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亲一口》 作者:乌浔 【文案】: 传闻高二美术班许清让, 长腿神颜,在F高横着走,无人敢招惹。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时常聚在一起讨论,就许清让这个脾性,要找个多辣的妹才能收服得住他? 可辣妹还没出现,他中途转了学。 直到两年后, 他带回来了个娇滴滴的南方姑娘。 — 许清让当了十八年的少爷, 凡事顺风顺水,无往不利,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从他第一眼瞧见米松起,就开始筹谋怎么将其占为己有。 可人家小姑娘油盐不进。 啧,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放学后,许清让把米松堵在教室里。 坦然且直白:“我对你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米松不明所以,表情茫然又无辜。 他单薄的眼皮半阖着,一双桃花眼轻佻又多情:“我想目垂你。” “……” 抱歉口误,我想追你。” — *沉迷学习日渐消瘦的大可爱x想方设法霸占女主的天才艺术生,一个“你喜欢我也没用我只喜欢学习”,把学习当情敌的故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在学习,而你却想泡我。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松、许清让 ┃ 配角:接档文《风情似我》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见过星河,却只爱你这一颗星星 ================== 第1章 一份 《今日份可爱》 芙萝北/文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窗外传来布谷鸟清脆的啼鸣。 声声入耳。 米松在半梦半醒间低低呓语了一句,有些吃力的掀开眼皮儿,旋即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兔儿闹钟,眯着眼看了看时间——六点二十七。 她把闹钟放回原处,卷着身上的一层薄被,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还能再睡三分钟,她想。 刚阖上眼不久,闹钟如约响起。 彼时,门外一同响起的是妈妈催促声:“米松,起床没?上学要迟到了。” 米松顺手关了闹钟,一边回:“我起了。” 她慢吞吞支起上半身,柔顺的长发顺着裸露的肩滑落。 半掩着嘴打了哈欠,又抬手擦去眼角的生理盐水,米松才不疾不徐的挪下床,赤足踩在柔软的羊羔绒地毯上,三步并两步走到窗前,指尖拎起两席窗帘的边沿,向旁扯开。 “哗啦——” 天光径直照射进来。 晨间的暖阳铺了一地。 米松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她忍着眩晕微微蹙眉,不自觉的搭下眼睑,长且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在眼窝处落下一层灰色的阴影。 她适应了半分钟,缓缓睁开眼来。 远处翠绿的山峰盘旋着缥缈的白雾。飞鸟划过透蓝的天际,皆是一副万物刚苏醒的景色。 走廊传来鞋跟与实木地板碰撞的清脆脚步声。 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许是那人又重新折了回来,站在房门前扣手敲了两下。 米稚声线清脆,元气满满:“姐,你再赖床,我们可真要迟到了。” 米松转身将自己关进换衣间里,换下身上的睡裙,对着镜子穿上校服外套,忙不迭应了一句:“来了来了,别催了。” 她下楼时,米稚正穿着初中部的校服,俯身朝洗手台里吐了口漱口水,嘴角挂着白色的牙膏沫,一双杏眼弯成月牙状,笑吟吟说:“早啊。” “早。” 米松整理着领口,低眸扫了眼湿淋淋的洗手台。 洗手台的边沿放着她的刷牙杯,牙刷上挤上了一段白色的膏体,架在杯口。 她只手拿过牙刷,一高一矮两个人一同挤在洗手台前洗漱。 用清水冲掉脸上奶白色的泡沫,米松用面巾擦干脸上的水渍。 揉成团,投进脚下的垃圾篓里。 此时米妈妈左手正套着一只隔热手套,长发随意挽成一个鬏,颊边垂落着两缕碎发,将一碗玉米粥放在餐桌上,扬声喊:“米松、米稚,别磨蹭了,过来吃早饭。” 米妈妈姓关,名梦筠,是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 米松信步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米稚先一步捧起白瓷碗,谁知喝得急了,烫得直吐舌。 “棠(tang)溪(si)我了。” 她说话含糊不清,张开五指做扇子在嘴角扇了两下。 眼眶里泛起了点水雾。 米松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小声提醒:“你慢点喝。” “谁知道会这么烫。”米稚咕哝着。 米松摇了摇头,拿着银勺从汤碗里舀了两大勺白砂糖,撒进浓粥里。 她嗜甜,等砂糖融进粥里,小口尝了一口,觉着正正好。 倒是米稚看了开始拧眉:“玉米粥都已经够甜的了,还加这么多糖小心长蛀牙。” “不会,我早晚都刷牙的。”她认真回。 对甜度的执着丝毫不减。 粥喝了一半,米稚才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鸡蛋。 对着桌角磕破蛋壳,将零碎的壳剥落,露出里面白莹莹的蛋白。 将鸡蛋整颗剥出来,她动作娴熟的将蛋黄放进米稚的碗里。 而米稚则自然而然的把蛋白放进米松碗里。 两人虽是一个妈生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习惯却截然不同。 比如米松嗜甜,米稚却极少吃甜品。 又比如前者不喜欢吃蛋黄,后者不喜欢吃蛋白,等等。 七点过一刻, 两人解决了早餐,相序提上书包出门。 - 临雅附中坐落于城市的东南角,设立了初中部、高中部两个校区。 正是开学之际,校门口滞留着众多前来接送的家长。 米松把米稚送进校,自己才走进隔壁高中的校门。 一脚踏进学校, 她就乖乖从口袋里摸出校牌,扯开深蓝色的丝缎,往脖子上戴。 高一升高二,原来的教室也换了。 米松在一楼转悠了一圈,后知后觉的拉开书包拉链,在小隔间里拿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白纸来,一道一道展开,露出里面用黑色水性笔写下的一行清秀字体。 ——第一教学楼,三楼 301。 按指示抵达教室。 米松放下包,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开学第一天,学委并没有组织早读。 学生一个个懒懒散散的聚在一起闲聊。近两个月没见,倒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上课铃尚未打响,杨老师就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雷厉风行的点了几个班里的男生去书馆搬新到的教科书。 高一时,扬棉是班主任。 教英语的。 米松是她的课代表,亦是她的得意学生。 待各科目书一垒一垒的搬进来,扬棉点她上来发书。 米松抿了抿唇,温吞的“嗯”了声。 各科目教辅加上学案习题,大致扫过去也有十来本。 米松指尖扫过书侧,细细清点着手里的课本,一组一组传下去。 等学生都拿到书,讲台也空下来,只剩下刚才拆下来的绑带,一片狼藉。 她站在讲台后,声音不大不小:“一共十六本,都拿到了吗?” 台下这才响起一两道声音—— “我没有英语学案。” “我也少了。” “......” 米松迟疑了半秒,自己从草稿本上撕了张白纸下来,一一记下。 扬棉正调整着挂在腰间的“小蜜蜂”,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米松?再麻烦你帮我去书馆跑一趟,把缺漏的课本补齐。” 米松也没觉着意外,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捏着手里的纸出去。 扬棉似想到什么,忙叫住她:“诶,等一下。” “怎么了?” “刚才忘了说,班里还少了一套书,”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一并取回来。” 她稍有怔愣,却也没多问什么。 只淡淡的应了声。 - 米松从这栋教学楼跑到隔壁楼,抱着一沓如小山般高的书从书馆里出来,上课铃堪堪打响。 她兀自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加快了脚下步伐。 没走两步,眼前忽而横过来一只手臂。 正值盛夏,那人裸露着手臂。 只隐隐从皮肤下微凸的青筋,分辨出它的主人是个男生。 米松心尖一跳,急忙停下来。 她不动声色的觑了眼近在咫尺的手臂,松了口气。 差点就撞上了。 “你?”米松颠了颠怀里滑下去的书,好脾气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点距离,轻声询问:“你找我?” 她说着,下意识抬眼瞧过去。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 是隔壁班的学委——常敬,两人交情不深。要说交集最多的时候,就只有在米松去办公室搬作业的时候。 不过说来也巧,几乎她每次去办公室,常敬都在。偶尔也会热情的帮着分担点,顺路搬去班里。 “那个,米松同学,”常敬有些腼腆的挠了挠一头短发:“我、我......” 她抱着怀里死沉死沉的书,依旧耐着性子:“你怎么了?” 常敬“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破罐子破摔般递过来一张纸。 像是偶像剧里惯有的剧情。 ——“情书”这两个字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蹦进米松的脑海里。 常敬鼓起勇气,猛地吐出这几个字:“米松,我喜欢你!” 空气忽而凝固零了那么零点五秒。 米松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大脑一片空白如电脑当机,紧接着又像是被人按下重启键,再点开百度搜索,搜索出类似“你是好人”、“我们不合适”等关键词。 米松从小就长得讨喜,情书礼物也收过不少回。 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遭。 她咽了口唾沫,思虑几秒,默默在心中整理着措辞。 “谢谢你,”她话锋一转,神情严肃且认真:“但是你喜欢我也没用,我只喜欢学习。” “......” “......” 米松只觉得气氛愈发凝重了。 正当她有些沉不住气,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局面,顺便委婉的表达“是自己配不上你”的思想,不远处倏地传来一声极其短促而轻的嗤笑。 常敬没想到有人在旁“偷听”,这会儿自己又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面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越来越难看。 米松下意识偏头,寻着声音看过去。 而常敬羞恼至极,愤愤把手里的纸仍过来。 轻飘飘的纸页在空中打了两个旋,飘飘荡荡的从她面前划过,遮住了她的视线。 纸页的边缘擦过她的脸颊,痒丝丝的。最后稳稳落在她怀里那一沓课本的顶端。 米松这才看清,远处的台阶上,夹着素描本而坐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预售文《风情似我》,请大家点点收藏叭,谢谢! 文案: 1. 十八岁的姜忻,F高风云人物,持美行凶,风情摇曳,张扬肆意得没心没肺,正如当初她向林北霁提分手时—— 他们依偎坐在帝都东灵山山顶,那夜银河横贯,星轨盘旋。 姜忻拨弄着手腕上的手链,自觉受够了林北霁的缄默木讷,偏执与占有欲,语态云淡风轻的提了分手。 2. 一别十年,经年再遇。 姜忻犯胃病,夜挂急症。 茶白色诊室内,接诊医生安静坐在办公桌后。 他低着头看病例本,劲瘦的手腕于袖下延伸,握着笔的右手时不时点划。 医生从病例本里抬头,姜忻避开两人的对视,落在办公桌前端架起的坐诊牌上—— 博仁医院 林北霁 3. 夜晚十点,苏荷Bar人群躁动。 迷乱的光束两相交织,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姜忻踩着高脚凳,倾身倚着吧台,五指扣着杯檐轻晃,冰球锒铛。 她化着港风复古妆,酒红色露背连衣裙荡至脚踝,卷发下的背脊若隐若现,白皙匀称,脂薄而骨现。 男人搭讪,女人羡艳。 姜忻玩得开,对那些讲着荤话的红男女绿也能一笑置之,笑得没心没肺。 饮尽杯子里的酒,她搁下酒杯,稳步往洗手间走,却被人治住右手压在隔间里。林北霁眼底蕴着恼怒:“你就是这么追我的。” 姜忻困在他怀中这一隅之地,后背抵着隔板:“什么意思?” “姜忻,你再对别人笑试试,”他气极反笑,低气压蔓延:“信不信我回去让你哭?” 姜忻挑眉,弯唇笑了。 她夹着一张房卡,塞进他胸前的口袋:“随时奉陪。” 第2章 两份 她目光从下至上—— 男生坐在几层台阶之上,身上穿着在校园里难得一见的私服,上身的白色宽松款体恤勾勒出流畅的肩胛线,修长的双腿被军绿色的工装裤包裹,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睛。 他右手执一支木质铅笔。 微微曲起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展开的素描本。 卷着夏日余温的暖风一吹,白纸“哗啦啦”掀了几页。 隔得远了,米松看不真切他的脸。 只觉得他大概是在笑的。 可能笑得还挺开心。 她草草看了两眼,不咸不淡的收回视线。 才左顾右盼着开始找常敬。 常敬长得比她高,又走得急,等米松反应过来,他早已经走得没影。 她皱着鼻子,又是忧郁又是庆幸的叹了口气。 走了也好,面对面尴尬。 思及此,她兀自摇摇头,旋身离开。 — 许清让掀了掀眼皮儿,铅笔在他手里稳稳打了个旋。 他脸上的笑意稍微收敛。 方才真不是他故意发笑破坏表白气氛。 只是看着两个人站在树下,大眼瞪小眼,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又听着两人“语出惊人”,愣是没管住嘴,鼓出一声轻嗤。 不过,他也没有要嘲笑的意思。 但看刚才的情形,那个递情书的男生显然就不这么想了。 他无奈的昨了昨舌,暂且抛开这些杂念,食指指尖摁着被风吹乱的纸页,翻回原来那一页。 白色素描纸上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画。 黑白画面。 一颗桂花树向阳而生,深色的影子斜斜卧进屋檐下,花骨朵儿落了一地。 他削得细长的笔尖旋在纸面上,瞥了眼刚才那道纤细羸弱身影消失的方向,手中的笔缓缓落下。 纸面上留下一道道灰色的线。 平直而明丽的线条勾画出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 画到一半,他觉得不太满意。 拿着橡皮擦掉了一半,只余下矮小的那一方。 许清让凝眸,笔尖细细勾勒着少女侧颜。 被微风吹散的碎发以及无意落于她发顶的一朵桂花。 - 米松回到班里,把书分给刚才那几个少书的同学,在扬棉的指示下,把那一套完整的新书放在她位置后面的空位上。 刚开始还没注意,现在才注意到后面还空了个位置。 应当还有一个人没来。 上学第一天就迟到啊,她正想得入神。 站在讲台上的扬棉倏地拍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 台下喧闹声一下弱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摆正嘴边的麦克风:“待会有一位新同学要来,大家记得以示欢迎。” 学生稀稀拉拉的应了声,七嘴八舌的议论。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捧着脸颊,率先发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扬棉年纪轻,为人也没什么架子:“等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班里跳脱的男生嬉笑着插话:“长得好不好看?有没有我们班班花好看?” 另一人搭话:“如果是女孩子好看点没关系,是个男的就算了。” 一直没说话的苓乐放下手里的水性笔,翻了个白眼:“就你们思想龌龊。” 她是班里的学委,身形高挑,模样也生的好看,班花这个名头按在她身上属乃实至名归。本就外貌出众,加上家境殷实,平时为人也就骄矜傲慢了些。 “我们怎么就思想龌龊了?”那人一脸不乐意。 苓乐冷着脸反驳:“人家插班生都还没来,就打听人家长得好不好看,不是龌龊是什么?” “我就随便说说,你较什么真。” 扬棉适时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两句,课堂上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米松听惯了他们斗嘴,面不改色的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第一页开始写名字。 “米”字还未写完,前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男老师先一步进来,后面跟着一男生。 相序进来。 男老师低声朝扬棉说了句:“扬老师,人我给你带到了,剩下的你就自行安排”后便甩手离开。 米松在听到有人颇为惋惜的叹了句:“原来不是女生啊”时,抬头瞧过去。 白色球鞋连接着有些骨感的脚踝,强烈的线条感像是炭笔在纸上轻描的几笔。 体恤加军绿色工装裤。 她大脑空白片刻,下一秒自动得出答案。 他不就是刚才在楼下的那个“偷听狂”? 视线上移,米松这才看清他的脸。 男生这副皮囊倒是生得极为好看,浓眉之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双眼皮褶皱很深,内勾外翘。 米松向来视力极好,恰好看见他眼尾那一颗深棕色的泪痣。一副银边圆框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神色慵懒又疏淡。 再往下是薄厚适中的双唇。 她忽而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图书馆借阅的少女漫,单就这张脸,也就只有动漫里的男主才有的。 最先开口的扬棉:“请新同学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 他微微颔首,从讲台上拿了半截粉笔,龙飞凤舞的在黑板上几个字。 ——许清让。 许清让嘴角勾起一个浅而淡的弧度,显出几分轻佻,而这股子笑意不达眼底:“我叫许清让,北京人,”他顿了半秒,有些散漫道:“请大家多多关照。” 瞧着斯斯文文,谦谦有礼,实则是将那股倨傲劲揉进骨子里。 表里不一,米松在心里无情的打上了此标签。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许清让似乎是察觉到她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两人短暂的对视一眼,他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平滑而过。 就像在楼底下发笑的另有其人。 不过这样也挺好。 彼此都装作没见过。 扬棉对他此番自我介绍和态度都很满意,笑说:“你就先坐在第二例第五个吧,晚点去李老师那拿两款校服,一款各两套。” 他低低“嗯”了声,跨步下台。 米松忙垂下头,眼睑跟着敛下来,长睫覆盖。 她盯着白净的书页,写下自己名字的后一个字。 许清让从她身旁经过,以她所在的这个角度正巧能看清他手里拿着半厘米厚的画本,木质铅笔贴着画本的封面,他微微卷曲的尾指上不知怎么蹭到了点铅灰。 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皮肤和晕开黑灰色形成鲜明对比。 球鞋后跟彻底消失在她眼前,余留空气中清淡的雪松木味儿。 前后不过短短半秒。 待她回过神来,才察觉书上的“松”字,最后一笔点歪了。 - 虽然耽搁点时间,但第一节 课照常上。 米松翻开必修一,蓦然想起常敬给的那封情书。 上楼的时候,她为了方便,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结果一忙起来把这茬事儿给忘了个精光。 她抱上来的那些书也早已经分发下去。 她前后看了看,一阵扶额。 这破记性...... 若是别的东西对了也就算了,可是情书这种东西涉及隐私。何况万一被人看了去,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常敬面子往哪搁? 那一堆书,一共就分给了三个人。 一个女生,两个男生,许清让是其中之一。 米松半偏着头,悄悄睨了眼后座。 那一沓小丘高的书被堆放在桌角。 她犹豫了下,却见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已经搭在书侧,最上面的那一本书被人抽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万一就在这本书里呢? 米松一咬牙,旋过上半身,刻意压着音量:“那个,同学。” 许请让手里依旧是一支铅笔,笔尖用美术刀削得细长,露出一截不短的铅笔芯。 他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一只脚踩在桌下的横杠上,没什么表情的扬了扬眉际,示意她有话直说。 米松有点儿紧张,生怕让老师抓了个正着。 她忙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个“一”字,一句一顿:“你有没有看到一张信纸?” 因着刻意压低音量,她声线轻缓,嗓音软绵绵的,话尾还染了点柔软的气音。 许清让大致猜到了她说的东西,刚想说“没看到”,讲台上略有些严肃的女声毫无征兆的诈响。 “米松!”扬棉站在投影布旁,伸缩教鞭点在投影在荧幕上的黑色字母,一脸不悦:“请你来读一下PPT上的单词。” 米松身形一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泄了口气,认命的站起来。 好在她本身英语底子不错,现又是刚开学,学第一单元的类容,上面几个单词她认了个全,才得以顺利逃过一劫。 扬棉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好声提醒道:“就算都会也要跟着老师的步伐走,再好好温习一遍,”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什么想和新同学说的,就请下课再谈。” 米松还是头一次在课堂上被这样点名,老师话虽然说得不算重,但她还是有些脸热,只得讷讷的应了声“是”。 许清让则毫无罪恶感的继续转着手里的笔,一手翻开教辅书,夹在第一页书页之间的粉色信纸露了出来。 他眉头拧了下,嘴角溢出一声轻“啧”。 还真在他这。 未免太巧了点。 他转眸觑了眼前坐。 小姑娘到底脸皮薄些,他堪堪看清她纤细的后颈泛着淡淡的粉,束成马尾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发尾带着点天然卷,抚过窗边的微风吹散了她耳后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点浅棕色。 让老师点个名,脸就红成这样。 许清让单手撑着下颚,没点自觉性的将纸抽出来,大拇指挑着边缘,掀开来看。 纸上的字体还算好看,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张。 一瞧就用了点心思准备。 上面不过是写了几句酸诗,还有几句喜欢来喜欢去的肉麻话。 他大致扫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随手放在桌角。 下课再还回去好了。 - 满堂学生听了几十分钟天书,昏昏欲睡时,下课铃冷不丁打响。众人才像是打了一针鸡血,满血复活。 扬棉刚夹着书走出教室,有些个女生就已经跃跃欲试,要过来跟新同学“搭个话”。 毕竟许清让这张脸生得实在好看,身上穿的衣服看不出牌子,单看料子都知道不便宜,加之他是北京人,而冬青镇是个小地方,毫不夸张的说,市里最大的“咖啡厅”是街尾的那一台咖啡售卖机,一提到首都,让人联想到的总是有名的故宫和长城。 米松迅速整理了下笔记,刚要回头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身后陡然响起略刺耳的椅子拖拽声,许清让神色懒倦的揉了揉眼梢,只手拿起桌上的东西,踱步经过米松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一封情书放在她桌上。 第3章 三份 米松眨眨眼,有些无言。 许清让走得太快了,她都没来及说话。 她看了看许清让削瘦的背影,抢在别人上来八卦之前,把东西收进抽屉里。 几个女生表情怪异,但也没好意思过来问什么。 - 米松单手撑着下颚,看着头顶“吱呀吱呀”转的吊扇发呆,自动脑补出吊扇脱落,高速的旋转风扇叶削掉半颗脑袋的血腥场面。 课间时间不长, 许清让消失了十来分钟,一直到快上课才回来,手里多了几套用透明塑料袋包好的校服,随即径直回到坐位上,紧接是一阵剥塑料袋的声响。 撤掉牌子, 校服上衣往身上一套,刚好合身。 恰好上课铃打响。 米松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有些好奇常敬到底写了些什么,无声无息的把信纸拿出来,展开来看。用黑色水性笔写的文字字迹清晰—— 瞥见类似两行从百度上誊抄下来的土味情话。 “......” 米松闭了闭眼,再次扶额。 她没敢细看,手里轻飘飘的纸像是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急忙折了两道塞进口袋里。 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看到。 她思绪一顿,拎了本草稿纸出来。 掀开其中一页,随手撕了一个角下来,执笔写下几个字。 片刻后放下笔,转身小纸条递给后桌。 许清让正把折好的校服垫在桌上准备趴下,桌上忽而多出一张纸条。 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压在纸张边缘,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微微敛着眼睑,目光聚焦她修剪成平弧的指尖上。 许清让第一次知道指甲盖上淡粉色与白色可以衔接得这么好看。 纸条只有巴掌大小,边沿撕裂的边边角角像是被狗啃过的一般良莠不齐,左上角还残留着一半未演算完的数学题,中间写着一行小字,字体娟秀带着点笔锋——“信里的内容,你没看吧?” 他忍不住牵动嘴角,原来是担心这个。 许清让面不红心不跳的拿起铅笔,字迹潦草的写下“没有”两个字。 米松捏着手里的小纸片,悄悄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 还没等她提起的心落回原处,后背倏地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力道不大,中间隔着一层衣料,有点痒。 米松立马直起上半身,背脊僵直。 碍于老师已经进来,她没敢回头。 那人顿了数秒,大概是见她没什么反应,旋即又戳了一下。 米松忙不迭把桌上的书展开,再竖起来,做贼似的,整颗脑袋埋在书后,半偏着头,细声细气问:“干嘛呀?” 许清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差点被她的动作逗笑。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但这样是不是太乖了点? 他一手握成拳,指节抵着下唇轻咳两声,及时收住笑意,一脸正色:“我没带笔,能借支笔么?” “......” 瞧瞧,这是一个读书人该说的话吗? 开学第一天,水性笔都不带一支。 米松慢吞吞“哦”了声,才从桌洞里摸出一个淡粉色的文具盒,拉开拉链,掏啊掏,挑出仅剩下的一支黑笔,有些迟疑的拿给他,小声解释:“你别介意啊,我只剩下这支黑笔了。” 许清让盯着那支白色外壳,笔头上还粘了颗兔头的笔。 他缄默几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并且相当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不知是因为这支笔实在是过于少女,还是因为自己多虑了,米松明明从这位新同学眼里读出了“相当介意”的嫌弃意思。 不过她没有这份探究的心思,抱着文具盒回过身去,开始抄笔记。 - 一天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 天际染上了一层薄暮,红色与金色交织融汇,汇聚成艺术家笔下一副完美的油画。 分外绚丽。 米松家离学校近,也就不像其他人一般去食堂解决晚餐或是自带便当,而是可以直接带着校牌出校门,回家吃饭,只要在七点之前返校就行 她整理完桌上的教辅,起身出门。 穿过两条满是人间烟火味的青石街,路两旁满是小摊小铺,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叫卖。 拐过街尾的米粉店,一栋二层小楼立在一颗青葱的海棠树后。 米稚放学得早,又不用上晚自习,这会儿正搬着竹制的椅子,屁股下放着一矮脚凳,坐在屋前的平地上写作业,一旁还放着一破旧的老式风扇,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电线,连接着屋里的插线板。 见米松推开铁门进来,她眼睛不由一亮。 米稚动作利落的扔下手里的笔,冲屋里喊:“妈,我姐回来了!可以开饭啦!” 关梦筠放下手里的一碟小菜,双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都进来,准备吃饭了。” 米稚登时喜上眉梢,拉着米松进屋。 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上摆着几盘家常菜,皆是两姐妹爱吃的。 米稚单手撑着桌子边缘,一手前伸,捻起碗里的一块红烧排骨。 关梦筠板着脸,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轻轻脆脆“啪——”的一声,那块肉应声落回碗里。 “妈——”她一脸委屈的蹭了蹭通红的手背。 “洗了手再吃饭。” “妈,我都馋半天了。” “去洗手。” 米松哭笑不得:“米稚正长身体,嘴馋也正常。” 米爸爸,米鸿畴夹了两颗冰块放进酒杯里,附和说:“米松说得是,米稚这孩子才多大。” 关梦筠瞪了他一眼:“还说,都是让你给惯的,”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接着话锋一转:“还有米松,也跟着米稚洗手去。” 米松摸了摸鼻子,乖乖答了声“是”。 米稚许是真饿坏了,窜进厨房洗了个手,又像阵风般跑出去。 等米松甩着手上的水渍出来,米鸿畴拿着酒提从酒缸里舀了半勺酒出来,透红的酒液如丝滑的绸缎顺着杯壁淌下,最后两颗杨梅砸进杯子里,沉入杯底。 杨梅是后山树上摘的,酒也是自己家酿的,与外头买的不同。 果味更甘甜,酒味也更醇香。 米鸿畴晃了晃杯子:“米松,你要不要也盛一杯。” 米松想也没想,摇了摇头:“不了,待会还要上晚课。” 关梦筠细眉皱了皱,不太赞同:“你喝你的,小心带坏孩子,”她替米松盛了碗饭,又朝米稚道:“吱吱,我刚煮了一锅银耳枸杞汤,你送两碗给隔壁老太太尝尝。” “吱吱”是米稚的小名,同“稚”字是谐音。 而隔壁的老太太则是米家的邻居。 当地人都要尊称一声许老太,定居在冬青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听人说老太太年轻时在大城市闯荡,嫁了户好人家,只可惜老伴走得早,她又是个念旧的人,便回了故地。 米稚嘴里叼着一根尚未啃完的排骨,闻言不太乐意:“就知道使唤我,我饭还没吃完呢。” 关梦筠一扬眉,作势要发怒:“臭丫头,使唤你怎么了,现在翅膀硬了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我这不饿着嘛。” “送去了回来再吃,等会天都黑了。” 米稚小声哼哼:“我想吃了再去。” 米松眨了眨眼,搁下筷子出来当和事佬:“妈,我去送吧。” 话罢,她起身去碗柜里拿两只瓷碗盛上银耳汤,转而放进食盒里。 关梦筠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伸出食指戳了戳米稚的额头:“你就不能学学你姐,让我省省心啊。” 米稚抱着怀里的碗不散手,噘着嘴“哼”了声。 - 米松提着手里深棕色带雕花的食盒出门,户外的天色已经灰下来,圆日完全沉下山头,只剩下天际留存着一点浅浅的灰蓝色。 她一手兜在外套口袋里,加快脚下的步伐。 老太太家的大门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束光来。 米松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一道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道:“谁啊?” “奶奶,是我。” 她边答着,推门而入。 客厅里,一身形佝偻的老太坐在沙发上,双手扶着一根实木拐杖。 对面的挂式液晶电视播着《樱桃小丸子》。 许老太瞧见米松,笑吟吟的:“是米家的大闺女来啦。” 她说着就要起身相迎。 米松把盒子放在玄关柜上,出声止住她的动作:“您坐着,别麻烦了。” 许老太太摆了摆手,扬声朝屋里喊:“阿让啊,阿让——” 里屋的房门被人从里朝外推开,一只白色球鞋趿出来。 许清让扶着门框,出现在门口。 “阿让啊,有客人来了,你去沏杯茶来。”许老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吩咐。 米松扭头,拒绝的临到嘴边又变了调,略有诧异的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许清让淡着表情:“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他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牵动眼角那颗浅棕色泪痣:“你怎么在我家?” 米松语塞。 不到24小时,许清让就从“偷听狂”转变为插班生,现在又成了邻居家的小主人。 这个蜕变属实有点快啊。 老太太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己的大孙子,腔调缓慢:“你们认识啊?” 两人异口同声—— “不认识。” “认识。” 而前者是许清让,后者是米松。 二人缄默,视线无声的在空中交汇。 静了那么零点五秒后,再度异口同声—— “认识。” “不认识。” 许清让:“......” 米松:“......” 真是毫无默契可言。 第4章 四份 老太太搓了搓斑白的鬓发,语气像是求知的孩童:“怎么还开始打起哑谜来了,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许清让无奈:“奶奶,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着,从柜台上拿了一罐茶叶,用茶匙舀出一勺洒进茶杯里。 “我就想知道。” 老太太年岁以高,现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年纪越大心性越发简单。 此时少了些稳重,更像是耍赖的小孩儿。 米松适时选择闭嘴,眼神茫然的瞧向站在茶几前的许清让。 他提壶往茶杯里注了些水,刚好七分满。紧接着,动作漫不经心的将杯子递至她面前。 米松目光微顿,停滞在杯前。 那只削瘦的手托着杯底,根根分明的五指稳稳圈住外壁,内里是黄橙橙的茶汤,被泡开的茶叶在水中翻腾。 “我们认识。”她听到他淡声说。 米松下意识抬头,堪堪对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缀着点微光。 米松接过。 接着软绵绵的“啊”了声,后知后觉的颔首答是,温声附和:“我们是认识的。” 老太太神情慈祥和蔼,却像个好奇宝宝:“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许清让眉头拧做一团:“奶奶,你就别问了。” 米松连忙帮腔:“对对对,我们怎么认识的这个事儿呢,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给您听,好不好?” 老太太悠悠点头:“嗯,好,都听你的。” 米松这才舒了口气,抬手把食盒里的银耳汤取出来:“这是我妈让我送来的,”她估摸着时间,怕待会来不及回学校,不宜久留:“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妈还等我吃饭。” 许清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太太则摆了摆手:“回去吧。” 得了准令,米松步伐轻快的踏出门去。 - 米松原路折回去,火急火燎的吃完饭。 又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信纸收进房间抽屉的最底层。 以十一路公交,不超过二十码的时速小跑回学校,赶在七点二十九分进教室。 晚课持续两个半小时。 轮值的值日生端着小本本坐在讲台后,视线犀利的往台下扫一圈,然后“奋笔记仇”。 中途学生会纪检部成员高调进来了两趟,又大大咧咧的出去。 十点整,准时下晚课。 一脸困顿的学生如关在囚笼中的鸟兽找到了突破口,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往外飞。 米松提起椅子上海蓝色的双肩包,想起还有一支笔在他那。 她灵动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没见着许清让。 可能早就走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拽着包带子离开。 夜色正浓, 拐角处,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忽明忽灭,晃得人眼睛疼。 近了还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 米松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慢吞吞往前走。路上的学生并不多,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学校有部分学生是住宿生,一部分是走读生。 而米松属于后者。 这一则是家里离得近,二则是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 往后就到了不算宽的青石街。 路两旁白天热闹的店家早早关了门,愈发显得灯光灰暗。 要说唯一的光源,是薄薄的云雾之后,透出的一缕清冷月光。 米松目不斜视,迈步向前。 走出一段距离,耳畔有些淅淅索索的声响。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回, 许是周围的环境因素作祟,米松心脏提到嗓子眼,几乎能听到高频率的心跳。 早些年看的《电锯惊魂》、《午夜凶铃》等恐怖电影,恐怖小说之类的片段瞬间以3D投影的效果浮现在脑海中,并且还是自动放大细节的那种。 她咽下一口唾沫,脚下步子蓦然顿了一下。 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最后干脆开始小跑。 没跑多远,右肩陡然被人拍了一下。米松双唇轻启,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 许清让站在她身后,莫名道:“你跑什么?后面有鬼在追你?” 她踉踉跄跄的停下来,刚想说“你不就是那只鬼”,但任然理智的住了嘴,临时改口:“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啊,”她话音带着些埋怨,又夹杂着几许崩溃:“吓死我了。” 许清让歪头,话音疏懒:“路这么宽,我怎么就成鬼鬼祟祟的了?” 他垂下眼睑,长睫覆盖。 才发觉她着实吓得不轻。 应当是刚才跑得急了,这会儿她呼吸还不太均匀,稍稍凸起的胸脯小幅度起伏,眼周透着不易察觉的红。 薄薄一层空气刘海撇在一边,露出光洁的饱满的额头。 反观对面, 许清让摘了眼镜,一双眼更加狭长上挑。 眼位一颗泪痣显眼。 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披在身上,拉链没拉,衣领一高一低,一对精致的锁骨平直骨感,骨尾没入领口。 少了白天的斯文,多了几分痞气。 米松抿了下唇,没吱声。 自知说不过,索性默不啃声的转身就走。 许清让不紧不慢的跟上,开口:“你不是怕黑吗?” 他是素来不爱管这等闲事的,只是这小孩儿跟家里那位老人有几分情分,就跟自家有个小妹没两样了。 米松食指勾起散落的碎发挽至耳后,佯装镇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怕。” 还不是因为你在后面吓我。 许清让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态度敷衍的“嗯”了声:“走我后面去。” 什么呀,根本就没听她说话。 米松纠结不过零点五秒,很没骨气的跑到后面去。 路程并不远,两人一路都闭嘴不言。 行至院外,海棠树在夜风中婆娑摇曳。 米松站在树下,瓮声瓮气说:“谢谢你呀。” 许清让没回头,也没应答,那道颀长的身影逐渐融入在夜色之中。 应该是没听到她的道谢吧,她想。 - 解决所有功课,洗漱完毕。 不到十一点,米松米稚在关梦筠的催促下,爬上床睡觉。 米松拿着遥控器关灯,拉过被子。 闭眼入睡。 一夜无梦。 翌日,照常用早点,送米稚去学校。 米松掏出校牌,躲过校门口值日生的检查,径直去班里。 刚进教室, 苓乐就拿着教辅组织早读。 米松搁下书包,桌上零零散散的堆着交过来的英语本。 隔壁组的英语组长把一沓本子放在她桌上,轻飘飘说:“第四小组齐了。” 话罢,不带停留的走开。 米松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一本本细细数了一遍,将一组一组本子一反一正垒得整整齐齐,放在桌角。 她整理作业的功夫,朗朗读书声响起。 拗口的英语对话充斥在不大的空间里。 米松桌上摆着英语教辅,口中念念有词试图蒙混过关,一边把交来的本子反复数了两遍,全班五十一个人,除去其他两组有几个人没交,还少了一本。 少的这一本,是许清让的。 她皱了皱鼻子,扭过上半身。 许某人这会儿还趴在桌上睡觉。 米松迟疑少顷,在“叫醒他”和“等他自然醒”之间游移不定。 毕竟,有些人是有起床气的。 没等她做出选择,一阵略刺耳的手机铃声替她完成了这次“叫醒服务”。 许清让浓密且直的睫毛颤了颤,单薄的眼皮缓缓掀起。 不出意料的,米松轻易从他眉眼间解读出类似不耐烦的情绪。左眼写着“烦人”,右眼写着“火大”,一脸“刚睡醒不想理你”的表情。 米松默然。 许清让睨了她一眼,兀自从口袋里拎出震天响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备注,江衍。 在米松的注视下, 他冷着脸划向接听键,机身贴近耳侧,凉凉的开口—— “如果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跟我说,你就死定了。” 电话那边的人丝毫不惧怕他口头的威胁,云淡风轻的开口:“刚睡醒?” “嗯。” “入学的事宜都安排好了?” “嗯。” “代我像许奶奶问好。” 许清让轻“啧”了声:“少婆婆妈妈的,你有话直说。” 那边静了静,似是在斟酌着措辞。 “是小忻她......” 那边话未说完,电话听筒里倏地插进另一道声线。 “是让哥吧?先让我说两句。” 刑风堪比大喇叭的嗓音猝不及防的从手机里冒出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许清让略带嫌弃的把手机拿远了些。 江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笑骂了两句便随了他去。 刑风作为他“狐朋狗友”中的一员,自然要以示关心:“不是,让哥,你怎么在北京待的好好的跑去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他顿了两秒,续而叨叨着:“咱F高怎么也算是重点高中,说差也不算太差吧。” 许清让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瞎扯一句:“呆腻了,出来散散心。” “这心散得也太远了,”刑风咕哝了声,轻飘飘转移话题:“说说你那南方的女生,长得好看不好看?” 许清让扯了扯嘴角:“铺垫了这么多,这才是你想问的吧” “你懂什么,我听说南方人,个头都比咱咱们这儿的娇小,个个都生得水灵好看。”电话里的人振振有词。 许清让不甚在意的“昂”了声,刚想说“没怎么注意”,余光却瞥见一旁巴巴看着自己不说话的米松,到嘴边的话忽而剑走偏锋:“是啊,还挺可爱。” 第5章 五份 米松困惑的歪了歪脑袋,干净澄澈的鹿眼眨了眨,捏在手里的本子往前递了递,抛了个“你懂的”眼神过去,示意他——“同学,你该交作业了”。 许清让扬了扬眉际。 将手机夹在右肩和耳侧之间,不急不慢的伸手进桌洞里摸索片刻,面不改色的抽出一崭新的浅棕色的英语本来,往她面前一搁。 米松望着桌上的东西,默然。 这不光是单词没抄,连名字的笔画都没没写。 同学,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米松挠了挠头发, 在许清让的注视下,撕了一页便利贴下来。 攥着一支红笔,揭开笔帽,一笔一划的写下:“许清让”三个字,后边打了个括号,中间是红艳艳的字体:“没写”。 许清让:“......” 啧,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 晨读后只有五分钟的课间时间,米松刚抱着沉甸甸的作业本送去办公室,一脚踏出教室门,恰巧让扬棉撞了个正着。 门外,还站着一身形高挑的女生。 “扬老师。”她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温和的问好。 扬棉翻了下挂在胸前的工作牌:“先别送作业了,老师有事要宣布。” 米松缓声“哦”了句,一步一挪的回到位置上。 扬棉立在讲台边,习惯性的击掌两下把学生目光都吸引过来:“手里的活都放一放,耽误大家两分钟。” 待众人安静下来,她才朝门外招了招手:“进来吧。” 门口的女生旋身进来,迈步跨上讲台。 她施施然摘下头顶的粉色棒球帽,一头黑茶色的长发顺势散落,脸上挂起招牌式的微笑,红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落落大方:“大家好,我叫姜忻,”她顿了下,嗓音清越:“初次见面,请大家多多关照。” 来者是个实打实的可人儿。 长发齐肩,一张脸生得也标志。 一字眉,丹凤眼狭长且内勾外翘,鼻梁高挺,红唇齿白。 她穿了件圆领体恤,下半身搭了件堪堪盖过大腿的百皱裙,掐出匀称的细腰,双腿纤细笔直,透着点骨感。 总之,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一众人静了那么几秒,如梦初醒—— “什么情况,又来一个?” “就是啊,咱们班已经超员了吧。” “这九月的天刮的什么妖风啊,来咱们班的人一个比一个好看。” “就这脸,这身材,这腿,苓乐班花的地位不保啊。” 米松双手捧着脸颊,蔫巴巴的打量着台上的女生。 这身高,目测得有一米七了吧,身材比例四六分,这腿得有一米长了吧。 再低头瞧瞧自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扬棉思忖片刻,给姜忻指了个位置:“你就坐一组第五个吧。” 是许清让旁边的空桌椅。 “老师,我不想和他坐。” 姜忻看也不看他,语气轻描淡写。 杨棉也不强迫:“那你想坐哪?” 教室里统共就两个空位置,除了许清让旁边有一个,另一个空位在米松这。 倒不是她这里没人坐,只是这座位的原主人体弱多病,一年到头都不来学校几次,所以桌椅也就一直这么空着。 姜忻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我想和女同学坐。” 扬棉想了想,并不多以刁难:“你想坐,就坐那吧。” 米松:“唔?” 她眼神茫然,后知后觉的挪了挪凳子,让出一个过道。 姜忻快步走下来,侧身进去。 她抚着裙摆坐下,挑着眼尾, 细细打量着自己旁边个头娇小的小姑娘。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米松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她端端正正的坐着,浑身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长发用一根黑色皮筋束成简单的马尾,额前覆盖着一层轻薄微卷的空气刘海,一张巴掌大的脸漂亮而精致,尤其一双鹿眼,瞧人的时候也是湿漉漉的,惹人心尖一颤。 小姑娘家,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儿胚子。 姜忻背脊贴着身后的墙壁,食指轻轻在桌上点了两下,率先搭话:“同桌?我们认识一下?” 米松拖长音调“啊”了声:“我叫米松,”她皱了下鼻子,想了想,又道:“是大米的米,松果的松。” “我刚才介绍过,还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的,姜忻。” “姜糖的姜,忻艳的忻。” 她学着她的语气打趣儿。 米松颔首一二,认真说:“我记住了。” 姜忻笑了:“真乖。” 她懒洋洋的翘了个二郎腿,双腿交叠,一手搭在大腿上。 不知从哪摸出一面小镜子,拔开口红盖子,旋出一截膏体,动作熟稔的描着唇际抹了一圈。 抿了抿唇,淡红色的唇彩均匀的在双唇间晕开。 遂,把镜子和口红一一收起来。 米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做完一系列动作。 接着,姜忻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微微曲起的指关节扣了扣许清让的桌子。 “嗳?”米松都来不及提醒她。 后面这位姓许的同学起床气很重。 姜忻友好的伸出右手:“认识认识?” 许清让埋在臂弯里的脸终于露出来见了天光,他虚眯着眼,表情很淡。 空气凝固了那么一点五秒,他陡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点不带怜香惜玉的意思,拍开那只白皙的手。 清清脆脆,“啪——”的一声。 感觉手背上轻微的刺痛感,姜忻脸一黑,也不跟他装不认识了。 她音调拔高了些:“许清让!” “嗯。”他眼皮都没撩一下,语调平直,毫无愧疚感。 这爱做妖的祖宗跟来了,难怪江衍大清早就打电话。 “我大老远跑过来。” “我没让你来,”许清让掀眼睨她:“能耐了,和着江衍一起瞒着我,先斩后奏?” 姜忻理不直,气也壮:“我去哪还需要一一向你汇报?” 米松反应慢半拍,这才反应过来:“你们认识啊?” 何止认识, 江衍,许清让和姜忻打小一起长大,小到爬树掏鸟蛋,大到一起罚跪挨打,三个小王八蛋坏事没少做,三个人年纪又相仿,从幼儿园小班,到小学六年,再到初、高中,都是在一个学校里,除去江衍性情温和,剩下两个人时有拌嘴。 聚在一起不闹才不正常。 姜忻象征性的解释了句:“我们是旧识。” 许清让没再搭茬,瞥见坐着也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米松,又看了看姜忻,想着以后两人可能要当一段时间的同桌,破天荒的叮嘱:“你别带坏了她。” “......?”可拉倒吧,你以为自己就是什么好人吗? 他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语气慵懒,意味不明:“不然我没法跟她爸妈交代。” - 待第一节 课课后,米松才紧赶慢赶的把作业搬去办公室。 年级办公室里,常敬正站在办公桌后同老师交谈着什么,余光瞟到搬着东西进来的米松,直接无视当没看见。 仿佛昨天那个说“喜欢”的另有其人。 米松也没想到这么巧,恰巧就能在这遇上,原本她还担心再见面双方都尴尬来着,但见常敬态度冷淡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她一声不吭的把作业摆在扬棉的办公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上午的课程安排得很满,第三节 是数学,米松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虽说她平时成绩还算不错,但偏科严重。 其他科目都是亲妈,唯独数学,是白雪公主的恶毒母后。 一到点名上台做题的时候,米松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洞里。 四十来分钟,可谓是有惊无险。 倒是姜忻,一整个上午无所事事,清闲得不行。 连笔都没碰一下。 转眼已是晌午。 临雅附中有着一项明文规定,除了高三,其他年级是不允许中午出校门的,以至于每每这个时候,食堂人流爆满,打个饭整的跟全校同学跑马拉松似的,一窝蜂的狂奔。 米松不爱凑这个热闹,索性在教室里多等个二十来分钟,等食堂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再下楼吃饭。趁着这个空档,她还能多写几道英语选择题。 姜忻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侧目看着身旁用笔帽顶着下颚,眉毛拧成一团对着一道英语题苦思冥想的米松:“你不去吃饭?” 米松在括号里写下字母“B”,头都没抬一下,小声说:“现在食堂人多,我想写完练习题再去,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吧。” 而且午休扬棉布置了学习任务, 待会她还要去办公室里搬刚批改完的作业呢。 “可是我不识路。” “啊......”米松愣了下,苦恼的鼓了鼓腮帮子:“那怎么办呐?” 姜忻初来乍到,对学校不熟悉也正常。 作为新同学的同桌,理应给予一些帮助。 她很是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我等你写完。” 米松放下手里笔,摇了摇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把英语本搬过来。” 就陪你去吃饭。 姜忻“昂”了声:“那你快去快回。” - 穿过长廊,年级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 米松礼貌性的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不出意料,里边儿空无一人。 她将宽松的校服袖子腿至手肘,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 绕到扬棉桌前,平时放在角落里那一堆作业本都是整整齐齐的垒成长方体,这会儿它已经散成一团,弯弯扭扭的叠着,还有几本掉在地上,明显被人翻过。 米松犹豫了下,弯腰将地上的本子捡起来,叠放在一起,搬回班里。 因为组序都被打乱,她还花了些功夫,一本一本发到每个人的桌子上。 东西被人翻过,原本米松就预料会少个一两本,但却没想到少的那一本是自己的。 她抿了下唇,又重新折了回去。 在办公桌上找了一圈,仍然没有。 米松丧气的叹了声,估量着时间, 这会姜忻可能饿坏了。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回去。 行至拐角处,没成想常敬疾步走出来。 拐角往前延伸一点儿,是楼层公共厕所。 米松思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常敬眼神闪躲了一下,主动避开了。 她一脸狐疑,刚要离开,却视力极好的瞟到厕所门口的撮箕里塞着一浅棕色皱皱巴巴的本子。 大概是因为刚丢了东西,所以对这种颜色相近的东西及其敏感。 她信步过去,也没嫌脏,极其“矜持”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翻个面来,“姓名”那一行,赫然写着——“米松”。 作者有话要说:搭嘎早点睡! 千万不要修仙到半夜,还对我取消收藏 明白我的意思吗!?疯狂暗示 [弱小无助又卑微.jpg] 第6章 六份 米松垂下眼睑,算是明白过来。 感情常敬是记恨昨个儿拒绝他的事呢? 说句实在话,她都觉着自己挺冤的。 米松自认为自己没有做得太过的地方,当时拒绝的话也没说得不留情面,怎么就一不小心扎伤了他脆弱的自尊心了?现在又用这种幼稚手段来报复。 甚至胆大包天的直接去老师办公室翻东西。 她这十五年来顺风顺水惯了,打小就是被米爸爸关妈妈护着长大的,没受过欺负,像这种糟心事还是头一次遇上。 屈辱和厌恶顷刻间在心中炸开。 她抿了抿唇,不声不响的从口袋里拎出一张纸巾,单手抖开,一边往回走,一边擦着封面上的浑浊水渍。 但浸过脏水的位置到底是擦不干净了。 - 米松沉默着把本子放在桌上,整理了下失落的情绪。 “走吧,去吃饭。” 她抬了下眼皮,卷翘且密的睫毛跟着煽动。 姜忻搁这坐了半晌,期间看着她来来回回,也没说话。 这一趟回来明显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还多了个脏兮兮的本子。 “怎么了?”她问。 米松随手往上面盖了本教辅,旋即摇了摇头:“没什么。” 姜忻这人向来不爱强人所难,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多问了。 她顺手拿了一支口红塞进口袋里,懒洋洋的抬了抬下颚,示意米松走前面。 下教学楼,约莫走了几分钟,抵达食堂。 穿着同一款校服的学生三两成群的进进出出,窗口前只剩下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排队 。 大部队早已经用完餐,每个窗口的菜都剩余的不多,几个比较受欢迎的菜式早已经售空,米松将就着点一素一荤,加了一小碗西红柿蛋汤。 考虑到姜忻还没办校园一卡通,她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牌子,递过去:“你先刷我的吧。” 姜忻也没矫情:“行,下次还你。” 米松不怎么在意的“嗯”了声。 室内因着先前有大部队席卷而过,略有些狼藉。 部分餐桌上残余着来不及清理的辣椒段或是饭粒,还有些油渍。 她转悠了半圈,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 姜忻打了菜过来,率先把卡还了。 米松吃的慢,还有点挑食。 她扶着筷子,耐心极好的把切碎的葱段挑出来,又开始捯饬西红柿,最后只余下小半碗蛋汤。 姜忻微微昨舌:“你们南方人还挺精致。” 她是学不来这个耐心。 米松看了看她,没吭声。 她吃饭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专注的和碗里的米饭作斗争。 姜忻兴致缺缺的巴拉着碗里的一瓣油菜。 她也算是半个北方人,初来江南饮食习惯方面多少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在不小心咬到一段辣椒,浓烈的辛辣味占据整个口腔,她那点进食的欲望一下消失殆尽。 她干脆放下筷子,双臂交叠,手肘撑着桌子的边沿:“诶,我有个事儿挺好奇的。” 米松端起汤碗,舔了舔被汤水润色的唇瓣:“你说。” “就是,你跟许清让.......”姜忻勾起嘴角,笑的像只狐狸:“你跟许清让已经到可以相互见家长的地步了?” “噗,咳咳,”米松诧异的瞪大眼,嘴里来不及咽下的汤汁被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给呛到。她缓了好一会,眼眶不受控制汲了些泪,像是山涧之中沿着岩石缝缓缓而下的一捧清泉:“你说什么呀?” 姜忻食指挑起一缕颊边的碎发,绕着指尖倦了两圈:“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大错特错!” “没法跟你爸妈交代是......”什么意思? 米松揉了揉鼻尖,试图压下那一股不适:“我跟他是邻居。” “?” “平时跟许老太太走动得比较多而已。” 她像个小大人,故作严肃的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其实我跟他不太熟。” “只是这样而已?” “就这样。” “哦。”没意思。 - 中午有九十分钟的自习。 虽说是做惯了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但坏学生也有坏学生的原则——绝不打扰别人学习。 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往桌上一趴,打算补个觉。 脸还没挨着手臂,身下的椅子蓦然被人揣了两下。 顺着力道,人也跟着凳子微微晃了晃。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姜忻故作不耐,没好气:“大爷,又怎么了?” 许清让桌上摊着素描本,上面是一副速写半成品。 他用木质铅笔未削过的那一端,朝米松的方向指了指,唇瓣无声翕动。 ‘她怎么了?’ 少女不知怎么地不高兴。 闷不吭声的涂涂写写,有人上来搭话也只是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她有心事。 有中午那档子意外,米松心情确实不大好。 不光莫名其妙被人针对和讨厌,还要花时间把单词补回来。 真是祸从天上来。 姜忻稍微提起了点精神,摊了摊手,一脸“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她觑了眼米松手上不断颤动的笔端,用气音嘀咕:“八成是让人给欺负了吧。” 女孩儿性子软,好说话。 不是好事。 许清让听了没什么反应,细长的笔尖扫在纸页上,落下淡色的线条。 午休后有一节体育课。 作为高中生,能有音体美其中一门课程,实属不易。 而临雅附中不光以师资雄厚、升学率高而得名,其中还包括校服这一项。 校服一共分三款,春秋,夏季,冬季各两套。 还外加一款统一的运动装。 其中就属夏季装最好看。 纯白色的短袖衬衫,奶茶色的高腰格子裙,同他校普遍的宽松运动校服划开界线。 不过上体育课的机会少之又少,运动服自然就成了摆设。 正值盛夏,女孩一个个穿着裙子。 这会儿教室里有些忘了带运动装的学生纷纷哀嚎。 任谁能想得到一直“重病”的体育老师突然就出院了呢........ 米松提起放在课桌夹缝里的白色纸袋,里面有两套运动装,还有一块藕粉色毛巾。 这些随时要换的衣服,她向来都是洗干净以后长期放在学校里的。 她犹豫了一下,自己先拿了一套,连着袋子一起递给姜忻:“你还没去领衣服,先穿我的,”她顿了数秒,又考虑到有些人可能有洁癖,不愿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小声补充:“衣服是洗过的。” 姜忻刚睡醒,还是一副睡眼迷蒙的模样。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在F高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规矩。 何况,女孩儿都爱美,姜忻在之前的学校穿校服的次数屈指可数,合着她那一群狐朋狗友清一色都穿私服,成天换着花样比美。 上课也不过是混日子,能睡就睡,能逃则逃。 米松见她半天没反应,以为她不愿意穿。 她垂着脑袋,讷讷的收回手。 姜忻忽而接过袋子:“那我明天洗过以后再还你,你看行吗?” “行的。” “谢了。” 米松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 两人结伴去洗手间的隔间换了衣服,下楼。 室外的高温更甚室内, 灼热的骄阳将塑胶跑道烤得滚烫,眼前景物被热浪扭曲,徐徐吹来的夏风都是带着温度的。 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头发丝儿都烫手。 姜忻最是怕热的,站在树下的阴影里不肯出去。 米松站在她身旁,拨弄着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 悠长的上课铃声打响,她往远处瞧了瞧:“去那边集合。” 她伸出食指,朝乒乓球台那边指去。 姜忻拧着眉,一手五指并在一起,搁在颊边上下煽动。 乌龟爬似的挪到指定集合地点。 米松个子矮,站在女生队伍的最末端,姜忻往她旁边一杠,极其显眼。 体育老师姓黄,三十岁出头,为人也和善。 由于上课次数太少,连班上学生的名字都记不太全。 他象征性点了个名,笑眯眯地:“先做个热身运动,然后围绕操场跑三圈。” 一圈四百米,三圈就是一千二百米。 一众人哀嚎。 黄老师表情都未松动一分:“女孩子可别偷懒啊。” 大家不情不愿的绕着操场小跑起来。 米松在体能方面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总的来说,就是每次体考都擦着及格线,堪堪过关。 三圈,对她来说有点吃力,但也能勉强跑完。 反观姜忻,除了呼吸有些不均匀外,没别的不适。 黄老师点了两个学生去器材室拿器材,剩余的时间自由活动。 米松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也不管地上有多脏,直愣愣的往台阶上一坐。 男生精力旺,不知从哪里抱了颗篮球出来,开始组织人打球。 许清让被一个男生勾着肩膀,加入到一方队伍里。 有人锤了下他胸口,开玩笑般揶揄:“新来的行不行,看着这么瘦,没几量肉啊。” 他也没生气,神态懒散:“几斤几两,试试不就知道了?” 另一人插话:“得,别废话了,开始吧。” 米松平复了下呼吸,捧着脸颊看远处的两队人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 她平时不爱看球赛,对这方面也不太懂,只知道进球多的一方赢就对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你觉得,谁会赢啊?” 姜忻递了瓶未开的矿泉水过来:“许清让。” 米松眨巴眨巴眼:“你就这么笃定啊。”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许清让之前是校队的。” “很厉害吗?” “还行吧。”姜忻凉凉的开口。 - 一场球你来我往打了近二十分钟,中间都不带休息。 下课才结束。 米松这才领悟了姜忻口中那句“还行”是什么意思。 许清让看着轻轻瘦瘦的,倒是有两把刷子。 十个人里,就属他进球最多,而且还进了两个三分。 好像,还挺厉害。 米松再度刷新了对这位新同学兼新邻居的认识。 又会画画,又会打球,这算不算是能文能武? 她自顾自的想着,一道人影倏地从眼前晃过。 她呆愣了下,来不及多想,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请等一下。” 那人闻声竟也停了下来。 常敬转过身来:“有什么事。” 米松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门见山,说:“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意思?” “你少装。” 常敬看了看她,忽而冷笑:“是我又怎样,不是又怎么,你能拿出证据?” 米松顿了半天没说话。 大概是平时接触时,他大多装的谦和有礼,少有露出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 不知怎么,就突然被这句话恶心到。 “请你不要再针对我了。” 她淡声说,语调始终平和。 常敬盯着她的脸:“不针对你也行,你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不可能。” 常敬“呵”了声:“那你可别怪我。” 话罢,便要走。 米松向侧挪了半步,挡住他的去路:“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给我的信,”她看着他,不亢不卑:“如果你还要报复我,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看到里面的内容。” 贴着水泥柱而立的姜忻不由的挑了挑眉。 原本她只当米松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还是带刺的。 这是专挑人痛脚扎啊。 果不其然,常敬一听就跳脚。 脸色也变了。 他连表面客气都没能维持,伸手来推她。 姜忻怕这瞧着弱不禁风的姑奶磕着碰着,忙不迭上来拦着,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语气透着点烦厌:“有话就他么好好说,你动手......” 你动手试试? 她话未说完,就有个不明物体横飞而来。 米松也没想到常敬会不要脸到对一个女人动手。 她被姜忻身后,来不及开口,某球状物体忽而擦过她耳畔,带起一阵劲风,扬起她耳后的碎发。 下一秒,“嘭”的一下砸中常敬的脸。正中靶心。 原本好好架在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和篮球应声掉落在地上。 眼镜片裂成两瓣。 篮球则像是长了脚一般,咕噜噜滚回它的主人脚下。 许清让站在不远处,弯腰将脚下的篮球捡起来。 他穿着运动背心,沐浴在阳光下,光影将他的五官裁剪成愈发立体分明,脸上来不及擦掉的汗珠顺着下颚线,划过脖颈,没入衣领。 他食指顶着旋转的篮球,嗓音有些沙哑懒散,拖腔拖调的“啊”了声:“抱歉,手滑。” 作者有话要说:许清让:“敢欺负我老婆,鼻梁都给你砸断。” 护妻许上线 - 今天更了四千!算不算肥章!夸我! 第7章 七份 米松觉着许清让这人还挺坏的。 明明是一脸“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着”的嚣张表情,偏偏嘴上装模作样的说着抱歉,可他从头发丝儿到脚尖都没能透出点儿道歉的诚意来。 许清让垂眸看了看一旁发愣的米松。 她穿着偏大码的运动上衣,粉白相间,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小v领歪在一边,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下半身是粉边的超短裤,白赤赤双腿笔挺而纤细。 她脸颊边柔柔软软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肌肤上。 表情有点茫然,甚至称得上是错愕,还透着点呆。 许清让这才侧目去查看“受害者”的具体情况。 常敬被这突如其来的“飞来横祸”砸的有点懵,他捂着发热的鼻子,温热的液体无孔不入的顺着指缝滴落。 姜忻双手环于胸前,哂笑一声。 许清让指尖旋转球体逐渐缓下来,被他抱在腰侧,并且虚伪又做作的以示一下关心:“需要不需要送你去医务室?” 常敬半晌反应过来,强烈的刺痛感让表情变得略有些狰狞:“你他妈是故意!”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废话么? 许清让挑了挑眉,没搭话。 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 许清让也是个大少爷的脾性,起初还能嘴上客套两句,但对于常敬这样的,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 回了教室,米松还坐在位置上发愣。 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都没见过这等场景。 姜忻嫌热,头顶旋转的吊扇也无法解暑。 她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找了张湿纸,撕开包装,又对着叠了两道,小心翼翼的抹掉颈部的汗。 “怎么?你心软了。” 她边说着,又不紧不慢的摸出个气垫,揭开盖子,旁若无人般兀自补了个妆。 米松狐疑的看她一眼。 “就楼下让许清让砸的那个。” “没有,”她顿了两秒,小声替自己辩解:“我没遇见过这种事。” 米松从小到大,除了在电视里,流血这种情况她还真没遇见过。 姜忻啧了两声,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 又庆幸这丫头还摸不清她的本性,不然也不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闲聊。 米松双手托着下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客气。” - 周六。 学校放了一天的休假。 米松终于得以有一天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挺难得。 可惜事与愿违,大清早的亲爱的关妈妈开始“作妖”。 先是进了两姐妹的房间拉开窗帘,刺眼的天光径直照射进来,刺得人双眼生疼,一会拿着吸尘器到处晃悠,一会又咚咚锵锵的在厨房忙活。 进进出出,还偏不关门。 即使在睡梦中都觉着魔音贯耳。 在第三次试图摘掉自己的耳朵,以求清净时,米松认命的爬下床。 她一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的换了身行头,又心不在焉的洗漱完,接着心不在焉的下楼吃早饭。 米松细嚼慢咽的咽下最后一段油条,起身收拾桌上残局的功夫,关梦筠已经搬着小板凳坐在庭院了和前来串门的许老太太聊天。 米松将碗具放进消毒柜里,顺手抓了把瓜子,坐在边上听着两人唠嗑。 这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小一辈人的身上。 关梦筠先起了个头:“我听说您孙子也来了江南冬青,算算年纪,也跟咱家米松一般大了吧?” 