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偷偷 作者：陈心一 文案 时矜喜欢陈欲好久好久，在跟着他上下学三周后时矜终于在自习课上攒够了勇气跟他搭话。 “你这道题……解了十五分钟还解错了。” 食指尖儿从淡粉色的棉袖里露出一截戳在道林纸上，白玉似的发光。 陈欲抬头看，面前的小姑娘脸蛋儿红红的，鼻尖还有细微的汗，眼睛却格外亮。 “我三分钟就可以想出四种正确的解题方法！”她眨巴一下眼睛，又抿了一下嘴唇，说，“不，五种。” 陈欲：“……” 你有事吗？ —— 时矜傻乎乎的，喜欢一个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喜欢。她就跟只乌龟一样，看到陈欲经过，就很努力地把头伸出来，然后等着陈欲摸摸她，可陈欲总是看不见她，也不摸她的头。时矜就只能把脖子伸得再长一点，主动去蹭蹭陈欲的手。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矜，陈欲 ┃ 配角：王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第一章 《偷偷》 飛南笙/文 第一章 时矜整个人藏在圆柱后面，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看那个瘦高的身影。 陈欲似乎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就连开学报道身边也都围着一群人。 从前也是这样，陈欲总是站在话题中心，身边都是各式各样的人，时矜小小矮矮的一个，是无论如何也都挤不进有陈欲在的那个圈子的。 时矜有些气馁。 像是无论过多少年，无论她做了怎样大的努力，在陈欲面前，时矜永远都是那个不起眼的，瘦瘦小小，不惹任何人注意的，宛若尘埃的时矜。 时矜所有的骄傲与自豪在陈欲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卑微，时矜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时矜抿了抿唇，略微卷曲的刘海儿贴着额际，眼睛一眨都不眨，好几次想走到陈欲面前，装作很大方的样子跟他说，好久不见。 可时矜怎么也做不到。 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松开，鼻尖甚至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在心里模拟了千万遍，可最终，她只是将手握成拳头，藏进厚长的袖子里，抿紧了嘴巴。 慢慢从他身旁经过。 却偷偷地，又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袖口蹭到了他的手臂。 然后一个人脸红心悸好久。 这就是时矜所能做的全部了。 时矜就跟个乌龟一样，等着陈欲出现，然后很努力地伸出头等着陈欲摸摸他，可陈欲总是看不见她，也不摸她的头，时矜就只能把脖子伸得再长一点，主动去蹭蹭陈欲的手。 可时矜就连这样的主动也主动得小心翼翼。 时矜慢吞吞地走到转角，然后偷偷摸摸地去看陈欲。 他正垂头跟人说着什么，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 时矜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心想，没有被发现。 于是…… 时矜故技重施，又慢吞吞地往回走了。 然后，不经意地又蹭了陈欲一下。 这回用的是手背，蹭得力度还有些大。 然后就被抓了个正着。 陈欲：“同学，您这是强行碰瓷儿啊。” 时矜：“……才没有。” 时矜的手被陈欲抓着。 陈欲的掌心有些烫，时矜觉得自己的碰触到陈欲手的那部分皮肤都要自燃了，脸也跟着发烫。 她的一颗心扑腾扑腾的，仿佛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可尽管这样，时矜也一点都不想要从陈欲手里拿回自己的手。 她巴望着陈欲能够握得再久一点。 “才没有～”陈欲学时矜说话，语末还要做一个升调。 时矜哽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手好冰啊。”陈欲说，“跟以前一样。” 时矜：“……” 陈欲怎么这样啊？ 时矜想，我都要哭了。 可时矜最终也没哭。 只是眼睛红红的，就这样看着陈欲。 陈欲揉了一把时矜的小卷发，用那种很熟稔，好像他们这几年一直在一起一样的语气跟她说，“不记得哥哥了？” 时矜小声说，“记得的。” 怎么会不记得呢。 时矜那么喜欢陈欲，比喜欢黎曼还要喜欢。 *** 时矜做事情总是慢吞吞的。 吃饭慢吞吞的，走路慢吞吞的，说话慢吞吞的，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慢吞吞的。 等她意识到自己喜欢陈欲的时候，已经是分开好久之后了。 时矜喜欢陈欲。 喜欢了两年三个月又七天，并且打算将这种喜欢长期延续下去。 可是时矜对陈欲的喜欢，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时矜对陈欲的喜欢成了一种执念。 她将这种喜欢变成习惯，并渐渐觉得“时矜喜欢陈欲”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陈欲应不应该喜欢时矜”和“陈欲会不会喜欢时矜”这样的问题，她很少会思考。 因为时矜很笨，她总是学不会计算得失。 没有人跟时矜讲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喜欢才算好，时矜只能从言情小说里面找答案。 可是言情小说里面没有陈欲，所以时矜还是学不会怎么喜欢一个人，又或者说，始终学不会怎么从喜欢的那个人身上，讨到他对自己的喜欢。 所以陈欲喜不喜欢时矜，或者说对时矜的喜欢有多少，时矜自己不那么在乎。 也觉得没什么关系。 因为她对陈欲的喜欢可以是正无穷大的。 但是如果陈欲一点都不喜欢时矜，也不要时矜的喜欢，那时矜就偷偷的，不要被陈欲发现的喜欢他。 时矜喜欢陈欲，也只是喜欢而已。 并没有一定要从陈欲那里得到什么。 时矜傻乎乎的，却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第二章 时矜是个早产儿，从小就身体不好，吃多了钙片喝多了牛奶也才勉强长到158，时矜只好安慰自己四舍五入也是两米了。 时矜每年换季的时候都要生一场病，整个人特别畏寒，就连夏天也要穿长袖长裤把自己裹住才好。 所以陈欲第一眼根本没有认出时矜来。 直到时矜走到第二趟，蹭到他的手臂，陈欲才终于忍住了这个瘦瘦小小的小矮子就是时矜。 时矜像是永远长不大一样，短短的小卷发贴在耳朵边上，脸蛋儿有些肉嘟嘟的，看人的时候有些面无表情，但是眼睛很亮，抿紧了嘴巴两颊隐约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是很乖很乖的模样。 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时矜的鼻尖上冒出了一点汗，整个人都看着有些水嫩嫩的。 陈欲忍不住捏了一把时矜的脸蛋，时矜的脸上立刻就有了个红印子。 “怎么还是这么水嫩啊。”陈欲说完，又要摸时矜的头。 时矜躲开了。 她小声又有些认真地和陈欲说，“摸多了头，长不高的。” 陈欲：“……” 他简直要被时矜笑死。 “还能长高吗？”陈欲强忍着笑，伸手去擦时矜脸上的红印子。 “可以的。”时矜稍稍地把脸侧了一下，有些害羞地避开了陈欲的手。 “我才十六岁。”时矜更加认真地说，“我每天都有喝牛奶，很快就可以长到160了！” “喔。”陈欲有些不忍心打击时矜，就附和她说，“长到160就怎么样呢？” 时矜：“……” 所以长到160就怎么样呢？被陈欲喜欢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吗？ 时矜不知道，也回答不上来。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长到160呢？ 158不好么？ 这可是最佳萝莉身材啊…… “不怎么样。”时矜有些失落地说，“长到160也没什么。” 因为还是要比陈欲矮好多好多，时矜就算想偷亲陈欲一下都要跳起来才行。 陈欲实在搞不懂时矜每天都在想什么。 以前就是。 时矜话少，比班上同学都小，也很难和大家玩到一块儿。 起初时矜转学到陈欲班上大家还兴奋了好一阵。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谁不喜欢，而且说话也软绵绵的，跟北方那些糙起来连汉子都自愧不如的姑娘相比，时矜简直就是小可爱！ 但相处时间一长大家就发现了这个南方的小可爱不喜欢说话，也不怎么参加班级活动，总是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 作业按时交，数学物理很好，但是语文很烂。 没有人喜欢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所以到后来时矜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就像以前一样。 时矜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没有人要和时矜做朋友，因为时矜太聪明也太笨。 她会写很难的数学题，会在竞赛里拿很厉害的奖，但又像是天生缺根筋一样，总是不太会观察人心，不会经营任何感情。 朋友也好，同学也罢，时矜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却始终没有人为她停留。 时倩怡不止一次跟时矜谈过这个问题，要她好好和同学相处，多交一些朋友。 时矜也很努力，但她总是容易把事情搞砸。 就像是现在，她跟陈欲说“长到160也不怎么样”这种话，就很让人没有办法接下去。 任何一个稍稍有点情商的姑娘都不会这样说话。 会撒娇卖萌的姑娘，甚至会趁机开一个不轻不淡却有点暧昧的玩笑，譬如说，“你喜欢158还是160”。 但时矜不会。 她总是很难会考虑到这些问题。 所以总是会把一个话题轻易的结束，又找不到另一个话题来续上。 于是就冷场了。 但陈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时矜，因为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个话题，他问时矜：“你家不是在羊城吗，怎么跑这么远读书？” 时矜看了一眼陈欲，然后有些慢地说：“因为……喜欢的东西在这里。” 陈欲是碳水化合物的结合体，所以陈欲在生物学上也属于一样东西，时矜很理性地想。 陈欲继续引导时矜：“是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呢？” “有些大……”时矜看着陈欲，很努力地组织语言，“很好看的、受人欢迎的……东西。” 陈欲：“？？？” 形容东西的时候总盯着我做什么？ 时矜很艰难地形容完，又很害怕被陈欲猜到，就不敢看他了。 眼神左右乱瞟，垂在身侧的手还一直揪自己的裤腿。 场面实在是有些冷。 远处有人喊陈欲的名字，陈欲就和时矜打完招呼走了。 时矜看着陈欲离开的背影，有些难过地想，我们都没有互加微信呢。 第三章 晚上。 B大，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专业班级见面会。 时矜：“……” 陈欲：“……” 时矜：“你也学这个啊！” 陈欲：“……是啊。”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兴奋？！ 时矜慢慢地，像是有些纠结地说：“你以前数学好烂的。” 陈欲：“……” “不过没关系，我会教你的。”时矜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巴，有些矜持道，“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陈欲：“……” 我谢谢你啊。 时矜其实都要开心死了。 甚至都开心得捏起了手指尖儿。 时矜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再见到陈欲，也为此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和陈欲继续当同桌的机会。 时矜就像是一个乞丐，她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可以饱腹的冷包子，结果有人给了她一只鸡腿，还跟她说以后都可以来这家店免费吃饭一样。 时矜高兴得都要死掉了。 指尖都要被她捏红了。 陈欲轻轻地碰了一下时矜，问她：“你很开心吗？” 时矜“嗯”了一声，然后后知后觉的抬头看陈欲，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陈欲就把她的左手手指头从右手手指里解放出来，轻轻地碰了一下她左手食指的指尖，说：“都捏红了。” 时矜的手瑟缩了一下，耳尖都有些发烫了。 “你一开心就喜欢捏手指头玩儿。”陈欲有些好笑道，“以前每次科学实验的前一堂课你就开始捏指头了，等到做实验的时候整个指尖都是红的。” 时矜半张开嘴，把手藏到了宽大的袖子里，心想这个习惯要戒掉！ “所以可以教我数学很让你开心吗？”陈欲又问她。 “不是。”时矜说。 “那是为什么呢？”陈欲又问她。 “是因为又可以和你当同学了。”时矜把头低下去，有些紧张地看自己的脚尖，慢吞吞又小小声地说：“我很喜欢你的。” 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又像是练习了千千万万遍，很自然的就说除了“喜欢你”这样的话。 