日出了。 “卡!过了!” 为了捉住这一幕所有工作人员拍了三天,前两天状态都不错,但张导还是坚持第三天再试这一条,这一幕每天就只有一次拍摄机会,很重要,也很珍贵。 看到张导的表情,顾惜明白是彻底过了,浑身一松,眼睛都干涩起来。 “辛苦了,收拾东西今天大家都早点儿休息,中午过后再拍下一条。” 他们拍了一个大夜,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但编剧团队还没能休息,要开个小短会,讨论下剩下的剧本。 此刻快七点了,顾惜感受到手机震动一下,拿起来一看,是顾磊。 他平时习惯早起健身,这个点应该已经结束了,这会儿发来一条“休息没”,是知道这几天拍大夜,来询问情况。 顾惜回:“刚结束,要去休息了。” 顾磊发了一个“嗯”,没继续了回。 顾惜撑着精神和编剧团队一起去张导房间开了个短会,大概半小时,结束后正准备出门,同组一个男编剧叫住了她,说一起回去,也顺道聊聊结局的事儿。 这个男编剧就住她同楼层,顾惜的房间在最里面,他的房间在正中间,两人都是支持结局明确的一方,顾惜没在意,说了一声好,两人一起走去坐电梯。 男编剧干这行也四五年了,刚巧和顾惜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算是顾惜学哥,平时两人交流挺多,一直到出电梯,男编剧还一直在说话,直到门口嘴都干了才停下:“你前面灯坏了,赶紧找人来修一修。” 顾惜说“找过了”,然后和他道别,继续往前走。 走廊尽头没窗户,也没灯,这个点儿还是挺暗的,但连续几天都这个点回,顾惜也有点麻木了,直到走到离自己房间还有十几步的时候才发现放门口站了个人。 她人都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困懵了,直到走到跟前才确认:“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毫无惊喜可言,顾磊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没看出来站了多久,脸色淡淡,示意她开门。 顾惜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掏出房卡,边开门边说:“你坐凌晨的飞机来的?你倒是给我打电话,等了多久?” 一直沉默着不回话的男人,一关上门忽然就使劲把人压在墙壁上了,他拿过她的房卡插好,房间的灯一下就亮了起来,顾磊撑着墙,压着人:“聊得挺高兴。” 顾惜:“......” “我不来都不知道,你和别人能这么好聊。”顾磊慢慢低头,像是说着寻常话一样,鼻尖轻轻蹭过她脸颊,又蹭回到鼻尖,“不让我来?嗯?” 顾惜:“......” 他语气越轻描淡写,顾惜就越能感受到他的不快,但她也没有很紧张,反而还觉得挺新鲜——他们老男人都是这样吃醋的吗? 顾惜顺势抬起手搂住他脖子,大胆亲他一口:“你手好了吗?” “少转移话题。” 他把她拨下去,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手。 顾惜跟在他屁股后面,狭小的浴室一下进来两个人显得有点拥挤,顾惜看着他慢条斯理在搓手,仔细观察了下:“没转移,就想看看好了没。” “没好呢?” 顾惜抱着他的腰,手不规矩得上下动,撩拨他:“没好就再等几天,好了的话......” 顾磊关了水,双手杵在洗手台上,幽深的眸透过镜中看着她的手,纤细的手指抚过皮带,一直在金属扣徘徊。 “我要洗澡......一起?” 顾磊决定要好好教训下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邻近五月的西安天气正好,就是昼夜温差还是有点大,此刻房间里还是有点冷的,但浴室却很热。 宾馆里装的是干湿分离淋浴,墙壁是贴上的瓷砖防水墙纸,玻璃也不算干净,一切都带着一股子廉价的感觉,但很快玻璃上印上了一双掌印,为这股廉价添了几分风情,像是电影里的画面,雾水稍微隔断了喘息,两道人影贴合得比水更亲密。 顾惜觉得自己像溺在了水里,要喘不过气了,后来还是顾磊把玻璃门打开了才好一点,她被热水淋得颤抖,被手指激起战栗,她一抬头就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太刺激了,她却挪不开眼。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他手里了。 然而没有,顾磊留了她一口气,自己简单围了下面一圈,然后用大浴巾把人一裹,抱出了浴室。 昨晚走之前顾惜开了窗让房间通风,顾磊转身就关上了,也没开空调,上床把人裹住,用体温把人煨热。 顾惜的小腹还在不由自主得战栗,她太敏感,尤其是对他,他只是用了三成不到的力气就能让她缴械。顾磊躺着躺着忽然倒吸一口气,顾惜在他胸口留了个牙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不服气?”顾磊淡淡道,抬起她脸,看她表情。 顾惜瞪他。 “不是?”顾磊挑眉,“那就是没吃饱?” 顾惜有点挫败地垂眸。 她已经使出浑身力气勾他了,可到头来他还是没做到最后,房间里床头常备好东西,他出来的时候也看都没看一眼。 她也没其他人可对比,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有时候也是真觉得老男人很烦,大鱼大肉吃多了,好像怎么刺激都能把持住,她那点小把戏就是盘开胃菜,学来学去还是只会点儿皮毛。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不够了。 顾磊看着她的那点儿小心思,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挺可爱。他用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一路到锁骨,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等下周庆功宴结束就回家。”他以牙还牙在她脖子上也咬了一口,“再在外面野,我就亲自逮你回去,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一定 第24章 ◎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撕坏了——他藏起来的破坏欲,贪婪,以及渴求。