许老太太忙摆了摆手:“阿让上学晚,初春就满了十八了,”她伸出枯瘦,皮肤皱皱巴巴如树皮的手,比了个“2”:“比米姑娘大了两岁。” “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人都比我高了一大截。” “你们家阿让呢?” “早早出门了,听说是去画室里报到。” 关梦筠从米松手里捻起几颗瓜子仁,给她递了个类似“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的嫌弃眼神:“还会画画呢?嗳,你看我们家大姑娘就什么都不会,老太太你真是好福气啊。” 许老太太长吁一声:“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咯。” “这是哪里的话,您看您儿孙满堂,家里人又孝顺,就咱们这一片,多的是人羡慕您呢。” 关梦筠笑得眯了眼,小嘴滴滴叭叭说个不停。 米松吐了嘴里的瓜子壳,悬空的双腿荡了两荡。 说起来,许老太太说让人羡慕,也确实如此。 许家家世显赫,将年过古稀的老人安排在一称得上奢华的精装小洋楼里,并且请了家政帮忙照顾,平时逗逗猫儿,遛遛狗,养老生活过得好不惬意。 只是这美中不足的,就属许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 老人家难免感觉寂寞。 她正想的出神,院门忽而被人从外而内推开。 因老旧而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且略微刺耳的响动, 米松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人正是许清让。 少年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深色铅笔裤,薄且淡的双唇不自觉抿成一个“一”字。 他应该是一路疾行,呼吸稍有些凌乱,胸前小幅度起伏。 或许是来的匆忙,连画板都没来得及放下,斜斜背在身后。 见老人家完好无损的坐在院落里,原本的焦急渐渐淡了。 许清让信步进来,不见半点怒意,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声音始终淡淡的:“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许老太太瞬间开启无理取闹模式:“我一个老人家,总不能被人一直监视着。” 他试图解释:“琴姨怕你出事,到处找你。” 琴姨——就是许家请的家政阿姨。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人把我拐了不成。” “..........” 果然,无论多大岁数的女人,都不要尝试跟她讲道理。 关梦筠适时出来打断奶奶和孙子的谈话:“别傻站着了,过来坐吧。” 许清让先是扫了眼搁边上一直没说话的米松。 她老实巴交的坐在椅上,瓜子儿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然后小嘴一撅,吐出两瓣瓜子壳。 而后不紧不慢的落座。 他坐姿素来不太端正,往椅子上一窝,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和米松对比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 关梦筠从上至下细细打量着许清让,得出结论:“小伙子长得真俊呐。” 许老太太:“你们家两个姑娘不也是,等在过些年头再长开些,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职业互吹。 没说个三两句,话锋再次一转。 关梦筠瞧着许清让,愈看愈满意:“你看我们两家不如定个亲,你看怎么样。” 这话说的三分真三分假,透着几分揶揄,不乏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 只当是拿两个孩子打趣。 饶是如此,米松还是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她偏头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许清让。 就在那么瞬间,视线猝不及防的交汇。 他掀起单薄的眼皮,神色疏淡,似笑非笑。 米松却总觉得他眼底还藏着几分意味深长。 她忙垂下眼睑,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抱怨了句:“妈,你瞎说什么呢?”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许老太太柱着拐杖,也不嫌事大:“米松这般那般的好,和我们家阿让站在一起也确实般配郎才女貌啊。” “我可听说了两个人是校友,平时可要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米松:“..........” 那咱俩还是同班同学呢。 她默默哀叹一声,满脸绝望的连着递给许清让三个“我妈就这样你听听就好别太当真”、“出了这个门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同学”、“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不能让第三,啊不,第五个人知道”的恳求眼神。 许清让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眼看着话题越走越偏,一发不可收拾之时。 关妈妈便以一句“马上就要到饭点了,不如留下吃个饭再走”,替长达两个小时的对话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米松无声庆幸,这长达两个小时的唠嗑总算是结束了。 许老太太摆手推辞:“小琴那边已经在做饭了,下次吧。” “行,我就不多留您了,我们下次再好好唠唠。” 米松:“..........” 就别再有下次了吧... 许清让淡声和关梦筠道了个别,扶着老太太,缓步从米松旁边走过。 眼看着要擦肩而过,临了,他脚步顿了那么零点五秒,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牵动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弯,眼梢下垂,显得轻佻又寡淡,还带着点痞气和逗弄:“那我们下次见,小童养媳?” 米松硬生生被这一句“童养媳”给镇住,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炸开。 顷刻间,绯红爬满脸颊。 呜,这人好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让单方面宣称成为米松同学的童养夫。 许清让:脸红了,我媳妇好可爱 米松:注意,我们现在只是邻居 ! 许清让:不想和你当邻居,想和你同居:D — 那啥,这几天要换榜辣!请没有点收藏的小天使们点点收藏叭!!! 先再次谢谢大家辣!! [卑微作者,在线求收QAQ] 然后,发现大家都不说话 那咱也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咱也不敢问呐 第8章 八份 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米松懒洋洋的躺在竹制睡椅上,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骄阳正盛,院子里来了脏兮兮的流浪猫。 它眯着眼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抖着肥嘟嘟的躯体,骄傲的像只孔雀似的,优雅的迈着猫步。 直到看门的大黄意识到又外来生物闯进自己的领地,凶神恶煞的呲出一嘴狗牙,输阵不输势的嗷出一声犬吠。 猫狗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这半日在一片鸡飞狗跳里安安生生的过去。 转瞬,一个美好的周末马上就要结束。 米稚去上舞蹈课,大早就提着舞鞋出门。 开心果不在,家里显得有些清冷。 但傍晚米松还有两节晚课, 返校前夕,她还窝在房间里刷题。 室内开着空调,推门进去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不大的空间温馨又透着几分少女,房间主要以清新的粉蓝调为主,以一张双人床,贴墙而立的落地衣柜,以及其他必要的家具组成。 米松趴在书桌上,桌面有些凌乱。 纯色的镂空笔筒里插着形状可爱的水性笔,一排木质人偶排排站,形成一隅童话的小角,旁边放着一个藕粉色的水杯,白桃茶包泡在温水里,将其染成浅棕色的茶汤。 各式各样的练习册堆放在一角,拆卸下来的试卷层层叠叠,摆放的毫无章法。 她坐在软椅里,脚尖勾着一只半脱未脱的拖鞋,晃啊晃。 正当她绞尽脑汁的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一道物理题,步骤过程马上接近尾声,搁置在一旁的手机蓦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来电铃声。 伴随着机身的震动,实木桌都跟着轻颤。 小巧不过巴掌大的老年机铃声格外大些,音乐冲击着耳膜,刺得人生疼。 米松猝不及防被吓得双肩一颤,原本井井有条的思绪被打断。 她忍不住蹙眉,撂下笔杆,拿过手机。 亮度不怎么高的屏幕上显示着来电备注——“虞博明”。 米松没急着按接听键。 虞博明是他们这一片同辈人中年龄最大的,平时不联系,一联系肯定没好事。 爱丽丝纯音乐放了接近五十秒,她才不紧不慢的接起。 还顺手开了免提。 “喂?” “嗳,姑奶奶,是我,博明。” 得,话还没说上两句就开始套近乎。 米松预感越发强烈,却依旧沉住气:“我知道。” “是这样,你看你下午有空吗?” 她没急着答应,明知故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湖救急,你得帮帮我啊。” “......” “是这样我下午有点急事 但是我身上背着兼职经理又不肯放人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才来找你。”虞博明标点符号都不带一个,简单的口头复述了一遍。 米松有点犹豫:“可是......” “姑奶奶,你就行行好行不行。” “但是......” “奶奶,我叫你奶奶还行吗?你就帮我一回。” 米松缄默几秒,终于松了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虞博明三言两语的介绍:“我在韶峰街街尾的桌球馆里做兼职,工作内容不难,就坐在柜台后面收钱就行,你替我顶个班,就两个小时。” 米松精准的捕捉到某地名,语气透着几分忧虑:“桌球馆?” “你放心,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门口还有保安。” “几点到几点?” “你两点过来替我,我一定赶在四点之前回来。” “行吧。” 电话里虞博明有点要得意忘形的意味:“那孙子在此谢谢奶奶了。” 米松差点给他逗笑。 - 出门前,米松习惯性先去浴室冲了个凉,又旋身走进更衣室里换衣服,拿起一件裙子往身上套。 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收拾一番。 她才抚平袖子上的褶皱,站到试衣镜前。 镜子里的少女穿了砖红色A字裙,搭了双深色的圆头皮鞋。 一张显年轻的娃娃脸白皙圆润,满满的胶原蛋白,杏眼清澈,鼻梁高挺,唇瓣水亮,微凸的唇珠衬得双唇饱满。 她并未多以滞留,慢腾腾地把折叠整齐的校服塞进纸袋子里,出门。 室外日头正烈,出了房门便是迎面而来的热浪。 米松觉着打一盒鸡蛋下去,都能收获一碟荷包蛋。 没走多远,头顶都要热的冒烟儿了。 米松抵达桌球馆时,刚好两点整。 虞博明有些焦急的站在门口,见她来了才松下一口气。 “姑奶奶你总算来了。”他迎上去。 米松快步走进房檐下的阴影里,才免了再继续遭受太阳的荼毒。 虞博明引着她进去。 白天馆里生意惨淡,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 偶尔传来几句交谈。 米松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跟着虞博明进了柜台。 虞博明推了把圆凳给她,事无巨细的开始交代道:“有人过来买东西你就拿给他,货柜上都有明码标价,你照着收钱就行,”他顿了下,继续道:“我们馆里不卖烟,香烟都不往台面上摆,但是客人非要你就拿给他,别把人给得罪了。” 米松眉头拧了拧,电话里可没提这么多要求。 行吧,又是个坑。 “我知道了。”她有些不悦的应了声。 说得差不多了,虞博明临走前,他还双手合十,态度诚恳:“那就拜托你了。” 虽然不满,但一码归一码。 米松认真的点了点头,声线柔软:“你放心吧。” 虞博明这才安心的离开。 米松把货架上的标价看了个遍,差不多记了个大概。 接着无所事事的干坐了那么一刻钟,她忽而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线。 原以为只是听错了,细细一听,就愈发确定。 米松站起来,从高柜台后面探了个头。 寻着声源看过去。 姜忻拎着一根台球杆,旁边站一眼生的男人。 男人贼头鼠眼的,一身死亡穿搭。 紧身裤,豆豆鞋,西瓜头,大花臂。 俨然一副乡村非主流社会人。 西瓜头一身匪气:“美人,我看你半天了。” “别这么不近人情啊。” “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你叫什么名字?” “留个联系方式?” 姜忻大概是被问烦了,语气不耐:“你听好了,我姓仙,你叫我仙女就好,”她话音一顿,皮笑肉不笑:“仙女很忙的,你见过哪个仙女会为了一个凡人下凡?” 言下之意是:劳资很忙,没功夫搭理你,你这等凡夫俗子,老娘看不上,识相的就有多远滚多远。 西瓜头被一顿奚落,觉着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甘的看了看眼前的美人,讪讪的走了。 米松眨巴眨巴眼,刚想过去跟她搭个话,但又想到自己不能玩忽职守,擅自离开岗位,干脆双手卷成喇叭状,控制着音量:“姜忻!姜忻!” 姜忻放下手里的杆子,闻声回头。 目光触及柜台后的米松,眉际微挑。 她迈步过来,语调懒散:“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替朋友顶班。”她老实巴交的回。 姜忻姿态懒散的趴在柜台上,丹凤眼透着点撩人和妩媚:“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儿?许清让也在。” 米松先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许清让在哪关自己什么事? 而后摇了摇头,回绝道:“我要等我朋友回来,我也不会打桌球。” 姜忻轻“啧”了声:“你怎么呆头呆脑的,扫兴。” 米松摸摸鼻子,也没否认:“你们玩把,不用管我。” 这洋气的玩意,她还真玩不来。 “行,我待会再来找你。” “嗯。” 姜忻没多呆,便踩着小高跟回到原来的桌球台。 米松鼓了鼓腮帮子,从口袋里摸出那台老人机。 她动作娴熟的解锁,点进娱乐模式。 功能有限的手机里游戏不多,而且画质差的感人。 只当是给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许清让过来时,她正盯着屏幕,手指灵活的摁动按键。 女生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吹得半干的长发披散,额前刘海轻薄,顺着脸颊笼下来。 温顺又安静。 她双手捧着金属制的机身,棱角磕掉了些漆,显得愈发老旧。 在智能机发达的时代,她还在用按键手机,倒也是稀奇。 屏幕上,卡通蛇在米松的指挥下吃了一颗苹果,然后“吧唧”一下,撞在墙上。 伴随一声慷慨激昂的“game over”,游戏就此结束。 察觉到有人过来,她忙不迭站起来:“你好,请问你...”看清来人的脸,她话音顿了半秒,还是温声把话说完:“请问您需要什么?” “一瓶矿泉水。”许清让垂着眼梢,眉间疏淡。 “稍等。” 米松脚尖微旋,视线在货架上环顾一圈。 各个牌子的水都很不人性化的放在了最顶层。 她垫脚够了一下。 瓶身晃了晃,被推的更里面了。 米松:“......” 许清让沉默了三十秒,就这么着看她上蹿下跳,跟一瓶水打架。 他抿了抿唇,即使止住要溢出来的轻笑。 “别折腾了,帮我换成两罐荔枝汽水吧。” 饶是如此,他话音中仍然染上了点笑意。 米松动作一顿,回头才发现他定定瞧着自己。 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似笑非笑的。 再看看他的身高,起码有185开外。 她忽然觉着自己被侮辱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 米松默默拿了两罐汽水递过去:“一共十二块,现金还是扫码。” 许清让面色不变,拿着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下。 结完账,他单手扣着瓶子顶端,轻松拉开了易拉罐拉环。 米松正惊奇他这波操作,一瓶汽水推至她面前。 易拉罐瓶身擦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动。 接着许清让懒倦的声音传来:“你身高一米五吗?” 米松:“???” 这他妈就是光明正大的歧视,□□裸的人身攻击啊! 她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差点一蹦三丈高,皱着眉头义正言辞的纠正:“我一米六。” “什么?” “我身高一米六!” 许清让视线落于米松的发顶,思忖片刻:“差别不大。” “......” 差别大了好吗?! 一米五九和一米六之间,完全是两个境界啊喂! 米松哼了声。 才懒得理他。 她这才刚歇一口气,桌球台那边传来些嘈杂的争吵。 米松一下就坐不住了,侧身出了柜台。 远远看了眼,侦查一下情况。 姜忻被几个人围着,为首的是刚才的西瓜头。 西瓜头拽着她的手腕,表情得意。 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的力量差距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姜忻连着挣了好几次都没能挣开,最后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在西瓜头的小腿上。 她脚下那双黑色一字扣凉鞋是带点跟的,踹人挺疼。 西瓜头神色一下变得狰狞万分,嘴里骂骂咧咧的讥了句:“臭娘们,一身狐狸骚味装什么清高。” 周围零散的客人见一个大男人要对女人动手,纷纷上前。 眼瞅着双方已经扭打在一起,米松没敢轻易上前,而是贴着墙避免误伤,快步去门口叫保安。 刚走没几步,便有人察觉到这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棍子挥下来。 两根并在一起的球杆高速移动带起轻微的破风声。 米松眼睛的都没来得及闭,甚至还破罐子破摔的想着,挨这一下打,兴许能给自己放一个小长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未如期落下。 就在她觉着自己这半条小命就要撂在这里时,眼前灯光一暗。 灰色阴影将她笼罩,陌生的男性气息萦绕鼻尖。 把她很好的护在墙角和臂弯之间。 第9章 九份 棍棒砸在许清让左肩。 韧性极好的球杆应声折成几段,木屑散落。 许清让低低闷哼一声,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压的向前一倾,身形有些佝偻。 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米松身体僵直,侧脸近乎贴上男人的颈窝,体温滚烫。 短而坚硬的头发扫过她的皮肤,痒丝丝的。 变故途生,米松几乎是下意识伸手虚虚环住他精瘦的腰,她愣了两秒,浓密卷翘的长睫颤了颤,小心翼翼的开口:“许清让?” 小姑娘声线软糯天成,且满是不安和崩溃。 愣是叫出了丧夫的悲怆来。 这大概是认识这么些天来,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平时左一个许同学,右一个许同学的叫,怪生分的。 许清让良久没动。 身下的人也没动。 他有点恍然,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苍兰花香,还是因为肩上的痛感。 “你,你没事吧?” 他半天没反应,米松也慌了神。 她是真怕他被打出点什么毛病。 原本虚环着的手上下摸了摸,她没敢使劲,生怕牵动他身上的伤。 “你刚叫我什么?”他毫无征兆的出声,及时止住了米松胡作非为的手。 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 她故作镇定,一字一顿:“许清让。” “嗯。”这一声算是应答。 “你先起来。”米松稍微冷静下来。 他慢吞吞的立起上半身,单薄的眼皮般阖着,因为身上的伤,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不少。 许清让瞥了她一眼,回头看向那些打做一团的人时,眼里多了几分戾气。 好在这份□□未能持续多久,保安闻讯赶来。 而姜忻也没什么大碍,除了衣服乱了些,也没有明显的磕伤。 姜忻跟普通女生不同,她在一众女生中显得特立独行,身边没几个同性朋友,打小跟着江衍和许清让在外鬼混,养成一身臭毛病和野性子,初中跟着他们进篮球队,后又跟着进了散打班凑热闹,自保游刃有余。 米松紧张的拉着许清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他瞧着没事人人似的,但左肩脱力的塌着,整只手臂软趴趴的垂在身侧。 完蛋哦,好像闯祸了。 她一张小脸拧的邹邹巴巴的,心情忧郁。 还好是左手,她苦中作乐,暗自庆幸。 她还没忘许清让是个画画的一把好手,伤了右手只怕有段时间他都不能拿笔了。 等虞博明赶回来,刚好三点过半。 米松正捡起脚下散落的桌球放回台桌上。 和着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起收拾残局。 虞博明一路狂奔,鞋子都差点跑掉也顾不上了,第一件事是先来关心一下米松的情况:“我的姑奶奶啊,你没受伤吧?” 要知道米家当家米鸿畴是出了名的女儿控,要是米家大闺女在他这出了事,回去还不得被扒下一层皮来。 米松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没事。” 虞博明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还一副心有余悸的夸张表情:“你要是受点伤,我这条命也要保不住了。” “我没受伤,”她挪了两步,往许清让身边靠了靠,捻起他一角衣袖示意:“但是他受伤了。” “......”虞博明觑了许清让一眼:“他谁啊?” 米松皱了皱鼻子:“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总之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想先送他去医院。” 许清让这会儿挺老实,站一边没说话。 虞博明摆了摆手:“得,你不想说就算了。” 米松缄默半晌,双唇翕动:“你看这边要怎么处理,报警还是......” 她表情平静,无波无澜。 没点要吃这个亏的意思。 “报警不行。”虞博明直戳了拒绝。 以他的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方面报警对馆里名声不好,以后生意不好做,另一方面,这里还有几位学生,到时铁定要惊动双方家长。 米松攥着裙摆,没吭声。 虞博明瞬间有种“卑”从中来的哀伤。 行吧,都是祖宗。 即使卑微,但还是要微笑。 他默了默,目光真挚:“姑奶奶,我看这件事就私底下解决,你看行吗?” 米松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虞博明又匆匆开口:“这件事捅到派出所里谁都占不到便宜,”他话音一顿,缓声道:“我现在工作是保不住了,你就看在我两这么多年的情分,卖我一个面子,你把事情做这么绝,以后我还怎么在这一片混啊?” 虞博明这话说的挺有意思,于情于理,最后还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 她犹豫了下,有些为难。 思虑几秒,一双干净的鹿眼看向许清让。 意思显而易见,是把选择权交到他手上,毕竟她完好无损,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许清让牵了牵嘴角,脸上没什么表情:“算了吧。” 这下不光姜忻愣住了,连米松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来这没几天,人倒是变得佛系了不少。 倒是虞博明霎时间喜笑颜开,还没脸没皮自来熟的喊了声“哥”,笑道:“那我就谢过了。” 许清让搭下眼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没有过多的情绪。 “身上的上拖不得,要不先去医院吧。” 姜忻瞧着虞博明狗腿的模样,轻哂了声。 米松踱步出去,在路边拦了辆的,三个人逐一上车,报了地名,朝医院驶去。 早两年关梦筠身体不大行,住院常有,所以她对医院内部线路还算了解。 轻车熟路的挂了号,三人将阵地转移至诊室。 坐诊医生姓李,是一看上不到三十岁的男人。 只是头顶上的头发稀疏,少的可怜。 年纪轻轻,就已经秃了。 许清让坐在办公桌对面,在李医生的指示下,解下外衣。 薄衫半遮半掩的挂在他身上,左臂光.裸,单薄的皮肤下隐约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纹理。 他锁骨下的胸膛露出一半,一点红豆微凸。 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冷白到病态,衬托着肩上的淤青更加触目惊心。 明明挺正经的一幕,但发生在许清让身上,怎么看都透着点色情。 米松站在门外,目光呆滞的盯着看了那么半分钟。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火辣,不加掩饰。 许清让忽而抬起头来。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米松如梦初醒,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一种做了什么亏心,被逮了个正着的心虚油然而生。 顾不得发烫的脸颊,她心中暗自哀嚎一声,默默背过身去。 李医生自然而然的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又看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姑娘站在门口,旋即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以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你这伤——是棍棒伤吧?” 许清让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你听我说,女孩子天生就是用来疼的。” 他无声的看了医生一眼。 “再过几年,我闺女现在差不多跟你们一般大了,我是绝对不允许她找一个像你这样滥情的男朋友。” 许清让:“?” 某李姓医生意有所指:“你这样玩弄女孩子的感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许清让:“?” “活该被打。” “......” 许清让不自觉的牵动着眼梢,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 某李姓医生丝毫没有察觉出气氛的僵硬,仍然自说自话:“还有女孩子也是,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不然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刚还幸灾乐祸的姜忻:“......” 米松:“......” 医生医生,你戏过了啊。 - 许清让身体向来不错,身上的淤青也只是看起来严重,并未伤到骨头。 他手里拿着药方,虚笼着有些散乱的衣衫从诊室里出来,神情疏淡。 米松提着手里的纸袋,步调缓慢的跟在他身后。 许清让一路走到洗手间门口,脚下步子骤停:“你也要跟着我一起进去?” “不是,”她反应慢半拍的往后退了两步:“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他垂眼睨她自然而然的把手里的药单塞进她手里:“帮我拿一下。” 话罢,转身进去。 米松低低应了声。 许清让钻进其中一间隔间整理衣服时,姜忻在洗手台前抹着口红。 她欣赏镜子里的自己,五指当成梳子使用,穿插进发间,捋顺打结的头发,不咸不淡的开口:“你肩上的淤青没什么大碍吧?” 他懒散的反问:“哪有这么矫情,我能有什么事。” 姜忻啧了声,悠悠调侃:“看不出来啊,你还有怜香惜玉,英雄救美的时候。” 许清让笑了声,不疾不徐的讥回去:“那还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这场乱斗的导火线,可不就是因为这只祸水。 “这可不怪我。”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把责任推了个干净。 “行,怪我。” 他懒得同她争。 从洗手间出来,就见米松愁眉不展的在走廊上踱步。 此时她的内心正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许清让跟她关系也没好到能互相挡刀的地步,就这样还白白替自己档了一下,米松觉着自己挺对不起他的。 许清让拿过药单去药房拿药,米松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那个,许同学,你伤口疼不疼?” 她辨别度极高的声线轻软,因为底气不足,话尾甚至低得只剩下气音。 他闻声垂头觑她。 米松向来话少,这一路也一直沉默。 她原本就是一个责任感挺强的人,这会儿心里的内疚更是溢于言表。 她淡粉色的唇深抿,眼睫低垂,在眼窝处落下一层浅灰色的阴影。 一张小脸苍白,莫名就有点纤细的脆弱感,仿佛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许清让指尖抚了抚肩,这点伤他倒是不在意,只要不大幅度运动,这点伤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原是想说一句“没事”,但话至嘴边,他又神使鬼差的变了调,语气都带了不易察觉的委屈,嗓音染上了点沙哑的声色,低低沉沉地:“疼” 作者有话要说:姜忻:“你伤口没事吧?疼不疼?” 许清让:“这点小伤你问了好几遍,哪有这么矫情,娘们唧唧的。” 老婆问:“疼不疼。” 许清让:“哎哟我去,挺疼的。” 姜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狗男人许清让要开始忽悠老婆了 为失足少女 ,米松默哀三秒 第10章 十份 姜忻:“......” 她一脸无语的对着许清让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矫情,没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米松头垂得更低,愈发愧疚了。 她丧气的吁了口气,声音细若蚊吟:“对不起。” 许清让思忖一二,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道歉。 姜忻见不得这傻丫头被欺负,安抚道:“你别搭理他。” 米松咬了咬唇瓣,仰起头来,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许清让:“......” - 在桌球馆和医院来回折腾了两道,米松跟姜忻很光荣的迟到了半个小时。 而许清让则直接请假。 扬棉在了解情况以后,大手一挥,很是大方的批了假。 晚自习,班里寂静无声。 学生埋头刷题,只剩下笔尖划过纸业的沙沙声。 姜忻桌上摊着一本物理书,书缝里夹着一支笔。 她盯着书上复杂难懂的公式昏昏欲睡,耳畔传来幽幽的传来一声叹息。 这是米松晚课以来,第七次叹气。 姜忻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就别再长吁短叹了。” 她真是低估了她的责任感。 米松心里愧疚,对许清让上心也正常。 但要说在冬青,没人比姜忻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狗东西。 许清让母亲去的早,从出生起就是无人管教的野孩子。 早两年他还是个一身反骨的毛头小子,旷课泡吧,通宵开黑,跟人打起架来不要命。 而许家这些年来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那会儿许老爷子刚走,许老太没多久就一张机票飞冬青,当起了甩手掌柜,许家从此乱了套。 不少稍微沾得上边的亲戚闻像是闻见血腥味的蝙蝠闻讯而来,妄想分一杯羹。 甚至不惜在老爷子的灵堂上出言不逊。 许清让这人性子怪得很,说他凉薄吧,在他母亲去世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掉,却只因为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极品亲戚一句:“这许家人,天生命短,有一个早死的爷爷,还有个体弱多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姐姐,也不知道哪天脖子一歪,撂担子登上极乐了。” 还偏偏就让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之上的许清让听了个正着。 当时他还只是十四五岁大,留着寸头,稍微严肃点就显得凶神恶煞。 许清让很少有真正发怒的时候,尤其对女性宽容度极大,唯独那一次—— 他一言不发,眼神冷厉,冲上去就要跟人拼命。 恨不得喝人血的架势。 发狠似的,一脚踹断了那人两根肋骨。 许清让大概是气得有点失去理智,几日不睡导致眼下留下极深的乌青,衬得他阴森可怖。 那一架打的挺凶,好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他眼睛死死盯着疼得蜷缩在地上起不来的极品亲戚,冷声吼道:“你他妈劳资滚出去!” 十四岁的小姜忻当时也吓得不轻。 怎么说她跟许清让打小是一块长大的,也算是她的半个哥哥。 平时斗嘴,说话不留情面,却从没动过手。 那还是她第一次见许清让发这么大火。 待人群都散光了,姜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无名指中部关节不太正常的扭曲。 去医院给出的结果是,手指脱臼。 接骨的时候,愣是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饶是姜忻打小担子就大,但听到骨骼清脆的撞击声,她仍旧一阵头皮发麻。 后来手肿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消退。 这一架过后,他也算是出了名。 不过,俗话说得好,岁月不饶人。 原本好好一个小正太,不知道怎么越长越偏。 虽然颜值不减,却变成现在这副骚里骚气的负心汉模样。 姜忻自个儿回忆了一同通,又默默同情了下米松。 许清让也就能骗骗这傻里傻气的丫头了。 - 而另一边, 米松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个好好补偿的办法。 最后只能出一下策。 既然受伤了,就要好好补补。 她事先托妈妈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多买一只鸡回来。 还特意交代,要买一只肥点的新鲜土鸡。 关妈妈只当是自家女儿兴致来潮要亲自下厨,欣然答应下来。 于是关梦筠当天就买了一只活鸡回来。 米松无言看着被困住双脚,满地扑腾的鸡,鹅黄的鸡毛飘了一屋。 迫不得已,她又请来米爸爸放血杀鸡。 米鸿畴女儿控晚期,恨不得把家里两个闺女宠成公主,自然是有求必应。 他也不问原因,手起刀落。 刚还活蹦乱跳的肥鸡脱了一层毛,蔫巴巴的躺在菜板上。 米松这才着手准备。 她学东西快,又很有天赋,虽不常下厨,但厨艺却相当不错。 鸡肉去掉外层的皮脂。 切好的葱姜料酒预备役。 扔下一下碟红枣和莲子,还洒下了一把枸杞,小火慢炖了三个小时,鸡汤的香味这才溢了出来。 米松从消毒柜里拿了一只瓷碗,小心翼翼的把鸡腿鸡翅撅下来,长时间慢炖的鸡肉肉质已经变得十分软糯,轻轻一碰即可去骨。 她又舀了两勺汤汁盛进去,匆匆提着食盒出门。 米松推开许家大院的铁门,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口。 斟酌着组织着措辞,犹豫再三,缓缓抬手按响门铃。 约莫等了半分钟,门内才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伴随“咔哒”一声开锁声,防盗门应声打开。 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女人。 应该就是许奶奶口中的小琴吧,米松暗想。 琴姨亲和的笑了笑,嘴角的法令纹渐深:“你是米鸿畴的闺女吧?” 米松点点头:“是我。” “你是来找阿让的?”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 “进来吧。”琴姨边说着,从玄关柜里拎了双家居拖鞋出来。 米松低头换完鞋,四处打量着周围。 琴姨猜到她应该是在找许清让,抬手伸出食指,往室内走廊一扇原木门指了指,主动开口:“阿让在画室里画画,他不太喜欢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你可能要再等一等了。” 她转身替米松泡了杯茶水来,又把电视打开。 为了避免吵到许清让,还拿着遥控器将音量调小了些。 米松捧着温热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她晃了晃,脚丫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偏大码的女士拖鞋发愣。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鸡汤都差不多凉了。 米松起身揭开食盒的盖子,木质的内壁浸了层薄薄的水汽。 她看着那扇门,想了想。 她就透过门缝看两眼,应该不为过吧?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 米松无声无息的靠近,门本来就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里面的事物一览无余。 她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 房间并不大,贴着墙而放的垃圾篓里堆着一叠废弃的画纸,周围还散落着些粒状的铅灰和零碎的木屑。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清许清让削瘦的背影。 他坐在画架前,手里拿着画笔,动作利落的在画纸上描摹。 米松扒着门框巴望了半天,估计等他画完还要好些功夫。 她正要退出来,里面倏地传来物体坠落的清脆声响。 她脚下步子一顿,想到许清让还是个手不能提的伤员,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什么的了,推门便闯了进去。 米松往前走了两步,也没太靠近。 她一脸忧心忡忡:“你没事吧?” 他闻声侧目,瞥见来人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来了?”许清让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她老实道:“我给你送的东西。” “琴姨怎么没进来通知我。” “那个阿姨说你不喜欢这个时候被打扰,”米松鼓了鼓腮帮子,似是埋怨:“你动作太慢了。” 汤都凉了。 她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在熬出来的。 许清让搭下眼角,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他把手里的画笔扔进脚边的水桶里,懒洋洋的“昂”了声:“是我的错。”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微顿,紧接着淡声道:“你下次有什么事就直接进来吧。” 米松茫然的“嗳”了声。 见许清让要俯身捡掉在地上的调色盘,她抱着对病号的迁就和关爱,小声说:“我帮你吧。” 话音未落,就三步并两步上前,先他一步把色盘捡起来。 他伸至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又很自然的收了回来。 许清让估摸着这丫头来了,这画也画不成了,干脆把画具先收起来。 米松完全把他当成残障人士,很自觉的上前揽活:“我来我来。” 接下来更是连许清让喝个茶,她都要帮忙递个杯子。 他笑似非笑的看着忙得满屋子跑,被脚下偏大码的拖鞋绊了个踉跄,差点摔了手里的茶具的米松,不疾不徐道:“东西都放下,这些不需要你来做,留给琴姨做吧。” 她微微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偷偷抹了化妆台上的腮红:“没关系,我来吧。” 许清让坐在沙发上,反问:“你是想抢琴姨的饭碗吗?” 米松:“......” 这话说的她无从反驳。 她摸了摸鼻子,讪讪放下手里的物件。 他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我给你安排点别的事儿做。” 米松不明所以的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许清让把食盒里的汤碗拿出来,递至她面前:“你来。” “干嘛?” 他神色懒倦,笑意不减,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眸光潋滟,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来喂我。” 米松:“......” 还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身世,请听我慢慢道来好嘛!!! 第11章 十一份 她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毕竟和一个男生独处一室,而且还要做出这等暧昧的动作,实在是为难她。 米松大拇指掐了掐食指指腹,刚想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吃,又不是没手”,但余光瞟到他无力搭在大腿上,削瘦苍白的指尖,她忽而有种被命运扼制住咽喉的错觉。 好吧,确实是“没手”。 米松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巴巴的接了碗。 她右手扶着勺子,舀了一勺清汤。 橙黄的汤汁上飘着一层油脂。 她煲汤的时候是没有加任何食用油的,全是鸡肉中熬制出来的。 看上去颇有食欲。 米松对照顾人这方面的经验匮乏,即使已经很是小心翼翼,但动作依然显得缓慢而笨拙。 她稍微凑过来了点,胳膊伸得老长,手中的勺子小幅度的颤了颤,汤汁平面摇晃。 许清让垂眸看了看,心情极佳的喝了一口。 至于心情为什么佳,他也不太清楚。 明明一碗五分钟就能搞定的糖,两人一来二去愣是拖了二十来分钟,才见了底。 米松拎过食盒,收拾残局。 许清让这才算良心发现,淡声道:“我收拾吧。” 她原是想拒绝,但他已经不紧不慢揭开盖子,单手将空荡荡的瓷碗和汤勺放进去。 米松揉了揉有点泛酸的手臂,也没上去抢活。 她坐在原位休息了一会耳,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一旁收拾的某人身上。 在同龄人当中,许清让也算是一代佼佼者,他又和那些只顾着学业,成日里不修边的学生或是每天宅在家里啃炸鸡喝肥宅快乐水的宅男们很好的划开了界线。 米松看的有点出神。 抛开这些不说,单看许清让的外貌就是一张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脸。 少年眉眼精致,眼梢的泪痣更是为他的相貌提升了辨别度,眼镜下的鼻梁高挺,颊边微微凸起的恰到好处的颧骨,再往下是被汤汁润色过的双唇...... 他的唇瓣略薄,唇色比寻常人淡上几分,不笑时也是带着点弧度的。 十八岁的年纪,男生仍然处于发育长个的年龄段。 他相貌出众,仍然有一种唇红齿白的少年感。 许清让最后盖上食盒的盖子,懒倦的靠在沙发上,薄唇翕动:“我好看吗?” 他慵懒的搭着眼尾,像是吃饱喝足后趴在软垫上晒太阳的猫。 米松被他这一问搞得有点懵。 她软绵绵的“啊”了声,是上扬的音调。 也不知道是哪个动作,哪句话戳中了这位大爷的笑点,许清让忽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 他慢条斯理的抬手,指尖捏住领口第一颗纽扣,手指微动,解开了。 米松吓得咽了口唾沫,此时还佯装镇定,支吾着:“你、你干什么?” 他神色不变,覆上了第二颗纽扣:“让你好好看看。” 扣子应声解开。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恰好将衣襟下的风光尽收眼底。 “!!!” 我看你个大头鬼啊! 米松不争气的红了脸。 许清让好像总是有这种让人窘迫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本事。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米松莹白好看的脸红了个透,淡粉色一寸一寸延伸,直至伶仃温软的耳垂都染上些许绯红。 她语噎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这人真的是坏!透!了!! 她真是没见过把流氓耍的如此堂而皇之、超凡脱俗之人。 米松眼底蕴这不易察觉的慌乱,提起食盒,穿上鞋,匆忙出门。 她脚下步伐还算平稳,但帆布鞋上随着她的动作翻飞的散落鞋带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刚跨步出来,门内爆出一阵抑制隐忍的笑声。 米松鼓着腮帮子,耸着双肩,一下子更气了呢:) - 夏季昼长夜短,彼时已是黄昏。 高挂一天的太阳总算徐徐落下,逐渐隐没于山峰之后。 天空升起了一轮浅浅的弯月, 她一刻不带停歇,闷头冲进家门。 关梦筠正端着刚出锅的青椒炒肉,狐疑中夹杂着关心:“米松,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米松把手里的盒子扔进水池,撒丫子跑上头,高声回:“不是,是太热了。” 关梦筠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不正是一天最凉快的时段吗? 她挥去这些思绪,叮嘱道:“要开饭了,别在楼上磨蹭太久。” 米松声音从楼梯间飘下来:“我知道啦!” 她一口气跑上楼,重重关上门。 世界清静。 米松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及腮帮上的软肉,烫得有点灼手。 脸红的跟个个西红柿似的。 她旋身行至窗前,推开玻璃窗。 清凉的晚风拂来,待脸上的余热完全散去,她才闻到风中携着百家炊烟的菜香。 五脏庙不满的发出打鸣声。 好饿。 米松没等妈妈再度催促,缓步下楼去。 餐厅里,米稚已经坐在八仙桌前,巴巴的看着桌上的饭菜垂涎欲滴。 她这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关梦筠夹起一块小炒肉放进她碗里,一边嫌弃:“我也没亏待过你,也没让你挨饿,你每天吃饭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米稚鼓着一嘴米饭,笑呵呵的:“那还不是因为妈妈你饭做得好吃。” 这句话显然对关梦筠很受用:“就你嘴甜。” 米松安安静静的端着自己的小碗,扒拉了一口碗里的饭粒。 关梦筠转而给米松加了一块鱼肉:“你多吃点,你看看吱吱碗里的饭都快堆成山了,你学学你妹。” 米松乖巧的应了声。 “对了,砂锅里少了一只鸡腿鸡翅去哪了?” “我拿去给送给许奶奶家了。”她不太擅长撒谎,干脆实话实说。 “这样......” 关梦筠犯起了难。 平时家里炖鸡,都是两个姐妹一人一只鸡腿鸡翅。 米松领悟妈妈的意思,不甚在意:“给吱吱吃吧,她还要长个呢。” 米稚正握着筷子,捣鼓着鸡肉,费劲的掰下一只鸡腿,不由分说的放进米松碗里:“姐,这汤是你煲的,咱两分着吃,”她话音一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只要你下次还下厨就行。” 米稚确实挺喜欢吃自家姐姐做得饭菜,只不过遗憾的是,米松课业繁忙,下厨的次数少之又少,她只能巴巴盼着。 米松叠说了三声“好”,笑说:“下次给你做满汉全席。” 米稚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敷衍,认真回:“那你要说到做到哦。” - 这一小插曲告一段落。 许清让这肩上的上养了近半个月才算好了个全。 米松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原处。 临近国庆,学生的心明显已经不在课堂上。 姜忻更是早早拿起手机翻日历,按照国家规定,国庆期间有长达七天的小长假。 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昭然若揭,米松忍了忍,终于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按照临雅以往的作风,国庆节我们一般都只放三天假。” “?” 米松继续补刀:“就算多放了两天,下个周末也会要求补课的。” 姜忻目瞪口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才三天!你们这个学校到底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关怀啊。” “已经很多了。” “......” 垃圾学校,毁我青春。 姜忻得知此消息后一蹶不振,消极怠工的睡了两节课。 一直到大课间才醒。 广播里响起聒噪刺耳的运动进行曲,学生不情不愿的下楼排队。 姜忻一像是拒绝做这种low到爆的运动体操的,但看到旁边的少女很自觉的起身,顺手把椅子推进桌下,随波逐流的出教室。 姜忻叹气,算了,就当是陪她去的吧。 许清让看到米松和姜忻时,是在走廊上。 她们两并肩下楼,看上去蛮要好。 其实他没想明白姜忻这只野狐狸怎么就跟米松这只乖兔子玩儿在一块了? 狐狸和兔子,在前者眼里对方是食物,在后者眼里,对方是天敌。 没道理啊。 不过女孩子的世界,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 体操持续了五分多种。 许清让个子高,站在后排。 一抬眼就能看到最前面,伸着小胳膊小腿做体操的米松。 像这种连跳广场舞大妈都不屑于做的体操,其他学生都是抬抬腿伸伸手敷衍着糊弄着过去,她不光认真做完,还做的挺标准。 之后是四分钟的绕圈跑,学生会代表一一点评了几句才算完。 得,花样挺多。 一声“解散”后,队伍如散沙般散开。 姜忻拉着米松去小卖部买水,在回教室的路上,脑海中灵光乍现。 她想一出是一出,一时兴起道:“我原本计划国庆这几天回北京看看的,但是时间太紧,我就不回去了,你是本地人对这边也熟,如果你假期没什么安排就带我在你们这到处逛逛,行么?” 米松昂着小脸,想了想:“可以的,我随时有空。” 坐回位置上,姜忻又转过上半身,食指和中指并拢,扣响许清让的桌子。 他把刚脱下来的校服外套一股脑塞进抽屉里,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怎么?” “假期我打算出去逛,你去吗” 许清让不以为意的随口一问:“我跟你?” 姜忻闻言揽过米松的肩:“还有松果。” “松果”是姜忻给嫌直接叫本命不够亲近,便取了个绰号。 他顿了半响,像是在考虑。 等了约莫几秒,许清让微微颔首:“具体时间地点?” 姜忻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这样吧,我们互相留个电话,到时候联系。” 米松迟疑一二,从书包的小隔间里摸出老旧的老人机。 长按开机。 姜忻和许清让是有彼此号码。 米松先和姜忻交换手机,存下号码后,再递给许清让。 他娴熟的输入十一位数。 等米松在他手机里存好号码,那台老人机已经被递了回来。 许清让换回手机,点击回拨。 米松刚捧着手机回过身来,伴随着手机铃声,小屏幕骤然亮起。 最顶端显示着来电人备注——“米松的童养夫”。 米松;“......” 定亲这个梗还绕不过去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许好骚啊233333 — 没有点收藏的小伙伴点点收藏!!! 我爱你们!!!你们也要爱我!!! 咆哮中。 第12章 十二份 在各个科目铺天盖地而来的试卷以及学生的抱怨声中,国庆假期如约而至。 前排的两个学生清点着教辅,一边不满吐槽—— “才三天假,就有九张试卷,分明就是让我们换一个地方写作业嘛。” 另一人也附和一声,小嘴叭叭个不停:“就是啊,不光这些试卷,还有练习题要做。” “我原本约了朋友要去玩儿旱冰的,这下全打水漂了。” “别想了,先想想怎么写完这些试卷吧......” 米松拢了拢桌上新发下来的一沓白花花的试卷,一股脑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链。 姜忻看着自己这一桌零散的纸页,一点要收拾的欲望都没有。 她随手将试卷扔进抽屉里,名字都懒得写。 “你不带回去写吗?”米松眨巴眨巴眼,诧异道。 “带回去也没有,我根本看不懂。”姜忻满不在乎。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写作业,在她这里是正常操作。 米松捻这眉头,好心的提醒:“你不写作业会被罚的,那个地中海最严厉。” 而她口中的地中海,指的是301班的物理老师。 在他眼里,所有人一视同仁,没有好学生与坏学生之分,教育起学生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该罚的一分都逃不掉。 姜忻不为所动,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势。 米松见劝不动,也并不多说。 两人一并出了校门,姜忻一手提着她只放了几支笔轻飘飘的书包,在岔道上分道扬镳。 她行至一半,又回过头来,叫住米松,右手比了个“六”的姿势搁在耳畔:“明天我们电话联系啊。” 米松点了点头:“好。” - 当晚,米松自觉坐在书桌前,认真写完两张试卷。 她偶尔粗心大意看错题,所以在审题上花费的时间格外的,尤其在数学物理的时候,生怕出了差错整道题都丢分,索性不骄不躁的在草稿纸上将演算步骤写得及其详细。 等她的笔尖游弋到物理卷最后一道题,她泛起了难。 她物理是弱项,像后面的大题,她不太算的来。 她反复读着题干,又换了好几种公式演算,都无法得出正确答案。 米松挠了挠头发,泄气的扔下笔。 果然,物理永远是她的克星。 她很干脆的选择性的放弃了这道题。 米松转眼扫了眼时间,已是十二点半。 她这才扯过自己身上的外套嗅了嗅,麻利的扯过睡裙钻进浴室里。 待她冲完凉出来,夜色渐深。 米松甩开拖鞋,也不管脚上还湿哒哒淋着水渍,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扑倒在床上。 柔软的席梦思深深陷下去,又反弹回来。 她像只懒洋洋的毛毛虫,冲撞得上下颠了两下。 卷着薄被滚了两圈,试图减轻一天的疲惫。 还是床舒服。 米松往床头挪过去,头往枕头上一搭,躺在菜板上连挣扎都懒得挣扎的咸鱼一般。 她顺手摸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关灯睡觉。 又是一夜无梦的长夜。 翌日,还在睡梦中的米松是被一阵来电音声吵醒的。 她无动于衷的躺了两分钟,那铃声像是和她作对一般,灭了一捅,又打来一桶。 不绝于耳。 真是要命。 米松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盲摸过床头柜上的不停震动的手机,也没看备注,按下接听键:“喂,请问哪位?” 她此时声线比往常更软糯几分,掺杂着未睡醒的沙哑。 软绵绵的。 “是我。” 电话里姜忻声线清淡,天生烟嗓发音时带着点金属质感。 米松在滚滚而来的困意和理智之间挣扎徘徊。 “你还没起呢?” 她有气无力的“嗯”了声,尾音拖长:“我昨天睡晚了。” “我现在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米松勉强清醒了些,搂着被子坐起来,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听错了:“什么?” 姜忻耐心重复:“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 米松瞬间睡意全无。 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把窗帘拉开,从窗户上探了个头出来。 姜忻举着手机大喇喇的站在海棠树后的铁门前。 见了她,才朝她挥了挥手。 米松拉了拉快要滑下肩头吊带,又摸了摸乱蓬蓬的长发,再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脚趾,跟个小疯子似的。 她默默扯过一件衣服披上:“你等等,我下来给你开门。” 把人放进来,米松随手用一根皮筋将一头柔顺的长发盘成一个鬏,准备洗漱。 姜忻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淡淡开口:“就你一个人在家?” 米松嘴里含着绵密的牙膏沫,含含糊糊的开口:“不是,我妹还没醒,我爸出去工作了,我妈现在应该在菜市场跟摊主砍价。” 姜忻;“......” 看样子你还挺了解。 前后不过十分钟,米松怕她久等,迅速麻利的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收拾一遍,随时准备出门。 姜忻忙不迭拉住她:“等等。” 她目光从下至上,最后停留在她脸上。 “怎么了?”米松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 “你就这样出去吗?” 米松慢吞吞的“啊”了声,指尖捻起衣角:“不行吗?”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花时间打扮,身上的白T和牛仔裤也是随手从衣柜里扯出来就穿上的。 姜·精致的猪猪女孩·忻表示不赞同。 她不由分说的把米松拉进换衣间里。 说句实在话,米松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裙一大堆,衣服多得快塞不下,这一切还要归功于米鸿畴。 虽说工作日米松大多时候都是穿学校统一的校服,穿私服的机会并不多,但这并不影响作为女儿控晚期的米爸爸为女儿添置衣柜的兴头。 每换一个季度都要去一趟商场,隔三差五就要拎一件新上的衣服回来。 米松觉着浪费,多次劝阻无效,便由了他去。 姜忻一眼相中挂在角落里的一套白衬衫和高腰裙。 她一并取了出来,均是连吊牌都没拆的。 “这么好看的衣服不穿,放着落灰啊。” 姜忻在心中痛斥了一把米松,这简直就是对漂亮裙子以及对设计师的不尊重。 毫不知情的米松眨巴眨巴眼,眼神无辜。 “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这套换上。” “...哦。” 姜忻在门外等了两分钟,少女才扭扭捏捏的捂着裙摆出来。 米松一张脸皱巴巴的拧着,不安的把裙子往下拉了拉:“姜忻,这件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姜某人眼睛一亮,连说“不短不短”。 “可是裙下空荡荡的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就这样刚刚好,到时候穿个安全裤就行。” 紧接着姜忻又把米松摁坐在化妆台前,发问:“你有化妆品吗?” 米松规规矩矩的坐椅子上,一手挡在双腿之间,一手拉开抽屉。 里面空空如也,哦不,准确的说是孤零零的放着一支纪焚希细管。揭开来看,色号还是当下被广大女性唾弃的死亡芭比粉。 这一支还是被关妈妈舍弃,才流落到米松这里。 姜忻无奈,拉开自己包包。 高矮胖瘦的瓶瓶罐罐一件一件的摆出来。 早听闻女人的包包是多唻A梦的神奇口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可惜姜忻没带护肤品和隔离,避免化妆品大面积接触到皮肤,放弃了粉底和眼影等,只是简单的给她描了个眉,又从几支口红中挑了一支出来。 旋出一截膏体,斜切面在她唇瓣上滚了一圈。 淡红色的唇彩逐渐晕开。 米松五官立体,可塑性很强,皮肤本来就白的跟雪似的,即使不上底妆也瞧不出一丝瑕疵,这会儿抹了口红,衬得她愈发容光焕发。 姜忻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大功告成。” 米松愣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生妆容得体,娉婷袅娜。 “啧啧,这又是那股妖风吹来的美人儿啊,”姜忻笑眯眯的揽过她的肩:“走,今天我就带你惊艳四座,做咱们梧桐街上最靓的仔。” - 两人磨磨蹭蹭的出门,晨间暖阳正是刺眼之时。 坐了两站公交,抵达集合地点。 梧桐街一家书店门前。 米松和姜忻姗姗来迟。 远远便瞧见许清让虚倚在书店玻璃门旁,脸上隐隐浮现不耐烦的神色。 “阿让。”姜忻老远便叫他。 他侧身,表情不变,却也没有要训斥的意思。 米松攥紧挎在胸前的斜挎包包带,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许清让收起手机,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姜忻这人是看见美好的事物心情也跟着好的典型代表,她把米松往前推了推,得意洋洋:“你看看咱们松果今天美不美?” 许清让看向米松,视线随即一滞。 小姑娘不太好意思看他,有些腼腆的垂着头。 他堪堪看清她轻颤的睫羽,小幅度扇动的小刷子般。 她穿了件纯白色的衬衫,袖口是带荷叶边的,下半身搭了件淡蓝色高腰鱼尾裙,裙子的长度盖过臀部都有些牵强。 一双匀称纤细的双腿在阳光下白的晃眼。 脚下趿着一双小凉鞋,鞋尖露出的脚趾秀而翘。 未等来许清让的回答,路边不相识的纨绔子弟流里流气的吹了个口哨,先一步答:“美啊,真像是仙女下凡了” 许清让不悦的蹙了蹙眉,语调淡淡:“不好看。” 米松盯着脚尖,微微抿了抿唇。 他有些烦躁的伸手松了松领口,一边解扣子脱衣服,一边朝那小混混递了个“再看就挖你眼珠”的威胁眼神。 没由来的,他莫名觉得不爽。 许清让上前一步,动作自然的提着淡蓝色衬衫,双手虚虚环着米松纤细的腰肢,一只衣袖穿过她腰后,在身前松松绑了个结。 米松怔愣一二,任由他的动作。 男生靠过来时,气息随之靠近。 熟悉的雪松香混合着衣衫上干净的沐浴露味。 她听到他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说:“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阿让不骚了,他是体贴加占有欲的可爱男孩 许清让:“你再看我媳妇,眼珠都给你挖下来:)” 第13章 十三份 他的衣服很大,衣摆轻易便盖过后膝,宽大的两只袖口垂于身前。 单薄的布帛掐出不盈一握的匀称腰肢。 米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搅着手指,语速飞快:“谢谢。” 许清让重新审视面前的她,露出点满意的神情来。 他淡声回了个“嗯”字,语气熟稔得像邻家大哥:“以后不许这样穿,”他顿了一顿,启唇补充:“不太适合你。” 米松本想只针对他的前半句回答一声好,但听见后半句,她瞬间不想和他说话。 而姜忻眼神怪异的站在一旁,始终安静如鸡。 - 每逢农历一四七为赶集日。 随着城市化的推进,集市文化逐渐没落,只有些小地方仍然保留着此习俗。 此时小街小巷人头攒动,正是热闹的时候。 姜忻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感兴趣,这会正一脸新奇的来回游走于各个摊位之间,也不管用不用得上,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买了一堆。 米松同许清让肩并肩,慢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她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太多感觉,倒是许清让... “你不去看看吗?” 许清让垂眸看她,兴致缺缺:“不去。” “.......” 哦。 米松识趣的闭了嘴,气氛一时冷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漫长到让她觉得可能要穿一件羽绒服来救场。 她兀自捉摸着怎么活跃一下氛围,肚肚不合时宜的传来咕噜声。 即使细微,任然被许清让的耳朵精准的捕捉到。 “饿了?”他不经意问。 米松摸了摸扁平的小腹,胃里空荡荡的,有点难受。 “早上出门急,我忘吃了。” 从起床就一直忙忙碌碌的,一刻没停过。 “想吃什么?” 米松想了想,欢快报餐:“豆浆油条!” 许清让意外的挑了挑眉,话中无不带着笑意:“你还真不跟我客气。” 她歪了歪脑袋,后脑勺上的小丸子也跟着晃了晃,眼神从前一秒的困惑转变成现在的恍然大悟,她拉开腰侧小方包的拉链,伸手进去掏啊掏,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 大概是觉得这点钱不太够,她又摸了张二十的出来。 将两张纸币叠在一起,递给他。 米松一脸认真:“一份早餐不到十块,剩下的给你当跑腿费。” 许清让差点气笑了。 这还是出了许爷爷许奶奶以外,头一个敢这么使唤他的。 米松见他不为所动,以为是嫌少,又默默加一张五块。 她捂紧自己的荷包:“不能再多了啊。” 他轻“啧”一声,也没看,把纸币塞进口袋里:“你在这等我。” 梧桐街设施陈旧,道路本就狭窄,加之道两旁摆满摊铺,颇有些寸步难行的趋势。 许清让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人海中。 米松被人群挤进一个小角落里,才得以寻求一片不那么拥挤的区域。 就那么片刻的功夫,姜忻逛起街来跟脱缰的野马有的一比。 米松在原地给她打了个电话,才得知她已经在街头的一家奶茶店坐下了。 行叭。 两人多逼逼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许清让提着两个塑料袋从人群中钻出来时。 他随手递给她, 就皱着眉头,抚了抚起了褶皱的衣袖。 米松礼貌性的道了个谢,馋巴巴的掀开袋子。 除了鲜榨豆浆和油条,底部还有一颗茶叶蛋。 末了,还在两层袋子之间的隔间里发现剩余的二十二块钱。 她用袋子裹着半截油条,小口咬下酥脆的外皮,含糊道:“你怎么不要路费啊?” 许清让觑她一眼。 米松吃东西慢而斯文,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微乎其微。 稍稍鼓起的腮帮宛若仓鼠储存过冬的米粮。 她又慢条斯理的咬了两口,嘴角沾了点碎屑。 很快有所察觉,伸出舌尖倦过,又迅速缩回口腔里。 不过短短半秒的功夫。 他喉结滚动一二,匆忙收回视线,转眼看向别处:“我又不是送外卖的。” 米松咽下嘴里的事物,吸了一口浓稠的豆浆,一双湿漉漉灵动的鹿眼眨呀眨:“所以不需要配送费吗?” 许清让难得的被堵得语塞。 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 他牵了牵嘴角:“你开心就好。” ...... 米松一边噗哧噗哧的啃着手里的油条,一边跟着许清让往接头的奶茶店走去。 解决完豆浆油条,再加一颗茶叶蛋对她来说有点多,她掰着蛋白吃,中间那颗蛋黄却怎么也下不去嘴。 米稚不在,丢了也确实浪费。 她思来想去,灵机一动。 将蛋黄捏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间,手肘戳了戳许清让的腰腹,献宝似的把圆溜溜的黄举过去:“你要吃吗?” 他脚下的步子微顿,几乎没有话时间过多思忖,低头咬过。 这个低头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刚开始米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至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温热柔软的下唇。 与其说是温热,不如说是滚烫。 她猛地一个机灵,触电般收回手。 米松下意识想往身上蹭蹭,但转念又想到这样太无礼,才生生忍住 。她不安的搓了搓指腹,试图将刚才的触感和温度尽数揉去。 但,无果。 她心不在焉的把袋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回头一看,才发觉许清让将蛋黄全数吞入腹中,多情撩人的桃花眼弯起,眼梢下垂,眼底漾似有似无的笑意。 米松:“......”笑不出来。 我怀疑你在耍流氓,但是我没有证据:) - 三人重新在奶茶店集合,姜忻恰好已经喝完一杯黑糖撞奶,拿着饮品单准备点第二杯。 米松拉开椅子坐下,总算舒了口气。 姜忻在芒果奶昔和蓝莓奶昔游移不定。 总之,就是两个都挺想吃的。 米松对于一切甜味儿的东西都喜爱有加,善解人意的表示自己可以点芒果奶昔,到时候一人一半。 两人对着菜单叽叽歪歪了半天,才推至许清让面前。 他只潦草撇了一眼,要了一杯柚子茶。 等饮品都上齐,米松和姜忻已经开始唠嗑。 小嘴滴滴叭叭说个不停。 姜忻还拿出刚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往桌上一倒,全是形状各异的木雕。 而且分量还挺重。 冬青市以木雕出名,在国内都算是小有名气。 在外省买木雕或许价高又名贵,在本地却只是稍微好看点的破木头,并不值几个钱。 米松在得知价格之后,更是心疼得不行。 这妹子怕不是傻吧,最么贵也买。 还买的挺多。 两个女生抛开这几块木头,开始谈天说地。 一下说起在刚才经过的橱窗里看到一件漂亮的不得了的裙子,一下又说起咱们班又有谁被爆出了地下恋情。 话题与话题之间的转变迅速得就像是龙卷风。 最可怕的是,无论哪一方先挑起话题,对方都能美满的接住。 许清让捏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杯子里的汁水,冰块与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安静听着,也不插话。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他向来插不上嘴,却没有拿出手机的意思。 米松一勺接一勺的舀着玻璃杯里淡黄色的奶昔,上面还堆着几块果肉,芒果香浓郁。 不知不觉中见了底。 姜忻舔了舔唇瓣,掐亮屏幕看时间。 已过饭点。 南方夏天长 即使是夏末,老天爷都没有要降温的意思。 一天之中,就属晌午那几个小时温度最高。 她视线透过落地窗,阳光为万物渡上了一层铂金色的光晕。 看着就热。 姜忻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委婉的表示自己该回去。 米松并不强留她。 姜忻从皮夹里抽了张红钞票,压在服务生的餐盘上:“几杯饮料的钱就我付吧,今天麻烦你了,”话罢,她这才想起一旁沉寂到快没有存在感的许清让,话锋一转:“今天算便宜你了。” 言下之意是,要不是你沾着米松的光,我连你那杯奶茶的都不想付。 “不麻烦的。”米松笑了下,嘴角的小梨涡浅浅:“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必赴汤蹈火。” 姜忻提着那一袋子木雕,笑撵如花:“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姜忻前脚刚离开,许清让也站起来,食指指背轻轻扣了扣桌子:“走吧,回家。” 米松刚想应答一声,但话音还未说出口,她蓦然打了个嗝,时间急而短促。 真是吃太多了。 又是豆浆油条又是茶叶蛋,还加了一杯奶昔,不撑才怪。 她咽了口唾沫:“走吧,嗝。” “......” 米松拍了拍胸口试图缓解,可偏偏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以平均每二十秒,一分钟三次的频率不间断打嗝。 她一路走一路打嗝,并且打得十分富有节奏感。 许清让忍了又忍,不禁揶揄道:“你是蠢鹅吗?” 米松扬起眉,很是不服气的反驳,凶巴巴的:“我不是,嗝,你才...” 她口中的话尚未落下最后一个字音,脚下却突然踏空,紧接着向侧歪去,半只脚背几乎完全挨在地上,钻心的疼从脚踝处迸发。 她大脑空白一秒,眼泪差点不受控制的飚出来。 “嘶——”这也太太太太太——疼了吧。 她脚下发软,疼痛蔓延。 米松甚至觉得这条腿都不属于自己了。 要不是许清让在旁拉着,她现在可能以一个华丽的姿势,现场表演一个“狗啃泥”。 “有没有事?” 许清让总算良心发现,对她表示了一下关心。 米松右脚虚搭在地上,硬着头皮晃了晃脑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没。” 你看我现在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他提了提裤腿,蹲下:“脚抬起来。” 米松忍着疼,依言照做。 她平时以穿平底帆布鞋为主,脚上那双凉鞋是姜忻从鞋柜里千挑万挑选出来的,还考虑到她不会穿高跟鞋,选了双带点低跟的简约款。 