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傻夫纯良软娇萌 作者:南聿 文案一: 她上辈子是倒了什么霉才能穿越到一个死人身上,还是个嫁了傻子老公的死人! 说是要复仇,结果她早就把自己的人设忘的一干二净,愉快的开始了她的作妖赚钱日常。 “娘子,咱是来干啥的?” “发家致富!” “娘子,咱们目标是啥?” “没……没有蛀牙?” 文案二: 温世言一直都很听话,包括一直宠着虞清欢。 但这个虞家小姐怎么还动手动脚的,还想教他做那种事。 “世言,我们来复习一下亲亲。” “哎呀,不能这样!你又偷亲!” “现在该你亲我了!” “娘子,你要控制一下你自己啊!” =========== 穿越重生文;复仇虐渣;小日子过得稀松又平常;偶尔破破小案找点存在感;人是升官发财我是发财升官;皇帝老子都是我靠山,你咋地? 1V1 双C =========== 不会写文案,不会写文案,不会写文案;新人求赐教,文案凑合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清欢,温世言 ┃ 配角:温敬秦,齐沣 ┃ 其它: ================== ☆、死人复活(修) 初夏某日,齐越国左丞之女出嫁。 相府门口死气沉沉,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宾客满朋,前来迎亲的队伍亦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锣鼓喧天甚至不见新郎官的踪影。 就连门口右侧伶仃飘落在地上的树叶也显得如此悲寂。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沉闷,呼吸一口都让人很不舒服。 身材臃肿的媒婆板着脸踏上石阶从相府下人的手里接过慵懒无力的相府小姐后抱着她走到花轿前,将她直接扔进轿子。 “走吧!”媒婆拍了拍手嫌弃地看了眼轿子。 四人抬轿晃荡一下,被轿夫抬起往夫家的方向走去。 风越来越大,黑云越来越低,整条长街上不见一人,空荡荡的摊位后都是紧闭着的窗门,偶有几扇门窗未能关紧,被大风吹得拍打作响引人发毛,这萧索的一切让这安京城看似是一座鬼城。 独独这红岑岑的轿子在路中间被狂风吹得差点掀顶,一阵阵黑风黑沙迷得轿夫睁不开眼,走路不稳,轿子也跟着跌跌撞撞起来。 此情此景,总有种小鬼迎亲之诡异。 媒婆抬头焦灼望天,嘟囔着骂了两句就催轿夫,天要下雨,她要赶紧把人送去温家! 半个时辰后,他们总算把轿子停在温家门口。 温家的人早在门口待着,但只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说这老的也就四十出头,两鬓有些白发,但总算给人精神奕奕的气劲。 说这少的,穿着朱红色直襟长袍,腰间束着同色金丝蛛纹带,挂着一枚质地极差的绿色玉佩,长发慵懒散于肩后,一双黑曜石般澄亮的双眸闪烁着兴奋又期待的光芒,定是新郎官没错。 “人,我是送到了,其他的你们温家看着办,老婆子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先结账。”媒婆昂着脑袋,盛气凌人地对着石阶上的两个男人伸出了圆肥的右手。 这本来不合规矩,好歹也要拜完堂媒婆才能走。 可温家这些年落魄的很,流水席吃不起,宾客也宴请不了,而且这媒婆是相府找来的,温家也不敢得罪,所以温敬秦只好讪讪地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递给媒婆,让她离开。 打发走媒婆后,温敬秦才推搡一把站在自己身边傻笑着的儿子。 “世言,快去踢轿门。” 温敬秦提醒后,儿子也没动,他索性就推着儿子往石阶下走,然后往他大腿上蹬了一脚。 温世言哎哟一声扁嘴委屈地瞥了一眼父亲揉了揉大腿慢慢走到轿前,抬腿踢了轿门后便犹犹豫豫地掀开红色帘门探头探身地钻了进去。 结果这脑袋刚钻进去他又给钻了出来,傻傻愣愣的脸上出现不解和委屈,温世言眉间紧紧拧在一起,回身哭丧着脸对父亲大喊,“爹,怎么是个死人!” 温敬秦惊愣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儿子一眼又盯着轿子犹疑了下——儿子虽然傻但活人死人还能分得清。 他面色一沉,顶着狂风上前查看,探头进到轿子里鼻息一探,果然没气,再摸了脖颈冰冷一片,已经死了几个时辰! 乌云已经整块整块压下来,压得整个安京城像是要被这风沙作乱的天给埋了去。 “虞家竟然敢嫁个死人过来!”温敬秦恨恨踢了轿子气得咬牙切齿,他来回两步最后甩了袖子拉着儿子就往府里走。 没走两步,傻儿子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红岑岑的轿子,他双眼含着不深不浅的怜悯和同情,眼底似有氤氲:“爹,她怎么办呐?” 温敬秦侧身看向儿子,循着儿子的话扫过轿子后犹疑半分。 平复心绪后,温敬秦背过身往府里边走边叹:“罢了,既然已经接过来,也算是温家的鬼,回头给她操办下葬……” 话音未落,“轰隆”惊雷一声!一道厉光从天边一闪而过瞬间将乌黑的天幕划开! 伴随一声惨叫,温敬秦回身看去,儿子被吓得跌倒在地,而台阶下的轿子已经被劈成两半! 看着眼前的一切,温敬秦脸色铁青——这温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 尽管娶了个死人,尽管各种不吉利,但温敬秦还是让人把虞清欢给抬了进去。 这亲是没结成,到头来还要贴钱办丧事,温敬秦觉得这事憋屈而且没法说理。 温世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没过门就死掉的娘子被抬进刚买来的棺材,眼圈已经红了一片。 等人把尸体放进棺材后,温世言才扁着嘴泪眼婆娑地慢步走到棺材旁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漂亮媳妇儿。 老头子心疼傻儿子,走到儿子身边一直安慰说再给他找个娘子。 “不找了,就这个!”傻儿子眼底红得让人心疼,他漂亮的大眼水雾朦胧地盯着棺材里的女人,手指紧紧抓住棺材边沿气呼呼道,“我温世言就娶一个娘子,我答应过娘的。” 温敬秦气得伸出颤巍的手指,恨铁不成钢地说:“可她是个死人!” 世言重重哼过一声,抬手擦掉眼里的泪,揉了揉眼,“死人也是我娘子!” 温敬秦闻言气得半死,长臂一伸拉着儿子就往外走,也不管温世言怎么个闹腾就把他给推到了门外。 “赶紧把棺材钉上,晦气!” 两个被找来帮忙的乡亲也不含糊,听到吩咐后,嘴里喊着一二三吃力地抬起棺盖,刚要把棺盖搭在棺材上,却见一道红色身影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 抬棺人一时愣住,直勾勾盯着还穿着红色嫁衣的“死人”半张着微微发颤的唇,眼睁睁瞧着尸体惨白的脸转过头,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要死啦,诈尸啦!” 后知后觉的乡亲对天大吼,温敬秦循声回望,见那两人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赶紧加快步子回到后厅。 他站在门口,着眼就见着刚从地狱爬回来的鬼物吓得喉咙都已经风干完全说不出半句话来,瞪大的眼珠子都快要跳出眼眶,来不及伸手指着那女鬼问个为什么,就惊叹一声:“亲娘诶!”然后直接晕倒在地。 一个时辰后,后厅的棺材已经被退回棺材铺,来抬棺材的老板骂骂咧咧,已经把温家上下诅咒了八百遍,因为已经用过,老板怎么都不肯原价退还,扣了一两银子才肯罢休。 虞清欢洗了一把脸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惭色凄冷的小脸现在面若桃瓣,坐在后厅的雕花月牙桌前。 只是她的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姿态,双手不顾油腻地握着鸡腿,一口一口啃下去龇牙咧嘴,狼吞虎咽满手油光灿灿跟几百年没吃饭似得,看得温敬秦父子目瞪口呆。 温敬秦昂着下巴,眼神狐疑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虞清欢察觉到这来者不善的眼神,秀眉一挑,抹了抹嘴,抬头犀利地回望温敬秦“看什么呀?” 温敬秦眉间一动,嫌弃地看了眼又低下头去。 虞清欢见状,乌黑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嘴角忽而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张嘴嚼碎嘴里的鸡肉胡乱咽下。 她右腿“哐当”一声蹬在长板凳上,低头继续啃着自己的鸡腿,不过放慢了速度,“老头子,想不想整死虞家?” 闻言,温敬秦惊愕抬头看着虞清欢——他没想到这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竟然出自虞家二小姐嘴里。 不等温敬秦回话,另一个声音非常突兀地插了进来,让他们两个防不胜防:“爹,你瞧她说的话比我还傻,哈哈哈……” 一直低着头闷不做声的温世言突然大笑起来,两只手拍着桌子笑得前俯后仰差点岔气,目光水灵地瞧着虞清欢,大有把虞清欢当傻子的意思。 啪”一声,温世言的脑袋被亲爹狠狠揍了一拳。 “谁说你傻,谁说你傻!”温敬秦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对着儿子吼道,“再说你自己傻,老子剁了你的命根子!” 虞清欢咬紧牙关也不去理这傻子,闭着眼尽量去压下自己冒起来的火气。 她命苦,前世被人杀,穿越重生还特么在一个死人身上,还是嫁给一个傻子的死人,能怎么办? 忍着呗! 温世言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心里憋屈噘嘴哼唧:“爹,你剁我命根子,你可就抱不到孙子咯。” “我……”温敬秦被怼得说不出话,瞪着儿子抬手又要揍人,温世言头一缩,慌忙放下手,搬着凳子往虞清欢的边上挪了挪。 这傻子! 说话真逗! “行行行啦!”虞清欢手臂架在膝盖上活像个女土匪,把手上的鸡骨头丢在桌上后舔了舔自己的油腻腻的手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别叽叽歪歪!” 她将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抹干净唇上的水渍,掀起眼皮,打量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右侧的男人身上。 之前这傻子一直低着头不做声,她也懒得给他一个正眼,现在才算真得看清楚这傻子的模样,只是这特意的一眼却让虞清欢彻彻底底傻了眼。 他长得超级好看,面如冠玉这种词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夸张,浓眉大眼,一双欧式双眼皮桃花眼超特么诱人,再看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双唇让人忍不住地想亲一口! 他的五官精致地就像是画手用电脑画出来的,比例分布堪比黄金比例,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这张脸看得久了绝壁血脉喷张,诱人犯罪! 更重要的是! 这个在棺材前哭哭啼啼的男人竟然和她穿越前特别喜欢的一个明星长得有几分相似! 虞清欢脸上的戾气彻底消失不见,手指轻挑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眼里露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欲。 明人不说暗话:她想睡他! 温世言哪里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被嗜血的魔鬼盯上,张着无辜的大眼,眨巴着眼瞧着已经色心入魔的清欢,蹙眉担心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虞清欢倏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来了个猝不及防:“哎呀,这细皮嫩肉的……”她边说边上手摸着温世言滑嫩嫩的手背,那明明好看得跟月牙一般的眸子却放出野兽般的绿光:“我喜欢!” “诶呀!”温世言先是一愣,随后才发现自己正在被调戏,瞬间俊脸通红,慌慌张张地赶紧抽回手低下头。 虞清欢舔了舔后槽牙,心想这小媳妇模样真是惹人怜爱的同时脑洞已经大开,咧嘴发出鸡贼又奸诈的笑声,活像个逛窑子的嫖客。 温敬秦眼见着自己儿子被调戏,不忍直视,微微叹声扶额:“咳!” 虞清欢被温敬秦这一声警告拉回神志,但唇边却仍是荡漾着不明的笑意。 “虞家可是你娘家。”温敬秦拧眉严肃地试图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虞清欢闻言,收起不合她身份的浪荡笑意,挑着唇畔勾出一抹邪佞的弧度,说话时眼里突然渗出一抹冷意。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虞家既然无情无义,我何必圣母白莲花?”虞清欢边说边拎起盘中那只油光发亮的烧鸡狠狠地将另一只鸡腿撕了下来,眸光里突然迸出来的杀意让温敬秦忽觉背后凉意涔涔。 ☆、穷破温家(修) 虞清欢吃饱喝足后就被温世言领着去新房休息,这小子身形板正,一路走来都是面带朗朗春风般的温柔笑意,眼底清澈干净没有丝毫杂质,就像个孩子。 这小子温温柔柔,身材秀雅,的确是易推倒的体质。 清欢舔了舔唇,快步跟在他的身侧,心想等这只美羊羊带她这灰太狼进到屋里,她可不会嘴下留情,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好好烹煮油炸各种姿势来一遍,多可惜? 脑洞这么一开发,虞清欢又忍不住想笑,老天待她不薄啊,死了还能遇上这么个美娇男! “到了。”温世言顿住脚步侧过身来。 清欢一见机会,愣是当做没听到直接撞进美娇男的怀里,哎呀一声不知廉耻地就抱住蜂腰,“啧,撞得头疼。” “没,没没,没事吧?”美娇男已经结巴了。 清欢嗯了一声慢吞吞慢吞吞地从世言的怀里起来,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迟钝,美女扑到怀里也不知道趁机揩油,两条手臂垂放在身侧动也不动,气死她了。 清了清嗓子,清欢站好了才看向世言,差点憋住笑——这小子的脸红得像是是被热水烫的,可爱得要命。 再次感叹:想睡! 世言赶紧错开清欢的目光,低头抓了抓脑袋,嘿嘿一笑:“娘子刚刚躺过棺材,得沐浴去去身上的晦气,你先进去休息,我去拎些热水过来。” 清欢见他不是个登徒浪子,一时也没法再下手就点了点头,可眼珠子一转又不甘心,不怀好意地笑说:“你也碰过棺材,要不咱俩一起洗洗?” 温世言的脸就没退过烧,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脖颈,在根本没听懂清欢话里意思的情况下,腼腆害羞地点点头说:“嗯,世言等会回自己屋里洗。” “……”虞清欢一脸懵逼地看着温世言。 啥叫他自己屋里? 难不成这古代成亲了,还得分房睡? “我们成亲了,不是应该睡在一起吗?” “爹不准世言打搅娘子休息。”温世言边说边走上石阶替清欢推开了房门,“娘子进去吧,我去给你打水。” 温世言说完就提步离开,只剩下虞清欢望着他的背影凌乱。 这傻小子真得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吗?太特么单纯可爱小绵羊了吧,这人设有点过分了啊,她都不忍心下手了! 难怪在原主的记忆里,温家小少爷是个傻子。 不过听温世言刚刚的话,温敬秦根本不放心把自己这个傻儿子交给她。 呵,死老头,你儿子迟早落在我嘴里! 这新房是在小院内的,很别致很有韵味。 院前是个拱形的石门,电视剧里常见,进院后有一条像公园里那种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而小路两侧都是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打理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温世言替她打满热水,又拎了一桶冷水在旁边放着,把一切都安排的细致妥当,替虞清欢关上房门,再去给她准备其他用品。 虞清欢在屋里头泡着澡,听到外面温世言来来回回的脚步禁不住勾唇一笑。 温世言很有分寸,把准备好的日常用品放在门外后说一声就离开,完全没有越池半步的意思。 这小子真得是不给她活路啊。 虞清欢半躺在木桶里,任由这温热的浮水慢慢渗透进自己的肌肤温暖自己冰凉了一天的身子,回想自己这神乎其神的穿越之旅。 穿越前的虞清欢也叫虞清欢,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追星,不过她不是什么星都追,她就喜欢一个明星,那个人很温柔,笑起来很美好。 她是在追星时被人推到湖里的,虽然当时现场人很多,情况很混乱,但她还是看见那双充满恶毒恨意的眼睛。 那是她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如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同样是被同父异母的妹妹害死的。 原主的记忆在她还在睡棺材的时候,一场梦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不过就是软弱被欺,致死后被父亲出卖,用尸体代替自己的小女儿嫁到温家。 她和原主的身世真得很相似,就像平行世界的两个人却被设计成同样的命运。 相同的命运让她这个即便是穿越而来的异客与原主有着惺惺相惜和仇恨共情,所以她在棺材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决定,替原主把这仇给报了,也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不过这是封建王朝,要报仇不是那么容易,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根本动不了丞相府虞家。 她得想办法啊,想办法把让自己立足庙堂,想办法找到大佬傍身,反正是穿越的,应该会有主角光环吧…… 泡完澡后虞清欢就躺床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后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温世言在外面放了不少东西。 伸着懒腰起床,把里衣打理好,就去开门拿东西。 结果门一开,就看见温世言抱着一叠衣服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咧嘴对着她笑。 清欢脸上抽了两下,要是换个其他人,她估计已经一拳揍过去,这不声不响地吓死个人! 虞清欢愁眉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一直在呢。”温世言的脸上总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能让人感觉这世间的美好,没有任何污秽。 虞清欢双臂交叉在胸前,调戏起眼前傻愣愣的小子:“怎么,偷看我洗澡啊?” “没,我没!”温世言急忙摇头否认。 被冤枉后,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可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下一秒他又恢复如初,勾出温柔可爱的笑很乖很乖地上前把衣服递给虞清欢:“我一直拿着的,不会脏。” 这个家伙就为了不弄脏衣服,在外面站了半天? 他不会敲门吗? 揶揄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落在他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叠衣服上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她就掩饰掉自己的情绪,松开双臂顺手接住衣服,手指摩挲衣服上的绣花,抬眼看着他:“谢谢。” 温世言挠了挠后颈怪不好意思,“娘子好客气。” 他说完抿着唇,用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痴痴望了一眼虞清欢,随后羞红着脸转身跑出院子。 虞清欢目光沉沉地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他是个傻子?他哪里傻? 在原主记忆里,温家应该是个有钱人家,但虞清欢的住房不大而且朴素,实在看不出这是个大户人家儿子成亲的新房,看上去会有大房的错觉是因为房里真没什么家具——一张衣橱一张梳妆台,一个脸盆架一张茶桌。 家具风格很有初唐时候的风采,门口那张褐红色的矮茶桌大概是整个房间最值钱的。 坐具之后是一宽大的屏风,屏风再后就是空地什么都没,而她的床在房间最右侧,是张很旧的樟木床。 第二天一早温世言把早膳送到她屋里,这小子已经脱去昨天的朱红新服,换上整齐的月白绣竹长衫,更是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模样。 日常OS:想睡。 桌上放着一碗清粥一个馒头,虞清欢本来大好的心情立刻低到零下,“你爹虐待我呢?吃这个?” “娘子吃不饱不怕,等会世言再偷偷给你蒸个馒头。”温世言笑着把筷子和粥碗推到清欢的面前。 这傻小子都没搞清楚虞清欢的重点在哪里。 见虞清欢迟迟都没有动手吃东西,世言剑眉紧蹙,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担心:“娘子,你为什么不吃?” 他问得小心翼翼。 虞清欢不想太过分更不想打击这孩子,不情愿地伸出右手拾起馒头咬了一口,这粗糙的口感像实在难以下咽,囫囵吞下差点没把她给噎死! 虞清欢赶紧喝了一口清粥,等喘上气了,才转头问世言:“你吃了吗?” 温世言见娘子已经开吃,眼角笑出花儿来,狠狠地点头指着桌上的粥和馒头说:“我一早就吃了,这粥是我煮的,馒头也是我蒸的。” “你煮的?”虞清欢惊得合不拢嘴,指着手上的馒头问,“你也吃这个?” “嗯。”温世言毫无顾忌地点头。 “温家也不算小户,你怎么喝粥吃馒头呢?”原主记忆是不是有偏差?怎么跟原主留给她的信息一点都不符合。 温世言迟疑了下,慢吞吞地扁起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他望了望一脸疑惑的虞清欢没立刻回答。 犹豫很久才嗖地站起身,急促不安地拍了拍自己的月白长袍,对虞清欢轻声嘱咐:“娘子慢点吃,我再去给你弄点其他吃的。” 温世言说完就跑出房间,虞清欢都没来得及制止,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看错,他发光的眼睛里有片刻的懊悔和愧疚。 吃过早饭收拾完房间,正无所事事坐在门口,温敬秦突然提着把破刀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还没等虞清欢反应过来,那把已经生锈得一塌糊涂的破刀已然被温敬秦狠狠插在桌上! 虞清欢被吓得条件反射跌在地上,反手撑在冰冷的地面又惊惧又火大地瞪向同样怒气冲天的温敬秦:“卧槽,死老头,你干嘛!” 温敬秦老脸气得满是皱褶,胸前起伏不定,伸手指着虞清欢就是一顿怒骂:“吃不起苦就滚出我们温家,就为了你一个包子,我儿子被人打得床都不能下,你问我老头子干什么,你为人妻,在干什么!” “温世言被打了?”虞清欢错愕不过三秒,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满是担心地拧眉看着温敬秦:“他现在在哪里?” 温敬秦指了指东侧,虞清欢闷声不吭直接就往院子外跑去。 这小子上午临走时候心情很不好,说是要替她去找些其他吃的! 他不会就是为了她,才去外面跟人抢包子吧? 这傻子! ☆、世言心善(修) 温家不大,自家住的后院房间就一排,不难找。 温世言的住房跟她就隔了一间厢房一间书房,沿着小路往前走会儿就能看见。 