◎ 把人哄睡了,顾磊穿上衣服往外走,现在□□点,村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大部分人都下地干农活儿,还有一些小孩儿在跑来跑去,路过的本地人见到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以为是哪位明星。 顾磊点了根烟,往树下走,还没到就见季晨坐在石阶上,远远瞧见他还跟他挥了下手。 顾磊走过去,在两三步外的石墩上坐下,随意问:“怎么不去睡?” 季晨笑了笑:“睡不着,一般比较大的情感戏前后我都睡不着,可能是年纪大了。” 季晨是优等生,也是半个体验派演员,他其实可以做到只靠技术纯演,但他不愿意,体验多种人生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他们之间沉默下来,谁都没开口,但他们都明白彼此之间迟早得有一场对话,抛开顾惜,他们也是多年好兄弟,好兄弟就得说清,都大把年纪的人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季晨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突然开口:“小惜都跟我说了,恭喜。” 顾磊低低“嗯”了一声:“还行。” 季晨笑了声:“拒绝得可明白,可干脆,说要等她也不要,她可真是处处像你。”英俊的脸庞挂着无奈,“我问她想清楚没有,她说,不管是雏鸟情结还是单纯的爱情,都是情感的一种,对于她来说都一样,既然离不开,那就抓牢,管它是对是错。” 其实当时顾惜说得更清楚一点,她在夜空的笼罩下裹紧自己的外套,明明在他看来是张稚嫩的脸,但谈到这些事的时候她的眼神甚至都没有一丝动摇。 她说:“现在的人,总是想给别人的感情套上属性,套上对错,好像这样就能随意去评价,去拯救别人,可感情本身就该是复杂的,有的人自己都判定不了自己,又凭什么妄想来“纠正”我?我寂寞时想要陪伴,难过时想要个拥抱,这都是我喜欢,我想要,我自己的心,我自己做主,是甜是苦,结局好坏我自己都担得起,所以管它是对是错。” “有的人需要想清楚想明白,不代表人人都得想明白,我也没有必要给任何人交代。” “她说她想要个能理解她的人,你能给,那就是你吧。”说到这季晨笑骂了一声,“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能理解别人。” 认识顾磊的人大多都这感觉,这货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主,还理解别人呢,他不伤害到人就不错了,他们一堆爷儿们里就他心最糙,年轻时候伤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 顾磊呼出一口烟,烟雾稍微挡住他眼睛,但他眼都没眨,也没说话。 听到季晨的话后他的意识稍微飘远了一些,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儿。 其实一直到她习惯新环境之前,他们之间都没有过多交流,他除了每天亲自过问汤秘有关于她的安排,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公事,她在书房里看自己的书,两人只隔了几米也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她从不主动来打扰他。对于这只新来的小崽,顾磊原本没有过多的期待。 直到汤秘把章惜朝的下葬手续全都办好了,他带她去看,当时两人坐在车里一路沉默,下车的时候,他看到她仰望台阶的侧脸,心里以为她在难过,就向她伸出了手。 顾磊这人,这么多年来给予过人的善意屈指可数,更多是做利益交换,他其实也说不出来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人在对待自己所有物的时候都会有更多宽容。 她似乎有些意外,随后手放到他掌心上。 那是他生平头一次,产生有点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前半辈子没有养过宠物的人,突然把一只小猫抱在怀里......那种被信任的感觉让顾磊难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上台阶。 两人站在新起的石碑前,章惜朝旁边就是顾惜生母的碑,那白色还很新,粗糙的表面从底下看似乎能和白云融为一体,两块碑靠得很近,像是在山上彼此依偎,写满了无法触碰的亲密。 顾磊对亲情爱情那些浅显易懂的感情都显而易见不感冒,更别说这种不大好形容的类型,简直就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的父母并非自我选择,而是最普通不过的商业联姻,生孩子只是为了给家族一个交代,生下来之后就当把责任卸下来了,没怎么管过他,所以顾磊基因里似乎就没能带到这类能共情的染色体。 小的时候跟着家族去扫墓,他就像隔着石碑看到两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并且懂事以来每每到清明都觉得很讽刺,这对夫妇生前并不相爱,去世后也要被迫捆绑在一起,连碑都是同一个,一左一右刻着姓名,显得可怜又可笑。 然而眼前这一对却不一样,是生前做不了夫妻,互相之间没有给对方什么名分,但死后却选择了依偎在一起。 他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那不是他熟悉的情绪。 就像一个过路人,在看着与自己无关的深情。 忽然之间手掌被握了下,一下就把顾磊拉出不知名的思绪,他侧头看她,顾惜没说话,又拉了他一下。 他看了顾惜一会儿,最终他在汤秘有些意外的目光中弯下腰。 那时候的顾惜才一米五,连他胸口都不到,他一弯下腰来顾惜就往后退开了点,下一秒却又凑上前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她的手很轻,脸贴着他脖颈,像是一片云倒在了顾磊原本空落落的怀里,她似乎被那个牵手鼓励了,默认了他允许自己的靠近,便顺理成章得与他亲密,那个拥抱就像是一个没来由的安慰。 