许清让动作轻缓的解开凉鞋的扣带,将鞋子脱下来。 生怕弄疼她一般。 他伸手捉她的脚,她却小幅度缩了缩。 米松稍微有点尴尬,小声说:“你别碰,脏。” 许清让不甚在意:“给我看看。” 他捏着她的脚背,注意到她红肿的脚踝。 在同年纪人中,她的脚偏小码,纤瘦小巧的一只,脚背单薄的皮肤下甚至能看清淡青色血管纹路。 而现在唯一的瑕疵是她怀骨处的肿胀,并且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仲成一个馅料满满的肉包子。 米松都不禁一愣。 这样温柔的动作出自许清让,简直像一部令人匪夷所思的恐怖故事。 就在她快要为之感动时,许清让低低笑了声,抬起头来:“平地都能崴脚,你说你傻不傻。” 米松:“?”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最近每天都在爆字数 说真的,导致我在同期中字数超了好几千 你们的萝北可太他妈勤奋了:D 所以建议我断更一两天吗?我断更你们这些花心的小天使会不会转头就无情的抛弃我!!?? 呜呜呜,等我入v就阔以无条件的加更了QAQ 第14章 十四份 许清让的指尖削瘦冰凉,触碰到那一坨肿胀的脚踝时,为米松驱散了些灼热的刺痛。 他没再乘机奚落米松,反而扶着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回身寻找附近的便利店,片刻后锁定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等了两三分钟,他拿着一瓶冰镇矿泉水回来。 二十厘米的透明塑料瓶外壁积满水汽,冷热空气相撞,水珠一点一点凝结成形,顺着瓶身滑入他的指缝指尖。 许清让虚眯着眼,在阳光下双眼阖成了一条缝。 水瓶在他手上滚了两圈,贴上了她仲成包子的脚踝。 米松猝不及防,被冰得打了个机灵,但是疼痛却缓解了不少。 他小幅度的滚动瓶身;“好点了么?” 许清让没抬头,手里的动作依旧在继续。 她双手撑着身下的长椅,微微点头:“好多了。” 米松抿了抿唇。 说起来他们认识以来也有一个月余了,除了在他画画的时候,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般认真的许清让。 此时他正半蹲在地上,她这样居高临下的看他。 刚好能看清男生一头短硬的头发。 “还能走吗?”许清让毫无征兆地开口。 米松未设防备,视线对上的一瞬,她还感到无措。 让她想想这是第几次偷看被抓包了。 总而言之,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她扶着旁边半人高的花坛站起来,阵阵刺疼再次传来,米松右脚不敢发力,像个小瘸子似的,一颠一颠的往前走了两步。 可不就是跟童话里走路跟踩刀尖上的小美人鱼一样。 不过她可能比小美人鱼好点儿,起码她只有一只脚疼。 米松现在还挺佩服那条人鱼。 她心中默默叭叭两句,再度看向许清让:“我们走吧。” 许清让垂着眼睑,面部表情寡淡带着些许不确定:“真的能走?” 米松不太想因为自己让别人费心,刚才简单的冰敷已经够麻烦他了:“我可以。”她点头说。 他随手把瓶子送进垃圾桶里,完全不理会她明面上的故作坚忍,兀自背对着她蹲在:“上来吧。” 她迟疑了半响。 重新考虑了下现在状态,想独自走回去可能还有点困难,就算打车也要走出这条狭窄的小巷才能打到,何况这里有一个自愿的。 这次米松没拒绝,若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她一瘸一拐的,俯身趴在他背上,双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 许清让以前没背过人,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他颠了颠身后人的分量,比想象中的还轻。 米松老老实实的没动。 想不到许清让看上去瘦了吧唧的,后背却宽而厚。 其实她还挺怕他背不起自己,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绝对是世界十大尬到头皮发麻事件中的其中之一。 许清让背着她走了一段,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你多重?” 米松愣了愣,还是逃不过墨菲定律啊。 她缄默两秒:“你要是嫌我重就直说吧。” 我承受的住。 “......” “79斤。” 米松巴拉着头发,干笑两声:“其实也不算太重吧。” 许清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喉骨间溢出一个单音,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所以“嗯”是什么意思? 是觉着重呢,或者还行? 米松这边正捉摸不透,许清让开了嗓:“还得多长长。” - 出了巷子,在路边等了一会,拦到一辆恰巧经过的的士。 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去,相序回家。 因为米松伤了脚,回了家又免不了被关妈妈和米爸爸一顿念叨。 米稚打小学舞,磕伤碰伤常有,家里单就化瘀止痛的药一大堆。 关梦筠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拿着红花油在米松脚上抹了一圈。 她一边忍受着关妈妈的絮絮叨叨,一边努力集中精力写着手里的试卷。 假期不长,作业还剩一大堆呢。 三天假一过去,米松又过上了朝七晚十的苦逼生活。 米松米稚两姐妹照常起了个大早,一切如常。 洗漱、整理、吃早点,有条不絮的相续进行。 米松脚伤未愈,早上是米爸爸送家里两公主去的学校。 一脚踏进教室,刚好七点整。 尚未开始早读,今天同学们倒是到得格外的早。 并且热闹非凡。 有人在桌子与桌子之间一米来宽的过道来回穿梭,轻飘飘的试卷和练习册飞来飞去,纸业哗啦啦响,兵荒马乱之中,陡然出来“啪嗒——”一声,不知谁扔书的时候失了手,砸在某不知名倒霉蛋脸上。 后排围着一大圈不写作业的老油条。 这样的小群体,一般集中在早上,而且作业越多的时候,小群体越壮大。 几个人七嘴八舌—— “哎,把卷子拿过来给我抄抄。” “得得得,拿去,别抢坏了。” “知道知道了。” “卧槽,你别全抄了啊!记得改几个,别一样了!” “我知道!别废话!交了卷子赶紧出去占场子打球啊!晚了就没地了......” 快上课,姜忻才抓着书包风风火火的狂奔而来,二话不说抓起抽屉里那一把皱巴巴的试卷往桌上一摊,一脸奔溃加绝望:“好松果,你快借你的作业给我抄抄,我今天起晚了作业也没补。” 米松无奈翻出一打卷子:“你不是不在意这些吗?” 姜忻振振有词:“我是不在意,但我要保持作为一个学生的职业素养。” “......” 竟无言以对。 姜忻拿着水性笔,照着选择题ABCD往上填,时间紧迫,连简单的几个字母的笔画都快飘到外婆家去了。 填姓名那一栏,还差点把“米松”两个字一并抄上去。 鸡犬不宁的一个早上过去,苓乐准备组织早读。 朗读声刚响起两三声,没想到宋融来了。 宋融——是原先和米松做同桌的体弱多病,一年到头都不来学校几次成绩却神奇的稳定在中上游的病秧子。 班上一众男生瞬间沸腾。 “宋融来上课了?稀客啊。” “我去,宋融你也太狡猾了吧,国庆过了你才来?!” “就是,你都不知道我们刚才补作业补到手抽筋。” 宋融笑嘻嘻的一路走路跟几个玩得熟络的朋友击掌。 到了米松这才傻了眼。 以前他跟米松这么小美人做同桌都挺有压力。 要知道她平时虽然低调,但班里好几个男生都对这小软妹有点图谋不轨的意思,背地里他没少被大家伙开着玩笑似的威胁,结果这两三个月不来,原来的位置上却多了个妖得跟苏妲己一般的美人。 还挺刺激。 宋融跟女生交集不多,这会儿说话也支支吾吾的:“仙、仙女,你坐错位置了吧?这位置原先是我的。” 姜忻乐得别人这么叫她,她也面不红心不跳的担下:“这位置原先是你的,但现在是我的了,以后你就坐我后面这个空位。” 宋融茫然,讪讪走到后排坐下。 他悄咪咪看了看旁边的许清让,什么情况。 这次回来的变化有点大啊。 米松正忙着收作业,拿到许清让试卷,她还特意扫了眼之前自己没写出来的那道题。 那一题题干比较长,还有个图。 他就着题干下划了几道歪歪扭扭的横线,连假设条件都没有用文字表示出来,一大片空白处连一道步骤都没有,就简简单单的写了个数字,12.24。 后面连个单位都被省略掉。 再次刷新了米松对懒惰和敷衍这两个词的理解。 把作业送去办公室,一天紧张的课程开始。 今天上午有两节连上的英语课。 扬棉拿着一卷刚改出来的卷在,一脸怒气的走进来。 她一把将纸业摔在桌上,一副“龙颜大怒”的模样。 台下“文武百官”瞬间噤声,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扬棉扬着眉际,一条一条点出罪名:“我看你们是放了三天假,这心思就都收不回来了是吧!?你看看你们的作业,一个个都是复制粘贴出来的?!错的地方都一模一样!今天一上午就有好几个任课老师来我这里告状!你们以为还是高一吗?都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马上就要高三离高考也没多远了,再过两天就是月考,我看你们能考出个什么样的分数来。” 月考? 简直天降噩耗。 姜忻都还没来得及哀叹,有人先她一步。 “啊?我这才刚回来就要考试?”宋融仍处于持续茫然状态,上赶着受训。 扬棉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宋融,冷哼了声:“还有你也是,回来了就要跟大家一起学。”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好好学习。”他麻溜的附和。 训了十来分钟,步入课堂,开始讲试卷。 待下了课,一大班人才松了口气,抱怨声此起彼伏。 宋融今天才返校,课程稍微有点跟不上,他对着习题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看了看身侧面容清淡寡冷的同桌,默默拿起笔用笔帽戳了戳斜前方的米松。 “哎,课代表,你帮我看看这几个题,刚才老师讲太快了我听不太懂。” 米松扭过身,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我看看,那几题?” “就这题,时态的用法我记得有点混淆。” “这题用一般现在时,经常性或者习惯性的动作,表示频率和时间状语 ......” “哦哦,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懂了。” 许清让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两人目中无人的横在桌子中间,距离还贴得很近。 脑袋都要挨到一起了。 他脸上的表情就更淡了。 宋融连着问了两题,还没有结束的趋势,许清让有点不耐烦了。 他捻着眉心:“你们说完了没?” 一男一女讨论题目的声音戛然而止,双双看向他。 米松舔了舔缺水干涩的唇瓣:“许同学,你有什么事么?” 许清让先是无言的滞了那么几秒,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但她既然开口了... 他慢条斯理的拿出英语书:“我也有问题要问。” 米松:“......” 宋融:“......” 许清让翻开必修一,看也不看的随手指了个单词:“这个,我不会读。” 米松示意宋融稍等,细细分辨了一下他所指的单词:“assumption,假设设想的意思。” 少女声线清润温软,拗口的发音让她读出了分外流畅好听,别有一番风味。 宋融:“那个......” 许清让得寸进尺:“米松,这个我也不会。” 米松不得已,继续道:“congratulate。” 宋融:“那选择题第十三题......” 许清让不依不饶:“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我都不会。” 宋融:“......” 兄弟,你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许清让:“还要多长长。” 两者都需要:) - 今天的许清让不是小骚骚,是亚洲醋王:D 咱们亚洲小醋王绝对是我写过除了何老板以外最泥石流的男主。 — 然后就是搭嘎有没有发现我换文名辣!!! 我有点控制不住我寄几,字数又超了…… 每天看到自己的垃圾成绩都丧丧的,咱也不敢断更啊。 不想在作话里说一些负面情绪的话,大家当我在自言自语瞎比比吧 没啥要紧事我不会断更的!有就文案请假! Ps:我设了六点更新的,结果日期不小心挑错了QAQ所以推到了九点[捂脸] 第15章 十五份 别说拿着书空等的宋融,连一直未参与话题对着镜子捣鼓头发的姜忻也是一阵无语。 抛开高二英语的难度不说,许清让还有个患有心脏病缠绵病榻的姐姐,常年定居美国,高昂的医药费毫无上限的往上叠,这比天文数字普通家庭担不起。 因为这层关系,许清让早早以7.2分拿下雅思,每年飞两趟洛杉矶。 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练得炉火纯青。 最他妈可怕的是这姓许的狗东西现在居然还演起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班子戏来,这份求学之心真是感动天感动地。 您不去当演员都是屈才。 世界欠你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姜忻寻思着许清让今天是没睡醒还是没睡醒呢? 她放下镜子,斜眼递了个“你脑子有病病”的鄙视眼神。 许清让用余光刮了她一眼,一脸“你懂个屁”。 姜忻一个白眼快要翻出银河系。 行吧,我什么都不懂。 而宋融也算是个聪明人,看他新同桌这反应很快领悟过来。 不就是拐弯抹角的让他莫挨咱们英语课代表嘛,不过他比那些口头上威胁的人手段高明许多罢了。 他怀疑再这么站下去,许清让把整本书的单词句子都问一遍都有可能,最终很是识趣的抱着书厚着脸皮去找隔壁组的苓乐问问。 等他一走,许清让这才消停下来,还轻飘飘留下一句:“我下次再来问你。” - 一天的课程照旧。 宋融性子跳脱,来了以后这一片小角落倒是热闹许多。 时不时说两句骚话闹一闹乌龙,惹得全班哄笑,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没半天的功夫就跟许清让也混了个熟,一张嘴一口一个让哥让哥的叫的欢。 俨然一副晋级成小跟班的架势。 米松身边坐着姜忻,颇有点要成为睡神的意味。 春困秋乏夏打盹,一年四季都在冬眠。 腰一弯,头一低,一趴就是一天。 下了第八节 课,几个男生跃跃欲试着要拉着宋融去网吧开黑连坐。 宋融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跑不能跳的,但在游戏上却是一把好手。 并且志向远大,励志要当一位职业电竞选手。 宋融毫不犹豫:“走走走,撸两把再回去,”他话音一顿,又想起许清让,忙不迭上前献殷勤:“让哥,你去不去?” 互联网时代,还真没几个男生是不打游戏的。 许清让没多想:“去啊。” 宋融喜出望外,乐颠颠的:“你放心我一带四不在话下。” 许清让但笑不语。 倒是姜忻也往上凑热闹,还拉上米松一起。 学校后街的一栋小矮楼里有一家小规模的黑网吧,环境设备都一般,但胜在不需要省份证,五块钱一小时。 寥寥几排桌椅上的摆着未开机的台式电脑,暗色的瓷板地上弹满烟灰,燃尽的烟蒂随处可见,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嘴里毫不遮掩的飚着脏话,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一群男生夹着两个女生,一口气开了七台机。 米松纯粹是好奇才来的,网吧实际情况与她想象之中的相去胜远。 她拉开椅子坐下,右手覆盖鼠标。 而宋融那边已经点人准备来个五排。 男生之间的友谊总是很简单,一局游戏以后就是生死与共,之后顺理成章的称兄道弟。 他们你一句我几句—— “我们五个男的正好。” “课代表和姜忻就对不住了啊。” “要不先自己开一把匹配?或者下一场再换你们上行吗?” 姜忻表示无所谓。 米松则是摇了摇头,五官在电脑微弱的光线下愈发精致立体:“我不会玩儿你们这个游戏,你们玩儿把不用管我。” 她家时也很少出入电脑房,一方面是没有特别吸引她的游戏,另一方面怕花在电子设备上的时间多了影响学业。 以至于她现在还在用那台老旧的老年机。 男生一个接一个登上游戏,没一会儿,传来宋融咋咋呼呼的大叫声:“卧槽,让哥你怕不是个变态吧?一万五千多场?你每天不出不喝都在打游戏吗?” “你这起码也得是个铂金钻石段位的吧?” “我以后要是开俱乐部成立战队,你就跟我混吧,我一定给你最好的待遇。” 许清让正搜索ID,开玩笑似的回了:“你想得倒是挺美。” 宋融像个鹌鹑,一张嘴张合,没完没了。 那边已经开始,米松旁如无人的点开网页,十指迟缓的打字。 点进4399小游戏,第一栏,植物大战僵尸。 米松盯着电脑屏幕,一步一步攒太阳种植物。 许清让懒洋洋的靠在电脑椅里,堪堪撇见身边的米松。 在各类MOBA游戏、射击游戏的盛行的阶段,没想到还有人玩儿单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屏幕里,几近残血的僵尸吃掉所有植物,缓慢的往前挪动,一步一步走进房子里。 伴随一声夸张的游戏音提示,“NO——”。 游戏结束。 许清让低低笑了,嘴角溢出一声轻呵。 还玩得挺菜。 米松显然听见了声音,视线寻着声源追随而来,自以为很凶的瞪了他一眼。 她一双会说话的鹿眼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跟送秋波似的,毫无杀伤力。 饶是如此,许清让心尖还是不可避免的漏了半拍。 这种奇怪的感觉准瞬即使,仿佛只是恍惚中的错觉。 网吧里逐渐热闹起来,喊打喊杀的谩骂声逐渐高亢,周身喧闹嘈杂。 不知是谁陡然高声嗷了声:“盖世太保来了!快跑!” 此人是德育处主任,成天把学生叫去喝茶,人送外号“盖世太保”。 一群十六七岁的学生如锅盖上的蚂蚁乱成一锅粥。 有些平日里的惯犯,经验丰富,校服拉链一拉,用衣领蒙住半张脸,撒丫子就往外跑。 米松承认此时她蒙了一秒,也顾不得僵尸不僵尸了,拿着书包从椅子上蹦起来,刚要跟着往外跑,才发现大肚便便的主任已经扬着教鞭走进来。 她反应迅速,唰的一下蹲下。 她正搜寻着可以藏身的地方,一回头才发现宋融他们一个个都电脑桌下躲,她的那抬机子下也藏了个叫不上名字的人。 怪只怪他们经验匮乏,选了个角落的地方排排坐,离出口太远,根本无处可藏。 第一次来就被抓,她这也太倒霉了。 米松心中哀叹。 眼看盖世太保一步一步走来,米松眼一闭。 逃也逃不掉了,记过就记过吧。 她想着破罐子破摔,却别人一把拉过。 那人力道很大,米松差点重心不稳歪倒。 她被拖进了电脑桌下。 这样狭小的空间塞下一个人都够呛,更别说两个人挤在里面。 米松快要蜷成一只虾米,后背抵住僵硬的木板。 对面的人更甚,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的叠着。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免心头一颤,刚要惊呼出声,一只手蓦然堵住了她的嘴。 男生修长的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米松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两人肢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避无可避。 她下意识抬眼,不经意间鼻尖相触,鼻息灼热。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压了点字数 以及,感谢搭嘎的支持! 给搭嘎鞠个躬 第16章 十六份 大概是挨得太近,美人在怀,这样的气氛下总令人想入非非。 彼此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声声入耳。 米松听到自己几乎失控的心跳,倘若不是知道心脏健康,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出了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她有些变扭的挪开视线,但内里的空间实在狭窄,想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都难。 而盖世太保已经走进这一排,擦得铮亮的皮鞋一步一顿,仿佛踩在人心尖上。 说煎熬难耐也不为过。 他随意的用教鞭拨弄着椅子,嘴里滔天不绝:“这帮小子,溜得还挺快。” 边说着,边往米松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过来。 米松几乎屏住呼吸,一颗狂跳的心提到嗓子眼。 盖世太保一只手搭上电脑椅的靠背,发力拉开。 不远处却有个性子急等不住的学生忽而窜出来,折腾出不小的动静。走时还不忘抓起地上的书包一顿狂奔。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别跑!”盖世太保拉椅子的动作一顿,杨着教鞭,不惜顶着一身肥膘追上去。 301班的几个有幸逃过一劫。 米松尚未安下心来,就跟火烧猴子屁股似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干净利落,麻溜的从桌子下边爬出来。 一边故作镇定,一边匆忙抚平衣衫上挤出来的褶皱。 许清让无从适应身前的空荡,他难得的愣了下。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攀着桌沿钻出来:“人已经走了,都出来吧。” 宋融几个这才从网吧里各个角落里钻出来,稀稀拉拉的靠拢来。他身体一般,这会脸色发白,心有余悸说:“刚跑出去的哪位兄台真是为社会做奉献啊,我敬他是条汉子。” 许清让尚未接话。 米松没什么心思听他们叽叽歪歪,只是头垂得很低,语速很快:“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叭。” 话罢,也不等他们应答,提着包快步离开。 身后有鬼追她一般。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许清让垂着眼梢,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 她渐行渐远,影子逐渐缩小。 没一会功夫便化为一个小点。 宋融擅察言观色,一眼瞧出其中的猫腻:“哎哟,你跟咱课代表怎么回事啊?刚还好好的,人怎么说跑了就跑了?” 许清让淡着表情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不说话,宋融就理所当然的脑补出一出大戏,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你们不会吵架了吧?把人姑娘家脸都气红了,不能啊,就那么会儿的功夫,吵架也不至于一点动静没有。” “我没气她。” 许清让蹙眉,出声替自己辩解一句。 宋融反应慢半拍;“那就是……”做了什么羞羞的事? 见许清让沉默若有所思的模样,多半□□不离十。 这个发展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快呢:) - 米松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回家。 她一把将书包扔在椅子上,自己则猛的扑进被子里。席梦思深深陷阱去了一块儿。 她用力拢了拢被子,脑袋埋得更深。 米松静了两三分钟,几乎快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来,才猛的抬起头来,蓦然想起男生的体温,滚烫且灼人,目光沉沉透着几分炽烈。 她脑袋又重新埋回去。 或许是米爸爸米妈妈生怕自家地里的小白菜被不知名的猪给拱了去,自小就给米松灌输的教育相对保守,时不时把“不可以早恋”、“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可以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生混在一起”挂在嘴边,做以警钟。 以至于这种思想在米松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 虽然许清让只是单纯的想帮她,但怎么看着都是她比较吃亏的呀。 摸也摸了,抱也抱了。 啊,真是没法见人了。 她翻了个身,眼尾扫向窗台外延伸的晾衣架上。 一件单薄的淡蓝色长袖衫挂着上面,衣摆随风而动。这本来是国庆那天她忘了还回去的,现在更不好意思去还了…… 米松挫败的呜咽两声。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傍晚,太阳没过地平线,再升起时又是新的一天。 许清让自认为那天拉了她一把并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起码他是这么认为。 起初他还觉着没什么, 但自事发后,米松已经两天不带搭理他了。 许清让没来得及琢磨出原因,月考在苦逼学生一阵哭天喊地怨人忧天之中如约而至。 考试前夕,杨棉早早留下几个男同学布置考场,在桌角贴上考号。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米松忙着复习,一头扎进书堆里,这茬子事儿早已经忘却在脑后。 她很看重这次测试,准确的说,每一次测试无关大小她都很在意,不管结果怎么样,态度还是应当摆得端正。 考试当天,米松到得极早。 不等岺乐上前组织,她自觉的拿出教辅,抱好最后一次佛脚。 倒是姜忻,一大早睡眼惺忪的看着教室里位置大变,才稍微清醒几分,得知要考试还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的懵逼表情。 缓了几分钟还找米松要了支签字笔,才哼哼唧唧的坐到指定的位置上。 学校的学号编排是以学生上一次大考的年纪排名定下的,也就是说每一次考试后各学生的编号都会有所变动,这一则是调动学员的好胜心提高竞争力,二则是让吊在尾巴上的人以此为辱。 而许清让和米松这两个插班生暂无学号,直接排在最末端,被安排坐在教室左边的角落里。 考试时间比较紧迫,只持续两天便宣告结束。 彼时,下考铃刚打响,监考板着一张脸,沉声勒令大家把试卷正面朝上,有序的从后门出去。一众人这才瞄了瞄试卷确认没有空题漏题,恋恋不舍的出去。 门外岺乐被几个女同学团团围住聚在一起对答,你一句我一句的报着选项,不时传来几句哀叹,伴随着幽怨的娇嗔:“我怎么又答错了。” 而米松向来没有被人追着问答案的烦恼。 毕竟姜忻的人设不允许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米松无声飘了一眼站在自己身畔,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姜忻,她都要怀疑她整堂考试都是睡过去的。 等监考老师逐个手完试卷,门外的人才三两成群的进去收拾文具。而班里几个有组织能力的班委此时跳出来提议——放学后去附近的小火锅店吃一顿。 而这比费用就从开学时交的班费里扣除。 宋融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 他阔别校园太久,这种团体活动他自然是第一个就往上凑的。 班长笑眯眯的站在讲台后,毫不犹豫把肩上的单子给甩出去:“那么这次活动就全权交给宋同学来负责,有想要参与的同学就到宋同学那里报名,半个小时后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宋融:“……” 我好悲伤,我在雨中拉肖邦。 为了这次月考,精神紧绷高强度复习了近一周的学生好不容易有一次放松的机会,何况集体活动并不多偶尔才有那么一两次,大家活跃度自然高涨。 顷刻间后排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许清让也难以幸免。 他倒也并不生气,仍然悠然自得的单手撑着下颚,显得脸轮廓流畅而有致:“你瞎逞英雄,还拉我当个垫背的。” 宋融在人堆里热得一头汗:“我也不愿意啊,”他顿了一顿:“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搁这说风凉话,我们还是不是兄弟啊?” “……” “对了,你去不去啊?” 许清让思忖片刻,他素来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除了在F高那会儿,他也不好佛了江衍的面子,也就偶尔跟那几个熟人出去聚餐,其他的活动能推则推。 他尚未给出答复,前面的小姑娘张开手,努力扒开人群,见缝插针的探了个头进来,巴望着宋融压在手肘小的登记本:“能帮我和姜 写个名字吗?” 话罢,她余光凉凉的扫过许清让,不声不响的别开脸。 许清让:“……” 如果他刚开始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惹到她,这会他百分之比的肯定,他不光把人给惹了,还把人给惹毛了。 “得嘞,我这就写。” 宋融手上没停,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让哥,你去不?” 许清让临头改变主意,不假思索:“把我名字也写上吧。” 虽然不太明白自己错哪,还是先借此机会道个歉。 地点初步定在学校美食街的一家小型火锅店,环境不错,菜式众多,主要还是价格便宜,即使是学生也能负担得起。 全班五十几个人,报名的有三分之二。 半个小时候,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校门。 此时正值街上热闹的时候,街边不光有穿着临雅附中校服的学生,好有别校的人在这边闲逛,鱼龙混杂。 因为没有提前预定,所以就以八人一组,自由组队,多出来的几个人就跟其他组凑一凑,拼在一起。 这一桌人男生女生各占一半,气氛尚且融洽。 考虑到有人不能吃辣,就先点了个鸳鸯锅,男生又要了一打酒,单薄的一本菜单传了一圈,最后递交到服务生的手里。 菜还未上,几个人起身去调油碟。 七七八八的酱料都来一点,成了浓稠的一碗。 等菜上齐了,肉片在沸腾的辣汤里滚过一圈,再蘸上点酱,令人食指大动。 米松吃东西不爱说话,安安静静烫菜。 小口吃着碗里已经煮得软糯的青菜。 另一边男生要来了被子,客气的每人倒上一杯,还来了个cheers。 米松不想扫了大家的性,也跟着和了碰了个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寸头男生说这样干喝酒吃菜没意思,题意做个小游戏助助兴。 另一个女声是广西人,叫赵曼。 她当即附和了句:“那玩猜码怎么样?” 姜忻不甚在意的盯着酒杯里黄橙的酒液,懒洋洋问:“你想怎么猜?” 她混的场子多了,什么样的玩法没玩儿过? 赵曼绘声绘的详细讲解了一下游戏规则,领着一壶酒放在桌子中间:“一人一轮,输的人自罚一杯。” 猜码是名副其实广西文化,其实就是一个数字相加游戏,两人同时伸手喊码时(一人只能出一只手)其中一人喊中双方两只手手指相加的数为胜。 小寸头犹豫的皱着眉头:“这游戏你拿手,不明摆着让我们吃亏么?” 赵曼摆了摆手:“本来就只是游戏嘛,熟能生巧啊,这样,第一轮就从我这里开始。” …… 轮到米松这,赵曼才俏皮的眨眨眼:“别以为你长得可爱我就会手下留情噢。” 米松嘴角抿出点笑意:“没关系,不用给我面子。” “得,有你这句话就行。” 两人站在对立面,齐声喊个口诀做前戏。 米松念得磕磕绊绊勉强跟上赵曼的节奏。 “一定钟 ,二妹嚟 ,三蚊鸡,四红中 ,六嚟七峭八皮码 九祥开——” 米松嘴里一直是瞎念叨,手上也只是随便摆了数。 没等她算出个所以然来,赵曼笑眯眯说:“哎呀,我赢了。” 不出她所料啊。 要是让她一个新手菜鸟赢了才有鬼呢。 米松也没多大反应,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虽然她玩儿的不怎么样,但家里有个爱喝酒的爸爸,她偶尔跟着沾点自酿的杨梅酒,酒量还算可看。 奈何她再能喝,两轮下来也有点微醺。 米松困倦的眯着眼,眼前的世界晃得她头晕。 她呆坐了一会,猛的站起来,把一桌人吓一跳。 姜忻反应也缓下来,意识还在:“你干嘛去?” 米松生怕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原地发疯,明智的选择退出:“人有三急。” “那你快点回来。” “我知道了。” 虽说尿遁只是一个借口,但她是真想上厕所。 米松七拐八拐的穿过就餐区域,无头苍蝇似的围着餐厅转了两圈,盯着墙上的指示牌看了半晌,一脸困惑懵懂的自言自语:“这字怎么也在晃……” 边说着,晃晃悠悠的钻进隔间。 — 许清让夹着一颗牛肉丸送进嘴里。 不得不说他吃相极其优雅,瞧着斯斯文文的,赏心悦目。 气质与这略显喧闹的小店格格不入。 宋融之前给他斟了杯酒,但他碰都未碰。奈何其他人怎么劝,他都滴酒不沾。 他又给自己夹了块肥牛,稍抬眼尾再度看向隔壁桌的某个角落时,却微微一顿。 她刚才还好端端的坐那,怎的转眼就不见了。 许清让搁下筷子,目光巡视一周。 皆没有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住蹙眉,起身去寻。 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他找了十来分钟,无果。 刚要旋身去问姜忻,不经意间瞥见洗手间外的走廊上,一个影子蹲在防滑牌边上,小小巧巧的一只,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许清让轻啧一声,踱步过去。 用膝盖磕了磕她的后背,不轻不重的一下。 “起来。” 那人却晃了一晃,慢蹭蹭的站起来,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镜头一般。 米松看了他一眼,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迟疑少于,一下竟没认出来:“你?” 许清让怔忡一二,旋即低头嗅了嗅。 酒香浓郁。 “你喝醉了。”他淡淡说。 “不不不不不我没有喝醉,”她嘿嘿傻笑两声,故作神秘的往他耳畔靠了靠:“我跟你说,我千杯不醉的。” 许清让低低笑了声,有些玩味:“那你还认识我是谁么?” “我认识!”米松板起脸来,纤细的眉拧着两座小山丘,费劲的想了想,试图从卡壳的脑子里搜刮出点有用的信息来:“你——你是,许清让。” 她语调迟缓,一字一顿。 她茫然了两秒,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映上了一层薄怒,抬手指着他,声音提高八度:“臭流氓!” 许清让歪了歪头,面色不变:“我怎么就成流氓了?” 小姑娘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两颊浮着抹酡红,煞是可人:“那天在网吧,你——” 你对我又搂又抱的,不是流氓是什么? 她你了半天,后半句就是说不出口。 许清让算是明白她这几天为什么闹这个脾气。 也是他考虑不周,女孩子家对这些自然更加敏感一些。 “是我的错,我给你道个歉。” “我不接受!”米松不屈不挠的反驳:“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许清让无奈,眼底不自觉漾起些宠溺:“那你想怎样?我随你处置。” 米松想了想,他多说的一字一句从心尖滤过。 想怎样? 还能怎样? 当然是以牙还牙! 思及此,她气势汹汹的把许清让堵进墙角,一只手勉强够到他身后的墙壁,理直气壮的昂起脸,说话完全不过脑子:“我要非礼你!” 作者有话要说:许清让:“乐意奉陪:D” — 对叭起搭嘎,断了两天1551 这几天有点忙,这章肥章算赔给大家啦,原谅我叭 明天,哦不,今天还要赶车,所以更新时间不确定 肯定会更的,或许在凌晨,大家早点睡 以及,我不是广西人,猜码我百度了很久QAQ 有啥不对的请指出 — 经过我深思熟虑以后—— 我决定,收藏满三百or评论满两百加更 满足其中一项都可以加更哦:D 第17章 十七份 许清让玩味的挑了挑眉际,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他并不挣扎,只是漫不经心的依着身后透凉的墙,任由她将自己困在这一隅之地:“你真这么想?” 吼完以后猛地反应过来的米松:“......” 她长睫颤了颤,眩晕感促使她顽强的没有松手。 许清让低笑出声,长眼低垂:“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 反应慢半拍的米松:“......?” 怎么感觉跟拟定好的剧本不太一样? 他懒洋洋的昂着下颚,一副任凭处置、随你怎么欺负的模样:“你想怎么非礼我?” 他话音一如往常般掺杂着些许懒倦,竟还带着几分期盼。 米松这个被酒精泡过的榆木脑袋还逐字逐句的分析他这话的意思,也没想过他会这样问,脸上写着懵懂,眼神茫然又无辜。 她呆了呆,困惑的“啊”了声。 “我还没想好。”她诚实坦白。 许清让没有要放过的意思,不急不缓:“给你一分钟,你再好好想想。” 用的是完全是班主任上课时喊人不听话的问题学生起来答题的语气。 倘若打不上来,下一秒就要挨两下板子一般。 米松不动声色的攥紧手心,双手不自觉的藏到身后。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她蔫巴巴的看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人还自带计时器?幼稚不幼稚。 即使她现在脑子不太好使,这会儿也知道后悔了。 真是喝酒一时爽,直奔火葬场。 许清让不为所动。 不知什么时候,主权已经完全捏在他手上。 就算清醒的时候,米松也只有被忽悠得团团转的份,更别说此时。 米松脑袋乱哄哄的,仿佛有成百上千只苍蝇围着她转。 许清让提的这是什么送命题题,简直比物理卷子末尾的大题还难。 耳畔的倒计时未停,数字逐渐变小,从双数蜕至单数。 毫不夸张的说,仿佛就是一道催命符。 许清让声音淡淡,不疾不徐:“五、四。三...” 米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就是耍个流氓嘛谁不会啊? 她心一横,眼一闭,只手堪堪攀上他的肩,踮起脚尖,身体前倾。 少女的身躯随之靠过来,嗅到淡淡的小苍蓝时,许清让久违的有些诧异。 准确的说,是从米松做出第一个动作开始。 许是米松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个呆傻怂的形象,偶尔他一时兴起甚至会态度顽劣的逗上一逗,看她脸红仓皇无措莫名欢愉,一度成为他闲暇时光的调味剂。 她比那些拼命往前凑的女孩儿们更有吸引力。 但许清让并未有想到的是,有句俗话叫——酒壮怂人胆。 米松眼皮颤了颤,眼睫跟着扇动。 唇瓣一寸一寸贴近。 许清让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眼底情绪不明。 千钧一发之际,走廊尽头忽而响起物体破碎声。 陶瓷碗混合着尚未煮过的肥牛片霹雳咣当的撒了一地。 米松一个机灵,如梦初醒。 她赧然的侧过头,避之不及,唇珠仍然无意间触到不该碰的地方。 触感柔软,混合着温热的气息。 她恍惚了片刻,心尖不住一颤。 女生耳侧柔软的碎发扫过他的鼻尖,痒丝丝的。 许清让牵了牵嘴角,原本绷紧的神经松懈了几分,却又感到失落。 一时间心绪五味杂陈。 他抿了抿唇,转眼轻飘飘的扫视不远处手忙脚乱收拾狼藉现场的服务生。 “抱、抱歉,打扰了。” 服务生被他看得眼皮直跳,恨不得原地消失。 就算再没有眼色,但坏了人家的好事,他生怕自己被这犀利的眼神烧死。 许清让敛了敛眼睑,并未追究。 他看了看身边米松:“走吧,送你回家。” 她狐疑的瞅瞅他,似乎是在考究其中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这么警惕,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嚷嚷着要非礼他。 结果他都做好准备了,她半道却上怂了。 有色心没色胆。 思及此,许清让看她眼神愈发深意。 米松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迟缓的点了点头。 餐厅内,聚餐已经接近尾声。 几杯黄酒下肚,有几个不胜酒力的男生抱着酒瓶撒酒疯。 明明只是出来吃一顿火锅,但现在俨然一副要开演唱会的架势。 班长大人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许清让隔米松家近,前去打招呼时,班长也未多问。 转身又去安排其他的男生送走读的女生回家。 - 有句老话说,喝酒见人品。 虽说她喝了酒就神经兮兮的说了几句胡话,之后就要老实了许多。 冬青夏季的星空是极美的。 每至这个时节就会有一大批天文爱好者带着装备赶往东山,或是干脆露营一晚。 运气好兴许还能看到流星雨。 远处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火,黑色的影子与夜空融为一体。 银星万点,犹如一幅画作。 许清让牵着米松的手,不疾不徐信步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 夜色如墨,迎面拂来的晚风透凉。 米松安分下来,乖乖跟着。 她不吵不闹,说话吐词流畅,既没有大舌头也没有语病。 步伐还算稳健,不疯不闹,完全没有大多数人那般疯癫闹腾,若不是面色显出绯红,瞧上去其实与旁人无异。 许清让稍稍安心下心来。 刚走了没多远,米松忽而开口:“许清让。”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轻“嗯”了声。 她抿唇笑了下,露出两排亮白的牙:“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这是个老毛病,喝了酒就爱唱歌。 酒精刺激过的脑神经让她略感兴奋,人也开朗大方了不少。 还觉着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许清让面露几分意外。 这若是放在以往,米松主动找他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唱歌可能只能在梦里出现。 他眼神软了几分,悠闲道:“你还会唱歌?” 米松洋洋得意:“没有我不会的。” 许清让嗤笑一声:“那你十项全能啊你。” “你想听什么?” “我还能点歌?” “因为你是会员。” “那我还得谢谢你?” 米松笑吟吟:“不必客气。” 许清让思索片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歌来,便随意道:“你会什么就唱什么吧。” 她想了想,脚步轻快的蹦到路灯底下。 右手虚握成拳,举至胸前。 柔和昏黄的光晕投掷下来,她身姿娉婷,光影将她的五官磨得立体精致,乌黑带点浅棕色的长发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是无意坠落人间的天使。 清纯明艳,不可方物。 米松清了清嗓子,张口还有些不着调。唱了两句才找到旋律。 她虽比不上专业声乐,但胜在有一把好嗓子。 嗓音清甜,宛转悠扬。 饶是清唱,也仍旧动听。 许清让觉着她和那些喝了酒撒酒疯开演唱会的男生一样,倏地又觉得两者之间相去胜远。 毕竟他们都没有她唱的好听。 米松只唱了其中一段,后边就有点忘词,却还是一脸希冀的问:“好听吗?” “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 “好听。” “下次还唱给你听。” “好。” - 米松一脚踏进家门,已经困得神志不清。 看上去因为困倦而萎靡不振。 关梦筠快步迎出来,一瞧她是这副模样又气又担心,一口方言都飚出来:“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姑娘家怎么跑到外面去喝酒啦,还有没有家规!”她一顿,忙招呼着许清让:“小许呀,我们家米松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送回来。” 许清让扶着米松的胳膊:“不麻烦。” “你要不进来坐坐?” 他摇了摇头,看出其中的客套,一副官腔打的极好:“这么晚我就不多留了,我先回去。” “那有机会我下次再好好招待你,我就不多送了,注意安全!” 等许清让一走,关梦筠迅速将矛头指向米爸爸,严声厉色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米松这孩子都要被你带坏了!” 无辜躺枪的米鸿畴:“......” “这一次算运气好,要是换成别的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对咱们姑娘起了什么歹心,后悔都来不及,”光梦筠搀扶米松上楼,续而絮絮叨叨:“还有你也是,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一头扑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米松:“......” 关梦筠:“澡也不洗,睡衣也不换就睡觉,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 翌日 晨光微熹,米松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 先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一夜未换的衣服,还拎起肩头一角闻了闻,又嫌弃的别开脑袋。 噫~一股酒味儿。 她扫了一眼闹钟,动作麻利点翻出一套干净的校服,转身钻进浴室。 洗漱完以后,还是照常上学。 关妈妈的早晨照常忙碌不堪,一边熬粥,一边念叨:“米松你这么打个人了能不能长点心,你知道你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吗?啊?是人家许老太太的孙子送回来的。” “啊?” “啊什么啊,你要是个男孩子我才懒得管你几点回家,和谁在外面鬼混,但是你是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明不明白?” 米松心知自己少不了一顿训,小声应了。 昨天也确实大意了。 她昨天确实有点喝短片了,玩儿了猜码以后罚了几杯酒后,意识不太清醒。 至于后来发生了点什么,好像也不太记得。 她火急火燎的吃完早点,米稚已经先一步去学校了。 她今天又是晚起又是洗浴的,剩余的时间并不充裕。 米松背着书包,一路小跑。 一口气冲进学校时,上课铃恰好打响。 还好及时。 她一刻不闲,加快马力要冲上楼,一眼瞥见前面熟悉背影。 不用猜,不是许清让是谁? 她犹豫片刻,响起关妈妈挨在自己耳边的叨叨。 听她的意思,昨天好像是她把自己送回来的? 不及多想,她启唇叫住他:“许清让。” 前面的人闻声回头。 看见是她,神情就变得似笑非笑。 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米松没来由的一阵头皮发麻。 总觉得是发生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个,昨天谢谢你。”她干巴巴说。 “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米松在“问两句昨天发生的事”和“管他发生了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之间做了个长达两分钟的心理斗争,最终前者战胜了后者。 她艰难开口:“我想知道,昨天,我没有做出,或者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吧?” “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 米松看他似乎不太高兴,心里愈发没底,只讪讪说:“是不太记得了。” “哦,也没什么,”许清让斜眼看她:“只是承诺说以后要唱歌给我听。” 她原是惊了一下。 放在她清醒的时候,这种话她是绝不会说出口的,何况对象还是他。 不过,尚在接受范围以内。 许清让顿了两秒,抬手,指尖点了点下唇瓣,而后风轻云淡道:“然后还轻薄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让哥让哥,你再这样会失去你的老婆的 - 我觉得这文不如叫《我忽悠我老婆的那些年》来得贴切:D 然后差不多就着两天入v 应该是我码好2-3章入v加更章节的时候,嗯 到时候就直接放文案通知辣大家注意一蛤! 所以此处放两个预收 《如果月亮奔我而来》介个还是校园文 主cp 清贵高冷尖子生x不知天高地厚小太妹 副cp 抑郁偏执学霸x戏精佛系小学渣 十七岁那年,时青喜欢上一个男人。 惊鸿一瞥,此后念念不忘。 一念之差,她决定主动出击。 但迟沛是谁? 久攻不下的高岭之花,清冷矜贵的翩翩公子,和时青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在迟沛这屡次碰壁。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 马上要追到手时,她甩手走人。 迟沛:“你敢跑试试?腿都给你打断。” — “如果月亮奔我而来的话,那还算什么月亮。 我不要,我要让他永远清冷皎洁。 我要变得足够好,直到我能触摸他。” ——学渣笔录 *女追男,一个学渣逆袭的故事。 第二个预收《只败给温柔》 温柔娴静画手x温文尔雅游戏主播 文案一: 只因一次户外游戏直播,一路人神颜小姐姐无意入境。短短数秒,甚至只录下一个侧颜,却引轩然大波。 众网友纷纷拿出截图,下“寻人启事”。 肖语朦微博被挖出来,一夜之间,粉丝数暴涨 * 圈内闻名LOL知名游戏主播,坐拥粉丝上百万,且零绯闻的裴西郁忽然冒出一个绯闻女友。 他迟迟不出来辟谣,粉丝都纷纷替他开脱。 绯闻就是绯闻,哪能当真。 直到某天傍晚,裴西郁坐在电脑上直播时,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他对着摄像头笑了笑,歉然道:“不好意思,接一下女朋友电话。” 直播间里粉丝顿时炸开了锅—— 网友A:卧槽,说好的只是绯闻呢?! 网友B:这个高级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网友C:麻麻!我失恋了! —我饮过最烈的酒,是你低眸浅笑的温柔 *一个无意入境,变成绯闻女友的故事:D *披着网游皮的小甜饼,非电竞 游戏情节非常非常少,几乎没有 — 我敲想写第二个! 可能二者选其一 不过我可能脑子一抽,就一起双开了 挖坑一直爽呀!一直挖坑一直爽! 第18章 十八份 米松:“................” 哦,问了不如不问。 这几个字的杀伤力无异于天崩地裂。 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人生尴尬巅峰时刻TOP10也不过于此。 真是喝酒误事啊,喝酒误事。 尽管内里心境正发生着一级海啸,十二级地震加特大洪水,面部表情差点失控,可外表看起来镇定坦然,伪装得滴水不漏。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要作何反应, 是应该原地一蹦三丈高,恼羞成怒为自己辩护? 或是咬牙切齿的上去同他理论? 然而都没有, 她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呆滞了那么零点五秒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你想不认账?”许清让开玩笑似的。 这话说的□□不离十吧。 米松并不答他。 她眼观鼻,鼻观心,以人力双十一路车不超过10迈的速度,挪进教学楼,留给许清让一个高傲冷漠的背影。 这个选择无疑明智。 不管“轻薄”许清让这件事她做没做过,这都已经过去了,并且理不直气也壮的决定不负责。 米松只能这样在心中安慰自己。 从而一度导致之后一周两人之间都处于,谁也不想理谁莫名尴尬的冷战状态。 当然,这只是米松单方面认为是冷战。 许清让态度始终如一。 每日该干嘛干嘛,上课伏在课桌上睡觉,结果老师回回点他起来答题都能做到口若悬河巧舌如簧,并且从善如流。 这人不是天才,就是夜里出新奇,半夜偷偷学习。 而下课总也不见人。 他开始跟一帮人称兄道弟成群结队,男生打篮球第一个叫上他,就凭过人的球技,顺利跟大家打成一片。 再加上那张愤世嫉俗的脸。 男女通杀。 好像他走到哪里都能混得开。 在这一周里,月考试卷已经批阅,年纪排名随之昭告,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还有几个在老师面前的“红人”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些小道消息,四处散播分数值,整得人心惶惶。 红人一号被一群人围着追问,一张嘴张张合合叭叭个不停:“我昨天地中海那看物理试卷,好像有个满分儿的,这次物理单科王肯定是咱们班的。” 剩下一群小鹌鹑们嘀嘀咕咕议论不停:“我去,谁啊?” “咱们班物理一直不行,要是单科王在咱们班,地中海那一口黄牙都要笑掉了。” “什么白牙黄牙,你怎么形容的这么恶心。” “我这是实话实说。” “得,还形容得挺贴切。” 红人二号:“名字我们没看清,最高分就装订在第一页,就看了匆匆一眼谁还顾得上看名字啊。” “切~都不知道是谁的,说不定是别班的也说不定。” “就是就是。” “害我白高兴一场。” “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就算单科王真在咱们班也轮不上你啊。” “我想想还不行啊。” “是在梦里想的吧。” “姓黄的,你找打是不是?” ............... 课间不知是谁在门口喊了道,公告栏已经贴出百名红榜,人群这才一哄而散,甚至不惜费神费力的跑下楼去看名次。 米松下楼的时候,小小的一块墙前已经围满了人。 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只盼着能从这一百个名次中找到自己名字。 米松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而却步。 她挤不进去。 姜忻闲闲的咬着甜筒,站在树下。 等人差不多散去,另一批大军赶到之前,迅速窜过去,精准找到自己名字,捕捉重点。 年级第六,总分656.5。 她视线扫过每一栏科目分数,看了一半微微顿住。 物理只有79分。 比上次还退了七八分。 她倏尔兴致索然。 草草扫了两眼,折回去找姜忻。 姜忻咬掉最后一点冰激凌脆皮,浓郁的奶香在齿间弥漫:“怎么了,没考好?” 米松皱了皱鼻子,闷闷的“嗯”了声。 她成绩一直以来都不太稳定,或许发挥超常冲进前三,又或是失常退出前十也说不定。 姜忻轻啧一声,并未再说话。 她不擅长安慰人,这等事也无需她矫情的上去多说。 毕竟她作为一代学渣,也没什么能插得上话的。 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学生已经开始讨论放学后要怎么换作为的事儿。 学校老师在排座位这一块管的很松,但是换位置次数频繁,几乎每次一次稍微正式一点的考试过后都会换一次。 这也算是为优等生开设的一项特权。 排名越靠前,就具有优先选择权。 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同桌,也就进一步激发了大家的进取心。 米松不觉得这项权利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未参与过这种话题。 中午,物理试卷提前分发到各学生手上。 米松看着试卷上猩红的圈叉,一蹶不振。 大题丢分多分数值大,更让人崩溃的是还又一道填空题是因为粗心大意算错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得出的数字和正确答案完全沾不上边儿。 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一度导致米松像是一颗地里阉掉的小白菜。 姜忻见同桌如此,难得有了些羞耻心,默默把自己49分的试卷塞进书页夹层里,决定再不拿出来见人。 下午第一节 课就是物理。 米松手里捏着一支红笔改错题,还悲观的想,到时候老师进来,她又少不了一顿训。 然,事实也是如此。 地中海缕着自己寥寥无几的头发,拿着讲义疾步走进来,不说二话直奔主题:“这节课我们讲卷子,首先我现在这里表扬一下高二年级新晋的一批黑马——许清让同学,”他得意又欣喜的顿了一下:“以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成绩拿下单科王。” 他还刻意将“唯一”连个字咬得极重,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米松先是吃了一惊,旋即又觉得这样才应该是许清让。 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一代天之骄子。 宋融第一个捧场:“真人不露相啊许哥牛批。” 在一片起哄的唏嘘声中, 红人一号适时跳出来:“我就是单科王是咱们班的吧。” 小鹌鹑们不给面子的拆台:“你一脸骄傲是什么鬼啊,最高分又不是你。” 红人一号:“我骄傲一下还不行?我这叫有集体荣誉感。” “你可拉到吧。” ................ 许清让反应不大,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 地中海拿着花名册,清了清嗓子:“既然有表扬呢,那就会有批评。” 鹌鹑们瞬间息了声,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地中海:“退步最大的,米松同学,距上次测试退步八份,你应该好好反思反思。” 米松盯着桌上试卷,咬字如蚊因,低低的“嗯”了声。 姜忻对分数这类没什么概念,只叹了声:“79分还不算高啊,那不得多来两个满分才能满意...” 地中海话锋一转,疾言厉色道:“还有姜忻同学,严重拉低了班级平均分!” 姜忻闭了嘴,一副任由辱骂的模样。 “拿着试卷出去罚站!” 米松只能睇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姜忻则面不改色的从后门出去,百无聊赖的站在窗边。 地中海几乎把班里二分之一的人都点了一遍,而后才翻到试卷的最后一版,冷脸把米松叫起来:“你先看看你最后的选修题,待会你来讲解。” 米松脑袋低得快抬不起来,小声说:“这题我不会。” 这是实话,十二分,她一分没拿到。 明白人自然看得清楚明白,这次考题难度比上一次难了不止一点,选修题能得满分的全年级都找不出几个。 地中海诚心想罚她,至此也不过找个借口。 “出去罚站。” 米松一声不吭的拉开椅子,出去。 老实巴交的站在姜忻旁边。 宋融藏不住话,当即开始嘀咕:“有个物理第一还不行,转眼就拿课代表开刀,杀鸡给哪只猴看呢。” 何况米松平时话少,为人却很不错,算是班里的半个吉祥物。 大家都让着她,还是不是买点小零食给她做下午茶,可以说是受尽优待。 地中海狠狠拍桌:“要不宋融你上来讲讲?” 宋融噤了声。 气氛一时凝固,地中海这才重新开口:“许清让上台来讲一下最优解法。” 被点名的许清让扬了扬下颚,站起来,原本委屈缩在桌下的长腿舒展开来,跟一睹墙一般,他也没看桌上的满分答卷,长眼微微搭从内而外透着股散漫:“这题我也不会。” 宋融&全班同学:“?” 玩儿呢?你一个满分的说不会? 地中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许清让对地中海的话始终如东风吹马耳:“我说我不会。” 公然质疑老师的权威,岂有不怒之理? 地中海面如菜色,差点掀桌:“拿了一次高分就自命清高,你是要反天是吧!?” 许清让不卑不亢,更不在意怎么训他:“不敢。” “扰乱课堂纪律,你也出去!” 许清让拿着卷子出来,姜忻正想方设法的哄米松开心。 “松果,你不会看我一个太孤独了才出来陪我的吧?” 米松靠着身后的墙壁,点点头又摇摇头, “行了,不就是在走廊上看会儿风景么?又不是天塌了。” 米松抿了抿唇,不说话。 姜忻再看了看许清让,笑的没心没肺:“又来一个,再来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许清让翻了个白眼:“少贫啊你。” 他拎着试卷往米松旁边站,安静了几分钟,才展开手里单薄的两页纸:“哪题不会?” 她茫然的“啊”了声,一双鹿眼汲着泉水一般:“什么?” “不是不会?我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也就是29号,倒时候加更呀,以及马上300收了,加更也会有的,大概在六月一号开始 V 章发红包 篇幅不长,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此处确定一下,下一本写《只败给温柔》 萝北年纪大啦喜欢温柔的男主嘿嘿 永远屈服于温柔 呜呜呜,想想就感觉少女心爆炸 请大家动动手指,点个预售,就酱! 第19章 十九口 米松迟疑了那么两秒,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又觉得荒谬至极。 许清让可能为了教自己几道题特意跑出来看风景? 她眼神复杂, 很快耷下眼睑,将情绪尽数掩盖。 她指了几个打了红圈未更正的地方:“这几题, 我都不会。” 许清让垂帘看过来,清淡的雪松香逼近。 鬓边的短发几近擦到她的脸颊。 他快速整理思路, 往日里的随性散漫有所收敛,难得透着股子认真, 浓密且直的睫毛在阳光下点缀着微光:“这是一道典型的电路题, 消耗的功率P用等于............” 大概是平时许清让不当人惯了, 这会正儿八经的讲解还让她有些不适应。 男生喉间振动,声线低沉, 话音带着浑然天成的京腔,字正腔圆。 米松兀自想着, 思绪飘得远。 直到——一击暴栗降临在她头上。 猝不及防不轻不重的一下, 她意识骤然回笼。 其实这一下也不算太疼, 但米松还是条件反射的轻声惊呼出来, 下意识捂住额角,昂着小脸:“你干嘛打人?” 她不满的抱怨, 似娇似嗔。 许清让面不改色,挑了挑眉际,不答反问:“你有没有在听?” 米松瘪了瘪嘴:“应该听了一点点。” “你说说我讲到哪了?” 不得不说许清让此时很有班主任的气质,连话也如出一辙。 米松挠了挠头发心虚的“啊”了声,磕磕盼盼地:“P等于5280W, U等于...........” 许清让虚眯着眼,作势要再赏她一急暴栗:“不会你还不认真听?” 她缩了缩脖子,想躲却又生生忍住了。 如果他去教书,那应该还挺暴躁,米松暗自在心中腹诽。 “我再讲一遍。” 米松点头如小鸡啄米:“我肯定认真听。” 许清让这才舒心几分,原本一道简单的题目,拆成几个分式,反复解剖讲解。 他也不是什么耐心很足的人,就怕分析了好几遍仍然不懂,讲题其实并不太适合他来做。 物理虽然是米松的短板,胜在基础牢固。 只需许清让在某个节点稍加提点,她就能很快反应过来,之后的步骤自然而然能顺利演算出来。 等他把选修两道题剖释了个通透,米松也理解得差不多。 许清让拿过她的试卷,正页反页看了两遍:“还不算太笨嘛。” 我才不笨诶。 米松默然:“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他不置可否,嘴角微微上挑,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谢你。” 许清让恢复以往的慵懒模样,不疾不徐的“嗯”了声。 被无视得彻底的姜忻终于找回了一点存在感,淡着表情觑了他们一眼,而后靠着墙发呆。 三个惨兮兮的人站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看着远处。 米松有些感慨,她还没罚过站呢。 今天仍然是个太阳天,骄阳灼热,即使是半人高的栏杆也拦不住它。 米松被晒得皮肤透红,视线一片青黑,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整个后背贴靠在墙上,清透的凉意渗过单薄夏衫,以此缓解高温。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下课,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地中海出了教室米松才回到坐位上。 -———————————————— 临近放学,一大班人跃跃欲试等扬棉过来组织排位置。 结果没等来扬棉倒是把周静若等来了。 周静若——是高三届的学姐,学生会宣传部部长。 就算在临雅也算半个风云人物,当然不光是因为她“身居高位”,还因为她那张被宅男视为“国民初恋”那一挂的脸。 其次她不似比同龄人素面朝天,她比她们更会打扮,成天编着样式繁琐的辫子,一个月都不带重样,改短的校服裙堪堪盖过臀部,上衣的袖子却长的只露出半截手指。 不知道是多少男生梦中常客。 此时她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外,点名道姓要找许清让。 门口一顽劣的男生学着周静若娇柔的语气,细声细气的:“请问你们班的许清让同学在吗?” 一时间全班哄笑。 宋融也乐了,推了推被吵醒的许清让:“没想到你艳福不浅啊。” 尚在迷茫之中的许清让眉峰蹙成小山:“什么意思?” “有美女找。” 许清让没什么表情的往门口看了一眼。 “快去别让美女等久了,哥看好你哦。” 宋融习题也不写了,挤眉弄眼的以示鼓励。 许清让睇他一眼,无声的让他闭嘴。 仿佛在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宋融识趣的抿唇,做了个拉上拉链噤声的动作。 许清让揉着酸涩的眸子出去,周静若已经等在外面。 察觉到他出来,她才转过身来。 许清让没太睡醒,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连声音也染上了股困意:“找我?” 周静若小幅度点头,随即打量着眼前的小学弟。 早听说低年级来了个相貌出挑的插板生,她原是想去学校画室里一睹真容,结果去了两次都不见人,方才得知他去画室的次数少之又少,偶尔来一次也只是呆半天就走。 凡事事不过三。 第三次总算看到真容了。 虽然早知道长得还不行,却还是造成一把视觉冲击。 也难怪把他传的神乎其乎的。 许清让不太喜欢别人用这样的视线打量自己:“有什么事?” 周静若笑了下:“你好,我是宣传部部长周静若。” “许清让。” “是这样,我之前在画室看到过你的作品,”她丝毫未被他冷淡的态度吓到:“我想破例邀请你加入我们宣传部。” 之所以说是破例,是因为学生会招人大多数从高一里收揽,这种主动抛出揽枝的确实只是少数。 许清让表现得兴致缺缺,所有答案都写在脸上。 他喜欢画画却并不代表他会乐意无条件服从别人的安排去画各个活动或是节目的海报。 周静若维持这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我建议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加入加入学生会总没有坏处。” 她缄默了几秒,还想再劝两句,但转念一想以许清让这意思估计多费口舌也无益。 欲速则不达,只能暂退一步。 周静若思忖一二:“你再想想,我下次再来。” 许清让懒洋洋的垂着眼梢,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拖沓着步子从后门坐到椅子上。 宋融第一个上前来打听:“良辰美景,风前月下说说你们都聊了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签字笔,捻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间旋了两圈:“没什么。” “诶,我在窗边可看到了,那周部长可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你们不会是早认识了吧?” 许清让掀起眼皮看他:“别瞎猜。” 偏生宋融就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到底说什么了?你不会又有什么新欢了吧?你不是......”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刻意放低了音量:“你不是跟课代表扯不清么?” “什么叫又?” “你长得就...”宋融忙不迭换了一种说法:“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居然攻击他的长相。 许清让差点气笑。 他想解释两句把人给打发了,抬眸觑了眼坐在前面不带回头的米松。 她是握着一支笔的,只是笔端迟迟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关系从聚餐那一晚后就开始变得不太一样。 他收回视线,忽而又觉得,好像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宋融不满:“你这是敷衍我!” 许清让没来得及应答,一道电话音声插进。 显示的是座机号码。 这会还没放学,他敛眸把电话挂断。 然而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进来,他这才俯身接起。 通话时间不过三十秒,许清让已经站起来,带倒身后的椅子也没来得及扶,朝宋融留下一句“你跟老师说一声我先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融一脸懵逼,后知后觉的吼一句:“诶,你再等几分钟啊,马上就放学了你这样会记早退的。” 回应他的是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是,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啊。” -———————————————— 十点二十,整个校园空荡荡。 米松三个小时前吃过晚饭,这会儿消得差不多,胃里反馈上来些饥饿感。 她从自己的卡通钱包里抠唆出几枚硬币和一张面额五块的纸币,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份煎饼果子。淡黄色的外皮,两片酥脆的腐竹中间夹着半根火腿肠,还是刷上辣酱的那一种。 米松一边小口小口吃,如仓鼠揽食,一边步行回家。 到了家门口,食品袋刚好空了。 她走进屋内,缓步上楼,随手把书包脱在地毯上。 米松在椅子上坐在椅上困到钓鱼。 和睡椅抗争了近十分钟,她麻利的爬上了床。 就睡一会儿,嗯。 单手攥着被子的边沿,往身上一裹,闷头睡去。 饶是夜色如水, 米松这一觉睡得也并不怎么安稳,她做了一个极其混乱的梦。 梦境从认识许清让那一刻开始,接着有了后来的姜忻。 “我叫许清让,北京人。” “能借我支笔么?” “我是姜忻,姜糖的姜,忻艳的忻。” “真乖。” 画面一转,又有宋融和周静若的脸。 “课代表我有个题想问问。” “请问你们班的许清让同学在吗?” “良层美景,风前月下你们聊了什么?” “周静若笑的跟朵花似的。” “你不会是又有新欢了吧?” 她有些问题想问,来不及开口梦境的颜色却已散去。 米松睁眼望像天花板,灰色的视野逐渐开明,窗外的天空映着一轮清冷的月。 她转眼看了看时间,不过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她发了会儿呆,从床上爬起来。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一直没还回去的衣服。 考试周过去,她才重新想起这一茬。 折叠整齐的衬衫躺在纸袋里。 米松提着袋子出门。 她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没走出多远,脚上已经让蚊子叮出两个包。 这大半夜的,谁会这个时候去还衣服啊? 她心中骂自己一句。 正要原路折回去,才察觉许家灵柩依旧泛着淡淡的暖色灯光。 拉上的窗帘后,隐隐有人影攒动。 米松怔忪片刻,犹豫了下。 放下东西就走应该不算打扰吧。 思及此,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小心翼翼的走进庭院。 行至防盗门,抬手敲门。 没等来里面的人开门,虚掩着的门随着推力大敞。 客厅里空无一人。 米松盯着手里的袋子,有些迟疑。 她站在门外, 进去也不是,直接走也不是。 正当她进退两难之时,蓦然从楼上传来了些争吵声。 紧接着转移到楼梯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木梯仿佛随时承受不住压力般发出“吱吱呀呀”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哀嚎。 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楼梯口。 接着是琴姨,最后是许清让。 中年女人不情不愿的被琴姨推着,两片厚唇一张一合:“张敏走的时候才不到四十岁,许册国就迫不及待的把小三扶上位,你们许家的男人还有没有良心,冷心冷肺,冷血无情!!” 女人口中骂骂咧咧,眼睛里仿佛淬了毒要死死盯着许清让,要将他千刀万剐般:“我们张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许家!臣安的少东家连点钱都拿不出来?说出去谁信呐?!” 即使不明状况,米松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就不应该来。 许清让显然也看到了她,踱步朝她过来。 许是他此时的表情太过骇人,米松总有种自己犯了什么错要挨打的错觉。 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那么两秒,一双大手毫无征兆的覆上的两鬓的发角,手心严严实实的盖住了耳廓,将女人口不择言的谩骂声隔绝在外。 他掌心很大,却凉得毫无温度。 米松僵硬的站着,没动。 她面朝着许清让,不抬头只能看到他的领口。 那个张牙舞爪像个泼妇的女人不在她视线之内。 她如履薄冰的楷了楷掌心冒出的冷汗,悄咪咪的偷看他。 那大概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紧绷的下颚线条感流畅分明,浅色的唇瓣几近发白抿成一个“一”字。 神情尖锐寡冷,眼中三尺冰冻,绝非一日之寒。 女人的咒骂未停,米松只能断续的些字音。 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 许清让嘴唇翕动,大概是说了把人赶出去什么的。 约莫过了几分,世界清静。 米松感觉到那双手有所松动,她拿回了自己的听觉。