她跑到门口的时候有点接不上气,双手扶着膝盖休息半会儿等呼吸顺畅了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俯身躺在床上的温世言手臂横放撑着自己的下巴,他听到推门的声音上扬声调嗯了一声,脖子也跟着往前梗了梗,不过他没回头,迟疑了下,下巴又低着手臂奶凶奶凶对着门口的人道:“爹,你不是说给娘子买包子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虞清欢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傻子,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做什么! 虞清欢愣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近他的床侧。 男人的背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侧腰上还有几条明显是被砍伤的伤口,很深皮肉都翻卷起来,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谁打你的?”虞清欢声音淡漠。 温世言惊愕地转过脑袋,呆呆地望着虞清欢,隔了几秒后确定是自己娘子才慌慌张张地拉起被子,翘起双腿抖啊抖地要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你干啥呢,把自己捂成这样!”虞清欢有点看不懂,上手就要把温世言已经蒙住脑袋的被子给扯掉。 “哎呀,娘子,别看!” 温世言察觉到虞清欢正在试图扯开自己的被子,拉住被角的手紧了紧,双腿又蹬了两下,用脚将被褥压好,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娘子你走远点。” “我有这么可怕吗?”虞清欢抱着双臂盯着把自己裹成鸡肉卷的温世言。 “……”温世言躲在被窝也不动弹,就支支吾吾地哼了几声,好久之后才偷偷摸摸地伸出脑袋,抬头鬼鬼祟祟地眨巴着眼睛看着虞清欢解释,“不是的娘子,世言只是怕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伤口都见血,怕你吓……” “谁打的你!” 虞清欢突然大声打断温世言的话,吓得这孩子又缩回被子里头去了。 她并非故意要吓唬世言,只是刚刚温世言探头出来和她说话,她才发现温世言的眉骨上有伤痕,血红色的伤痕! 而且鼻青眼肿的,唇角脸颊都是被揍过的痕迹,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加之温世言腰侧上见血的伤,虞清欢可以肯定动手的人是要把温世言往死里打! “你出来。”虞清欢放下双臂,双手握拳,“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娘子还是不要了吧,你赶紧休息去,世言擦会儿药就没事。”温世言躲在里头吓得有点哆嗦。 虞清欢又动手拉扯被子,可这小子的手劲儿实在大,她拉不过也只好作罢,无奈之下她只好吩咐他两句就愤然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温敬秦还在。 温敬秦已经冷静下来,席地而坐将矮桌上的破刀给拔出轻轻横放在地上,他的右手轻抚横刀,宽阔的背影很寂寥也很无奈。 虞清欢站在院子口怔了会儿才走到房内。 刚进门,她就听到温敬秦低沉又肃然的声音:“你有话要问我,我也有话要问你。”他拂袖拎起桌上的茶壶又翻开两只褐红色的茶杯抬手倒了两杯茶。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把刀插在桌子上的时候太用力,他提着茶壶的右手一直在抖,倒茶的时候溅出了茶渍。 虞清欢早就知道温敬秦不好糊弄。 抬步走进房间后随意坐在桌边,虞清欢很不习惯就地而坐,两条长腿真得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我先问。”温敬秦将手边的一杯茶推到虞清欢的面前,他没看虞清欢有些不合适的掰腿的动作,只是盯着茶杯内清茶晃动的波纹。 “问吧。”虞清欢终于盘好腿安分坐下。 “你不是虞家二小姐?” 温敬秦虽然说是在问,但语气却带着肯定句。 虞清欢一滞迟疑一秒,伸出右手将茶杯拉到自己面前,纤长的手指轻抚杯沿,扬声回答:“我确实不是二小姐,我是虞家大小姐。” 温敬秦显然不想相信她的说辞,睨了一眼虞清欢白了一眼。 她的眼波如同这清茶的波纹甚是好看却把暗流藏在最底下,“这么跟你说吧,虞家二小姐虞翎儿为了不嫁给你的宝贝儿子害死虞家大小姐虞清欢,并说服她爹虞崇山以虞清欢尸体代嫁,我呢,在天打雷劈的时候从天而降附在了虞清欢的尸体里,代替虞清欢活着。” 虞清欢一口气说完的,她也不知道这么解释温敬秦能不能明白,会不会相信。 “呵,你是想说你是个神仙?” “神仙不敢当。”虞清欢捏起茶杯将茶递到唇边稍稍抿了一口,舔了舔唇又喝了两小口。 茶入口,很香很甜,和她在二十一世纪喝得茶区别很大。 “我只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虞清欢放下茶杯认真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子,“你信吗?” “鬼话连篇!”温敬秦扁着嘴,一脸嫌恶地扫过她一眼。 虞清欢无奈不过也怪不得别人不信,这事她自己也是躺在棺材消化很久才接受的,“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就算了。” 虞清欢说着想到什么,又上下打量老头子几眼,才狐疑问他,“我说我是虞清欢不是虞翎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敬秦轻笑一声,低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又提起茶壶给自家儿媳倒水,“我既然猜到你不是二小姐,你报出另一个身份,我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 他顿了下,抬眼看着清欢,“不过,我听说虞清欢可是端庄大方得很,和你一点都不像。” “哟,您这不废话吗?我都跟你说了,真正的虞清欢已经死了,我是另一个灵魂寄宿在她的身体里!瞎操心!” 温敬秦啪地把茶壶丢在桌上,扁嘴斜视虞清欢,家里有个祖宗又来一个祖奶奶。 看着自己手上茶杯里的水被斟满,虞清欢挑了挑眉又望向温敬秦,“老头,换我问你。” 温敬秦愠色未消,气鼓鼓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咕噜一口灌进喉咙。 “在清欢的记忆里,你是个退休的将军,温家也是大户人家,怎么这会儿落败得吃不起饭不说,也不见你其他几个子女?” 温敬秦喝完茶把被子直接扔在桌上,茶杯倒也没倒下,仰着脑袋余光斜睨着清欢:“退休?” 他不是很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告老还乡……”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是退休。”温敬秦死要面子才不会承认自己没听懂。 不过说起温家的事又正经起来,哎了一声颇为伤春悲秋的样子,“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树倒猢狲散。” 虞清欢一点就明白就静静看着这戏精老头,她撑着下巴眼珠子滑溜的很,狐疑着又问:“那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被戳穿的温敬秦扁着嘴,实在不想理会这么戳心的问题。 可抬头打量她两眼,又觉得如果解释清楚能让她离开温家就最棒了,“世言心善,一直以来都救济他人,常被人骗,将家中财产散了不少,他两个哥哥看不下去就分了家,家里的家产差不多都被他们拿去,只剩下这不大不小的院子。” 虞清欢哦了一声,撑着脑袋点了点头。 难怪早上说温家穷的时候,温世言会露出那种内疚到要死的表情,在他心里怕是觉得温家会成今天这样都是他害的。 这傻小子。 “看你的态度,你并不喜欢虞家,为什么要和虞家结亲?”虞清欢继续发问。 提起虞家,温敬秦的脸色果然不好,冷着眼摆着脸瞪着虞清欢:“圣上赐得娃娃亲。” 要不是有圣旨在身,他才不会和虞家结亲。 “哦,原来如此!”虞清欢冷笑一声,心里突然有了底。 “最后一个问题。”虞清欢放下撑着脑袋的右手,又问,“你知道,世言是去哪家抢包子的吗?” “张记。”温敬秦随口而出,突然觉得不妥,“你想做什么?这事儿可跟张记家本身没什么关系。” 虞清欢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根本没有回答温敬秦的问题。 问话完毕,她双手拍上桌子慢慢站起身,两条腿盘得太久已经发麻,动了动筋骨让自己活动自如些后提步离开。 她要去找张记包子铺。 原主是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千金小姐,对整个安京城并不熟悉,虞清欢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张记包子铺。 这里并非是安京的主街,从温府过来的时候数了一下这是安京西市的第三条横街,人流量并不多。 长街两边都是铺子,生意清淡的很,有几家不知道是做什么买卖的早早关了门,倒是有个摆摊算卦的生意挺好。 她找到铺子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往家里搬蒸笼,男人身上系着得藏青色围裙满满都是灰尘,显然刚是在地上打过滚的,方正的脸上也有淤青但没有温世言那么严重。 女的妆容不浓还算面善,削尖的下巴,粉白的脸颊有种风尘之感,劳累半天后脸上的疲惫之色再明显不过。 “张记包子铺,是吗?”虞清欢自顾上前打断他们。 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打量了两眼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男人给自己妻子使了个眼色,等女人进屋后才转身回答虞清欢:“是,但是包子已经卖完了,姑娘要买,明天请早。” “我不是来买包子的,我是来算账的。”虞清欢勾唇一笑,看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眼前的男人一脸茫然地看着虞清欢,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虞清欢双臂抱在胸前,没皮没脸威胁:“今天温府的小公子在你们家挨打了不是?我是来算药费的。” 张记老板闻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局促不安地左右看了眼才压低声音问她:“你是谁?” “温世言刚过门的妻子。”虞清欢说着也是暗暗用余光往长街左右看了两眼。 虞清欢瞄了眼左右,没觉得有什么可疑,被张记老板这慌张不安地表情给弄懵了:“你在看什么?” “进来说。”张记老板说着将手上的蒸笼往上抬了一抬转身走进屋里。 虞清欢纳闷,揣着好奇跟在张记老板的身后跨过门槛进屋。 屋子很小,除了做包子用的工具,桌子,大水缸等外只有一张小桌子和几张长板凳供来人休息喝茶。 虞清欢进去后,老板凑在他老婆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老板娘脸色一凛只是点点头,去给虞清欢倒了杯水,递给她后又去把门给栓上。 “你们夫妻俩,这么鬼鬼祟祟的,是要把我灭口吗?”她其实并非真得来讨银子,但他们是知道真相的人,一开始强硬点自然能逼得他们说真话,不过看他们现在这作势是有杀人灭口之嫌疑啊! “少夫人,不瞒您说,世言小公子被打后,虞家就一直派人盯着这里。”老板娘愁着眉不安地将双手放在腹前,说着话又往紧闭的门口瞅了两眼。 “虞家?”虞清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又跟虞家有关系? 老板点点头,“上午世言小公子来拿包子,我就给了他两个。”老板边解释边坐下,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可这包子是虞家先订好的,我给世言小公子的时候,恰巧虞家管家带着人来拿,二话不说也不问缘由就把世言小公子的包子给抢了。” “……”虞清欢听着老板的话脸上也没了表情,澄清的眸子渐渐晕开黑色的涟漪。 “世言小公子好像很想要两个包子,就求虞家管家,可虞家的人根本不给面子,上来就把世言小公子往死里打,我去劝架也被打了一顿。” 清欢捏着茶杯,手指间的力度越来越大! 老板顿了下,摇头叹声继续道:“世言小公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之后,虞家的人就一直在这盯着。”说到这,老板也愁眉苦脸,“也不知道他们在盯什么!” 虞清欢没有再继续听他们说什么,满脑子都在分析虞家所作所为,精神有点恍惚。 虞家还能盯什么,盯得不就是她吗? 恐怕温府附近,各家药铺都有人盯梢呢吧。 昨天温家办丧事办到一半诈尸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虞府,杀人凶手这会儿急着知道虞清欢是死没死。 这可是他们的心头刺啊! 虞清欢死了,用尸体代虞翎儿出嫁的事就是死无对证,温家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更何况以温敬秦对虞家的态度很可能不了了之,虞家不仅坑了温家还逃过欺君一罪。 虞清欢不死,对虞家来说就是个□□,随时要了虞家全府的命。 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只是为了确认她死没死,他们也没必要把世言打得这么狠吧。 还是说,对虞家而言,整个温府就是眼中刺? 虞清欢觉得,这窝囊气得出! ☆、我喂你吃(修) 虞清欢就是传说中的败家子,以前过得锦衣玉食的时候也不是个好人,整天闹腾家里不说还在外面惹不少祸,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办得都是下三滥的事。 她可以为了报恩送别人一套别墅,也可以为一块钱打断自己朋友的狗腿。 睚眦必报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就像现在,因为温世言长了一张她喜欢的脸,所以她就是要护犊子。 “多谢两位相告。”古装剧,古言小说看得多也不是完全没有用,至少现在还能装一装,“两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老板和老板娘都没说话,愣愣地互相看了眼。 虞清欢回到家里直接去了温世言房间,这小子已经起床正伏在地上扒拉着吃饭,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这么附卧在地上吃饭的。 “娘子喜欢吃鸡肉,不吃。”他微红的薄唇稍稍嘟着,眼睛很认真地瞧着近在咫尺的几盘小菜,手上的筷子指了指那只剩身子的烧鸡,犹豫了下后又看向狮子头,“啊,娘子也喜欢吃狮子头,不吃。” 他砸吧了下嘴,很明显他想吃,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那种。 “嗯……虾子,不吃,娘子昨天都没吃呢,留给娘子吃。”温世言手上的筷子在所有菜盘上点来点去,到最后,他一样也没吃,就吃着干干的白饭。 虞清欢躲在门口暗暗地看着温世言的一举一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再看地上那几盘好菜还都是她昨天中午吃剩下的。 虞清欢觉得她久旱逢雨露——快要被这傻小子感动哭了。 毕竟她亲妈当年早死早操生,亲爹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不停换,最后还娶了个毒后妈。 也是这样司空见惯的豪门狗血故事养成她后来比较狠毒的个性。 二十多年了,头一回遇见一个什么事都先着她的人。 还是个长得超级好看,她做梦都想睡的男人。 虞清欢眼底有些温热,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眼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指尖上的湿润,嗤笑一声,都到这程度了?太假了吧! 虞清欢把手指尖的湿热直接擦在衣服上,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下有些跳跃的情绪然后走了进去。 温世言还在开开心心地吃饭,突然有一道阴影遮住他明朗的视线,脑袋瓜子有些惊讶地看向门口。 见是虞清欢,脸上立刻笑得灿烂如光,嘴里吧唧吧唧咀嚼了两下,急忙丢下筷子撑手想要爬起身来。 不过他的腿伤有点严重,刚动了下,脸上的笑就消失殆尽。 虞清欢忙不迭地伸手将他架住,“你怎么下床的?” “爹把我拖下来的。”温世言怕吓着虞清欢,收起自己痛得很难看的表情,可这要命的痛感又折磨得他脸颊抽搐,显得有几分冷峻。 这小子看上去蜂腰细腿的,但体重并不轻,虞清欢架住他的时候差点被他反压在地上,好在世言收力收得及时,配合着架着他两条胳膊的虞清欢回到了床上。 “我不能坐,屁/股疼。”温世言虚坐在那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清欢,脸上突然出现的红晕非常可爱。 虞清欢知道这傻小子的性情比她要内敛的多害羞的多,也没去揪他的话,眼睛瞟了一眼,扶着他慢慢俯卧下来:“你还是俯身躺着,我喂你吃。” 虞清欢将他安顿好,走到他吃饭的地方,蹲下身,端起放在地上的饭碗拾起筷子,夹了些鸡肉又夹了个大狮子头,拨了两根青菜放在碗里。 她走到床侧,拿着筷子的手提了提裙子蹲下来,先给世言喂了一小块饭又给他吃了块鸡肉。 她聚精会神地投食,都没注意那双一直盯着她看的桃花眼,眼角的温柔泛着涟漪将本来就好看的双眸染得更加惊艳。 “娘子,你真好。”温世言没什么心思,想什么就说什么。 虞清欢轻笑,这小子可真的傻都不会去怀疑,要是有人对她这么好,她会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以后,娘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好的小傻瓜,她不疼就是在造孽,“世言,你最喜欢吃什么?”虞清欢边问边把狮子头给捣鼓碎,夹了块大一点的碎肉递到温世言嘴边。 温世言一口吃了下去,眼睛温柔地流转在虞清欢的脸上,“我最喜欢吃我娘做得油酥饼,不过娘去世后,就没人给我做过。” “油酥饼?”虞清欢喃喃地重复一遍,可惜了,她不会做油酥饼,她顶多给他弄个面粉团子。 虞清欢喂完温世言后,又说要给他上药,但世言坚决不肯,那小可爱就跟躲豺狼虎豹似地,两颊鼓气噘嘴就是不肯让清欢给他上药。 温敬秦进屋的巧,虞清欢退出屋子让老头子给世言敷药,自己则站在房外有点发呆。 哎,这虞家不好动啊,想不出啥法子。 等老头子推门出来,她才问:“我明天是不是要回门啊?”虞清欢站在门口,声音有点飘还有点不甘。 温敬秦闻言,拿着药瓶的手垂下,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听自家娘子说她要回门,躺在屋里的世言兴奋地仰着脖子,目光绕过自己的父亲望向清欢,“娘子,我明天也要去见岳父岳母大人,对吗?” 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在这初夏的季节里更多几分不怀好意的灼烧。 虞清欢习惯性地将自己薄冷的一面收敛于外朗的面具下,对躺在床上浑然不知何为人心本恶的温世言说:“明天我一个人回去,你好好在家里养伤。” “可,这不合规矩。”温敬秦惊愕地看着清欢。 “知道动手打世言的是谁吗?”她撇过头看着老头。 温敬秦的脸立刻变了样,一双炯神的双眼漫上了愤怒。 “世言跟我一起去,只会人侮辱。”虞清欢冷笑着环抱双臂,“再说了,虞家嫁个死人过来就合规矩?” 温敬秦有些意外于她对世言的保护,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虞清欢挑了件粉红色的长裙,把已经梳了三天的发髻稍稍整理了下,她并不太会梳头凹造型更何况还是这种复杂的发髻。 不过幸好,这发型够牢固像是被定型水定过一样,还不至于太散乱,只要把几根碎发整理好就人模狗样了。 虞清欢出门直接去往虞府。 虞府当家,也就是原主虞清欢的父亲虞崇山是当今圣上边上的红人,位居左丞之位,是个能在齐越皇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牛逼人物。 所以虞清欢要报复虞家还真的是个世纪难题。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虞崇山和她二十一世纪的种马父亲还真得有点像——势力又虚伪,人前正人君子,人后两面三刀。 虞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两座石狮岿然却又毫无生气地被立在大门两侧,吓得整条长街不见一人,安静如坟场。 虞清欢站在石阶下,眼神绕过梁上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目光灼灼地看着牌匾上写着两个刚劲有力不失霸气的大字:虞府。 她痴痴看着这两个字,心下突然升起一股厌恶之感,收回自己戾气十足的眼神,移落在朱红大门的锁环上。 可能是原主本能地不想回到这个家,每向前一步,她都觉得心头绞痛。 虞清欢伸手拍着铜锁敲响虞府的大门,只消几下,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隙缝。 “大,大小姐!” 来人瞳孔迅速缩小,抽搐的脸上一瞬间就没了血色,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显然以为是鬼上门。 虞清欢不动声色,伸手将门给推开。 那人愣在原地半天,眼睛直瞪瞪地看着虞清欢,等清欢跨过门槛站在他的面前后,他才踉跄几步连滚带爬地跑出她的视线。 ☆、死人改性  虞清欢嘴里说着要下人去通报,但其实人已经不由分说走进这熟悉又陌生的朱红大门。 虞府到底是当朝左丞的府邸,光是从门口到前厅,她就走了百来步。 石砖扑成的道路两侧站着形色各异的仆人,他们有的拿着扫帚窃窃私语,有得端着什么东西站在那边低头默声,有的眼睛一瞟一瞟想确定来者到底是人是鬼,可他们却又没有勇气注视虞清欢。 什么样嘴脸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能为她生而高兴的。 不过算了,她对二十一世纪的虞家都没什么感情,更何况是这个虞家? 脑回这么想着人也已经进到前厅,前厅很大,大约有七八十平放不止,家具也很全,高脚茶桌,太师椅,八仙桌等等,该有的都有,还有的她叫不上名字但大抵都是跟电视剧里差不多的。 抬头稍稍对了一眼,房梁很高,三根楠木横梁架在高高的屋上,显得庄严又奢侈。 听说,这种木头放在现代社会,一根就能卖二三十万。 她刚刚将仰着的脖子缓缓放下,便见到一个穿着白素的漂亮女人——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蛾眉杏眼像是在冰寒神山化水而来,窈窕的身姿弱柳扶风甚至让虞清欢这样一个女人都想去抱住她。 这个人就是虞翎儿。 “妹妹。”虞清欢微微勾起一个淡若到看不见的笑容。 你看不见,但你能感受到的笑。 虞翎儿就是这么觉得的。 “姐姐回门的真不是时间,还以为姐姐要过两天才回来,父亲大人与我母亲去礼佛了。”虞翎儿何止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漂亮既是挡住了虞清欢的来意又不留痕迹地将她现在在虞家的地位表露无疑。 “没关系,我今天回来不过也是放心不下我母亲而已。”虞清欢笑得不着痕迹。 说真的,她是万万学不来这些客套话的,换做是虞清欢本意,她已经直接上去给虞翎儿一个巴掌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在克制她的行动,就像虞清欢本来的灵魂还没有死绝一样。 虞清欢这么说着,虞翎儿也没有怎么接话,直接就领着虞清欢往别院走。 虞翎儿的意思是,虞清欢嫁出去没两天她的母亲大人的病就愈发严重,虞崇山为了让虞清欢母亲能好好休养就把她的移到别院去。 虞清欢没说什么,表面仍然是与世无争的模样。 她跨门进到别院小房间的时候,那故意装出来的淡定从容以及无所谓就像是一层水溶膜慢慢像是薄雾一般散去直至消失不见。 讲真的,她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化,她还以为自己会像宅斗宫斗里那种撕逼惯了的套路高手把自己伪装的很好。 