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亲测试》作者:飞红 文案 第一天 我:今天要努力亲到原彻。 对方躲过了我的攻击。 第二天 我:今天也要努力亲到原彻。 对方接住了我的偷亲,并还给我一个么么哒。 我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其实我拿到了大冒险牌。 cp:高冷帅傻子(原彻)x沙雕吐槽精(秦思故) *第一人称秦思故视角 *毕业旅行背景 *注意目录!还有个AU番外! 1 他超级帅 原彻的帅,我很早就领教过,高一开学那天,趴窗户围观他的人比国庆动物园里看熊猫的人还多,而且每逢新生入学,这一幕就要重复上演。最火爆的时候,班主任都没地方偷看我们上自习。 做早操时他往那一站,方圆五十米的人类都成了植物人,不是,向日葵,因为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最后他在主席台上当了三年的领操员。 但这和我没关系,我连续三年和他分在一个班,已经审美疲劳了,直到毕业游出发前夕,我才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短浅。 那是一个微风和煦的早晨,我拖着行李箱和大部队集合。远远就望见男同胞们全副武装,五颜六色的墨镜、最贵的球鞋、四点就爬起来上发胶的脑袋,活像一只只争相开屏的孔雀。 过去前我在玻璃上照了一下,T恤工装裤板鞋,很好,至少我看起来还像个饲养员。 我后脚刚踏入大厅,一群人扛着长枪短炮猛地把我包围,嘴里喊着:“看过来!看过来!” 我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原地,正打算张开我无处安放的臂膀摆个帅气的pose,他们已经从我身旁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啊? 留点面子好不好? 我回头看,原彻正处于漩涡中心,闪光灯极速明灭。他常年面无表情,我曾几度怀疑他患了面神经麻痹,这种时候他依旧维持高冷,丝毫不耐都没显露出来。 他双手抄兜,很平静地说: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彭于彦。”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他这句词我记下了,希望有天能派上用场。 原彻说完,摄影师们说:“哦确实不像,但来都来了嘛。” 又对着他噼里啪啦一顿拍,这才散去。 我第一次看见他不穿校服的模样,简单的短袖白衬衣,乌黑碎发垂在如墨眉眼前,有种绝世出尘的清冷少年感。 我看得太入迷,以至于原彻回望过来,我还傻站着。他对我浅笑一下,那就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原彻会笑?原彻会对我笑?我震惊了,应激反应上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冲他假笑。 我和原彻一前一后去往集合点,我到的时候只有女班喊了我:“多了个人头。” 她往后又看见了原彻:“原彻也来了呀!” 大家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就差夹道欢迎。原彻对每一个人报以微笑,并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我,秦思故,不配拥有姓名。 我在男同胞群体里坐下,大家专注吃鸡,跳伞间隙同仇敌忾地盯着原彻。 我发现他们收起了自己的孔雀尾巴,于是问:“你们的墨镜呢?” 左手边的体委说:“之前以为是校服封印了颜值。” 右手边的劳委说:“收拾收拾也能够着帅气线。” 后面的男班说:“结果发现校服是在保护我等脸蛋平民。” 我明白了,都是校服的锅。 最后三个人一起说:“我看他也不是很帅嘛,都看厌了。” 原彻拿了一包薯片过来,“吃吗?” 我抓了一点:“谢谢。” 他朝我笑了,又是一番冬去春来,但这种叫不出名字的掩饰性礼貌行为,我坚决表示看不起。他给其他人播撒完友谊的小零食,逛了一圈又回去了。 我吃着薯片:“你们有没有觉得……” “这薯片味道挺特别的。” “原彻笑起来真好帅啊!” 汰,这帮男的怎么gay里gay气的! 2 偷亲测试 候机室里无聊得令人玩手指,男班发动大家一起玩桌游,旅游版真心话大冒险。所有人围成一圈,每人抽一张牌。 “这个游戏要玩十天,大家研究好自己的任务,最后一天晚上检验结果。失败的我们有惩罚啊!” “真心话怎么玩十天啊?” “嗨呀,抽到就知道了!” 前面抽牌的同学脸色非常精彩,搞得我心惊胆战,抽牌时犹豫了好久,最后抽了张最底下的,翻过来,是张红色的大冒险牌:偷亲测试。 偷亲?这是什么东西? 牌上有几行小字,我眯眼一看。 考核规则如下:一、在旅行结束前亲吻所有同行同性,并用照片或视频记录测试结果;二、测试过程中需对测试内容进行保密。二者需同时达成,否则视为失败,祝你好运。 噫,这是什么不正经游戏,难道我一世直名就要毁在这趟旅程中? 抬头四顾,全部人都拿着牌陷入了沉思,或抓耳挠腮,或无语看天,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时原彻视线从牌上移开,突然盯住了我,我看着他那张光滑细腻的脸,暗想亲起来会不会像果冻。 或许是我如狼似虎的目光震慑了他,原彻视线又移回了卡片上,耳朵还有点红的样子。 我反应过来,心里给自己一巴掌:秦思故!你真没出息,亲什么脸,亲嘴啊! 嘶,不对,我是个直男,端庄的直男。 有个没骨气的率先问道:“惩罚有什么?” 男班掏出一叠黑色的惩罚卡,念道:“在当地最热闹的步行街,从街头跑到街尾,边喊光头光头我爱你。还有……” “打住!保证完成任务!” “现在退群还来得及吗?” “我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 男班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听我的!大家互相监督,互相伤害,这都最后一次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宛如一句魔咒,在每个人脑海里回响,谁都不想做玩不起的那个人,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铆足干劲,让事情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登机时我发小求我给他拍原彻的今日look,求得声泪俱下,毫无尊严,还发了张猛0落泪的表情包。 我发小这个人,就没见过世面,每天在我耳边吹捧原彻神颜,我都怀疑我对原彻的免疫是出于逆反心理。 但没办法,只能拍,还能和发小绝交咋地,我的黑历史都在他手里握着呢。 正好机舱里人多眼杂,我把手机放低,迅速偷拍了一张原彻放行李,给发小传完后打开飞行模式。 我照着票找到位置,好巧不巧,在原彻旁边。 原彻没和我搭话,他戴上耳机,拿出一本书,我瞥了眼封面——《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可以,这很原彻。 飞机终于上天了。 我看着窗外,开始谋划我的未来,这次毕业游拢共十个男生,其他人我或多或少接触过,整天gay来gay去,难度很低,最难以接近的就是原彻,搞不好我要坏在他手里。 任务既然说所有同性,那我就从最难的下手。 更重要的是,全班男生里原彻皮肤最好。 我简直是个鬼才。 我刚做好心理准备,原彻就放下书开始闭目养神。 天助我也。 正面亲是不可能正面亲的,只能趁他睡着了偷偷亲一下这样子。我借助玻璃反射偷看了他半小时,确定原彻睡熟了。他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俊脸是那样无辜,这激活了我体内沉睡已久的兽性。 我悄咪咪靠过去,手机准备就绪,只等蜻蜓点水那么一下。 还有一掌宽的距离,原彻突然睁开眼睛,我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栽他身上。 他问:“你干什么?” 应急预案启动。我迅速举起手机,尴尬地笑:“想和你来张自拍。” 原彻狐疑地扫了我两眼,又看向我的手机:“你没解锁。” 没到位的细节差点出卖我,我扭头,手机立刻认出了它的主人,马上解锁。 屏幕上是杂乱的机舱,原彻放行李.jpg。 刹那间空气都凝滞了。 神呐,救救我吧,给条天缝让我钻进去。 机长,让我降落!让我降落! 我说:“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偷拍的,是别人发给我的。” “是吗?”原彻说着,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图片缩小,出现了我和发小的聊天框——照片是我发出去的。 我说:“你千万别误会!这张照片别人发给我让我帮他p图,我p好了发回去。我还给你加了个滤镜,你看见没?” 原彻问:“什么滤镜?” 我对着原相机直出的照片,闭眼盲吹:“调高对比度,帅气升两度,色调带点粉,今天又涨粉。曝光锐化搞一搞,选秀出道不嫌早,饱和调好帅爆表,炸沉海上三座岛,谁说p图整容刀,都怪原彻颜值高,颜值高。” 原彻可能从没当场听过这么顺畅有节奏的彩虹屁,他缓缓变成了一副静止的美男画像。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刚说了什么? 我还能撤回吗? 原彻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很快缓过神来:“还挺好看的,能不能发给我?” “……我没加你微信。” 是的,同班三年都没加上微信,我活得可卑微。 “现在加吧。”原彻说了自己的微信号。 我连上wifi,一搜:[已添加至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啊,我什么时候把原彻拉黑了? 3 一起许愿 趁原彻没看我这边,我赶紧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火速发送照片,对着只有一张照片的聊天记录思绪万千。 我什么时候加了原彻? 我为什么拉黑原彻? 我凭什么拉黑原彻? 那可是原彻啊! 配钥匙的问我配几把,算命的问我算什么东西,快递员问我是不是小件货。 等一下。 原彻应该不知道我把他拉黑了……吧? 问就是故故不知道,不关故故的事。 一定是家里的狗子干的。 原彻并没有在意我的动静,他开始听歌睡觉。 我不敢对这个人的睡眠质量抱太大希望,计划暂时推后,我还有十天,不信亲不着你小样。 飞机落地后,当地向导把我们浩浩荡荡十八条好汉接上了民宿。 这就到了班级旅行重头戏——分房间。我们十男八女,订了四间四人大房,一间双人房。这房间订得大有门道,打麻将、吃鸡,都得四个人吧,剩下那两人基本等同于被流放。 我颠颠地拖着小箱子,准备入住我的豪华四人套房。 体委站在门口,伸腿搭在另一边的门框上,拦住了我的去路。 “吃鸡战绩看一下。” 我掏出手机,打开游戏。 “菜,下一个。” 我还得争取:“我会打麻将,我超厉害的!” 体委说:“那更不能放你进来了。” 阿体真的很严格。 生活委员排在我后面,他说:“我吃鸡也菜,不过我会别的。” 体委:“你峡谷什么段位?” 生委的驴牌旅行箱闪着壕无人性的光芒,“我会点外卖安抚大家的胃。” 体委立马收脚,“还不快进去。” 我转身就走。 我秦思故就是输死,死外边从电竞界退出,也不和你们打一把游戏! 可能是我的背影太过孤独凄凉,体委在后面喊我:“故啊,晚上过来我们带你上王者。” 我回头比了个OK,“峡谷见。” 我走到另一间大房门口探头一看,已经住满了,男班把大家的行李整齐码在墙角,又到处检查有没有摄像头,其余三人躺在床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他还一个个给掖好被角。 不愧是让全班叫爸爸的男人,下次我一定要和男班住。 但是现在无路可走,我只能选择流放。 我推开双人房的门,猛然撞见一具半裸的肉体,那流畅的人鱼线,那分明的腹肌,极像米开朗基罗的传世名作。 这个房间的景色过于迷人,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嗐,别说,有点饿了。 原彻望过来:“门关一下。” 哦。我又傻站着了。 我赶紧把门带上,原彻把衬衣换成了卫衣,他问我:“你冷吗?” 我说:“还好,就是有点饿,刚刚路上看到附近有小吃街,想去逛逛。” 原彻随意用手梳梳头发,拿上手机:“那走吧。” “啊?”我跟不上状况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执行力这么强。 原彻问:“不想去了吗?还是不想和我去?” 死亡疑问折煞我也。 我迅速撑出一副笑容:“没啊,做梦都想和你逛街。” 我怀疑我的嘴水土不服了。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我是说,我的梦想是和你逛街。” 让我死!就现在! 原彻说:“看来你很喜欢逛街。” 阅读理解满分。 我很高兴我的尊严成功被挽回,“那我们走吧。” 我和原彻走到门口,撞见了女班,她叫上她的闺蜜,闺蜜叫上她男朋友,男朋友吵醒了他们全屋,男班一吼,最后所有人在楼下集合了。 很好,不然我一个人还怕衬托不了我们班门面。 一行人在小吃街鬼子进村般扫荡,我稍微垫了垫肚子,再过一小时就可以去吃当地特色菜,还得留着点肚皮。 我们顺道来到一个广场,只见几条蜿蜒长廊,廊边是规整排开的矮树,廊梁和枝桠上都沉甸甸地挂着许多红绸木牌,微风吹来徐徐摇曳。 “是许愿牌诶,我们去许愿吧!” 几个女生率先走向卖许愿牌的小门店。 哪里有女生,哪里就有男生。 男同胞们迅速跟上。 大家站在景区故作古朴的小店前交头接耳。 劳委说:“哇,一块要80,不如我自己做一块。” 我在心里为他默哀,抠门的男人,注定得不到女孩的欣赏。 劳委拍了拍同样纠结的文娱委:“欢欢,我们买块牌子一起写,你写正面我写反面,怎么样?” 文娱委娇羞地点头:“好啊。” 两人利落地买牌走人,亲亲密密一块写愿望,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这操作骚得我等凡人目瞪口呆。男同胞们开始有样学样,纷纷出动。 我得承认,我是个反应慢半拍的人,大家都配对得差不多了,我才开始找人。 我找到了落单的女班。 “班长,我们一块写吧。” 女班拿着她的许愿牌在我跟前晃:“写不下了。” 我定睛一看:吴意凡陈伟廷杨阳刘浩然易杨千玺吴垒白敬停(以上排序不分番位),都给妈妈冲鸭!!! “好的,打扰了。” 我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船,漫无目的地漂泊在茫茫大海上,远远望见一个华丽恢弘的码头,哦,是原彻。 原彻问我:“要不要一块写?” 我归港了。 作为一个学生仔,我的愿望比较本分:考上Z大。 原彻的愿望在我之前就已经写好了。 我俩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横梁和枝桠,无从下手。 原彻背对我蹲下来,“顶上没那么多牌子,你上来,绑高一点。” 我脑子一抽,上去了。 但我上的不是原彻的背。 是他的肩。 开玩笑,好不容易能骑在原彻头上,我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这可是原彻啊! 开玩笑开玩笑,我哪能是这种人。 我只是把腿搭上去逗他一下。 我正打算下来,原彻突然抓住我两条小腿,站起来了。 地面逐渐离我远去,我上幼儿园以后再也没享受过这待遇,死死抱住他的脑袋,大喊一声:“卧槽!你肩颈不错啊。” 原彻的声音很稳,稳得不像肩上扛了130斤的重担:“这样更高,你悠着点。” “你累了就把我扔下来,我很结实的。” “快绑。” “往右边一点,对对,就这,别动啊。” 我在梁上找了块人迹罕至的地方,迅速绑了个死结。 牌子在风中晃了晃,转了个圈。 我看见原彻的字迹,很端正地写着:秦思故会实现他的愿望。 他是在我之前写的吧? 是吧? 我看到了什么? 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我在风中凌乱。 而我身下的座驾开始因力竭而颤抖,他问:“绑好了吗?” 我说:“好了!放我下来吧!” 原彻把我放回地上,抡着肩膀放松肌肉。原来真有人能把广播体操做得这么优雅养眼,我看着那张脸,迟来地发现这个人美好得不太真实。 从今天起,我也是向日葵军团的一员。 4 做噩梦了 我们在古镇里逛了一整天,试尽六芒星、空中飞人、大妈挥丝巾、海贼王背影杀、劳动人民有力量等各种姿势的团体合影,尝遍当地各种馅的鲜花饼,终于回到了民宿。 脚痛可以停下,但电子竞技永不止步。 我和体委四人抱着手机,线上相会于召唤师峡谷,线下围坐在房里泡脚。 一边疯狂辱骂对面送妈,一边发出满足舒适的喟叹,暴躁且安详。 女班敲门:“方便吗?给你们送点泡脚片。” 体委去应门,“怎么还有药酒,有人受伤了?” 我大喊:“阿体,对面打我,快来!” 女班说:“原彻好像伤到了脖子,刚才找我借药酒来着。” 啊,怎么回事啊? 下午不还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吗? 这伤还有潜伏期? 体委作为田径小将,是各种磕碰擦伤的老熟人,他说:“我去看看,明天还爬山呢。” 我不玩了,“我也去看我室友。” 剩下三人惨嚎:“别啊,我们怎么办?” 我说:“没有我,你们会赢得更快。” 他们一想,估计觉得有道理,“那你快去照顾原彻,体体要赶紧回来哦~” 我,秦思故,不配在电竞界拥有姓名。 我们三个推门而入,原彻猛回头,在场四人都听到一声清脆的“咔”。 原彻的头定住了。 他好看的眉毛因疼痛而扭曲。 他可能没想到,这一回眸就是一辈子,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有罪。 我不该骑他脖子。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要告诉原彻:其实我会爬树,我们完全可以挂树上。 体委上前:“我帮你掰回来,有点痛,你配合一下。” 原彻制止道:“不用。” 他按住自己的头顶和下巴,像武侠片里高手自尽一样,用力拧动脑袋,一声不吭地把头掰回来了。 我突然害怕晚上被他暗杀。 女班已经看傻了,药酒咕噜一声掉在地垫上,原彻捡起来,礼貌地说:“谢谢。” 体委道:“没事就好。那什么,天色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他们走了,只剩我和原彻面面相觑。 愧疚它围绕着我。 我清清嗓子,问道:“你感觉怎样,要不要我帮你做个马杀鸡?” 原彻朝我笑:“好啊。” 我在那笑里过了十载春冬,回神时,他已经赤着上身趴在床上,而我跨坐在他腰际,机械地搓热掌心的药酒。 这个体位有点微妙。 但视角极其绝妙,原彻的肩胛、背肌、脊线、腰窝完整地暴露在我视线内,我甚至不知该如何下手。 我的一小步,将会是原彻从高岭跌落的一大步。 不然还是算了吧。 原彻问:“可以开始了吗?” “马上开始。” 我闭着眼睛,随便一摸,摸到哪就是哪吧。 诶?这是哪里?摸着好像不太对劲啊。 身下的原彻发出闷哼。 我睁眼,没想到我正死死掐着原彻的后颈,我赶紧收手:“对不起,对不起。” 原彻咳了两声:“没事,你继续。” 我深呼口气,开始回想过年是怎么帮我妈按摩猪肉的,手感逐渐上来了,我放下芥蒂,心无旁骛地帮原彻按摩,并且越按越起劲,按得我满头冒汗。 我正上瘾,原彻却突然说:“可以了!” 我不能轻易放过这样的表现机会:“这就不按了吗?你别怕我累,我还可以!” 原彻一个侧翻,把我从他背上掀下来:“不用,我想洗澡睡了。” “好吧。”我爬起来。 原彻抓起衣服冲进了浴室。 他这澡洗了好久。 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好不容易原彻出来,我强行撑起眼皮,火速洗了个战斗澡,躺回我的被窝里。 舒服。 原彻已经睡了,他不像我们班其他男生,睡着了像兵工厂开锅炉,梦话可以演连续剧,他很安静,就像昏迷了。 等一下。 原彻睡了?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试探地喊了他一声,他没应。 我用手电筒晃了他一下,他没动静。 应该是睡死了。 我蹑手蹑脚从床上滚下来,摸着床沿爬到他床边,他的睡颜在月光下那么娇弱,好像一副一触即碎的水中幻影。这激活了我骨子里的邪性,我探出罪恶的脑袋,倾身。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我的肩。 我吓得血液倒流,四肢发凉,张着嘴却叫不出一句话。 原彻睁开眼睛:“故故,你睡不着吗?” 姑姑?什么姑姑?这是什么邪恶的乱伦戏码? 我傻在当场。 原彻在我肩上的手卸了力道,轻轻抚着我的手臂,“你怎么了?” 我忽然灵光乍现,构思好了我的剧本。 “我做噩梦了,好可怕。” 噫,我真是朵令人作呕的小白花。 “要跟我睡吗?” “我想开……”灯睡。 啊,原彻这么善解人意的吗? 我看着他敞开的被窝,好像暖烘烘的,还有一股他身上香香的味道,生硬地改口:“想开心地和我室友睡。” 原彻沉默半晌:“……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原彻讲笑话诶!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笑话! 秦思故从来不放过笑话。 我钻到他被窝里。 原彻给我讲了个冷笑话。 然而铺垫太长,听到一半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沌,隐约有几个闪回的片段,大雪、我、原彻、嘴唇、衣服、脖颈…… 停!我他妈都梦到了什么? 我一激灵清醒了。 梦是梦,再荒唐也不能伤害我,现实却可以轻易要了我的小命:我扒着原彻的腰,我夹着原彻的腿,我的裤子好像出现了内部问题。 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让我死!就现在! 我僵硬地维持原状。 身边的原彻睡息均匀。 他还没醒? 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我利索爬起来,求生欲让我飞速清理完所有作案痕迹。 我做完一切,如释重负。 从浴室出来,原彻已经醒了。 早晨的阳光洒在他略显凌乱的发顶,那标致的眉眼对我展露笑意,他笑得是那样无害,简直是晨曦中的天使,我仿佛能看见他隐形的翅膀。 他说:“早啊。” 我真是罪孽深重。 5 来亲一个 作为男性,我出门只要准备十五分钟。 如果衣服能成熟点,自己从行李箱里走出来,所需时间将缩短至三分钟。 我的愿望实现得很快,衣服它成熟了,它学会了离家出走。 