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才不显得唐突。 转身就走,好像太不讲义气,多问两句,似乎又太过多管闲事。 即使她脑子里有千百个问号。 比如,那个疯女人是谁,那个女人口中的张敏是谁,许册国是谁,许家的男人没有良心又是什么意思。 米松觉得这种气氛下,她能做的事少之又少。 就算做了,影响力也微乎其微。 许清让有些失神,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抽干了一样,黑白分明的眸子空洞无神只剩下小孩子般的无措和茫然。 米松莫名觉得内心抽痛了一下。 她还挺怕他这副模样。 她想了想,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他。 小小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后背,吴侬细语:“没关系的,我哄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许清让滴身世慢慢写 留评发红包 还有一更我醒来码QAQ 第20章 二十口 女人天性母爱泛滥,米松自然也不例外。 她自然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 也知道自己不该多插手这件事, 就像她不应该半夜抽风,提着衣服突然出现, 看尽他人家丑。 许清让停顿良久,时间似乎静止了那么片刻。 女人尖锐的嘶吼萦绕于耳, 挥之不去。 前一秒他疑惑还疑惑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让那些人恨不得把他踩进泥里, 咒他进十八层地狱, 后一秒他又觉得应该把刚才那个女人, 也就是张珍的那句冷心冷肺贯彻到底,无所谓的笑笑把这场闹剧风轻云淡的一笔带过。毕竟他才来不怎么在意别人怎样用言语来攻击他。 但习惯性把自己封闭起来久了, 乍然有个人用哄小婴儿睡觉的姿势来安抚他。 感觉好像还不错。 他不太想思考米松这翻举动夹杂几分真心。 不管刻意还是无心,没有那份安慰比此时来得及时。 许清让想回拥她, 但身体却迟迟没有动作。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眼前的小娃娃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而他混得像一汪脏墨。 他垂头看着双臂之间那一小团。 她此时极乖, 小脑袋轻轻贴着他胸膛,想抬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许清让想指责她“怎么这个时候来?”, 把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 张口却化成低低的一声叹息。 他弯着腰,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偻,额头搭在她肩上,语气平静的只剩下挫败, 嗓音沙哑得像是喉间含着膈人的沙硕:“你看见了吗?这才我。” 和张珍所说的,不差分毫。 米松不明所以。 她绞尽脑汁解读他这句话的含义。 许清让这么傲的一个人,大抵是希望今天的种种成为藏在瓶子里的秘密。 思及此,她面露了然。 “你放心,我都懂。” 为表她口风严谨,她换上严肃的神情:“你就当我是条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七秒钟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清让不说话。 他无言的看了看她,悲伤的情绪所剩无几。 又或者说本来就没什么好悲伤的。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了几秒。 许清让才淡淡挪开视线,缓步行至茶几前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浅淡的水渍把他干涩龟裂的唇润了色。 “你就不好奇?”他问。 米松自个儿把袋子放在沙发上,实话实说:“好奇呀。” 但有的时候好奇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过往应该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刨根问底未免太揭人伤口。 许清让觑她,眼底无波无澜:“张敏是我母亲。” 米松手里的动作来了个急停。 短短几个字,庞大的信息量已经超过了她的脑容量。 什么意思? 难不成许清让已经没有妈妈了? 上一辈的恩怨说起来不是一般的狗血。 当年张敏确实走得早。 年轻时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在四九城上流圈里,人人提到张敏都要叹一句红颜薄命,没能享清福便早早告别人世。 离世的前一天,她还在私人会所里玩乐,晚上约着几个姐妹凑了一桌麻将,原是要熬一整夜,可惜的是她没能等到天亮。 谁能想到许太太会一头点在麻将桌上。 其余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手忙脚乱,救护车未到张敏已经咽气,死因是心脏性猝死。 那年她刚好从而立之年跨度到不惑之年。 许清让十一岁。 而张敏和许册国之间,则是有一段典型的政治联姻。而许清让和他远在美国养病的姐姐,许清然则是这段名存实亡联姻中的产物。 外界只传他们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张敏和许册国也奉承着,人前恩爱背后互不对眼。 除去必要的商业晚会会一同出席,装装样子,其余时间大多是各玩各的,即使是精神身体双出轨只要没有明着搬上台面,对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 竟比陌生人还要冷漠几分。 而夹在中间成为牺牲品的许清让和许清然从小也没有感受到什么父爱母爱。生为人父母,一个工作成瘾,一个玩物丧志,对两个半大的孩子不闻不问。 即使张敏在世的时许清让多“母亲”这一词仍抱有幻想也只是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从张敏眼中流露出的厌恶和鄙夷中逐渐消磨。 下葬之时,许清让没办法装出有多悲恸,抛开母子之间的感情,他对母亲的认知其实只限于对张敏这个人的名字而已。 别人骂他面冷心更冷,他也得在心中认同。 哪有死了妈还不难过的呢? ———————————————— 许清让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曲膝坐在沙发上,食指并着大拇指捻了捻眉心,眉眼间皆是疲倦。或许是看米松半天没反应又或许是她眼里的怜悯忘了掩饰,他毫无征兆的笑了笑:“你别这么看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凄惨。” 米松眼神愈发怜惜了。 好像在看路边风餐露宿饥不果腹的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忍不住想上去投喂。 她摇了摇头,决心不去挖人伤口:“其实我也不太好奇。” 许清让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就把那些不太好的记忆翻出来重新回忆一遍徒增烦恼,把回忆编成故事拿来装深沉的人。 他清清淡淡的“嗯”了声。 那些言语攻击带来的物理伤害仿佛被完全免疫,还可能是他买了复活甲。 揉进骨子里的散漫回到许清让身上,他懒洋洋的跟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角落里,一如既往的疏淡懒倦。 米松暗自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才是她认识的许清让嘛。 许清让并未坐太久,他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过半。 女孩子在陌生男生家里呆到这么晚,应该注意一下了。 “回去吧,我送你。” 说着,他才起身。 许家和米家本来就是邻居,两憧房子相隔不远,米松有意推辞,但许清让还是以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为由坚持送她回去。 重新踏上鹅卵石小路,路两旁开着伶仃几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米松还是有意无意的观察一下许清让的脸色,有些放心不下他,索性提议:“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之前他们存着彼此的号码,却一直没联系过,一串号码在通讯录里成了摆设。 许清让还真没脆弱至此。 难得被小姑娘关心一把,就想也不想的爽快答应。 等米松跟他说了声“拜拜”,疾步走进院内。 许清让立在院外,脸上的表情散得差不多。 他看着米松离开的方向发呆。 里屋朦朦胧胧传来关妈妈的训话声,大约过了几分钟,二楼的某个窗户亮起了灯,灰色的人影一晃而过,紧接着,那一席窗帘拉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探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米松朝他甩了甩手,做了个赶客的动作。 无声的示意他赶紧回去。 他并未站太久。 许清让离开后,米松才悲催的想起还有几道习题没写完。 她极少熬夜,生理钟一向很准。 她强撑着睡意写完作业,强撑着睡意洗浴,接着强撑着睡意爬上床,才阖上眼皮,闲置在床头柜上的老人机跟她作对一样骤然响铃。 米松蒙住脑袋任由铃声响了半分钟,不情不愿的如一只毛毛虫一般从被子里供出来,伸手摸过手机,也不看来电人,径直接听。 “谁啊?” “是我。” 米松大脑几近休眠状态,努力辨别了一下声音。 哦,许清让啊。 “你有什么事?” 她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是那个疯女人又回来了,当即扶着昏昏欲睡随时准备死机的脑袋盘坐起来。 那边懒洋洋回:“我失眠睡不着。” “.................” 我让你有事打电话,不是这种事,这个时间点也可以打过来!! 米松忍着把他拉进黑名单的欲望,耐着性子:“那我跟你讲个睡前故事?” 这回许清让挺乖,低声应了句:“好。” 她认命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脚尖胡乱勾过床底的居家拖鞋,拖沓着步子,随手从书架上捞过一本课外读物——《天方夜谭》。 米松重新躺进被子里,摁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 指尖捻着封面,翻开第一页。 她清了清嗓子:“相传古时候,在阿拉伯的海岛上,有一个萨桑国王...........” 屏幕另一边。 许清让手臂曲起,枕在脑后,毫无焦距的视线落在房间里不知名的角落,女孩儿特有的少女音从听筒里传来,混合着未睡醒时的细碎糯糯的绵软,洋洋盈耳。 话音没能持续太久。 米松大概是累惨了,之后的语句时断时续,末了,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许清让低声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米松哼哼唧唧的应了声,便没了下文。 ———————————————— 翌日。 清晨。 米松打着哈欠爬起来,摸出卷进被子褶皱里的手机,摁亮屏幕,右上角电量已经熬到了最底格,亮着红还顽强的撑着没关机。 而且昨天那通电话一夜未断线。 时长高达5小时16分,且秒数还在持续增长,转眼的功夫,16变成了17。 电话费不要钱啊? 米松侧耳听那边的动静,犹豫着要不要收线,小屏幕蓦然一闪,关机了。 她挥去不必要的纠结,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翻找找扯出一根数据线来,充上电。 她转身去换衣服洗漱。 今天她再度起晚,大清早的就显得人荒马乱。 米稚这会儿穿戴整齐坐在八仙桌前啃奶黄包,米松才拾掇着翻起的领子匆匆下楼,草草咬了两口奶黄包,又喝了半杯燕麦,跟着米稚一起出门。 米稚背着书包,像只欢快的小鹦鹉围着她转:“姐,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你以前可都是准时起床的,你这都第二次晚起了。” 米松左右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有气无力的:“我昨天睡晚了。” “骗人!”米稚恶作剧般在拉着米松背后的书包,身后的分量明显加重了不少:“我昨天晚上明明听见你房间里有男孩子的声音。” 米松心中微惊,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瞎说,”她瞪了米稚一眼,急中生智胡扯一句:“我昨天是在看视频。” “诶?可是我明明有听到。” 米松见缝插针的反被动为主动,作势要挠她痒痒:“先别说我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打游戏去了?还听墙角?” 米稚最怕这一茬,一边扭身闪躲,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是冤枉啊,我昨天只不过起来上个厕所才无意听到的,我能偷听我亲姐的墙角么我?” 米松又逗了她一会儿才罢休。 把米稚送走,她旋身自己去了教室。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忙着收作业。 米松清理着桌上乱七八糟的作业本练习册,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她扭过上半身,一叠作业递至她面前。 米松结果,见许清让没精打采的,眼下乌青明显,困倦的眼梢泛着红。 “昨晚没睡好?”她问。 许清让看了她一会,慢吞吞移开视线,纠正道:“没睡着。” “一宿没睡?” “嗯。” 昨晚电话一夜未断,他听着电话里浅浅的呼吸声和翻身时被褥轻微的摩擦声,整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留评发红包~ 让让的身世木有细写,怕引起不适 咱看文还是开心点,就酱! 第21章 二十一口 米松一脸狐疑:“那你干嘛整晚不挂电话?” 许清让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故作恍然的“啊”了声, 低哑的单音节, 尾音拖得很长,不知掺和着几分真几分假:“我忘了。” ———————————————— 自这件小插曲后, 米松很是识趣的不在提起那一晚的事,还真像只小锦鲤, 七秒就忘,守口如瓶。 次日, 班里的位置来了一次大洗牌。 姜忻同学作为本次月考的倒数, 成功失去了她的中国好同桌米松同学, 许清让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仗着这次班里排名靠前, 眼睛都不眨一下霸占姜忻原来的位置。 米松位置不变,所以教室东北角的四个人, 其实只有许清让和姜忻的位置对调了一下, 为此姜忻摆了好几天的臭脸以示不满, 平白受牵连的宋融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看许清让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成天幽怨的表情仿佛在控诉许清让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有异性没人性云云。 时间如窗间过马。 至此,赶在初秋来临之际,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如期而来。一沓报名表分发下来,各班级负责人积极活跃组织报名,少有的课余时间都被“征用”用来练习运动会开幕式时的入场方阵。 文艺委员召集班里的成员编排歌舞。 一面自学音乐剪辑, 一面还要巴巴的粘着生活委员讨班费买出演服装。 霎时间一帮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自顾不暇。 米松手上的这张报名表是扬棉直接拿给她的,还有一张在岺乐那,指明了要她们俩负责。 两个人一合计,寻思先把 周五晚班会主题临时变更成——“校运会”。 当几个用黄色粉笔反复加粗,红色描边的字体跃然出现在黑板上,几个活跃的学生已经抢着要预定两个热门项目的名额。 有了热门项目,自然就有冷门的。 比如女子一千五、跳高,还有铅球。 岺乐站在讲台上,米松则搬着凳子坐在她旁边。 苓乐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一下。” 见威慑力不大,她又重重拍了两下桌。 待台下差不多静下来,米松不疾不徐的站起来:“每个项目名额有限,请大家积极踊跃参与,”话罢,她补充道:“如果最后还有未报满的项目,会在剩下的那一批未参与的同学中随机选择,强制报名。” 果不其然的,几个女生小声哀嚎了一句。 米松顶着几道齐刷刷扫射过来的目光面不改色:“体育项目一共二十一项,分别是男女子短跑100米、200米、400米,4x100接力、一分钟跳绳......” 她和苓乐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控制名额,一个负责勾选填表。一轮报名过后,男女都剩了些项目未报满,尤其女子项目空缺位居多。 米松清算着人数,清声说:“还有女子一千五、铅球和男子跳高各空缺一位,集体长绳空缺三位。” 犹豫不决没报名的女生嘀嘀咕咕,一副柔若不能自理的模样:“长跑这个谁受得住啊,还有铅球我们去也只有上去当垫背的啊,我能不能当后勤啊。” 岺乐凉凉的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后勤有宋融在呢,你要是有个急性哮喘二级残疾什么的也可以去和他相依相靠患难与共。” 女生略有些不服气:“那也不止我一个人没报啊。” 米松听出着话里的意思捏着手里的笔思忖片刻,率先在女子一千五那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又看看她,抿唇勾出一个清浅的笑:“重在参与,也不需要你拿什么名次,既然你不想跑步又不想扔铅球,那就去跳长绳吧。” 名单大致确认下来,岺乐让大家安静自习,自己主动留在讲台上当值日生。 米松下去的时候,许清让正拿着素描本画画。 他安安静静的不说话,铅笔笔尖在画本上轻描,偶尔看一眼窗外。 换座位以后,同桌从女孩变成男生,起初她还有点不习惯,才发现许清让大多时候懒得讲话,整天介于画画和睡觉之间,有时还热衷于拼一些奇形怪状的乐高玩具和模型。 逐渐却也适应了。 米松把报名表折了一道塞进桌洞里,从堆成小山的练习册里翻出未做完的那一本,翻了两页,旁边的人出了声。 “你跑得了一千五吗?” 许清让手里的动作没停,这样质疑的话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样平静的语气。 米松闻声,视线落在他握笔的手上。 细长的铅笔并非写字一样卡在虎口处,而是并着大拇指松松夹在指关节的位置,手腕随着笔尖滑动的弧度而动。 其实要挨近了看,就会发现许清让的手也并非多好看,常年握笔的关节有明显的老茧,中指上还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这是大多数中国学生都具有的。 明明动作赏心悦目,但难免破坏了些美感。 她当然跑不了。 “跑不了也要跑啊。” 米松显得没什么所谓。 自个几斤几两她摸得相当清除,平时跑个八百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千五能跑出个好成绩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她本也没想过要拿什么名次。 “那你还上去打肿脸充胖子?” 许清让睨她。 “......” “傻不傻。” ———————————————— 尽管许清让道尽风凉话,米松仍没有动摇的意思。 距离校运会开幕还有一周,她开始勤练跑步,虽然短时间内不见得多有成效。 倘若是周末就饭前在公园里跑一圈,工作日呢就在学校操场操场上跑两趟。 一般这个时候,姜忻就先去商铺里买一份鸡柳,像只盘着尾巴的狐狸在塑胶操场内圈席地而坐,也不怕自己的裤子沾上灰,反正是校服。 兴趣萦绕的在一边观望。 米松换行运动服的时候,姜忻还嚷嚷着让老板娘多放点番茄酱,炸的酥脆的外皮上铺了慢慢一层,才算心满意足。 许清让从篮球场里出来时,正巧撇见米松同姜忻并肩。 她小猫叼小鱼干似的,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皮筋,两只爪子举过头顶,低头用五指将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缕在一起,动作熟练的扎成一束马尾。 单薄的运动衫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提了两寸,隐约露出腰腹间的软肉,衣衫上扯出些许褶皱,勾勒出胸前玉婷的弧度。 随后米松轻飘飘往他那边看了眼。 大概是看到他了,又或是没看到,她偏头和姜忻说笑,应是谈及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低眉笑了,一双明眸弯成月牙,黑色的瞳孔中映着点点微光。 微风轻拂,她额前的碎发像细碎的绒毛般。 清纯且明艳。 许清让拍着手里的篮球,几个同行的玩伴拐进小卖部。 米松站在起跑线上,临时舒展了一下腿脚,做了一套热身运动。 她让姜忻拿着手机计时,自己迈步前行。 一千五百米,也就是三圈半左右。 米松刚开始还能保持匀速控制呼吸节奏,到了后期却明显耐力不足,从一开始的“兔子跳”慢成了“乌龟爬”,临近终点五十米冲刺也只是温水煮青蛙般费力的挪过去。 姜忻这边按停,屁颠颠的跑过来扶她,嘴里嫌弃:“不能跑就不要跑了啊,我觉得许清让说得一点儿没错。” 米松摇了摇头:“跑最后一名也比弃权好啊。” “那你现在也太勉强了。” “.....” “好了好了,知道拗不过你。” 米松展颜笑了笑:“我渴了,你在这等我一会。” 不等姜忻应答她慢吞吞走进店里,七拐八拐熟稔的来到饮品区货架前,找到两圈才发现原来放草莓牛奶的那一栏已经空了。 居然一瓶都不剩。 米松又跑去收银台,巴巴的看着老板:“老板娘,请问还有草莓味牛奶吗?” 相貌平平的老板忙着收钱,不在意道:“哎哟,小姑娘啊你来晚了刚才有个小伙一下全买了,店里已经没有存货了。” 米松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姜忻见她两手空空出来:“你什么都没买?” “草莓牛奶售空了。”她有点小失落。 看来今天是喝不到了。 另一边,许清让从塑料袋里抽了一罐出来,剩下的全都递给一旁的宋融:“送你,当我请你喝的了。” 他忙不迭接过。 满满一袋子,还挺沉。 “不是,你请客就请客,买这么多牛奶是什么意思?” 许清让也没解释,回答的更是敷衍:“你猜。” 宋融:“......” ———————————————— 米松回教室瞥见许清让桌角上摆着的饮料,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猩猩看到了一串香蕉,哦,换一种形容方式就是兔子见了青菜。 她屁颠屁颠的坐回原位,视线有意无意往右边瞟。 在开口讨要和假装矜持之间纠结。 还没选出个答案,一只手搭上瓶身,推至她面前。 “给你的。” 米松愣了下,简直受宠若惊。 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许清让再度开口:“拿着。” 她忙叠声说“谢谢”。 米松是打算没买到奶牛去打水,这会正渴得厉害,一手扒拉着瓶盖,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拧开,不过效果甚微,瓶盖纹丝不动。 她手劲小,要是普通矿泉水瓶,她还能悄咪咪躲角落里用牙咬开,可这一瓶瓶身是玻璃质的,瓶口镶着铁盖。 要咬开,不仅要有一张足够大的嘴,还得确保牙不会崩断。 许清让轻“啧”了声,伸手揽活:“我来吧。” 米松也没拦着着。 他拿过玻璃罐,单手覆盖上瓶盖,逆时针转了下。 没拧动。 许清让脸上的表情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坐在后排且藏了半个抽屉草莓奶的宋融:“......” 兄弟,你又是费力又是破财的,到头来只是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许氏撩妹法请收录一下=.= 问:今天许清让翻车了吗? 答:差点翻了 — 对辽,一直忘了说 我在微博放了抽奖活动,这本完结开奖 有送晋江币呀,大家随手转发即可 微博@萝呀萝北呀 - 以及,今天也是留评发红包 第22章 二十二口 米松乌溜溜的眼珠微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许清让缠绕在瓶盖儿上的手受阻力停顿了那么一秒, 微微曲起的五指线条清晰有致, 骨节分明,他面容始终镇定, 面不改色的换了一种姿势。 米松注视着那只手因发力手背凸显出嶙峋的趾骨,一根根连接着手腕, 不带任何饰品的腕关节处是骨感的尺骨,轮廓落拓, 干净的袖口下隐没着具有爆发性的肌肉。 “啵——”的一声, 瓶盖和瓶身一分为二。 淡粉色的液体在瓶内晃荡, 但始终未越过界线。 一滴未洒。 “喏。” 他随手把瓶子搁在她桌上。 米松欣喜的拿过,抿着瓶口咕噜咕噜喝了五分之一, 才重新抬起头来。 口感微甜,淡淡的草莓味混合着浓郁的奶香充斥味蕾。 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上唇边缘沾了点奶沫, 舌尖探出, 轻轻舔了一圈。 嘴里甜她就觉得心情极好, 偏头弯唇朝他笑了笑, 晃晃手里的东西:“下次我请你喝。” 许清让未答,只是陡然滚了滚喉结, 佯装坦然的移开视线。 他不太受得了她这个样子。 ———————————————— 校运会初步定在十一月六号,倘若当天没有天气骤变,则照常举行。 随着时间的推近,有些迫不及待的每天守着天气预报,更甚的在朋友圈里花式转发雨神萧敬腾。 开幕当天, 全天无雨,最高气温达三十一摄氏度。 准备节目的那几个正忙着换上新租来的服饰,姜忻被借去充当化妆师。 即使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但等文艺委员萧小小找上门来,她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唯一的要求是自行提供化妆品。 所以一大早,教室里出现几个女生穿着奇异的服饰,裹着秋季校服外套,一个个排排坐等姜化妆师的“临幸”的画面。 运动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开幕仪式必不可少。 临雅高中部三个年级,近两千人,四十个班,一同排着整整齐齐的方阵。 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全体师生顶着晨间的太阳,各种口号喊得响彻云霄。 比如,迎面走来的高二301班,整齐的步伐走得跟大象跺脚似的,看着都觉着脚板疼。 男女各分成两列,年芳十六十七的少男少女一脸严肃,行至主席台下时还把事先练习好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高二三班,猛虎出山,激情似火,超越自我!” 满满的中二沙雕气息扑面而来,并且还不能笑场。 一顿操作猛如虎后,是301班的合唱。 时间有限,只持续了两份多钟就结束了。 接下来是长达两个小时的等待,运动会正式开始。 体育馆内,几个女生撑着小阳伞在观众席排排坐。 闲闲的看着比赛,还悄咪咪的挖掘校园里的“靓仔”。 ——“诶诶,你们看那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好帅啊。” ——“你们知不知道他是几班的啊?” ——“干嘛,你想追人家?” ——“我就是好奇问两句,不行啊。” ——“我觉得还是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好看。” ——“哪啊?我怎么没看见?” ——“就篮球框下面,手长脚长的那个。” 米松跟姜忻躲在一把伞下,眯着眼眺望远处。 没坐一会儿,头顶就冒了薄薄一层汗。 即使是秋天,还是热的要命。 姜忻扯了扯汗湿的衣襟,抱怨出声:“这破天。” 米松蹭了蹭额角的汗,没说话。 宽敞的塑胶操场上,各个项目划分底盘,一批接一批的进行。 彼时,广播乍响。 女老师的清越嗓音随着扩音器传达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下面是男子三千米,请司嘉纳、方星华、许清让、薛锐进..............到检录处进行检录。” 从一串耳熟或耳生的名字中,米松还是精准的捕捉到许清让的名字。 她反应慢了不止半拍,困惑说:“许清让什么时候报了三千米了?” “你不是负责咱们班报名?你不知道?”姜忻不答反问。 米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事是她跟岺乐一起负责的,她报了一千五以后,便全权将这些琐碎都推给了岺乐,当时男子三千和五千一直处于空缺状态,加上许清让也没跟她提过啊。 藏得还挺深。 “他能不能行啊。”米松小声嘀咕。 毕竟许清让平时可是能用走绝不用跑,能坐着绝不站着,把懒散和随性都写在脸上,懈怠起来连跟你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口舌。 除了偶尔跟几个说得上话的男生打球,平时也没见怎么锻炼。 姜忻瞅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谁知道啊。” 她话音刚落,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奸笑”,接着补充:“诶,你要不要去男生送水什么的?” 在青春的尾巴上,他们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担忧着成绩,和一些满怀少女心事的无声暗恋,那些腼腆害羞的女孩儿都趁着这么一个机会,递毛巾递水什么的再合适不过。 米松扶着小阳伞的伞把:“送谁?” 姜忻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送你的新同桌呗。” “......” 她调笑着看她:“不然你还想送谁?” “......” 米松表示她谁也不想送。 两人一同行至小面部门口时,米松还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姜忻进去,给自己拿了一瓶水的同时,又神使鬼差的多拿了一瓶。 结账出来,姜忻眼睛都要笑没了。 米松看着自己一手一瓶常温,另一只手一瓶冰镇水,赧然的别开脸。 笑容过于灿烂,引起不适。 姜忻手里端着刚买的罐装冰镇雪碧,拉开易拉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口嫌体正直。” 米松白了她一眼:“我没有。” 姜忻笑吟吟:“那你买两瓶干什么?” 米松嘴硬:“我渴,两瓶我都自己喝。” 姜忻意味深长的“哦”了声,一个简单的单音节,拖得老长。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其中有猫腻似的。 米松瞪了她一眼。 两人滴滴叭叭的又斗了两句嘴。 当然,米松可斗不过姜忻这张伶牙俐齿的尖儿嘴,率先败下阵来。 姜忻来了个胜利wink,大喇喇勾着米松的肩一路折回观众席。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她原是打算先去看许清让比赛,等结束了再去送水。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半道上,杭惜儿迎面奔来。 她跑的急,到米松面前时差点没刹住车。 “米松!”她身上还穿着啦啦队的队服,看上去有些着急。 米松应声停下。 杭惜儿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把她吓一跳。 杭惜儿是米松高一在广播站当主持的时候认识的,她自认跟她不算太熟,平时两人也就只是点头之交,偶尔遇上打个招呼稍加寒暄两句便再无下文。 “怎么了?” 杭惜儿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姜忻,微侧过身压低音量:“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们聊,”姜忻不爱瞎掺和,识相的选择避嫌,转脸朝米松道:“我去观众席等你。” 米松把伞递过去冲她颔首一二,再度看向杭惜儿:“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今天是我负责播音,可是.......”她有些难以启齿,窘迫的低下头:“我肚子疼好像是拉肚子了,你能替我一下么?” 米松这才注意到她轻搭在腹部的手,大概是腹中绞痛,她有些驼背。 听到这个请求她虽没感觉多惊讶,却仍忍不住蹙眉。 她捏紧手里水瓶,有些为难的支吾:“这.......” 杭惜儿自然看得出她的不情愿,有几分用苦肉计的意思:“我现在是真找不到人,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拜托拜托。” 米松和她无声对峙了十几秒,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果然还是不会拒绝。 她心中叹息,脸上的表情却伪装得天衣无缝:“你要快点回来啊。” 杭惜儿如释重负,叠说了好几声“谢谢”才捂着肚子跑远。 米松脚尖微旋,调转方向,步行至临时搭建的室外广播站。 第一教学楼一楼,是雨棚撑起一片阴凉处,由几张桌子简易的拼成,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纸质投稿箱和一支无线话筒。 她认命的把手里的两瓶矿泉水放下,单手伸进纸箱里,随手摸了几张广播稿。 学生投递上来的稿子篇幅不长大多只有五十字左右,其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从百度上誊抄下来,内容千篇一律,更有其尴尬的时候是两个人抄到了同一篇。 米松只挑了两张字迹工整的念。 温软清甜的嗓音,顺着扩音器传达。 这样的声线很容易让人错以为是台湾腔,甜而不嗲。 大抵是直男最喜欢的那一挂,隔着屏幕都想网恋的声音。 她在广播站当播音那会儿,就以这副好嗓子出名,唱歌也不输分毫。 几个心细的人还能嬉嬉笑笑调侃——“播音员变了?”、“这个怕不是个声优吧?”、“允许我对着这个声音幻想一下”云云。 杭惜儿去了很久,起码米松是这么认为的。 等起跑线响起一声枪响,跑道边缘围满了鼓励助威的人群,加油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粉丝站站长”领着一个小团体,喊着“XXX”,后面的“小迷妹”们扯着嗓子,声音整齐的喊一声“加油”。 许清让一马当先,跑完一圈时。 米松在念广播稿。 跑完第三圈时,米松在念广播稿。 到第五圈,米松还在念广播稿。 就连最后一圈,两百米冲刺。 杭惜儿还不见人。 米松捏着手里的小纸条,不可抑制的深深叹了口气。 她明明也想去加油的。 第一组的第一名已经得出结果,检录处的同学送了一份成绩过来。 她默默接过,先大致看了一遍。 一组十二人,许清让的名字出人意料,又那么理所当然排在第一位。 七分五十四秒。 第二名的成绩八分多钟接近九分钟。 换算一下,许清让几乎把人家甩了大半圈。 等她播报完成绩,杭惜儿才姗姗来迟。 简单做了一个交接工作,米松才抱着水噗哧噗哧的往终点线跑。 此时这边最是人多,男孩女孩混淆在一起,递水的不在少数,像米松这样抱着水瓶的混在其中也就没那么突兀。 她在人群中七拐八拐的绕了两圈,努力昂着脑袋四处张望。 余光不经意间瞥他的侧脸,他站在跑道内圈。 其实也很好找,许清让180+的个子,即使周身人烟熙攘他仍然显得卓尔不群鹤立鸡群,那些人反倒像是成了他的陪衬,毫不起眼。 耀眼到,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成为目光的焦点。 米松脚尖微旋,亦步亦趋的挪过去。 距离越拉越近,而知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米之遥,她脚下的步子蓦然停顿。 离的进了,她才看到他身前还站着个人。 一个女人——周静若。 周静若很爱笑,就恰如现在,她笑撵如花的把手里的水递过去。 笑容明媚,落落大方:“喏,特意买给你的,你不会拒绝的吧?” 米松抿了下唇,忙垂下头盯着怀里的东西。 小脑瓜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像又来晚了, 紧接着又兀自心道:什么啊,还蛮受女孩子欢迎的嘛。 这样的想法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是吃了一整颗青柠,那股酸味不光刺激着唾液腺,连带着每一根神经末梢,一路抵达心尖。 米松才懒得看两个人“眉来眼去”,转身就走。 她鼓了鼓腮帮子,莫名其妙的自己跟自己怄气似的气成一只河豚。 她走出一段距离,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大概是许清让追来了。 不想理他。 米松瘪了瘪嘴,闷头加快脚步。 身后的人紧追不放。 她索性小跑起来。 但许清让走一步相当于她的两步,她哪里跑得过? 刚跑没两步,后衣领毫无征兆的被人一把拎住,往上一提留。 仿佛是一只让人类掐住命运后颈皮的猫。 米松生生停住,还奋力挣扎了一阵。 无果。 她半侧身,凶巴巴的像急红了眼的兔子:“你干什么!” 许清让还是头一次看她这般生气,新奇地挑了挑眉:“应该是我问你才是,你干嘛看见我就跑?” 她气急败坏:“我才没有!” 他仍然保持着拎鸡仔的姿势,微微低头。 米松还左右扭了扭试图重获自由,许清让低头的动作让她全身一僵,下意识往后倾了倾,精神紧绷起来,独属于男性的灼热气息扑来。 他刚跑完三千米,气息还不太稳定。 晶莹的薄汗吸附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淡淡雪松香中混合了点汗味儿。 荷尔蒙爆棚。 “你别凑我这么近。”她有些局促的说。 许清让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倏尔低声轻笑出声。 男生已经过了变声期,声线愈发低沉富有磁性,轻而短促的一声,叫人听不出是真不含半点恶意还是故意讽刺。他好奇的歪了下头:“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米松极少发脾气,一生气就容易上脸。 不是羞愧的那种绯红,是满脸充血的涨红。 她鼓着脸嘴硬:“我没有!” 许清让敛着眼梢,一双桃花眼中的笑意不减。 米松深吸一口气:“你先放开我。” 你还提溜上瘾啦? 他闻言也并未多坚持,随即松了手。 她气鼓鼓的整理着攥的翻起的衣领,用鼻孔出气,朝他重重“哼”了声。 许清让的好心情以肉眼就能分辨出来的速度更上一个高度。 他眼尾扫了眼米松抱在怀里耳显得累赘的两瓶矿泉水:“给我的?” “不是。” “那你买两瓶?” 米松本来自己生闷气,这会儿被他这么一刺激几乎没了理智。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自己手上的拿一瓶水夹在腋下,抢过他拿一瓶,右手覆盖上硬币大小的瓶盖,不顾将掌心磨得通红,咬牙拧开,当着他的面喝两口,接着又如法炮制的打开第二瓶。 她用手背蹭了蹭水渍润色过的唇瓣:“我买给我自己喝。” 许清让嘴角噙笑:“介意借我喝么?” 米松:“?”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出右手,一点不带客气的抽走了其中一瓶。 他去了瓶盖,仰头灌下。 动作肆意而张扬。 唯一能让米松得到安慰的,大概就是他并未直接对嘴。 透明液体顺着瓶口淌下,形成一道水柱在阳光下显得极致剔透。 一瓶水他几乎一饮而尽,喝了一半洒了一半。 许是喝的急了,嘴角溢出些许,顺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划过平直的锁骨,没入衣领。 凸起的喉结伴随他吞咽的动作一下一下滚动,叫人挪不开是视线。 竟有几分性感禁欲的味道。 末了,他将空掉的瓶身捏得瘪平,单薄的一层塑料皮在指尖不堪一击。 一阵略刺耳的噼里啪啦声过后,他重新把瓶盖给拧回去,原封不动的放回她臂弯中。 米松“???” 她气得不行,话就那么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不是有人给你送水?你干嘛还要喝我的!” 许清让闻言稍愣,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意味不明的低笑出声。 他扬着眼梢,眼底透着欢愉。 他并未答她,只漫不经心地说:“谢了,”他缓步与她错身而过,走了两步恍然回想到什么步伐又生生顿住,许清让竖起食指,半旋过上身,指尖轻轻拨弄了下她额前的刘海,说:“对了,水很甜。” 第23章 二十三口 校运会持续三天,女子一千五在最后一天的上午。 米松照常把长发束成马尾, 早早在wash room的隔间里换上准备好的运动服。 301班女子一千五一共有两个名额, 一个是她,另一个则是班里的一个长腿体育生。 广播里循环着本项目的名单, 米松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了一下。 姜忻陪着她去检录处检录,她被划分在第二组。 第一组开跑的同时, 米松就在一旁热身。 她今个这一身格外正式,白红相交的运动短袖、短裤, 如白藕的手臂纤细莹白, 单薄的皮肤下甚至可以看清纹理分明的淡青色血管。 上衣扎进裤腰, 勾勒出匀称的腰。 笔挺的双腿被纯白色的及膝袜严严实实的裹住,堪堪露出的一截大腿仍白得发光。 正值情窦初开年纪的男生一个个不住往这边看上两眼, 甚至拉着同伴议论两句—— “老三老三,你看那边那个妹子, 正不正?” “还用你说, 我早看见了。” “这腿, 玩年啊。” “你说这人哪来的啊?就咱们这破地方有这号人么?是高一的吧?” “如果是一年级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我去, 不会是初中部的吧?” “这是咱们高中部的运动会好吗?别废话,谁去要个微信?” “老大, 你去。” “干嘛推我去,要去你自己去。” ....... ....... 三个人推推搡搡之时, 米松调整着呼吸,双手十指交叠,缓慢的做着向外舒展运动。 接着又做了几个动作热身, 不到十分钟,第一组的所有组员已经抵达终点。 裁判呼唤第二组站到自己的那一道内。 姜忻站在米松身后,捏了捏她的肩,单手握拳做了个打气加油的动作:“fighting!” 后者则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所有组员在各自的跑道上各就各位。 米松半蹲在起跑线后,双手呈拱起的小山状,指尖着地,做了个标准的起跑预备式。 裁判往抢里装了一颗子弹,动作利落的上膛。 他缓缓把枪举过头顶,声音响亮浑厚:“各就各位,预备——” 一行人随之撅起了屁股。 “嘭”的一声枪响,平日里娇滴滴的小女生们就像脱缰的野马,撒丫子就是一顿狂奔。 米松在最内圈,第一道。 所以从开跑她就落在最后一名。 她平时也不是一个特别自觉的人,有些事情坐起来很吃力她也不会勉强自己。 虽说早已经做好了拿最后一名的心理准备,但真正站在跑道上,她又觉得怎么也得拼一把,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 思及此,米松这才提了点速。 到底是长跑,她也没敢一开始就跑太快,努力保留些体力避免后期力竭。 一圈半后,原本规律的呼吸变得有紊乱,口中干涩得挤不出一点水分,嗓子像是吞了一块高温炭火般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空气中像是夹带着锋利的刀刃,每呼吸一次都宛若刀割,一路疼进肺里。 米松有些艰难的保持着匀速。 半圈后,她的步调明显慢下来,四肢酸麻仿佛不是自己的,每迈出一步脚步都沉得像是脚腕上绑着千斤重的沙石般负重前行。 课间时闲逛时不大的操场,现在看起来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米松心头用上了些绝望,思绪涣散了几分。 只麻木的摆臂,抬腿,看不到终点。 一只大手倏地揽上她的腰肢,轻轻带了她一把。 “米松,集中注意力。” 熟悉的男声从耳畔传来,有点低有点哑,像是大提琴C弦和琴弓碰撞拉出的低沉声线。 许清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她心绪回笼,如梦初醒。 大抵是心里原因作祟,她提起了点劲,即使是跟蜗牛挪步的速度,还继续在跑。 她听见彼此的步伐整齐划一,鞋底趿在塑胶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米松气喘吁吁,说话都时断时续:“你、你怎么来啦?” 许清让斜眼睨她,不置可否:“别说话。” 她闭了嘴。 时快时慢的跑完一圈,米松听到耳边不知到是谁惊呼出声:“让哥怎么去陪跑啦?他待会不是还有一场比赛?” 米松看了看他,没忍住说:“你还是别跟着我了。” 许清让仿若未闻:“别看我,往前看,米松。”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疼得难受,最后只字未说。 “看到终点了吗?冲过去。” 看到了,终点近在咫尺。 米松鼓着一口气,开始最后一轮冲刺。 拼尽全力跑过弯道,越过终点线时她才觉着脚下发软,几乎来不及找支撑点,整个人如被剃去了全身的骨头般软倒,耳边有陌生的男女错愕的惊呼,有人想上来扶,终归是晚了一步。 落地的一瞬间,她幸运的让人捞了给回来。 她落进了一个再熟悉得不过的怀抱。 米松忘了抵触,又或许她打心底就并不排斥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汗水完全浸湿的后背靠着他的胸膛,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她还能竖着站在这,而不是横着躺在地上,全靠许清让撑着。 “怎么样?我没给咱们把丢脸吧?” 四分五十一秒,小组第三。 米松像只断线的人偶,趴在他身上,声音微弱得只剩下一点点气音。 她猜她现在一定很狼狈。 也确实如此。 额前轻薄的空气刘海阵亡,浸满了汗水的头发丝一丝一缕软趴趴的贴着脸颊,束在脑后的皮筋因为大幅度的运动滑落,只松松垮垮又顽强的挽住最后一缕发。 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全身湿淋淋的,刚从游泳池里捞出来的一只落汤鸡一样。 跟她小时候失足掉进水沟里,不小心弄了一身脏兮兮的泥巴有的一比。 许清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太明白她突然拼命的用意。 却给了个面子,懒洋洋很不走心的夸道:“还不错。” 米松呵呵傻笑了一下,纷沓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她赖在怀里不想动,哼哼唧唧的抱怨像是在冲谁撒娇:“头疼。” 许清让久违的这般紧张一个人,偏淡色唇瓣不自觉抿成平直的线。 不由分说的将其拦腰抱起,一手稳稳的托着她的腰窝,一手灵巧的穿过膝后,轻而易举将她横抱在怀中。 而米松柔弱无骨的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乖觉又顺从。 这是第二次抱她。 许清让以前只知道她瘦,骨架纤弱,脆弱得如放在橱窗上的瓷娃娃,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把她给碰碎。 这一次抱她,他又有些困惑,就这么小一只。 也不知道方才哪来的爆发力,闷闷唧唧的跑完全程。 米松真切的听到许清让将她抱起的刹那,方圆三米内暴起一阵意味深长的唏嘘声。 如果说是唏嘘,不如说是起哄。 即使是不相熟的男生也不禁出声揶揄—— “兄弟,你很有潜力啊~” “慢了一步慢了一步,是在下输了。” “跑个步都能撩妹,甘拜下风。” 而女生则是在说些“公主抱诶,那个女生是谁啊也太幸福了吧”、“你管她是谁反正不是你”、“我男神居然抱别的女生”云云。 米松有些脸热,苍白如纸的面容总算被润上了点颜色。 她抬眼看了看许清让。 像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他眼底划过一丝疼惜,一闪而过。 没看两秒,在一片哄笑中她又尴尬吧唧的把脸埋在许清让怀里。 倒是一直杵在原地的姜忻看着许清让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 ———————————————— 医务室在办公楼一楼左侧最末尾的一间,推门进去是由教室改造而成的。 几张简约的单人病床成排摆放,之间只用白色窗帘隔开。 推门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并不刺鼻。 许清让径直把米松放在靠墙位置的病床上,动作轻而缓慢。 女校医坐在办公桌后面,见有人进来,起身探查了一下情况,大致了解了症状,笑说:“运动过度导致的低血压而已,稍加休息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米松喝了一大杯女校医递过来的盐水,指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没什么精神的看向许清让。 她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说话软乎乎的:“医生说我没什么是,你快去比赛吧。” 他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一只手搭在床头柜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下颚,散漫的语气显得特别无所谓:“我看你睡着再走。” 米松试图跟他讨价还价:“可是待会你就要迟到了。” 许清让无动于衷:“所以你要快一点睡着。” 她只的默默的躺下,拉过被子。 米松缩在被子里,被沿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边分明的湿润的鹿眼。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小声嘀咕:“那这次我又不能去给你加油了。” 许清让笑了下:“很想去?” 米松点了点头。 “下次吧。”他淡淡说。 下次? 米松幽幽的叹了口气, 最早也要等下一届运动会。 ———————————————— ———————————————— 米松醒来时,许清让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医务室里空无一人,连校医也不见人。 她撑着床榻坐起来,无意识的掏了掏口袋,想拿手机看时间。 上下摸了一圈,两只口袋空荡荡。 米松满心无奈的爬下床去。 她在医务室里转了一圈,最终在进门的地方找到了圆形的壁钟。 彼时,时针已经越过了两点,分针夹在6和7的中间,秒针顺时针一点一点朝12毕竟。 居然都是下午了。 她对着滴滴答答转的壁钟发了会儿呆,正打算重新躺回去等人来来,深蓝色的防盗门从外朝内推开,女校医穿了一件体恤推门而入。 女校医看了看门口神情呆滞的少女,自顾自的取下挂衣架上的白大褂披上:“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米松摇了摇头。 除了刚睡醒还有点困倦外,没别的。 女校医坐回办公桌后,拿起病历本写着米松完全看不懂的字体:“你那小男同学过来见你还在睡又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不在我这再休息一下?” 米松想了想,答应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有点拘谨。 百无聊赖的在心中数着山羊,约莫过去了那么一二十分钟,她的五脏庙很不合时宜的唱起了空城计。 女校医笑看她一眼:“饿了?” 米松老实巴交的,也不搭话。 她中午都是睡过去的,自然错过了午饭时间。 女校医从卫生衣口袋里摸出一小块袋装的面包,搁在桌上,用笔头拨过去:“你先凑合吃点,垫垫肚子。” 米松看了看桌上的零食又看了看对面的女人,抿着唇冲她笑了笑,嘴角映出两漩浅浅的小梨涡。 “谢谢。” 她这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哑得不成样,喉咙还痒痒的。 女校医怕她多想,平静说:“不打紧,过两天嗓子就会恢复。” 米松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拆了塑料包装,小口小口解决完食物,还未把空掉的食品袋扔进垃圾篓里,许清让大喇喇的推门而入。 他提着一个打包盒,外层套着两个袋子,一双一次性筷子从提手的空洞穿过去。 “过来。”他朝她招手。 米松忙不迭走过去,露出饥饿的小狗看到骨头般的期盼表情。 许清让莫名被她逗笑,不疾不徐的拆开外层的塑料袋,解开打包盒的盖子。 里面盛着色泽鲜明的咖喱饭,满满当当。 咖喱味顷刻间弥漫出来,加速了米松口轻内唾液腺的分泌速度。 他替她剥了筷子外层的塑料薄膜,递给她:“吃吧。” 米松吃东西安静斯文。 除去细微的咀嚼声,没有其他多余的响动。 看似小口小口的扒拉着饭粒,其实吃得很快,仓鼠揽食般,腮帮子里塞得圆鼓鼓的。 这一碗,她消灭了三分之二才停下。 米松主动收拾残局,才恍然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学校食堂早已经没有饭菜了。 她一脸狐疑,顺手把盒子连着袋子一起塞进垃圾篓里:“你在哪买的饭啊?” 许清让慢吞吞“啊”了声,言简意赅:“校外。” “现在不是不让出去?” 许清让不甚在意:“我翻墙出去的。” 这个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我推开我家大门出去的”一样光明傥荡。 米松:“........” 女校医:“........” ———————————— 十一月九号下午,运动会圆满收官。 许清让和米松两人是一起回教室的。 一进门,七八道目光就跟X光扫射齐刷刷投射过来,其中不乏纯看戏而别有深意的,或是带了点各人情感满心嫉妒的。毕竟在操场上那么光明正大的....... 现在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中。 饶是如此,米松还是不太好意思。 她并不喜欢这种一直被人盯梢的感觉。 一落座,姜忻先问了米松的情况,两人闲聊了两句,很快便安静下来。 整个下午没有课程安排,一些个不怕事的学生带了手机来学校,还大大方方的拿上桌,拉了几个熟人开了把吃鸡,很快便以玩游戏的那位同学为中心,逐渐围拢了一大波人。 米松还有些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双手交叠,脸颊深深埋进臂弯里。 没一会就传来均匀平缓,低到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姜忻逮着这个机会,开始疯狂揣许清让的椅子。 越不理她越来事儿。 许清让一脸无语,直奔主题:“别揣了,有事说事儿。” 姜忻也没有吵醒米松的意思,刻意压低音量:“许清让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许清让:“?” “你真对松果有不该有的心思?”姜忻明知故问。 她、江衍、许清让是从小玩儿到大的,虽不到“撅个屁股都知道要拉什么屎”的了解程度,但许清让近期以来表现得可太奇怪了,如果说他之前对米松是心血来潮就拿着逗猫棒逗逗猫的程度,那么现在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 许清让一声不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劝你尽早点收收心思吧。” 姜忻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打从她见松果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小姑娘起挺讨喜,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她有时候还想这么好的小白菜以后还不知道要被那头猪拱了去。 米松这人打小被人保护得太好,人性的黑暗面都不曾见过多少。 她像个公主,生活在象牙塔的塔尖里。 又单纯又傻。 许清让既不是王子,也没有一座能够护她周全的象牙塔。 倘若两个人真要在一起,其实真挺不合适的。 姜忻定定的看着他,在许清让冷漠到近乎要吃人的神情下咬牙说:“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顿了良久,声音很轻:“何况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辽一万 俺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辽 这一章大概质量堪忧,所以让我休息一晚我明天起来精修好吗!!! 以及,我是甜文作者呀!相信我一点也不虐!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也日万??? 第24章 二十四口 于许清让而言,喜欢不喜欢和离开不离开, 他从未认真想过。 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什么的在他这里从来没有。 他的生活向来随心所欲, 做事随心而动。 活在当下,走一步算一步。 姜忻觉察许清让的脸色, 不禁质疑自己多说这一嘴是对是错。 他从不再这些,多说也无意。 许清让不再看她, 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 米松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天都灰了。 十一月的天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上午分明还一副要把大地烤成焦土的架势, 现下却平地生出一块青黑色的云。 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下沉, 黑云压城。 云层里隐隐闪着雷电,平息几秒后闷雷诈响。 带起一串轰鸣声, 刺眼的雷纹将天空四分五裂。 米松从熟睡中惊醒。 走廊上拿着抹布值日的学生被吓得双肩一颤,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骂了句粗鄙之语, 心有余悸说:“我去, 刚才那一下真是赫死劳资了。” 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得没影。 米松发了会儿呆, 才慢蹭蹭的支起上班那身, 撑手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乏力的四肢,肩上倏地有什么东西垂落。 她旋过身去。 椅子上, 一件皱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躺在那。 米松指尖勾起衣领边缘,还带着些许余温。 应该盖在她身上有一段时间了。 她拎着衣服双肩的位置,将其抖开。 整体看上去又大又宽松,袖子粗大得能容下她两只手臂。 柔软的布料上还残留着反复搓洗后都未能洗去的蓝色墨星子,清清浅浅的几点, 不仔细看都看不出。 她正疑惑是谁盖在她身上的,鼻尖嗅到了点淡淡的雪松香。 混在洗衣粉的馨香中,微不可查。 哦,是许清让的。 米松百分百肯定。 但身边的位置空荡荡,他人不在。 她思忖片刻,伸手把敞开的拉链拉上,把这件过于宽松的外套一下一下叠成方正的方块,端端正正的摆在许清让桌上。 做完一系列动作,她又左右看了看。 姜忻日常趴在桌上打盹,消极怠工。 米松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发呆。 此时,天空像是被巨人戳了个窟窿,大雨倾倒。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飘进走廊内侧,还有雨丝顺着风向飘进教室里。 她出神时,一只大手抵在玻璃外壁上,分开的修长的五指按压着平面而泛起充血的黄白,却又能真切的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指腹上独一无二的小漩儿。 大敞的玻璃窗让人从外面关上。 夹在细雨扑面的凉风连带着雨滴坠落声一同被隔绝在外。 人影从窗前晃过,许清让从前门绕进来。 他踱步至她桌边,背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曲起的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什么呆?”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着陈述句的语调。 米松捧着脸颊,担忧却不见愁眉苦脸:“我在想待会要怎么回家。” 她话音落下,站起来让许清让进去。 “没带伞?” 米松微微颔首:“我昨天看天气预报可没说会下大暴雨啊,”她再度瞥了眼被雨水模糊的窗户,天空却仍然一个色调,甚至比之前更沉了沉:“天气预报也不靠谱。” 结果她今天好巧不巧的连之前那把小阳伞都没带。 许清让扯过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止住了抖开穿上的念头转而将它放进桌洞里:“我带了。” 他顿了那么零点五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耷拉着的眼梢衬得他面容愈发清隽柔和几分:“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米松迅速在心中权衡利弊。 两家住的也近,何况雨下这么大,看上去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算都是百利而一害嘛。 一起回家就一起回家,又不会少一块肉。 米松许是因为解决了不用淋雨的这一大患,她一双清澈宛若星子的鹿眼眨呀眨:“好呀。” 许清让这会儿就觉着自己书那把无论晴天雨天都装在书包里的伞可算还有点价值。 ———————————————— 晚上的晚自习取消,所以放学格外的早。 没有晚课,但有作业。 米松“奉命”去搬作业的空档,许清让敲响了宋融的桌子。 宋融从游戏里抬起头来,手机屏幕里抱着M416,身穿二级甲,头戴三级头的人与角色自动向前跑。 他分心露了个笑:“让哥,有什么吩咐?” 许清让摸了摸鼻尖,指关节抵着唇瓣清咳两声:“我想问你一下......” 他话音忽而戛然而止,莫名觉得词语匮乏。 他该问什么呢? 问——“什么是喜欢?”,或者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宋融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不由被勾起了几分好奇:“问什么啊?你问啊。” 许清让背脊靠着身后的墙,一手搭在自己桌上一手搭在宋融桌上,坐姿松松垮垮大爷似的,他缄默半响,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下宋融不干了,游戏也不想玩儿了。 他干净利落的搁下手机:“你别把话说一半就突然不说了好不好,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许清让给了他一个“我不是说了没什么”的眼神。 宋融这人就有这么一个毛病,你越不说他就越感好奇。 他被许清让这话只说半句的操作搞得抓心挠肺:“你到底说不说啊?” “......” 宋融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罢休的架势:“你快说啊,我现在真的超想知道。” 许清让无言半晌,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稍加整理了一下措辞,薄唇轻启:“你觉得,喜欢一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感觉。” 宋融大惊。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许清让这么个大老爷们能问出这等,少女的问题。 他眼睛瞪得跟牛有的一比,磕磕绊绊说:“不是吧,你开始思春了?” 许清让脸一黑。 宋融霎时间就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让哥你是想谈恋爱了?” 许清让淡淡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喜欢谁啊?” “不知道。” 宋融:“......?” 他无语问天,差点没忍住飚出一句方言。 ——那你问个摆子啊。 许清让看他表情猜到他误会了,纠正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准确的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从小的成长环境让他能够触及到的生动情感少之又少,他不懂这些奇怪的情绪从何而来,更不懂该如何表达。 宋融一拍手掌,不假思索道:“就是你跟那个女孩单独在一起或者是靠的很近的时候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脸红,那就是喜欢啊。” 他振振有词,甚至还觉得这句话颇有哲学,总结得相当到位。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他想让自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 脸红? 好像也没有过。 他连情绪大起大落的次数都很少。 许清让心口如一的表示:“都没有过。” 宋融露出一个“那就难办了”的凝重表情:“要不你找个机会验证一下?” “?” “这样,你就找准一个时机和你喜欢的妹子,哦不,准确的说是有好感的妹子来个亲密接触,如果脸红或者心跳加速什么的,那就是喜欢。”他一脸认真的支招。 许清让迟疑了一下,觉着宋融这话不太靠谱,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想了想,轻挑眉际:“比如?” “拉拉小手啊,或者来个爱的KISS什么的。” “你确定?” 宋融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确定以及肯定,听我的准没错。” 许清让犹疑的点点头。 不得不说,兄弟之间最深厚的信任大概就是一个单身狗给另一个单身狗讲怎么追女孩儿。 后者还对此深信不疑:) ———————————————— 米松搬着作业回来时,宋融还拉着许清让强行科普。 并且还在往玄幻小说和霸总的小娇妻的方向偏移,一去不复返。 “到时候,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周围一片混沌,你拉着妹子的手,不由分说的控住那女人的下颚,低头强吻她,这里最好来个壁咚显得你比较帅气霸道,更有霸总气质......” 许清让:“........” 米松把作业放在作业放在桌上,奇怪道:“你们在说强吻谁?” 宋融连一个句读都不带,毫不停顿:“让哥说要强吻未来嫂子!” 许清让先是看了一眼米松,见她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变化,才扭头看向一旁毫无所觉的宋·傻白甜·融,冷淡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宋融觉得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方才明明是你先问我......” 许清让阴恻恻的瞪了他一眼,一脸“你再多嘴一句我就剁了你的舌头”的表情:“你闭嘴。” 宋融:“......” 我又做错了什么。 【宝宝委屈,宝宝心里苦.JPG】 【我一点也不难过.JPG】 作者有话要说:米松:“听说你想” 大概还有1-2更 0点前,如果零点前没有就是没有了叭,我尽力QAQ 第25章 二十五口(双更合一) 临近六点,米松攥着水性笔誊抄写在黑板上各科目的家作。 学生陆陆续续的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窗外雨势不减, 米松把需要用到的教辅和七七八八的作业本练习册一股脑塞进书包, 接着把兔头文具盒放进另一层隔间,确认没有丢三落四的忘带什么东西才拉上拉链。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我收拾好了。” 米松目光扫过他桌前一沓又一沓的书。 许清让“嗯”了声算是应答。 在她的注视下, 从抽屉里摸出两只钢笔和一坨橡皮擦扔进包里,提起肩带, 往肩上一搭。 而后又无比自然的提过她的书包。 因着今个儿没有晚自习,要带回去的课本格外多。 虽然作业量跟平时的量差不多, 但书包的重量是格外的重。 许清让单手拎着, 跟提着好几斤铁似的。 想起米松就这么小一点, 每天背这么重的包那不得跟肩上压了一座山一样? 难怪一直不长个。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抵达一楼。 楼下的走廊聚了不少没带伞的学生, 站在房檐下想走又不敢走。 时不时有几个豁出去不管不顾的,书包往头顶上一盖就冲进雨幕, 刹那间水花四溅。 或是好不容易有个人带了伞, 刚一撑开就有几个熟人上前蹭伞, 一把伞底下钻六七个人, 遮得住头遮不住身的。 米松忧心的看着房檐外的瓢泼大雨。 许清让从书包侧面的小隔间里抽了把折叠雨伞出来。 指尖覆上伞骨,顺着一路推开, “咔哒”一声撑起一朵小蘑菇。 米松自觉的往他身边站了站。 许清让一手搭在她肩上,往怀里带了半寸。 她昂起头来。 他便出声解释:“伞太小了。” 米松将信将疑,安安分分站在他旁边。 但那只手并未拿开。 明明并不重,存在感却很强。 隔着轻薄两层秋装,她能感觉到男生掌心透进去的温度, 以及有致的形状。 直至并肩走进雨中,才真切的感觉到了雨势之大。 雨滴接二连三的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刺耳又嘈杂。 一把小伞在雨中动荡,颇有一副“浮沉雨打萍”的娇弱。 没有多远,米松的鞋子连带着袜子都湿了个透,每走一步都像是汲着水,裤腿也深了一个色调,湿哒哒的黏着皮肤,这股子濡湿还有顺着裤管往上蔓延的趋势。当然,许清让也好不到哪去,露在外面的半个肩头都能拧出水来。 许清让忽而拉着她停下。 他将伞把塞进她手里:“替我拿一下。” 米松懵懵懂懂的接过,许清让已经蹲了下去。 他身上背着两个包,有什么大幅度动作都不太方便,这不米松的海蓝色书包包带子就顺着他手臂滑下,衣服袖子都压出了些褶皱。 他利落的将书包摁进怀里,伸手勾起她湿漉漉的、混合着雨水中飞溅上来而沾满泥沙的裤腿。 米松心中一跳,支吾道:“你干嘛?” 许清让不看她,指腹压着边缘,将裤腿一圈一圈的倦上去。 露出纤瘦伶仃的脚踝。 又依葫芦画样的卷起了第二只。 米松也不说话了,只将雨伞往身前倾了倾,不让他淋雨。 她心中莫名升起了些许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行了,走吧。” 许清让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 米松压下心中心绪,也没敢看她,闷不吭声的伞递回去。 ———————————————— ———————————————— 许清让一路把她护送到米家大院里,小二楼楼下。 关梦筠迎出来,看着两个只比落汤鸡好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孩子,忙道:“哎哟,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孩子她把还说等你下晚课去接你呢。” 米松老实巴交的回:“晚课取消了,我就回了。” 关梦筠忙把人往屋里引:“别站在外面了,都进来坐,”她做了个引客的动作:“小许也留下喝完姜糖再走吧。” 许清让这次并未推辞,在门口收了伞,缓步进门。 米松在冬青也算是小康水瓶家庭,装修方面跟许家是没得比的。 可要说生活气,这里明显要浓许多。 客厅里茶几上摆着果盘,还有一堆来不及收拾的果盘。 各式各样的玩偶布娃娃摆在沙发靠背上。 这些都是米松米稚小时候玩儿剩下的,米鸿畴是个念旧的人,他舍不得扔,说这些都是回忆,扔了怪可惜的,便依言留了下来。 关梦筠作为全职家庭主妇,她将家里的一切打理井然有序。 她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你们在客厅里坐一会,看会儿电视,我去熬姜汤。” 米松把书包放回房间里,看着许清让跟关梦筠道谢,又觉得自己对他可能了解得不够全面。 不然现在这个笑容得体又讲礼貌的人是谁啊? 三言两句把关梦筠讨开心。 还把早已经收进杂物间的烤炉搬了出来,怕许清让着凉。 转身又看了看自家女儿,立马变了脸,严声厉色道:“还不快谢谢人家,每次都麻烦别人,上次你喝了酒也是小许给背回来的。” 米松莫名挨了一顿训,而罪魁祸首在关梦筠看不见的地方偷笑。 好气哦。 她拉了张椅子坐下,适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关梦筠从厨房里探出头,用言语鞭策她赶紧去洗澡。 米松最是受不住自家老妈没完没了宛若魔音灌耳的絮叨,乖乖的答应。 又考虑到许清让一个人坐着恐怕不自在,便小声叮嘱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许清让脚边摆着烤火炉,即使身上湿了了大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随性不减分毫。 