可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虞母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做骨肉血亲。 就算这具身体的魂已死,但身体上仍然继承了那种血脉相连的至亲之感,她着眼床上的时候呼吸都叹息不过。 好在虞清欢脑子清醒,慌忙离开屋子站在了外面。 她明知道虞翎儿在观察她,但她也没办法控制住这慌张的神情和情绪。 “二小姐,药好……” 虞清欢一出门见不到床上的人之后情绪慢慢镇定下来,刚要开口离开,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turn从自己的右边传过来。 她侧过脑袋看向右手边,长廊上一个梳着发髻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人走过来,年龄跟她以及虞翎儿差不多大。 这是虞清欢生前的贴身丫鬟。 看见虞清欢时,她是惊愣且恐惧的,端着托盘的两只手不停地在颤.抖,活见鬼一样,眼珠就像是被表框一般,一动不动瞪得老大又让人感觉到一丝诡异。 确实活见鬼。 “碧儿。”本来站在虞清欢身侧的虞翎儿突然转身正面对上这个丫鬟走上前去从碧儿的手上接过托盘,“我来喂药,你先忙去。” 虞清欢没有看见虞翎儿眼里闪过的一抹狡黠与警告,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碧儿慌忙逃跑,像是耗子见到老猫,两只角像是开了马达一样。 虞清欢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整个人清明多了。 虞翎儿端着托盘上的药饶过她的身侧就要进屋去,虞清欢一声冷喝直接叫住她:“当着我的面下毒,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节奏来得太快,虞清欢眼睛朗朗就看见虞翎儿蹲顿住脚步,脸色变得惨白瞬间没了之前自信的模样,手指紧紧拽住托盘的边缘眼神一下就犀利的要命。 原来这么简单就能被诈出来吗? 她只是稍稍用脚趾头想了下这虞翎儿的心思而已。 毕竟她就是那个下毒杀人的凶手,见到虞清欢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要这么心思缜密,装模作样? 一个这么缜密的人,在今天虞清欢自投罗网的时候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干的。 虞清欢生前就会给她母亲试药,这个习惯改不了。 “杀我一次不成,又来第二次,你这个好妹妹啊,真是怕我赶不上投胎的趟啊?”虞清欢见眼前这个好看却与蛇蝎恶毒相差无几的女人一声不吭又讥诮地说了这么一句。 虞翎儿似乎才反应过来,但她向来聪明也能忍,索性继续往前跨过门槛直接进屋将手上的托盘轻轻放在铺了花布的圆桌上,才冷笑一声开口:“我就说不信死人能活,你根本不是虞清欢。” 虞清欢听见这话有一瞬是紧张的,害怕的甚至是佩服的。 虞翎儿不是古言小说里那种妖艳贱货没脑子二流白莲花。 她真得是个聪明人! “哦,不,我确实是虞清欢!”她随着虞翎儿走进房间,心里蓦地又痛了一些,“不过,死过的人会改了性子,毕竟阎王放我回来不是让我坐吃等死的。” 虞翎儿摇头继续冷笑,回过身面向虞清欢,眼底都是不屑于嘲讽:“对,你只是一个没用的温家小媳妇而已,确实不能坐吃等死,你得去做那些仆人才会做的下贱活儿,你必须要动手动脚才能不至于被饿死,你得乞求着别人的施舍战战兢兢的去察言观色才不至于被温家扫地出门,这些……”虞翎儿忽然弯起一个鬼魅般让人浑身发冷的阴森又愤恨弧度:“我都经历过!” 虞翎儿话音才落,突然脸色一白整张脸痛苦又惊愕地将五官纠结在一起,杏眼一瞪不可置信又恐惧痛苦地望向虞清欢! 虞清欢只手握住虞翎儿脖颈,面色薄冷,看不出她半点心思。 “别以为跟我在这边放两声苦情屁就能博得我的同情!”对于自己突然的动作她很满意,她就喜欢这么去威胁人,以前威胁惯了,现在还真得改不了,眼神里再多放一点邪恶,愤怒,还有阴狠,对面的女人才会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的确不是虞清欢而是要命的虞清欢。 “你给我听仔细了!”她的樱桃小唇微微颤着一字一字慢悠悠却又字字如刀,“但凡床上那个女人没了命,我就要虞家整个陪葬!”她目光森然,咬牙切齿却像是露出地狱的白骨森森,说完这句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她移动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凑到这个庶妹的耳边极轻地讽刺,“虞家该害怕的不是杀了我,而是将我掉包你嫁给温家!你该问问虞崇山,他是不是忘记温虞两家的娃娃亲是谁定下的!” 虞清欢冷冷说完便用掐住虞翎儿脖子的手顺势给推了出去,正好将她撞在身后的圆桌边上,桌上的药碗被撞得打翻在说上,将艳丽的花布弄得污.秽不堪。 虞清欢冷冷瞥向她:“好自为之。\" 虞清欢不是床上那个人的女儿,没感情不想叫醒她说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的话,况且她站在那个房间真得喘不过气,她知道这个身体本能地在担心自己的妈妈。 所以她说完话就大步离开房间,快步走出别院并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虞家。 她在想,虞翎儿千万不要辜负她,虞翎儿一定要明白,她这是用欺君之罪赦免换那个老女人一命。 因为在虞清欢的脑海里,有个画面一直挥之不去——这病怏怏的老女人曾要跟原主说什么,但没开口就被其他人打断。 那是原主残留的记忆,但她想不通这个记忆有什么用。 所以,留下原主她妈也不定是坏事。 想着她已经从这清冷一片的后街走到安京城主街,主街要比其他几条横街要热闹得多,到处是商铺到处是人。 堪比上海南京路! 哦,不,可能比南京路还要夸张点? 不过娱乐设施太少了而且大部分商铺都是商品贩卖,不像二十一世纪,每个大城市的逛街路都是吃得居多。 诶…… 虞清欢忽然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抹贼笑。 虞清欢绕开主街,从小巷子横穿过去一直到第三横街,她有些急.促地脚步让人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走在西市第三条横街上,擦肩过不少人,人影一直在她的余光里一晃而过,一晃而过,仿若一个个皮影一般不是活物。 到了张记包子铺,小夫妻俩一个在给人装包子,一个在里头忙活。 “张老板。”虞清欢叫住正在里面擀面的男人。 女人也回头看向虞清欢。 “有事吗?温夫人?” 男人好像没听见,继续做事,他夫人那个漂亮得有些妖艳的女人转头回复虞清欢。 “老板娘,我有笔生意想跟你们谈谈。”虞清欢眼底流出向来就有的自信与谋算,但自信与谋算都不是来自于这具身体而是来自于那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股份合作 虞清欢穿越前的爸确实是做生意的,但其实这老头脑子不太好用,能发展到后来的大公司靠得就是后来娶的那个女人家里的支持。 虞清欢完全继承她爸的脑子——没有什么商业手段。 但她得养活温家,虽然只有三个人。 温世言铁定指望不了的,温敬秦虽然有脑子以前还是个将军,但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个性也不会出来赚钱。 看得出来,商人在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而言,一样没什么地位。 不过对虞清欢来说,有钱就行。 张家两位也没直接拒绝虞清欢,听到她这么说着隔着一扇门互相望了一眼,都是有些惊愕。 老板娘把手上用纸包好的包子递给在旁等着的客人,往前走了两步到虞清欢的身边纳闷地看她:“温夫人要谈的是什么生意?” 其实老板娘还有点不安,温家再不济温敬秦也是做过官的,温世言在张记这里被打成这样,她是挺怕温家来找张记的麻烦的。 虞清欢看得出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伸手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露出一个非常和谐标准的微笑:“放心,温家不会把账算在张记的头上。” “……” 老板娘愣在一边完全忘记回话给虞清欢,老板见状放下手上的活儿,扫过一眼自己的老婆,沾满面粉的手跟虞清欢招了一下,示意她进屋说话。 老板娘回过神继续卖包子,虞清欢进到屋里看着老板做包子。 “上次跟你们聊过,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夫妻。”虞清欢站得离老板有些远,眼睛就盯着老板在桌上揉面的动作,丝毫没有往人家脸上看。 老板习惯一边做事一边说话也没太在意虞清欢的眼神。 “我叫张开。”老板回答虞清欢的问题,抬头望了眼自己的妻子又低头继续盯着自己手上的面团。 看起来,他好像并不善于与人交流啊。 至少嘴皮子不是很溜的那种。 虞清欢一直在观察张开,他揉面团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痛苦,痛苦过去后会立刻看向自己的老婆,然后低头继续做事。 “温夫人,不知道要与我们张记做什么生意?”张开见虞清欢一直没有说话就自己先开了口,“我并不记得温家有做什么生意。” 张开突然开口问话,虞清欢才缓过神将注意力从张开的身上收回来,她顿了顿皱眉道:“我本来打算开个连锁店的,但是看你的样子,你好像……” 虞清欢要是没猜错的话,张开的手臂应该出现了问题。 “什么叫连锁?”张开打断虞清欢的话。 虞清欢抬头将目光从他的手上转移到张开的脸上,那男人也正看着她,眼神警告的意味的分明可也算是在请求吧。 他是真得不懂连锁,但打断虞清欢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虞清欢说后面的一句话。 “就是开第二家张记包子铺。”虞清欢接受到他想要隐瞒的信息,也没继续刚刚的话题,索性顺着张卡的问题解释什么叫连锁,“我每天从你们家进货去东市卖,银子月结。” “……”张开手上的动作一滞,表情瞬间凝结成一张面具,动也不动,方正的脸上莫不是迟疑还有无奈。 虞清欢本来是想当加盟店做的,但她现在知道不可能了。 其实看张开迟疑的样子,他大致也是想帮忙的或者说他想多赚点银子的,可惜他的手做不了这么多的包子。 “张开大哥,我能单独跟你聊聊吗?”虞清欢打断张开的思绪。 张开嗯了一声丢下面团用手边的抹布擦了擦手,然后把虞清欢领到更里面一点,但仍然是在惊长街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很。 “既然你的手不能做这个活儿了,为什么不找个徒弟呢?”虞清欢边说双臂边环抱于胸。 “这是祖传的手艺,我……”张开没把话说完,他叹过一声后看了眼门口还在给人递包子的妻子,“要收了徒弟,抢了生意……” 虞清欢抬手切断张开的话,低头晃了晃身子笑道:“哎呀,你们这些古人啊,就是这么迂腐,手艺这东西嘛,就该发扬光大,不是我说你们,脑子是个好东西,敞开了用啊!” 虽然有些词张开不是很明白,但他听懂虞清欢的意思。 “可……” “我知道你想要给你妻子好日子过,不想别人坏了你家的生意。”虞清欢没给张开说话的机会,直接给他分析目前整个安京城的现状:“安京算是皇城,人多也热闹这没错,但主要还是主街那边热闹是不?你在西市的第三条横街,我给你顶了天,你也就能包揽西市的包子生意,但东市以及主街,以及城北的生意,你并不能做到。” 虞清欢趁着今天在外面这么逛街逛了一会儿还是看出些门道来的。 而她给张开的分析,张开也没否认,他甚至眼睛有点发亮地冲着虞清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虞清欢的说法。 虞清欢趁热打铁继续给人洗脑:“但你收徒就不一样了,你可以把整个安京的生意都揽在自己手里!” 张开拧眉诧异地看向虞清欢,惊愣一秒后微微侧了侧脑袋,眼神狐疑地看向虞清欢:“温夫人,你说笑呢吧。” “我说笑?”虞清欢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故作惊愕,说着又轻笑一声颇为自信,“如果我能让你揽下整个安京的生意,你愿意分钱给我吗?” “怎么分?”张口心底其实已经相信虞清欢是有办法的。 虞清欢见形势已经差不多,冲着张开挤眉弄眼地贼笑,伸出两个手指:“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股份?”张开显得莫名其妙。 虞清欢:“……” 她一时兴奋过度,脑袋充血,直接脱口而出股份。 不过这股份她就不改了吧,以后如果多与人合作,这股份制肯定是要实行并且发扬的东西。 “就是按照比例抽成——每日赚来的银子,去掉成本后,净赚的银子你拿八我拿二。”虞清欢简单解释了下。 “这当然可以。”张开完全没半点的疑虑,他看着虞清欢微微颔首叹出一声,“其实,我能开这个包子铺也是世言小公子帮的忙,如若不是他当初接济我们夫妻,我和茹儿早饿死在城外。” 张开说这话的时候的确带着很强烈的感激与愧疚,一瞬间虞清欢都是懵住的。 听到张开提起温世言帮他们的时候,她脑袋里立刻就是世言那张温润可爱白皙滑嫩的脸,真想现在就去捏他。 “虽然张开大哥你答应了,但我仍希望你跟茹儿姐姐再商量。”虞清欢道。 张开又望了眼门外还在忙活的茹儿,摇头直接对虞清欢道:“我做主就行。” “不,这不是鸡毛蒜皮送一两个包子的小事,这是关乎你们家以后命运的大事,我希望张开大哥不要太大男子主义,男女平等,民主家庭,你还是和茹儿姐姐如实说跟她好好商量合计一下。”虞清欢一边劝说一边抱拳学着古装电视剧里作揖的样子弯身告辞,“如果你们商定后依旧愿意和我合作,那可以在黄昏前随时去温家找我。” 虞清欢说着坦然一笑随后转身往门外走去。 她路过门口的时候,茹儿递给她几个包子,说是今天早些时候按照虞清欢的请求去给温家送包子吃,但温敬秦没要。 没错,她之前那个不情之请就是乞了几个包子给世言去吃。 茹儿一再要求她拿回去,她也没办法,路过巷子的时候,把包子给了几个小乞丐。 不是她不领情啊,但既然温敬秦不喜欢嗟来之食,她拿回去也只能给人看脸色,温敬秦聪明知道她不可能有钱买这几个包子的。 ☆、职业经理 虞清欢回去后就陪着温世言,说实话在这没电没流量没手机没电脑的时代,能让她消遣消遣的也只有温世言这只傻乎乎的小白兔了。 温世言的身上已经没之前那么疼,现在除了俯躺就是侧躺,至于下床是不存在的。 “你会写字吗?”虞清欢问。 “会啊。”温世言弯起薄唇乖乖回答,纤白.粉.嫩的笑脸那是比花儿还美好。 虞清欢觉得他好漂亮,可是却一点都不娘气。 她去到书房拿来笔墨,放在桌上,又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的踏板上,然后将一叠白纸铺在凳子上,把沾了墨水的笔递给温世言。 温世言扭了扭身体,慢慢移动自己的身子从竖着俯卧变成横向俯卧,接过虞清欢的毛笔后,仰着脖子看向虞清欢,那水灵有神的双眼扑闪扑闪的,奶萌奶萌的…… 哎呦,虞清欢觉得自己要死了。 咽了咽口水,虞清欢努力平复在自己这怦然乱动的心思。 虞清欢啊虞清欢,不能见色起意! 她低下头尽量不去那张蠢萌蠢萌的脸:“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嗯。”温世言点头。 “张记包子铺股份合作协议书……”虞清欢边说边蹲下来,手指指着纸张看着温世言一个字一个字在她指着的地方写下来。 他写的字和他本人的气质很不一样,字很漂亮没错但刚劲有力完全不似他翩翩玉公子的形象。 “娘子,什么叫股份?什么叫协议书啊,你这几个字连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温世言写字很顺溜而且很认真。 “……”虞清欢张口要解释,可她解释了这家伙也听不懂吧,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是很懂啥子叫股份。 想了想她绕开股份给她解释了什么叫协议书,“股份就是出钱多少,然后协议书就是契约书。” “和咱家地契是一样的,对吗?”温世言眨巴着大眼问她。 虞清欢点点头,管他对不对,紧接着教温世言另起一行:“甲方,冒号……” “冒号是啥?”温世言一脸好奇模样盯着虞清欢。 虞清欢:“……” 写个协议书,她大概都能累半死吧,但没办法啊,她可不会写小楷。 虞清欢只能一笔一笔教着温世言,温世言有不明白的时候她就自己上手写,两个人合力先写了个大概的协议书样本,然后又让温世言抄了几份干净的。 末了,温世言大叹一口气,放下手上的笔甩了甩手腕,“娘子,你蹲在那边腿累不累?” “……”这傻小子,分明最累的是他吧。 虞清欢依旧蹲在那边往前挪了挪几小步,挪到他的床边,水眸暗含波光微微勾笑望着近在咫尺的温世言。 世言甩完手转过头正巧鼻尖就碰在虞清欢的鼻尖上。 两双大眼就那么互相看着,一个樱红的小唇散着桃花般的笑意,一个木愣愣地懵懵懂懂地看着漂亮的娘子。 好久后,温世言忽然慢慢抬手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在虞清欢的左脸颊上,他纤长的手指触在她脸上的一刻,虞清欢明显能感觉到心里的那份激荡。 是吧,只有这张脸才能让她的心情美好起来。 没办法,她虞清欢就是个颜狗。 “娘子,你眼睛……”温世言的手指轻敲可爱地顺着她的脸颊慢慢爬到了虞清欢的眼睑下,然后轻轻这么一点手上就粘上了点污.秽,“……” 温世言没好开口说,虞清欢低眼看他手上的东西,脸突地就红透了跟火烧似的。 MMP! 要说不是煽.情的时候,这眼屎跑出来倒还好,偏偏还特么在她自认为把这小奶狗勾搭到手的时候被小奶狗给发现了! 轻咳一声,掩饰掉自己的尴尬,随即起身整理好这三份协议书就出了温世言的房间。 下午约莫三四点的时候,张开领着他的茹儿出现在温府,温敬秦虽纳闷但也没问太多,只给他们沏了一壶茶,然后就去陪自己的儿子。 他们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和虞清欢合作,虞清欢将之前就准备妥当的协议书递给张开,双方各自签名盖了手印后就详谈合作事宜。 虞清欢把具体的合作方法以及对张记将来的发展大体做了个规划,张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是觉得虞清欢很厉害。 “哪里厉害?”虞清欢表示怀疑,她不过就是扮演了一个广告商加职业经理人而已。 “温夫人所说之学问,我从未听过,必定是高深的东西。”张开是很敬佩地跟虞清欢说出这句话的。 虞清欢算是明白了,古人和现代人都有一个共通的毛病——看不懂的听不懂的都是厉害的高深的。 原来这毛病可能是祖先传下来的。 虞清欢没反驳张开,人嘛就是喜欢这点虚荣,而且只要张开成功,他这个崇拜者就是她以后免费的得力宣传员。 “你们继续卖包子,剩下的事情我来做。”虞清欢正了正脸色吩咐面前已经完全被她折服的夫妻,“另外,你们把收徒的要求想好了,明天写给我,我会按照要求找人。” 道谢后,张开夫妇便离开温府。 虞清欢的将自己的那份协议书折叠好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起身准备出厅去厨房给温世言准备晚饭,但一抬头却看见温敬秦正扶着温世言站在门口。 “娘子!” 他们应该才来,不然,温世言一早就喊她了。 温世言挣脱开温敬秦的手就要跨过门槛,兴奋地跑向虞清欢。 但他的腿似乎还是有些问题,只跑了两步,眉间就有一闪而过的痛楚。 好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虞清欢直接就扶住温世言,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发现鬓角有些出汗,“很痛吗?” “还好,没有很痛。”温世言尝试着动了动腿,嘴上说不痛,但是唇色却是忍得发白,让一直看着他的虞清欢心里阵痛得很。 清欢扶着温世言准备让他坐下,“能坐吗?” “能啊,这儿伤得不是很重,这这两天敷了药好多了。”温世言很不好意思地值了值自己的臀.部。 他真得是个极为容易害羞的男人,才不过是指了指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耳垂就红得晶莹剔透。 清欢觉着自己每次看见他害羞的时候,总会露出姨妈笑。 “张记老板过来,是和你谈什么?”温敬秦站在边上双手负背观察半天才发问。 虞清欢的神思很容易就被拉回来,不过她还是执意把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张她最爱的脸上,“谈生意,以后温家不是一无所有。” 温敬秦闻言分明不悦,“温家能做什么生意?无财无货……” 虞清欢眼皮向上一挑,倒是有些意外温敬秦的着力点,她一直以为像温敬秦这样的人是不会想要做商人的,他是在庙堂居高临下过的。 只是迟疑一会儿,虞清欢便闪烁着目光将怀疑敛去,重新看向温世言,伸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轻佻自信地勾唇一笑:“财也好货也罢都不及这里装的。” 温敬秦神色凛然地望着眼前的儿媳,眼底除了怀疑也在某瞬间有过欣赏。 “总之,你放心,温家以后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再久远点,我会让虞家所有人跪在我面前! 这一句话,虞清欢并未说出口,但当她脑海里回响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狠绝和身上的戾气就像一团黑雾缠绕着久久不散。 虞清欢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是覆在温世言的双肩上的,所以听上去她是跟温敬秦在说话…… 但也许,她是在跟温世言许下一个承诺? 第二天起早,虞清欢稍稍整理洗漱好之后就准备去张记,但她拉开房门的一瞬却见温世言站在那边,穿着藏青色金丝绣鲤鱼图案的长衫,手上捧着一只盒子。 虞清欢纳闷地看了一眼温世言手上的盒子,表示不明白:“什么东西。” “是我娘留下的一些首饰,爹让我拿给你,说可以当掉做本钱。”温世言说着面部表情由晴转阴,他只手继续捧着盒子,另一只手则是轻轻覆在盒子上,黯然神伤得模样极为可怜,“这是娘留下来的遗物,我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就不要当嘛!”虞清欢可见不得这小白兔模样的大可爱哭丧着脸。 温世言一听,那张沉郁着的脸立刻变得开心不已,乌云散去眼底都变得清明干净,他紧紧握着盒子双眸闪着欣喜的光躬身谢她:“谢谢娘子。” “……” 虽然不去当掉,但虞清欢还是对这盒子里的东西挺好奇的,温家穷成这样,温敬秦也没去当一定是把这些首饰当宝贝藏着,他怎么突然想通要拿去当掉给她做本钱? 虞清欢从温世言手里接过首饰盒,仔细端详起来。 盒子也就普通抽纸盒那么大,木制的上面还有一些好看的很复杂的雕花,雕花清晰深刻,就连经络也是干干净净地刻在那里,眼睛凑近盒盖上细细琢磨,才看出这雕花应当是菩提莲那种,看上去让人有一种很祥和平静的感觉。 手工活儿绝对不错,很精致,再来这盒子还刷了一层油漆的,暗沉木色的盒子上是泛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别说里面的首饰,光是这个盒子就能值不少钱。 虞清欢想着已经推开盒子上面的那层盖子,里面果然有几样说只,一根象牙白的玉簪,很简单的那种没有任何花饰;一根金灿灿的凤钗,钗子上面的刻花和这盒子上的菩提莲差不多,做工也十分精致,看上去就不像是简单的东西,更何况这簪子上还盘着一只凤;另外还有一对朱红色的玛瑙耳环,里面隐隐约约似有刻字,但外面似乎被磨损不少,已经看不清到底是刻的什么,不过也漂亮的紧。 这几样东西,只有那金凤钗很不俗,其他两样都不怎么值钱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虞清欢总觉得这只盒子以及这三样首饰非常非常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人跟踪 虞清欢让温世言把东西还回并且让他转告温敬秦,做买卖可以空手套白狼,所以,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确实,虞清欢虽然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但好歹是二十一世纪来的,怎么地想法都还算是多的。 虞清欢以张开的要求拟了个招聘启事,然后让温敬秦抄了不少份。 没错是温敬秦,不是温世言,温世言受着伤呢还,温敬秦在家也没什么事! 人人平等! 