可说完时矜自己都呆住了。 “我很喜欢你”这五个字怎么那么容易那么轻描淡写的就说出口？！ 时矜立刻就抬头去看陈欲，发现陈欲也正盯着她看。 时矜头脑一热，口不择言地说：“我也好喜欢王睿，也好想和他当同学的。” 陈欲：“……” 他换了一种坐姿，左□□叠在右脚上，轻轻地哼了一声，有些酸酸地说：“哦，王睿可考不上这么好的学校。” 就连陈欲自己都是很艰难才考上的。 但是因为擦线进校而被调剂到数科院和时矜当同学这件事情陈欲是不会说的。 “我知道呀。”时矜说，“他在距离我们学校1.8公里的地方，很近的。” 同时内心松了一口气，觉得还好陈欲没有纠结喜欢这个问题。 陈欲：“……你这么清楚啊。” 时矜觉得聊共同认识的人这样的话题让她很放松，于是她就很自然地说：“对啊。我们一直都有联系的，我还加了王睿微信呢！” 说着就去看陈欲，觉得自己暗示得十分明显了。 陈欲：“……” 就特别特别酸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二维递给时矜，自以为很酷地说：“扫。” 时矜：“……哦。” 于是时矜终于加上了陈欲的微信。 以一种非主动的、很轻松的方式。 时矜握着手机，慢吞吞地想，男生果然都是需要暗示的呀。 这是时矜第一次将自己的小心机用在陈欲身上，效果意外的不错。 时矜很开心，觉得自己也不像王睿说得那样笨。 *** 时矜是高三快结束的时候才重新联系上王睿的。 那时候时矜的班上流行起了同学录，时矜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好想陈欲啊。 想得都快要哭了。 时矜是那种很能忍的人，孤独可以忍受，疼痛可以忍受，想念一个人也可以。 时矜忍得不动声色，想陈欲也想得不动声色。 可就在二模的时候时矜忽然就崩溃了。 时矜在数学考场上弃考了。 时矜看着数学试卷，满脑子里都是陈欲。 陈欲以前数学一点也不好，现在还是学不好吗？ 陈欲是不是还是很喜欢打篮球啊？他进校队了吗？ 陈欲长得那么帅，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 大学去B市读，真的会再见到陈欲吗？ …… 她没有办法继续写下去。 时矜二模考得一塌糊涂。 时矜闷闷的，老师找她谈话也问不出个什么，恰是高中最关键的阶段，班主任没办法，只能找了时倩怡来侧面打听。 时倩怡也很纳闷。 时倩怡忙归忙，但还是很关心女儿的，但时矜一直很乖，从来不叫她担心。 这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倩怡一下子就慌了。 她反复地跟时矜强调高考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考不好也没有关系。 但时矜其实没有压力。 时矜虽然语文不好，可是她理科都非常棒，数理化经常考满分，也拿了很多含金量很高的奖杯，高中毕业上个不错的大学完全没问题。 她只是没有办法忍受陈欲的同学录里没有了时矜这个人。 像是后知后觉一样，时矜忽然觉得陈欲可能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了。 或者说，就算现在没有，可是若干年后，陈欲总会忘记的。 甚至当陈欲哪天翻开同学录，也完全找不到时矜这个人半点儿的影子，就像是时矜在陈欲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时矜很难过。 但是又觉得自己很没有理由难过。 因为时矜对陈欲而言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就像是其他不是陈欲的人对于时矜的意义一样，可有可无。 时矜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一个有关于陈欲的，在想象中抹掉了时矜存在的循环。 时矜找不到答案。 时倩怡问了很久都问不出时矜的事情，时矜只会说“我可以自己解决的，妈妈”、“不要担心，妈妈”。 可是时倩怡怎么能不担心？ 时矜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或者说八月怀胎生出来的。 时矜生出来的时候那么小，因为早产还在保温箱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从小到大身体也不好，时倩怡一度担心时矜养不大。 可时矜很顽强的长到了现在，时矜又聪明又听话，比谁家的女儿都要好。 可时倩怡总是很愧疚。 时矜越是懂事时倩怡就越是难过。 时矜从小没有爸爸，也不会问为什么小朋友里就只有自己没有爸爸。 因为时倩怡工作的变动时矜也一直在转学，性格闷闷的，也交不到朋友。 时倩怡觉得自己给时矜的太少了，对她的关心也太少了。 就像现在，连时矜为什么弃考她都不清楚。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时倩怡给自己和时矜都请了假，带着时矜出去散心。 她们去了海边，时矜用沙子堆了一个城堡，又亲自把城堡推翻。 第三天的傍晚她们经过当地的一座月老祠，时矜忽然转头问时倩怡，她说：“妈妈，拜月老管用吗？” 时倩怡忽然惊觉十六年就这么过去了，时矜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啊。 “有用。”时倩怡认真地和时矜说，“心诚则灵。” 时倩怡并不是一个死板的家长，她虽然一直把时矜当小孩子看，但小孩子也有恋爱的权利。 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就长大了。 时倩怡一致认为“早恋”这一说法就是一个谬论，因为当一个人想要恋爱，或者已经恋爱的时候，她就懂了爱。 懂了爱就不能称之为“早恋”。 所以时矜有了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是很好的事情。 因为遇到一个能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天晚上时倩怡带着时矜拜了月老，也放了河灯。 时矜把陈欲的名字和自己写在一起，挂在了月老祠门前很高很高的树上。 时倩怡头一次知道陈欲这个人。 她和时矜说：“你喜欢陈欲，就去追他，不远万里。” 于是，时矜从很久远的书里翻出了唯一一个可以和陈欲有点关系的人的联系方式。 那个人就是王睿。 第四章 陈欲的朋友圈很空，时矜一直翻到头，陈欲总共也才发了不到二十条朋友圈。 其中有十六条是英语阅读打卡，他和陈欲共同好友就只有王睿一个，所以时矜只能看到开学一周前王睿给陈欲的评论。 WR：嗨呀哥，您也就坚持了十六天，这么不持久啊！ CY：滚犊子！ 然后下面他们就持久不持久的话题骂了好几个来回。 时矜抿了一下嘴巴，希望以后陈欲也可以回复她这么多条评论。 虽然时矜不懂签到十六天跟持久有什么关系，但她还是给陈欲点了赞。 接着…… 时矜就刷到了高考出成绩那会儿陈欲发的朋友圈了。 陈欲花了三百字来吐槽高考数学题的变态，并且附上了自己一模二模三模和高考的数学成绩对比以此作为说明这种变态。 时矜心说还好吧，高考数学挺简单的啊…… 然后也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收到时矜赞的陈欲：“……” 他侧头去看时矜，时矜抿着唇很认真的在看他的朋友圈，左脚架在右脚踝上轻轻地晃动，像是很高兴的模样。 “时矜。”陈欲和她说，“你知道有些朋友圈是不能点赞的吗？” 时矜“啊”了一声，有点茫然地说：“这样吗？” 然后她又翻回去，默默地取消了陈欲朋友圈里自己的赞。 陈欲：“……” 时矜这个人，就很迷。 很快班上人就到齐了。 B大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专业班人不多，男女比例3:1，女生大多身高体壮戴眼镜，这么一比较，时矜毫无悬念的就成了班花。 当然了，时矜本来长得就不差。 就算是扎进人堆里，时矜也是很晃眼的那一个。 轮到时矜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下面掌声雷动。 陈欲跟着鼓掌，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一下就冒出了高中时候时矜作自我介绍的样子。 背着那么老大的书包，站在讲台上，矮矮小小的看着也不比讲台高多少。小卷毛贴在额际，说话的时候嘴边会有俩梨涡，说话的声音很小，还带点儿南方的黏腻口音，一句话说得慢吞吞的，手指还要很紧张地抠书包带子…… 陈欲这么看着时矜，就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时矜似乎一点也没变。 头发还是微卷，说话还是很慢，讲话还是很甜，就连紧张的时候抠东西的习惯也没变，就是没有了书包带子抠，她这回改抠裤腿了…… 就是不知道她还爱不爱吃橙子糖。 陈欲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轻轻地“啧”了一声。 时矜还爱不爱橙子糖陈欲不知道，但他自己分明是戒不掉这种糖了。 *** 时矜似乎真的很难适应这种很多人的场面。 明明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她也能说得磕磕巴巴，语不成句，下台的时候还要被桌椅绊一下。 时矜似乎只能做那种藏在角落里鼓掌的人。 轮到陈欲上台了，时矜捧着脸看他，越看越觉得陈欲帅。 他总是很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爱笑，会找话题，幽默风趣人还帅，没有人不喜欢陈欲。 但这么多喜欢陈欲的人里，时矜最喜欢他。 这种喜欢没有道理可讲，又似乎所有的道理都可以讲。 但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自卑。 时矜那么普通，哪里配得上陈欲？ 所以时矜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喜欢陈欲，她只敢稍稍的从壳里露出自己的头，尽力把头伸得长一点，企盼着，如果陈欲能摸一摸就好了。 要不然，陈欲能多看几眼也行。 时矜就是怀着这样的喜欢，从羊城来到了B市。 明明她那么怕冷。 可是喜欢一个人，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时矜喜欢陈欲，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哪怕陈欲永远都不知道时矜为了这份喜欢做了什么事。 *** 晚上回了宿舍，时矜藏在被窝里用手机给时倩怡疯狂发表情包，很开心地和时倩怡说自己竟然和陈欲一个班。 时倩怡也发给时矜好多个“宝贝加油”的表情包，还给她分享了很多追人技巧贴。 时矜说谢谢妈妈，然后点开认认真真地看。 并逐条记住。 她要学习怎么去追陈欲。 虽然王睿总说时矜笨，可时矜是很聪明的。 自从确定陈欲被录取到B大之后，时矜为追求陈欲做了好多功课。 她在省图泡了一个月，从诗词歌赋看到人生哲学，最后又回归理性，将文理有机结合起来，试图以量化的方式来推导出陈欲喜欢自己的概率。 时矜从各类恋爱案例和文献中得出在日久生情里面，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各类影响因素，并将这些因素进行了详细的分类，还进行了指标划分。 这些因素包含但不仅限于追求者的身家背景、受教育程度、身高体重……被追求者的个人喜好、行为表现、相处态度等。 时矜打算用李克特量表进行赋分，开展为期一个学期的观察和实验，并针对实验结果进行调整。 是的，时矜一直是一个很有计划又很理性的人！ 在时矜看来，一切既成的结果都可以做原因分析，那么也可以做预估判断，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数学来做解答。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包括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 但是，时矜的实验在第一天就险些以失败告终。 因为陈欲看到了时矜藏在军训服口袋里的“恋爱成功分析表”。 第五章 九月份的B市还是很热，时矜以前没有参加过军训，也不晓得强度会这么大。 时矜起得晚，出门出得急，防晒霜甚至都没有抹匀，到了站队的地儿一脑门的汗。 室友都高高大大的站在队尾，只有时矜矮矮小小一个站在最前头，甚至比第二个还要矮上一截儿。 教官训完话一扭头就看见时矜糊在脸上白白的一坨防晒霜，一瞬间紧绷着的面容就有些忍俊不禁。偏生时矜还不自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瞅着比谁都无辜。 教管：“……原地休息一分钟。” 随即就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时矜：“？？？” 教官：“……” 实在看不过，伸手抹掉了时矜脸上的防晒霜。 时矜：“……” 一动不敢动，额头都要冒汗了。 时矜连被陈欲捏一下脸都要害羞到闪躲的人，眼下猝不及防被教官抹了脸，瞬间就尴尬到要自闭了！ “你做什么这副样子？”教官有些好笑地问时矜。 时矜不答，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使劲地搓了搓，还小心翼翼地一直撇着眼睛去看陈欲。 B大的军训男女是分开的，陈欲长那么老高，站在男生最后一排最后一个，时矜矮矮小小，站在女生最前一排的第一个，只要陈欲向后转一下，时矜就可以看到他的正脸了。 就算不向后转，时矜也可以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看着陈欲的背影。 时矜心崩得老紧，都没注意到陈欲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向后转了！ 