我这个焦急的老父亲翻遍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它的踪迹。 这可是我做了一晚攻略挑选的雪山装备啊!新潮且保暖,活泼又体面,穿上它我就能一路火花带闪电,乘风直上到山巅。 我不允许这种装逼失败的情况发生。 我要闹了。 “你可以穿我的。”原彻说。 我抬头看,原彻拿出一套衣服,和他身上的款式一样,但他穿的是黑红色,这套是白灰色。 男班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十分钟后楼下集合,迟到的自己徒步上山啊!” 我一看手机,已经7:20了,我妈的消息浮出来:[儿咂,今天爬山是不?妈把你那套南极旅游服拿出来了,别在外面给妈丢人哈。] 破案了。 我不是亲生的。 既然原彻热情地邀请了我,我就顺水推舟客气一句:“谢谢,你穿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他问:“你觉得这个颜色好看?” 原彻不愧阅读理解满分,对重点的把握总是那么清新脱俗。 我正想解释,不是,是你好看。 他又说:“那这套给你,我换一下。” 他忽然就把衣服撩起来,露出了梦中熟悉的身材,我就像小时候和爸妈看电视看到限制级画面一样,立刻扭开脑袋,用尽浑身力气表现自己的正直纯洁与懂事。 然后斜眼偷看。 哇,原彻的腿部线条也如此迷人。 那里好像比梦里还大。 等等,秦思故,你在想什么。 他有的,你也有,你正常一点。 原彻很快换好了,他把脱下来的黑红色套装交到我手里。我看着衣服,觉得它们不在原彻身上挂着简直毫无灵魂。 原彻说:“换吧,我先去下面拿早餐。你要吃什么?” 我答:“鲜花饼。” 原彻拿上手机和包:“好,我在楼下等你。” 他走了。 他的衣服还在我手里,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与香味。 据我观察,原彻并不喷香水,但他身上为什么会有体香? 这味道并不浓烈,却缥缈得撩人,往往只在鼻尖一晃而过,于是你拼命地闻,像只用力凑在人脚边的舔狗。 实不相瞒。 我就是这样的狗。 但现在我有机会,可以一次闻个够,然后就此戒断,重返人籍。 我拿起衣服,把脸埋进去,吸了一口。 咔嗒一声,门开了,原彻握着把手:“我忘记拿餐卡……了。” 我申请做狗,就现在。 做人好难啊。 就算命运扼住了我的气管,我也要艰难地无氧呼吸。 我装模作样地又吸了两下鼻子,先发制人:“你是不是用了我的洗衣液?闻着好像啊。” 有理有据,科学甩锅。 原彻有点犹豫地开口:“这衣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还没洗过。” 妈,对不起,儿子不做人了。 原彻又说:“可能我们用的是同一种。” 我还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经历了这样劫后余生式的尴尬,没有任何事情能撼动我坚强的内心和坚韧的面皮,我三下五除二,趁原彻拿卡的功夫把衣服换好。 我俩一起下楼,大家已经在楼下大厅三三两两集合,可能是同学们的装备太过争奇斗艳,对原彻的精神世界造成了极大污染。 我发现,他走路,顺拐了。 这怎么可以! 原彻的形象由我来守护! 我小声说:“原彻,你同手同脚了。” 原彻心不在焉地问:“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顺手,不是,你拐脚……算了,你站在这,看着我走。” 我抬左手,迈右脚,顺利地从楼梯上一脚踩空。 我回头,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它以为可以救我于危难,于是在空中抡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抓了一下我身后,无辜且搞不清楚状况的原彻,的脸。 原彻睁大眼睛,出色的反射神经立刻上线,他就势拉住我的手,往回一拽。 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复杂得可以做物理大题的力的交互作用下,我们撞在一起,从楼梯上摔落,我的鼻子磕在他的下颌,一股腥味自鼻腔中喷涌而出。 这电光石火一瞬理应眨眼即逝,我除了对自己即将扑街的事实无能为力外,能够看清所有细节。 原彻,这位神仙一般的男子,他向后飞起一脚踹在楼梯扶手上,似乎想借力干些什么。 很快我就清楚了,他给了我一个向前的加速度,我摔飞出去。那条木质扶手在他脚下吱呀惨叫一声,轰然连根拔起,落在一楼的音响上,砸开开关播出了一段优美的轻音乐。 万幸没砸到人,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飞扑在大厅的沙发上,沿途带倒几个花盆,花瓣飞了满天,我摔得眼冒金星,鼻下流出两条血柱。 大家哗然一片,几个同学迅速把我拉住。 男班喊:“有话好好说,不准打架!” 我揉揉错乱的五脏六腑,疼得说不出话。 原彻被几个人挡着,根本看不见,只听有女生在叫:“天呐!原彻你怎么了?快,快去拿医药箱。” 这么严重?不会撞着脑袋了吧? 我火速站起,几个人死死按住我。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别生气,生气给魔鬼留机会!” 我拼命挣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魔鬼,让我过去!” 体委在我旁边大喊:“就算你们撞衫,就算你长得不如他,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再补刀啊!” 你可闭嘴吧。 生委也喊:“不行,你流血了,得赶紧止血!” 是啊,再不止血我的鼻子都要好了。 那头也乱起来,“别动别动,会留疤的!” 外围的同学更乱了,有人去拿医药箱,有人只能听形式七嘴八舌地劝两句。 这时民宿里另一队旅游小团下来,看见我们一群人在下面,音乐花瓣,群情高亢,不知哪位大哥喊了一句:“接受他!”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唤醒了人类没事就爱瞎起哄的天性,他们全团都跟着喊:“接受他!接受他!” 外围的同学不甘示弱,甚至有节奏地鼓起了掌:“兄弟,抱一下!兄弟,抱一下!” 那些人更进一步,开始跺脚:“兄弟,亲一个!兄弟,亲一个!” 现场如同大型敲打乐演奏会,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打架的气氛荡然无存,也没人拉架了,大家自觉散开。 留下视线焦点中的两个主角。 我看到原彻被两个同学托着,毫发无损,只是脸上有两道刺眼的红痕,我挠的。再不去请医药箱,眼看就要愈合了。 我挂着鼻血,倔强地独自坚持在原地。 我们四目相对,啼笑皆非。 男班强行一左一右拉起我们的手握在一起,“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你死我活的对吧?成年人了,有什么事不能用嘴解决的呢,非要动手。” 我灵机一动。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前倾,在原彻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解决了,我们没事。” 6 氧气告急 插曲过后,虽然我百般辩解我们真的没事,但我和原彻仍然被隔离了。 我和另一辆缆车上的原彻隔窗相望,觉得我们就像两只表面血海深仇实则蜜里调油的仓鼠,被无知的人类分别关在两个笼子里。 原彻的消息浮出来:[山上见。] 我打开微信,正好撞上发小的连番轰炸。 [这个男人是谁?] [他已经被全校通缉了。] [把他的名片推给我,东八区第一名媛前去讨教泡仔三十六计。] 我点开一看,他发来了我偷亲原彻的照片,抓拍角度太好,只有我的背影和原彻小半张俊脸,满地落红,围观群众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一场盛大的告白。 我说:[徒儿何事?] 发小秒回:[你果然是弯的。] 我:[秦思故,地表最直,曾入选阿基米德撬地球百大最刚杠杆。] 发小:[你最好是.jpg] 发小:[你亲我们小原干什么?论坛上骂你的帖子都飘红了。] 我登上论坛,这群人实在太狠,连“舔狗不得house”这种话都骂得出来,楼主原帖说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已经被喷得弃楼跑路。 骂我可以,骂无辜网友不行。 我打开键盘,立马给原彻回了个:[嗯嗯,么么哒。] 哼,气死你们。 我退出论坛,回复发小:[玩游戏啊,不止要亲他,还要亲其他男生。] 发小:[你亲原彻,他什么反应?] 我回想一下,原彻就站那不动,睁大了眼睛看我,耳尖有点红,[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发小:[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个妹子想强吻原彻,才刚抬头,他一个过肩摔把人妹子扔出去了,事后还鞠躬道歉说这是条件反射。] 我:[记得,他家开道馆的嘛。] 发小:[他为什么不打你?] 我陷入了沉思。 我得出了答案:[因为我是个脆弱的玻璃男孩,不抗摔打。] 发小:[原彻为什么会容忍你个二傻子?] 我:[说谁二傻子呢?给我放尊重点。] 发小:[您个二傻子,长点心好吗?] 缆车即将到顶,我没时间继续和发小扯皮,就在刚才,我已经酝酿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保证在今天完成测试任务。 我举起手机,对着屏幕张口就来:“嗨,这里是小秦的旅游vlog,今天要爬雪山,噫,这个镜头拍得也太丑了吧。不管了,来介绍一下我们班同学,阿劳,快看镜头。” 劳委凑过来,迅速摆了几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好像要结阵降魔,或是表达什么复杂的男团名字,“你这个摄像头是不是坏了,怎么拍得我这么丑。快拍啊,我手要抽筋了。” 我说:“我在录像。” “靠,不早说。”劳委立刻把墨镜带上,对着镜头左右侧头寻找最佳角度,“我帅不?” 看着这颗如同得了多动症的脑袋,我决定先把他稳住,“转左45°,对,这样帅。” 劳委保持这个角度不动了,开始对镜自赏。 他的侧脸毫无防备,我的内心万分抗拒。 神圣的雪山啊,为什么我命中要遭此大劫? 正当我做好心理建设,准备下嘴,缆车到站了。 原彻立在人群里,穿着租的土红色冲锋衣也难掩帅气,路人甲乙丙丁在他的对比下宛若一桶桶红烧牛肉面。他看过来,朝我的方向挥手,笑得像夏昼光照山巅雪,明艳耀眼。 我忽然呼吸困难,步伐沉重,头还疼得厉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到晕厥? 原彻小跑过来,用指背探了探我的脸,“你脸好红,是不是高反了?” 哦,是高原反应而已。 “没事,班长他们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他们比赛登顶,已经走了。” “那我们……” 我一回头,跟我一车的同学早已争先恐后出发,只留下我。 弱小,可怜,却有帅哥相助。 我扶着栏杆慢慢往上挪,好几个夕阳红旅行团路过我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能爬十个台阶,还要回头看看我到哪里了。 我这辈子从没受过如此侮辱。 只要放弃得够快,挫败感就追不上我。 我直接往平台角落里一坐:“不行,我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原彻在我旁边坐下,给我递氧气瓶:“那我跟你一起殉情。” 我吸了口氧,感觉好点了,拍了拍他的肩:“还是你够义气。” 原彻的表情僵在脸上,拿过我手中的氧气瓶,吸了几大口,我都怕他醉氧。 “你也高反了?” “没,只是感觉有点窒息。” 这么严重。我急了,“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医疗站。” 我利索起身,原彻却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拉我起来吧。” 我牵住他的手腕,猛一使劲,谁料原彻后期自己发力,两个人用力过度,下场就是我这个拉人的反而几个趔趄,往后一倒撞在了栏杆上。 这个瞬间,时间再度慢了下来。 原彻被我带得惯性前倾,俊脸在我眼前呈指数放大,他撞上我的时候,我的腰被夹在栏杆与他之间,不堪重负得后仰弯折。然后原彻干燥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那双盛满繁星的眼睛里倒映出我震惊的样子。 原来我可以把眼睛瞪得这么大。 我的大脑支持不了我处理如此复杂的突发情况,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发生了宇宙大爆炸级别的震荡。 直到一抹湿意将我的灵魂拉扯回来。 等等。 湿湿的,软软的。 舌、舌吻?! 我一把推开原彻,戒备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他绝对是故意的! 恃帅行凶! “对不起。”原彻说着,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睛,长睫毛遮住了瞳孔,看不清眼神,“我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这么委屈? 我是不是误会他了? 不对,这可是原彻啊! 他没事亲我干什么? 谁会没事亲一个二傻子呢? 我肯定误会他了。 虽然想通了,但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和原彻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硬着头皮说:“没事,我们快上去找班长他们吧。” 7 嘀!兄弟卡 即使我有意挽救,气氛也难以回到从前。 看到原彻我总觉得不太自在,我想或许人多点情况就会缓和下来,于是加快脚步,希望早日回归队伍来摆脱尴尬。 原彻默默跟在后面,我没回头,又怕他一个人落在后面出事,只好竖起耳朵留心他行走时发出的动静,以此确认他没有被落下。 这简直是我走过最长的路,耳朵都酸了。 原彻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你生气了吗?” 我顿了顿,继续往上走:“没有啊。” 原彻拉住我的衣角,让我不得不回身面对他,他站在台阶下,流露出自责的神色:“对不起,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他黯然神伤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我。 这一刻我就是昏君再世。 废什么话,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我脱口而出:“一点不困扰,我可以!” 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我找补一句:“我可以理解的,你大脑有点缺氧,对吧?” 呃,好像补得不咋样。 原彻不愧是阅读理解满分选手,他点头:“嗯。” 看来是真的缺氧了。 我们一路向上,终于看见了标记着海拔最高点的石碑,一架无人机正在人群上盘旋,小伙伴们排队形排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摆成人字,一会儿摆成渣字,压根不记得还有两个后进分子。 原彻说:“我们在石碑前合张照吧,留个纪念。” “好啊。” 我掏出手机,屏幕里映出一个猛看普普通通、细看还真是普普通通的我,和一个猛看极其帅气、细看天妒人怨的原彻。 原来镜头没坏,是人心坏了,总想逼迫电子产品做它们做不到的事情。 “笑一下,你笑起来好看。”原彻说。 天啦,我妈都没这样夸过我。 我宣布,从这一刻起,原彻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我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个灿烂得仿佛没有智商的笑就这样载入史册——被我们班的人偷拍下来做成了表情包,在班群里十年如一日地流传下去。 但这时的我还不知道。 我飘了,并且难以自拔。 原彻道:“我挑一下,你到时候传给我,好吗?” “没问题。”我放心地把手机交到原彻手里。 原彻挑的时候,我无聊地四处乱看,瞄到我们班的小情侣脱离了大部队,正在雪地里开心地追逐打闹,散发着阵阵恋爱的酸臭味。 嗯,他们亲了。好,他们抱在了一起。哇,还举高高诶! 这个步骤莫名熟悉啊。 亲亲,就在刚才。 抱抱,昨晚睡觉。 举高高,许愿那次。 慢着。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他们也是兄弟! 原彻突然叫我:“怎么办?我不小心把你和劳委的合照删掉了。” 我安慰他:“没关系,那些都是浪费内存,删就删吧。” 原彻浅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8 我是你的 我瘫在民宿天台的躺椅上,跟发小聊电话。 “那个表演真的很感人,都把我看哭了。” 发小说:“你告诉我还有多久才能讲到重点,我定个闹钟,等等再回来。” 我疑惑道:“都是重点啊,还有,我跟你说,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你见过蓝色的湖水吗?” “你再不讲你和原彻的互动,我就要流下红色的泪水了。” “哦,你想听他啊,他看演出也哭了。” 发小沉默良久,“这个演出好像很感人的样子,我去搜搜看。” “他还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湖。” “哇,真的诶,光图片就能看出真的很美。” “原彻还说,”我故意停顿一会儿,“这些都是秦思故瞎编的。” 发小在那头狠狠啐了空气一口,“我在论坛帮你带了一整天节奏,想前线吃口粮都不行!” 我问:“吃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啊。” “……快说好吗,再这样通话下去我的寿命即将不足。” 在发小持续的“然后呢、还有吗、哇搞到真的了”三连中,我尽量客观全面地交代了我和原彻相处的细节,并回味出一丝诡异。 “我总感觉怪怪的。” 发小在那头疯狂敲击键盘,“哪里怪?你不要想太多,这不符合你的人设。” “伸舌头什么的,就真的很奇怪。” “他充其量只是舔了你一下,也许他就是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嘴唇干呢,是吧?” 我还真没想到这茬,“你说得有道理,毕竟山上真的很干燥。” “对,你就保持良好心态,不要疑神疑鬼的。” “好的。” 我挂了电话,回房间路上遭遇了体委等四五条光棍,他们换下爬山后臭汗淋漓的衣服,穿着最贵的球鞋,个个容光焕发,隔老远就闻到骚气冲天的香水味。 “你们要去哪,今天不打游戏吗?” 体委揽过我的肩:“故啊,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民宿的走廊。” “往大了说。” “地球。” 体委恨铁不成钢地弹我脑门,“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这里是丽城,艳遇之都啊!” 我明白了,他们是要去猎艳。 我们交换眼神,露出富有内涵的笑容,我说:“我回去拿个身份证,楼下等我。” 我回到房间,原彻已经洗好了澡,正靠在床头看书。 我在箱子里翻出身份证揣兜里,又去镜子前照了两下。 穿搭,棒。状态,OK。笑,八颗牙齿都很完美。 可以出发了。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原彻突然问。 出现了,父母式疑问。动物本能使我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开始假笑:“去找体委他们。” 原彻把书放下,“我可以一起吗?” 哥,可不可以不要边问边穿鞋? 你这样我很难办的好不好。 要是你去了,剩下的人还有活路吗? 我决定牺牲小我。 “其实我们打算去酒吧听歌,既然你也来,那我们两个逛吧。” 我目送体委他们扬长而去,心戚戚矣。 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有一个比我帅的兄弟。 原彻指着街边的一家清吧,问我:“进去坐坐?” 店内有女声飘出来,她唱着民谣,很好听,这趟权当是纯听歌,这家确实不错。我应下,和原彻进去,店里人很多,我们不得不和别人拼桌。 原彻一进门,在场80%的目光就被他收割了,剩下的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来搭讪的人源源不绝,我已经无聊到用吸管往鸡尾酒里吹泡泡,并不在乎这种幼稚行径会影响形象。 在原彻身边,我就是绝对安全的隐形人。而原彻忙于应付对桌的两位女士,很少关注我的动态。 女歌手的民谣切成了爱而不得的苦情歌,听得我有点不是滋味,心中泛起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郁闷。 我左耳听着歌,右耳是原彻得体冷淡的拒绝,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声吐槽:“唱点活泼的歌啊。” 原彻忽然站起身:“等我一下。” 我很好奇他要干什么,只见原彻走到台边,这时女歌手正好唱完,原彻和她说了什么,女歌手笑着摆手,回了几句话,太远了我听不清。 是在要联系方式吗? 我只能看见女歌手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瀑布一样柔亮,她的脸巴掌大小,五官很精致,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有男貌女才的登对感。 我抱着杯子,咕噜咕噜喝酒。 原彻突然往我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我回看,他又扭头和那女歌手说了句话,看他的口型,他说的是好吧。 他们一起重新登台,原彻接过女歌手递过去的尤克里里,试了下音。 女歌手站在麦克风前,拍了拍原彻的肩:“I’m yours,献给他特别的人。” 她唱起来,原彻在旁边为她伴奏,唱到快结束的时候,女歌手把麦克风让给了原彻。 视线和灯光一齐笼罩着原彻,他就是最耀眼的发光体。 “Our time is short. This is our fate. I'm yours. ” 他唱着歌,眼神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声音有些发颤,还弹错了几个音。 大型车祸现场。 可我偏偏就被撞得五迷三道,心率失调。 9 狭路相逢 原彻回来后,搭讪方式变成了送酒,一杯杯五颜六色的液体端上来,杯垫下写着联系方式,都9102年了,我却忽然置身选妃侍寝现场,扮演了一个皇帝身边大太监的角色。 “皇,不是,你不喝吗?”我问。 原彻摇头,“不,你想喝就喝吧。”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我随便挑了杯玛格丽特,拿起杯垫一看:请大帅哥旁边的小可爱喝一杯,交个朋友吧,加V…… 原彻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卖片的。” “线下还要做业务,真敬业。” “这杯可能下了药,还是别喝了。”原彻把酒推远了。 “好吧。” 我每杯喝一小口尝个味道,没想到送来的酒实在太多,这样更容易喝醉,喝到最后脑子都不清醒,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民宿。 醒来我的脑袋还隐隐作痛。 男班在外面敲门:“起床啦起床啦,半小时后楼下集合开会。” 他的脚步声远了,我顶着一头炸毛从床上坐起,打个哈欠,又倒回床上准备再赖会儿,头却磕到了什么东西。 我抬起眼皮一瞥,哦,是原彻啊。 等一下。 我们怎么又睡到一起了? 我猛地睁眼,原彻侧对着我,睡得很安稳,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他没穿上衣,结实的手臂伸过来,被我枕在脑后——直到刚才都是这样。 我掀起被子一看,我干脆连裤子都没穿。 刺激了,酒后乱X! 接着就该是未婚先孕,奉子成婚,学业中断,辛苦带娃,人老珠黄,小三上位,扫地出门,品如归来,虐渣打三,家破人亡,全剧终。 原彻醒了,我在脑中演练着凄惨一生,迟迟没接收到他复杂的眼神。 “你喝多了,昨天半夜吐在床上,衣服都脏了,所以我把你搬过来睡……你在想什么?” 哦,是这样,我果然还是普通的男子高中生。 我说:“一个噩梦。” 原彻轻咳一声,我看到他耳尖红了,他道:“你饿吗?我们动作快点,赶紧下去吃东西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饿,我好字刚说完,啊字还没发声,原彻已经完成起床、抓起昨晚准备好的衣服、冲进浴室这一系列操作,优秀得可以在幼儿园评上内务小标兵。 我在他的示范作用下跟着起床,准备收拾昨晚留下的烂摊子,结果发现我的床被扒成了毛胚,床单和被子在窗口晾着,旁边挂着我的睡衣睡裤。 我想象了这么一副画面,夜色正浓,当我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原彻正扛着瞌睡给我洗衣服。 这是什么感动中国好室友! 男班再好,也不可能帮我洗吐过的衣服,我要和原彻住一辈子! 我们一班人三三两两在餐厅里吃着早餐,男班用汤匙敲了敲碗,“干嘛呢?好了都别弄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了,我们都过来讨论一下。” 我端着粥碗挪了个地,还帮原彻抢了个前排位置。 男班说:“今晚回来以后要去下个景点的客栈,都是两人间,现在随机抽签分房,大家多和不那么熟悉的同学接触,不要老是缩在安全区里。” 哦嚯,完蛋,不能和原彻一起住了。 “男女混住吗?” “有这种想法的同学,建议来体验下男女班混合双打。” 我抽到了5号,将和抽到五号的男同胞成为室友,而原彻抽到了1号。 我恨,是哪个天选之子抽到了一号。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瞄到男班手里拿着一的号码牌,我突然不知道该羡慕谁。以男班严守纪律的秉性,这意味着,换房是不可能换房了。 天无绝人之路。 这样的话,我就去偷亲下一个对象。 吃好早餐收完行李,我们出发前往湿地公园。 我慢了一步,原彻上车后和老五坐在了一起。 老五,我班知名话痨,原彻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坐?嫌弃我不够吵吗? 男人心海底捞。 我盯着这两个人,坐在他们后面。我倒要听听你们说些什么。 体委金刀大马地在我旁边坐下,“故啊,昨晚玩得开心吗?” 我扭头一看,早餐时没注意,体委半边脸都肿了,“还行吧,你怎么挂彩了?” 体委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委屈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天花乱坠地和我说他是怎么和那女孩看对眼的,女孩又是如何如何美丽动人,以至于一个自称是她男朋友过来,他还没说一句话就被揍了一顿,压根没来得及还手。 真是个令人唏嘘的悲惨故事。 吵得我都没心思听原彻和老五对话。 “人家男朋友揍你不是很正常吗?” 体委哭丧着脸:“但我问的时候,她说是一个人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应付式安慰:“没事,都过去了。下次狭路相逢,哥几个帮你弄他。” “好兄弟。”体委和我撞了下拳。 我再去听,发现他们已经说完了。 这和数学课上捡了个橡皮擦有什么区别? 但是,秦思故绝不轻易言弃。 下车后的第一个项目是游湖,可以两人一组划小艇,男班刚说完集合时间,我立刻拉住原彻,“走,让我们荡起双桨。” “好。”原彻说着,看了眼我挽他的手。 他是不是觉得太娘了? 意识到这点,我马上松手。 我们戴好救生装备,在近岸处摸索清楚划船要领,向湖心进发。 天高云阔,湖光山色迷人眼,最要紧的是周围没什么熟人了,是个谈话的好场合,我问:“你看那朵云,像不像老五?” 原彻顺着我指尖一看,又回头看我,阳光晒得他俊美的脸泛起微红,眼睛像波光一样闪动着揉碎的星,整个人像蒙着一层清爽的夏日滤镜,连带着背后的风景都愈加动人,他说:“我刚问老五,能不能……” “那个女孩长头发,眼睛像新垣结衣。”体委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他又抓了个人来听他的悲惨爱情故事,将气氛毁灭得一干二净。 我怒而回头,体委看过来,忽然瞪大了眼睛:“是他!” 原彻问:“是谁?” 我又回过头去,只见两个女孩正在不远处泛舟,旁边跟着一个只身划船的社会大哥。其中一个女孩,真别说,确实与女神有两分相似。 我指着那位大哥:“是‘男朋友’!” 体委大喊一声:“兄弟们,弄他!” 体委一呼,我班男士群起响应,呈掎角之势前去包抄社会大哥,嘴中斥道:“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大哥看这架势,生生把小艇划成了快艇,我和原彻凭借出色的默契一马当先,牢牢锁定前方目标,迅速将距离缩短至一米以内。 只见原彻手中桨一拍水面,掀起一层近两米高的大浪,水花直朝大哥背后袭去,将他淋了个湿透。 大哥被这突然一击打懵了,回过头来,露出饱经社会毒打的沧桑面容,“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时原彻才想起来问我:“这是谁男朋友?” 我答:“酒吧新垣结衣。” 10 选择放手 我和原彻在远处吃瓜,风把上游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耳朵里。 “不好意思,是我和他闹分手才说自己一个人的,没想到他居然追到丽城来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连累你被打真是太对不起了,这是医药费,你拿着吧。”女孩把钱塞到体委手里,“今天看你们堵他,我才知道我还在乎他,现在我决定和他复合了,谢谢你们。” 我远远望去,体委肿起的半边脸在阳光下更鲜艳了。 女孩牵着大哥幸福地离开,两人走在一起画风严重割裂。 我用手肘碰了碰原彻,“诶,是不是你们好看的都喜欢普通人?” 原彻说:“不知道,但我喜欢的人很可爱。” 我听到了什么! 原彻有喜、欢、的、人?! 我小声问:“是谁是谁?能告诉我吗?” 原彻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吗?” 我拼命回忆,确认他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不知道啊,是谁?” 原彻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良久,他叹了口气:“算了。” 虽然他说算了,但我总觉得他看着这么失望呢,还有点生气的样子,甚至回归了他的高冷人设,飕飕往外释放着冷气。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不是我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原彻无缝顺滑切换回春风拂面状态,“没有,是我的问题。” 我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 我话音刚落,原彻又开始放冷气,我能从他那两块清澈的晶状体里中读出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说:“你好好想想。” 整个下午大家兴冲冲地在古道骑马,唱着《当》cos还珠格格,我一个人骑在后面,皱着眉头思考。 我是不是不该问原彻喜欢谁? 为什么呢,因为他曾被一个可爱的女孩伤了心,他之所以觉得我该知道,是因为我无意中夺取了这个女孩的芳心,他今天才发现我并不清楚内情,他开始否定自己,我从旁加以刺激,所以他生气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合理的情况。 但这位可爱的女孩是谁呢? 让我好好想想。 我实在想不到哪个女孩眼神这么不好。 不想了,放弃。 我驱马走快两步,骑到女班身边,轻声问:“班长,你知道我们班哪个女生近视度数最高吗?” 女班推了推眼镜:“你问这个干嘛?” 我故作神秘地往四周张望,说道:“帮个忙,任务需要。” 女班一脸了然,也压低了声音:“应该是我,我700度。” 过去的蛛丝马迹在我脑中串起一张复杂的逻辑网:为什么我刚问完女班要不要一起许愿,原彻就出现了?为什么起初说的是两个人逛街,原彻却中途邀请了女班?为什么原彻受了伤,第一时间找女班拿药酒,却不来找我这个罪魁祸首问责? 天啦。 原彻喜欢的是女班! 可是他误会了,女班根本不喜欢我! 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人头而已,虽然我平时和女班走得比较近,但我和她真的是普通的催交作业关系。 女班问我:“你怎么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我敷衍地摆手,“没事,多做眼保健操。” 我正准备撤退从长计议,转念一想,不行,还得助攻一下。 “班长啊,你觉得我们班哪个男生比较顺眼?” “都还可以,但要说最顺眼,肯定是……” “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强扭的瓜不甜,追星也别忘了珍惜身边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完我骑着我的小马就跑,好,我已经隐晦地提示过了,接下来就看造化了。 我一溜烟回到我的狐朋狗友群,体委正在添油加醋地诉说那个女孩当初是如何温柔地对他笑,最后是如何残酷地拒绝他。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我内心涌起一股惆怅。 体委说:“目送心动对象和她的心上人远去,他们浓情蜜意,而你形单影只,这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你知道吗?” 我的心动对象? 无非就是打瞌睡时突然喊你起来回答问题的老师,刚拿到手就发现复习盲点的试卷,走在路上猛地跳出来吓你的同学,还有,开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的原彻,军训时剃成平头的原彻,被我误伤也不会生气的原彻……机场里对我笑的原彻,借我衣服穿的原彻,酒吧里唱着歌的原彻。 因为他长得帅,心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不是早该麻木免疫了吗? 体委说:“但如果她可以获得幸福,我选择放手,成全他们。” 我问:“你怎么像个伟大的情圣?” 体委瞥了我一眼,幽幽说:“因为离得太遥远,不放手不行啊。” 对哦,原彻这样完美得几乎没有缺点的人,和我这样普通得没有特点的人,不也是很遥远的两个人吗。 而且,我们都是男的。 11 你的味道(AU) 雪糍原彻X虾饺秦思故 Tips:文风幼稚,有奇妙的生子环节 送给陪我到这里的小朋友们(成年人也是过期的小朋友),祝大家食用愉快! 大厨的孩子想吃零食,他想吃糯米糍,又想吃冰淇淋。妈妈说快吃饭了,只能吃一样。大厨从小被教育小孩不能贪嘴,所以他为了能随心所欲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大厨。 大厨想,小孩想吃就让他吃嘛。 于是原彻诞生了。 大厨用自己手作的糯米糍和他家工厂生产的诗书冰淇淋制作了一个雪糍,这是他做的第一个雪糍,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他看到了小朋友圆形的玩具车,就叫圆车吧! 诗书冰淇淋的广告语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圆车是个有文化的雪糍,他对这个名字并不满意,太土了,这根本不是一个食物该有的名字,他要叫自己原彻。 有了名字,大厨就对原彻产生了感情,他不舍得让孩子吃掉他了。 大厨是个有仪式感的大厨,他决定把原彻放到食品加工厂的展览冰柜里,并开始量产。 圆车雪糍受到了广泛欢迎,工厂里开始接纳小朋友们参观。 导览员说:“这就是第一个圆车雪糍,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是世界上最神秘的雪糍哦。” 小朋友们挤成一团,肉乎乎的小手贴在展柜上,大叫道:“哇!看起来圆圆的,软软的,好好吃的样子!” 作为食物,被夸好吃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原彻很高兴。 如果某几位小朋友的口水不要滴在展柜上,他就更高兴了。 一天过去,小朋友们都回家了,工人们也陆陆续续离开工厂,只有原彻被留在冰柜里,听着冷气呼呼的声音。 孤单,寂寞,冷。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另一个食物被放进了展柜里。 他透过玻璃隔板好奇地打量原彻,自我介绍道:“我是思故牌的第一只虾饺,和外面的虾饺都不一样,我跟随制作我的人姓,我叫秦思故,你叫什么名字?” 原彻悄悄观察秦思故,他是一个头顶皱皱的面团,像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原彻没有和别的食物相处过,不好意思打招呼,于是没有作声。 秦思故瞄到了他旁边的名牌,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圆车啊!怪不得看起来很好吃。” 原彻道:“我不叫圆车,我叫原彻。” 秦思故说:“好的,原彻,你里面包的是什么,看起来真圆啊。” 原彻答:“是冰淇淋。” 原来是冰淇淋啊,冰淇淋都不太爱搭理其他食物。秦思故想着,说道:“哦,原来你是一个冰淇淋陷的汤圆。” 食物都非常重视自己的种类,原彻澄清道:“我是雪糍,不是汤圆,雪糍和汤圆不一样。” 秦思故还是很疑惑:“我去过汤圆家,他们像你一样圆,你这么圆,为什么不是汤圆呢?” 原彻说:“冰柜里的汤圆都是硬的,我是软的,所以我不是汤圆。” 秦思故似乎懂了:“你说得有道理,我想摸一下你,可以吗?” 原彻只被他的制作者摸过,要让别的食物摸,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他可不是什么随便的食物。 原彻拒绝道:“不可以。” 秦思故并不气馁:“好吧,告诉你个秘密,我是海虾陷的,靠近我可以闻到浪的味道,你要闻一下吗?” 他要靠过来吗?还不是不要了吧,他们还不熟啊。原彻说:“不要。” 这时候来了一群春游的小朋友,远远的就听到他们七嘴八舌地用小奶音大喊大叫,小朋友跟着导览员走到了展柜前。 秦思故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他刚出生不久,只见过老板和他的孩子。 小朋友们都在看个头大、圆滚滚、白乎乎的原彻,发出惊叹:“哇,这个看起来好可爱,很好吃的样子!” 秦思故羡慕地看着原彻,他也想要被夸好吃,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原彻吸引了,没有人留意到他。 有个小朋友发现了秦思故,他指着他大叫:“这里怎么有个面团?” 导览员看了眼,纠正道:“这不是面团哦,这是一个思故虾饺。” 小朋友们:“阿姨,什么是沙雕?” 导览员说:“不是阿姨,是姐姐。” 小朋友们点头,冲着秦思故大喊:“姐姐!” 导览员捂着额头:“不是,这个不是姐姐,是沙雕,不是,是虾饺,西啊虾,叽嗷饺,虾饺。” 小朋友们认真地跟着念:“湿啊鲨,嘀嗷雕,沙雕。” 导览员:“虾饺。” 小朋友:“沙雕。” 导览员尴尬地呵呵笑:“算啦,你们还不会发这个音,我们走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秦思故盯着他们的背影,褶皱委屈巴巴地垂下来,面皮红彤彤的,好像快哭了,嘴里不停念叨:“我是虾饺,不是沙雕,我是虾饺,不是沙雕……嗯,我说到哪了?我是沙雕,不是虾饺,我是鲨饺,不是虾雕……” 原彻说:“你是虾饺,我知道的。” 秦思故不念了,他又开心了。 他想,原彻真是个好汤圆,他一定很好吃。 夜晚降临,工厂里人类都走光了,食物可以自由活动了。 秦思故朝原彻喊:“出来玩呀。” 原彻想我们可以玩什么呢,又不能出冰柜。 秦思故见原彻不理他,一跳,跃过隔板跳进了原彻的雪糍槽里。 原彻吃了一惊:“你怎么跳得这么高?” 秦思故说:“因为我里面是海虾啊,弹跳力很强的,其实我的表皮也很有弹性,是水晶皮哦,但是霜太厚了看不见,而且用沸水煮过会更透明,我才不是面团。” 秦思故靠得太近,原彻这才看清他,即使蒙着白霜和淀粉,他的表皮仍然晶莹剔透,露出里面粉嫩饱满的虾仁,闻着有股香甜鲜美的味道。 他一定很好吃。原彻想。 秦思故则认为原彻是他见过最好吃的食物,表皮看着就软软糯糯的,所有食物都会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他的,上面还撒了一层细腻的面粉,他最喜欢面粉了! 另外,原彻闻起来好香啊,他从来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除了面粉外,还有一股醇香清新的味道。 他一定是个超级好吃的食物! 好想摸摸他的表皮呀。 原彻发现这只虾饺的霜化了一点,形成了一滴冰露挂在表皮上。他心里想:噫,原来虾饺也会流口水,不过还挺可爱就是了。 他清清嗓子:“你可以摸一下我。” 秦思故不敢置信:“真的吗?那我摸了哦。” 原彻点头:“摸吧。” 秦思故弹过去,飞快地在他的表皮上摸了一下。哇,真的好软,感觉要陷进去,不,要被吸进去了! 他忍不住感慨:“哇!是软的汤圆!” 原彻并没有听到秦思故的诽谤,他还沉浸在秦思故刚刚摸他的触感中,水晶皮好韧啊,弹性超足的,摸起来真舒服。 秦思故回忆了一下,说道:“你摸起来好冰啊,但是软软的,不像冰棍他们摸起来会割手。” 原彻不太开心了,他还以为自己是秦思故摸的第一个食物,他问:“你还摸过冰棍?” 秦思故说:“对啊,以前我还是澄粉和淀粉的时候,经常在冰箱里四处乱飘呢。” 原彻又问:“那你觉得,是硬的好吃还是软的好吃?” 秦思故不假思索:“当然是你好吃啦。” 原彻又是一个快乐的雪糍了。 雪糍和虾饺每天晚上都一起玩,他们会谈论自己产地的风景和气候,如何从地里被收割起来,他们的兄弟姐妹去哪了,在黑咕隆咚的机器里度过的时间,还有怎么被一步步做成现在的样子,以及成型路上遇过的有趣的食物和人类。 白天人类来参观的时候,偶尔会有小朋友带其他食物过来,秦思故有次看见一条红色的柱状食物,他用食物的语言问:“你好,你是什么?” 原彻说:“那是火腿肠,它不会讲话。” 秦思故问:“火腿肠,你为什么不说话?” 原彻答:“它是一根普通的火腿肠,只有用足够的爱做出来的食物才有灵魂,才拥有语言天赋。” 秦思故说:“啊,火腿肠好可怜。” 原彻说:“如果食用他会给人类带来满足感,他就会获得崭新的灵魂,去往食物的天堂,这才是食物的宿命。” 秦思故说:“哦,是这样啊,我也想要被人类吃掉。” 原彻说:“我们是展览品,不会被吃掉的,要放很久很久,直到我们腐烂。” 秦思故说:“好啊,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啦,直到我们腐烂。” 原彻还没习惯这个直白的虾饺,他的表皮透出一丝丝微红。 秦思故问:“原彻,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原彻不好意思地说:“我的陷是诗书冰淇淋,以前的工厂在大学旁边。” 秦思故说:“哦,你是上过大学的雪糍,真厉害。” 原彻觉得这只虾饺越看越好吃,而且晚上再也不觉得孤单了,就连早上也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而秦思故呢,他每次靠近原彻都会闻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他不敢问是什么,因为这对食物来说太隐私了,以前他遇到的冰淇淋都很看重自己的味道,他们总是觉得被其他食物知道味道后,自己就会失去吸引力,所以都不肯轻易透露。 秦思故只好自己猜,但猜来猜去都猜不明白,每天晚上他都想着原彻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他又闻到了这股味道,清香迷人,而且是那么清晰,可醒来后味道又不见了。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产生了幻觉。 一天阿姨来清洁雪柜,她惊讶地说:“哎呀,这个槽壁上怎么这么多粉啦?” 秦思故是一只眼神不好的虾饺,毕竟是虾做的嘛。他一看,阿姨说得好对哦,什么时候玻璃隔板上这么多白色的粉啊?他以前都没发现,只是觉得看原彻的时候没那么清楚了。 他问原彻:“原彻原彻,为什么隔板上会有这么多粉啊?” 