他扯了扯嘴角,低低“嗯”了声。 ———————————————— ———————————————— 米松“噔噔噔”跑回房,随手从衣柜里拎了件睡意出来。 拿上换洗的内衣内裤窜进卫生间。 约莫二十来分钟,她用头巾裹着湿漉漉的长发,趿拉着滴水的拖鞋,莹白的皮肤上散了些水汽。 米松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拉开床边的储物柜,在一堆杂物里翻了半天都没找都吹风机。 奇怪,她分明放在这里了。 她又拉开大大小小的柜子抽屉,都不见踪影。 吹风机也不是什么曲别针之类的小物件,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米松找了半天,才负气的拉开门,扯着嗓子:“妈,我房里的吹风机呢?” 关梦筠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昨天我拿来用,给你放在电视柜里了。” 米松无语。 她不得以下楼,披头撒发像个小疯子。 她下去的时候,许清让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多了一碗深褐色的姜汤。 米松敛了心思,径直跑到电视柜旁。 逐一拉开抽屉翻找。 她下来时鞋底踩在实木梯上折腾出不小的动静。 许清让这才抬眼。 少女跟阵风似的从他眼前晃过,空气中弥留着沐浴露的香气,小苍兰味儿则淡了几分。 她在弯腰在电视机前找东西,挡住了大半屏幕。 片刻,提起一台吹风机站起身来。 她淡粉色的睡裙上映着火烈鸟的图案,宽松的衣领开得很宽,边缘挂在她圆润白皙的肩上,露出一截淡色的内衣肩带。 许清让也没想不做人。 目光不经意触及到不该看的,就飞快的敛了视线。 她未多停留,又像阵风似的走了。 一双白得晃眼的腿在他余光中一晃而过。 米松再度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 原本湿润的头发吹得干燥,显得蓬松。 被她低低扎成一个鬏,额前的刘海毛躁的翘起一缕,显得她有点儿呆。 身上还披上一件藕粉色的长款风衣。 米松坐在单人沙发上,端起姜汤抿了一口。 入口温热,但味道辣的不行。 她本就不太喜欢姜味,忙不迭从碟子里拿了一颗放糖,放于齿间,嚼得嘎嘣脆,才将口腔里的怪味冲淡。 苦着脸,跟喝毒药似的闷着鼻子喝下一碗,又吃了几块糖,皱巴巴的表情才算得到缓解。 一抬头才发觉许清让饶有兴致的坐在对面看着自己。 差点忘了家里还有客人。 米松低头看了看她这一身装束,不甘示弱的盯着他以示不满。 许清让嘴角噙了点笑,又装模作样的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时间不早了。” “你要回去了?” “嗯。” 米松忙上前拉住他,急说:“你先等一下。” 许清让笑意渐深,微微垂头,声音却压低了些,像是男女之间耳鬓厮磨般:“怎么?舍不得我啊?” 她下意识的一只手抵着他胸膛,推了一下,没推动。 米松抿着唇,凶巴巴的瞪他。 那模样也跟送秋波似的。 好歹还在被人家的地方上,他也没做的多过分。 见好就收。 米松先松了口气,耐着性子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许清让歪了歪脑袋,漫不经心的“昂”了声。 她这才三步并两步的上楼。 一路推门进卧室。 抽屉里摸出一只木偶出来,下楼。 她气喘吁吁的跑下去,许清让还站在原地。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微微蹙眉:“别跑这么快,”他无所谓的笑了下:“我也不怎么急着走。” 米松喘了口气,把东西塞进他手里:“给你的。” 许清让摊开手,掌心里,一只木质的钥匙扣安安静静的躺在掌心。 外形是卡通的小恐龙,脑袋上还凸起一颗眼睛。 “这是?”他挑眉。 米松往后腿了一步,拉开点距离:“这是谢礼,”她顿了顿,双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这次谢谢你。” ———————————————— ———————————————— 许清让跟关母打了个招呼便撑伞走了。 恰逢吃晚饭时,关梦筠还喜滋滋的把许清让从头到脚都夸了个遍,又是学习好又是懂礼貌的。 倘若放在以前,米松大概会在心中默默反驳,还要记仇般把他之前对她所做的种种都回忆一遍,但今天......... 看在今天他这么帮自己的份上,咱们小软妹决定大度一点儿。 还很是捧场的附和了一句。 等解决完晚饭回房,米松才回房。 她点亮台灯,坐在书桌前赶作业。 写着写着思绪便散了。 她蓦然想起许清让在雨幕之中蹲下替她挽起裤腿的情景。 画面一帧一帧,仿若3D立体环绕般浮现在脑海中,还是会按下慢播键的那一种。 米松莫名有些脸热,神经兮兮的捂着发烫的脸颊。 什么啊,干嘛突然这么温柔。 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又欣喜又有千百万个为什么想问。 所以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不光作业写到凌晨才完成还顺带在夜里失了个眠。 一夜无梦。 翌日,米松顶着个烟熏妆出门。 运动会后,课程还是照常进行。 枯燥的学习生活又如噩梦般笼罩着一众学生。 台下的人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台上的人小嘴滴滴叭叭。 眼看竖起的小脑袋都倒了一大片,语文老师才猛地拍了拍桌。 接着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警钟——“这就是你们上课的态度”、“你们看看隔壁的302班的学期氛围”、“302班这次月考平均分年纪第一还在努力,你再看看你们”、“你们都是高二的学生了,能不能有点儿紧张感”云云。 全班同学默默听着这一堆没听过几十遍也听过十几遍的老师语录。 不敢出声。 ———————————————— ———————————————— 一天就这么过去。 第八节 课后,姜忻拉着她去学校后街吃小吃。 米松给家里发了条彩信说自己不回去,便屁颠屁颠的一起去了。 她以前也爱吃这些垃圾食品,但吃多了闷逗,有一会还到不干净的拉了几天肚子,后来就吃得少了。 后街的小吃大多便宜分量又多,此时正是学生下课,人潮拥挤。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路中间,还一边小心避让着行人。 不宽的小道上小摊位众多。 各自吆喝,声音混杂一片。 姜忻先买了一串铁板鱿鱼叼在嘴里,又买了一份足料的章鱼小丸子。 她咬下鱿鱼的一只触角:“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我带了钱的,”米松回绝了她的好意,才指了指街边的一家米粉店:“那家的攸县米粉很好吃,味道是这一块味道最正宗的。” 关梦筠住院时她经常带着米稚一起来这条街上买早餐,吃得最多的就是这家。 “行啊,带我去尝尝?” 米松软趴趴的“嗯”了声。 米粉店的老板是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 长得其貌不扬,手艺却很好。 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忙前忙后。 中年男人看见他,百忙之中还朝她打招呼:“哟,小娃娃,你都还久没来咯。” 米松笑着朝她点点头。 “今天怎么有空来光顾我的生意啊?” 她俏皮的眨眨眼:“还不是因为老板你手艺好,想念米粉的味道了,我就来了。” “嘴还挺甜,”老板笑呵呵的:“那还是老规矩,牛肉码,加辣不加葱。” 米松点点头。 姜忻看着墙上的菜单好一会儿,点了杂酱码。 两人各拿了一瓶豆浆,找了个位置落座。 后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不大的门店逐渐拥挤起来。 老板很快把两碗面端上来。 姜忻兀自从盒子里去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剥了外层的塑料薄膜。 看了看米松面前的面,再看看自己的,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碗里的码子比我碗里的多啊。” “好像,是多一点。” 然而吃着吃着,米松还从粉底下翻出一个荷包蛋。 姜忻:“..........” 老板,你是不是太偏心了点? ———————————————— ———————————————— 正当米松和碗里的米粉做斗争之时,有人拉开了她身旁的塑料椅。 宋融吊儿郎当的:“介意我们一起拼个桌吗?” 来者是宋融和许清让。 姜忻:“非常介意。” 米松:“没关系,你们随便坐。”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米松无辜的看着她。 姜忻别开脸,不说话。 宋融笑嘻嘻的应了声,脸皮相当厚:“那我们就先说声谢谢了。” 许清让和宋融相序点了米粉。 等面上来了,宋融还时不时说两句活跃气氛。 “这家店的米粉味道真不错诶,难怪你要来。” “不过就是牛肉少了点儿。” “还有他们家的糖心蛋,蛋黄简直就是整个蛋的灵魂所在。” 还是许清让忍无可忍:“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才掐断了宋融这些毫无营业的话题。 男孩子吃东西尤其快些。 到后面,基本是三个人等米松一个人。 搞得她也不太好意思,草草扒拉了两口就说吃饱了。 一顿饭的时间其实也并未持续太久。 虽说气氛也还算和谐,但不知道是不是米松的错觉,她总觉得许清让和姜忻之前的氛围有点怪怪的。 就比如,平时见面他们两就跟仇人见面似的,不斗个两句都不会罢休。 方才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姜忻跟宋融说话,跟米松说话,就是对许清让爱答不理的。 许清让对姜忻的态度也差不多如此。 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兵分两路回的学校。 米松习惯性的挽着姜忻的手臂,小声问:“你跟许清让是不是吵架了啊?” 姜忻一脸莫名其妙。 而后“嘁”了声,语气不屑:“我怎么怎么可能跟他吵架啊。” 米松并不探究其中真假,只是小声答了句:“哦。” 她思索几秒:“不过你们还是要好好沟通一下,这样冷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姜忻嘴硬:“我都说了我没有。” 米松郑重的点了点头,表里不一说:“我知道的。” 姜忻:“.........” 你知道个鬼啊。 ———————————————— ———————————————— 七点后,晚自习照旧。 米松除了每周轮值的时候才会松懈一天,剩余的自习课都在刷题。 今天也不例外。 她先把拿手的科目放在最前面,最后才是物理。 她数学题才写了一半,便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 岺乐坐在原位,眉眼清秀:“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想问你一道题。” “啊,”米松合上数学学案,夹着笔一起过去。 岺乐见米松过来,往旁边靠了靠,让出椅子的二分之一,让她坐。 “你看了数学后面的大题吗?又个几何体我不是太懂。”岺乐率先开口,直奔主题。 米松扫了眼她指的那一道题:“你说的这一题我正在算,”她话音微顿,露出几分认真:“可以在这里做一条辅助线,设CD等于x,AB等于三分之一xAD等于AB减去..........” 这题她也只是讲了个大概,岺乐就差不多领悟了个通透。 岺乐难得扬起一抹笑:“谢了。” 米松谦虚的摆了摆手。 “下次再请你给我讲题,你不会嫌我烦吧?” 米松也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我讲得不明白就好。” “那以后还有多麻烦你了。” 闲扯了几句,米松才踱步要回座位。 她刚走不远,教室里的白炽灯突然毫无征兆的灭了个全。 眼前视野迅速缩小,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清。 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清冷的月光。 停电了? 原本安静的校园喧闹嘈杂,甚至有些个学生跑到走廊上。 教室里同学也议论纷纷: ——“我去,好端端的停电了?” ——“天啊,我作业还没写完呢,那道题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现在思路都被打断了。” ——“学霸,你就别再想你的题了好吗?全年级第一都没你用功,这就叫‘如果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做什么呢’。” ——“你闭嘴吧你。” ——“停电了是不是就不用上自习了?” ——“你怕不是在做梦吧。” ——“你觉得学校那群臭老头会让我们走?” ——“那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看十五的月亮圆又圆吗?” .......... .......... 米松抱着书,僵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她一手搭在在身侧的桌子上,试图抹黑找回位置。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怀里的书笔应声掉在地上。 米松慌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缓缓蹲下身,胡乱摸了两下,指尖触及细长的圆柱体,应该是笔。 还没来得及捡,位置陡然被人踩了一下。 她不受控制的惊叫一声,差点疼得原地去世。 “谁啊?”公鸭嗓也下了一跳。 代替米松回答的是另一道略显不耐烦的声音:“让开。” 她看不到,只听见纸页翻飞的声音。 她的书被捡了起来。 米松捂着小拇指,心中感叹这人怎么在黑暗中也能看的这么清楚。 但那书没有还到她手上,她的手腕被人牵过。 ———————————————— ———————————————— 许清让一开始只是不太放心才起身找过来,没想到这傻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傻。 捡个东西都受伤。 果真是个榆木脑袋,他想。 他牵着她往回走。 米松拉的晃了一下,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在黑暗中,感知变得分外敏感。 女生手腕格外柔软纤细,好像用力一捏就会折断。 以前还没注意,现在许清让才想着, 女孩子的手是不是都像这般? 准备把她送回位置,许清让脑海中莫名想起昨天宋融给他出的馊主意——“拉拉小手啊,或者来个爱的KISS什么的。” 这么一想,确实是馊得不能再馊了。 但是要说时机。 大概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这样精虫上脑的想法疯狂的冒出来。 就那么一念之差,许清让拉着米松,越过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教室后门的角落里, 米松还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在视觉受到极大限制的黑暗的环境下,她不太有安全感。 她贴着身后的墙壁,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但是太黑了。 她只隐约能分辨出那人冷棕色的双眸。 瞳仁中映着颗星子一般亮。 清冷平静,似乎又透着........克制? 米松茫然的看着他,忽而心生胆怯:“许清让吗?是你吗?” 她下意识说出心中猜到的答案。 又或者说,希望是他。 她等了一会儿,却久久无人应答。 “你怎么不说话?” 许清让则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着身前的小姑娘。 明亮而皎洁的月光洒落,衬得她皮肤莹白似雪,纤长的睫羽上缀着微光,伴随她撩眼皮的动作轻颤,会说话的眼睛因为找不到聚焦点而显得有些涣散,他甚至可以看清她挺翘的笔尖儿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她一张殷红的小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 许清让将其定义为,存心引诱。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喉结滚了滚。 毫无预兆的俯身,低头含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七千,双更合一! 今天也日万成功辽 呜呜呜,真是太不容易辽 夸我好吗!!! 夸我夸我,明天还日万 第26章 二十六口 四唇相对的一霎,米松有那么零点几秒是懵的。 唇间陌生的两瓣, 足以击溃她心里脆弱的防线。 她错愕的瞪大眼, 脑子一片空白,断开网络连接般处于持续卡机状态。 反应慢半拍的滞了良久才缓过神来, 自己居然让——人——给——亲——了?!! 下一秒,米松飘远的思绪回笼, 心头涌上一股羞赧和愤怒,以及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她像一只发怒的小兽, 奋起挣扎。 但上帝, 哦不, 应该是女娲在创造人的时候总是那么不公平。 男女力量上的悬殊是与生俱来的。 任她怎么推,他都不动分毫。 米松心里好恨。 她嘴角一声低哑的呜咽声, 夹杂着无可奈何却又委屈到了极致。 仿佛在控诉欺负她的人,数落着他的罪刑。 束手无策之际, 米松几乎不管不顾, 心一横, 照着那瓣唇咬下去。 没办法,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铁锈味儿在齿间漫开。 那人吃痛闷哼了声,米松就抓住这个空档狠推了他一把。 她气得失了理智, 扬手便是一巴掌。 她毫无保留,使了十成力。 “啪——”的一声,声音分外清脆。 少爷有生之年第一次挨人巴掌,说实话,脸还挺疼。 他脑袋都未因这阵推力移动一寸,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眸深似海。 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又几近咬牙切齿:“许清让,你混蛋!” 米松攥紧拳头,气得双肩发颤。 她一字一顿,念到他名字时字音咬得极重,甚至带着后槽牙磨动的咯吱声。 要将他连同这几个字嚼碎才解气的模样。 她此时已经不需要用眼睛来分辨眼前的人了。 大抵是彼此都熟知对方,笔尖嗅到一点气味便等认出来, 亦或是,她潜意识里就认为许清让这个人无聊又恶劣,只有他会做出这等下流事! 许清让缄默了半晌,毫无征兆的从喉骨间溢出一声轻“嗯”。 他固然是没想到自己会生生挨下这一下, 这一巴掌纯属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现下倒也没多生气,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角。 不出所料的尝到了点锈铁咸,还伴随着微弱的刺疼。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 灰暗且闹哄哄的教室里谁也没注意到这篇角落里无声的战争。 打断沉默的是因为停电闻讯而来的扬棉。 她风风火火的走进教室踏上讲台,手里拿着手机,开了手电筒,灯光勉强照亮周围:“别闹了,安静!” 她拿着教鞭敲了敲桌子:“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我在楼梯间就听到你们在吵,整个年级就你们说话声最大,还有下座位的还不赶紧回去?!” 米松生怕叫人发现,慌忙推开许清让,疾步回到坐位上。 徒留许清让杵在原地发愣。 呆站了两分钟,他才张开五指摸摸了心脏的位置。 它在胸腔里格外活跃,强有力的跳动着——“噗通、噗通、噗通”,久久不能平息。 大概没有那一刻,他的生命比此时更鲜活。 ———————————————— ———————————————— 许清让旋身回去时, 米松正起模画样的拿着笔,看着历经磨难过后皱皱巴巴的数学练习册,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实则连书上的字都瞧不真切。 她不让道,他就自觉的从后桌翻进去。 扬棉点了岺乐和另有一个男生一起去走廊尽头的旧器材室般蜡烛。 教室里仍然细细嗡嗡的传来讲话声。 这不是第一次停电,一阵交头接耳后很快适应下来便无人再出声。 白蜡都是短短一根,一人分两根。 同学传递蜡烛的同时,扬棉义正言辞的在台上反复强调注意安全,防火防灾等安全知识。 学校时禁止学生们私自携带管制刀具个易燃易爆物品的,打火机只有老师那有一支。 当然这不排除有些老烟民悄悄把烟和打火机偷渡进校。 米松拿到蜡烛,又跟前座同学的蜡芯上借了个火。 她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看着靠近火芯的蜡油遇热化成液体,才倾斜圆柱体。 一滴两滴滴落在桌面上,还有一部分顺着外壁滑下,滚烫的温度触及指尖。 米松烧灼带来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蹙眉,不由轻轻“嘶”了声。 许清让见不得她这般笨手笨脚的,伸手过去:“我来吧。” 这样好心的举动,其中必然少不了刚才冲动举动后的愧疚很歉意才做出来的。 可惜米松并不领情。 她抿着唇,看也不看他,也不说话,手腕偏移了两寸,灵巧的躲开他的手,稳稳的将底部按在蜡油滴落的位置。 许清让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瞬。 顿了两秒,很快又收了回去。 他将自己手上蜡烛放在桌角,并未点燃。 米松已经重新拿起了笔,埋头读着题干。 哦。 宁愿看那些枯燥无味的数学题,都不看他。 在长久的沉默中,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 许清让没有画画也不太想睡觉,他不知在想什么,靠着椅背发呆。 视线不知怎么落回到一旁的少女身上。 她脸色还是很臭。 额前的刘海遮盖着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鹿眼湿漉漉的始终愠着些怒意,眼尾染着尚未散去的淡粉色,以及脸颊可以的绯红。 她鼻尖下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缝,一副让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许是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她刷刷写答案的笔写得更快了。 下课铃一打响,她的抽了几本教辅塞进包里,拉上拉链。 起身,将椅子推进桌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应该还在气头上,当着许清让的面,走时桌椅都碰得咣咣响。 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盲区,才意味不明的低笑了声。 ———————————————— ———————————————— 从学校到家的步行路程需要近二十分钟。 这才米松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 更准确的说是跑回去的。 关梦筠怕她放学回来饿着,特地准备了宵夜。 她没什么胃口,敷衍的吃了两口草草了事。 她心情郁郁的上楼,把书包随手扔在靠椅上,转而从衣柜里提溜了一件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漱。 出来时,时针已经指向了阿拉伯数字——“11”。 米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也没什么心情吹,径直爬进被窝。 她拉过枕头枕在脑下,腋下夹着被沿,双手安分的交叠放在扁平的腹部,有些失神的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蓦然想起许清让那张清隽的脸, 还有那双即使在黑暗中都亮如星子的眼睛。 而后画面不控制的和那个吻无缝对接。 他低头时专注的模样,唇上柔软且冰凉的触感。 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仿佛清晰的刻画在她脑海中。 明明真实发生的那一刻都没有现在回忆得这般真切。 真实发生......... 米松欲哭无泪的捂住脸,卷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 她在心中无声的疯狂尖叫,仿佛有千百只羊驼驼狂奔而过。 啊啊啊啊!!!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初吻!! 这个王八蛋! 真是便宜他了。 米松搜刮着心里少有骂人的词汇,把他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仍旧难解心头之恨,决定在梦里把许清让抓取和大猩猩玩儿互扑,这才得到了些许安慰,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 ———————————————— 另一边,许清让和宋融正悠哉悠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宋融背着自己死沉死沉的书包,转头看了看许清让惨不忍睹的脸。 原先在教室里他还没发现,这会儿经过路灯下,才察觉到.........这什么情况???? 许清让的长相本就是清俊中带点冷感,桃花眼下的一点泪痣宛若点睛之笔。 五官立体深邃,挑不出一丁点错处。 也不知道怎么的不光脸上有一道淡红色的似打似挠的印子,连嘴角都被咬破了。 宋融一脸惊奇:“让哥,你脸怎么回事?” 许清让凉凉的觑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能这样,你功不可没。” “不是,怎么能怪我呢?我哪敢打您呐?”宋融觉着自己莫名又背了个黑锅,替许清让为这张脸道歉,随即义愤填膺且不带一个标点符号的骂道:“是哪个二百五下手这么不知轻重,把你这张风度翩翩气宇不凡颜如舜华仪表堂堂地阁方圆面如冠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丰神俊飒爽英姿朗貌似潘安的脸给划破相了?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这彩虹屁吹得一踩一捧的。 他也不管用词符不符合语境,什么四字成语都往他身上安。 “实力”炫了把词汇量。 许清让:“..........” 他摸了摸脸颊,又用指尖触了触嘴角。 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些许欢愉:“小野猫挠的。” 宋融:“???” 听你这语调,被挠了还挺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让哥撩妹翻车了吗? 翻车了,并且还挨了顿打。 好嗨哦 - V章留言我都会随机发红包,没有确定数量 划个重点,随机哦 第27章 二十七口 第二天。 天空中的星辰消退殆尽,只剩零星几点挂于天际。 薄薄的云层透出几分灰蓝色。 闹钟还未响, 米松就醒了。 她没精打采的从床榻上爬起来, 困倦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这一晚她没太睡好。 指定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几乎不怎么做梦的她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没能把许清让抓去跟大猩猩玩儿互扑, 反而让他给倒打一把。 他居然对她说:喜欢她。 然后米松被吓醒了。 这个噩梦可太他妈可怕了。 ---------------------------------- 今儿早上,关妈妈蒸了两根甜包谷, 用透明塑料袋包起来,让两姐妹带去在上学的路上吃。 米送米稚人手一根, 动作整齐划一的抱着啃。 米松心里装着事儿, 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在纠结昨天。 她跟许清让坐这么近, 又是同桌,以后相处起来多尴尬啊。 思及此, 她不可抑制的幽幽叹了口气。 米稚不解的看她一眼,腮帮里鼓着颗粒饱满的玉米粒, 萌萌的问:“怎么了姐?是包谷不好吃吗?” 米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这么一问才惊醒般“啊”了声, 忙掰了几颗下来一起塞进嘴里:“不是, 玉米很好吃。” “我感觉你心事重重的。”米稚啃完一半,又换了另一头继续啃。 “没有, ”米松淡声否认,严肃道:“你一个小孩儿少操心大人的事。” “你才比我大两岁好叭。” “那也是比你大。” “..............” 一路上两个人就年龄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上展开了更深层次的探讨,闲扯了十来分钟。 把米稚送走,米松才心怀忐忑的踏进高中部的校门。 她一边整理着包带子,一脚踏进教室。 现在时间还早, 室内的学生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坐在位置上看书或跟身旁相熟的聊天谈八卦,偶尔传来一两声娇笑。 米松无意识的往东北角瞟了一眼。 她看见那道伏在桌上睡觉的影子,背脊一僵。 她挪着步子不情不愿的以龟速往后排挪动,还分心观察了一会,确定他在睡觉才安下心来。 等她垫手垫脚的拉开椅子,如履薄冰的放下书包,又悄悄咪咪的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身侧的人却动了。 米松心中一跳,长睫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她佯装镇定的翻开书,一偏头才发现他只是换了个姿势罢了,眼睛都没睁开。 许清让睡觉时真的很安静,也很乖。 他一头短发变得不那么服帖,总有那么一两根不安分的翘起来。 一对剑眉浓密,单薄的眼皮包裹眼珠而微微凸起并不明显的弧度,眼睑的睫毛细长且直,在眼窝处投落浅灰色的阴影,鼻梁蹭着校服的布料,呼吸清浅,淡色的薄唇紧闭,嘴角有一处破了皮,还未结痂。 是昨天留下来的.......... 他小半张脸都埋进臂弯里。 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平缓柔和。 米松有些感慨的想, 搭上他这张好看到逆天的脸,也就只有在他睡觉的时候才显得顺眼许多。 随着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到校,许清让醒了。 长时间的挤压,让他白皙的脸颊上多出了几道衣服褶皱的印子。 米松其实是想笑的,但现在两人的脆弱的情谊并不足以支撑她光明正大的嘲笑他。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说话也不笑。 许清让直立上半身,却很明智的没有主动和她搭话。 米松心里舒了口气, 原以为两人可以一直相安无事,可现实总与意愿背道而行。 很快有人发现许清让嘴上的伤口,开玩笑似的过来调侃—— “我说让啊,你嘴上这口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怕不是泡了个难搞的妞载跟头了?” “这个位置,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啊~” ........... ........... 米松听得坐立难安,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许清让那边瞟。 瞅了两眼。 许清让正意味深长的直勾勾盯着她,对那些人的话不置可否。 宋融这个大嘴巴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有热闹就往上凑:“昨天让哥脸上还有红印子,这会儿是看不出来。” 另一人吊儿郎当的笑了声,阴阳怪气的附和:“听你这意思是一个妹子弄的咯?” 宋融思索了片刻,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让哥说,他脸上的伤是小野猫给挠的!” 米·小野猫·松:“............................” 吐血三升。 ------------------------------- 因着许清让嘴角的伤没好全,没两天伤口结了一层深褐色的痂后,更是明显。 米松每天在各种调侃声中度日如年。 明明那些话都是对着他说他,他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还笑吟吟的应下,反倒是搞得米松一阵脸热。 以至于之后进半个月,米松都对许清让爱答不理。 冬青的温度也伴随着时间推移,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温度骤降,天气也阴沉沉的。 南方的气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春秋季的界线变得极其模糊,不是热的不行就是冷得要命。 走在路上还能碰上一个穿夏季短袖,一个穿着羽绒服擦肩而过的场面。 人们开始疯狂加衣服,米松也不例外。 关梦筠早早帮两姐妹将压在箱底的冬季校服翻出来,各种保暖衣和羊绒毛衣频繁出现在洗衣机里。 米松怕冷,很是乖觉的配合关妈妈往自己身上叠衣服。 以至于她去学校都圆得跟个团子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来愈圆润。 再说到她和许清让, 虽说她单方面不搭理他,但她抽屉里每天都会出现一瓶草莓奶。 还是加热过的。 米松知道是许清让送的,她照收不误。 只是她也会悄咪咪的在他抽屉里塞八块钱现金,为拿人家的手短买单。 天天都有草莓奶的小日子可再美好不过了。 -------------------------------- --------------------------------- 姜忻和许清让其实也很久没说过话。 虽然他们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不过姜忻非常讨厌这样不尴不尬的人际关系。 她素来不爱把圈子搞得太复杂,身边玩得来的朋友不多,许清让算是那少数人中的其中之一。 姜忻老实本分了好一段时间,心态转变也挺大。 先是从一种“就这狗男人还想拱我家地里的小白菜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能碰到我们家松果半根手指头算我输”、“松果要是真对你动了凡心我第一个站出来说不同意”的病态护短中逐渐转变成“我是发了什么羊癫疯才会去管别人家的闲事”、“我可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要是许清让配不上松果那也应该没什么人配的上她”的自我安慰和自我反省。 这么想通以后,她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在不丢了自己颜面又能在不经意之间挽回这段脆弱的塑料花姐妹情,哦不,应该是塑料父子情。 她思来想去好些天,还是决定要主动点儿。 毕竟叫许清让那冷心冷肺的男人主动来找自己求和好像不太现实。 姜忻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打定注意,她也就不再纠结那么多了。 隔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清晨, 姜忻的偶像包袱一直很重。 她习惯性站在镜子前拎着衣裙往身上比了比,觉着不太满意,随手扔在身后的双人床上,重新挑了一件雪纺裙。 她穿衣服向来不分四季,即使在冬天也照样只穿薄薄一件。 换好衣服、化了一个淡妆,她兀自对着镜子转了两圈。 她的长相一直是属于美艳那一挂的。 红唇凤眼,眉梢细长,一颦一笑,风情万众。 身姿摇曳,娉婷有致,叫人挑不出错处。 在镜子前耗了近一个小时,她才拽着轻飘飘的书包出门。 照常踩着上课铃,在被纪检部抓住的前一秒一脚越过校门。 姜忻在值日生不甘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学楼。 紧接着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下,从抽屉里摸出那些杂七杂八的导学案,照着选择题就是一顿“ABCD”的瞎填,还不忘拿出需要誊抄的作业,压迫宋融。 宋融心中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认命的拿起了笔。 态度极其敷衍的补完作业,她刚想抬脚揣许清让的椅子,转念又想到米松还在旁边可能不太方便只能暂时作了罢。 到了课堂上, 她捧着下颚在化学课上昏昏欲睡。 倒下的前一刻她还在想,这到底是在上化学课还是英语课啊,几个英语字母拼在一起又是镁又是三氧化二铝的,元素周期表的字母这么多谁记得住啊。 宋融抄完笔记,一转头,同桌已经趴下了。 真是对她这种一闭眼就睡的技能简直叹为观止。 等她再睁眼时,已经是课间。 两节连上的化学课已经在她的睡梦中结束。 广播里正播放着节奏激昂的运动进行曲,教室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下楼的下楼排队的排队。 姜忻锤了锤酸痛的腰,一边打哈欠一边撑手升了个懒腰。 宋融是特批不需要出去跑操的,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闲闲的坐在椅子上玩儿手机。 见她起身,露出一个“我墙都不扶就服你”的神色:“你终于醒了啊,大姐。” 姜忻挑着狭长的眼梢,慵懒的撇了他一眼:“叫我仙女。” “得得得,仙女仙女,”宋融朝她挥了挥手,赶瘟神似的:“赶紧下去做操吧,待会儿有学生会的人来检查。” 她无所谓的“嘁”了声,不疾不徐的起身,出门,下楼。 姜忻到的时候体操音乐已然响起,她轻车熟路的绕到操场后面,混进队伍里,还装模作样的跟着举了举手弯了弯腰做了几个极其不标准的动作,蒙混过关。 近十分钟的体操和跑圈结束,学生们一哄而散。 姜忻及时叫住站在队伍最后面的许清让。 他倒也应声停下来,神色却始终淡淡地。 他懒懒撩起眼皮,扯出褶皱很深的双眼皮:“什么事?” “我..........” 许清让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如果这次你又是来说教的,那大可不必。” 姜忻深吸一口气,遥遥看着他:“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他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考量她话中的可性度。 “我收回那天说的话。” “...........” “我以后也不会再管你们之间的事。” 许清让陡然笑了声:“这样最好。” 姜忻就看不惯他拽的二五八万又高高在上的样子,当即没了好脸色:“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啊?”她冷哼了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话匣子一打开,她这些天积攒的怨气全崩了出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会和你这种变扭的人认识,我明明是为你好诶,结果你还怨我,把人家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冤不冤啊。” 许清让听她一顿碎碎念,缄默数秒,薄唇翕动:“你没错,只是我们立场不同,”他顿了片刻,眼底不自觉漾起几分笑意,语气认真又温和:“你说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便到她的世界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会精修 第28章 二十八口 米松和许清让之间打了个持久战。 在糖衣炮弹面前,她其过几天就消气了。 毕竟她收了他这么久的草莓奶, 在这么斤斤计较下去确然显得矫情小肚鸡肠。 许清让过来跟她稍微服个软, 道个歉她大度点儿原谅他就是。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搞得这么僵也不好。 米松左等右等, 这许清让意外的有骨气,成天还能约这他那一群狐朋狗友难兄难弟们打个篮球, 和宋融一起去网吧开黑,顺便还同周静若去画室画个画儿什么的, 一切如常。 她刚压下去的怒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什么嘛, 他压根就没感觉多愧疚啊。 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米松坐在原位, 怒视手里的喝到一半的草莓奶。 仿佛这个玻璃瓶就是许清让的替身,要用视线将其烧出一个孔般。 自己把自己气成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许清让从艺体楼的室内篮球场打完篮球出来, 回来就见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带点婴儿肥的小脸皱巴巴的, 仿佛手上的奶有毒似的, 面上透着一股要含恨饮毒酒的悲壮, 将瓶子的里的液体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倘若米松知道他心里的一系列心理活动, 大抵是要跳起来指责他。 她这分明是气的! 许清让这么久以来习惯“不走寻常路”,自觉地从前座或者后座翻过去。 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丝毫不拖泥带水。 毕竟他都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抱拳]。 【强行乐观.JPG】 也就间接性导致整个班都看着他进进出出都是此举动,脑回路清奇的把这一现象定义为——许清让这么一个爷们儿怕他的同桌怕得每天绕道走。 许清让本人听到这条传闻倒是不怎么在意,便放任他们去了。 他拉开椅子,从抽屉里摸了包纸巾。 单手抖开擦了擦沾了水渍的手,屁股还没坐热呢, 就见米松也不知道自个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朝许清让的方向哼了一声,默默从桌洞里拿出了草稿纸,展开新的一页—— 紧接着用她拙劣的画技,画了一个丑不拉几的小人儿。 奈何一个在许清让眼里再简单不过的简笔画,在她笔下就是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鬼画符。 米松睨了他一眼,在小丑人右眼眼尾点上了一标志性的特点——一颗桃花痣。 在画就不言而喻了。 起先许清让还兴趣萦绕的看着她落下歪歪扭扭的线条,到后来米松拿着笔在小人上疯狂扎扎扎。 以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不满。 原本就丑的画上满是黑色的斑点,就更丑了。 许清让:“........” 好不容易用牛奶把她哄消气了,现在他不知道又做错了什么惹到了这位祖宗。 他很少对一个女孩子这般手足无措,在F的那会儿他只需要知会一声就会又小女生上赶着过来,哪里需要费这个劲。 他启唇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很快把草稿本收起来,并且冷漠无情扭开脸去,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许清让:“......” ———————————————— 一天下来,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在值日生打扫卫生时,她照行惯例去班主任办公室搬作业。 最近天冷穿的也多,她出去之前先脱了一件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免去一些累赘,出了教室也是一路小跑试图减轻一点这鬼天气带来的魔法伤害。 跑到办公室门口,米松才缓步停在门口,礼貌性的敲了敲门。 门内闷闷的传来一声应答:“请进。” 她才推门而入。 米松撸了撸仍然有些厚重的袖子,露出一截如白藕的纤细手臂:“扬老师,我是来搬作业的。” 扬棉正攥着红笔,在不知名的作业本上打了个猩红的叉,末尾写了个“已阅”,见来人是米松,才抬手随手在几沓垒成小山丘的作业里随手指了一座:“这是咱们班的,你搬回去吧,今天的作业就是必修三新学的单词,每个单词四音一中,还有今天学的单词都要求背下来,明天早课上听写。” 米松在心中记下才俯身去搬作业。 扬棉作业该到一半,又忽地抬起头来:“对了,米松你跟许清让是不是闹变扭了?” 米松拿作业本的手顿了一下。 从未想过老师会问这种问题,她不自觉的“啊”了声。 她有点无措的挠了挠脑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扬棉搁下手中的笔,语重心长的给米松灌了一大碗鸡汤:“咱们301是一个大家庭,许清让是本学期才来的,有很多地方可能会不适应你作为班里的老班干部应该做好榜样,你和他又是同桌,更应该互帮互助,相亲相爱,亲上加亲才对。” 米松一面在心底暗自感叹她跟许清让之间的矛盾怎么连老师都知道了,一面乖乖巧巧地回:“我知道的,杨老师。” 扬棉摆了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不能多干预,你去吧。” 她忙不迭搬起地上的作业,飞也似地走了。 米松从开着暖气的空间里出来,迎面扑来的是一阵冷风。 她忍不住打了颤,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却好巧不巧的在拐角处遇上刚从wash room 里出来的许清让。 她之前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刚打了个照面她就下意识要躲, 下一刻她又理直气壮的想: 这有什么好躲的,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该心虚该躲的是他才对。 想到这里,米松腰杆儿都挺直了三分。 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 许清让旋身跟在她身后,还相当自来熟的替她分担了三分之二的作业本。 “还在生气?” 他口气自然随意的想像是和熟人在聊家长里短。 米松觉着他能主动跟自己说两句话就很欣慰了。 但嘴上仍旧口是心非:“对啊,我很记仇的,你以后最好别招惹我。” 许清让缄默了几秒,旋即低声道:“那天是我的错。” “............” 米松心中震惊这位大爷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 便听到他声音温和得像吃错了药,循循善诱:“你看你打也打了,咬也咬了,东西也拿了,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米松也是一个顺着台阶就下的人,当即也不再犹豫那么多,巴巴的看着他:“可是我还想喝草莓奶。” 许清让莞尔:“以后每天给你带。” 米松面上勉为其难,心里乐开了花儿:“那好吧,暂时原谅你了。” 她顿了几秒,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把手上剩余的那一沓也托在许清让手上,两手空空的走在他前面。 从走廊经过的路人乙看到这一幕,面露了然:“许清让果然怕他同桌怕的不行。” ———————————————— 冰释前嫌之后,此时告一段落。 米松是小事可以不记仇,但大事记仇会记一辈子的那一类人。 两人把话说开了,她便就将这笔账一笔勾销,全然翻篇。 当然,草莓奶不能购销。 教室东北角总算恢复以往的和谐气氛。 米松为此心情大好,下了晚自在回家路上都是哼着歌儿的。 她热了碗白粥垫垫肚子,上楼接着完成课上没能完成的作业,随后洗漱完爬上床。 拉灭台灯, 她缩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伸手摸过长时间闲置在床头的老人机,摁亮屏幕解锁。 米松从通讯录里找到许清让的号码想了想,动作不太娴熟的摁着按键。 几个字母一个字的编辑短信—— 米松:【许清让?你睡了吗?】 消息发出去,她等了几分钟那边才回。 许清让:【没】 许清让:【怎么了?】 她看着小屏幕上的文字愣了会儿神,旋即继续编辑道—— 【关于那天,我们能不能彼此都把记忆清零?】 米松把输入框里的话读了两遍,不太满意的逐字删除。 又似闲扯般回—— 米松:【啊】 米松:【其实也没什么事大不了的】 那边无言的回了她六个点儿。 旋即又跟上了几条消息。 许清让:【你的牛奶我会记得带】 米松“诶”了声,她没这个意思啊。 真是半句离不开它。 她忙按着键盘。 米松;【别误会】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小脑袋低低垂着,手机里散发的淡蓝色光将她的皮肤染了个色,小巧玲珑的五官裁剪得愈发精致漂亮。 她噼里啪啦的打字—— 【我是想说关于那天,我当时是气怀了才失手打了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改动手的,还咬你,不好意思。】 应是着急了,她语无伦次还手抖打了两个错别字上去。 米松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只留下寥寥几个字。 米松:【那天我不该打你的,抱歉。】 这次许清让隔了良久,才回了一句语音。 许清让:“你要是不打我都会感到良心不安。” 这个时间点,他应是准备睡了,声线低低沉沉染上了些许困倦的沙哑。 话尾轻而懒散,每个字音在舌尖打了圈般满是慵懒和缱绻。 第29章 二十九口 十二月的某一天,米松赢来五天半以来难得的周末。 随着天气逐渐变冷, 她藏在骨子里的懒惰因子也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 解决完如山高的作业, 米松从自己小粮仓里翻出各种小果冻和薯片,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屏幕里, 女主持人声线清脆明亮,字正腔圆的播放着全国各地今明两天的天气状况。 不是小雨转阴, 就是大到暴雨。 而冬青市迎来了本年度最大强降雨,预计之后一周, 本市的温度都会持续走低。 成日里乌云蔽日, 阴雨连绵。 天空阴森森灰蒙蒙不复往日清明, 雨加冰雹的状况也常有。 米松怀里捧着一包黄瓜味的乐事薯片,强迫症似的在上方撕开一个整齐的缺口。 探手进去捻了两片, 塞进嘴里咬得嘎嘣脆。 浓郁的黄瓜味儿混合着咸在口腔间漫开。 听着天气预报,边嚼着酥脆的马铃薯, 她仍然心情郁郁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阴雨天。 室外雨丝倾斜, 古香古色的小城镇笼罩在迷蒙的雨幕中。 楼下的沥青路上, 寥寥两个行人撑着黑色的雨伞, 行色匆匆且神色冷漠的错身而过,朝着两个方向逐渐远去。 米松裹紧自己的小被子, 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她这口气还没叹完,玄关处蓦然传来锁舌拧动的碰撞声。 关梦筠一手提着湿淋淋往下滴水的雨伞,一手提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几根葱尖儿从袋子露出来。 她将伞放进雨伞架里,感受到室内的温度:“你又把空调打开了?” 米松无辜望天....花板。 南方没有供暖, 她只能每天开空调热暖勉强度日了。 关梦筠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却也没有关。 米松只得笑嘻嘻的屁颠屁颠的帮她把青菜安顿进冰箱里,又是一顿捏肩捶背。 勤奋得不行。 关梦筠受不了她这股假殷勤的劲,嫌弃的摆了摆手进厨房准备午饭。 米松甩掉脚上的珊瑚绒拖鞋,重新裹着被子窝进沙发角落里。 她漫无目的的调着频道,电视画面一跳再跳,从家庭剧到科幻片,又跳至游戏综艺爱情片。 她单手支着脸颊,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心念微动,神使鬼差的翻出短信记录一路翻找至许清让的那一页。 两人的对话停滞在几天前,那条语音在界面的最末端,在未往上移动分毫。 米松看得有些出神。 她和许清让已经不能用普通同学、普通同桌、普通朋友这样的词一盖而过,从许清让做出逾越的亲吻举动开始,就轻而易举的挑开两人之间模糊的界线,彼此都再无法回到原来的位置,而现在这份暧昧的气氛似有似无,仅仅是勉强维持着的相安无事的表面现象也透着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而此时她不得不重新考究这份关系。 米松生活方式单一,对感情方面反映迟钝且缓慢。 毕竟她是人际关系都懒得细细去打理的人。 她绞尽脑汁的思索片刻,破罐子破摔般的顺其自然,就算前方有汽车飞驰而来她避无可避,她就选择自暴自弃的原地躺下。 如是想通之后,她登时心情舒畅,欢快的拎过茶几上的薯片,又开了一包。 ———————————————— 周一。 米松再度顶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还伴随轻微浮肿的核桃眼爬起来时,关妈妈瞧着都默了默。 哦,她又做噩梦了。 其实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睡好,脑海中总浮现零七碎八的琐碎小事。 失眠成了常态,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米松打着哈欠下楼,关梦筠都不禁看了几秒,旋即一边念叨一边拿了两个熟鸡蛋帮她热敷。 她皮肤莹润白皙,貔貅稍微一点儿乌青都显得分外明显。 来回滚动近十来分钟,才消退了几分。 以至于米松到校以后,角色和姜忻来了个对调。 她撑着千斤重的眼皮,蔫不拉几的整理桌上烂七八糟的作业。 因着睡眠不足,她眸中酸涩,脸色透着些许苍白的病态。 姜忻还在火急火燎的补作业,口中嫌弃声不断:“这又是W又是Q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宋融在一边排忧解难:“W功率单位,瓦特,Q是指电热。” 姜忻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被她压迫成了习惯的宋融识相的做了个封嘴的动作,抄英语单词的笔划的更快。 姜忻是最后一个交作业的,还亏得米松防水等了她一会儿。 把作业搬去办公室,第一节 上课铃恰好打响。 上午皆是文化课,课程安排紧凑,米松集中精力盯着黑板驱散了些困意。 这半天里,她哈欠连天,并且在“好想睡觉,这老师讲课好像在念催眠术”和“稳住稳住,我一点也不困”的意念中踌躇挣扎,愣是在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安然度过了四堂课,还在姜忻连拖带拽的强势压迫下去食堂吃了一顿午饭。 当然,她没什么胃口。 鱼肉于她而言味同爵蜡。 但也比空腹好。 姜忻见她真困得不行,把人送了回去。 米松抵达教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应该是都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不过,这样正合她意。 一沾椅子就直不起腰,小狗似的蔫巴巴的趴在桌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课间加上午休足足有两个小时的空档。 米松往常通常利用这个时间段刷题,也难得这么放纵自己一次。 但教室毕竟不是睡觉的地方,等人一多起来,周围的环境也嘈杂喧嚷。 她睡眠较浅,有一点动静都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轻微的桌椅撞击声,应当是许清让回来了。 但他没有叫醒她。 身旁了静许久。 米松始终没法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困倦和疲倦感却没有让她起来的动力。 她便安安静静的伏在桌上假寐。 许清让并不打扰她,兀自从抽屉里拿出物理试卷。 这一本他已经做了大半,大多数题目却都几近空白,干净得仿佛从未动过笔。 一张试卷里只有几处用红笔标记过正确答案,不然就是用黑笔划过的题干,空白的位置只写必要的步骤。即便如此也只是一代过,末了填上最终答案。 这一直以来都是他做题的习惯。 简单省事。 许清让浏览了一遍题干,指尖在桌面滑动写着旁人看不懂的式子。 心算到最后一步,他眸光微动,视线从指尖平移到米松身上。 接而停顿几秒,心头莫名升起了些恻隐之心。 他神使鬼差的从桌洞里拿出那本封面泛黄的速写本,平静的展开新的一页,提笔构图。 这次他画的格外快些,线条分明落拓,不过十分钟,画面上已经勾勒出清晰明朗的人物轮廓,即使没有细节的填充,都能一眼便能看出是谁。 一副人物速写已经接近尾声,许清让却蓦然停笔。 他盯着画纸上逐渐成型、有明有暗的画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 宋融去学校后门的美食街吃了一顿蒸菜,回来时才发觉教室里异常安静。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教室的东南角。 这边更是无人出声。 一转眼正巧看见许清让拿着画本。 再看看旁边的米松。 靓男俊女同框,这一幕莫名就很养眼。 宋融不紧不慢的拉开椅子,坐下。 许清让不知道在画什么,时不时看米松一眼。 宋融这才刚坐下,脑子就快速运作起来。 他面带探究,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一二,陡然想起前不久许清让问过自己的问题,他当时还感叹他怎么问如此少女的问题。 自己还乐颠颠的给他支招,结果没两天许清让就多了一道“令人想入非非的咬痕迹”。 宋融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来他说的一句“你功不可没”的含义。 再结合之后许清让跟米松翻脸冷战。 前后这么一合计,其中来龙去脉不言而喻。 思及此,宋融看了看前坐的男女,脑回路清奇且一拐十八弯的想, 他自当是功不可没,不仅如此,他身上的功劳可大着呢,没他在旁边当狗头军师,许清让这个钢铁直男能这么快跟小软妹亲上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宋融得意洋洋的推了推许清让的后背。 许清让没理他。 “诶诶让哥,她就是那个那个?”宋融也不看他什么反应,骚里骚气的兀自做了个握拳手指对手指的接吻手语。 他差点被他这个动作气笑了,却仍然不应答也不表态。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宋融有点不甘心:“你媳妇都睡着了,你跟我说两句还不行” 许清让偏头觑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这回答的是他问的上一个问题。 他一顿,随即抬脚,从桌子底下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下,笑骂道:“知道她在睡你还吵?” 大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假寐的米松僵硬良久,纤长的如鸦羽的长睫,轻轻地,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之前的文案,言语上变了一丢丢但是这个梗还是写出来了 第30章 三十口 看似无心之语,却如同平地惊雷。 毫不夸张的说, 米松猝不及防的被炸了个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如果说她之前是想睡却睡不着, 那她现在是真的是一点儿睡意都无。 这种感觉就是无意听了个墙角,忽而听到一两句不该听, 着实让人坐立难安。 总之,她现在是睡也睡不着, 想起来也不行。 宋融倒没惊讶,只嘚瑟的“嚯”了声, 一副料事如神“我就知道是她”的模样。 许清让心中久违的涌出了些心虚, 又像是意识到什么, 毫无预兆的看了看她。 米松察觉到这股似有似无的注视感,愈发不敢动。 默不啃声的倒在桌上装尸体。 她此刻用出必胜演技, 来饰演一个睡死过去,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并且还要极力控制眼皮轻颤, 以免露馅。 见她没事动静, 莫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大抵是不想让她有所负担, 又或许是因为,他完全不确定米松是不是对自己也有感觉。 他合上手里的画本, 面上佯装不耐:“这个回答你满意了?” 宋融也不往他面前凑了,笑眯眯的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满意满意,那祝你早日拿下我的小嫂子,我到时候好吃你的喜糖......” 许清让懒得听他嘴里蹦出来的彩虹屁,他毫不质疑以宋融的德行,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种鬼话他都会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便出声打断:“我承你吉言。” 谈话终止于此。 米松是等午休下课铃打响以后才磨磨蹭蹭爬起来的。 她将刚睡醒揉眼睛的动作临摹得天衣无缝,却独独不去看许清让的脸。 说是逃避也好,不敢承认也罢。 她确实是,没那个勇气去看TVT ———————————————— 即使许清让说了在米松眼里非常“了不得”的话,但成天仍然跟没事人一般。 米松也不是什么傻子,即使他没有挑明了说,她也能懂。 但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天公疼憨人。 而“傻”人总得上天眷顾,什么都不知道总比什么都知道了还不能问不能说,憋在心里难受的好。 米松极力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 不过所有的担忧好像只是她脑补过度,许清让安分了一整天都没找她“麻烦”。 放学时分,米松还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种庆幸和失落并存的复杂又矛盾的情绪来。 她神不守舍的收拾好书包,又神不守舍的提上书包出校回家,接着神不守舍的上楼准备完成剩余的作业。长时间沉浸在这种心神不属神不附体的恍惚中,以至于等米松坐到书桌前,拉开书包拉链,好一顿翻找,才猛然发现她的物理试卷落在抽屉里忘带了。 物理物理,为什么偏偏忘了带物理试卷呢? 米松心中叹气,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 她看了看桌角亮起的台灯,在“现在回学校拿”和“明天回学校挨一顿骂”之间来回踌躇游移不定。 她犹豫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这么晚还出门应该不太安全。 可她一想到地中海那张凶神恶煞凶啦吧唧的脸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妥协。 好嘛好嘛,她回去拿就是了。 米松从书包里摸出深蓝色的校牌,又认命的从抽屉里摸出手电筒,步伐拖沓的下楼。 关梦筠还在忙着准备明天早点需要用到的食材,见她下来不免多嘴一问。 米松委婉的表示忘带东西需要回去拿,果然又是一餐劈头盖脸的絮叨。 虽然早已经习以为常,她还是握着手电筒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才得以逃过一劫。 越过门前随晚风摇曳的海棠树,沿着青石街原路返回。 临近初冬的夜晚异常冻人,呼吸间都是吞吐的氤氲白气。 米松出门急,又忘了带围脖, 寒风中仿佛裹挟着刀刀见血的锋利刀片,刮得人脸颊生疼。 她摸了摸冰凉的脸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抵达校门时,里面早已经熄了灯。 教学楼里黑洞洞的,竟早已没了一丝光亮透出。 米松:“......” 心里好怕。 她默默攥紧手里的手电筒,昏黄的光束成了安全感的唯一来源。 米松咽了口唾沫,再次在心中谴责自己为什么不好好检查一次书包再走,先在进学校搞得跟进鬼屋似的。 真是要命哦。 米松转身走向保安亭,把手里的校牌递过去。 一只沟壑纵横,枯瘦得宛若干柴的手从窗户里探出来。 方方正正的小空间里只摆了张桌椅,一个年过花甲老人坐在里面烤着电炉,操着一口本地方言,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学生卡上的名字:“米松?” 米松被人点名,习惯性直了直腰:“是的。” 老人例行盘问一番:“这么晚了还来学校干什么?” 她实话实说:“我试卷忘教室里了,明天要交作业的。” “行吧,快去快回。” 米松拿回校牌,将散落的深蓝色的绸缎缠绕着卷了几圈重新塞进口袋里,才略有些忐忑的跑进去。 校园里空无一人,而显得格外安静。 她一步没停径直朝第一教学楼奔去,气喘吁吁的爬上三楼。 找到301教室时,前门是锁的,索性后门很少落锁,米松绕到后面推门,伴随生锈的蓝色的铁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且毛骨悚然的“吱呀”声,门应声打开。 万幸万幸。 米松三步并两步的跨步进去找到位置,蹲下身来,单手探进桌洞里翻找。 最终从文件袋里找到被它主人遗落的物理试卷。 拿到东西,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停留,麻溜的转身出门,还抄了个近道走廊另一头的楼梯下楼。 第一教学楼本身就有两个出口,分别分布在走廊两端。 如果加上艺体楼的出口,出口就有三个。 而临雅校方都比较注重文化成绩和学生升学率,对学生体美劳方面多有忽视,而艺体楼也不能就艺体楼,它只是第一教学楼临时划分出来的一个区域罢了,其中只简易的设置了一间室内篮球场和两间隔断的画室。 环境方面也很一般。 当米松从三楼左侧的楼梯间下至一楼时,她被一楼和二楼楼道间的铁门拦住。 她望着锁上的铁门,欲哭无泪。 她稳住心神,回到二楼,想着要走原来上来时的楼梯下去,结果还没走出几步,手里的手电筒蓦然暗了几个度,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 好像快没电了。 米松心里叫苦。 太不讲义气了,这个时候,连手电筒都不帮她。 就在她撒丫子不管不顾的往前冲时,倏地发现二楼居然有一间教室的灯是亮着的。 米松一口气跑到教室门口时,手电的电量熬到了底。 灯芯闪动了两下,灭了个彻底。 她站在从教室门里散落出来的光束里,得到些许安全感。 教室,哦不,准确的说是画室门是大敞开的,米松抬眼,看清内里坐着的人时,不禁发愣。 她怔愣几秒,语气有些不确定:“许清让?” 此时,画室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教室后排的画架前,见来人是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米松眨了眨眼:“真的是你呀?” 许清让搁下手里的笔,扬起眼梢:“不然?” 她喘了口粗气,如释重负:“太好了。” 从她嘴里听到类似夸奖又类似庆幸的话,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么晚不回家?”他启唇问。 米松瘪瘪嘴,扬了扬手里弄得皱皱巴巴的卷子,丧气道:“回去了,又回来了。” 许清让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现在?” 她拨弄着手里没电的手电筒,无奈的挠了挠鼻尖。 她实在是不想一个人走回去,太吓人了。 他便自然而然的给她找了个台阶下:“过来坐一会儿。” 米松自是不会拒绝,忙走过去搬了张矮脚凳在他身边坐下。 近了看,才发觉他是在画素描写生。 白色的素描纸上,是已经成型的大卫的石膏像。 她之前经常听起姜忻说起许清让在之前的中学里的种种事迹。 大抵就是形容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天赋异禀之类的,即使在F高也是不可多得美术天才。 米松那时也就理所当然的决定他大抵是和寻常人不同的,他即使成天睡觉玩乐也比大多数人都做得好,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天资聪慧的毕竟只是少数,即使再如何天赋异禀,不努力也只能成为仲永罢了。 她正出神之际,不经意间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 米松下意识的垂眸瞧过去。 是一支铅笔。 削得细长的铅笔芯和木质的笔身“头身分离”。 她无言了几秒,弯腰捡起,尴尬说了声:“不好意思。” 许清让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径直抽过笔,不甚在意的样子。 他从工具盒里拿了吧美术刀出来,推出刀片,沿着笔尖一圈一圈的削过去。 细碎的木屑散落。 深灰色的笔芯重新冒出来,下一秒却听到“噌”的一下,锋利的刀刃削落薄薄的木屑带起细软的铅灰,顺其儿下割进了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写着写着发现三千了QAQ 所以暂时就停在这里吧 以及剧透一下,明天写文案的内容,没错,就是现在的这版文案! 明天双更,不双更就当我没说?个鬼 不双更我就学一百声鸽子叫【狗头】 第31章 三十一口 ———————————————— ———————————————— 刀刃切进去的位置刚好是食指指关节,伤口呈现斜切状态。 如果说开始只是慢慢汇聚成豆大的血珠, 后来血液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般涌出, 沿着刀片边缘从指尖淌下。 暗红色的液体“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很快和地上的灰渍融在一起。 许清让长时间触笔,手上沾着的全黑灰色的铅笔灰, 看上去脏兮兮的。 而他削美术笔的时间足以用年来计算,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么多年来都不见得有几回, 刀这么一下扎进肉里,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下。 连米松也吓了一跳。 伤口不深不浅, 看上去却有点赫人, 上层的皮肉微微外翻, 更深沉便被血水隐没。 大抵是一种心理作用,她向来很怕见血。 她反应比许清让还大, 前一刻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后一刻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 眉峰轻轻蹙成小山峰, 一张清秀的脸皱巴巴的, 五官都快挤到一起。 她慌忙的站起身, 带动身后的竹制矮脚凳撞击地面撞得“咣咣”响,语调因紧张而显得有些磕磕巴巴:“你、你流血了。” 许清让看了她一眼, 脸上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 他甚至还能慢条斯理的将美术刀的刀片推回去,并且漫不经心的“昂”了声。 单音节的升降调都与平常无意。 就像是在某个课间他刚睡醒,米松恰巧说了句类似“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话,他懒散且没什么所谓的应答一句。 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上次在桌球馆的时候也是这般。 漫不经心,什么都不能让他内心拨动一分。 米松抿了抿唇, 继续补充道:“你手上脏,需要去处理一下。” 不然等铅笔灰留在肉里就不好了。 许清让慢蹭蹭的“啊”了声,微微颔首。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不紧不慢的起身,曲起的双腿立直,脚尖旋了半圈,调转了个方向往画室外走。 米松很怕他突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某根神经猛地紧绷起来:“去哪?” 她非常不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人呆着。 “洗手,隔壁是洗手间。”他言简意赅的解释。 米松紧张兮兮的看着他:“我跟你一块儿去。” 许清让看了她一会儿,蓦然笑了。 她知道他脑子里一定又蹦出了什么顽劣的想法。 如果无语可以实质化,她现在绝对顶着一脑门的黑点。 然而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或者乌龙发生。 隔壁的洗手间只是一个不到两平方米的小隔间,不分男女。 里面又一个简单的洗手台,还佩带蹲厕。 内里环境恶劣,又脏又臭。 白色的洗手台上裹了厚厚一层污秽,被堆积的铅笔灰染了个色调,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底色,瓷砖地湿漉漉的,鼻尖儿萦绕着难以接受的刺鼻味道。 米松这会儿心里想的是, 许清让这么一个矜贵的少爷,怎么会情愿屈尊来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唯一的解释,只能偏向于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许清让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倒是未表现出异样之处。 