虞清欢拿着墨迹已干的招聘启事手上端着些茹儿做的“胶水”开始贴小广告,不过这一路走下来,还真得是腿脚发麻。 她没出过安京城,这原主以前出来走动都是坐的轿子和马车,压根没这么走过,身体素质并不怎么好。 看来,以后还得加强锻炼了。 虞清欢一路贴,人累了步子也放慢不少,绕过巷子时才发现有人一直跟着她,虞清欢顺手在墙边提了一根木棍躲在角落,身子用力往后缩了缩尽量隐藏自己。 那一直跟着她的人,人影刚落在她的脚边,虞清欢直接举起手上的棍子就要开打。 “哇!” 这棍子还没落在来人的身上,虞清欢就听见一声惨叫,这声音还特么无比熟悉,定睛一看竟然是温世言!这家伙正双臂挡脸怯懦又惊恐地望着虞清欢,又怕又委屈地往后退了两步。 “娘子……”温世言怕怕地把双臂放下,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双手放在腹前低着头不敢看虞清欢一眼。 虞清欢垂下高举木棍子的右手,大大叹了一声,“你不在家里乖乖呆着,出来做什么?” “怕娘子出事,保护娘子啊。”温世言手指交错在一起不安地回答。 虞清欢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保护我啊?”她虽然感谢这个小白兔的好心,但说真的,光是看他这身子板,柔柔弱弱的公子哥儿样,还被人打得浑身是伤,他怎么保护她? 不拖累自己已经算不错了。 “好了,我知道你乖,赶紧回去吧。”虞清欢边说边是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我贴完手上的就回家找你。” “不行。”温世言忽地抬头着急着,他任由虞清欢捏着自己的脸,那微红的薄唇都已经变形,但仍坚持要把话给说完,“娘子,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 小白兔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脸上竟有些焦急的颜色。 “怎么了?”虞清欢觉得不对劲儿。 虽然相处不过才几天,但一直以来这小子还是很听她话的,今天实在有点反常。 虞清欢这么一问,温世言又低下头去,不敢看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仙女姐姐!” 虞清欢正疑惑这温世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 仙女姐姐?喊她的? “仙女姐姐!” 虞清欢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刚刚那稚嫩可爱的声音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侧。 她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右侧,一个衣衫邋遢的小乞丐正杵着根棍子站在她的身边,仰着脑袋羡慕又崇拜地望着她。 不过,这小屁孩的眸子虽然也很好看但没有温世言那么干净清澈。 “你叫我啊?”虞清欢警惕地往温世言身前挡了挡,一个孩子的眼神怎么可以这么……深得不见底。 小男孩点点头,眼睛扫过虞清欢身后垂着脑袋的温世言又重新看向她,“这个大哥哥是想告诉你,有人想伤害你。” “嗯?”虞清欢不是很明白啊。 “刚刚我看见,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家伙一直跟着仙女姐姐。”小男孩眨了眨大眼继续道,“这个大哥哥应该也看见了,但是那个黑衣人看见大哥哥后就离开了。” 黑衣人? 虞清欢提唇冷笑一声。 除了虞家的人还能有谁? 上次的警告到底是让虞翎儿收敛还是更放肆了? “谢谢小兄弟。”虞清欢附身伸手拍了拍小乞丐的脑地啊,“你叫什么?” “没名字,但是我们丐帮的兄弟都叫我骨头。”骨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情绪渐渐有些明朗——自卑又自傲。 虞清欢也在这一刻将这个孩子稍稍看懂一点,沉凝半晌仔细观察骨头半会儿,她才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孩子消瘦的脸颊微微一顿,那明显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的眼珠在虞清欢的脸上转了转,“上次仙女姐姐给我们几个包子,姐姐忘了吗?”骨头揉了揉鼻尖,“是大伙想让我过来谢谢姐姐的。” 包子…… 她记起来了,就是前些天茹儿给她的那几个包子。 没想到,自己顺手的施舍竟然会被这几个孩子记在心里头,虞清欢竟有一瞬的感动,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她还没有完全感受到自己心底柔.软的一处时,她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骨头,以后跟着姐姐走,姐姐可以让你吃饱穿暖,怎么样?”她试探问骨头的意见。 虞清欢不知道在这个朝代有没有儿童保护法律啥的,但是她是真的想动用童工了。 站在一旁的温世言一听,忙是扯了扯虞清欢的衣角。 虞清欢回头看他一眼,温世言刚想劝说,她就给他一个噤声的动作。 温世言只好乖乖地闭嘴。 “好啊。”骨头是犹疑了会儿才答应虞清欢的。 他虽然笑得很开,但虞清欢却觉得这个孩子的心思有点重,甚至不亚于她。 虞清欢将手上的“胶水”还有招聘启事全数交给骨头,让他拿回去和小伙伴一起去贴,“贴完之后,去温府找我,我给你们工钱。” 她说是这么说的,但是她手头其实也没多少银子,这些零碎的银子还是张开他们给她的。 骨头拿着招聘启事和胶水直接离开巷子,虞清欢担心温世言的伤势就带着他先回去温府。 回到温府之后,她又开始拟定加盟协议书,一直忙到半夜。 第二天一早,张开就来温府说是有一大群人在包子铺门口准备拜他为师。 虞清欢早饭也没来得及吃,直接就往张记包子铺去。 面试官,她还是能做的。 等她到包子铺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一长队,至少也得有个三十人。 ☆、又傻又怂 “大家注意一下,一个个来!”张开把虞清欢领进铺子里,就去门口控制场面。 人来的有点多,虞清欢倒是真没有想到这贴小广告会这么有用,不过人这么多,一个个面试审核是不可能的了。 脑袋一转她踱步走到门口,长臂在空中挥了几手拉着嗓门对着门外三十多人大吼道:“大家安静下!” 尽管已经敞开了喉咙,但她嗓子再大也大不过三十多人,虞清欢拎起面前工作桌上的擀面杖使尽全力在桌面敲了几下,桌面上的面粉粉末也是被拍地很有节奏地跳动! “嗙嗙嗙”几声下来,外面的人都没了声音齐刷刷地把目光都集中在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身上。 虞清欢的立刻多云转晴,刚刚还拧眉嫌烦的脸色立刻变得和颜悦色,“大家听我说,今天张记包子铺的招收徒工的主要负责人就是我。” 她这话一落,外面自然有叽叽歪歪的声音,虞清欢扫过众人一眼招手让张开他们过来,跟张开和茹儿商量了一句便宣布了今天的第一个考核任务:工作经验。 理由很简单,做包子的工作虽然不难学,但现在时间紧迫,虞清欢想尽量找些有经验的人进来。 “茹儿姐,麻烦你们准备下。” 张开和茹儿又搭了一长桌,南北两张两米长的长桌上都摆着面粉,水还有擀面杖以及其他工具各三套。 虞清欢在纸上写上号码分别发放到门外等候考核的人手上,然后按顺序叫号,一组六人比拼,谁在规定时间内把面擀好,谁就能留下来。 这个比试一共三轮,最后一轮的时间是由张开定的,虞清欢和茹儿一人一桌站在两边观察这最后十二人的比拼,而张开则是无声张合着唇闭着眼默数时间。 比赛异常激烈,那几个青年壮汉在桌上揉面摔团的声音咚咚咚的就没停过,两张长桌都是前后晃动不止,眼看就要塌了。 铺子里哐哐哐的声音没停过,外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不热闹。 “娘子!” 虞清欢正严肃认真地监督比赛,没料到温世言的声音突然出现,抬头看向门外果然见到正开心得不要不要的温世言。 他站在那群人的最后面,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定在他的身上,可他好像没见着一样一直跟虞清欢在招手,那满满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温世言大概也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稍稍推了推前面的人,但别人动也不动,非但没给他让路还给他瞪了一眼,吓得这小奶狗眼神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被人这么瞪着,当然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敢上前不敢抬头不敢做声。 “世言!”虞清欢从铺子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倒是都乖乖地给她让了一条路。 “这不是温家那傻子吗?”人群中有人嘀咕。 那人声音不小,虞清欢听得到,温世言也能听到。 她心里有些恼,她容不下别人说温世言不好,但今天是在给张记招人,她得忍。 可虞清欢还没把赌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咽下去,又有人嘀咕:“呵,看他那样不仅傻还怂啊!” 这两人这么一挑,其他人也跟着议论起来,一开始他们声音都很小似乎怕被人听到,但后来说得人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密,那些人口舌的人以为自己说的话可以藏匿在别人的唾沫之下,也就肆无忌惮了。 虞清欢阔步走到温世言的身前,一路而来藏在袖内的双拳握得很紧。 这个情形,她是经历过的,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那个家伙曾经被□□缠身被黑粉随时随地被围攻,他戴着口罩低着头,在安保的护送下快速躲进车里。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微颤又憔悴的身影至今让她心疼不已。 貌似,穿越过来之后她又在经历当初的一幕。 “又傻又怂,短命鬼相,哈哈!” 这种带着鄙视嫌恶的恶毒声音一句一句都窜进了她的耳朵,虞清欢阴沉着脸余光森然地扫过那些人,那一张张的丑陋,自私,恶心,肮脏的脸全部刻进她的脑海里。 “娘……娘子。”温世言依旧低着头分外不安地往后又退了一步。 他战战兢兢的样子,真得像个被鬼吓坏的小孩子。 虞清欢松开双拳,十指藏在袖内活动指骨,而后才抬起双臂缓缓伸出皓腕,纤纤玉指捧在了男人刀削斧凿的俊脸上,虽然脸庞轮廓清晰可摸起来果真还是有肉感的,舒服! “你怎么来了?”她尽量不去理会别人嘴里的恶毒之言,眼里倒映的只有温世言的脸。 倒是温世言的脸颊瞬间就滚烫了某人的手掌,只抬起眼皮看过虞清欢一眼又忙低下头把两只手拎着的紫檀色食盒递给虞清欢,“娘子没吃早点,世言做了些就给娘子送过来……” 早饭啊。 这家伙还真是傻得很,她来的是包子铺怎么会没有早饭? 包子都已经吃了三个了。 “嗯,我没吃呢,谢谢世言。”虞清欢从他手上接过食盒拉着他的手转身往铺子里走。 那些看热闹的人还在议论着,虞清欢像是不在意,但她的余光不知道已经扫过几遍了。 那些人,她不至于个个都记住,记住那几个声音最大,说话最恶毒的就行。 走进铺子后,张开便宣布今天面试的第一场结束,明天再来第二场。 虞清欢拉着温世言走到最里头那张白木小桌子前坐下来,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张葱油饼还有馒头以及一碗粥。 粥没有打出来一点,看的出来这小子很小心翼翼地拎着食盒过来的。 “葱油饼是你做的?”她问。 温世言点头。 原来他最喜欢吃的,他自己会做。 “你也没吃呢吧,一起吃吧。”虞清欢把食盒内葱油饼和馒头都拿出来,又跟张开要了一只碗,把一碗清汤薄粥分成两碗。 温世言的手指一直捏着自己的衣角,目光从未离开过桌面,他失了神一样的只望着一个点。 虞清欢把较多的那碗粥推到他的面前,他才好像回过神目光移动到粥碗上面。 温世言看着那碗粥沉默很久才问她:“娘子,我是不是惹麻烦了?”他说着抬起头微红的眼眶满满透着愧疚又自责。 “麻烦?”虞清欢轻笑一声当做没有看见他的情绪,“你为什么这么想?” “以前哥哥们带我出去,也是这样,哥哥们都嫌我麻烦。”温世言好像对外人的话不是很在意,但对家人却有着极为敏感的细腻心思,刚刚那么多人说他,他都没崩溃,但现在提到自己的哥哥,情绪却难以控制,一句话才落这温热的眼泪就已经从眼眶里溢出来。 “那是他们不懂什么是宝贝,什么是麻烦。”虞清欢故意不去看温世言,半眯着眼伸手夹了一块葱油饼递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葱油饼入口的一瞬,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真特么好吃! 她恍然望向温世言,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温世言还在纠结于自己到底是不是麻烦这个该死的命题里,将眼眶里泪都揉掉后抬头看向虞清欢,张唇想问什么,可那鲜红的薄唇动了动什么都没问又低下头去。 虞清欢正打算要问他想说什么,这傻小子又抬起头,嘟嘴委屈着问她:“那,娘子,什么是宝贝,什么是麻烦呢?世言也不懂。”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挺有水平,不过虞清欢没立刻回答,慢条斯理地吃完时葱油饼后又喝了一口清粥才缓缓开口:“能把别人放在心上的是宝贝,只把自己放在心里的是麻烦。” 温世言明显没听懂,睁着大眼歪着脑袋一脸糊涂的看着虞清欢。 “好了,现在不懂没关系,总之,你是个大宝贝,不是什么麻烦,记住了没?”虞清欢的耐心没这么好,对温世言已经够宽容了。 “记住了。”某人乖乖地点头应允着然后拾起筷子开始吃早点。 “还有,以后别人不管说什么,抬着头走路,不准低着头。”虞清欢厉声对温世言吼了一句,吓得咱们这大宝贝右手一抖差点把筷子都丢开。 温世言哦了一声之后就不敢动筷子吃饭。 虞清欢只好又温声细语地跟他安慰了两句才把这小子哄好。 虞清欢担心温世言回去的安全,没准温世言独自回去。 和张开他们商量好明天和后天的面试之后,虞清欢才带着温世言往温府去,刚到门口就看见骨头。 骨头手上拿着个小木棍,坐在石阶上,低着头也能看见他脸上有被人打过的淤青。 “骨头,你脸怎么回事?”虞清欢紧锁着眉脸色很不好。 听到虞清欢的声音,骨头才惶然地抬头立刻起身走到石阶下,“姐姐,我们丐帮兄弟说了,工钱不要谢谢姐姐上次给的那几个包子。” “别岔话题,我问你的脸怎么回事!”她有直觉,一定是跟贴小广告有关系! 玛德,不会是这齐越国还有城管吧? “是被丁香酒楼的打手打的。”骨头低下头小声回答,脏兮兮的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两下,又吸了吸鼻子。 “是因为我让你们去贴那些纸,才被打的?” 骨头低着脑袋犹豫半会儿忽而抬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没有,姐姐,不关你的事。”他说完拔腿就跑,完全不给虞清欢半点反应的时间。 看着逃跑的小乞丐,虞清欢知道骨头是在撒谎,这件事一定和她的广告有关。 她真得想爆粗口,自己好歹也是穿越来的,设定就算不是白月光,朱砂痣,特么好歹也给点运气吧? 卧槽! 爹不疼娘不爱,吃口饭都要被糊脸,这特么是什么鬼设定! “世言,你先进去,我要去丁香楼一趟。”虞清欢这口气是忍不住的,不弄明白这件事,不给被她牵连的孩子们讨个公道,她还算是人? ☆、昂首挺胸 温世言不肯回,硬是要跟着虞清欢一起去。 丁香楼是在安京主街的明善坊附近,离温府隔了几条街巷还算近,离张记包子铺更近。 一路去丁香楼虞清欢随处可见自己的小广告被贴在很容易看见的地方,各家店铺的门框上有,摆摊摊位上也有,转角处就贴在人家的窗户上,甚至连别家大水缸上也贴着她的小广告。 骨头很聪明,他挑的地方都是深沉色的,白纸往上一贴,黑白分明路过的人肯定能看见。 温世言一路低头踩着小碎步跟着虞清欢,她也不敢让这小白兔一直在自己身后,怕走丢,便放慢脚步与他并肩一起走。 “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不要低着头。”虞清欢侧头看向温世言,伸手隔着他的袖子扯住温世言的手腕,扬声命令口吻一词一词顿道:“昂首,挺胸,翘臀!” 温世言倒是听话,伴着虞清欢的声音抬首昂胸,可等要他翘臀的时候,他的臀部好像被针扎一样一扭一扭,扭了几下都翘不起来,然后哭丧着脸看着自家媳妇,“娘子,这……” 小白兔大概是觉得这翘臀的动作太羞耻,怎么做都别扭。 “不逗你了。”虞清欢看着也搞笑,松开他的手臂上手就搂住温世言的肩膀,大笑两声加快脚步往丁香楼去。 和虞清欢预料的一样,丁香楼附近有几个小乞丐一直盯着,但是不见骨头的影子,那几个小乞丐看见虞清欢往他们的方向过来就想要逃开。 但还是有个小东西腿短没跟上自己伙伴,被虞清欢轻轻松松就拎住了衣服。 “放开我!”小东西求生欲很强,双.腿在原地蹬个不停一直在跑。 “我又不吃人,你们跑什么跑?”虞清欢有些纳闷,这些小乞丐也算是帮了自己,这会儿见到她怎么个个像见到鬼一样,“世言,给我把他按在原地。” 温世言乖乖上前,也不嫌脏,双手按在小乞丐的肩膀上。 小乞丐还企图在他们换手的空挡逃跑,但被温世言按住后却动也动不了了。 “诶!”小乞丐甩着手臂跳动两下,但脚跟都没能离地。 他抬头眨巴着眼看了看身后这个长相俊美一脸和善冲着他笑的大哥哥,眉间露出一丝惊惧。 “小子!你们跟丁香楼到底是怎么回事?”虞清欢问。 小乞丐砸吧了下嘴,低头沉默半晌乌黑的眼珠子滑溜了一圈终于抬头对上虞清欢的眼睛,“仙女姐姐,我说了,你就放我走吗?” 虞清欢点头:“说吧。” 小乞丐闻言似乎不大敢相信,迟疑了下才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个清楚。 骨头昨天拿回去小广告后就分发给他们这七八个小伙伴,分头行动,但是晚间回来的时候就只剩六个小伙伴,少了两个。 骨头怕那两个出事,等了很久没等到就一起去找,最后在丁香楼附近找到一叠被石头压着还没贴完的小广告,所以他们认定那两个失踪的小伙伴就是被丁香楼的人给拐了。 “骨头去报官,结果被京兆府的人给扔了出来。”小乞丐低着头小声说道,“骨头让我们继续盯着,他去找其他人帮忙,但我们很生气,没忍住就直接去丁香楼要人,骨头回来的时候丁香楼的人正准备打我们,他冲上来就骂了那两个打手,结果骨头就被打成那样。” 小乞丐说着顿了顿,悄悄偷瞄了眼虞清欢才继续道,“我们几个逃了。” 骨头被打得很惨留在破庙休息,他们几个过来,继续盯着丁香楼。 虞清欢听完脑海里立刻闪出骨头削瘦的笑脸和精明的目光,她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心智与同龄人相比要成熟许多,也有心计许多。 显然,他去温府是来找她帮忙的,但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事情说清楚,故意藏藏掖掖让虞清欢心生好奇和愤怒,主动来调查,一旦她和丁香楼因为误会闹开,骨头再来说他朋友失踪的事情,他认为虞清欢一定会借以人口拐卖的事情来报复丁香楼。 这小子,把人性摸得透。 “骨头多大?”虞清欢忍不住问。 小乞丐蹙了蹙眉思索一会儿才道:“九岁或者十岁,他自己都记不清。” 九,十岁,这个年纪的她就算经历母亲自杀也没骨头那么多心眼。 “你们住哪个破庙?” “城西德安坊的千山寺。” 小乞丐回话完,虞清欢就让温世言放他离开。 小乞丐跑得很快,一溜烟转个弯就没了身影,虞清欢和温世言目送他离开后转身又往丁香楼去。 丁香楼在两条街相交拐角处,左右都占了两间大面铺,整个酒楼的装修精致又不失大气,一看就是有钱人来的地方。 现在临近正午,说起来酒楼里应该有些客人,但他们进去后只见得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女人坐在桌边吃饭。 掌柜的还在拨弄算盘,眉间川字拧得很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旁的小二拿着块抹布正没精打采地在打扫,其实也没啥打扫的,里头很干净,不过就是不敢闲下来而已。 虞清欢四处观望一眼后,才对着那掌柜问道,“请问,丁香楼的老板在吗?” 酒楼里除了他们夫妻剩下的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聚到虞清欢的身上,女吃客只是看了眼就继续吃饭,掌柜和小二同时抬头似乎才注意到有这么两个出现在门口。 掌柜打量虞清欢时面色还算和善,等他扫见站在虞清欢身后的温世言时脸一下就拉得老长。 情绪完全摆在脸上。 虞清欢嘴角闪过一抹不屑,随后正身面向掌柜和小二,“怎么,客人来了,也不招呼声?” “呵……”小二冷笑一声瞥过一眼温世言。 “难怪没什么生意,就你们这种态度,来这里吃饭消费是给自己找爷爷找祖宗吗?”虞清欢也跟着那小二冷笑,完全不在怕的。 并非她皮糙肉厚,而是她有了新的生财之道,而且钱来的比较快。 小二闻言咬着牙就要把手上的抹布给扔到顾清欢的脸上,幸好掌柜抬手制止。 “姑娘,想吃什么?”掌柜一脸不情愿。 虞清欢双臂环胸,挺了挺身子慢步走向靠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温世言也跟着她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 “到底是做掌柜的,还算有点脑子。”虞清欢装逼地轻咳一声,“我来找你们老板谈事。” “老板?”掌柜摇头,“他不在,有事可以跟我说。” “你做不了主。”虞清欢故意卖关子。 掌柜轻蔑一笑摇头晃脑不想再理会虞清欢,他继续拨弄自己的算盘。 “假如我说,我可以让你们丁香楼财源广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请你们老板出来?”虞清欢慢条斯理,过足装逼的瘾。 掌柜抬眼扫过她的娇容,不仅不信她的话还发出一声鄙夷的轻叹:“小姑娘,虽然我很同情你嫁给一个傻子,但是骗吃骗喝是不对……” “掌柜的,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掌柜不能做老板吗?”虞清欢双手撑着下巴笑容满面地盯着那老头子,“狗眼,看人低!” “……” 掌柜抬头眼皮下撇,嘴唇紧抿,愤怒到极致,他没骂人也没看虞清欢就是抬手一挥,小二立刻对着后堂招呼:来人,有人闹事咯! 打手! 她侧头看向小二招呼的方向,后堂那边果然窜出来一个威武雄壮的糙汉子。 那人的肤色和非洲人差不多,国字方脸浓眉大眼胡须邋遢,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 妈呀,小骨头昨天是被这人揍的? 能活下来算是奇迹! 虞清欢愣了下,其实有点心惊吧,不过她向来习惯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继续装模作样故作镇定,轻笑一声后站起身,“听说昨天这里还失踪两个小孩,如果把这件事传出去,丁香楼怕是以后无人敢近了。” 掌柜这才抬头看她,不仅生气愤怒还一脸惊愕。 温世言见那壮汉往他们方向走来,立刻上前挡住虞清欢。 哎哟,这小白兔,他舍得把自己当肉盾,虞清欢还舍不得他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呢。 “世言,往后退。”虞清欢紧忙扯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后拉了拉。 “娘子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温世言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看上去就是要干架的态度。 那壮汉一听温世言这话,大概以为是在下战书的意思,眼底尽是不屑,雄壮如树根的手臂往上一抬,握紧拳头就冲着温世言揍过来。 虞清欢大惊失色,眼见着这拳头就要揍到温世言的鼻子上,可温世言竟然纹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就定在那里! 她可算知道这小子为什么浑身是伤的,他完全不会躲啊! “住手!” 二楼突然传来一中年男人的声音,那壮汉一听到命令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停在那里,不退不进。 