原彻背对着他,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 秦思故想,会不会是冰柜发霉了,完了,发霉最可怕了,所有食物都会腐烂的! 他整个虾饺蜷成一团,害怕得哭了起来:“冰柜发霉了,我、我们都会腐烂的,呜…我还没被夸过好吃,我不想腐烂。” 他一哭,原彻马上紧张起来,他慌乱地解释道:“不是发霉,是我表皮上的面粉。” 秦思故展开身子,抽泣着问:“可、可是为什么我这边也、也有?你从来没来过我家,都都是我去找你玩的啊。” 话说到这里,原彻想没办法再继续隐瞒了,他的所有冰淇淋馅都在糯米糍表皮下柔柔地鼓动着,他壮着冰淇淋做的胆子说:“我觉得你很好吃,我想和你睡觉。” 秦思故傻了,两个食物如果老在一起睡觉,身上就会有对方的味道,会影响口感的,这可是很慎重的事啊。 原彻见他不回应,声音放低了:“每天晚上我都从我这里慢慢爬到你那里,睡一小会儿再慢慢爬回来,不然天亮大家会发现的。” 秦思故想,怪不得原彻白天总是睡觉,都不和他说话了。可是雪糍爬隔板真的很辛苦,他得先把身上的面粉抖落,露出黏黏软糯的表皮,回去再把面粉穿上,而且这个隔板实在太高了,摔下来可能会死食物的,太危险了。 看来原彻确实很想和他睡觉啊。 他说:“你早点说呀,我弹得可快了,以后我去你家睡觉吧。” 原彻简直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快幸福得融化了,糯米糍表皮都变成了粉白色,他郑重地点点头:“嗯!” 睡觉是食物的食生大事,休息得不好会影响卖相和口感,而不同食物的作息不同,就算出于互相喜欢味道而一起睡觉,但真正能睡在一起是十分不容易的。 秦思故作为一只虾饺,还是海虾陷的虾饺,本来应该夜间活跃,但他用植物做的水晶皮却在晚上犯困,只有皮下的海虾馅在到处乱撞。虽然他强迫自己晚上休息,但睡得很不安生,自己一个食物睡还好,能在冰柜里自由自在地打滚,可要是和原彻一起睡,把他撞坏了怎么办?他可是一个超级绵软的雪糍啊。 入夜了,秦思故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原彻见他头顶的褶皱动来动去,一副为难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吗?” 秦思故说:“我睡觉会到处滚,还会打食物,我怕会伤到你。” 原彻说:“不会有事的,我的复原能力很强,而且我力气大,我可以抱着你睡,这样你就不会到处滚了。” 被原彻抱着睡吗? 他的表皮那么柔软,肯定很舒服。可是,要被雪糍抱是这么让虾饺害羞的一件事吗?秦思故感觉自己的表皮都变得透明了些。 他羞怯地小步弹过去:“好吧,我们可以试一下。” 原彻用绵柔的糯米糍裹住他,秦思故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感受,冰冰的,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炙热,真想一辈子都和原彻待在一起啊,我们为什么不早点一起睡觉呢? 秦思故在原彻怀里只有一点点大,原彻想,他真是一个娇小的虾饺,真可爱。 秦思故说:“那我们睡觉吧。” 原彻说:“好的,晚安。” 秦思故:“晚安。” 第二天秦思故是被原彻叫醒的,工人们要来上班了,他得赶紧回去才行。秦思故发现自己在原彻怀里睡了一个晚上,不仅没到处乱滚,撞得浑身酸软,还做了个美梦,梦到他得了美味虾饺大赛第一名,真是个愉快的晚上。 他以后都要和原彻一起睡觉。 虾饺和雪糍一起睡了好多个夜晚,秦思故发现每天早上原彻的脸都红红的,是不是他的虾沾到原彻皮上啦? 有一天,秦思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原彻,为什么你的皮红红的?看起来好好吃。” 原彻答:“我也不知道,看见你的时候就会变红了,可能发生了化学反应。” 秦思故说:“是这样啊,真神奇。” 秦思故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我还想问你,你的冰淇淋是什么味道的,闻着好香啊,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问题是冰淇淋们的隐私,但原彻还是想告诉秦思故,他不好意思地回答:“是香草味的冰激凌,还有点蔓越莓。” 秦思故明白了:“怪不得你会脸红呢。” 虽然雪糍和虾饺过得很快乐,但他们发现工厂里的人越来越少,没有小朋友来参观工厂了,负责给他们清洁冰柜的阿姨也不见了。机器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晚上偶尔有几只大老鼠从他们的冰柜底下蹿过,秦思故总会害怕得缩进原彻怀里。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结束在普通的一天。 好久不见的大厨出现在冰柜前,他的腰比秦思故第一次看见时弯得多,头发也变白了。 他盯着冰柜里的雪糍和虾饺看了很久,有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淌过皱皱的脸,滴落在柜台的玻璃上。 大厨说:“再见了。” 秦思故问:“他怎么了?” 原彻说:“他哭了。” 原彻这个有文化的雪糍看懂了大厨手里拿着的资料,他说:“食品厂破产了,他要离开我们了。” 秦思故皮下的虾仁又蜷了起来,表皮上也忍不住渗出了点点冰露,他哭着问:“为什么破产了他就要离开我们啊?” 原彻想了想,说道:“因为破产是坏人,要把食品厂夺走了。” 秦思故又问:“那你会被破产夺走吗?” 原彻说:“不会的,腐烂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新老板很快就掌管了食品厂,再也没有工人了,全部换成了流水线,秦思故看见没有灵魂的虾饺同胞们被装在精美的包装袋里,去完成他们的使命。 而他们的展柜被丢到了仓库,和被淘汰的旧设备挤在角落里,起初有人要来买设备,还会对着他们的展柜好奇地看上两眼,但最后总是摇摇头走掉。 后来没用的东西越积越多,展柜很久没人擦了,厚厚的积灰挡住了原来的玻璃,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们,也没有人会夸原彻好吃了。 原彻开始怀念流口水的小朋友。秦思故也想念小朋友叫他沙雕的日子,不像仓库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两个食物,以及冰柜里呼呼的冷气声,但还好有原彻陪着他,他还是很快乐。 有一天,管理员巡查仓库的时候看到这台一直在耗电的展柜,他随意抹掉玻璃上的一小块灰尘,并没有看见里面放着的两个食物——也许他看见了,但觉得他们无足轻重——他把插座拔掉了。 虽然大厨给他们做过防腐处理,但没有电供冷他们仍然会慢慢腐烂,这是食物的本质,空气中的微生物是他们的天敌。 秦思故看到一切,他又想哭了,但他忍住了这股冲动,原彻已经很难过了,不能再让他担心。 自从展柜被搬来仓库,秦思故就开始做噩梦,梦到他还是一只海虾的时候,好几次险些进入鲸鱼的肚子,每当他惊醒,原彻几乎都没睡,他盯着仓库的卷闸门在思考什么,见秦思故醒来便会更紧地拥抱他。 原彻就是这样,他知道得太多了,于是总在思考更多的东西。而秦思故只知道,原彻很烦恼,明明是被拥抱着,但他总感觉原彻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冷气变得稀薄起来。 秦思故说:“原彻,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起做双截棍好不好?双截棍不会这么容易腐烂,还可以去打破产报仇。” 原彻笑着说:“好的,我们一起做双截棍。” 秦思故一开始觉得腐烂很可怕,可是和原彻在一起,他就没那么怕了。 冷气完全消失了。 最先出现反应的是原彻,他变形了,圆圆的糯米糍坍下来,柔软地在地上瘫成一团,他对秦思故说:“你走远一点,会连累你的。” 秦思故用尽浑身力气,紧紧地抱着原彻,他只是一个娇小的虾饺,但原彻却推不动他。 他很坚定地说:“不,要腐一起腐!” 冰柜里的温度急剧攀升,原彻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抱他的虾饺了,他胀得十分痛苦,冰淇淋正在慢慢融化,他的糯米糍表皮快要撑不住了。 秦思故以为自己见惯了大风大浪,现在能够平静地面对腐烂,可看到原彻痛苦的模样,他也跟着难受。 秦思故抱着他,大喊道:“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原彻啊!他快要不行了…呜,快来人啊!” 卷闸门打开了,有脚步声响起来。 秦思故放开原彻,狠狠地往玻璃上撞去,他必须制造点动静,哪怕只有微弱的希望,他也要救原彻。 他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玻璃,坚韧的水晶皮都被他撞出了裂痕,露出粉嫩的海虾陷。 有个人影停在被灰尘掩盖的展柜前,一只大手将那些灰尘通通抹开,两个食物终于重见天日。 乍看见他的脸,秦思故就认出了他——是大厨的孩子!他已经长大了! 他欣喜若狂地回过头去,原彻已经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秦思故想去看看他的情况,可在人类的注视下,食物是不能活动的,这是自然界的规定。他只能贴在玻璃壁上,浑身僵硬。 又有许多人进入了仓库,他们叫大厨的孩子秦老板。 秦老板说:“终于找到了!” 他看见两个模样惨烈的食物,忍不住皱起眉头,庄重地说:“我一定会把你们复原的。” 冰柜被打开了,秦思故和原彻一起被放进了秦老板带的制冷箱里,箱子四面都放了冰袋,久违的冷气包围了他们。 秦思故扑到原彻身边,着急地查看,“原彻,你还好吗?” 原彻虚弱地说:“嗯,别担心。” 过了一会儿,原彻体内的冰淇淋凝固了,又恢复了活力,秦思故开心地围着他弹来弹去。 原彻一把抱住他,帮他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以后不要再撞玻璃了。” 秦思故点头:“那你也不要再融化了。” 这时箱子忽然剧烈地摇晃震动起来,两个食物在黑咕隆咚的箱子里四处乱撞。秦思故惊慌地拉着原彻,原彻将他护在怀里,用软绵绵的糯米糍减缓冲击,渐渐地,两个食物就揉在了一起。 羞死食物了,秦思故想,原彻怎么在摸那里呀,他的味道都漏出去了。 与此同时,原彻的味道也包围了他。 秦思故终于知道香草味的冰淇淋不止好闻,吃起来更香,蔓越莓酸酸甜甜的,真是很不错的一种食材,而且,糯米糍实在太神奇了,拉这么长都不会断吗……原彻真的好好吃! 原彻也是第一次尝到另一个食物的味道,秦思故比他想象得还要好吃,虾仁甜甜的,水晶皮泛着晶莹的粉红色,咬起来超级弹韧,里面裹着浓香的汤汁,浅尝一口就欲罢不能,原来味道掺杂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故故的反应真可爱。 箱子打开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自己被带到了诞生的地方,秦老板对着揉成一团的两个食物皱了皱眉:“怎么变成这样?” 秦思故褶皱垂下来遮住脸,不敢看他了。 秦老板又说:“没关系,我会把你们恢复原样的。” 秦老板取出这坨奇怪的混合物,放到砧板上,周围放上冰块,用刀将原彻和秦思故分开了,但这刀切得有点歪,秦思故身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圆团。 原彻被留在了砧板上,秦老板托着秦思故去了厨房的另一个角落,秦思故有点害怕,见到原彻之后他们就从未分开过。 原彻不舍地目送着秦思故离开,但他相信秦老板会好好地对待他,他不用过分担忧。 秦思故身上的圆团被摘了下来,秦老板捏着圆团端详了一会儿,说道:“算了,还是留着吧,毕竟是老头子做的。” 秦老板把圆团搓成一个小丸子,放回到砧板上,秦思故则得到了新的海虾陷和水晶皮,又恢复了原状。 秦思故刚被放到砧板上,小丸子就疯狂地大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秦思故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比一百个小朋友还吵。 秦思故问小丸子:“你是什么东西?” 小丸子说:“我是香草味海虾陷的糯米饺子,还有点蔓越莓血统,和外面的食物都不一样,我是独一无二的。” 秦思故听到他复杂的构成,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个怪物吗?” 他想,完海虾的蛋,不能让原彻知道这个东西,太吓食物了。 小丸子听到自己被说是怪物,忍不住哭了起来,比两百个小朋友一起哭还要吵,他哭着说:“我才不是怪物,我才不是怪物,我才不是怪物……” 秦思故烦得一个虾饺两个大,赶紧道:“别哭了别哭了,你不是怪物。” 丸子不哭了,他问:“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我叫什么名字?” 秦思故是个没文化的虾饺,他随口道:“既然你是个混血的丸子,就叫混蛋吧。” 小混蛋说:“好吧,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好听。” 秦思故还想说两句,恢复完的原彻也被放到了这块砧板上,秦思故一惊,立马将小混蛋藏在身后,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原彻见秦思故神情怪异,担心地凑过去:“故故,没事吧?” 秦思故连忙制止道:“你不要过来!” 原彻刹住脚步。 秦思故说:“我有点臭了,会熏到你。” 方才险些经历生离死别,原彻现在只想和他的虾饺黏一黏,听到秦思故的话他松了口气,继续前进,“没事,我不嫌弃你的。” 秦思故摆动着他的褶皮:“不不不,你也有点臭了,我们先保持距离,各自变香吧!” 原彻体内的冰淇淋不安地鼓动起来,他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味道,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这是怎么回事?故故不喜欢他的味道了吗? 巨大的失落感环绕着原彻,连体内的冰淇淋都变得更加冰冷了,那些蔓越莓碎屑一点点沉淀下来。 他说:“好吧。” 秦思故和原彻拥有了一个新的冰柜,透过玻璃墙,他们看到大厨躺在床上,他的脸比雪糍还白,比虾饺的褶皱还皱——他生病了。 秦老板把他们推进房间的那一刻,大厨就认出了他们,他浑浊的双眼一下绽出了亮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秦老板扶着大厨颤颤巍巍坐起来,他说:“我知道工厂对您意义重大,我已经买回来了,等您病好了可以回去看看。” 大厨回握着秦老板的手,秦思故看见大厨的眼睛又溢出了水珠,但他感觉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大厨脸上的每道笑褶都写满了开心和幸福。 目睹这温馨一幕,原彻自然地偏头望向秦思故,想抱抱他,迈出一步又退了回去。 小混蛋不认得这两个人类,不安分地各种乱动,非常破坏气氛。 秦思故大力按着他,把他挡在原彻的视线死角里,警告道:“虾饺的肚子里有海怪你知道吗?你再乱动或者出声,让原彻发现了,我就把你吃掉!” 小混蛋感到害怕了,他小小声地问道:“妈妈妈妈妈妈妈妈,那个是爸爸吗?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秦思故:“妈妈爸爸是什么意思,不要乱叫。我叫秦思故,他叫原彻,但你不能叫他。明白了没有?” 小混蛋不知道他妈妈是个没文化的虾饺,他很委屈,明明是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叫呢? 但他只能妥协,他揉了揉眼睛:“好吧,秦思故,我想睡觉。” 秦思故:“我也想睡觉,你自己躲角落去睡,我找原彻睡觉了。” 说完,秦思故撂下小混蛋就走了。 秦思故的主动靠近让原彻很惊喜,他的难过瞬间烟消云散了。 妈不疼爸不知道的小混蛋找了个角落自己睡,但因为他出生在两个食物的怀抱里,一个食物难以入眠。 半夜,小混蛋悄悄地弹过去,挤到了两个食物中间。 原彻被这个野蛮的小丸子弄醒了,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小混蛋说:“我是混蛋,从角落里来的。” 原彻闻到他身上有雪糍和虾饺的味道,猜到了一点。 他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小混蛋说:“秦思故啊。” 原彻说:“你这个小食物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他是你妈。” 小混蛋很委屈:“可是,可是他不让我叫他妈,也不让我叫你爸。” 原彻回忆起今天秦思故的反常,可能就和这个小食物有关,他摇摇秦思故:“故故,醒醒。” 秦思故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丸子,吓得一脚把他踢了出去,“不是叫你蹲角落里吗?” 小混蛋爆哭着,一路滚到了角落里,但没有食物来追他,原彻忙着安抚秦思故呢,他哭得汁都快干了,原彻还在给秦思故讲解什么是爸爸妈妈和小孩,他只好收起眼泪,别扭地弹了回去。 秦思故知道自己错怪了小混蛋,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从来没见过食物生孩子的呀,他别扭地摸了摸小混蛋的头:“对不起,是妈…我的错。” 小混蛋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丸子,他毫无芥蒂地原谅了这个虾饺:“没关系,不知者无罪。” 他又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对原彻说道:“爸爸,我不想叫混蛋,好难听啊。你再给我取个名字吧!” 原彻思考片刻:“你就叫什锦丸子吧。” 什锦!小丸子很开心,这个名字比混蛋好听多了!他也是个高大上的食物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厨的身体渐渐好转,他康复的那天,展柜又被搬回了工厂里,又有小朋友来参观工厂了。 一个戴眼镜的小朋友注意到了小小的什锦丸子,发出惊叹:“哇!好可爱的小丸子!” 小丸子很自豪,他也像爸爸一样被人类喜欢着呢! 但到了晚上,他只能一个食物躲在角落里独自睡觉,还必须面对着玻璃墙,不然明天就会被他的海怪妈妈压在水晶皮底下,见不到小朋友们。 可恶,他一定要离家出走,小丸子恨恨地想。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机会,跳进了一个戴眼镜的小朋友的水壶袋里。 秦思故担忧地看着他被带走,“真的没事吗?” 原彻说:“没事,孩子大了自然会离开,到时候就会回来的。” 小丸子在袋子里遥望他的爸爸妈妈身影越来越小,握紧了小拳头:我一定会把我的味道告诉全世界的! 什锦小丸子跟着小眼镜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回到了食品加工厂,他大哭:“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他抹掉眼泪,睁开眼睛,看到一堆五彩小圆子,扑闪着大眼睛问他:“泥要找谁?” 小丸子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弟弟妹妹,成功晕了过去。 后来什锦小丸子在世界各地都受到了欢迎,但吃了食品加工厂特制小丸子的食客们都说:“这个什锦丸子里面加了酒精,醉醉的。” 12 晚安晚安 我意识到问题了。 如果我喜欢原彻,而原彻是个男的,那么我就喜欢男的。如果我不喜欢男的,而原彻是个男的,那我就不喜欢原彻。 这个逻辑应该没有毛病。 但如果我问发小,我好像喜欢原彻怎么办,他肯定会建议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得问他,我好像喜欢男的怎么办。 我差点就被自己绕晕了,但总算得出了结果,现在可以联系发小进行咨询了。 已经是晚上,我们坐车来到了此行的下一个景点,正在前往客栈的路上,我放慢脚步,跟集体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给发小打电话。 我说:“那什么,我今天感觉有点奇怪,你帮我参谋参谋。” 发小问:“和原彻有关吧?” “嗯。告诉你个事情……” 发小很兴奋:“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原彻喜欢你!” “啊?你说什么?”我停下脚步。 “难道不是吗?他没有亲口告诉你?” “怎么可能,他今天还和我冷战了。” “啊,可恶,这个秘密居然被我提前告诉了你,我真是个罪人。”发小那头发出砰砰的声响,好像在锤枕头,“你们是怎么冷战的?” 我把过程交代了,“他喜欢我们班长。” 发小嚎了一声:“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你的分析肯定是错的。” 可能是同个产房出生的缘故,他一嚎,我也想跟着哭,“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喜欢男的该怎么办?” 发小立刻不嚎了:“喜欢男的也没关系啊,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love is love。” “我可以接受别人是,你是,但如果我自己是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你先测测这个,戴好耳机注意背后啊。” 他给我发了部钙片合集。 “行吧,我晚上躲被窝里看。” “哥们挺你,而且叔叔阿姨挺开明的,你跟着心走,我们都在你身后。” 我一抬头,大部队已经不知去向。暮色四合,路边昏暗的灯照下来,我的影子在脚底形成怪异的椭圆,我望见远方的湖,无垠而深沉,夏夜单调的虫鸣声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遗忘了。 跟着心走是不可能跟着心走的,只能开导航这样子。 我跟着提示往前走,有个瘦高的人影逆光向我走来。 是原彻。 他说:“快过来,我等你。” 我吸了吸鼻子,一路小跑过去,原彻朝我喊:“行李箱!” 七里香? 什么东西? 他奔向我身后,提起被我遗忘的行李箱,我恍然大悟:“哦!我自己拿就好。” 原彻拖着两个人的箱子,“我提,你带路吧。” 路上谁也没再说话,我们在导航的指引下成功抵达客栈,大部队还没到。 