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医生有点甜》作者:我困 文案 医院新来的外科医生傅时醒,是虞眠高中时期传了三年的暧昧对象。 虞眠在病房门口遇到他,久别重逢,傅时醒穿着白大褂,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叠文件,漫不经心地看着。 结果之后的日子里,她去参加了两次相亲,两次都撞上傅时醒。 第一次,傅时醒平静地看着她,冷淡道:“好 巧。” 第二次,傅时醒直接走到她面前,把外套罩在她的礼服外面,还使劲扯了扯,声音温和:“这么巧?” 听说下次的相亲对象非常完美,为了不再被人破坏,虞眠决定主动出击,去问问傅时醒之后的行程。 傅时醒正把脱下的白大褂搭在手臂上,闻言动作一顿,冷静反问:“还想制造偶遇?” 虞眠没反应过来,傅时醒已经逼近一步,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虞眠,你是不是还对我念念不忘?” 虞眠:“我..……”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见傅时醒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坦然道:“很巧,我也是。” 虞眠:“.... ” 不是,她、她晚上还有相亲呢.…… -医院所有的人都知道傅医生性子淡漠,从不与人亲近,唯独只给虞眠一个人笑。 *敏感自卑小护士×清冷寡言外科医生 *久别重逢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眠,傅时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对你白月光的定义 立意:你是唯一的光。 第1章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一更…… 临江市入冬之前,秋雨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狂风席卷了整个临江,许多人早早在秋末添了厚重的外衣。 清晨七点,天微微亮。 虞眠出门前反复试了几遍,确认门已经锁好,裹紧了外套下楼。她到楼下时找陈奶奶买了两根油条,在等待的过程中和她寒暄了几句。 陈奶奶是也是这里的住户,住在一楼,家里的儿女在外打工,她在家没事就每天在楼下卖油条。 因为虞眠待她不错,常照顾她。陈奶奶也只收虞眠一半的钱,偶尔还会送她豆浆喝。 陈奶奶把油条翻了翻,抬头望着虞眠额头上的红印,关切问:“脑袋上的伤好点了吗?” 前些天虞眠休假,和好友靳诗意一块出去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额头上擦破了点皮。 “好点了。”虞眠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尴尬笑着给自己撑了纸袋子,“谢谢奶奶。” “女孩子还是不要在外面喝的这么醉,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陈奶奶把虞眠当做自己的乖孙女,多少免不了要担心她的安全,毕竟能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确实不怎么让人不省心。 虞眠点了点头,抿着唇,接过了陈奶奶递来的油条,声音软软的:“奶奶我下次不会了。” 不是应付,是的确不会再喝的那么醉了。关于那晚的记忆太少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似乎还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凌晨两点,两个小时的通话时长,说了什么,有没有打扰到他,她都不记得了。 在家的这几天,她的脑海里总是频繁出现一句话,声音貌似就在她的耳边,让她不敢忘,怎么也不敢。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是他的声音,不似从前那样带着属于少年那般干净的嗓音,是成熟男人的稳重低沉。真实到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收好了油条,虞眠拿着往巷口走。她住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只是环境简陋些。 寒风从衣摆下灌入,虞眠立在路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的双手蜷在外套袖子里,交叠双臂抱着伞柄。等到前方的绿灯亮起来,她才跟着人群走过斑马线。 进了医院正门,虞眠穿过人群,直接进了住院部。八点交换班,虞眠早到了半个小时,这时间外科的走廊来来回回也有不少人在忙。 交接好工作之后,虞眠照例先去了病房查看情况,顺便去看望一下那位前不久因为生病住院的老人家。 老人家是个热心肠,又因为虞眠把他照顾得不错,对她也是格外关注,常常会和她开开玩笑。 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孩子们工作忙,不常来看他,每天只有虞眠有空过来会陪他聊聊天解解闷。或者是周末,老人家的孙子放假也会过来医院陪伴。 虞眠还是同往常一样,关心了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打算回去护士站待着。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老人家还是叫住了她。 “小虞,来陪爷爷说会儿话,”老人家招了招手,让她坐下,“昨天你不在,我那小孙子陪我,又没让你们见上面。” 老人家看着虞眠,小姑娘模样生的好,脸圆圆的,眉眼弯弯,笑得时候可以看到她的小虎牙,看上去格外乖巧又让人心疼。 虞眠知道老人家要说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想看到小孙子找女朋友,这就盯上了她。 她轻叹。 要是这小孙子和她一般大倒是还可以考虑,可偏偏他才刚上大学,她哪里敢有那样的想法。 “爷爷,我一会儿还得去给别的病人换药。”虞眠把针扎上,确保无误后,笑着说,“可能今天不能陪您聊天了。” 老人家没恶意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有本职工作要做,她刚请病假回来又碰巧今天她得值班,有个护士休假,就比平时要忙一些。 离开了老人家的病房,虞眠又去分好病人今天需要的药瓶,拿着血压仪往别的病房里去了。 测量好血压给病人家属报备后,虞眠拿着药瓶,踮起脚,准备把药瓶挂在架子上,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也是最难的事。 她的身高不高,每次挂药瓶都相当费劲,好在病人家属都很好说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她不满。 看着病人家属帮她挂好了药瓶,虞眠摘下了口罩,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从不曾变过。 她颔首:“谢谢。” 虞眠退出病房后,刚走到护士站旁边,她就听见白茵茵和另外一个护士汪莉在说什么,仔细听,可以听见她的名字。 “你们别看虞眠看着乖,心机贼深。就她那样的学历能留在咱们医院不是走了后门是什么。而且她那个身高连吊瓶都挂不上去,每次都得病人家属挂,谁让人家长的讨喜呢,给人一笑,魂都快没了。” 白茵茵是和虞眠同一天来医院报道的,她们两个最大的差别不在于能力,而是学历。 她的学历不如白茵茵,也正因如此她才总是被白茵茵明里暗里嘲讽。 虞眠轻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走过去,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她因为笑脸受到了许多人的特别对待,也就应该承受这所带来的别的影响,争论和辩解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又堵不住悠悠众口。 她端着空药瓶进去,没理会白茵茵的话。只是白茵茵的个性是被家里人惯坏了的,断然不会让自己被冷落。 白茵茵看虞眠进来,手肘往桌上一放,仰着下巴,不屑问:“我在骂你,听不见?” 其他人都习惯了,纯属看热闹,不会引火上身。 “听见了。”虞眠慢慢收拾东西,答得轻慢。 她转过身,面对着白茵茵,倏地笑了声,毫不在意道,“怎么了吗?” “你能不能正常点?我在骂你,你给我笑?” 虞眠依旧面带笑容:“不笑,难道要哭吗?” 白茵茵被虞眠一句话哽住,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她气不过,只能撇了撇嘴转了回去。 之后虞眠一直在忙,时不时会去病房看一眼病人的情况,问问需不需要她的帮助。倒也不是有多热爱这份工作,只是她不怎么愿意待在护士站里。 病房里多了个不太熟悉的背影,听说外科昨天来了位医生,是北京回来的高材生,这位应该就是。她换了药就离开了病房,没再多留。 走到病房门口时,虞眠还是停下再望了一眼那身影,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总不能那天的梦成真了吧? …… 不知不觉,这天就过去了一半。 午饭时间护士站得留人,虞眠主动提出留下来,让白茵茵她们先去吃饭。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们肯定会提出让她留下,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靳诗意刚刚打电话说要过来,虞眠不好离开。 中午没什么事,除了个别病人需要换药也挺清闲的,虞眠等来了靳诗意就和她一块吃她带来的寿司,顺便闲聊了几句。 靳诗意看到护士站就留了虞眠一个人,咽了口寿司,不满道:“她们就这么把你撇下吃饭去了?” “是我要留下的。”虞眠拿着纸巾,弯着眉眼,帮靳诗意擦了擦嘴角蹭到的沙拉酱,“我这不是在等你。” “那上次呢?上上次呢?之前元稹住院那会儿我就看那个白茵茵不爽了,她不就是个本科学历嘛,你们医院里学历高的护士多了去了。”靳诗意说着,不忘给嘴里再塞一块寿司,“不就比你多了500块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就敢欺负你,你也不知道给她点颜色瞧瞧。” 靳诗意看着虞眠,上下打量她。 虞眠皮肤白皙透亮,干净的连一颗痣都显得多余,脸蛋小的只有巴掌大。她的眼睛很漂亮,且常带着笑意,总让人怀疑是不是有星星藏在了里面。 明眸中映着沉静柔和,仿佛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都能笑着过去。 也是因为如此,虞眠在人前是个软柿子,她不喜欢和人发生争执,被占了便宜也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靳诗意总是为这个憋屈。 虞眠看她替自己生气,也不想坏了她的好心情,就只能附和她随口胡诌了句:“你就当她是个锑吧。” 靳诗意没想出来她的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锑”是什么意思。她不气反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骂人。” 她眼里的虞眠一直都是个温吞的性子,无论是被人欺负还是占了便宜都不会多说一句,她还没见过虞眠和谁置气。 “这也是别人教我的。” 虞眠敛了些笑意,沉默吃着寿司,没再说话。 没再等来靳诗意的下一句话,虞眠抬眸,却在这一刻对上了一个男人的目光,她的心脏颤了又颤。 病房门口,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口处是市医院的胸牌,看来是医院的医生,应该是新来的那位高材生。 觉得熟悉,虞眠下意识地走近,她仔细看了眼。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牵引,她闭着眼调整呼吸,再次睁开看清楚他的脸,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回来了。 多年不见,虞眠还是认出了他。 白大褂上面干干净净的,扣子一排排整齐扣着,斯文儒雅,不同旁人那样随意。视线所及之处,是凸起的喉结,讲话时缓缓起伏,禁欲又清冷。 男人的碎发垂着额前,同人讲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冷淡难以接近,给人的距离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已然没了八年前的青涩少年气,遥远的犹如天上月。 两人目光撞上时,是虞眠一个人的慌乱。他的视线只是从她身上淡淡扫过,垂眸看着手里的病例单,在和病人家属谈话。 似是不敢相信,想去走近再看一看。 在靳诗意疑惑的眼神里,虞眠缓缓抬脚走过去,她站在医院走廊的边缘,看着他从她面前不疾不徐地走过。 他真的没看她一眼。 恍然间,刚刚那一幕如同错觉。 夜里梦境中重复的人,真的出现了。 是傅时醒。 第2章 “你不想见傅时醒?”(二更)…… 他不记得她了吗? 印象里傅时醒的记性很好,虽说不是过目不忘,但见过的人,遇过的事,是不会忘的。 但也得是他想记的。 自己是他会时时刻刻惦记,或者是不想忘的人吗?虞眠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不会的。 虞眠笃定了,他不会忘。 他大概是不想理。 能让傅时醒不顾及情面,忽视礼节,目中无人的,也就只有她了。 等傅时醒走远了,虞眠才收回了思绪,她望着那个方向看了会儿,直到靳诗意喊她,这才回去。 虞眠收拾了桌上的垃圾,整理好之后平平倒进垃圾桶内,尽管已经看不到他了,她还是有些惘然。 果然再次遇见傅时醒,她依旧没办法冷静。 靳诗意看她失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不会真是前几天把脑袋摔坏了?” 靳诗意想起来那天就觉得好笑,虞眠难得休假,不知道是碰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非得拉着她去喝酒。 酒量不行,却怎么也拉不住。 知道虞眠心里有事,靳诗意就没拦着她,谁知道她喝得太醉了,居然会从楼上掉下来。 靳诗意还记得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缩在地上躺着,手捂着脑袋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只是靳诗意没有听清是谁。 虞眠告诉那个人,她很疼。 这也是靳诗意头一次看到虞眠给人诉苦,这并不是她平时会做的事。 “没……”虞眠还看着傅时醒离开的那个方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你这工作也是真累。”靳诗意跳上桌坐着,“你还不如跟着我得了,我又不会压榨你,酬劳你开好吧?” 虞眠拉着她下来,失笑道:“靳老板,等到有天我真的熬不住了,会来找你的。” 靳诗意家里条件很好,不愁吃喝只是基本,毕业之后直接去了自家公司,后面又开了店。她不喜欢别人喊她靳总,更喜欢喊她靳老板。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她们还没聊上几句,白茵茵她们就已经吃完饭上来了,靳诗意担心因为自己白茵茵又找事,就直接离开了。 汪莉比白茵茵好一些,平时和虞眠关系也不错,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下楼去餐厅吃饭。 虞眠伸手指了指垃圾桶里寿司的包装盒,温和道:“我已经吃过了。” “寿司能饱?” 还不等虞眠回答,白茵茵已经拉着汪莉去了另一边,她半张着的唇合上,静静听着几个人的聊天。 “我听说新来的那个傅医生在北京是陈中元先生的学生。”汪莉说,“也不知道怎么想不通会回来发展,而且不去呼吸科,偏偏来了外科。” 另一个护士刘一晨说:“是那个特别有名的工程院院士,国内著名呼吸病学专家陈中元?” 汪莉点头:“对,我昨晚回去还看了陈中元先生的纪录片和手术录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会有傅医生在。” 白茵茵昨天就盯上了傅时醒,开始替他惋惜:“那回来岂不是很可惜?这要是在北京发展肯定比在临江好啊。” “谁说不是。” “可惜归可惜,他要是不回来我不就遇不上了。不过傅医生也太高冷了,我昨天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不需要。”白茵茵托着腮说,“我今天问他要不要帮他带午饭,他也不需要。我长得挺好的吧,看都不看我一眼,简直就是个和尚嘛。” 汪莉看她这么激动,就安抚:“你也别气,他不是还跟你说了三个字,听说他和其他人可是一个字也没说过,笑都没有的。” “不是的。”白茵茵沮丧道,“不需要是我自己说的,我瞎逼逼了好几句,他愣是一个字都没回。” 刘一晨说:“感觉有点不太礼貌啊。” 虞眠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可傅时醒并不是没有礼貌的人,她了解的傅时醒待人温和,也是爱笑的。 她不喜欢傅时醒被人这样议论,鼓起勇气开口道:“傅医生可能只是还不习惯。” 见她突然开了口,白茵茵见缝插针地针对她:“怎么?你想勾搭啊,替他说什么好话?” 虞眠并不想和她争执这些,此时恰好有病人按铃,她看了眼号,直接拿着东西离开了护士站。 果然没有白茵茵的地方,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虞眠进了病房,里面傅时醒在询问病人的情况,她默默走过去放下盘子,踮起脚准备把快空了的药瓶拿下来。 偏偏傅时醒站在旁边,他在和病人谈话,似乎没注意到虞眠过来。因为有他在的缘故,她本来就不容易够到的地方,更是碰也碰不到。 看着药瓶里的快要流尽,她站在旁边有些窘迫,刚准备出声,傅时醒已经抬起手臂把架子上的药瓶拿下来,递到她的面前。 傅时醒并未看她,继续和病人讲话,声线清冷:“饮食上要多注意,不要碰水,避免伤口发炎。” 虞眠接过药瓶,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把新的拿上,戳了下傅时醒的肩膀,示意让他再帮自己一次,果然不出所料,他没拒绝。 两人几乎是同时离开的病房,还是没有一句话,比起有任何交流,虞眠更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 毕竟当初是她亲手推开的,过多的期待和难过,都不是她该有的。 主动结束这段关系的人,是没资格怀念的。 - 回到办公室内,傅时醒第一件事是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不停地喝水,面色微红,看上去不太平静。 对面的孟子严医生看他似乎不太对劲,视线落在傅时醒赤红的耳根处,笑着问:“热?” 傅时醒放下水杯,“嗯”了一声。他的脑海里浮现刚刚的场景,女生比他矮了一截,他背对着她,倘若不注意观察,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只听见她的声音,就够让人慌乱。 科室里便再没人开口说话。孟子严再三犹豫,还是把大家的提议说了出来:“我们科你是新来的,大家打算给你办个欢迎会,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这就是科室里的一个传统,不是强制性的。” 傅时醒抬眸看了他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平静:“科室所有人吗?” 傅时醒昨天刚来,除了和病人讲话,几乎没开过几次口。孟子严还是头一次遇上话这么少的,他以为傅时醒最多会说一个去或者不去,这突然听他主动抛出话题,还有些不太适应。 “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大家都去。” 傅时醒坐的端正,右手握住鼠标滑动,不知在电脑里看了什么,好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明晚吧。” “行。”孟子严看他能答应也是难得,“地点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吧,挺安静的,不吵。” 傅时醒没那么多事,淡淡道:“嗯。” 孟子严看他也不是特别难交流,慢慢也打开了话匣:“你能答应下来,咱们科室那几个小姑娘可要乐坏了,昨天就吵着要我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恋爱的想法。小姑娘就这点心思,当初我来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热情。” 傅时醒先是没吭声,良久后才又直接道:“没有。” 看孟子严一愣,他继续说:“身高不需要太高,爱笑。如果可以的话,会有那个想法。” “你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孟子严有点懵,他没想到傅时醒真的会告诉他,“看不出来你这么认真。” 傅时醒的眼睫垂下,看上去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思绪并不在科室里。他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才应声:“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孟子严和傅时醒聊完,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事,就过去隔壁办公室通知,完了又去了护士站。 得知傅时醒同意去的消息后,最先跳起来的白茵茵,能一起吃饭,再互相了解,还怕拿不下这座冰山吗? 今天是她和虞眠一起值班,明天一早回去休息好再化个妆,肯定比其他几个下班直接过去的更漂亮些。 至于虞眠,她更不需要担心。在她眼里,虞眠永远都是她的背景板。 等她们说完,虞眠才从病房回来。看她们聊的火热,她也没过去掺和,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没听全,只是大概清楚是大家给举办傅时醒的欢迎会,她平时也会参加科室的聚会,可这次是傅时醒的。 能去,或者该不该去,她都得认真思考。看傅时醒的态度,他并未主动打招呼,应该也是不想大家知道他们从前认识。 既然如此,她更没必要去套近乎。 去不去,已经明了。 下午孟子严要提前在酒吧定好台,在科室的群里统计了下人数,很快就发现了虞眠没有回应。担心她没看到消息,孟子严特地去找她。 虞眠本来想以没看到消息躲过去,只要撑到下班,其他人都离开,白茵茵和她一块值班,肯定是不想她去的。只要躲过了她就可以在明天一早溜之大吉,却没想到孟子严会找上来。 这会儿大家也已经下班了,白茵茵出去吃饭,护士站只有虞眠一个人在。 孟子严也不是傻子,他一进去虞眠就拿着手机在玩,不可能没看到消息。他故意轻手轻脚进去,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看到了故意不回,才咳了几声。 突然的咳嗽声,吓得虞眠差点把手机丢出去,她灭了屏幕很快看过去。 “艾特了你半天也不回。”孟子严眼神指了指手机,也没拆穿她,“跟谁聊呢,这么专心。” 虞眠被他吓到,根本没什么好态度:“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她刚刚在和靳诗意聊天,说的就是关于傅时醒欢迎会的事,也不知道孟子严看到了什么。她太过紧张,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连思考都不会了。 孟子严没理会她的话,直接道:“不回消息不理人可不是你的风格,小虞护士。” 整个医院都知道虞眠是出了名的有求必应,只要找她帮忙,连拒绝不会。而且脾气也是相当柔和,几乎不会和人生气,即使是白茵茵故意找事,她都不会红眼。 “我前几天摔到脑袋了,这刚销假就要值班,”虞眠尽量装的可怜些,也让自己得不去的原因合理,“明天可能会在家睡觉,哪里也不去。” 孟子严问:“还疼吗?” 看他关心自己的身体,虞眠以为卖惨有用,就继续装:“对,挺疼的。” 谁知道这直男,拨开她的刘海看了眼,直接弹了她的脑袋一下,毫不留情道:“伤得这么重,要不要我送你去ICU?” “我们这是外科,你不想去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孟子严后面几个字咬的很重,“虞护士。” 虞眠也不想跟他在隐瞒,反正护士站也没什么人,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接着孟子严的话说:“是,我不是很想去。” 孟子严平时就爱逗她,这次也不例外,玩笑道:“你不想见傅时醒?” 话音刚落,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两人同时转头。 又是傅时醒。 第3章 “我可以叫你老公嘛?”(三更…… 医院的走廊本就安静,这时候又没什么,加之看到傅时醒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虞眠觉得,自己要完。 她的表情僵住。 傅时醒的脸色其实并不好,站在门边什么话也不说,装作没听见,往后退了几步便离开了。 孟子严并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只当是个小插曲,还在那傻呵呵的跟虞眠开玩笑:“被这冰块听见了,好惨哦。” “总之明天我不会去就是了。”虞眠心里其实已经很难过了,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勉强笑出来,“你帮我给他赔个不是吧。” 看她确实是挺累的,孟子严也没追问她,应了句“好”,就离开了护士站准备换衣服下班了。 白茵茵没回来,之后也是虞眠一个人在护士站坐着,想起刚刚的事,她这才后知后觉。 我不想见你。 这似乎,是她那年对傅时醒说的最后一句话。 发生了什么虞眠差一点就忘了。 所以多年之后再次听见,傅时醒会不会想起来那天的事,会不会觉得她依旧是不变的狠心。 虞眠拍了拍脑袋,整理好情绪不打算再想,总之她已经想好了不会再和傅时醒就任何瓜葛,得罪就得罪了吧。 - 晚上是虞眠和白茵茵值班,值班都是两个人换着,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只是白茵茵这人强势,到点她就去休息室睡觉,让虞眠先值前半夜,到了后半夜不出意外的话,她也是不会再醒了。 虞眠不想和她发生冲突,能忍的她都忍下来了。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白茵茵接了杯水,就去了休息室睡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晚上病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虞眠也可以趴着眯一会儿,这样值班也没有特别累。 十一点多的时候虞眠还不困,她靠在椅背上看新出的番剧,忽然感觉前面站了个人。她抬眸看上去,对上了傅时醒的目光。 他的表情永远都是这样淡,不会有太大的情绪的波动,他的双眸却因这样的平淡而清澈,干净得像极了林间小溪潺潺的泉水。 虞眠被他看的心抽了下,心跳在此刻停止,呼吸不匀。 傅时醒倒不怕被看,语调不紧不慢:“可以帮我接杯水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傅时醒的声音再次响起:“里面的没了。” 虞眠回过神,不太自然地看向了别处,她指着角落的饮水机,讷讷道:“在那里,你自己去。” 久别重逢,虞眠确实可以做到狠下心去疏远傅时醒。倘若她现在犹豫不决,那当初决心推开他,就毫无意义了。 傅时醒没再说话,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虞眠也不敢往后看,她不敢表露出一丝对他的关心,多看一眼都是错的。 虞眠继续戴上耳机看番,虽说是戴着耳机,但她的心思并未放在上面,她故意把音量调的很小,她怕听不见傅时醒的声音。 果然,傅时醒在喊她。 “虞眠。”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喊她的名字了。 虞眠又摘了耳机,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傅时醒一脸茫然站在原地,求助般看着她:“这个我不会用。” 傅时醒这样的情况她从前就知道,这样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生活技能差一点太正常了。 从前傅时醒就需要虞眠时时刻刻照顾,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变。 他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只不过这次也不能怪傅时醒。这个饮水机是几个月前刚换的,和平常饮水机不同的是它的冷热水的按钮不一样。 刚开始她们也不是很懂。 虞眠在心里叹气,没表现出来。她走过去故意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说道:“这个挡板推一下是凉的,这个按钮摁一下是热的。” “我试过了,都是凉的。”傅时醒看着她的动作,语气不似刚才那么淡,“应该是电源没开。” 虞眠差点哽住。 那你知道为什么不! 自!己!开! 尽管已经不平静了,虞眠还是忍着过去检查电源,果然是和傅时醒说的一样。她打开电源开关,看到指示灯亮起来,她才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听说你不想见我。” 她刚抬脚,傅时醒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对。” 这么直接的承认,虞眠以为傅时醒会生气,或者是走人,但他没有。他放下水杯,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她的面前,垂眸看着她,神色认真得不像是开玩笑:“你那天喝多了,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虞眠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完全想不到傅时醒会提起这件事,偏偏她又喝断片了,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所以到底她说了什么能让傅时醒记了这么久,还必须得趁着十一点多没什么人了才说出口。 只是她对于自己的话没多大的兴趣。 “是吗?”虞眠平复了下心情,“喝多了说的话,不能信的。” 傅时醒递给她一个眼神,瞬间让她闭了嘴。等她不说话了,他才慢慢道:“酒后吐真言。” 虞眠也不怕他,对上他的目光,给他一个措手不及:“那我说什么了?” 突然被她这么看着,先慌的人果然变成了傅时醒,只是他时常都是这么个表情,再慌乱也看不出来。 恰好这时候热水的指示灯亮起来,他过去打开杯子,留下了一句话就消失了护士站旁边的拐角处。 “自己想。” 这晚值班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傅时醒再没出来,也没追问她不想见他的事,似乎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次日八点虞眠换了衣服,叫醒白茵茵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医院。她回去的时候陈奶奶刚准备收摊,知道她下班,还特地给她留了油条。 虞眠拿着油条回家,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到家后懒懒躺进沙发里,都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又睡了过去。 她的头很重,身体像是被什么压着,怎么也起不来,脑海里又是乱七八糟的画面,这样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 少年穿着海蓝色校服,刘海随着风吹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俊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尽管如此,他会对她说一句: “虞眠,我需要你。” 耳边传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撑着身体在地上的包里找到了手机。她一看备注是白茵茵根本不想理,直接把手机丢去了另一边。 管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虞眠一概不想理。 虞眠坐起身缓了会儿,她的肚子叫了几声,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已经饿得直不起腰了。她想起来自己之前买过一个早餐机,这才扶着沙发过去厨房里找,洗干净明天正好可以用。 为了避免下午这点属于她的个人时间被人打扰,她打开了手机的免打扰,打算自己做个三明治,边吃边追番。 虞眠在找b站的时候不小心点到音乐播放器的标志,她本来想直接退出来的,却在列表了里看到几个陌生的音频。 上面是一连串的数字,虞眠对这数字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傅时醒的手机号码。还清楚的标注了录音的时间,以及时常。 一排排下来,大多都是十几秒的录音片段,有的只是滋滋啦啦的声音,持续了一段之后接着有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靳诗意:“你喝多了怎么是这样的啊,你不能扰民你知不知道。” 她们两个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已经喝高了,讲话大着舌头,飘得很。 接着是虞眠的声音:“你懂什么啊。这人我认识,关系可好了,他可是……” 录音在这里被中断,虞眠看了下面那个录音的时间,和上一个差了有十分钟左右,应该是她不小心蹭到后又关掉了。 昨晚傅时醒说那话的意思,不就是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可听这录音也没听出来她说了什么。 她继续往下听,整个录音几乎都是她和靳诗意在说醉话,根本没听见傅时醒吭声。不过他能一直忍着没挂断,也是脾气很好了。 一直听到了最后一个,就在虞眠以为自己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点了那条录音。 前半段依旧是乱糟糟的声音,伴着钥匙碰撞的声音,之后是她在关门,还哼着歌。 安静了半晌,虞眠听见了自己的笑声,她在傻笑。 “傅时醒。” 停了几秒,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嗯。” “嘿嘿。” 听到这声音,虞眠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喝醉之后那个蠢样了,肯定在犯花痴了。 还被傅时醒知道了。 录音的最后几秒里,就在虞眠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的声音又继续了。 如果说喝醉酒给傅时醒打电话已经够扰民了,那她说的话那个话,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性骚扰了吧? 手机里的声音带着醉意,却又极为清晰地让他们都能够听到每一个字。 “我可以,叫你一声老公嘛。” 第4章 “傅医生有喜欢的人?”(一更…… 最后一条录音,虞眠反复听了有不下十遍。她的声音如同重重的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她的脑袋,惊得她一阵一阵的。 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做了这样的蠢事,难怪昨晚傅时醒不愿意说。而且录音在这里停止,肯定傅时醒被气得挂断了电话吧。 这种话,他傅时醒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她说了那样的话,还说什么不想见他,这分明就是在挑衅! 这还没见到傅时醒,她的脸已经不由自主地灼烧,倘若明天上班真的撞见,他怕是装都装不下去。 虞眠躺在沙发上一通乱踢,把抱枕全都踢到了地上,发泄可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她深深呼吸了下,让自己的大脑能够思考问题,顺便想一下明天见到傅时醒该怎么办。 只是虞眠还来不及想,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之后就是白茵茵的声音。她敲门的力气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门敲出来个洞来。 虞眠放下手机过去开门,这刚把门打开,白茵茵就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手,讲话也很强势:“你现在,马上,穿好衣服跟我走。” “啊?”虞眠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问,“出什么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你不知道今晚我们科室要给傅医生办欢迎会吗?人第一天入职,不去你有没有礼貌啊。” 虞眠想把胳膊从她怀里抽离,推脱道:“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白茵茵说,“我管你什么毛病,大家都去凭什么你不去?搞什么特殊。” 虞眠想不明白,白茵茵为什么非得让她去,明明平时最烦她的就是白茵茵了,她不去不是正好合她的意。 下一秒,白茵茵就自己说了理由:“汪莉她们几个都结婚了,每次聊的话题都是孩子老公,就你和我单身狗,你不陪我谁陪我?” 白茵茵性格强势,是被家里人惯坏了的小公主,本质就带了自私和不讲道理,只要她要做什么,就一定得做到。 而虞眠从小就不会拒绝人,平时值班就白茵茵一直压着她,各种占她便宜,这些她都忍了。久而久之,她就再也没反抗过,变得逆来顺受。 白茵茵吸了吸鼻子,嗅着味道去了茶几那里,很快就发现了虞眠吃剩下一半的三明治。她的眼睛瞪大得像是在闪光:“你还会做这个啊,你明天也给我带个呗,这样我也能少欺负你点。” “我明天帮你带,你今天就放过我吧。”虞眠走过去,边说话边趁着白茵茵没注意把手机锁了屏,“我真的不舒服。” “我看你气色挺好的。”白茵茵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哪怕她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你要是不陪我,今年过年我就不跟你换班了。” 每年春节的夜班,虞眠都会和其他人换班,为的就是她可以有个理由留在医院,这样就不用在夜里回家过年了。 她可以白天回去,但绝不可以留宿。 被白茵茵这样威胁,虞眠知道自己没辙了,大不了去了不说话,躲在角落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虞眠换了衣服就跟着白茵茵去了平时聚会的那家火锅店,因为就在这附近,她们直接徒步过去的。 到了店里之后,白茵茵挽着虞眠到了孟子严提前定好的位子,他们到的时候人都已经齐了。 虞眠的位置正好对着傅时醒坐,因为喝醉酒发电话这事她已经够窘了,谁知道自己又说了那样的话,面对傅时醒,她连抬头都不敢。 “我就说虞眠怎么可能不来啊。”孟子严开了瓶酒,“没有虞眠在,玩游戏都没意思了。” 傅时醒接了话:“怎么说?” “虞眠点背,每次玩都能被抽到。你知道国王游戏吧?就算她抽到鬼牌,最后遭殃都是她自己。” 傅时醒看向虞眠,发现她根本没听孟子严讲话,把头压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点好菜之后一群人就开始闲聊,傅时醒的欢迎会,话题自然离不开他。 白茵茵对傅时醒有好感,时不时就会主动跟他讲话,只是她发现傅时醒比之前好说话,大概是熟络了。她也不怎么拘谨了,主动问他:“傅医生在北京待遇应该不错吧,怎么会想到要回临江呀?”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很好奇的一点了,毕竟像傅时醒的学历,又是陈中元的学生,怎么也不会放弃那边的大好前程不要,回来临江做一个外科医生。 因为这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傅时醒,他抬了头,淡淡道:“因为前段时间有个女生给我打电话。” 话说了一半就停了。 虞眠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个女生就是她自己,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问:“然后呢?” 他抬头,眼眸漆黑,直直和虞眠的目光撞上。 “然后,”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她说要我和女朋友分手,要我回来,我说好。” 话音刚落,就震惊众人。 谁也没想到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傅时醒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者是做出这样的事。 特别是孟子严的表情极其痛苦,他心想:这他妈不就是渣男吗! 最痛苦的当然还是虞眠,若不是旁边还有人,她真的很想大叫一声,好好的发泄一下。可这里人多,她如同心梗。 白茵茵人都傻了,愣愣问:“傅医生……开玩笑的吧?” 火锅店的光偏暖色调,打在傅时醒的侧脸上,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碎发垂落于额前,让人看的失了神。 “嗯。”他抿了口酒,解释说,“开玩笑的。” 在场的人也都觉得是玩笑话,毕竟傅时醒看着就不像是那样的渣男,只有虞眠极为不安,她分不清这话的真假。 白茵茵还不死心:“那,所以真正的原因是?” 傅时醒道:“家里生意不景气,撑不起我在北京的花销,所以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很诧异,按道理家道中落这种事换做谁来说都应该避之不谈的事,何况是傅时醒这样的天之骄子。 一瞬间跌入谷底,傅时醒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很坦然。 吃饭的过程中傅时醒的话很少,大多都是在听,虞眠也因为有他在不敢开口说话。 她觉得可惜。 倘若傅时醒不回来,一直跟着陈中元先生,或许许多年后也会是个像他的老师一样令人敬佩,受人敬仰的人。 从前她就觉得傅时醒很优秀,长大了一定会有一番作为,而不是被现实打败后,留在临江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 白茵茵自然没有虞眠这些想法,她只觉得这是她和傅时醒的缘分,和虞眠一块去卫生间的时候还在说。 “要是他不回来我还碰不上呢,这不就是命中注定嘛。”白茵茵甩了甩手上的水,“我要更努力才是。” 虞眠擦了擦袖子上被她甩过来的水渍,笑着说:“加油。” 白茵茵确实有勇气,也很直接。尽管傅时醒不看她一眼,她也不觉得尴尬,仿佛什么也不会为难到她。 吃完饭后他们又一路步行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刚进去的时候里面放着一首粤语歌。据说是因为这家酒吧的老板很喜欢粤语。 店内装修也是偏港风,一进去仿佛置身在港片的环境中,里面的驻唱女歌手梳着复古卷发,拿着把木吉他轻轻弹唱。 虞眠爱听粤语歌,也很喜欢这家酒吧,所以她常和靳诗意过来喝酒,且每次都能把自己喝断片。 服务生带着他们来到了孟子严订好的卡座。等到服务生把酒送上来,孟子严一一开了瓶,还说着什么不醉不归,为了欢迎外科添新人。 孟子严要给傅时醒倒上的时候,被他用手拦住:“我回去得开车,不能喝酒。” “怕什么啊,醉了喊代驾。” 傅时醒拿着手边的茶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这样孟子严就没办法了,只能作罢。 国王游戏是他们每次聚会必玩的游戏,也是虞眠最害怕的环节,她的运气从小就差,玩游戏也是最倒霉的一个。 因此,白茵茵不知整了她多少次,也因为她的隐忍,大家都以为她不会生气,也就越玩越大,没个底线。 虞眠有时候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烦的要命,却没有那个勇气拒绝别人无力的要求,或者说她的拒绝根本不会有什么作用。 国王游的规则很简单,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一张扑克牌,抽到鬼牌的人即为国王,而国王的号码留在桌上,也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挖坑。 而国王得特权就是,可以指定任意一个号码抽卡,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游戏开始后,每一次揭开底牌虞眠都十分忐忑,无非就是怕抽到自己。惩罚的卡牌是孟子严带来的,上面的挑战虞眠是见识过的,一个比一个刺激。 好在这次前几轮她都挺安全的,慢慢也放松了些。 这一轮国王是白茵茵,她很擅长洗牌,发牌的时候就算准了傅时醒的号码,故意叫到了他。 白茵茵说:“傅医生是新来的,我们这一轮就让他选个真心话吧?等到下一次轮到他再让他抽冒险卡。” 其他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且也能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也就没反对。 白茵茵看大家都没意见,抿了抿唇问:“傅医生有喜欢的人嘛?” 旁边的虞眠手指一颤,蜷在手心。 傅时醒拿着扑克牌在手里看,淡淡道:“有。” 随即白茵茵愣住,她茫然问:“女朋友?”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傅时醒的余光瞥了一眼虞眠,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此刻的心情。 接下来拿到鬼牌的是虞眠。 她观察了每个人的表情,谨慎说出了一个数字,好巧不巧地叫到了傅时醒。她本想也问个问题糊弄过去,可刚刚白茵茵已经有了一轮,这次傅时醒只能是抽卡。 为了不让自己的坏手气过给傅时醒,虞眠把抽卡的机会留给他,这样无论抽到什么就和她无关了。 好在傅时醒的手气还算不错,抽到是讲一个冷笑话,没什么难度,也就随便百度了一个过去了。 时间慢慢过去,到了最后一轮虞眠又拿了鬼牌,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跟她作对,她又叫到了傅时醒。 虞眠依旧把机会留给傅时醒,只是这一次他没那么好运了,他抽到的卡牌上赫然写着——和3号含着酒对视一分钟。 孟子严问:“3号是谁?” 白茵茵一看不是自己,沮丧地把牌往桌上一丢。其他人也纷纷亮了底牌,都不是。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桌上那张。 国王。 是虞眠。 第5章 “我输了。”(二更)…… 最先揭开那张底牌的孟子严,他往桌上一丢,惊喜道:“果然是虞眠!我就说吧,她怎么可能今天这么幸运,原来在后半场。” 看着那张牌,虞眠的手都在发抖,她哪里敢和傅时醒对视。 傅时醒倒没虞眠那么多顾虑,他拿着杯子和酒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桌上,把斟满的酒杯递给她。 虞眠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忐忑不安地抬起头,对上了傅时醒的眼,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口猛地抽了下,像是被什么堵住般难耐。 还没开始计时,两人已经面对面准备好,等到孟子严说开始,虞眠就直直盯着傅时醒看,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表现出来。 酒吧的光线柔和,灯光藏在傅时醒的眼睛里,他的视线落在虞眠的瞳眸里,一刻也没有躲闪。 虞眠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耳边传来驻唱女歌手的声音,前奏缓缓响起,是梁咏琪的《灰姑娘》。 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只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她还记得那时候边听边抄歌词,她会在歌词本每一页的右下角画上一个Q版的傅时醒。 傅时醒就坐在她的旁边,等她画完之后,下意识抬眼,撞上的是傅时醒的目光。 在这一刻,四目相对,从前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歌手也唱到了副歌部分。虞眠的鼻尖莫名酸涩,眼前傅时醒的脸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被层层水雾遮住。 眼泪来的突然,吓到了所有人。 傅时醒的手一瞬间收紧,他的眼睫动了动,别过脸不敢看虞眠。同时他拿过桌上的纸巾盒,抽出来一张擦掉了虞眠的眼泪。 他咽下含着的酒,呼吸不畅,声音低哑:“我输了。” 气氛有点尴尬,所有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白茵茵白了虞眠一眼,悄悄靠在汪莉的耳边咬耳朵:“我就说吧,她最能装了。” 孟子严是个没心眼,还傻呵呵在说:“又没让你两比赛,怎么就输了。继续继续。” 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他们就没玩的太晚,只有孟子严喝的稍微有点高,出门直接叫了代驾,其他几个人都各自离开。 虞眠就住附近,也不好走太早,一直看着所有人都离开才准备回去,她一侧首,就看到了傅时醒还站在她的旁边。 刚刚在酒吧有空调傅时醒一直没穿外套,他的里面穿了白色的高领毛衣,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他直直站在酒吧门口,看样子没察觉身边还有虞眠这个人。 虞眠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抬脚打算回家的时候,旁边沉默的人这才终于开了口:“虞眠。” 她闻声望过去,他正看着她。 霓虹灯下,男人的眼眸在这夜里深邃得看不出痕迹,他缓缓向前,停在虞眠的面前,低垂着眼,平静道:“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虞眠想起来刚刚他不小心把酒咽了下去,抿了抿唇:“那我,帮你找个代驾?” 傅时醒直接忽略了她的话,把车钥匙摊在手心递到她的面前:“你送我回去吧。” “其实,喝了一口也没什么的。”虞眠神色为难,“现在不是春节,查酒驾也没那么严。” 她了解傅时醒,他被家里保护的太好,性子直,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也不够圆滑。他从小被教育不能酒驾,所以即使喝了一口酒,也不会自己开车。 见她死活不肯,傅时醒叹了口气,看上去极为无奈,含糊不清地吐了几个字:“我不认路。” 虞眠:“?”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时醒。 “你自己的家,”虞眠很艰难说,“都不认识吗?” “嗯。刚回来,不怎么熟。” 虞眠没辙,只能接下傅时醒的车钥匙,勉强答应下来:“那你这次记住了。” 傅时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那你家在哪?” “长安尚苑。” 虞眠问:“长安街那边的?” “嗯。” 虞眠之后就没再开口。 长安街的地段不好,距离医院不是一般的远,这一路过去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但房价便宜。 看样子傅时醒说的是真的,家里遇到了困难,不然他又怎么可能会住在长安街。 上了车之后,虞眠刚插上钥匙准备发动车子,傅时醒突然靠近,在距离她不算特别近的地方停下。他指了指虞眠旁边的安全带,淡淡道:“安全带。” 虞眠愣愣地给自己系上,她突然发现车是自带导航的,就主动说:“其实你也可以……” 她的话才说了半句,等她转过去看傅时醒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睡过去了。她记得傅时醒今天也要上班,应该没休息就过来了,想来也是累的。 看他睡得沉,虞眠也没再管心中的疑惑,就算傅时醒是认识路的,他这么累确实也不能开车。 傅时醒睡后,车内极其安静,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虞眠开的很稳。中途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她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 是傅时醒在看她。 “怎么了?”她问。 傅时醒被发现也没收回视线,看的光明正大,丝毫不觉得尴尬,开始跟她闲聊:“你挺稳的。” “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开车。”虞眠说,“所以就小心点。” “嗯,这样安全。” 路程才走了一半,意味着还有半个小时要和傅时醒待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虞眠的呼吸都变得紧张。 讲话尴尬,不讲话也尴尬。 虞眠故作轻松地吐了口气:“你还困吗?要不你再睡会儿。” “不困。” 虞眠瞬间没了话。 沉默了许久,傅时醒把车窗降了下来,寒风凛冽,吹的人越发清醒了。 傅时醒的声音也是随着风,传到虞眠的耳边。 “虞眠。” 他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喊她,却不觉得生疏,听着反而让人心安。 他突然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虞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觉得闲聊也比这么尴尬好,就随口回答:“嗯,挺好的。” “一直没问过你,”傅时醒在这里停顿了下,像是极难开口的话,“虞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虞眠怔住,她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奶奶了,仿佛这些年过去,记住爷爷奶奶的人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说:“11年。” 倘若傅时醒不问,连她自己都不会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七年了。 “有空的话,我想去看看两位老人家。”傅时醒的语气平淡,“小时候他们也挺疼我的。” 他们的老家都在南阳县,虞眠高中之前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每年寒暑假傅时醒都会回南阳县陪他的爷爷奶奶。 小时候傅时醒就不爱讲话,只是奶奶串门的时候会带上他,反而虞眠小时候话又多,就不停地拉着傅时醒胡说八道。 后来傅时醒十岁那年傅爷爷去世,他们一家就把奶奶接去临江,在那之后一直到高中他们才又相遇。 如果说他们六岁那年相识,今年恰好就是他们相识的第二十年了,如今却连同处一个空间都觉得尴尬。 虞眠强忍着想哭的情绪,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办法去回忆过去,只要一想起那些,眼眶里就积满了泪。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等有时间吧。” 傅时醒“嗯”了一声,轻声问:“现在还是爱哭吗?” 虞眠从小就这样,一旦情绪上有波动就会不自觉流泪,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突然这样,似乎已经很久没无缘无故流眼泪,也很久没有过真实的情绪了。 小时候还没泪失禁这个词,所有人都说是她太矫情。 “不常哭了。”虞眠打了转向灯,才又继续说,“我尽量在改了。” “改什么?” 虞眠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茫然“啊”了声。 “正常的情绪宣泄,没必要改。” 虞眠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应了声:“好。” 此刻,虞眠感觉到傅时醒这么多年似乎一点也没变过,虽然不善言辞,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但他却要比许多伪善的人更真实。 他是一个把她的缺点当作优点的人。 车停在了长安尚苑的大门外,虞眠解了安全带,同他说:“你自己把车开进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傅时醒靠在椅背上,侧首:“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虞眠看了一眼这周围,似乎也拦不到车了。 说着,傅时醒自己来了车门,长腿一跨就下去了。他的手扶着车门,同驾驶位的虞眠说:“你开回去吧。” “那你明天怎么去医院?” “朋友送。”怕虞眠太固执,他又补了句,“我和朋友合租,他去上班正好顺路。” 虞眠没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最后觉得开走他的车挺不好意思的,她又补充道:“那我明天上班把钥匙给你。” “知道了。”傅时醒表情寡淡,“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傅时醒关了车门,力道不轻不重。他往前走着,直到进了小区大门才回头看了一眼,恰好这时候虞眠也发动车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没了傅时醒在,虞眠也乐的自在。 看他的态度,似乎也没再计较当年的事,虞眠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车内传来电台女主持人的声音,伴着婉转动听的钢琴曲:“来自一位听众朋友的投稿,讲述的是她和自己喜欢的人从同桌到夫妻的故事…… 最后,分享一句我最近很喜欢的歌词,陈粒的《历历万乡》。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只是学生时代的喜欢并非真的能轻易宣之于口,他们也会把心事藏得很深。在纸上偷偷写下的名字,上课发呆时会看的窗户玻璃,都藏着少时的心事。 他们都在幻想未来,却因年少抵挡不住意外来临,又怎会不惧岁月长。 第6章 “我在,你说。”(一更)…… 虞眠到家楼下的时候刚过十一点,这附近巷子没办法停车,她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她刚准备下车,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上面的数字是傅时醒的号码,这多年来他一直也没换过,虞眠虽然没有保存,却也一直记着。 接听后那边没吭声,虞眠只能自己开口:“喂?” “到了?” 虞眠这会儿刚关上车门,另只手放进口袋里往前走,轻轻应声:“嗯,刚到。” 之后很久傅时醒也没再讲话,虞眠也不知道是信号断了还是怎样,那边不挂断,她也不好意思挂。 就这样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虞眠隐约可以听见那边细微的动静,只是听不大清楚。 巷子的路灯坏了有一段时间了,幽暗的小路伴着一闪一闪昏黄的灯光,看上去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傅时醒。”她握紧手机,克制住恐惧,“你还在吗?” 那边回的很快:“我在,你说。”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虞眠先是顿了下,道:“没,随便问问。” “嗯。” 虞眠小声叹气,果然傅时醒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淡寡言,多说一个字都是费劲。 过了巷子,前面就是出租屋了。虞眠靠着手机微弱的亮光进了楼道,一步一步慢慢上了二楼。 上次在这里摔过一次之后,她每次走这块都相当小心。 虞眠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等她进去关上,那边沉默许久的人才又再次出了声:“早点睡。” 还不等虞眠反应,回应她的就已经是挂断后的嘟声。她撇了撇嘴,在玄关换了鞋后,一只手伸进衣服,解开了内衣带子。 她也没管自己什么形象,反正家里就她一个人,想怎么都可以。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一只脚撑在地面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虞眠思考这一天傅时醒对自己的态度,是真的拿她当作普通同事对待,最多在这关系上再叠加一层高中同学,其他的就和别人没什么区别了。 一想到他能放下之前的事,虞眠也算是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会不会因为她给傅时醒造成不太好的影响,看来是她想多了。 没多久手机又传来通知,虞眠捡起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发现是高中同学祁徴海发来的微信。 从下午六点开始发了有五条,她一直没看手机,也没收到。 「下月初我生日,赏个脸?」 「我那天刚好休假,你可不能不来。」 「人呢?」 「值班?」 「再不出来,我可报警了啊。」 虞眠和祁徴海是高中同学,也算是认识有十年的老朋友了,这些年他也一直很照顾她,像个兄长。 虞眠忍不住笑:「警察同志,你是打算自己给自己报警吗?」 发过去没过几秒,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怎么现在才回?」 虞眠:「科室聚会,没看手机。」 祁徴海:「你们还挺悠闲,我最近可忙坏了。」 祁徴海是刑警,他要是说自己忙,虞眠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最近也没听说哪里出事啊。」 「这不是今年开始扫黑除恶,最近又抓了几个,审了几天才出结果。对了,给你买的防狼喷雾你带着没?」 虞眠:「带着呢。」 刚搬来这边那会儿,虞眠一直被这附近一个醉鬼骚扰,祁徴海帮她教训过几次也没什么用。那时候他警校还没毕业,每天都会过来接她下班,后来他工作没那么多时间,就给她买了防狼喷雾防身用。 只是那之后,那个醉鬼就没再出现过,听街坊说是他喝醉之后不小心从摔了一跤,偏偏不巧摔断了脖子,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没了那个醉鬼,虞眠也没再遇过什么太坏的人,只有祁徴海不放心她一个人,时不时就给她买一些防身的小玩意。 他是好心,虞眠没理由不识好歹,也就一一收下,只是不怎么用。 和祁徴海聊完,虞眠打开淘宝开始搜索生日礼物,前排的都太没新意,有部分也是她送过的。找了半天,没一个能用的。 虞眠去百度查了下给警察送什么礼物合适,下面的回答各异,居然还有让送通缉犯的。 有个回答是送瑞士军刀,虞眠看上去觉得新奇,正好买一个送给他防身也不错。虽然他出去执行任务都会配枪,不太可能用的上。 祁徴海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也不是特别急,虞眠决定好之后直接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不知怎么,虞眠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就是今天和傅时醒对视的画面。