他一手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把它当灯使用,一手打开水龙头。 视线渐渐清明,但能见度依旧很低。 米松迟疑了片刻,还是侧身挤进了狭窄的卫生间里:“我帮你吧。” 本就这么大点儿地,伴随着她的进入愈显拥挤,两人身体不可避免的越过了相对安全的距离,靠的很近,她嗅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木的味道,从窒息的呼吸中得到了喘气的机会。 米松径直捏住许清让的手。 他顺从的没有挣扎。 周围已经够简陋了,还想要热水简直是奢望。 米松触及冰凉透骨的清水时,强忍着才没打场打了个机灵。 这个天气,这个水温。 真冷啊。 好在男生的掌心即使在冬日里都是温热的。 他的手是真的很大,指腹带着轻微的粗糙感,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在手里能清楚的感觉到指关节的形状和弯曲的弧度。 总而言之,是米松一只手包裹不住的。 她小心的替他洗净伤口周围的灰色痕迹,不住担心道:“疼不疼。” 米松的表情专注,一如她闷头刷题时。 她好像做什么都格外认真。 许清让没由来的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歪了歪脑袋,从喉骨间溢出来的低沉声线混合笑意带来的颤音:“怎么?你心疼我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这人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哦。 米松稍有些气恼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她不自觉的想要扔开他的手,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的手被他反握住,一下没甩开。 “鬼才心疼你嘞。” 即使知道他嘴里说不出好话,她心头还是不可避免的惊了一下。 米松神情严肃起来,凶啦吧唧的:“放手。” 许清让无动于衷:“不放。” 米松开始软绵绵的威胁:“我再说一遍,放手。” 威胁无效,他透出点儿要耍赖的意味:“我不。” “........” “........” 米松不服气的挣扎,还没使两成力,许清让就装模作样的轻“嘶”一声。 她当是自己牵动了他的伤口,多余的动作应声停下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即便许清让用手机打灯,视野仍然昏暗。 这样的情况很难让人沉住气,米松不悦的开口:“你真的好烦啊。” 许清让也不否认这一点,低低笑笑了声。 她奇怪他的笑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便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叫她的名字:“米松?” 她条件反射的“嗳”了声。 那边半晌没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出声时:“你扪心自问,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米松神情停滞了一瞬。 即使他这句话没有说得非常清除明白,但她还是听懂了。 有些事不需要摆上台面,彼此都默契的不必多加以言语来解释。 下一秒,她脸上的情绪敛尽,恢复如初。 她眼神闪躲,讷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清让步步紧逼,语气坦诚且直白,一字一顿:“我对你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 这样平铺直述的说话方式,一字一句里满是笃定。 你这么聪明,你不会不知道的。 你不会不知道。 米松适时的装傻充愣。 一颗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双清澈明眸染着几许不明所以。 看上去茫然又无辜。 许清让轻“啧”了声,话锋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大转弯。 他勾了勾嘴角,两瓣薄唇扯出优雅的弧线,清淡的眉眼透着懒散疏淡:“我想睡你。” 米松:“.......?”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不疾不徐的改口:“抱歉口误,是我想追你。” “........” 她一对细眉拧成一团,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让她怎么回答? 怎么看都是一道送命题。 米松犹疑片刻,脑海中飞速思索着“缓兵之计”。 她缄默良久,才缓缓启唇,底气不足而导致声音细弱蚊音:“老师说不可以早恋。” 小姑娘低头看着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手指。 许清让:“???” 米松见他没什么反应,逐渐理直气壮起来:“我才满十六岁,”她稍加停顿,犹犹豫豫说:“学生谈恋爱是违反校规的。” 这话应该属于委婉拒绝的一种。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我还小,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就算是拒绝,也带着一股子好学生的气质和形式与作风。 啧。 许清让长这么大打一次跟女孩儿表白还无情的让人家给拒绝了,说句实话,面子上挺过不去的,倘若让刑风那些混小子知道,估计有事没事就能拿这事出来嘲笑他。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 许清让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一点也没听出她话中拒绝的意思,拧眉深思少顷:“是小了点儿。” 他掀起眼皮,眼睑之下那双冷棕色的眸子始终无波无澜,平静得没什么起伏,桃花眼不经意间微微向下耷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那怎么办呐?我很喜欢你。” 又是这般耍无赖的语气。 无奈中夹杂着点委屈的模样。 米松没想到许清让会是这般反应,无措又呆愣的看着他。 她一时也没办法回答他。 良久,许清让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她的手忽而被他松开了。 掌心还残留着些许她手中的余温,以及未稀释干净的水渍。 他扫了眼已经不在流血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没办法。” “........” “那哥哥只能等你长大了。” “........?” 米松脑门上多了好几个问号。 这人怎么就这么自来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以“哥哥”自居? 许清让懒洋洋觑她,面上瞧不出丝毫异样。 他吊着眼梢,逗她:“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我大概是要学鸽子叫了 顶个锅盖 第二更在码,如果我没撑住睡了那就明天吧QAQ 第32章 三十二口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随便说两句土味情话就能让那些少女沦陷的嗓音。 米松两条弯弯细细的眉都快竖起来。 鼓了鼓腮帮子, 没忍住又抿了下唇—— 她唇色偏番茄色, 丰盈饱满的下唇包住上唇明显的双峰,俏皮可爱得不自知。 可爱的想捏捏她的肉乎乎的脸颊。 “鬼才叫你......” ‘哥哥’这两个字适时止在嘴角, 她从狭小的卫生间里出来,换了一套说辞义正言辞的拒绝:“我才不叫。” 许清让只是习惯使然, 嘴上逗逗她,到没有纠缠的意思。 脸上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变, 他也从里面钻了出来, 把画室里的画具收进工具盒里:“走吧, 送你回去。” 米松心中松了口气。 这正合她意。 她拿过皱得不成样子的书卷,把耗尽电量罢工的小型手电塞进口袋里。 许清让提着灰不溜秋的工具盒等在门口。 米松不再耽搁, 迈着碎步来到他跟前:“走吧。” “嗯。” ———————————————— 两人走出学校,天空已经透不出一丝天光。 这个季节, 天空无星无月。 所有景物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只余黑腾腾的影子。 许清让一直没关手机上的灯, 就任由它这么耗着。 米松跟在他身边不说话。 这条回家的路, 他们不知道一起走过多少回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难以抹去。 他们彼此沉默,周身一片静谧。 许清让把她送到大院门口, 没有进去。 他站在光秃秃的海棠树下,微弱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张精致好看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回去吧。” 他声音很淡,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 米松回头看了他一眼, 心境随也是变得宁静。 她小声“嗯”了下,不知道是处于何种心理,她又补充了句:“明天见?” 她听出他话音带笑:“好。” 米松捏着手里的东西拉开大门进去。 迈上台阶走进屋里,那道若有若无的注视感才消失。 她一阶一阶上二楼,拉开紧闭的窗帘,许清让已然不在楼下。 米松坐回书桌前,展开那张物理试卷,心神不属的握笔做题。 她被许清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搞得心神不宁,原本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的试卷,她拖拖拉拉硬生生写了三个多小时才近尾声。 接着收拾好桌上的教辅,还特意检查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再落下什么东西,起身洗漱,上床。 米松拉着被子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出神的盯着虚空。 关了灯的房间什么都看不真切,她就这么在黑暗中发呆发了近二十来分钟。 睡不着。 翻来覆去。 还是睡不着。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向几个小时前。 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响起许清让的脸,他低沉的声音回荡—— “我对你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 “我想睡你。” “啊,抱歉口误,是我想追你。” “是小了点。” “那怎么办?我很喜欢你。” “只能等你长大......” ....... 米松心绪不明的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像个蜗牛似的蜷缩在被子里。 我很喜欢你。 喜欢你。 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把闷在枕头上呜咽了片刻,思绪在好几个不相连的频道跳跃,有些懊恼的想。 明明这么浪漫的告白,为什么要选择在厕所里啊—— 米松哼哼唧唧的胡思乱想了半天,完全没有意识到最近她的少女心事奇多。 她心间五味杂陈,但甜这一味却出奇的突出。 好奇怪。 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夜色慢慢,平静如水。 再醒来时已是白日,窗外天光大亮。 米松不急不缓的把她从上到下都收拾了一遍,下楼吃早餐,和米稚一起上学。 一成不变。 她踏进校门,径直朝教学楼走去。 走了没多远,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脚下步子微顿,脚尖旋转九十度调转了个方向,朝一楼的小卖部走去。 她七拐八拐的穿越一排排货架,在最下面一排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盒已经拆封的创可贴。 零售价是五角钱两个,米松递了一个银色的一块钱银币,买了四个。 她把几张薄薄的创可贴赛进口袋里,上楼。 姜忻今天到的比平时都早,可能是昨天作业比较多原因。 她坐在后一边啃油条,一边奋笔起书。 米松刚坐下,书包肩带都没来得及从肩上脱下来,就有个小女生围上来。 “课代表,课代表。”说话的人是一个叫段暄的女生。 米松以为她是来交作业的,轻声说:“把本子放在我桌上就好了。” 段暄“嗳”了声,神情急切:“不是这个。” “那...?” “你知道过段时间就要举行元旦汇演了吗?” 米松想了想,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离元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而且这种事一直都是文艺委员在管,她很少插手自身事务以外的事。 段暄双臂交叠,以手肘作为支点,俯身趴在她桌上:“是这样,之前文委去开会的时候说元旦汇演上每个班至少要出一到两个节目,我想组织几个人演话剧,但是去报名的时候节目名额已经超了,”她言语简洁的用白描的方式将强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最后才压低嗓音说:“下午班里的班会会投票选择,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们投上一票?” 哦,原来是过来拉票的。 米松默然。 段暄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米松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 许清让照常是踩着早读铃声进来。 他不紧不慢的拉开拉链,将各种作业倒出来,一股脑推给米松。 她照单全收。 岺乐拿着课本,扬声组织早读。 今天读语文。 岺乐板着一张脸,她本就不爱笑:“《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预备起——” 台下朗读声稀稀落落。 米松竖起书来,口中读着生涩难懂的文言文。 但仔细看就会察觉到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课本上。 她悄咪咪的斜睨着许清让那只受伤食指。 未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呈深褐色,干苍苍的死皮往外翻着。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伤口。 可她莫名就是很在意。 米松口中背了句“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熟烂于心的文字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她犹疑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创可贴放在他桌上。 怕他看不见。 她圆润莹白的指尖还按着边沿,往他手边推了推。 许清让的脑袋被挡在书后,很好的躲开了值日生的视线。 他单手撑着下颚,神色慵懒。 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她,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 米松直直注视他, 她有点儿担心昨天的几句话导致两人关系尴尬,现在看来这一早上的担忧好像都是多余的。 她不由舒了口气,口中的朗读声顿了下,启唇解释说:“特意给你买的”,接着又完美衔接上了大家的诵读节奏。 许清让“哦”了声,也没拒绝。 他伸手把外层的包装纸撕开,抽出里面薄薄的一片。 空气中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碘酒味道。 米松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课本上,那片创可贴又被推了回来。 许清让跟个等人伺候的大爷似的把左手搭在她桌上,食指有些滑稽的翘起来:“我不太方便,你帮我。” 他伤在手上,自己贴确实不太方便。 不过你这个理所当然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哦? 米松好想翻白眼。 她用眼神剜了他一眼,拿过,撕开粘贴面的薄膜,动作细致的缠着他的手指绕了两圈。 许清让低声道了谢。 值得欣慰的是,接下来半天两人都相安无事。 他几乎从不在课堂上打搅她,连说话都少。 到了第八节 班会,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才算是活跃起来。 一天枯燥的看书背书,总算是来了点儿新鲜的东西。 本次的班会还是以元旦汇演的事宜为主。 文委端着报名白,打着一口官腔公事公办:“学生会规定汇演上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最多出两个节目,现在咱们班报名的节目多大五个,所以同学们可以根据我对每个节目的简洁介绍投票,每人只有两票,择优选择票多的两个节目进行接下来的排练。” 文委顿了一下,米松感叹班里同学对元旦汇演的活跃度。 文委继续道:“以岺乐为主的小提琴独奏《Where is the love》,段暄等人的话剧表演《项链》,贝溧、廖宿的小品表演《雷雨》、蔚俊明等人的爵士舞《Woman Up》.......” 五个街舞逐一介绍完,她又继续补充道:“轻各位同学拿出纸笔写上自己最喜欢的两个节目后交上来。” 米松受人之托,自然先写上《项链》,接着不假思索的写了岺乐的小提琴独奏。 宋融一边从本子上撕了张张作业纸下来,一边叨叨:“让哥让哥,给蔚俊明的爵士舞投一票。” 许清让掀起眼撇他,挤出褶皱很深的双眼皮。 他没理,也没说话。 他拿着一张从宋融那抢来的半张纸,扫了她纸上的两个选项,没有丝毫迟疑,提笔,龙飞凤舞照抄。 他对这方面向来没什么兴趣,投谁都一样。 见米松要起身交纸条,他才出声:“顺便帮我也交一下。” 宋融抬起头,许清让手上的纸条已经拿去给米松交了。 宋融:“你填蔚俊明他们了吗?” “没。” “?!” “......” “那你填谁了?” 许清让语调懒散:“我照着米松的抄的。” 宋融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搞得有点气结,差点跳起来。 他拽着许清让肩上的衣服一顿猛摇:“你能不能有点主见,你就是随便填两个都不填蔚俊明,为什么,为什么!” 许清让被他扯得一晃,被他这样发疯的操作弄得不耐烦,气极反笑:“你懂个屁,我这叫妇唱夫随。” 第33章 三十三口 宋融:“......” 他现在的心情只能用无几把叼语来形容。 只是想来拉个票而已,结果没拉到还要吃一碗狗粮。 他就觉得好气好无辜。 内心的愤愤不平瞬间让他抛去一切后果, 一张嘴滴滴叭叭, 口无遮拦的宛若吃了熊心豹子:“什么夫唱妇随,妇唱夫随的, 你和咱们课代表八字还没一撇呢,心里的如意算盘就打得叮当响想着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拐走, 你想得倒挺美。” 许清让一双桃花眼微垂,他这样看人时狭长的眼尾会染上几分尖锐, 极有震慑力。 他看似散漫的刮了他一眼, 轻声“呵”了声。 尾调上扬, 语气稀松透凉。 宋融蓦然回神,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闭了嘴。 ———————————————— ———————————————— 米松回来的时候宋融正讪讪窝在椅子里, 蔫巴巴的像只战败的土狗。 许清让面色如常,坐姿松松垮垮, 眼睑微敛, 无精打采的样子。 投票结果很快统计出来。 岺乐的小提琴独奏以27票的成绩入选, 话剧表演大抵是因为段暄的拉票起了作用得了十一票, 剩下的三个节目林林总总也才十几票,拉开不小差距。 301班元旦汇演要出的两个节目就此定下来。 班会差不多接近尾声, 上了半天课的学生饥肠辘辘,等待着下课随时准备向食堂发起新一轮的冲刺。 姜忻是被下课铃吵醒的,她睡眼惺忪的从桌上爬起来,习惯使然让她如盲人摸象般从桌洞里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半。 可以吃饭了。 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上去清醒一点儿,戳了戳米松的后背:“你今天回家吃还是?” 米松柔软的腰身旋了半圈, 一边把叠好的教辅塞进书包里,一边跟她说话:“去食堂吃吧。” 先下已是入隆冬之际,她并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来回跑。 姜忻打了个哈欠,掰着手指数:“今天是周三,食堂有剁椒皮蛋、虾仁紫菜汤、空心菜和.........” 两人抵达食堂时,不出意料的人满为患。 取了碟子去窗口排队。 长长的队伍一寸一寸缩短,后面又会有人一一接上。 米松打了两素一荤一汤,随姜忻在人少的角落里坐下。 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姜忻看到了熟人。 她鼓鼓的腮帮里包着尚未咽下肚的青菜,扬了扬手里的筷子:“这里坐。” 宋融端着碗,看到姜忻像是太监看到古代的太皇太后,当即“嗳”了声,屁颠屁颠的靠了过来。 许清让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相当自然的在米松旁边落在。 宋融这人吃个饭都不消停,自动开启话痨模式:“这么巧又在吃饭的时候遇上了。” 米松喝了碗鲜咸的紫菜汤,运气很好的嚼到了不到指盖大小的虾肉,抬头朝他“嗯”了声算作应答。 宋融:“你平时不是不在学校吃?” 米松言简意赅:“懒得走。” 宋融叽叽歪歪半天,说十句话十句都是毫无营养毫无意义的,饶是米松这种不爱下人面子的一句一句答得也相当敷衍,直到姜忻忍无可忍,凉凉说:“你知不知食不言,寝不语?” 在这样的绕梁魔音之下,小学渣都学会背三字经了。 宋融:“.........” 我又做错了什么QAQ 姜忻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如果没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就请你闭麦。” 连话语自由权都要限制。 宋融表示很委屈。 四个人的饭桌安静了一会儿,很快迎来了不速之客——周静若相当眼尖的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找到了一直安静低头看手机的许清让,他不说话,饭也吃得很少,几乎很少碰筷子,和周边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手里手机有什么魔力。 旁边还坐了个个头娇小的女生。 她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去。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许清让这人好像就是能万千人群中脱颖而出。 起码她是这么觉得。 周静若偏头同身边的好伙伴示意了一句:“我去那边吃,你自己找个位置坐吧。” 好友不太情愿的“啊”了声,抱怨出声:“把我不是又要一个人吃饭?” 她没答,头也没回朝许清让那边走去。 在他另一边的空位落在。 好好的四人桌,变成了五人。 他觉察到身侧有人,不咸不淡抬眼,没什么情绪的扫了她一眼。 视线寡淡且无波无澜的划过,又重新落回手机上。 周静若脸色微变,刹那后归于平静。 她还没被人这样无视过。 她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好巧。” 许清让这才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周静若到底算是大户人家,脸上摆着一副处事不惊的镇定模样:“你是在聊微信吗?正好我有点儿事想和你商量,能加个好友吗?” 米松从饭碟里抬起头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这一刻如同味同爵蜡。 她觉得她天生和周静若这三个字八字不合,比如现在—— 她有些困扰且顽劣的想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呢? 她无意识的看了眼许清让,心理原因作祟,她并不希望许清让答应周静若。 毕竟连她都没有他的微信号呢。 虽然她没有微信。 姜忻紧跟米松之后,看了看许清让。 他一般很少在饭桌上玩儿手机,除非是什么要紧事或者是真是在跟什么重要的人聊天。 不然不会做出此等无礼的举动。 姜忻叹息,她宁愿挺宋融这个公鸭嗓加大喇叭讲废话,也不想听这个什么周什么若的矫揉造作的嗓音。 许清让沉默两秒,头也不太的睁眼说瞎话:“抱歉,我不用微信。” 这回轮到周静若说不出话了。 EXM? 你不用微信,那你现在用的聊天软件是什么。 她毫不质疑,倘若她再锲而不舍的追问联系方式,许清让会玩儿着手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告诉她:“抱歉,我没有手机。” 与此同时,那对话框里还挑出几段白色的气泡—— 【我最近才知道你人不在燕京】 【又跟爸耍小性子了?一个人跑那么远】 【你这样太胡闹了】 许清让对那边人的说教不以为意,拉出小键盘打字。 许清让:【你好好养病,别□□的闲心】 远在美国的许清然对着手机屏幕一阵敲,成段成段的气泡飞到另一边。 许清让并不反驳,等她说得差多了,才以一句“我知道了”将这段聊天画上句号。 他再抬头时,饭桌上的气氛莫名尴尬。 几个人头也不抬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粒,仿佛能从碗里刨出什么黄金。 除了旁边的周静若。 难怪哦,把难搞的留给他。 宋融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给了他一个“你自己惹来的烂桃花,最好自己解决”,接着还意有所指的撇了撇另一边的米松,眼底的笑意更盛。 许清让:“........” 他面色如常,舌尖不自觉的顶了顶腮帮上的软肉,低头吃饭。 周静若有点下不来台面,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我是真的有事想和你说。” 许清让到底是没彻底拂了女生的面子:“现在不能说?” “可以,但是.......不太方便。” “就在这儿说。” 周静若觉得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先松了口气,随后直奔主题:“元旦汇演上有我的独舞,我想邀请你当我的钢琴伴奏和我一起上台。” 许清让扯了下嘴角,神色懒倦的“哦”了声。 他舀了勺鸡蛋羹塞进嘴里,味道有点淡,声音也就淡了:“不好意思,我不太想去。”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只是单纯的懒。 懒得报名懒得排练,懒得演出,懒得在这些事上耗费不必要的精力罢了。 周静若有点绷不住,脸色变得难看。 她今天在这儿吃的瘪已经够多的了。 米松此时心情相当愉悦,也顾不得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一说法。 反正,就是很舒爽。 她小口小口扒拉着饭粒,抬眼却瞧见他眉眼情绪很淡:“不和口味?” 这饭是宋融帮他打的,确实有他平时不太碰的东西。 比如翠色的芹菜段。 米松想了想,从没动过的青椒炒肉里夹了一块瘦肉,越过盘子放在他碗里的白米饭上,小声解释:“这个很好吃。” “......” “你试试看?” 一桌人包括许清让在内都愣了下。 米松下意识瞟了眼面如菜色的周静若,又微敛了视线。 许清让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向上牵动。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米松知道就自个心里这点小算盘应该早已经被他洞穿,也没打算掩盖。 现在说什么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索性迎着他的视线抬起头来。 四眼相对也只是一瞬的事, 许清让眸光停顿了一下,旋即移开。 他倒是很配合,扶着筷子,把那块肉塞进嘴里,最后还漫不经心的评价了句:“确实。” 确实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诺的二更在码,凌晨更,早睡,勿等 第34章 三十四口 宋融心里直泛嘀咕,呵呵一笑。 您媳妇从自个儿碗里夹菜给您, 能不好吃吗? 周静若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 坐如针毡,她坐在这里就像是在自取其辱, 饭都没吃两口就白着一张脸:“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话罢, 埋头离开。 姜忻睇给米松一个赞许的目光。 米松假装没看见。 一顿晚饭持续了进二十分钟,两个男生等女孩儿吃完, 四人一道将沾满油渍的碟子扣进废料餐车里。 从食堂里出来, 天光将熄。 天空如结束的舞台剧拉上了黑沉沉的幕布。 几个人慢慢悠悠的原路折回教学楼。 半道上, 有人瞧见走在边上的许清让,扯着嗓子要喊他去打篮球。 宋融也算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忙“哎哟”了两声,拉着不解风情只知道篮球篮球的兄弟走到另一边, 边走还边训话:“让哥才吃完晚饭, 打什么篮球, 他现在应该去遛弯消食。” “......” 姜忻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转身跟着宋融的方向去了。 在宋融有意无意创造的单独相处的环境下,周围成功的没有了第三个人。 不远处有一束应急灯打下来的光束, 米松凝眸看向正前方,一双明眸剔透如琉璃。 她瞅了瞅夜色,又瞅了瞅他,思量着寻找话题。 她干巴巴的问:“你还会弹钢琴?” 许清让不疾不徐的“嗯”了声。 他迁就她走得不快步子迈得很慢,基本她走两步他才跨出一步。 米松绞尽脑汁想出的话题就此中断。 她无言之际, 许清让倏地出声接上之前的话:“你想听?” 米松茫然了一秒。 不太明白他前一句话和后一句话之间的跳跃,她歪着脑袋,模样呆萌的挠了挠鬓角,很给面子的来了个小鸡啄米点头:“想。” 许清让斜眼睨她,眸中漾开潋滟笑意。 越过灯光之下,光阴将他精致好看的五官裁剪得愈发生动立体,冷棕色的瞳孔中蕴着明亮的高光,像是夜幕之下的熠熠生辉的星子。 他垂着眼梢,在灯光作用下显得格外温和:“有空去音乐室弹给你听。” 米松并不问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应承下来:“好啊。” ———————————————— 晚课上,唯二被选上的节目开始组织排练和背景音乐的选择和剪辑。 往日安静的教室熙熙攘攘,值日生在台上梗着脖子红着脸也没能控制住同学们朝天的热情,一个个化身为鹌鹑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场面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偏离之时,前门蓦然站出个人,把门敲得震天响:“吵什么吵,当教室是菜市场?” 一大帮人被这声响动镇住,顷刻间静了。 连埋头写题的米松也吓得抬头多看了一眼。 两秒后,不咸不淡的移开,继续看题。 等门口的人走了,教室里才小声议论—— “那人谁啊,真他么嚣张。” “你不认识?” “明星还有人不认识呢,我干嘛要认识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他高三的,是学生会会长。” “哦,仗势欺人罢了。” 米松手里的作业还没写完一半,又让人叫了去。 是广播站的人。 她丢下笔出去,外面不光年级里几个眼熟的,杭惜儿也在其中。 杭惜儿跟米松比较能说得上话,便被推出来解释:“是这样的,这次汇演二年级要出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每个班都要出一对再从中进行筛选,你之前是播音所以我就推荐了你。” 米松:“......” 杭惜儿意识到在做出次决定之前并没有事先通知过她,一如既往地腼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从301班重新选人,”她顿了一瞬,不想放弃米松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她一脸殷切:“去年你不是也参与了,今年你再重新考虑一下看看要不要加入?” 米松眨眨眼回忆了一下,软绵绵的“啊”了声。 她不说自己都要忘了。 米松高一那年确实是主持候选人。 只不过在名额有限,三个年级每个班各出一对,却只留下四个人成为汇演上的主持人。 她自身条件极佳,但有的名额是内定的。 结果无他,她是被刷下来的那个。 现在回想起来倒也不觉得生气,米松平静的看着杭惜儿,缓缓说:“如果这次又只是走个过场,我就懒得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 如果这次又在背后搞什么黑幕,我不奉陪。 不知不觉,她说话也跟许清让的态度如出一辙。 切断不必要社交,少做无用功。 杭惜儿诧异了片刻,扯出淡淡的笑意:“这次不会。” 米松点头之后, 在挑选男主持时异常顺利,站里的人在每个班里都有心仪的对象,根据条件直接点名道姓,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愿意的也只能惋惜略过。 301班是理科班,大多以男生为主,女生在班里几乎成了稀有物种。 广播站对于男生的第一人选...... 米松站在杭惜儿旁边看到许清让被叫出来的时候,也没感觉多惊讶。 主持不光是声音,在普通话和形象方面也有一定要求。 而他的说话的腔调和本地人不同,那股浑然天成的京腔别有一番风味,还有他这张脸自是不必多说,放在整个年级,他都是不二人选。 不过本次任务的负责人并不对许清让抱太大期望。 根据八卦小组的最新情报,这位爷晚课前刚拒绝了周静若的邀约。 据说架子挺大。 周静若主动去请都请不动这尊大佛,走的时候都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 有个女孩儿站出来,红着脸把由头讲述了一遍。 米松观察那说话眼神都不断飘忽的女生,寻思着许清让就真有这么大魅力,个个瞧见他都被迷得团团转。 许清让站在原地。 应是长时间坐矮脚凳抱画板,他看上去有点儿驼背。 整个人的气质都透着股颓劲和疏淡,看似很好说话又在不经意间拉开距离。 他用眼神示意自己了解,转头看向一旁不说话的米松:“你也去?” “是,我已经答应了。” 许清让微微颔首,不假思索:“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负责人懵了半晌,没表现出太多多余的情绪:“你这是同意了?” “嗯。” 一众人喜出望外,米松也有些讶异。 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慢蹭蹭的收回。 负责人笑说:“明天起,在广播室旁边的教室里进行筛选和草写台词。” 另一人附和:“后天才进行台词分配和排练。”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知会了一下之后几天的流程,谈话接近尾声。 这边处理了差不多了,几个人开始像下一个“目标地”进发。 杭惜儿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朝她摆了摆手,小声说:“拜拜。” 米松“嗯”了声:“再见。” 两个人回班。 教室里空了十余个位置,应当是去排节目了。 米松坐回位置上,把先前写的草稿翻出来,接上思路,很快进入状态。 但是许清让不太买账。 他倾身支着桌面,浓密且的眉轻佻:“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也去?” 米松稍抬眼尾,一双极有特色的鹿眼看人时像是开启了无辜的滤镜,轻易叫人心中一软。 她有些奇怪:“这是你做的决定。” “......” 许清让收了一脸准备邀功的神情,脸上的表情淡了好几个度。 这个榆木脑袋,一点也不解风情。 米松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脸色变了变了连忙补救:“那你为什么加入?” 许清让不理她了。 米松:“......” 脾气真怪。 ———————————————— 翌日的筛选,来的有三十个人。 以每人读一段现代诗的方式,最后只留下了四个人。 高一高三的各一位,高二两位。 分别是周静若,米松,许清让和高一的小学弟童原。 四个人又要分成两对。 没能选上的路人甲乙丙散去,几个人讨论着如何分配。 周静若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清让,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骐骥。 又考虑到她在他这里碰壁的次数有些多,矜持的没有开口继续上去热恋脸冷屁股。 米松倒是无所谓,学弟看上去也好可爱。 两个男生站在一排,几近异口同声—— “我跟米松一组。” “我可以选米学姐吗?” 许清让手中的动作顿住,垂着眼梢凉凉的瞥他。 桃花眼虚眯,透着点危险。 不等米松回答,他就已经把“不可以”这几个写在了脸上。 童原觉得后背凉飕飕,非常机智的换了个人选,顺便把周静若从无人选择的尴尬境地拉出来,干巴巴的:“既然这样我就选周学姐吧,”这话一出口,他又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勉强,忙挽救:“我是新人没接触过这方面的活动,请周学姐多指教。” 周静若脸色才稍微回暖,点了点头。 童原感觉身上的注视感,绷直的背才悄悄松懈。 吓死了,这个高二的学长真的好凶TVT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回去暴打一顿说加更的自己 对吧起,我昨天码字到一半睡着了1551 所以我今天带了两支速溶咖啡TVT 第35章 三十五口 分组情况暂且这么定下来,每人拿到了一份台词复印件。 每个人要被的内容用不同颜色的标记笔划下来, 分工明确。 四个人围着坐了一圈。 许清让跨坐在椅子上, 单手搁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支着下颚, 垂着眼睑扫了眼桌上的纸页,浓密且直的睫毛像一排倒立的小森林, 在眼窝处落下一层浅灰色的阴影。 一副困倦没睡醒的样子。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要来的。 他打起精神,懒洋洋的撩起眼皮:“第一句谁先?” 米松看第一排用橘黄色标记笔画过的段落:“第一句是我的。” 她顿了下, 清了清嗓子:“时光荏苒, 青春在这里绽放, 为了理想我们在这里摩拳擦掌。” 许清让很不走心的跟上后面一句:“岁月更迭,梦想依然灿烂。” 接着是周静若, 最后才是童原。 不得不说这个开场白宛若裹脚布般又长又臭,文字大段大段紧凑的挨在一起, 生生用了三四页纸, 全是一些没必要的废话, 密密麻麻光看着就叫人眼花。 不太熟练的对了两遍台词, 一节晚课已经接近尾声。 下课时间本来就晚,他们也不能留校继续。 离汇演还有不到十天, 包括在时间上大家都各有安排,无法确保排练时四个人都到场。 童原有点为难:“我在班里还有节目,可能没办法回回都到场。” 周静若附和:“这次元旦汇演的海报是宣传部在负责,不太有时间。” 米松摸了摸鼻子。 个个都是大忙人。 考虑到许清让周六一整天都要泡画室,她从一周七天里挑了几个时间点出来:“那就把排练时间定在周一三五的晚课和周日上午?大家有空闲可以背熟一下台词, 争取碰面一次过。” 虽然队里两个女孩子挺不对付,但这次的提议也未遭到反驳。 全票通过。 此时就这么定下, 四个人简单道了个别,分道扬镳。 由于三个小时的晚课被临时占用,米松回家以后需要完成的作业堆积如山。 大半夜还噗哧噗哧的埋在题海里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等来周末才得以松一口气。 周六晚。 书桌上层层叠叠的铺着试卷和凌乱的草稿纸,最上面摆着历经风雨磨难,纸业已经被蹂躏的柔软的开场白台词复印件。 米松在床上躺尸了一会儿,爬起来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抿了大半杯。 她放下快要见底的玻璃杯,起身把放在墙角的全身镜搬到床边,还顺手拿过书桌上的笔筒充当话筒,甩开脚上的拖鞋踏上舞台,哦不,是踏上双人床,兴致勃勃的模拟汇演现场。 那长篇大论的开场白她基本已经能背熟,偶尔有磕磕盼盼的地方也能很快的接上。 她庄重的理了理身上的睡裙,有模有样的把话筒搁在嘴边。 像个小疯子似的自娱自乐。 她一个人排练,一个一个念完要上场的节目,末了还领着裙摆施施然的行了个鞠躬礼退场。 直到隔壁房间传来关妈妈不满的呵斥:“幺儿你在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你是要把房子拆了是吧?” “幺儿”是西南方的方言。 是对家里喜爱的女儿的爱称。 这一句及时的止住了米松在房间里蹦跶的脚步。 一墙之隔,关梦筠扯着嗓子说:“你什么时候睡?” 米松体内的活泼因子逐渐平息,她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把笔筒放回原处,并且迅速收拾战场,一边回应:“我现在就睡。” 撒野一时爽,打扫火葬场。 她迅速把房间恢复原样,累的往床上一躺。 睡前她习惯把稿子的内容于脑海中过一遍,才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蒙头大睡。 ———————————————— ———————————————— 一夜无梦,再睁眼,天已大亮。 米松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 她跟许清让,周静若,童原四个约了在百货大楼下的24小时肯德基见面排练。 大清早,她就煞有其事的钻进换衣室开始捯饬,在挑衣服方面的选择困难综合征一点不比姜忻的少。 衣服一件一件往往身上比,心一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选了一件抹茶绿的雪纺裙,又穿上了一件贴近皮肤颜色的打底裤,套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短靴,转而将稿子夹进文件夹里,出门。 米松在主道上拦了辆的,一路飙到百货大楼才下车。 饶是已经尽量避免接触到室外的冷空气,但她从开有暖气的车里下来,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 俗话说,有得就要有舍。 她果然不应该因为爱美而在这么一个大冷天里给自己找罪受。 实在是太冷了。 米松迈着步小跑至目的地,推开玻璃门。 混合着各种油炸食品的暖空气扑面而来。 室内显得有些吵嚷,身侧偶有端着餐盘的客人走过,儿童区满是半大的孩子争先恐后的挤上滑滑梯。 米松细细打量着四周的情况,才发觉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其余三个已经在角落里的四人桌坐下。 童原瞧见她,一排天真纯然的朝她招手。 她三步并两步过去,抚着裙摆落座,一边歉然道:“抱歉,我来晚了。” 童原大大咧咧:“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 许清让见人都到齐了才出声:“想喝点什么?” 童原:“我要肥宅快乐水!” 周静若落落大方的冲他笑了下:“一杯椰果奶茶,谢谢。” 米松还没想好,许清让一双桃花眼已经落在她身上:“跟我一起去前台点餐?” 她不及多想,叠说了两个“哦”。 柜台后面站着穿着红色制服的收银员,米松盯着五花八门的饮品沉吟了一会儿:“来一杯百香果果汁。” 许清让微微耷拉着眼尾瞥她,看上去显得温和得毫无攻击力。 彼时才发现她今个儿穿得好像格外的少,单薄的裙子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御寒的作用,即使是在室内,她鼻尖儿也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顿了一下,朝吧台后的人说:“果汁要温热的。” 米松似是有几分愕然,却也没多说什么。 她抱着带有余温的奶茶杯回到原位,许清让跟在后面把餐盘放在桌上。 出去一人一杯的饮料,还格外点了两份大薯条当零嘴。 四个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台词。 因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聚在一起练习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们每个人的熟练度和进度条都不太一样。 周静若背自己的那几句话都支支吾吾,童原比她好上那么一点,不过也只是半斤八两相差不多。 米松背得还算流利但也有忘词的时候,倒是许清让,这人不光能把他的台词倒背如流,熟烂于心,还能时不时纠正一下别人背错的地方,连言语上那些旁枝末节毫不起眼的用词颠倒的细处他都能逐一的揪出来。 难道他跟孙悟空一样把书拆解下腹就能对答如流? 这人怕不是个变态吧。 米松着实为许清让这种一目十行的超强学习能力震惊到了。 对了几轮下来,周静若明显跟不上节奏。 她本身身上事多,这几天手抄报和黑板报的查阅也堆在一起进行,两边不可兼顾。 可拖了进度的事实不可磨灭。 其他三个不得不停下等她,所以四个人的排练就变成了其他三个人停下来,她一个人先把稿子背熟了再开始。 米松吸了口酸甜的百香果汁,嚼碎齿间咯嘣脆的颗粒,拈起一根薯条,蘸了点番茄酱塞进嘴里。 童原开始费劲的找话题,试图暖场:“我听小道消息,米学姐和学长原来是邻居吗?” 许清让没说话,米松却耐心十足的回答:“是。” “你们经常一起回家?” 她想了想:“偶尔吧。” 也没有经常一起啊。 童原像个好奇宝宝,左问一句右问一句,有一万个为什么要问一般:“你们算是青梅竹马吗?” “..........” 两人闲聊了半晌,米松察觉到对面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抬眼。 对上那双疏淡的双眼。 米松眨巴眨巴眼,怀疑的摸了摸脸颊:“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许清让凝眸看她那张带点婴儿肥的娃娃脸,顿了几秒,薄唇翕动,低声“昂”了声。 她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在哪?” 他不禁微笑了下,气质随意散漫。 许清让抬手,食指微微弯曲,指被在她脸颊上轻蹭了一下:“好了。” 触感像是新剥的鸡蛋白。 软乎乎的。 米松用指腹摸了摸他刚才触碰的地方。 奇怪,有东西粘在脸上,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 许清让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对这种解释信手拈来,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已经掉了。” 周静若愣了一下,原本就声如蚊吟的背书完全消沉下去。 童原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来了个懵逼三联,“我是谁?”、“我在那?”、“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冷冷的狗粮拍了一脸?”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的二更,我终于,终于补上了 立这种flag果然不太适合我,加更就随缘吧QAQ 俺要去睡觉了,打字的手都飘了,溜了溜了 第36章 三十六口 对稿一直持续到饭点才勉强过关,分开时几个人心绪各异。 时间紧迫, 不知不觉中已是月底。 各个节目的准备工作已然接近尾声。 越是临近一月一, 学生的心飞得越高。 甚至有男同学组队去音乐、舞蹈教室偷偷探查节目进度,一睹为快。 不出意料的被挡在门外, 美名其曰:要是让先看了去,到了演出当天还有什么惊艳感? 男同学齐齐“嘁”了声, 表示不屑一顾。 汇演前一天,演出服才到位。 女生天生对好看的裙子, 没有抵抗力。 衣服刚到, 都不需要刻意组织, 参与汇演节目编排的女生就成群结队的去一楼领衣服。 走廊外,小姑娘稀稀拉拉的排着队, 还没拿到衣服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 “我觉得高一三班的那件齐胸襦裙好好看啊。” “就是,我听说我们节目借的是短裙。” “他们班好像是跳《帝都》吧, 穿汉服也正常。” “我要实名羡慕了。” “诶诶, 主持人的衣服好像也蛮好看的。” “废话, 主持人是门面, 少了谁的衣服也不可能少得了主持人的。” “......” “......” 队伍差不都散了,米松姗姗来迟。 哦, 一同来迟的还有许清让,慢慢悠悠的跟在她后面。 米松推开门:“童原?” “嗳?你们总算来了。” 童原手里抱着一套用纸盒装起来的西装,站在老师身边做登记。 米松冲他笑了下,又转而问候:“老师好。” 许清让也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微微顿了一下, 启辰叫了声“老师”。 拿着登记表的女老师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用笔头指了指角落里的麻袋:“最后两件,是你们的。” 米松抖开袋子,两件一起拿出来。 把底下的黑色男士西装递给许清让。 她一脸新奇,透过盒子张透明的薄膜看了看的领口。 淡蓝色的纱裙,看不出全貌。 两人相序登记了名字,童原把盒子夹在腋下:“周学姐去试衣服了,你们要不要等等她?她应该马上就回来。” 米松想了想,答应下来。 许清让表示无所谓。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 周静若并未让他们等太久。 她出现在门口时,童原正迫不及待的拆着外层的包装。 “米松。”周静若手臂横曲在身前,手腕儿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裙子。 裙摆随着她小幅度的动作晃了晃。 她顿了几秒,说:“能跟你换一下裙子吗?这件我穿不下。” 米松定了定神:“可以。” 虽然对周静若说不上喜欢,倒也不是连一件无关紧要的衣服都舍不得换一下。 她拿到周静若原先的白裙子,去wash room试了下打小。 把后面繁琐的束带拉紧,柔然的布料和肌肤贴合。 刚好合身。 米松换回原来的一身装束,把裙子重新叠好,赛会原处。 现在可以说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从隔间里,同等在外面的许清让一同上楼。 ———————————————— 两天后,这股东风到了。 元旦汇演如约而至。 饶是准备已久,一众人仍然有些手忙脚乱。 米松人到大礼堂后台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人很多,关键是还很吵。 她左顾右盼,也不见一个熟人。 先下时间排得比较紧,米松也不管身边有没有面熟的人了。 她步履匆匆,旋身闪进临时围起来的简陋换衣间里。 把袋子里的裙子扯出来。 一个人穿这件裙子的工程很大,她在里面捣腾了半天,才提着裙摆出来。 今天的温度虽不说是负数,但也只有三四度的样子。 试穿的那天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一换上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周身的冷空气争先恐后的涌上来。 裙子本身就是抹胸的设计,两根透明的肩带将其很好的固定住防止下落。 双臂不存寸缕,毫无掩饰的暴露在空气中。 米松耸着双肩,搓了搓双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不可自抑的轻“嘶”了声,后槽牙轻轻发颤发出几不可闻的撞击声。 她是由衷佩服姜忻每天在校服里套一条裙子还不喊冷的操作。 米松人还没站稳,她手臂被人扯住:“是米学姐吧?我们都到处找你呢,夏老师呼你去上妆。” 一小学妹站在旁,这大冷天的居然忙得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汗。 米松拢起快要垂到地上的裙摆:“在哪?” 小学妹庆幸她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主:“我领你过去吧。” “好,”米松顿了一下,补充道:“谢谢。” 接下来她像是一颗高速旋转并且还要不停被人抽打着继续旋转。 人一到场就让摁坐在椅子上,开始复杂的上妆流程。 担任“化妆师”的是以有一定化妆技术的学生和女老师组成。 各种水乳上过一道,之后各种小刷子往脸上扫,米松相当乖觉的让闭眼就闭眼,该抿唇就抿唇。 接着是头发。 是个学姐在编,边梳还不由自主的感叹了句:“小妹妹,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发质居然这么好。” 米松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可以试一试飘柔,我觉得绿色的最好闻。” “是吗?那我下次买来试试。” 前前后后捣鼓了近一个小时。 学姐才瞥了眼她脚上未换下来的运动鞋,启唇问:“你还没有拿到鞋子?” 米松老实巴交:“刚才太急了,没来得及。” “......” “我现在就去拿。” 学姐蹙了下,拦住她:“你穿着裙子不方便,我替你走一趟吧。” 米松感激万分,末了却只说:“谢谢你了。” 待学姐走远,她才哆哆嗦嗦的冲冻得发僵的双手呵了口热气。 还没缓过劲儿来,旁边的位置很快被人拉开,周静若穿着那条淡蓝色的纱裙:“没想到你也在这。” 她身边跟着前来给她上装的同学。 米松手上的动作顿住,沉默几秒微微颔首:“是啊好巧。” “你看到清让了吗?”周静若脸上挂上了那抹招牌式的笑容,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清让清让,她听过许奶奶叫过他阿让,听关妈妈叫他小许,倒是头一回听别人这么叫他。 原来在周静若眼里,他们已经娴熟至此? 米松不想太解读这几个字里,周静若想给她下马威的成分有多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看到。” 周静若似是有些失望:“这样啊,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到把。” “是吧。” “对了,你跟清让好像很要好?” “还可以。”米松风轻云淡。 只不过是表过白的关系而已,她在心中默默补刀。 “我看你们经常呆在一起,”周静若无辜的挑了下垂落在耳边的鬓发:“这样不会对他造成不必要困扰吗?” 米松茫然了一会儿,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她落在虚空的视线逐渐找回了点焦距,一寸一寸的挪到周静若那张故作好奇的脸上。 明明是懒得和她计较的,可是听到这一口一个“清让”叫得就让她莫名不爽。 也难怪啊,维持了这么久的表面和平,认识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事不得不纠正一下。 米松定眼看了她一会儿,语调平缓得与平常无意,独特而柔和的嗓音甚至给人一种毫无脾气极好欺负的感觉:“首先,我和许清让什么关系这与你无关,其次,我和他待在一起对他造成的困扰他自己都不在意,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她话音微顿,幽幽的开口:“管得这么宽,你家住海边吗?” 即使身上的刺是软的,但上前来招惹的人总会不小心划伤了手。 周静若就没想过她会怼回来,脸上的错愕的表情没来得及敛尽。 米松并不想在这么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刚要起身挪个位置找清净,周静若抬手拉住她,口中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的词儿还没吐出口,却带动桌沿边的眼线笔掉下来,不偏不倚的,恰好落在白色的裙摆上。 眼线笔本身就是坏掉的,外层的塑料壳开裂,轻轻一摔就是黑墨水溢出来。 星星点点的墨点子如天女散花般映在裙摆上,看上去极其显眼。 一支眼线笔没多少水儿,但耐不住收到沾染的面积大。 米松脾气再好也禁不住周静若这样三番五次的找茬,她眼底掀起些蕴怒:“你不会要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周静若被堵得哑口无言。 ———————————————— 许清让来的时候刚巧看到这一幕。 小姑娘看上去挺生气,拎着沾着墨星子的裙摆,双唇抿成一条线。 他把手上的无线话筒关了,踱步过去。 低眸轻轻瞟了眼坐在一边的周静若。 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周静若不知是心里有鬼还是做贼心虚,吓得脸色发白。 许清让脸色不变:“怎么回事?” 大抵是因为眼前的少年天生就带一种漫不经心的气场,天塌下来都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处事不惊的表情,米松绷紧的神经莫名放松下来:“我裙子脏了。” 有个“不经世事”的同学不顾,哦不,应该是完全没看到周静若逐渐难看的脸色,把事情经过和对话过程从头到尾都讲述了一遍,甚至还有声有色的学着两个人的语气,连语句之间的停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个人分饰两人来了个独角戏。 旁边的吃瓜群众看得叹为观止。 许清让用纸巾抱着漏墨的笔,随手扔进桌脚下的垃圾篓里:“有黑笔吗?” 有人为难的答:“后台的笔早就在昨天全部清出去了,现在去找肯定来不及了。” “哎呀,眼线笔行不行?也是黑色。” 许清让挑着眼梢:“有几支?” 一群看戏的众人才如梦初醒—— “我化妆包里好像有两支。” “嗳,我也有一支。” “我刚放桌上的那支怎么找不到了。” ...... 一大把黑壳白壳的眼线笔堆在桌上,米松不禁默然。 许清让拿了两支,在她身前蹲下,捏过她裙子的一角,拔开笔盖。 “提起来。”他说。 米松配合的提起裙摆,柔软的布料绷成光滑的平面。 不一样型号的眼线笔落下线条的粗细不一样,软头和硬头的笔触又不一样。 许清让画的很慢。 偌大额后台一时安静,角落里不起眼的出关群众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镜头对准,触屏聚焦,按下快门,一气呵成。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次更新迟到了四个小时,但是它还是来啦 晚上的更新尽量十二点前,嗷嗷嗷 第37章 三十七口 由于颜色种类有限,许清让也没画什么高难度的东西。 纯黑色的竹节寸寸映上白色的裙摆上, 米松不得不承认他在自己拿手的领域里很有造诣。每一根黑竹粗细不同, 枝干交织错落,原先的墨点子用竹叶的形状遮盖住, 完全瞧不出之前的混乱突兀。 像是在纸上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黑竹占据了裙摆的三分之一,尖端止于腰际。 风格和先前的清艳纯白划开分明的界线, 透出几分典雅的美来。 许清让放下手里墨水几乎用尽的眼线笔:“好了。” 米松给许清让睇了感激的眼神。 低头瞅了两眼,来不及多赞叹, 动作利索的换上学姐的高跟鞋。 前台的设备准备就绪。 汇演准点开始。 几个人赶鸭子上架, 按原来排练的顺序, 踩着几阶铺着红毯的阶梯上台。 台下的人大抵是等久了,又或是被这个阵容震惊到, 很给面子的爆出一阵唏嘘声。 人都是视觉动物, 都说主持人是门面, 就台上这四个的形象, 放眼整个临雅附中, 不说是万里挑一也得是百里挑一了吧。 运气好坐在前排的人兴致高涨, 激动的扯着旁边小伙伴的袖子—— “我天这是我们学校的吗?太man了吧!” “西装也太衬气质了,我觉得我快窒息了。” “真滴好帅啊, 都可以演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戏码了。” ...... 扩音器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米松飞快的收拾好心底复杂的情绪,启唇来了一个很好的开头:“时光荏苒,青春在这里绽放,为了理想我们在这里摩拳擦掌......” 清越婉转的女声淌出。 四个人在这么个寒冬腊月的天里, 穿着单薄的西装、长裙,兢兢业业的念着稿词,还要做到声情并茂,必要的时候还要来个慷慨激昂的高音活跃一下气氛。 等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已是半个小时以后。 窝在礼堂里排排坐的学生再次提起了些兴致,摇头晃脑的等待第一个节目。 这次的节目顺序是从高三开始,逐步往低年级走。 米松不太娴熟的驾驭着脚上的高跟鞋从台上下来,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冷。 长裙和鞋子没一件能挡得住森森寒气,她觉着手脚都冻得麻木,指尖稍微动一动甚至会从神经末梢传来些钝痛。 真的太冷了QAQ 她下意识想去找换下来的外套,结果找了一圈,不知道在哪个混乱的时刻扔进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了,一时半会找不到。 米松像只无头苍蝇在后台转悠了两圈,认命的窝进椅子里。 可怜兮兮的抱着双臂,搓了搓冰凉的手臂试图缓解透骨的凉意。 许清让手里勾着羽绒服,转眼瞧见米松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被冻得不轻。 她凭本能的耸着肩,白皙而薄的皮肤下,肩峰凸起得愈发明显骨干,锁骨却深深凹下去,锁骨窝很深,脖颈之下,肌肤因长时间处于低温下染上些淡淡的粉色。 他披上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黑色的羽绒服盖在她身上那会儿,米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连体帽上的绒毛无意蹭到她鼻尖,痒丝丝的。 “你的外套呢?”许清让就近坐在她旁边的软椅上。 “暂时没找到。”米松没有要推辞的意思,相反还麻溜的双手穿过袖子,没有一点迟疑。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从早上开始,她就没停下来过。 说实在的,她很少有这样狼狈且手忙脚乱的时候,虽然到现在为止所有事都好像被她搞得一团糟,但万幸的是全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 米松拢了拢身上不太合身的男士羽绒服,总算感觉到身上的温度在逐渐回暖:“大恩不言谢,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要是没他,她肯定应付不过来。 许清让笑了下,一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手指自然下垂。 他修长的五指连接着趾骨,骨节分明,能从手背上看清清晰的淡青色脉络纹理。 “那你想怎么报答?”他气定神闲的觑了她一眼:“如果是以身相许的话那最好。” 米松算在还穿着他的羽绒服才忍住没朝他翻白眼。 她哼哼唧唧:“美得你。” 两人坐在一起闲聊间,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校园论坛里小火了一把。 校方有建立论坛,为的是学习之余也能让学生们多增进增进感情。 平时闲七杂八的帖子好几天都不更一回,看上去甚是萧条。 今日则不同,一个是学生难得放松,论坛也偶尔有人在顶帖,当一则#别人的白马王子都带着小公举肥家了,我的白马王子还在西天取经#的灌水贴被顶至首页,如此中二的贴名被顶至首页,并且楼层不短推高,炸出一堆潜水的沙雕网游。 搂住:[图片] 附字:818咱们高中部的地下情侣。 沙雕网游一号点开图片。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机掐得很好,恰巧在男主角蹲下时提起女主角裙摆,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按下的快门。 这靓男俊女,总容易让CP党过多脑补。 许清让一身裁剪熨帖的白色西装,愈发勾勒出他身形挺拔,腰瘦腿长,少了七分稚气多了三分沉稳,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优雅和绅士,和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而图中的米松长发编成蓬松的蜈蚣辫,裸.露在空气中的部位肤白胜雪,一身礼服衬的她跟小公举似的。 说是王子和公主好像也不为过? 沙雕网友一号拉开小键盘:【雾草,这是什么神仙露珠,这个角度!这个抓拍!我能分分钟内脑补出一部绝美的爱情故事!】 沙雕网友二号:【一人血书,五分钟内我要拿到男主角的所有身份信息以及联系方式!】 沙雕网友三号:【楼上的你醒醒,他们两之间没有基情我把键盘吃掉。】 沙雕二号回复:【我不听我不信!明明是你腐眼看人基!】 还有部分游离在外的网友们吐槽:【沙雕露珠居然取了个这么沙雕的标题,害得我差点错过了这个惊天大瓜。】 【露珠从哪里找来的网图,我差点就信了[滑稽]】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拍下礼堂内的照片真实出确实是真人真事。 帖子一顶再顶,长期飘在首页,居高不下。 ———————————————— 前一个节目结束后,主持人又需要播报下一个节目。 四个人原本就只是按男女搭配分成两组,一次上去两个人,米松好不容易找回了点温度,又要脱下外套上台,接而冷得打颤的下来。 依次循环。 而挨着一起坐的同学总有那么些个对节目不感兴趣,窝在角落里打游戏刷刷微博论坛什么的。 所谓传闻不传则以,一传传千里。 另一边的米松尚未察觉到论坛慢慢发酵的图片事件,毕竟以她老人机的智能水平,在没有别人的科普前她都很难自主发觉。 宋融看到一路飘红的帖子时,他吊儿郎当的翘着腿,遂有些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 他运气也太背了,分到这么一个位置,虽然离舞台进视野开阔,可大型音响就放在不远处,耳朵都要聋了。 宋融暂时抛开耳边聒噪到令人头发炸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津津有味的吃了这个瓜。 他这个大嘴巴一直保守着米松跟许清让之间的关系,其实还蛮难为他的,现在消息不胫而走倒也是让他松了口气。 并且毫无心理压力的加入了大群体的八卦聊天当中。 我是四小宋呀:【打听联系方式的都省省吧,他们的关系都已经石锤,亲都亲过了。】 沙雕网友N号表示质疑:【你谁呀?你怎么知道?】 沙雕网友N+1号:【就是哦,造谣一张嘴。】 沙雕网友N+2号:【我刚把他当男神你就跟我说他已经名草有主了吗?[抱头痛哭.JPG]】 宋融得意洋洋洋洋得意,甚至还想叉会腰:【我们同班你说我知不知道?】 有宋融在帖子里充当“搅屎棍”,一时间回帖速度更快了。 被他从中那么一搅和,就这么几张捉风捕影的照片竟然也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全校人都觉得米松和许清让之间真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 ———————————————— 长达四个小时的汇演接近尾声,预示着这半个月来的努力将有一个完美的收官。 许清让和米松需要上台做最后的收尾致辞—— 米松:“歌声里,我们共享美好,舞蹈里,我们共聚一堂。” 许清让:“用歌声......” 你一句我一句的像个莫得感情的机器念完结尾前的铺垫词,末了才异口同声:“元旦晚会到此结束!让我们明年再聚!” 至此画上一个句号。 然而,总有些奇葩要在句号后面开辟出新的段落。 宋融站在台下手舞足蹈,并且还语出惊人的在台上的两人缓缓施下鞠躬礼的同时高喊了一句:“一拜天地!” 米松:“......?”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也来迟了QAQ 但是更新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 以及,“一拜天地”这个是无意看到的一个小甜梗,已获得原作者授权 第38章 三十八口 宋融这个大嗓门加略显尖锐的公鸭嗓一嚎,生生盖过这偌大礼堂的嘈杂声。 上千人静了那么零点五秒, 爆出哄堂大笑。 俗话说, 耍猴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人痞气的吹了声口哨, 嘻嘻哈哈的往上边添油加醋:“别拜高堂了,直接入洞房吧。” 笑声愈来愈高涨。 米松羞赧难当的堪堪直起上半身, 捏在手里的无线话筒放低,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 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就站在高台之下的罪魁祸首。 倒是许清让没表露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和她一同起身的瞬间, 嘴角溢出一声极轻且短促的低笑。 轻得差点让米松产生了错听的幻觉。 两人一前一后退场, 她稍有些不悦的呛道:“有什么好笑的。” 许清让拖着尾音,不轻不重的“嗯”了声:“确实不好笑。” 米松轻飘飘的觑了眼他嘴角噙住的笑意, 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鬼才信。 后台一如其旧的乱,有一部分人需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和拆卸前台的气球等装饰品, 好巧不巧米松成为那一部分之中的其中之一。 她默默在心中叹口气, 提起宽松的裙摆动作接近粗暴的打了个结, 让这一身“华服”看上去没那么累赘。 米松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常年封闭不用的礼堂想要认真打扫一番是一个很大的工程, 身边的同学也只是马马虎虎的擦擦桌子糊弄过关。 她把各种无用的杂物扫成一堆,再撇进垃圾桶里。 打扫进行到一半, 米松才从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汇演开始前去向不明名的上衣。 袋子里的东西撒得七七八八,浅色的棉衣无可避免的沾了一层灰。 她提起来拍了两下,深色的脏印子变浅了几分却仍然顽强的怒刷存在感。 有得穿总比没得穿好。 这回米松轻车熟路的撩起换衣间的帘子,争分夺秒的完成换装,把那一身礼服叠了几道, 放进装外套的袋子里。 裙子肯定不能这样还回去。 恐怕要送去洗衣店了。 米松出来后,打扫的进程完成得差不到。 前来检查的老实对打扫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摆手叫他们散了。 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找到同伴,并肩走了。 女生好像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做什么都要结伴而行,或是上厕所或是去商店买个东西,或是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米松落了单,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拢了拢棉衣的衣领,双手并在身前提着袋子。 踏出礼堂,她才察觉外头下了雨。 雨势不大,细细绵绵的朦胧雨丝倾斜而下,地上却湿漉漉的, 空气中带着股潮湿。 刚才一同出来的几个女生并未走远,而是挽着身旁好友的手,出声抱怨—— “怎么又下雨了,好烦啊。” 另一人认同的点点头:“听说明天有雨夹冰雹,你别忘了带伞呀。” “下冰雹?那大概离下雪也不远了吧。” “谁知道,去年不是连个雪点子都没下?” “是啊,可是我真的好想看雪景呀......” 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米松不禁在心中加入她们的话题。 她这么大,为数不多见过的几场大雪还是在08年。 后来不是洋洋洒洒下了点薄雪,就是一整个冬日阴雨连绵,不见半点阳光。 这么一算,她也确实好久没看过什么像样的雪景了。 米松慢慢悠悠的避开路面凹凸不平而积满雨水的水坑,径直上教学楼。 狂欢之后,之后的时间暂无安排,外面下雨路面湿滑也没什么户外活动可以做,男男女女则百无聊里的围在一起聊天玩点小游戏,比如左上角那一桌,已经无聊到拉着四个人玩叠手背。 就是简单的猜拳游戏,输的人老老实实把一只手放说上,以叠罗汉的方式一层一层往上加。 当然,一人只有两只手,也就只有两次机会。 赢的人可以打被压在下面人的手背。 米松拉开椅子坐下,把袋子塞进桌洞里。 许清让穿回了那件羽绒服,显出几分臃肿身上的清隽气却不减丝毫。 