他的拳头离温世言的鼻子也就差那么一毫米了。 可怜小白兔仰着脖子完全不惧这碗大石头硬的拳头,还一脸傲气地瞪着那壮汉。 …… 虞清欢完全顾不上去看二楼那个男人,侧头冲着温世言就是一阵怒吼,“温世言,你不会躲吗?你是不是傻!” 可能虞清欢的语气太重,温世言被骂后一点声音都没有直接就低下了头。 她就站在他的身侧,即便他低下头,她还是能看见他忽而就通红了的眼眶。 “世……”虞清欢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想道歉。 可温世言却等不及她把话说出来,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身大步冲出丁香楼。 虞清欢拔腿就要追上去,但那壮汉却突然拉住她。 “干什么!”虞清欢恼得很,想要甩开壮汉但是徒劳,她甚至抬不起那只被壮汉扯住的手臂。 “你不是说有办法,让丁香楼的生意好起来?我想听听。”二楼的男人声音再次出现。 虞清欢这才抬头看向那个家伙,她匆匆撇过他一眼只觉着这个中年人有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我明天再来,现在我要去追人,可以吗?”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虞清欢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长得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她惹不起。 这也是她当多了父亲的陪客才练出来的本事。 自己的父亲,每每谈生意都会带上几个女人做陪客,她就是其中一个。 虞清欢没有太过强硬眼神带着乞求地望着那人。 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壮汉直接松开手,虞清欢来不及道谢逃也似的冲出丁香楼,往温世言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突现刺客 她大概是把温世言给弄丢了。 虞清欢本来对安京就不熟悉,现在又是凭着直觉到处乱跑,早就不知拐到哪个小巷子里头。 灰溜溜的烂墙,青苔长满的小路,湿漉漉的空气,空荡阴森的暗巷,这里像是脱离于热闹繁华的安京独立于外,安静到离谱。 虞清欢就站在三岔路口,面前是围墙,左右后都是有路,这里的房子都很旧破,甚至有几家都掀了屋顶。 没人住吗? 虞清欢选择往左边走,她知道即便自己往回也是认不得路的。 可左边这条路似乎是无限延长一般,她走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 虞清欢内心OS:特么的,那只小白兔,回去后看不把咬了吃! 眼看天色渐晚,她又摸不清路,走了那么长时间肚子也饿了,双.腿就像刚跑完八千米一样重得连往前爬的力气都没有。 这大小姐的身体素质可真是差! 虞清欢休息半会儿继续往前,好不容易才看见拐弯的地方,却听见细细的抽泣声。 绕过拐角往声音来方向一看竟然是蹲在人家门口的温世言。 …… 虞清欢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跟做贼一样,温世言一直把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臂间完全没察觉。 走到男人身边,虞清欢伸手就紧紧抓住温世言的手臂。 温世言吓了一跳,啊呀一声双手一声就要推人,虞清欢抓得紧,他一下没推开再定睛一看是自家娘子才松了一口气,“娘子,你怎么也来了?” “我找你好久了,你竟然问我怎么也来?”虞清欢故作生气的样子,扁着嘴很不开心对他道,“我生气了。” “哎呀娘子,别生气,世言不会说话……”温世言一听虞清欢生气急得团团转,眉间的皱纹也来越深看上去可比虞清欢还要委屈。 等下! 虞清欢这才发现,温世言根本没有哭! 那刚刚的抽泣声是谁的? “世言,走。”她警觉起来,这附近肯定有其他人。 温世言倒还听话,拉着虞清欢的手慢吞吞地站起身后就带着虞清欢离开这条巷子。 好在温世言是认识这条路的,很快就回到温府,不过虞清欢对刚刚的哭声一直耿耿于怀,她之所以会认为那个声音是温世言发出来的一个是因为声源,另一个就是哭起来很稚嫩,像个孩子…… 难不成,她和温世言误打误撞找到了被绑架孩子的藏身之处? 虞清欢越想越不对劲,即便是回到温府她还是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大晚上的实在不敢一个人睡,爬起床就去了温世言的房间。 温世言的屋里没了灯可能早就睡下,虞清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敲门。 “世言。”她低声喊道。 两三声后,温世言屋里的火烛被点亮,然后房门被打开。 暗黄阴沉的烛火即便是没有风也是晃晃悠悠的让人突生恐惧之感。 温世言看见站在门口的虞清欢一下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闪而过的惊愕后挠了挠脑袋准备开口说话,但虞清欢压根不给机会直接钻进他的房间。 大概是错觉,虞清欢进到温世言的房里后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温世言把门关上,背对房门不安的双手扯着自己的衣角,木愣愣地说话都开始结巴,“娘……娘子,这,你怎么来世言房间啊,这会出事的。” “出事?”虞清欢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教他的。 温世言点点头,刚准备启唇接虞清欢的话,门外却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虞清欢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门口,“小心!” 其实在她喊出来小字的时候,门外的黑影已经持剑破门而入,黑衣人手上那一柄利剑已经直直刺向温世言。 可出乎意料的是,温世言却轻轻松松躲开了。 他只是稍稍侧身而已,黑衣人的剑就扑了空! 不过那家伙并未罢休,见没杀到温世言六提着剑直奔更容易下手的虞清欢。 剑又快又狠,来如风势如竹,虞清欢就算常跟着她那该死的爹到处应酬但也没见过这种要人命的大场面,所以她唯一自救的办法就是一直往后退。 但随即发生的事情让虞清欢再也不敢小瞧这只小白兔——只见温世言突然上前,一把扯住那黑衣人持剑的右臂,五指弯曲似是豹爪一般尖锐嗜血,出手狠戾决绝将那人的手臂狠狠一压反手一推,“咔擦”一声,入耳就是清脆的断骨之声。 咿呀,听这声音虞清欢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黑衣人的肘关节直接就是断裂。 “哐当”,他手上的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那黑一人大概是没想到温世言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拧着眉痛苦万分地瞪着准备将他按在地上的温世言。 黑衣人长腿一抬直接踢向温世言,世言往后一退,那人趁机甩开世言的手急急逃走。 虞清欢看着黑衣人消失在月夜之中,才缓缓松口气,刚刚他们对阵的一瞬,虞清欢还以为自己的命要上交了。 咽了咽喉咙,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其实身体还是紧绷着的非常紧张。 “那人是谁啊,大半夜过来找人打架?”温世言万分不愿极为讨厌地冲着门外的月夜哼唧一声,才把门缓缓关上。 虞清欢闻声看向温世言,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傻白甜,不过虞清欢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个家伙——该不是装傻的吧。 刚刚出手的瞬间真得让她见识到什么叫疾如风稳如钟。 温世言完全是在不慌不忙的状态下用明确而清晰的一招一式将黑衣人打败。 而且只用了三个动作:抓,压,推! “世言,你会武功?”她尝试试探。 要真是装的,那她再也不敢惹这家伙了,戏精MAX,武力值又MAX,玩不过的好不! 要真是腹黑心机boy能装得这么清纯可人惹人爱,这家伙铁定就是有很强很大的秘密隐藏着! “我会啊,但是我一般不用。” 某人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温世言已经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不用?” “爹说,练武之人要讲善德。”温世言乖乖地回答着虞清欢的问题,“善德嘛,当然不能打人啊。” 这小白兔…… 哦不,这小奶狗。 不敢叫他小白兔了——看似温柔可爱但其实还是会挠爪子的,奶狗更适合。 光是这个问题,虞清欢一时间也不能确定温世言到底是真得单纯无害还是装成天使之子的额。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她可能是真得撞上犯罪现场了,那个隐隐约约出现的抽泣声铁定是来自孩子的。 虞清欢抱紧怀里的枕头走到温世言的身边,“今晚,我跟你睡,成不?” 温世言本来站在那边都已经开始打瞌睡,听到虞清欢的话两只眼睛立马张得老大眸子放光,人立在原地跟被定身了一样不敢动弹分毫,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像见鬼。 ☆、同床共枕 全身紧绷的温世言像根木头杵在那里,稍稍抬眼瞥见虞清欢往他这边走过来,自以为偷偷摸摸地往后缩了一步,然后耸拉下脑袋不敢再直视眼里泛着绿光的自家娘子。 “哟,怕啥呢,我又不吃你!” 眼前小奶狗这乖乖羞羞的模样哪里有刚刚狠绝的半点影子。 “娘子,世言觉得你还是回房吧,孤男寡女的不合适……”温世言似乎是鼓足勇气才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双手就拉紧衣角侧身绕过虞清欢往床那边靠过去。 这小东西,还知道孤男寡女呢? 词汇量不错嘛。 可惜啊,今晚姐姐就赖在这不走了,这都忍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才有个正当理由和这小奶狗孤男寡女,当然想着要干柴烈火咯。 内心os完毕,虞清欢贪婪不足的眼神瞬间变成害怕又委屈的模样,两根食指放在下颚处对指,可怜巴巴地转过身看着小奶狗,“世言,你看刚刚那个人想杀我,我回去,他还会回来的……” 温世言一听立刻不安起来,脸色微红偷偷瞄了眼虞清欢后,抓着衣角的手指捏的更紧。 虞清欢见他已经局促不安,立刻低着头声音微颤装作要哭出来的样子来个趁热打铁,“我要是死了,谁来做世言的娘子啊……” “哎呀!”温世言已经听不下去了,嗖地从床边站起来,转过身就从床上把被子给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那种,“娘子睡床上,世言睡地上可以吗?” “不行!”虞清欢一改方才博人同情的模样,厉声拒绝小奶狗的提议。 但见小奶狗被她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吓得缩了下,立马又柔柔地嘿嘿一笑,一脸奸贼地走到世言的身边,双臂悠悠地伸出来拉扯他怀里的被褥,“世言呀,睡地上凉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世言身体好。”温世言嘿嘿一笑,完全没有看出虞清欢那要吃人的心思。 “哎哟,这可不行,你受伤才好要是着凉了,你爹和我又得照顾你,把我们累着可怎么办?”这小子,他大概觉得自己死都没关系,不过他是真得很在意别人的。 果然温世言犹疑片刻,抱着被子的双臂松了松,任由虞清欢将被子从他怀里抽出来扔在床上。 “那,那……”温世言瞧着床上乱糟糟的被褥,脸上腾地就红得跟火烧一样,“那我要是跟娘子睡了,生出崽崽怎么办?”他话刚落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羞极地低头搓着自己的衣服,“爹说,跟娘子睡觉会出事的。” 虞清欢右脸颊猛地抽筋,“……” 崽崽? 虞清欢怔怔地看着这男人,即便他低着头,她依旧还是可以看清楚这小子的蕴红的脸蛋,相比平日里那温文如玉,气质雅兰的模样,现在的他更让人有扑到的冲动。 啊,苍天,可是他偏偏又是这么善良可爱,单纯的像个坠落人间的小天使。 虞清欢咽了咽口水上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后,深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禽兽一般的欲望压了下去。 “不会的,你睡里头,我睡外头,保证不生崽子啊。”虞清欢觉着自己大概是疯了,要说她真得可以为了一张脸就这么去宠一个人吗? 向来,她想得到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 但偏偏对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听着虞清欢的保证,温世言放松好多,浩辰星海似的眸子忽然对上她有些深沉思虑的眼睛,“那好。” 温世言欣然答应,完全不再犹豫了。 虞清欢觉得,如果他是在演戏,那么他的演技真得堪比奥斯卡影帝。 她宁愿相信温世言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小可爱。 虞清欢看着温世言爬上了床,然后往最里头靠着睡,回过神后自己也爬上床去,不过心情已经没刚刚那么野兽了。 她是向里床侧身的,这样能看见温世言,但她没料到温世言会面对着她睡觉,这样她能看见他的脸。 温世言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就闭上眼睛。 但她睡不着,这张脸让她无法安睡。 他的眉毛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甚至是他的喉结,他的脖颈,他的锁骨,都是让她着迷到疯狂的美好。 徜徉在一直追求着的美好里,谁能安然如死水? 房内安静下来,虞清欢自己也能听到那“怦怦怦”快速又节奏的心跳。 她偷偷地往里床凑了凑,离他近了些后唇畔勾出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这么近看他还是不够,贪心不足的她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对不起啊,小可爱,姐姐呢,真得上一世太喜欢那个人了。 如果能这样看着他一辈子,就算让她下火海,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娘子。” 某人看得正出神,冷不丁看见温世言突然睁开星河般的双眼,而后淡淡出声。 “嗯?”见过不少世面了,不就是被人发现偷窥吗? 没事。 温世言砸吧了下嘴,黑溜溜的眸子在虞清欢的脸上溜达了会儿才开口问,“娘子,世言是不是真得很傻?” “啊?”虞清欢皱眉不知道这小可爱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不过温世言这突然暗淡下去的脸色还有撇嘴的小委屈,还真的不像是突来的情绪。 虞清欢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对他说的话,心里一揪明白大概了,“你还在生我气呢?我白天说你傻不是那个意思。” 嗯,某色女趁着安慰人的空挡又往前凑了凑。 哎呦,虞清欢也觉得自己不要脸,但是没关系,要点火,总得有一个先不要脸的。 温世言嘟囔薄唇,眼眶又红又酸,但他没接话。 小可爱要哭了,咋办。 虞清欢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副快来妈妈怀里的心痛模样,“我只是担心你出事啊,你站在那边动也不动,万一被打伤了,我会很难受的。” 温世言是个小可爱,绝壁是个小可爱,听到虞清欢这随口就来的小情话,眼睛亮得跟玻璃灯似的,清澈得很也期盼得很。 虞清欢心头咯噔一下,她一下子有点慌乱感觉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小可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娘子,你说真得吗?” “当然……”虞清欢有点说不出口,她大概只是颜狗,但现在换来的好像是温世言的真心。 欺骗吗? “当然是真的。”虞清欢枕在脑袋下的手微微握拳,眼神闪烁开。 现在换做是她不敢去看温世言的眼睛。 “太好了,娘子关心我!”温世言兴奋得双眼放光没了一点睡意,然后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虞清欢眨也不眨。 关心吗? 对,关心。 她对他关心是真的,无关颜值。 所以,她不算在欺骗吧。 她突然难受得紧——原来,他对别人的要求真的不多,仅仅关心而已。 和没穿越之前的虞清欢一样。 但虞清欢比温世言惨了那么点,仅仅需要别人的关心却费了她二十年的时间,到头换来的不过是家人的死亡黑手。 “世言。”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厉害就像刚从冰箱出来一样,“能抱着我睡吗?” “啊?”温世言闻言,一直勾勒着她轮廓的眼睛无处躲藏。 好吧,虞清欢觉得要这小子主动是不可能的,那她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虞清欢舔了舔唇,魔鬼般的眸光一闪而过,忽然整个人就扑向了跟她就差一根中指距离的温世言。 她双臂紧紧搂住温世言的腰腹,大长腿网上一抬直接就架在了温世言的腿上恨不得把温世言给压在自己的身下,没有丝毫形象可言,完全不顾男人的死活,活像豺狼虎豹。 “咳,娘子,好紧,我,我喘不过气啦!”温世言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死,也必须死在我怀里!” 她不管,她不松手,就不松手! …… 虞清欢也不知道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情况下,她后来是咋睡着的,按理说就这么抱着那只小奶狗她该是一夜无眠就跟吃了那啥一样兴奋得跟个鬼似的。 可她就是睡着了,还睡得很香,一夜无梦安安稳稳。 然而,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昨天明明是她熊抱着某人,但今早她却缩在温世言的怀里? 而且还是被搂着的,超级舒服。 哈哈哈哈! 和奶狗同床共枕目标达成! 接下来,当然要更进一步。 温世言醒的只比她晚了那么一丢丢,当他砸吧着嘴还没睁眼的时候,虞清欢连忙闭上眼继续装睡。 “哎呀。” 小奶狗看见自己抱着娘子,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不过一切都只是在他紊乱的呼吸以及狂跳的心脏里表现出啦,他手上完全没有出现任何动作。 “完了完了,肯定要被娘子骂,还要被爹打。”温世言小声嘀咕急得要哭出来,他缓缓松开抱着虞清欢的手,然后轻手轻脚地坐起来,跪爬着从里床绕过清欢爬到床侧准备下床去。 虞清欢憋笑,本想再逗逗这小奶狗,哪知道温敬秦突然闯了进来。 “儿子!” 他大吼一声直接推门而入,本来就急得发慌的温世言看见突然出现的父亲吓得完全失魂,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鬓角额头瞬间冒出些许冷汗,慌张地将刚刚准备套在脚上的鞋子扔的老远,傻愣愣地惊恐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而床上的虞清欢拖过被子盖上只留下一个头,声音波澜不惊:“进来,不敲门的吗?” 温敬秦当然看见床上还有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更何况虞清欢还说话了。 他怒目瞪了眼自己的儿子,而后撇过身背对房间,“世言,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 “爹……” “不关世言的事,是我自己找来的。”虞清欢仍然躺在床上,现在这情况她也不方便整理。 温敬秦冷哼一声,“那你该管好你自己。” 虞清欢听到老头子语气不善,言语之间也硬了点,“我当然是管好自己才会来世言这里,不然昨晚上我可就命丧黄泉了。” “什么?”温敬秦不明地缩紧眉头,微微侧着脖颈却没看床上的人,他顶多余光瞥见自己的儿子。 虞清欢却不回答温敬秦,只是□□味更浓得将矛头指向老头子,“倒是你,昨天你儿子房间有刺客那么大动静,你怎么没点反应?”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大晚上的,温将军是去哪里了?” ☆、专用佩剑 虞清欢不轻不重的一句,正正好点在温敬秦紧绷的弦上,老头子是没料到这个从鬼门关打滚回来的儿媳会这么聪明。 温敬秦默声背对他们好久最后提步离开。 温世言见到这个凶神恶煞的老爹离开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哎呀娘子,吓死世言了。” “哦哦,不怕不怕,有我在,你爹不会把你怎么着的。”虞清欢觉得自己疯了,母爱泛滥的那种。 大概饭圈里的妈妈粉都是这种心思? 虞清欢露出姨妈笑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衣服,世言转身乱翻一通找到自己的衣服后抱着衣服躲得远远的也开始打理自己。 温世言的手速要比虞清欢快些,毕竟虞清欢还没太熟悉这古装。 “娘子,你头发乱咯。”温世言一脸茫然地望着站在床边的虞清欢。 虞清欢自己是没看到她现在的头发堪比鸟窝甚至比鸟窝还要草窝一点,其实从穿越到这个身体到今天,她这头发都没怎么梳理过,人家这长发及腰是要梳发髻的,可虞清欢不会啊,她平时扎个马尾都觉得累。 “哎呀,我不会梳头,以前在虞家都是丫鬟给我梳的。”虞清欢难得撒个谎,还特娇嗔特婊,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她大概都要吐出来了。 可对着温世言,她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婊出来。 小可爱嘟起上唇眼底流淌着心疼走到虞清欢身边看着她,“那世言替娘子梳头吧。” 哎呦这个小可爱,虞清欢真觉得自己要吐血了,他怎么能这么美好的。 啊! 内心一阵撕扯天地地惊叫,面上却是平静如水地冲着温世言微微颔首,表现出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淑女娇羞。 “娘子,你这样不好看,你露出牙笑才好看呢。”温世言边说边冲着虞清欢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嘿嘿嘿,就这样。” “好。”虞清欢看得欢喜,自然而然也跟着笑出来。 虞清欢坐在地上,温世言替她梳头,虽然她很想知道这个小可爱是怎么给自己梳起发髻的不过他房间里并没有铜镜什么的。 看来,这孩子不知道自己有多帅。 温世言梳头很轻,他每一次用木梳抓住她的头发时都会问一句,疼不疼。 其实一点都不疼,温柔的很也舒服的很。 一个头差不多打理了二十分钟左右,两个人整理好床铺,虞清欢拎起地上那把刺客留下的长剑就跟着温世言去往前厅。 温敬秦离开他们房间后就一直在前厅坐着等他们,见他们进来正打算开口教训自己的儿子,余光却瞥见被虞清欢拿在手里的那柄长剑。 他眼神一凛冲着虞清欢努了努下巴,“这剑哪里来的?” 虞清欢低头扫过这剑,这剑跟平常在古装剧里看到的剑有些不一样,剑尖根本不是削尖的而是斜着的平削的。 她把剑丢在桌上,“是昨天那个刺客留下的。” “刺客?”温敬秦坐在这里半晌想了半天以为关于刺客的事情是自家儿媳在诈自己,但现在看来,是真得,他瞧了眼桌上的剑拧着眉看向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呀,你有事没?” 温敬秦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抱住温世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厉害厉害,活得像个二次元的精分。 虞清欢朝着自己右侧趴在儿子身上各种检查的温敬秦白了一眼,冷声问道,“你似乎对这把剑是属于刺客的很有疑虑?” 