老板正在柜台后激动地讲电话:“哎呀,你们走错路了!回来回来!诶,你们是不是有两个人已经到了?” 我和原彻面面相觑。 老板问:“谁给你们指的路啊?” 我说:“郭德刚啊。” 老板:“不是问你啦,我讲电话啊。算了,你们听郭德刚导航的吧,我说不清楚。” 老板又说了几句,把电话挂了,跟我们说:“你们是不是那个毕业旅行团的?身份证看一下。” 检查完证件,老板将一大叠房卡给我们,在桌上摆出有事外出的立牌:“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你们先拿着房卡,住的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按照今天抽签的结果,我住305,原彻住301。 我拿房卡开了门,原彻也跟进来,他说:“我看见老五抽中了五号,问他能不能换房间,他答应了。” 原彻想和我住一间! 原彻又说:“我不喜欢住走廊尽头的房间。” 哦。 是我想多了。 班长他们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大家累得筋疲力尽,没说几句话纷纷回房休息。 原彻也睡了,我拿被子捂住脑袋,戴好耳机,研究发小给我的欧美两男赤身互搏全记录。 被窝里又闷又热,我掀开一道缝隙透气。 噫,怎么一言不合就扒衣服,噫,这个姿势难度也太高了吧。我看两秒放空三秒,好不容易熬到了搏斗激烈处,满耳嗯嗯啊啊中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可以放小声点吗?” 我眯眼一看,耳机线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扯掉了!扯掉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外放了多久? 原彻都听到了什么? 求原地无痛去世的方法,在线等,急。 我手忙脚乱去按熄屏,却按错了音量键。 不堪入耳的叫声瞬间盈满了房间。 我迅速熄屏关机。 世界安静了。 世界从未如此安静。 世界安静得像埋葬我的坟墓。 我把自己关在被子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彻应了声:“嗯。”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我维持着目前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原彻睡着了吗? 我还在胡思乱想,房里不知为何回荡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我侧耳听了一下,那声音越来越大,听着有点像刚才的动静。 我的手机确实关机了,我立马撇清干系:“不是我放的!” 原彻没睡,他回道:“隔音不好,是306。” 我躺了一会儿,306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隔墙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这谁扛得住啊? 我下床翻行李。 原彻打开床头灯,“你找什么?” “耳塞,我带了多的,你要吗?” “好。” 我拿了对新的耳塞给原彻,他并不像声音听起来那么淡定,灯下俊脸都红透了,眼睛一直往地上看。 “晚安。”他快速戴好,又躺回床上,背对着我。 “晚安。” 我把灯关了,戴上耳塞以后清净不少,但我还是睡不着。我睁着眼睛,黑暗里原彻的背影轮廓像一座起伏的小丘,立在我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我忍不住小声说:“我知道我挺傻的,活该惹别人生气,但你生气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你可不可……” 原彻翻了个身。 吵醒他了吗?我赶紧噤声。 原彻从床上坐起,面朝着我的方向。 他要干什么? 我还是装睡吧。 故故不知道,不关故故的事。 我闭着眼,手边的床陷下去一块,然后我的耳塞就被拔掉了,原彻很无奈地问:“你听见了吗?” 我迷茫地睁眼,原彻坐在我床边,我说:“啊,你刚刚说话了?我戴着耳塞没听见,你再说一次好吗?” “我说我不生气了,你不要难过。” “你难过的话,我也会难过的。” 13 去散步吧 想象一下,当你和对象正在观景台上手牵着手辨认远处的星形岛,对象观察许久还是认不出来,摇摇你的手臂拜托你再指一下,你无奈地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笑得一脸宠溺:“哎呀,真是个小笨蛋呢。” 这时,班上好事的柠檬精们学舌鸟一样发出了回音:“小笨蛋呢~笨蛋呢~蛋呢~呢……” 从此这个梗就上交班级,成为了公有财产。 “啊,我忘带充电宝!” “小笨蛋,爸爸借你。” “我靠!差点摔死老子。” “小心点啊!小笨蛋。” 公开处刑的羞耻感险些拆散我们班唯一一对金童玉女。 但这与我无关,我在认真深入地思考一个问题。 那个岛居然是星形的? 根本看不出来啊! 原彻站在我旁边,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环顾四周,男班在翻体委包里的充电宝,生委和劳委互相搀扶着追上来,女同学们忙于在经幡前集体自拍,我压低了声音:“那个岛,到底是五角星,还是四角星?” 原彻的表情凝固了,接着他像是忍不住了,噗地笑了出来:“是爱心的心形。” 我恍然大悟,前后鼻音害我! 原彻灿烂的笑靥在我面前绽开,他伸出细长好看的手指,在我额上轻轻点了一下,笑眼里映出我一脸呆相:“笨蛋啊。” 他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陡然升温,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疯狂上蹿下跳起来,我忽然不知道怎么摆放我的手脚,仿佛原地丧失了站立技能。 汰,美色祸国,不能再看了! 我迅速转移视线,发现周围极其安静,呆若木鸡的体委接收到我的视线,开始翻找起男班的包。 等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 生委和劳委发生了分歧,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交换眼神后一个往右走一个往左走,来来回回,好像在跳探戈。 女同学们则不约而同地举着手机。 她们真的在自拍吗? 为什么镜头对准了我和原彻? 我信你个鬼! 我忍不住说:“看什么看,没看过笨蛋啊?” 所有人欲盖弥彰地清嗓子,周围无辜游客被这群可疑的流感患者吓得退避三舍。好在他们终于恢复了正常,状似认真地继续未竟的事情。 没人再说小笨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好像愚人节那天去学校,所有见到你的同学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你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但你问的时候,他们都笑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还要向你摆手:“没事。”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随时会遭遇不测的阴霾让我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吃完晚饭就迅速跑回房间避难。 女班发了微信给我:[秦大故,帮我问问他晚上有没空好不?] 他是谁?我想了一下,哦,原彻。 我回:[可以(但要告诉我你们下午看到了什么)。] 女班:[没什么啦(去论坛搜bhhh),快去帮我问,不要说是我问的哈。] 原彻没回来,我点开他的聊天页面:[晚上有空吗?] 原彻几乎秒回:[有,怎么了?] 我回女班:[有空,勇敢的少女,冲。] 女班:[成了请你吃辣条,拜拜。] 我回原彻:[没事,去玩吧。] 我打开论坛搜了一下,bhhh的帖子主要集中在情感模块,热度最高的帖子有“[持续直播中]显微镜看bhhh互动”“抠糖,bhhh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理性讨论,hh和bh配吗”“给师姐师妹们的bhhh科普帖,欢迎入坑”。 bhhh?笨哈哈哈?不会后悔?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点了不那么火的“毕业游这件小事”,楼主叫暑假太长只好吃糖,头像是四个大字:白灰黑红。一楼写着神图镇楼,放着我偷亲原彻那张照片。 都这么久了这事还没过去吗? 慢着,衣服的颜色,白灰黑红,bhhh? 哦!原来如此。 我倒序看帖,楼主最后的更新写道:下节预告,庐估湖边野草荡,夜半三更买可乐。 湖边之夜,好浪漫的样子,女班和原彻会去湖边散步吗? 我跑到阳台上,眺望远处的湖景,光亮之处确实有几对小情侣在散步。 原彻今天穿的黑色衣服,我眯起眼睛,发现自己一介肉眼并不能看破黑夜,找到一个隐藏在夜色深处的人。我又打开手机,对准路上成双结对的人一通放大,但满是噪点的屏幕并不能看清什么。 相机,阿爸对你很失望。 我跟了个图片评论:楼主,湖边好黑,根本没有卖可乐的。 暑假太长只好吃糖:哪里来的ky精,叉出去。 我又回:什么是ky ? 刚发送就显示:您已被楼主拉黑,无法回复本帖。 啊? 怎么回事啊? 现在的人怎么动不动就拉黑别人? 对哦。 我也拉黑过原彻。 我没资格说话。 话说回来,原彻和女班今晚会做什么呢? 辣条太不健康了,我不想吃辣条。 我也不知怎么了,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噎得好难受。 我猛吸一口气,对着虚无的黑夜大吼:“啊——” 接连不断有狗回应我的呐喊,此起彼伏汪成一片,我仿佛听懂了它们的叫声:“你也是单身狗吗?单身狗,单身狗,单身狗……” 其中又有个不和谐的声音:“秦思故!” 我往楼下一看,一张帅到在夜里发光的俊脸仰向我,这不是原彻吗? 我还在等下行的电梯,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一看,原彻跨着长腿三个三个台阶地跑上楼来了。 我问他:“女班呢?” 原彻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怎么回来了,不舒服吗?” 我从论坛退出来,原彻确实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 我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我没看微信,不好意思。” 原彻说:“没事,男班他们去参加篝火晚会了,你要去吗?” 我要去吗?其实我不想去。 原彻会不会刚好也不想也去呢? 原彻不去的话,我可以让他陪我到湖边散步吗? 他会答应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突然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哪怕数学老师问出了一道超高难度的题,全班鸦雀无声,而我即将颤颤巍巍把手举起来的时候,紧张程度也不及如今十一。 手心有些冒汗了。 我说:“我不想去。”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们去散步吧,”我悄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两个人散的那种步。” 嗯?我又在说什么蠢话了? 原彻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啊。” 14 我喜欢他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什么良辰美景花田月下,在湖边的街上走一走,路黑得原彻扯着我的衣袖,我拽着他的裤兜,生怕走着走着就散了;湖面刮来的风过于暴躁,起跳都可以在空中平移,我们活像两个耳朵不好的老人,讲话全靠吼。 月黑风高,真的只适合杀人放火。 提这个馊主意我可能脑子进风了。 我喊:“回——去——吧!” 原彻答应得爽快:“好啊。” 我们小跑着蹿回去,折腾这么久才八点,不再浪会儿简直对不起青春,我们跑上三楼,原彻适时问:“上天台看星星?” 我礼尚往来地不犹豫:“行啊。” 滇南的夜空极热闹,繁星璀璨,银月如勾,天幕是泛蓝的墨色,天台的晚风比湖边温柔,缱绻地拨动额前发丝。 我抬起头,置身浩袤穹顶下的渺小感潮涌而起,漫天银屑似乎将随时撒下,我想不管为何出发,此时夜色值得。 这种时候就很适合放空发呆,思考人生,或者学以致用地吟一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但最后我只说:“脖子好酸。” 毕竟有原彻陪我。 他从沙发上拉起张毯子,摊开抖了抖,再往沙发里一陷,将毯子盖在腿上。除了外形,和我爷爷早晨读报前的操作如出一辙。 我忍不住说:“你好像我爷爷。” 浓眉大眼的原彻也学坏了。他顺水推舟地撩开毯子一角,笑得不怀好意:“孙子,来吗?” 我跟着仰倒,头架在沙发背上,gay起人来得心应手:“哼,男人,那天在床边还叫人家小故故。” 原彻单手撑头,偏过脸看我,忽然很正经地叫了句:“故故。” 这声音是少年的干净清爽,呼出的热气被风挟到耳边,像要把我点着。我猛地就慌了,内心有个迷你版的自己仰天长嚎,求他别骚,我扛不住。 我借助表情包的力量续命:“过儿,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原彻咳了一下,我余光瞥到他手没盖住的半边耳廓,红了。 就是。 何必互相伤害呢? “看星星吧。”原彻硬核转换了话题。 我立刻进入状态:“你会看星座吗?” “不会,”原彻坦然掏出手机,“所以我下了个天文软件。” “我教你,肯定比手机教得好。”我得意地笑,毕竟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技能,还称得上浪漫,必须显摆一下。 原彻说:“那就麻烦秦老师了。” 我道:“不白学,教完立即小测,还要收学费。” “没问题,你想怎么收?” 我说出了预谋好的答案:“我想学过肩摔。” 原彻有点意外,但还是答应道:“可以。” 我从最熟悉的北斗七星开始,先教他辨认方位,再到它构成的大熊座、它旁边的小熊座、北极星……从北到南的常见星座数了个遍,多亏今晚天气给力,没让我当场翻车。 原彻问:“你怎么认得这么多?”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作业写累了眺望远处,眺成这样了……别开小差啊,到时候教女孩看星星教不成,不要把我的名字供出来祭天。” 原彻说:“我记得差不多了,你考吧。” 这么快?我不信邪,随机说了几个让他指外加解释说明,还都对了,当初我光认就花了好长时间。 我幽怨道:“你不错啊,可以出师了。” 原彻谦虚道:“是秦老师教得好。” 我很受用。 他又说:“这是今晚的秘密,我不会教别人的。” 秘密、别人这两个词就很微妙,像小针在我心上不痛但痒地扎了两下。 我说:“轮到你教我过肩摔了。” 我们赤脚踩在天台的地毯上,原彻先给我示范几个摔技,我再想要学哪个。 原彻说:“你先活动关节。” 我举起拳头,跳着扭动脖颈,好像自己是名狂放不羁的专业拳击运动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练的是柔道吧?” 原彻点点头:“嗯。” “打人不会很疼吧?你下手轻点。” 原彻朝我鞠了一躬,我也跟着鞠躬。 两位选手来到场中,我试探着靠过去,原彻刚近身,我还没搞清楚情况,腰上袭来一股力道,接着天旋地转,我就被撂倒了。 这哪学得会啊? 我举手:“申请观战,你拿个抱枕演示一下。” 原彻将我拉起来,拿了个长条玩偶,花式摔打虐娃,再逐步分解动作,我在旁边照葫芦画瓢,自我感觉良好,大部分诀窍尽在掌握,立即摩拳擦掌:“我学到了!来战!” 原彻把玩偶扔回沙发上,站在原地:“你来吧,我不反抗。” 怎么回事?听着我好像个不法之徒。 我拉起原彻的手搭在肩上,以背借力,发现这人太沉,根本翻不动,我咬牙切齿:“大哥,能不能让我有点成就感?” “好的。” 我还没使劲,原彻就自己从我肩上翻了过来,摔在地毯上。 我更没成就感了。 “你演得像一点,别被我发现了。” “我尽力。” 原彻实在上道,我都膨胀得开始相信自己是骨骼清奇的天才武者,又怀疑他在横店打过黑工。 我气喘吁吁地叉着腰:“不练了,我可太厉害了。” 原彻比我还累,直接瘫在沙发上,朝我竖大拇指。 我走过去,地毯被我们鼓捣得凌乱不堪,凸起的褶皱绊了我一下,酸软的两腿架不住这突击,我往前摔去。 纳闷。 我怎么就和扑街结下了不解之缘? 原彻反应比我快得多,他坐起身,伸手,分毫不差地接住我。 我闻到风里有他身上的味道,忽然觉得好奇妙,好像刚瞄了眼题目就冒出解题头绪,本能领先于逻辑和训练过的技巧,我甚至还不知道题目讲了什么,大脑已经先一步交出答案,而过往无数次的验证告诉我:别怀疑,这就是正确答案。就在这样一个普通却特别的时刻——没有值得摘录的对白,还他妈糗得要死——心跳鼓噪,只有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愈发清晰鲜明:我喜欢眼前这个人。 我喜欢他。 我喜欢原彻。 15 这样的我 我失眠了。 这极其罕见,我记得上一次失眠还是六年级秋游前的晚上,也没想什么,但就是兴奋得睡不着。 今晚不一样,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在我脑中盘旋,一会儿是我喜欢原彻,我要告诉他,一会儿是满屏的弹幕刷起别傻了老弟。 彻夜难眠,形容想原彻的晚上很难睡得着觉。 宣告彻退,形容一旦告诉原彻“我宣(喜欢)你”,原彻就会退出你的人生。 彻头彻尾,形容一个人长得帅。 哦,最后一个乱入了。 失眠人士真的很无聊。 还很痛苦。 我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摸起手机一看,凌晨2:33。 连时间都在嘲笑我。 原彻的呼吸声平缓绵长,睡得正酣。我一怒之下从酒水架上拿了两罐啤酒灌下去,打了几个气泡嗝,慢慢地困意袭来,终于睡着了。 翌日天还没亮,原彻就叫我起床,大家要去看日出。 我把被子滚到身上卷成花卷,拿枕头捂着脑袋,絮絮地说:“大家无原无故地看日出,原彻不去,故故也不去。” 原彻坐在床头摇我,凑到我脑袋边闻了闻:“你偷偷喝酒了?” 我说:“明知故问,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故故。” 原彻笑得床都在抖。 男班洪钟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彻,放我进去,我来喊他。” “男上加男,形容叫故故起床很难,需要两个男人。” 原彻喊:“他醒了,马上就来!” “还想要两个?” 我感觉身上压了个重物,但我还能睡,原彻在梦里教我阅读理解呢。 原彻踩着我的背,牵起我的手,猛地往后一拉,我整个人被拉成一个飞字,疼得瞬间清醒,嚎道:“腰!腰!” 原彻说:“切克闹,起床了。” 我忿忿地爬起来,抓了抓头发:“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上车的时候原彻给了我一杯醒神茶,但只有心理作用,我依然在整个早晨困得眼皮打架,下午自由活动,我果断选择床上半日游。 人之初,性本剑,躺在床上我又不困了。 原彻也没去玩,他从浴室出来,换了条短裤,我瞥见他两个膝盖都是淤青。 我吓得坐起来:“你膝盖怎么了?” “你没睡啊。”原彻脚步顿了一下,坐床上拿被子挡住膝盖,“就……碰到了。” 我想到了:“是不是那次从楼梯上摔的?” “……嗯,一点小伤,很快就好。” 明明住在一起,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 明明是我害他受伤,为什么他反而要安慰我? 这样的我,是不是不配喜欢他。 我说:“你等等。” 我从行李箱里翻出两个暖宝宝,贴在冰袖里,“膝盖借我一下。” 原彻把被子掀开,我才看清有些地方都发紫了。 我将冰袖绑在他膝盖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血化瘀,“先试试看,晚上我帮你涂药,明天早上再拿鸡蛋敷一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原彻静静看着我动作,说道:“好的。” 我抬起头,很认真地回看他:“我自己慢慢发现的话,可能永远也靠不近真相,如果还有这样的事,因为我让你受伤之类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原彻的眼睛亮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他张嘴,只说了声好。 我很笨,很迟钝,不会照顾自己,更别说别人。 但这样的我,也有想追逐的人。 16 有我别怕 傍晚在客栈庭院里烧烤,架了三个炉子还有点忙不过来,肉汁和油滴在饱满的肉串上冒着小泡,落在烧得焦黑红亮的炭火上,滋滋作响,有风吹过,炊烟便和香味一起飘散,遗落在湖畔黄昏的风里。 正值饭点,群体BBQ的尴尬在于等待生肉变熟,如果从肉的视角来看,人类围着烧烤架假装投入地聊天,余光却贪婪地往自己身上瞟,语间时不时吞咽吸溜唾沫,被心理扭曲的变态凶杀狂盯上也不过如此。 我在肉片上洒好孜然和辣椒粉,先夹了几块到托盘里,再喊:“肉可以吃了!” 我端上盘子跑到原彻身边落座,他拿了两听快乐水在等我,我们边吃边看体委和生委为了最后一块肉的归属权辩论起来,总觉得嘴里的肉更香了。 这本该是段美好的时光,只要没人建议晚上看鬼片,看完再搞什么试胆大会。 正宗恐怖片都是这么开头的,我在心里默念,你们知道这些肉从哪来的吗? 毫无疑问,在座各位分泌了过多不必要的肾上腺素,他们已经找老板借投影仪放起了《咒怨》。 女同胞们都一脸期待的时候,认怂是很没面子的事。天慢慢黑了,为了营造气氛,灯也没开,我躁动地坐在凳子上。 “你怕吗?”原彻凑到我耳边小声问,吹得我耳朵热热的。 嗐,有啥怕不怕的。 色鬼也是鬼,相煎何太急? “不怕,”我说,很大方地把手臂给他,“你可以抓着我。” 原彻问:“真的吗?” 我坚定地点头:“随你抓,不好抓不要钱。” “好的。”原彻牵起我的手,修长五指非常自然无障碍地扣住了我。 扣得还蛮紧的。 怎么回事? 这和我想象中的抓,好像不太一样啊! 我全程光顾着偷瞥我俩握在一起的手,没心思留神电影在讲什么。 可能是锻炼的缘故,原彻的手掌比我还大四分之一,掌心有些粗砺,温热地贴着我。 他倒是看得认真,偶尔被生委一惊一乍的叫声吓得浑身一震。 