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目并无平日的疏离感,会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莫名,对明天开始有了期待。 期待每一个清晨的到来。 - 次日。 虞眠起了个大早,昨夜她就睡得不是特别沉,反而着急着天明。她起床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想起来白茵茵昨天说的话,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给她带一个。 如果她带了,白茵茵会不会就不再为难她了?又或者她会变本加厉地索求,没完没了地让她带。 虞眠向来不会处理这些事情,特别是像白茵茵这样难缠的人,说起来也不是坏,只是会让人觉得厌烦。 左思右想后,虞眠还是决定不带,说不定白茵茵已经忘记了,她没必要给自己找事做。 虞眠收拾好之后,依旧是检查了家里的电源开关,关上了门下口。她拿着油条和豆浆离开了陈奶奶的小摊,她走到巷口,果然看到了在那里等着的瓜英。 是个有智力障碍的年轻人。 瓜英的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后来瓜英的小姨照顾他,说是照顾,不如说是可以堂而皇之住进瓜英的家里要更准确一些。 曲州人常把“傻”称为“瓜”,瓜英的名字里有个“英”,所以这附近知道他的人都叫他瓜英。 虞眠不爱喝豆浆,但对于陈奶奶的好意不能拒绝,所以她每天都会把豆浆带给瓜英。 她走近,发现瓜英的身上穿着和他不太符合的某大牌棉服,且上面还留有刚洗过淡淡的皂香味道。或许是哪位好心人给的,她这样想。 起初,虞眠还很怕瓜英,为了让自己不被伤害,她会主动示好,久而久之两人也成了朋友。事实证明,瓜英虽然有智力障碍,但却比许多正常人都善良。 虞眠帮他拍了拍头发上的脏东西,笑着说:“最近入冬了,你就在家里待着,别到处乱跑,小心生病了。” 瓜英听懂了她的话,只是因为之前不常与人交谈,讲话很费劲:“好……好,我,不乱跑。等你、你回来。” 虞眠把豆浆递给瓜英,又把油条分给他一半,径直离开了巷子。 到了医院之后,虞眠换好护士服就揣着傅时醒的车钥匙打算去还给他。这个时间白茵茵她们都还没到,她可以不用担心被人看见,径直入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并没有傅时醒的身影,虞眠本来打算把钥匙放下就离开的,但这没有人,医院人又杂,她担心会弄丢。 虞眠谨慎惯了,觉得不妥就又回了护士站,想等中午或者别的时间再还给傅时醒。 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人,虞眠一直做着每天都需要做的是,医院的病人多,这一早几乎是闲不下来。 期间虞眠也碰到过傅时醒,只是两人都忙得说不上话,擦肩而过也都没机会看彼此一眼。 傅时醒要比虞眠忙的地方在于,他偶尔会被呼吸科叫过去帮忙,只因为他在北京是专攻这方面的。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间虞眠才彻底坐下,其他人还是照旧先去吃饭,得她先看着护士站。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虞眠才看到傅时醒从电梯的方向过来,他路过护士站看到她,像是礼貌性跟她打招呼:“怎么没去吃饭?” 不等虞眠回答,看了一眼这周围傅时醒就明白了大概,也没别的原因了。他没再说什么,直接入了病房。 虞眠一直注意着傅时醒,等到他回了办公室,她就进去把钥匙还给他。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傅时醒正在里面讲电话,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眼神示意让虞眠进来等一下。他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在说话,听对话应该是和病人家属。 虞眠想把钥匙放下就离开的,可不知怎么,她突然想和傅时醒多说几句话,哪怕多一句也好。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视线跟着傅时醒讲话时喉结的浮动,落在了他下方解开的领口处,上面的纽扣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傅时醒气质使然,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是一成不变的宽严得体。这样任由纽扣消失不见且毫无察觉,绝不是他能忍的。 而虞眠的这个位置,隐约可以看见被领口微微遮掩的一颗黑色的痣,她的呼吸一滞,停了好久。 那种感觉像极了潜藏井底的人,渴望那难以窥见的天光。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虞眠才看到傅时醒把手机放下,他闭着眼捏了捏鼻梁,疲倦在沉重的呼吸声里。 他抬眸,盯着她看了会儿。片刻后才沉声道:“怎么了?” 虞眠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轻声回答:“我来还钥匙。” “嗯。”傅时醒的情绪很淡,“放那吧。” 之后很久办公室也没个动静,他没说让虞眠出去,也不怎么理。虞眠也感到尴尬,没再敢多留,站起身就往外走。 她刚走到门边就被傅时醒叫住了。 虞眠闻声转过来,双手背在身后。她的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带着笑:“怎么了吗?” 看到这表情,傅时醒一愣。似是没想到虞眠这样对他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办公室又再一次陷入无声无息的静谧中,时间仿佛被是仙女教母暂停般漫长。 傅时醒慢慢回过神,他收了目光不再看虞眠,淡淡问:“你忙吗?” “不忙。” 确实不忙。 又过了好一会儿,虞眠听见傅时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指着自己解开的领口,目光沉静无波,而语气却极为真诚:“我的扣子掉了,你可以帮我缝一下吗?” 第7章 “男朋友?”(二更)…… 办公室内静了一瞬。 虞眠的大脑在此时如同经历了无数次战争,炮火声吵着她的所有感官,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呐喊: 勾引! 这他妈是赤裸裸的勾引!!! 虞眠呆呆站在原地半晌,瞧着傅时醒的眼神那般清澈,她一时没法拒绝,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好……”虞眠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指了指门外,“那我,去借针线。” 傅时醒的模样依旧沉静,只是眉目骤然在某一秒松懈,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我在这等你。” 离开办公室之后虞眠去病房找病人家属借到了针线,走之前她还是询问了一下病人的情况,让有状况就来医生办公室找。 虞眠到办公室的时候傅时醒正在看病人的病例单,注意到她进来,微微掀起了眼皮瞥她一眼,把病例单放在一旁。 动作轻缓,不紧不慢。和他这个人一样,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能从容不迫。 虞眠自顾自坐下,借着光穿好了线头,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她才抬头看向傅时醒。 目光对上,她才发现。 他在看她。 不知看了多久,虞眠竟毫无察觉。她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显得慌乱。 虞眠:“是要穿着帮你缝吗?” 傅时醒从抽屉里拿出来衬衫的扣子放到虞眠手边,在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来。 他“嗯”了一声:“没别的换了。” 虞眠举着双手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傅时醒,可如果她不帮的话,他就得一直这样工作一天。 他一定会很不舒服吧。 虞眠最初决定远离傅时醒的想法,早在听说他家里出了事之后消散,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不管他,但她不可以。 虞眠抿了抿唇,走到傅时醒的面前弯下腰,距离太过靠近,导致她不敢随便乱看。这视线又落在了傅时醒那颗痣上。 她眨眨眼,浅浅呼吸了下:“你别乱动,我很快就好了。” “我没动。”傅时醒低眸看着虞眠,眼睫轻颤,“是你紧张。” “好、好。” 虞眠拿着针从纽扣中间穿过去,期间针一直晃个不停,她头一次这么穿针这么艰难。 每一次想要专心致志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去看傅时醒颈间的那颗痣,对她而言,那是无声的勾引。 虞眠觉得自己就是个觊觎唐僧肉的妖精,还是个笨妖精。 纽扣只有四个孔,虞眠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缝好,她缠了几圈线,小声问傅时醒:“剪刀有吗?” “嗯?”傅时醒的思绪貌似也不在办公室,反应过来才说,“没有。” 虞眠本来想去护士站去拿剪刀,她还没开口,傅时醒就开始催促了。 “再耽搁,他们就回来了。” “哦。” 虞眠舔了舔唇,盯着连接傅时醒和自己的那根白线,破天荒问:“那我,用牙齿咬了?” “嗯。”傅时醒瞥她,“咬吧。” 大概是没想到傅时醒会同意,虞眠的牙齿有些僵,她微微张了张唇,控制住自己想要咬一口那颗痣的冲动,慢慢凑近咬上缠绕纽扣的白线。 靠近时,虞眠的比较轻轻擦过傅时醒的喉结,她感觉到那部位缓缓动了下,像是隐忍着轻轻闷哼了一声。 虞眠咬咬牙,用力将白线扯断。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孟子严的声音,和虞眠的动作一齐出现在办公室内。 “傅医生,走,去吃——” 孟子严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虞眠整个人趴在傅时醒的身上,她的唇就触在傅时醒的颈间。他的瞳孔放大,把最后一个字连同唾沫一块咽了下去。 虞眠也被孟子严的突然出现吓得慌了神,在那一刻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推向了傅时醒。 她就真的如愿以偿地亲到了那颗痣。 从这一刻开始虞眠的体温因为这动作迅速升腾,从小腿到双颊,没有一处能让她冷静下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充斥着所有的感官,让她恍不过神来。 “你们……”孟子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人,他的手无处安放,在空中乱画,最终还是捂着眼睛转了过去。 孟子严不断地默念离开了办公室:“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等到孟子严离开,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虞眠也没起身,她的思绪处于放空的状态。 这时候她已经懵到说不出话了,她的手还紧紧攥着傅时醒的白大褂,一点动作也不敢有。 傅时醒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的那颗痣,这突然毫无征兆的亲了上去,怎么看都会让他误会她是故意的。 办公室又再一次陷入寂静。 最先打破这僵局的是傅时醒,他并未有太大的动作,垂眸看着虞眠那通红的像是充了血的耳垂,搭在椅子扶手的手指微屈。 他闭了闭眼,沉声提醒:“人走了。” 虞眠这才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她回过神,从傅时醒身上起来,一时无所适从。 “我……。”虞眠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敢看他,脸颊直发烫,“对、对不起。” 傅时醒没看她,扣好领口的扣子,把掉落在身上的白线捡起来放在桌上,淡淡“嗯”了一声。 这又没了别的动静,虞眠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什么也没再说话,拿走桌上的针默默离开了办公室。 关上了门,傅时醒才有了些动作,他缓缓抬眸,盯着紧闭的门板,不动声色地勾唇。 …… 虞眠离开时连关门都是轻轻关上的,她深知傅时醒这个人有洁癖,最反感和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何况她还那样碰到了他。 但愿傅时醒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占他便宜才好,否则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回到护士站虞眠才松了口气,她靠在椅子上,全身瘫软无力,看上去精神都不大好了。 虞眠时不时观察下办公室那边的动静,貌似孟子严已经进去了,至于说什么她已经无从得知了。再三思索,她还是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说不定过两天就谁也不记得这事了。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虞眠的伯母杨亚莉。她看了手机屏幕良久,反应过来才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来杨亚莉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笑道:“眠眠,最近工作忙吗?怎么也不给伯母打个电话,也不见你回家。” 虞眠皱着眉,随后还是挂上了笑容,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不耐烦:“工作嘛,哪有不忙的道理。” 杨亚莉:“你这多久没回来过了?回趟家又要不了多久,昨天你伯父还念叨你,说想你了。” “我也想您和伯父。”虞眠玩着桌上的笔,瞎话说的没一点表情,“等有时间了我回去看您。” 许是听她松了口,杨亚莉笑道:“你伯父让我问问你今晚回来吃饭不?他特地去超市买了点肉,打算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今晚吗?” “是啊。” 虞眠垂眼,她晚上确实没什么事,却也不想回去。可一想到伯父虞建平,她还是心软了,只能答应下来。 她笑了笑:“下午我下班回家。” 说起来是家,可哪里是她的家。 听到她答应,杨亚莉也没再和她多聊,笑得那么开心,倒像是真的想她回家的伯母。 和当初让她滚出去的那个杨亚莉判若两人。 杨亚莉:“那你忙吧,伯母不打扰你上班了。” 不等虞眠回应,杨亚莉已经挂断了电话,没有一点想再聊下去的意思,这样某种目的达到后的果断,她见过许多次了。 从虞眠住进伯父家见到杨亚莉开始,她对虞眠笑只有几种情况,一个是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另一个就是让她做苦力的时候。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大概是又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了。 虞眠放下手机,闷闷地趴在桌上,所有的好心情都因为这一通电话打散,一想到下班后要见到杨亚莉,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虞眠接到了祁徴海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在医院门口,特地过来接她回家。 祁徴海家和虞建平家是多年的邻居,每次杨亚莉喊虞眠回家,都是嘱咐他带回去的。她算准了虞眠不会让祁徴海夹在中间为难。 虞眠换好衣服回去时正好撞上一同下班的白茵茵,她正缠着傅时醒想约他吃饭。 她觉得尴尬,准备绕道走,偏偏白茵茵看到了她,装作和她十分要好的可爱模样,大抵是为了在傅时醒面前博好感。 虞眠和傅时醒中间隔了个白茵茵,她也没那么不自在,就听白茵茵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傅医生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呀?比如看书,练习毛笔字这种的?我可最喜欢这类型的男生了,傅医生一定也是这样的。” 虞眠在旁边听着,想起来傅时醒从前为了让字好看,不知道写了多少本字帖才练成。虽然他成绩不错,也爱学习,但确确实实最烦的就是写字了。 尽管白茵茵说了一大堆,傅时醒惜字如金,真就一个字也没回。这可难为到白茵茵了,她只能扯了扯虞眠,让虞眠回应她来缓解尴尬。 虞眠叹气,只能随便搭了句话:“傅医生应该喜欢工作多一点吧?” 本以为傅时醒不会理会,可他却猝不及防地开口:“确实。” 话题到此终结,正好电梯门打开,三个人一齐往大楼外走。 虞眠不打算再和白茵茵待一起,就直接给祁徴海打了电话,看到他的位置后她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开溜了。 身后的傅时醒望着远处小小的身影良久,片刻后,才主动向白茵茵抛了话:“那个人是谁?” “啊?”白茵茵听他难得开口,顺着他看的方向惊喜问,“你是说来接虞眠的那个人吗?” “嗯。” 白茵茵:“当然她男朋友啊,经常来接虞眠下班的,听说还是个刑警。” 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车流中,傅时醒的声音很轻:“男朋友?” 第8章 “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 “傅医生你别不信,虞眠可没看上去那么乖巧,你不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白茵茵察觉傅时醒对虞眠的关注,一瞬间情绪就上来了,“她就是看上去单纯,其实很有心机的,她这个刑警男朋友肯定不知道除了他以外,虞眠还骗了个傻子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保护她。” “她要是单纯,怎么会有那么多男生围在她跟前,所以她肯定是个很有手段的心机婊。你不能只看表面,人心隔肚皮,像她这样的女孩根本配不上傅医生你的。” 傅时醒突然看向白茵茵,眼神比平日还要冷上几分,语气不带任何温度,无故添了些锋芒:“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 “傅医生你……”白茵茵没想到傅时醒会说这样的话,“你难不成真看上那小妖精了?” 傅时醒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虞眠离开的方向移开,抬脚下了住院部的台阶,丢下一句:“随便说说。” - 虞眠一路小跑过去找祁徴海,他担心她找不到,还特地在车旁边等着她过来。她走到他面前,开口问:“你知道她让我回去有什么事吗?” 祁徴海摇头:“不知道,听我妈说是好事。” 虞眠点头,准备开车门上车的时候祁海被一个女人拦住。她的动作停下,寻着声音看过去,疑惑看着这两人。 “还追这来了。”祁徴海似是无奈,下班拉过虞眠的手,扯到自己怀里,“这我女朋友,要不要她跟你说说我们感情有多好?” 祁徴海从前在一中也是小有名气,后来去了警校,制服穿在身上,怎么看都招小姑娘喜欢。 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想恋爱的打算,这些年一直单着,家里的相亲也是能推就推。 知道祁徴海又拿她当挡箭牌,虞眠没挣脱他的手,却也不想和他太过亲密,只是保持一个礼貌的笑容给女人。 女人看到这场面,察觉自己的行为太过冒昧,表情不自在,尴尬地站在原地。 虞眠见这状况,也不好再干站着,她只想赶快回去和伯母见上一面,然后回家休息。 她主动去握住祁徴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放在上面。 “抱歉,我男朋友不太会说话,给您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我代他向您道歉,还请您以后不要再纠缠他了。” 瞧她难得开了口,祁徴海偏着头打量她。 “不好意思,是我没打听清楚。” 女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说完这话很快就离开了这尴尬的氛围。 等到女人走远,虞眠推开了他,动作没一点犹豫,语气也没不满:“你以后还是换个别的理由拒绝女生,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个真的,别总是拿我当幌子,次次都要我帮你拒绝,我像是说那种话的人吗?” “我就认识你这一个女生,除了你也没别人了。”祁徴海替她开了车门,“而且,我看你刚刚说的挺好的。” 虞眠:“这种事每次和你出去都能遇上,哪次我不是这么说的?” 就如同突击训练一样,一年总有那么几次得让她撞上,每一次都是这样的话去拒绝,虞眠已经熟练到可以变换各种语气来表现了。 祁徴海关上车门,回到了驾驶位,他帮着虞眠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 车一路开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两家是邻居,都在同一楼层。等出了电梯,虞眠还是不太放心地喊住了祁徴海。 祁徴海知道她担心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宽慰道:“放心,四十分钟之后我就过来接你。” 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定好的,等虞眠进去之后,祁徴海算准时间过来接她离开,让她不必再听伯母的唠叨。 明明已经许多次了,虞眠还是不放心,也不知是不是祁徴海平时太爱和她开玩笑了,在她心里,总觉得祁海不靠谱。 可他每次,都没让她多待过一分钟。 虞眠把手放在门板上,她深吸一口气,看了身后的祁徴海一眼,轻轻叩门。 开门的是杨亚莉,她穿着件深蓝色的长裙,中长发披在双肩,化了淡妆。她向来爱打扮,明明已经五十多岁的人,岁月却胃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说是三十来岁也不为过。 她看向虞眠光秃秃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别的情绪,随即又拉住了虞眠的手:“你这孩子这么久也不见回来一趟。” 虞眠笑道:“医院走不开。”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虞眠踏入客厅环视一圈,和她上次回来没多大的变化。倒是客厅那张麻将桌换了新的,看上去像是刚结束牌场,麻将牌随意还摆在桌上。 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个女人,和杨亚莉的打扮截然不同,短发,微胖。是祁徴海的母亲赵兰。 “阿姨好。”虞眠过去问候。 “眠眠回来啦。”赵兰笑着,“是我们家小海接回来的吧?” 虞眠:“是,阿姨他已经回去找您了。” “不管他。”赵兰拉着虞眠坐下,“这不是阿姨想好好看看你。” 听到这话,虞眠的表情僵了一瞬。 赵兰之前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她对虞眠不能说厌恶,至少因为祁徴海和虞眠走的太近,一直不大喜欢虞眠。 只不过这厌恶也没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她一个长辈,太过计较显得小气。 之后这两人一直和虞眠闲聊,等到虞建平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和肉才结束这令人窒息的聊天。 恰好此时祁徴海也过来了,他算准了时间过来接虞眠离开,偏偏这突然热闹起来,虞建平直接做主让祁徴海也留下。 虞建平一直对虞眠都不错,听说她要回来特地去菜市场买了猪肉打算给她做红绕肉。 这样盛情邀约,虞眠实在没办法拒绝,只能和祁徴海留下来吃晚饭,这时候她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鸿门宴。可看到虞建平那样开心,她总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虞建平一个人在厨房做饭,虞眠和祁徴海陪着杨亚莉和赵兰打麻将。 虞眠不怎么会,不过输了总比赢了好,她们肯定也不希望被晚辈赢。这一小会儿,她就输了不少。 等到虞建平做好饭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菜上了桌,祁徴海很自觉坐在了虞眠旁边。 赵兰表情不太好,却也没多说什么。 杨亚莉比往常都要热情,不停地给虞眠夹菜,这样殷勤的样子想来确实不单单是简单吃顿饭。 “眠眠多吃点。”杨亚莉坐在虞眠对面,顺势捏了捏虞眠的手腕,“在医院工作都瘦了,看上去都不怎么精神。” 虞眠笑:“谢谢伯母。” 杨亚莉:“你这孩子,自家人说什么谢。” 几句寒暄过后,杨亚莉才开始切入正题:“眠眠今年也不小了,过完年都要27了,也该找个人嫁了。” 听到这,一旁的祁徴海顿了下,视线放在虞眠身上,不被人察觉。 虞眠没什么胃口,吃的每一块肉都极其艰难,她拿着筷子在碗里戳了戳:“暂时还不是很想考虑这些。” “现在不考虑什么时候考虑?”杨亚莉开始叹气,“爷爷奶奶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眼看着都这么大了还没找到个好人家,这让伯母怎么对得起他们二位。” 杨亚莉向来很会拿捏虞眠的性子,只要提到已故的爷爷奶奶,无论她说什么,虞眠都会因此而答应。 “是啊是啊。”赵兰开始接话,“你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听你伯母的找个人嫁了,也算是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养育。” 虞眠默不作声,这也才明白今天让她回来的目的。 虞建平在旁边不说话,也不会懂这两个女人的心思,杨亚莉无非就是想从中得到些什么。 至于赵兰,也是因为这些年祁徴海对虞眠太过上心,以至于她总得提防着,倘若能把虞眠嫁出去,也算是断了祁徴海的念想。 “妈,嫁不嫁人是虞眠自己的事,你瞎掺和什么?”祁徴海放下筷子,唇角微平,“这年头不结婚的人多了去了。” “我跟虞眠说话有你什么事?我没说你上赶着了是吧?”赵兰说,“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小区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会跑了,再看看你自己,连个姑娘都没带回来过,你要是有能耐,妈也就不用管别人家的事了。” “谁说没姑娘,人姑娘现在不打算结婚。”祁徴海不耐烦道,“再说了,我这不是……” 不等祁徴海说完,虞眠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伯母,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听虞眠自己提出来,杨亚莉也不瞒着了,直截了当说:“前段时间伯母打麻将认识了一个人,她的儿子今年三十二还没找到老婆,这不是正好你也一直单着,伯母的意思是想找个时间,你和那孩子见个面,兴许看对眼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虞建平这时候才开口:“是知根知底的吗?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别是有什么毛病,可不能让我们家孩子嫁过去受窝囊气。” 杨亚莉:“那是人家眼光高,想找个好看点的姑娘,正好我给她看了我们眠眠的照片,人家一眼就相上了。” 见虞眠不回应,杨亚莉又继续道:“当然还得眠眠你同意不是,那孩子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家里也有钱,在市区有几套房,你嫁过去也不愁吃不愁穿的。” “有钱也不见得能过得好。”祁徴海撇了撇嘴,脸色极差,“说的是谁家没几套房了。” 赵兰啧了一声:“小东西怎么说话呢?” 祁徴海不顾赵兰的眼色:“我说的是实话。” 虞眠抬眼,为了不让这顿饭吃不下去,她偷偷踢了祁徴海一脚,强颜欢笑。 杨亚莉也没停,开始继续说:“你不会还在惦记傅家那孩子吧?眠眠不是伯母说你,我们家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当初伯母让你断了也是为了你好。” 一旁的祁徴海听到这里,他的神色一顿,看向虞眠。 听她提了当年的事,虞眠再没法沉默了,她强压着怒火,扯出笑容,说道:“怎么会呢,伯母您也是为了我好,我听您的就是了。”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杨亚莉对她的那点心思,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杨亚莉总有办法让她妥协,渐渐地,连她自己都忘了反抗。 似乎潜意识里,虞眠在杨亚莉面前就是个没有思想的牵线木偶,任她摆布。 ……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晚饭以虞眠应承下来杨亚莉提出来的相亲而结束,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临走时杨亚莉送虞眠到小区门口,看着她和祁徴海走了很远才离开。 上车后虞眠靠在椅背上不语,祁徴海侧眸看向车窗玻璃虞眠。她的状态并不好,望着外面的景,看上去失了神。 这一路他们谁都没开口讲话,平时虞眠的话很多,可以絮絮叨叨说上一个小时不停。 祁徴海隐约感觉到虞眠并不是因为相亲这件事影响的,从今天接到她开始就一直这样话少,可他又想不到别的原因。 送虞眠到了巷子口,祁徴海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了她。 “你要是不想去相亲,可以跟我说。” 听到声音,虞眠回头,她的眼神恍惚,像是刚回过神,笑得勉强:“我没不想去呀。” “还跟我装呢。”祁徴海走过去,并着双指打了虞眠额头一下,“我还不了解你了?” “不想去能怎么办,反正去了也不会怎么样,你别担心啦。” 祁徴海垂眼,眼神闪过失落:“真听不懂我的意思?” 虞眠眨了眨眼睛:“什么?” “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虞眠歪着头,似是不懂。 因为虞眠并未回应他的话,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祁徴海盯了虞眠一会儿,眼睫微微动了下,他舒了口气,喉结上下滑动,将声线压的沉沉。 这夜并不静。 车水马龙,伴着汽车鸣笛声音。 虞眠的目光定在祁徴海身上。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坦然。 她听见他说。 “包括结婚。” 第9章 “好巧。” 默了片刻。 虞眠结合祁徴海所有的话,一一联系起来也听懂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如果真的要找个家里有几套房,目前又单身的人,祁徴海似乎比任何人都合适。 更何况,他自己也说了。 有事可以找他,包括结婚。 这么多年祁徴海的心思她不是看不出来,慢慢相处下来,他也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只是虞眠并不想这么做。 这话里的意思让虞眠觉得他是在施舍她这个可怜虫,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已经让她放弃了被人喜欢的资格。 虞眠沉默了许久,为了不让祁徴海太过尴尬,她还是给了回应:“只是去相亲而已啦。” 她抬手推了祁徴海一下,故作玩笑道:“万一伯母介绍的人确实很好呢,你别总是开这种玩笑。” “拜托,她说的那条件哪个我是不符合了,我还年轻点。”祁徴海不肯放弃,“你相亲还不如跟我结婚呢,而且我……” 祁徴海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他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把话说完。 能而且什么, ——而且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祁徴海常常会想,倘若虞眠有一点想嫁给他的心思,他们也不至于耗了这么多年,说到底她还是不喜欢。 虞眠不擅拒绝,也不挽留。 留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不会说远离的话,自然也不会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挽留。所以他们的朋友关系,都是祁徴海一个人在想办法维持,他送礼物,她想办法找个同等价位的还回去,竟这样过了许多年。 最后还是祁徴海自己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把话圆了回去:“我知道你不想去,又拒绝不了你伯母,我们警察不就是为人民服务嘛,这么好的条件你也不利用利用。” “神经。”虞眠笑了笑说,“没事我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虞眠说完,抬脚往巷子里走。 祁徴海再次喊住她:“虞眠。” 他想再说点什么,看着虞眠转过来的笑脸,叹了气,扯出一个笑容:“晚安。” “嗯,你也是。” - 上次办公室那叫事之后虞眠就没再和傅时醒有过接触,即便是在走廊遇到他也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傅时醒有洁癖,也不喜欢和人有太多亲密接触,说难听点就是,他对人过敏。 那天被虞眠那样碰到,指不定回家洗了多少次澡才肯睡,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些天真就一句话也不和她讲了。 虞眠虽说失落,可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想要的,这也本就是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 杨亚莉上次和虞眠提过的相亲被安排在了这周六上午,正好赶上她那天调休。 这几天从杨亚莉口中也多少知道了点这相亲的来由,虞建平的儿子虞乐去年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闲了一年多也没出去找工作。 杨亚莉着急,又碰巧在麻将桌上认识了位富太太,承诺如果能给富太太找个儿媳妇,虞乐的工作也就有了着落。 这时候,虞眠才被杨亚莉想到。 虞眠也清楚知道杨亚莉的性子,就算她拒绝,杨亚莉也会用别的方式逼她同意。 这招数,虞眠十八岁那年就领教过了。 相亲那天的阳光还不错,虞眠也没怎么收拾,随便化了个淡妆就出了门。为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虞眠没告诉祁徴海她相亲的时间,她只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 十一月末,迎面而来的倒也不是寒风凛凛,阳光透过车窗暖暖洒在虞眠的脸上,她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虞眠的前排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男生拿着笔敲了敲女生的额头,眼里颇为无奈:“我刚刚讲过你怎么又忘了?” “那你再给我讲一遍不就好了。”女生假意装了下疼,“老凶我。” “笨死了,这次听仔细点。” 虞眠看的晃了神。 她想起来和傅时醒高中的那段时间。 虞眠从小父母就离婚了,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亲虞建文一直在外面也不回家,更不管她。初二暑假那年爷爷去世之后,虞眠跟着奶奶搬去了虞建平家,在临江随便找了个中学读完了初三。 虞眠的中考成绩不错,踩着线考进了临江一中的重点班,和傅时醒成为了同班同学。 小时候不喜欢讲话的小男生长大了也不怎么爱讲话,可虞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敢去跟他主动聊天的性子。 在虞眠的印象里,高中第一次和傅时醒正式接触,是因为一次午间休息她在教学楼后面的大树下偷偷画傅时醒上课时的模样被他发现。 那时候她本以为傅时醒会生气,毕竟她这个行为很冒犯,却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句:“画的挺像的。” 虞眠为了表示歉意,把那幅画还给了傅时醒,再后来他们渐渐熟络起来。班里的同学总会传一些有的没的,傅时醒不在意,虞眠也在装傻。 那时的喜欢大多没成年人那样现实,也没审时度势后的理智选择。 懵懵懂懂的暧昧不明,眼神里藏不住的情深义重,更像是傍晚的夕余晖照耀清泉,清澈而美好,寄存着少年千万次的心动。 只可惜的是,夜来了。 …… 到约定好的餐厅见面,虞眠是第一个到的,她的时间观念强,不喜迟到,所以无论和谁出去她都是最早到的那一个。 虞眠坐在提前订好的位置,等待着那个所谓的“富太太”的儿子。 那人来的倒是准时,坐下的时候正好是他们约定的时间。 “虞眠是吗?”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是程世杰。” 程世杰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加上他的体型偏瘦,看上去倒像是个文弱书生。 他的面色暗黄,没什么光泽,眼下的黑眼圈极为严重。 三十多岁,似乎也不至于这样苍老。 虞眠没有多想,笑着回应:“您好。” 第一次相亲,她并不懂应该说些什么,况且她也只是随了杨亚莉的意思,能来就不错了,她索性在一开始就闭了嘴。 程世杰看样子倒是轻车熟路,介绍完之后也不打算点菜,也没有要问虞眠意见的意思。他直接开门见山:“虽然是相亲,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把一些事情问清楚。我们家家教严,即便是已经问过你的伯母,但是我妈还是要我问问你本人,你是处女吗?毕竟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谈对象是你自身有什么问题吗?” 铺天盖地的盘问就这样重重砸向了虞眠,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低着头,动了动手指,决定不去理会程世杰的话。 见她不语,程世杰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冒昧,尴尬笑了笑,却并未收敛:“听说你不归你爸管,那就是你的事情是你伯母做主。我们负责给你弟弟找个好工作,所以这样给你的彩礼也不用太多,毕竟……” “毕竟你的学历,家境样样都不如我,能找到像我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话说到了这里,虞眠才发现这哪里是相亲,明明是已经谈好了让她过来见个面。 她又被杨亚莉给卖了。 虞眠缓缓抬眼,双眸漾着以往的笑意,似是听不懂这话里对她的侮辱和打压。 “程先生,您说了这么多我都明白。”虞眠语气平和,“我知道我的条件确实配不上您,既然这样,又何必委屈您来跟我见一面呢。” 程世杰愣了一秒,反而笑了:“不过你也不是都不好,你的长相我很喜欢,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帮我们家生个儿子,都说儿子随妈,我也希望能把你的样貌遗传给我儿子。” 听到这,虞眠一时无言。 她只是不想听杨亚莉的唠叨,也不像虞建平为了她的事情为难,这些年也都是能顺着就顺着。 却没想到杨亚莉为了自己的儿子,竟给她找了这么个货色来相亲。 餐厅里人来人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程世杰也并未等待虞眠的回应,自顾自地说着对婚后的规划,甚至对虞眠的要求。 “结婚以后你得辞掉你现在的工作,毕竟家里也不缺你那点工资,你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孩子和老人。我妈身体不好,正好你是护士,伺候人你最在行了。” “也不是说你的职业不好,白衣天使嘛,多神圣高贵。只是我们家不太需要白衣天使,如果你能答应下来,我们的事也就算是敲定了。” “毕竟跟我结婚,是你高攀了。” “……” 虞眠握了握拳,弯着唇,紧紧咬着后槽牙。她向来不擅长和人发生冲突,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得笑着给他长长记性。 她笑着说:“您说了这么多,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您三十多岁了还找不到老婆?您的条件这么好何必委屈了自己和我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如您的人呢?” “不知道程先生有没有定期去医院体检的习惯,有机会的话您还是去一趟医院吧。”虞眠敛了些笑意,直接站了起来,“您看起来,不只是脑子有病,面黄体虚的,应该是肾也不大好。” 程世杰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恼了,当即拍了下桌子,面红耳赤道:“你胡说什么!” “胡说吗?” 虞眠底气十足,她刚刚观察了程世杰讲话时的气息,又结合他目前这个精神状态,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些问题。 她刺激两下就恼羞成怒,大概也是猜对了。 “你嫌我家境不好,我也理解。”虞眠慢慢地说,字字清晰,“那我也告诉程先生,您这种讲话做事毫无底线的人,我真一点也看不上,和您多说一句,都让我想吐。” 说完,虞眠转过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刚抬起头就看到了距离这个位置不到两米的傅时醒。 傅时醒站在餐厅走廊的一侧,眼睛正望着虞眠的方向,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眠愣了下,她不知道傅时醒听到了什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时候她能想到的,就是赶快离开。 她埋着头打算装作没看见从傅时醒的身边走过。 结果始料未及,却又像是情理之中。 在虞眠快要靠近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缓缓抬眼,视线和傅时醒的目光在途中相遇。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冷淡,眉目平静,波澜不惊。 “好巧。” 第10章 “是虞眠吗?” 在这里碰上傅时醒,是虞眠没有想到的。因为这突发状况她愣了半晌,所有的神经紧绷起来,一时间没了其他反应。 虞眠仰着头,还没等站稳,手腕被人握住扯到了另一边。她在这一举动下被迫看向傅时醒,他从容不迫地挡在她的身前。 恰在此时,跟在虞眠身后的程世杰已经追了上来,他扬起手作势要打虞眠,在快要巴掌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手臂被傅时醒稳稳接下。 傅时醒的面色微沉,眼神带了些锋利,他拽着程世杰的手腕,嫌恶地甩开了他。 程世杰吃了亏,大吼道:“你谁啊?我教训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傅时醒身形高,站在程世杰面前,刻意微微仰头蔑视,双眸里没什么温度。他下意识紧握住虞眠的手腕,力度隐隐加重。 他的语气平缓,看不出动怒的痕迹:“女朋友?” 因为这动静,惹来了餐厅里的服务人员,也引得其他客人都看了过来。餐厅经理姗姗来迟:“出什么事了?” 程世杰扶了扶眼镜,指着傅时醒开始胡说八道:“这个人不仅要带走我女朋友,还出手打我,这就是你们餐厅给客人的就餐环境?”他抽了抽嘴角,继续说,“真是什么杂七杂八的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傅时醒轻蔑一笑:“确实。” 经理打量了程世杰,并未理会太多,反而笑着来到傅时醒面前,笑道:“傅医生您来了。” 傅时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周围还有人看着,经理打了招呼后让服务生带傅时醒进去,这才着手处理程世杰。 程世杰见状,立刻反咬一口:“原来这人是你们店里的,把你们老板叫过来,不然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先生我想您一定是您误会了,傅医生是我们老板父亲的主治医生,绝不会是您说的那样。”经理看程世杰也不是什么善茬,这才解释,“至于给您造成的不便请您谅解,作为补偿,今天您所有的消费都给您免单,您看可以吗?” 程世杰不肯罢休,指着傅时醒的手,说道:“手都牵上了,你当我是瞎了吗?” 听了这话,虞眠下意识想挣脱开,无奈力量悬殊,她的小动作没能挣过傅时醒。这样亲密的动作,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虞眠。”傅时醒突然喊她,“你自己说。” 瞧这情形,在众人的目光下,虞眠瞬间觉得胸口发闷,她想开口,却出不了声音,像是哑了般失言。 似是猜到了虞眠这反应,傅时醒收了在她侧脸的视线,不留痕迹地轻启唇角,垂眸沉声道:“你总得还我清白。” “啊?”虞眠这才抬了眼,她愣愣看着傅时醒,几秒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帮她,没必要这样被人泼脏水。她可以忍,可以默不作声,但傅时醒本不该遭遇这些。 而他如今这样的处境,都是因为她。 虞眠抿了抿唇,尽量不让自己在傅时醒面前失态,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家里介绍相亲认识的,因为不合适我想离开,他就冲了上来。” 她看了眼傅时醒,慢慢说:“是傅医生帮我挡下来的,并不是这位先生说的那样。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还请大家不要误会傅医生。” 听虞眠这样解释,旁边的其他客人也帮着说了几句,最后程世杰因为理亏说不出话来,愤愤离开了餐厅。 周围的人散了之后,虞眠也打算离开的,她瞥了眼依旧被傅时醒握着的手腕,微微晃了晃,想让他放手。 傅时醒注意到她的动作,很快松了手。 “谢谢。”虞眠低着头,因为刚刚的事情觉得无地自容,“没……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虞眠转过身,抬脚的动作很慢。她不想让傅时醒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却又期待着下一秒他能叫住她。 可他没有。 虞眠大概是不死心,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只看到那个身影跟着餐厅经理去了另一边,自始至终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直到她离开餐厅,都没有等来傅时醒的任何一句话。仿佛刚刚只是随手帮了一个陌生的路人,并不是因为她是虞眠。 每每遇见傅时醒,她总开始幻想那些有的没的,总认为他是故意对她的忽远忽近。可事实证明,从来都是她在多想。 虞眠一路郁闷到了公交站牌下,她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 这附近来的公车倒是不少,只是虞眠要搭乘的那辆车迟迟没有准时出现,出租车和网约车的价格又因为距离贵的离谱。 听旁边等车的路人说,那辆公车因为来这边的人不多,一个小时才只会来一趟。 她叹了气,只能继续在这等。 过了很久,在虞眠快要放弃等待的时候,面前停下来一辆白车。她抬了眼,看到车窗被降了下来。 在某一瞬间,虞眠希望看到车内的人是傅时醒,只是这想法也如她所愿,那个停下来的人真的是傅时醒。 他的眉眼微动,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无常,无声地看了她许久。 虞眠还在好奇他为什么会停下。 几秒后,傅时醒下了车。 虞眠还愣着,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问:“在等车?” 虞眠讷讷点头:“嗯。” 傅时醒抬臂看了下时间,垂眸思考片刻,沉声问:“等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吧。” “我回医院。”傅时醒言简意赅,像是不愿多说一句废话,“顺道送你回去。” “车应该一会儿就来了,我可以再等……” 不等虞眠把话说完,傅时醒直接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他的态度冷到了极点:“我两点半之前得到医院,上车吧。” 虞眠清楚拒绝无用,也没再和他继续下去,乖乖上了车。她还懵着,又听见傅时醒的声音跟着关车门的声音传来。 “安全带。”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命令和强势,又不会让她感到不适。 虞眠望着窗外,没意识地弯了弯唇角。 果然,他还是那个傅时醒。 明亮而不刺眼,耿直又懂得收敛,看似冷漠,实则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热心的人。 太阳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斜斜洒进来,倏地车子停下来,虞眠缓缓侧眸,此时恰巧前方红绿灯转换。 视线范围内,虞眠看到后视镜映照着男人清俊的侧脸,她的眸光一顿,想起了许多年前。 是08年汶川地震。 那时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学校组织学生积极捐款,为了防止此事上有不懂事的学生产生攀比心理,学校规定每个学生捐款50块钱,不能多,也不能少。 对于家境优越的孩子来说,这是小钱,即便是普通家庭也不会在这个危难时候吝啬。 偏偏虞眠是那例外中的例外。 虞眠每一周的生活费只有50,杨亚莉并不愿意多出一点钱让她作为捐款带去学校,那也就意味着,她必须二选其一。 去学校的那天,其他同学陆陆续续都把钱交给了学习委员,等到班主任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人没有交钱。 班主任并没有去问捐款的事,反而是虞眠在座位上惶恐不安,她的手心攥着那皱皱巴巴的50块钱,几番犹豫不决,迟迟不肯站起来。 祁徴海坐在虞眠后排,他察觉到虞眠的犹豫,悄悄凑上前来问她:“是不是你亚莉姨没给你钱?你要是没有我借给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钱,你什么时候还我都一样。” 虞眠没说话,看祁徴海一直没有坐回去,她才小声撒了谎:“没有的事,我放宿舍了,一会儿告诉老师回去拿。” 祁徴海并未多想,这才坐了回去。 那时候虞眠不敢去想自己撒谎时的神情,她只觉得双颊滚烫,眼泪积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自尊心好似在这一瞬间,被践踏的一寸不剩,自卑也在同样被无限度的放大,生生将她吞噬。 学习委员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来,在虞眠听来,极其的刺耳。 “谁还没交钱?” 这时候傅时醒从外面回来,学习委员来向他告知捐款情况,虞眠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少年时期的傅时醒太过耿直,也因为他是天之骄子的缘故,大多都是别人迁就他。如果被他发现,他会在全班同学的面喊出她的名字,直白的问她原因。 那会儿虞眠对于傅时醒,不知抱有怎样的情感,至少她不想被傅时醒察觉她的窘迫,更不想被他戳破她的谎言。 虞眠在座位上,努力去听清他们的对话。 “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同学没交钱,她应该是忘记带了吧,我晚上回宿舍找她收就行了。” 学习委员是女生,心思细些,大概率也是发现了虞眠,话里一直在暗示傅时醒,让他不要直接说出来。 傅时醒问的直接:“谁没交?” 学习委员并没有接话。 虞眠偷偷看了眼讲台,正好撞上了学习委员的目光。在挣扎过后,她决定用生活费来代替捐款时,傅时醒的声音却要比她的动作来的更快。 这声音犹如一道闷雷击中她全部的神经,将她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是虞眠吗?” 第11章 “是我在占你的便宜。”…… 众目睽睽之下,虞眠扛了这么久的自尊就这样被傅时醒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出来。 那一刻虞眠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她最无所适从的时候,下一秒傅时醒的声音再次响起。 “虞眠和我是一起的。” 他就是在这一瞬间,成了闯进虞眠世界里的那一道光。 是撕破了黑夜,救赎她的神。 傅时醒接过学习委员手里的名单和人民币,他抬眸看向虞眠,当着众人的面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笑着说:“对不起,我回来太晚了。” 虞眠被他的一席话说懵了,她在座位上愣了半晌,周围同学和她讲话也没听进去半句。 就算听见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虞眠知道,傅时醒一定是猜到了她的处境,撒谎去维护了她那点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下了晚自习之后,虞眠故意等到同学们都走光了,只留下她和傅时醒在教室。 她小心翼翼来到了傅时醒的座位旁边,咬着下唇,鼓起勇气问出自己的疑惑:“那个钱……” “嗯?”傅时醒停了笔,抬头看她,“怎么了吗?” 他抬头的那一瞬,眉眼弯弯,双眸的笑意浅浅。 虞眠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一滞。 她攥紧双手,强迫自己冷静:“我会努力还你的。” 傅时醒站起来,收拾自己的桌面,将书本并齐放进抽屉里,语气不似之前那样冷淡,多了几分温和:“不用。” 不等虞眠多问,傅时醒又继续道:“我记得你画画不错。” 被傅时醒提到了这个,虞眠想起来之前偷偷画他被抓包的尴尬,只能挠了挠头,勉强笑着“嗯”了一声。 “我妹妹你应该还没见过。”他说,“她得了很严重的哮喘,现在在北京治病。” 虞眠点了点头,却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她很想我,但是我们不能每天用电脑视频通话,身边的同学也没有会用相机的,所以我想到了你。”傅时醒讲话一贯从容,总能让人心安,“很抱歉刚刚擅自做主替你交钱,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种不太礼貌的行为。” 当时的虞眠是真的信了他这话,因为记忆里她所了解的傅时醒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 可面前的傅时醒这般从容不迫,丝毫看不出撒谎的痕迹,所以当时的她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 “不、不会。”虞眠只顾着庆幸傅时醒并未发现她的窘态,其他的并未太过在意,“所以你是要我画你吗?” “嗯。” “可是这样……”虞眠有些为难,“我画的也不是特别好,那么多钱就感觉你太亏了,我在占你的便宜。” 似是没想到虞眠会这么说,傅时醒没忍住笑,随后他又抿了抿唇,换回了平时的模样。 他声线依旧冷冷的:“我还没查过具体的价格,不过我见过你画的画,那个水准应该挺贵的,所以这钱换你的一幅画——” “虞眠。” 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虞眠闻声,猝不及防地抬眸,对上傅时醒的目光。 他的眉眼间是少年该有的清澈,比起这晚夏日的夜色,似乎他的双眸才是最值得流连的点点繁星。 傅时醒的话驱散了她的阴霾,以及她那令人嗤之以鼻的自卑和不堪。 “是我在占你的便宜。” - 虞眠从小拥有的不多,所以她从不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其中包括了太多。 自然也就包括傅时醒在内。 回忆到了这里,虞眠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努力让自己忘记曾经和傅时醒的种种。 “怎么会过来相亲?” 傅时醒的声音彻底打乱她所有的思绪。 虞眠没想过他会问,也没想好怎么回答,沉默许久才随意回了一句:“家里安排的。” “祁徴海知道吗?” 虞眠愣住,她同样也不懂傅时醒怎么会突然提到祁徴海,只不过对于傅时醒她不会有任何防备,也就诚实说了。 “知道。” 在虞眠说完这一句,她的余光瞥见傅时醒的手臂微微一颤。 傅时醒过了会儿又继续问:“他对你怎么样?” “谁?”虞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转而一想也不会有别人了,“祁徴海对我挺好的。” 这些年祁徴海确实为她做了很多,他的朋友圈广,也玩得开,异性朋友却只有她一个人。 或许就像祁徴海说的那样,比起相亲,他会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可虞眠从来都不这么想。 对于虞眠而言,她可以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相夫教子,洗衣做饭,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 而那个人绝不会是祁徴海。 至于傅时醒,他会值得更好的。 无论如何,和他们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是虞眠自己。 之后傅时醒再没开口,虞眠也没出声。就这样一直保持沉默了许久。 车开不进巷子,傅时醒直接停在了路边,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沉声道:“到了。” 虞眠也识趣,道了声谢就开门下了车。 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在虞眠走了很远都没出现,她下意识往后看了眼,傅时醒的车还在原地停着。 她呆呆望着,看不清车内的人。 “傅时醒。” 虞眠自言自语。 她喃喃道:“欢迎回来。” 刚回到家,虞眠就接到了杨亚莉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前几次虞眠都无视掉了,后面彻底被杨亚莉烦到了,她才接了电话。 虞眠刚接通,杨亚莉那边就已经开启了训斥模式,不由虞眠多说一句。 “这就是你给我办的事?你知不知道这家人条件多好,我赔了多少脸才给你说成的事你就这么给我糟蹋了?”杨亚莉破口大骂,再也不留任何情面,“我以为这么多年你至少能听话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白眼狼,我哄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现在让你给乐乐找个工作你倒是有脾气了?” “伯母……”虞眠还想解释些什么,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作用,只能作罢。 杨亚莉语气缓了几分:“你还知道我是你伯母,你妈不要你了,你爸没出息也不管你。我养着你,我就是你亲妈你明白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难不成我会害你吗?” “……” 虞眠沉默不语,这些话她听过无数次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那时跑不掉,到了现在,甚至也都觉得是习惯了。 看她不还嘴,杨亚莉慢慢也消了怒火,开始语重心长起来:“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乱发脾气的性格,肯定是他说了什么话才让你生气,可是眠眠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乱来了。你嫁个好人家以后也不用工作,自在一点不好吗?还可以帮衬帮衬你弟弟。” “你伯父现在也干不了几年了,要是虞乐一直找不到工作,我们这个家不就垮了,你忍心看你伯父那么大年纪还出去受苦受累吗?” 虞建平不算虞眠的软肋,可也却是这个家对她很不错的人,他会护着她,会送她读临江最好的高中。 只是他这个人把家人想的太好,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杨亚莉对虞眠的所作所为。 一想到虞建平,虞眠本想着脱离的心有被拉了回来,她确实不该这样对待养育自己多年的伯父。 “伯母,这次……”虞眠低眸,忍住哽咽,“是我做错了。” 听虞眠认了错,杨亚莉再没追究,很快改了态度:“这才是好孩子嘛,这几天伯母再给你物色物色,等你成了家,乐乐找到了工作,我和你伯父的任务啊,也算完成了。” 之后杨亚莉心情大好,关心了虞眠几句就挂了电话,只有虞眠一个人因为她的这通电话影响到了心情。 - 房间因为没了声音,安静的可怕。 虞眠无力般躺在沙发上,她什么也不愿意想,只觉得累。她总不愿意让自己产生太多的负能量,显得多矫情似的,可现实总能将她拽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做自己,不懂得反抗,更不会去据理力争。 像个没有感情的人,任由他们摆布。 和从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时候虞眠突然想起了傅时醒,想起他还在距离自己不远的科室工作,一切才没那么难。 或许是负面情绪给她太多的勇气,她头一次想不管不顾地,没有任何理由的去找傅时醒。至少看一看傅时醒的脸,她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重。 虞眠离开家后没有直接去医院,她先去了一家甜品店买了曲奇,这样去见傅时醒的理由才会变得理所当然。 她买好曲奇,又走了二十来分钟到了医院,这时间没上午那么忙,护士站留了几个同事在干自己的事。 先看到虞眠的是白茵茵,她给旁边的汪莉递了话:“这小白莲花又来干嘛,休假还不消停。” “你这嘴巴就不能歇会儿。”汪莉笑着说,转而又去问虞眠,“怎么突然来医院了?” 虞眠也没管白茵茵的话,把手里的袋子放上来,递给汪莉一袋,眉眼弯弯:“这家店的曲奇挺好吃,我正好没事就给科室的人一人买了一袋,你们尝尝看。” 说着,虞眠看了一眼白茵茵,拿了一袋给她。 白茵茵也识趣,自然不会跟吃的计较,随意道谢后就直接打开袋子开始尝了。 虞眠在护士站刻意待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去医生办公室找傅时醒,她来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只是办公室内,除了孟子严在,并未看到傅时醒。 虞眠拿着曲奇,装作无意间问起:“怎么只有孟医生你一个人在啊,傅医生去查房了?” “他出外诊去了。” 虞眠一顿:“出外诊?” 他刚刚明明说的是两点之前得回医院。 虞眠心中疑惑,又补了一句:“今天一天都不会来医院?” “对啊。”孟子严无所谓道,“病人家还挺远的,回来一趟多麻烦啊。” 第12章 “虞眠,别去听。”…… 虞眠把傅时醒的那份曲奇自己带走了,她以为他真的就只是顺路送送她,毕竟大家都是同事。 