顾磊觉得这个画面一定很滑稽。 但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推开她。 似乎就在那天起,她对他完全敞开了自己,毫无保留,没有秘密,他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变得比任何人都要亲密。 一直到现在,顾磊都没有问过她那个拥抱是什么意思,顾惜也从不提起,但他们好像就是明白,并且都心照不宣。 季晨一直没等到他回话,回头看了看他,却一下撞进他的眼神里,片刻后季晨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算了。” “本来我还想,就这样等等也行,反正也没遇到其他中意的。”季晨呼吸着田野的香气,“但既然你认定了,我也就不等了。”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懂自己,自己又喜欢的,不容易。” “我还是缺了点运气。” 季晨看得分明,他并不是输给了顾磊,也不是输给了时间,其实先来后到都一样,他是输给了运气。 他两恰好就是那千万分之一。 季晨离开后,顾磊抽完了一根烟,烟头烫手的下一秒,他把烟摁熄在烟盒上。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幸运的人,顾惜也是。 但幸好,他们遇到了彼此,也选择了彼此。 他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 杀青宴在一周后,顾磊那天只待了半天,晚饭前就离开了,他是有公事过来这边工厂处理,顺带来瞧她一眼,因此之后几天两人都没有再见。顾惜和整个团队憋了一股劲儿,完成了团队都认为的最圆满的收尾。 最后结局拍了两版,但张导已经说了大概率会选择开放结局,这个结局是大家努力写出来的,顾惜已经十分满意,她是个从不看身后的人,只会往前看,尽力就行。 季庭商和李秀在结局做下了约定,然后分开了,至于最后他们是否能跨过障碍最终走到一起,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在现实派观众眼中,这对就不可能成,在理想派观众眼中,说不定李秀真的能打破障碍,高考出省,然后完成临别时的约定。 可不管是哪种结局,编剧和观众们都不会觉得太难过,因为故事里的人物都成长了,他两的爱情都是真的,其中滋味如人饮水,顾惜相信,电影的最后,为之触动的人一定会更多,那么她们的努力也就达到了。 杀青宴结束,顾惜下楼,汤秘把车低调得停在不远处,打了个双闪。顾惜悄咪咪和张导说了一声,张导喝地醉醺醺的,闻言摆摆手,把她放走了,拉着其他人一起去续摊。 顾磊坐在车里,车门一开,微冷的空气先灌进来,他眉头也没皱一下,自然得伸出手,被他的姑娘扑了个满怀。 汤秘在前面开车,路灯一盏盏透过车窗落在男人的脸庞上,顾惜愣愣得看着他高挺的鼻子,觉得这老男人真俊啊,忍不住亲了一口,问:“咱们去哪儿?” “山里。”顾磊被她亲着鼻梁,闻到了酒味,睨了她一眼,“把你卖掉,换酒钱。” “我能卖多少钱?”她与他耳鬓厮磨,像在耍赖,又像撒娇。 顾磊含着人下嘴唇,片刻后抵着她的唇低笑:“那得看你会不会伺候人。” 这话说地顾惜要烧起来了,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觉得浑身都烫了,坐在他大腿上不出声。 “醉了没?” 他边吻边揉她耳廓,是挺烫。 顾惜舔舔唇,老老实实:“没有,就微醺。”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眼里都是爱恋,“今晚不喝醉,说好陪你的。” 顾磊“嗯”了一声,把人按在怀里,揉着人的后颈,两人安静地,等待终点。 顾磊说去山里,也没说错,这里不知道是他哪位熟人的一幢别墅,地处偏僻,位置略高,在一大块儿地方辟出一个园子,仿西安古早建筑起的长廊庭院,里头还有个很大的杏园,远处能眺望到大雁塔,景色无比清幽别致。 顾磊牵着人穿过前厅,这里是三进的院子,一直到后院顾磊才停下,房间里头以外装潢得挺新的,各种自动化系统很高级,顾磊把人领到浴室,控住腰,低声跟她说:“先洗澡。” 浴室里有她的行李,是白天汤秘特意去拿的,顾惜还瞧见洗漱台上还搁了一套新的睡衣。 她走过去拿起来摊开,看向门口的人。 顾磊看到那件东西,忍不住笑出声。 “我去隔壁洗。”他说完想走,顾惜却走出来,抱住了他的腰。 “一起。” 她很大胆,勾着他。 顾磊回身,凝视她:“我以为,你想要更浪漫点。” 顾惜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很稳,就算是明知道今晚要干什么,他的心跳却依然慢而有力,一直都是掌控节奏的那个,哪怕是说着“你想要”,但总体来说一切都依然在他手里。 她就是个风筝,连着线一起在他掌心里,他偶尔会松一松,会给她选择的余地。那是他对她的宠爱。 但她不要。 “我不想要。” 顾磊闻言,手插进她头发里让她抬起头,幽深的眸里像是藏了一把柴火,随时都有可能烧着她。 “那你想要怎样的?” 他嗓子只是微哑,却让顾惜顺从得仰起脖颈,露出最脆弱的地方,轻轻颤抖起来。 “我要你用力。用力撕碎我。”她闭着眼睛,眼睫毛一簇簇得,像是沾了点泪光,但她其实没哭,就是眼眶有点热,“让我一辈子记住今天......” 顾磊猛地把人提起来,撞进浴室里。 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撕坏了——他藏起来的破坏欲,贪婪,以及渴求。 她既然要,他当然会给她。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更了两章的量了,剩下一半,自己找找吧,写完已经虚脱了 第25章 ◎狼和狼崽爱的都是天空与原野,他把她放在身边够久了◎ 疯了一晚上,第二天顾磊还是很早就起了。 生物钟使然,顾磊的生活节奏其实几十年如一日地规律,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生平头一次醒来身边躺着的是自己的小姑娘他竟然觉得有几分奇妙,更多是踏实,整个人都像是踩在地上,很稳当。 