我更是要被吓出心脏病。 生怕下一秒他就发现我压根没在看。 还悄悄掏手机准备偷拍。 无奈左手掏右兜看着很像突然犯皮疹的猴子,为了保持形象我还是决定放弃。 如果被牵住的不是右手,我确实想现场狂草写个小作文描写我内心的想法,题目就叫“当你第一次牵我的手我想如果我们在一起纪念日要重温这部电影吗”,第一段写“牵手可以,鬼片不行”,第二段写“想啥呢老弟”,全文完。 还是封三行情书。 电影接近尾声,我甚至想掏钱请导演现场,不是,远程给我拍长一点。 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后头瞎凑热闹:“看什么爱情片呢?手牵得这么紧。” 他话音刚落,原彻就松开了我的手。 我怒而回头。 暴躁小秦,在线瞪人。 老板,我劝你撤回。 老板站在我们班金童玉女身后,搭着金童的肩,理都没理我和原彻。 我恨,这他妈还能误伤! 不过原彻他虚啥呢? 又不是教导主任抓谈恋爱。 我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原彻耳尖又红了。 哥,你不是在看电影吗? 能不能专心一点? 我大概没资格说他。 但我还是心痒痒,实在想和原彻继续发生点肢体接触,于是我很不高明地抓住他的手,真正意义上的抓,一本正经:“别怕,有我在呢。” 电影结束了,灯咣咣地亮起来。 真是白费心机。 试胆大会开始。大家围坐成一圈轮流讲鬼故事,中途三人一组去指定地点拍照,可能我对带了大会字眼的东西天生有特定的生理反应,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轮到我、原彻和生委出去探险。 我们抽中了客栈外面一块造型古怪的石头,除了远没啥挑战系数,很快拍完照打道回府,走在路上,远远就看见客栈熄灯了,只有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门口,像两个血眼珠。 嗐,我说怎么就我们这么远,原来是被整啊,还以为我手气很差呢。 客栈高大的仿古木门虚掩着,我很好奇老板居然同意让他们玩这种游戏,做生意不觉得不吉利吗? 我正要推门,里面忽然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嬉笑声,接着是一阵低低的抽泣,又哭又笑,状似疯癫,还有电磁信号不好的杂音。寒风一吹,还有几分唬人。 真是好一帮戏精。 我正想吐槽,一回头发现原彻和生委都站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过来。 生委说:“别进去,我们去外面再开间房。” 原彻说:“对,里面有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被盯上了。 我过去搭住原彻的肩,“我有办法。” 生委也牵起我,“什么办法?” 我看了眼他的手,很想让他撒开老子。 我翻出群聊记录,很快客栈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微信到账1元”。 互联网有记忆。 这就是网络行乞的下场。 恐怖气氛被杀得片甲不留,大家鼓着掌,把灯开了欢迎我们回去。 生委对我刮目相看:“小秦哥,互联网宝才,转账式驱邪第一人。” 临睡前我才觉得坏了,今夜表现不妥。 我应该表现得害怕一点。 说不定会激起原彻的保护欲呢? 我用药酒给原彻揉完膝盖,悔不当初。 原彻倒在床上,忽然说:“你有没觉得这个床有点大,几乎可以睡两个人?” 我躺到他旁边,侧头看他:“是的。” 原彻垂着的眼睫扇动一下,抬眼看向我:“那一起睡吧。” 我说好啊。 17 你很特别 被我冷落多时的发小终于怒刷了一波存在感,大清早一通电话打过来。我怕吵醒原彻,于是躲到浴室里接了电话。 发小问:“怎么样?你有没有那什么……” 我一头雾水:“什么那什么?” “你在哪接的电话,怎么还有回音,吵死了。”发小说,“就两男互搏啊,你自己上点心行不行?” 我想起来了:“嗐,就这啊,我没什么反应。” 但之前对原彻有。这我暂时不敢告诉发小。 发小在那头松了口气:“行,没事,你玩去吧。” 对我这样的话痨来说,憋住心事要求过高,我一冲动,忍不住道:“别挂,问你个问题,怎么追人啊?” “原彻啊?”发小问,我几乎可以脑补出他脸上的八卦专用神情。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不是!怎么会是他呢?虽然原彻挺好的,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我想了想,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要否认,有点心虚地补充:“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不喜欢长得太招摇的,太优秀的也不行,就喜欢和我一样普普通通的……唉,反正你告诉我怎么追就好。” 发小叫起来:“你还普通啊!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我说:“再见,我百度去。” 发小说:“行行行,我告诉你,已知的任何追人手段对原彻都没用,他全拒绝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说:“是吗?那百度上的应该都被试过了?我上知乎可以吗?” 发小:“还说不是原彻!露馅了吧!大傻|逼!” “再见。”我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我洗漱完离开浴室,原彻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玩手机。 “早。”我看了看表,离集合还有段时间,“我先下去拿鸡蛋,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拿上来。” 原彻站起来,把手机扔在床上,对我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去。” 我觉察到气氛中有丝古怪一闪即逝,又好像是幻觉。 “那我在下面等你。” 我喝着豆浆,一边刷发小给我发来的《追人的108个反套路(哲♂学♂篇)》。 反套路一,对他说: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懂套路的人会让你滚,但如果他问是什么梦,回答:梦到我们有情人终成姐妹。通过幽默风趣迅速拉近距离,并占据口头便宜。 我豆浆都要喷出来,不如抓个壮丁试试。 我盯上了往粥里加自带蟹黄酱的生委,我坐过去:“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生委一拍桌子:“我也是!梦到沙耶加!我靠他妈的,太恐怖了,她愣是掐着我的脖子逼我转了一晚上账。”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我说:“不如你问问我,做了什么噩梦?” 生委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 行吧,我转移目标了。 原彻下来了,我朝他招手。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搬出我的开场白:“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原彻:“那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苍、了、个、天! 什么垃圾反套路! 我飞流直下三千尺黄河之水天上来地流泪了。 生委说:“诶,今晚去理城啊,预算不够了所以要换成青年旅舍。” 兄弟,你不是不听吗? 生委又说:“男生两组,一间四人一间六人,你们还有可能是一间房的。” 承他吉言,我抽到了四人间,原彻六人间。 我想换,一看舍友:呼噜大王体委,梦游机器劳委,梦话高手老五。分分钟组个不眠男团,每天晚上都是闪亮合体舞台。 我已经预见了我的命运,没有人会想要这个死亡出道位。 清晨坐猪槽船游湖,我好不容易抢在其他人前面,挤到原彻身边。早上阳光不晒,却有点刺眼,他好看的眼睛眯起来,往远处湖面眺去,看着挺费力的,我说:“我这有顶帽子,你要吗?” 原彻想接,一看我这顶外黑底绿的渔夫帽,手又收回去:“双面戴的吗?不要了,谢谢。” “哦,”我开始尬聊,“你知不知道,什么百年千年的那句话。” 摇船小哥抢答道:“我知道!百年好水,千年老窖,芦估好酒,喝了别想走。” 喂,不要莫名其妙广告植入啊! 我想说的明明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但自己说出来未免过于油腻,我选择附和小哥:“对对,就是这句,水真的好清啊,可以看见底下的水草。” 湖上漂浮着许多白瓣黄蕊的小花,原彻问:“这些是什么花?” 小哥说:“是海藻花,不过网上也有人叫水性杨花。” “哦,水性杨花。”原彻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他为什么要看我! 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呢? 我的郁闷持续到坐上火车,好几个人挤在一起玩谁是卧底,我拿到的词是蝌蚪。 “黑的。”“会游泳。”“找妈妈。” 体委说:“有尾巴。” 看来我拿的是安全牌。 轮到原彻,他说:“四条腿。” 他肯定拿到了青蛙!这个卧底! 我说:“舌头很长。” 一轮结束,我被指认成卧底出局。 游戏继续,二轮结束,原彻也被投出来了。 剩下的人看谁都有鬼,结束的时候,大家发现我们拿到的都是蝌蚪,体委拿到了空白牌。 “你们两个在玩谁是叛徒吗?” “游戏黑洞啊!再见!” 体委笑得很开心:“谢谢谢谢。” 他们撇下我和原彻,到别处玩狼人杀去了。 原彻问:“有没有觉得我很笨?” 我说:“也有四条腿的蝌蚪啊。” 原彻说:“可我第二轮说的是有壳。” 我说:“因为你以为自己是卧底,大家说的是乌龟啊,小蝌蚪找妈妈里乌龟打过酱油!是他们太笨了。” 原彻转而问:“你怎么也不按词说?” 我说:“因为感觉你今天不开心啊,我想你赢了游戏会不会开心点。” 原彻眨眨眼,似乎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儿又深吸口气,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他问:“你讨厌长相不符合你审美的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不讨厌啊,这只能说明我的审美太狭隘了。” “那成绩排在年级倒数的人呢?” “也不讨厌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感兴趣的东西嘛。” 原彻不解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的反面?” 我蒙了:“什么意思?” 我感觉原彻有那么一瞬间想抓住我的肩膀狂摇。 原彻低下头,我看见他伸手将腿上的裤料攥紧,用力到拳头上的骨节都泛白,“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也是个普通人。” “怎么会呢?”我说。 “你很特别的呀。” “在我眼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那种特别。” 18 想大声说 农历五月二十,宜出行,宜嫁娶。清晨天色略阴,无风,我们要骑小电驴环海。 昨晚意料之中的没休息好。 我打着哈欠跨上小车,迷迷瞪瞪抓住车把就往前开,在大呼小叫中栽进了沟里。 “马路杀手。”男班把我拎起来示众。 我颤颤巍巍求饶:“今日禁杀生。” 男班说:“谁后面有位,带带他。” 原彻站出来认领了:“我来吧。” 我上了原彻的后座,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昨天我说了特别以后,他好像就不太想和我说话。 我感觉我得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我说:“好困,昨晚没睡好,老五唱了一晚上梦话rap。” 还是和你睡比较好。 原彻说:“昨晚我也失眠了。” “是——”小电驴行驶到减速带上,我猝不及防被颠起来,险些摔下去,“吗?” 原彻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把揪住我,我从后视镜里瞥见他留意着后面,他说:“扶着我点。” 我好了一声,伸手,犹豫一会儿,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扶这。”他拉住我手腕,将我的手放在他腰上。 他的腹肌隔着衣料也轮廓鲜明,温热渡到微凉的指尖上,我克制住了想摸的冲动。 倏地,有冰冷雨丝落下来,我躲在原彻背后,手臂和后颈起了鸡皮疙瘩。 男班在前面停下,嘱咐大家穿好雨衣再走。 大概我就是一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大家都穿得差不多了,我仍在翻包,找得心浮气躁:“奇怪,明明带了的。” 原彻转过身看我,晶莹水珠落在他长而翘的睫毛上,显得眼神清亮,他说:“一起披,你从后面钻进来。” 我说:“雨也不大,你自己穿就好,不用管我。” “你想淋雨吗?”原彻问,又把雨衣脱下来,“那我陪你。” 原彻阅读理解是真的有问题。 他的回答像那种抓不到答题要领,于是在答题区给老师拜个早年的学生。突兀但暖心。 作为阅卷老师,你明白夸是一种手段,得分才是目的。你不禁揣测这次考试对他有多重要,游戏机、零花钱还是其他,但你永远不会思考一种可能性:这个学生想让你开心。 但我,秦思故,博弈论鬼才,总是反其道而想。 原彻想让我开心=原彻喜欢我。 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我觉得这不是毫无根据。 毕竟,毕竟他还舔过我。 ……嗯。 我说:“那还是一起披吧。” “青春,就是要敢于拥抱风雨!”体委撕掉雨衣,大喊着率先冲了出去。 女班追在他后面骂破坏队形。 我猫在原彻的雨衣里,他给我留了个喘气的豁口,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原彻说:“衣摆下面漏风,有点冷,能帮我捂一下吗?” 我哦了一声,帮他扯住。 “前面也漏。”原彻似乎不满意,“不然你还是抱着我吧。” “啊?哦,好。”我一脸淡定,乖乖展臂环住原彻的腰,“这样可以吗?” “嗯,好多了。” 我脑中仿佛有无数只小鸟在唱:原彻喜欢你呀,他喜欢你,原彻喜欢你呀,他喜欢你…… 原彻忽然问:“你在画什么?” 我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原彻背上画小心心。 我靠!魔怔了! 我赶紧收手,又抱回他,“没有没有,帮你擦擦衣服上的雨。” 雨越来越大,大家唱着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被过路车主视为傻|逼。 男班强调安全意识,最后所有人不得不在路边的小店躲雨。我和原彻行动不便,走慢了一步,一辆车从我们面前飞速驶过,路面不平整的低洼处溅起水花。 千钧一发之际,我拉起散开的雨衣挡住原彻。 原彻比我抢先一步,侧身挡住了我。 铺天盖地的水花中,我们身上半点没湿,只有鞋被浇了个透。 我脑中又开始循环:这他妈是爱情啊!原彻肯定喜欢你!他喜欢你!快告诉他,你也喜欢他! 我们走到屋檐下,原彻问:“怎么样?湿了吗?” “我喜,”我差点咬掉舌头,“没湿。” 云销雨霁,我们又重新上路。 我依旧坐在原彻后座,内心依旧有股冲动,想大声告诉他我的心意。但又忍不住想万一他只是性格好,比较关照我呢?万一是我误会了?万一我说了以后……他觉得我恶心。 而且,我总是添麻烦,哪怕原彻脾气再好,也不会想要这样的麻烦吧? 我选择继续憋着。 我胡思乱想着,靠在原彻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秦思故。”我听见原彻叫我,我没应。 “睡着了吗?”他拉着我的手放到他腰上,“就这样一直抱着我吧。” 这一定是个美梦,我想。 19 薛定谔的 亲爱的原彻: 展信佳,我相信你一定遵守了信封上的约定,立秋时才打开这封信,事先声明,阅读此信可能会引起不适,为了保全我微薄的颜面,我就不提见字如晤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可能写得很差,胡言乱语,没有重心,但麻烦你一定要耐心地读下去,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呢? 那我就正式开始了。 我们同班的三年发生了好多事,但说来奇怪,我仍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你的场景,你站在讲台上,还未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远隔了三个班的发小也向我提起你。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想,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新生校草。第二眼,对了,发小让我帮他拍张照。 你自我介绍说你叫原彻,原野的原,彻底的彻,就在这个时候,我偷拍了你,忘记调成静音和关闭闪光灯地,偷拍了你。 真的好奇怪,我不记得那天你到底长成什么样,穿的是校服还是常服,被偷拍时作何表情,只记得那一句冷淡的“下次记得偷拍”,重音放在偷上。 自此那团模糊的光晕在我眼中具象成了一个冷傲的形象,对的,明明是我冒犯,我却得寸进尺地认为你冷傲,没被追究责任还极其不识抬举。 好在这种刻板印象仅持续了短暂时间。 说到这里,我必须坦白,那个在军训基地澡堂里打你的人,其实是我。但我以皮卡丘的名义起誓,我不是故意的,纯粹是误伤,都是地板太滑的缘故。你练过柔道的消息威慑力惊人,我实在害怕挨揍,只好误伤后再装作路过帮你,企图借此弥补过错。 没想到你非但不生气,还不想找出罪魁祸首,只是感谢我的仗义相助,我顺势做了肇事逃逸的缩头乌龟,没想到这一声对不起竟迟到了三年,更没想到这是三年来我和你唯一一次深度接触。 在这次旅行前,我们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现在,我们坐在同一家邮局里,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两边一起写信,不可谓不神奇。 离旅行结束还有一天,我的旅程能顺利进行到这,多亏你这些天的照顾,但我这次写信,既不是为了道歉,也不是为了致谢,而是为了一件这些天一直困扰我的事情。 相处越久,我越意识到——你实在是个很好的人。你简直像个有求必应屋,我再小声说的话,再无心的随口之言,好像都会被你及时接收再予以回应,你陪我逛街、借我衣服穿、唱我想听的活泼的歌,在腿都伸不直的情况下,你甚至愿意和我平分一米五的青旅小床,还有许多一时难以想起的事,你让我明白被人放在心上是多美好的事。 大概人就是矛盾的生物。 我夸你好,却希望你对我好不只是因为你是个好人。 聪慧如你,应该已经猜到接下来我要说什么。 是的,我喜欢你。 我曾以为偷拍那次是被抓现行的心虚,心才毫无征兆地跳得飞快,但我最近反应过来,那是你看我的第一眼,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你的声音在愈演愈烈的心跳中是那样清晰,而那声音中的冷漠又刺痛了我,面子的自我保护机制下,我认为你只是好看,于我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我告诉自己,秦思故,你只是没见过世面。 但直到如今,我都还没见惯世面。 我本该就此迟钝下去,对这种蹊跷熟视无睹,朝远离你的世界另一面渐渐前行,这件事本不该告诉你,被一个不喜欢的同性暗恋着,想来会觉得困扰,或许还挺恶心。 而我之所以选择告诉你,是因为最近我总有某种奇妙的感知,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总想和你在一起的喜欢,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喜欢,是我对你的,这种喜欢。 这么说有点自恋,但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理由,会让你在所有人一起大笑时第一时间看向我,撞上我的眼神后再第一时间错开。还有每次,你总能在我看到那么夺目耀眼的你之前,就从人群里准确地找到我。还有现在,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你坐在我对面写信的时候,总是边偷偷瞥我,边嘴角带着笑意。 我擅自认为你喜欢我,才有了告诉你的勇气和冲动。其实我是个胆小鬼,胆小到在你名字前加个亲爱的都要犹豫好久,胆小到要借着游戏掩饰才敢放开自我偷偷亲你,所以我写了一封信,让你在旅行结束后还要等超久的立秋才打开。 这封信是为了挽尊,或者纪念。 因为我任性地做好了决定,我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在旅行最后一天晚上,无论后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如果你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以我的个性,你肯定默默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那么是时候由我向你靠近了。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就该在一起,这是我任性又幼稚的想法。 如果一切是我自作多情,我只是个临时被关照的老天宠儿,那这封信应该可以解答一个神经病喜欢你的心路历程,假如真是这种情况,我希望你能直接地拒绝我(读信后补上也为时不晚),让我无法存有努力就可以达成目标的侥幸心理,我清楚自己就是会做傻事的人,而你也不想要有烦人还没有自知之明的追求者吧。 容许我再自作多情一会儿。 你不要因为拒绝我感到内疚,等你读信的时候,要是有人问我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我肯定会说自己确实瞎过眼。 你只要在立秋读完一封信,再将写信的人忘在脑后,就像路过夏天,而夏天已在昨天结束。 