现在知道了他的刻意,她又怕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已经过去八年了,哪里会有人惦记她那么久,何况那个人还是傅时醒。 虞眠想起来自己醉酒后的那通电话,也想起来那次在酒吧傅时醒提起自己回来的原因,无论是什么,都不可以是因为她。 傅时醒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有意无意地接近,再到今天这事,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最近的烦心事太多,虞眠不想给自己的脑袋里倒垃圾,可傅时醒不一样。在她这里,他是光一般的存在,是永远温柔闪亮的美好。 回了家,虞眠洗漱完努力让自己睡过去,什么也不去想,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直到梦境来临,这一天也算真的过去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天都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虞眠依旧每天做好自己本职工作,早起晚归。 中午虞眠出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之前科室说要介绍孙子给虞眠的老人家属,两人碰上也就随便聊了几句。 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医院的人,虞眠便关心了几句:“怎么会突然来医院啊?” “爷爷的癌细胞扩散,现在在肿瘤科病房,情况不太好。”讲话的是老人的大孙女林妍,因为年纪相仿,也就相熟一些。 谁的家人谁心疼,这种时候虞眠也说不出让林妍不要担心的话,虞眠拍了拍她的手安慰。 虞眠说:“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林妍苦笑:“什么吉人自有天相,已经胃癌晚期了,现在躺在病房里也就这几天的事了,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后事?”虞眠愣了几秒,记忆忽然被拉长,“不治了吗?” 林妍像是诧异虞眠的话:“虞护士你在说什么胡话,都胃癌晚期了还能怎么治?爷爷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了。” “……” 之后虞眠没再说什么,林妍也得回病房去,两人就在原地道别分开了。 因为老人家的事虞眠下午一直都心不在焉,一闲下来就会想起来那个总会和她开玩笑的老人。 后面几天虞眠趁着空会过去那边看一眼,帮着林妍照顾照顾。老人的气色确实不大好,气息微弱,像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老人去世的时候虞眠刚准备下班,林妍发电话问她要不要过来看看,毕竟老人当时还挺喜欢她的。 虞眠没有多想就拒绝了林妍,她和老人谈不上什么太亲密的关系,这个时候老人的家人都在旁边,她过去并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看不得这样的离别了。 挂了电话,虞眠没有立刻离开医院,她坐在住院部楼下一角的花坛边,躲着周围的人,把自己再次封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虞眠才察觉身旁多了个人,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感觉到心安。 傅时醒拿着手帕,帮虞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他的另一只手本想揉揉她的脑袋,中途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不是最喜欢你的眼睛了吗?”傅时醒的声音温和,软的不止一分,“哭坏了怎么办?” 虞眠轻声唤他:“傅时醒。” “嗯,我在。” “我想爷爷了。” 她说。 虞眠十四岁那年爷爷生了场大病,那时候她在学校,赶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明明前一天还和她通了电话的人,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再也没法睁开眼看看她。 甚至,连一个原因都没人肯告诉她。 虞眠还记得,那天虞建平叫回来她的爸爸虞建文,两人在医院走廊和医生合计之后,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长辈,他们一起把爷爷抬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虞眠彻底懵了,她那时候还小,没什么话语权。她只能拼命抬起沉重的脚步,拽了拽虞建平的衣角,忍着哭腔,连质问都不能算。 “伯父,你们不打算治了吗?” 虞建平看着虞眠怔了一秒,他什么话也没说,和那群人抬着爷爷离开了病房。 回家后,虞眠在爷爷的床前陪了四天,终于在她那天下午想出去散散心,爷爷咽了气。 等她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她就知道了,那个唯一最爱她的人最终还是没了。 杨亚莉告诉虞眠爷爷去世的具体时间,虞眠打开手机看了眼她离开家后给朋友发的那条信息,时间和杨亚莉说的一分钟也不差。 下午六点二十分。 爷爷下葬那天,凌晨天灰蒙蒙的,阴沉压抑得像是真的遗憾有人离开了,那天的烟花味,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虞眠还在絮絮叨叨说些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有一次伯父伯母吵架,我才知道爷爷不是突然晕倒的,也不是生了病,是因为那天伯母和伯父闹离婚,伯母那晚十二点多带着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爷爷知道后当场昏了过去,就再也没醒来过。” “他们知道爷爷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和奶奶,大概是因为愧疚,他们把我们接来了临江。”虞眠说,“可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没爷爷了。爷爷从前总是笑得很大声,可惜我后来再也听不到了。” 爷爷还在的时候,她不知道草莓很贵,也不知道爷爷一个月1000的工资其实很少,她甚至不知道长大了有很多个夜里是睡不着的,她天真的以为只要累了,就会做梦。 她很困,很困,可是她再没睡着过。 之后很久,虞眠才明白过来,爷爷的去世只不过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后来她所承受的,一点一点将她变得不再是自己。 杨亚莉说她不够阳光,她就努力让自己整日挂着笑脸,她不敢对谁生气,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表情包都要挑半天,生怕说错话让别人感到不适。 她努力去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明媚,笑给所有人看,哪怕负能量爆棚也装作毫不在意,为的只是担心会被人嫌弃。 他们都在说,没人欠她的,如今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她活该。 虞眠始终都不明白,那时候还未成年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这样对待。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如果想爷爷就回去看看吧。”傅时醒轻轻把虞眠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祁徴海没事的话,让他陪你回去一趟。” 虞眠抬眸,看着他。 傅时醒的目光停在她的眼睛片刻,缓缓挪去别的地方,有种压抑的情绪环绕,在濒临爆发的边缘试探。 “有些人,有些话,其实你都没必要去在意太多,人活着是为了自己。”傅时醒说得认真,“你要记得,你来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了谁而活。你大可以看看花开花落,四时更替,看太阳何时升起,何时落下。风景得你自己去看。” “人生本就曲折多颠簸,你总得往前走。” 虞眠的眼泪慢慢地在傅时醒的话里被止住,她很想抬起手抱抱他,再三犹豫还是没有奋不顾身的勇气。 似乎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有了太多的顾忌和距离,做不到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少年的傅时醒,会在虞眠难过的时候,陪她一整夜,会捂着她的耳朵。 他会说, “虞眠,别去听。” “闪闪发光的不一定是太阳,有可能是星星,也有可能是月光。” “它们在夜晚,并不比日光差。” 所以虞眠,不要自卑,不要害怕。 爱你的人,一定会不远万里的找到你,他的目光只会为你停留。 - 两人是一起离开的医院,傅时醒担心虞眠情绪不稳定,想送她回了家再回医院开车,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和她一块沿着街往回走。 虞眠也希望可以多看他几眼,就默许了这件事。 等他们走到巷口,天已经暗了一大半了,灰色的砖瓦墙上挂了盏小灯,一闪一闪的。 站在巷口望进去,前路看不见尽头。 惊悚极了。 最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那么正常,缓慢又急促。 傅时醒下意识牵住了虞眠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巷子里的人照着。 虞眠并不清楚那人是谁,以为是附近喝多了的醉鬼。此刻被傅时醒牵着,她小心翼翼地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唇角浅浅地弯了起来。 暗处的人出了声:“是……是虞眠吗?” 听见这声音,虞眠才安心。她松了口气,轻声回应:“瓜英,是我。” 瓜英得到了回应,也慢慢走了出来。他下午一直等不到虞眠回来,又怕虞眠回来了他不知道,只能在这巷子里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瓜英才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她旁边站了个体型高大的男人,他才想要快一点过去她的身边。 虞眠的手还被傅时醒握着,他不动,她也只能在原地等瓜英过来,她想,傅时醒可能是把瓜英当做坏人了。 “他叫瓜英,是我的邻居。”虞眠小声解释,“不是坏人,只是个天真的大孩子。” 傅时醒瞥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瓜英从暗处走了出来,看到虞眠后他的眼睛都是亮的,他笑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傻呵呵地走近。 虞眠看他的模样觉得有趣,也跟着她笑了,还不等她开口问,瓜英最先开了口。 他看着傅时醒笑,像是在看许久未见的朋友。 “好心人,原来是你。” 第13章 “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虞眠不懂瓜英的意思,她瞧着傅时醒的神色,担心他会不喜欢瓜英的忽然接近,先一步拦在了两人之间。 她观察傅时醒的表情,并未看到她所想的距离感,反而是他很自然地拍了拍瓜英的肩膀,看上去极为亲切。 “你们认识?”虞眠问。 瓜英笑:“衣服。”他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棉服,“好心人,给的。” 虞眠觉得不可思议,惊讶看着傅时醒,她之前听瓜英提起过,有位好心人会送他新衣服穿。那时候她担心是什么坏人,毕竟是衣服看起来并不破旧,和刚买的没什么区别。 “之前见过几次,天气有点冷就给了。”傅时醒语气平淡,“看起来挺合身的。” 虞眠弯了弯唇角:“谢谢。” 傅时醒没说话,没松开她的手,这样牵着她往前走。 瓜英跟在身后,像是看懂了什么也识相地没出声。 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巷子里,一步一步走的极为平静。虞眠稍微靠后了些,她的身后正好可以看见傅时醒的背影,宽大而挺拔,给足了她太多安全感。 送虞眠到了楼下,瓜英和傅时醒一块在楼梯口看着虞眠回去,直到虞眠家里亮了灯,他们才放心离开。 “好心人。”瓜英小声说,“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傅时醒淡淡道:“不走了,以后就留在临江了。” 瓜英抬头,望着傅时醒的侧脸。冬夜的风吹乱了傅时醒额前的碎发,轻飘飘地贴在他的眼睫处。 他从小被人当做傻子,可也没有真正的傻,他没遇过什么太好的人,虞眠是第一个,而傅时醒便是第二个。 到了巷口,两人也分别了。 墙上那盏灯还在闪,微微亮的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耗尽最后所有,努力去照亮这条路。 傅时醒并未走远,他环视一眼这周围,大步踏入了街边的一家杂货店内。 - 次日清晨。 因为昨天哭过的缘故,虞眠起时眼睛略微红肿,她用毛巾敷了会儿才渐渐消了些。 傅时醒来的也早,这会儿除了昨晚的值班人员,来往的也都是病人家属和陪护。 途中偶遇,虞眠想去和傅时醒打招呼,只是擦肩而过时,他并未看她。她也不懂傅时醒的意思,有时候对她像极了陌生人,而他的关心又从不会迟到。 虞眠去病房给病人换药的时候,正好碰上傅时醒在里面查房,她也没再敢多看他,默默在旁边做自己的事。 听见病人和傅时醒聊天:“傅医生真的是好大夫,对我们大家尽心尽力。” 虞眠也点头表示同意,傅时醒做任何事都认真的不得了,且善良正直。 傅时醒笑:“职责所在。” 病人忽然说:“傅医生的手是受伤了吗?” 虞眠猛然抬眸,视线落在傅时醒的手指上,看到他的指尖缠了创可贴,她记得昨天是没有的。 注意到虞眠的目光,傅时醒垂眸,看了身旁一眼,眸光深邃,沉声道:“不小心划破了,小伤。” 虞眠想问些什么,似乎傅时醒并没有给她机会,在忙完一切之后径直离开了病房,头也不回。 她在原地望着门边许久,仿佛昨天发生的事,都是她的臆想,或许真的是是她想的太多了。 上次相亲之后,杨亚莉又给虞眠安排了一次,这天赶不上休假,她也只能在下班后赶过去。 相亲安排在晚上,男方那边也同意下来,并未太过为难。虞眠还在好奇,难不成杨亚莉这次真的给她找了个好人家,而不是单纯利用她。 虞眠为了不迟到,提前交接好了工作,在到点之后匆匆忙忙离开了住院部大楼。 到达约定地,虞眠姗姗来迟。她跟着服务生来到了订好的位子前,看到的是一位穿着浅灰色衬衣的男人。 男人的年纪看上去和虞眠差不多,模样白净,斯文有礼。 虞眠在门外犹豫了会儿,她今天出门时换了杨亚莉给她买的淡粉色的抹胸连衣裙。 她想,美曰其名是为了气质,其实就是为了勾引吧。这么冷的天,杨亚莉也是真不怕把她冻死。 虞眠耸了耸肩,慢慢进了餐厅。 “是杨阿姨的侄女吧?”男人笑着说,“我是张立新,你应该有听杨阿姨提过吧?” 杨亚莉除了告诉虞眠地点,其余说的都是男方工作有多好,家里有多有钱,姓名甚至都没提,虞眠自己也懒得问。 虞眠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回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提过的。” 张立新:“那就好。” 他推了推菜单,慢慢说:“工作了一天应该饿了吧?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我们边吃边聊。” “好。”虞眠应声,抬头时看到张立新眼神一直瞥向别的地方,等她也看过去又什么也没看到。 点好了菜,三言两语也打开了话匣,虞眠也没之前那么不自在,直到张立新的一句话才使她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我……不知道杨阿姨和你说了多少,我觉得毕竟以后要是一起生活,我还是得自己再讲的详细一些。”张立新说,“我大学的时候出了车祸,目前左腿是假肢,还有就是……” 听到这里,虞眠已经不知道该有怎么样的情绪,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后面的一句话。 “因为车祸,我没法生育了。” 虞眠的动作收紧,尽量保持冷静不让自己失态。她的对面是餐厅的入口,就在她对着那个方向发愣时,从外面进来的人,彻底让她傻了眼。 她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见傅时醒。 傅时醒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生,两人穿着相同款式棉服,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没什么两样。 情侣装? 虞眠低眸,看了眼自己穿的抹胸连衣裙,顿时觉得脸烫得厉害,哪里会有人在冬天穿成她这样的。 “虞眠?你还好吗?”张立新见她神色不对劲,“我以为杨阿姨告诉你了。” 虞眠回过神,轻扯唇角:“对不起,我刚刚跑神了。”她不再看傅时醒的方向,继续说,“伯母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不过您也不用紧张,毕竟这是您的私事。” 她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对方只要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她都可以忍下来。至于是否会有结婚打算,对于她而言,都是可有可无。 年少时遇到了太耀眼的人,显得周围的许多人都那般黯淡无光,也包括她自己在内。 远处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女生挽着傅时醒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的,看上去亲密极了。 虞眠想起来那天在酒吧傅时醒说的话,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只不过那个女孩并不是她罢了。 分开时她说的有多决绝,现在就有难忘,明明是她亲口说出的再也不见,到最后执念太深的,依旧还是她。 后来张立新说了什么,虞眠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她脑海里唯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让傅时醒看到她。 十二月,寒风肆意,飘雪也跟着来了。虞眠企图借漫天飞雪来掩盖自己内心所有的情绪,却始终还是逃不过这莫名其妙的安排。 虞眠拿起自己的棉服,甚至来不及穿上想要避开傅时醒,临走时随口给张立新丢下一句:“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了。” 而傅时醒和女生迎面走来,一切好似被计划好的一样,在这个时候她除了低头擦肩而过,别无选择。 她的怀里还抱着自己的棉服,尴尬在笑。 门边是进进出出的人,风穿过缝隙吹进来,虞眠不禁打了个冷颤。 傅时醒低垂着眼,从她怀里把棉服拿过来,抬手绕到她的身后,给她披好。他的双手拢了拢衣服,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使劲扯了扯。 “傅……傅时醒。” 虞眠顿时说不出话来。 “嗯。”傅时醒看了眼虞眠身后,声音温和,“这么巧?” 虞眠的注意力并不在傅时醒身上,更多的是身边的女生,距离这样近,她才看清女生的脸。 女生的皮肤白皙,扎了干净利落的马尾,笑容满是天真烂漫,唇边的梨涡浅浅,眉眼的情绪和傅时醒截然不同。 “是挺巧的。”虞眠不愿多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想往前迈一步,可看傅时醒并没有要给她让的意思,她一时也不是该如何是好。 此时服务生喊了号码,女生拿着号码牌过去,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在原地不动。 大概是见女生走了,傅时醒才低声问:“你来相亲,祁徴海都不拦一下的吗?” 虞眠脚步顿住,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被撞见了。 “拦什么?”她说,“也不关他的事。” 虽说不清楚傅时醒怎么会提到祁徴海,但也确实和他关系不大,根本没必要去跟他提。 傅时醒皱了皱眉,没几秒,他沉声不轻不重的笑了,落在虞眠的耳畔:“也是。” 恰好这时女生拿着打包好的食物回来了,虞眠看到她动作极其自然的挽着傅时醒的胳膊,没一点刻意。 傅时醒也并未有什么反感。 许是被这动作刺激到,虞眠竟有了别的想法,她攥紧双手,开口问:“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她是……” 不等傅时醒说完,女生打断了傅时醒的话,挽着他的动作紧了许多,像是在宣示主权般,言笑晏晏道:“亲爱的,你怎么也不和朋友介绍我呀?” 第14章 “这些年,过得好吗?”…… 虞眠被这么一句话惊的有些晃神,她忽然账单傅时醒对自己得态度,或许是出于从前的关系对她多有关照,而又因为女朋友不得不保持距离。 她没说话,观察傅时醒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朝着女生看了眼,笑起来的模样并不那么容易看懂。 “傅诗月。”傅时醒冷着脸拿过女生手里的东西,“开玩笑要有个度。” 被叫做傅诗月的女生吐了吐舌头,靠近虞眠走了点,解释道:“姐姐好,我是我哥的妹妹,不是什么亲爱的。” 虞眠并未见过傅诗月几次,谈不上印象太深,只记得是个性子很活泼可爱的姑娘。 那会儿才到虞眠肩膀,一转眼□□年过去,都长得比她高了太多。 她回了傅诗月一个笑容:“你好。” “姐姐是来这里吃饭吗?”傅诗月笑着,双颊的梨涡浅浅,“我和我哥过来给我妈买饭,年纪大了懒得做饭跑腿,只能使唤使唤我两了。” 虞眠倒是没想过傅诗月说这话,眼神略过一旁的人,发现他并未指出这话的问题,想来平时也都是能惯着就惯着。 虞眠走是不能直接走了,她一时不知道回什么,抬手尴尬地揉了揉鼻尖,缓解这份尴尬。 尴尬了几秒后,傅时醒才出声,提醒道:“诗诗,注意点礼貌。” “注意什么呀。”傅诗月显然毫不在意,“虞眠姐又不是外人。” 虞眠还在疑惑傅诗月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后面的张立新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走了过来,大概以为他们是朋友,开始客套的打招呼。 “我是张立新,虞眠的伯母介绍来相亲的,你们是她的朋友吗?” “你刚刚突然离开,我们……”他支支吾吾说,“还没,加联系方式。” 接下这话不是虞眠,而是站在一边的傅诗月,她的声音明亮:“为什么要加你的联系方式?” 张立新一愣,连带着虞眠也傻了眼。 “突然离开就是不乐意你呗,虞眠姐不好意思拒绝你还想加联系方式。”傅诗月眨了眨眼睛,算是把恃宠而骄发挥的淋漓尽致,“还有啊,追我姐的人可太多了,我觉得你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这是对你好。毕竟我哥这条件都没追到手,你那样的还是算了吧。” 这一席话把张立新说的无地自容,谁都能听出来傅诗月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故意找事。 张立新也觉得尴尬,什么话也没说扭头离开餐厅。 看着张立新走远,傅诗月白了门外一眼,语调迟迟不肯缓下来:“不给几句狠话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傅诗月,又忘了我怎么教你的?” 沉默许久的傅时醒终于才开了口。 能容忍傅诗月这样,看来还真是宠上了天。 不过虞眠也不觉得如何,傅诗月从小就患有严重哮喘,跑遍了许多医院都无果,能开心健□□活都是种奢侈,确实也该宠着才对。 “虞眠姐,你家住哪里呀,我让我哥送你回去。”傅诗月不理会傅时醒的话,直接挽着虞眠说,“我还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呢,完了我们加个微信,我以后去医院找你玩。” 虞眠点头应了声“好”,有了傅诗月在,她和傅时醒一块才没那么尴尬。她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点开二维码和傅诗月加了微信。 “小呀嘛小虞眠。”傅诗月读了出来她的微信名,“好可爱啊,我也改一个,小呀嘛小十月。” 改完之后,傅诗月歪着脑袋笑给虞眠看,和刚刚的态度判若两人。 三个人一块出了餐厅,傅诗月太过热情,拉着虞眠就上了车的后座,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虞眠觉得奇怪,傅诗月对她的印象似乎很深,而自己对她的印象只有当初有过几面的小朋友罢了。 “虞眠姐,你看这对樱花手镯好看吗?这个必须得买一对才好,要不你和我一块买吧,这个配你一定很好看。” “对了姐姐,你这裙子真好看,之前妈妈怕我感冒都不让我穿,现在我的病也好了,以后你能陪我去逛街买裙子吗?” 虞眠笑了笑,答应下来:“好。” 说着,傅诗月往窗外看了眼,眼神略过虞眠,对驾驶位的傅时醒提醒道:“哥,你开慢一点,我不太舒服。” 傅时醒淡淡说:“已经是最慢了。” “还是哥哥懂我啊。” 虞眠看不懂傅诗月的意思,不过看着这对兄妹,两人一静一动,用各自的方式相处。和他们待在一起,她反而觉得极其自然,没一点尴尬。 因为傅诗月身体的缘故,这次路程远比往常久了不少,等虞眠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 傅诗月本想和傅时醒一块送她,考虑到太晚了,她还是拒绝了。 虞眠在路边看着傅时醒的车渐行渐远,默默拐进了巷子。 刚走到巷口,她就发现今晚和平时不大一样,那个坏掉的路灯被修好了。不仅如此,在灯下面挂了个的小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明亮的声音。 她走近看,风铃呈青绿色,周身未有花纹,看上去极为素净。她抬手碰了碰风铃上面的木牌,将它翻过来,瞧见上面写了四个字。 欢迎回家。 这晚吹拂脸颊的微风,都是暖暖的。 - 虞眠到家后,傅诗月直接坐去了副驾驶位,她靠在椅背上玩手机:“哥,虞眠姐都不发朋友圈的啊,本来还想看看呢。” 傅时醒看上去聊天的兴致不大,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知道傅时醒的性子,傅诗月也不管他的态度,自顾自道:“今天我去结账的时候听见几个服务生在议论,说有人在相亲,男方没有生育能力,你知道说的是谁吗?” “继续说。” “他们说那男的经常在这家餐厅相亲,没有二十次也有十八次了,还会要求女方婚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为的就是传宗接代。” 傅时醒握着方向盘的动作收紧,沉默了几秒。他今天能感觉到傅诗月对于张立新莫名的敌意,却未想过背后的原因竟是这样的。 察觉到傅时醒情绪不对,后面傅诗月没再说话,低着头静悄悄的玩着手机。 他们一块进了家门,客厅长辈都在看电视,注意到他们回来,最先开口的是母亲时曼音。 “玩回来了?”时曼音说,“怎么还买了这么多吃的?” 傅时醒把袋子提着放在餐桌上,回答道:“路上随便买的。” 说完这话傅时醒便不再开口,回了自己房间。 时曼音看着傅时醒的房门,问傅诗月:“你哥怎么了?”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因为一个姐姐。” 听了傅诗月的话,时曼音瞬间来了精神,自家儿子这么多年也没谈过女朋友,这突然听到他因为一个女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热闹的心越发强烈。 傅书鸿问:“什么姐姐?” “爸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次因为生病出走的事情吗?” 傅书鸿点头:“这我哪能忘,全家人当时都快着急死了。” 时曼音想起这事也叹气。 傅奶奶抬手戳了戳傅诗月的脑袋,指责道:“小小年纪还知道离家出走。” 傅诗月不好意思在笑,那时候她只有七岁,因为生病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去学校,不能交朋友。 她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那些玩具发呆。 直到某一天去医院看病,在得知又要住院好久之后,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跑了出去。 她一个人躲在医院角落的过道哭,哭着哭着才发现对面有一个大姐姐也在哭个不停。 那个姐姐就是虞眠。 她不知道虞眠为什么哭,只知道两人当时都很难过,就一起哭了很久,看上去好笑极了。 两人越哭越凶。 虞眠蹲在她的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抽泣着讲话,鼻音深重:“你别哭了,我只有一张纸了。” 后来再见虞眠是和傅时醒一块的,为了给傅诗月过生日,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她真的很喜欢虞眠。 “哥哥总会跟我提起那个姐姐,他说那个姐姐是最美好的存在。后来虽然没见过姐姐了,但因为哥哥的缘故,我总觉得姐姐就在我的身边。” 时曼音说:“所以诗诗的意思是,你哥他……” 傅诗月回答:“也不一定,我哥看起来也不主动,那个姐姐今天还去相亲了呢。”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前两天去姨妈家听见姐姐的伯母要给姐姐介绍相亲对象,这不是带着我哥去了。”傅诗月锤了一下抱枕,“虽然破坏了相亲,但是哥哥一点反应也没有,好气哦。” “不过呢——”傅诗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哥哥不争气,我这个做妹妹的可不能闲着,我已经有了姐姐的微信,一来二去的,我这么可爱,她肯定会愿意做我的嫂子的。” 看着傅诗月说的这么开心,也没人再注意房间里的傅时醒。 傅时醒在房间的床上靠着,只开了床头的小灯,他拿着手机在看虞眠的朋友圈。 这些年不间断都会发,有时候一天一条,有时候三四天一条。 「莲湖的风景不错,要是能多来几次就好了。」 「临江入冬了,天气好冷,要注意保暖呀。」 「今天吃的火锅有点辣,不过我不怕!好撑。」 傅时醒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屏幕一直亮着,页面是和虞眠的微信聊天页面,输入框的消息不知躺了多久,始终没能发出去。 「这些年,过得好吗?」 第15章 “很巧,我也是。”…… 这次相亲算是又黄了,除了杨亚莉的谩骂,接踵而至的还会是第三次和第四次的相亲。 虞眠很多时候都想过要不要脱离束缚离开那个家,可转念一想,她能长这么大是因为虞建平的抚养,她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两次相亲失败她找不到其中的根本原因,只能把这一切归结到傅时醒身上,一定是因为他的出现乱了她的方寸。 让她忘不掉,自己曾经也被那样优秀的人喜欢过,凭什么要这样委屈一生。 过后的几天稀松平常,傅诗月还在读高中,只有周末会和虞眠微信联系,拜托傅时醒把那对樱花手镯带给她。 虞眠不好意思让小姑娘花钱,想着把钱给傅时醒,让他给傅诗月买点别的东西。 闻言,傅时醒一个眼神递了过来,面无表情道:“你这样她客气会觉得你不喜欢她,收着吧。” “可是……” 不等虞眠再解释,傅时醒转身离开了外科走廊。 后面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着,这天虞眠心里总是不踏实,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样的慌张感一直持续到了下班。 虞眠刚到家门口就碰上了几个月没见过的虞建文,看上去比上次见面苍老了不少。 “爸。”虞眠上前,拿出钥匙开门,“您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他们心知肚明,这话不过是虞眠的客套话,倘若真的说了,她连见一面都不会。 进了家门,虞眠接了杯热水给虞建文,和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这么多年他们父女的接触并不多,最亲密的不过就是笑着说一句——最近过得好吗? 便没了后话。 “眠眠。”虞建文还是忍不住开口,“爸爸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虞眠冷冷回答:“嗯,挺好的。” “我听你伯母说,她给你安排了几次相亲都被你搞砸了?她也是为你好,你就适当听点话,更何况你也不小了,结了婚,爸爸也就放心了。” 虞眠这才抬眼,听他继续说。 “最近爸爸开店,你伯父帮了不少忙,也给添了不少钱。爸爸知道你的脾气不好,可毕竟是长辈你不要总是和你伯母横,她不会害你的。” 虞建文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说到底不过是杨亚莉找来的说客,为的还是用她去给她的好儿子虞乐找一份好工作。 而她的好爸爸似乎永远也看不懂这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看懂,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虞建文永远都不会是虞眠这一边的人。 这一点,虞眠许多年前就清楚的。 是满身伤痕和淤青,得来的教训。 虞眠懒得搭理,只能附和着虞建文的话,终于在最后,她等到了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是杨亚莉给虞眠找的下一个相亲对象,只不过因此换了个人来,为的是让她乖一点,别再闹幺蛾子。 而结果依旧是答应下来,只不过最后得结果不如之前了,虞建文告诉她,希望她可以同意,只有拿到了彩礼,他的店才能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虞眠清楚,倒也不是自己有多好,而是自己的家人舍得把她卖一个好价钱罢了。 说是一场喜事,不过是风风光光的做了个买卖。 “这次和之前的不一样,这家人有文化有教养,你会喜欢的。”虞建文说,“他们家条件也好,你嫁过去不会过苦日子,爸爸也就放心了。” 虞眠问:“我不嫁,店就开不了了是吗?” “你这孩子!”虞建文微微动怒,又很快收敛,“回回跟你说几句话就跟吃了枪药一样,你伯母你不喜欢也就算了,怎么跟我说两句话也是这样?” 虞眠态度冷淡:“我说话就这语气。” “我苦口婆心劝你,给你找个有钱人嫁了,你这辈子不愁吃穿,还不用伺候人多好。你伯母也说了,楼下那个胖姑娘那么难看都找了个有钱的,你这模样找个有钱的不难。” “所以你们把我谈了个什么价钱?” “什么?” “没什么。”虞眠回答的很轻,“您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 她不想再听虞建文说的这些废话,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那个目的,她不答应就会一直这样缠着。 虞眠表现得极其安静,不恼也不难过,平平淡淡地下了逐客令:“谈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送走了虞建文,她轻轻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良久,任由着身体往下坠。脑海里许多画面一帧一帧回放,也随之变得真切,仿佛就在昨天。 虞眠很清楚地记得,在她十八岁那年发生的所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如那时候的经历让人刻骨铭心。 这些年她一直被称作“家人”的事物控制着,即便睁眼也看不见未来的路,成了任人摆布的工具。 尽管如此,她还在乎眼前的人是父亲,是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她还对这个人保留了那仅有的依赖。 她甚至还记着奶奶临终前的话。 要她善待虞建文。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愿意对她好的人了。 - 第三次相亲依旧没有按照虞眠的工作时间来安排。 前面接连两次都遇到了傅时醒,虞眠不相信是巧合,为了避免,她打算去和傅时醒说清楚。 或许傅时醒真的还没放弃她,可不管什么原因,她都必须舍下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依旧是留虞眠先值班,等她们几个回来再让虞眠去,还没到休息时间,她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找傅时醒这件事了。 这会儿护士站也不忙了,几个人就在位置上闲聊,白茵茵的话题依旧离不开傅时醒,听她的意思已经准备追了。 “傅医生以前肯定很多人追吧,见过的估计也不少,不过呢我也不怕,我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一个,而且一个科室简直绝配嘛。”白茵茵笑着说,“我听说他居然没谈过恋爱,傅医生要是个纯情男一定很好追。” 其他几个人也不想和她有什么口角争执,也都是她说什么就附和的,虞眠在角落听着不发表任何原因。 可白茵茵不行,她们两个年纪相仿,虽然平时合不来,但一有什么事,她找虞眠的次数要比其他人多。 白茵茵问:“你说呢?虞眠。” 虞眠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装作很忙的样子直接糊弄了过去:“我不太清楚。” “每次问你都是这样,你知道个什么啊。” 虞眠没理会她的话,拿出手机看了下,发现傅诗月给她发了微信。 「姐姐,我哥最近可惨了,这刚回来不久家里就开始给张罗相亲,原来成年的优秀男人也有找不到女朋友的风险。」 虞眠看到她的话,忍不住轻声笑,在屏幕上缓缓打了字回复:「你哥的条件这么好,确实找起来比较困难。」 看到傅时醒也被迫安排相亲,虞眠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替他感觉到惋惜,没想到自己当年祝福过要遇到好姑娘的人,竟然也走上了相亲这条路。 和傅诗月聊完休息时间也到了,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下去吃饭,留下虞眠一个人在护士站值班。 恰好这会儿傅时醒也在病房留了很晚,这是她唯一可以单独见到他的机会。 傅时醒刚和病人家属聊完,拿着检查报告回了办公室。他刚坐下,就看到虞眠一个人在门外站在,随口了一句:“有事吗?” 虞眠也不打算扭捏了,进去之后站在他跟前,直截了当问:“你今晚下班有事吗?” 傅时醒抬眼,淡淡道:“和人约了吃饭。” “地点可以告诉我吗?”虞眠压住自己的情绪,握着拳头面不改色道,“我今晚有相亲。” 傅时醒闻言未有太大的动作,把白大褂放在衣架上,轻“嗯”了声后,轻启薄唇,嗓音带了笑:“还想制造偶遇?” 偶遇?!!! 虞眠在听到这几个字时整个人都有点懵,她从没想过一向正经的傅时醒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种自信且皮的程度真的是他该有的吗? 她的脑袋瞬间卡壳,不知道怎么去回复他的话,只能把头歪过去闭上眼,控制好情绪才又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傅时醒眉尾轻挑,模样似乎在说,我看你能说出个花来。 “你两次都出现在我相亲的餐厅,次次都搅黄了……” 不等虞眠瞎编完,傅时醒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步步靠近过来,眉目的柔和同平时不大一样。 “虞眠。”他垂眸,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你是不是还对我念念不忘?” 一句话差点把虞眠吓得哽住,她往后退了几步,压制住慌张,解释道:“我……”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接近和谈话,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门还开着,却不会发现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傅时醒眸光深邃,看不出任何玩味的意思,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许多。他慢慢松了领带,弯下腰,双手撑在桌上。 就在这一瞬间,虞眠撞上傅时醒的眉眼。 他的嗓音低沉,却意外放的很轻。 “很巧,我也是。” 第16章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虞眠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般。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办公室,后来傅时醒也没再找过她,这件事像个小插曲一样被遗忘了。 下午下班虞眠依旧做好了交接工作准时下班,在手机里找到虞建文给她发的餐厅位置直接打车过去。 她不知道这次又是怎么样的奇葩,毕竟杨亚莉确实不会给她找太好的,除了有钱她想不到别的优点。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男方的名字带了“傅”姓,虞眠很快就想到了傅时醒,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这次过来难得没那么抗拒。 时间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点。虞眠深吸一口气进了餐厅,她报了男方的名字之后,服务生带着她来了一个小包间。 虞眠抬脚进去时,目光所及之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领口规整扣着,眉目疏离,不可靠近。 视线就这样在途中相遇,一切如同窥探到她的内心般,让她再一次惊喜的遇见了那个渴望过的人。 是傅时醒。 虞眠脚步一顿,下意识看了眼门牌号,是没错的。她还是不敢相信的去问了服务生:“您好,是不是弄错了?” 服务生笑着解释:“女士,没有错的。” “可……” 虞眠说不出话来,怔怔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傅时醒的话像是在解围:“没走错,坐吧。” 听他这么说,虞眠也没了别扭的理由,只能乖乖找了个空位坐下。 包间不算很大,两人面对面讲话正合适。桌上除了餐具和一个转盘没别的东西,虞眠为了缓解尴尬,开始摆弄餐具。 “不好说吗?” 傅时醒突然开口。 “什么?” “为什么好好的相亲对象,”傅时醒双臂放在桌上,双手合十撑在身前,“变成了我。” 虞眠讪讪道:“可能是,我爸没问清楚吧?” 虞建文做事向来不靠谱,若不是她问姓名,他估计也不会想起来相亲还得问人家叫什么。 可傅时醒的话听着,像是早就知道她相亲的人是谁,而他是临时变更过来的。想明白了这个理,虞眠抬起头来,勉勉强强在笑。 “你倒是乐观。”傅时醒确实被虞眠这莫名的笑弄得不懂,却也没多大反应,“可以卖个好价钱。” 最后一句话虞眠确实没想到,什么时候傅时醒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傅时醒继续不留情面地说:“还能数钱。” 虞眠看了他一眼:“所以,今天和我见面的人,是你吗?” 中午傅诗月倒是有提过,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想太多,也没想过会真的是傅时醒。 瞧傅时醒的态度,是知道今天要见的人是她,不拒绝,也不明说,她一时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傅时醒淡淡“嗯”了一声,停顿了几秒又补了一句:“是我。” “哦。”虞眠点了点头,“挺巧。” “不巧。” 虞眠抬眸。 “我前两天碰到了祁徴海,和他聊了几句。” 虞眠没说话,安安静静听他讲话。 “他看我回来了,我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工作。”傅时醒语气平静,“他说,不要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迟早会先我一步追到你。” 虞眠:“?” “所以,你们没有在一起。” 这到底是!!! 怎么得出来的!!!! 这三两句下来,虞眠彻底被傅时醒这突如其来的误会折服,她从没想过他会误会自己和祁徴海的关系。 傅时醒抬眼,看着对面的人。 “前两次我都是故意的,和你见面的也确实不是我。”傅时醒同她对视,一字一句都说的认真,“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不是十八岁了。” 虞眠顿了下,小声询问:“你能再说的直白一点吗?” 许是没想到虞眠会这么说,傅时醒被她逗笑,忍俊不禁道:“抱歉,我忘记你的脑子,是个无价之宝。” 虞眠被他的话气到双颊通红。 高中那会儿她的数学不太好,和同学一块做练习题总是慢半拍,在被人笑笨的时候她也全然不在意。还能指着自己的脑袋,很乐呵的说一句:“我这脑子可是没用过的无价之宝。” 那时候傅时醒也是像现在这样,被她的一句话惹得笑出声,总是对她的笑的傅时醒,成了他高中唯一的光亮。 “直白一点就是,我在和你相亲。” 他说。 虞眠被他的一系列操作整蒙了,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极其小心。她只能小心试探和揣测:“然……然后呢?” “如果你对我满意的话,接下来可以试一试,”傅时醒弯了下眉眼,“和我谈恋爱。” 后面的几个字傅时醒说的极为缓慢真诚,眼神坚定,并不玩笑。 像是冬日里的飘雪掉落手心,融化后还残留着冰冰凉的触感,仍止不住发热的心。 “你想……和我?”虞眠的双眸闪过稍瞬即逝的惊喜,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谈恋爱?” 这话充斥着虞眠所有的感官,她的思绪被打乱,再来之前她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如同丘比特突然射来的箭,让她猝不及防,那种期待已久的惊喜就这样如愿以偿地来到了她的面前,她开始怀疑,这并非现实。 “嗯,我想和你谈恋爱。” 傅时醒的声音给她定了神。 在他回来的这几个月里,两人之间的相处,让虞眠以为他们已经再无可能,却未想过有一天,傅时醒会亲自来到她的面前告诉她。 他们,还有可能。 虞眠不敢相信:“可是,为什么?” 当初她拒绝的那么决绝,后来真就八年没了联系,重逢后没多久他又做了同样的决定,她不知道自己还值不值得他这样做。 傅时醒垂眸,嗓音低沉:“纪伯伦在《沙与沫》中写道,‘也许大海给贝壳下的定义是珍珠,也许时间给煤炭下的定义是钻石。’” 他再一次抬眼,目光灼灼,“也许我给你下的定义是玫瑰。” “肉麻的话我不太会说,但是虞眠,我可以去学,去说给你听。” 虞眠慢慢回过神来,确定不是梦之后,却又为自己接不住这样的告白而苦恼起来。她挠了挠头发,始终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久久不言,傅时醒也不急,两人就这样在包间里坐着,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概是不想再这样干坐着,傅时醒主动去问:“先吃东西吧。” 虞眠点了点头。 菜是傅时醒提前点好的,直接跟服务生说一声,就开始上菜了。虞眠看着桌上这各色的菜式,大多都是符合她的口味。 傅时醒吃饭时话不多,全程也不玩手机,吃饭也就真的是在吃饭。他也不逼问虞眠关于刚刚的事,慢条斯理地吃着。 这同时虞眠也在想他的话,她终究还是犹豫了,犹豫要不要同意他的提议,在一起试试。 或许如今已经是成年人了,可并不代表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未来的遇到的磨难还有很多,能不能走下去都是需要考虑的。 虞眠咬着饭菜,边吃边研究,时不时会看一眼傅时醒,在和他目光撞上是还会不知所措地躲闪开。 最后吃的差不多了,傅时醒拿来纸巾擦了擦嘴角,轻声问:“想好了吗?” 这次是真的不能再给她犹豫的机会了,最后的决定她总得给他一个完整的答复才是。 虞眠放下筷子,低着头擦拭嘴角:“傅时醒。” “嗯,你说。” “我这个人从小运气就不好,所有人都不要我,无论我做什么都做不好。你说你喜欢我,我又怎么敢相信。” 他这么优秀,是她配不上。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傅时醒直言道,“你的运气,优不优秀,都和我喜欢你牵扯不到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真的逃避,道理她都懂,可如果注定无法改变旁人,就只能改变自己。 即便是听了傅时醒这么说,虞眠还是不肯去相信他们之间,想起来过去的许多事,她开始了碎碎念。 “以前有人说中指和无名指放下,食指和小拇指能碰到一起这辈子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虞眠开始学着那个动作,“我后来总是会去做这个动作,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碰到一起。” 她抬头看着傅时醒,苦笑道:“傅时醒,我的手指太短了,是不是就注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傅时醒微微一怔,不懂她这突然的伤感从何而来,他望着她,极具耐心地解释:“我和你的事还轮不到手指做主。” 虞眠愣住,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傅时醒总能用一句话说服她,照顾她所有的情绪。 她垂眼,弯唇笑着。 “你说得对,是我自己做主的。” 此时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杨亚莉发来的微信消息,短短的一行字彻底打碎了虞眠本规划好的一切。 「傅家人有钱,你嫁过去我们都有好日子过。」 「彩礼50万。」 虞眠看到这消息愣了几秒,忽地双颊开始发烫,她的鼻尖酸涩,终究被现实击得粉碎。 她倏地笑了,一如八年前那次。 “傅时醒。” 她说。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 虞眠比傅时醒先一步离开,她临走时用余光去看他,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刚出来没多久,天就已经下了雪。虞眠躲在树后,看着傅时醒出来找她无果后离去,她才松了口气。 雪越下越大,虞眠随便拦了辆车回家,一路她的思绪很乱,本以为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尾时,现实像耳光一样抽的她哑口无言。 回到家后,虞眠躺在床上发呆,杨亚莉打来的电话时不时会响起,这一次她不想再听了。 在被傅时醒说服时,在她以为可以和傅时醒试一试的时候,她忘记了杨亚莉的存在。 杨亚莉剥夺了她的很多权利,以至于她总觉得自己从未像个孩子过,天真烂漫与她无关,她得现实一点。 她甚至不能发脾气,也不能顺心而为。为了生活她要放弃很多东西,比如思想,比如自由。 比如,傅时醒。 虞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是断断续续的,她不知怎么又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天花板发愣。 脑海里只有一个场景,像梦,又不是梦。 是高考结束那天的雨夜。 思绪被牵引,她还是回忆起了那天。 傅时醒在小区楼下等她到深夜,暴雨倾泻,他站在狂风雨幕之下,只为了见她一面。 是因为她放弃了高考,傅时醒想找她质问,问她为什么失约,得来的只有一句话。 冷漠又决然。 她把自己藏在衣柜里,看着身上的淤青,颤抖着双臂,狠下心说:“傅时醒,我不想见你。” 有时候虞眠会想,幸好那天没有去见他。这样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教室的那张双人桌前。 她坐在傅时醒的身边,拿着那本同学录,让他写下只留给他的那一页。 虞眠还记得,傅时醒写完了个人资料后,在爱好的那一栏只写了两个字。 是她的名字,虞眠。 他们之间除了那天的雨,都是晴空之下的美好存在,花会沿路盛开,迎面吹来的风都是那般暖意浓浓。 而不是,连影子都缺席了的雨天。 - 那天之后一个月里,虞眠再也没有和傅时醒有过任何交集,两人变成了比所有人都陌生的路人。 虞眠后面依旧被安排着无法拒绝的相亲,她的人生彻底被这群人搞得乱七八糟。 因为这事,虞眠每天的精神都不太好,怎么也笑不出来,靳诗意来找过她几次也都是哄也哄不好。 去带她喝酒也没喝两口就开始装醉,只是再也没给什么人打过电话,靳诗意也奇怪,可惜也不好问出口。 虞眠坐在路边,说起来醉也不醉,抱着栏杆不撒手,还说着胡话。 “天雷啊!劈死我吧!”虞眠指着天喊道,“让我……让我……” “劈你干嘛?劈了就没你了……”靳诗意也喝高了,“你就变成……” “我就变成……铠甲勇士了。” “巴啦啦能量!铠甲勇士!变身!” 靳诗意:“你变什么啊!”她戳了戳虞眠的脑袋,“你就变成鬼了你,死翘翘的啊。” “对哦。”虞眠郁闷道,“我还没活够呢,不能死。” “我还没看到他恋爱结婚有孩子,好歹等到他……对吧,傅时醒。” 话音刚落,虞眠扶着栏杆站起来,凭着最后一点意识往家的方向走,身后的靳诗意勉强跟着。 虞眠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她的意识模糊,没注意到翘起来的半块地砖,脚下不稳,整个人重心向前。 快要摔下去的时候,虞眠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给了她一个支撑。她没有去看那人是谁,下意识说了句谢谢,继续往前走。 虞眠后来这一路再没说过胡话,沉默得不像是喝醉了,她带着靳诗意一起回家睡觉,很努力的过完了这一天。 新年来临,虞眠和护士长交了换班申请,年夜饭那晚她留在医院值班。因为过年医院的病人不多,除了几个不能走动的以外,其他人也都回家过年了。 还不到下午病房里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虞眠送走一位病人之后回来时在走廊听见护士站几个人在议论她。 直到这时候虞眠才明白过来,原来不喜欢她的不止白茵茵一个人,只不过碍于面子,都没几个愿意说出来的。 “你不知道虞眠有多虚伪,上次我买的东西她问我可不可以拍照,我当时也没多想,后来我看到她发朋友圈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我在朋友圈根本看不到,她用我的东西还屏蔽我。” “我也没看到呀,我以为她不发朋友圈呢。” “所以啊,多假啊,屏蔽了我们所有人,她就可以尽情在朋友圈骗人了,不知道在骗哪几个傻子呢。” 虞眠也没去在意这些话,毕竟说的都是事实,她手插在口袋里装作没听见回到了护士站,其他人也都闭嘴了。 因为她值班的缘故,其他人可以回家也就不愿意和她发生什么正面冲突,意见再大也得笑着相处。 晚上值班的时候虞眠一个人在护士站刷视频,直到傅时醒从病房出来她才发现这晚和她一起值班的是傅时醒。 傅时醒一直待在办公室不出来,即便是路过护士站也不会看她一眼,倒是她自己平白多了些沮丧。 虞眠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各种给自己找事情做,后来她索性拿着笔开始画画,什么都画就是不画人。 八点半的时候虞建平给虞眠打了电话,他正在医院楼下,因为过年太晚又没出入证,他只能在门外联系她。 虞眠接到电话以后刚准备下去,想起来自己还在值班,担心发生意外她不在,只能去医生办公室知会傅时醒一声。 一个月左右没说话的两个人,连第一句都显得极其尴尬。 虞眠不能让虞建平等太久,先不管自己有多别扭,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不等傅时醒讲话,她先发制人。 “我有事出去几分钟,你帮我看一下。” 说完,也不等回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傅时醒的视线。 虞眠下楼后一路小跑赶了过去,虞建平就在保安室旁边站着,手里提了个袋子。 “伯父,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虞建平把袋子里的红色围巾拿出来套在虞眠的脖子上,嘱咐道:“伯父知道你忙,这大过年的回不了家,吃的带过来也凉了,把这个带上别感冒了。” 虞眠低头看着围巾,眼眶里的泪水有些止不住,她克制住情绪笑着说:“谢谢伯父。” “没事儿,跟伯父说什么谢。”虞建平拍了拍虞眠的肩膀,“快上去吧,不耽误你工作。” “知道了,伯父。” 虞眠想看着虞建平走,最终还是被他赶了上去,她走几步回一次头,一直到拐弯才彻底放弃。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虞建文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距离零点还有几个小时,她大概会在最后的几分钟收到一个新年红包。 往年也都是这样,虞眠给虞建文拜完年,三言两语的客套话,就没了别的。 回到了护士站,虞眠爸围巾取了下来,她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手机看春晚。 也不知是不是太晚太累,她看着节目越来越困,找来围巾垫着脖子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虞眠感觉身边来了个人,只是她的脑袋太沉,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看是谁。 梦里虞眠回到了奶奶去世之前的那一天,是2011年的年初,虞眠寒假被杨亚莉安排去了一个县城做临时工赚钱。 那时候奶奶已经回天乏术了,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当时虞眠工作忙不过来,还是抽空回去看过奶奶一次,那天家里没人,只有奶奶在。她们一起包了萝卜馅的饺子,虞眠习惯性地做了三碗,一直到摆上桌才察觉。 吃饭时奶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爷爷的名字,不间断地喊了三次。 虞眠一顿,笑着应了一声:“嗯,我在。” 画面再转,已经是奶奶去世后的很多年,一次靳诗意联系不上她,直接跑来了家里敲门,若不是她睡眠浅听见了,靳诗意差一点就报警了。 原因是靳诗意打电话她关机了。 靳诗意生气到骂她,说她心大。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逃避现实,逃避所有的生死。 只有彻底睡过去,虞眠才能把自己从痛苦中抽离,没了那些人的束缚,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 虞眠睁开眼的时候,望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春晚还在继续,身旁和睡着之前没什么差别。 她慢慢缓过神,撑在脑袋坐起身,这才发现在她的身上披了件大衣,看上去像是个中年妇女的衣服,桌子上还放了一盒饺子。 不知是谁留下的,虞眠拿过盒子下面的纸条,看字迹是应该是长辈写的。 「小姑娘,这样睡会感冒的,新年不能陪家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啊,饺子记得趁热吃。新的一年,阿姨祝你新年快乐,开开心心。」 虞眠拿着纸条,眼泪打湿了眼眶,沿着脸颊滑下来,掉落在纸条上晕开了墨水。 她不知道是谁写给她的,却也倍感温暖。 恰好这时候傅时醒拿着杯子出来接水,虞眠小心擦掉了眼泪,她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的时候,他却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会儿我可能会眯一会儿,你帮我看一会儿可以吗?” 他说。 “可以。”虞眠点了点头,把饺子推到他面前,“你要吃一点吗?” “不了,有点累。”傅时醒拿着杯子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丢下一句,“新年快乐。” 虞眠眸光顿住,半秒后才想起来回应:“新年快乐。” 等傅时醒走后,虞眠打开盒子,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饺子,拿着手机拍了张照。 想起来中午她们说的那些,她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看着下面那个朋友圈权限标志,里面只躺了一个人。 虞眠删掉了以前所有的朋友圈,退出去之后才发现傅时醒居然在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把你的大拇指张开,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握在一起,就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虞眠看着新奇,照着这句话的动作自己尝试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自觉笑出了声。 下面傅诗月毫不留情吐槽:「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发这种朋友圈了?好幼稚。」 看到这个,虞眠突然也很想在这一年的新年发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朋友圈,她在公众号里找了新年文案,配了刚刚那张饺子的图片。 「朝朝岁岁,平安喜乐。」 虞眠放下手机,不再期待令人失望的那些琐事,她拿着筷子咬了一口饺子,似乎今年的年夜饭并没有太糟糕。 有好吃的饺子。 还有那个,想见的人。 因误会分别的人们,在千帆过后,能够久别重逢。 第17章 “在追。” 傅时醒站在办公室门边,并未直接进去,他看着手机里虞眠的点赞通知,抬眼瞧她正在学这动作。 看着她第一遍用左手握住了自己四根手指,不自觉笑出了声。他学着她的动作回了办公室。 傅时醒进去后想着确实得眯一会儿的,还没来得及躺下,他的手机就响了,是时曼音的视频通话。 他们一家人在吃年夜饭,除了傅时醒以外,所有人都在,摆了整整一大桌的菜。 时曼音拿着镜头对着大家,开始跟傅时醒打招呼,还毫不留情指责他:“人家谁大过年的加班啊,也就我儿子是个怪脾气,还换班?” “妈,我买了您前几天看上的那款包,应该年后就到了,记得收一下。”傅时醒太懂怎么哄时曼音高兴,没几句就让她忘了那事。 “哥哥!”傅诗月凑到镜头跟前来,“虞眠姐姐是不是也在?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你这丫头,忘记之前相亲那事了?”时曼音说,“这种事急不得。” 时曼音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她把门关上,语重心长道:“那孩子要是真不愿意不如算了,那次相亲也是妈的错,以为让你和你堂哥换一下也没什么。” “妈,不是你的原因。”傅时醒淡淡说,“她的顾虑多,做事情又拖泥带水,能有这结果也正常。” 傅时醒自然猜得到那天虞眠态度的大转变,他们认识这么久,她的一个表情他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更何况那天太明显。 只不过虞眠不说,他永远做不到逼问和强迫,他要的永远都是虞眠自愿和他在一起。 时曼音也不再聊这个话题,关心道:“饺子吃完了吗?” “嗯。” “本来给你带了两盒,不过护士站有个小姑娘过年也没回家,妈妈就留给她一盒,委屈下我们家大夫了。” “妈,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傅时醒指了指时曼音的身后,“诗诗在喊你了。” 