顾惜昨晚被折腾坏了,此刻眼底下还有些微青紫,眼睛周遭也是红肿的,后半夜她基本都在哭,哭得停不下来,也不求饶,她不求饶他就一直弄她。 顾磊俯身亲了她眼睛一口,她睡得熟完全没察觉,他悄无声息地下床,套上衣服洗漱,然后出门跑步。 顾惜醒来的时候顾磊已经处理了许久工作了,床旁边有个小圆桌,他正在和人语音会议,说着利落的美式英语,还抬眸瞅了她一眼。 顾惜艰难得坐起来,虽然浑身清爽,但骨头却好像在打架,她看了一眼身上,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好的了,被捏红的嘬红的,痕迹一道一道的,光看就能知道昨晚被收拾了。 顾磊关了语音,走过来坐在床上:“饿了没?” 顾惜:“你说呢?”才说三个字就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行,她皱了皱眉,嘀咕道,“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能折腾......” 顾磊听见了,冷淡得扫她一眼,下一秒在她惊呼中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光着身子抱到浴室:“娇气得你。”大理石台面上铺着毛巾,顾磊把人放毛巾上,出去了一会儿,从她行李箱里找来一整套衣物,顾惜自己接过内衣,然后抬腿让他穿内裤。 “你咬的我没法见人了。”顾惜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顾磊把她内裤穿好,顺势低头在她指的那片区域又咬了一口,头顶传来她倒吸气的声音,肩膀被她重重拍了几下,才抬头淡淡得说:“你用这见人?见谁?” 顾惜不惹他了,老老实实把衣服换上,幸好今天气温不高,衣服有领子还能遮一遮,还搭了一条半身裙,可以说是全身上下挡得严严实实。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看着顾磊在给自己挤牙膏,顾惜心里高兴,又没表现出来,然而顾磊一抬头看见小崽子眉毛都快抬上天了,一双眼亮晶晶的,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以玩几天,刚好徐导过两天回,带你见见。” 这些年顾磊一直会带顾惜见见影视圈的人,对她参与剧本有帮助,顾磊因为身份原因和很多大导私交都不错,就当是寻常家宴,顾惜对此习以为常了,点头“哦”了一句,也没再问。 顾磊为了这几天特意腾出了时间,中午吃完饭,顾磊就带着人去景点转转。 西安是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古色古香,很有味道,顾惜很喜欢。两人牵着手走在一起,时不时就会收获到关注度,他两一个俊一个俏,虽然年龄差大点儿,但看着依然般配,如今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同性或者年龄差明显的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看到他两这种的还会觉得养眼,途中他们甚至还被一个街拍小哥叫住问能不能拍照。 顾磊没说话,顾惜先笑着拒绝了,说:“我爱人不喜欢拍照。” 她说“爱人”的时候太自然了,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说:“那好吧,谢谢小姐姐!你们真般配!” 顾惜看着对方走远,然后牵着顾磊继续往前走。 她感受到他的视线,稍微抬头,笑着说:“干嘛啊?” 顾磊收回目光,走到前方给她买了串冰糖草莓。 刚才的摄影师惊讶的点,是在于她这个年纪应该更倾向于喊自己男人叫“男朋友”,但她脱口而出一句“爱人”,显得更郑重。 他们在认识的人面前像是家人,但在他们心里,他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人,不管身份如何。 顾磊从她的话里感受到了她的妥帖,当然,还有别的。 她吃完第一个草莓,转头给他吃第二个,顾磊避开,表示不用,两人站在原地,顾惜看他的眼神像是有话说,便嚼着第二颗草莓慢慢咬着。 顾磊开口:“回去之后,找个时间,带你去见老爷子。” 顾惜愣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他,半晌顾磊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怕沾了冰糖。 他们都明白去见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虽然你还小,未来的事情很多不好说,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旦握住了,就不可能放手,是你开口要的,这话收不回去,要是有一天后悔了,那就自己受着。”他深深凝视她,“我以前从没把你当做亲人,你就是你,对我来说,亲人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你不需要那个前缀,也是离我最近的人。但以后你可以是。” 前提是当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彼此配偶栏上。 “别人有的,你也会有。”他对她说,“我不会让你羡慕任何人。” 顾惜缓慢得眨眨眼,里头像是进风了,眨出了一些水汽。 “我羡慕谁了......”她满口都是冰糖的甜味,说话嗓子像是齁了,也变得黏黏的,“再说了,我也不会后悔。” 顾磊见她嗓子哑着,拿过她的冰糖,打算把剩下的吃了。 他另一只手还牵着她的,两人肩并肩往前走,手臂时常摩擦在一起,显得他们尤其密不可分。 和徐导的局就是在院子里吃的,这套院子是徐导的私人产物,当年貌似拍了八位数,保留了外墙设计只做了休憩,里头换上了徐导惯用的配备,有时候这里甚至还会租给一些熟人拍戏,大多时候是空着,留给来西安玩的客人歇脚。 厨子是徐导请来的,在厨房忙活着见不到,据说是个腕儿,也就是卖徐导一个人情。 他们聊天聊得很放松,饭菜一道道上,他们边吃嘴也没停,熟人不讲究这些,甚至还聊到了张导刚杀青的电影,对方似乎早就知道顾惜在编剧组里,说话不显山不露水,夸得不露痕迹。 顾惜没听出来,顾磊倒是没错过,他给顾惜布菜,算是自然承了徐导的情。 “新电影下半年开机,现在我们还在磨剧本,要是想学点东西,可以来我这试试。” 顾惜看了看顾磊,顾磊点头,说:“看你自己。” 徐导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顾惜想了想,点了点头:“那麻烦徐导了。” “你别嫌累就行。”徐导给顾惜递了名片,顾惜低头,通过号码加了微信,徐导通过之后就把顾惜拉到了微信群里。 饭局结束,顾磊送徐导出门,顾惜就在饭厅里等着,手里拿着手机和新进的群里人说话,但估计大家都很忙碌,很快话题就歇了下来,大家对她表达了欢迎,很快就各忙各的去了,在这行里编剧走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大家都以为这是徐导不知道又从哪里挖来的人,也没当一回儿事,发了一个初始大纲出来就潜水了,顾惜就埋头在手机里看。 顾磊回来看见她这样,伸手托了托她下巴,教训道:“眼睛不要了?” 顾惜这才舍得把脸抬起头:“徐导这部电影是去国外拍啊?” 地址选点是墨西哥,还有一部分在旧金山,讲述的是一部关于偷盗者们的故事,是一部典型的商业片。 顾磊点头,然后把人抱起来回房,边走边说:“华建是投资之一,这部是全球上映,投入很大。” 顾惜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抱着他的脖子:“他是因为你所以把我塞进组里吗?这类型我没弄过。” 顾磊:“不想去?” 顾惜想了想:“也不是不想,但......会很忙,需要消化很多资料,拍电影的时候也不在国内,会不能在你身边。” 她没有离开过他太久,更何况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顾惜想事情会很直线,会以顾磊为圆心去思考问题,编剧工作她说不上热爱,就是纯粹兴趣,如果顾磊不愿意,她也不会想要离开他太久,就像这次为了拍张导这部电影,顾磊就三番几次来找她,他们其实都离不得对方。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靠在一起多温暖啊,尝过滋味的人就不会想再一个人独处,在这点上他们都被对方宠惯了,哪怕是以前顾磊要出差,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礼拜,他们的线都在对方手里。 “我能去看你,喜欢就去做。”他侧头,顾惜自然而然得用脸去蹭他,像只小动物。 有时候顾磊会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离不开自己的孩子,但眨眼间她已经这么大了,他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出去闯,去见更多辽阔世界,他相信她也会和自己一样,狼和狼崽爱的都是天空与原野,他把她放在身边够久了。 “要是不喜欢,就回来,但你不能不尝试。你成年了,喜欢的可以更多一点儿,讨厌也更多一点儿。”他走进房间后停了下来,靠在门上微微仰头看她,“只要我还在,我就能一直兜着你,不管你跑多远,我都能接住你。” 他微浓的五官让他看着很具有攻击性,但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带着一股胸有成竹的笃定,他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抱着她的手臂稳固又牢靠,像是坚不可摧的墙,扎在她眼前她心底。顾惜抚摸着他的眉眼,含住他下唇。 “你今天情话一套一套的。” 她吻完又松开他,眼睛笑眯眯。 闻言顾磊挑起一边眉,这表情看着有点坏,还有点痞,她喜欢得不行。 但她也明白了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做吗?” 她边问,边一点点亲他的额头,鼻梁和嘴唇。 又依恋,又虔诚。 顾磊收紧手臂,托着人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吧(好累 第26章 ◎这偏宠得如此明目张胆,放眼看来,整个圈子也就顾磊一个。◎ 然而一直到最后,顾磊也没能在老爷子清醒的时候和他摊牌顾惜的事儿。 老人家倒下得猝不及防,人们总说下一次、下一次,没等来见面,倒是等来了病危通知。 老爷子一生算是鲜衣怒马,传奇无限,虽然老年就放了权让年轻一辈施展拳脚,但余威仍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家里人已经请来了各院权威,抢救的抢救,开会的开会,专家会诊日夜不休,但只勉强从死神手里抢来了点时间,生老病死本就不是人能轻易左右,哪怕是专家都不行,几个嫂子在医院走廊里都哭着说老爷子平时很硬朗,谁能想到就这么倒下了呢。 这一出事整个家族都来了,没人敢不来,哪怕不在华建的也基本都在顾家权力体系的庇护下,怎么也得来听听老爷子最后把公司给了谁,这意味着顾家未来的风向。 负责老爷子遗嘱的是他们顾家的老律师,在众人时不时的注目下他显得很淡定,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时不时看看时间。 顾磊已经守了三天了,出来见客的时候仍然不见疲乏。来看望的一波接一波,都是华建多年的合作方,也有老爷子的旧交情,他们目不斜视,对顾家其他人都客客气气,浑身上下透着直白的疏远,唯独面对顾磊的时候,几个老人牵住他的手拍拍肩膀,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顾磊闯的这十多年不是光做个样子的,其实大家也都明白,如今华建是谁在当家主事。 顾惜很幸运,来送衣物的时候赶上老爷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老爷子没睁眼,只有手指能稍微动一下,医生说现在说话他能听见,只是不能回应,于是顾磊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牵着顾惜的手进了无菌室,留下一群人在外头惊愕不定地面面相觑。 顾惜换了整套无菌服,跟着顾磊坐在老爷子床边,顾磊牵着她的手,叫了声“爷爷”。 “这是我定下的人,顾惜。”