所以…… 刚刚陈欲有看到教官摸我的脸吗？ 时矜一瞬间尴尬得无所适从，内心呕出的血有一升那么多！ 却还要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度过，后面的时间里时矜一动不敢动。 手伸得直直的，中指指尖紧紧地贴着军训裤缝儿，腰杆子也挺得直，脸蛋儿晒得红红的，额角还挂着汗。 其实时矜好累的，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热化了。 可是陈欲就站在时矜的前一排，一不小心就会向后转，偏生教官一直在时矜周边走动。 时矜心里可惶恐，她怕陈欲知道了教官摸她的脸，然后觉得她不是个好女孩儿。 军训时期和教官谈恋爱的人很多，加上B大军训的教官大多都是隔壁军校的学生，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每年军训后都要成好几对儿。 时矜的教官很高，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眼尾有一些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带点儿邪气，严肃的时候却又一脸正气。 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时矜已经喜欢了陈欲，所以对教官没有什么感觉。 时矜只觉得军训好难熬啊。 太阳怎么那么大啊，军训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陈欲的教官怎么还不让他们向后转啊…… 时矜晕乎乎的听着教官的口令左转右转向后转，抬手抬脚齐步走，然后就用左脚把自己的右脚绊倒了。 时矜：“……” 装作一脸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站了起来，行动之迅速，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肢体极度不协调的早产儿！ 但是…… 时矜装在军训服里的“恋爱成功分析表”掉了出来。 教官：“？？？” 弯腰捡了起来。 时矜：“！！！” 伸手去抢，但是手短腿短，抢也抢不过，教官看了眼时矜，似笑非笑了一下，然后折了折，放回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时矜：“……” 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时矜慢慢吞吞地走到教官面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的表格。” 教官被陈欲他们班的教官推了一下肩膀，说：“嘿，阿晨你小子你拿人小姑娘什么了？” “秘密。”被唤做阿晨的教官勾了勾嘴巴，站了起来往边上走，时矜憋着嘴，委委屈屈地跟着。 阿晨倚靠在一棵树上，食指和中指捏着时矜的表格，慢吞吞展开，一字一顿地念：“恋爱成功分析表？” 时矜：“……要、要你管啊。” 阿晨弯下腰，半撑在自己的膝盖，看着时矜的眼睛说，“妹妹，你成年了吗？” 时矜：“成年了！” 说着就去抢自己的表格。 然后没有抢到。 就很气。 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像一只河豚。 “你好讨厌的啊。”时矜说，一边说还要一边伸手去够阿晨手上的她的表格。 阿晨把表格举得很高，时矜就算跳起来也很难够得到。 阿晨似乎觉得时矜这种矮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很好笑，就一直左手换右手地逗她。 时矜眼睛都要气红了。 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卷毛贴在额际，脸也红透了。 时矜抢不回自己的表格，也不会说很难听的话。 徒劳跳了好几分钟，最后气鼓鼓地捏着手指头说：“我不要了。” 说完转头就要走。 结果立刻就对上了陈欲朝这边探究的眼神。 时矜觉得好委屈。 她瘪了瘪嘴，很努力地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时矜笨笨的，好像做什么都做得很糟糕。 喜欢一个人也喜欢得很糟糕。 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表格，打印好藏在军训服里，还没有投入使用就被一个不相关的人拿走了。 时矜觉得好委屈啊。 可又很没有办法的样子。 时矜性格软乎乎的，被阿晨拿走了东西也不晓得到底要怎么办。 只能干巴巴地说不要了。 “你在做什么？”陈欲问时矜。 时矜眼睛红红的，委屈巴巴地指了指阿晨，说：“教官拿我东西，不还我。” “什么东西？”陈欲朝阿晨看，对方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时矜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紧张得揪起了裤腿儿，“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这么紧张？” “……” 然后陈欲就朝阿晨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陈欲就带着时矜的表格走了回来。 时矜：“……” 扭头就走！ 陈欲：“站住。” 时矜：“……” 立刻就跑了起来。 可时矜腿那么短，陈欲没几步就追上了她。 陈欲的手带点儿汗，捏着时矜细细白白的手腕，语气生硬地说：“恋爱成功分析表？” 时矜闷头不做声，一手揪着裤缝儿，脚尖撵着脚下的泥土，把鞋尖儿都弄得脏兮兮的。 “你想跟谁谈恋爱？”陈欲说。 “没谁。” “没谁是谁？” “……” “你成年了吗？” “成了！”时矜说，“我满十六岁了！” “呵。” “十六岁、十六岁都要承担好多法律责任了……”时矜声音弱弱地补充，“我妈说，心理年龄比身体年龄重要。” 陈欲：“……哦。” 时矜趁着陈欲不注意，立刻夺回他手上自己的表格，然后藏进了军训服上衣口袋。 同时觉得打印什么的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并决定回去就写一个小软件放手机里，开始新的记录！ 第六章 B大白天军训晚上听讲座，每两天还要交一篇思想汇报，所有人都怨声载道，每天回到宿舍都奄奄一息。 可时矜就像个打不倒的小矮人一样，回了宿舍也不睡觉，还要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捣鼓东西，别人看一眼都要立刻藏起来。 室友都要好奇死了。 时矜的室友个顶个的高大，拎时矜就跟拎小鸡仔一样。 小鸡仔被室长拎到一旁，另两个室友扒过去盯着时矜的电脑桌面看，只见满屏滚动的数据和代码，桌面左下角偶尔还要蹦出几颗小红心，三人眼一黑，险些栽倒。 没想到白天被教官摧残身体，晚上回了宿舍还要被时矜摧残心灵。 室长把时矜揉圆搓瘪，时矜的嘴张成O字型，还要慢吞吞地说：“偶就缩没涩么看的呀。” “你做这些干什么？”室长把时矜放开，数据已经在闹腾中跑完了，屏幕只剩下一颗怦然跳动的大红心。 “一个软件。”时矜激情敲键盘，将红心解散，改动几组数据后再次运行，五分钟后，屏幕再次出现相同红心，但又很快破碎了，碎片在黑掉的屏幕上泛着银白的光。 时矜呼出一口气，跟室友们解释说：“一个恋爱软件。” 室长似乎有点感兴趣，坐在了时矜身边，问她：“什么恋爱软件？同城约P？” 时矜：“……” 时矜捧住室长的脸，用那种很纯很无辜的大眼睛看室长，认认真真又慢吞吞地说：“我才十六岁。” 室长：“……” 说话就好好说话，做什么要拿年龄说话！ 因为复读已经要比时矜大一轮的室长内心喷出一升血！ 然后就把时矜按在怀里揉了一通，最后时矜的小卷毛都被揉得炸起来了。 *** 时矜以前没有住过校，这回住进四人间意外的感觉不错。 时矜矮矮小小一个，又白白嫩嫩，性格还温吞，室友们都拿她当亲妹妹看待，有了好吃的好喝的都要给时矜留着。 班上其他同学也都喜欢时矜。 军训还没有结束，时矜已经被好多人要过联系方式了。 时矜不太会拒绝别人，一下子手机通讯录里就挤满了人。 有天晚上听讲座陈欲坐在时矜旁边，就见时矜左右开弓地回消息，垂着头露出一截儿细白的脖颈，半天都没抬起头来。 陈欲碰一下时矜的胳膊，说：“这么忙啊。” 时矜捏了一下回消息的有些累的右手手指头，说：“你们北方人都这么喜欢交朋友的吗？” 陈欲一下没晃过神来，说：“嗯？” 时矜就把手机伸向陈欲，里面路人甲乙丙丁一大堆，消息数量还在增加。 陈欲：“……” 他语带酸气地反问时矜：“你们南方人都这么不矜持的吗？” 时矜冒出一脑袋问号，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无辜了。 陈欲就指着手机里的几条消息给她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都对你心怀不轨。” 时矜“喔”了一声，说：“什么叫做心怀不轨啊？” 陈欲：“……” 他扭头去瞪时矜，也不晓得时矜是真的不懂，还是已经懂了却装作不懂。 时矜一脸无辜，慢吞吞地别开脸，有些气馁地说：“我语文才考79分。” 陈欲：“……” 真他妈服气了！ 一整个讲座，陈欲都在教时矜什么叫做心怀不轨，一边教学还要一边删时矜的微信好友。 这一晚，多少少男心碎在“SJ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的微信提示中。 “你做什么要删掉王睿啊？！”时矜惊呼。 陈欲波澜不惊地回答：“不好意思，删顺手了。” 时矜“啊”了一声，说：“你不是有他的微信么？你把他的名片发给我就可以加回来了呀！” 陈欲抿了一下唇，说：“我没有。” 时矜：“……我上次都看到他回复你朋友圈了。” 陈欲面不改色：“你看到的是我和他最后的互动。” 时矜有些懊恼地问：“那怎么办呀？” 时矜傻乎乎的，陈欲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都想不清陈欲和王睿这么铁磁，怎么可能会互删好友。 陈欲看时矜这样子，心里头都快要冒出酸泡泡了，就说：“你这么喜欢王睿啊？” “是的呀。”时矜说，“他人好好的。” 王睿告诉时矜陈欲要读B大，王睿还和时矜说陈欲一直都没有女朋友…… 时矜在那段很难过下去的日子里，都是靠从王睿那里获取零星半点的有关陈欲的消息支撑下去的。 所以时矜觉得王睿好，也喜欢这么个朋友。 可时矜对王睿的喜欢，也来源于陈欲。 但陈欲不知道，或许将来也没可能会知道。 所以陈欲很酸。 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酸。 仿佛吃完一千个柠檬的陈欲口吐酸气地问时矜：“那你上次还说喜欢我呢，你的喜欢这么容易啊？” 时矜忙摆手，有些急切地解释：“不是的！我、我喜欢的人很少很少的！” 陈欲追问：“很少是多少？” 时矜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刚要回答，就见陈欲一脸黑地说：“我知道了。” 时矜半张着嘴，心说，你知道什么呀。 喜欢也是要分好多种类的。 朋友，亲人，和你。 第七章 陈欲在和时矜生气，虽然时矜不知道陈欲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是陈欲删掉了王睿，该生气的是时矜才对，可陈欲就是生气了。 一整个讲座的时间陈欲都没有再和时矜说过一句话，时矜也不晓得要怎么哄人才好。 时矜垂着头百度，有些长了的头发蹭着脖子很痒。 时矜扭了扭，余光瞥见陈欲在盯自己的手机看，时矜立刻就缩了一下，把手机藏到了陈欲看不到的另一边。 陈欲：“……” 就轻声地“哼”了一下。 时矜被陈欲这一“哼”弄得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可陈欲要是看得到时矜的手机，就会发现时矜笨笨的，就连哄人都要靠百度。 笨笨的时矜怎么也想不通陈欲为什么要和自己生气。 明明前一会儿还在教她什么是心怀不轨，可现在却连一句话都不要跟她讲了。 时矜挪了挪屁股，装作不小心用自己的胳膊蹭了一下陈欲的手背，可时矜实在是太笨了，她蹭得那么用力，陈欲的手背都要被她蹭红。 像是忍不住似的，陈欲抬手狠狠地揉了一下时矜的小卷毛，时矜就冲陈欲讨好地笑了笑。 时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底的卧蚕都露了出来，颊边还有俩梨涡。 是很乖很好看的。 陈欲被她这么一笑，心里再大的气也都消了。 “就会卖乖！”陈欲恨恨地说，又捏了一下时矜的脸蛋儿。 时矜狡辩：“我才没有卖乖。” “刚才谁蹭我手背了？”陈欲问她。 时矜继续狡辩：“我又不是故意的……” “哦。”陈欲说，“那我故意捏你脸蛋儿，准吗？” “准的。”时矜说完，然后转了下脑袋，慢吞吞地和陈欲打商量，“有点儿疼，可以换一边捏吗？” 陈欲简直要被时矜可爱死了！ 他把时矜的脸转过来，没有再捏她，而是揉了揉之前被他捏红的脸蛋儿。 我简直要幸福死了，时矜沉默地想，手指头抠着手机壳儿，想要立刻就在“SY”上记录下陈欲摸她脸这回事儿了。 “SY”就是时矜“恋爱成功分析表”的进化版，取自时矜的“时”和陈欲的“欲”，时矜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敢用字母表示，还自我感觉良好。 果然语文考79的人就是不一样。 起名简单粗暴还自以为比“百合网”要上些档次。 当然时矜是不敢在陈欲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的。 陈欲就像是长了三只眼睛，有一只专门拿来观察时矜。 如果陈欲真的看到了时矜用SY，他肯定就会问时矜那是什么，时矜那么笨，一点也不会说谎话，也不懂得要如何拒绝陈欲的提问。 那陈欲就会知道时矜喜欢他这件事情了。 时矜是个很胆小的人，喜欢一个人只敢偷偷的喜欢。 