傅诗月此时正在客厅朝着阳台招手,喊了好几次时曼音都没听见。 和时曼音挂了电话以后,傅时醒放下手机躺在办公室旁边的床上休息,一时竟没了困意。 窗外的黑色幕布染上城市的亮光,和学生时代的新年比起来差的不止一点,唯一不变的,是明月弯刀高高挂起,思念也比一天一天更深长。 读书时的年夜,城市还允许燃放烟花,他们只能趁着守岁的时间偷偷跑到中心广场,以看烟花的名义见一面。 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对他们而言,却已经是奢侈。 烟花肆无忌惮地冲上夜色深邃的天空,他们站在人来人往中,两人身影紧紧跟随,偶尔碰在一起的手迟迟不敢牵上。 傅时醒睡不着,也听不见外面人的动静,他从床上坐起来,侧目望着窗外,或许此时也有人和他做着同样的事。 他们把心事告诉夜空,希望它能将爱意转达。 …… 次日一早,放假的人也都回来,只不过第二天都是虞眠和傅时醒的正常班,两人还是得继续工作。 这一晚也没太累,除了睡得不怎么踏实也比平时值班要轻松许多。 虞眠习惯了值夜班,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早已经习惯了,除了杨亚莉总烦她发红包这事,她这一天都过得挺开心。 最近虞乐的工作一直没什么着落,整天待在家闲着,杨亚莉就觉得他还是个孩子,非得让虞眠给打压岁钱。 虞眠懒得多费口舌,随便转了几百块钱过去,谎称自己也不多,就没再理会过了。 听杨亚莉的话,虞乐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每天陪女朋友不找逛街,吃喝玩乐,可以暂时不让他工作。 虞眠真摸不透杨亚莉的心思,就因为她只是侄女,所以她必须为这个家付出许多,而她的亲生儿子就不需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明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 下午换班虞眠已经累的抬不起眼皮了,她强撑着困意,想念自己的小床,以最快的速度飞下住院部大楼。 街道上大红灯笼排排挂,虞眠抱紧双臂,小步子频率很快。只不过她还没走到家楼下,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徘徊。 是杨亚莉的儿子,虞乐。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八月,虞乐来找她直接拿走了一万二,这次突然过来,想必也是借钱。 虞眠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藏起来,她躲在拐角的墙下,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回家。倘若回家必然借钱给她,可上次为了避免麻烦她已经借了不少,现在是真的没有积蓄再给了。 还在犹豫,虞乐似乎注意到巷口有人,突然问:“谁在那?” 虞眠吓得想要跑,却没能跑得过虞乐,他的速度比她快多了,很快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放。 “姐,你跑什么?” 凑近看,虞乐长得像杨亚莉,身高不高,整个人肤色偏黄,瘦的夸张,看上去像个病秧子。 “你又来找我借钱?”虞眠直截了当问,“我没钱给你了。” “怎么可能,你住这么个破地方又花不了多少钱,几千总有吧?你是我姐,我妈把把你养大的,你给我钱也是应该的。”虞乐说的理直气壮,“而且我最近交了女朋友,本来就得花钱。姐,你总不能看着我们家绝后不是?” “绝后?”虞眠气笑了,“你想太多了。” 她甩开虞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交女朋友你妈没给你钱吗?” “给了呀,她昨天给我转了两万,我还没怎么用就没了。”虞乐说,“买个包包衣服就都没了,你好歹给我个请吃饭的钱。” 虞眠大写的无语,她想了下自己的存款,这些年她确实不怎么花钱,房租什么的也不贵。 只不过她突然想自己或许真的没必要去管虞乐,堂弟而已,何况他也没拿她当过姐姐。 果然,看出了虞眠的抗拒,虞乐夜彻底没了好脾气,他指着虞眠骂道:“喊你一声姐给你脸了是吧?今天你必须给我钱,不然我就在你家楼下不走,有本事你别睡,我还去医院闹,看你怎么上班!” “虞乐,我说了我没钱就是没钱。”虞眠也不想再软弱下去,“你怎么闹我也没钱,你爱待着就待着吧。” “不给是吧?”虞乐说着就开始动手去扯虞眠的包,“今天不给我你就别想好过。” 虞眠推着虞乐,让他不要靠自己太近,她趁着说话的间隙,开始往人多的地方跑。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绕过人群正朝她大步走来的虞乐,若不是碍于这会儿下午附近人多,她大概已经被虞乐抓着头发拽进巷子里了。 虞眠的手紧紧抓着包,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虞乐的纠缠的时候,迎面撞上的就是傅时醒。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最狼狈的模样都会被傅时醒撞见,偏偏是那种躲也躲不掉的偶遇。 两人撞了个满怀,虞眠吓得差点没站稳,她的惊慌看了眼身后,却看不到虞乐的身影。 “慌什么?”傅时醒神色淡淡,“有人追你?” “没、没……” 虞眠不敢说实话。 傅时醒顺着虞眠刚刚回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发现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他轻轻拍了拍虞眠的肩膀,轻声道:“骗我没有任何意义。” 虞眠抬眸。 此时天空下起零零碎碎的雨来,直接砸到了虞眠的侧脸上,她的睫毛上也落下一滴,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盯着傅时醒看了会儿,收回了视线。 傅时醒看她脸上的雨滴,问道:“能陪我去买个东西吗?” “什么?” “生活用品。”傅时醒说,“这方面,我想你应该比我懂。” 想着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家,虞眠索性答应了傅时醒的请求,陪他去买生活用品。 总的来说傅时醒还是小时候太过安逸,导致现在长大了,很多生活技能还是很欠缺。 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 有时候,许多事,他还得靠她。 跟着傅时醒一起上了车,他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虞眠这一路也不怎么开口,毕竟上次两人之间的聊天实在是可以称得上很不愉快。 傅时醒也说不上来自己需要什么,只说新年需要换新的,虞眠就开始给他一样一样慢慢挑。 两人一起挑选的时候,偶尔傅时醒也会主动去找她聊天,问问她怎么去看菜新不新鲜,便不便宜。 他们都绝口不提那天相亲的事,仿佛那次只是一个梦,醒来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虞眠把傅时醒能用上的都放进购物车内,在果蔬区给他买了点水果,觉得差不多以后两人才一块去收银台。 和傅时醒一起,唯一的烦恼就是太吸引旁人的目光,这一路有不少小姑娘看过来,尴尬的虞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排队的时候,隔壁队伍突然过来个人,是虞建平家楼下的邻居,经常找杨亚莉打麻将,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虞眠和邻居接触不多,只知道杨亚莉偶尔会跟她骂虞眠几句,说虞眠不听话不争气。 虞眠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正过身不想多说一句话。 邻居大概是注意到了虞眠身旁的傅时醒,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咂咂嘴道:“这是我们眠眠的新男朋友吧?” 虞眠一愣,视线从傅时醒身上很快略过,当即就解释:“不是的伯母,只是朋友。” 她是个犹豫不决的性子,许多关系都没办法处理干净,拖泥又带水。 唯独和傅时醒撇清关系这件事上,做尽了果断。 邻居伯母笑呵呵道:“伯母看你们一起买东西,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这时候虞眠已经不打算再回应了,她跟着队伍往前走了几步,听见后面的邻居在跟傅时醒搭话。 “小伙子,是不是那死丫头一直缠着你?” 她刚准备回头,打算阻止邻居胡说八道,却看见傅时醒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冷了几分。 他的声音在喧哗吵闹的超市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追。” 第18章 “你的位置,在我旁边。”…… 出了超市,两人谁也没提刚刚和邻居说的那叫事,逃避装蒜是虞眠最擅长的事情,只要她不问,这事就可以从未发生。 傅时醒送虞眠回家,全程不说一句话,莫名的低气压弄得虞眠也尴尬,她不懂他的态度转变。 到了家附近的路边,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虞眠轻手轻脚下车,傅时醒也跟着下来了。 傅时醒提醒道:“注意看路。” “好。” 虞眠同他道了谢,小心往家的方向走,她不确定虞乐是否已经离开,心里忐忑不安。 果然在距离她不远的墙根下面站了个人,身形看上去确实是虞乐,她的脚步在原地顿住,呼吸也变得慌张起来。 虞眠不想傅时醒知道任何关于那个家的许多事,更不想他知道这些年其实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就像现在回家,虞眠已经能想象到倘若她不借钱,虞乐对她的上下其手。可这一次不知为何,尽管她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也不愿再借钱给他,她头一次有了想要反抗的心。 或许她没法和傅时醒在一起,却不代表她这一生,都只能做寄养女虞眠,对那家人感恩戴德地,报答一辈子。 虞眠咬咬牙,踏出了第一步。而这时,身后的傅时醒却突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虞眠。” 她回头看他。 “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虞眠一愣,从傅时醒的眼神里她读出了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意思,可这只是她的第六感,并不能被证实。 “非得要,”傅时醒语气冷淡,“我推一下,你才肯走是吗?” 虞眠不语。 她能说的话不多,唯独不想影响傅时醒,可她还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傅时醒大步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身后,这意思已经明了,他显然发现了那边的虞乐。 虞眠不知道傅时醒怎么知道虞乐这个人的,他的眼神告诉她,这样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该知道的,他都会知道。 “傅时醒……”虞眠低着头,不敢看他,“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她不知道虞乐要纠缠多久,往常她都是给点钱打发他离开,这一次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没看傅时醒,虞眠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闷的笑,从嗓子里溢出来的干净的笑。 傅时醒弯了弯腰去碰她的手,停顿了一秒,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车位的方向走。 虞眠问:“去哪?” “不是回不了家?”傅时醒把车门打开,“去我那。” 大概是怕虞眠有顾虑,他又补充道:“朋友过年不在,我睡客厅,你睡我房间,不用担心。” 虞眠觉得别扭,她前段时间刚拒绝了他,现在又要去他家住一晚,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 “我去住酒店。”虞眠说,“你送我去距离这边比较远的酒店可以吗?” 听她说完,傅时醒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大年初一住酒店你怎么想的?” 虞眠还想问他大过年不回家是怎么想的呢,等他上了车,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去问:“过年你不回家吗?” “今天太晚了,明天……”傅时醒察觉到她这话问的突然,停顿了下,看向她,慢慢说完,“明天我回家。” 虞眠点了点头,她拿出手机,本来想问问靳诗意那边能不能住,却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已经回曲州了。她这才想起来,昨晚忘记给靳诗意拜年了。 她点开靳诗意的聊天框,给她发了个新年红包,数额不大,也算是点点心意。 靳诗意那边也闲,回的很快:「大忙人想起我啦?年年都忘记。」 虞眠记性不算太差,但总会在一些重要的时间忘记重要的事,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靳诗意:「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啊,今年居然发朋友圈了,以前都没看你发过。」 虞眠:「是挺开心的。」 等到了长安尚苑,傅时醒带着虞眠进小区。 傅时醒开了家门让虞眠先进,关上门之后他给她拿了一次性拖鞋,漫不经心道:“你先在沙发那看会儿电视,尽量弄点声音,不然过年太冷清了。” 虞眠点了点头,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她不知道看什么,就连着手机投屏看昨晚的春晚重播。 她靠在沙发上,隐约能看见在厨房里的傅时醒,听见有包装袋的声音,她还是没忍住跑去了厨房。 看见傅时醒在打开什么盒子,她想着过去给他搭把手,毕竟他的生活技能确实不怎么样。 事实证明是虞眠想多了,傅时醒明显动作娴熟利落,绝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虞眠在旁边看了会儿,发现自己并没什么用,又灰溜溜回了客厅看春晚。昨晚手机屏幕小,她看的不尽兴,这次算是一次看够了。 等傅时醒煮好饺子出来,他端着两个小碗放在茶几上,漫不经心道:“饺子是我妈包的萝卜馅的,你应该喜欢吃。” 虞眠道了声谢,接下傅时醒递来的碗筷,埋着头小口吃着,一句话也不说。偶尔抬眼看一下节目,又很快低下头去。 节目里的演员在表演高难度动作,虞眠看到后整个人都愣了,咬了半块的饺子被筷子夹着,好半天也不知道去哪。 傅时醒注意到虞眠在发呆,抬手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地提醒她还在吃饭。 觉得尴尬,虞眠只能自己给自己缓解这气氛,主动说道:“这人还真厉害。” 许是不想虞眠自说自话,傅时醒才淡淡回了一句:“嗯。” 之后又没人说话,除了音乐的声音以外,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没人在,气氛异常诡异。 吃完了饭,虞眠主动要求洗碗,不过被傅时醒拒绝了,给她安排了一个收拾茶几的事让她干。 傅时醒爱干净,家里几乎一尘不染,即便是吃过饭的地方也很好打扫,没一分钟虞眠就收拾好了。 之后两人一起在沙发上看春晚,虞眠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这样也能和他保持距离。 慢慢的节目越来越精彩,虞眠的笑点过分低,好几次笑出了声,她尴尬地看一眼傅时醒,又赶快收回视线。 大概是因为节目的缘故,也是为了不让这样的气氛持续下去,虞眠开始主动挑起话题:“小时候我还挺怕家访的。” “每次考的不好老师都要家访,爷爷就会罚我站墙角,那时候觉得老师可坏了,怎么就喜欢家访呢。” 傅时醒眉尾微扬:“确实。” “嗯?” 虞眠不懂,他的这个“确实”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不怎么喜欢写作业,老师也经常家访,来我家给我妈告状,我妈都让我跪在阳台上反省。”傅时醒漫不经心道,“次次罚跪,也都是屡教不改。” 虞眠不知道原来这样优秀的傅时醒也会有这样的经历。 “你也不必觉得我怎么样。我是个普通人,也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傅时醒猜到了她的心思,“比如我有个很喜欢的玩具,我妈怕我贪玩不给我买,我就自己偷偷攒钱买。” “好不容易等到我攒够钱,在去的路上碰上了大雨,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口袋里的钱也湿透了。我还是跑去商店买那个玩具,老板告诉我它已经被人买走了。” “那之后,我就没怎么有过喜欢的东西了,除了成堆的作业在等我,没人会在原地一直等我。”傅时醒的情绪很淡,“所以我懂的一个道理,人得有能力才能拥有喜欢的东西。” 虞眠听他说着,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是经常说着说着开始讲一些大道理,告诉你做人应该努力,应不负韶华。 这一晚傅时醒的话格外多,他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事,大部分的事都是糗事,他的意思是获得的奖和成绩,都不如那些事让人值得怀念。 夜深了,虞眠也困了,傅时醒关了电视带她去房间睡觉,自己拿了床被褥去客厅睡。 虞眠小心躺进被子里,上面还有洗衣液的味道,应该是傅时醒刚换上的。她平躺在床上发呆,困意上头,眼皮越发的沉重。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自己过年一个人的画面,竟头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时间如何变化,无一例外,傅时醒永远都是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虞眠忽然想起来高三那年,她因为和虞乐发生冲突,他在学校里造谣她私生活不检点,经常夜不归宿。 之后谣言越传越离谱,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在那时候她成了众矢之的。 月考后的一次分配座位,选择座位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她在窗外看着祁徴海走向别人的位置时,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之后的状况有多尴尬,所以把自己留在了最后选择。 更像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才去了那个唯一的位置。 虞眠刚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去看哪个位置空着,极度安静的空间里传来的时傅时醒温和沉静的嗓音。 “虞眠。” 他总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喊她。 坚定不移地,给了她许多。 他也总是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避之不及的污秽,只有他愿意过来和她说话,夸她的字好看。 愿意让虞眠画一辈子。 “你在看哪?” 他望着她,驱散的不仅仅是那铺天盖地的谣言,他在那一刻像曙光一样,照耀的是她藏在角落里,那可笑的自卑感。 “你的位置,在我旁边。” 他说。 第19章 “这样可以够到了吗?”…… 虞眠夜里出去喝水的时候路过客厅时忍不住去瞅了眼傅时醒,他睡得很沉,似乎没发现她的走动。 借着喝水的空她只偷偷看了傅时醒一眼就很快回到了房间里,后半夜她的困意不多,还想着刚刚梦里的画面。 虞眠观察过这房子里的一切,里面的东西不多,干净倒是干净,却也过于朴素了。 不知为何,虞眠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更多的是平衡,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可以够的上傅时醒的权利。 就像傅时醒说的,他也有个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是个普通人,或许她也没有什么般配可言,喜欢就好。 何况,傅时醒喜欢她。 虽然不知道在那次之后,他还会不会再接受她,可总比一次次的退缩逃避要好的多。 这样想着,虞眠生了许多勇气来。 - 次日傅时醒回家过年,顺便送虞眠回去,果然没发现虞乐的身影。听陈奶奶说好像是昨晚有人看他鬼鬼祟祟在楼下转悠,直接报了警。 最后什么结果虞眠不知道,后来的几天她没收到杨亚莉的电话,也好奇为什么虞乐没说出自己为什么被抓的原因。 不过这些虞眠都不在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后来的几天虞眠也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似乎从这一年的新年开始,她真的变得越来越好了。 年后的一个周末,科室又组织了一次聚会,依旧是孟子严打的头,流程和之前也差不多。 为的也是让他们放松放松,顺便都联络下感情。 这次虞眠没再推推搡搡,大方站出来要推荐一家新的餐厅,是她上次和靳诗意一块去吃过的,味道也比较适合临江人。 下午下班后几个人都是先回家补状态,完了再到吃饭的地点集合。傅时醒住的远就没回去,跟着虞眠一块走着去了餐厅。 路上虞眠想起来那家餐厅的酒水太贵,就在群里统计了下每个人的需求,两个人一块去附近的超市买。 超市门口的架子上放了许多水果,虞眠路过时正好看到了有荔枝,只不过这个季节不是荔枝成熟的时间,她也只是多看了几眼。 虞眠不挑食,爱吃的水果也不多,独独喜欢草莓和荔枝,小时候爷爷总会给她买,后来爷爷离开之后她就很少吃到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幼时心心念念的东西,在长大有能力之后,偏偏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虞眠照着聊天记录把东西放进篮子里,越过货架看到傅时醒在另一边不知道在买些什么。她过去时正好赶上他扫码付钱。 看她过来,傅时醒也没说话,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径直出了超市。 虞眠付好钱之后,傅时醒又走了进来,直接拿走她买好的东西往出走,话不怎么多。 看他似乎没有想说话的欲望,虞眠也不主动开口,她从口袋里找到自己的蓝牙耳机打算听歌。 虞眠走路有个爱听歌的毛病,既然傅时醒不想说话,那她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打开歌单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添加过新的歌曲了,翻来翻去,虞眠还是选择了两年前偶然听的一首歌。 《起风了》。 虞眠记得,是2017年她的生日前夕。 一次误会让她以为自己得了恶性肿瘤,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活不久了,临走之前想去看一眼傅时醒。她特意请假去了趟北京。 那是虞眠第一次孤身一人去北京,人生地不熟地来到了北大医学部,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她不知道怎么能见到傅时醒,在他的朋友圈也找不到任何踪迹,她在校园里逛了好久,找不到他,看一看他生活的地方也是好的。 看看他生活的城市,接触过的人,吃过他喜欢吃的食物,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样也算是见过了。 耳机里的歌曲还在播放,虞眠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傅时醒,他周末没有和朋友出去玩,而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去了一家餐厅做服务生。 虞眠想,这不该是傅时醒经历的事情,他不需要为了生活而奔波,他应该在图书馆里,在篮球场上。 在哪里都可以,而不是现在这样。 “在听什么歌?” 傅时醒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眠回过神:“《起风了》,你要听吗?” 傅时醒瞥了眼虞眠耳朵上挂着的耳机,拎了拎手里的袋子,淡淡道:“帮我戴下。” 虞眠拿着耳机的另一端,试了试高度,感觉这距离她要是踮起脚帮他戴上,指定得扶着他点。她不太敢主动接近傅时醒,只能尴尬地笑笑:“我够不到你。” 傅时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轻声笑着,弯下了腰。他的双眸对上虞眠惊慌的目光,眼尾上挑,笑意不减。 “这样可以够到了吗?” “可……可以了。”虞眠的脸几乎快红到了耳根,她甚至不敢抬眼看他,小心翼翼给他戴上了耳机。 虞眠低着头才发现傅时醒手里提着的另一袋装的是荔枝,不知道是不是特地给她买的,此时她的心里也生出了许多甜味。 “《起风了》。”傅时醒慢慢地讲歌名读出来,“听起来倒是挺热血。” “热血?”虞眠解释说,“原版以前听的时候感觉更多的是遗憾,改过的新版听起来是不太一样。” 傅时醒问:“怎么不一样了?” 虞眠摇头:“不知道。” “那等你想到了告诉我。” 聊着聊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外了,他们拿着东西进去,提前先把菜点好等其他人过来。 其他人过来之后大家都是聊天吃饭喝酒,聊一些科室里发生的趣事,最后结账的时候不知谁提了一句水是谁买的。 虞眠慢了一拍,傅时醒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我买的,一会儿我会把账单发到群里,记得转账。” 她不懂傅时醒为什么要先她一步这么说,可惜她也不敢问,毕竟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一行人照例去了酒吧喝酒,对于那个所谓的国王游戏虞眠是怕了,生怕这一次又抽中什么难题,在傅时醒面前出丑。 还好这一次她的运气不错,好几轮她都轻松避开了挑战,即便是轮到她,也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 中途白茵茵玩着没意思,发现自己脱妆了,为了维持在傅时醒跟前的好形象,她硬拉着虞眠去卫生间补妆。 虞眠没进去在外面等她,过了没几分钟就听见里面在吵架,是白茵茵的声音。 她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事,在门口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听见里面不知是谁说出了傅时醒的名字。 “难道我说的没错吗?越是干净的东西越脏!” 讲话的人听声音是高敏,平时和虞眠接触并不是很多,值班在经常不在一块,谈不上多熟。 “我北京和他一个系的同学可说了,我们的傅医生是被陈中元赶回来的,傅时醒在人家老师门外求了半个月还是回来了。说什么家里生意不好都是唬你这个蠢货的,花痴女!” 虞眠在门外听着攥紧了拳头,她的性格根本就不如白茵茵刚烈,可她不想在傅时醒被人这样议论的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眼看着白茵茵那边已经急眼了,虞眠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推开门冲上去推开了高敏。 “你……你不许凶白……白茵茵!” 这样同人讲话她是第一次,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连自己的目的都已经弄混了。 看到虞眠这样的好脾气突然冲进来动手,其他几个人也都傻眼了,都说老实人欺负不得,果然如此。 高敏看着虞眠这样冲,一时也被吓到了,她抿了抿唇,还是不留情地补了一句才离开。 “什么啊,怪吓人的。” 一旁的白茵茵倒是回过神,以为虞眠是真的在为她说话,差一点就要飙泪了。 “虞眠,我没想到我平时那么对你,你还能对我这么好。”白茵茵拖着哭腔,倒没真的哭,“你竟然替我说话,我太感动了。” 看她这样,虞眠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激动说错了话,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她的话:“这不是看你见义勇为,怕你说不过。” “我是真的没想到。”白茵茵说,“看在你为我说话的份上,我以后就不针对你了,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主要你平时那小白莲花的模样太招人烦了。行吧,以后我罩着你了,谁欺负你告诉我听到没?” 虞眠笑而不语。 白茵茵也没管虞眠的表情,从包里拿出来粉饼继续补妆,还自顾自地说:“那个高敏太讨厌了,她分明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前一周我还听说她给傅医生告白被拒绝了,这才找人打听那些破事,她要不是故意找茬瞎编我倒立上厕所好吧?” 虞眠不知道真相,也不喜欢在人后议论傅时醒,只能闭口不语,听着白茵茵一个人讲话。 “事实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白茵茵把粉饼放回去,又拿出口红继续,“我那么喜欢傅医生,怎么可能不托人打听清楚了,他能找同学,我就不能找了?” 虞眠越发的觉得她们疯狂,竟然能大老远从临江打听到北京,不过说来也不难,真想知道的事情,怎么也能打听到。 “我一个高中同学和傅医生家在一个小区,说是傅医生是为了一个姑娘回来的。其实跟他上次说的那个玩笑差不多。” 脑海里闪过傅时醒那天的话,虞眠一愣。 白茵茵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般。 “说傅医生因为那姑娘一通电话,不顾老师和家人反对,执意要从北京回来,甘愿在我们医院做个外科大夫。” “多痴情的人啊,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这么幸运。” 虞眠双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臂都在发抖。 她颤抖着声音问:“那你有打听到那个姑娘是谁吗?” “嗯?”白茵茵并未在意虞眠的异样,“不大清楚,听说是高中同学。” 第20章 “傅时醒异地八年的女朋友?…… 跟着白茵茵一块回了卡座,刚刚吵过的高敏挪去了另一边,没再和她们坐在一起。 虞眠和傅时醒的位置远了些,两人全程几乎没什么交流,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春夜的风还是冷的。 因为是走过来的,傅时醒的车也没开过来,两人又得一块走回去。路上虞眠因为白茵茵的话心不在焉,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傅时醒拿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虞眠的手机响了下,她才知道那是在给自己发。 是傅时醒的转账提醒,虞眠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看向他。 “刚刚吃饭的钱。”傅时醒淡淡说,“一分不差。” 傅时醒太了解虞眠了,要是真有人厚脸皮不发这钱,她也是没那个胆量问出口的。所以先她一步去开口,要比她自己说来的简单。 虞眠收了转账:“谢谢。” 等到了虞眠家楼下,眼看着她上楼开灯,傅时醒才放心离开。 虞眠也在窗户上的缝隙偷偷看着楼下,看着远远离去的背影,思绪陷进去很深很深。 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白茵茵说的那个姑娘是她,或许是消息有误也说不定。 虞眠苦笑,靠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不能害他回来的人真的是她吧。 似乎又回到了他们高考那一年。 临近高考,虞奶奶突然晕倒住院,急需手术,那虞眠还来不及反应,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卫校的招生简章。 是杨亚莉给她的,理由就是支付不起她读大学的费用,想要给奶奶治病她就必须听话她的话去读卫校。 虞眠知道,杨亚莉早已经厌恶她和奶奶了,她不过是不想给奶奶治病,用这样一个方式把奶奶的死可以赖在虞眠的身上。 她没办法,跪在地上求杨亚莉,求她一定要给奶奶做手术,答应她自己会永远听话。 杨亚莉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丢在地板上,她手上的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的身上。 “你就是个灾星,你妈怀了你,你爸就出轨了,爷爷奶奶好心管你,没几年就死一个。你现在还要到我家来祸害我和我儿子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看你到底是要你奶奶还是要跟那个臭小子去北京!” 那时候虞眠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灾星,是不是真的该死。 虞眠一个人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没有告诉傅时醒,当时的班主任很舍不得她,觉得她本该有能力去中央美术学院的。 “咱们班最可惜的就是你和班长了。”班主任叹气惋惜,“一个放弃高考,一个放弃留学。” 在这之前,虞眠对于傅时醒留学的事一无所知,她甚至做了件让自己这一生都后悔的事。 她说:“傅时醒,你成绩那么好肯定不是清华就是北大吧?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考去北京。” 傅时醒答应的很快,也很干脆。就在她还在为这一切抱有无尽的幻想的时候,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虞眠的性子怯懦,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和傅时醒做出约定,是她的天真和愚蠢,害了傅时醒。 而已经乱了阵脚的虞眠,更不能让傅时醒知道自己去不了北京,更不能参加高考了。她怕他又会因为自己的缘故,改变他原本的轨迹。 所以在傅时醒来找她的时候,她说了最绝情的话,满身的伤痕连见他一面都没有勇气。 那天看着傅时醒淋着雨求她出来,看他那样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可这世上就剩下这一个,唯一愿意爱她的人,可她不能靠他太近,她不能害了傅时醒。 他的前途,所拥有的一切。 她都不能碰。 虞眠握着手机,恨不得将它捏碎。尽管哭到哽咽,也不想被傅时醒听出来。她掐着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用尽最后的一点理智,彻底地给他们之间做了了断。 “傅时醒,就这样吧。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你以后的人生都会顺风顺水,做任何事都能得偿所愿。 - 几天的忙碌,很快让虞眠忘记了前几天的事情。最近医院有一位从北京过来做学术研究的呼吸科学家,是傅时醒在北京的老师陈中元先生。 本该接待应该是傅时醒跟着呼吸科的其他医生一起,而他却拒绝了院长的要求。 傅时醒的解释是:“答应过老师,离开以后就没必要再以师生相称了,所以还是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虞眠觉得可惜,却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呼吸科和外科只隔了一层楼,说起来也不远,虞眠和其他人一样也好奇陈中元先生的尊容,想上楼去瞅一眼。 可惜这一天实在太忙了,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护士站,同样好奇的白茵茵也没这个机会。 两人因为上次的事情,关系有了质的变化,白茵茵不会和之前那样针对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很好的态度,后来吃饭也会主动叫上虞眠一起。 下午两人一块结伴去呼吸科,可惜陈中元先生已经离开了,而且明天也不会再来住院部,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就得等特殊病人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两人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换衣服下班,这刚离开医院,虞眠就看到门外等着的祁徴海。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祁徴海年前去执行特殊任务,中途也没手机联系不上。 “呦,男朋友又来了。” 虞眠连忙解释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有事没事过来,你别告诉我不是。”白茵茵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信呢。” “真不是。” “那他肯定对你有意思。”白茵茵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尽早说清楚了。算了,你个软柿子,估计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到祁徴海过来,白茵茵撇了撇嘴先行离开,虞眠略显尴尬,只能一路小跑过去。 虞眠问:“怎么直接过来了?” “惊喜嘛。”祁徴海从怀里拿出来上次虞眠给他送的生日礼物,“你这玩意儿还真挺好使,保了我一路。” 虞眠笑,她自然知道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她把祁徴海当做最好的朋友,自然是不希望他执行任务出什么事,可以一直平平安安才好。 虞眠问:“你来找我是有事情吗?” 祁徴海吊儿郎当道:“没事还不能找你了?走,哥带你去兜风。” 虞眠累了一天,实在不想跟着祁徴海瞎折腾,偏偏他非得拉着她去看他新买的摩托车。 “走嘛。”祁徴海不依不饶,“很酷,很刺激的。” 虞眠无奈道:“祁徴海,我真的很累。” 想起来白茵茵说的话,她确实应该和祁徴海说清楚,这些年虽然祁徴海没有正式和她说过喜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时候即便她提出来,祁徴海也想办法把话题扯开,始终不愿意提及。似乎只要他不承认,他们这层关系永远也捅不破。 可祁徴海不懂,虞眠最怕的就是被人议论和反感,明明脾气不好也要装好脾气,这才是她一直没有挑明的真正原因。 如今不同了,白茵茵说的对,她不该这样一直拖着不去解释,哪怕事实是祁徴海一直在逃避问题。 “你生气啦?”祁徴海依旧在状况外,“我这不是想让你放松放松,骑摩托车兜风多好啊。” “没生气。”虞眠敛了笑,认认真真同他讲话,“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 “尽管你一直不想谈这件事,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说清楚。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很珍惜和你的友谊,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你可以找一个更合适的姑娘,去恋爱,去结婚。没必要跟我浪费时间。”虞眠一字一句慢慢说,“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们这么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祁徴海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想到虞眠会说这些话,“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绝交?” “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虞眠停顿了下,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想,就是这个意思。” 祁徴海愣了几秒,完完全全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气极反笑:“我懂了。” 虞眠抬眼。 “是因为傅时醒回来了吧?” “不是这样的。” 祁徴海摇了摇头,神情难以言说:“没事儿,反正以前你就不会选择我,现在他回来了你选他也正常。做不了你的男朋友,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我也是看你这个臭丫头可怜没人管才管的,就当物归原主好了。不伤心,没什么伤心的,不就追了几年的人没追到嘛。” 虞眠觉得惭愧,安慰道:“其实你这么多年也没接触过别的女孩子,你可以尝试着接触接触,说不定就觉得我也不怎么样了。” “你这话说的。”祁徴海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表情极其悲壮,“不就是说我,没见过女的吗?” 虞眠一愣,思考了下,顺从地点了点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祁徴海彻底被她说的没话了。 两人最后也没不欢而散,祁徴海说笑了几句就说要送虞眠回家,还让她帮忙介绍姑娘。 虞眠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只能先这样信他,至于之后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 回去的途中路过医院附近的便利店,祁徴海想进去里买包烟,让虞眠在外面等着。 虞眠懒得站着,就在门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歇息,她正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就听见身侧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她侧目看过去,并不认识那人。 是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女人,看上去她们同龄。 突然被人打招呼,虞眠只得站起来回他一个礼貌的笑,问道:“您是?” “还真是啊?”女人笑着,冒昧不失风度,“傅时醒异地八年的女朋友?” 第21章 为了那个爱她的人。…… 虞眠盯着女人看了半天,记忆力对这张面孔并不熟悉,她也没听懂女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确认是真的不认识她,才讷讷开口:“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错不了。”女人说的自信,“虽然只见过一次你的照片,” 虞眠越发的听不懂:“什么?” 女人看不出虞眠的疑惑,像是老朋友见面那样聊天,每个神色都不像是编造的。 “先介绍下我自己吧。”女人笑着走近了些,“我是苏亚,傅时醒的大学同学。” 虞眠微微颔首:“您好。”为了能明白苏亚刚刚那话的意思,她开始将错就错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您怎么确定我就是傅时醒的女朋友呢?” “我和他一起跟着陈老师在实验室学习,他那人闷油瓶一个,从来不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也不怎么笑。唯一一次看到他笑还是某一天一起出去吃饭,你突然打了个电话,我们远远的瞟了一眼。” 苏亚停了几秒,又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要在意,毕竟你男朋友那么好看,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情况下,难免会多看几眼。” “后来追他的女生越来越多,傅时醒就坦白了自己有女朋友,有次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手机锁屏,大家也都猜到了那是你。” 女人谈起八卦来,总是这样。虞眠听着,慢慢跟着苏亚的步伐往前走,全然忘记了在里面买东西的祁徴海,她此刻只在意苏亚的话。 “我们每次出去聚会,他都不吃辣的。我们都以为他吃不了,直到有次我们在学校附近的火锅店撞见他点了份辣锅。我们过去问他原因,他也毫不避讳地说你爱吃辣他只和你吃辣锅。” 虞眠的内心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窃喜,也有懊悔。她垂下眼,继续听着苏亚的话。 苏亚说:“我那时候喜欢他,就总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你别担心,这都挺久的事了,我现在都要订婚了。” 虞眠摇了摇头:“没事,您说吧,我想听。” 苏亚笑:“我记得那会儿你很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怎么主动给你打。每一次都还挺突然的,时间也赶巧,都是在我们晚上的临时课上。他也真的不怕,逃课也得跟你聊天。” “每一次聊天时间都挺长的,按道理来说异地恋这都正常,可你们八年都没怎么变过,我们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们学校护理专业的了,腻歪的可不像是长达八年的异地恋啊。” 虞眠的喉咙一哽,信息量太大,她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她不知道,在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还有个人在默默坚持着。 哪怕被推开,哪怕再久也不愿放弃。 苏亚注意不到她的情绪,以为她只是被感动到,自顾自地说着:“说来也奇怪,只是见过一次你的照片,没想到见到了竟然这么简单就认出来了。傅时醒提起你的话不多,只是有时候被那几个男生逼得没办法会提几句你的模样,每一个点,都细致得像是你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说到这里,虞眠已经彻底模糊了双眼,为了不吓到苏亚,她擦得很快。她的双手拂过眼角,换上那个用惯了的假笑。 “你果然,和他的说的一模一样。”苏亚笑着说,“是个看着就让人心疼的姑娘。” …… 和苏亚在街口分别,虞眠一路恍恍惚惚地走回家,这一路她不知走错了几次红绿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最近似乎知道了太多,甚至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一切如同计划好的一样,铺天盖地的去逼她接受。 傅时醒为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取决于爱他,那么她是否有那个能力去接受他完完整整的爱,都是未可知。 回想苏亚的话,说她会给傅时醒打电话,她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她本想往下翻,翻了几条就直接去联系人里找。 果然在傅时醒的页面里,下面有不少的通话记录,时长都低于一个小时,最长的是五个小时。 起始时间是去年的二月份,那时候虞眠刚换了新手机,她并不清楚自己在喝醉了情况下,竟然给傅时醒打了这么多电话。 想起上次录音里她说的那些毫无羞耻心和分寸的话,会不会每一次都是那样的,她都不知道。 原来她说了不再联系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也还是打扰了他这么久。 回到家里,虞眠才想起来被她丢在便利店里的祁徴海,她已经没心思再给他打电话了,早早洗了澡去睡觉。 因为苏亚的那些话,虞眠临睡前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不断地回想起,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反复无常。 ——当初他接到你的电话执意要离开北京,老师好说歹说也拦不住。 ——因为这事闹的不可开交,所有人都劝他别走,可谁也做不了他的主,只有你能决定他的去留。 ——可能在旁人的角度觉得你是害了他,可要是作为女朋友来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条件的偏爱呢。 虞眠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被杨亚莉打遍体鳞伤的晚上,没人能解救她。 慌乱中,她看到了虞建文的身影。那个她日日盼望的父亲,在黑暗的角落突然出现的父亲。 在她以为他是来带她走的父亲。 却在虞眠极力地冲向他的时候,迎来的却是虞建文不由分说地巴掌,她在那一刻只感觉到侧脸又麻又痛,她的脑袋也在那时候,像是要炸掉。 虞眠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瞬间没了反抗的力气,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地板上,任由着眼泪打湿眼角的头发,慢慢地流向地板的缝隙中。 虞建文的动作并未停止,他抬起脚踩向虞眠的脑袋,一次两次后,开始踢向她的肚子。 强烈的疼痛感传来,虞眠再也受不了那样残忍的暴打,她哭喊着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那是场梦。 这样的梦境反反复复做过许多次,偏偏每一次都真实地,让她感受到来自身体上的痛。 耳边还回荡着虞建文的谩骂,难听得不像是父亲该说的话。 “让你不听话,你奶奶还在住院你在这里给我哭,你伯母说你两句都说不得了?不要脸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找了个有钱人家的想跑是吧?你这辈子都给我待在临江,哪也别想去!” “小小年纪跟你妈一样的贱/货,我告诉你!这书你爱读了读,不读趁早给我收拾收拾出去打工,想读美院门都没有!这个家谁也不欠你的,我把你生下来更不欠你的!你活该被人这么厌烦,都是你活该。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最后一句话,彻底喊醒了虞眠。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怎么,你不去死啊。 虞眠喘着粗气,拼命地呼吸,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全身都被汗水和泪水打湿,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和脖子上,像极了足以让人窒息的藤蔓。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黑暗中画面似乎还在继续,那些狰狞面目,一帧一帧地播放,始终不愿停止。 那时候脸上和脖子上的淤青,以及颤抖的双腿,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了活着的必要。 可她不敢。 虞眠每次站在高楼想要跳下去的一瞬间,是和傅时醒的回忆,将她一步步拉了回来。 她慢慢撑起身体,拖着疲倦的双腿走去厨房倒水喝,等她走到厨房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水杯。 愣了须臾,虞眠才缓过来,她叹了叹气,又转身去客厅找杯子。可偏偏命运太会捉弄人,她怎么也找不到杯子,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在原位不动的杯子。 虞眠瞬间有些火大,她蹲下去拿杯子,就在站起来的时候,膝盖碰到了茶几的一角,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 她蹲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膝盖,另一只手还紧紧握住杯子。她边哭边看着杯子,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把杯子丢向了墙壁。 房间里出现玻璃破碎时清脆的声音,虞眠并没有因为这个动作泄愤,许是找到了发泄口,她开始拿起其他的杯子往墙上扔。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曾经受过的罪,开始慢慢讨伐,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杯子碎了一地,她才停手。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脾气很差的人,易怒爱哭且自卑敏感。 许多人都在讲,她不可以,她不能。 她凭什么发脾气。 她不配。 甚至不配,活在这世上。 虞眠把自己缩再角落里,变成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刺猬,久而久之地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也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 在被人一次的打击和贬低后,她开始变得胆小懦弱,慢慢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的顾虑太多,怕影响他的未来。 那不完整的家庭,烦人的亲戚,以及那个和他根本不搭边的成绩,她哪里会觉得自己配得上他的喜欢。 虞眠羡慕傅时醒可以为了爱一个人放弃一切,她自以为的放手,并没有让傅时醒退缩,反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继续陪在她的身边。 那么她是否也真的,能拥有奋不顾身的勇气,为了那个爱她的人。 第22章 “能帮爸爸还十万块钱吗?…… 晚上傅时醒下班后被陈中元带过来的几个助手一起拉去了吃饭,他们之前都是一起跟着陈中元学习的,这好不容易再见一次,怎么也得聚一聚。 傅时醒前一天值夜班,虽说次日一早不用工作,但也不想这么熬着。尽管心里再不愿意,他还是拗不过这群人的软磨硬泡。 他平时话不多,却不是什么难相处的性格,何况是认识八年的人,即便是他再怎么看上去不愿意搭理,他们也都知道不是他本意。 傅时醒坐在最外边的位置,听着他们给他讲做研究时碰到的趣事,谁又被陈教授批评狠了。 “教授还是想你啊。”有人说,“我们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才是他最欣赏的学生。” 傅时醒淡淡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有提的必要了。” “对了,怎么也得让我们看看那个让你回来的姑娘啊,不得长得跟个天仙似的。” 傅时醒未语,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如今他和虞眠还没有什么关系,这样冒昧他认为不太好。 最后是刘亚开了口:“我刚刚去买水见到了,个子不高,超软萌可爱的一姑娘,也难怪他这么惦记。” 听了这话,傅时醒才抬眼,问了句:“见过了?” “放心,说的都是你的好话。” 多余的话傅时醒没再问,想来应该说不了什么,他剩下的时间偶尔会添几句话,却还是不多。 等最后结束,傅时醒离开酒吧回医院的路上,途径虞眠的住处,在巷口停下脚步,几秒后才过去开车。 桌上几个人偶尔会聊到虞眠,不知为何,恍惚间,他有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可惜并不是。 他并不喜欢人多的聚会,却在这一次极其渴望可以带着虞眠去见一见他们,告诉所有人,他追到了。 那个,惦念了多年的姑娘。 当初离开北京,陈中元确实和他闹得不太愉快,两人最终也是以最坏的方式收场。 所有人都觉得惋惜,以为他为了虞眠放弃了一切。 回来后没多久他得知,虞眠和祁徴海在一起了,他突然就想放弃了,却还是控制不住做了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接近。 甚至会想,如果虞眠可以,他也不是不能做那个放弃三观道德的第三者。 这才是傅时醒,真正的头一次想要抛弃一切,只为了能和她在一起。 傅时醒想用行动告诉虞眠,花会凋谢,太阳会落山,但他会一直等。 他的到来不是陪她去幻想那些虚幻的美好,而是努力的去实现她心中所想,让她成为想要成为的那一种人。 傅时醒想,她是一个自己还在哭,都会给别人纸的姑娘。 她这么好,不应该没有未来。 - 隔天虞眠醒来,只感觉得头沉得要命,她用尽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始终没能如愿起来。 她的嗓子干痒,像是有虫子在爬,直觉告诉她,百分之一百是感冒了。 虞眠昨晚在地板上坐了一夜,一直到接近天明才回床上睡着,这会儿时间距离上班时间已经不远了。 她没办法再去工作是真的,只能摸到手机去给护士长打电话请假,希望能休息一天。 请好假,虞眠躺在床上缓了会儿,她起身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感冒灵,无奈昨晚杯子都被她摔碎了,这会儿连个药都没法冲。 虞眠拖着身体,一路扶着墙去厨房找碗,她还没走到厨房附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望着门许久,确认不是幻听后只能又折返过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出现的是虞建文的一张脸,似乎比上次还要憔悴许多。 虞眠不懂,他过来的原因。 她松开门,丢给虞建文一个背影,慢悠悠地拖着身体去厨房泡药,全程也没说一句话。 虞建文也自觉坐在沙发上,准备等五年给他泡茶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一地的碎玻璃渣。 他太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却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随意道:“怎么又摔东西?不知道钱有多难挣吗?” 虞眠精神状态不好,不怎么想搭理虞建文,自顾自地喝药冲碗,什么话也不想说。 看她不说话,虞建文倒是突然来劲儿了,这张嘴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停。 吵的虞眠心烦,她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你说够了没?”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平日里想来暴躁易怒的虞建文并没有任何怒意,一反常态的笑脸相迎。 弄得虞眠先不会了,她只能找来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玻璃渣,顺便听虞建文在一旁瞎胡扯。 “这一次爸爸来是告诉你个大事,爸爸的公司最近也起来了,跟虞乐一块投的一个项目也快得到成果了,等我有了钱,什么好女婿给我们眠眠找不到。”虞建文说,“以后再也不用听你伯母那个臭娘们的话了,也不会给你找那些半吊子相亲了。” 这番话没有打动虞眠一点,她心里更多的是不屑,这样的话她听了太多了,永远都是那一句。 等爸爸有钱了。 二十几年了,况且他就算有了再多的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注定了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虞眠不想关心项目和什么公司,只能他说什么听什么,毕竟说不完是不会走的。 虞建文絮絮叨叨说了三四个小时,丝毫没有察觉虞眠的不舒服,终于等他说累了,说完了,才准备要离开了。 临走前,虞眠突然想起来快到清明节了,按道理全家人是要回去扫墓的,只不过这些年虞建平一直很忙回不来,杨亚莉不想回南阳县,虞建文也懒得去。 清明扫墓,一直都是虞眠一个人。 虞眠的眼神空洞,也不期待能有什么别的回答。 “今年还忙?” 果然,如她所想。 虞建文笑得开心:“忙啊。” 看着虞建文这模样,虞眠一时不知该笑他乐观还是没脑子,可眼前的人是父亲,她永远无法指责他的所有错误。 远去的背影与街巷并行,并非高大伟岸。 而是骨瘦嶙峋的小丑。 是被世界抛弃的,可怜又可恨的人。 - 感冒好转后虞眠很快就回到了工作上,因为知道了许多事,她无法正常面对傅时醒,至少目前她还没想好。 陈中元和傅时醒的关系依旧很僵,直到研究结束,医院领导去送陈中元一行人离开时,傅时醒才偷偷下楼去送。 虞眠去拿设备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躲在一边的傅时醒,他的视线一直在队伍那边,没注意在他身后的虞眠。 虞眠站在他的身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并未作声。 傅时醒有自己的想法,想做的事就会去做,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指点,而虞眠能做的就是在他背后陪陪他。 虽然不知道现在他们是哪种关系,但虞眠知道一定比从前都要好,他们有了许多底气去面对未来。 她在想,或许还差一个时机。 中午吃饭孟子严和傅时醒一起路过护士站,顺便问了虞眠要不要一起,最后看留的人不多又忙,就提出要帮她买。 虞眠也不再拘束和别扭,大方说道:“就米线吧。” 等他们走后一段时间,虞眠突然又想吃烤冷面,她犹豫了好久要不要给傅时醒打电话说这事,转念一想,还是太麻烦了。 她倒是没有天天吃烤冷面,只不过每次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是必然想吃的。既然中午吃不到,那就下午去买好了。 正这样想,虞眠就看到孟子严和傅时醒提着东西上来,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虞眠就跟着他们去了休息室吃饭。 刚进去虞眠就发现了傅时醒手里的烤冷面,等坐下后,她打开米线的盖子,那一份烤冷面就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虞眠惊讶道:“你不吃吗?” “嗯。”傅时醒把自己的盖子打开,“给你买的。” 孟子严看着这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打趣道:“我就说你怎么走到一半跑去小吃摊,原来是另有图谋。” 虞眠被孟子严说的不好意思,余光看了眼傅时醒,发现他正看自己,越发的脸红。 孟子严也不是什么没眼色的人,立刻拿着自己的东西去了别的地,把休息室留给他们。 虞眠一口米线,一口烤冷面,吃的津津有味,停不下来。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反正以前多尴尬的事都见过,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这顿饭,两人的交流不多,却格外的开心。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不愉快,是顺顺利利地度过了分开的那八年,从未分开。 所有的对不起和埋怨,都不复存在。 虞眠这天下班也早,没有多余的事情给她做,她交接好工作以后就准备准备下班了。 