温敬秦见儿子没被伤到半根毫毛终于松了口气,人也冷静下来又故作正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答虞清欢的问题:“这剑是京兆府捕快的专用佩剑。” “专用?”虞清欢蹙眉看向已经走到桌子对面的温敬秦,“你是说,昨晚的刺客是京兆府的人?” “我不知道刺客是不是京兆府的,但这把剑的确是京兆府的。”温敬秦说着伸手执起这柄长剑,“他为什么要来杀你?” “昨天我和世言路过一个巷子听到孩子的哭声。”虞清欢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忽然觉得匪夷所思,“奇怪,那家伙为什么不在巷子动手。”虞清欢轻声嘀咕。 温敬秦将剑凑在眼前端详好一会儿才把剑给放回桌上。 “想杀一个人却又不再最有利的时候动手,要么是不方便要么是杀不了。”温敬秦也越发严肃起来,低头看着桌上的剑思忖一会儿才道,“他肯定不知道世言会武功,所以昨晚才贸然来杀你。” 虞清欢听出温敬秦的话外音,点头同意老头子的说法,也低着头看向桌上这柄怪异的长剑:“所以,昨天他并不方便下手,是因为巷子还有其他人。” 温敬秦默认虞清欢的说法,抬头看着虞清欢:“你不是还要去张记包子铺吗?你带世言一起去,我去一趟京兆府问问。” 虞清欢闻言有点惊愕,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让温敬秦察觉到她的心思。 她是没想到温敬秦会主动插手这个案子,这个老头子平时不是挺佛的吗?吃饭吃不饱的时候都没想过管管自己和儿子的肚子,这会儿却这么殷勤地要帮忙去京兆府打探消息? “好啊。”虞清欢洋溢着轻松的声音答应温敬秦的提议。 温敬秦提起桌上的长剑就往外走,擦过一直站在那边闷不做声的温世言的身侧看了世言一眼,“世言,你昨晚把那个来打架的黑衣人怎么样了?” “断了个胳膊。”温世言上翻着白眼似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表现自己属于正当防卫的无辜。 温敬秦:“……” 老头子咽了咽喉咙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一出手就要了人家一只手。 温敬秦离开后,虞清欢就带着温世言先去张记包子铺。 昨天第一轮面试筛选下来的人都已经到齐,虞清欢带着温世言进到铺子后就开始第二轮比试——发传单。 传单是虞清欢一早就设计好的张记包子铺找人投资加盟的广告,昨天让张开找人抄了大约二百来张。 昨天第一轮刷剩下的六人,每个人手上四十张传单,自己去找地发传单,最后谁能带来客人谁就赢。 如果成绩相同,那就明天第三轮一决胜负。 其实今天第二轮不过是虞清欢一个小小的宣传手段而已,她知道根本不会有人带客人回来谈加盟的事情。 但是她得把这个事情先散播出去,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们茶余饭后总喜欢说些奇闻异事或者旧闻八卦,虞清欢就是在给他们送新奇的事儿。 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后,虞清欢才和温世言吃上早饭。 “娘子,世言给你去拿点水。”小可爱见虞清欢吃得慢还以为她吃不下去,便起身要去给她倒点水。 虞清欢笑笑没拒绝他的好意,她是真觉得温世言没哪里傻,他只是比平常人少了些欲望而已。 “姑娘。” 虞清欢正怔怔地看着温世言的背影,包子铺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她开始以为是喊茹儿,但余光却看见门外那人已经进来并且往她走过来。 虞清欢转过头看向来人瞬间惊得双眉飞挑,不敢置信。 “姑娘,可让丁某好一顿找。”说话的正是丁香楼的老板。 虞清欢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很奇怪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一般的酒楼老板。 不然,她也不会放着钱不去赚。 “啊,你!”温世言端着水过来,哼唧一声把水重重地放在桌上却没有晃出一滴水,他冲着丁老板奶凶奶凶道,“昨天你让那个恶人欺负我娘子。” “不是他。”虞清欢怕世言的无心之言惹怒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中年男人。 世言转头看向虞清欢,娘子说不是就不是,他很不情愿地扁着嘴不再说话。 虞清欢暗暗看了眼丁老板,乞求千万别出事。 没想到丁老板不怒反笑,双手负背仰头轻笑,“温家的这个小公子还真的是个宝贝。” “……” 虞清欢傻了眼,看着这个中年男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然用宝贝形容温世言。 很难得。 “你找我是为了丁香楼的事情?”虞清欢见他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便小心试探问他。 “对,丁某非常想让丁香楼的生意红火起来,姑娘昨天说得话可算数?”丁老板满是期待地看着虞清欢,他的脸上总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虞清欢低着眼帘思索半会儿,严肃着脸看向丁老板,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勾唇自信一笑:“我这里边的东西,千载难逢,很贵的。” “银子不是问题,或者你要黄金都可以。” “丁老板爽快!”虞清欢点头微笑,充满自信又稍带了些邪气,双眸泛着冷光瞧着中年男人,“我还有一个条件。” “我答应。” “你不问?”虞清欢越发觉得自己看人没看错,这个家伙的确不简单,不会只是个酒店老板的身份。 丁老板轻笑出声:“世上还没有我丁房办不到的事。” 虞清欢点头表示对他的自以为是非常满意,“我要分红。” ☆、不是好人 丁房微微一愣,他并未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胃口竟然会这么大,一边跟他要了银子,现在又要分红。 幸好丁房不在乎钱,他只要丁香楼的生意能好起来。 “可以分红。”丁房同意了她的要求。 虞清欢挂出职业微笑,站起身推开腿后侧的凳子,走到丁房的面前,她习惯性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丁房挑了一眼,扫过她的纤纤玉手。 虞清欢下瞥眼帘才记起这里是古代,轻笑一声立刻把手收回,“好了,丁老板,你给我两天时间好好梳理一下丁香楼的营销策划,如果两天后我没去找你,你可以到温府来找我。” 丁房颔首说了个好字,就转过身去,余光锐利地扫过虞清欢提步就往门外走,哪知道他这刚动脚,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温世言忽然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丁房脚步一顿,迟疑地看着地面那双挡住自己的双腿,缓缓抬头面向比他还要稍稍高过一点的温世言,他轻抿薄唇在温世言的脸上扫了几眼,轻笑出声,“温小公子,有事吗?” 温世言大概也只是一时恼怒愤懑不平想做个好事才会挡住丁房的路,但他的胆子是小更不会说话,丁房这轻轻柔柔的一句问话,直接就把温世言给问愣在原地。 温世言如光如水的眼神掠过丁房的肩膀射向虞清欢,见自家娘子已经拧眉不悦,那愤慨又充满正义的眼神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手指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慢慢地往边上倒退一步给丁房让了路。 至始至终,丁房都是笑容满面,像是根本不在乎温世言突然出现的无礼的举动。 尽管温世言并未开口说一个字,但这个丁房却好像完全明白温世言挡住他去路的原因。 “温小公子怕是对丁某和丁香楼有什么误会,虽然那几个小乞丐是在丁香楼附近失踪的,但丁香楼与此事并无关系。” 丁房的解释很官方,温世言听到他的话也只是肩膀耸动了下,并未抬头,估计是看到虞清欢的脸色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抬头。 温世言的手指依旧缠在自己的衣角上不停地绕着,看来这孩子是被虞清欢刚刚的眼神吓得不轻。 虞清欢心底暗叹一声,偏过头看向门外,抱在胸.前的右手食指轻敲自己的左手手臂——她是觉得这事挺纠结的,现在温家的状况要斗虞家根本不可能,只有钱才能先自保。 但罢了,谁让温世言是她的大宝贝,他要是不开心,自己的情绪也好不到哪去。 想罢,虞清欢那超有节奏的手指终于停下动作:“丁老板,我不要分红了。”她双目盯着丁房的后脑慢条斯理却又透着不情不愿,“我换个要求。” 背对着虞清欢的丁房摇头轻笑后慢慢转身,他仍是一副笑脸,眼角深厚的波纹也已经暴露他的年纪,他缓了缓才开口反问:“姑娘,是想让丁某帮忙查小乞丐失踪的案子?” “是。” 虞清欢这个字一出口,站在那里怕得不要不要的温世言终于扬起脑袋,嘴角向上翘着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丁房并不在意这个要求,他在意的是虞清欢为什么突然换要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放弃自己所得也要去帮几个对你而言毫无用处的小乞丐?”丁房说着顿了下低头感叹,“姑娘的热心肠并不适合做个商人。” 丁房的话虽然难听但确是事实,商人可以为善但总得要先顾自己,虞清欢现在温饱都难以解决却要去多管闲事,难免是自讨苦吃且不自量力甚至会把自己送上一条绝路。 丁房的话让虞清欢抱着自己的双臂更加紧了紧。 对面站着的是个聪明人,她不能打马虎眼,“丁老板放心,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世言想这么做,对我虞清欢而言,那几个小乞丐的死活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重之又重,似乎是有意强调。 丁房上勾唇角,欣赏几分又疑虑几分,眼神尽管在虞清欢的脸上打滑没有丝毫的避嫌或是遮掩。 可虞清欢却无法在这位老板的眼底感受到任何波澜,他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死水,明明笑得很好看,但却没有半分情感。 这种能让面部表情和心底想法彻底分离隔开的恐怕只有经历过特别可怕的事情才能强迫自己学会。 这个丁房不是普通人,更不是安全的人。 虞清欢突然不想跟他合作了,动物都有本能的求生欲.望,就这个丁房,她觉得跟他搭上什么关系会命不久矣。 她正想开口拒绝,没想到丁房却比她先开口:“姑娘既然这么说,我丁某也非冷酷无情之人,那几个小乞丐的事我回去后会好好问问,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去温府找你。” 丁房对虞清欢说完这句话后迅速转身离开,根本不给虞清欢反悔的机会。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人给套路了。 第二轮比试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虞清欢也没有想到第二轮比试还是淘汰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不敢发传单回来把传单交还后自动退出,一个是直接立卡并未打过招呼。 还剩四个,明天是最后一轮比试。 张记包子铺的事情结束后,虞清欢跟张开赊账要了十几二十个包子,然后拿着包子带着温世言往千山寺的方向走。 她也不认路,就一路走一路问,没走一会儿便到千山寺。 虞清欢从来不知道在安京城内竟然还有如此破败的寺庙存在,这千山寺几乎已经靠近城边,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往来。 寺门前已经全部被不知名的杂草给占据,唯有正对门口的那一段已经被那群孩子踩出一条小路。 虞清欢走在前面,温世言捧着二十个包子站在后面,他一会儿看看虞清欢的背影一会儿又低头瞧瞧双臂之间抱着的香喷喷的包子,恨不得一口一个全部吃掉。 虞清欢推开寺门,柏木门吱呀一声极为刺耳,她拧眉将门开得更大走了进去。 这寺庙给她的错觉就是——尘封已久,并非像有几个孩子住在这里的样子。 踏步走进去,脚下已经长得有腿一半高的野草发出嘎吱一声,这声音意外耳熟虞清欢低头一看,她竟然直接踩到了一只死老鼠! “哎呀妈呀!”某人双腿一蹬,反身就往温世言的怀里跳了上去。 ☆、骨头逃跑 包子当然掉地上了,这年头没塑料袋都是纸包,好在茹儿都捆扎得挺严实,包子都没事。 温世言紧抱着跳坐在自己怀里的虞清欢也不嫌重,没理会埋在自己肩脖处的女人便往虞清欢刚刚踩脚的地方看了一眼。 见是一只大大的死老鼠,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轻拍着虞清欢的背安抚她:“娘子不怕啊,死的,不怕!” 管它死的活的,反正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心惊胆战地一定要在他身上多趴会儿。 虞清欢死皮赖脸地趴在温世言身上好一会儿才跳下来,温世言捡起地上的五个纸包捧在怀里继续跟上虞清欢。 千山寺很小前后不过几间房间,而且已经严重破败,几乎都是一眼就能看个底朝天。 庙前没有一尊佛像,只有一张香火案桌,案桌上有几个破烂的苹果和咬过两口的糕点,虞清欢上前仔细看了眼,这苹果没有起皱纹,糕点也没长霉,应该是最近才放上去的。 后头的房间要比前面好一点,起码屋顶不是开了天窗的,而且后面的两间房应该就是禅房,因为房间的门都已经脱落且歪七倒八地或竖或躺在那儿,所以虞清欢一眼就看见禅房内的摆设。 两人把房间都找过一遍并未发现那几个小乞丐,不过这石床铺并不脏乱一看就是有人长期睡着的,看来那几个小家伙是真得在这边落脚。 “世言,把包子放这儿,我们先回去。” 温世言乖乖地把腕臂捧着的包子全数倒落在床上,拍了拍手两个人准备离开,没想到两人才一转身就看见骨头双目通红如染了颜料,恐惧又阴森地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虞清欢被这小家伙的眼神吓了一跳,咽咽喉咙往温世言身边移了两步,才要张唇说话,早就收起自己凌厉警惕的神色的骨头比她更快开口,“他们都被抓走了!” 小孩的声音特别干涸,喉咙就像在沙漠中被风干过,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有尖锐之感。 骨头说完这句直接就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温世言背上骨头和虞清欢一同往温府跑,顺路找过大夫给骨头瞧过之后才回家里。 他们只让大夫瞧了病,但买药的钱实在不够。 虞清欢让世言现在家里照顾着,自己去张开那多借些钱给骨头买药。 温府虽然有房间但都没打扫过,世言什么都没有想直接把骨头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又去厨房给他烧了些水。 等虞清欢买药回来已经是晚间,骨头喝过水又吃了点东西,神色好不少,但唇边依旧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温世言一直在屋外给骨头煎药,虞清欢坐在床侧照顾骨头,这孩子受伤还挺严重的又在发烧,再不好好治疗调理怕是要没命。 骨头喝过药后就昏睡过去,温世言和虞清欢都不放心,就打了地铺在地上。 这已经是他们两人第二次同床共枕,虞清欢倒是没昨晚那么兴奋但温世言却依旧是个害羞的孩子。 他躺在虞清欢的右侧,四肢绷直神经紧张,双眼就干瞪着房梁呼吸极为不平稳。 这个单纯到一塌糊涂的王八蛋! 她这么个绝世大美女躺在他身边,他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卧槽! “你干什么,昨天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虞清欢侧身面向他睡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见。 温世言嘴角抽动,紧绷的双臂微微一动手指抓紧被褥,紧张道:“昨晚也没其他人在啊,要是被人看见世言跟娘子睡在一起,说出去可就坏了。” “你是不是……”虞清欢急得又要口不择言,幸好住口得快没把傻字给说出来,她微微叹气后,徐徐跟旁边这个小傻瓜解释:“世言,我们已经成亲了,不睡在一起才是错的,懂吗?” 她看着温世言听到这句话之后,眼里有过片刻的欣喜而后却又慢慢变得疑虑最后他摇摇头,“不懂。” …… 天了噜,为什么要给她配一个这么温柔美好的男人,动手舍不得,不动手又不甘心,真得好想搞他! “啊!”虞清欢真得受不了了,拉起被子就把自己的头给盖住坚决不再去看温世言那张脸,不再去摸索他的眼神和心思。 虽然吧,她穿越前也谈过两个,可从来没有哪个让她有这种□□的欲望的。 就算后来迷上那个明星,她也从没想过要跟他怎么样怎么样。 她虞清欢到死都守住的功力在温世言这全废了! 废了! 啊! 虞清欢现在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得只是看上他这张脸,还是他这种软绵绵易扑倒的体质已经让她中毒太深。 “娘,娘子?你生气啦?”温世言见自己在说了两个字后,身边的人就激动得又叫又叹的,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赶紧侧头问她。 虞清欢藏在被子里头的脑袋重重地摇了几下,“没,你安心睡觉!” “哦……”某人乖乖地应了一声,鼓着双颊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身体拉过自己的被褥便闭眼休息。 虞清欢第二天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起床的时候温世言已经不见骨头也不在床上,倒是洗脸水什么的都已经备好在房间。 虞清欢又在床上赖了会儿才起床,温世言拿着几个大包子进门,后头还跟着看上去已经恢复得骨头。 “仙女姐姐。”骨头嘴甜得很。 “娘子,世言给你梳头。”世言走上前拉着虞清欢坐下,将她的发簪都发开开始替她打理长发。 骨头见状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轻笑两声后就坐在凳子上开始吃大包子。 虞清欢坐在凳子上,温世言用木梳给她理顺头发,动作轻柔。 “骨头,你昨天说他们都被人抓走,是什么意思?”趁着没事,虞清欢想先把事情给问清楚。 骨头刚咬一大口包子,听到虞清欢问话转过头扑闪着眼睛看向她,咽下包子又喝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昨天胖鱼回来后不久就有两个捕快样子的人到了千山寺把胖鱼他们都给带走了,我因为生病一直在禅房躺着,听到有声音就躲起来,他们没发现我。” 胖鱼应该就是昨天被他们逮住的那个小乞丐。 清欢眼睛一亮,“你看见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吗?” 骨头点头嗯了一声。 这敢情好,只要让骨头暗中指认出是谁,这件事就算是有转机。 温世言给虞清欢打理好头发,三人一同吃过早饭,虞清欢前去张开那里看下比赛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温世言留在家里照顾骨头。 温世言给骨头拎来两桶热水让他泡泡澡驱散身上的湿气,又让温敬秦找了几件他小时候穿的衣服拿给骨头换上,随后就去做午饭。 温世言一早上都忙里忙外,等他再回到屋里去看骨头的时候,那小孩子已经不见了。 “完了完了,娘子要骂世言了!”温世言站在门口看着床上叠的整齐没有被碰过的衣服以及空空荡荡的房间,内心惶恐无及站在门口一时没了主意。 “世言,怎么站在门口?” 刚从张开那回来的虞清欢刚进院子就看见站在门口焦虑发呆急到转圈圈的温世言。 “娘子!” 温世言跟见了鬼似的低下头去,身板挺得笔直双臂垂直紧贴着侧腰完全不敢多说一句。 见他这模样,虞清欢就能猜到是出事了,大步走到房门口看到床上的衣服以及两桶热水心下已经明白几分。 “你离开骨头多长时间了?”虞清欢拉起温世言就往院子外跑。 温世言大步跟上她回道:“就一会儿。”说着被虞清欢握着的手微微一紧,“娘子,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虞清欢哎了一声:“和你没关系,那小屁孩精明得很,他想走,你是拦不住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骨头这个孩子心理年龄已经超出他的实际年龄,对陌生人的态度更为慎重,对旁人的警惕要多几分,况且现在又碰上这么多事情,他偷跑是正常的。 但虞清欢担心的是骨头会出事,就算心眼多,终归只是个孩子,被人一棍子就能敲死。 “你们去哪?” 两人刚出门温敬秦就从门后窜出来,没有一点声音就像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温世言站在虞清欢的身侧,也不说话。 虞清欢转身看向老头子,“找骨头。” 温敬秦昨晚回来就知道骨头在,他虽然不喜欢有外人进温家,但看世言这么照顾的份上也没说什么。 老头子闻言脸色重了几分,蹙眉看着虞清欢,“你自己找就好,别带上我儿子。”他说着就伸手拉住世言的手臂,一把将世言给拽到自己的身边。 温世言哎呀一声甩开自己亲爹的手:“爹,我要跟娘子一起去。” 温敬秦怔怔看了眼被甩开的手,对儿子的举动感到非常意外。 沉声半会儿,老头子收起双手负背在后,冷声命令:“你别闹,这件事很危险,不要掺和!” 温世言哼唧一声白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走到虞清欢的身边不去理睬。 但温敬秦的话信息量很大,虞清欢一下就捕捉到温敬秦对这件事的忌惮,“你是不是知道些小乞丐失踪的内幕?” ☆、亲了亲了(捉虫) 不提事虞清欢还没记起来,昨天一早温敬秦就带着那柄京兆府特用的剑去查线索,但一直到今天,老头子也没给她个回话。 见温敬秦脸色极差又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虞清欢扬起脖颈狐疑地望向老头子,“你昨天不是去过京兆府吗,查到什么?” 温敬秦盯着儿子的侧脸不紧不慢地回答:“没查到什么。” “呵,剑呢?”虞清欢继续追问。 有钱的日子把她养成这样的性格和习惯,从来没什么三思后行也不会把谁放在眼里。 二十多年的性子就放在这,一朝难改,就算现在穿越在一个封建王朝,她会忌惮的也只有握住她生死大权的人。 温敬秦深吸一口老气差点没被这个儿媳气死,要说他是见过世面的,可这世面上的人大多都懂得适合而止见好就收,偏偏这小丫头片子就这么不知道好歹。 温敬秦目光游离在世言的身上,没有回话,虞清欢已经明白大概,嘲意浓浓的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我掏心窝地把自己的身份跟你说明白,你也能把我当半个家人看待,现在看来我虞清欢到底还是虞家人,得不到温将军半点信任。” 她赌气地把心底话给说出来,嘲讽的勾笑越发明显,上前一步,眼睛直勾着老爷子麦色削骨的脸颊,再也不给温敬秦半点面子:“知道为什么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她请冽出声目光冷透,泛着寒光的眸子直射人心:“自视过高!”说完四字,她舔了舔后槽牙冷不丁又垂眸讽笑,“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却连最起码的修身都做不到。”她冷笑抬眸斜睨他一眼侧身往院外走,边走还不忘继续毒舌,“你不是鸟惊弓藏,你就是没本事立足庙堂。” 温敬秦一直在忍,他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数落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负在身后的双拳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蹦出一条一条全都刻了出来! 他倒是想把那丫头叫住好好教训一通,可紧抿成一条线的双唇就像被针缝死一样怎么都张不开口! 他这暴脾气,好歹以前也做过将军,这会儿被自家儿媳数落得一文不值! 他这么忍气吞声小心翼翼还不是为了保全温家? “世言啊……”温敬秦心里委屈得很想跟儿子好好诉诉,结果一转眼那小兔崽子的早不见了踪影,气得温敬秦直跺脚,“有了媳妇忘了爹的小王八蛋!” 