他习惯性保持着倾身单手支着下颚的懒散坐姿。 应当是她频频走神,他才微收下颚,另一只敲了敲微曲,带有些许棱角的指关节轻轻扣了下桌面:“在想什么?” 米松思绪尚未回笼,脱口道:“在想什么时候下雪。” 话已出口,她就反应过来。 一不注意,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歪了下脑袋,延续这个话题:“你们那儿每年都下雪吗?” 许清让不假思索:“也不是每年都下。” “哦。” “冬青八号可能会下小雪。” 米松欣喜又诧异:“你怎么知道?” “天气预报说的。” 她抿唇笑了下,眼睛放光。 “只是可能而已。”许清让见她笑,也跟着勾了勾唇。 “我知道的。”米松捧着脸颊:“虽然知道天气预报这种东西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可一想到很快能迎来新一年的初雪,就会觉得很期待啊。” “嗯。” “到时候我们一起看。” 许清让俊晓的眉头极轻的挑了一下,良久才拖腔拖调地:“好啊。” 此事定下来,他莫名,也有一点期待。 他启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 嘴边的话略微一顿,许清让转而拿起搁置在手边的手机。 上亮起一道视频邀请。 许清让面色没什么变化,点了接听。 一张大脸几乎瞬间沾满了不大的屏幕,听筒里传出清脆的女声:“阿让,元旦快乐啊。” 米松见他有事要忙,很自觉的选择了回避。 他语气并不像平时对待其他女孩儿那样散漫,相反,现在表现得相当平和:“你也是。” “啧,真冷淡啊。”女人故作不满。 许清让缄默了一下,颇有点“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自行纠正措辞:“元旦快乐。” 女人刚客套了两句,就大大咧咧的的吐槽身边各种严厉苛刻的人,其中还着重怼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周医生”,嘴上虽骂的厉害,语调却轻松活跃,只怕这每一句都是反话,说的应该是比较亲近的人物,米松还非常精准的在只言片语捕捉到“化疗可太他妈痛了”、“再这样下去我年纪轻轻头发都要掉光了”等关键字句。 许清让仿佛习以为常,一脸淡然的听她碎碎念。 米松无声的在心中安慰。 这可不是她要刻意偷听,是它本身就是外放模式。 正当她摒除杂念,拿出课外作业要“大开杀戒”之时,咋呼的女声才反应慢半拍:“你旁边还有人?” 坐在旁边的米松:“......” 许清让不置可否:“我在教室。” 许清然:“QAQ” 她又开始念叨:“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丑死了。” “我好像个面黄肌瘦的黄脸婆,头发也没几根了。” “都怪你,万一让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我应该化个妆,换件好看的风衣再和你打视频。” 许清让差点让她这种不讲道理的言语气笑了,仍然随她去了。 米松无意间瞟到屏幕里的人,匆匆一眼。 并没有她本人所说的“面黄肌瘦”,皮肤反而呈现出病态的白,只是气色不佳,唇色淡得无线贴近于白色。 她穿着医院里蓝白条的病号服,在严冬里还欲盖弥彰的带着渔夫帽,幔檐垂得很低,稀疏几缕栗色的长发从耳后散落。 即使并未细看,也能轻易发现女人的五官眉眼都和许清让有五六分想象。 米松想起许清让好像还要一个姐姐。 据说身体不太好。 所有条件都差不多对上了。 许清让大抵是看出了米松的好奇,主动把手机调了个角度。 和屏幕里的人打了个照面。 米松眨了眨眼,忙不得挥了挥爪子:“你好啊。” 许清让在旁纠正:“叫阿姐。”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乖顺的叫:“阿姐。” 清然很上道的“嗳”了声,老气横秋起来:“你是阿让的同桌吧?” 米松点头:“是的。” “他是不是又上课睡懒觉了?”清然面露严肃:“你一定好好监督他,用言语鞭笞他,不用客气。” “啊,”米松想了想,上次月考许清让的排名好像也不低,即便他每天上课打盹,把教室当家。 思及此,她至心道:“他很厉害的。” 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监督。 “是吗?”清让对自己的亲弟弟表示质疑。 米松诚实的再次点头。 没说上两句,岺乐从前门进来,顺便通知她:“米松,扬老师叫你去搬作业。” 她忙不迭答应一声,又转头展颜一笑:“不说了,我去忙了。” 清然很好说话,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米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镜头里,清然才露出一副“我发现惊天大秘密”的模样:“你喜欢刚才那个女孩儿?” 明明是用的疑问句,语调却渗着十二分的笃定。 许清让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你想清楚再答,”清然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我们俩怎么算也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猴子,火眼金睛练得炉火纯青。” 许清让嘴角上扬,狐疑且困惑:“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第39章 三十九口 清然一个白眼翻出了银河系,一脸“就你这样别人想不知道都难好吧”的表情:“废话, 你眼珠子都要粘到那姑娘身上了好叭。” 许清让未答话。 他不说话她也不觉得败兴, 还满眼欢愉的揶揄:“嗳,趁你还没变成不解风情的老男人, 赶紧早恋一把,不然以后都没机会。” 对于自家弟弟谈恋爱这方面, 清然绝对是举着双手双脚的赞同。 许清让指腹摩挲着金属机身的边缘:“我倒是想。” “一脚踢到钢板了?”清然秒懂。 他思索几秒,颔首:“差不多吧。” “哦, ”清然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 许清让:“......” ———————————————— 米松端着一打练习册回来, 一组一组发下去, 拿着粉笔在黑板右下角落写下需要完成的作业。 旋即又将粉笔放进粉笔盒里,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 轻轻搓了搓,楷掉指尖绵滑的粉笔灰, 信步下台。 她回来时, 视频已经挂断。 米松整理着桌洞里零散的教辅, 颇有些感慨:“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 许清让顿了一下。 出于从小生存环境的原因, 他并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打探他的家庭和亲人。 不过他完全没把她当外人,没什么所谓的“嗯”了声, 声调平缓听不出什么起伏:“关系很不错。” 其实他们之间也不能用“不错”这样的词儿来相容。 换一种层面来说,清然是许清让在只有利益和权力的黑暗家庭里唯一能让彼此感受得到的温暖亲情的人,即使不明说也能察觉到这个姐姐在许清让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并且无人可替代。 米松把课本齐在一起,堆成高高的一垒。 她迟疑了一下, 话语中多了几分试探:“那阿姐的病严重吗?” 许清让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垂眼睇她。 他淡薄的眼皮弯成浅浅的弧,眼梢伴随他的动作下垂拉得狭长。 冷褐色的瞳孔中情绪不明。 米松以为他不愿意说,便收回好奇心:“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她多这么一句嘴不是参杂了其他什么因素,只是想起视频里的清然脸色惨白,脸上任然流露着与这幅病容完全不同的乐观心态,叫她生出几分倾佩罢了。 “严重,但也不是不能治好。” 现代医学进步飞快,曾经称之为绝症的已不再是无药可医的疾病。 她没想到他回答,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许清让语调淡淡:“髓性白血病。” 米松稍稍愣住。 病魔对她来说显得有些虚无缥缈,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前两年关妈妈身体不大好住院。 而她打小身体还不错,一年到头连小感冒都不一定有几回,非要扯出个什么大病撑个场子还是她十岁那年感冒发烧,体温直飙四十摄氏度,把关妈米爸急的团团转。 而“白血病”,顾名思义——血液系统恶性增值白细胞。 清然作为其中之一,早期只是出现低烧、牙龈出血伴随轻微骨痛,这样的小毛病没人会往深处想,时间越长这样的症状越明显,直到后来发展到全身各处显著出血,三天两头的出现体热,抵抗力直线下降才引起重视。 当时许家这对有爹妈等同于没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姐弟两还一直处于被放养的阶段。 清然病情发现得不算早。 米松眨眨眼,尾音逐渐弱下去:“她一定很辛苦吧......” 确实, 想要治愈这种病症,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许清让双唇微抿,象征性的弯了下,不再作答。 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米松很怕这些。 索性挥去这些缭绕心头的思绪,随口扯了另一个话题...... ———————————————— 一月刚至,蹉跎而来的是紧张的期末考。 这个时间段学生的心情往往比较复杂,想着放寒假,期末考却挡在前面TVT 米松暂且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宜,进入复习阶段。 想要过个好年,首先还得取得一个拿得出手的成绩。 省得七大姑八大姨一上来就问“读哪个学校?”、“成绩怎么样?”、“年级排第几呀?”这类型的送命题,再和谁谁谁一顿攀比,这一整年都逃不出绕梁魔音的命运。 饶是米松是个软性子,让人问多了也会觉得烦。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大人的世界真难懂,做个安静的鹌鹑不好吗? 她再叹一口气,默默加快了刷题速度。 等她写完一套复习卷,再转头看许清让时,他拿着自动铅笔在试卷上画了一组缩小版的静物组合。 除此之外,试卷空白只动了几道选择题。 磨蹭到快要下课,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始做题,二十分钟后,交卷。 米松对他的各种骚操作司空见惯,甚至还能淡定的在心里感叹一句——“天才选手就是不一样。” 在这样高强度的题海战术中,不知不觉间一月八号悄然来临。 毫不夸张的说,米松从早上就开始期盼。 上课还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 没办法,下雪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天不遂人愿,等了大半天,连根毛都没下。 许清让窝在椅子和课桌之间,看着她一会看书,一会又眼巴巴往窗外瞅一眼,以此反复。 突然就有点不忍心告诉她,昨天更新的观测结果,八号小雨转阴。 等天差不多黑了,米松拄着笔,掀眼看向黑洞洞的天空,幽幽发问:“今天是不是不会下雪了?” 许清让敛眸看了她一会儿。 她一贯保持着似小学生的坐姿,腰杆竖得笔直,双腿安分的放在桌下,脚尖呈内八字分开,膝盖轻轻碰在一起。 在她的注视下,她傻不拉唧的吸了吸冻得泛红的鼻子。 不用想,倘若他现在说“是”,她脸上浮上来的失望将无须言表。 许清让仰了仰下颚,临到嘴边的应答忽而顿了一下,眼睛都不眨的改口道:“晚上应该会下。” 米松将信将疑的昂着脑袋。 他干脆去掉了语句中的能愿动词,中肯的道:“晚上会下。” “哦。” 那就勉强再骐骥一下叭。 话题就此终止。 说起来这几天疯狂刷题,米松各类题型写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还能精益求精的一题写好两三种解题思路。 思绪逐渐活络起来,解题速度自然而然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以至于还未下晚课,她的作业已经全部完成,并且还厚着脸皮借了宋融的课外卷。 在301班,虽不说人手一本,但大多数人都会买一些课外练习册或者试卷,至于写不写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宋融震惊了一把,一边吐槽着“你怕不是学霸中的战斗机把”,一边把试卷撕下来,递过去。 接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的嘲弄一句:“果然是不怕别人比你优秀,就怕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啊。” 在一旁自暴自弃,只字未动的姜忻闻声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受尽资产主义剥削的劳动人民·宋融同志宛若老鼠见了猫似的缩了缩脖子。 末了,还忍不住为了身为男人的尊严奋起反抗,用说rap一样的语速反驳:“我又没说你,你干嘛对号入座。” 姜忻忽地一拍桌,眉头都快竖起来:“你活腻了是吧!?”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宋融顿了一下,伸出jiojio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只是在说实话。” 姜忻:“!!!” 接着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battle。 持续到下课,耳根子才清净。 米松把要带回去的零七碎八的玩意儿装进书包里,拉上拉链。 起身,推椅子,出门。 不过许清让比她还积极,一下课就没影了。 这些不是她该管的,米松甚至还晃晃悠悠的在路边买了一份凉皮安抚不断打鸣的五脏庙,挪着步子回家。 照常上楼,放下书包,取出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漱之前提前把电热毯的开关拨上去。 说起来她的生活方式与习惯一成不变,每一天都像是在复制前一天,周而复始。 虽然单调,却也不觉得无趣。 二十分钟后,米松穿着睡衣睡裤出来,周身还萦绕着尚未散尽的袅袅水气。 她甩开湿哒哒的拖鞋,也没顾上擦脚,掀开被子钻进去。 被窝里暖烘烘的,米松无声的嗟叹着。 未来得及多感受,久违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她不得不钻出来,循着生源一顿好找,才从床头柜底下找到搁置已久的老人机。 米松扫了一眼小屏幕的备注,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许清让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不会又是让她讲故事吧?” 正当她在“接”和“不接”之间踌躇,难以抉择之际,长达一分钟的铃声断了,显示着有一条未接电话。 房间里归于静谧。 当然这样的平静也就维持了那么几秒,第二同电话相序打进来。 米松接起的瞬间,那边传来不满的抱怨声:“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冻死我了。” 听筒里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声,夹杂着许清让轻微抽泣声,可能真冻得不轻。 她迟疑了那么零点几秒,自动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话:“你还没回家?” “去把窗帘拉开。”他答非所问,没头没尾的道。 “啊?” “把窗帘拉开。”许清让没好气的重复。 米松因着刚才怕被麻烦产生多余的臆想感到愧疚,没多问。 “噔噔噔”跑下床,一手举着手机贴于耳侧,一手拉着窗帘像旁扯开,又如法炮制的拉开了另一边的。 她安静站在窗前,外面夜色如墨:“好了。” 她话音刚落,夜空中,白色的雪花如从天而降的精灵,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后半截卡的不行,与挤牙膏无异 为了这个啥病情,我特意问了某医生【我的一个朋友】,然后她嫌我问的问题太无知,把我吊了一顿 啊,我为了咱们松果和阿让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年纪大了熬不动夜,希望我以后都能在十二点前更新TVT 第40章 四十口 米松怔忡,推开窗, 伸手接住。 微凉的几簇白色雪点落在掌心, 不久就一寸一寸的消失殆尽,徒留下一点儿淡淡的香味儿。 原有的欣喜烟消云散, 转变成震惊与错愕。 停留在耳畔的手机里传来粗重且起伏不定的呼吸声,伴随着“呲呲”的异响。 他的声音因为剧烈的运动, 说话不太连贯:“看到了吗?” 米松看着夜幕中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心间有了些猜测。 此时的心情, 只能用不敢置信这样的词来形容。 她缄默片刻, 讷讷说:“你现在在哪?” 许清让对这样的文不对题的回答颇为不满, 强硬而执拗的重复:“我问你有没有看到。” 像个不得到满意的答案就不会罢休的小孩儿。 米松弯唇杨起一抹浅笑:“看见了。” 许清让少有的显出几分得意,用“求表扬”的语调:“我说过今天一定会下雪。” 她从善如流的夸道:“嗯, 这场雪很美,”她又是一缓, 话锋一转:“你在楼顶?” 那边没答。 米松很有耐心的继续发问:“你是怎么上去的?” 许清让低而轻的“哼”了声, 话音参满不驯和散漫, 满不在乎说:“爬上来的呗。” 另一边, 他手里最后一换喷雪罐消耗殆尽,喷头像是被榨干的蔬果, 临头挣扎一把,吐出最后一点汁水般喷出几点绵密的白色泡沫后,任由他怎么按压都再无反应。许清让脚步缓下来,随手把空喷灌仍在地上,不锈钢瓶身跌落在水泥地上, 小幅度弹了两下,咕噜噜朝远处滚了几圈,碰到一同被“遗弃的同伴”才缓缓停下来。 他用脚尖勾过装喷雪罐的红色塑料袋,抚平垫在地上,没有选择挑剔的余地,大剌剌的往上一坐,口中不自觉蹦出一句脏话:“累够呛。” 米松心念一动,翻出一件棉袄披上:“你等我一下。” 许清让以沉默作为应答,用手背揩了揩额头上的薄汗,食指弯曲,扯开拉高的外套拉链。 冷空气涌进来,驱散了些燥意。 他听着耳侧悉悉索索的响动,没说话。 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他放学就去商店买这些他小学就不玩儿的玩意,半夜不睡觉又捯饬又折腾的到现在,还像个傻·逼一样在别人家楼顶跑来跑去到底是图什么。 倘若说是为了那时无心的一句,那也是天王老子不赏脸。 他也没那通天的本事闹天宫不是? 这次, 就当是当了回雷锋?做了回好人好事? 感觉傻透了。 许清让自嘲的轻嗤一声。 米松上来爬上天台,视线精确的落在他身上。 他正仰着头席地而坐,额前的短发伴随他的动作不安分的晃了晃,冷白分明的颈线拉得修长,削瘦的下颚流畅落拓。身上的衣服大敞着,上半身向后倾倒,将分量全权压在撑在后面的双手上。 目光落在虚空。 他后知后觉,迟缓的察觉到她的到来。 许清让颜色分明的分名的眸子逐渐有了焦距,却始终懒懒地:“来了?” 米松朝他走了两步,不经意提到脚下的空瓶,停了下来:“嗯。” 天台上这样花花绿绿的空掉的铁皮罐散了一地。 她逛花园似的围着护栏走了两圈,护栏外有一处竖梯。 很多人家都会有这样的建筑。 没有防护栏,也没有添置任何安全设备。 没成想还真会有人不走寻常路的往上爬。 米松双手插在口袋里,明知故问:“你从哪上来的?” 许清让直起身来,没有正面回答:“能不能不说这个?” “以后不要这样,很危险。”她说话怎么婆婆妈妈的...... 他掏了掏耳朵:“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了吗?” 米松用脚尖碰了碰地上的瓶瓶罐罐:“谢谢,我很喜欢。”这场雪。 “哦,”许清让撇了下嘴角,有些败兴:“这两个字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慢吞吞“啊”了声。 一个单音节,尾音拖很长,轻轻软软只剩绵软气音。 好像确实如此。 许清让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五指弯曲虚虚握成拳,撑着脸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米松是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长发披散,发尾带着点天然卷,两颊的碎发顺着脸轮廓笼下。她内里穿着宽松的淡蓝色睡衣,睡裤松松垮垮的罩着纤细的双腿,羸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他看了她一会儿,薄唇翕动,轻轻吐出几个:“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她有些慌乱的别开眼。 许清让将她的小动作全然纳入眼中:“又想装傻。” 他微不可察的牵动了下嘴角,似是暗嘲。 “我没有。” 她小声反驳,声音细弱得像蚊子低鸣。 “毫无情调。”他歪着脑袋。 “......” “好了,我不逼你。” 许清让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轻搓了两下。 他重新把拉链拉回去,单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如拔地而起的雪松:“走吧,回去睡觉。” 米松揪着衣服上不明位置的布料,了无征兆的开口:“我会好好考虑的。” 许清让拍打的动作的顿了那么零点几秒,没太听懂这话其中的意思:“什么?” 她抿了下唇,藏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攥紧,五指一根一根收拢,宛若在做什么决绝:“我是说,”米松深吸一口气:“关于做你女朋友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 她声音清而软,转眼便散尽风力。 许清让撩起眼皮,觉得今晚发生的事信息量有点大。 还有可能是他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米松自知一直不答应又吊着别人这操作不太道德,语调认真:“你愿意再等等吗?” “嗯,”他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心情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向来处事不惊的表情差点破功:“我说过会等你长大。” ———————————————— 两人把瓶罐塞进塑料袋里,打扫这“狂欢”过后的狼藉。 米松提议:“走屋里的楼梯吧。” 许清让并未推脱。 他还没不要命到走两次竖梯。 从露天台下来,周围的空气明显回暖不少。 关妈妈和米爸爸早已进了卧室,整栋楼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米松如履薄冰的拉着许清让,在自个家里还做贼似的,一双鹿眼警惕的扫视四周,脚步放的得极轻。 反观跟在后面的许清让。 哦,这模样比呆在自家来自在。 甚至还细细打量着挂在室内走廊墙上的壁画,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想即兴点评两句。 米松无语。 两人一前一后拐过转角,刚往前走出一段,细碎的锁舌转动声毫无征兆的响起。 米稚拉开门,一步迈出来,和走廊上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打了个照面。 米松:“......” 许清让:“......” 他面不改色,俊俏的眉头往上一挑。 米稚一声惊呼还未发出,便被米松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 “嘘——” 米稚眨眨眼,看了看姐姐,再看看姐姐身后的男人。 男人。 姐姐带着男人回来了! 心中如有一万只萌萌哒的小羊驼奔过。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米松缓缓撒开手。 许清让低头看着两姐妹无声的打哑语,经过几个眼神互换之后,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米稚非要跟来。 于是乎,几人从高到矮排成排,靠着墙垫手垫脚的越过长廊。 行至一间客房门口时,米稚趿着拖鞋,被门口的地毯绊了一下。 “哎呀。”她不自觉低呼一声,化作细微的气音。 底盘不稳,腿一软差点摔成一个二百五。 好在只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倾了半步,堪堪稳住。 米松没想到她还有这茬,脚下没刹住车,就着她后脚跟跟着绊了一下。 许清让顺手扶住,大手从后往前绕了半圈,揽住她的腰身,轻轻往怀里带了一二。 温热的掌心触及女孩儿柔软而扁平的腹部,感觉很奇妙。 米松借力立住身。 还好还好,差点在“逃跑”的路上玩了一场叠罗汉。 半拥抱的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那只手已然收了回去。 米松回头看了他一眼,尽量掩饰脸上的不自在,又压着嗓音告诫:“好好看路,被爸爸妈妈发现我们两都要完蛋。” 大晚上家里出现个大男人,即使只是邻居都很难叫人不多想。 米稚也吓了一跳,愈发慎重:“明白明白,绝不给你们添乱。” 米松:“你已经很给我添乱啦!” 米稚装死,闭口不言。 好在之后一路都有惊无险。 米松带着许清让走了偏门,劲量把响动缩减到最小。 米稚站在不远处把风。 米松一点不带客气,把他从门缝里退了出去。 许清让手里提着一袋空瓶喷雾,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你知不知我们这样像什么。” “?” 他唇角噙笑,一字一顿:“偷·情。”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还有一更 第41章 四十一口 米松瞪他:“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八字还没一撇, 就开始得意起来了。 许清让面不改色, 表情停无赖:“我说错了吗?” 她懒得在言语上和他争辩,挥手赶他, 就差把逐客令写在脸上。 他喟然长叹,透着几分欲求不满的意味:“好无情啊你。” “别闹了, 回去吧。”米松陡然放软了声调,低低缓缓的语气透着点诱哄。 许清让眉眼低垂, 没再赖下去:“那我走了啊。” “嗯, ”她从门缝里探了探手, 挥了挥爪子:“拜拜。” 回应她的是逐渐融入黑夜的背影。 待影子完全消失不见,米松才松了口气, 轻轻的将锁落回原处。 旋身回客厅,就见米稚站在茶几前,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过来, 八卦之火呼之欲出。 米松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干脆先发制人:“今天的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白吗?” 米稚心里的火灭了。 她任然有点不甘心:“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比如“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回出现在家里”之类的。 米松回答的理所当然, 决定装傻装到底:“解释什么。” “......” “总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实时止住了米稚捉风捕影的想法。 “那是那样。” 米松睥睨她,实时运用了一下年龄上的优势:“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不等她问个没完没了,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上楼,还轻飘飘的道了句“晚安”后, 顺势关上房门。 ———————————————— 翌日,米松早起了十来分钟,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昨天漫天纷飞的白色泡沫好像只是一场瑰丽美好的梦。 她枯坐片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全身上下都好好拾掇了一遍,准备去学校。 隆冬之际,天亮得很晚。 米松到校时,微弱的天光还未能穿透厚如布幕的云层,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围绕操场而建的教学楼的里皆从窗门透出白炽灯的光亮,偶有穿着厚重冬季校服的学生从走廊长匆匆走过。 她指尖扣着肩上的包带子,径直朝着第一教学楼走去,一步一阶的上楼。 拐过楼梯转角,慢慢悠悠的晃进教室里。 仅能容纳五十几个人而坐的空间里气氛有些沉闷,平时跳脱得不行的同班同僚一个两个都抱着书埋头苦读,什么“有机密度”啦、“有机物溶解性”啦,和这种化学解析式都噼里啪啦的往外蹦,低沉细碎的默读声连成一片,像一群围着蜂巢嗡嗡叫的蜜蜂。 期末考愈近,紧张刚愈强。 进教室前还没什么特别的,现在进来了倒是有几分被这样的氛围熏陶的感觉。 米松信步行至倒数第二排,拉开椅子放书包。 懒洋洋仿佛没骨头般靠在墙上的许清让放低手里的书,腔调慵懒混杂几分醇厚的鼻音:“早上好。” 他嘴角是带笑的,配上那张令人羡慕,俊俏得愤世嫉俗的脸,显得人畜无害。 她惊讶于他今个怎么来得这般早。 米松冲他点了点头。 劲量不去回想昨天的种种情形,镇定自若的回:“早。” 话罢,便不再理他。 好在许清让也没再多话。 米松从桌洞里随手抽了本,随机翻开一页,手指捻着书的边缘,展开立在桌上。 眼尾落在字迹密集的段落,纯粹的瞳孔中却毫无焦距。 熟悉她的人一眼便能瞧出她是在发呆。 哦,至于不熟悉她的人,应该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她这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许清让淡淡的觑她一眼,手里的签字笔灵巧的指尖旋了一圈半,接而一个不稳落在桌上,发出轻微跌落声,这样转笔又跌落的动作他重复做了两遍。 米松毫无反应。 他这才倾身过去,斜眼扫过她手里书:“在看什么?” 雪松香似有似无。 她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 米松缩了缩脑袋,条件反射的捂着脖颈;\"干嘛?\" 少年说话间散落的温热气息落在脖颈间,带着灼伤的效果般,皮肤在心理作用下透着热意。 许清让倒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又重新窝了回去:“书拿反了。” 米松:“......” 真是令人老脸一红啊,哎。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她愈发不敢掉以轻心,一板一眼的开始早读。 在这样的平静中,一上午缓缓过去。 临了才发觉班上少了人。 宋融一上午都没来。 米松收作业时就已有察觉,原以为只是睡晚了早上没起得来,普通迟到罢了,后来才发现不对。 但宋融这个体弱多病,常年不到校的特殊学生,不来学校实属正常情况。 以至于,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没能现身。 直到考试的前一天,米松从许清让那里得知,宋融病了。 听说还病的不轻,这会儿已经在住院部安了家。 姜忻坐在后面附和:“我昨天也得到消息了。” 米松攥着笔,面露懊恼:“原来只有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这两天还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忻:“班群里早就在传了,”她指尖挑起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不疾不徐道:“你这个网通村什么消息都不看,你当然不知道啊。” 以米松的状态,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句话按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 许清让弯唇,但笑不语。 米松纤长的睫毛轻扇:“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吧。” 姜忻没意见,好歹同桌一场嘛:“什么时候去?今天还是明天?反正我随时用空。” 米松还未答话,许清让已经率先开口:“考试结束以后去吧。” 也是哦,明天就要考试。 三颗小脑袋凑到一起探讨半晌,时间就这么敲定下来。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考试。 米松本着不给自己增加压力的原则,并没有增加什么大量的练习题。 毕竟现已是年末的大测评,要考到的知识点庞大,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考好的。 佛脚那么大,也不一定抱的稳呐。 考试的第一天是个阴雨天。 学校的监考制度一成不变,是按上次月考的名次依次排下来的。 米松的考号是“6”,许清让“15”,至于姜忻,他们不在同一个班里。 一号考场还空了一个位置,那时宋融的。 考场的编号顺序是按“几”字形依次排列,阴差阳错之下,许清让和米松正巧坐到了同一排。 真是好巧哦。 开考铃打响的前一分钟,许清让才喝完盒装牛奶,起身去扔了个垃圾,原路折回后落座,带着黑色眼镜框的监考老师推门而入。 当众拆开密封的档案袋,轻点试卷,按组词分发。 学生人手一张答题卡和一份试卷,提醒考生写名字和考试信息。 该走的流程都走一遍,相当正式。 米松揭开笔盖答题,素着一张脸显出无尽严肃。 她迅速浏览卷面,确认大概地考点,顺便评估了一下难度。 答题的过程中,时间流逝得格外快。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考试一场接一场。 要说为期两天的考试,这么多场考下来,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 要说唯一卡住的点,就只能是物理了。 啊.... 万恶的选修题.... 两道选修题,都有点难度。 米松回头扫了眼前面的题目,确认都没什么问题,才返回来。 她心中叹息,抬头撇了眼左手边的许清让。 他手里攥着黑色的考试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滑动,动作相当流畅,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 米松几乎能从他的一系列举动中解读出胜券在握的意思。 也对啊,物理本来就是他的强项。 她收回视线,重读一遍题干。 选修题十二分,她没理由直接放弃。 稍做判断,两题之间,选择了后者。 算起来,这场物理考试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算充裕,她试了好几种公式,重新验算再推翻,推翻后再换一种方式。 越往后写,她才猛地想起物理课罚站那一回,许清让曾给他讲过的那一道电路题,和选修二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在提供数值上的不同,又加入了一点其他条件,将题目复杂化。 密密麻麻的数据写满了一整面,一直到打响下课铃的前一刻得到最后的答案。 米松顾不得什么卷面干净,字体整齐,龙飞凤舞的落下一个电流单位,还列了个“答”。 TVT真是太不容易了。 下考铃一响,所有考生自觉起身出去。 最后一场考英语,米松向来拿手,自然不在话下。 三个人是一开始就约好的考试结束就去医院看宋融,散发一下同学之间团结友爱的纯洁情感。 一路从各自的考场出来,在学校门口碰头成功,在路边打了个的,彪到医院楼下。 米松还提议去买了个水果篮。 姜忻觉得宋融不一定会在意这些客套,但是空手进去到底是不合礼数。 医院楼下从来不缺乏这样的小商铺,对面就是一溜花店,便利店之类的个体营销户。 米松挑挑练练的选了几样水果放进果篮里,钱是许清让付的。 三个人七拐八拐的绕进住院大楼,等电梯等了进十分钟。 医院本就是人流量极大的地方,几乎进过每一层都要稍做滞留。 上至十七楼,挨门挨户的找到宋融的病床。 许清让推开虚掩的房门时,宋融正坐在病床上,身前架着床上书桌,瞧见门口挤着的三个人,差点蹦下床来。 一会儿装得“喜极而泣”一会儿又是“潸然泪下”地:“你们终于来了。” 第42章 四十二口 最先迎上来的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满是风霜的女人。 她穿着深色毛衣和长裤, 从头到脚都写着“朴素”两个大字。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鱼尾纹和法令纹在她的皮肤上刻下深刻的沟壑,眉际有一颗标志性的美人痣, 瞧着很是面善。 “我是宋融的妈妈,你们是融儿同学吧?”女人杨着笑, 眼角的鱼尾纹渐深。 米松走在前端,嘴甜的第一时间叫人:“阿姨好。” 后面的两位也是相当识人颜色的家伙, 当即就跟着喊了声。 “别客气, ”宋妈妈热情而随和, 让出自己身下的陪护椅,按着米松坐下:“都别站着了, 坐。” 回过头来看宋融, 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只是手上连着针管, 手背上用两段医用绷带包裹, 连着倒挂的吊瓶, 透明的液体顺流淌下,虽然他还打着点滴, 气色却很好,一双亮晶晶甚至能用神采奕奕的形容。 宋融忙不迭把床上书桌上散的乱七八糟的试卷拿开,夸张道:“我都住院半个多礼拜,你们都不知道我只能窝在这犄角旮旯里有多无聊。”他话中不无抱怨,像是装哑巴装久了的话唠:“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你们来得也太慢了。” 许清让吊在尾巴上进的病房,见他能吃能喝能说能唱的,除了穿着一身病号服并没有太多憔悴之意,也没有要替这位“患难兄弟”担忧的意思,还优哉游哉的把水果篮放在床头的蓝白相间的床头柜上。 姜忻则是悠闲的坐在隔壁空闲的病号床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一遍,没瞧出出什么端倪来,便抱着胸,问:“病哪儿了?” “没多大事,就是受了点凉。”宋融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幽怨的看那了一眼忙前忙后的宋妈:“我妈非放心不下,于是我就来这儿了。” 这也不能怪宋家人小题大做,只是宋融天生体弱多病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任何一点小毛病都可能被放大十几、乃至于几十倍,家人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出什么闪失。 米松这才找到机会说话:“那你的考试成绩怎么办?” 这话状似无心之说,却一语戳在了点子上。 即使是因病缺考,仍然没有分数录入。 宋融对这种情况仿佛已是司空见惯,相当无所谓:“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等我出院就会单独回学校补考。” 姜忻:“你要一个人一个考场?” “差不多吧。” “哦,祝你好运。” 见天两人见面,难得没有现场battle一场。 姜忻是一幅懒得和病患瞎逼逼的模样,语气淡淡。 几个人闲扯几句,在宋妈妈问要不要一起用个晚饭的时候纷纷推辞。 三人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相序告别。 宋融一个人坐在只有单人床宽窄的病床上属实无聊,见他们要走还颇有些不舍,巴巴的目送他们出去还不忘扯着嗓子叮嘱:“有事没事记得来我这多坐坐啊,等我出院了来找你们。” 许清让依旧落后队伍半截,不疾不徐的应了声。 从住院楼下来,米松觉着感慨万千,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一面觉得生命太脆弱,一面又庆幸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相比于她搁着思考人参,姜忻这种没心没肺的主已然摆手:“这么晚我就先回去了,”她扯出一抹笑:“走了,你们聊。” 米松挥手跟她“白白”,她已走出去很远。 许清让矗立的不远处:“回去吧。” “哦哦,走吧。” 她忙迈步跟上。 两人并肩,沉默走了一段距离,米松率先的打破这份静谧:“你寒假要回北京吗?” 她悄咪咪睥睨他,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移开。 许清让目视前方,悠闲得像是在散步:“不回。” 对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在冬青过年也还不错。 米松弯了下唇。 他话音停滞片刻后再次开口:“画室有集训,时间不够。” 刚涌上来的欣喜顷刻间又被磨灭,她有些遗憾的长“啊”了声。 由高到低的声调都在述说着失望。 许清让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问这个做什么?” “本来想邀请你一起过节的。”米松唉声叹气。 “哦。” “......” “不过春节那几天有假。” “......”米松无言半晌:“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话说一把来个大喘气,害得她心跳大起大落。 许清让一一应下她的埋怨,嘴角一声轻而淡的笑:“我接受你的邀请。” 米松不跟他计较,一手手指抵着下颚,不假思索:“到时候许奶奶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一起来。” 往年他不在的时候,老太太也会来家里串串门吃几颗韭菜馅的饺子,还会给米松米稚两人各塞一个大红包。 当地人过节送礼,在红包里塞的面额都不会太大,一般都是一两张红钞票,倒是许老太太出手最是大方,年年打的礼钱都不少。 当然,关妈妈也是需要以同等的数额打回去的。 礼尚往来嘛。 他答应得也非常爽快:“好。” ———————————————— 米松到家那会儿,正巧赶上开饭,越临近年关,桌上的饭菜倒是越大丰盛。 她用筷子挑了点白嫩的鱼肉,轻轻蘸了点汤汁,趁着吃饭的功夫一五一十的把邀请隔壁许家来吃饺子的事告诉关梦筠。 关梦筠好客,笑吟吟说:“既然你已经请了,那就不必我再去了。” 米松许是出于某种私信,神使鬼差的提议:“到时候我帮您一起包饺子吧。” “行啊,难得你愿意动手。” “到时候您早点叫我起床。” 关梦筠二话不说就答应,一脸喜色的说明天要去商铺里多换些硬币来。 晚饭一家人坐在八仙桌前吃了近一个小时,两小孩儿安安静静听着大人谈论家长里短,临了又收拾了一桌残骸,把米稚打发去厨房洗碗。 米松上楼,从书包里取出一大叠作业。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一厘米厚的练习册,深蓝色封面上印着四个红底白边的大字——“快乐寒假”。 她细数了一下在这不足二十天的假期里需要完成的作业,出去每天一篇的日记,还有七篇读后感,以及英语单词抄写和作文默写,除此之外,是各个科目布置下来的零散的习题等。 这不是假期,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写作业罢了。 米松望着这些厚厚的纸,就能预感到未来十几天,她过得应该不会太快乐QAQ 除夕在她闷头写作业时不知不觉来临。 这座小城并没有禁放烟花爆竹的指令,邻家有客来访,在街头放一串鞭炮,街尾都能听到声儿。 天蒙蒙亮时,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纷沓至来。 米松在这一阵响动里起得极早,精神焕发的起身洗漱,还换上了新衣服。 关梦筠也是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曲给两个女儿编了个辫子。 米松一头长发被分成两股,编成麻花辫后盘城两个小鬏。 看上去有点傻,却很喜庆。 得亏她颜值尚且能打,不然就跟古代丫鬟一个样了。 她进厨房时,侵泡在清水中的硬币已经洗好,饺子皮也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过。 米爸爸在搅拌肉馅。 许清让扶着许奶奶来的时候那两垛饺子皮儿已经矮下来,碗里的剁碎搅拌的肉糜也几近见底。 许奶奶今个也穿的极为喜庆。 一身红色唐装,胸前精致的盘口从腋下扣到胸前,布帛上还印着类似铜钱一样的金色图案。 关妈妈行以待客之道,叫米稚去倒茶水。 “老太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马上就能吃饭了。” 许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吗?我还说你的手艺最好,外头买的都不如你啊。” “这是哪里的话,您要是喜欢可以常来。” ...... ...... ...... 大人们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米爸爸把一碟碟饺子放进蒸笼里。 一层层叠上去,开火。 米松洗掉粘在手心的面粉,用擦手布擦干手上的水分,转身进客厅时,就见许清让正陪着许奶奶。 几个人围着烤火炉而坐,桌上还摆着果盘。 她抿了抿唇,许清让瞧见她,很轻的弯唇笑了笑。 许奶奶半晌,却也瞅到她,笑呵呵的跟她招了招手:“是大姑娘啊,来来来,到奶奶这里坐。” 米松犹豫一下。 老太太左边坐着米稚,右边坐着许清让。 她搬着椅子过来,许清让相当自然的开口:“坐我旁边吧。” 这腔调恰到好处,全然一副半生不熟的邻家哥哥模样。 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米松自是从善如流的坐下了。 她掀起烤火架上的面谈,长时间裸·露在冷空气中,微微泛凉的手探进散发热量的源头。 许清让仿若随口的关心,无心一问,在长辈面前连言语之间的旁枝末节都恰到好处,:“冷不冷?”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指腹无意扫过她的掌心,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一层棉质的布料,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43章 四十三口 米松楞了一下,没有挣开也没有回应。 只是任由他这样拉着。 她踌躇一二, 微微启唇, 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得到的声音:“有一点。” 那只大手的禁锢愈发牢靠。 近半个小时后,一大盘饺子和大鱼大肉一一上桌。 一行人从烤火炉旁转移阵地至旁边的圆桌上, 米松依旧坐在许清让身边。 她扫了眼桌上色香兼具全的菜肴,那一碟白盈盈的饺子摆在了中心。 米松给自己夹了一个, 放进醋碟里滚了一圈。 莹白软糯的饺子皮上裹上了一层褐色的汤笫,瞧着颇有食欲。 她用细长的筷子稳稳夹着, 送到嘴边吹了两下散热, 一口咬掉半个。 饺子是刚出炉的, 一口下去爆出来的油汤依旧烫得人直皱眉。 米松吸了两口凉气,舌尖灵活的控制着烫嘴的肉馅在口腔里滚动两圈, 嘶嘶呼呼的咽下肚。 餐桌上,许老太太依旧在夸关妈妈手艺好云云。 大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米松安安静静并不插话, 慢吞吞吃了两个, 才猛地想到什么般, 小声朝旁边的许清让说:“盘子里的柳叶饺是我包的, 你多吃点儿。” 许清让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原本向板栗炖鸡伸过去的筷子临头转四十五度,夹起一颗柳叶饺。 其实米松也没别的意思。 饺子是关梦筠、米松和米稚一起包的,从形状上就能分辨出极大的不同,很好区分。 出自米松之手的,大多数都夹了硬币, 或是一块或是五角。 单纯的希望他多吃到一点,一整年都被福气所庇佑。 ———————————————— 午饭之后,原本一桌精致的餐点蜕变成一堆乱七八糟的餐具。 米松米稚承担起收尾工作。 打仗似的把一堆油腻腻的碟碗洗尽,用抹布擦掉水渍,放进消毒柜里。 又顺手把湿漉漉的灶台擦干净,前前后后都打扫了一遍才算完。 客厅里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米稚一边清理水槽里滑腻的泡沫,一边往门外瞧了瞧,扭身笑眯眯道德撞了撞身旁挂抹布的米松:“诶诶,现在还不老实交代你们怎么回事儿?” 米松佯装听不懂。 “我刚才都看到你们悄咪咪的咬耳朵了。” “......” “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米稚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米松挤了点洗洁精洗手,十指交错搓洗了两下:“知道你还问我干嘛。” 她心如铁石,任由米稚怎么套话都不上当。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他?” “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咯。”她轻飘飘睨她一眼,回答得不痛不痒。 “那——”米稚拥有一双典型的猫眼,眼尾仿若画了眼线一般自然上翘,笑起来时更甚:“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叫他一声姐夫啦?” “......” 米松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本着沉默是金,少说少错的原则当哑巴。 米稚撇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垂,语气那叫一个无所谓:“哎呀,没关系不要 害羞嘛,我们班里也有很多小情侣。” 米松不免诧异。 原来她还不如初中生吗?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明年我也是高中生了。”她一脸不满。 米松“哦”了声,伸手开水,洗去手上的绵滑感。 两人收拾完才出去。 许奶奶正巧拄着拐杖往厨房走。 米松下意识搀扶着她的手,一个厚厚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接着又给了一个给米稚。 米松低头匆匆看了一眼——红色硬卡纸叠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口袋,正面是个双喜字,下面用烫金色描摹出几条鲤鱼,在红色的衬映下显得栩栩如生。 里面撑得鼓鼓囊囊,很有分量。 这是新年里,她收到的第一个红包。 许奶奶拍了拍米松的手,似乎是怕她推脱:“好好收着,就当是奶奶给你买文具的钱。” 哎呀,谁收了钱还不高兴的。 两人齐齐道了声谢,哄得她老人家喜笑颜开。 米松上了楼才拆开红包,细细数起来也有二十来张。 对一个尚未成年的普通学生来说,这算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了。 她把里面的纸钞一股脑全倒出来,放在双手之间拢了拢齐好,从抽屉里拿了个半新不旧的铁盒出来。 这是她的小金库。 米松掀开盖子,把那一叠新钱和里面旧钱放在一起。 之后又盖了回去,把盒子放回原处。 ———————————————— 许家人一直待到下午,期间米松还接到了宋融迢迢打来的电话。 早些天宋融就出院,还顺利参加了补考。 听筒里他的声音生龙活虎,大概是真没什么事儿了。 而通话的大致的内容就是,他晚上会来找他让哥一起过除夕,然后再来看看她。 哦,感情是来找许清让,再顺便过来找她。 米松委婉的表示了一下他要找的“让哥”现在在她家,到时候可以直接过来。 电话那边的宋融丝毫没有觉得话中的不妥,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 关梦筠笑脸逢迎,本意是想留许奶奶吃过晚饭再走,但老人家不太愿意。 便叫琴姨把人给接回去。 说起来,琴姨是家政公司分配来的阿姨,在许奶奶身边好些年头,春节期间也应当放假。 不过她丈夫去得早,身边没有亲人,形只影单的到了现在,便长久的留了下来,往年过年过节都是许奶奶和琴姨一起过的。 倒是许清让留了下来。 米松在院子里,目送琴姨搀扶着许奶奶走远,铁门外忽而传来鞋底摩过水泥地上泥沙的细微响动,接着前一刻还蔫巴巴趴在地上的大黄狗霎时间警惕的爬了起来,对着门外的生人一顿狂吠。 “哎呀我去,这狗不会咬人吧。” 熟悉的公鸭嗓以及这咋咋呼呼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 宋融穿得圆滚滚,手里提着在便利店里非常常见的塑料袋,一脸紧张的看着门口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田园犬。 一人一狗隔着一道铁门对望。 米松板着一张脸呵斥:“大黄,快回来!” 大黄狗果然停下来,踏着步子晃着尾巴来到它的小主人身边,讨好似的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小腿。 米松弯腰摸了摸它的狗头以作安抚,黄狗晃了晃脑袋,两只耳朵乖顺的垂下来。 宋融这才将门推开了个缝,闪身进来。 他似乎很怕狗,还心有余悸的觑了一眼米松脚下判若两狗的大黄:“这狗也太凶了。” 米松轻轻地摇了摇头:“大黄是不咬人的。” 宋融咧了咧,随意地把袋子放在台阶上,兀自嘀嘀咕咕:“谁知道会不会。” 许清让站在一旁,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宋融:“嗳,这不是家里没有跟我一般大的人么?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就来找你们一起过除夕。” 米松忽而想起姜忻,随口问了句:“姜忻不来吗?” 许清让淡淡道:“她几天前就回北京了。” 这个魔女不在,宋融还窃喜了一把。 从放假以来就闷头写作业的米松毫不知情,她有点失望的“啊”了声:“这样啊。” 这样的情绪没能维持几秒,关妈妈的大嗓门从里屋传来:“进来吃饭啊,别站在外面了。” 宋融是吃过饭才来的,在桌上架不住关妈妈热情,又多吃了点儿东西。 这家伙嘴甜,又是夸饭菜好吃又是夸关女士人美心善的,把人哄得开心了还得了点压岁钱。 并且得了便宜还卖乖, 凭着这张巧舌如簧,灿若黄连的嘴,还跟米爸爸攀谈了两句,即使在中老年人之间也能混迹的很好,真正是实打实的交际花。 米松叹为观止。 晚饭后,米爸爸跟关妈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守岁。 三个人,哦不,加上米稚就是四个人了。 四个人搬着椅子坐在院子里,宋融还拿出他先前带来的塑料袋,从里面倒出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烟花,什么火箭、和平鸽、大鹏腾空什么的,一应俱全。 许清让面无表情的看他,明知故问:“干什么?” 宋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相当理直气壮:“大过年的,当然是放烟花啊,这样才有年味儿。” “你幼不幼稚。” “你有没有童心啊,我这叫童心未泯!” “......” 许清让长年定居北京,触碰烟花的机会寥寥无几。 要说童心嘛,他可能还真不太有。 米松蹲在地上在那一堆烟花里挑挑练练。 很多都是她没玩过的。 还有一些是她不敢玩的。 四个人在院子里闹腾,米松只玩了几样看起来比较安全的烟火,其他时间大多是在捂着耳朵在一旁观望着。 许清让则是更甚,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碰,懒洋洋的半阖着双眸坐在那,安静格格不入宛若一个局外人。 近十二点,一大摞烟花所剩无几。 还有一盒仙女棒躺倒在地上,里面细长铁丝裹着火药粉。 宋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捡起一根,提议道:“快十二点了,一起许个愿吧,就当是在为新的一年祈福。” 米松:“好啊。” 米稚附和般来了个小鸡啄米式点头。 许清让摊了摊手:“我没意见。” 宋融这才拿起打火机点燃,仙女棒滋开金色的光。 他不假思索:“希望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下一个递给了旁边的米稚。 ——“请一定保佑我开学进实验班!” 接着是许清让,他思索片刻,垂眸看向米松的那一刻淡淡的笑了:“岁岁平安。” 这一刻她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像天神许愿还是在替她祈祷。 米松怔忡一二,稍稍抿了抿唇,顺势接过他手中努力燃烧着的仙女棒。 纤细的钢丝捻在指尖,她盯着手中的烟花,周围绽放着点点火星,像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在火光的衬映下,她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愈发温暖柔和。 如无意落入人间的精灵。 她的声音轻柔且缓慢,像是朦胧间的呓语: ——“好好学习,来年能考个好大学。” 如果可以,最好是和许清让一起。 后一句,她只是默默在心中补充。 上天应该也能听到她的心声的吧...... 她话音落下,钢丝上的火药粉消耗殆尽,像是见证天上的星星,逐步走向陨落的过程。 光亮逐渐暗下来,最后一丝星火泯灭的瞬间,远方的天空升腾起一簇冲天的烟火,如花骨朵儿一般绽开,接二连三的花骨朵升起,又炸开。 彼时刚好十二点整。 许清让抬了抬下颚,懒洋洋的将双手枕在脑后,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长得过分的睫毛被天际绽放的烟花所释放出来的光晕染,柔软的尖端缀着微光,冷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深蓝黑色的天空,绚丽的颜色仿佛都汇聚于他眼中:“新年快乐。” 他话音平缓,在这样的深夜里,平白添上了几分缱绻。 米松将废弃的铁丝攥在手里,大黄乖乖的坐在她脚边晃着尾巴。 她歪了歪脑袋,斜眼刚好能瞧见他削瘦而流畅的下颚线:“你也是,新年快乐。” 耳边的爆依据持续,带着些刺穿人耳膜的架势。 宋融站边上不太乐意了,一脸不满的跳脚:“诶诶,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啊,我们还是不是相亲相爱的好同学!?还是不是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一家人!?你们互送祝福都不包括我!” 米松想了想,同样也给他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许清让自然是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宋融哼哼了两声:“算你们勉强过关,”他顿住,旋即一脸嫌弃的掏了掏耳朵:“还有课代表啊,这正过着年呢,你怎么三句话里都有一句是关于学习的,你不会梦里都在写作业吧。” 米松轻轻笑了声,替自己辩解:“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有没有还有待考究。”他摇头晃脑。 待这一阵震耳欲聋的礼炮声过去,世界回到了往日的宁静,空气中遗留着狂欢过后稍有些呛鼻的硝烟味儿。 从西比利亚吹来的冬季风裹挟着刺骨温度,将其一寸一寸吹散。 米松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脑海中忽而灵光乍现,昂着脑袋,神色状似无意提起,将那些细微的私心敛于眸中:“你们想好以后要考哪一所大学了吗?” “嗯......我没什么大志向,”宋融坐在椅子上叉开腿,半张脸缩进羽绒服的领子里,双手抱在腹间,像一只在洞穴里藏满粮食准备冬眠的熊:“我想留在冬青市,就考冬大吧。” 米松疑惑的“啊”了声,小声说:“以你的成绩,考个一本绰绰有余了吧。” 冬青本就是个小地方,无数年轻人盼望着待自身羽翼丰满,从这里飞出去。 而高考无疑是个很好的捷径。 冬大,满打满算也只是个普通二本。 宋融好像没什么所谓:“我跟那些野心家不一样,我不想离开这里,何况我走远了我爸妈也不会放心的。” 这个决定听上去有些可惜,但人各有志,米松并没有要上去劝两句的意思。 她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许清让身上:“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清让的回答及其简洁,几乎不需要过于思考就脱口而出:“去美术生都想去的地方。” 米松:“?” 见她没领会其中的意思,宋融闲不住嘴,语速快的跟抢答似的:“美术生想去的地方,当然是美院啊。” 米松似懂非懂的“哦”了声。 “让哥在画画上的天赋虽然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在同龄人当中那就是天才好吧,到时候第一志愿肯定填中央美院,”宋融有条有理的分析完,还朝许清让抬了抬下巴:“你看我说得对吧。” 许清让不置可否。 中央美院作为八大美院之首,每年报考的人数多发10W+,是百分之九十美术生的理想国。 想要被录取,不光是在专业成绩要求极高,在文化水平上也同样有一定要求。 于他而言,确实是个很好的去处。 米松半垂着眼帘,无声的点了点头。 许清让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她倒是没感觉多意外。 他清楚内心想要什么,早早就将方向定得极为明确。 宋融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之处:“别光说我们了,你想去哪?” 米松双手捧着脸,忧郁又惆怅地说:“我啊,我暂时还没想好。” 宋融无言片刻:“你不说不要考名校?” “也许是985其中之一吧。” “还挺有野心。” 米松蹙眉,一板一眼的纠正他:“这不叫野心,这叫理想。” “得得得,理想理想。”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米稚在旁边插不上话。 闲聊之后,四人噗坑噗坑的把院子里各种未燃尽的纸屑收拾干净。 米松还在打扫的过程中,及其背时的踩到了一颗摔炮,脚下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炸响,吓得她双肩一颤。 不出所料的,她收获了宋融、米稚等人不留情面的嘲笑。 米松满头黑线:“......” 这算不算是交友不慎,被吓就算了还要被损。 就感觉好气:( 一阵嬉闹之后,地上的碎屑都归进了撮箕里。 时间不早, 现在已是凌晨,考虑到宋融的身体问题,包括这么晚回去也不太安全,米爸爸寻思着要不要亲自把人送回去。 宋融不愿意麻烦米家人,便一口回绝,末了才说会通知宋爸过来。 米爸爸也就不再强求,跟着老婆回卧室,把客厅让给几个年级相仿的年轻人。 ———————————————— 四人围着火炉而坐,橘黄色的暖灯隔着一层棉质的罩布透出蒙蒙光亮。 这个年纪,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以毫不忌讳的谈论任何话题。 一会儿说起某个不良少男少女在天台打了一架,一下又吐槽XX年级XX班的谁谁谁又换了男/女朋友,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当然,这些话都是出自宋融之口。 米稚这个八卦小能手都自愧不如,一脸惊奇的感叹:“你这小道消息还挺多。” 宋融耸了耸肩,得意非常:“我经常不在学校,我总得要点手段打探一些学校的消息吧。” 可以想象得到他坐在医院病床上一边打着吊针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瓜的样子。 还挺有画面感。 ———————————————— 宋爸匆匆赶来时已然临近一点。 憨厚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的来,带进了一股寒霜。 他皮肤透着常年在阳光下暴晒的黝黑,身上裹着半新不旧的大棉袄,脚上军绿色的布鞋的鞋边沾满了泥巴,露在袖子外的,是一双因常年劳作而极为粗糙的手。 手指上满是冻疮,有些位置褪了皮,皲裂的边缘外翻着白色的死皮。 掌心蜿蜒曲折的纹理深得宛若刀片一笔一笔刻出的痕迹,里面沉淀着洗不去的灰尘,像是一种标志一般的存在。 指甲灰白,几近畸形。 看上个去触目惊心。 即使外表其貌不扬,他却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宋融站起来,自然的喊了声:“爸。” 宋爸脸上没有丝毫因为晚上被打扰的怒气和责怪,表情一派平和:“怎么样?跟你的朋友玩开心不开心?” “很开心啊,比闷在家里开心多了。”宋融抓起一把瓜子,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下。 “那你可别一天到晚只想着玩儿,”男人很是和善,说话时带着低哑的沧桑感:“你们就是融儿的好朋友吧?” 许清让点了点头:“是。” 米松拿着茶杯给他到了一盏热茶暖暖胃:“叔叔好。” 米稚也后知后觉的跟着喊了一声。 宋爸身上任然保留着劳动人民的淳朴和老实,甚至对米松这么一个晚辈的递茶,也是用双手去接的。 “我经常听融儿提起在学校的事,还要多陈蒙你们的照顾了。” 米松简直受宠若惊,学着关妈妈待客时的语气,老气横秋的说:“哪里哪里,是您客气了,我们是同学嘛,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宋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 宋爸吹散茶杯上升起的雾气,说话也是很接地气:“本来今天天冷,我是不想让他到处跑的,可是他非要出来。” 宋融一脸不乐意,这才插进话来:“你跟我妈太没意思了,恨不得我躺在床上生根。” 米松有模有样的摆着大人的样子:“你爸妈也是为你着想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宋爸这么一听,立即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宋融看了眼已经背叛组织的米松,瘪了瘪嘴,不说话。 宋家的父子没有多留的意思,简单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 把已经熬的双眼通红,窝在沙发里钓鱼打盹的米稚打发上楼休息,许清让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算起来,他也在米松这儿呆了一整天。 米松把他送到门外:“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嗯。” 许清让眉眼低垂,目光刚好触及她头上。 两颗像米老鼠耳朵般的小鬏一左一右,稍微来得大幅度的动作便会轻微晃上一晃。 十足可爱。 他忍不住掐了掐指尖。 哎,想摸。 然而,他也确实也这样做了。 在米松一脸茫然的昂起头,刚要问他:“怎么还不走”,指尖搭上了她的发顶。 末了,还轻轻地蹭了蹭。 ——“新的一年,算不算又长大了一岁?”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更新完以后发现复制重复了?????并且系统并没有给我提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辣鸡晋江!!!! 但是v章无法删减,作者也无法自主删除章节 明天这三千字我会用明天的更新更替 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明天会再更新一章,躺尸 以及给大家造成不必要困扰,我很抱歉 是我操作失误TVT 第44章 四十四口 米松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回答他一般双唇微微嗫嚅了两下, 却什么也没说。 许清让半阖着眼皮, 目光从耷下的眼尾倾泻下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却面色不变,四平八稳的收回手。 他也没想听到什么回复, 语调不温不火:“回去了。” 米松轻应了声。 许清让旋身离开,她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 夜风寒凉, 屋里的暖意几近散尽, 她才从黑暗中收回视线, 扶着门把合上了门。 ———————————————— 那一夜之后,宋融半夜来了一通电话报平安, 便隐了声。 随之而来的是大年初一。 冬青被笼罩在阴寒湿冷的冬季里,鳞次栉比高矮错落的房屋矗立在沥青路两侧, 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冬季风无孔不入, 呼啸而过带起婴儿啼哭般的呜呜声, 万物裹上了一层冰霜, 天寒地冻之间却仍然挡不住人儿骨子里喜欢热闹的劲。 家家户户门前贴上了崭新的对联,屋檐下挂起红彤彤的灯笼。 连灰蒙蒙的, 被寒气打湿蒙上水汽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贴上了通红喜庆的窗花。 窗内透出昏黄灯光,人头攒动。 米松米稚跟着大人去城东姥姥家吃了一顿年饭,两姐妹自然被留下了。 姥姥家在东边常住,虽然车程不算太远但老人家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走动甚少, 只有寒暑假和节假日才去城东小住几日。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东边是座老宅子,没有空调也没有地暖,一到阴雨天回潮严重。 窗户和墙根常年洇着水汽,每吸一口气都混合着几分濡湿,叫人鼻腔鼻不太舒服。 米松抱着她的“快乐寒假”,窝在火炉边生根。 她伏在被烤得暖烘烘的布帛之上,取暖器的发热管亮着几束橙黄的灯光,她的脸颊让这股暖意映得微微发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愈发清透明亮。 她正蹙着眉跟一道化学题打“拉锯战”,眉心拧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纹。 嗡—— 放在手边的老人机不合时宜的震动, 连带着压在手肘下的棉料都随着这一下发出肉眼难以捕捉的轻颤。 米松伸手捞过。 小屏幕画质低清,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她熟稔的摁了两下摁键,短信里寥寥几个字呈现出来。 许清让:【不在家?】 米松放下笔,指甲尖端一下下压下:【你去找过我?有什么事?】 她不答反问。 【嗯,什么时候回来?】 许清让惜字如金的,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意思也清晰明了——等你回来再当面说。 米松不假思索的回了个准确的时间:【后天就回来】 那边依旧回的很快:【好,我等你】 半个手掌大小的冰冷屏幕陡然停滞下来,米松用力眨了下眼。 她兀自茫然的“啊”了声,没由来的,一丝异样感如夏日奋力生长的爬山虎般,一寸一寸爬上心头。 像是一种直觉。 又或者说,是许清让表现得太奇怪了。 明明手机上只有寥寥数语,字里行间却渗出几分沉郁。 大抵是平时聊天那会儿他从来没个正行,三句话里总得有一句话是在调戏,突然正经起来......还挺叫人不习惯的。 米松大拇指指腹轻轻搭在解锁键上,良久没什么动作。 直至屏幕里幽蓝的灯光灰沉,而后泯灭。 把手机放回原处,余光不经意瞥向窗外。 缠绵数日的阴雨在今天终于得以平息,天幕却仍然灰蒙、乌云密布,地面湿淋淋的满是积水,弥散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那仿佛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米松敛了敛眼睑,把有些冰凉的手往取暖器边拱了拱,温热的暖意充斥着掌心。 磨蹭了半晌,重新勾起遗落在书缝间的笔。 ———————————————— 回去的前一天,米松险伶伶的完成整个假期的作业。 隔天米爸爸开着他那辆常年搁置在地下车库落灰的黑色本田CR-V,以不超过三十码的时速,晃晃悠悠的轧着单行小路,到了院外才一脚踩下刹车。 吱—— 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门前。 米松跟米稚提溜着大包小包,左手一袋土鸡蛋,右手一提咸鱼腊肉。 两人站在院里面面相觑。 少顷,还不断推脱着忙前满后,往手里塞特产的两位老人,嘴里忙不迭蹦出几句“够了够了,多了我们也吃不完”之类的言辞。 此时从车上下来,推门而入的米鸿畴那就宛若天降神兵。 这个四十好几的男人从未像此刻这般光芒万丈,出场自带BGM。 米松无声的松了口气,扒拉着手里被塑料袋层层包裹、重得跟实心秤砣似的的肉制品,轻车熟路的掀开了后备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旮旯里一塞。 来来回回搬了两趟,该带走的东西也都收拾了个七七八八,米松麻溜的爬上车,嘭的关上后座的车门,脱下双肩包搂在怀里,米稚从另一侧开门上车,挪着屁股往她身边靠了靠。 米爸爸拎着钥匙坐进驾驶室,俩老人家佝偻着背坚持送到院外。 米松眨巴眨巴眼,朝车外的姥姥姥爷挥了挥手。 打着方向盘,倒车。 原路折返。 驶过九曲十八弯的小路,轿车如龟爬般拐过一个弯,融入车流如注的主道。 