可惜傅时醒得值班,虞眠临走前还特地去了趟办公室,把自己提神的茶叶包送给他。 离开了医院,虞眠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她甚至开始想和傅时醒的以后,虞建文的项目,还有未来的许多事。 她竟有了,希望虞建文可以站在她的身旁,让她挽着手臂,一步一步走去傅时醒的身边。 瓜英依旧在平时待的巷子跟着那些小孩跑来跑去,虞眠过去给他们一人发了一颗水果糖,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虞眠和他们分开后,想问问靳诗意有没有下班,可以一起出去吃烧烤,却在刚拿出手机的那一瞬间。 她一抬眸,看到的时候虞建文鼻青脸肿的一张脸,神色慌张怯懦,他的身后站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为首的抬起胳膊,朝着她曲了曲手指,示意她过去。 虞眠下意识想要往回跑,可身后的人是虞建文,她不知道她跑了会怎么样,只能闭上眼又转了回去。 她颤抖着身体往前走,在距离他们两米的地方停下,听见男人的声音,充满了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眠眠,你能帮爸爸还十万块钱吗?” 第23章 “你喜欢我吗?”…… 如同电影桥段一般,好赌的父亲因为欠下巨额债务,被人威胁后选择了寻求女儿的帮助。 虞眠以为,作为一个父亲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防止她被讨债的人找到,而不是带着他们来找自己。 她越发的觉得荒唐,为自己的父亲虞建文感到悲哀。 男人冲上来抓着虞眠的手腕,力度大到无法挣脱,虞建文惊慌失措道:“眠眠你快把钱给他,给了就没事了。” 虞眠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建文,他的每一句话都令人错愕,明明欠钱的又不是她,为什么到了最后她成了那个承受一切的人。 男人只为了钱,并不在乎这钱是谁给的,看到虞眠没反应,直接将她用力摔到墙上。 “给钱,我们就走。” 虞眠被摔的时候差一点晕死过去,她忍着后脑的疼痛,扶着墙站起来,看着虞建文发笑。 她知道,今天这钱要是不给,他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虞眠从包里翻找出来银行卡,抬起虚弱无力的手臂,递给男人:“这里面有五万块,剩下的钱……” 她哪里还有剩下的钱,这些年她攒下的钱不多,不是借给虞乐吃喝,就是过年回家拿去孝敬杨亚莉。 突然找她要十万,她是真的拿不出。 虞眠正想着办法,男人才出了声。 “小姑娘,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不过你爸欠了我们这么多钱,他没有只能找你了。”男人蹲下来,“这五万我先收着,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男人倒也没太多为难,他拿到卡要了密码就带人其他人离开,留下虞眠和已经被吓坏的虞建文。 看到一群人走远了,虞建文才连滚带爬地来到虞眠身边。 虞眠看他这样慌张过来,天真以为自己的父亲还有点良心,却未料他的第一句确实关心钱。 “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下一笔啊?” 虞眠望着他良久,冷哼一声。她扶着墙站起来,让身体的重心全部放在墙上,面无表情问:“怎么欠的钱?” “还不是虞乐那个死小子,让我借钱投项目,谁知道钱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虞眠不知道虞乐在做什么项目,杨亚莉显然也是不知情的,多余的话她不想问,只希望虞建文以后能少过来,她也就谢天谢地了。 虞建文自己也不愿意多留,甚至连送虞眠上楼都没有,自己边走边骂地离开了巷子。 后面的几天,再没人来打扰过虞眠,她以为一切又都过去了,却没想过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虞眠答应过奶奶,要她照顾好虞建文,别让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所以她为了这一切忍气吞声许多年。 到最后,决定亲手打破的也是她。 上次虞建文走后不就,又再一次找上了她,只不过这一次要更严重。 虞建文跟着虞乐尝到了甜头,用了所有的积蓄去投所谓的项目,却在短短的半月内血亏,差一点就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 最让虞眠想不到的,是都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竟还有要卖女儿还债的事,而主角是她自己。 虞建文最丑恶的嘴脸不止于此,他在外扬言,只要有人愿意出五十万的彩礼,对虞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从此虞家,再也没有虞眠这样的人。 虞眠并不怕他这么做,没有人会理会他这样神经病的行为,她独独怕的是傅时醒。好在这段时间他去外地出差,并不在临江。 因为这件事,虞眠的睡眠和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一度累倒在了病房内,护士长看她不在状态,不得不给她批了病假。 时间正好赶上了清明,虞眠打算换个心情,收拾了行李回了南阳县。因为老房已经被卖了的缘故,她只能在县城里的小旅馆住着。 虞眠放好行李,去当初读书的学逛了逛,学校门外的涂鸦墙上还有当初她画的风景,一年一年过去,都只是不停地补色,从未变过。 离开学校后,虞眠买了些看望已故之人需要的花,去了埋葬爷爷奶奶的墓园。 虞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打扫了下墓碑,把花束摆放整齐,站在原地不动。 她不知道奶奶要是知道虞建文如今的模样会不会难过,那可是她最爱也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虞眠一直都知道,爷爷和奶奶都很爱她,唯一不同的是爷爷真的只爱她,而奶奶更在乎的是虞建文。 奶奶爱她,只是因为她是虞建文的孩子罢了。 所以在爷爷离开后,虞眠再也没有尝过被人在乎和偏爱的滋味了。 虞眠在离开前磕了头,再深深鞠了一躬,下一次再见或许就是明年了,又或许是明天也说不定。 毕竟再回临江会发生什么都是未可知,只是这一次,她更想要自由。 刚离开墓园,虞眠就碰到了同样来看望爷爷奶奶的傅时醒,他似乎比她先一步到。 看到他时,虞眠愣了会儿,想说的话止于口,最终只是问了一句:“不是去出差了?” “该回来还是得回来。” 果然真正惦念的人,无论相隔多远都是会努力赶回来。 回南阳县县城的大巴只剩下最后一趟了,是下午六点。此时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需要等待,虞眠坐在车站的等候区一言不发。 虞眠的低气压,傅时醒不是感觉不到,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虞建文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邻里街坊的能力,足以让远在外地的傅时醒知道。 可即便傅时醒愿意,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什么五十万的彩礼,明明是虞建文的错,凭什么要傅时醒来买单。 这是第一次虞眠和傅时醒在一起,却没有想要说话的心思,等到车来了,他们也没说过一句话。 因为太晚的缘故,上了车之后,车上的人并不多。 虞眠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傅时醒跟着上去时,犹豫了半秒,才在她旁边坐下。 他刚落座,虞眠就看了过来,眼神空洞无物,再也不像是他的那个伪装的很好,无论怎样都能笑出来的姑娘。 虞眠看着窗外,突然道:“傅时醒。” “嗯。” “你喜欢我吗?” 傅时醒肩膀一顿,想不到她为什么突然问。 他没有否认:“嗯,我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虞眠的语气无故带了锋芒,像个一接近就会伤人的刺猬,“喜欢我圣母白莲花?还是喜欢我被人欺负默不作声?” “还是说,喜欢我自卑到骨子里,才能满足你这种天之骄子的优越感?每个人都有所企图地接近,都希望付出能有所回报,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傅时醒不是?” 傅时醒望着玻璃窗上虞眠的侧脸,他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知道她这莫名而来发难。 此时的虞眠就如同八年前一样,为了不想拖累他而疾言厉色地去将他一步步推远。可他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只要虞眠愿意,他做什么都可以。 傅时醒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喜欢你。” “可我,”虞眠看过来,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不喜欢你了。” “傅时醒,只有你这样无忧无虑长大的人才会想要爱。你不懂,爱情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该拥有的,生活已经压垮了我们最后的良知。” “我从小被寄养,受人各种打骂,像个小丫鬟一样长大。都说要我反抗,可他们永远也不会懂那种寄人篱下,被侮辱被践踏是什么滋味。时间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好像我天生就是个丫鬟命,活该伺候人。”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虞眠也被晃得头晕,心情越乱,说的话就越不过脑子。 “现在,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想好好工作生活,朋友和家人都不要了。”虞眠说的云淡风轻,“所以我求你,你也放过我吧。” 她不想,再被人打乱生活的节奏了。 人生下来便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所以虞眠很努力在生活,她不懂,为什么她还是过得一塌糊涂。 只有傅时醒的出现,是她的天外来物。可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在快要抓住的时候,从指尖溜走。 天暗了下来,车子在停在了城里的大巴车站,其他的乘客陆陆续续下车,只留下了他们二人。 虞眠强忍着眼泪,和傅时醒双眸相对,她笑得勉强:“车到站了。” 从车上下来,虞眠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告诉自己不能往回看,再不舍也不能看。 车到站了,他们都该去往自己的家。 而虞眠,没有家。 同样的路,总是注定了他们不同的去向,她总不能拖累这样优秀的人。何况他又那么喜欢她,那她就更不应该拖累住他。 她还是,做了和八年前同样的决定。 所谓勇敢,都无法和傅时醒的未来相提并论,哪怕她最终活的一塌糊涂,也不能耽误了他的人生。 直到此刻虞眠才知道,她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更喜欢他,但她不能说。 她和傅时醒不一样,他可以活在光亮里,他的未来一定会是前程似锦,而她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等到老去,死去。 最后不知用什么样的方式,给自己浑浑噩噩的一生潦草收场。 虞眠在拐弯处停下来,躲在墙根后面看向傅时醒的位置,他还没有离开,而她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他,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回头。 清明时雨。 天空不知何时落了小雨,砸到虞眠脸上时,顺着脸颊滑落至唇边。 她才知道,原来雨的味道是这样咸。 雨势渐涨,傅时醒的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在暗无边际的黑夜,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像是无底的深渊没有尽头。 虞眠被雨淋湿了全身,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失声痛哭。 傅时醒,对不起。 这条路就只能走到这了,以后山高水远,我就不陪你了。 第24章 “和我谈恋爱吧。”…… 虞眠回小旅馆时,浑身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这晚她发了一夜的高烧,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房间的小床上,她有多难受。 她想,或许今晚她死在这里,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只会是进来打扫的保洁阿姨。 虞眠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她只感觉身体瘫软,喉咙干涩发痒,她总觉得死亡已经开始在身边围绕。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竟然看到了爷爷的身影,他的背影高大伟岸,苍老却给足了她所有的安全感。 爷爷抱起小小的虞眠,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道:“哭什么?又被人欺负了?” 虞眠抱着爷爷的脖子,委屈地点头。 “告诉爷爷是谁?敢欺负我们家宝,爷爷给你揍他!” 虞眠哭着不说话。 爷爷就像从前那样哄着,语重心长道:“我们眠眠娇生惯养长大的,被欺负是要还手的知道吗?闯祸了别害怕,一切都有爷爷呢。” “眠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委屈了自己,别再让你伯母欺负你了,爷爷会心疼的。” 等爷爷说完,他把虞眠放在河边,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将她推了下去。 虞眠被河水淹没,她无法呼吸,只能拼命挣扎,想要从中逃脱。她的后脑不知被什么打到,强烈的痛感让她从梦中惊醒。 她这才发现,因为梦境太过惊险,她挣扎的过程中从床上掉了下来,头磕到了桌子上。 虞眠坐在地上良久,昨晚因为发烧的不适感已经减轻,她又恢复了许多体力。她收拾了东西之后,来不及吃饭就打车回了临江。 清明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虞眠还在病假期,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自从南阳县回来后,虞眠没再遇到过傅时醒,却也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好了很多。 她想起梦里爷爷的话,那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学会还手,是不是可以和杨亚莉对着干,尽早的脱离那个家。 这样想着,虞眠竟也想这么做了。 她绝不能这样窝囊一辈子,哪怕没了傅时醒,她也得努力去变得更好才是,而不是一直保持原样。 虞眠大电话给靳诗意,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去一趟虞建平家,把爷爷奶奶留给她的东西都拿到她这边来,顺便也给她壮壮胆,涨涨气势。 两人一块去了虞建平家,这时候只有杨亚莉个几个邻居打麻将,虞建平上周出差还没回来,虞乐也不在。 虞眠本想拿了东西就离开的,偏偏杨亚莉招惹,找她这段时间不给她交钱的事。 虞眠早已经做好断绝关系的准备,自然也不怕她了,她把东西放下,冷静道:“本来想等把东西拿完再说吧,为了防止后面你再找我要钱,我就说清楚了。从今天开始我会从这个家搬出去,逢年过节也不会回来。” “你养我花的钱,这些年我也还得差不多了,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以后你就当这个家没我这个人吧。” 说完这话,虞眠拿着东西想和靳诗意一起走,可杨亚莉并不吃她这一套,没了她,就等于没了免费的提款机。 “小婊/子翅膀硬了是吧?” 杨亚莉突然扑了上来,抓到虞眠的手腕,另一只手想要去扯她的头发,她刚准备反抗,还没抬手就看到杨亚莉被人推了出去。 是靳诗意。 她二话没说,把虞眠往身后一拉,直接甩了杨亚莉一巴掌,道:“死老太婆你再给我说一句?小婊/子骂谁呢?” 本想自己上的虞眠,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到,她是找靳诗意过来帮忙的,可不是找她来打架的呀! 虞眠被吓到,却也没拦着。她走到靳诗意旁边,也不知是不是狐假虎威,开始放狠话:“总之,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后你和你儿子要是再找我借钱,我就报警。” 杨亚莉在这家里横了多少年,自然也受不了虞眠的气,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消停,继续扑了上来,再次接了靳诗意的一巴掌。 “还敢来?” 靳诗意在家里是个大小姐,被惯着长大的,平时也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碰上看不惯的事,打得就过打,打不过就砸钱羞辱。 不过虞眠看杨亚莉的样子,想来也是打不过的。 杨亚莉被靳诗意几巴掌打的不敢再出声,旁边的其他人也不好管闲事,只有赵兰跟她关系不错,出来说了两句。 “虞眠,就算你对你伯母不满,你也不能找人打她不是,她平时是对你打骂多了些,好歹也是长辈啊。” 虞眠冷笑一声,她看着赵兰,看上的情绪平静:“不打她,难不成打你?” 赵兰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你!” 事情闹成这局面,并不是虞眠所想的。她本想就这样不作声,偏偏有人故意想闹大,那她也就不怕丢人了。 和靳诗意离开后,虞眠和她一起回了家,想着计划下午怎么吃饭喝酒,算是为了庆祝她重新生活。 即便不能算成功,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那就是和杨亚莉对抗,而不是忍气吞声一辈子。 后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似乎都和往常没太大的区别,虞眠也回到医院重新上班。 至于傅时醒,他们后来再也没说话一句话,虞眠感觉这种情况似乎发生过好几次,但次次都没什么用。 虞眠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多久,不过她上头之后话说的挺严重的,应该是真的不会再有多余的交集了。 想到这虞眠也放心了,没了她在身边的傅时醒,做什么事都会顺顺利利的。 下午靳诗意过来接虞眠去陪她逛街买东西,听她说是她的好朋友要来临江医院实习一段时间,她帮着安置。 虞眠平时生活上就很懂,所需要的东西条条框框列了一张单子,两个人买完之后天都黑了,饿的也是前胸贴后背。 一些大件和锅碗瓢盆,靳诗意打算直接从网上买,说来说去就是懒得跑了。 虞眠在旁边坐着,看她在某宝不知道在搜什么,直到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她也跟着凑了过去。 一凑近才发现,靳诗意付款了100盒的避孕套,虞眠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惊讶道:“你要卖啊?” “卖什么啊!”靳诗意不以为意道,“她男朋友小她三岁,精力旺盛很正常,这些估计也够他们用了,100盒不多。” 虞眠是想不通他们这群年轻人怎么想的,瞬间感叹自己是不是老了,跟他们有了代沟。 聊的好好的,靳诗意突然想起来什么,先夹了口菜吃,有意无意问虞眠:“你跟傅学长怎么样了?” 虞眠警惕问:“你突然问他干嘛?” “拜托,你别告诉我他回来这么久你一点进展没有?”靳诗意皱眉,“我的好姐姐,你喝醉了多勇啊,一口一个老公的,这就怂了?” 虞眠垂眸,喝了杯酒:“不是怂,是我们不合适,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他了。以后我要是再喝醉给他打电话,你就拦着点。” “你要是有出息就别喝!” 虞眠一时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胡搅蛮缠:“我喝那么多因为谁啊?还不是你硬拉着我出来喝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僵持不下,最后越喝越高,谁也不输谁。 “你现在都已经决心和家里决裂了,有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的?”靳诗意说,“你总说自己配不上她,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他是不是太狠了点?” “决裂又能怎么样?他为了我放弃了太多了,他值得更好的。” 靳诗意不懂虞眠的想法,她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追,就要得到。 既然虞眠不敢找傅时醒,那就只能她自己上了,不过就是给她灌醉打电话而已,反正只要她醉了,无论如何这电话都是必打。 靳诗意不是不知道虞眠有多喜欢傅时醒,忍着不打扰实在不是靳诗意的风格,所以虞眠也不能这样忍着。 哄着虞眠喝了不少,靳诗意看她越发的神志不清,慢慢开始套话,把话题往傅时醒身上带过去。 “想给傅时醒打电话吗?” 虞眠趴在桌上,点头。 靳诗意拿出来虞眠的手机,找到了傅时醒的号码,放在桌上直接拨了过去。 那边接通比往常慢了些,靳诗意之前几次几乎都是秒接,还感叹不禁傅时醒在意虞眠。 接通后,傅时醒没有主动开口,靳诗意看虞眠没动静,刚准备掐她,就听见傅时醒的声音随着电流传来。 “又喝酒了?”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嗯。”虞眠拖着尾音,像极了撒娇,“高兴。” “嗯。” 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虞眠没有从前话那么多,靳诗意这时候才察觉到这两人气氛不对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通话一直这样保持着,就是没人说话,为了不让这尴尬气氛继续,靳诗意只能自己出面打破。 “眠眠,你在跟谁打电话呢。”靳诗意故意假装说,“太晚了,我帮你挂啦?” 她本想等待着那头的傅时醒说点什么,可话音刚落,虞眠已经坐不住了。 虞眠从桌上抢走了手机,紧紧靠在自己耳边,不肯服输的重复一句话。 “不能挂。” 酒吧内,除了驻唱女歌手的声音,并不喧闹,仿佛是为了给他们听清彼此的话。 傅时醒的声线低沉:“嗯,不挂。” 虞眠看着前方,仿佛傅时醒就站在面前,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身形颀长,一只手握着手机,笔挺地立在原地。 “傅时醒。” 她的思绪越发的昏沉,脑海里闪过许多场景,满满都是她和傅时醒一起相处时的种种。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吃饭。 他在树下静静坐着,默不作声地让她画了几个小时。 昏黄的光线一度让人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虞眠站在傅时醒的面前,双手靠在背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她的行为不受控制,借着醉意说出了那个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话。 “和我谈恋爱吧。” 第25章 “带你回家。” 时隔这么久的一通电话,傅时醒以为是虞眠的故技重施,他并未在意,只是和从前那样接通,听着她所有的絮絮叨叨。 在她说出那话后的几秒,傅时醒的心怔了一瞬,他的所有情绪被这句话所影响,无法思考。 他握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窃喜和茫然交加,他的不知所措也被无限放大,让他以为这一切并不真实。 虞眠不是个勇敢的性子,她唯唯诺诺,连拒绝人都做不到干脆利落,又怎么敢跟他说喜欢。 就像他给了虞眠无数次机会,就为了她的这一路喜欢,竟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说出来的。 虞眠的荒唐行为太多了,她说过的醉话也太多了,谁又能保证明天清醒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而他是清醒的,他得永远保持冷静克制,这样才能得来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急不得。 似是看他没动静,虞眠那头再次有了声音,她还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讲话飘飘然:“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傅时醒微抿了下唇,淡淡道:“不好。” 如果不是虞眠清醒,如果必须要靠酒精才可以,那他宁可不要。 话音一落,两边都沉默了下来。 虞眠忍着所有的委屈,应了声“好”,悄无声息地挂了电话。 靳诗意许是没想到这场面,也愣愣看着虞眠,她舔了舔唇:“傅学长?” “他应该是不喜欢我了吧。”虞眠的手臂无力垂下,神色看不出太多醉意,“我上次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那时候她只想尽快脱离束缚,不想被许多事困住,家人和傅时醒她都不想要了,却没想过后面会这样不舍。 靳诗意:“不是吧,你上次都说了什么?” 虞眠摆了摆手,笑得刻意:“没事,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从沙发上站起来,舒了口气:“回家吧。” “你喝那么多,一起回你家睡吧。” 虞眠摇了摇头:“我没醉。” 靳诗意噘着嘴问:“你是谁?” “我是小兔子。” 靳诗意翻了个白眼:“牛逼。” 靳诗意比虞眠酒量好些,她扶着虞眠回家,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下了大雨。她一只手插着腰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 虞眠摇摇晃晃地倒在靳诗意身上,憨憨在笑:“快立夏了,难怪下雨。” “喝多了还知道立夏。” 虞眠记得,小时候的五一假期傅时醒也常回南阳,每回都能碰上南阳下雨。她那时候被爷爷惯得无法无天,总会拉着傅时醒踩水坑,把他的白色短袖弄得全是泥点。 傅时醒是个好脾气,从来不说她,每次看见她却是能跑则跑,尽量不被她抓到。 想起这些事,虞眠总想笑,她从前明明不怕他的,如今却成了这模样,若不是从前的记忆,她真的已经记不清过去了。 虞眠靠着墙,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双腿越发的无力,脑袋沉得往下坠,顺着墙就掉了下去。 她隐约听见靳诗意说了什么话,断断续续地也听不清,好在抓住了重点。 “我去开车,你别乱跑。” 虞眠不知冲谁点头,扶着墙走,全然不顾靳诗意说过的话。她不知走了多久,最终还是蹲在了地上。 她开始玩起了雨,拍打着地上的雨水,哼唱着爷爷教给她的儿歌,口齿不清却很努力在唱。 雨滴从天上落下,砸到了虞眠的眼睛上,她擦掉后托着腮发呆,脸上蹭到了雨水带着的泥。 倏地,雨似乎停了。 虞眠茫茫然抬起头,头顶是一把黑色的雨伞,遮盖住了从天而降的雨。顺着伞柄,她看向了伞的主人。 昏暗的天空下,傅时醒的身形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伞的全部都为她撑起,让人安心。 虞眠抱着双腿,抬高自己的脑袋,静静望着眼前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明明上一秒还在拒绝她的人,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觉得奇怪,似乎每次在她最需要傅时醒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像个救世主。 傅时醒撑着伞,在她面前蹲下来。同她平视,眼神柔和,声线微沉:“回家吗?” 虞眠不敢同他对视,只能低着头看脚下,弱弱地回一句:“回。” “拿着伞。”傅时醒把伞柄递过来,“带你回家。” 虞眠接过伞,看着傅时醒转过去,把后背给她,轻声道:“上我背上来。” 大约是借着醉意,虞眠的胆子要比往常大,她拿着伞,一只手攀上了傅时醒的后背。 她靠在傅时醒的耳边,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因这地上的积水,傅时醒走的稍慢些,一步一个脚印,就像他的性子一般沉稳。 两人默契地没有去提刚刚的事,仿佛之前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还如常进行。 “虞眠。”傅时醒的声音压的很低,“你困吗?” “不困啊。”虞眠摇头晃脑的,“就是脑袋有点重,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可以拯救世界的。” 傅时醒低低地笑了声:“好。” 喝了酒本就爱讲话,大概是打开了话匣,虞眠开始说起了旁的事,一直说个不停。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夜晚的雨幕下,这条路变得长了起来,虞眠才察觉原来临江的街景,也还是不错的。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醉了。 雨滴砸在雨伞上的声音越发的响,噼里啪啦的,竟也不觉得心烦。 虞眠看着傅时醒的侧脸,不知哪来的勇气,手指碰了碰他的耳垂,笑呵呵道:“傅时醒,它红了。” 傅时醒脚步一顿,声音轻颤:“你可以不说出来。” “哦。”虞眠吓得缩回了手,“那我不说了。” 这一路漫长,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家。 等到了楼下,正好和在车里等待的靳诗意撞上,她看到傅时醒背上的虞眠,心里窃喜。 不等傅时醒开口讲话,她把虞眠的包挂在傅时醒的脖子上,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傅学长照顾好眠眠呀。” 留下一脸错愕的傅时醒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 夜越来越深,风吹到人脸上,忍不住一哆嗦,虞眠眯着眼,拿着伞的手都在晃。 背着虞眠上了楼,傅时醒才把她放下来,在她包里翻到了钥匙开门。 这是傅时醒第一次来虞眠的家里,布置是典型的小女生风格,虽说小了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傅时醒扶她到沙发上,碍于不是自己的家,只能尽量避免太过冒昧的行为。他先拿杯子接了水给虞眠,蹲在她面前柔声问:“有没有醒酒的东西?” “没有了。”虞眠摇头。 傅时醒没说话,隔了会儿才继续问:“我能去浴室吗?给你擦擦脸。” 虞眠点头。 得到虞眠的允许,傅时醒才去浴室找她的毛巾,打湿毛巾的过程中他才反应过来,他都不经允许进了她的家,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卧室的房门关着,傅时醒也不敢太过逾越,只能将她放在沙发上,找来沙发旁边的毛毯给她盖上。 安置好之后,傅时醒查看了客厅的电源,再帮她拢了拢毛毯准备离开。他刚站起身,手腕抄被人抓住。 虞眠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说着许多话。 “傅时醒。”虞眠说,“冷。” 听她喊冷,傅时醒看了眼卧室紧闭的门,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去虞眠的卧室里拿杯子。 傅时醒刚走到卧室旁边,隐约听见了里面有另一个人的走动,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一顿,皱眉微皱。 他看了眼沙发上还在说胡话的虞眠良久,他不知道这个家还有什么人,可虞眠家的钥匙,又能待在卧室的,必然是亲密之人。 傅时醒不知道今天这个决定到底算不算正确,可他并不想真的和虞眠就那样算了。 转念想想,虞眠并不会随便让男人来家里,今天这样也是因为他的私心作祟罢了。 他握紧了门把手,最终下定决心打开虞眠卧室的房门,在开门之后,他并未看到房间内有人。 所谓的动静是否是他的幻觉还未可知,他向来谨慎细致,刚刚的动静他坚信绝不是幻听。 环视房间一周之后,傅时醒没能发现其他人的动静,可直觉总在身边环绕。他先抱起床上的杯子,脚步轻轻离开了房间。 等给虞眠盖上之后,傅时醒重新看向卧室,他不放心虞眠,只能将她的脑袋也找衣服盖住。 傅时醒故意走到玄关处,装作打电话的语气:“妈,我现在就从虞眠家回来了,好,再见。” 说完,傅时醒假装自己出去,开门又重新关上。他的脚步放轻,尽量不被人察觉他的接近。 果然在他走到卧室门边,听见了里面衣柜被打开的声音。 傅时醒慢慢往前进,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虞眠卧室的房门,果然在床的一侧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迅速打开了灯,房间灯光大亮,男人被突然的光刺激到了眼睛,趁着这个机会,他来到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身材瘦小,力气不大。被傅时醒抓到以后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只能放弃。 傅时醒这才看清了男人惊慌失措的脸。 是他只有几面之缘的虞乐。 第26章 “干嘛看上我姐呀。”…… 傅时醒对虞乐的印象不深,只是隐约听说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勉勉强强考上大学整天也是吃喝玩乐,最主要的,他从前总是欺负虞眠。 虞乐这鬼鬼祟祟的行为,傅时醒难免会怀疑他的意图。 “这不是傅哥嘛。”虞乐开始套近乎,“你这是跟我姐好上了?” 傅时醒没回话。 他和虞眠如今并不是那种关系,贸然澄清对她也不好,毕竟带陌生男人回家说出去并不好听。 “不过你这么有钱,干嘛看上我姐呀。”虞乐开始溜须拍马,“要不咱两留个联系方式,有时间我给傅哥你介绍个身材好,听话的。” 傅时醒实在看不惯虞乐这态度,他的自来熟似乎过分自然,为了不吵到虞眠休息,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不用。我和她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虞乐的表情一僵,很快转换了话题:“那傅哥我先走了。” “等会儿。”傅时醒拦在门外,眼神锋利,“你是怎么进来的?” 虞乐拿出一把钥匙给他看:“钥匙喽。她爸给我的。” “继续。” 虞乐本不想多说,可他太清楚傅时醒的性格,如若他表现得太刻意,很有可能今晚会被傅时醒送去看守所。 “我不想回家听我妈唠叨,给我姐打电话没打通,就找小叔要了我姐的钥匙。”虞乐说,“傅哥你不能这么看着我呀,好歹这也是我姐家,我又不会怎么样。” 傅时醒也不好多问,边怀疑着边让虞乐离开。 虞乐走后,傅时醒总不放心虞眠一个人在家睡,为了防止有人折返,他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端正坐着, 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 过程中,虞眠总会说梦话,听她的语气似乎是个好梦,时不时还笑出了声。 一夜没睡的傅时醒,一直等到天快亮,计算着时间等虞眠快醒了才起身离开。 虞眠睡醒后看着身上的被褥发呆,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像梦又不像梦。她记得自己见到了傅时醒,还在他的背上,两人一起打伞回家。 可这一切太不现实了,她摇了摇头还是放弃这个设想。本想着问问是不是靳诗意送她回家,转念一想,觉得意义不大又放弃了。 虞眠洗漱好之后才回房间换衣服,打开衣柜她才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她以为是有小偷来过,迅速看了一集藏在柜子角落的银行卡,确保还在她才松了口气。 她又不放心的看了眼短信,并没有消费短信,她这才才松了口气。 虞眠以为是她昨晚喝醉翻乱的,没再多想便收拾好之后去上班了。 到了医院之后一切如常,忙碌了一大早之后,几个人一块去吃饭的时候,虞眠才听白茵茵她们聊附近有了小偷。 “我今天来得早,路上偶遇了傅医生。”白茵茵笑着说,“他说听摊上的奶奶说最近有变态色狼出没,经常去单身女孩子家里翻衣柜,什么也不偷,就摸人家的衣服。” “翻窗进去的?” “当然不是啦,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配到了这附近所有住户的钥匙,傅医生让我跟你们说住在这附近的单身姑娘有时间还是要换一下门锁比较好,什么防盗都得用上。” 听了白茵茵说的,虞眠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的离奇事件,看样子她家已经被盯上了。 还没下班,虞眠已经开始计划,生怕家里在夜里又被变态色狼闯入。 安全起见,虞眠特地联系了靳诗意,让她帮忙找一个靠谱的换锁师傅。等换好了门锁,她还是不能彻底安心下来,她试了试窗户,决心还是给窗户也装了防盗的锁链。 看着家里被各种防盗链围着,虞眠才多多少少安心下来。为了保证家里干干净净,她还是重新做了遍清洁,特别是衣柜的里里外外。 虞眠叠好衣服,破天荒地想去看一看一会顶端,她找来一把椅子,刚站上去便看到有一个被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 她一时不知是什么,好奇心促使她伸手去那。 从椅子上下来,虞眠看着这包东西皱眉,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的东西,而且看包装还很新的样子。 虞眠打开包装,里面是被透明的塑料袋包裹着的白色粉末。她的表情越发的不安,这莫名出现在家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谁放的。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把东西重新包好,放回了原位。 因为这包粉末,虞眠一晚都没怎么睡好,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东西。 倘若真的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衣柜上。 眼看着天就亮了,虞眠还是没能睡着,她看了时间,又要去医院了。 这天她的气色一直不太好,一方面是因为没睡好,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包白色粉末。 上午虞眠正在病房给病人换药,若不是傅时醒恰好在场,她差一点就换错了药瓶。她平时对病人也是尽心尽力,出了差错,也没人会怪她,大多数都在问是不是太累了。 傅时醒看的出来她绝不是没睡好那么简单,看她时不时对着一个位置发呆,喊了好几次才能应一声。 再担心他也没有关心她的理由,毕竟上次之后,除了工作和虞眠喝醉神志不清以外,他们几乎是零交流。 …… 虞眠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来自虞建文的电话,说要和虞建平过来看看她,让她下班之后不要乱跑。 虞眠已经很久没联系过那家人,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个多年的孤儿,不过如今他们过来看她,也没多大的感触了。 她决心和那些人断绝关系,即便是他们过来劝说,也绝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虞眠总是在意虞建平,毕竟这个伯父待她不错,为了他心目中所希望的全家和睦,她也是尽心而为。 和杨亚莉那次闹过之后,虞眠还挺怕伤了虞建平的心,不过这段时间这么平静,想来他还不知道那事。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虞建文已经开始打电话催促,虞眠气到在楼梯间发脾气:“没有钥匙你来这么早做什么?难道我不工作了吗?” 想起来最近家里的离奇事件,虞眠更加火大了。 “我不可能把钥匙给你的,你想都不要想。” 虞眠挂了电话,气不打一出来。从前都是一个电话没有直接过来等,也不知道这次怎么这么着急。 她努力去放松自己的心情,不让刚刚那点事影响到工作,谁知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门边的傅时醒。 虞眠不知道傅时醒有没有看到自己的那一面,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个没有脾气的性格,那样冲人发火确实不是她该有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连个招呼都没打想要直接离开,可傅时醒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你……” 话没说完,傅时醒自己先开了口:“你爸没你家的钥匙?” 虞眠一愣,他果然还是听见了。只是她不懂,他怎么这么问。她低着头不说话,看他两谁能耗。 “虞眠,你要是能控制住自己,”傅时醒的语调故意放的很慢,“喝醉之后不给我打电话,可以继续装下去。” 虞眠没想到他突然提这茬,尴尬的无所适从。她想起来之前录音里的话就脸红,哪里还在意自己之前说的什么不打扰。 “啊对,我爸跟我关系不大好。”虞眠笑得勉强,讲话时还甩了甩手,“就,对吧?” “那你和你弟弟呢?” “啊?”虞眠没反应过来,思考了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虞乐,“也不太好,你也知道的。” 虞眠有点说不下去,这样讲好像她也没个像样的家人。 她和虞乐从小就合不来,小时候虞乐总不让她吃东西,动不动就用玩具砸她。长大了虽说不怎么动手了,却也没少言语讽刺,借钱也都是冰山一角。 她彻底搬出去那次,是因为她回家发现虞乐在她房间拿着她的贴身衣物,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但也确实把她恶心坏了。 自那之后,她就搬了出去,逢年过节的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虞眠不知道傅时醒突然问这些做什么,之后他也没再问,就从楼梯间下去了。 这操作弄的虞眠不会了,她下班以后回家已经不见了虞建文的踪影,她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一天许多人许多事都太不正常,虞眠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回家之后正常检查家里是否有人来过的痕迹,确定之后才开始洗漱休息。 虞眠靠在沙发上,看到了祁徴海给她发来的微信,是让她最近晚上回来小心一点。 「前段时间抓了一批毒/贩,有一个人在医院附近消失了,监控也没查到,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祁徴海总发这种消息,虞眠都当做例行公事给回复,直到她想起来家里的那包白色粉末,联系祁徴海的话才反应过来。 倘若真的是毒/品,那么出现在她的房间,要是被查出来她怎么也说不清楚。想到这里虞眠慌了神,她考虑要不要告诉祁徴海这件事。 可当她真的决定寻求帮助时,拨通的电话,竟然是傅时醒的。 虞眠将情况简单说明之后,不到好一会儿正在医院值班的傅时醒就赶到了家门口。 她给傅时醒开了门,把那包粉末拿给他看。 跟着傅时醒的表情变化,虞眠知道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简单。 “虞眠。” “怎么?” 傅时醒眉头紧皱,眼神复杂。 声音微微轻颤:“是毒/品。” 第27章 “想泡我们眠眠是吧?”…… 傅时醒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不停的在虞眠的耳边环绕,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万恶的东西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她忽地想起这段时间虞建文常来她这边看看,莫名其妙说几句话就走,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又怎么将毒/品放在衣柜上面她不得而知。 虞眠不愿去相信这一切是虞建文所为,可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熟人干的。 “怎么办?” 虞眠向傅时醒投来求助的目光。 傅时醒看了眼虞眠,深思片刻:“现在证据不足,没人能证明这不是你的东西。”他垂眸,继续说,“我们先把东西放回原位,那个人一定会回来找的。” 他们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为了确保虞眠能够不被牵连,傅时醒把虞乐那天夜里出现的事瞒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没有人再找过虞眠。为了尽快解决,傅时醒决定和虞眠一起回家商量对策。 他们一块出了医院,傅时醒就接到了时曼音打来的电话,要他回家吃饭。他以和朋友有约拒绝,偏偏时曼音就在医院门口截他。 两人看着路对面的时曼音,跑是没法跑了,虞眠想着估计是没办法推辞:“那你回家吃饭吧,这事明天说也一样。” 傅时醒大概能感知到时曼音此刻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回家吃饭,要是能逮到虞眠回去,就再好不过了。 他也不表现的刻意,装作很随意的态度,说道:“过去跟我妈打个招呼再回去吧。” 虞眠眨了眨眼睛:“也行。” 两人并排一起踩着人行道过去了马路对面,朝着时曼音的方向走。虞眠有些紧张,心里莫名的慌张。 她不知道时曼音记不记得她,或者说喜不喜欢她,不过转念一想,她在意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用。 来到了时曼音面前,虞眠最先打了招呼问候,她颔首:“阿姨好。” “这是虞眠吧?”时曼音打量着虞眠,“都成大姑娘了,小时候阿姨就觉得你出息,果真做了护士,多好啊。” 虞眠被说的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笑。 一旁的傅时醒也轻声笑了笑:“走吧。” 看着傅时醒和时曼音往前走,虞眠一愣,不知道这话是给谁说的,而且她回家是反方向,总得说个再见吧。 傅时醒察觉虞眠没跟上来,转身望着他,一脸的坦荡:“不是说跟我回家吃饭吗?怎么不跟上来?” “啊?”虞眠彻底被他的一系列操作惊到了,她是没想到傅时醒如今这么会套路。 碍于时曼音还在,话又被傅时醒说完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跟着这母子二人一起回家吃饭。 虞眠本想跟着时曼音一起做,谁成想被她赶去了副驾驶,她也只能乖乖听话坐过去,尴尬地玩手机。 这赶鸭子上架以后,傅时醒一句话也不说,全程让时曼音在那里磨,也只有虞眠在那里不停地回复。 等到了之后,时曼音先带着虞眠上楼,给她们开门的傅诗月。 傅诗月看到时曼音后面的虞眠,惊得差点没把虞眠送走,她被傅诗月拉着进去一起看电影。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虞眠就听傅诗月一个人在叨叨叨,耳根从未清净过几分钟。她在想,明明是兄妹怎么性格差距这么大。 比起傅诗月,傅时醒就显得安静了许多,陪着傅书鸿下棋。 这时候傅奶奶也从外面散步回来,看见虞眠之后,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傅奶奶摸了摸虞眠的脸,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笑出了声。 “这不是老虞家那小丫头吗?” 虞眠笑:“奶奶,我是虞眠。” “我知道我知道。”傅奶奶说,“丫头长得真水灵,奶奶小时候可喜欢你了。” 虞眠对傅奶奶没有太大的印象,毕竟那时候年纪小,后来又没再见过,记忆模糊也是正常。 等时曼音做好菜,虞眠也帮着端了盘子,几个人围着桌子吃饭,她被安排在了傅时醒的旁边。 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虞眠的鼻尖莫名一酸,这是她从前最向往的生活,不过也只是向往了。 似是能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她也算没什么遗憾,反而次数越少才越发的珍贵。 桌上他们大多都在聊每天的趣事,只有傅时醒一个人在默默吃饭,看起来倒像是不合群。 虞眠偶尔也会被搭话,慢慢熟络起来她也没那么别扭,开始和傅诗月一块跟着时曼音他们笑。 说着说着,时曼音突然来了句:“眠眠有交男朋友吗?” 虞眠尴尬地碰了碰鼻尖:“还……还没。” “这样啊。”时曼音看着虞眠,冲她使了使眼色,“我们家阿醒也没恋爱呢。” 虞眠明白时曼音的意思,但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着急傅时醒的终身大事,所以着急忙慌想给他找个女朋友。 她礼貌地笑:“他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子挺多的,可能还没碰到合适的。” 时曼音:“我倒是有个合适的,就是不知道我们家阿醒乐不乐意。” 听到这里,傅时醒才有了些反应。他把筷子放下,静静等待时曼音接下来的话。 傅书鸿:“谁家的?” “楼下老董的女儿,董沐晨,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听说学的是舞蹈专业。”时曼音说着,还不忘看虞眠一眼,“我昨天瞧见了,姑娘气质长相都不错,和我们家阿醒站一块还挺般配的。” “我探了下口风,沐晨对我们家阿醒印象不错,有好感……” 时曼音说了一半,就被傅诗月给打断了,她顺带着踢了傅时醒一脚,示意让他表个态。 傅时醒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浅浅勾了勾唇,淡淡道:“挺好的。” 似是没想到傅时醒这反应,傅诗月都快气炸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恨不得掀翻桌子。 虞眠在一旁也没说话,她和傅时醒现在也就是朋友关系,她没资格去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才是。 时曼音又说:“不过啊,我还挺看好吴家的姑娘,就是没沐晨学历高,也没人家好看有气质。不过上次姑娘跟我说喜欢阿醒,说要追。” “我想这孩子挺有个性,反正娶媳妇又不能光图漂亮不是,这种做事果敢不内敛的孩子,也挺好。”时曼音说,“对不对,阿醒?” 傅时醒点头附和:“您说的对。” 看傅时醒的态度,虞眠瞬间就明白了时曼音的意思,这顿饭可不是单单吃饭那么简单,似乎也是为了告诉她一些什么。 虞眠软弱了这么多年,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甚至也放弃了很多,她也很想像时曼音说的那个吴家姑娘那样,喜欢就去追。 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个资格和机会。 虞眠抬眸,撞上了傅时醒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束光,指引她的方向,告诉她自己该怎么做。 晚饭过后,傅时醒送虞眠回家。 这一路虞眠想到了很多,或许她真的不该这么对傅时醒,他这样帮她,无条件偏向她。 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导致她没来得及思考就做了许多过分且冲动的事,也伤害到了傅时醒。 尽管她一遍又一遍地推开,这一次傅时醒再也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这一边。 傅时醒是虞眠在这世上可以唯一不需要思考便可以相信的人,那么他也一定会是她可以依靠的避风港。 想到这里,虞眠瞬间就明朗了许多,她地想办法去处理掉身后的糟心事,不能再被虞建文缠着,还有家里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想,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她才能真正的做回自己,才能干干净净的和傅时醒站在一起。 …… 日子一天一天平静过去,并没有虞眠所想的事情发生,若不是那包毒/品还在,她真的要怀疑那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贸然报警对虞眠并不利,祁徴海因为任务一直不在临江,联系不上他之后,她只能听傅时醒的话,继续静观其变。 直到某天虞建文突然找上门来,平静才被彻底打破。 这天正好赶上祁徴海回来,虞眠和傅时醒一起准备回家等他过来一起商量对策,却没想到碰到了虞建文。 虞眠以为他是过来找东西的,可当她看到他微醺的模样,才发觉这不过是酒鬼过来找茬。 此刻虞眠的心里闪过一丝庆幸,她很讨厌虞建文,但并不代表着希望送他去监狱。 她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和虞建文扯上关系,他还是那个没本事的父亲,那个让人讨厌的酒鬼。 虞建文看到虞眠,不由分说地冲了上来,他用力把她扯到身后,用酒瓶指着傅时醒,话都说不清楚。 “你谁啊,跟我女儿走一块,不想活了是吧?” 傅时醒的双眸被夜色和碎发遮住,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虞眠本以为虞建文是借着醉意,可以大胆的去表达自己对于女儿的关心和爱护。 虽说对方是傅时醒,虞眠的心里也是暖的,却没想到虞建文接下来的话,彻底地让虞眠对他所有的心疼化为乌有。 “想泡我们眠眠是吧?”虞建文讲话大着舌头,要比平时更加猖狂,“不拿个百八十万,你以为你能泡的到?” 第28章 “如果是我,你会嫁吗?”…… 虞眠觉得脏,她不管虞建文说什么,想推着傅时醒离开这地方,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她碰到傅时醒的时候,眼神略过他的手臂,恍惚间看到了他紧握住拳头,眉目间竟多了几分戾气。 这样的情绪,从不是傅时醒该有的。 一会儿祁徴海还会过来,担心傅时醒和这疯子发生争执,虞眠尽量去赶虞建文,让他离开。 一向沉默的傅时醒突然开了口:“给你百八十万,虞眠就是我的了吗?” 许是没想到这话,虞眠和虞建文同时愣了下,听见傅时醒继续说。 他的表情温和,声音不紧不慢:“不过很抱歉,买卖人口是违法的。” 虞眠抿了抿唇,她知道傅时醒是在讽刺虞建文为了钱卖女儿,可她总觉得他为了自己破坏原则并不值得。 虞建文被说的无地自容,他故意借着酒劲儿乱来,抬手就朝着傅时醒砸了过去。 无奈傅时醒的身高优势,手长脚长的,即便是打他,虞建文也很难碰到他。 毕竟是虞眠的父亲,傅时醒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动手,所以他只能避开,不能还手。 最后僵持不下,虞眠推了虞建文一下,说道:“一会儿祁徴海过来,你要是不嫌丢人就继续给我闹。” 虞建文这人最爱自己的面子,尽管已经混得极其差劲,也不容许别人说一句他没本事。 听到祁徴海,虞建文才有所收敛,他靠在墙上,慢慢往下坠,还不停地嘀咕些什么。 “我的头有点晕啊,怎么这么晕啊。看来是年纪大了喝不动了,哎呦,我得睡一会儿。” 说着,虞建文开始往巷子外走,装疯卖傻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看着这一幕,虞眠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她甚至不想在傅时醒面前承认,这个无赖是她的父亲。 生了她,给了她骨血的人。 虞眠看他走远,带着傅时醒回了家。 进了家门,虞眠边倒水边解释:“他就这样,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那你呢?” “什么?” 傅时醒抬眸,认真问:“如果是我,你会嫁吗?” 虞眠没有带一点犹豫:“不会。” “嗯。”傅时醒拿起水杯,小抿一口,“不算太笨。” 虞眠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即便是有人拿的出那钱,对她而言也没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交易,她只是被人随意送出的物件罢了。 所以,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虞眠还想做个活生生的人,那她就不能被人这样随意安排。 她就算要嫁,也必须是自己主动的。 可傅时醒讲话的方式太过气人,直来直去的也不拐个弯,虞眠自个在一旁生了闷气。 祁徴海赶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瞅着傅时醒那张脸,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上次他知道傅时醒和虞眠没在一起之后,气不打一处来,一看就是说那小子想逗他玩,由着他误会也不明说。 不过公私分明,祁徴海问了虞眠发现毒/品的过程,以及最近家里来过的其他人。 说话时,祁徴海还看了眼傅时醒:“那种长得人模人样的也要算。” 知道祁徴海说的是谁,虞眠直笑他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暗自较劲,不肯放过傅时醒。 当年成绩上傅时醒就压了祁徴海一头,如今到了虞眠这里也是这样,他怎么也不肯服输。 大概了解了情况,祁徴海的办法是引虞乐以及上钩,倘若贸然抓人,一旦弄错了,杨亚莉势必会纠缠不放。 虞眠会跟着祁徴海回一趟虞家,装作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家里莫名出现了一包奇怪的东西,像是有小偷来过。 果然这消息放出去没几天,虞乐就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希望虞眠能回来帮他欢迎欢迎。 虞眠不知道这女生的身份,但看打扮和言行举止,一点也不像什么有教养的女生。 杨亚莉的态度也比之前有了大的反转,虞眠不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事,或者是虞建平是否清楚,这事一旦被揭发,牵连的都会是谁,她不知道。 吃饭时,虞乐关心起虞眠来,慢慢地将话题引到了毒/品上。 “姐,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偷还来过吗?”虞乐问,“我觉得啊,肯定是你多想了。” 虞眠附和道:“我也觉得是我最近太累了,太敏感了。”为了更近一步刺激虞乐,她又说,“我打算找医院的同事看一下那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美白粉,如果是能用的东西还可以留着自己用。毕竟还挺多的,不能浪费。” 虞乐一听果然急了,一旁的女生突然插话道:“姐,要不你给我吧?我有个朋友是做美容的,说不定到时候能给你弄点好东西。” “这样嘛?”虞眠笑着,一脸的人畜无害,“那谢谢你了,改天我让虞乐过来带给你。” 听她这么大大方方说给,虞乐后面越发的高兴,几个人一起喝了不少的酒,只有虞乐一个人喝大了。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虞建平的表情凝重,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 虞眠夹了菜给虞建平,关切问:“伯父身体不舒服吗?” 突然的关心像是吓到了虞建平,他的神色僵了一瞬,随后又尴尬笑出声:“没事,就好久没一家人一起吃过饭了。” 虞眠知道,虞建平有一点和爷爷很像,那就是最在意家庭和睦,这样其乐融融的吃饭,确实是多年没有过了。 可虞建平永远不会知道,这饭桌上的所有人各自心怀鬼胎,绝不是他心里想象的那样和睦。 虞眠习惯了假笑,绝不会被人察觉她的异样,所以虞乐他们也都相信了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在他们眼里,她一直是个任人欺负的笨丫头,怎么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报警或者求助别人。 虞建文在虞眠旁边坐着,全程好父亲的形象从未变过,她也陪着他演。 虞建文看着高兴,看他这样虞眠才越发的害怕,倘若他高兴的是毒/品,那她还会有去报警揭发的勇气吗? 虞眠不知道。 晚饭过后虞眠帮着杨亚莉收拾桌子和碗筷,和平时的她没多大区别。她一个人在厨房洗水果,留下那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喝酒。 直到听见身后有了脚步声,虞眠没注意往后看,继续冲洗着草莓。忽地她的腰被人一把搂住,将她整个人都要抱起来的时候,她慌乱之下用胳膊肘打了身后人一下。 她的尖叫声传去了客厅,所有人都赶来了厨房,看到的是惊慌失措的虞眠,还有坐在地上的虞乐,以及满地的草莓。 虞建平最先说的话:“虞乐你都做了什么?” 虞乐还没醒酒,混混地说了许多话:“我没干嘛呀,我就抱了一下她就开始乱叫,抱抱都不行了?” 虞建平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踢得虞乐整个人差一点吐出来。 虞眠也被吓到,好半天才缓过来。她一直知道虞乐行为不端,以为只是简单的对女性的贴身衣物敏感些,好歹她也是姐姐,虞乐不至于对她下手。 却没想过,这人竟是这样的畜生。 虞建平还想继续打,最终被杨亚莉拦了下来,他气急了,看了眼虞眠,满眼都是愧疚。 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出了厨房。 门被重重地关上,看样子虞建平是出去了,杨亚莉这才来了劲儿,一上来就冲着虞建文大喊道:“虞建文!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害得我儿子挨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带着你赚钱,你能有钱开店?能找到现在的女朋友?” 看着杨亚莉指人的动作,虞眠看向了那个所谓虞乐的“女朋友”,原来闹了半天“弟妹”变成了“后妈”。 虞眠苦笑,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荒唐。为了给她演这出戏,虞建文付出了这么多呢。 她从进门的每一分都在祈祷虞建文和这件事无关,可事实并不是如此,她开始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这样下去,她举报的可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奶奶的遗言,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照顾好虞建文,照顾好你的父亲。 而如今,她可能一念之差,就会送虞建文去坐牢。 杨亚莉的谩骂还在继续,紧接着就是虞乐的侮辱。 “臭婊子,我摸你两下怎么了?给你脸了,还敢打我,看我打不死你!” 说着,虞乐已经要开始动手了,他的巴掌就快要落下来的时候,虞眠感到身前站了个人。 背影在一瞬间变得高大,是被称为父亲的庇护。可现实总能狠狠地将她打醒,告诉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所谓父爱般神圣的东西。 “乐乐你做什么!”虞建文说,“你忘了还有重要的事了?” 虞建文没有明说,是以为虞眠什么也不懂,可他不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明明白白。 原来只是怕她翻脸,怕她不给他们东西,他才帮她挡下虞乐的巴掌,而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 就在虞眠还在伤心虞建文的话时,下一秒接着的是他的巴掌,一如八年前那次打她那样。 在她被欺负时,得到的从不是虞建文的袒护,而是他更重的暴打。用他的话解释是,他打了,别人才不会打。 打虞眠,是因为爱她。 虞建文激动得脸涨红,他指着虞眠吼道:“还不赶紧给虞乐道歉!你作为姐姐的怎么就不能让让,他是你弟弟难不成还能对你怎么样?” 虞眠犹豫了一晚的事情,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不忍心否无法换来一点真心。 所以这一次,她终于打算做了自己。 虞眠捂着脸,眼眶里的泪水打转,她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她冷冷看着,这四个人惊恐的表情。 虞眠扶着桌台站起来,无力地靠在上面,她微微仰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蔑视眼前人。 “海/洛/因是吧?”虞眠的神色变得冷漠了许多,声音不轻不重。 似是没想到虞眠会知道,虞乐的酒都被吓醒了,他磕磕绊绊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把东西给你们。”虞眠轻描淡写道,“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第29章 “你做的很好。” “送我回家,我顺便把东西给你。”虞眠淡淡说,“你们的事我不掺和,只是今天以后,你,”她指了指虞建文,“还有你们,都别来烦我了。” 话音刚落,四个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真实存在。平日里被欺负的不敢吭声,被调/教得唯唯诺诺的虞眠竟有了这般漠然的神色。 陌生的,像个旁人。 虞建文被吓得不轻,他极爱面子,并不想自己的女儿知道他的这些事。当时查得严,他临时将东西放在了虞眠家,有过一次经验之后,他几次三番地利用虞眠来□□/品。 且当初追查他们的是祁徴海,这样一来,虞眠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永远都不会被怀疑。 为了安全起见,虞建文带着虞乐一块送虞眠回家,甚至没收了虞眠的手机,以防万一她找祁徴海报案。 虞眠觉得可笑,虞建文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就为了那么一个人人厌恶的东西。 她甚至还在为虞建文觉得悲哀,倒不如去惋惜那些缉毒警的好。 看到虞建文和虞乐因为要拿到东西而兴奋,虞眠才彻底的知道他们没救了,什么犹豫和亲情,早在这一刻彻底泯灭了。 到了家楼下之后,虞眠带着虞乐和虞建文进去,把毒/品交给他们。 “姐,以后我们合作怎么样?”虞乐恬不知耻道,“我把东西放你这,海哥这辈子都想不到,他查的人是我和小叔。” 虞眠皱眉。 虞建文也不管别的,眼睛只盯着虞乐手里的东西,像是看到得来不易的宝物。 “等我们赚到了钱,可真就发了。” 虞眠眼看着两人的表情从兴奋到惊喜,直到最后的惊慌失措。 他们在看到祁徴海的那一刻,惊恐几乎无限放大,甚至还来不及跑,就已经被祁徴海和藏在房间的其他队员抓获。 虞眠那天就已经和祁徴海商量好如何引虞乐上钩,她一直在想怎么带虞乐过去,只是没想到下午他的动手动脚成了这件事的导火线。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计划的好,他们抓捕行动几乎零失误。 祁徴海和其他人说着话,互相为今天的行动高兴,得意道:“这么简单,这次我们虞眠可是立了大功。” 虞眠看着他们被带走,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受,她忍着所有的情绪,喃喃道::“是他们自己蠢。” 明明两个人都不聪明,偏偏要做这样的事,他们连虞眠的话都敢信,又怎么有胆量做这样的事。 祁徴海还得和其他人一起带虞乐他们回警局,虞眠跟在他身后一块去录口供。 因为动静太大,引来了周围所有的邻居围观,看着虞眠被带走,陈奶奶和瓜英都上前过来问。 虞眠宽慰道:“没事,就是去录口供,应该晚上就能回来。” 跟着祁徴海离开前,虞眠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傅时醒,只远远地望了一眼,她就没多怕了。 等从警局出来,天都已经黑了,祁徴海还在审讯室忙着审问虞乐,虞眠让眼熟的给他打个招呼,就直接离开了警局。 望着警局的大门,虞眠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空洞到像是没了意识。她不敢想,自己当初答应奶奶的话竟没有做到,还是她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去了监狱。 她的双手紧握,贴在腿侧。 奶奶,对不起。 没法再帮您照顾爸爸了。 是因为私心或是别的,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冷血的怪物,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夜晚的街道此时静谧无声,虞眠站在原地,竟发觉无处可去。她想回家,又怕想起虞建文背带走的画面,害怕邻居的追问。 她怕知道真相的虞建平会怪她,将他的养育之恩熟视无睹,害了他唯一的儿子。 手机铃声不知响了多久,虞眠连看也不想看一眼,此时她什么人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找个地方待着。 虞眠不知走了多久,她反应后面有人跟着已经离开警局很长时间了,她讷讷回头,看到的是傅时醒。 街道空无一人,暗黄的路灯下,他的身影颀长,斜斜地在地面上延伸。 虞眠看着眼前的男人,像老旧电影里的慢镜头,距离逐渐拉得越来越近。他们的目光对视,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难过都已烟消云散。 “傅时醒……” 虞眠的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还是被卸下。 傅时醒慢慢靠近,双臂抬起来,眉目间满是只会对虞眠才会有的无限温柔。 “抱抱。” 只两个字,止住了虞眠所有的委屈和泪水,她缓缓抬起来手臂,终于决定抱住了傅时醒。 其实傅时醒一直知道虞眠和祁徴海的计划,只是没有说出来,他清楚虞眠的性格,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 看着虞眠和祁徴海离开,傅时醒也跟着来了警局,他一直在门外等着。 虞眠出来以后神情呆滞恍惚,他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跟在她的身后,确保她不会出事。 他知道虞眠难过什么,知道她所有的难处,所以他愿意就这样默默陪着她,哪怕她始终不是他的谁。 傅时醒抬手揉了揉虞眠的脑袋,语气温和宠溺:“虞眠,你做的很好。” 是换作旁人也不一定敢做的事。 虞眠的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尽管两人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是想要这一刻能短暂的拥有他。 因为傅时醒是她唯一,无论何时都想见,也必须要见的人。 有了傅时醒在,虞眠再也不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冷血无情,她只是做了一件作为一个人应该做的事罢了。 她不过是举报了,被称为“亲人”的毒贩罢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虞眠的情绪也逐渐从难过愧疚转变成了释然,她调整了心情,跟着傅时醒一起回家。 这晚,傅时醒没有离开。 虞眠住在三楼,在另一条路的路边正好可以看到她的窗口。 傅时醒把车停在路边,在车里望着窗户看了整整一夜。 …… 杨亚莉在虞乐和虞建文的供词下,以包庇毒/贩被警方抓获。她一直都知道虞乐在做什么,虽说害怕但还是替虞乐瞒了下来。 而虞建平也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直接气到昏厥。 虞眠得到消息后,虞建平已经正在手术室抢救,好在情况并不严重。 虞建平醒的时候,虞眠把事情交代给白茵茵,很快去了病房,看到虞建平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更加的自责。 她哭着向虞建平道歉,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毕竟是她害得虞建平,家破人亡。 虞建平没有怪她,只是没有再向从前那样对她笑了,冷冰冰的态度让她觉得所有的原谅都那么苍白。 出院那天,虞眠替虞建平收拾了衣物,她特地请好了假想接他回家,就在快要离开病房的时候,虞建平却给她跪下了。 虞眠大惊失色,双手扶着虞建平要他起来。 虞建文始终不愿站起来。 “伯父,您这是做什么?” 虞建平笑得讽刺又勉强:“眠眠,伯父从没求过你什么事。这一次,就当是伯父求你,以后别再找我了,也别把我当作伯父了。” 听了这话,虞眠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为什么?”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有算命先生算过一卦,说你会给家里带来天灾,是你爷爷不信这些,非要把你带在身边。” “后来,你爷爷因为给你看病导致失误被撤职,奶奶送你上学摔坏了腿。包括你爸出轨离婚,所以你爸才觉得好好的家因为有你变得不像家,后来的几年才对你不闻不问。” “你只是孩子,伯父自然也不愿意相信都是因为你,可到了现在……”虞建平哽咽道,“我知道虞乐的事不怪你,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可我还是怕了,我不能让咱们家绝后啊眠眠。” 虞建平握住虞眠的手,两行眼泪纵横,看上去悲惨极了。 “所以眠眠,为了我们虞家,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我也不是你的伯父了。就当是你放过我,我们也放过你。” “就是这个原因?” 仅因为这样,她才活的这般伤情。 虞建平离开的时候,虞眠已经跪坐在地上许久了,久到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她连站起来都困难。 她一直以为,虞建文不喜欢她是因为看到她会想起那个女人,却没想过她这么多年遭受的一切,都因为那个无端无故的卦象。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是她一个人带来的,是因为她,才让他们家变得不像家。 虞眠苦笑,直至现在她才明白这所有的缘由,这才是她活该去死的真正原因。 她曾经想方设法逃离的深渊,竟是以这样一个原因唾弃她,逼她不得安生,生不如死。 最敬爱的伯父,也因为这样一个原因放弃了她,他们竟然会把他们自己的罪孽,毫不顾忌廉耻的,通通怪在了她的身上。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想明白一切之后的虞眠,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得到了解救。 虞眠很感谢虞建平能告诉她,并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也不是她不够讨喜,不够优秀。 从来都不是她不够好。 错的从来都不是她。 第30章 “去找他吧。” 那件事之后的结果是虞乐和虞建文因为积极配合警方抓捕其他同伙,从轻发落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而杨亚莉因为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虞眠和虞建平也自那次医院分别之后再没见过,没了这些人在,她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许多。 有了虞乐的供词,祁徴海他们掌握了临江最大的毒/品交易窝点,所以他们这一次行动极其危险。 祁徴海行动前去了趟医院,虞眠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寻求关心特地夸大了行动的危险系数。一旁的队员大概是看不下去祁徴海这样胡说八道,告诉虞眠不过是个小任务,不会出什么大事。 虞眠这才放心。 只是这一天虞眠都心慌的厉害,直到下午她下班后不久,听白茵茵提起科室着急忙慌地送了位病人过来。 听但是刑警队队长的时候,虞眠整个人都傻了,她清楚自己有多不希望那个出事的人是祁徴海。 可事实证明,确实是祁徴海。 祁徴海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肩膀中了一枪,因为失血过多,看上去确实严重。 此时傅时醒刚给祁徴海做完手术,把子弹取出来。 祁徴海平时就欠,在傅时醒面前更是要多嘚瑟有多嘚瑟。他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对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傅时醒说道:“你说一会儿虞眠看到了,会不会为我痛哭流涕?” 他两都清楚虞眠的性子,见不得身边人受伤,眼泪可以多到怎么哄也哄不好。 傅时醒冷淡瞥了眼祁徴海的另一只胳膊,沉声道:“如果你想去骨科,我可以送你一程。” 祁徴海立即噤声。 虞眠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冷场很久了。她看见垃圾桶里满是血的棉球和布,以及已经被撕掉了的半袖,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她的眼泪都快溢出眼眶了,在和傅时醒对视的一瞬间突然就被止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话。 ——你要是敢哭出来,就死定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眠真就没敢哭出来,她走到祁徴海身边,先是问了傅时醒情况,最后才和祁徴海搭话。 祁徴海看到虞眠关心自己,像是故意在气傅时醒般,各种撒娇卖惨:“我的伤口好痛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看他一副贱兮兮的模样,虞眠那点心疼是彻底没了,抬手作势要打他,没好气道:“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可以送你一程。” 祁徴海的表情一滞。 随后,身侧传来傅时醒的笑声,沉沉的,像是极度忍耐住的笑。 祁徴海还要住几天院,怕家里担心,他一直没透露自己受伤的事,所以这段时间都是虞眠和傅时醒轮流照顾。 也因为这原因,三个人似乎又回到了高中那会儿,祁徴海总是想法设法地去为难傅时醒,每次都被傅时醒怼的哑口无言。 而虞眠就在一旁看戏。 祁徴海住院期间,除了几个队员和领导来看过他,还多了一位叫阮甜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刚出头的模样。 阮甜白白净净的,扎了两个小辫。总是穿着颜色鲜艳的小短裙,活泼俏皮的像个小猫。 虞眠一眼就能看出猫腻来,听祁徴海说是自己执勤的时候来了出英雄救美,谁承想给黏上了。 阮甜年纪小,有毅力,被拒绝了好几次也不肯放弃,只要没课就来病房找祁徴海。 虞眠要是不工作,闲的时候也在病房和阮甜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她很期待阮甜可以拿下祁徴海,就算不为她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说来阮甜也是吵,若不是祁徴海住的是单人病房,极大概率会遭到其他病人的投诉。 祁徴海出院后,虞眠很明显感觉到了耳根的清净。 许多事情得到解决后,虞眠静下来也会考虑自己和傅时醒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普通朋友做到他那个份上,也不会有可以毫无界限的拥抱。 可上次她的告白被傅时醒拒绝的太过干脆,导致她现在越发的没有底气,不懂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虞眠没有对策,只能去找靳诗意来想办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已经没有了顾虑,是非常想和他在一起的?” 虞眠点头。 靳诗意直接道:“那就去呗。” 虞眠挠了挠头发,郁闷道:“我上次不是被拒绝了嘛,现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他的肯定,他会不会已经没那么喜欢我了?” “不至于吧。”靳诗意翘着腿,一副大姐大的样子,“感情这事,不就是以退为进嘛。欲擒故纵,忽冷忽热,他说不定就是在等你主动啊。” 虞眠摇头:“我又不是没主动。” “万一人家不相信你呢?”靳诗意说,“你想想你都不要他多少次了?傅学长就拒绝了你一次。” 虞眠十分固执:“我没不要他。” “重点是这个吗,姐姐?”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去告个白?” “对啊。说不定电话告白没有诚意,你这次当他面正式一点。” 虞眠抿了抿唇:“可是我当面说不出口。” 靳诗意被她的一两句说的噎住,可朋友是自己挑的,再生气也得忍着。她看了眼桌上的酒,推到虞眠面前:“那就借酒壮胆。” 虞眠看着眼前的酒,信了靳诗意的话。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生怕自己不会醉一样。 正喝着,虞眠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傅诗月打来的电话。她接起来,那边直接开始说话,她喝了酒,昏昏沉沉的听了不少。 她不知道傅诗月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只知道傅时醒这些年在北京过的一点都不好。 “高考之后的几天他一直在发高烧,什么话也不肯说,一直说着对不起,我和妈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傅诗月说,“姐姐我不是要怪你什么,只是哥哥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你,你就不能为了他,放下你的顾虑吗?” “哥哥在北京读书,寒暑假几乎不怎么回来,他一直在外面兼职赚钱,他说你认为他是不懂生活的大少爷,所以他想努力和你靠得近一些。他拼命赚钱,想要用自己的钱娶到你,姐姐你知道的,家里的条件他本不用这样的。 无论是去北京读书还是回临江工作,他都没有后悔过,我们家人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哥哥有他的想法,他喜欢的人我们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作为妹妹,我只希望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有回报,都是值得的。” 虞眠彻底没了话,之后傅诗月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旁边的靳诗意轻声唤她,也没用。 她苦笑。 傅时醒多优秀的人啊,凭什么要为她受那么多的苦。 虞眠逃避了这么久,到如今才终于知道,那些苦都是她带给傅时醒的,可她也不知道是,于他而言和失去她相比,那都不算什么。 虽然喝的并不多,虞眠回去的时候已经不在状态了,大多是因为傅诗月告诉她的那些。 路上偶然偶遇到了瓜英,他正在巷口和小孩们玩耍,笑声爽朗,划破了这个寂静的夏夜。 虞眠路过时没有理会,忽地她想起来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心莫名地慌了起来。 她脚步一顿一顿地来到了瓜英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问:“你和傅时醒怎么认识的?” “傅……”瓜英摇了摇头,“不认识。” 虞眠指了指瓜英身上的衣服,神色迫切:“那个给你衣服的好心人,你怎么认识的?” 瓜英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好心人给我衣服,对我好。” “然后呢?没了吗?” “好心人说,他对我好一点,我对虞眠好一点。”瓜英说,“我们一起保护虞眠。”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瓜英摇头。 “你好好想想。” 瓜英掰着指头,像是极其困难又很努力去想。他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我只记得那天,雪下的很大。”他在腿上比划了下,“这么大?” 临江年年下雪,却只有那一年有过一次特大暴雪,早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原来他不止是在北京,他会偷偷回来看她一眼,让瓜英护着她,他一直在为她付出他能做到的所有。 虞眠没有回家,她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巷子,顺着街边往医院的方向走。 路边还有家店固执地播放着同一首歌曲,自虞眠有印象开始,就从未变过。 是《起风了》。 耳边不知传来谁的声音,不停地给她指引。 “去找他吧,可能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虞眠想起来那次去北京找傅时醒,也下了雪,那时候她听着歌走在路上。她终于想明白了,这首歌和当年初次听到时有什么区别。 倘若当初旧版留下的只有遗憾,是潦草收场的青春,那么新版便是获得新生后的不惧。 是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这万世沧桑,大雪席卷地从不止是整个城市,前路茫茫,他们之间相隔甚远。 可她总得跨越万千磨难,去见他。 哪怕一面。 所以,傅时醒。 你等等我。 第31章 “愣着干嘛,女朋友。”……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虞眠到医院时傅时醒早已经离开,她没能找到。 听白茵茵说,是来了个女人接走了傅时醒,两个人看上去很熟。 “反正什么你妈我妈的,应该是家里长辈认识。”白茵茵托着腮,“本来还幻想我和傅医生的美好爱情,估计那个女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吧,长得那么好看,也难怪。” 虞眠没说话,白茵茵全程在单方面失恋的悲痛里。她刚郁闷了一小会儿,就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找傅医生干嘛?” 虞眠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找他告白。” 白茵茵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虞眠,像是不敢相信:“你是虞眠吗?你现在都这么刚了?” “不是。”虞眠抿了抿唇,“我一直都喜欢他。” 两人再聊了两句,白茵茵也是佩服虞眠这告白有够晚,最后随意调侃了两句,她就去病房换药了。 还没离开外科走廊,身后就有了唤了虞眠的名字,是个女人的声音。她顺着声音回头,看着女人的模样,她实在想不起来这是谁。 女人倒是自来熟,上来就握住了虞眠的手,热情道:“还真是你呀,早就听说你在这边医院,一直没机会过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表情还是这么蠢。” “……” 虞眠听女人这么讲话就想起来这是谁了,以前孤立她的人里,女人算是为首的那一个,叫王静。 她笑着回怼:“你也没变啊,这么多年口腔溃疡还是没好。” 王静疑惑问:“我没口腔溃疡啊。” 虞眠推开她的手,准备往出走:“嘴这么毒,也是迟早的事。” “这话说的。”王静毫不在意虞眠的话,“对了,今天晚上有个同学聚会你来呗。” 虞眠拒绝得干脆:“不去了,工作忙。” “别呀,我听说班长去年回来了。”王静直接跟着虞眠进了电梯,“你还记得咱们那班花吗?和傅时醒特般配那个。” 虞眠看她。 王静继续说:“就董沐晨,听说是刚回临江,家里已经开始商讨她和傅时醒的婚事了,我记得高中那会儿,大家传的都是你和傅时醒。” 听王静这话,虞眠这才想起来董沐晨是谁,难怪那天听时曼音提起来,她觉得这名字耳熟。 如若董沐晨是傅时醒和她突然生分的原因,好像一切也理所应当。 往前追溯,董沐晨无论是成绩还是样貌都比她初衷些,比她自信,比她勇敢。是本该想要什么就应该得偿所愿的。 “对了。”王静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当初欺负你的人里就有她吧,说是因为傅时醒感觉不太真实,好像就是单纯瞧不起你是从小地方来的穷酸妹?” 虞眠知道王静说这些都是为了嘲讽打击她,绝不是叙旧和抱不平。她本不想去搭理王静,可王静偏偏不放过她。 趁着电梯里四下无人,虞眠也懒得装了,她最惯会装好脾气,为的是刻意讨好身边人,不过王静确实没有让她就脸面的必要。 虞眠故意往旁边站了站,眼神往王静身上一扫,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这动作已经激怒了王静:“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虞眠学着傅时醒的表情和动作,很有礼貌道,“我有洁癖。” 高中时,有次和傅时醒一块回家的路上遇上了街头混混抢劫,虞眠躲在他身后吓得说不出话。 傅时醒倒是淡定,除了说自己没钱以外,还拉着虞眠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下巴高高扬起,眼神轻蔑,漫不经心说一句:“不好意思,你身上有味儿,我有洁癖。” 用傅时醒的话就是,杀人诛心。 王静一时被说的哽住,很快她就又开始说:“一会儿同学聚会你要不要去,董沐晨和傅时醒也在,”似是怕虞眠不取,她又补了一句,“你不会是怕董沐晨记仇,不敢去吧?” “也是,毕竟当初跟你暧昧不清的男人是人家的男朋友,你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当然不会去喽。” 虞眠被她的激将法说得瞬间火大,笑着回应:“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电梯也已经停了,两人谁也不肯服软,一块去了同学聚会的地点。王静本来就是要去聚会的,所以虞眠跟着她过去时,去的也不算太晚。 卡座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高中同学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来,基本就两个卡座就已经够了。 虞眠和其他人并不熟,没人搭话,来之前那点气势很快就因为人多给灭了威风,她只能乖乖坐在沙发的一边,时不时观察一下有没有傅时醒。 董沐晨在她对面坐着,仰着下巴斜眼看她,虞眠真的很想给她推荐医院的眼科给看看,说不定斜视挺严重。 王静跟其他的几个人一起给虞眠脸色看,当初看虞眠不顺眼的几个人,依旧是如今吃喝玩乐的代表。 似乎这么多年过去,她们依旧不需要为了生活犯愁,还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孩子,不被现实压垮。 虞眠羡慕这样的生活,却不是想要颓然不觉,她更愿意在努力中充实自己,那才是她最向往的。 “沐晨,听说你现在是在舞蹈团担任主舞?”王静问,“好像上次还和那个最红的男明星一起上了跨年晚会?” 董沐晨慢慢点了点头,薄唇微微扬起,优雅极了。她顺了顺自己头发,眼神始终是淡淡扫过周围一切,绝不久留。 桌上还有几个男人,也是当初她们玩得好,是靠家里的钱进的重点班里,整日不学无术的混子。 虞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这桌,本就聊不进去的她,显得更加的无助和不合群,她只能听着这一桌聊天,再等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没能如愿见到傅时醒,听听八卦也是好的。 “我记得刚刚是傅时醒送你来的吧。”一个黄毛说,“你们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提到了傅时醒,董沐晨的表情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她的双颊微微翻红,眼神也变得含蓄起来。 她抿了抿唇,眼底的笑意更深。 董沐晨依旧没说一句话。 其他人像是听懂她的意思,跟着起哄,特别是那几个男人,引得隔壁卡座也瞎起哄。 虞眠听着是越发的不说话,明明董沐晨什么也没说,怎么就好事将近了,万一没有呢。她抱着抱枕生闷气,没有一点出口澄清的权利。 董沐晨笑着说:“他是医生工作忙,我想着也不着急。毕竟,我这也是四处公演,东奔西跑的,一切还都没定下来。” 王静说:“那也是迟早的事呀,再忙还能把你给落下了?傅时醒什么人我们又不是不清楚,认真负责,怎么可能让你干等。” 董沐晨有被王静的话取悦到,小抿一口杯中酒:“也是。” …… 傅时醒从酒吧送完董沐晨回来,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医院,今晚他不值班是真,但病房刚来的一个病人,情况危急,交给旁人他总是不放心。 他刚路过护士站就碰上了在办公室接水的白茵茵,他没说话,刚准备开电脑查看病人拍的检查报告。 白茵茵拿着水杯过来搭话:“傅医生你怎么回来了呀,我以为你跟你女朋友约会去了。” “什么女朋友?” 白茵茵问:“就刚刚找你的那个啊,不是女朋友吗?” “不是。”傅时醒淡淡道,“邻居而已。” 傅时醒也是无奈,董沐晨说不认识路,想让他送送。恰好当时时曼音和董妈妈在一起聊天,董妈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时曼音也不好拒绝,就让傅时醒帮忙送了一趟。 时曼音也能看出来董妈妈的意图,可惜她知道傅时醒喜欢虞眠,不好瞎做主,从来没主动提过,没想到这母女还真挺有心眼。 白茵茵道:“那完了,我给虞眠说那是你女朋友,她估计得伤心死。” 傅时醒抬眼:“什么?” 他不记得白茵茵清楚得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毕竟虞眠不是一个擅长把私事说给旁人听的性格。 “我看她啊就是异想天开嘛,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要跟你告白。” 听到“告白”这两个字,傅时醒的第一反应就是,虞眠喝酒了。他无奈问:“她又喝醉跑哪去了?” “她没喝呀,我看着挺清醒的。” 傅时醒身体一顿,心跳快了好几个节拍。 她这次没喝酒。 想到这,傅时醒这才笑出了声。 - 这个同学聚会虞眠是参加的毫无乐趣,她不懂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要赌气来参加这破聚会。 整个过程就是几个人八卦董沐晨的私事,她也享受这种被人众星捧月,完全不觉得烦。 直到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傅时醒你怎么来了?” 包括虞眠在内的所有人都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傅时醒正往他们这次卡座走过来,路过时有人搭话:“刚刚看见你还说有工作不来呢。” “是有工作。”傅时醒温和笑,“这不是来接女朋友回家。” 最后一句话,震惊四座。 听他说接女朋友,所有人都看向了董沐晨,毕竟她把自己和傅时醒的关系传的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好像真的在一起了一样。 虞眠也失望地看着傅时醒,尽管如此她也不愿再低头,哪怕他不再喜欢自己了,那她也不能再向从前那样卑微。她总得坦然接受他喜欢上除她以外的女生。 她望着傅时醒的身影,看着他走过来,在她以为他会走向董沐晨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在他的面前停下。 傅时醒神色自若,忽视了周围所有诧异的目光,他的视线灼热,直直地望着虞眠。 “我来接你回家了。” 虞眠已经被这突然的转折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收紧。 相比之下,傅时醒就淡定的多了,他笑着把自己的手掌递给虞眠,声线低沉又柔和: “愣着干嘛,女朋友。” 第32章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虞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那种极其不真实的感受在身边环绕,似乎不远相信这一切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难过为什么最后的那个人不是她,傅时醒却在此刻把她的所有遗憾补齐,成全的是她对他们的亏欠。 她曾经一次次把傅时醒推开,用最绝情的方式伤害他,到了如今最先开口的竟然还是他。 虞眠连抬手的动作都显得木讷极了,她慢慢将手指放在傅时醒的掌心,真实地感受到来自他手掌的温度,深深地将她包裹住。 他是来,接她回家的。 不是旁的什么人,是她。 直到傅时醒带着虞眠离开了酒吧,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也没能消散,只是刚出去没多久,他就送了手。 虞眠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怔,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的背影,她觉得自己该把话讲清楚的,至少不能让刚刚的事继续变成他随手拈来的帮助。 “傅时醒……”虞眠小心翼翼问,“你还喜欢我吗?不喜欢也没关系。” 傅时醒微微抿唇:“然后呢?” 虞眠突然被这话问住,她蹙眉,竭尽脑汁去想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咬了咬下唇,稍稍抬眼看他,轻声问:“那,你能喜欢我一次吗?” 傅时醒语气平淡,却掩不住双眸浓浓的笑意:“嗯,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傅时醒道:“跟我告个白吧。” 虞眠诧异:“告白就能答应吗?” 傅时醒点了点头,温和道:“嗯,告白就能答应。” 虞眠感觉自己的脸慢慢热了起来,她尽力去克制住躁动的心情,用一个认真且真心的态度去说完自己对他的心意。 她抿了抿唇,对上傅时醒的目光,眼神和语气都无比坚定: “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许是因为她的话,傅时醒愣了半秒,随后重新恢复了笑,缱绻而绵长:“嗯,我的荣幸。” 虞眠看着傅时醒失了神,她弯起唇角:“男朋友?” “嗯。”傅时醒揉了揉她的脑袋,“女朋友。” “你这么快答应,是还喜欢我的意思吗?” 傅时醒:“喜欢。” 虞眠:“可你总不和我说话。” 傅时醒开始往前走,声音淡淡道:“不说话,不代表我不想你。” 虞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出了声:“傅时醒,你能弯下腰吗?” “嗯?” 她踮起脚,双手攀上了傅时醒的肩膀,在他的下巴处停下来。 “我亲不到你。” 迎着虞眠眼里的期盼,傅时醒缓缓弯下了腰,幅度不大:“闭眼。” 虞眠摇头:“不要。” 傅时醒问:“为什么?” “我怕我再睁开,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梦。” 他继续问:“可是你不闭眼,我要怎么吻你?” 虞眠直勾勾地盯着他,明明满是欲望,却一眼便可见底:“我可以看着你吻我。” 傅时醒偏头失笑:“好。” 傅时醒靠近时,虞眠还是慌得心跳都乱了,她的身体都僵硬了,只能承受着他带来的动作。 明明说好的是她主动,却因为身高原因变成了傅时醒,她紧张得双手开始发抖,直到触碰到他双唇的那一刻,一切才彻底安静下来。 周围的所有事物仿佛不存在了般,只有一秒的接触,虞眠却觉得过程极其漫长。 又贪婪地想,希望再久一点。 …… 今天傍晚的温度要比平时热一些,偶尔吹了吹凉风,倒不像是要下雨。 虞眠主动去牵了傅时醒的手,在她碰到的时候,他突然反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同她紧紧握在一起。 她问:“要回家吗?” 傅时醒看她:“嗯。” “我可以选择不回吗?”虞眠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可以。” 虞眠把两人紧握住的双手举起来,拿出手机对准他们的手摁下了拍照键,她拍了好几张,又拍了拍周围的夜景。 以及,路灯下两人连在一起的身影。 正好两人都没吃饭,走了一段路之后,最终决定一块去找个地方吃晚饭。 他们并排沿着街边走去了车位,傅时醒帮她开了车门,就连安全带也是他给系的。 虞眠在车上开始修刚刚拍好的照片准备发朋友圈,或许是傅时醒给了她太多的底气和安全感,她这次没有太多的顾虑和犹豫。 他们之间的公开,也变得理所当然。 虞眠选好了图,开始想官宣应该用的文案,她研究了好半天也想不到好的,就问傅时醒:“我应该怎么发呢?” “怎么都可以。” 虞眠靠在椅背上,眼神不离开傅时醒:“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正好碰上了红灯,傅时醒停了车,开始思考虞眠所说的文案。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也不懂应该说些什么。 可虞眠这么希望听他的,他也不想让她失望。 “这样,”傅时醒忽地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就发‘我们在一起,会是豆浆和油条。’” 虞眠眼睛一亮:“这个好。” 下了车,虞眠跟在傅时醒身后看到了一个极其华丽的餐厅,她看着餐厅陷入了沉思。 这种地方她向来不喜欢,东西不好吃又贵,而且服务生总是对着她笑,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正想着,虞眠已经快要踏入餐厅大门的时候,她听见背后傅时醒喊了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才发现自己距离傅时醒已经很远了。 虞眠又乖乖跑了回去:“不是要吃饭吗?” “是吃饭。”傅时醒指着餐厅,“但不是那。”他转向另外一个方向,“而是那家串串香。” 虞眠有些为难,傅时醒向来不喜欢杂乱无章的地方,串串香那边必定没有餐厅环境好,而且这么热的天,在里面肯定会出汗。 搞不好,傅时醒会各种不适应,导致他们第一天就这么不愉快。 虞眠越发的犹豫要不要跟他去,可是在门外看着其他客人的锅,她又开始经不住诱惑了。 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 再三犹豫下,虞眠还是放弃了反抗的权利,跟着傅时醒进了这家串串店。 这个时间店里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在门外撑个小桌,几个人围在桌子旁一起吃。 虞眠实在不知道傅时醒能不能适应。 等弄好了桌子,虞眠开始选菜,傅时醒自己在旁边看,顺便帮她拿着篮子。她不太好意思,就把选菜的权利交给傅时醒,偏偏被他拒绝了。 虞眠只能继续,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她和傅时醒面对面开始下菜。过程中虞眠自己倒是吃的开心,傅时醒却不怎么动筷。 她以为是味道不好,看着自己面前那么多的签子,瞬间就没了多少胃口。 虞眠放下筷子:“是不是不好吃啊?” “不是。”傅时醒目光如炬,“我想看着你吃。” 虞眠突然被傅时醒撩到,双颊微微发热,红了大半。她低着头继续吃东西,不敢再和傅时醒搭话,生怕他又说一句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吃到一半,靳诗意突然给虞眠打来了电话,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事看到了她的朋友圈过来轰炸的。 “牛逼啊虞眠!”靳诗意吼道,“朋友圈文案都这么顶,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是他想的。”虞眠解释,“我觉得挺好的。” “这就护上了?我又没说什么,对了你两现在是不是在甜蜜蜜啊?” 虞眠嘚瑟道:“对呀,牙都快掉了。” “行行行,那我就不打扰你甜蜜蜜了。” 刚和靳诗意挂了电话,傅时醒那边就响了,不用想也猜得到是傅诗月打来的。 虞眠在旁边都能听见傅诗月的尖叫声,傅时醒倒是又耐心,也没嫌弃和指责她的兴奋过头。 “嫂子嫂子!嫂子带回来呀!!!” “太晚了。”傅时醒说道,“等有时间会去的。” 听傅时醒这个态度,应该不是给傅诗月说的,大概率是时曼音。果然虞眠正这样想着,他就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妈找你。” 虞眠接过手机,轻轻靠在耳边同时曼音打了招呼:“阿姨好。” “眠眠呀。”时曼音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今天阿姨还在问阿醒什么时候才能给阿姨找个儿媳妇带回来,这没一会儿就有了,有时间来家里吃个饭啊,阿姨给你包饺子吃。” 虞眠回道:“阿姨,有空一定和傅时醒去拜访您。” 和时曼音挂了电话之后,虞眠也吃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傅时醒送虞眠回了家,依旧是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只到楼下没有上去。 虞眠进了家门后,第一时间是去跑向客厅一旁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还站着的傅时醒。 她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赶快回家去。 傅时醒看她,无奈笑了笑。 望着傅时醒离开的身影,虞眠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翻找自己发过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有变,一切都还在,是真是发生过的事。 虞眠看着那条朋友圈,把手机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任何事物都比不上它的珍贵。 这条朋友圈下面,是一条多年前的跨年文案,没有权限设置,却也没有指名道姓。 「遇见你之后,我再也没遇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终于,她在这条朋友圈的下面,自己评论了三个字。 「傅时醒。」 第33章 “这才是情侣约会的第一步…… 隔天早上,虞眠做好了去医院会被科室所有人轰炸的准备,因为平时热闹的群里没一个讲话,就说明大家都憋着。 果然,虞眠刚到护士站,就被白茵茵抓住了,几个女人一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首先是白茵茵说:“给我老实点,怎么就豆浆油条了?” 虞眠咧开嘴笑了下,不太好意思解释。 “严肃!”白茵茵呵斥道,“不许笑!” 虞眠立刻闭上了嘴,在白茵茵的压迫下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像豆浆油条,绝配的意思。” “你自己说的?” 虞眠摇头:“傅时醒说的。” 八卦过后白茵茵也没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角落忙自己的事,虞眠以为她是生气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毕竟现在得到傅时醒的是她,她说再多的话都像是在嘚瑟,所以还是少说两句比较安全。 正想着,电梯响了下,傅时醒从那边走过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傅时醒过来把东西放在桌上,做着和他根本不相符的事情。他打开袋子,把里面的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是巧克力。 他的神色平淡,眼神却是藏不住的喜悦:“请你们吃糖。” 有人打趣:“这才刚恋爱就撒狗粮,人家都是结婚才发喜糖。” 傅时醒把巧克力递出去,笑道:“没差。”他重新拿来一盒,“迟早的事。” 这话虞眠觉得他也是在告诉他,我和你谈恋爱是要和你结婚的。 一旁郁闷的白茵茵接过傅时醒递过来的巧克力,皱着眉头:“怎么就这么快在一起了,都不给我留个机会。” 傅时醒只是笑笑不说话,他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白茵茵,虽说现在她对虞眠收敛了很多,但那都不影响他的态度。 他不说话,只能虞眠自己出面缓解尴尬,她解释道:“确实比较突然。” 白茵茵叹了叹气:“好啦好啦,你也车太那什么,我也就是打嘴炮。我要是有机会就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她吃了口巧克力,“还挺甜,不能分手哦。” 虞眠笑:“不会的。” 傅时醒离开护士站又去了病房里,虞眠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秀恩爱的性格。 原来和她在一起,是值得他这么炫耀的一件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傅时醒主动过来带她出去吃的,其他人也都明白这刚在一起的小情侣需要时间相处,尽量把时间给他们腾出来。 抛开昨天那顿饭,今天算是他们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一起吃午饭,路上不等虞眠牵手,傅时醒已经自己牵了上来。 虞眠以为,傅时醒不是个擅长这些事的人,所以她做好了一切都让自己主动来做的准备,可似乎他比她更要主动些。 她弯了弯唇角,轻轻和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傅时醒问:“这个周末轮休?” “是。” “休息打算做什么?” 虞眠想了想:“宅在家里刷剧吧,”大概是怕傅时醒觉得她太过肥宅,她又补充道,“下午出去听听歌散散步,锻炼一下。” “没别的事的话,”傅时醒说道,“周六那天我们去约个会吧。” 虞眠摸了下微烫的脸颊:“好。” 到了附近的店里,傅时醒拿来菜单问她意见。 虞眠一直都是选择困难和随便吃吃应付,根本不讲究什么,她看着菜单太头疼,又给他还了回去。 最后是傅时醒自己按照虞眠平时的口味去点的,好在虞眠也不挑食,他点的她都挺爱吃的。 吃过饭后他们很快便回了医院,下午也是各自忙碌,大概是因为在一起的缘故,虞眠头一次这么期待下班。 她越发的珍惜可以和傅时醒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至于祁徴海,他如今忙着任务,是不会有闲心思看手机的,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后面的几天大家也都适应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没刚开始那么觉得惊悚,偶尔还会调侃虞眠。 似乎因为成了傅时醒女友的缘故,她莫名地少了许多从前不曾经历过的友善。 虞眠去病房换药准备出去时,听见病人和傅时醒在聊她,她刻意在门边多留了一会儿,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小虞护士和傅医生在一起之后变了好多啊,自信了不少,也变好看了。” 傅时醒温和笑:“她一直都这样。” 虞眠听了后,抿了抿唇,端着盘子回了护士站。 印象里傅时醒对她一直都是这样,无条件相信。 高中有段时间班里突然流行起来包书皮了,虞眠没有钱买好看的卡通人物,只能用彩纸包起来。 她买的时候只剩下粉色的彩纸,老板直接低价让她买走了,班里其他的女生都在嘲讽她。 “谁还包这种书皮啊?粉色的好丑。” 虞眠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咽下所有的嘲讽,继续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情。 傅时醒把书轻轻放在虞眠的桌上,望着她的眼睛:“可以帮我包下吗?粉色的。” 虞眠没说话,傅时醒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我再要求过分一点,帮我画个好看点的小鱼。” 因为傅时醒的缘故,那个粉色的书皮突然被班里有多人传阅,都花钱让虞眠给她们的彩纸上面画想要的人物。 也是因此,虞眠被学校看上,设计了学校海报上的学生形象,可惜她敢画傅时醒,也不敢用自己画其他的人物。 那时候因为画画,她可以赚许多小钱,都是傅时醒给她出的主意。他们会趁着周末一起去公园画风景,一起计划高考后去北京的事。 傅时醒会给替她做所有她不敢做的决定,让她自己解决麻烦,勇敢地往前走。 他告诉她,如果你觉得你的前路是黑暗的,那我做你的光。 - 祁徴海回临江的那天,是直接冲到医院来的,他还穿着警服都没来得及换。正巧看到正在一起牵着手回医院的傅时醒和虞眠。 “傅时醒!”祁徴海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你自己说!” 傅时醒淡淡道:“说什么?” “说好的公平竞争,你居然……”祁徴海抿着唇悲痛道,“居然趁我不在!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背后玩阴的!” 一旁的虞眠被他吓了一跳,仿佛在看傻子似的看着祁徴海。 “你错了。”傅时醒无奈道,“要听解释吗?” “你不要以为你脑子聪明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不公平我要求重新……”话说了一半他就听了,“来,解释给我听。” 傅时醒看虞眠。 虞眠瞬间接收到了傅时醒的讯息,尴尬地笑着给祁徴海解释:“我追的他。” “你不要,替他背锅。”祁徴海戳着自己的胸口,“我,不,信!” 虞眠被他搞得没话说:“真的。” “傅时醒你暗度陈仓,你瞒天过海。”祁徴海佯装哭泣道,“你骗我……” 傅时醒扶额:“再演就没意思了。” “我不演你能愧疚?”祁徴海气愤道,“好歹吱个声啊。” “你手机被没收了。” “没收就说一声。” “说了。”傅时醒把聊天页面打开,“你没回。” 祁徴海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行。” 这样闹了一会儿,祁徴海被队里的电话喊了回去,还不肯离开的他只能生着闷气离开。 虞眠看着祁徴海的背影皱眉:“他真的没事?” 祁徴海在感情方面向来是乐观一条筋,所以虞眠从不会考虑这个人,毕竟他连喜欢都不一定分得清。 而且虞眠也不信,谁失恋是他这样的。 “没事。”傅时醒说,“阶段性神经质。” 虞眠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对,祁徴海戏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希望祁徴海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好姑娘,而不是一直保持着在她这里的幻觉。 …… 他们约会那天下了雨,好在虞眠提前一天查了天气,她在家楼下等傅时醒开车过来接她。 只不过一直等了很久傅时醒才姗姗来迟,这算是他的第一次迟到。 傅时醒觉得愧疚,一直在给虞眠道歉,可她并不在乎迟不迟到,重要的是他来了就行。 虞眠踮起脚,有些艰难地帮他撑着伞,擦了擦他肩上的雨水,慢慢吞吞说道:“其实等待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它让我对生活有了期许,所以我会等,等你的出现。” “你应该跟我生气的。”傅时醒从她手里拿过伞柄,朝她侧过去些,“这才是情侣约会的第一步。”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虞眠轻笑:“你怎么出门不带伞?” “这不是有你带了?” “你太高了,我们没办法打一把伞。”虞眠指了指傅时醒的另一边肩膀,“你看,都被淋湿了。” “不会。”傅时醒突然停下来,看向她,“背着你,就不会。” 虞眠一愣,抬眸看着他清俊的面容:“那天,真的是你?” 她一直以为是梦,从未提起和回想过,现在想来他那天拒绝她的告白,之后又过来背他回家,这个人真的是有够过分。 虞眠问:“那你那天为什么拒绝我?” “酒鬼的话信不得。”傅时醒淡淡道,“而且告白不是游戏,得正式。” 虞眠点了点头,被他成功说服。 他们分开的这九年,全因她的懦弱自卑和不勇敢,好在,那个人她等到了。 第34章 “没事,我有外套。”…… 下着雨,两人只能先开车先去了附近的商场逛,在橱窗里虞眠看到了一条连衣裙,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傅时醒正好看到了她的这一动作,什么话也没说,把两人的步子带去了女装店内。 进去之后在傅时醒的强烈鼓励下,虞眠不得不拿着裙子去试衣间,她在试衣间里穿好犹豫了好久。 连衣裙是白色的棉麻布料,腰部做了可以调节的收腰设计,裙摆有特别的百褶穿着不会蓬起来。 好看是好看。 虞眠吐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她站在傅时醒的对面看他,模样倒是有些委屈:“这个裙子太短了。” 傅时醒看她的表情,顿住,随后笑出了声:“好看。” “我说真的。”虞眠走到他旁边,对着镜子又照了下,“露太多了。” 傅时醒也和她一起看镜子,两人并排站着,白裙子和白衬衫,怎么看都般配极了。 他抬手放在虞眠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眉目尽是温柔:“没事,我有外套。” 虞眠最终被他说服,因为下雨的缘故她还是换了下来,一个是太冷,另一个就是她担心雨会弄脏裙子。 在外面吃太不理想,他们又乘电梯去了楼上的小吃城。虞眠之前一个人逛街偶尔会吃,有一家酸菜鱼是她的最爱。 果然,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是座无虚席,加上是周末,几乎都没有座位有空着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位置,他们的号码前面还有将近三十多个号码等。 虞眠本想放弃,可来都来了,且傅时醒绝对不是那种说走就走的性格,就算前面有一百个位置,他也等的下去。 时间还久,虞眠开始拿手机准备玩游戏,她刚做了个动作才想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约会,打游戏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她乖乖把手机塞了回去,开始主动先傅时醒聊天,不然他这样直直盯着她看,她也扛不住啊。 “傅时醒。”虞眠托着腮看他,“有件事想和你提一下,其实我没有穿短裙短裤的习惯。” “不喜欢?” 虞眠摇了摇头:“是太露了。” 傅时醒瞥她,语气不咸不淡:“大/清早就亡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虞眠被他一句话说地噎住,只能解释道:“我之前在我伯父家住的时候,虞乐总对我动手动脚,特别是夏天穿短裙短裤的时候。” 傅时醒眸光一顿,眉头微皱。 “伯母说是我穿的太少了,不应该在虞乐青春期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勾引他。”虞眠本不想说这些,可她又怕她什么都不敢说。 “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就是让我觉得挺恶心的。”虞眠慢慢说,“后来我就搬到我现在住的地方,也好多年了。就是不怎么穿短裙短裤了,毕竟这样想法的人太多了。” “虞眠,跟我在一起之后,你不妨尝试着大胆一些。”傅时醒的语气认真,“不用觉得这些不妥,你有让自己好看的权利。” 他要做的就是站在她的身后,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 虞眠看着傅时醒的眉眼,轻扯唇角:“好。” 第一次约会还算顺利,两人彻底进入了情侣的相处状态,至于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接吻什么的,除了第一次她提出,后面就没有过了。 虞眠不敢相信,两个成年人的恋爱竟然谈的如此纯情。就连靳诗意都好奇他们是怎么谈下去的,不做/爱好歹接个吻。 而虞眠自己认为,她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她从小就爱吃糖,家里也是放了各种水果糖,直到最近牙齿痛,傅时醒彻底绝了她的后路,一颗糖也不让吃了。 这个月医院分配了一批实习生过来,虞眠和傅时醒都得带实习生,要么是一个加班一个值班,几乎没有联络感情的机会。 明明在一层楼,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虞眠带的实习生是个女生,乖巧听话,还特别勤快,几乎不需要她操心太多的事。 傅时醒也带了个女生,虞眠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很高冷,不苟言笑,和傅时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直到靳诗意给她报了信她才知道,原来傅时醒带的实习生是靳诗意的好朋友,因为一些原因停学了三年。 只不过虞眠也没时间和她打招呼,她一直忙的不可开交,终于有一天可以休息的时候,她被尽量这温度,热出了毛囊发炎。 虞眠的后背起了一个很大的包,一开始她没在意,单纯的以为是太累导致的。直到疼的没法躺着睡,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买了药膏也无济于事后,她只能通过手术去切除,好巧不巧的就是外科手术。 又好巧不巧的,傅时醒主刀。 虞眠趴在手术台上,怀里抱着白茵茵给她拿来的一卷纸,因为是小手术,所以也不需要多余的人在场,整个手术室就他们两个人。 傅时醒换好衣服,戴好手套进来时,看她悠闲地趴在上面,直接道:“你做护士的,不知道第一步要做什么吗?” 虞眠想了想,当然是把衣服脱了,用无菌布给自己盖上,一想到脱衣服,她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察觉到她的心思,傅时醒淡淡说:“放心,我的职业操守还不至于让我在手术室跟你动手。” “动……动手?”虞眠开始想入非非,“有点太快了吧。” 傅时醒扬眉:“脑子也发炎了?” “没、没。”虞眠背对着傅时醒脱了上衣,乖乖趴下披上了无菌布,“怎么突然就发炎了呢。” “正常。”傅时醒开始忙自己的事,顺便把虞眠脱下来的衣服拿去了另一边,“一会儿疼就喊出来,这里没别人。” 虞眠看着傅时醒手里自己的内衣,咬了咬下唇,十分尴尬:“哭行吗?” 傅时醒愣了一秒:“想哭就哭。”他拿着麻醉针,提醒她,“打麻醉了。” 虞眠抱着卫生纸闭上了眼:“来吧。” 果然,傅时醒说来就来,不带一点犹豫。 虞眠感觉自己差点被这一针送走,她是第一次打局部麻醉,她从前看到有的人打了麻醉不疼,有的人依旧疼的要命,没想到自己会是后者。 她向来怕疼,小时候手指破了都能哭出声,谁也哄不好,这次手术算是给她疼坏了。 打完麻醉以后,傅时醒又出去了一趟,虞眠不知道他去哪里,只看到他回来身后跟着那个名叫温俞的实习生。 温俞的手里拿着一盒水果糖,她把盒子打开,拿了一颗糖递到虞眠的嘴边。 随后她找来凳子,把水果糖放在上面,声音冷冷的:“这样方便点。” 温俞离开时给傅时醒打了招呼,虞眠听见傅时醒道了谢。 之后虞眠听不到傅时醒讲话,只能感觉到他在她的背后忙碌,之后傅时醒开始做切除,一刀划破了她的皮肤,疼痛感瞬间增加。 她没忍住喊出了声,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傅时醒……”虞眠疼的说不出话来,她感觉到后背有一股热流涌出,“好、好疼啊……” 虞眠整整哭了有半个小时,她不知道原来做手术这么疼,默默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了。 疼痛感慢慢减轻,虞眠松了口气。 傅时醒貌似已经开始帮她做伤口包扎了,虞眠伸手给自己拿了颗棠含着,委屈的不知道是谁欺负了似的。 刚做完包扎,虞眠一动还是觉得疼得厉害,她趴在上面也不起,反正这个手术室不常用,也没人会赶她出去。 傅时醒帮她换了张无菌布盖着,卸了手套在一旁洗手,他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她的对面。 虞眠这才发现他的额头闪着光,看样子出了不少汗,时不时还喘着气。 她问:“你很累吗?” 傅时醒也拿了颗糖吃:“还好。” 他才不会和虞眠讲实话。 难不成要说他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碰上像她战斗力这么强的,哭了半个小时都不带停的。 虞眠这会儿动肯定是动不了的,麻醉过去之后,她估计会更疼,所以她一直留到了下午傅时醒下班。 傅时醒处理好病人就去手术室找虞眠,他进去的时候虞眠已经可以自己慢慢移动下床穿衣服了。 只是有个尴尬的事。 虞眠是后背做的手术,她的内衣是不可能穿上去了。 傅时醒把自己的外套给她从正面反套上,背着她一起回家。 这一路虞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虽然在傅时醒眼里她只是个病人,她的身体不过都是器官。 可是真的! 好尴尬啊! 等他们到了家,傅时醒想着给虞眠做点清淡的食物,不然以她的性子,一定会等他离开以后点外卖。 还重辣。 傅时醒在厨房开始捯饬营养餐,虞眠就贴在厨房门边和他讲话,只是她说了许久也得不到一句回应。 虞眠以为是自己太吵,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话有点了?” 傅时醒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她,眼神满是宠溺:“你说,我在听” 虞眠摇了摇头,咧开嘴笑得明朗:“没事,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听完这话,傅时醒还想着怎么让自己多说几句话的时候,就听见虞眠的声音里带着笑。 依旧是那张干净的笑脸。 “那你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第35章 “去你家。” 闻言傅时醒一顿,他看向虞眠,殊不知她竟然有这操作。他走过去,把她的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眼神直直盯着她。 “答对就答对了嘛,看我干嘛?”虞眠心虚,“今天天气不错,我去阳台补钙。” “在客厅待着。”傅时醒阻拦她,“想被晒黑你就去。” 虞眠一听,又乖乖趴回沙发上。 吃完饭后虞眠表示自己可以洗碗,最终还是被傅时醒拦下来。这几天虞眠一直待在家,趴在床上打游戏,在客厅看电视,过得悠闲自在。 靳诗意为了给她解闷偶尔会拿出自己“秋名山车神”的名号,没事陪虞眠玩两局。 因为太闲,明明就几天的病假,虞眠度日如年,若不是有靳诗意陪她玩,她不知道得多闷。 因为有傅时醒在,虞眠必须禁辣禁酒,这几天算是给她憋坏了。傅时醒松口的那天虞眠如同被放飞的笼中雀,几乎是飞奔去的医院附近的夜市。 “我要吃烤冷面,还要吃麻辣锅,还要喝啤酒!”虞眠蹦蹦跳跳地在傅时醒身边,“无辣不欢!” 夜市这条小吃街虞眠逛了个遍,把生病期间想吃的每一个都买了一份。最后蹦跶的累了,她才消停下来。 