就算决定要付出点行动了也还要用很长的时间来做准备，并在这段准备的时间里尽一切可能来预测事情成功的可能性。 就像时矜喜欢陈欲喜欢的都要死掉了，也不会立刻就告诉陈欲一样。 小言里面的配角为什么是配角，就是因为他们比主角少了太多的耐心。 时矜想当陈欲人生里的主角，所以不能急。 恰好，时矜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时矜可以用半年的时间来观察陈欲对自己的态度。 可以通过观察法收集数据，并采用量化的形式来预测陈欲也喜欢时矜的概率。 或许可以更长，如果哪天陈欲不要时矜的喜欢了，时矜就慢慢地，偷偷的放下对陈欲的喜欢，就像是时矜从来就没有喜欢陈欲一样。 当然了，放下的过程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是时矜不怕。 因为喜欢就是这样的啊。 虽然时矜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但时矜还是懂很多道理的。 比如说，此时此刻陈欲和前排隔壁班的女孩儿谈笑风生，时矜心里都酸的要冒泡泡了，可面儿上却是不动声色。 时矜不可以和陈欲说那个女孩儿对他心怀不轨。 是了。 心怀不轨。 这个词是陈欲刚刚教会她的，还热乎着。 可这么快时矜就把它用在了陈欲身上。 时矜捏着手指头装作在认真听讲座的模样，可是耳朵已经伸到了陈欲那边。 时矜听见女孩儿和陈欲说起以前高中的事情，知道了他们是校友，还知道了他们马上就还有个校友会了…… 时矜不捏手指头了，改揪自己的裤腿儿。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终于在陈欲和女孩儿确定聚会人数时一把抓住了陈欲的手。 时矜鼻尖都冒了汗，她的手心湿湿冷冷的。 软乎乎的贴在陈欲的手背上。 “我、我也想参加校友会！”时矜说完就有些慌了。 因为陈欲的手动了动，把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揉了揉，还要说“手怎么这么冰啊？” 时矜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下半句话，急得耳朵都红了。 也不敢抽回自己的手。 因为陈欲的手那么干燥又温暖。 时矜想让他一直牵着。 “你做什么要参加Ｙ高校友会啊？”陈欲好笑地问道。 “我也在Y高读过书的呀！”时矜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我可想见见老同学了！” 那个女孩儿看了时矜好几眼，实在是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看她和陈欲那个熟稔的样子，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反倒是陈欲不肯放过时矜，他流氓似的搓着人家的手，还要问：“你想见的老同学是哪个啊？” 时矜说不出话。 事实上时矜在Y高只借读了一个学期，时矜又闷又胆小，走的时候连班上的人都认不全。 其他的知道的也是几个和陈欲有所往来的人，但眼下也叫不出名字了。 时矜呆愣愣地看着陈欲，脑子发懵。 隔了几秒，时矜慢吞吞地吐露出一个名字：“王睿。” 陈欲：“……” 然后陈欲放开了时矜的手。 时矜像是听到了陈欲轻笑了一声。 接着时矜就听到陈欲和女孩儿说：“她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她只想蹭饭。” 时矜：“……” 第八章 时矜最后也没有去参加校友会。 其实时矜并没有那么想参加校友会，她也一点都不想关心旧同学过得怎么样，她只是想跟着陈欲，多看几眼陈欲而已。 陈欲那么好，又高又帅。 喜欢他的人好多好多，时矜不过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 可再怎么不起眼的一个人，在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也还是要问一句自己，“难道我真的就不该被人喜欢吗？” 再怎么渺小的一个人，也是很想被喜欢的人看到的。 时矜喜欢陈欲，并不想立刻就得到陈欲的喜欢，她只是想他多看看自己。 可陈欲似乎不怎么想多看看时矜。 陈欲不想让时矜去校友会，时矜就不能去。 时矜不想陈欲讨厌自己。 时矜乖乖的呆在学校，一边却又忍不住的脑内幻想陈欲在校友会上是不是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时矜有些难过。 因为陈欲大多时候都不需要时矜。 并且，在没有时矜的时候，陈欲反而会过得更开心。 因为陈欲总是喜欢和时矜生气，虽然时矜并没有做错什么。 时矜裹着被子看窗外，有些难过得想，我果然就不应该来这里。 时矜有些想哭了。 时矜的人生顺顺利利走到现在，遇到唯一的坎儿就是陈欲。 时矜遇到他，似乎就什么都做不好了。 就连偷偷地喜欢他也喜欢不好。 时矜看了那么多书，做了那么多攻略，可是一碰到陈欲，她就什么都不会了。 “我怎么那么笨啊。”时矜揉乱了自己的小卷毛，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很没出息的哭了。 时矜胆儿那么小，做什么都要偷偷的。 哭也要偷偷的，不能哭出一点声音。 这是时矜来到B大的第一个周末。 外面艳阳高照，时矜却只能躲在被子里很没有出息地哭。 时矜哭得安静，却哭得用力。 哭完俩眼睛又红又肿，鼻尖都红了，因为藏在被子里太久，脸蛋儿也都是红的，小卷毛软趴趴的贴在额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可怜。 但时矜不想被别人可怜。 所以哭也要有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 于是时矜给自己找了一部很催泪的片子，一边看一边拿纸巾抹泪。 创造出一种情绪很丰富的哭泣。 也是一种和陈欲没有关系的哭泣。 傍晚的时候B市开始下雨。 时矜又很没出息地开始担心陈欲会不会被雨淋到。 明明Y高校友会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饭店，出了饭店就是一个24小时便利店，那里不缺雨伞卖。 就算是再不济，出了饭店就打车，陈欲也淋不到雨。 可时矜就是会担心。 店里的雨伞要是被人买完了呢？ 雨天车那么难打…… 时矜穿好了雨衣，又带了雨伞，去给陈欲送伞。 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陈欲到底需不需要时矜的出现。 时矜那么笨，喜欢一个人也只能全心全意喜欢。 *** 时矜出校门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还刮很大的风，时矜伞都没有办法撑。 走到半路，时矜雨水顺着雨衣下摆往下滴，时矜的鞋子早被淋了个透。 走一步脚下就要哗啦啦响一通。 时矜一边走一边还要脑内幻想陈欲会不会觉得感动。 抱她一下，算了吧…… 摸一下她的头就好。 或者，捏一下脸也行。 再不济，握一下时矜的手，和她说，怎么那么冰啊。 时矜这么想着就又把雨衣的帽檐往下压了一点，她希望陈欲不要摸到她湿漉漉的头发才好。 时矜像个小矮人一样，穿着小黄鸭的雨衣，手里握着一把伞，慢吞吞地往前走。 顶着风，冒着雨，心理却照着一盏名为“陈欲”的灯。 时矜不晓得陈欲他们要几点结束校友会，甚至都不知道校友会是不是还有续摊。 时矜太笨了。 她光是怕陈欲会淋到雨，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时矜给陈欲发微信，打语音电话。 却始终没有人接。 外面的风那么大，时矜浑身滴水，也不敢去24小时便利店坐着，只能站在屋檐下等，像一座望夫石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斜对面的饭店。 到九点半的时候，雨势不减，但饭店出来了一群人。 时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高高瘦瘦的陈欲。 但是那么多人呢。 时矜胆儿那么小，陈欲还不许她参加校友会，时矜一点也不敢过去。 只好伸长了脖子，努力地往那儿瞧。 如果陈欲能先看到我就好了。 时矜想，就一边更加努力地给陈欲发微信。 可陈欲一直在和人讲话，都没有掏一下手机。 那边似乎在考虑怎么走，也有几个人急冲冲地冲24小时便利店跑了过来。 也有人时不时地用探究的眼光看时矜，时矜也不管，她只是想着，陈欲怎么还不冲过来呀。 很快便利店的伞就卖完了。 饭店门口的人慢慢减少，有的打车走了，有的三三两两的撑着伞走了，也有冒雨跑掉的。 时矜手心里的伞柄都握着发烫。 陈欲还站在那儿。 时矜想，等到剩下五个人的时候我再过去。 可是时矜没有等到。 因为有女生从饭店出来，从包里掏出一把伞，和陈欲说了些什么，然后陈欲就和那个女生走了。 走之前还笑笑闹闹地和后面的男生推嚷。 时矜就算是再笨，也能大抵猜出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个女孩儿是上次在讲座上和陈欲说话的女孩儿。 对陈欲心怀不轨的女孩儿。 时矜垂着头看自己手里的伞，动了动脚，都能听见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 她把帽檐盖得那么低，小卷毛还是湿掉了。 笨蛋。 时矜骂自己。 可她还是舍不得骂陈欲。 因为陈欲不喜欢她，也没有看到她发过去的微信。 陈欲什么错都没有。 是时矜太笨了。 也太傻了。 时矜呆呆的站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风更大了，雨也更大了。 时矜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 风似乎有穿透力似的，直接刮到了她的骨血里。 心脏那块儿也都凉飕飕的。 时矜把伞送给了一个没有买到伞的路人，然后顶着风，冒着雨，慢吞吞地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护着自己的刘海儿，也没有再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只是回到了宿舍，在“SY”上记下了这么几句话。 【今天陈欲喜欢上时矜了吗？——没有。】 【时矜还是很喜欢陈欲吗？——是的。】 【时矜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吗？——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 因为时矜忽然发现，如果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话，是没有办法做到没有要求、不求回报的。 就算喜欢的人是陈欲也不行。 第九章 时矜因为淋了雨，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烧，第二天没能起床。 等时矜赶到教室的时候课都上一半儿了。 时矜带着口罩兜着帽子，一副很怕冷的模样。 时矜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进去，却不小心在阶梯上绊了一下，发出不小的动静。 陈欲发出很低很低的一声笑，冲时矜招了招手，可时矜没有坐到他旁边。 时矜选了一个很边缘的位置，然后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趴到了桌上。 陈欲不禁有些纳闷，在教室睡觉和在宿舍睡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是不一样的。 时矜闭着眼睛，呼出的滚烫气息在口罩里来回逡巡，她觉得好难受。 头很晕，鼻子很堵，嗓子还疼，可时矜已经为陈欲感冒了，就不能再为陈欲逃数学课了。 时矜是一个很会计算的是的人。 她在B大喜欢的也就两样东西而已，一个是陈欲，一个是数学。 时矜喜欢陈欲，陈欲却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但是喜欢数学却是很轻易就能收到回报。 时矜当然做不到立刻就不喜欢陈欲，但她可以控制自己，慢慢的将这种喜欢减少。 昨晚的雨像是一下子把时矜的脑袋给淋灵光了，以前时矜考虑到“陈欲不喜欢时矜”这个问题时，总会觉得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没有谁规定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最后的结果就一定是两情相悦的。 可淋雨之后时矜就不这么认为了。 时矜很笨，做事情也很慢。 但是有关于数学的计算她还是很擅长的。 全球60亿人口，时矜遇到陈欲的概率是1/6000000000。 往小了来说，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可分为喜欢和不喜欢，这么说，时矜得到陈欲喜欢的概率是1/2，可这是放在小我的概率上来说的。严格计较起来，得在1/2的基础上再乘以一个1/6000000000。 被陈欲喜欢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比双色球中奖的概率还要小。 而时矜向来都是运气不太够的人。 所以时矜不想喜欢陈欲了。 或者说，时矜打算要把对陈欲的喜欢，慢慢地收回来了。 时矜做事情总是慢吞吞的，对陈欲的喜欢还有那么多，可能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收回对陈欲的喜欢，但这都没有办法的事情。 时矜忍受着感冒病毒的侵袭，趴在桌上慢吞吞地进行着一场关于陈欲的脑内计算。 