此时我提笔写下这些文字,幻想着明天我就将站在你面前亲口对你述说,忐忑,压抑激动,又迫不及待,还暗藏点雀跃,就像即将打开薛定谔的盒子。 无论你给了我什么回答,我在享受此刻,这就足够了。 秦思故 二零一九年六月 于理城·致未来邮局 20 游戏事故 “开会了开会了,大家按这个位置坐。”男班在群里发了张照片,“就是一开始在机场抽牌的顺序。” 我拿出手机放大照片,原彻凑过来,些微热意吹在我脸侧:“你在我对面。” “哦。”我梗着脖子,心跳有点变奏,“那个,原彻啊,结束以后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原彻眨了眨眼,答应了:“好,去哪?” 我没好意思直接说,内心暗自捶打着突然扭捏的自己,边盯着鞋尖:“唔,到时候就知道了。” 女班在远处催促:“你们两个,快过来啊。” “先这样吧。”我说完,匆匆跑到体委旁边坐下。 体委用手肘撞我:“怎么样?任务完成没?” 我早就想好了。 我要放弃任务。 偷亲别人是不可能偷亲的,只能亲原彻这样子。 简直想给自己做面锦旗,就写:当代烈男,坚守节操。 我看着原彻在我对面落座,坦然道:“没有,准备接受组织审判。” 体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我靠不是吧?惩罚可变态了。” 我无所谓地耸肩:“没事,你完成了吗?” 体委答:“还没,不过快了。” 我疑惑了:“还能这样吗?” 体委不自在地搔搔脑袋:“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这台词听起来似曾相识呢? “先从我开始吧。”男班站起来,亮出了手中的牌,“我抽中的是真心话——明学家,任务要求旅程中每天不违背内心说一句明言明语。” 他打开手机播放录音,有耳熟能详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还有“把手里的东西放了,我们都过来讨论一下”这种细品才能领会到的霸总式发言。 左眼猛地跳了几下,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偏偏今晚要干大事,我迷信地默念了几句左吉右凶。 男班清清嗓子,又整了整衣襟:“说实话,带这么大群人出来不容易,管得严像老妈子,成天赶鸭子似地催大家,影响旅游体验,管得松呢又避免不了耽误时间,甚至凑不齐人破坏气氛。抽中这牌是我的幸运,该强硬还得强硬,感谢大家这段日子的配合和担待了。” 谁先带头叫了句“班长辛苦了”,所有人一起向男班敬了杯快乐水。 “女班更辛苦,很多景点是她做攻略安排的,我只负责落实。”男班笑笑,“其实我今天的任务还没达标,但这句额度留到最后再使用,下一个,女班你来。” 女班忽然被点名,怔愣一下才站起来:“我也是真心话——夏目漱石,就真心地重复‘今晚月色真美’三次,前两次……” 大家开始拍桌子起哄,女班毫不慌乱地打开了录音,全部人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八卦,录音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讲话,还有呼啸风声,另一道声音刚响起的时候,她按下了暂停:“剩下一句,我也留到最后再讲。下一位,秦大故,叫你呢。” 所有人煞有介事地望向我,我站起来:“感谢女班点我,但月色美的另一个当事人不是我。” “切——” 我掏出口袋里的卡片,不敢看原彻,只好四处乱瞟:“我抽到的是大冒险牌,偷亲测试,要亲所有同行同性并合影……” 圆桌对面突然哗啦一声脆响,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原彻身为视线焦点,俯身将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捡起来,淡道:“没事,手滑了,继续吧。” 我盯着他的手,确认无碍,才开口说道:“但是我没完成任务。” 这一下如平地惊雷,大家连起哄都不起了,纷纷对我投以“这个人连第一题都没做对”的同情眼神。 男班说:“这样啊,那等全部人都说完了你再抽惩罚牌吧。” 我点头:“好。下一个,就原彻吧。” 我坐下来,心里惴惴不安的,隐藏在人群里才敢正眼看原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中指抵着卡片推到桌前,说道:“大冒险牌,守护天使,旅程中尽力实现顺时针数起总体人数一半,也就是我左手边第九个人的所有愿望。” 大家数过来,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听见桌上有女生不禁发出惊呼,而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完成了。”原彻看向我,眼神里没有温柔,就像我们还不熟的时候,“是吧?” 这一刻,我确信自己真的是个傻|逼。 一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导自演的傻|逼。 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 他凭什么喜欢我? 他可是原彻啊。 那个在光源里无法触及的原彻,那个拒绝别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原彻。 我,一个临时被关照的上天宠儿,游戏结束就该被打回原形,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沾沾自喜着把自尊寄出,从他的视角看,会不会觉得荒唐可笑? 明明仅有一桌之隔,我却觉得原彻离我前所未有的遥远。 我不知道自己点了头还是摇头,苦涩从嗓子眼涌起,只好干巴巴地扯着嘴角笑:“嗯,你完成得很好。” 他也对我笑,眼中并无笑意,坐下来后再没看过我一眼。 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麻烦。真好,我不用再连累他了。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好难过,难过得像溺水,快要喘不上气,而唯一能救我的人在岸边,上一秒才将我推落水中。 原彻,如果我难过,你真的也会难过吗? 21 就足够了 最后一个才轮到体委,他站起来,晒得黢黑的脸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抽中的是真心话,说出旅程中三个最可爱的人,嗐,我直说了吧……就是李静雯!李静雯!李静雯!” “哇哦!” 一片沸腾中,女班将刘海挽到耳后,垂下了脑袋。 体委在桌下捏了捏拳头,咳了两声,场面又安静下来,“李静雯,以前我们天天打架,你打人死疼,特别可恨,我都怀疑我脑子让你敲坏了,总要招你,最后又让着你。可我被别人打了,你嘴上说着让我被打死算了,却给我涂药,我又觉得你还挺可爱的。第一次你说今晚月色真美,我没懂,第二次你说你东西落在湖边,让我陪你去找,最后我们在湖边看了一晚上月亮,风吹得贼冷……” 有人小声打岔道:“我说人怎么都不见了呢。” 体委说:“你还说今晚月色真美,东西不见就算了。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到昨天才想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回答还来得及吗?” 女班站起身,默默点了点头。 体委说:“我想说,你往我校服上乱涂乱画,冬天拿冰手冻我脖子,校运会我跑步在旁边大喊你行不行啊,看在你可爱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我还想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女班浅浅地笑起来:“好啊,今晚月色真美。” 我用力鼓掌,鼓到手都痛了。 “秦大故!”女班从包里倒出好几包辣条,首先丢到我桌上,瞪大了眼睛看我,“你哭什么啊?” 我哭了? 我用手背抹抹眼睛,根本就只是眼眶湿润好吗? 所有人看我都像在看隔壁老王,我道:“谁哭了!终于有人把这蠢货收了,我高兴不行吗?” 体委大力拍我:“骂我女朋友干嘛?” 我被他打得一阵猛咳,女班已经杀过来了,她掐体委一把:“你是真的欠揍。” 两位新人边打闹着,边派喜糖似地四处发辣条,一时热闹非凡,我在位置上捧着杯子喝可乐,看着他俩傻笑。 乱了好一会儿,男班才说:“虽然有点小插曲,但这次旅游也算圆满,我刚开始说这是最后一次,大家应该也都觉得是最后一次,所以抱了不留遗憾的目的来参加旅行,游戏只是个促进感情交流的辅助工具,希望大家都像静雯他们,抓紧时间。” 男班不知道为啥瞄了我一眼。 他继续说:“其实我开始说错了,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这绝对不是我们聚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我们还有下次,下下次,好多好多次,高三五班不会散。” 大家响应道:“高三五班不会散!” 男班举杯:“来走一个!” 在夏夜的暖风中,群星环抱的天幕下,所有玻璃杯撞在一起,叮铃咣当地响,十几道不同的嗓音混在一起,高喊着同一句话: “高三五班,干杯——” 我的眼眶忽然就锁不住眼泪了。 “你可以吗?”女班拿着裙子,为难地看我,“这眼睛都要肿了,不然就放弃吧,大家不会说你的。” 我摇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裙子:“没事,就是触景生情而已,女装嘛,我输得起。” 我转身进了房间,房里空荡荡的,体委出门前试的衣服还凌乱地扔在床上,我在床边坐下,好不容易刹住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啊,我和原彻也一起看过星星月亮,我们同班有一千多个日子,我们一起做过傻事,有很多值得留念的美好回忆,这还不足够吗? 是我说的,无论如何,都足够了。 人为什么如此古怪,嘴上说着够了,心里却好像破了个口子,一边血流如注,一边贪婪地渴求更多来填补。 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我在腿上锤了一拳:“秦思故,你不准哭。” 有敲门声响起:“我进来了。” 糟了,忘记锁门。我胡乱擦掉眼泪,把衣服展开,做出要穿的模样。 原彻进来了,他关上门,只是站在门口,不再向我走近。他还是那样光鲜,和狼狈的我截然不同,他问:“要帮忙吗?” 我回答说:“不用,我要换衣服了,暂时回避一下可以吗?” 鼻音好像有点重。 原彻没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你又哭了。” 我听不出这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偏过头不去看他,努力强硬地说:“我真的不需要帮忙,可以出去吗?” 原彻走过来,朝我伸手,“不要哭了,你睫毛上都有眼泪。” 这是要干嘛? 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打掉了他的手。 我听见自己说:“原彻,游戏结束了,不麻烦你再扮演守护天使,我不需要帮助,更不需要同情。” 原彻怔了片刻,说道:“可是我觉得,你需要安慰和陪伴。” 理智和自尊叫我别再犯傻,我却忍不住背道而驰:“那你抱一下我吧,一下就好。” “想抱多久都行。”原彻张开手。 我一头扑进原彻怀里,紧紧环住他,眼泪开始在他肩头泛滥。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原彻的手落在我背上,“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我闷闷地应他。 “今晚你说带我去的地方,还去吗?” “不去了,没必要去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原彻的声音在我耳畔轻响:“好,那就早点休息吧。” 我伏在原彻肩上,小声告诉自己:这就足够了。 就足够了。 我最后一次用力收紧双手,然后,毫不留恋地放开了他。 22 尾声:滇南夜奔 我抽中的惩罚是:异装,在街上要到一位同性的微信。 女班贡献了她的小仙女裙,文娱委贡献了她的化妆品,不知道哪位哥贡献了一顶有着民族风刺绣还带几根野蛮黑辫的牛皮帽,我打扮得不伦不类,整个人处于两性模糊地带,孤身走在繁华的步行街上,接受路人目光洗礼。大部队远远尾随,随时监控着我的动向。 这惩罚看着简单,可一旦我表现出想靠近的意图,路人们纷纷往反方向避让。 不怪他们,一个眼睛红肿、异装在大街上乱晃的人不是醉酒,就是神经病。 我属于后者,一个失恋了的神经病。 我正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位背着胶片相机的小哥叼着烟过来了,他个子挺高,留短寸,头上有几道疤没长出头发,像不均匀的草皮,有点混不吝的痞帅,他自来熟地勾住我的肩,说话时烟尖上的火星一翘一翘:“穿小裙子的弟弟,失恋了?” 我没在意他的胳膊,单刀直入:“哥,加个微信呗。” 他松开手,举起相机对着我拍了一张,闪光灯照得我眼泛泪花,他说:“行啊,微信发照片你。” 我揉揉眼睛,他把二维码亮到我面前,俯身凑到我耳边:“别动,后头有人该急眼了。模样挺周正一个小弟弟,眼睛比灯管还亮,认识?” 我有点状况外,什么?原彻吗? 我想回头看,却被草皮哥按住脖子,他说:“不要回头,他看着呢。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弱弱地嗯了一声,“但明天我就不要喜欢他了。” “小裙子你缺心眼啊。”草皮哥道,“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不可能!”我坚定道。 草皮哥啧了一声,摘下嘴角的烟,“我牺牲一下,你配合点,等着瞧吧。” 我还一头雾水,草皮哥已经靠过来,嘴唇几乎碰到我脸上。 手忽然被牵住,我被迫晃身,栽到了谁的臂弯里,熟悉的声音说:“别碰他。” 草皮哥变脸极快,皱起眉头凶神恶煞地:“你谁啊?干你事?” 原彻说:“他同学,关我事。” 草皮哥扬起下巴指我:“他自己都说愿意,你问他。” 原彻看向我,用眼神无声询问。 我要配合,我要配合。我在心里默念,硬着头皮说:“嗯,他是我刚认识的炮、朋友,我们要去喝酒。” “哈?”草皮哥手一颤,烟都掉了,但很快就进入剧情,他伸手扯住我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我缩在他手底下,战战兢兢地偷瞥一言不发的原彻,草皮哥说:“对,同学你让道……” 说时迟那时快,原彻侧身,向草皮哥飞起一脚,草皮哥迅速抬手格挡,砰地一声闷响,两人俱是神色微变。 原彻一把拽起目瞪口呆的我,朝长街另一端疯跑而去。 草皮哥在我们身后吼:“小逼崽子,跑快点!别让我再见着你!” 我回头张望,草皮哥站在原地,笑得特开心,一口大白牙晃人眼睛,见我看回去,他抬手朝我比了个OK。 原彻带我穿越人潮汹涌的大街,撞开繁华,踏上月色中闪亮如银桥的水泥大道,我们一路向前飞驰,将红尘的车水马龙抛在身后,苍山暮影在满天星斗下敞开怀抱,我们脚踩着晚风,好像天地间只剩我们,而我们正前往银河尽头。 我紧随原彻的步伐,直到心脏难以承受愈发剧烈的搏动,指尖逐渐变凉,我喊:“原彻,原彻!我们去哪啊?” 原彻回头,风里吹来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放缓脚步,却没松开我,我们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让我喘不上气。 “秦思故。”原彻忽然叫我,“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好不好?” “好,不害怕。”我觉察到他语气中的郑重,站直了,却垂下脑袋,局限的视线里出现他的鞋尖,“你说吧。” 原彻握着我的手使了点劲,他说:“抽牌的时候,有两张粘在了一起,我正好抽到,一张是守护天使,已经还回去了,另一张在这。” 我抬眼看去,原彻指尖夹着张卡片,目光越过它,灼灼回视我:“在给你看这张牌之前,我得说些别的,让你有点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我会认真听的,绝不插嘴。” 原彻也点头,深吸了口气,才说:“我曾经见过三千多个红色感叹号,在和你的聊天框里,截止到九天前,你把我拉黑了整整一千零一十三天,每个1/1013,我都有话想对你说,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只能在微信上告诉你,好像已经成了某种习惯,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能这么肆无忌惮,多亏你把我拉黑了。 “还有啊,我姐曾经买了香料回家调香,其中有一味叫香茅,她在我房里点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学我浑身都是那股味道,本来很困扰的事,但你和你发小经过的时候,我听见你问是什么这么好闻,我就改主意了。甚至这次出来我还在旅行箱里塞了香茅做的香囊。 “你参加奥赛训练那段时间,我看得出你压力很大,不巧奶奶还病危进了医院,我曾经冲动过,想跟你说几句话,但想来想去都没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的,而且,我说的话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分量吧。最后我只好给你发小充了五百块话费,发匿名消息让他多联系你。 “这类事我做过很多,但之前我对你的在乎也仅此而已,我们的关系只允许我做有限的事情,而你不需要出声,时间自然会沉淀所有,我从没妄图打扰你的生活,一直躺在黑名单里也挺不错,我说真的。” 事情走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原彻居然做过这么多事,而我乃至整个学校竟然还真的一无所知,什么不打岔的承诺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我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原彻漂亮的喉结滚动一下,他咽了口唾沫,“因为我从来没想让你知道,也从来没想让你负责,沉重且沉默的影子会让人想逃,不是吗?我很快就讲完了,再忍耐一下。” 在我安静的注视下,他继续说:“我以为时间和距离会抹杀一切,我们就偏偏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我来参加旅行,只是为了听你当面说一句不可能,给三年做个了结,但这次所有事都不一样了,应该说,从你试图亲我开始,我的世界就不一样了。我深信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开始享受你的依赖,嫉妒亲近你的人,哪怕你喝醉的时候说喜欢我,醒来又什么都忘了,我也毫不动摇地相信这一点,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喜欢,然后你告诉我,这只是游戏任务。可我就是不死心,或者说不甘心,我在你背后呆了太久,一旦适应了你的目光,就不舍得回去了。其实除了比赛和练习,我没和别人动过手,但今晚你也看到了,我破例了,我无法忍受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在我前面把你拐走。秦思故,我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你。虽然喜欢没有先来后到,但如果你喜欢别人累了,可以先回头看看我吗,好歹我也排三年队了。” 我还没开口,眼泪先一步掉下来,我胡乱用手背擦着脸,说话都是鼻音:“才没有,我才没有喜…喜欢别人,你瞎说!明明都是你,你这个爱情骗子,仗着好看来扮演天使,是不是又拿了什么大冒险牌来驴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原彻伸手替我抹掉眼泪,我怔忡着,这次没避开他,原彻将牌面翻过来:“是真心话,它叫给我一个吻,问的是旅程中,你最想何时何地和谁接吻。” 他俊脸微红,眨了眨清亮的眼睛,“我的真心话是,何时何地没关系,最重要是和你。” “这可是你说的。”我前倾身子,很有出息地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原来嘴唇可以这么软的吗! 我偷亲完,盯着他唇上的口红印,好像留下了一个占领标记,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我任务失败,是因为亲了你以后就不能再亲别人。原彻,我现在特别清醒,我是真的喜欢你,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会忘记的。你知道你说只是守护天使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 “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原彻俯身,我看见温柔星空为我而来,夜色中的天使微微颤抖,在我唇上停歇。 由于缺乏实战经验,我实在难以判断原彻究竟是在亲我还是在咬我,整个脑子成了一团瘫软的稀泥,只知道我那所谓的斩男色唇彩大概要被他吃光了。 “电视里好像不是这样演的。”我稍微退开了点,举起双手比了两个C,“应该是这样,再这样,还有这样。” 原彻抿了抿唇,说:“好,那我再试一下。” 他领悟力可怕得吓人,在短暂实践中迅速掌握了接吻从入门到精通的技巧,我开始还忍不住偷笑,马上心跳得毫无章法,气都喘不匀,舌头被搅得又酥又麻,原彻越抱越紧,身下有什么东西抵住我。没想到这位纯情天使摇身一变成了接吻狂魔,我遭不住了:“不行,再亲就要出事。” 原彻退开,脸颊绯红,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略带委屈地看我:“好吧。” 我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小小声凑到他耳边说:“穿裙子腿好冷哦,我们躲到被窝里偷偷亲,好不好?” 原彻说:“好,那跑回去。” 我附和:“跑回去。” 我们一起向前跑,风吹起我的裙摆,他的衣角,风中有熟悉的清新香味,是香茅。夜还长,有时间把以前错过的故事细细述说。 