其实虞清欢也以为温世言这个乖小孩会留下来安慰他爹,没抱啥希望地转身看了看他有没有跟上来,结果往后一瞧这小白兔大摇大摆地跟在她后面还笑得贼开心。 这家伙有毒,别说他不是傻就算是真傻子看见媳妇跟家里人吵架也耐不住觉得被夹板受气,他倒好完全没事人的样子。 虞清欢舔了舔牙齿脚步一顿直接停下来,双臂交叉侧身站住等着温世言跟上。 温世言这孩子单纯,见虞清欢在等自己就忙跑上来,到她面前欣然停下笑嘻嘻伸手替她拂去额上几缕发丝:“走吧,娘子。” 他眼神清澈透亮,将心底的样子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里,真挚而浓烈的情愫在他眼底打转没有半点掩饰或者藏匿。 虞清欢心弦突然就就被他拨了一下,虽然轻柔得很但让人瘙痒难耐,她恍惚间不敢再对上他毫无顾忌的眼睛,垂下眼眸压抑住自己不安的心思:“世言,我跟爹吵架,你为什么不帮我?” 这个问题就是家长里短的小问题,相信把爹换成妈,很多男人都被问过。 她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问出这么个破问题,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富二代,以后找个虚荣爱钱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他还不得天天巴着自己。 虽然爹不疼,后妈不爱,可她有钱啊。 然而,死过一回穿越重生到这个女人的身上遇见温世言,这样的骚操作是她始料未及的。 温世言听到问题的一瞬有错愕然后思考着,再后来他感到疑惑,“你们刚刚在吵架?” “……”虞清欢愣住,仰头看着男人茫然的脸忍不住摇头嗤笑。 笑过后正身继续往前走,温世言提步跟上摸了摸后脖颈,犹犹豫豫地继续刚刚的话题,“娘子刚刚是在教爹怎么做事,不算吵架呀。” 虞清欢又是一怔,止住脚步后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缓缓放下——他怎么能做到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温世言没注意继续往前却差点把虞清欢给撞倒在地,幸亏他手长也身体反应也快,长臂一圈搂住女人反手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虞清欢不想埋在他的怀里憋气,仰起脖子正好对上他低下来的唇。 两唇微触,那柔软又轻薄的美妙瞬间席卷虞清欢,四处乱窜的血液也像是沾染到他独有的温柔迅速暖遍她的全身。 温世言呆呆地愣在那里,藏着星辰的眸子如光如水亮得惊奇,长长的睫毛极为不安地颤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覆在她的脸颊痒痒的,暖暖的,可爱的,流连的。 青砖小道左侧泛着波光的小湖,微风拂过轻柔得湖水一片一片让人心底也跟着荡漾。 好久,小白兔才反应过来出了事,一把推开虞清欢忙不迭地倒退两步,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狗又惊又惧地望向始终站在原处的虞清欢。 漂亮到让人发指的五官紧紧拧在一起,双手十指习惯性地紧抓住自己的长衫,小心道歉的温柔像是一滩春水让人酥麻:“对,对,对不起,娘子,世……世言不是故意的。” 他一害怕一紧张说话就不连贯。 虞清欢见着他乖极又自责的模样,心都化了。 哈哈哈,这只小白兔,他是不知道她现在内心有多激动狂乱,一连几日想吃的肉终于尝到味道,怪他? 不存在的!不可能的!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的大宝贝,赶紧跟我去找骨头,不然那小屁孩要没命了!”虞清欢一扫心头的灰霾,心情明朗好多,一如抬头可望的太阳。 温世言很简单,只要虞清欢给他一个笑容,他便什么都不怕了,什么也不多想了。 骨头是存心要躲,所以虞清欢和温世言找到他的可能性本来就小,但她不死心地去了一趟千山寺和京兆府附近,希望能看到小屁孩倔强的身影。 找半天没有半点消息,两人悻悻然回到温府,可刚到门口就见丁房拎着骨头站在石阶下东张西望。 虞清欢见到骨头没来由的一顿火气,甩着手大步走到他们身侧,对着骨头就是一声怒斥:“你特么的腿长是不是,信不信我下次把你腿给剁了?”  虞清欢嘴里放狠话,但都看得出她是真得担心骨头这孩子。 骨头那么聪明当然也明白,他垂眸望着地面,双臂摆在身侧眼泪瞬间弥漫双眼。 “哭哭哭!你个小屁孩,明知道有人要你小命还乱跑!”虞清欢继续骂着。 骨头倔强又迅速地将打转的泪水用手背狠狠擦掉。 “娘子,别生气了,是世言没照顾好骨头。”温世言总是有柔软的一面而且特别温暖,即便他温暖的对象不是你,但站爱他身边的你也总能感受到他四散的光芒。 温世言低头盯着同样低着脑袋的骨头,嘿嘿笑了两声,“骨头,别急,我娘子很聪明的,她一定能帮你找到你的朋友。” 骨头闻言沉沉地冷哼一声扬起头来。 小屁孩眼里冷漠和不屑以及鄙夷与憎恨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包括一直没有说话解释此事的丁房都很意外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令人心寒胆战的眼神。 他才九岁。 然而骨头眼里复杂的情绪却越来越浓烈丝毫没有被三个大人的打量所吓退,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成熟与尖锐:“傻子就是傻子,非……” “啪”一声! 不等骨头说完,虞清欢一巴掌直接扇在小屁孩的粉嫩带着污迹的脸上,刚刚的焦急与担心已经在她眼里寻不到任何踪迹,与之代替的是完全的愤怒和警告:“这巴掌,教你好好说话!” 骨头被打偏过去的脑袋执拗地转过来瞪着圆目恶狠狠地冲着虞清欢啐了一口,他恨虞清欢! “啪!” 又一巴掌,稳稳地重重地落在骨头削瘦的脸颊上,五指的红印深刻清晰看着都火辣辣的。 温世言哎呀一声,想替骨头求情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丁房拉住。 虞清欢弯身下腰,缓缓将脸凑近与骨头的几乎相贴,眼神犀利冷漠交裹着旁人无法忽视的锋芒对上骨头狠戾的眼神,“再敢说他是傻子,别说你的腿……”她故意中间顿住勾唇抹出邪魅奸佞的一笑,“就算是脑袋,我都会砍!” 虞清欢不紧不慢的语速加上透着绝对凉意的言语到底还是把骨头给唬住了,她一直盯着骨头的眼睛,眨也不眨,那股狠劲血色直把骨头看得浑身发颤。 骨头熬不过虞清欢,移过目光往温世言的方向看去。 世言这才上前拉住自己的娘子,小声地替骨头求情:“娘子,不要生气,骨头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担心朋友才跑出去的。” “哼,担心朋友,我看他怕死才对。”虞清欢余光睨了一眼骨头,说着就拖温世言往温府里走,“丁老板,既然他只想自己生不想救他朋友,那就不必帮他,进来坐坐,我们谈谈生意。” 丁房微笑地歪着脑袋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屁孩,见他还在固执便也是摇头提起长衫上过石阶往温府内走去。 骨头气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两肩发抖,眼见着丁房他们进到温府,恨不能把他们都揍一顿。 骨头虽然心底信不过任何人有着自己的伎俩,可到底聪明人,他非常明白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根本找不到胖鱼他们,气呼呼地喘了两声一跺脚就冲着门内故意放慢脚步的虞清欢喊道:“民不与官斗,你们凭什么以为自己斗得过京兆府!” 虞清欢暗暗轻哼一声随即转身看向骨头,双眉一挑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丁房:“凭他咯。” “嗯!”站在她身侧的温世言重重地点头。 他觉得娘子说得都对,他从来没啥意见。 只是虞清欢的说三个字不仅把骨头说愣在一处,就连丁房也是一头雾水地转头望着虞清欢,大概是很好奇她是怎么脑回路。 ☆、丁房宁王 “装,继续装!”虞清欢表示自己眼睛又不瞎,况且作为一个聪明的富二代,她在各种场合都走过过场,见过的人不少,除非是特意伪装,不然一个人的的家世背景其实很容易就能摸索出来。 丁房虽然隐藏身份看似稳重,但骨子里还是洋溢出一种常人没有的狂放和不训。 丁房微笑看着她,唇角弧度有岁月痕迹,轻轻点头双挑眉间表示想听她解释。 虞清欢知道丁房的用意,点了点鼻尖:“昨天我让你帮忙查失踪案,你一口应承下来,一点都没犹豫甚至都不问案子的具体情况,我知道你肯定有门路。”她舔牙轻笑,“骨头说得对,民不与官斗,就连我那个当过将军的公公都不敢得罪京兆府,你却完全不忌讳。” 虞清欢轻轻摇头皮笑肉不笑,“啧啧,别装了,露馅了。” 听完虞清欢的解释,丁房还是比较满意的,摊开双手哎了一声整个人似乎也轻松起来,“温老头说得对,你对人的观察的确敏锐。”他说着又慢慢侧身看向躲得有些远的骨头,“放心吧孩子,丁某会帮你们。” “你见过温敬秦那老家伙?”虞清欢抱胸惊讶道。 丁房嗯了一声:“你家老头昨天就来找过丁某,说这案子不简单,京兆府可能参与其中。”他顿了下瞥一眼学着虞清欢的动作抱胸在前,一脸假笑,“他不是不敢得罪京兆府,而是不敢打草惊蛇。” 虞清欢蹙眉一副打量审视的姿态瞧着丁房,这家伙看来和温老头的关系不错? 难不成也在朝廷做过官? 正思量间,温敬秦老沉又别扭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扬起,酸溜溜地对着丁房喊道:“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就是胆怂不想败了我温家最后一点清净。” 丁房一改刚刚的好心,一个大大的白眼看天不看人,“瘟猪。” “你个药罐子,信不信老子劈了你!”温敬秦撸起袖子冲上来就要干,温世言一把抱住老头子往后拖,温敬秦又蹬腿又踢脚恨不得把丁房踩进十八层地狱去。 有温世言拉着,温敬秦动作也不敢太大怕伤及自己的儿子。 “行了,老不死的,还记仇呢?”丁房余光斜睨温敬秦,嫌弃地扁扁嘴轻咳一声,“先找到那帮孩子再了我们的私怨。” 后来虞清欢才知道,丁房带着骨头站在门口那是不敢进温府,怕真被老头子给砍死。 安分下来后,温世言忙着煮茶倒水,他们几个就在前厅研究案情。 按照骨头的说法,去千山寺抓人的是穿着捕快衣物的,应当就是京兆府的人,可虞清欢又觉得这做贼的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温敬秦昨天拿着剑去找了在京兆府多年的捕快朋友请他辨别是谁的剑,但那人拿到剑后出手将他打晕,直接消失不见。 问京兆府,京兆府的人说没这个捕快也没见到什么剑。 虞清欢听完,就觉得老头子固执又把面子看得太重,明明一句话可以解释的事情非是只字不提。 典型的狗血人设。 现在反倒是把她弄得像个不听解释的恶人。 “京兆府摆明是有问题,但现在唯一能证明此事和京兆府有莫大关系的那把剑也没了。”丁房挑眉瞥了一眼温敬秦。 丁房的话极具挑衅。 温敬秦冷冷道,“你可以去京兆府把剑给拿回来。” “你犯得蠢,为何要丁某给你善后?” “是你说要帮忙的!” “可丁某没说帮你啊。” …… 卧槽,这两老头又吵起来了? 刚刚丁房替温敬秦说好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俩货关系不错,现在来看,她绝对是心瞎了一秒。 温世言站在一边瞧这两人吵得得劲,拧眉小声劝架,“爹,别吵吵了。” 温敬秦像是完全没听到,伸手把儿子往后推了推示意世言离远点,这唾沫星子喷得完全没了形象。 虞清欢双手敲了敲桌子,“能不能别哔哔了,吵个什么劲儿,能解决问题吗?”指着两个面红耳赤的家伙一顿训斥,“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往一百数了,消停点成不,都没世言懂道理,白活了!” 两老头同时闭嘴望向发火的虞清欢,丁房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茶水洒了半杯出来。 温敬秦见状也撇过头,不服气哼了一声。 虞清欢见他们总算安静下来,深深叹了声转移话题:“现在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她缓了缓情绪,从桌子中间拿了茶杯,“一个是我和世言听见孩子哭声的那个巷子说不定还留有什么线索,另一个就是去京兆府引蛇出洞。” “那巷子前天就有一破屋起火,怕是毁了证据。”丁房慢慢恢复一如既往的淡笑,“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引蛇出洞。” 丁房的话一出口,桌上的三人同时望向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骨头。 骨头坐在门槛上一直垂着脑袋,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眼神黯然地盯着地面,情绪十分低落,和刚刚阴狠的模样根本不是一个人。 感受到来自周围的目光,骨头缓缓抬头看向那几个大人。 “你们要我怎么做?”他是听到的,引蛇出洞,现在能引着京兆府露出破绽的也只有骨头。 丁房收起自己若隐若现的笑意,“简单,我带你去京兆府认人。” 闻言,虞清欢和温敬秦同时看向丁房,她犹疑着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担心道:“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京兆府的人还不敢动我。”丁房口气不小。 虞清欢勾唇轻笑出声,挑着眉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丁房:“您是皇上的拜把兄弟还就是王爷呀?” 她口气很轻有点像在试探。 丁房和温敬秦几乎同时瞪大眼——匪夷所思加惊愕万分。 只有世言一脸茫然地张着唇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瞧把你们俩惊得,很容易就能猜到啊。”虞清欢咧嘴笑出声,“丁老板和温将军一看就是旧识,能和曾经的将军是旧识还这么唇枪舌战的,想必丁老板的地位一定不低。” 她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手指颇为有节奏地轻敲桌面,很有逼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京兆府尹是正四品,京兆府都不敢动丁老板,那丁老板差不多就是从三品上。” 虞清欢哎呀一声坐直身体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垂眸瞧着桌面也不去看那俩老头,“可丁老板不是当官的,因为从三品上的官员就算要从商捞钱那也是偷偷摸摸的背地使劲儿,丁老板你是光明正大啊。” 她说着扫过面前两个老人家,又看了眼站在那边呆若木鸡的世言,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结论:“那丁老板应当是封爵的主。”虞清欢双指拿起茶杯,右手提起茶壶亲自倒了一杯茶后起身,十指捧住杯壁躬身将茶双手奉上,“宁王,这茶算是世言和清欢一同敬王爷的,向王爷赔个不是。” 等虞清欢说完,丁房已然是满眼的赞赏和惊喜,默然伸手接过虞清欢手上的茶水直接仰头喝了下去,“温老头,你好厉害,给你儿子娶个这么聪明的娘子,以后世言不会受欺负。” 温敬秦动了动唇,没回话,他总不能说,这儿媳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或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极为不安地抄起面前的杯子将茶当酒给灌进嘴里,就算和宁王是旧识,但也不想让宁王知道虞清欢的身份。 嫁到温家来的应该是虞翎儿不是虞清欢,如果一早就报那温家也没什么大罪,可现在已经过时不候,一旦让皇帝知道虞清欢是代嫁而来,他温敬秦又知情不报,那也是欺君。 “宁王,能否借一步说话?”虞清欢是瞧见温敬秦的神色的,也能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虞清欢给宁王使了使眼色,宁王瞬间明白用意起身走到厅外,虞清欢也跟着走出前厅。 温敬秦开始紧张,他还真担心虞清欢会把事情给捅破,抬眼望了望门外空无一人,明明知道他们就在外面谈话,谈得很可能是关乎温家的生死大事,但温敬秦却不想去偷听。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太守规矩。 也许,虞清欢说得对,他不是鸟尽弓藏而是根本没这能力和脑子去立足于勾心斗角的朝廷。 “哎……”温敬秦想着随心就叹了一声。 “爹,叹什么气呢?”世言缓缓坐下靠近温敬秦。 听到世言的声音,老头子心思也不那么重了,虞清欢护着世言的心他看得见,她断然不会做伤害世言的事。 “没事,就是年纪大容易胡思乱想。”要说他生了三个儿子,也就这小儿子一直是他心头的肉,一碗水端不平也难怪家治不好,把温家败得如此田地。 虞清欢和宁王在外面就说了几句话便走进门来,两人看上去谈得不错,脸上都有笑意。 只有温敬秦铁青着脸,斜着眼闪闪烁烁地偷看宁王。 宁王轻瞄向他,两人的目光微触,但谁也没说话。 “丁某等会就去京兆府走一趟,你们把骨头看护好,若是今晚有刺客抓个现行,若是没刺客,那明日骨头就跟丁某去一趟京兆府认人。”丁房也没坐下,说完这些话就作揖打过招呼离开。 这么平易近人又不作的王爷还真是不多见。 当然,虞清欢也没见过其他王爷啥样,丁房是第一个。 虞清欢心情很舒畅,终于给遇上个大靠山,这才是穿越的人生嘛,苦逼日子谁要穿越? 傍晚,张开前来温府和她报备关于面试的事情,大致意思是已经定了学徒的人选。 虞清欢让他按照自己这些天的步骤再来两拨,多招两个人,然后开始找人加盟。 晚间,温世言替骨头沐浴,又给骨头整理好床铺衣物,把一切收拾妥当才打了地铺。 虞清欢本来是打算回自己屋睡得,但小白兔拉着她不让她回屋,她也就装模作样半推半就地和世言睡在骨头这边。 他应该是担心刺客会对她下手才留着她一起睡的。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世言直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然后侧过身背对虞清欢。 这臭小子,敢情把她当蚊子? “娘子,我这样侧着睡,你能睡得地方是不是大点?”温世言软绵的声音让她直接没了睡意。 亲妈诶,这男人! “世言,你对我真好。”她脸上犯着花痴左腿一抬勾住他藏在被窝里的蜂腰。 温世言耳朵瞬间红透,清欢伸手摸了摸他肉肉的耳垂竟然有些发烫,她动手的时候小子还缩了缩脖颈,好可爱。 怎么办,她想压他! “娘子,对我也好啊。”好久,这小白兔怯懦地回了一句。 控制住自己,这么美好的人,你舍得伤害? 不不不,虞清欢,一步一步来,别吓着人家。 虞清欢就是这么一句一句劝着自己给睡过去的,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起早,骨头就被宁王给带走,温世言则随着虞清欢前去那巷子找线索,其实她就是想捞一把,她就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作者有话要说:有啥建议,麻烦留个言,谢谢大家,新人求建议。 ☆、遇险受伤 虞清欢算是路痴,倒不是原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因,而是她灵魂深处就是个路痴。 现代的时候有指路牌真没觉得自己有多痴,现在穿越到古代对自己的认知又深刻了点。 好在温世言认路,就说他不傻,聪明的紧。 温世言领着虞清欢进到巷子,一股雨露的湿味从左右墙面的青砖上消散进他们的鼻腔,相比安京城的大街,这里的确有着格格不入的安逸和朴拙。 上次来并未在巷子遇见什么人,这次走来倒是遇见两个坐在门口说话的妇女,见到虞清欢和温世言都是好奇又惊讶。 他们一路找到那被烧了的破屋才停下,破旧的老门半开着,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破烂荒凉,半截水桶滚在院子中央,残缺口的边缘被微黄的草缕遮盖。 虞清欢伸手轻推看似快要坍倒的外门,长长的吱呀声让她手指发凉心生恐惧。 左手臂忽然传来一阵酸麻,转头一看温世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她的胳膊,而且还是紧紧拽住的那种。 “娘子,我们还是回去吧。”温世言紧蹙着漂亮的五官,这明显的恐惧里却带着点小孩般稚嫩的央求和可爱。 虞清欢忽然觉得,她和这家伙的身份似乎可以互换一下。 明显她比较攻,小白兔比较受啊。 虞清欢右手轻拍他的手背稳住温世言,“放心,我保护你!” 噗,说出这话,虞清欢自己都觉得不要脸。 可温世言却偏偏信她,狠狠点头,然后恐惧在他的眼里一点点的消失。 温世言松开虞清欢,先进到院内。 里头都是被烧得残垣断壁,破木黑炭,偶见左侧还有一扇完整的木板门歪倒着躺在断壁上。 是一把好火,只烧了这个院子,隔壁没有半点损坏。 虞清欢突然觉着自己在找罪受,她怎么就踩进这浑水里的?还非要躺着漂流。 她叮嘱世言关上院门,站在院子中央环视四周以防有人来袭击,自己则捡起地上一根木棍走进向南主屋的废墟里拨弄一顿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线索。 说起来,找线索没有电视剧里那么轻松或是艰难,一来,她确确实实在这院子来来回回找了两个小时也就是古时的一个时辰,二来,的确在左侧屋子的废墟下找到一枚牌子。 木牌虽然是被烧过,但好在是铁制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坏,上面写着的是京兆府衙。 虞清欢欣喜地把令牌揣在兜里准备带着温世言离开,可头一抬温世言却不见了踪影。 惊愕一秒原地转了一圈,四周都是被烧得空空荡荡没什么遮挡物,所以眼下根本就没了温世言的影子。 “世言!”虞清欢大声喊他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她突然意识到有危险,迅速弯腰捡起刚刚才被丢下的木棍以双手紧握,警惕地望向四周。 虞清欢一步一步往院门靠近,每走一步都要留意四周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存在。 可她忽略了门后,当她小心翼翼地开了院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便是给藏在门外的人当头一棒。 虞清欢立刻头晕目眩站也站不稳,原地晃了两下,脚腕像是崴了般跌跌撞撞往后倒过去,她迷糊着眼看向门口,来人穿着蓝色长衫蒙着脸,毫不犹疑地从腰间抽出佩剑。 那把剑和那晚刺客的剑是一样的! 只是这把剑更完整,剑尖锋利而不是被削了一截。 虞清欢终于清醒过来,没打晕她是他失手,可她也逃不掉。 那人快步逼向虞清欢,手上的长剑像是一条毒蛇蜿蜿蜒蜒地向她扑过来,虞清欢拔腿就跑但哪里跑得过一个练家子! 院子坑洼遍地,一不留神就被绊倒在地上,虞清欢双手撑地立马爬起来但已经来不及。 那人锋芒逼人的长剑已经刺向虞清欢的背脊! “娘子!” 就在那锐利的剑尖刺中虞清欢背部的一瞬,温世言突然出现在门口,惊恐的叫声打乱刺客的思绪,他失神望向门口的同时,虞清欢趁机跑开。 等刺客再回神的时候,虞清欢已经被温世言抱在怀里。 “走,世言,快。”这个家伙不是那晚的刺客,她知道的。 身高,发型,身材,眼睛都不是。 所以她不敢肯定世言打得过他。 温世言闻言丢下手上的冰糖葫芦搂住虞清欢的腰就冲出院子,快步往大街的方向跑,但因为虞清欢受伤身体越来越虚,很快双腿就一点劲儿都没了。 “娘子,你背上好多血!” 她身体虚弱得厉害,看人的视线也渐渐模糊,就算近在咫尺的温世言她都看不清楚模样,但颜色还算能分辨清楚,除了他手上那妖冶的鲜红血液,还有他的眼眶也是樱红色的。 他哭了。 不行,不能让他哭。 大宝贝不能哭。 “我没事,就是流了点血……”虞清欢试图安慰他,可这一句话也已经用光她现在的气力。 最后的感知是温世言打横抱起她快速往前跑,期间她还听到打斗的声音,最后才是乒乒乓乓各种碗盆凳子倒地乱七八糟,手忙脚乱的杂声。 至于什么时候失去听觉和感觉得她也记不清,只觉着自己一会儿睡得死沉死沉一会儿又迷糊得能听到外头的声音。 好久之后,她才分得清白天和黑夜,可惜的是自己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就像是被鬼压身,没点自由。 张开和茹儿来看过他,宁王也来过,温敬秦每天都会给她送药,至于温世言几乎一步不离地在她身边。 