这场计算太耗能，所以时矜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的没有了。 陈欲也不在。 时矜把衣服裹得更紧一些，把兜帽压实了，慢吞吞地收东西，然后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才走到门口就被人扯住了帽尖儿。 “你怎么那么慢啊？”陈欲一手搭上时矜的肩膀，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时矜的眼尾，像是被烫了一下。 陈欲低头看时矜，时矜把头埋得很低不想给陈欲看。 陈欲就捏着时矜的下巴把她的头抬高，时矜挣脱了一下也没挣开。 “你好烦的呀！”时矜说，声音闷在口罩里，又哑又沉。 陈欲不理她，把她的帽檐往上揭开，时矜额际的小卷毛压出了褶子，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那一块的皮肤，眼尾都是红的。 陈欲用手去摸她的额头，时矜不配合的摆头，陈欲就用双手固定她的头，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去贴时矜的额头。 时矜一下子就老实了。 陈欲那么高，他弯腰低头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大山倒下一样，整个人的气息都将时矜覆盖完全。 时矜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陈欲同她那样亲密。 就好像…… 陈欲也很喜欢很喜欢时矜一样。 时矜刚刚才说不要喜欢陈欲了，可是这一刻，却做了自己的叛徒。 因为不喜欢陈欲，要收回对陈欲的喜欢，真的好难好难。 时矜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垂在两侧的手指都要揪烂了自己的裤缝儿了。 她慢吞吞地想，陈欲怎么这样儿啊？ 我都要不喜欢你了…… “你发烧了，知道吗？”陈欲帮时矜把帽子戴上，又要帮她系带子。 可陈欲好笨，连个蝴蝶结都不会系，把时矜的帽檐扣带打成了死结，时矜看着他手忙脚乱，心里头直泛酸。 “你以前给人系扣帽带也这样吗？”时矜说。 “哪里有什么别人。”陈欲费劲儿解死结，有些不耐烦地说，“就你一个。” “嗯。”时矜抿了一下嘴巴，扯住陈欲的衣服下摆，说，“不解了。” “不勒？”陈欲怀疑地看时矜，扣帽带儿把时矜的脸蛋儿围成了一个波浪圈儿，他看着都觉得勒得慌。 时矜刚要摇头，陈欲就双手把她的头按住了。 “别晃，眼睛都烧红了，再晃一晃，脑浆得烧成锅贴了。” “嘿嘿。” “还笑？” 陈欲没好气地说，“跟一傻子似的。” 时矜当然不是傻子，她只是开心而已。 因为陈欲用额头贴了她的额头，给她戴了兜帽系了扣帽带儿，现在…… 陈欲还牵了她的手。 陈欲的手有些干燥，却很大很暖。 足够包裹住时矜的小手，也足够把温暖时矜的手。 今天，时矜还是很喜欢陈欲。 而且…… 这种喜欢似乎更多了。 所以你看，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很容易就没了自我。 哪怕上一秒时矜还在精心计算着收回对陈欲的喜欢，可这一刻，时矜却只想把自己的整颗心都献祭给这名叫做陈欲的男孩儿。 时矜小心翼翼地往陈欲身边靠，被陈欲握在手心里的手指尖，有些小心机地蹭着他掌心的纹路。 她卑微地想，如果陈欲也喜欢时矜就好了。 哪怕一丁点儿也好啊。 第十章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陈欲看时矜因为打点滴而露出来一小节手腕，那么细，仿佛他大力一点就可以折断。 “没有。”时矜抿了一下嘴巴，说，“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 只是吃得不多而已。 时矜小的时候时倩怡工作忙，很多时候都要加班，时矜不想一个人吃饭，每每都要等时倩怡回来才行，准点吃饭都是很少的事情。 时倩怡怕时矜饿，就在家里备了各类零食，时矜饿了就吃零食，往往到正经吃饭的时候就饱了，只能吃很少一点。 之后时倩怡工作不那么忙了，一日三餐的盯着时矜，可时矜不爱吃米饭的习惯却怎么也改不掉了。 这是很不好的习惯，所以时矜不打算和陈欲说。 点滴一打上，时矜立刻就用宽厚的衣袖把手腕遮住了，还要说：“女孩子瘦一点才好看。” 陈欲有些好笑地捏了一下时矜的脸蛋儿，说：“哪有瘦成你这样的？” 时矜就不说话了。 “生气了？”陈欲戳她的手指头，像个小学生一样笨拙地讨好时矜。 “没有。”时矜闷闷地说，“我才不会生你的气。” “昨天也没有生气？”陈欲有些忐忑地问。 “没有。”时矜垂下头，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座椅。 她才没有生陈欲的气。 时矜只是气自己而已，气自己没有勇气走上前，没有勇气把伞送给陈欲。 气自己这么懦弱，就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敢偷偷的喜欢。 可是陈欲不知道。 他看时矜又低头了，就下意识的觉得时矜生气了。 他立刻就蹲到时矜面前，把头放到时矜的膝盖上，仰着面观察时矜的表情。 时矜一动都不敢动。 陈欲的下巴枕在她的膝盖上，那点热量穿过棉质裤子，直接渗透进了时矜的皮肤里。 太亲密了。 时矜发着烧的脑袋乱成一锅浆糊，肾上腺素直线上升，多巴胺催动着心脏以每分钟180的频率疯狂跳动。 大脑发出高危讯号，时矜心想，我要死了。 时矜像一具尸骸一样僵硬，她先是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划拉着椅子的手指头蜷缩了一下。 就连呼吸也都放得很慢很慢。 陈欲的下巴离开她的膝盖，继续往上挪。 一度要贴近时矜的脸。 “真生气了？”陈欲仔细观察着时矜的表情，可时矜没有表情。 时矜木讷着一张脸，又白又嫩。 扣帽带儿系得那么紧，把她的脸圈成了一个波浪形，看着又惨又可爱。 这是个什么宝贝啊，陈欲沉默地想。 “我跟你道歉，就不许生气了啊。”陈欲捏时矜的脸，软乎乎的，捏着就像是捏一块棉花糖。 “嗯。”时矜像是才晃过神来一样。 顿了几秒，才讲条件似的说：“那、那你以后都不许不回我消息了。” “知道啦！”陈欲把手机掏出来，当着时矜的面儿点开，一边按一边说，“微信把你置顶，通讯录把你设置成特别联系人，以后谁的消息不回都可以，时矜的消息一定秒回！” 时矜笑了笑，嘴边旋起一对梨涡，有些孩子气的朝陈欲伸手，说：“我要检查一下的。” 陈欲好笑地把手机递给时矜。 时矜点开微信第一个就看到了自己，随即脸就红了，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因为陈欲给她的备注是：小可爱。 小可爱。 嘻。 时矜咬了咬下唇，有些害羞又有点儿心机地问：“为什么是小可爱啊？” 陈欲把手机收回口袋，反问道：“‘小可爱’不行吗？还是说你想改成‘宝贝儿’？” 时矜：“……” 她缓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说：“你、你再叫我一声。” 陈欲试探性地说：“宝贝儿？” 时矜脸热心也热地“嗯”了一声。 陈欲的心尖发热，恨不得把时矜抱进怀里揉一通才好。 他妈的。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啊？！ 但可爱女孩时矜很快就不可爱了。 因为她感冒拒绝吃药。 “我不要吃。”时矜鼓着脸，说，“这个好苦的。” 陈欲一脸无语地说：“外头包裹着胶囊呢，怎么会苦？” “里面是苦的。”时矜开始胡搅蛮缠，“里面的颗粒还很臭，吃进肚子里，融进胃里，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就整个人都臭了。” 陈欲：“……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时矜一脸不配合：“讲道理就要吃药，我不要讲道理。” 时矜把另一只手伸给陈欲，和他商量说：“我再打一个点滴，不要吃药好不好？” “不好。”陈欲把药放到时矜手心里，看着她说，“必须吃。” “我不要……”时矜苦巴巴地拽着陈欲的手，想把药退给他。 陈欲把另一只手里的水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将双手揣进裤子口袋，就那么看着时矜，脸黑得吓人。 时矜就不敢再和他讨价还价了。 时矜慢吞吞地把胶囊解开，然后喝一口水，仰起头，把胶囊里面的颗粒倒进嘴巴，像是吃毒药一样吃完一颗药，又如法炮制地吃第二颗药。 等药吃完，时矜眼睛里的泪水像是装不下一样，一颗一颗滚了下来。 “娇气。”陈欲往她嘴巴里塞一颗剥好了的橙子味儿的糖，还拿纸巾给她擦脸。 “才没有。”时矜含着糖，下巴被陈欲抬着，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 “才没有～”陈欲学她说话，用擦完泪的纸巾狠狠地在时矜唇角按了一下。 陈欲把剩下的药揣回自己口袋，不容置喙地和时矜说，“感冒好之前，我会每天都看着你吃药的。” “咯嘣”。 时矜嘴里的糖咬碎了，橙子味儿浸满了口腔，涵盖了所有感冒药的苦味儿。 第十一章 时矜并不是故意要朝陈欲撒娇的。 时矜不爱吃药，也不太会吃药。 她的喉管像是天生就比别人细很多一样，怎么吃药都吃不进去。因为小时候总生病吃药，时矜已经对任何要吞服分东西产生了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双重厌恶。 也就是陈欲才能逼着时矜吃下去。 但是陈欲不知道，他就只觉得时矜娇气。 吃颗胶囊还要耍脾气流眼泪。 但是因为是时矜，所以陈欲也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流眼泪的时矜那么可爱。 含着橙子糖软绵绵地说“才没有”的时候最可爱。 时矜打完点滴陈欲就带她去吃饭。 时矜走路慢吞吞的，吃饭也慢吞吞的。 嘴巴张开那么一小点儿，白米饭也才能塞进去几颗，嚼吧的时候还要在心里数够23下才肯往肚子里吞。 陈欲就没见过时矜这样的人。 一顿饭吃了快一小时，时矜一碗饭也才吃个碗尖儿。 陈欲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花在时矜身上了。 吃完饭陈欲去付款，时矜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暗戳戳地想着下次回请的事情。 时倩怡告诉时矜，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就一定不能让对方付钱，就算是当下对方请了，回去也一定记得要还。 但是如果你对这个人有意思，那就坚持不还钱，并一定要回请。 时矜是很聪明的，所以她才不要和陈欲AA，最好是一直这么欠着才好呢。 时矜脑内算盘打得响亮，却一点也不能让陈欲晓得。 温水煮青蛙，时矜想当温水，慢慢煮熟陈欲这只青蛙。 —— 军训结束的时候时矜的感冒还没好。 从发烧变成咳嗽，吃的药从中药变成西药又换回了中药，但时矜已经不那么抗拒吃药了，因为陈欲真正履行了承诺，每次吃药都要盯着时矜。 明明那么苦，时矜却从里尝出了甜。 军训结束后就是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了，走到哪儿都是社团纳新的宣传单。 时矜不会拒绝人，一路上都在收，拿了满满一叠的宣传单，中途还被人拉去填了好几份表格。 然后，时矜的微信就又多了好多个新的好友申请。 时矜现在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笨了。 不会再在面对陈欲的时候手足无措，甚至还跟着电视学会了如何使用一些她自认为不会被陈欲看出来的小心机。 比如说…… 等晚上陈欲再来监督她吃药的时候时矜就把手机掏出来，然后当着他的面点开那些好友申请。 “你认识这些人吗？”时矜指着那些好友申请问陈欲，然后拿出那些宣传单，一张一张地给陈欲看，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发宣传单给她的，然后她还填好多表。 要不是时矜的眼睛瞪得太圆表情实在无辜，陈欲简直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陈欲在追时矜。 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每天和她一起上课下课，每天微信电话现场盯着她吃药，要不是对这个人有点意思，那做这些事情就太没意思了。 但陈欲却不敢实实在在和时矜说自己在追她这种话。 因为时矜真的太小了，才十六岁！ 十六岁是个什么概念？ 陈欲就算是跟她随随便便发生点什么，都是违法犯罪，要被送上仲裁法庭的！ 于是陈欲只能严防死守，然后等时矜到十八岁。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时矜才十六岁的禽兽怎么那么多啊？！ 陈欲恨不能在时矜的额头上贴个纸条，写上：陈欲所有，他人勿念。 但时矜不是陈欲的。 时矜甚至不是任何人的。 陈欲好气。 他人生至今，除了高考数学外就没遇到过什么波折，没想到，在这儿候着呢。 喜欢上一个未成年，想想都他妈觉得刺激呢。 陈欲拿过时矜的手机，端的是玉树临风的模样，然后就一下子拒绝了所有的好友申请，还要告诉时矜这种大马路上随便给的传单不要接，表格也不许再填，联系方式更不能给，指不定哪天就在某些从事特殊服务的非著名网站上看到了自己的电话和微信。 时矜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 陈欲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 时矜悄悄地拿头蹭了一下陈欲的手心，心想，还能这样吗？ 陈欲人可真的是太好了。 未成年的无知少女真的很好骗！ 最后，时矜只报了个一听就很让人头秃的社团——数兴阁。 