23 恶作剧与黑名单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这个阴暗潮湿还充斥着不明气味的澡堂,剥落的白灰色老墙皮,地砖上经年累月的黄色水渍,通风口的蜘蛛,逼仄的走道,此起彼伏的嘈杂人声和占着洗衣台遛鸟打闹的男性青少年,构成了这个糟糕的地方。 但比起暴晒一天的汗味,并不是不能忍受。 热水浇下来的时候,水雾和帘布充当隔绝外界的屏障。显而易见,这种屏障仅小胜空气,所以有人闯了过来。 我只是一个无辜的沐浴者,在四面帘子的包围中束手束脚地洗澡。是的,没有墙,得在头顶的不锈钢管上拧开水栓才能洗澡,这是个山卡拉里的简陋澡堂。 隔着这些泛黄的布帘,我被隔壁淋浴间的某个人抱住了腰。 或许拥有年龄相仿长姐的男性都有过这种经历——被意淫和其他男人的爱情故事,甚至更进一步,被写进所谓的做鸭子的小说。我一直以为我在原微笔下是个烤鸭师傅,直到她得知我要去军训后跟我开了整个暑假肥皂的玩笑。 “说真的,阿彻,你小心点,肯定有小男孩对你见色起意。”原微笑得不像好心劝告。 彼时我正做完第五组卧推,肱三头肌有些充血,我甩了甩手,“那就来吧。”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抱着我,角度刁钻地向我撞来,说得上是练柔道的耻辱,我居然一时不备被他扑倒了,还摔在瓷砖地板上磕到了额角。 昏天黑地中,原微的日夜灌输起了作用,我首先想到的不是飞来横祸,而是见色起意。 帘子的挂环在铁丝绳上英勇就义,喀嚓断得整齐,兜头将我罩在不知多久没清洗的湿滑地面上,那人压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摸了几下,一骨碌爬起来,我听见拖鞋凌乱的踩水声,水滴溅到了我裸露在外的小腿。 紧接着,他凌空朝我的腹部来了记肘击。 我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他跑了。 我抓起浴巾追出去,可惜为时已晚,走道上已经不见人影。 对面淋浴间的帘子底下鼓动着,掀起来,露出一个沾着泡沫的脑袋,以及小段雪白的胳膊内侧,他手搭在头上,状似不久前还在洗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我,呀地一声:“原同学,你额头怎么流血了?” 我伸手去摸,果真见了血,他抓抓脑袋,缩回布帘后面,声音传出来:“你等一下,我很快洗完了,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倒回去简单冲洗一番,穿上衣服,真的跟他去了医务室。 他说他叫秦思故,和我同班。 我对他的零星印象不足以支撑整个过程的交谈,好在大部分时间是他在讲话,他絮絮地说我肯定是被恶作剧捉弄了,又义愤填膺地骂那些下黑手的人。 我走在他稍后些的位置,瞥到他衣领上的标签翻了出来,XL号,慢慢被发尾滴落的水珠打湿。他让我用他的毛巾捂着伤口,称是高温杀菌过的全新原装,他带了一大包,每天拆一条,今天的给了我,所以衣领乃至半个后背都被未干的头发洇湿了。 这样的头发明天全体检查仪容仪表就得被剪掉,我想。 “没关系,”他回头注意到我的视线,不以为然地笑起来,“回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该怎么形容他的笑。 鲜活,情绪高涨,像个小太阳。 我听到胸口有种微妙的动静。仿佛纪录片里拉快了时间轴,雨季降临埃塞俄比亚,土层中成千上万的油菊沉寂过漫长黑夜,在高原上破土而出的那一下,孱弱又顽强。 “你小心点伤口,我先走啦。”他笑着跟我挥挥手,闪身进了寝室。 我还要向前走,躺回床上的时候,脑子仍然无法用于思考正事,我开始尝试入睡,但在迈入四位数只羊时宣告失败。 我翻了个身,从枕缝底下拿出手机,虽然军训严令禁止使用手机,但朋友圈里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抱怨和抖机灵,急于向新的社交圈全方面展示自己。我以固定节奏下拉,瞥到一张写满文字的图片,秦思故发的,十分钟前,我点开了。 [九月三号,天气高温杀人,军训第三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活这么大,我今天第一次打人,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迷彩裤!什么反人类设计!裤口那么窄,要穿上很容易摔跤的不知道吗!洗完澡穿裤子,我像往常一样金鸡独立小心翼翼,结果没站稳,这破澡堂,连个扶的地方都没有,周围都是帘子,我就摔隔壁间去了。估计隔壁哥们正在洗澡,我刚才还听见水声在响,他猛地给我抓懵了,吱都没吱一声,就被我掼倒在地,摔的那一声巨响,我都觉得疼。我赶紧爬起来,又被膝盖上的裤子绊了一下,摔在他身上,压得他骂了句操|你,语气可凶狠。我一听不得了,趁他还没从帘子底下爬出来算账,赶紧套上裤子跑到对面躲起来,还往头上抹了点洗发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探出脑袋偷看情况,然后,我居然看到我们新晋校草!他只围着浴巾就出来了!他练过柔道,还是市少队退役选手,这是已知条件,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感觉灵魂都畏惧到颤抖。我了个天,他还流血了!我藏在帘子后掐了把大腿,镇定。我用上毕生的演技,努力饰演一个好心人,把他扭送医务室,路上把罪魁祸首也就是我自己花样骂了几十遍,试图消减他的怒气,结果他压根就没生气。呼,吓得我一路心都在跳。还好,现在可以睡觉了,愿梦里没有迷彩裤,晚安。(今日疑惑:练柔道的肌肉都很好看吗?)] 看完全篇,我在评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JuDo:?] 不出一会儿,一个本该睡着的人就来回复了。 [肚子饿得故故叫(秦思故 高一2班):你谁啊?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可以偷看私密朋友圈?你是麻花藤他儿子?] [JuDo:你分错组了,你没屏蔽我。] [肚子饿得故故叫(秦思故 高一2班):啥啊,你把我日记看完了?江湖再见。] 我从通讯录里找到他,又在聊天框里发了个问号,绿色气泡旁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JuDo:迷彩裤拉链上面有个扣,可以调松紧。(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就这样被拉黑了。 像一阵狡黠俏皮还有点欠揍的妖风吹过,埃塞俄比亚高原上的花骨朵在风中东倒西歪地摇摆,却不屈不挠地一齐绽开。 秦思故。 我在黑暗中默念这个名字。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24 荷尔蒙与盐汽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可能是种暗示,或者降头。 我梦到了秦思故,仍然在澡堂,偌大的空间只有我们两人,在一帘之隔的地方。 (省略见作话……) 他在我手下不住颤栗,一双黑眼睛羞怯地望向我,攥紧了身后的布帘。 我听到一阵刺耳的响,身下的床吱吱呀呀摇晃,下铺的大嗓门炸起来:“吹起床哨了!” 我睁眼,秦思故那个眼神还停留在脑海里,脐下三寸热胀得难受。 我坦然接受了眼前的窘况,我是个青少年,压抑的军训环境无处宣泄分泌旺盛的荷尔蒙,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秦思故只是碰巧撞到了枪口上。 或许我昨天不该骂操|你。 当然也不能问候阿姨。 浑浑噩噩熬了一个早上,队列解散时我仍有些恍惚。 禁言四小时的反噬效果惊人,通往饭堂的路上沸沸扬扬,人群推搡着我前进,那嗡嗡的喧哗里忽然有一道快活的声音喊着:“去不去喝盐汽水啊?” 是秦思故。 但我不了解自己何时掌握了听声辨人的手段。 他挥舞着迷彩鸭舌帽,一蹦一跳地向远处的某个人打招呼,像海面上不甘平静的一只虾米。因为等不及在理发点排队,他自己拿推子把头发剃了,技术十分不怎样,成果媲美睡觉惨遭同寝毒手,不过他也不大在意,就这样大剌剌地把狗啃过的脑袋暴露在大众视线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等思绪回到正轨,我已经跟在了秦思故和他朋友后面。 “好多人啊,”秦思故伸长脖子,“快点走,不然一会儿喝不上了!” 他头也不回,猛地拽起我就跑,被他遗忘的朋友瞄见我,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呆站着,淹没在朝前涌来的人群里。 急需碳酸饮料续命的人盈满了一米来宽的门脸,秦思故猫着腰往里凑热闹,三番五次被推出来,我看他的模样实在辛苦,还有点可怜,于是将挡在他前面的人往边上拨,他拣了个空隙钻进去,手里还牵着我。 人群的味道说不上好闻,我屏着气,他被挤得倒退一步,撞进我怀里,有股淡淡的牛奶味飘到鼻尖,我呼吸顺畅不少,却忍不住联想到那个让人面红耳赤的梦。 他顺利混到了前排,摇着手吸引老板的注意力,“两袋盐汽水!” “两袋五块。” 他松开我,掏了掏了口袋,在人堆里艰难地转身,“哦嚯,钱在另一条裤子里。可能被洗衣机……打、烂、了。” 他求助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对上我的视线后迅速切换成了茫然失措,又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去,假装无事发生,我掏出钱递给老板:“两袋,帮他给。” 秦思故接过盐汽水,感恩地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闪,很真诚地说:“谢谢谢谢,我回寝室马上还你。” 我点了点头。 他比来时更快地挤了出去,逃跑一样,在小卖部外围找到他朋友,哐哐往人家肩膀上撞了两下,嚎得很大声:“我牵错人你怎么不告诉我!” 朋友要比他醒目得多,“他在看你。” 秦思故浑身僵硬片刻,飞快蹿到朋友身后去了。 我收回目光。 他来还钱的时候,我就说不用了,请我喝汽水就行。一来二去的,就会熟络起来吧。 哪知我等了三年,都没等到我的五块钱,更没等到汽水。 想起这茬的时候,我就在聊天框里发消息骚扰他。 [JuDo:你什么时候来还钱啊?(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JuDo:我想喝盐汽水了。(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盯着那些红色感叹号,做梦那天的一切遥远得像场幻觉,我关掉屏幕,闭上眼却还记得那个感激的、真诚的眼神。 我忍不住骂了句: “小骗子。” 25 未来的约定 周末计划早在三天前安排好了。 灵感诞生于秦思故在校道上看见学校的网红猫打架,或是调情,大太阳底下两只猫难舍难分地缠成一条,在草坪上打滚。 他扯了扯身边人的短袖,学着刘梅喊夏东海:“小哥儿,周末去练柔道吧。” 原彻接了社团招新的传单,来回在两人之间驱逐热气,闻言盯着秦思故问:“腰没事了吗?” 光天化日下秦思故还顾及几分薄面,艰涩地将话题稳在正轨上:“之前那个健身房的太水了,教练抠完鼻孔还乱抹器材,所以…所以我们去你家练。” “来我家?”原彻停止扇动,“你确定?” 秦思故点头,神情慎重得像提交高考志愿:“我确定。” 原彻扬起唇角:“那好啊,我跟家里说一声。” 真实情况是秦思故想好了,但仍没做好心理建设,周五晚上煎蛋一样翻来覆去,忐忑得不行。南方九月下旬闷热不减,学校外的小宾馆空调不得劲,原彻被翻热乎了,忍不住伸手将人一把按住,在他脖子上磨牙嚯嚯,“你再不睡,今晚就没得睡了。” 秦思故深陷焦虑漩涡,视威胁于无物,还要嘴硬胡说:“可是,可是,我害怕微微姐又捏我脸嘛。” “故故,”原彻支起身子,黑暗中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没关系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其他没那么重要。” 秦思故心头泛软,奇异地镇定下来,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你知道的嘛,我心里藏不住事,暗示我爸妈好几回了,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总在我面前夸你,我发小说我瞎猫撞上死耗子,连不爱搭理我的狗子都和你亲,我也想像你一样,要是你的亲人都喜欢我就好了。” “叔叔阿姨都夸我什么了?”原彻的关注点清奇得一如既往。 秦思故回想着:“夸你好看啊,人又上进,有礼貌,细心会照顾人,勤快能干,还招小动物喜欢,嗐,夸得你像白雪公主,反正就这么不着调地,什么都夸,连你过了科目二都要夸,夸得比我还凶,相亲相爱老秦家都变成你的夸夸群了。” “虽然科目二确实挺难的,”原彻寻到秦思故的嘴啄了一下,“但他们这么说是因为爱你。” 秦思故眨着眼睛,没弄明白这里面的深层关系。 原彻捏了捏他的脸:“总之不要多想,家里人会喜欢你的,你已经拿下原微了。” “真的吗?”秦思故高兴得环住他的脖子,“微微姐每次见我都笑得好奇怪啊,我以为她是强颜欢笑,其实不喜欢我呢。” 原彻犹豫着,没忍心说实话:“……她在笑别的东西。” 秦思故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下来,“行吧,我想想,上次开家长会见到你爸爸,个子好高,感觉有点严肃。还有好久以前那次,我记得你妈妈是个大美人,我妈全程说她保养得真好。” 原彻想笑,又憋住了:“你接触就知道了。” “好的,现在我要养精蓄锐了。”秦思故说,“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原彻抱着秦思故滚动一下,变成了秦思故在上位,“那今天这样还钱。” 秦思故听见还钱就屁股疼,“不就五块钱吗,为什么我还了这么久还没还完?高利贷也没这样放的啊。” 原彻说:“哦,我知道了,你想赖账。” 阅读理解不是这么做的啊!秦思故头疼,“你变了,你不是当初盖着棉被抱着我只是纯睡觉的原彻了。” 原彻拿起手机,秦思故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出来:“原…原彻,超级超超级超超超级喜欢,你,的故故,要抱抱可以吗?” 秦思故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听情况是喝醉没跑了,录音里原彻没出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 喝醉了的秦思故又说:“要亲亲可以吗?” 扬声器里啵唧一声,原彻举着手机补充道:“是你强吻我的。” 喝醉了的秦思故:“睡觉觉!你看我的衣服,又松又垮,这里有个拉链,顺滑好拉,我们来做梦里做的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秦思故听不下去了,别人喝醉了是日天日地龙傲天,怎么他喝醉了就跟个二货色鬼似的,他恼羞成怒地去抢原彻的手机:“哎,你怎么还趁人之危!快删了!” 两人为了抢手机在床上翻滚起来,背景音是秦思故吱里哇啦唱着自己编的歌,接着吐得稀里哗啦,原彻这才终于说话:“你安分点。” 秦思故有气无力地喊:“那下次,再和原彻彻睡觉吧。不,要睡……好多好多次。” 小宾馆的床就一米五,两人滚得床上一片狼藉,秦思故仗着室内阴暗,丝毫不顾及形象,小学生打架一样,挠痒痒,吹眼睛,咬耳朵,龇牙咧嘴,一路把自己翻到床沿,然后一头栽下去。 原彻护着他,同时从床上摔下去。人没怎么护成,倒是可怜秦思故做了垫背。 “疼吗?摔着没?”原彻这样问,人却没下去。 “没…没事。”秦思故有点喘,手底触到原彻腰上硬实的肌肉,浑身燥热。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夜色里互相凝视,不知谁的呼吸先急促起来。 录音空段好长时间,原彻的声音才响起来,仿佛在笑:“好啊。” “小骗子,你不能再骗我了。”原彻把手机扔在一边,将秦思故未出口的话吻乱在唇舌间。 两人胡闹大半晚,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秦思故摸到手机,不清醒地念开场白:“有十套房五十张信用卡保险买到2500年,祖传专业放贷,不需要,谢谢啊。” “是故故啊,”原微在那头笑,“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呀?姐姐一个人吃午饭真是寂寞如雪。” 秦思故立即惊醒,唰地坐起来,“微,微微姐,你现在在家吗?叔叔阿姨不吃午饭吗?” “原彻没告诉你吗?我爸带队比赛去了,我妈出差,家里就我一个人呢。” 原彻被挠痒痒挠醒了,醒来就看到秦思故气势汹汹:“你这个大骗子!” 换道服的时候秦思故还很怨念,下定主意要恶劣对待原彻一天,无奈flag刚立起,他就发现自己怎么也系不好腰带,只好拉开帘子,用手指戳了戳被冷落在外的原彻,“你,腰带滴绑好。” 原彻怕火上浇油,不敢笑,一丝不苟地替他系好腰带。 秦思故将将换好,原微就在外头催促原彻先别换了,两人出了更衣室,见原微扎着发髻,飒爽地靠在门边等他们:“阿彻,新买的洗衣机到门口了,你去帮忙。故故跟姐姐来,姐姐教你怎么保护自己噢。” 秦思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跟着原微却一步三回头地张望。直到原彻对他扬了扬手,才小跑着追上去。 原彻请搬运师傅喝完水,把人送到门口,瞥见墙上的信箱塞满了过期报纸。取钥匙打开箱门,各类纸张便从过载的匣子里跳出来,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他一一拾起,被某封信上熟悉的字迹扎了视线。 不巧,立秋早已过了。 他站在廊下读完整封信,按原样叠好。 原微的消息发过来,是个视频,秦思故被道馆里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围着,刚开始信心十足,前嘴刚说不欺负小孩,后脚就惨遭打脸,1v1还能被小孩按在地上求饶,而原微这个不靠谱的姐姐,只顾着在一旁录视频兼哈哈大笑。 [原微:快来,你媳妇要被熊孩子虐爆了。] [原微:故故太好玩了,你个闷葫芦真是赚到。鸡动.jpg] 秦思故快输得失去骨气,换上道服的原彻才姗姗来迟,一溜儿熊孩子见到他,立马乖乖站成一排,齐刷刷鞠躬,跟酒店门口喊欢迎光临的迎宾侍应一样,不过他们喊的是:“二师兄!” 秦思故不合时宜地噗嗤一声。 原彻瞄他一眼,秦思故立马绷住,神情庄严得像丧失微笑功能,在小孩面前给足原彻面子。 原彻问:“刚谁欺负他了?” 原彻的冷脸威慑力惊人,没人敢站出来,秦思故知道他其实并不生气,就吓唬吓唬小孩,摆着手说:“没事,他们和我闹着玩呢。” “好。”原彻看似妥协,“那一个个练。” 有几个小孩跃跃欲试,也有的丧眉耷眼,原微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鼓掌,还拉着秦思故一块坐在场边,给他当现场讲解。 秦思故目不转睛盯着换了道服的原彻,拍了好几张都不满意,总觉得不及真人十分之一帅。 “哎!”原微突然一声大吼,腾地站起来,“注意你彻哥脖子!” 秦思故耳膜受了重伤,却不着急捂,觉察到些异样,也跟着站起来。 “微微姐,原彻脖子怎么了?” 原微见没大事,回头捏了捏秦思故的脸,笑眯眯地说:“能有啥事,扛不住那颗招小姑娘的脑袋呗,故故别担心哦。” 秦思故隐晦地躲避原微的魔爪,“好的。” 原微瞄到挂钟,放开他,“你坐着看哈,我回家里一趟。” 秦思故搓搓脸,乖乖坐回去。 原微刚绕到门外,被躲在墙后的自家爸妈吓了一跳。 原母手里提着高跟鞋,光脚走过木地板愣是没有丁点动静,她还穿着小西装,肩上挎着托特包,一把青翠的葱在包沿上翘着脑袋,抓住原微就问:“姐姐,那就是弟弟喜欢了好久的人?是不是同班同学,看着有点眼熟。” 原微说:“是啊,你们怎么回来了?” 原父只是不动如山地站在墙后,站岗一样,回答道:“坐高铁回来的。” 原母说:“说好要一起吃晚饭的呀。” 原微简直服了她爸妈,“这次是以普通同学身份来的,饭桌上别说漏嘴了啊,等会再吓着人家。行了,我们做饭去。” 三个人往楼上走,原母说:“弟弟说他喜欢清蒸鲈鱼,我路过菜市场买了葱,鱼等会有人杀好送过来,老公,到时候去拿一下……” 秦思故摸了摸肚子,婉拒一家人让他留下来过夜的好意,被原彻护送出门。 “叔叔阿姨和姐姐都好热情啊,我吃了三碗饭。”秦思故快走不动道,黏黏糊糊地挨着原彻借力,“还有两只螃蟹,还有好多吃的,大鱼大肉,我会胖死的。” 原彻问:“你不生我气了?” 秦思故被他问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我还怕你生我的气呢,本来就是我误会你了嘛。而且,看到你换道服以后,我就一点也不气了,欣赏美使人长命百岁。” “那还不牵我。”原彻把手伸出来。 “牵牵牵。”秦思故赶紧牵住这个台阶,又有点想得寸进尺,“好累,走不动了。” 原彻带着这个拖油瓶向前走:“我说骑车送你,你又不要。” “摩托车诶,开得太快了。”秦思故撅了下嘴,“想和你再说说话嘛。” 原彻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脸,“就你聪明。” 秦思故停下来看天:“老天爷,您会不会派一个好心的帅哥来背我呢?” 原彻认命地弯腰:“上来吧。” 秦思故熟练地爬上去,再厉害的交通工具也没这舒服,他趴在原彻背上,小小声在他耳边说:“你有事瞒着我,但我自己猜到了。” 原彻放慢脚步:“说说看。” “你受过颈伤,所以才退役的是不是?当初干嘛还纵容我骑你脖子。” 原彻脚步顿了一下:“想碰瓷赖上你,没想到脖子还挺结实。” 秦思故扒拉着原彻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啊,这脑袋也没坑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是不是傻啊。” 原彻被他弄得有点痒,偏头躲了躲,“是啊,所以才喜欢一个小骗子,眼泪把信纸都弄皱了,还遮遮掩掩,骗我说是写给失联好久的老朋友。” “信收到了呀?”秦思故咬了下原彻的耳朵,“你连自己的醋也要吃。” 原彻嘶地一声,却没躲着他。 秦思故咬完耳朵,又亲了亲原彻的脖子,“扛着这颗骨骼清奇的脑袋,受累了。”他又想起一件事:“不对啊,我写给了你,你写给了谁?” 原彻笑了一下:“秘密。” 秦思故从原彻背上跳下来,凑到他面前:“啊!我想知道。” 路灯撒下来,更远的光是月亮,原彻顺势吻住秦思故,光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倚在一块。 “那得等到很久以后,我们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