傅时醒看她,笑着问:“吃饱了?” 虞眠点头:“饱了,心满意足。” 傅时醒揉了揉她的脑袋:“送你回家。” 和傅时醒一起牵着手,虞眠总嫌弃回家的太短,不够他们走很久。在一起后的每天她都在感叹时间过去的太快,还没好好相处,就又少了一天。 靳诗意也快要结婚了,她明明比靳诗意大,如今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她偶尔也会想以傅时醒的个性,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也能和别人一样,结婚生子。 - 和傅时醒同居,源于一个乌龙。 那天虞眠和傅时醒说好在家自己煮火锅吃,虞眠前一天值夜班下班比傅时醒早。 因为傅时醒那边的环境和设备比虞眠家齐全,所以她提前买好东西去了傅时醒家。她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客厅乱七八糟的,就跟遭了贼一样。 虞眠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小偷,她想都没想直接报警,等她挂了电话之后,浴室里开始传来动静。 她正疑惑,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从里面出来一个半身□□的男人,只用浴巾随便裹住就堂而皇之地走出来。 虞眠吓得赶紧背了过去,她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接近,紧张得拿起手边的台灯就对准男人。 男人问:“你谁啊。”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虞眠吓得语无伦次,“你敢过来我真打你了。” 她倒不是因为男人裸体,而是这突然在傅时醒家里出现这么一个人,她很难保证不是什么暴露狂。 何况家里被弄成这样,这么随意,长得也不像个好人。 男人一脸的无可奈何:“妹妹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我家。懂?” “什么你家,这家的主人我认识,你别胡说八、八道了。” “还八八,话都说不利索。” 虞眠已经被吓得慌了神,根本不停解释,她边说着边往后退,直到碰到了一个人她才又慌张往后看。 看到傅时醒时,虞眠差一点哭了出来:“有小偷……” “知道了。”傅时醒拿下虞眠手里的台灯,扫视一眼四周,“他不是小偷,是我之前跟我提过的合租的朋友。” “?” 虞眠大惊,她不敢相信傅时醒的朋友是这样的。 她以为,傅时醒有严重的洁癖,又不喜欢太闹腾的人,他的朋友应该是和他差不多,斯斯文文的性格。 却没想到竟这样的天壤之别。 “可……可是,”虞眠眨了眨眼睛,“你确定吗?” 男人不满道:“怎么不确定,我要不住这我洗什么澡?” 这确实没有撒谎的必要,虞眠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她挠了挠头,忽地想起来自己刚刚报了警。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电话根本就没拨出去,她刚刚报警都是紧张后的应激反应。 松了口气的虞眠同男人道了歉,傅时醒才介绍他们认识,男人是傅时醒的发小兼好友,名叫周韬。 傅时醒问:“不是下周回嘛?” 周韬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本来就是知道周韬不会回来才打算在家吃火锅,没想到这小子居然骗他,美曰其名是什么惊喜。 可他们有什么可惊喜的。 “你下次如果再把衣服袜子乱丢,就给我搬出去。”傅时醒说着,看样子家里也没个能下脚的地方,“我走了。” 周韬在后面吼:“我就,反正是你家!” 傅时醒牵着虞眠的手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我十二点之前回来,在我回来之间收拾好,不然你今晚就睡楼道。” 离开小区之后,傅时醒开车载虞眠出去吃饭,这一路她发现这是往医院去的方向。 虞眠好奇问:“这是去哪?” “去你家。” “啊?” 傅时醒瞥了她一眼:“不欢迎我吗?” “不是。” 虞眠家里只有一个可以煮东西的小锅,他们两个人吃太过拘谨,她就想换家火锅店吃,最后还是被傅时醒拒绝。 拗不过傅时醒,虞眠只能跟着他一块回家。 说来也是奇怪,虞眠不止一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区别于普通情侣,他们现在的状态和在一起七八年貌似没区别。 没有情侣间的甜蜜,也没有小打小闹。他们不会说情话,更不会送花。 傅时醒的话也少,一起吃饭更不可能说一句,难得回应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火锅吃的还算顺利,依旧是傅时醒自己刷碗,虞眠在客厅收拾煮桌子和垃圾。 临走前,傅时醒犹豫了半晌,他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挺喜欢你这的,有个事得征求下你的意见。” 虞眠问他:“什么事?” “我能跟你住一起吗?”傅时醒声音温和,“最近医院的事比较忙,如果住在你这里的话,我可以每天多休息一个小时。” 虞眠一听是工作相关,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可以啊。” 她清楚傅时醒工作忙,又要加班熬夜,每天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很耗费时间和精力,还是住在她这方便的多。 傅时醒继续道:“后天我休假,我直接搬过来,还有一个事。” “什么?” 都傅时醒指了指虞眠的卧室:“我想把你的床换了,你的小床我睡的话有点小了,而且我们两个人睡也不太可能。” 最后一句话惹得虞眠红了脸,她之前还和靳诗意谈过,想和傅时醒住在一起的事。 可靳诗意一直让她矜持矜持,毕竟刚在一起没多久,她不能表现得一副痴女的形象,她得高冷。 虞眠从小就崇拜傅时醒,和他在一起之后也基本不收敛自己的喜欢,没想到是傅时醒自己提出来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只要住在一起,她就可以每天醒来看到傅时醒的侧颜,抱着他的手臂睡觉,想想都不要太美好啊。 看到虞眠笑着点头,傅时醒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道:“那行,你把钥匙留我一把,我明天找人换床。” 虞眠不知道傅时醒有怎么样的想法,反正她是觊觎他的美色很久了,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肯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她好了。 想想都觉得兴奋。 傅时醒刚搬过来的第一次虞眠并不是很适应,她睡觉习惯不好,睡前刻意和傅时醒保持了距离。 傅时醒睡得端正,完全没理会她的小动作。 半夜虞眠被雷声惊醒,起身下床去厕所。她摸黑躺回去时,随便找了个位置往下一倒,突然被人环住腰扯进怀里。 慌乱之际她差点被吓醒,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后,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傅时醒住一块的事。 虞眠不太习惯身边突然有个人,加上换了大床,她很自然忘记了已经同居这件事。 被傅时醒搂着,她心里窃喜,再往他怀里挪了挪,抱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和傅时醒同居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开心,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回家,几乎没有可以分开的时间。 一直到监狱里传来消息,是虞建文受不了那样封闭的生活,终日郁郁寡欢,最终决定了结了自己。 虞眠知道,虞建文这一辈子穷是穷了点,但没吃过什么苦。从前有奶奶护着,后来有她资助,每天吃喝玩乐,幻想着发财致富。 可她同样也知道,是这样一个人和她有着相同的血脉,曾经也会接她放学,教她读书写字。 虞眠才想起来,原来她和虞建文之间也是有过这样幸福快乐的时候,可惜物是人非,他们谁也回不到从前了。 虞建文一生心高气傲,却功不成名不就,在无法接受现实后,最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是他活该。 傅时醒找到虞眠的时候,她正在楼道里发呆,他默默陪在她的身边,把肩膀给她靠。 “傅时醒。”虞眠抱住他,“我没有爸爸了,以后没人爱我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脸,一字一句道:“记得,你在被我爱着,一直一直爱着。” 虞眠的过去一点也不好,是傅时醒让她觉得,她这样的人也能被人那样爱着。 第36章 “我对你,不需要谁来衬托…… 虞建文的事情发生后,虞眠才再次见到了虞建平,还有家里的其他亲戚,他们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有位老太太啐了她一口:“真够狠心的!白眼狼!” 虞眠没说话,继续忙着自己的事。至于虞建平如果没有必要也不会主动跟她讲话,她知道,虞建平到底还是恨她的。 毕竟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因为她的举报进了监狱,七年的有期徒刑,不杀人却也将人毁了个彻底。 虞建平等人的愚昧,永远也不会明白虞乐那件事的危害,他们只在乎自己,从不在意是否有人因为毒/品丧了命。 身旁的人说着闲话离开了墓地,最后只剩下虞眠一个人站在碑前,她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设想过无数次多年后的场景。 虞建文出狱,她会愿意为他养老送终,后半生衣食无忧,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她确实恨虞建文,恨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恨他一辈子都活在梦里,甚至对她的拳打脚踢和埋怨。 可她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无法做到像虞建文那样对她置之不理,永远也做不到。 每每想到这里,虞眠都会怀念从前有母亲在的时候,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她还是不愿放弃地想,如果妈妈在会有多好。 可惜一切只能存在于想象了。 回到家之后虞眠也一直不在状态,她开始慢慢地自己消化那些不好的事,她的人生还在继续,她总得向前看。 在之后她问过傅时醒:“你说我遇到这么多不好的事,是不是就是为了最后遇见你?用他们来衬托你对我的好?” 傅时醒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对你,不需要谁来衬托。” - 之前和时曼音说好的会带虞眠回家吃饭,一直过了好久才开始提上日程。 虽说他们从前一起吃过饭,但这是虞眠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正式去见傅时醒的家人,而且虞眠听说这次还有傅时醒的小姨和小姨夫在,她总紧张得不行。 虞眠和傅时醒的休假时间一直凑不到一块,而傅书鸿和傅诗月也是只有周末才有时间,最后他们还是决定下午下班后回家一起吃饭。 本来想的是出来找个餐厅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只不过时曼音喜欢自己下厨,他们也就随了她。 奶奶年纪大,但平时常锻炼,身子骨硬朗,完全不像快八十的老太太。 虞眠下班后先回家打扮收拾换了件新裙子,是她上次买的那件短裙。站在镜子前,虞眠上下打量着自己,不安问:“这样穿真的可以吗?” 傅时醒轻扯了下唇角:“好看。” 两人目光对上,虞眠一下子就红了脸,她哪里敢让傅时醒这么看。她换好衣服去衣柜里找了个小包,一切准备就绪后就要出发了。 本该不用太担心什么的,可时间越是靠近,虞眠越是紧张,坐立难安。傅家优秀的人太多了,她到底能不能被长辈们认可,连她自己都不好说。 注意到虞眠的小情绪,傅时醒安慰道:“不用紧张,他们都很喜欢你。” 虞眠笑着点头:“好。” 到了小区停车场,电梯一直等不来,傅时醒只能带虞眠从大门那边进去,走过小区内的商业街,这个时间里面的小花园正有不少阿姨在跳广场舞。 傅时醒牵着虞眠,一路总要和许多人打招呼,一来是时曼音人缘广,二来是傅时醒大学时寒暑假都会来卫生室,所以大家都认识他因为傅医生。 来到了阿姨跳舞的地方,奶奶看到他们过来,停了手上的动作,从人群中出来。 “眠眠来啦?”奶奶笑,“走,回家。” 虞眠颔首:“奶奶好。” 傅时醒手里拿着虞眠买的礼物,跟在她们身后护着,三个人一块回家。进了家门之后,最先出来的是傅诗月,她陪着虞眠扶奶奶坐下后,抱着虞眠就不撒手了。 “姐姐姐姐!”傅诗月抱着虞眠的肩膀,“你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我哥也不回来,我在家快闷死了。” “姐姐你喝水吗?” “姐姐你喝果汁嘛?” “姐姐姐姐!” 虞眠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姐姐想和你聊天。” 她听傅时醒提起过,傅诗月虽然活泼些,但从小都在医院没什么朋友。这也导致她后来痊愈后的性格太过热情,许多孩子觉得她古怪,所以直至今日她也是一个人玩。 而她的性格正好和傅诗月相反,慢热温吞反应慢,甚至不会觉得傅诗月太过热情有什么不妥,反而在她眼里很可爱。 虞眠轻轻拍了拍傅诗月的手背:“这段时间太忙了,以后姐姐一有时间就过来陪你玩。” 傅书鸿和时曼音也从厨房里出来,两人都系了围裙,看到虞眠后笑着说:“眠眠你先坐,我和你阿姨马上就做好了。” 虞眠来之前傅时醒就交代让她千万别客气,时曼音向来喜欢拉着傅书鸿一起做饭,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她乖乖坐在沙发上,和傅诗月一起陪奶奶聊天。 随后小姨和小姨夫也过来,听傅时醒说小姨一家就在隔壁楼,每次说来就来了。 虞眠打过了招呼,时不时回答小姨的问题,按道理来说总能问到她的家庭,可今天除了她开不开心,没人关注他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庭。 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虞眠感受到的是傅时醒的家人对她的各方照顾和善意,她也才明白,为什么傅时醒会这么优秀。 吃饭时,也大多是在聊天。 不知是不是虞眠的错觉,她发现傅家人喜欢夸人,从她进门开始总夸她懂事性格好,倒是她先被夸的害羞了。 虞眠之前给傅诗月买了条项链,本想让傅时醒回家带上的,后来一想还是她亲手给比较好,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吃完饭后虞眠去傅诗月房间把项链送给了她,给孩子开心地差一点没在她脸上亲一下。 晚饭后的时间一家人都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这是虞眠以前都不敢想的。从前在虞建平家里,他如果坐下超过十分钟就会被杨亚莉数落太懒惰,也不会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看电视。 小姨和小姨夫待了一会就离开了,而奶奶也要休息了,傅书鸿和时曼音在厨房洗碗聊天。 只留下他们三个人在客厅,虞眠进门之后一直顾着聊天,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书架上放着一副风景画。 越看越觉得熟悉,虞眠站起来走到那副画前。因为画作太小,只能用相框裱起来。 虞眠把相框拿下来,仔细看到下面的署名,在柳絮的枝条上有两个大写字母。 YM。 她看向傅时醒。 傅诗月见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也乖乖去了厨房找时曼音玩,把客厅留给他们。 “这是……” 虞眠记起来,这幅画是当初她在卫校参加的某一次绘画大赛的作品,只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投票是看人缘,所以她并没有获得任何奖项。 只是一周后老师告诉她,她的画被市里的一位老画家看上了,推荐她参加了临江市的绘画大赛,一直到被人高价收走。 可如今这幅画出现在这,似乎这一切也可想而知。 “你的。”傅时醒平淡说,“当时偶然看到那场比赛,就托我爸买了。” 虞眠说:“你怎么会想起来要买的,只是随手画的而已。” “这些年我是不在。”傅时醒笑,“不代表,我不想你。” 看不到她,就只能睹物思人。 从傅时醒回临江开始,虞眠知道了许多事情,他对她从来都不是年少的一见倾心,是深思熟虑后决定要爱的人。 虞眠抱住了傅时醒,她的脸贴在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话止于口。 ……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第二天还要上班,留在傅家睡还是不太现实,毕竟明天一早过去得起个大早。 他们下楼是傅诗月送下去的,在电梯里傅诗月挽着虞眠的手臂,笑眯眯道:“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啊。” 虞眠想了想:“下周我休假,到时候带你去吃好吃的。” 离开了小区后,回去的路上虞眠本想眯一会儿,可她的脑海里被填满了许多事。 虞眠不知道傅时醒到底瞒了她多少事,偷偷地站在她的背后,为她遮风挡雨。 那时候奶奶病情再次加重,因为那副画,虞眠拿到了一万元的奖金,也是因为这钱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虞眠当然不信傅时醒是偶然看到,那不过是她一时兴起随便画出来的,何况学校的比赛并不足以被老画家知道,她更不可能有资格参加什么市里的绘画大赛。 就像傅时醒说的那样,他人虽然不在临江,但不代表他不想她。 “傅时醒。”虞眠说,“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那时候他们但凡有一方能够果敢一些,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他们可以真正地熬过八年的异地恋,而不是这样和对方相隔甚远,不闻不问。 借着红绿灯的间隙,傅时醒看向虞眠,他的声音坚定又深情。 “那时候的我们都太幼稚,太早在一起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或许会让我失去你,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你愿意,我有足够的信心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他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从决定喜欢你的那一刻开始,我计划的是我们的未来,是婚姻,是家庭。” 绝不是只有爱情。 第37章 “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虞眠从带实习生开始没有一天是闲下来的,隔一段时间就得带一批,说是打下手,可为了不出差错她从不敢懈怠。 这次她带的姑娘是个内向的性格,不懂得也不问,总得要虞眠盯着,否则真就没办法。 好在小姑娘眼里有活,也不爱偷懒。 “赵婷。”虞眠喊她,“5床换药。” 虞眠转过去的时候,赵婷已经拿着药瓶站起来,几乎和她同步。她笑着,鼓励赵婷自己去病房换药。 她还没完全坐下,就听见病房内有个男人的声音拔高,大概可以听清在说什么。 “你们这什么破医院!找了这么一个人来给我换药!把你们管事的找来,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做事的!” 虞眠寻着声音去了病房内,里面的状况是赵婷在角落挨骂,哭的眼泪止不住。旁边的病人在劝说,也有安慰的。 原因是男人不满意换药的是个实习生,说了赵婷两句之后看她是个软柿子就开始闹事。 一位老人说道:“你出了车祸心情不好,你欺负人家小护士算什么事?”老人对赵婷说,“对不住啊丫头,这臭小子不是东西,伤到你了。” 虞眠颇为无奈,这种事以前她也碰到过,只不过没这位病人这么极端,连换药都可以这么闹。 她过去看了赵婷的情况,发现赵婷的左脸泛了红,她蹙眉,问道:“被打了?” 赵婷不说话。 虞眠瞬间就炸了,她握了握拳头转身走向正坐在床上撒泼的男人,他的一条腿还缠着绷带,看上去可笑至极。 “你信不信我投诉你们!” 虞眠作势就要去扇男人的巴掌,抬起的手迟迟不肯放心,她忍了忍自己的脾气:“你有什么事找我们,拿我们实习生撒什么气?你要是再继续这样,我马上打电话叫保卫处。” 她是护士,自然不能和病人动手,只能放下手。尽量去用理智控制,不让病房内乱套。 老人应该是男人的父亲,他过来向虞眠赔礼道歉,希希望不要把事情闹大:“小护士,是我的错,我老头子替他给你们赔不是。” 男人看老人为了自己这样,也不说话了。 “老人家,您不用对我这样。”虞眠说,“被打的是我们的实习生,不是我。” 老人本想去找赵婷道歉,赵婷不等老人过来,直接跑出就病房。 虞眠见状也追了出去,赵婷跑去了楼道的休息室哭,她打开门进去,坐在她的旁边小声安慰。 她拍了拍赵婷的后背:“不哭,不哭。” “我只是……换药。”赵婷抽泣着,“我真的没有做错。” “我知道。”虞眠擦了擦赵婷的眼泪,“别哭了,都快哭成大花猫了。” “姐姐……”赵婷抱住虞眠说道,“我真的不想做护士,可是没办法啊,调剂成护理,我能怎么办啊。他们都说我读了四年大学到头来只能伺候人,我来医院以后情绪都不能自己控制,我不开心还得对着他们笑,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我们做护士的,每天都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总不能每次都哭是不是?”虞眠揉了揉她的头,“都这么难过了你也没有选择放弃这个职业,既然这样,那不如拾起面对的勇气。” “得不到尊重,是那些人的错,是他们没素质。”虞眠拿着纸巾轻轻擦拭赵婷交钱的眼泪,“从来都不是这个职业的错。” 这也是虞眠这么多年能在医院待下去的原因,她本该可以去央美,本该可以一辈子做自己最喜欢的工作。 如今这样,都不该是这个职业的错。 - 傅时醒今天休假没去医院,虞眠走之前给他买了油条豆浆放在桌上就去上班了。前些天有好几台手术,他一直就没从上面下来过,这好不容易休息,难得的舒服自在。 吃完饭后,傅时醒在客厅的沙发上靠着看书,是前些天傅书鸿给他推荐的。他刚看了没几页,就接到了祁徴海打来的电话。 “我休假,出来见我。” 自上次之后,两人并没有正式见过。 他们说是朋友也不全是,毕竟只有高中三年的友谊,不过因为虞眠的缘故,傅时醒会和祁徴海偶尔联系一次。 当初说好公平竞争,虽说是虞眠主动告白的,一切也都是水到渠成,多少也确实是他破坏了规则。 不过,破了就破了。 虞眠更重要。 傅时醒被祁徴海死缠烂打地喊了出来,跟着他一块来到了一家湘菜馆,还点了一桌的辣菜。 他不怎么吃辣祁徴海是知道的,知道还这么搞,看样子是来寻仇的。 “上次有虞眠在,我没计较。”祁徴海给自己倒了杯酒,“但不代表我不在意。” 傅时醒淡淡道:“讲重点。” “其实你知道都挺讨厌我吧?”祁徴海不理他,一杯接着一杯喝,“毕竟这几年来,一直都是我两一块,你连见一面都得偷偷的。” 祁徴海一直都不服气,他以为自己陪在虞眠身边,总有一天能够打动她。可惜只有他自己知道,虞眠接受他的好,不过是以为那是傅时醒让他做的。 可傅时醒没让他那么做过。 他一直都清楚,是傅时醒让我有了能陪在她身边的理由,知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办法逃避,想距离临江远一点,他从前也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虞眠对他多一些关心。 可虞眠没有,如果他不主动找,虞眠也绝不会找他。就算是生日礼物,也是同样价钱的回礼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护身符。 “今天来找你,首先是不服气,再然后就是……”祁徴海冷笑,“这都什么事啊,你回来干嘛啊,本来,本来我都快……” 祁徴海摆了摆手:“算了。” 他自己也清楚,即便是熬上十年二十年,虞眠不会喜欢他就是不会,毕竟她宁愿去相亲,也不愿意和他结婚去搪塞人。 傅时醒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祁徴海拿出来一个U盘,“这里面是她的一些录像,有我带她去野餐的,也有她实操的视频。你放心,里面有我的镜头已经被剪掉了,只有她在里面。你缺席了她整整八年的时光,就靠这个来弥补吧。”祁徴海叹了口气,“本来当初想的是我两结婚婚礼上用的。” “我活了这二十几年,真没碰上过几个让我这也喜欢的女生,所以你对虞眠好一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傅时醒瞥他:“嗯。” “过几天我又要去执行任务了,这次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反正挺危险的。你就别告诉她了。把这些东西都给你是让你知道我让给你了,不是我不喜欢她了,知道吗?” 虞眠一直说他是因为认识的女生不多所以才喜欢她的,可他偏偏就要证明她是错的。 他一定是因为喜欢才坚持这么多年的。 “祁徴海。”傅时醒突然道,语气平淡认真,“谢谢你这么多年对虞眠的照顾,你一定会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同样也喜欢你的姑娘。” 祁徴海点的菜,傅时醒还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两人一起喝了点酒,话题也不再只是虞眠了。 他们会聊从前一起打篮球,一起去曲州参加物理竞赛,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傅时醒离开前,拍了拍祁徴海的肩膀,毫不留情道:“要不怎么我说你笨,我只是不吃辣,又不是怕辣,你这智商也不知道怎么考的警校。” 祁徴海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好了,逗你的。”傅时醒笑,“我走了。” 祁徴海从不曾见过傅时醒这样对他笑过,从前他都是板着一张脸,即便是笑也是为了气他,嘲讽他。 而这次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祁徴海似乎懂了为什么虞眠会喜欢傅时醒。 至少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明明为了恶心傅时醒,到最后小丑竟成了他自己。 傅时醒总能用自己的礼貌谦虚,让对方觉得自己有多不堪,他不需要生气,更不需要讲话,他不需要做任何事。 他的一颦一笑,照耀地从来都是人性的丑恶。 祁徴海想起来,高中有次出去聚会吃饭,出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位乞丐乞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傅时醒会去给钱。 偏偏傅时醒从乞丐身旁走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对此,傅时醒的解释是:“善良不是这么用的。” “还有,他有手有脚,”傅时醒看着他们所有人,神色从容,“不需要我的同情。” …… 离开了湘菜馆之后,傅时醒坐在车里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那拿着U盘链接手机,开始查看祁徴海所说的视频。 视频里的虞眠拿着针头,对着祁徴海的手臂练手,里面的祁徴海各种鬼哭狼嚎:“大哥你别抖啊,我害怕!给你练手来的不是给你送命的呀。” 虞眠说道:“实习护士嘛,同学理解一下?”她继续说着,“今天被病人家属骂了一顿,虽然不是因为我针扎的不好,但是我不能放弃呀,万一下次是因为我能力问题,可就惨了。” “怕他干嘛!上去扯住他的领子就问,你信不信爷扇你!” 虞眠笑她:“有病。” 视频切换后,是虞眠在画画。 祁徴海问:“你去见过傅时醒?” “嗯,偷偷去的。”虞眠回答,“画完了就离开了,他在兼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明明不用都这么努力。” “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一点呢。” 傅时醒这才明白了祁徴海的用意,这些年来虞眠从未放弃自己,即便是他们再无可能,她也会因为他,变得更好。 第38章 “所以想对我做什么?”…… 虞眠到家后发现傅时醒不在,她也没问他,想来也是有事情出去,正好这会儿靳诗意约她打游戏她也就去了。 “别丢一技能,别丢一技能。”靳诗意一边在草丛蹲人,一边碎碎念,眼看着她头顶的虞眠丢了个球出去,“虞眠!你是不是演我呢?” 虞眠抱歉道:“真忍不住。” 她看到人过来就是习惯性攻击,每次和靳诗意玩都这样,她都说了无数次不想玩这个英雄,偏偏靳诗意又非得让她玩。 “拿瑶,带你乱杀。” 次次都这样,次次都强烈要求她玩。 好在靳诗意玩的不错,说是乱杀真就乱杀,她也是图个乐,没什么特别重的玩心。 玩了两三把之后,虞眠感觉有些饿了,她懒得自己去,就想着傅时醒回来给她带一点。她拨通了傅时醒的电话,等着那边回复。 傅时醒倒是接的很快:“到家了?” “嗯。”虞眠说道,“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 虞眠语气温和:“我想吃烤冷面了,你回来能帮我带点嘛?” “不能。”傅时醒看了一眼身旁,压低声音淡淡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吃路边摊,不健康。” 虞眠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挂了电话。 而傅时醒这边,挂了电话之后对着摊位的老板说道:“老板,多放点香菜,辣椒味道重一点,谢谢。” 老板听到了他和虞眠的对话,打趣道:“小伙子,我这路边摊不健康呀。” 许是没想到老板这么说,傅时醒笑道:“我骗小朋友的话,您怎么也信。” 老板笑:“放心,我这东西都干干净净,绝对卫生。” 买好了烤冷面,傅时醒开车回家,他还在想一会儿虞眠看到烤冷面的表情,远远地就看到家楼下的摊位前站了个熟悉又瘦小的身影。 他突然有了个坏心思,想要逗逗虞眠。 傅时醒先虞眠一步回了家,他把买好的烤冷面放在厨房,坐在沙发上故作严肃等她回家。 等虞眠到家后,傅时醒板着一张脸看她,眼神冷漠:“我怎么跟你说的?” 虞眠看他的表情吓坏了,把烤冷面藏在身后,紧张道:“不……不能吃路边摊。” “你是怎么做的?” 虞眠懊悔,她瞬间有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我下次不敢了。” 傅时醒不着痕迹地笑了,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严肃道:“做过来。” 见状,虞眠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尽量拿的距离傅时醒远一点,生怕他一生气给她把烤冷面丢出去。 她乖乖坐过去,眨着大眼睛寻求傅时醒的原谅,满脸都写着纯真无害。 傅时醒的神色清清淡淡,他看了眼虞眠,沉声道:“跟我撒个娇,我会很喜欢的。” 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虞眠傻了眼。 傅时醒哪里会是说这话的性格,还是说他这□□年的时间里蜕变了?还真是越来越会了。 虞眠抿了抿唇,想着怎么撒娇才能蒙混过关,如愿以偿地吃上自己的烤冷面。她的小脑袋转了转,又晃了晃,撒娇道:“你看我这么可爱,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担心傅时醒不吃这套,还刻意靠近了点,扯了扯他的衣袖,拖着尾音:“嗯——我真的知道错了。” 傅时醒也是见好就收,他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鼻尖,嗓音沙哑:“不生气。” 他托住虞眠的腰,将她抱着去了厨房,把她放在流理台上。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没必要你偷偷去买知道吗?”傅时醒把烤冷面放到她的面前,“你这样,我会很没面子。” 虞眠没先去管烤冷面,将手臂搭在傅时醒的肩膀上,笑道:“你还在乎这个?” 傅时醒认真道:“更在乎你。” 听他这么说,虞眠忽地想起来什么,她把口袋里的卡片拿出来,上面写了傅时醒的名字,还摁了哥红色的手印。 “老人说,把红手印在喜欢的人的名字上就能在一起好久好久,”虞眠靠在傅时醒的肩膀上,“你能陪我,很久很久吗?” “不需要听这些知道吗?”傅时醒摸了摸虞眠的后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虞眠仰头,直直地盯着傅时醒的唇看,她笑着问:“我可以吻你吗?在一起这么久才亲了你一次。” 傅时醒轻哂,不等虞眠有动作,他先一步吻上了她的唇。 他们亦是生手,这个吻逐渐被加深,动作轻缓,缱绻绵长。 结束后,傅时醒的指腹蹭了蹭虞眠的唇角:“这种事,更不需要你主动。” …… 后来的这段时间傅时醒几乎快住在医院了,连续几天的手术根本不给他回家休息的机会。 虞眠也因为他不回家睡的缘故,几夜没能睡个安稳觉。 这晚傅时醒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虞眠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察觉到身侧躺了人,她习惯性的抱了过去。 “回来了?” 她问。 傅时醒轻轻“嗯”了一声,将她揽在怀里抱着,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力气:“怎么没睡?” “睡不着。”虞眠再次往他怀里靠,“总是失眠。” “你之前经常失眠吗?” 虞眠摇了摇头:“傅时醒,你没回来之前我一个人也能过,可我现在习惯了你在身边,你不在,我每一天都睡得不好。” 傅时醒垂眼,轻声道:“我的错。” 他并不是没有回来的时间,毕竟虞眠这里到医院也就十几分钟,只不过医院的事情多,为了省事,他一直才没回来。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虞眠解释,“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别不要我。”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落在床褥上,像是一道银色的光。 被傅时醒抱着,虞眠渐渐有了些睡意,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以至于后来絮絮叨叨嘀咕可好几句,而傅时醒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听了。 只是后面隐约听见这么一句。 “虞眠,你可以一直靠着我。” - 和傅时醒在一起之后的时间仿佛摁了加速键,明明刚重逢的画面还在眼前,转眼就又快到了年底。 虞眠还记得一年前的这会儿,她还因为虞建文买醉,因为无法改变自己而难过。 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杨亚莉得到了惩罚,而虞建文也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这年的最后一天,虞眠和傅时醒都不值班,两人说好了下班之后一块出去约会吃饭看电影。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绝对不可能准点下班是真的,他们带完了实习生,等实习生离开,他们才开始收尾和交接班。 虞眠和傅时醒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本来说好的约会,也因为她没精神给取消了。 两人牵着手一起往回走,每走一步虞眠感觉自己都能睡过去。 终于到了家,虞眠先去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她开始发牢骚:“今天有个病人家属太麻烦了,好久没碰上过这种人了。” 傅时醒问:“8床的?” “对啊。”虞眠坐起来,“你怎么知道?” “今天孟医生在办公室说,听了几句。” 傅时醒本来觉得正常,可连虞眠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真的麻烦,毕竟以虞眠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见虞眠累的不想动,下午也没好好吃饭,他直接去厨房给虞眠煮粥。 傅时醒还怕虞眠在沙发上睡着会着凉,谁知他刚准备抱她去房间睡,沙发上的人已经在客厅乱跑了。 “不困了?” 他问。 “不困了。”虞眠手里抱了个小孩子,“这是诗意寄来的新年礼物,我打开看看。” 傅时醒知道靳诗意这个人,但并不了解,能和虞眠做朋友的,应该都不是什么坏人。 他过去虞眠身边,看她打开盒子。 虞眠拿着盒子里的光盘疑惑道:“今年怎么送这个?”她也没多想,拆开包装就过去电视机旁边把光盘塞进去。 她突然庆幸家里还有个老旧的光碟机可以用,不然现在谁家还用光盘啊。 虞眠把光盘放进去之后开始切换电视机模式,她拉着傅时醒过来一起看。 电影是一部看起来很老的小成本国产电影,里面的色调和配音都不是特别精细。 胡同里的拍摄,和接地气的邻里街坊,虞眠以为是个什么深沉的文艺片。 直到剧情慢慢继续,虞眠才看明白女主是做什么,一个为了生计,被男友强迫去做身体交易的女生。 虞眠越看越气:“这什么男朋友啊,分明就是垃圾。” 傅时醒看她情绪过激,直接道:“要不别看了。” “那不行,我得看这男的怎么死。” 只不过剧情没有朝着虞眠期望的那样发展,后面男主良心发现,带着女主换了一个城市生活,剧情无厘头到看不明白。 就在虞眠疑惑的时候,真正的重头戏才出来,男女主在床上缠缠绵绵,各种镜头都要比前面的拍的细腻。 越往后,这样的场景就越多。 “这……原来是个,”虞眠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三级片。” 傅时醒的表情很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电影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像是虞眠自己多虑了。 “我……”虞眠才不想让傅时醒觉得自己是个老色批,只能解释说,“我平时都不看这种的。” “嗯,我没说你看。” 傅时醒看她如此慌张,越发的觉得有趣。 她的脸红的像是涂了腮红,连肩膀都在发抖。 傅时醒倒也不介意,帮她添把柴,加点火。他从身后拿出来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念了出来。 “虞眠,祝你今晚能够拿下傅医生,让他对你欲罢不能。” “所以,”他慢慢靠近她的耳侧,语气带了点挑衅和勾引,“想对我做什么?” 第39章 “靠近点儿。”…… 此刻,虞眠想杀了靳诗意的心都有了,她跪坐在沙发上,和傅时醒只隔了一点距离,稍有不慎,擦枪走火。 每年跨年靳诗意都有送礼物的习惯,她一直没多在意,没想到今年她的礼物这么重口味,连三级片都敢送。 虞眠已经在心里想了100种可以让靳诗意痛不欲生的死法。 还在思考,傅时醒已经不想再给她机会了,他揽住了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 他的声音低哑:“靠近点儿。” 虞眠吓得不敢说话,这样的傅时醒她是第一次见,他的眼神微眯,看似迷离又十分清醒。 “傅……”虞眠被他这样勾引着,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往他的方向送。 看虞眠这样主动又慌张,傅时醒低声笑,亲吻着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在她的下颚蔓延。 虞眠在此刻也失了分寸,她毫不顾忌地想要把自己送给傅时醒,她的手摸过他的耳垂,完完全全地陷了进去。 可尽管气氛如此,傅时醒永远都是保持清醒的那一个,如若不是酒后乱性,他绝不会碰她。 傅时醒推开虞眠,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沉静下来,轻声道:“你别乱动,会出事。” “你是医生,难道还不知道这种概率嘛?”虞眠坐在傅时醒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怕。” 傅时醒认真道:“我怕。虞眠,如果你没有做好和我结婚,迎接一个孩子的准备,我永远都不会碰你。” 他要的不只是虞眠这个人,要她成为他的妻子,他们孩子的母亲,而这些都必须在她自愿的前提下。 他十分清楚虞眠有多敏感,也极其怕疼,一点小伤都能疼得哭出来。她还有个不太完整的家庭,会担心婚姻失败,会担心孩子不能好好成长。 所以婚前他绝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 可虞眠不懂,她只知道气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没想到傅时醒会想这么久远。 虞眠只想跟他过这个新年,特别想跟他在跨年时一起倒计时,把脸脸蛋埋进他怀里,说一万遍也不腻的我爱你。 她低垂着眼眸,盯着傅时醒的模样看着,吻住了他的喉结,轻声道:“如果你是害羞,可以先把自己灌醉,然后我们再做。” 虞眠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对着傅时醒说出这种话,而这句话的结果就是老旧大家长做派的训斥,告诉她要杜绝婚前性行为。 好好的一个跨年夜,虞眠被傅时醒数落了几个小时,她感觉头都要炸了,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找了个管束她的老封建顽固分子。 等傅时醒说教完,他们连跨年倒计时都错过了。明天靳诗意肯定会问她这晚过得怎么样的,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死丫头才行。 熬到深夜他们也累了,虞眠也为了避免尴尬,一个人躲进了浴室里洗澡,这一进去就是一个半小时。 傅时醒在客厅拿着手机去某乎里查女孩子第一次有多疼,以及怕疼怎么办,倘若真的不行,大不了一直不可以也不是不行。 总之,虞眠受过的苦太多了,他希望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永远不会有哭的机会。 - 新年之后就是傅时醒的生日,去年因为两人关系并不稳定,这算是虞眠正式给他过得第一个人生日。 虞眠在蛋糕店定好了蛋糕,想要等傅时醒回来给他一个惊喜,可世事难料,傅时醒下班之前安排了一台手术。 还是祁徴海的手术。 祁徴海执行任务期间中了一枪,因为环境恶劣一直没能得到救治,他也怕大家担心忍了下来。等他们回了临江,伤口已经溃烂发炎,子弹还在里面没取出来。 虞眠得到消息之后,还没来得及取蛋糕又原路返回直接去了医院,她到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 手术室外面除了祁徴海的队友,阮甜也在。从她的口中虞眠得知,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任务差点失败,祁徴海受了这么重的伤。 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其他队友即便是生气也不好怪她,虞眠只能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 “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阮甜担心道,“要不要联系骨科呀?” 虞眠倒不是很担心,她相信傅时醒的能力,也相信祁徴海那么厉害肯定挺得过去。 更何况她自己心里也有底,清楚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不然其他的队友也不会这么淡定地在玩游戏。 除了阮甜,真就没一个担心的。 虞眠为了分散阮甜的注意力就开始主动聊天,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手链,她说道:“你这个手链还挺好看的。” “这个嘛?”阮甜举了举手腕,这才笑着说,“祁徴海送我的。” “他还知道送你这个?” 虞眠记得,祁徴海这么多年给她的生日礼物不是防狼喷雾就是各种防身用具,哪里给她送女孩子喜欢的。 注意到阮甜的表情,虞眠总觉得他两有戏,只不过年纪差了稍微大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块。 虞眠没有八卦他们的事,一直陪着阮甜到了手术结束,等傅时醒出来,她看到傅时醒的眼神涣散,看样子是累坏了。 她上前询问:“手术怎么样?” “嗯,成功了。”傅时醒叹了叹气,“以后要是他再受伤,别让我主刀了。” 虞眠刚刚听阮甜提起,是祁徴海主动挂的傅时醒的号,给傅时醒折腾的不轻。 “出什么事了吗?” 傅时醒不会是在工作上任性的人,能让他说这种话,看样子祁徴海不知道又在里面做了什么气人的事。 祁徴海被推出来的时候虽说气色不太好,唇色发白,但人确实是真的欠:“傅医生,辛苦啊。” 傅时醒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后来听祁徴海过来嘲讽,虞眠才知道,手术期间祁徴海一直在讲话,吵的傅时醒头疼。 虽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能让傅时醒这般厌烦,他也是厉害。两个人高中就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一个靠毒舌,一个靠厚脸皮。 即便是这么闹,两人关系倒不是一般的铁,一起喝酒也是常事。 祁徴海如今待在病房里,没事就在护士站找虞眠瞎聊,要么就去捣乱傅时醒,幼稚得像个孩子。 平时那么爱加班的傅时醒彻底被他整得一到下班时间就想赶快离开,恨不得这辈子都别看到这个人。 吵闹是吵闹了些,不过虞眠知道傅时醒也是故意和祁徴海怄气,男人不管多少岁,骨子里的少年气总是不会变。 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了,虞眠最近听说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有流感,她不信谣不传谣,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多加防备,她给家里消了毒,还买了口罩。 时间越往后靠传言就越多,直到医院发了通知,让所有人员做好防护措施,他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听说现在是汉城已经封了,也不知道临江情况怎么样,这不就是03年的非典那?” “是啊是啊,这要是非典我们可怎么办呀?” “我看微博上说死了好多人了,都不让传的,我还没活够呢,千万别来临江啊这些人。” 一旁的白茵茵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呢,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还是个护士嘛?往网上说什么你就信啊,搁着造什么造?” 虞眠向来不参与她们的话题,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同时也注意着汉城那边的消息。 这次的情况不是小事,许多话也不是危言耸听,她的心一直从事情开始就悬着,迟迟不肯落下。 不过半天的时间,呼吸内科已经收了五名患者,医院所有科室内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所有医护人员做到认真严谨,以防万一疫情扩大蔓延。 好在临江的情况并不严重,及时封城并同时呼吁市民不外出,做好一切防控准备。 傅时醒一直在会议室没有出来,几个小时过后,汉城的情况愈发的严重,外科也接到了医院发来的支援汉城的医护人员名单。 虞眠在名单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都没能找到,在名单上的人开始说道:“现在去汉城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凭什么要求我们去呀,护士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呀,虞眠你真幸运,可以在家好好过年。” “你说什么呢你?”白茵茵说道,“傅医生在名单里。还有,你爱去不去!” “白茵茵你不会还惦记傅医生吧?真以为自己装两下清高,人家就能看得上你。” 虞眠不想争辩,在名单出来的那一刻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傅时醒作为陈中元的学生,这件事上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且陈中元必然也会前往汉城,以傅时醒的性格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是虞眠没有想到会没有自己。她希望傅时醒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又不希望他出现任何差池,也希望能和一起前往汉城支援。 她的内心极其矛盾。 傅时醒对她很好,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无条件的支持和爱护她,所以她更想做好一个女朋友,不能无理取闹,他必须也要做到,无条件地支持他。 即便这一去,可能生死未卜,她也必须舍下。 虞眠闭上眼深思,这一次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她终于做了一个她自己都不敢想的决定。 她找到了护士长,上交了自愿支援汉城的申请。 不光是为了可以和傅时醒并肩作战,更重要的,是自己肩上的责任。 第40章 “我们结婚吧。” 虞眠得到护士长的允许后,和白茵茵几个人一起回家收拾行李。 白茵茵叹气,倒不像是指责:“真不知道你这么积极做什么,护士而已,缺你一个也缺,多一个也不多。” “尽自己一份力嘛。”虞眠以为她关心自己,“你不用担心啦。” “谁担心你啊。”白茵茵“切”了声,双手抱肩,“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做作那样。” 虽说两人关系现在有所缓解,但白茵茵也没有太多收敛,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 边走白茵茵还继续道:“胆子那么小,肯定会被吓跑的。” 虞眠没说话,反正也习惯了,至少她直到她没有恶意。她回家不需要等车,出了医院直接反方向回家,个其他人就这么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虞眠碰上瓜英,看他还在巷子里闲逛,她上前嘱咐他:“现在情况这么严重怎么还敢出来?”她把口罩递给瓜英,“这个你出门一定要带着。” 瓜英点了点头:“知……道,我都,知道。” 看着瓜英回家,虞眠才往回走,她到了家之后开始收拾自己和傅时醒的衣物,这次支援她不需要收拾太多,又不是是旅行。 明天一早就得跟着队伍前往汉城,虞眠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先去祭拜了虞建文,又去看了眼独自在家的虞建平。 倘若她回不来了,希望虞建平能帮她多看望爷爷奶奶,还有虞建文。 “不是采取自愿吗?” “是这样。”虞眠笑,“现在人员紧缺,我总不能真的躲在家里不出来。” “真是跟你爷爷一个样。”虞建平叹气,“我小时候他就教导我说,做人啊得先是个人,看一眼咱们虞家,也就你听了他的话。” “您别这么说。” 虞眠知道,虞建平对她还是很伤心的,至少比虞建文要更像个长辈,或许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卦象,可这么多年他总没亏待过她。 “您照顾好自己。”虞眠说,“这马上也要封城了,还不知道要这样下去多久,您多准备一些吃的。贵一点没关系。” 虞眠从口袋里把自己的卡递给虞建平,强迫他收下:“您不用拒绝,这些钱是我很早就想给您的,一直没有存够。” 她以前的学费,生活费一直都是虞建平负担,那时候那就发誓一定要把这钱还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天色渐晚,因为特殊时期虞眠不能再久留,她再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回到家的时候,傅时醒也已经回来了。 看着她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傅时醒站在客厅愣了半晌:“今天传染科的刘医生她妻子太医院闹,不愿意刘医生去汉城。” 虞眠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顺着话答:“也是人之常情。” “虞眠。”傅时醒走到她的身边,“我去你同意吗?” 虞眠看他:“不同意你就不会去吗?” 她太了解傅时醒了,这种时候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信仰,作为一个医生这是他的责任。 看傅时醒的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虞眠也要去汉城的事。 傅时醒抱住虞眠,许久没有说话。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傅时醒。”虞眠也回抱住他,手掌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告诉你一件事,我提交了申请,明天我们一起去汉城。” 闻言,傅时醒的眉头微皱,身体一顿。他自己清楚这一趟有多危险,作为医生他还是会庆幸虞眠不在这场斗争中,却未料会有这样的反转。 他低头,轻声道:“太危险了。” “我知道。”虞眠摸了摸他的脸,“我不怕。” 傅时醒的神色不明:“好,这次是我陪你。” 他知道拦不住虞眠了,既然如此,不如放手让她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这时候他的鼓励和陪伴比任何道理都有用。 “谢谢你。”虞眠再次抱住傅时醒,踮起脚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不会有事的。” 傅时醒捏了捏她的脸,力度很轻:“我知道。” - 隔天的凌晨四点所有人员必须在医院集合,他们一起出发去汉城。除了虞眠以外还多了不少自愿申请去支援的医护人员,他们所有人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 上了车之后,虞眠和傅时醒坐在一起,她坐下后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以防到了以后精神不佳。 这一路车内都极其安静,压抑的情绪也不是假的,谁都不知道这一去会有什么危险,被传染的概率有多少。 虞眠迷迷糊糊地,听见不知道是谁在那边小声嘀咕:“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真有她的,心真大。” 她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没有心思去管别人说了什么,她隐约听到身侧的傅时醒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不会困?” 之后就没了声音,虞眠安稳睡了过去,梦里她看到前方的路天光大亮,有个人在尽头等她。 到达了医院之后,因为两人不同批次的关系,不能分到同一家医院,傅时醒必须跟着陈中元一起。 虞眠和白茵茵是一起的,刚开始的几天她们被安排住在附近的酒店内,之后医院接收的病人越来越多,她们连睡一觉都变得奢侈。 虽然距离不远,但两人都忙得没时间看对方,特别是傅时醒。他每天晚上得空休息都会给虞眠发微信,确定她没睡才能打一会儿电话。 虞眠为了不影响别人,躲在楼梯间的楼道里和傅时醒打电话,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因为她的声音一闪一闪的。 傅时醒问:“你那边怎么样?” “今天又收了五位确诊病人。”虞眠语气失落,“有个老人家离开了,大家情绪都不好。” “我问的是你。” 关于这边医院的情况,傅时醒这边早已经得知。 虞眠愣了一秒,才回道:“我挺好的。” “你害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些天她不止看过一个人离开,那种被死亡和疫情控制的情绪都让人崩溃。 时间越久,大家的心情就越烦躁,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虞眠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我不怕。” 即便是如此,那么多人都在一起并肩作战,她有什么好怕的。 傅时醒轻声笑,他知道,他的那个胆小懦弱的虞眠终于还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遇见事情总会哭的姑娘,她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之后几天的工作都没有任何差别,有痊愈的也有离开的,只是情况依旧没有变得好转,随着确诊人数的增加,终于还是有人崩溃了。 是白茵茵。 她本就是家里惯坏的孩子,对她来说能过来支援已经有了很大的勇气,在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后,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白茵茵一个人跑去了医院顶楼大哭大喊,她看着病人离开时只觉得惋惜,直到和她一起工作很久的同事离开后,她才彻底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虞眠担心她出事,一路跟了上去,站在她的身旁,保持着距离安慰。 “昨天她还跟我说等疫情过去了,她给我带她家乡的特产,昨晚确诊,今天人就没了。”白茵茵哭着说,“虞眠,你说我会不会也死在这里啊,我还没谈过男朋友呢,我瞒着我爸妈来的,我要是没了她们怎么办啊。” “不会的。”虞眠安慰她说,“只要我们做好防护,消毒,不会有事的。” “可……”白茵茵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那你一定不能被确诊,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了。” 虞眠应声:“嗯,我也只认识你了,我们都要好好的才行。” 等白茵茵情绪稳定后,她们又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虞眠在这边偶尔会听别的医生提起傅时醒那边的情况,说控制得很好,他们也要加油了。 虞眠听着也开心,每天和白茵茵几乎是一起熬到了深夜睡上几个小时,又很快要回到岗位上。 这种时候,有人欢喜有人愁,生死离别几乎是避免不了的,来这边半个月,她们也慢慢习惯了。 她们十分清楚难过有多无力,也因此变得麻木起来。 晚上虞眠照常和傅时醒一起打电话,他们向对方说了自己的情况,为了不让聊天变得压抑,也会说一些有趣的事。 “有个老人家可有意思了,说着方言我也听不懂,不过大家都在笑我也就笑了。”虞眠压低音量,尽量不显得太吵,“对了,白茵茵现在可厉害了,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和老人相处,现在每天跟老人聊得可好了,上次老人不小心把脏东西弄到她的防护服上,她还开玩笑说要老人痊愈了给她赔。” “还有啊,白茵茵说她不讨厌我了,她一直以为我是那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包子,她还夸我有能力。”虞眠一直絮絮叨叨说着许多话,“我有在变好,我们和国家都在变好。” 傅时醒听她说着,特别想现在跑到她的面前抱住她,可惜不能。他们愿意将一切保存至苦难之后,到那时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相拥在人群之中。 虞眠突然停了下来,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但总告诉她的心意。 她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拿着手机靠在耳侧,声音宁静而绵长:“等疫情过去了。” “我们结婚吧。” 第41章 “你在向我求婚吗?”…… 傅时醒彻底愣住,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虞眠会和他说这种话。他握着手机低声笑着,轻轻舒了口气:“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求婚吗?” 虞眠也笑了,紧张的神经也在此刻有了缓解:“那傅医生娶吗?” “嗯。”傅时醒认真道,“只娶你。” 虞眠弯了弯唇:“那我等你。” 她把脑袋靠在栏杆上,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看出去,夜空繁星点点,所有的苦难总会消散,他们都会撑过去的。 他们会一起吃着烤红薯,抱在一起取暖,隔着的是衣物,而不是防护服和众多大楼。 虞眠挂了电话后没睡过去多久,就听见有人在喊,乱糟糟的声音,她不用多想也猜得到,是又有人离开了。 走廊里有轻微的抽泣声,一直到被救护车带走去火化,医院楼下的空地处才传来了女人的嘶吼声。 虞眠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场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了这些天面对死亡她已经麻木,心口被堵住,有种难以克制的难受。 一旁的白茵茵呼吸有些重,她穿着防护服,根本没有哭的胆量。 “虞眠,我们会不会死啊。” 虞眠没看她:“不知道。” 她们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每天只能尽力做到自己分内的事,去缓解病人的压力,让他们都开心一点。 可事事尽心,却总是无能为力。在病痛面前,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太渺小了。 因为担心傅时醒不说实话,虞眠时常会去关注他那边的消息,好在他没对她有所隐瞒。 只要能听到傅时醒平安的消息,虞眠就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他们互相鼓励加油,许愿能够打败这一切。 虞眠以为白茵茵虽说幼稚,但还是很勇敢的,却没想到她给不小心被针头刺破了手指之后,差一点吓得晕死过去。 好在虚惊一场,白茵茵并未出什么大事。 后来的几天情况逐渐好转虞眠她们才慢慢平静下来,做事情也稳了许多,只是她和傅时醒通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听傅时醒讲他和陈中元研究的新药有了进展,这些日子要比之前更忙,每次和虞眠打电话都是草草几句。 虞眠知道他忙,每次也都是说几句话,报个平安就很快挂了电话。 傅时醒讲话时的气息都带了些累,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照顾好自己,我这边一切都好。” “你那边真的没事吗?”虞眠这两天心总是慌得厉害,“前几天有个医生感染了,现在在隔离区,不过情况不是很糟糕。” “我没事。”傅时醒清了清嗓子,声音才多了几分底气,“都快过去了。” 虞眠没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两天我们已经不需要留在医院过夜了,你应该也快了吧。” “快了。”傅时醒的嗓音沉沉,“挂了,我这边要忙了。” 不等虞眠再说什么,傅时醒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她还在发懵着,白茵茵已经开始喊她过去帮忙。 