但是陈欲这个狗，骗时矜说宣传单都是假的，结果自己偷偷报了好几个社团！ —— 时矜抱着陈欲的外套坐在花坛边，看着他踩着轮滑鞋在那儿玩花样，一点也不开心，脸蛋儿都鼓了起来。 因为女生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好几个拿手机明目张胆地拍陈欲！ 真想把陈欲藏起来，谁都看不着。 时矜暗戳戳地想，明天也要去买一双轮滑鞋！ 第十二章 时矜这个人从小运动能力就奇差，平日里就算走得快一点都要大喘气，平地摔更是经常的事。 就这样的人，竟然买了轮滑鞋，强行入了轮滑社。 于是，陈欲在晚上看到时矜全副武装在广场上玩儿轮滑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时矜小小一个人，戴了安全帽和护膝护腕，屁股后边儿还绑了个屁股蹲儿，扶着广场旁边的防护栏漫漫地蹭，就像是刚刚学步的幼儿。 就差个指导走路的爸爸了。 于是陈爸爸快步滑过去，在时矜旁边急停，滑轮在地上刮出帅气的火花。 时矜“哇”了一下，心说这也太酷了吧！ “哥哥帅不？”陈欲冲她挑了下眉头，伸手把时矜的安全帽揭开一点。 安全帽又厚又重，还有点大，时矜戴着就跟推箱子游戏里的那个小矮人似的。 时矜额际的小卷毛被安全帽压弯了，可怜兮兮的贴着。 陈欲手贱，就贴着时矜的额头拨弄了一下。 发丝软软的，陈欲心说，头发软的姑娘性子也温柔，做老婆最合适了。 “要哥哥教不？”陈欲低头看时矜，手还放在她头上。 时矜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立刻就朝陈欲伸出一只手去。 可时矜这个人的肢体是真的很不协调，哪怕用一只手扶着防护栏，还是摔了个狗吃屎。 时矜朝前摔的时候陈欲没来得及躲开，于是…… 时矜的鼻子就在陈欲某个可软可硬的危险部位蹭了一下。 仅仅只是蹭了一下而已。 但陈欲就跟被踩到了耗子尾巴一样，踩着轮滑鞋后退了一大步，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陈欲：“……” 时矜是故意的吧！ 时矜摔得有点懵，主要是觉得丢脸。 也不敢去看陈欲，就晃晃悠悠地自己慢慢蹭着爬起来。 她穿的衣服多，人又笨，做事情还慢吞吞的，就连爬起来都恨不得在地上磨蹭个几分钟。 “你要当一个人形拖把么？”陈欲硬巴巴地问。 时矜已经在地上蠕动了八秒钟了，扫干净了方圆几平米的地，眼见着清扫范围还将继续扩大，陈欲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物理学上讲质量越大惯性越大。 时矜今天穿的实在是有些多，陈欲拉她起来的时候被这么当胸一撞，差点没被撞出个好歹来。 时矜这么站他跟前，堪堪到胸的位置，比最萌身高差都还要多萌一些。 陈欲嘀咕道：“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啊？”时矜没听清，就抬头去看他。 “没什么。”陈欲棒时矜把安全帽戴好，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低声说，“真可爱。” 时矜抿了抿唇。 脸热。 但是该有的礼貌必须的有。 于是她发挥了作为一个中国人必须有的好习惯——在被人夸奖的时候必须回夸。 “你也好帅的。”时矜诚恳地说，“又高又帅。” “喔。”陈欲说，“那你喜欢又高又帅的么？” “喜欢的。”时矜有些害羞，脸都红透了。 陈欲不再逗她，扶着时矜站稳了就开始教她如何降低重心稳住身体。 陈欲将脚摆成个外八，然后用左脚的脚后跟抵住右脚脚踝旁边凹进去的那一部分。两者呈现直角的形状。 然后缓缓下蹲，将重心放低后换脚。 就这样一来一回的换了三次，一边示范一边还进行原理讲解。 时矜学东西很认真，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觉得还挺简单。 等陈欲示范完轮到她了，时矜就怂了。 她的脚小小的一个，轮滑鞋也很小，学着陈欲教的那样做外八十字形贴脚后跟，可似乎怎么也对不准完全的直角。 时矜是个有点儿轻微强迫症的人。 因为陈欲教的时候说是直角，她就无论如何也要做出直角来。 陈欲看着觉得时矜这个小矮子真是执着得可爱，陈爸爸一颗父爱之心泛滥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就握着手机360°给时矜拍照。 喔…… 就差朋友圈晒娃了。 时矜学了好久，后背都汗湿了才学会不依靠支点晃晃悠悠地地往前挪步，偶尔步子拿大了一些滑出三步远就吓得一动不动大声喊哥哥。 陈欲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尤其是被时矜这种小可爱依赖。 这一天晚上，陈欲身边没再围着其他女生。 时矜在心里记住了——喜欢一个人就要粘着他，向他示弱，赞美他，喊他哥哥。 回宿舍后时矜在“SY”的小程序上做好记录，恍然间发现这个小程序都运行一个多月了。 试着跑了一下数据，程序右上角爱心冒了个尖尖的角。 “……” “……” “！！！！！！” 我的爱情开始了！ 第十三章 时矜的爱情只开始了一周就结束了。 因为时矜发现陈欲的“宝贝儿”不是只有时矜一个人。 陈欲喊很多个其他漂亮女孩儿都是“宝贝儿”。 时矜觉得自己对于陈欲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因为陈欲在没有时矜的时候也可以过得很快乐，他也会教其他女孩儿轮滑。 而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儿都要比时矜聪明。 她们很会摆直角，很容易掌握好身体平衡，也很快就能够顺利的滑动了。 她们还会绕着陈欲转圈，会和陈欲说很好笑的时矜听都听不太懂的笑话，而陈欲会笑得很开心。 所以时矜在陈欲看来并算不得什么。 因为时矜只是一个运动能力很弱，又很笨很笨的矮子。 时矜有些艰难地用手揉着自己摔得青肿的膝盖，心里很难过得想，原来实证研究证明出来的结果也会出错啊。 可这也足够说明，再认真严谨的研究也不能很好地用来分析爱情。 时矜人生十六年来，第一次怀疑起了数学。 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 因为在时矜看来，喜欢数学和喜欢陈欲是一样重要的。 但是在此时此刻，数学却和陈欲背道而驰了。 时矜觉得膝盖好痛啊。 她都快要哭了。 可陈欲并没有看到时矜的难过，他还在笑着和那些长得很高很漂亮的女孩子聊天。 于是时矜将轮滑鞋脱掉，决定再也不玩轮滑了。 如果一件事情让时矜难过了，她就会再也不要接触了。 但是如果陈欲让时矜难过了，时矜只能做到暂时不要和陈欲接触。 时矜对陈欲的喜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所以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丢掉陈欲这个人。 “你要去哪儿？”陈欲看见了想要逃走的时矜。 “回宿舍。”时矜抿了抿嘴巴，有些可怜巴巴地说，“我膝盖疼。” “我看看。”陈欲滑过来，蹲到时矜面前，毫不避讳地伸手去拉时矜的裤腿。 时矜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嘴唇抿得更紧了。 陈欲抬眼去看时矜，说：“这么金贵？”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女孩子本来就很金贵。”时矜小声反驳，“你又不是我的谁，做什么要给你看。” “时矜。”陈欲说，“你在生什么气？” 因为时矜是从来没有和陈欲这样说过话的。 哪怕是陈欲逼着时矜吃很苦很苦的药的时候，时矜也只是很软很软地说着“不要”这样的话，从来不会和陈欲说“你是我的谁”这种很伤人的话。 但眼下时矜却说了。 就好像是陈欲是时矜的一个随便什么样的陌生人。 所以陈欲不能对时矜做什么，哪怕只是关心时矜，也不行。 “我没有生气。”时矜嘴硬。 “没生气的话，为什么要说陈欲不是你的谁？”陈欲说。 “那你觉得陈欲是时矜的谁？”时矜反问陈欲，觉得自己像是在和他探讨一个什么深奥的哲学题。 但时矜本身就是很不会说话，语文也很少及格的人，所以她也很难说出别的什么话，只能这样追着陈欲的话反问。 尽管这样，这也已经是时矜所能发挥的最好的程度了。 “是同学，是哥哥，或者说是时矜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最亲近的人。”陈欲说，“你认为呢？” 时矜觉得自己说不过陈欲了。 因为他随随便便就能够给出时矜想要的答案。 男人惯会说甜言蜜语。 时矜心想，最亲近的人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喊别的其他什么人“宝贝儿”。 但这种话时矜却是说不出口的。 所以面对陈欲的问话，时矜选择沉默。 “算了。”陈欲像是很气馁地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又不懂。” 他摸了一下时矜的头发，用一种很亲昵的语气说：“笨蛋。” 时矜立刻反驳：“你才是笨蛋。” “嗯，我是。”陈欲心想，不是笨蛋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迟钝的人。 “送你回去？”陈欲问时矜。 “不要。”时矜拒绝，用一种有点儿酸的语气说，“还有好多人等着你教她们轮滑呢。” 但因为陈欲是笨蛋，所以他一点都没有听出来时矜貌似吃醋的、酸溜溜的语气。 他只是往那边看了下，然后对时矜说，“那你回去后给我发条信息，如果还是很疼的话，洗完澡记得擦药。” 然后他就转身回去教他那群“宝贝儿”轮滑了。 时矜拎着脱下来的轮滑鞋，很慢很慢地往宿舍走。 膝盖很疼，心更疼。 陈欲的世界永远热闹，永远人声鼎沸。 可时矜的世界，一旦没有陈欲就显得四处荒芜。 陈欲说得很对，他是时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近亲的人。 甚至可以说，陈欲是时矜在当下这个人生地不熟地方的全世界。 但陈欲本人并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又觉得这并不算重要。 因为时矜并不是陈欲的责任，陈欲没有什么必须对时矜尽的义务。 就像是在最初的时候陈欲说要教时矜轮滑，可能只是陈欲想要教时矜了，这并不意味着陈欲不可以教其他任何不是时矜的人。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意愿和选择的自由。 时矜并不能要求陈欲什么。 就像是陈欲喊其他人宝贝儿，时矜难过归难过，却不能真的怪陈欲什么。 尽管时矜希望陈欲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宝贝儿。 但这并不现实。 有时候时矜会希望陈欲长得丑一点，矮一点，就不会那么受欢迎了。 那样的话，时矜在那些少数围绕在陈欲身边的人当中，也会显得稍微有竞争力一些。 爱情真是太麻烦了。 时矜心想，要是爱情和数学一样简单该有多好啊。 第十四章 事实证明，爱情只会越变越复杂。 而数学则会越来越简单。 时矜将陈欲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和日常表现填进“SY”小软件，数据更新后那颗象征着爱情的小爱心又增加很大一部分，甚至露出了上面带着沟的小半截儿。 只剩下两瓣儿尖尖了！ 时矜傻乎乎地想，为什么数学分析结果和陈欲给自己的感觉是完全相反的呢？ 因为时矜觉得陈欲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看到她就高兴，拼命和她说话，与她接触么？ 可陈欲每每看到时矜都表现平平，甚至在最近的几天都不好好和时矜说话了。 时矜都不生陈欲喊别人“宝贝儿”的气了，甚至还很主动地想要和陈欲交流一下教授留下的数学题，但陈欲却表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甚至还在时矜凑过去看他数学作业的时候还伸手盖住了！ “小气鬼。”时矜说，“这么简单的题我可以做满分，才不会抄袭你的答案。” 时矜因为做完了题而觉得有些无所事事，就前前后后的翻看数学书。 事实上时矜觉得教授课上讲的东西都很简单，她完全能够通过看书自学。 时矜决定下课后给教授写一封建议信，她希望教授能够讲一些书本上没有的知识，比如说增加一些新的算法类的东西，或者推荐一些其他比较复杂的课外书籍，这样她就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或许还可以更新一下“SY”小软件，以让这个软件与爱情的相关度更加紧密一点。 十五分钟过去了。 陈欲一直在埋头苦算，于是时矜悄悄的侧头去看他。 时矜：“！！！” 时矜忍了忍，终究没忍住。 时矜：“你这道题……解了十五分钟还解错了。” 食指尖儿从淡粉色的棉袖里露出一截戳在道林纸上，白玉似的发光。 陈欲侧头看，小姑娘脸蛋儿红红的，鼻尖还有细微的汗，眼睛却格外亮。 “我三分钟就可以想出两种正确不同的解题方法！”时矜眨巴一下眼睛，又抿了一下嘴唇，有些骄傲地改正，“不，三种。” 陈欲：“……” 你有事吗？ 时矜确实是没有事的。 也完全不会看人脸色，一点也不知道陈欲并不想让时矜给他讲题。 “要我给你讲吗？”时矜说。 少有的有些得意的样子。 陈欲想拒绝，但时矜的眼睛很亮，看上去似乎非常期待陈欲偶尔的示弱。 “要的。”陈欲说。 于是时矜就凑得更近了些，她一边很小声地在陈欲耳边讲算法，还一边在陈欲的草稿纸上演算。 但时矜讲得实在是太简单了，陈欲数学原本就不算好，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 陈欲还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一个计算结果。 