他并没有对老爷子做出其他亲昵举动,事实上看着老人家躺在这,他心底也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也早就准备好了,他对这位连接着血缘的老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告知他的一个决定,“小时候您告诉我,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握住,我记到现在,也是我这辈子学到最宝贵的一课。” “华建在我手里,我能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它不会倒下,顾家也是。” 顾惜反握住他的手,男人的手掌大且糙,她一只手只能握住一半。 她什么也没有说,和顾磊一起,看着那根线,从缓慢起伏到逐渐变成一条直线。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确认老爷子去世后,老律师在一片慌乱中开始主持大局,华建毫无悬念,顾磊成为最大持股人,附带的股权转让书上面有老爷子的亲笔签名和印章,连带顾家的宅子,以及一些房产和持股,也都归了他,其余的小份额几个小辈分分,也够他们子孙下三四代衣食无忧。 老爷子和这位孙子并不怎么亲近,每次书房见面都是讨论公司的事儿,可不管最后是出于亲情还是信任,老爷子还是选择了那个最有能力的人。 大家族的丧事办的很严谨,每一步,每一个时间点都有专门人提醒,从下葬到头七,顾家大宅都住满了人,就连平时活泼的小辈们都过得十分谨慎,生怕犯错,而一直主持着丧事的,自然也非顾磊莫属,他已然成为了顾家的领头人。 顾惜陪了顾磊大半个月,看他犹如一棵松柏般挺着脊背,周璇在众人之间,而因顾磊毫不掩饰的一些态度,大家都渐渐好似明白了什么,脱离了丧礼,许多人私下都在窃窃私语,以前对顾惜不尊重的小辈们脸上时不时青一阵白一阵,却再也不敢像当初一样对着她冷嘲热讽。 家里几个大伯二伯一起找过顾磊,也不知道怎么谈的,总而言之最后那些长辈看着顾惜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顾惜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作为和顾磊一起见老爷子最后一面的人,她猜顾磊应该会很快捅破这层窗户纸。 只是她没有想到顾磊是以这种方式捅破。 老律师再次到顾家来还带了一份财产转让书,顾家所有人都在,唯独顾惜因为要去上课所以不在家,在场的人瞪大眼睛听着律师简单读了一些合同事宜,彼时顾磊站在走廊前,听完律师的确认,伸手给签了字。 这一下是把他大半身家都给了出去,旁边的几个伯父脸色难看极了,却没有出声。 “按理说应该正式走一次订婚宴,但还在服丧期,这些就免了。”顾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情看着肉眼可见不错,他上一秒还在跟律师道谢,下一秒就像是对着全屋的人说,“顾惜现在还小,就先这么定着,她虽然没有家人,但别人会有的,她也得有。” 离他不远的地方,顾闻恺微微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 “等她再长大些,愿意和我摆酒席了,届时一定请各位赏脸。” 这话在很短时间内就传遍了上面那个圈子,几乎所有和圈子沾边的人都知道了——顾磊吃了窝边草,把带在身边的那位自己消化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嘲难看的,也有说顾磊会玩的,当然,更多的是酸顾惜的,这丫头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今生白捡一个大便宜。 老爷子入土为安后,顾惜也投入了忙碌的补课阶段,一边跟紧着新电影那边的资料,一边咬牙攒学分,外头的那些话好像没传进她的耳朵里,她也没兴趣听,可肉眼可见地是被磨得有些憔悴了,后来顾磊看不下去,找了一天带她出去玩儿。 还是墨菲,熟悉的地方,顾惜第一次来就整出一出好戏,顾磊的许多兄弟都印象尤新。 这会儿顾磊攒了个局,算是要正式带着顾惜见见他亲近的朋友,这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地,兄弟们还以为顾磊早要带着她露脸了,没想到人就按着顾惜的节奏来,这次也就是看顾惜累了顺带带她出来玩儿,要不然指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次会所的接待没点眼力见儿,见今日贵人人多,也按着人头数交了不少“熟人”来招待,这会儿包间里有几个二线小花,当日顾惜叫“哥”她们都在,趁着人没来聊起那事儿,其中有一个说:“要是知道这么主动能有个结果,我都试一试了。” 那个二线小花混到现在全靠金主宠着,情商不高,也不知道哪个二百五的会叫上这么个人,话里没有一个脏字,偏偏语气含着嘲讽,他们这儿都知道顾惜的出身,这是内涵人家倒贴出了高枝,麻雀也能飞上枝头。 不远处谭魏文听得微微皱眉,刚想低声吩咐把这没眼力见儿的叉出去,余光却瞥到门前有阴影,不禁眼角一跳,心里默默为今天安排的经理默哀。 顾磊的脸色没变,但眼神沉了下来,显然是听到了,顾惜感觉到手被握紧,她脸上的笑还挂着,刚聊到有趣的事儿,见顾磊这样便转而去挽住他的手臂,挂在他身上,好笑得说:“她说的也没错,是我倒追的你。” 她笑得那么自如,好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对她来说压根不重要,除了他,别人不能刺伤她一分一毫。 可这笑还是看得顾磊皱了眉头。 这事儿一直是顾磊心上的一根刺,他以前一直觉得男欢女爱都是各有所愿,拒绝和被拒绝都再正常不过,但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总会想起那些年,她初识情窦却被他多次无情打回去的种种,她对着他的拒绝一次次自我消化,包括那次说自己难过,还有在西安那次,她安静抬头看他的表情他至今想起来心脏都会不由自主紧缩,同时也会有点后怕,如果当初她放弃了,或者......想试着换一个人,那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都说先爱的人就是输了,先动心的是她没错,但他不舍得,不舍得她输。 