车厢里四扇车窗紧闭,车载空调几近无声的吐出温热的暖气,广播里婉转如黄鹂的女声正实时播报路面情况,擦得透亮无尘的车窗玻璃影影绰绰映着米松柔和的侧脸。 车子七拐八拐、走走停停,历经近一个小时穿过大半个冬青,抵达家门前。 关妈妈从里屋迎出来,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一拎出来塞进冰箱。 米松帮着搭了把手,待折腾得差不多了,拽着搁在一边的书包上楼。 几天没有生人踏足的卧室毫无变化。 她旋身关上门,径直脱下身上几天未换洗的羽绒,从衣柜里取了一件藕粉色的大衣穿上,对着镜子整理着白色内搭毛衣的领子。 米松在全身镜前转了半圈,顺手勾过蔫巴巴挂在床沿边的羽绒服,刚从口袋里摸出老人机,落地窗前倏尔传来细碎石子敲砸玻璃的清脆撞击。 她捏着手机,指尖挑开窗帘。 透过两席窗帘之间的缝隙,院落外的海棠树下站着一个黑重重的人影。 他身后是如天蜇般连绵的远山,苍白的天幕是纯天然的背景板。 仿佛与山水融于一色。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恰好仰起头来。 目光短促的交汇了一瞬。 ——是许清让。 米松低头发了“等我一下”几个字。 绿色气泡旁加载图标转了两圈,显示发送成功。 把手机扔进大衣外侧的口袋里,从玄关柜的最底层挖出一双同色系的低跟短靴,三下五除二将裤管下沿束进靴筒,匆匆下楼。 关妈妈身前围着一块围裙,从冰箱上层拿了两颗西红柿:“哎,这么晚了你去哪?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米松脚下步子一顿,思索了那么几秒:“我马上回来,”她将垂落在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不用等我吃饭了。” “你这孩子,什么事不能等吃了饭再出去......” 米松拧动门把,关妈妈的絮叨远远落在身后。 许清让等在原地。 他鬓角的短发长长了微许,发梢盖过耳廓,一件黑色宽松冲锋衣裹着清瘦的上半身,不锈钢拉链一路拉到顶,两侧的衣领高高竖起堪堪含住下颚,他笔挺的站姿和身旁的海棠树如出一辙。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长的过分的眼睫泛着点点水光。 米松拢了拢灌风的羊绒大衣,指尖捏着一颗中间位置的纽扣,手指微动,轻轻别上。 在他面前站定,率先开口的是许清让。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声线依旧优雅低沉如音乐会上被琴弓挑动的大提琴琴弦,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米松不假思索:“下午。” 她抬眼瞅他,思量着再次开口:“找我有什么事呀?” 许清让象征性的提了提唇角,那双冷褐色的眼睛里却没有漾出丁点儿笑意。 是一个极其勉强的笑。 “跟我来。”他说。 米松无言,默默跟在他后面。 许清让在自家后院转了一圈,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推出一辆自行车。 后轮扣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他兀自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串钥匙。 几片薄薄的铁片被环扣串成一串,叮叮当当的碰在一起,声音清清脆脆。 他借着天光分辨,从中挑出一片,蹲下,扭了几次才开了锁。 许清让双手扶着湿淋淋的把手,翻身坐上三角座:“上来。” 米松语调迟疑,爬上后座的动作倒是非常流畅:“我们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她扯着他衣摆的一角小声嘀咕。 许清让不答。 蹬着踏板,自行车不急不缓的挪动。 往前冲出一段距离,他忽而开口,清透富有贯穿力的嗓音散进风里:“把手放我腰上。” 米松不明所以,疑惑的啊了声。 许清让牵起嘴角,话音里多了些许散漫和揶揄:“手搂我腰上。” “......” 她挠了挠鬓角,还是犹疑着半环上去。 ———————————————— 车轮滚动的哒哒声中,两人穿过繁华街市,停在横亭山半山腰。 横亭山左侧毗邻长江支流,清晨登上山顶可以望见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日出,黄昏又可一赏染红天际的落日霞光,偶尔有文人雅客半夜搬着天文望远镜露宿一晚。 米松抚了抚衣摆,一脚踏上第一道台阶:“来这里干什么?登山?” 许清让弯腰上锁,也不解释,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算是吧。”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冗长且节节攀升的阶梯,天空一展于眼前。 平摊的山地上空无一人。 这个季节几乎没人上来。 许清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辨别方向。 良久,他微微低头。 米松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等他下文。 许清让缄默一二,酝酿着措辞,抬手扶着她的肩引导着半转了个方向。 彼时已是傍晚,人站在山顶,眼前视野开阔,万里江河仿佛都踩在脚下。 他立在她身后,两人错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一手松松搭在她的左肩,一手指向一点钟方向。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稀疏的灯光从偏远的城镇逐渐汇拢,宛若无数江河本流入海,那是由明黄璀璨的灯火所织成的灯海,是繁华而冰冷的都市,是数不清的万家灯火。 许清让语调几乎平静的毫无起伏:“我要回家了,”他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诱哄,嗓音却极致嘶哑:“你愿意和我一起回燕京吗?” 第45章 四十五口 许清然的病危通知书下来那天正是诞辰日,寥寥几行字像是从地府传来的催命符。 长达半年之久的化疗准备期后, 骨髓移植手术将在两周后进行。 捐髓者是一名华裔医者, 姓周。 许清让不得不走。 米松茫乎的看着远处,在他逐字逐句说出“燕京”之后恍然反应过来。 他所说的回家不是冬青市青石街的许家, 而是重山之外、遥遥千里之远的北京。 半晌,她无声的垂下眼皮, 浓密卷翘的睫羽在眼窝处落下一抹灰白的阴影。 许清让仿佛从沉默里找到了答案。 他依然是没什么情绪的,既没有被拒绝的恼怒也不见分好落寞, 任何回答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米松张了张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断续着问:“为什么要走, 是这里不好吗?” “不,这里很好, ”许清让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往事,蓦地笑了:“你很好, 宋融也很好, 遇见你们很幸运, 这半年里我过得很开心。” “那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低头盯着脚尖。 那双浅棕色的尖头短靴一路历经泥泞, 鞋尖湿漉漉,边缘挂着污秽。 “没什么, 我想去看看阿姐。”他并未多解释,一句话囫囵带过。 她还有问题想问的,比如“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等等,但她启唇的瞬间又戛然止住。 许清让左手垂落,指尖无意识的搭在裤缝间。 他撩眼时, 多日辗转难眠而有些浮肿的桃花眼折出深而宽的双眼皮。 四下寂静,彼此沉默间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融入黑夜。 米松脚尖微旋,半转过身,蓬松披散的长发被朔风卷起。 发丝几乎迷住了她的眼。 她挑开发,踌躇着开口:“什么时候走。” “明天,”他像是有读心术,抢在她之前开口:“你不用来送我。” “唔......”她抿了抿唇,闻言不赞同的蹙了蹙眉心,明净的眸子静静的看向他。 “因为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用笃定的口吻。 所以,这些离别的场景就省了吧。 许清让眉眼低垂,带有略微弧度的眼睑压得很低,由浅渐深的瞳孔里折射出许微微光,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清澈的湖泊,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如定格的涟漪。 两人无声的对视几秒。 他面容淡得瞧不出丝毫异样的表情。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但米松却觉得他......有些难过。 她静了静,应了声:“好。” 许清让移开视线,像是想起什么般一字一顿的叮嘱:“乖乖吃饭,乖乖睡觉。” “好。” “还有,乖乖等我来找你。” 米松突兀的缄默半秒:“我等你。” “米松。” 许清让垂眼,带着沟的眼梢微微下压。 她尾调微扬的“嗯”了声。 他用似是开玩笑的语气,向来有力而笃定的口吻因为不大自信而显得略有些底气不足,几个字里仿佛夹杂着千言万语和无可奈何的叹息:“别把我忘了。” “不会。”米松的回答轻得听不清。 许清让回身再次看向远处亮如白昼的都市,倏地咽下一口唾沫,明显凸起的骨干喉结滚了滚,他只觉着喉咙有些发酸,回头时用力抹了把脸:“走吧,我送你回家。” “等等!”她侧身望向他陡然停滞的背影,嗓音软下来:“走之前,我们做个约定吧。” 他转身:“你说。” 米松顿了顿,认真说:“我们毕业就在一起吧。”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在哪我就在哪。 许清让稍露出些错愕,嘴角卷起一抹浅淡懒散的笑来。 这勉强算得上是他今天露出的,唯一一个算得上生动的表情。 米松盖在长发之下的耳廓在黑夜中发红变烫,欲盖弥彰般略有些窘迫的觑向灰蓝幽深的虚空,几秒后又强行掰正了视线,眸光浅浅的落在他竖起的领口。 许清让半阖着眼,清冷的视线从低垂的睫毛缝隙中透出。 他张了张唇瓣似是想呢喃一句什么,最终作罢只轻声应:“好。” 他话头微顿,不着痕迹的扭转目光:“走吧。” 话罢,他适才半旋脚尖。 米松三步并两步追上去,蜷缩在绵密羊绒纤维大衣里的手指稍作舒缓,被白色贴身毛衣裹住手腕秀窄。 她抬臂牵住许清让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是凉的,连掌心都没有温度。 她指腹贴在他手心,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是无声的抚慰。 许清让愣神不过两秒,下一刻便轻轻回握她。 第46章 四十六口 许清让临行那天,米松起身披了件外衣, 出房门, 立在走廊尽头的阳台。这里可以看到隔壁人家的院落,视野很好, 但也杵在风口上,她以前素不喜欢来吹冷风。 许清让站在院里的台阶之上, 看着人来人往忙前忙后。 察觉那道目光,下意识便循着源头回望。 半途却是一顿, 生生将这念头压下。 他收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 半响又松落下来, 那张不变喜怒的脸愈发显得寡淡无情,眉眼间隐着些阴郁。 再多看两眼只怕更舍不得走了。 米松站在高处, 看不清楚。 距离远只看得修长身形,但她莫名猜出他的表情。 大抵是不怎么高兴, 或是皱眉或是抿唇。 一切收拾停当, 许家的宅院落了锁。 停在院外等候已久的迈巴赫的后车门被西装革履的笔挺男人拉开, 许清让亲手扶着老太太上车, 随后自己也矮身进去,车门重新关上。 轻微引擎声响, 车子缓缓驶动,在雪路上碾过,留下两串湿漉漉的黑色车轮印。米松一直目送它远去,直至车身化成微弱的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一年冬, 许清让离开得匆忙,什么都没留下。 米松忽然发觉今朝的风雪是从未有过的严冬。 *** 临雅的假期不算短。 刚出年,就是回学校报道的日子。 米松依旧起得很早,出门前她手里端着一杯燕麦牛奶,又将白色的有线耳机轻轻塞进耳蜗,耳机里清亮透着几分机械的女音读着涩会的英文。 走到院外时,她看到那颗落光叶子的海棠树。 木枝光秃秃一片,只有尖儿上冒出几点细微的嫩绿。 她低头抿了一口燕麦牛奶,似想到什么,在树下站了片刻,待到耳麦里传来下一段英语对话,才恍然回神。 教室后面的四个位置忽而空下来三个,姜忻也留在了北京,没回来。她本就是跟着许清让一起来的,现在两人一起离开倒也不奇怪。 之后,米松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形单影只的,而宋融偶尔来学校,待的时间不长,还时常在医院里安家。 米松有空就会往医院走一趟,待的时间不长,偶尔还会带几本新摘抄的笔记过去。 不久后,空下的桌子也被撤走了。 她总觉得心里有一处空落,觉得缺了点什么。 原以为许清让离开后时间该是很难熬,但长久下去也就慢慢适应了。 日子平淡似水,若说最大的变化,是米松没以前那么爱笑了,即使是笑也只是淡淡的勾一下唇,嘴角的小梨涡许久未曾浮上来过。 期间周静若来找过她一次。 当时米松正埋头在教室里物理真题,周静若站在教室外敲响玻璃窗时,米松并不算太惊讶,那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里甚至透着几分平静,仿佛早知道她要来。 过了个年,周静若没怎么变。 只是肉眼可见的脸色更加红润了些。 她脸上扬着一贯落落大方而恰到好处的笑,故作熟稔又娇俏的冲她眨了眨眼:“米松,能出来一下吗?” 米松晃动的笔端顿了顿,一口气写完一段,才放下笔绕到教室后门。她依栏而立,柔顺的发随意的挽成一个低马尾垂放在身后,让她看起来愈发温和无害。 她曲倦着手指,将双手塞进口袋里:“什么事?” 周静若脸色不变:“边走边聊?” 米松稍作迟疑,想起还摆在桌子上真题,但还是松了口:“去室内篮球场吧,我们下节体育课。” “行。” 此时已过立春,但天还未回暖,身上一身冬衣还没换下来,呵出的气还带着点白。 周静若客气的拿了一片西瓜味的口香糖递过来。 米松敛了眼睫,伸手接过:“谢谢。”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剥了外层的糖纸,将糖片塞进嘴里嚼软了,口腔里弥漫着瓜果的清甜味儿,说话直奔主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周静若稍稍踌躇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她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自从开学后我都没见着姜忻和许清让,我今天正巧往这边过,就来问问。” 米松嚼着口香糖,抬眸看她。 周静若在她的注视下勉励维持嘴角淡笑:“我刚才看到后排的两张桌子被搬走了。” 米松卷翘的睫翩然扇动,撤回目光:“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她平静接道:“他们转学了。” 周静若一时有些失语。 米松用余光打量她忽而僵在脸上的笑容,像是长期戴在脸上的假面忽而布上了皲裂,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两人拾阶而下,良久周静若才缓缓回神:“就这样走了?” 米松淡淡“嗯”了声:“回北京了。” 她额前的碎发被风抚动,遮了视线,也叫人瞧不出是什么神情。 周静若没再说什么,还没到球场就走了。 米松一个人去篮球场后的更衣室里换了一身运动装,套上白色及膝长袜,坐在长椅上,俯身系鞋带。 上课铃一响便集合了。 一班人先绕着球场跑了三圈热身,又测了仰卧起坐就宣布自由活动。 米松去门外的自助售卖机买了瓶矿泉水。 旋身折回去坐在一处垫着地毯的阶梯上,只手覆着瓶盖,另一只手握着瓶身。那双手不沾阳水,指尖都是透着淡淡的粉色,像夏日荷花尖儿上的颜色。 她憋着气使劲拧了两下,手心蹭红了才拧松。 米松搓了搓有些辣痛的掌心,昂头喝了两口水。 刚把瓶盖儿给拧回去,左肩蓦地被人拍了一下。 学委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放了手里的羽毛球拍又一把扔了半新不旧羽毛凌乱支棱着的羽毛球,抚掌在米松旁边坐下。 米松手肘抵在膝盖上,手背撑着下颚,瞅了她一眼,手上的水瓶递过去:“喝不喝?” 岺乐拨开被汗水浸透的刘海,不客气的接过:“刚想问你要水来着,”她胡乱灌了两口水,又问:“不去玩儿?” 米松兴致缺缺像霜打的茄子:“不想去。” 岺乐把水瓶放回去,想说“许清让和姜忻走后你变了许多”,她话到嘴边又顿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她干脆越过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最近市里要办英语竞赛,我看老杨的意思是想从班里选几个人去。” 米松稍正色了些,静静望着她等下文。 岺乐见她来了精神,笑了一下:“老杨挺钟意你的,摸底考的时候好好发挥。” “好,”米松扒拉了下头发低低“啊”了声:“你也是。” 下午第一节 是英语,杨棉宣布了月底就考试。 迎来开学后第一次摸底考。 白花花的试卷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落下,连一直待在医院的宋融也返校参加考试。 这段时间一直排得比较紧,五门课程一个挨着一个来,第一天上午考语文、学数,下午考外语和化学,晚自习安排考了一场物理。 愣是一天就考完了。 连带着各科目老师也加班加点的把试卷连夜改出来。临雅高中分数批改快得出奇,试卷在各科目老师手里打了个来回,上面猩红的叉连成一片。 隔天。 扬棉踏着她五公分的黑色高跟鞋,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此刻黑如墨的脸色。班主任平时虽和和气气,课间还能跟学生闹做一团,但真发起彪来一班的学生也得抖上三抖。 平时皮实得不行一群人坐在下面缩脖子。 米松拿着手里的卷子,前前后后看了两遍,平静的把写错的地方重新订正一遍,又拿出错题本抄了一遍。 杨棉手里拿了一支白色粉笔板书,脸色就没好过:“你们看下二十四题,典型的‘all+抽象名词=形容词’句型,一道送分题,我们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错的,”她细长的柳叶眉拧得仿佛能夹死蚊子:“放了几天假,学过的东西都还给我了。” 众人蔫巴巴的握着笔订正题目。 气氛沉重凝固一直到下课,杨棉神色才稍缓和下来,点了米饭、岺乐,又加了几个这次考试发挥得还不错的尖子生,把人叫去办公室。 一伙人结队往走廊尽头走。 推开门,办公室里还开着暖气,空调运转发出嗡嗡低鸣,杨棉坐在木浆色的办公桌后,见着人来了,才开口说:“市英语竞赛的事你们应该也听岺乐的提过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空白的报名表,一张一张分发下去:“表你们拿回去填,晚自习前拿给我。” 刚承受过来自班主任怒火的小学鸡们异常乖觉,异口同声:“知道了。” 杨棉顿了一下,又撕下来几份往年的英语竞赛题,每一份试卷上的题目都不尽相同:“这几份试卷你们一人做一份,到时候你们一起拉个群,有不懂的可以互相问问讨论,我也会在群里。” 最后一份试卷递到米松手里,杨棉才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做题,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她拿起书缝里的红笔,又似想到什么,倏地开口:“米松再留一下。” 第47章 四十七口 米松迈开的步子顿了一下,又退了回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拿着那一叠试卷, 食指无意识的卷了一下页角, 开口喊了一声:“杨老师。” 杨棉拿着红笔在尚未批改的作业本上打了个勾,末了又停笔琢磨片刻, 才缓缓道:“今天留你下来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她思虑着如何开口, 好一会儿才委婉的说:“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思重,但也别什么事都搁在心里存着, 往后在学习方面的压力愈来愈大, 当心闷出病来。” 米松几不可闻的“啊”了声。 杨棉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米松知道杨棉说的是许清让和姜忻转学的事, 一方面是安慰她别为这些事伤神,另一方面是提醒她别耽误了学业, 给她敲警钟呢。 米松精致清秀的眉眼耷拉了下,低低“嗯”了声:“我知道了。” 杨棉抬头瞥了她一眼, 笔端微晃, 在作业本的末尾打上了个等地, 又落了个日期:“我看你最近都不大爱说话, 平时可以去找找岺乐,”她屈着五指, 用指背抵着下颚:“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不少共同语言。” 米松从善如流的答了声:“好”。 她迟疑再三,小声说:“谢谢。” 话音落下,走廊上恰好打响上课铃。 杨棉听到这里笑了一下,眼角勾出两道浅淡上挑的笑纹,为她年轻昳丽的五官又平添几分明艳, 她重新把目光放在未批改的作业上:“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是要多唠叨你两句,”她头也不抬:“回去上课吧。” 米松:“哦” 她轻手轻脚地出去,顺手带关了门,小跑进的教室。 _ 是夜,万籁俱寂。 米松穿着睡衣坐在窗台上。 刚洗过吹干的长发披肩,刘海蓬松,愈显恬静。 她一脚微微支起,踩在边缘,一脚垂落,微翘泛红的脚尖堪堪点地,试卷夹在写字板上,她笔时不时落下又停顿,隐约可以听见划拉的沙沙声。 放在身侧的手机一而再再而三的震动。 米松荡了下悬空的腿,掐亮手机。 不得不说,岺乐办事效率出奇的高,这会儿几个参加竞赛的人已经全部进群,就地组成一个六人的英语小组,还外加一个指导老师,杨棉。 这会群里已经聊得欢快,对话框里消息闪得飞快。 岺乐:【@全体成员还有谁没改备注?赶紧改一下】 杭树:【再不改备注,明天请大家喝奶茶】 邓玉晓:【臣附议】 易河:【臣附议+1】 李赵凌:【臣附议+10086】 米松愣了一下,惊觉这段时间对外的交流以及基本的人际交往,她几乎没有。 群里发言的几个,她只跟岺乐想熟。 不知不觉竟已成了独行侠。 她垂下眼睑,按着摁键打下备注。 群里消息仍然在刷,消息一条一条的推送。 岺乐:【行了,都别吵了】 岺乐:【现在在群里对答案,不会就问】 易河:【我先来!谁跟我一起拿了第二套试卷,选择题第八题,咱来对一下】 易河:[图片. JPG] 杭树:【这语法老杨上课讲过】 李赵凌:【讲过+1,又是一道送分题】 易河:【……】 查军军:【让老杨看见,明天就请你去办公室喝茶[斜眼笑]】 米松握着手机,嘴角微翘。 她慢腾腾地打字:【杨老师好像已经进群了】 易河:【……】 岺乐杭树几个在很面跟着一串丧心病狂的“哈哈哈哈”。 眼看话题已经歪到外婆家,岺乐这个小组长才站出来强行将话题又扭了回来,几个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把答案都对得差不多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米松手中转着笔,将错题重新订正答案誊进错题本,岺乐已经在群里安排下周竞赛的路线。 考试地点订在市二中,那一带远离城区,疯长的野花野草足有半人高,以荒凉萧疏著称,据说二中后山是冬青市的学生成群结队去探险的不二之选。 岺乐:【下周六上午九点开考】 岺乐:【是各走各的,还是先集合一起去?】 易河:【无所谓,我都行】 杭树:【市二中地处偏远,我们对那边也不太熟悉,要不还是一起去?】 李赵凌:【我没意见】 米松:【我都行】 查军军:【我可[ok]】 岺乐:【行,那些事儿就这么定了,周六早上七点半学校门口集合,先坐公交,再到南湘路转磁浮】 “将军”手底下的几个“小兵”乖乖答收到。 岺乐:【周五下午不用上晚课,米松愿不愿意先跟我去二中熟悉一下情况?】 米·全程划水·松忽然被点名,起先还是一愣,她屈着食指,骨节抵在唇下,犹豫片刻才应:【好,放学一起】 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群里又刷了一阵表情包,直到岺乐搬出杨棉,那两三个性子跳脱的才在群里熄了音。 米松把整张卷子勾画出来的固定搭配和语法部分复习一遍加深印象,又扫了一眼放在手边的手机,聊天群已然归于平静。 她摁灭手机,抬眼时间。 壁钟转动,分针挪动一格,秒针紧随,你追我赶。 恰好三点一刻。 米松收拾着书桌,转身扑在床上。 她陷阱柔软的席梦思里,疲倦紧接着涌上来,她卷着被子,眼皮沉沉的阖了两下,入了梦乡。 —— 之后的突击一直很顺利。 英语小组六个人,四女两男。 晚自习后几个人一般会多留半个小时讨论学习,跟聪明人相处向来省事,这几个在学习上又向来是勤奋自觉的,学习效率一下提高了不少。 周五,按约定跟岺乐一起去摸了一遍二中的地理位置不至于参赛那天找不到教室。回去的路上,两人一人手里捧着一杯焦糖奶茶,并肩走在如墨般的夜色中。 手里的奶茶是温的,湿漉的地面模糊的映着霓虹灯的光晕。 岺乐嚼着软糯弹牙的焦糖珍珠,叭叭讲些八卦。 米松手里捧着奶茶杯暖手,时不时低头吸一口奶茶,听得也认真投诉,只偶尔应声两句,话不多却也不算沉默。 _ 翌日。 米松向来不习惯让别人等自己,七点不到已经在集合地点等着,不出意料是第一个到的。她出门前喝了一杯燕麦,怕考到一半饿了又寻思着再买点早餐垫垫胃。 周末的清晨学校门口人烟稀少,连周边的小卖部和小吃店也闭门谢客,米松走了半条街,才找到一家刚出摊的煎饼铺。 她要了一份六块的里脊肉饼。 分量足,价格也实惠。 外层的酥皮煎得酥脆,层次分明,内层刷满甜辣酱,夹着两片脆口的生菜和酥油多汁的里脊肉,咬下去满口生香。 米松捧着肉饼,即使用一层防油纸包着,也免不了指腹被烫得通红。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将肉饼放在嘴边吹了吹,刁了一块里脊肉,烫得直抽气。 就买肉饼这几分钟的功夫,校门口站了两个人。 岺乐和杭树站一块儿。 岺乐是个眼尖的,见米松就朝她挥了挥手,“你到这么早?” 米松被那块肉烫得舌尖疼,含糊嗯了声。 杭树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女生,笑说:“米松?刚刚岺乐还跟我说起你,你就来了。” 米松知道这个杭树,在班里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据说脾气特别好,对谁都温润柔和。她咽下嘴里的食物,也懒得解释自己早到了,只是又嗯了声。 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多说点别的,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人。 查军军最后一个到。 查军军背着她的白色双肩包,大马金刀的张怀扑过来,双臂刚好揽住岺乐和米松的肩,扭身挤在两人之间:“姐妹们,你们都到这么早的,我早饭都还没吃。” 查军军是个自来熟的,跟谁都能称兄道弟。 李赵凌:“我们就等你了。” 查军军:“好好好,我领罚,请你们喝奶茶行不行?” 易河举双手双脚赞成,还不忘打趣道:“行,哪个最贵点哪个,今天全由查名媛买单。” 查军军“嘿”了一句,怒道:“姓易的,你要死啊。” 杭树忍俊不禁,赶紧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再不走就来赶不上班车了。” 查军军偷看杭树一眼,扭头哼哼一声,这才悻悻闭嘴。 _ 人全到齐,结队到对面公交站等首班车。 六个人排排站,一人手捧一杯奶茶,刺溜刺溜地吸着杯底的爆珠。 闪着车灯的公交车缓缓停下,几人鱼贯而入,又徐徐关门。 清晨人并不算多,车厢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米松挨着后排窗边坐下,伸手推窗,开了条缝。 凉风灌进来,吹散了点鼻尖憋闷难闻的皮革味。 上车后米松就有点蔫吧,安安静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不说话。 其他几个倒是不受影响,尤其查军军,一张小嘴跟个喇叭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等下了车,米松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而后买票上了磁浮,这才顺利抵达市二中。 第48章 四十八口 市二中校门修得恢弘大气,刷着金漆的“冬青市第二中学”几个大字更是衬得金碧辉煌, 门前的大理石的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些人, 或是形单影只或是有导师带队,还有一些像米松他们这样结队来的。 米松岺乐来过一趟, 在前面引路。 查军军挠了挠鬓角:“我刚好像看到咱们市里的中考状元了。” 易河:“哦,就刚才从我们旁边走过去那个女生, 是市一中年级第一,只要有她在, 一中的第一就跟别人没关系, 我跟她是幼儿园同班同学。” 话说到这, 他还骄傲的挺起tan90°的胸。 李赵凌咋舌:“就这校友的关系,你看能不能让她对咱们手下留情?” 查军军反应慢半拍的觉得紧张:“咱们不会连初赛都过不了吧?” 米松闻言侧目, 温和的笑了笑,安慰道:“几个学校学习进度都差不多, 你不会的别人也不会, 照常发挥就行。” 岺乐双手交叉十指相扣, 枕在脑后, 含蓄的伸了个懒腰。 她心态良好,满不在乎, 说:“过不了就过不了呗,又不会少块肉,最多就损失了几十块钱报名费嘛。” 查军军听了很绝望:“听听这是什么话,老杨可是对你寄以厚望啊。” 岺乐摊手,耸了耸肩。 杭树一贯是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的模样:“不用有压力,尽力而为就好。” 几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入场之前又互相鼓励了鼓励了一番才分开。 米松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离开考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把准考证展开,抚平折角,和身份证叠在一起,又确保二者的身份信息不会被遮挡,一起卡进透明笔袋里,摆在桌角。 开考铃响,分发试卷。 两张卷题,一张答题卡。 米松提笔填考生信息,大致看了一遍卷子,心里有个底,这些题型和之前写的几套竞赛题都很相似,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的套用了些句子,句型、考点都是之前一起讨论过的。 连最后的作业,课堂上也写过相近的主题。 倒也不难。 广播里在放听力,英文读题环节格外冗长。 生生将气氛烘托得紧张凝重。 米松看题很快,基本扫一遍就能立刻择出选项。 除听力题以外,她习惯先用铅笔把试卷过一遍,等回过头来检查时再用考试笔描上一遍,最后用橡皮擦把多余的边角擦掉。 米松交卷的时候,离下考还有半个小时。 她不乐意在里面坐着,就提前离场在楼下找了家小店,点杯西瓜汁又加了一份菠萝包,占了一桌一椅,百无聊赖之下打开mp3听英语对话录音。 等远远传来下考铃,她咽下最后一口夹着黄油的酥皮,拿出手机在英语小组群里发了位置,就等他们找过来。 查军军和杭树一起来的。 查军军正抓耳挠腮,一头柔顺的短发被挠得毛躁的翘起一两撮,她哭丧着脸,见着米松就哭哭唧唧道:“米松我听力题最后一个空没填,我忘记traffic jam怎么拼了,但是!我交卷以后,我又他妈想——起——来——了!” 杭树显然是听她叨叨了一路,在查军军身后耸了耸肩。 米松也是哭笑不得。 等岺乐过来,查军军又挨个诉说自己与听力填空题的1.5分失之交臂的悲伤故事。 回程路上,姓查名军军再次发挥她鹌鹑的本性。 六人各自在离家最近的站点下车。 车稳稳停下,车门向两侧打开,米松松了扶手,下车。 她站在路牙子上,朝车上的同伴挥了挥手。 岺乐拉开车窗朝她笑了笑。 — 竞赛成绩出来后,已经是一周以后。 入选名单由教务处直接张贴在公告栏。 年级里参加竞赛的人不少,被刷下去的占大半。 名单刚出来,难免会引起一些人凑热闹。 即使是没参赛的学生,也要挤着去看,米松心里不大着急看结果,一是不爱去凑这个热闹,二是因为懒。 爬上爬下的,费时费力。 她思忖着找个人少的时间段去瞧上一眼,就见岺乐拎着一罐葡萄味的芬达进教室,后面还跟着查军军。 查军军扫视一圈,径直朝米松过来。 她拉开前座空无人的位置,反身跨坐,笑盈盈说:“你下去看复赛名单没?” “还没,”米松见她笑得春光满面,也弯了唇:“你进复赛了?” 她反问她,用的确实陈述的语气。 查军军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什么事都写脸上。 那点心思倒也不难猜。 “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查军军咕哝了一句,咧嘴露出白牙。 “恭喜啊。” “哎呀,同喜同喜!”查军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连忙谦虚道:“我本来也没想到这次还能进复赛,运气好罢了,对哦,你也进了。” 米松顿了一下,不由笑了笑。 查军军看得愣了一下。 米松平时也是爱笑的,只是那些笑意不及眼底,仿佛只是温和的春风拂过湖面,泛不起任何波澜,而此时这笑里便多了几分真意。 她双眼弯成月牙,黑瞳里缀着微光像暗藏的星子,顾盼生辉。 两汪梨涡清浅,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格外好看。 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正值锦瑟年华。 米松没留意查军军愣神的瞬间,发问道:“除了我们还有谁吗?” 岺乐正费力的拉开易拉罐的扣环:“还有我,和杭树。” 查军军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咱们四个。” 米松眨眨眼:“那易河和李赵凌……” 岺乐喝着气泡水:“咱们班六进四个还算不错,隔壁班全直接刷下去。” 米松“唔”了声。 岺乐又继续道:“到时候老杨那还会给竞赛卷,音体美基本都会停,到时候好好刷题,”她话音一顿,伸出食指戳了戳查军军的眉心:“尤其是你,多上点心吧。” 查军军被戳得往后仰了两下。 “哎呀,”她不满的捂着红了一片的额头,委委屈屈的嘀咕:“我知道啦。” “你知道你知道,下次还犯同样的错。” 岺乐一板一眼,像是得了老杨的真传。 不亏是老杨的得意门生。 查军军噘嘴,戏精上身般拉着米松告状:“你看看她,就知道欺负我。” 米松被她逗得不行,顺着演道:“那怎么办?我打不过她,没办法替你出气。” 岺乐翻了个白眼:“我们米松这么乖的小姑娘,你别拉写她跟你一起同流合污好不好。” “哇,岺乐你好偏心,她跟我怎么就叫同流合污了。” 查军军夸张的捂住胸口,做一脸伤心状。 岺乐和米松笑得眉眼弯弯,乐不可支。 — 之后的复赛,就只剩四个。 查军军没能进决赛,而杭树止步市第八。 最后的排名下来,米松进了前三,拿了个二等奖。 岺乐第三,第一名是一中的一个女学霸。 老杨对成绩还算满意,却也没表现得太高兴,只故作平淡的评价道:“这次市竞赛前三我们班占了两个,岺乐米松你们不要以为得了奖就可以放松警惕,知道不知道?胜不骄败不累,下次再接再厉。” 两人异口同声:“知道了——” 扬绵象征性点点头:“行了,回去吧。” 待自己两个学生出去,扬绵才拉了拉毛衣的衣领,忍不住翘了嘴角。 七班的班主任何情摇了摇头:“小杨啊,你看看你们班那些孩子,再看看我七班的,这次竞赛勉强摸到了个第五,”她似乎是想起为之头疼的人和事:“还有我们班那几个刺头,上次月考总分给我拿了个二百来分,生生气的我短寿二十年。” 扬绵掩唇咳嗽两声,故作谦虚,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掩盖不住:“刘老师您也别气了,你们班那个拿了个第五也是很不错,小孩子嘛,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哎哟,小杨你这话说的,你们班不管大考小考回回年纪第一,我得跟你取取经才行。”何情端着她的不锈钢保温杯,嘬了口泡着菊花枸杞的茶水。 扬绵摸了摸鼻尖:“不敢当不敢当,主要是咱们班孩子自制力强,我最多说他们两句敲敲紧钟,平时都不怎么管他们的。” 办公室众任课老师:“……” 我酸了。 第49章 四十九口 英语竞赛仿佛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更是大大小小的比赛接连不断, 一直到学期末米松都忙得像陀螺, 而临雅在学习上抓得紧,暑假两个月安排了上培优班。 这一通知发下来, 立即引得大批学生不满。 奈何反抗无效。 在“社会资本阶级”的压迫下,全校师生一起补习。 查军军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找到米松哭诉。 她再次霸占了米松前座同学的位置, 暴躁的将自己的妹妹头揉成了爆炸头,语气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米松我跟你说, 就我们学校新上任的副校, 简直残暴不仁, 毫无人道主义关怀,居然占用了我们所有的假期时间!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又不是没有感情的读书机器!” 米松顺从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查军军见她一脸赞同, 愈发觉得自己说的头头是道, 腰杆都挺直了不少:“看看隔壁市一中二中, 虽然假期也有所缩水, 但是他们好歹还有两周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不像我们……” 说到伤心处, 查军军还丧着脸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只恨不能挤出两滴泪来增加演技的逼真性。 岺乐手里转着笔,闻言隔着一个一米来宽的走道看过来:“什么有感情没感情的。” 她顿了一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压得平整的报名表,伸长胳膊把A4纸放在米松桌上,正对着查军军, 又往上面压了支拧开笔帽的黑笔:“很快你就要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了。” 查军军还游离在频道之外:“啥?” 岺乐露出一个虚伪做作的假笑:“喏,物理竞赛的报名表,这次竞赛,地中海非——常看好你,所以就让我帮你把表格带过来了。” 她将“非”字拖了个懒洋洋的长音,单手做个手枪的动作,还自己配了个音:“biubiu~加油哦。” 查军军目光呆滞,随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那我谢谢您嘞,借你吉言。” 岺乐摆了摆手:“客气客气。” —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室侧墙上的高考激励语从“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换成“尘埃落定之前,你我皆是黑马”,学生更是埋在厚厚一沓试卷里抬不起头。 暑假的培优班课程进度很快,老师讲课像开了二倍速,嘴皮一碰,语速快得像在打机关枪,学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不过好消息就是米松不至于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 米松、查军军和岺乐三个爱混在一起,讨论得最多的大概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乃至于下完晚自习后还可以一起在学校后门小吃街上一起撸个串吃个宵夜,压力大的时候还能加两罐冰啤。 长达五十余天的培优补习结束,顺利踏入高三。 被资产阶级压迫剥削的全体高三工人,每晚晚自习延长半小时,周休改成月休,在学校半强制下,也为了省时省力,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学生都向班主任提交了住校申请。 米松是其中之一。 分寝室这事是岺乐主动跟杨棉揽的活儿,岺乐把分配表做出来第一时间发给米松和查军军看。 寝室是四人标准间,除了她们仨,还补了个人进来。 女生姓霍名雪,常戴厚重的棕色边框眼镜,却坐在第一排讲台下,日常穿衣是内搭白衬衫外套校服,一成不变的扎着一对羊角辫,鼻翼附近有一片明显的小雀斑。 为她平添几分可爱俏皮。 在米松有限的人际交往里,回想起霍雪这个人,只能记起两个象征性的标签——沉默和努力。 班里没有差生,能进301教室的学生无非就是两种人 天赋异禀的分为一种,努力勤勉的分为另一种。 霍雪明显是后者。 米松对岺乐的安排没有异议。 查军军更是举着双手双脚赞成。 住校前一晚,关妈妈还特意上二楼帮着米松一起收拾行李。 关筱梦一边叠着手边高腰网纱裙,忧心忡忡:“你这孩子以前从没住过宿,有家不回非要去挤那个狗窝干什么。” “凡事总要有第一次嘛。”米松收拾着洗漱用品,不甚在意。 “这不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关筱梦蹙眉,起身取了一件秋裤叠起来:“平时要多注意保暖,别着凉。” “我知道了,”米松有点无奈看着老妈的举动:“现在还是夏天,用不着穿秋裤。” “什么用不着,现在已经是夏末了离冬天还会远吗?你不要总是穿着一条裙子光着两条腿,还有你衣柜里一排破破烂烂的裤子,那能保暖么?我跟你说,咱们冬青的天就跟老巫婆的脸似的说变就变,你在学校生病可没人管你。”关筱梦同志振振有词。 “妈——”米松拖着长音:“那是破洞裤。” “我管它是破裤还是洞裤,我拿把剪子在裤子上给你剪两下也是一样的效果。” 米松:“……” 你是我妈,您说了算。 — 米松在八月的最后一天的黄昏搬进了女生寝室楼。 同天入住的还有一直未见的室友,霍雪。 岺乐和查军军提前两天就已经到学校,寝室里里外外被打扫了一遍,标准上床下铺四人间,独立卫生间干湿分离,阳台上的升降晾衣架很方便。 这会儿岺乐书桌上已经摊着一套高考真题,正咬着笔苦思冥想,查军军则提着桶接水准备洗衣服。 见人进来也不起身,只往另一个方向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喏,给你带了雪花酥,我自己在家做的,放你们桌上了。” 查军军闻声看过来:“等等,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她用清水冲掉手上的泡沫,吧嗒吧嗒的踩着人字拖,从抽屉里拿了几包卫龙辣条,挨个分过去。 查军军笑得见牙不见眼:“来来来,吃了我的辣条,我们就是好姐妹。” 米松哭笑不得,岺乐到也不跟她客气。 霍雪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略有些局促的接过,小小声道了“谢谢”。 查军军这人神经大条到没心没肺:“别那么害羞嘛,以后我们可就是室友了。” “嗯。”霍雪如是答。 岺乐拆开包装,刁了根油滋滋的辣条:“今天晚上去小吃街吃一顿?就当——”她想了想,为自己的嘴馋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庆祝缘分让我们相遇。” 查军军永远都是最活跃的那个:“臣附议!” 米松正跪在床板上铺床单:“我都行。” “嗯,”霍雪犹豫了一下:“能不能等我写完剩下的阅读题,我很快,最多二十分钟。” 查军军耸了耸肩:“没事,我们等你就是了。” 她默默地看了眼自己堆满各种零食的书桌,又看看人家已经摆上一排书的书架,由衷的感叹:“不过你也是真学霸。” 第50章 五十口 七点过半,夜色苍茫, 华灯初上。 查军军把湿衣服挂在晾衣架上, 换了鞋,百无聊赖的靠在寝室门口:“好了没?你们有没有听见我的肚子在唱歌?” 米松站在镜子前正往身上挂斜挎包, 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什么?” “它在唱空城计, 唱得好大声。” 米松忍俊不禁。 霍雪把小黄鸭零钱包塞进口袋里:“我好了。” 岺乐正单脚离地做金鸡独立状,一晃一蹦的往脚上套长筒袜, 磨磨唧唧的穿上小白鞋, 嘴上也是不紧不慢:“别急啊, 再等两分钟就好。” 查军军很绝望:“我的亲娘啊,你十五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岺乐系上鞋带, 嗔怪的看她一眼:“这不是好了。” “走吧走吧。”查军军反应慢半拍道:“你们带钥匙了吗?我没拿。” 米松拍了拍身侧的包:“我带了。” “想吃什么,我直接订位置。”岺乐拿出手机点开某团, 就近搜索周边的饭店。 米松毫无主见的让出选择:“我不挑食。” “我也是, 什么都可以。”霍雪紧随其后。 查军军扒着岺乐的肩凑过去, 两颗脑袋挨在一起, 对着手机点划,她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韩式烤肉店, 听说他们家的辣白菜特别正宗,就去那家店怎么样?” 四个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下。 韩式烤肉离得不远,出校门不过两百米。 街边烧烤摊的烧烤架上,烤串被碳火烧得滋滋冒油, 重口的佐料做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菜香,时刻勾人味蕾,让人唾液腺分泌旺盛。 米松感觉查军军的眼睛仿佛在泛绿光。 几人在预定好的位置落座,服务生递来平板点餐。 查军军划着页面,雪花牛肉、百叶、毛肚、梅花肉、牛舌…… 她噼里啪啦加了一堆菜品进购物车,直到米松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忍不住道:“你点这么多菜,吃的完吗?” 查军军摸了摸小肚腩,信誓旦旦的大放厥词:“你放心,我现在感觉我可以吞下一头牛,这点开胃菜,不在话下。” 岺乐挑眉:“你说的辣白菜呢?点了吗?”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查军军拍了拍自己额头。 她切到配菜栏把漏掉的补上。 平板又依次在桌上转了一圈,米松只加了一份生菜,霍雪点了半分娃娃菜,岺乐看已经点得差不多,也没再加东西,掀起眼帘问了句:“喝酒吗?” 查军军不假思索:“喝!” 得到答案,复垂下眼,要了两瓶乌苏。 干脆的扫码付款,把平板递给一旁的服务生。 “来来来都喝点儿,”查军军不知从哪拿来几只杯子:“进了同一扇寝室门那就是缘分,咱们喝点庆祝。” 查军军把杯子摆成一排,一人倒了半杯。 酒液剔透澄黄,四人举杯相碰。 米松知道自己那三杯倒的酒量和能半夜爬起来唱歌跳舞撒泼的酒品,很有自知之明的只浅浅抿了一口。 辛辣和苦涩在口腔蔓延。 配菜上齐,米松一手拿剪刀一手拿夹子,把牛肉分成小块,依次铺在烤架上,等一面煎得微微泛白变色,再翻过来,汁水和少量牛油余热发出滋啦声,溢散的肉香叫人食指大动。 吃烤肉的时候总有个奇怪的规律,一桌人里面有一个忙着烤这个烤那个,忙着看火翻面,剩下的几个就是安心等着投喂,嗷嗷待哺的智|障。 岺乐夹了一片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咬下去香咸软嫩,还带爆汁,被烫得吸了口凉气还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好吃。” “呼呼~”查军军用生菜卷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嘟着油亮亮的嘴吹了吹,一口塞进嘴里,腮帮鼓起的弧度像仓鼠藏食。她嚼了嚼,三下五除二咽下:“小松松,你手艺也太好了。” 哦。 原来一块肉就能收获一枚吃货的崇拜。 连最内敛的霍雪也吃得满眼冒星星。 她局促的擦了擦嘴,小声一点:“很好吃。” 米松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席间碗筷碰撞,肉香四溢。 查军军吃一口肉,喝一口酒,吃得油光满面。 她酒喝的猛,还没分寸。 桌上的酒水,有一半都进了她肚子里。 米松忍不住提醒:“查军军,酒少喝点,这酒后劲大。” 岺乐倪她一眼:“就是,喝醉了你今天自己睡大街吧。” 查军军不甚在意的“害”了句,摆了摆手:“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吃肉不喝酒,等于喂了狗,吃肉又喝酒,啥病都没有。” “哟,还押上韵了。”岺乐简直让她气笑了。 “那可不,”她说着,还从银耳凉汤里捞了两粒枸杞丢进酒杯里,用筷子搅和两下,一口闷后猛的放下酒杯,理直气壮的说:“况且我这不叫喝酒,这叫养生!” 三人同时一静。 米松犹豫了一下,说:“我怎么觉得她已经喝醉了。” 岺乐扶额:“姐妹自信点儿,把‘觉得’去掉。” 查军军“嗝”一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引来四周目光纷纷投来,绕是米松这样好脾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恨不得假装不认识同桌这位。 “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烫啊……?” 查军军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疑惑的歪着脑袋。 她顿了两秒,蓦然侧身抓住就坐在旁边的霍雪的双肩,慢腾腾的把脸颊贴到她脸上,最后像是一只刚吃完小鱼干的猫咪一般满足的眯了眯眼:“好舒服~” 岺乐:“……” 米松:“……” 霍雪一脸尴尬,手足无措的想推开她,反而惹得她抱的愈来愈紧:“你快别闹了,这么多人都在看呢。” “我不。” “那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我不。” “回去再让你抱着?” “我不我不我就不。” 岺乐和米松默契的对视一眼。 从彼此眼里看见了十足的无奈。 查军军不安分的蹭了蹭,她这动作没轻没重,霍雪山根上还架着眼镜,被这么一嚯嚯鼻托压得鼻梁生疼。 霍雪眼底以肉眼可见的聚了点泪。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啊?” 查军军这厢还未察觉。 霍雪眼泪汪汪的“啊”了声,尾音上翘带着疑惑的意味,似乎是还没跟上眼前的酒鬼大脑频道跳跃的速度。 “有句毒鸡汤怎么说来着,”查军军竖起一根食指,一字一晃:“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说你,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霍雪回答得自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拼爹拼妈,要想以后有出息只能靠自己呀。” “什么年级做什么样的事,去做一件事就应该努力做到最好,努力还要什么理由啊。”岺乐双手枕在脑后,瘪了瘪嘴:“你的问题好奇怪。” 查军军也不知听没听懂,撒开霍雪,绕开桌子扑向米松,像个笨拙的杀|手从背后以锁喉的姿势环着她的脖颈:“你呢?你是为什么?” 米松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 米松想了想,忽而回忆起偶尔间看到的一句话——“我想买的东西很贵,想去的地方很远,我爱的人特别优秀”,她不禁弯了弯唇,明知身后这人只是酒后胡言,却还是认真道:“因为我想去的地方离冬青市一千五百五十一点三四公里,那里住着一个我爱的人,我很想念他,我想去见见他。” 所以努力变成一个优秀的人, 和他并肩, 与之相配。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带着更新来啦 真的快完结了姐妹们 下次更新之日就是我完结之时,比心! 第51章 五十一口 事实证明,不光男人撒酒疯可怕, 女人撒起酒疯也是同样的——恐怖如斯。 一顿饭接近尾声, 一直挂在米松身后装死的查军军突然像诈|尸一样扒拉着她的肩。米松撑着桌子站起来才发觉查军军一个小姑娘家平时看着高高瘦瘦的,现在这么一掂量起来是死沉死沉的。 米松拍了拍揽在她脖子上的手:“查军军, 你下来。” 查姓某不知名酒鬼嘟嘟囔囔的哼了声:“我不。” “……” “……” “你下来。” “我就不。” “你到底下不下来。”米松的耐心即将告罄。 “我是树懒,树懒就要抱着大树才行!” 米松陷入短暂的失语:“查军军, 你别闹了。” “我不是查军军!我是树懒!”她大声反驳。 “……” 米松无法只能向一旁的岺乐和霍雪投以求助的目光。 霍雪在一旁憋着笑,接收到求救信号就象征性的向前扯了扯查军军的衣角, 意料之中的没拉动只能回以米松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而姓岺名乐的损友更是连上前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悠哉悠哉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面不改色的点开相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米松:“……” 小朋友, 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她感受身上的重量,表情有点窒息。 正当米松思虑是否要使用暴力手段把背上的人丢下, 查·树懒·军军忽地毫无征兆的撒了手, 并且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呈直线摔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发出闷响, 让人心尖发颤。 看着都疼。 三人震惊之余, 下意识想上去扶一把。 米松懵了懵,咽了口唾沫, 上前两步:“摔哪了?还能起来吗?” 岺乐也皱着眉:“没摔出个好歹来吧?我们可背不动你。” 查军军就地躺着,直勾勾的顶着天花板愣了那么零点几秒,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际,手脚麻利的窜起来。手脚之利落,动作之迅猛, 完全不像是摔到的样子。 她蹲在地上,两只手比着“v”字举过头顶:“我是小兔子。” 话罢,还一蹦一跳的朝门外而去。 查军军口中还念念有词:“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米松三人目瞪口呆。 她默了默,憋出几个字:“她没事吧?” “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霍雪接话。 岺乐神情一言难尽道:“我看她是病得不轻。” 霍雪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查军军还说自己是自由的小小鸟,并且用她那被上帝锁过喉的嗓子友情出演了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随后又扒拉着路边的梧桐树嚷嚷着长臂猿就应该上树,接着像一坨毛毛虫在地上一拱一挪,说自己是一条五步蛇…… 米松开始还一副“别说我认识这二货”的见鬼表情,到后来基本木着一张脸,镇定坦然的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 岺乐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蹲在地上学青蛙跳的查军军,指关节捏得脆响,她冷笑一声:“明天她清醒过来,我一定请她吃一顿竹笋炒肉。” 米松为她默哀三秒钟。 鸡飞狗跳的回了寝室,闹腾了半个小时的查军军能量条终于见底,宛若死狗一般扑在床上,然后砸吧砸吧嘴懒唧唧的翻了个身,不动了。 岺乐在走廊上挨个敲门,死乞白赖的要包蜂蜜,接了杯热水冲开,瞥了眼趴那比谁都睡得香的查军军,面容不可抑制的扭曲了一下。她端着杯子,踢了踢查军军悬在床边的腿:“起来,把蜂蜜水喝了。” 反复踢了两三次没反应之后,岺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耐烦起来。她一把拽着查军军的衣领,不客气的把人拽起来,杯子递到她嘴边,语气危险:“喝。” 查军军这才勉强睁眼,眼底满是迷离。 低头咀了一口,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 她一个激灵舌尖有点发麻,委委屈屈的看着满脸不耐的岺乐,吸了吸鼻子:“好烫。” 岺乐再度蹙眉。 她侧目避开查军军可怜巴巴的眼神,神色没怎么变:“我这是在伺候祖宗呢?” 边说,又去兑了点凉白开。 这回轮到米松在一边忍笑:-D 岺乐一脸认命:“来我的小祖宗,起来喝水。” 查军军哼哼唧唧的喝了半杯,余下的奈何岺乐怎么哄也不肯再喝一滴。岺乐对着瘫倒不动的某人翻了个白眼,出声吐槽:“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么娇气。” 她一个人嘀嘀咕咕了两句,才转身把杯子拿去冲洗。 让查军军这么一闹,时间也晚了,几个女孩子换掉占满烤肉味的外衣,轮番洗漱,接二连三的爬上床。 — 翌日。 大概是大家的作息习惯都有所不同,米松是寝室里醒的最早的。她听着耳边室友均匀的呼吸声,轻手轻脚爬下床,轻手轻脚的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轻手轻脚的坐下,开着小台灯,拿着一台半旧的复读机卡进磁带听英语单词。 等其他人醒的差不多,她才起身刷牙。 查军军是最后一个醒的。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宿醉带来的后遗症只是轻微的头疼。待坐了一会儿,她又好好感受了一番才隐隐觉得不对,这宿醉的后遗症有点大,她现在感觉全身酸痛。 刚醒来那会儿没什么痛觉,待完全清醒,钝痛才沿着背脊往上窜,就好像背上让人抽了两鞭子似的。查军军疼得有点坐不住,龇牙咧嘴的从展开被子:“嗳,你们谁来帮我看看。” 米松已经换上校服,闻言睇去一眼:“怎么了。” “我背疼。” 查军军艰难的反手掀起一片衣角,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 米松来到她窗边:“我看看。” 把查军军后背的衣服卷上去大半,她眸光迟疑了一下,缓缓落下去,米松眉头微动,喉腔里溢出一声软糯的单音节:“啊,情况不太好。” 查军军背上青了一大块,撞得狠的地方已经呈一种深色的紫,瞧上去有些骇人。 米松想起昨天那震天的一摔。 她拿手机拍了张照给查军军看。 查军军面容扭曲了一下,一副“柔弱不能自理,马上就要去世”的虚弱表情,嗓音有点发颤:“你们是不是在我喝醉的时候对我这个少女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殴打。” 米松满脸不忍:“没,是你昨天……” 她话没说完,岺乐就不顾嘴里含着的牙刷,唇边沾着的白色牙膏沫,拿出手机传了一份时长三十四分,二十六秒的视频,老大不高兴的瞪她一眼:“你自己看看。” 于是一大清早,查军军就见识了一番什么叫自己摔自己。 从此,寝室里第一条寝规是禁止酗酒。 查军军被例为头号危险人物。 — 一场闹剧过后,生活归于平静。 掰掰手指算算日子,加上个位数的寒假,离高考至多也不过七八个月。 黑板右侧的角落用红色粉笔字写着“距离高考还有——天。”几个大字,中间的数字还特意重重描了两遍加粗。 不久之后,校方便组织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高考誓师动员大会”,上千名学生颇有一种进战(kao)场(chang)赴死的气势。 而高考动员大会后—— 班上气氛愈发紧张凝重,课间的教室安静得针尖落在地上也显得格外突兀,睡眠严重不足的学生争分夺秒的爬在课桌上补觉。 米松每日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气色也愈发的差。 就连平时对学习不太上心,平时小测能不能过线全靠心情和缘分在瞧着寝室三个每天书不离手,做什么事都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以后,也终于生出了几分紧迫感来,她一边愁眉苦脸的捧着复习资料,一边期期艾艾的抱怨:“你们怎么成天看书刷题听英语单词,更加衬得我游手好闲不知上进。” 岺乐笔尖划动,头也不抬:“你继续吃鸡啊你继续打王者啊,为电竞游戏之崛起而奋斗,加油,你是最棒的!” 她已经从杨棉那学到了精髓,语态口吻都学了十乘十。 查军军:“……” 次年五月进行了模拟考—— 米松成绩向来不稳定,在这次冲刺中有了点起色, “一模:658分”、 “二模:674分”、 “三模:690分”。 稳定的基础上还有点小进步,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日复一日, 黑板上三位数逐渐缩减成了两位数,又蜕变成单数,直至最后归零——高考如约而至。 高考前夜,米松难得在十二点前休息。 十年寒窗苦读,成败在此一举之时,她到不觉得紧张,心底隐隐升起了些许期待。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她梦见了许清让, 买是个美梦。 六月七,阳光正好。 米松是被闹铃闹醒的。 她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燕麦牛奶,简单吃过早餐,把身份证和准考证叠放在一起夹进透明笔袋里,又确认了一遍没有漏带忘带的东西,穿鞋出门。 第52章 偷偷亲一口 考试地点不在本校,米松搭上开往市二中的公交。 今天无需穿校服, 却不难看出车厢里多是同龄人。临考在即, 车厢末尾有两个小姑娘低着头窃窃私语,看样子是在互相安慰, 还未到考场,人已经紧张得白了脸。 米松单手拽着拉环, 站在靠近后门的位置。 她出奇宁静,大抵是长达一年的温书复习, 每晚熬到凌晨两三点, 就为了等这么一天。 平时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这次只用了十五分钟。 每年六月总有那么特殊的两天,交警忙的脚不沾地, 车辆为学生让路,一路上都很顺利。 到站下车, 校门外人满为患, 不乏一些担心自家孩子心理压力过大的家长一个劲的安抚着“好好考, 照常发挥就行”。 米松考场在四楼, 她在楼梯间遇到了岺乐。 岺乐正瞧也看见她:“哟,巧啊。” “嗯。” “你在哪个考场?” “46号。”米松答。 岺乐咋舌:“我在你隔壁。” 米松想了想:“考试加油哦。” “你不说还好, 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紧张了,”岺乐抬腿,拾阶而上,话锋一转单:“咱们现在是竞争对手,咱们考场上见高低。” 这话说的不客气, 却也在理。 千万考生的比赛,踩|死一个时一个。 米松眉眼清淡,勾了勾嘴角:“好。” 在四楼拐角,两人分路扬镳。 米松数着教室进考场,找到贴着相应考号坐下。 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 第二天上午综合,下午英语。 不得不说在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能发挥出的潜力不可预料,当然,考场上有心理素质不佳的学生是一副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能晕过去的模样。 米松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只顾着自己写题,雷打不动。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最后一科英语考试下考铃打响,监考老师宣布停笔,下来一个一个收试卷,压抑许久的少年少女大多松了一口气,三两凑堆结伴下来。 米松这会儿骤然松懈下来,才觉得有点儿疲倦。 她被夹在人流里,推着挤着身不由己的往校门外等,门栏之外是等待的家长,远远瞥看过去只觉得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米松终于离了人群,空气稍微流畅。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刚要伸手抹眼角,手腕蓦然被人抓住了,米松下意识回头,语调满是诧异:“妈?你怎么来了?” 不光关筱梦在,连米稚也在。 她手里提着一双淡粉色的芭蕾舞鞋,应该是刚下舞蹈课。 关筱梦理所当然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人来接,我们家的小孩儿当然不能少,”她一边指挥米稚去路边摊买两支甜筒,一边问出大多数家长最在意的问题:“考得怎么样啊?” 米松答得棱模两可:“应该还行。” 关筱梦怕给她徒增压力,又开口安慰:“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平时努力,就算没考好我跟你爸养你一辈子就是了。” “妈——”米松失笑:“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女儿?” “相信相信,我生的女儿自然是差不多哪去。” 关筱梦及时改口,并且乐呵呵连带着自己也夸了一顿。 晚上关筱梦做了松鼠桂鱼,又添了几个米松平时爱吃的菜犒劳犒劳她,不过她大概是这段时间累得狠了,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吃的却并不多。 放下筷子以后,就起身上楼休息。 几乎是沾枕就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这是她长久以来头一次睡到自然醒。 高考结束以后,不用整天刷题看书米松还有点不适应,不过下午米爸爸米宏畴就带着米松去手机店换了一台智能手机。 米松尽力兴奋的情绪隐藏得很好,眼底却还是带着几分期盼,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是把旧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重新保存了一遍。 回到家已临近饭点。 米松端着碗窝在沙发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内镶式液晶电视里正播报着新文——根据天文学家的观测,说近日会迎来一场空前盛大的牧夫座流星雨。 米松嘴里叼着一块排骨,后槽牙将脆骨咬得嘎嘣响。 她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又在不经意间收回目光。 新文很快切入下一条,主持人正说着某某路发生连环车祸…… — 米松在六月中旬的黄昏接到了许清让的电话。 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忽而有一种久违的心悸与酥麻。不自觉抿出一个连本人都没发现的笑,她轻划屏幕接听—— “喂?” 如果有人站在她面前,会发现她的眼睛都在发亮。 那人语气懒懒:“米松。” 米松如愿以偿的听到了独属少年的声音,用低沉宠溺的嗓音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每个单音节都拖着缱绻的腔调。许清让的声线没怎么变,说话的语气一如记忆中的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还没答话,便听到他说:“我好想你。” 米松笑了笑,眉眼染着温柔:“我也是。” 她不自觉垂着眼睫:“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都特别想。” 许清让轻轻“嗯”了声:“563天。” “嗯?” “我们分开了563天。” 米松弯唇莞尔。 许清让忽地没头没尾的问:“你在家?” “在啊。” “往窗外看。” “什么?” 米松微微怔愣,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话音有点变调:“你不会吧……” 米松猛的的弹起来,拉开窗帘。 视线所及之处,院子外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她的少年站在那颗海棠树下,一如从前,仿佛是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他穿着干净满是阳光味道的校服,只静静等了她五分钟。 她半响没出声,许清让才开口:“怎么?吓傻了?” 米松回神:“你真的来了……” 她不敢置信的又喃喃了一句:“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听筒里传来一阵轻笑:“傻,下来看看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米松冲下楼,一路奔到院子外。 一下没刹住车,直愣愣冲人怀里。 许清让被这股力道撞得退了半步,顺势单手揽了她一下,掌心蹭了蹭她的发顶:“这么高兴?” 米松声音有点闷:“嗯。” 她高兴之余还夹杂着点激动:“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来了。” 他这才与她拉开了点距离,那双冷棕色的眸子里荡着柔和的笑意:“来祝我们家小朋友,毕业快乐。”. — 等米松激荡的心情平复,发觉许清让好像又长高了。 分开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少年人出落得愈发成熟稳重,面部轮廓相比之前显得流畅落拓,往那一站都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上下打量后,注意力却慢慢集中在他手里提着的盒子上。 米松眨了眨眼,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待会告诉你,”许清让空闲的手牵着她:“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啊?”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米松瘪了瘪嘴:“神神秘秘。” — 两人来到横亭山脚下时,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米松记得许清让回北京那天,也是在这个地方,在这样的夜晚。她又想发问,转念一想兴许也问不出什么便将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去。 两人并肩,一阶一阶的往上爬。 路上米松问起姜忻的情况。 许清让三言两语讲述了她的状况,并且表示完全不需要担心姜忻,这人没心没肺的很到哪都混得开。 米松又问起许清然的病情。 许清让说手术很顺利也早就出院,人已经回国了。 又扯了两句有的没有,两人登上了山顶。 山顶视野开阔,好处俯瞰,别有一番风味。 许清让打开一直提在手里的箱子,从里面取出支架。 米松不太懂这些,没上前帮倒忙:“天文望远镜?” “是啊。”他答。 “你带我看星星来的?” “对啊,”许清让有点无奈,在她笔尖点了一下:“你是好奇宝宝吗?” 米松故作不屑的“嘁~”了一声。 她不在意地上满是杂草,盘腿坐下。 抬头看属于冬青的夜空。 这座小县城并不繁华,没有城市的灯火阑珊,夜色中斑斑点点的星星繁多也明亮。 许清让装好望远镜,便也挨着她坐。 米松双手枕在脑后,伸了个含蓄的懒腰。 “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这儿?” 他无征兆低头吻她嘴角,唇齿相交。 许清让轻声说:“十七岁那年的深冬没能和我爱的看一场初学,十八岁我要赠她一场流星雨。” 仲夏的夜晚像是清冷的月光照在微波粼粼的海面上,夏风也温柔的拂过脸颊,萤火虫盘旋游动,牧夫座流星雨如期而来—— 璀璨的流光划过天际。 那一夜, 星河浩瀚,月也灿烂。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1、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一路陪伴 ——鞠躬 2、一直拖到现在才完结,我先道个歉 3、我改笔名辣,以后我就不是芙萝北啦,我现在叫乌浔(*?︶?*) 4、下一本写《风情似我》(喜欢点个收藏哦,在微博放了适读章,可以去看看,有缘下本见辣我永远爱你们!) 姜忻x林北霁 文案如下: 1. 十八岁的姜忻,F高风云人物,持美行凶,风情摇曳,张扬肆意得没心没肺,正如当初她向林北霁提分手时—— 他们依偎坐在帝都东灵山山顶,那夜银河横贯,星轨盘旋。 姜忻拨弄着手腕上的手链,自觉受够了林北霁的缄默木讷,偏执与占有欲,语态云淡风轻的提了分手。 2. 一别十年,经年再遇。 姜忻犯胃病,夜挂急症。 茶白色诊室内,接诊医生安静坐在办公桌后。 他低着头看病例本,劲瘦的手腕于袖下延伸,握着笔的右手时不时点划。 医生从病例本里抬头,姜忻避开两人的对视,落在办公桌前端架起的坐诊牌上—— 博仁医院 林北霁 3. 夜晚十点,苏荷Bar人群躁动。 迷乱的光束两相交织,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姜忻踩着高脚凳,倾身倚着吧台,五指扣着杯檐轻晃,冰球锒铛。 她化着港风复古妆,酒红色露背连衣裙荡至脚踝,卷发下的背脊若隐若现,白皙匀称,脂薄而骨现。 男人搭讪,女人羡艳。 姜忻玩得开,对那些讲着荤话的红男女绿也能一笑置之,笑得没心没肺。 饮尽杯子里的酒,她搁下酒杯,稳步往洗手间走,却被人治住右手压在隔间里。林北霁眼底蕴着恼怒:“你就是这么追我的。” 姜忻困在他怀中这一隅之地,后背抵着隔板:“什么意思?” “姜忻,你再对别人笑试试,”他气极反笑,低气压蔓延:“信不信我回去让你哭?” 姜忻挑眉,弯唇笑了。 她夹着一张房卡,塞进他胸前的口袋:“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