于是他指着某一部分问时矜：“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时矜很快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公式，小声说：“这都要写出来啊……” 陈欲：“……” 时矜指着草稿纸上的演算步骤问陈欲：“现在懂了吗？” 陈欲：“……” 时矜看了陈欲几秒，有些气馁地说：“你好笨的啊。” 陈欲：“……” 很快时矜就又很高兴地和陈欲说：“不过没关系，我全都会！” 陈欲：“所以呢？” 时矜像是觉得陈欲真的是笨得无可救药的样子，就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陈欲，有些无语道：“你有我就好了啊，我都会教给你的。” 陈欲：“……谢谢啊。”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时矜真的开始给陈欲补习起了数学。 时矜在心里感叹了一万次的“陈欲好笨”，但又一万零一次重新写清楚了每一个步骤。 陈欲并不是真的那么笨，他只是觉得时矜在给自己讲数学的时候很认真，也很可爱。 小脸儿红红的，握着笔的手很白，写字用力的时候握笔的手指头会带点儿粉，很多时候陈欲都想伸手握一下时矜的手，他知道握上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软绵绵的，有些滑。 但终究是不敢。 因为过于突兀，也害怕时矜说“你又不是我的谁”这样的话。 陈欲想对时矜做很多很多事。 在这“很多很多”里面，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无法诉诸于口的。 是那种写出来发到网上会被锁定，画成图会被打码的东西。 讲完数学题，陈欲带时矜去吃饭。 时矜总是吃很少很少的饭，所以总是瘦瘦小小的模样。 陈欲偶尔会逼着时矜吃多一点，时矜就会用撒娇或者其他方式来拒绝。 她好像在面对吃饭方面有一种很特别的用来拒绝的撒娇天赋。 比如现在。 “我真的吃不下了……”时矜苦着脸，用很软很软地语气和陈欲说，“哥哥，求求了！” 时矜这么求陈欲的时候，陈欲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片子里面的某些带点颜色的东西。 陈欲：“时矜，你不要说这种话！” 时矜一脑袋问号，但也就真的听陈欲的话，不再说些什么了。 因为陈欲拿过本该属于时矜的事物，喂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有时候陈欲表现得和时矜很亲近。 就像他可以很随便地就吃掉时矜吃不完的食物，一点也不嫌弃时矜。 这种行为放在正常男女关系里叫做暧昧。 时矜是懂得的。 但却并不敢往这方面想。 因为在面对陈欲的问题上，时矜总是不敢抱有什么太大的希望。 尽管她一直很努力地在向陈欲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 但时矜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所以很难想象自己也会被这么高大帅气，又优秀的陈欲喜欢。 可时矜偶尔还是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时矜忍不住的时候会和时倩怡抱怨，说“陈欲怎么还不喜欢我呀”这样的话。 时倩怡和时矜说因为两情相悦原本就很少啊。 可是尽管两情相悦这么少，时矜还是希望陈欲能够和自己这么“悦”一下。 所以，今天的时矜也还是在喜欢着陈欲。 并期待着，哪一天时矜也能够被陈欲喜欢。 第十五章 这一晚陈欲很难得的梦到了高中时期的时矜。 时矜小小的一个坐在他旁边，听课的时候很认真，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陈欲家里那种很小很小的猫。 醒来的时候陈欲还回味了一下那个很奇怪的梦。 然后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高中时期的时矜。 那时候的时矜比现在还要胆小。 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她妈妈给她装了一书包的零食让她分给同学，结果一直快到放学时矜都没能分出去多少，还要陈欲帮忙才行。 时矜说话的声音很小，带着点南方人的软糯腔调，随便说点什么都像是在和人撒娇。 十三四岁的时矜长得比现在还要瘦小很多，露出来的脖颈又细又白，仿佛陈欲随便用点力气就可以折断一样。 那时候的时矜听课也并不像梦里的时矜那样认真。 时矜的理科非常厉害，总是考满分，但是语文总是不及格。所以很多时候，时矜都坐在陈欲旁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背作文——因为她的作文偏题不说，还总是写不够800字，经常被老师喊到办公室训话。 所以陈欲很多时候看到的都是时矜很苦恼又很痛苦的模样。 而时矜的苦恼和痛苦，并不仅仅因为语文课。 更多的反而来自体育课。 体育课上的时矜像是一个很笨拙的才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孩。 跑步的速度跟不上班级平均速度，跳绳和打球也不行，还总是很容易平地摔，所以到后来的时候时矜就不怎么上体育课了。 但不上体育课的时矜倒是总跑去看他们打篮球。 小小的一个站在篮球场边缘，手上还拿着纸和笔不停的记着什么，后来有一次王睿抢走她的纸和笔，时矜还很生气地要和王睿打架。 明明那么瘦小，谁都打不过，但却非常倔强。 这么一想，陈欲就觉得王睿这个逼实在是太贱了。 后来陈欲问过时矜在篮球场写写画画的是什么东西，时矜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但到下一次，还是要跑到篮球场边缘看他们打球。 有一次放学后陈欲将钥匙落篮球场了返回去找，恰好看见时矜在那里投球，十颗球投完一个都没进。还流着汗去捡球，不知疲倦地想要继续投。 陈欲忽然想起很俗的一句话——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梦想。 陈欲那天心情还不错，于是就问时矜要不要教。 时矜像是被他忽然的出现吓到了，手里的球砸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要不要？”陈欲问时矜，注意到她的有点儿微卷的头发汗湿了，刘海儿贴在额头上又傻又可爱。 “要的。”时矜回答，脸蛋儿红红的，呼出了一口很热很热的气。 “你的手要这样。”陈欲握着时矜的手，让她保持三个直角，用伸开的手掌握住篮球，依托手腕的力量将球投入篮筐。 可是时矜实在是很笨，怎么摆都不能将肩膀、手肘和手掌的三个转接点摆成直角。 而且她的手掌很小很小，根本就拖不住篮球。 人也很矮，力气还不够。 实在是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将篮球投入篮筐。 陈欲最后没办法，只能半圈着时矜，用他的大手拖住她的软乎乎的小手，这么轻轻往前一送，就将篮球投进了筐。 时矜：“……哇偶！” 她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像是很高兴一样，转身抬头想要和陈欲说点什么。 但他们实在是挨得太近了，加上陈欲这么半低着头，所以时矜很轻易地就用自己的额头碰上了陈欲的嘴巴。 那是他们至今为止最近的距离，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算得上的亲近行为。 “唉。”现实里的陈欲叹了口气，有些迫切地想要得到时矜的碰触了。 哪怕只是简单的，像从前那样碰一下额头也好呢。 但时矜应该不会同意的。 时矜总是很容易受到惊吓。 像一只很胆小的猫，陈欲随便做点什么就吓得炸起浑身的毛。 特别可爱。 而被陈欲想念着的可爱的时矜此时此刻正在研究“SY”。 时矜在输入最近对陈欲的观察数据之后，屏幕上的爱心显示完全，红红的一颗，还在疯狂跳动！ 时矜：“……” 按照演算结果，这表明双方互相有意——即，时矜和陈欲两情相悦。 时矜又换上了她最新学到的算法，重新开始跑数据。 结果也还是冒出了一颗心！ 时矜有些苦恼。 因为数学不会骗人。 所以陈欲真的喜欢时矜么？ 时矜捧住自己发热的脸。 有些开心，又有些难以置信。 第十六章 陈欲最近总是喜欢对时矜动手动脚。 比如摸一下时矜的头，捏一下时矜的脸，揉时矜的手，还喜欢搭时矜的肩膀。 虽然时矜很喜欢陈欲对自己的碰触，但也总是忍不住害羞。 因为在时矜看过的小说里面，只有男朋友才会对女朋友做这些类似很亲密的事情。 但时矜不是陈欲的女朋友，她只是陈欲众多同学中的一个。 “你好重的呀。”时矜很艰难地走路，因为陈欲又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由于身高差距过大，所以陈欲身体很大一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时矜身上。 时矜力气小，长得也小，被陈欲这么半搭着，走路都要走不好了。 陈欲稍稍卸了点力。 但仍旧把手搭在时矜的肩膀上，就好像时矜是陈欲的所有物一样。 “晚上篮球赛去给哥哥加油？”陈欲和时矜说，“都没有人给哥哥送水，打一半都渴死了。” “骗子。”时矜说，“篮球场边上好多人要给你水。” “那你去给哥哥抱衣服？”陈欲说。 “好的吧。”时矜答应了，却还要和陈欲提要求，“但是你打完球不可以搂我肩膀。” “为什么？” “臭。” 时矜是很爱干净的。 尽管很喜欢陈欲，也很喜欢陈欲对自己的碰触，但时矜却仍旧不能忍受打完球满身汗的陈欲碰自己。 “你懂什么，那是男人味儿！”陈欲嗤之以鼻。 “你又不是男人。”时矜小声反驳。 “……时矜。”陈欲停下来，掰着时矜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站好，很认真地和她说，“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是男人啊。”时矜反驳。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男人？”陈欲问她。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时矜说。 因为男人是很有担当的，绝对不是陈欲这样的随便喊别人宝贝儿的男的。 但时矜没有爸爸，也不能很准确地说明一个男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陈欲很久不说话，于是时矜就有写惴惴不安了。 她看向陈欲，很认真地和他说：“你在生气吗？因为我说你不是男人。” 陈欲没有回答。 时矜就有些妥协似的说：“好吧，你是男人。” 随即，时矜还拉了一下陈欲的袖子，很好声好气地求他：“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虽然时矜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但对喜欢的人妥协，并放低身段哄他开心，这并不算什么。 如果陈欲有其他的要求，时矜也会满足他。 “算了。”陈欲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什么都不懂。” 嘴上说着不气，手上还要恶狠狠的捏一把时矜的脸。 小姑娘的脸肉乎乎又软绵绵的，手感实在是太好。 陈欲觉得如果咬一口，口感应该也会很好。 *** 晚上篮球赛的时候时矜去看了。 也给陈欲抱了衣服。 陈欲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运动外套，时矜抱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 于是她展开陈欲的外套，按着肩缝线对着自己的身体比了一下，发现明明是短款的外套却可以罩住自己的大半个身体，就又很快很快地收了起来。 矮子。 时矜在心里唾弃自己，有些羡慕地转头看篮球场边上的其他高个儿北方姑娘。 腿可真长啊…… 时矜的用脚尖在地上碾了下，心想，喝牛奶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 广告都是骗人的。 球场上一阵尖叫，时矜抬头去看，陈欲这个浪荡子！ 他用很宽松的篮球服擦汗，腹肌都露出来了！ 时矜恨不得用怀里的运动外套把陈欲整个人都裹住才好。 “宝贝儿，帮哥哥拿瓶水过来。”中场休息的时候陈欲坐在篮球架下喊时矜，他微微后仰，向后的双手这么半撑着，侧过脸看时矜的时候额头发梢都是汗，透着时矜形容不出来的性感。 时矜抱着衣服，很快地跑过去给陈欲送水，嘴上还要问：“你叫谁啊？” “谁过来我就叫谁。”陈欲好笑地说。 时矜抿了抿嘴巴，有些得意地说：“我先过来的。” 陈欲喝完水，有些想要捏一下时矜的脸。 但他的手才碰过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轮的篮球，脏的要命，所以很快就控制住了这种想法。 因为陈欲不想被时矜嫌弃。 但时矜似乎看出了陈欲心中的想法，所以她很快的凑了过来，用自己软乎乎的脸蛋，在陈欲的脸上蹭了一下。 很快很快，就像是不小心蹭到的一样。 接着，时矜的嘴贴着陈欲的耳朵，很小声地和他说：“下半场也要加油啊，哥哥！” 说话时候的热气都钻进了陈欲的耳朵。 一瞬间，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陈欲的大脑都要缺氧了。 他有些迟钝地想，时矜到底是什么都不懂，还是什么都懂啊？ 太辣了。 妈的，现在的未成年都这么辣的吗？！ 于是被辣狠了的陈欲在下半场的时候就像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牲口，一个人揽全了场边的尖叫和欢呼。 “兄弟，够狠！”打完球队长拍陈欲的肩膀。 