身边的经理冒着冷汗把刚才瞎说话的一群人弄了出去,汤秘看他在旁边急的脸都白了,稍微拦了一下,不让他上前碍着他老板被人哄。 顾磊牵着她进门,大伙儿才反应过来,开始瞎起哄,都默契得要把刚才的事儿翻篇,人肯定有人处置,那么好的日子,没必要为了别人找不痛快。 顾惜在外人面前给顾磊面子,不再像上次一样咄咄逼人,乖乖地一个个认人。 只是有比较熟的拆穿她,说上次那架势,一看就有正宫气场。 顾惜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磊倒先“嗯”了一声,拨开一群不正经的脸,懒懒地说,“所以叫嫂子。” 话音刚落,靠声此起彼伏,他们这群老男人都大顾惜一轮的,这辈分反倒还白白下了一阶,众人纷纷骂顾磊禽兽,还开玩笑说这声嫂子叫不出口,除非他把他们都喝服气了。 于是那天,顾磊就真的把他们全给喝趴下了,最后倒扣下酒杯,抬眼一扫:“服?” 众人哐哐倒下,有气无力说着“服”。 谭魏文早早就撤下来了,他知道顾磊这牲口有多能喝,没想到是这么能喝,他摘了眼镜揉着鼻梁在缓解头疼,再抬眼,却看见明亮的灯光下,顾磊毫不在意得在沙发前跪下,女孩儿似乎在抱怨脚累,顾磊一边嫌弃着,一边帮她把鞋脱了踩在自己大腿上,给她揉了揉。 男人的侧脸线条锋利,但低头的模样看着却十分专注。 汤秘送来一双拖鞋,顾惜嫌丑不肯穿,抱着顾磊的脖子低声说着什么。 于是谭魏文就看见顾磊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顾惜笑着趴在他背上,被他一把背了起来。 直到他们出门,谭魏文都在想,这真的跟养闺女一样。 不过放在他两身上,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只是明天过后,乱说话的人应该会减少很多,毕竟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再说出那样的话,这偏宠得如此明目张胆,放眼看来,整个圈子也就顾磊一个。 作者有话说: 写不完,下章完结 第27章 ◎因为他是她的方舟。◎ 十二月的旧金山。 顾惜和其他跟组编剧挤在伞下,这个地方冬季雨多,一下温度就会往下降好几度,场务在派发热咖啡,但几个编剧根本分不出手拿,只能狼狈得挤在一起,有的人手里帮忙拿录音笔和pad,有人手里拿着两三杯咖啡。 年长的人都照顾着顾惜,让她挤在最里面,男编剧们站在最外面,其中有几个高大的白人,高大的身躯几乎把冷风挡住了,顾惜已经和他们混的很熟,整部电影从夏天开始拍,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旧金山是最后一站。 相比起张导,徐导的电影都偏商业类,大制作,高成本,团队的人也更多,各部门各司其职又忙中有序,这些人是徐导自己带出来的班底,熟悉徐导的工作节奏,顾惜刚开始进组的时候还挺不适应,只能做一些跑腿和边角活儿,但幸好语言是她的优势,没落下沟通,不然这个适应期还得再长点儿。 拍电影每一天都在烧钱,徐导的剧组很严厉,基本没有假,请一天都不容易,主演都不行,当然其他工作人员也不敢做这个例外。今年顾磊的生日顾惜也没能回去,幸好顾磊恰好要出差路过旧金山在这儿停了半天,两人匆匆一面之后又是好久不见。 但顾惜也渐渐习惯了,她原本就擅长在恰当的时间做好自己的事,因而也没什么抱怨,是她自己决定来的,那么她就会把力所能及的地方做到最好。她每天跟着剧组的作息忙碌,在这行顶尖的老师周围倾听与记录,渐渐也抓住了许多以前没有过的新鲜想法,几个白人编剧对她也很是喜爱,一来她的专业态度毋庸置疑十分优秀,年纪轻轻已出类拔萃,二来她的口音标准得让他们之间的沟通毫无障碍,有人询问过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么一口标准的美式口音,她笑着回答是男朋友教的。 这几个大编剧都是圈内人,对顾惜和她的这位“男朋友”也略有耳闻,但外国人对待感情向来思想开放,不会认为这有什么奇怪的,所以顾惜和他们聊天会很放松。 明天就是元旦了,这儿的放假氛围浓厚得随处可见,徐导也终于大发慈悲给整个组放了三天假。顾惜回酒店收拾了下东西,出发去了码头。 码头停靠了多辆私人游艇,顾惜找了找,很快找到了熟悉的那一架,三层的,看着就很阔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顾磊带她来度假,说实话顾惜已经不大记得那次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船长是顾磊的朋友,帮助她上船之后告诉她顾磊一会儿就到,就转身下去,彻底投入假期。顾惜知道他是受人之托才临时来这里等她,所以在他临走前特意从冰柜找了一瓶好酒,并祝他新年快乐。 外头这个温度只穿一件大衣还是有点冷,顾惜快步走进船舱里,暖气已经开足了,一进去僵硬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她伸了个懒腰,终于有了一点放假的感觉,在门口就脱光了衣服和鞋子,光着身子去浴室洗澡。 顾磊上船时就见到一地脱光的衣物和行李箱,往浴室那头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听到隐约的水声。他低头笑,随后脱了风衣和鞋袜,只剩里头一件衬衣西裤。 进浴室前他好像想到什么,打开了行李箱拿了一套什么东西,才拧开了浴室的门。 顾惜刚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心底不受控制得一跳,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他......手上的东西,本能似的屁股紧了紧,她舔舔唇,佯装镇定得轻咳:“我还没洗完。” 她言下之意是先让他出去,可顾磊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他,她眼里警惕的神色像只小狼,好像逼急了她就会上前咬他一口,让他看着就忍不住兴奋。 他慢条斯理却又十分坚定得走到了淋浴下,热水一下就把他身上打湿了,衬衣贴着他紧实的肌肉,完全暴露了他的攻击性。他把她逼到墙壁,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手上拿着那条尾巴晃了晃,哑声笑问:“怕?” 