说是疫情已经被控制住,可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只是没有前一个多月那么紧张。 这样算下来,虞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傅时醒了,之前他们还会视频通话,后台随着他越来越忙,次数就变少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虞眠也不好随便打电话给他,即便是无人接听,她也没办法做到着急。 只不过虞眠没想到,无有关傅时醒最重要的消息,她竟然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的,她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虞眠在卫生间里想要给傅时醒打电话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女医生在聊天,她一开始并未再多在意,直到听到了傅时醒的名字。 “哎你知道吗?陈老的那个关门弟子,就我们这届的傅时醒。” “他怎么了?我听说他女朋友还在咱们医院呢,是个小护士,好像学历也不怎么高。” “谁跟你说他女朋友啊。”女人说,“是那个傅时醒,他前几天确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中招的。” 听到了这话,虞眠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无人接听,她的心一瞬间被揪了一下。 电话拨通后的嘟声像是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环绕,像极了要带走傅时醒的恶魔。 虞眠等她们出去她才离开,她一路愣愣地走出来,等她碰到了白茵茵,颤抖地声音问:“傅时醒确诊了。” “你知道了?” 虞眠说这话,本是想告诉白茵茵,想哭诉,却没想到她要比她还早知道。 “你既然知道,”虞眠拖着哭腔,始终没有眼泪,“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白茵茵说,“傅医生不让我们把这事传到你这。” 白茵茵已经尽力去瞒了,也让身边的人不要在虞眠跟前去多说一句,最后还是没能瞒下来。 如今医院人手紧缺,已经倒下了许多医护人员,虞眠算是一群人里最用心的,如果她倒了,白茵茵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 虞眠靠在墙上苦笑,她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擦了擦毫无泪痕的双颊:“没事,工作吧。” 白茵茵吓了一跳:“虞眠?你别这样。” 虞眠依旧笑:“既然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 白茵茵没想过虞眠听到后会是这样的表现,她瞬间有些恼火:“你怎么回事啊?你男朋友现在生死未卜,你不担心也就罢了,还说这种话?” “那我能怎么办?”虞眠手上的力度收紧,指甲深深进入掌心,“你告诉我,白茵茵。” “你可真冷血。” 虞眠笑:“好像是有点。” 她不想和白茵茵纠缠,戴上了护目镜去了隔离区病房,开始工作。 得知傅时醒出事后的几天里,虞眠和平时没差,不知道的同事还以为她对傅时醒的病情一无所知。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些天的虞眠,一分钟也没有睡着过,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要相信傅时醒,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她再也没有打通过的电话,她依旧坚持着打了一夜。 虞眠看着手机屏幕上,傅时醒在纪录片里的截图,她留了许多年,她还没来得及让他给她拍一张新的,他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她这才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深深的无力感,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静悄悄的楼梯间还回荡着嘟声,一顿一顿地直到停止,仿若人的心跳,终于还是彻底的消失在了虞眠的耳边。 虞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眼泪和哭声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感觉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让她再也没办法呼吸。 他们才刚在一起,他们说好的等一切过去就结婚,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她甚至,还没能好好的爱过他。 “傅时醒……” “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 此时空荡荡的隔离间内,病床的傅时醒气息微弱,身旁的桌上手机还在响,他抬手拿起手机,摁下了静音。 等电话结束后,傅时醒将虞眠拉进了黑名单,再也接收不到她的任何电话,他还是没胆量再听到她的声音了。 傅时醒感觉身体越发的无力,他看着天花板,良久后在通讯录找到了时曼音的电话,他终于还是做了最坏的决定。 他告诉时曼音自己的情况,伴随着是母亲的哭泣声,他拖着沉重的声音说道:“妈,对不起。可能没法在您跟前尽孝了,是儿子不争气,让您费心了。” “你别说了……”时曼音哭的泣不成声,“妈妈不许你这么说。” “妈,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爸,还有奶奶,妹妹。”傅时醒说,“傅诗月,你以后不要再淘气了,哥哥不在,别被人欺负了知道吗?” “傅诗月摇了摇头,什么话说不出:哥哥……” 傅时醒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他无法想象之后他们玩怎么过,他也不敢想。 时曼音继续哭着问:“眠眠呢?他知道吗?” 听时曼音提到了虞眠,傅时醒的脑海里全都是她的笑脸。 他怎么舍得留她一个人。 “妈,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您能想办法把虞眠的户口过到我们家来吗?”傅时醒咳了几声,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说完他想说的话,“您不是一直想要两个女儿,虞眠是个好孩子,她会对你很好的。我走了以后,您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诗诗住,再帮她找个好人家,让虞眠从诗诗的房间出嫁。” “您一定要帮她找一个老实敦厚一点的人,家里可以不需要太有钱,但一定要是真心对她好的。您帮我看着点,不能让她嫁给祁徴海……” 傅时醒想了想,无力道:“祁徴海是刑警,工作危险系数太高,他的性格毛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不够细心,和虞眠并不合适。” “知道您不缺钱,所有我卡里的钱是给虞眠准备的嫁妆,她除了我没别人了,您别跟她抢。” 时曼音想骂他,却又碍于他的处境只能哭泣。 “以后,她就托您照顾了。”傅时醒看着病房外的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外看见天明,“是我对不起她。” 傅时醒后悔了,如果他知道有这事他一定不会回来再招惹虞眠。 如果不是他回来,虞眠或许会慢慢忘了他,是他一步步让她接受他的喜欢,可如今他却要失信于她。 是他的错。 第42章 “是带你回家。” …… 虞眠是在凌晨三点接到了孟子严的电话,他说傅时醒的情况不妙,很有可能撑不过今晚。 “他嘱咐我一定不能找你。”孟子严说,“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要是傅时醒离开时虞眠不在,她应该会恨他一辈子的。 因为这特殊原因,虞眠终于可以离开医院,去见一见傅时醒。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久再见他回事这样,希望他们还能有再说话的机会。 虞眠坐在车上看窗外,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树枝上生出绿色的萌芽,象征着一切美好的新生。 可她确实放着所有人的面,去见爱的人最后一面。 孟子严安慰道:“一会儿,想哭就哭出来吧。” 虞眠摇了摇头,笑道:“哭什么,他管没死呢。”她不看孟子严,“他不会不要我的。” 他说过要娶她的。 虞眠下了车,跟着孟子严来到了傅时醒所在的隔离病房,透过玻璃看着他躺在空荡荡的病房内。 她看不清傅时醒的面容,只能远远地望着,连呼吸都谨慎。 得到了医生的同意后,虞眠才能进去病房里近距离看傅时醒。 虞眠坐在傅时醒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手。望着他泛白的双唇,眼泪竟在这时干涸了。 她记得,那时候爷爷去世她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流过,所有人在说她冷血,就像现在这样。 后来,她偶然在网络上看到了一句话: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那极其相似的情节,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怎么也缓不过来。 虞眠还能感受到傅时醒那微乎其微的呼吸,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努力地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你几天不联系我,料到了我不敢打扰你是吗?那要是你一辈子不找我了,我也要无动于衷吗?” 虞眠自顾自地说:“痊愈的人不在少数,凭什么你不能是那其中一个呢?” “傅时醒,春天到了。”虞眠轻声说,“你答应过我的,等一切都过去了就跟我结婚的,怎么疫情快要过去了,你却把我给丢下了。” - 傅时醒在昏迷之前,挂断了和时曼音的电话,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不再在那个冷冰冰的病床上。 四周鲜花遍野,是虞眠跟他提过的繁花似锦的未来,一条长梯通向了天边,看不到的是路的尽头。 傅时醒沿着天梯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听见了有人在说话,紧接着是音乐的声音。 仔细听,是婚礼进行曲。 他寻着声音来到了教堂外,看着大门开启,掌声雷动。他的虞眠穿着婚纱,手捧着鲜花,站在台上,美得像极了这春天该有的模样。 可她的面前无人,她在哭。 她的婚礼只有她一个人,他此刻只想想要冲破所有的障碍去抱住她。 无奈他浑身没有力气,像是有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让他亲眼看着虞眠的婚礼沦为别人的笑柄。 虞眠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双颊往下坠落,却意外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望着那颗眼泪失了神。 感受到来自泪珠的温热,他蓦地睁开了眼。 傅时醒睁开眼的一瞬间,紧紧握住了手边的手指,他愣了一秒,看向了手指的主人。 虞眠正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他的手没什么力气,只能艰难的抬起食指,轻轻地碰了碰虞眠的脸颊,无声地笑了。 虞眠,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 察觉到傅时醒在动,虞眠从梦中惊醒,她愣愣地看着微睁着眼的傅时醒,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醒了?”虞眠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的眼泪终于在这一瞬间涌出,“我去喊医生。” 陈中元过来检查过后,确认傅时醒没什么大碍,后续还得再观察观察,依旧处于隔离期内。 傅时醒刚醒来的这几天,虞眠留在了医院,傅时醒睡觉的其余时间也在照顾其他病人。 虞眠把好消息也通知给了时曼音,让他们都不要担心,等再过几天,傅时醒就可以和之前一样正常生活了。 因为傅时醒挺过去的缘故,医院的其他病人也得到了信心,因为当时他们都以为傅时醒撑不过去。 医院的氛围慢慢变得活跃起来,大家也不再丧气,一边开玩笑,一边共同打败病毒。 傅时醒在病房内躺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彻底痊愈,他第一时间在医院找到了虞眠,想要抱抱她。 听病人们讲,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虞眠白天帮忙照顾他们,晚上又去陪他聊聊天解解闷。 “傅医生有这么好的女朋友,是你的福气呦。” 傅时醒点头表示同意:“您说的是。” 虞眠没这么被人夸过,只能低着头笑,不怎么好意思。 后面的几天,虞眠也一直留在这边医院帮忙,偶尔白茵茵会跟她打电话说上几句,还告诉她,过段时间他们医院这批人就要回去了。 虞眠跟着傅时醒,听孟子严的意思,他们得等到五月份左右才能回临江,不过一切也都有了盼头。 看着医院痊愈的病人越来越多,虞眠也越发的有动力,他们也不需要留在医院过夜。 晚上忙完了以后,因为傅时醒身体原因,陈中元不会让他留院,所以每天他都可以和虞眠一起回酒店休息。 他们戴着口罩,牵着手,走在酒店附近的街道上。周围已经不再是空无一人,偶尔还会听到孩子们的笑声,爽朗的划破了这天。 “来了这几个月,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城市。”虞眠挽着傅时醒的手臂,“不过离开了家还是很想念。” 她从未离开过临江,即便是去别的城市也不过两天的时间,这么久还是头一次。 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她知道自己更应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患得患失已经不能是她该有的情绪。 因为她和傅时醒之间,就连生死都无法阻碍。 “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他们一起来到了附近的面馆,门上面贴着“不戴口罩,不许入内”的字样,许多家店都像这样慢慢开始营业。 虞眠点了两份当地的特色面,和傅时醒面对面,一起聊着天。 老板给他们送面时,还时不时叮嘱:“疫情期间,可不能面对面这么坐啊。” 虞眠笑:“谢谢您的提醒。” 虞眠拍了张傅时醒的照片给时曼音发过去,让他们都能放心在家里,这次傅时醒出事算是吓坏了家里人。 她笑道:“我想吃阿姨包的饺子,想吃陈奶奶的油条,还有医院门外小摊的烤冷面。” 傅时醒弯唇笑:“还有呢?” 他大病初愈,语气不似从前那般有力,反而多了些病态美。 “还有?”虞眠看他,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暗示,“跟你结婚。” “好,回去就结婚。” - 他们五月中旬接到了回临江的通知,走的那天,陈中元亲自出来送他们。 这算是虞眠第一次正式被傅时醒介绍给陈中元,虽然只有这短短的几分钟。 “老师,这是虞眠。”傅时醒把虞眠推到陈中元面前,“我的未婚妻。” 虞眠一愣,他说的是未婚妻,不是女朋友。 陈中元欣慰地笑:“当初还不明白你怎么就为了个姑娘跟我闹,果然啊,你的眼光不会错。” 这些日子,通过观察虞眠做事情的态度,和对傅时醒的不离不弃,陈中元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坚韧又努力的姑娘。 虞眠也不好随意接下夸奖,只能先问候:“陈老先生好。” 看着虞眠这么拘谨,陈中元笑道:“怕我做什么,我只凶不听话的学生。”他继续说,“你有这么个好未婚妻,可是你的福气。” 他们聊了几句之后车就要走了,临走前陈中元还不忘补一句:“小虞要是想去北京玩,开始跟小傅说。” 虞眠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她笑着应下来,当然不会有去北京留下来的打算。 回去后他们被放了一段时间的假,傅时醒也趁着这几天修养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色。 虞眠每天在家变着法地给他做补身体的食物,希望他能快一点变回那个健健康康的傅时醒。 他们没事也经常回傅家去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天一早,虞眠就被傅时醒拉起来洗脸刷牙,她都来不及问为什么。她看了眼窗外的天,都还没亮。 “起这么早干嘛?” 傅时醒刷着牙,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去了就知道了。” 虞眠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乖乖收拾好,还化了个妆,跟着他一起出门。 直到傅时醒把车开到了民政局门口她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一大早是为了什么。 虞眠眨了眨眼睛,看着正在停车的傅时醒,故意问道:“傅医生,是要给家里添户口吗?” 傅时醒停了动作,手掌放在虞眠的脸颊上,指腹轻轻碰了碰她。他的声音温和清润:“不是。” “是带你回家。” 第43章 “虞眠,你终于是我的了。…… 闻言,虞眠的目光一顿,她看着傅时醒的眼睛出神,他说的是带她回家,而不是回他的家。 在此刻,虞眠才彻底地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个家的感觉,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且不会被抛弃。 虞眠笑着,和傅时醒牵手一块去了民政局。 或许今年是最意义的一年,他们不仅一起战胜病魔,还成为彼此一生唯一的依靠。 填好信息之后,他们去拍照虞眠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画一个正式的妆容,而不是看上去像是在过家家。 “完了,你要是提前跟我说我就不用这个颜色的唇釉了。”虞眠对着镜子,拿着借来工作人员的口红补妆,“本来这东西就很私人,太不好意思了。” 傅时醒弯唇一笑:“这不就没惊喜了。” “你可不适合给惊喜。”虞眠放下小方镜,“你是打直球的性子。” 虞眠又道:“我本来想跟你商量冬天外领证,找个下雪的日子。” 她一直挺喜欢下雪的,飘雪落在发梢上,好像让人一瞬间白了头。 傅时醒说:“太晚了。” “我不觉得。”虞眠说,“只要和你在一起,怎么都不算晚。” 拍照的时候女摄影师总夸虞眠长得可爱,特别是她笑起来的那两颗小虎牙,怎么都和傅时醒十分般配。 一个沉稳,一个俏皮。 领完证后,傅时醒接到了时曼音电话,说是晚上回家吃饭,一家人好好的一起庆祝他们领证,以及从汉城凯旋而归。 傅时醒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另一个方向,虞眠好奇但并没有问,总之跟着傅时醒去哪里都可以。 车子停在了距离傅时醒家不太远的一个小区,虞眠下车后,看了眼门上的小区名。 荔枝湾。 看到这名字,虞眠先是一愣,她最爱吃的水果是荔枝和草莓,不得不让她往别的方向想。 傅时醒也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进了小区,一路走过了商业街,中间有个巨大的喷泉,有许多小孩在旁边想玩水被拦了下来。 跟着傅时醒的步子,他们一起进了电梯,等到了他要带她来的地方,她也始终没有开口去问。 两人默契地进去。 里面的装修风格色系偏水果色,虞眠看着客厅的布置,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直到她看到了客厅的背景墙上挂了一幅画,上面的署名是她的名字,是高中那会儿她送给傅时醒的。 “你还留着?” “你给的,当然要留。”傅时醒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虞眠想了想:“所以这是,我们的家?” 傅时醒捏她的脸:“是婚房。” 虞眠在客厅转了会儿,她对颜色搭配比较敏感,没走到一个角落都会进行比对,她发现,这房子没有一处装修不合她的意。 简直和她梦里的房子没两样。 家具简单大方,家里的墙上挂着她自己的画,阳台上放了一把秋千椅,上方还吊着淡黄色的风铃。 尽管许多装修都类似,可客厅的吊灯是极其夸张的螺旋状,和整个装修风格格格不入,那是她一直想要的。 她什么都以简单为主,唯独只有吊灯,喜欢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一抬眼就仿佛置身宫殿的夸张感。 虞眠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婚房?” “大四那会儿吧。让我妈买了以后一直搁置着,想着等回来了就和你结婚。” 当初他在学校,和时曼音打电话时无意间听她提起家附近新开了楼盘,名为荔枝湾。 那时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虞眠喜欢吃荔枝,如果这样的房子送给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傅时醒并未向时曼音隐瞒买房子的理由,时曼音也没拒绝,只不过还是忍不住痛斥:“我的儿子居然是个恋爱脑。” 他笑着也没解释,反正也只对虞眠一个人罢了。 虞眠问:“那要是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傅时醒淡淡道:“那就当嫁妆吧。” 虞眠一愣,认认真真说道:“我觉得不好。” 傅时醒好奇问:“怎么说?” “你也会娶妻生子啊。”虞眠边走边说,“如果你送给了我,你妻子肯定不会乐意的。” 傅时醒毫不犹豫道:“不会。” 虞眠看傅时醒,她以为他说的是未来的妻子不会在意,或者是他有了妻子就不会再这样做。 毕竟,傅时醒是多么正直的一个人,他不会坐那样的事情。 “我大概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人了,如果娶别人是对这份感情的不尊重,更是对别人的不尊重,所以,如果娶不到你,一个人也可以。”傅时醒望着她,眉眼柔和,“你过得好就行了。” 傅时醒继续道:“其实这些年,我有在认真考虑过要不要错过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忘不掉你。” “虞眠。” 他唤她的名字。 “嗯?” “我不想失去你。” 所以他回来了,他慢慢去利用多层关系接近虞眠,以退为进,各方取舍,想尽一办法地让她重新拾起当初对他的那份心意。 他可以无条件奔向虞眠,但虞眠若虞眠不肯回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好在,虞眠从未真的不愿见他。 虞眠一直在婚房待了半天才舍得离开,若不是时曼音那边做好了晚饭,她差一点都想留下来了。 离开了婚房,他们开车回家吃饭,不过几分钟的路。等进了家门,傅诗月恨不得挂在傅时醒身上,要知道她以前最爱黏的是虞眠。 自从那次傅时醒确诊之后,虽说如今已经痊愈,傅诗月还是忘不掉那种差一点失去哥哥的感觉,每天都要问问傅时醒有没有不舒服。 傅时醒疼妹妹,也从来不觉得傅诗月吵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应承着。 虞眠偶尔会去给时曼音帮忙,不过极大概率都是会被赶出厨房去看电视的,几乎不需要她进来。 除非次数多了,时曼音会放她进来一两次。 时曼音的厨艺了得,做的饭菜也都是他们南阳县的口味,虞眠越发的喜欢跟着傅时醒回来吃饭了。 “你们现在领了证,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考虑到傅时醒的身体,和他们两个的工作时间,婚礼的时间还一直没有定下来。 时曼音是女人,自然是清楚婚礼和婚纱对于女人的重要性,可不能让虞眠受了委屈。 “婚礼肯定是要办的,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傅时醒看了眼虞眠,得到她的眼神后,继续说,“我跟虞眠的意思都是后面情况稳定了再说。” 时曼音也理解他们的做法,点头表示同意。 傅诗月拍了里张一家人一起吃饭的照片,还要来两人的结婚证叠在一起拍,明明不是她结婚,她自己倒是先发了朋友圈。 虞眠没有什么发朋友圈的习惯,以前发的那些都是仅傅时醒一个人可见的,如今他在身边,她也没再发过了。 她打开手机去看傅诗月刚刚发的朋友圈,从她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她有多兴奋。 「我我我!!!有嫂子了!!!结婚证是真的!!!!!有戳!!!!」 虞眠笑着给他点了赞,随后也发了条朋友圈,她刷到一半才发现傅时醒也在发。 这一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比拼什么朋友圈大战呢。 傅时醒:「以后有我。」 以后都会有他。 - 自看到傅时醒发的朋友圈,祁徴海整个人都不好了,每一次他都是通过朋友圈了解到他们的消息。 上一次是在一起,这次直接领证都没刻意去通知他,也不知是不是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哭着喊着要傅时醒过去给他赔礼道歉。 傅时醒也没拒绝,知道他们这么做欠妥,但总得让祁徴海认清现实,这才是傅时醒的做法。 和祁徴海讲道理他永远都只会逃避现实,甚至用谎言去搪塞,总之就是不愿意和虞眠坦白了说。 傅时醒有时候会想,倘若祁徴海能够有担当,再直白一些,会不会虞眠就被她追到手了。 他笑笑。 林俊杰说了,可惜没如果。 和祁徴海喝完酒已经到了深夜,是酒吧的服务生打电话给虞眠,说是一位姓傅的先生喝醉了,只让他的妻子接。 虞眠到的时候,酒吧只剩下傅时醒一个人了,服务生说另一个先生已经付了钱哭着回楼上的包间睡觉了。 虞眠看着傅时醒一个头两个大,她力气不大,根本扶不起他,最后还是服务生帮她把傅时醒带到车上的。 回到家,虞眠找来热毛巾给傅时醒擦了擦脸,指责道:“你怎么喝酒了啊?不会喝还喝。” 傅时醒眯着眼,倒是还能说话:“我开心。” “你这样很不让人放心你知不知道?万一丢了怎么办?” 傅时醒坐起身,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抱着虞眠让她坐下。 “报警啊,遇到问题,找警察嘛。”他睁不开眼,不停地蹭着虞眠,“不过不能找祁海。” 虞眠摸了摸他的脸,无奈道:“怎么不能?” “被他知道,会嘲讽我。” 虞眠被他逗笑了。 她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傅时醒也有这么幼稚可爱的一面,总是和祁徴海吃醋较真。 虞眠扶着傅时醒回了卧室,给他盖好被子准备去洗澡,听见他一个人抱着被子嘀咕。 她凑近了去听,听见他说。 “虞眠,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44章 “是你老公很久了。”…… 傅时醒不常喝酒,偶尔喝一次也不会让自己醉,虞眠没想到他喝醉了竟是这样的。 虞眠都来不及去洗澡,被傅时醒扯到怀里抱着,他一直嘀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虞眠……”傅时醒的声音很小,“原来喝醉之后,胆子真的会变大。” “什么?” “以前我总觉得酒鬼说的话不能信。”傅时醒说,“可如今我自己醉了,除了不想动以外,我清醒得很。”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傅时醒不理会她的话,反而将她一个转身压在身下,鼻尖蹭蹭她的耳垂:“想吻你。” 闻言,虞眠浑身僵硬,如同触电般的感觉,简直不可思议。她舔了舔唇:“只是吻我吗?” 大概是没想到虞眠会这么问,傅时醒先是愣了下,随后笑得柔和:“不止。” “都合法了。”虞眠主动解傅时醒的衣扣,“可以的。” 她吻了吻傅时醒的喉结:“傅时醒,勇敢一点。” 傅时醒虽说醉了,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控制自己的欲望阻止虞眠:“没避孕。” “没关系。” 虞眠做着自己的事,慢慢地褪下了傅时醒的衬衫,她的手慢慢往下,摸到了他的腰带。 傅时醒还是不放心:“确定吗?” 虽说是他先挑起来的,但也是酒精作用,他尽量去用大脑思考问题,而不是身体。 虞眠点了点头:“当然。” 他们如今已经结婚了,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没有什么担心和顾虑,这是他们该做的事。 虞眠盯着他的双眸,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送了上去,她亲吻着他的侧脸,脖颈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气息。 慢慢地,这动作迫使傅时醒不再顾及,他渐渐有了动作,低沉着声音呼吸。 他的手划过虞眠的后背,褪掉了遮拦的衣物,指尖略过她身体的每一处,轻轻的,不留下痕迹。 傅时醒开始有动作,过了没多久,他突然停了下来,再次开口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虞眠笑,“不过生个孩子而已。” “好。” 傅时醒重新低头吻她的唇,动作渐渐也有了目的性,怕她疼,他的动作极为缓慢,温柔至极。 他的手指慢慢攀附上虞眠的手腕,力度加重,同她十指紧握在一起,终于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虞眠感受着来自身体的疼痛,她忍着没喊出来,她的眼角湿润,蒙上了一层水雾,抱着傅时醒的动作更重了些。 “虞眠……” 傅时醒把脸埋在虞眠的怀里,轻咬着她的脖颈,声音低哑道:“抱紧我。” 虞眠彻底失去了意识,她只清楚自己此时要做的就是靠近傅时醒多一点,越近越好。 “好……” 最后一次结束后,傅时醒抱着浑身无力的虞眠去洗澡,看她还小声喘着气,他忍不住笑。 虞眠抬眼:“笑什么?” “怎么这么累?”傅时醒拿着热毛巾帮她擦着身体,“不是一直都是我出力气?” 虞眠瞪了他一眼:“傅时醒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能说这种话?”她动了下,“而且你刚刚说了那么多……” 她简直不敢想刚刚的傅时醒,哪里还是平时那个正直刻板的医生。 “说了那么多什么?”傅时醒笑,“虞眠,我是一个男人。” 虞眠有些窘:“男……男人怎么了?” “好了。”傅时醒不再跟她闹,“洗完澡快睡觉,也不看看几点了。” 虞眠乖乖坐在浴缸里,等洗好了又被傅时醒擦干净抱回卧室。她躺下后,看着他进了浴室,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领证的时候,摄影师总嫌傅时醒太过严肃,怎么看也不像拍结婚照。 “多笑笑,看人姑娘笑得多好。” 虞眠解释道:“他不怎么爱笑。” “那也不行啊,平时板着脸,这结婚都笑不出来吗?”摄影师说道,“想想有什么开心的事。” 傅时醒收了刚刚硬扯出来的笑容,看了虞眠一眼,看着她那两颗小虎牙,忍俊不禁。 “哎,对嘛。” 一想到这里,虞眠开心的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他们的结婚证,两张叠在一起举在空中看,脚不停地想要晃。 只有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才感受到,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虞眠拿来手机,在某宝上买了个稍微合适的相框,她打算把两张结婚证裱起来,就放在客厅里。 傅时醒洗完澡回来之后,看她还没睡,躺下直接将她捞进怀里,他吻了吻她的鼻尖:“怎么还不睡?” “傅时醒。”虞眠回抱住他,“你是我老公了。” 傅时醒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你老公很久了。” 明明才不到一个月,虞眠觉得傅时醒越来越会说话了。 虞眠吻了吻傅时醒的唇角:“傅医生你变了。” “怎么说?” “你以前才不会说这种话。”虞眠靠在他的肩上,“你只会说,虞眠,你是不是智商又不够用了。” “不。”傅时醒顺了顺她乱掉的头发,“你很聪明。” 她可以很快学会课本上的知识,可以画一幅美丽的风景,却永远学不懂人情世故。 幸好,认识他之后,她不需要再懂了。 - 等到了六月中旬,他们也渐渐回到了工作岗位,病房里的病人也早就换了好几批,除了几个回来复诊的病人是虞眠负责,其余都分给了其他人。 虞眠也比以前清闲了许多,每天待在护士站除了换换药,几乎没有事情可做。 傅时醒就没她这么舒服,他还是继续着之前的工作,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孟子严担心他的身体没有恢复好硬撑着,不会让他像从前咋样熬夜加班。 “这傅医生结婚后就是不一样。”汪莉说,“我这两天刷朋友圈看他天天都发。” 白茵茵附和道:“就是啊,发的我都想屏蔽他了。” “发的什么啊?” “能什么?今天虞眠吃了什么,明天准备给她做什么,这小年轻刚结婚就是比我们腻歪,我跟我老公刚在一起都没这么甜。” 虞眠听着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 以前傅医生从不发朋友圈,第一条是这年过年的新年文案,剩下的就是他们官宣结婚,后面的每一条都离不开虞眠。 虞眠趁着没事也去看了傅时醒的朋友圈,果然和她们说的一模一样,沉默寡言的傅时醒变成了爱发朋友圈秀恩爱的话痨,好像是蛮恐怖的。 她这样想着,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傅时醒忙完所有事过来护士站接虞眠下班。 两人告别了护士站里值班的同事,一块乘了电梯下楼,和他们一起的还有白茵茵。 白茵茵拿着手机在给虞眠看裙子,说是过两天家里给安排了相亲,顺便让她给出出主意。 虞眠问:“你这么漂亮,还需要相亲吗?” “话是这么说。”白茵茵被她夸的得意起来,“这不是年纪大了,家里着急了。” “家里着急也能理解,那你怎么想的?” “不怎么想,我也就应付一下。”白茵茵说,“我一点不婚的意思,不过也就随便想想,我还是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也挺好的,你看你自己嘛。”虞眠指着一条裙子说,“这个挺适合你的,显白。” 白茵茵笑着回答道:“那行,听你的。” 和白茵茵分别后,傅时醒和虞眠一起走着回家,两人走远了她听见傅时醒问:“我记得,你和白茵茵并不是很好。” 傅时醒倒是觉得奇怪,刚回来那段时间他没少听白茵茵作践虞眠,明里暗里都有。 他一度很烦这样的女生,再人背后嚼舌根,最主要的她非常针对虞眠,更加的令人不爽。 “是啊。”虞眠无所谓道,“之前见面几乎都是在拌嘴。” “你还会跟人拌嘴。”傅时醒笑,“那现在怎么又和好了?” “也不算和好了吧。”虞眠想了想,“就有个误会,她可能以为我帮了她,所以就对我好了一点。” “没事,多一个朋友也不错。” 傅时醒其实并不想虞眠和白茵茵做朋友,也并非是他小肚鸡肠,只不过像白茵茵这样的性子,和虞眠做朋友并不合适。 而虞眠的性子早已经被杨亚莉打压的没了脾气,她喜欢的逃避,即便不是她的本意,却也已经不由自主地退让。 和白茵茵在一起做朋友,虞眠不免地会吃亏。可如果虞眠都没说什么,他自然我不能插手她交朋友的事。 “不是朋友。”虞眠看向前方,直接道,“我的朋友是靳诗意,虽然她比我小,但她是个比白茵茵值得深交的朋友。” 傅时醒没有接话,等她继续说。 “一起工作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没必要有过多的交流。” 看到虞眠的表情,傅时醒突然想起来那次傅诗月出走,他在小巷子里看到两个小姑娘面对面在哭。 他认出了傅诗月旁边的虞眠,远远地在附近观望,虞眠边哭边哄着傅诗月,把自己的纸巾分了一半给她。 “你别哭了。” 只不过傅诗月忘记了,在哄好她之后,虞眠累的给自己用手扇了扇风。 “臭丫头,终于哄好了。” 虞眠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天下午微风徐徐,落日的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少年站在街巷的拐角处,望着她的模样失了神。 第45章 “她说,她想我了。”…… 七月临江的疫情已经渐渐稳定后,科室的同事也都开始计划这年的头一次聚会了,也算是庆祝他们这些人并肩作战后的喜悦。 不能去人流密集的地方,他们这次决定去钓鱼,去临江最有名的俱乐部,自己钓自己烤听起来也不错。 虞眠从前没钓过鱼,护士站其他几个也没多少经验,还没等到下班就已经开始在某书找钓鱼技巧了。 “钓鱼嘛,不就看运气。”白茵茵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咱们这边又没有海,那鱼塘都是让你钓了花钱吃的,肯定不难。” “茵茵说的对,那些商家都是为了赚钱,肯定不会让我们半天都钓不到的。” 本来想查资料的虞眠被她们成功说服,她放下手机,也开始准备准备,和白茵茵她们一起下班。 因为时间紧迫,女生们这次都没有回家打扮的准备,都只是补了下妆,等医生们交接好。 他们人并不多,只有傅时醒和孟子严两个男生,三个女生除了虞眠还有白茵茵个汪莉。 傅时醒前一天值班,又连轴转,所以开车的任务落在了孟子严身上,五个人一起前往目的地。 虞眠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傅时醒半个后脑勺,她一直看着他,不肯放松一秒。 白茵茵注意到她的视线,凑过了小声问道:“你倒也不必这么花痴,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 “是天天在一起。”虞眠笑道,“不过他这么好看,怎么可能耽搁一小会儿。” 白茵茵被喂了口狗粮,降下车窗玻璃看出去,绝心再也不和虞眠讨论这种事情,简直自己找虐。 路上的时间大约不到一个小时,几个人也累,都睡了过去。等到了目的地,孟子严给他们一个个叫醒,一群人清醒了一起下车。 钓鱼俱乐部在临江最南边的一个村子旁,周围是用高墙围起来的,中间是一个矩形的鱼塘,旁边已经有了不少人。 鱼塘的水呈绿色,上面飘了些小浮萍,因为被扔下去的鱼钩,泛起了阵阵涟漪。 租了鱼竿之后,虞眠跟在傅时醒身后问他:“你会钓鱼嘛?” “会一点。”傅时醒试了试鱼竿,“以前跟我爸钓过几次。” “那你一会儿教教我。” 傅时醒看着笑:“好。” 孟子严在一旁看着,拿着鱼竿去找白茵茵哥汪莉,不满道:“看着像科室聚会,总感觉是陪人家小两口出来玩的。” 汪莉说:“你还不许啦?” “我说了吗?”孟子严狡辩,“我这属于诉说内心的想法。”他转而又对白茵茵说道,“就咱们俩单身了,要不凑合凑合?” 白茵茵白了他一眼,用鱼竿戳了一下,直接道:“不好意思啊,最近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还不错,你就算了。” 虽然孟子严条件也不错,不过她还是比较介意两个人一起工作,再说了,孟子严这个性格,两个人不得天天吵架。 “我怎么就算了,你这大小姐眼光还挺高。” 白茵茵没再回话,看向另一边的虞眠。 虞眠和傅时醒靠在一起坐着,两人目前共用着一只鱼竿。 “平心静气就好了。不着急。” 虞眠点点头:“知道了。” “你的性子慢,钓鱼挺适合你。”傅时醒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拿着,“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好啊。”虞眠笑着,“希望可以钓一条大鱼。” “会的。” 之后半个小时里,虞眠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第一条鱼,还是傅时醒帮忙给她拉上来,刚开始动静,她被吓了一跳。 是条小鱼,后来虞眠也熟练了,跟着傅时醒又拉上来几天。他们挑了两三条大鱼做了不同味道的,剩下各自钓到的就自己带回家了。 他们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包间,是用竹子围起来的,名字也起的清新雅致。 上菜之前,几个人坐在一起聊天,为了大家都吃的开心,虞眠去找了女生坐一起,空一个位置也好方便服务生上菜。 虞眠坐在白茵茵旁边,陪她看着酒水饮料,她点了杯桃汁,其余都交给了白茵茵来选。 等选好了白茵茵把菜单放下,她把凳子往虞眠这边拉了点,瞥了眼周围,确定汪莉在玩手机注意不到,她才开口问:“你和祁徴海是什么关系呀?” 虞眠疑惑。 “就,傅医生没回来之前。”白茵茵抿了抿唇,“只是朋友?” 虞眠点头。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虞眠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也没多想,就直接说:“高中同学。” “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白茵茵说,“还跟傅医生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是嘛?”虞眠继续笑,她倒是能猜到白茵茵会说,但没想过她会承认,“过去的事了。” 白茵茵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年纪相仿,聊得来的同事,至于朋友什么的,还不算。 她想着白茵茵也不会把她当做朋友的,只不过大家都只是为了让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至于她为什么问祁徴海,虞眠也不好奇,无论是她把目标又转向了祁徴海,还是说只是八卦,都不是她想关心的事。 吃完饭后,几个人又开车回了市区。 最先路过的就是医院,孟子严直接把傅时醒和虞眠放在那,转头去送白茵茵和汪莉。 下了车之后,傅时醒牵着虞眠往回走。 他们刚结婚却没办婚礼,加上虞眠的小出租屋确实方便,两人一直没有搬去婚房住,最后还是决定等办了婚礼再搬进去。 夏天城市的夜景格外热闹,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附近许多年纪大一些的都在外面乘凉,还有七八个阿姨在跳舞。 小路上有小孩子拿着玩具在追赶,他们跑到路边的摊位上,指着地上的玩具在看。 虞眠看的出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傅时醒在喊她,她依旧看着前方问:“怎么了?” “没事。”傅时醒看着她,“看你这么认真,想问问你要不要在下面待一会儿?” “不了。”考虑到傅时醒今天累了一天,虞眠没打算继续,“回家吧。” “好。” 路过人群,两人一起进了巷子。他们在下面就听见楼上的窗户传来谩骂声,是瓜英的伯母。 “你个傻子又出去给我弄得这么脏才回来,臭小子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要不是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老娘早把你赶出去了,一天天的气死我。” 他们一齐看向声音来源,傅时醒问:“他的伯母对他不好吗?” 虞眠:“也不能说不好吧,不然早就把他赶走了,就是脾气暴了点。” 瓜英的伯母和杨亚莉不一样,她不会欺负瓜英心智不成熟,也不会拿瓜英当下人使唤,她会给他洗衣服,会让他吃好每一顿饭。 上了楼,他们先洗了个热水澡,这大晚上睡不着也没事做,傅时醒就找了个电影看。他本来也没什么想看的,虞眠也拿不定主意。 傅时醒想起来自己的U盘里有当时寝室一起看过的许多电影,大部分都下载到了他那个里面。 他插上之后开始和虞眠一块找,正好看到旁边有个《白蛇传》,他就随手指了指:“这个看吗?” 虞眠以为是电影版的,想都没想就说:“可以。” 点进去之后才发现竟然是1956版的《白蛇传》,觉得好奇,虞眠和傅时醒决定就看这一版。 不知是不是因为画风的缘故,虞眠怎么看都觉得像恐怖片,她抱着腿在沙发上,靠在傅时醒怀里盯着屏幕看。 “这么老的片子也有,真厉害。” 傅时醒笑:“专心看。” 虞眠撇了撇嘴:“知道了,好班长。” 傅时醒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说话。 最后的结局和后来的版本不太一样,吓得虞眠差点说了脏话,许仙活活打死了白娘子。 “这也太……”虽说后面两人死后走重新在一起,可虞眠还是越看越别扭,“老版果然是绝。” 这一晚虞眠睡得都不踏实。 她脑海里全是许仙打死白娘子的那个画面,以及后面两人双宿双飞在一起,怎么都觉得憋得慌。 虞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等到傅时醒察觉,她才慢慢地有了困意,直到梦境来临。 第二天虞眠要值夜班,所以今天白天她不需要去医院,闲着没事她又想起来昨晚的电影。 虞眠不知怎么,越憋屈就越想看,她找到傅时醒的电脑,发现U盘还插在上面,心中窃喜。 既然意难平,那就以毒攻毒好了。 虞眠打开电脑,开始在里面寻找昨天看的那个文档,无奈她不知道在哪里,傅时醒也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她只能一个一个慢慢找。 虞眠往下滑,发现了一个用她名字命名的文档,她觉得好奇,点开了文档。 里面有许多个录音文件,名字使得虞眠彻底顿住,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砸了一下。 2013年2月27号与虞眠的通话录音。 2014年4月13号与虞眠的通话录音。 2015年8月4号与虞眠的通话录音。 …… 2016年11月18号与虞眠的通话录音。 2016年12月24号与虞眠的通话录音。 …… 通话次数一页便可以看完,每一次都对应上虞眠这些年里被杨亚莉压榨,直至崩溃的每一次。 最近的三条通话录音,有一个与所有的备注都不太一样。 「她说,她想我了。」 第46章 “我是你的,绝不是梦。”…… 虞眠的好奇心驱使,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条通话录音,里面的话并不是从最一开始录的,总有许多嘈杂的响声。 关门声之后,傅时醒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傅时醒。”虞眠的声音带了些疲倦,“我听伯母说,你在北京谈了个女朋友,说是都要谈婚论嫁了,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把我放下了。” “现在想想我还挺贱的,明明是我不要你的,到头来缠了你这么久的还是我,你是不是早就烦我烦透了,碍于面子没有说啊。” “怎么又喝这么多?”傅时醒责怪道,“回家了吗?” “嘿嘿,傅时醒我有听你的话哦,我喝完了就乖乖回家了。可是你都要结婚了。” “明年的生日愿望呢,是希望你的婚礼可以请我,我想看一看你的新娘,看一看你满眼是她的样子,幻想着,那个人是我。” 虞眠开始笑:“这样我算不算也嫁过你了?她是怎么样的女生啊?好看吗?个子高吗?眼睛大吗?长发短发啊?” “傅时醒啊,你和她分手好不好?” 虞眠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印象里确实有,但她以为那是梦。 原来傅时醒说的都是真的。 傅时醒说道:“好。” 沉吟片刻后,他的嗓音沉沉:“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嗯?”虞眠愣了半秒,“对啊,你回来跟我结婚好不好?离婚自杀的那种。” “傅时醒,你的未来,你的前程我都不顾了,我只要你回来,回来我身边。” 虞眠听着自己喝醉后说的那些混账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切,可她还是没办法去面对。 是她,让他放下一切回来。 她甚至,还说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每每醉酒后的肆无忌惮,他都认认真真记录下来,如同宝物一样保存,还因为她的醉话抛弃了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 虞眠记起来那次喝酒的原因,是她回去看望从外地刚回来的虞建平,正巧碰上家里来了位老家的亲戚。 亲戚和傅家也有联系,随手提了一句傅家的儿子有了女朋友,要结婚。亲戚走后,虞眠的脸色很差。 被杨亚莉发现了以后,杨亚莉开始挖苦她,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么多年还在惦记傅时醒。 她依稀记得杨亚莉的话:“小东西想的倒是挺好,人家能看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就你爸那样你这辈子能找个人嫁了都不错了。” “你爸说你妈是贱人,果然贱人生下来的崽种也是贱人,一个劲的想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呸!” 虞眠还记得,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强硬一点去反抗,她去跟杨亚莉争论,希望她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 可她最后得来的是杨亚莉和虞乐的辱骂和殴打,他们趁着虞建平不在,根本不拿她当人看。 她离开时虞建平还没回来,晚上她才接到虞建平的电话,原来是杨亚莉先恶人先告状,为了不让虞建平为难,她什么也没说。 这天晚上,她把自己彻底灌得酩酊大醉,做了一件改变她和傅时醒整个人生的事。 傅时醒回来时,虞眠还在电脑前发呆,她的眼泪还存在眼角,睫毛被泪水打湿贴在一起。 “看什么哭成这样?”傅时醒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他的旁边,等他看到录音文件才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哭的?” 虞眠委屈地搂住傅时醒的腰,说话带着鼻音:“你怎么,打个电话还录音?” “你好不容易打来一次电话,我录一次音怎么了?” 当时他发现虞眠一喝醉就给他打电话,那会儿他又惊喜又担心,他希望能和她说话,也怕她经常喝酒不好。 可他距离她太远了,他只能每一次都叮嘱一次让她喝完酒回家,好在她听他的话。 “傅时醒,我真的好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所有发生的事都不存在。” 虞眠太怕了,她这么多年从未幸运过,她怕遇见傅时醒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运气,以至于后来他们在一起到如今结婚都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你不用怕,更不要胡思乱想。”傅时醒抱过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的爱永远在你身边,我是你的,绝不是梦。” 虞眠弯了弯唇角,搂傅时醒的动作更紧了些,她轻声道:“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电脑里,虞眠的声音还在继续。 “老公……” “傅时醒……” “我好想你啊。” 傅时醒轻笑,温和道:“我也想你。” 尽管说了这样的话他也清楚,这是虞眠意识不清的醉话,她喝醉后干过的荒唐事太多了,以至于她那次向他告白,他也当成了醉话。 次次打来的电话都是醉话,唯独这次她哭了。 她哭着说她过得不好,要他回来。 她的那个不完整的家庭,被人各种打骂的寄养生活,她一点也不想再继续了。 虞眠说着醉话,没看见台阶,从上面摔了下去,她蜷缩在地上哭地泣不成声。 他的虞眠,在他不在的这些年受尽了委屈,他无法再理智去思考。他不再去展望他和虞眠的未来,不再想要为了以后不敢见她。 “傅时醒,我好想你。” “你抱抱我。” 所以,他回来了。 他想抱抱她。 虞眠在傅时醒怀里哭着睡了过去。 傅时醒抱着她回了卧室,他给她盖好了被子,去浴室将毛巾用热水打湿。他擦脸动作很轻,听着她在睡梦中呢喃细语。 给虞眠擦拭完之后,傅时醒帮她掖了掖被子,确定她不会热或者冷,自己才去了浴室洗漱。 他想起来虞眠刚刚在梦里喃喃自语,说着梦话,可他还是隐约听出来她说了什么。 虞眠在梦里喊着妈妈,这是傅时醒认识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她提到关于妈妈的事。 这样想着,有个念头在傅时醒的脑海里出现,他得为她做点什么。 洗漱好之后,傅时醒打电话给时曼音,问了她关于虞眠妈妈的事情,结果一无所获。 不过,时曼音答应傅时醒可以试着给他帮忙问问老家从前和虞眠妈妈有过交集的。 和时曼音挂了电话之后,傅时醒躺回床上。他睡不着,拿着手机刷到了一个广告,主角拿着某个商品说,拥有了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身旁的虞眠在这时翻了个身,抬手搂住了他的胳膊,还顺带蹭了蹭。 傅时醒眸光顿了顿,他放下手机,搂住虞眠的肩膀躺下,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的闭着眼,唇角微扬。 他的身旁睡着的,才是他的全世界。 第47章 “我喜欢你画我的模样。”…… 虞眠得知白茵茵的相亲对象就是祁徴海那会儿,她正在喝水,差点被白茵茵的话吓得闪了舌头。 因为白茵茵说,她要追祁徴海。 虞眠虽说惊讶,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她也没有告诉白茵茵关于阮甜的事。 毕竟,连当事人都说清楚彼此是什么关系,她更没必要去插一脚。 白茵茵是聪明人,她自己也有分寸。 惊讶过后,虞眠拿起手机看了看,群里发了新的通知。 白茵茵拿着手机念了出来:“如今国内形势严峻,为响应国家号召,提高青少年防控意识,特发布此公告。” “现各大医院安排医护人员,组成小队前往临江市各大高校与学校共同组织进行疫情防控知识讲座。人员名单如下。” 虞眠打开了护士长发来的文档,表格里有临江市所有初高中在内的所有学校,对应的是医院的医护人员。 打头的是临江一中,负责临江一中的医生是傅时醒,大概是考虑到他是从临江毕业的。 名单里并没有出现虞眠的名字,正好那一天又是她调休,白茵茵开始羡慕:“你运气真好,上次救援名单也没有你,不会这次你还头铁想去吧?” “去啊。”虞眠想了想说,“陪他去也可以嘛,顺便帮忙做做宣传也挺好的。现在大家都以为控制住就松懈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你可真行。” 白茵茵翻了个白眼,她一直不太看得惯虞眠这样,并不是说虞眠不好,而是这样会显得她身边的人自私又虚伪。 所以,没有人会喜欢和虞眠这样的人交朋友,因为他们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悲哀的现实罢了。 傅时醒开会回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他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家,讲座要准备演讲稿和材料,这一晚他得很晚才能睡了。 虞眠怕他累着,给他切了水果,接了背水放在旁边,她一边看视频,一边陪他。 “还要准备很多吗?”虞眠看他已经做了许多页的稿子了,“你这是?” 傅时醒打着字,淡淡道:“因为一中是母校,校长让我做完演讲之后,再给高三的学生上一堂课。” “高三?”虞眠咬了一口苹果,“高考时间确定了?” “嗯。”傅时醒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确定了。” 虞眠看傅时醒杯子里的水快见底了,立刻坐起身打算给他再倒,她刚摸到杯子就被拦下了。 傅时醒问:“你就不能安分坐在我身边?” “我打扰到你了吗?” 虞眠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想什么呢?”傅时醒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住,继续打字,“我渴了会自己倒水,你不需要这样照顾我。” “可我是你的妻子,照顾你是应该的。” 傅时醒宠溺地看着虞眠,叹了口气:“我的妻子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哪里需要她做这么多,能让他如愿以偿拥有,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虞眠搂住傅时醒的脖子,喃喃道:“总想做点什么……感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被你一直这么喜欢着。” 傅时醒笑:“你爱我还不算理由吗?全世界就你最爱我。” 闻言,虞眠红着脸躲到傅时醒的怀里不肯出来,她突然想起来录音里喝醉酒说过的那些疯话。 ———傅时醒,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全世界就我最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傅时醒说要把他这么多年空缺的爱补回来,要认真的爱虞眠一辈子。 可虞眠知道,当初是她食言了,如今要弥补的也应该是她。 这个笨蛋。 - 等到了讲座那天,傅时醒换上了正装,这不是虞眠头一次见他这么穿,以前的校园庆典上,作为主持人的傅时醒,永远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虞眠已经可以想象,等傅时醒上台时,场下的议论声,以及所有人崇拜的眼神。 都围绕在,傅时醒的身上。 夏天的临江太阳烈得吓人,仿佛一出门就能被晒成鱼干,阳光照在学校门口的地砖上,折射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做好登记和体温测试之后,虞眠才又重新回了车上,她倒也不是后悔过来,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热。 虞眠虽说是陪同家属,但为了不给傅时醒添麻烦,她一直跟着其他几个护士走。 傅时醒上台时,果然没有让虞眠失望,甚至她还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仿佛在说。 看到那个优秀的男人了吗? 那是你的。 因为没有具体的分工安排给虞眠,过程中她被安排了一个给傅时醒切PPT的任务。 两人平时就默契十足,这样下来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傅时醒讲述了从当初出发去一线,遇到的麻烦和问题,如何克服困难,一直到他的确诊。 因为讲座过于严肃,下面慢慢出现了议论声,有人在说医生的颜值,有人在想一会儿完了吃什么,似乎没人在意讲座的内容。 傅时醒的声音在一众嘈杂声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是忘词了,或者是生气了。看他一直沉默,只有虞眠一个人望着他,明白他要说的话。 片刻后,傅时醒抬起头,朝着讲台一旁的虞眠看了眼,声音淡淡道:“我们的主题是‘疫情防控专题讲座’,是告诉同学们如何增强防控意识,更好的不让疾病威胁到自己的健康。我明白同学们年轻气盛,觉得危险和死亡距离我们都太遥远了,包括我在内,当初也是这样想的。” “没确诊之前,我认为我的自信和能力足以让我面对这一切,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刻,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的家人,我还没来得及孝敬的父母,奶奶,还没出嫁的妹妹。”傅时醒看着台下的所有人,神色凝重,“还有那个,刚刚向我求婚的笨蛋。”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很重要的人,所以不应该那么狠心地,让他们为我们而伤心难过。人生本就应该做好应对某一件事的万全之策,毕竟,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不知哪个角落出现了掌声,紧接着的事一连串雷鸣般的掌声,后来再没有出现过嘈杂的议论声,安安静静地将讲座进行下去。 讲座结束以后,留下的是高三年级的同学,会场安静了许多,所有师生集中起来等傅时醒的下一次演讲。 傅时醒向来喜欢给人灌鸡汤,告诉所有人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应该积极向上,做一个阳光开朗的人。 最后一个部分是学生提问环节,大多都是学校安排好的几个学生代表提问,没什么水准。 傅时醒十分官方的回答了学生的问题,讲座也接近了尾声,不知是谁拿到了话筒,喊了傅时醒的名字。 “傅学长!我有问题!” 有老师过来阻拦:“这位同学讲座已经结束了,快回教室去!” 学生根本不听,说着就想往台上冲。 傅时醒拉了拉话筒,低声道:“这位同学不要着急,有问题可以问出来。” “听说傅学长和您的女朋友是同班同学,我就想知道您这么优秀,当初有没有早恋?” 傅时醒敛了笑:“抱歉,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透露。” 有人夺走了学生的话筒,想要将他拉着赶出去时,他大喊道:“我和我女朋友是真心相爱的,可他们却逼着我们分手,如果傅学长当初也是早恋,恋爱和学习又有什么关系呢?” “凭什么我们就要被人拆散!就因为我不是年级第一是吗?” 虞眠在讲台一侧等傅时醒下台,本来把她准备的水递给他,却碰上了这么个状况,她本想让他不用理会,却又觉得他似乎能处理好。 傅时醒闻言,看着台下的阵仗也不好不说话,他站起来走到讲台边,望着男生说道:“我和我太太当初并没有在一起,当然,你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也没什么错,只不过,” 他笑道:“十几岁的年纪本来就谈不了什么爱。你不好好读书,什么也没有,凭什么要她和你在一起?又凭什么敢说你爱她。” 男主突然停止了抗争,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傅时醒问:“所以,你觉得自己今天这个行为合适吗?” 男生摇了摇头。 外面传来了下课铃声,傅时醒笑了笑,淡淡道:“该吃午饭了。” 等离开了会场,两人一起牵手去了餐厅二楼的职工餐厅吃饭,面对面坐着聊起了许多高中的事。 “以前总想上来看看,我记得当时女生宿舍还幻想各类餐厅二楼鬼故事,好恐怖。” 傅时醒帮她挑着饭菜里的花椒,笑着听她讲话。 吃完饭后,他们并没有跟着对于一块离开学校,而是在学校里散步,回忆起从前的许多事。 虞眠挽着傅时醒的胳膊,指了指远处大树下的凉亭,慢慢道:“以前我总在那个位置画画,正好可以看到你所在的实验室,那时候你正在里面上课。” 傅时醒故意问道:“所以,你就偷偷画我?” “我画自己的老公,不行?”虞眠也不服输,“当时你还夸我呢,再说了,能被我画是你的荣幸,傅医生。” “是,我的荣幸。” 虞眠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后来的很久,她都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撒娇卖萌耍无赖。 她不需要担心被抛弃,更不会患得患失,因为傅时醒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安全感和被爱。 是傅时醒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 “傅时醒。”虞眠问道,“你说,你这么好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傅时醒抬头望了望天,如今正值炎夏,阳光毫不吝啬地将光洒下了人间。 他的脑海里却是那日烟雨蒙蒙,细碎的雨打在教室窗户玻璃上。他隔着雨幕,发现虞眠的场景。 “要是真的需要一个理由,或许是,”傅时醒敛颚看她,眸光温和,“我喜欢你画我的模样。” 安静内敛,让一切都变得美好的模样。 那个秋雨如丝的午后,雨声簌簌,她画他进画里。 与此同时,她也闯进了少年胸腔中间的纵膈内,成了他永不停歇的心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