陈欲甩了甩头发上的汗，说：“女朋友让我加油呢。” “场边这么多姑娘，个顶个儿的盘条靓顺，哪个是你女朋友啊？”队长四处看了看，问陈欲。 “抱衣服的那个。”陈欲说完冲时矜那儿扬了扬下巴，有些得意地说，“是不是贼可爱？” “可爱是可爱，但这么小，成年了么？”队长问，“高中生？” “同班同学，下个月满十七。”陈欲说，“你早恋的时候还得管对方成不成年么？” 队长：“……” 陈欲这个逼是在炫耀吧？ 第十七章 晚上球队庆功宴，抱了整场球赛衣服的时矜也被动参与了。 吃饭的地方正巧就选在了上次陈欲高中同学聚会的饭店。 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时矜指着对面的便利店和陈欲说：“那天下雨的时候我就站在那里等你，结果你和一个女孩子撑伞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并没有要指责陈欲什么。 只是那天的雨很大，时矜回去就发了烧。 但这并不能说是很惨的祸事，因为在那之后，陈欲带时矜看医生，还盯着时矜吃药，他们的关系也熟络了许多。 “你为什么不喊我呢？”陈欲问。 “因为你不许我参加同学会啊。”时矜说，“我不想你不高兴。” “但我其实是很想要见见王睿的。”时矜有点感慨地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王睿带时矜来到了陈欲面前。 所以时矜很感激王睿。 但陈欲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王睿这俩字在时矜口中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 看来什么时候得把王睿这个逼约出来打一顿才行。 陈欲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和时矜说：“看来你确实是很喜欢他。” “我也很喜欢你啊。”时矜很认真地强调，“而且我喜欢你多一些。” 陈欲立刻就开心了。 “哦，多多少？” “多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是多少？” “和π的小数点个数一样多。” π是无限不循环小数，小数点的个数是无限多，所以时矜对陈欲的喜欢也是无限多。 但时矜的语文实在是很烂，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就只能这样子表达对陈欲的喜欢。 时矜偷偷看了陈欲一眼，发现他似乎有点儿懵懵的样子。 于是时矜有些心累地想，陈欲真的是好笨啊，连这种话都听不懂。 时矜忍了很久也没忍住，就有些嫌弃地问陈欲：“你知道π是什么吗？” “……圆周率。”陈欲揉乱时矜地小卷毛，有些生气地说，“我又不是傻子！” “别站门口谈情说爱了，饿死了！”队长在前面催促。 于是陈欲就暂时放过时矜，带她进去了。 时矜以前也看这群人打篮球，但却并不能很好地将名字对应到每一个人。 篮球队的人都高高大大的，时矜和他们待在一块儿，就像是矮子误入巨人国一样，内心很是惶恐。 吃饭还要喝酒，喝酒就要唠嗑儿，从谁谁谁打球爱耍帅讲到哪个逼是莽夫总犯规，最后还要探讨篮球场旁边围观的漂亮妹子…… 时矜跟不上他们的语速，就只能慢吞吞地喝杯子里的水，然后支棱着耳朵往里灌八卦。 “所以，你真的收到了很多表白信么？”时矜小声问陈欲。 “啊。”陈欲说，“知道哥哥受欢迎你不高兴么？” “才没有。” “那为什么鼓着脸？” “喝水喝多了。” “水喝多了不该肚子鼓？” “我脸容易水肿。” “……” 陈欲觉得好笑，时矜连撒谎都不会撒，又偏偏喜欢顶嘴。 “但我没有看。”陈欲说，“我又不喜欢她们，才不会看什么表白信。” “你看不看关我什么事啊……”时矜嘴硬，但语气却柔软了许多。 “真的不关你事？”陈欲把时矜手上的杯子拿走放到自己面前。然后低下头去看时矜的眼睛，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但最终陈欲什么也没看出来。 因为时矜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又圆又大，陈欲多看几眼似乎就要沦陷在这双眼睛里了。 “继续喝水吧。”陈欲又把时矜的杯子拖过来放到她面前。 时矜晕乎乎的，很拼命地才忍住了胡乱跳动的心脏。 刚刚陈欲和她说这样的话，还和她对视，就好像陈欲也很喜欢时矜一样。 时矜瞬间就想到了“SY”小程序里的那颗跳动的红心，几乎就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和陈欲剖白时矜对他的喜欢，和对他的控制不住的占有欲。 但是不能的。 陈欲是独立的个体，享有被其他任何人喜欢的权利。 时矜并不能剥夺陈欲的这项权利。 时矜咬了咬下嘴唇，很着急的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 时矜：“！！！” 她很着急地看杯子，很慌张地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喉咙全都坏掉了，食道里面都在发烫！ 时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很徒劳地抓陈欲的手，很可怜地看着他。 蓄满了满眼眶的泪水。 “怎么了……”陈欲转过脸来，立刻就看见了脸爆红着像一只煮熟的皮皮虾的时矜。 时矜冲他张了张嘴巴，陈欲就闻见一股子酒味儿。 “你偷偷喝酒了？”陈欲摸时矜的脸，又摸时矜的额头。 时矜像是在表演川剧变脸，几秒前的着急和恐惧都没有了，立刻就变成一个呆呆的，眼神涣散的只会笑的傻子。 等陈欲捏她耳朵的时候，时矜就整个人都栽倒在了陈欲的怀里。 陈欲：“……” 他拍了拍时矜的背，有些好笑地说：“别碰瓷啊。” 但时矜并没有给出反应。 只是把呼出来的带着酒味儿的很热很热的气全都喷在了陈欲的怀里。 陈欲低头去看那个空了杯子，发现那会儿着急他给错了！ 时矜装着水的杯子老老实实地呆在陈欲面前，而原本属于陈欲的装满了酒的杯子，已经变成了时矜面前的空空的杯子。 “时矜？”陈欲把她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又去捏她的脸。 但时矜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矜闭着眼睛，浓黑的睫毛覆盖在眼睑，微卷的刘海儿胡乱地贴在额际，是一副很乖很乖的样子。 也是陈欲很喜欢很喜欢的样子。 陈欲很快和队长说了抱歉，然后带时矜离开。 时矜闭着眼睛浑身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陈欲没办法，只好让队长扶一下，然后转身蹲下，把时矜背好。 时矜瘦瘦小小的一个，陈欲背起来是很轻松的。 走出饭店门口，陈欲又看见了对面的那家超市，他把背上的时矜颠了一下，然后用自己的下巴去蹭时矜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 很轻很轻地说：“笨蛋时矜。” 第十八章 醉酒之后千人千态。 陈欲见识了许多，但也有许多没有见识过。 比如时矜这样喝了就睡，睡醒还醉着闹的人，他就是第一次见。 睡醒后的时矜很不乖。 她趴在陈欲的背上不停地用手去挠陈欲的喉结，还拿嘴巴去贴陈欲的耳垂，用一种撒娇的语调很慢很慢地喊他哥哥。 陈欲觉得自己要死了。 喉咙发痒，心里发养，耳朵还发烫。 这哪里是小可爱的，这他妈简直就是一妖精！ “别乱动！”陈欲颠一下背上的时矜，用了点力气掐她的大腿。 时矜“啊”一声，又跟他呼痛。 就好像陈欲在对她做别的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 “时矜，别乱动。”陈欲说，“再动就自己下来走。” “我不要。”时矜很紧很紧地搂住陈欲的脖子，双腿还很用力地夹紧陈欲的腰，一副想要长在陈欲背上的架势。 “那就老实点。”陈欲用很低哑的声音说。 “我不要。”时矜继续顶嘴，说完不轻不重地咬了陈欲耳垂一下。 陈欲：“！！！” 他浑身一震，险些把时矜甩出去。 “时矜……”陈欲很艰难地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呀。”时矜说，“在做梦。” 陈欲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他问时矜：“在梦里咬哥哥的耳垂？” “不止呢！”时矜像是很高兴，甜腻腻地说，“我还咬了哥哥的嘴巴！” “为什么要咬哥哥的嘴巴？”陈欲问她。 “因为喜欢呀。”时矜用那种有些嫌弃地语气和他说，“陈欲你好笨啊，连这都不知道。” “现在又是陈欲，不是哥哥了吗？”陈欲觉得有些好笑，就稍微侧过脸，这么蹭了一下时矜的脸蛋儿。 “陈欲就是哥哥啊！”时矜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陈欲是笨蛋，哥哥也是笨蛋！” “时矜是笨蛋吗？”陈欲问她。 “时矜也是笨蛋。” “为什么时矜也是笨蛋？” “因为只有笨蛋才会喜欢笨蛋呀！” “……” 陈欲觉得自己像是在和时矜讲一个绕口令。 而这个绕口令里藏着他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 陈欲觉得自己需要停下来捋一捋思路了。 正巧前面有一张横椅，于是陈欲让时矜在椅子上坐好，然后蹲在她面前，很认真地看她，和她说：“时矜，你现在还在做梦吗？” “是的呀。”时矜用手点一点陈欲的鼻子，说，“梦里的哥哥才会这么好。” “现实里的哥哥不好吗？”陈欲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拽紧。 “现实里的哥哥也很好。”时矜有些悲伤地说，“可是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时矜把被陈欲握着的手缩回去，有些难过地捂住自己的脸。 “知道他给我的备注是‘小可爱’的时候，我好开心。他喊我宝贝儿的时候我也好开心。可是……”时矜很难过很难过地说，“可是他喊好多人宝贝儿。” “他让我给他抱衣服，还喝我给他的水……就好像时矜对陈欲也很重要一样。” “我很喜欢他站在我身边，也很喜欢他和我说话，还喜欢他捏我的脸，摸我的头，牵我的手……” “我喜欢陈欲对时矜做的一切类似于很亲热的触碰。” “可是陈欲也会对其他人这样吗？” 时矜又把手放下来，用一种很可怜的眼光看陈欲，和他说：“应该会吧。” 时矜哭了。 是很可怜很可怜的哭法。 那种红着眼睛，一声不响地掉眼泪，把眼睫毛哭得湿的粘在一起，把自己的脸蛋儿哭得湿漉漉的。 时矜想要肆无忌惮地把在现实里的陈欲那里受到的委屈全都哭给梦里的陈欲听。 因为梦里的陈欲很好很好，他从来不会给时矜任何的委屈。 陈欲用手去给时矜擦眼泪，把自己的手也弄湿了。 “别哭了。”陈欲用额头去碰时矜的额头，把时矜搂进自己的怀里，很轻很轻地拍时矜的背。 像是在哄一个很珍贵的宝贝。 可时矜不是宝贝。 因为这只是时矜的梦。 梦醒了，这样的陈欲就要没有了。 “陈欲这么混蛋，你为什么要喜欢他啊？”陈欲小声问时矜。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时矜闷在陈欲的怀里，还要很生气地反驳他，“陈欲很好的，很多人都喜欢他。” “可是他对你一点都不好。”陈欲说。 “他对我很好的。”时矜不知道是在和梦里的陈欲讲道理还是在和自己讲道理，“只是我太贪心了，总是想要从陈欲那里拿到很多很多别人都没有的爱。” “陈欲不给你，那他就是混蛋。” “可是陈欲又不喜欢时矜，为什么要给时矜这么多别人没有的爱呢？” “喜欢的。”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 “你又不是他，你是梦里的陈欲，是假的陈欲，我都知道的。” “我就是陈欲。” 陈欲把时矜的手拿起来，让她摸自己的眉骨，摸自己的鼻子，摸自己的嘴巴，然后和她说：“你看，温温热热的陈欲，是真的。” “哦。”时矜忽然变得迟钝起来，有些慢半拍地说，“这样啊。” “陈欲现在知道时矜喜欢他了。” “所以呢？” “所以，陈欲也喜欢时矜。” “有多喜欢呢？” “比π的小数点个数还要多的喜欢。” “那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嗯，是比时矜对陈欲的喜欢还要多的喜欢。” 时矜忽然就笑了。 她的睫毛还是很湿地粘在一起，脸上的泪痕也并没有干透。 但笑起来的时矜那么惹人喜欢。 时矜一直都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 时倩怡工作忙的时候给不了时矜很多爱，时矜就吃很多时倩怡买给她的零食，就好像零食也是很多很多的爱一样。 陈欲给了时矜很多委屈，可是陈欲一旦给她多点爱，或者和她说一点并没有什么用的甜言蜜语，时矜就能立刻忘记所有的陈欲对时矜的不好。 就好像陈欲从一开始就很爱很爱时矜一样。 时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很缺爱，却不贪爱。 陈欲用嘴巴贴一下时矜的额头，用一种很亲昵的语气说她：“笨蛋。” 时矜回敬陈欲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吻完还要贴着陈欲的嘴唇反驳：“你才是笨蛋。” 不是笨蛋的时矜很清醒地等待着笨蛋陈欲的回吻。 事实上笨蛋陈欲也确实吻回去了。 陈欲回了时矜一个很长、很湿的发着烫的热吻。 在这一吻里，陈欲亲自结束了时矜自以为的、时矜对陈欲持续的一腔热血的单恋。 因为，在这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是两情相悦。 就像是SY分析出来的结果一样，重逢后的每一天，在时矜喜欢陈欲的时候，陈欲也在喜欢着时矜。 因为，数学从来不会骗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