之前几次她顾左右而言他,心里有点害怕又不承认,他也就放过了她,但上次他生日,好不容易腾出半天时间来探班,这小崽子居然不知死活地撩拨他。 那会儿他沉着嗓子警告过她,某些人记吃不记打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他得让她长长记性。 顾惜见情况不大好,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要献吻,可顾磊任由她亲了一会儿还是岿然不动,气都不喘一下,这才让她明白这个男人的自制力有多可怕。 “不怕,不会伤着你。” 他语气平静,还有点诱哄,可是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不犹豫,一下就把她整个人翻了过去按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手稍微有力,顾惜叫了一声,月要就塌了下去,撅起来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你......混蛋!” 顾磊手上挤着带进来的东西,一点点给她松开,耳边响着她娇滴滴的控诉,却全当听不见,低声命令她放松、敞开......在这种时候他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任由她耍坏,要么就是有来有回,他说了她就得听话,不然他会变得更凶,更坏,也更用力。 顾惜藏住了自己所有的眼泪,心里又羞又气,却死活不肯开声求饶,只有在中途察觉到清晰痛意的时候泄露了一声哭音。 “疼么?” 他的声音也终于有了一丝不稳,可语气上扬,听着很坏。 顾惜回头,眼里噙着泪,被欺负得可怜兮兮得,却答了一个“爽”。 眼里的意思很明确——你来,我还敢。 男人终于被她气笑了,这小崽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到了外头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顾磊才把人从浴室捞出来,大毛巾一裹,丢床上。 顾惜只剩一口气了,可她还是强撑着精神看了看船舱外的天色:“出去玩吗?” 她嗓子哑到不行,顾磊从冰柜里开了一瓶水,自己一口喝了大半瓶,然后含住一口,捏住她下巴喂给她,把顾惜呛得直咳嗽。 这人上了年纪后藏起来的那股坏劲儿在尝到她滋味儿后又开始重新释放了出来,男人对女人的坏好像是天生的,越爱就想弄她,看她哭看她失控,最好是让她一遍遍求饶,这和宠爱并不冲突,归根到底就是每个男人心底都会有的劣根性罢了。 “你还能走?” 顾磊找了一管药膏,掰开她的腿面不改色给她上药。 顾惜用脚踩了踩他:“你背我。” 顾磊收起药膏就走,毫不留恋。 顾惜其实也不想出去,见他出了卧室,又躺了一会儿,忍不住起身裹了被子,走到外面。 顾磊只穿了一条棉质长裤,赤着上身在吧台里选酒,刚运动过的肌肉还在略微紧绷的状态,他背对着她,后腰有很深的腰窝,臀线紧实,流畅的线条慢慢消失在棉裤下...... 这个男人太骚了,大部分男人到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发福了,可他却仍然有让女人一看眼睛就发直的本事,顾惜看得心痒痒,慢慢走到吧台前坐了下来。 她里头什么都没穿,被子就意思意思裹了下,身上刚刚留下的痕迹明显。 这种氛围让彼此神经都很松弛,整个船舱里似乎都只有他们的味道,动物喜欢待在充斥着同类的地方,他们似乎也一样,闻着对方的气味会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占有了彼此,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了满足。 顾磊找出醒酒器,倒了小半壶搁在一边,然后走出吧台把一直盯着自己的人用被子裹着整个抱起,走到船舱前的沙发坐下。 顾惜枕着他的胸膛窝在他怀里,顾磊点了根烟,看着窗外静静抽着,顾惜原本还乖乖的,后来忍不住,吻了吻他的下巴,然后一点点往下。 顾磊后来收回了视线,看她滑出被子,蹲了下去。 他没制止,后来掐了烟,手插进她头发里。 爱一个人,奉献与占有都是本能,他们离别的时间里从不感到寂寞,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用很多行为和话语告诉对方自己有多爱,他们之间没有阻碍,也没有所谓心墙,那都是给别人的,对于彼此,他们坦诚的是所有的自己,包括欲·望本身。 顾磊在气息不匀间把人拉上来,把顾惜没完全吃进去的东西吻掉了,顾惜眼里都是泪,是被堵的,呛得,但她已经彻底温顺了下来,刚才被男人无形中撩起的欲·望已经得到了满足,此刻被擦干净嘴就乖乖回到了他怀里。 酒醒得有点过了,但此刻两人都已经不在意了,一人一杯小酌。 “想许什么愿望?” 在烟花响彻在码头的时候,顾磊低头问她。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倒数,游艇就离岸边几十米远,在周围的欢声笑语中犹如一片孤岛。 “我们过的又不是这个年。”顾惜趴在他肩头看烟花,声音懒洋洋的,“还是你要提前给我准备?” 顾磊注视着她的侧脸:“你想过什么都行。”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想要什么都行。 顾惜笑出声来。 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宠爱里。 男人的气息沉稳,裹着她,也托着她。 顾惜想起了当年在意识到自己爱上这个男人的时候,曾无意识写在本子上的一句话。 ——不管即将到来的是洪水,还是鲜花,她都不会感到害怕。 ——她不曾畏惧过末日。 “二十岁......可以结婚了呢。” 因为他是她的方舟。 唯一的。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歇息了,没番外 可能有空会扩写下这章的那啥部分,不过jj这里是全结束了,小短篇就是为了图个爽,道德和三观楷模别来挑刺,挑刺我也不会在意,反正我写爽了就够了 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