在她慢慢恢复知觉的那几天,她才感受到背后的伤有多严重,稍稍动一下就有撕裂得疼痛感。 如果不是主角光环,她大概已经命丧黄泉。 她睁开眼的时候,温世言正在屋里给她熬药,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苦涩甘甜并在的中草药味,她不讨厌就是有点适应不了。 他侧身蹲在地上,拿着扇子扑哧扑哧地认真扇风,药炉子上雾气腾腾地熏着他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换个方向,就死死地盯着药罐子,双颊鼓气嘴巴嘟嘟。 “世言。” 虞清欢口渴得很,尝试动了下但背后的伤口立刻就有裂开的感觉,只能让温世言伺候她一下咯。 喊了一声,那傻子的手顿了顿,但并没看床的方向,大致是觉得自己幻听了。 “温世言。”虞清欢有气无力地又喊了一次。 温世言这才傻愣傻愣地转头看向床上的女人,见虞清欢正为难地仰着头看着自己,眼睛扑闪一亮,欣喜地望着虞清欢。 可他没起身也没说话,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床上的人儿。 “我想喝水。” 她说完四个字之后好久房间里都是安静得一匹,只听得药罐子内正在咕哝咕哝煎水,那白雾缭绕在两人之间让气氛都有些恍然若梦的错觉。 “啊!” 一声刺破天际的长鸣,虞清欢的耳朵都被震聋了。 小白兔的反射弧似乎长了点,他这才丢下手上的蒲扇,屁颠屁颠地跑到她的床前又惊又喜地看着虞清欢,“娘子,你终于醒了!” “……”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想喝水!她快渴死了! 要是换做其他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是少不了的,可在她面前的就是这么个小可爱,哦哟,她舍不得骂。 瞧着他这惊喜到眉眼里的情意,虞清欢趁着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佯装气弱无力,“世言,我渴……” 这娇滴滴撒娇的语气,虞清欢自己听着都想骂一句贱人。 果然,温世言俊美容颜立刻绯红一片,滚动着喉结手指不安地在被褥上拨弄,吸了吸鼻子移开又紧张又羞涩的目光迅速支起身子去给她倒水。 温世言将倒满水的茶盏当着宝贝捧在手里,脸上的红色褪去不少,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茶盏里的水生怕自己手一颤就给洒出来,踏上拔步后,他的双皮大眼配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地像蝴蝶的翅膀。 虞清欢看得眼睛发直,像极那些逛窑子时下半身蠢蠢欲动的男人,她感觉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可就是不愿意埋掉自己的色心。 她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毒.药? “娘子,你看人的时候跟头狼似的。” 乖乖得大宝贝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看自家娘子如此饿狼扑食般的眼神倒是惊奇得很自然而然地就对上了虞清欢荡漾的眼睛。 “你说谁是狼呢?”虞清欢上翻白眼。 “我没说你是狼,我说你像狼。”温世言有些着急身子稍稍晃了下,茶盏里的水起了涟漪,他赶紧站稳将手上的茶盏放在床侧的高脚茶几上。 虞清欢闻言黑溜溜的眼珠上下一动,“我哪里像狼啊?是不是看上去想要吃了你?” “对对对!”温世言小鸡啄米般得点头,惹得虞清欢噗嗤笑出声来。 他放好茶盏就弯下身轻轻地扶起虞清欢,他动作极缓又温柔,好似在他手里的是一只易碎的花瓷瓶。 虞清欢本以为坐起来的时候后背会有撕裂的疼痛,可在温世言细腻的扶持下她只是略微感受到一阵刺痛。 “我就想吃你啊,那你给不给我吃?”虞清欢顺势问下去,内心狂乱又激动。 小样,到底还是把自己卖了吧。 温世言正在给她折叠靠背的被褥,听见虞清欢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侧头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一排牙齿紧紧咬住惊恐地盯着虞清欢好久才打颤地问道:“娘子,你怎么能吃我呢?”  ☆、案子告破 呵,这孩子太好逗了。 “因为你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虞清欢继续调.戏还故意演出那种非常邪恶的表情。 温世言扁着嘴出神地看着清欢好久,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深深呼吸长叹一声像是人命了似的走到虞清欢面前,委屈着继续折叠被褥然后将被褥靠在虞清欢的背后,软软道,“娘子才不会吃世言,娘子对世言这么好。” 就因为你好,我才要吃呢。 虞清欢心里嘀咕着勾出无奈的笑,温世言是不懂这吃人的道理,纯情得很,倘若他懂什么叫吃了他,现在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状况。 温世言扶着虞清欢轻轻地靠在背后的被褥上,虽有刺痛但并不严重忍一忍就能过去,温世言端了茶盏递到她的手上。 喝过水,她嗓子舒服不少,人好像也比之前清醒多,又吃了些点心填了肚子,才叫温世言把温敬秦给叫过来询问案子的情况。 她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温世言一直守着怕不是很清楚这案子的进展。 世言去好一会儿才把温敬秦给叫来,根据温敬秦所说她昏迷的这四天,发生不少事情,整个安京城都闹得鸡飞狗跳,可是情况并不乐观,京兆府并未被治罪,只有几个京兆府的捕快被踢出来当了替罪羔羊。 那天宁王带着骨头去认人并未有结果,那两个去千山寺的捕快并未在列,宁王怕京兆府藏人也确实动用自己的权力搜了京兆府,可什么线索都没有,为此,京兆府还向皇上参了宁王一本,好在皇帝老子并不糊涂只说,宁王也是为安京考虑就把这事给作罢了。 但宁王和清欢引蛇出洞的法子确实管用,虞清欢被世言从巷子救出的时候遭遇埋伏,世言扛着虞清欢拼死跑出,宁王府的侍卫亲自动手将那几个人捉拿归案——也就是传说中的替罪羊。 刺客加上虞清欢手上被火烧过的京兆府令牌,让京兆府根本没有保人的余地,只能任由宁王发落。 “那孩子有没有找到?”做这么多事无非是要找到那些个孩子,如果孩子一早被他们杀人灭口…… “没找到。”温敬秦拧着眉也很忧虑,“很奇怪,他们死不承认抓过千山寺的孩子。” 虞清欢坐在床头蹙眉轻叹垂眸望着身上的被褥,良久才悠悠道:“骨头说抓走胖鱼他们的是穿着京兆府捕快衣服的人,可京兆府又没有这两个人……”她忽然想到什么双眸发亮急切地问道,“被抓的那几个人里,有没有一个断了胳膊的?” “有,叫江应青。”温敬秦站得腿有些久走到矮桌前直接席地而坐,这样离得虞清欢又远了些,声音也提高不少,“好像是这几个人的头。” “那他身上有没有佩剑?”虞清欢问着眼睛看向站在床侧乖乖听他们说话一句话都不插嘴的温世言,“那天世言断了他的胳膊他才丢了剑的。” 温敬秦回忆半晌疑虑地看向自家儿媳,“不对,他有佩剑。” 虞清欢闻言立刻笑出声,她简直是太聪明了,无与伦比的聪明,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聪明,以前怎么就发现自己脑袋瓜子这么好使。 “嘿嘿嘿……”站在一边许久没有出声的温世言也跟着虞清欢傻笑起来,贼是可爱他张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虞清欢,傻里傻气地问她。“娘子,你一个劲儿笑什么呢?” 虞清欢哪里能一个劲儿的笑,这才稍稍幅度大了点背后的伤口疼得就要她的命,但为了不让世言担心,她也只是微微蹙眉忍着。 “我在笑,有些人真是自作聪明。” 虞清欢这话是回答温世言的骂得也是那个叫江应青的,温敬秦抬着额,眼珠子往虞清欢那边扫了一眼,他觉得这话也是在骂他。 “你又发现什么?”温敬秦的语气都变了,别说他小家子气,上半辈子是受人尊重的温将军,即便落魄他也跟别人要过一粒米说过一句苦,现在平白无故每每都要受这丫头片子的侮辱暗骂,他心里能舒服? 虞清欢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温敬秦这老头子心里如此不舒坦,摸了摸耳朵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会不会是江应青想陷害什么人,所以把那个家伙的剑给偷过来,来刺杀我,那样即便不成功,最起码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温敬秦不能不承认虞清欢确实有点小聪明,他嗯了一声点头赞同她的说法,随后起身说是去找宁王一趟。 江应青被关押在宁王府,审这把剑的来历,还得要宁王帮忙。 “不用,那把剑很有特点,你只需要问其他人京兆府谁使用断剑的,就可以。”虞清欢说完砸吧着嘴,感觉有些困了。 温敬秦走后,温世言突然就欢脱起来,正巧这药也煎得差不多了,温世言就替虞清欢把药用纱布给滤了一遍倒在茶盏给她端过去。 药很苦,一直不怎么生病的虞清欢有点受不了中药入口的苦涩辛味,喝两口停下喝两口再咳嗽下,秀眉紧紧拧在一起眉间说能夹死苍蝇也不为过,惹得坐在床边的温世言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娘子慢点,别呛着。” 瞧这温柔的大宝贝,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不过这药是真的苦,难受死了,之前温世言给她喂药的时候,她怎么没被苦醒过来? 喝了半天,这碗里的药还有三分之一,虞清欢不想再喝,但一想到这药是他亲手煎的,又觉着药也是宝贝不能浪费。 把碗递到嘴边,虞清欢突然想起什么,又放下药碗望向眼神一刻不离自己的温世言。 “世言,刚刚爹说你抱着我逃的时候,还遇到人围攻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就是……”温世言吞吞吐吐地没敢说出来,低着头挠着脖子一脸的愧疚。 虞清欢倒是被他搞得好奇心起来,“怎么了?” “娘子,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打得好狠,我就多用了分力把他们都打趴在……地上了。”这小子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三个字直接卡在喉咙。 他确实一脸歉意而且眼神躲闪不敢看虞清欢,像是怕被虞清欢指责。 无形中的装逼最为致命! 所以说,温世言的武力值真得不是虞清欢想得那么低,在扛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躲过京兆府捕快的追杀,这特么是在写金庸古龙武侠小说吗? 不可置信地盯着温世言好久,虞清欢慢慢抬手一股脑地将碗里的汤药全部喝了下去。 “对了,娘子,今早你还没醒的时候,岳父大人曾来过,带了些补品补药过来探望。”温世言从与器官手里接过茶盏后道,“不过爹说你休息需要安静,没让岳父大人进来。” “虞崇山?”虞清欢暗暗念叨着名字,心头恨意多了几分,这是来自原主最直接的情感顺带也同样让她记起自己的父亲。 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死了没! 提到虞家,虞清欢整个人都不好了,招了招手让温世言帮着她躺下睡觉后也让温世言去休息,这小子,这两天一定没休息好。 这中药大致是有让人昏睡的药物在里头混着,虞清欢这一觉一直睡晚间才醒来,醒过来的时候温世言就趴在床边呼呼睡着,双臂枕着脑袋嘴巴砸吧砸吧地可爱死个人。 她轻轻地从被角伸出手,纤长食指和中指作走路状一直爬到他的脸颊上。 他看上去是挺瘦的但其实还是挺有肉感的,特别是他鼓气双颊嘟着嘴的时候小可爱的样子,能萌化一座冰山。 她正用手指轻按着他颇有弹性的脸蛋,温世言不安分的小嘴突然就吐出一句话来:“对不起,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能平淡得太白水了~~ ☆、惩罚世言 啥就对不起了? 这小子不会真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吧? 虞清欢心有疑虑,但看着他睡得舒服也没叫醒他,就这么一脸姨妈笑地盯着他看。 温世言没多久身子动了下就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就从拔步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长衫上的灰尘,压根没有注意到已经醒过来的虞清欢。 温世言去洗了一把脸就出了门,半个时辰后左手一碗粥右手一叠小菜又回屋里。 将手上的粥菜放在床边的高脚茶几上,走到床侧叫醒假装睡着的虞清欢。 温世言扶着虞清欢坐起来像之前那样给她靠着折好的被褥,将粥碗捧在手心试了下温度展眉笑道,“温的。”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时间太长,虞清欢脑袋晕乎乎的伸手去给接粥碗,温世言双臂往后一缩,拧眉不高兴地对着她道:“世言喂娘子就成。” 虞清欢伸出的手微微一颤,轻笑出声。 温世言弄了点小菜放在粥上,用勺子舀起一口粥放在唇边吹了两下慢慢递到虞清欢的唇边,“娘子,你先试试烫不烫。” 就算粥碗是温的,温世言还是不太放心。 虞清欢幽深的墨瞳望向温世言,低着脖颈用唇试了试温度刚刚适宜就顺嘴就吃了下去。 温世言一笑,她也跟着笑。 虞清欢又喝了两口他喂过来的粥,“世言,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温世言微微张唇懵着眼望向虞清欢。 “你刚刚睡着的时候,说对不起我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怕吓着温世言,虞清欢特意放低声音小心开口。 温世言手一抖,低下头,拿着勺子手抬起用手臂揉了揉额头,他沉默半晌又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虞清欢,想看看她有没有转移注意力。 结果看见虞清欢还是盯着自己便是有些自恼地道,“要不是世言贪吃,娘子就不会出事!”他气鼓鼓起把粥捧在手里,手掌摩搓着碗壁,“对不起啊,娘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虞清欢记得在她被袭击那天,温世言从门外闯进来的时候手上的确有两串糖葫芦,其实她也没有在意什么,世言本来就像个孩子一般的心智,觉着无聊偷跑出去也正常,只是温世言完完全全把这次发生的事情怪责在自己头上了。 虞清欢本想安慰世言,可看着那张委屈巴巴的小嘴,邪念顿起,挑着秀眉哎呦一声叹着气对温世言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是不是该给我补偿啊?”她装作生气的样子又添了一句,“只要你补偿我,我就原谅你。” “真的?”温世言听着虞清欢的话高兴得不得了嘿嘿笑着往前凑了凑,“娘子想要什么补偿?” “嘿嘿嘿……”虞清欢见世言这么好骗心花怒放,抑制不住露出野狼似的笑,抬起左手点了点吹弹可破的左脸,侧着脸往温世言唇边凑了凑,“亲一下,就原谅你!” 温世言:“……” 又红了又红了,这才一句话,这小子是从脸红到脖子根,他怯怯地往后退了退,“不,不要!” “你说什么!”虞清欢以为这小子会直接冲上来给她一个香吻呢,结果他说不要? 她想爆粗口! 鼓着腮帮子虞清欢也是气得不轻,看着对面那人清澈透亮的眼,无辜人畜无害的脸又又发作不起来,只能硬着头压着怒气问他:“为什么不要!” “哎呀,就是不要!”温世言急得从床侧站起身,在拔步上重重踩了两下。 “你不要,那我继续生气,你走吧!” “娘子!”温世言急了,怎么办,娘子为什么总是要做这样羞人的事情。 虞清欢撇过头去也不看他。 温世言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一时急得原地打转双手放在腹前定下不来,虞清欢就只听见他在那边哎呀哎呀的,想笑又只能憋着。 她今天非要尝尝荤! “好!”好久后,温世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得仰着脑袋,意气奋发的冲着天吼了一个字后才正着身子鼓足勇气再度走到床侧。 他严肃着脸,脸色通红跟煮熟了似的。 “就亲一下!”讨价还价的温世言真得可爱到爆。 虞清欢侧着脸也没看他就点了点。 温世言走近床头,缓缓俯下身去,快要凑近虞清欢的脸颊时连忙紧闭起眼睛,但他感受到自己的唇触碰到什么柔软的时候他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一下就跳得老远,结果一只脚踩空拔步差点没站稳跌下去。 等他站稳后,他才睁开眼看向坐在床上的虞清欢,娘子正笑着看他。 虞清欢突然收起笑容,咬牙指着温世言故意威胁:“以后你要是惹我生气,就用这招治你!” 温世言为难地啊了一声,顿在原地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清欢喝完粥无所事事地床上躺上半会儿,温世言又给她喂了药,之后便休息,温世言想如之前打地铺来着但是被虞清欢阻止,直接让温世言爬上大床。 第二天中午,张开和茹儿前来探望,聊了许久说是张记包子铺现在虽然没有人加盟,但已经收了两个帮工徒,每天都推着包子去东市卖,生意好得很,多赚不少银子。 “对了,清欢。”临走前,茹儿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交给虞清欢,“这是这个月你的份,拿好。” 虞清欢打开袋子一看,足足有五十两。 “哪里来这么多?”她从里头拿了一两银子,其余又递还给站在一边的茹儿。 “就有这么多,我们这些天赚了近三百两呢。”茹儿笑道。 虞清欢却严肃着脸,一点都没有觉得好笑,她看着茹儿好久又望向张开,“我知道你们想接济我们,可生意归生意,不能坏了规矩。” 茹儿收了笑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张开哎了一声,“我们真的赚足二百十五两才会……” “二百五十两就是二百五十贯等于二十五万文钱,一个包子四文钱,也就是说这十天你们要卖掉六万两千五百个包子才能赚到这么多银子,而据我所知,你们家一笼十个包,那么这些天张记包子铺一共卖了六千二百五十笼包子。” 虞清欢顿了顿,眼神犀利地看想张开,“十天不到的时间,除掉你招第二个帮工的那三天,差不多也就七天左右,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一天卖一千笼包子?” “这……” “我这算法,还没把你的成本给划掉。”虞清欢打断张开颇为不高兴地把银子塞进茹儿的手上,“以后别这样了。” “可是清欢,你受着伤要吃药,家里又要吃饭……”茹儿心疼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虞清欢知道他们夫妻是好人,而且他们也是为了温家,自己的态度确实硬了点有点戳人心,便松了口:“如果我需要,我会跟你们借钱,我也不是没借过,对吧。” 张开还要劝,茹儿给他使了眼色,又从银袋里掏出三两银子递给清欢,“除却成本,还有你上次借的钱,这些天你的份有四两。” 虞清欢接过银子,在手上掂了掂咽下喉咙,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 穿越前她虽然帮着自己的父亲跑过酒场,但终究只是喝喝酒而已,不干实事,可以说自己是个啃老族,就连正经工作都没有。 这钱,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靠着自己脑子赚来的,虽然少,总算是比以前的日子有分量。 她抑住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站得远远的乖巧的世言,“世言。” 温世言慢吞吞走到她身边。 虞清欢将手上的银子递给他,“想吃什么,就去买。” 温世言立刻摇头,忙着把自己的双手藏到背后,“娘子放着。” 虞清欢垂眸一笑,现在有外人在也不好对他用强,握紧手上的四两银子放在床头。 “这些天铺子的生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边把钱放好边问张开。 张开想了会儿把情况如实说出,在拓展东市的市场之前,他最多的时候一天也就赚个五两银子,现在每天差不多有二十两。 “二十两也就二十贯钱,不多。”虞清欢给他算了一比账,“除却你每天进购面粉葱花猪肉等等的成本,再减去新招的两个帮工徒的工钱,还有新置办的工具蒸笼什么花的钱,其实你这十天左右的时间也不过就赚了百来两银子,这跟我预期得差得很远。” 张开夫妻俩对望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生意完全是按着虞清欢的吩咐做的,她现在反倒是不满意。 其实张开觉得,能赚这么多已经心满意足。 “这样,我来物色人选,必须要尽快成立第一家加盟店!”虞清欢让世言替她拿来纸笔,吩咐这世言写下关于加盟店的运行规则和实施方案等交给张开。 “收着这个,只要第一家成立,后面就会有其他人来找你,到时候把这东西给他们看就行。”虞清欢吩咐道。 虞清欢已经有合适的加盟人选,只是她得想个办法让老狐狸答应下来。 她刚想着,宁王和温敬秦就出现在门口,张开和茹儿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与他们打过招呼就离开。 宁王老狐狸瞧着张开喜上眉梢,自然是知道,肯定是虞清欢又给张记铺子出了什么好主意。 他倒是不服气了,听说张记包子铺的生意已经做到东市而且还红红火火的很,他的丁香楼让虞清欢帮个忙到今天,什么都没捞着。 他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虞清欢为他做点事怎么就诸多要求的? “我的丁香楼,你什么时候给我出出主意。”他急急进到房里,坐在矮桌边上,扬声问虞清欢。 不等虞清欢回他,温敬秦抢过宁王手上的茶壶,“你很缺钱吗?” “不缺!”宁王又想从温敬秦手里抢回茶壶,哪知道温敬秦手腕一晃就给晃了过去,“老不死的!” “不缺钱,急什么?我儿媳养着伤呢!”温敬秦护犊子。 惊得不止宁王还有虞清欢,这老头竟然替她说话。 “你个老不死的,敢跟我呛,想不想活了?”宁王气得站起身,弯下腰从温敬秦手里抢过茶壶。 “跟你吵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死?” 彼此性格都已经摸透,就算是吵,也吵不出什么大事。 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话。 温世言给虞清欢掖了掖被角,虞清欢望着两狐狸,问道:“怎么样,案子?” “查到了,那个用断剑的捕快叫陆芳,前些天就被京兆府给赶走了。”宁王手握着茶杯若有所思。 ☆、皇帝缺钱 虞清欢跟宁王确认了下,确实就是芳草的芳。 温敬秦插话,“还有一个是那个骗了我断剑的朋友,周正。” 虞清欢猜陆芳和周正大概就是骨头在千山寺见到的那两个捕快。 宁王将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淡笑依然,眼睛依旧望着茶杯,缓声开口,“现在怎么办,那些个孩子都还在他们手上。” “江应青用陆芳的剑来杀人,那他铁定不会是陆芳的朋友,我觉着孩子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但如果京兆府比我们先找到他们,故事的结尾就很难说了。”虞清欢说着停了下,思虑着给出自己的建议,“不如放个消息告诉他们,京兆府已经被宁王盯上,如果他们有点脑子的话,一定会去王爷府上。” 宁王点头,温敬秦眼里情绪也复杂的很。 “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我们跟京兆府不是一伙儿的?”宁王问。 “简单,只要宁王花点心思,把那几个承认犯事的京兆府捕快砍了头就成。”虞清欢勾着笑漫不经心地道。 “杀了他们?”宁王蹙眉并不敢相信,虞清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淡然。 虞清欢点点头,回答:“对,杀了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就已经坏到骨子里了,留着做什么?” 对虞清欢提出的这个建议,宁王比温敬秦更为惊愕点,温敬秦早在虞清欢从棺材爬起来的那天就知道,她的心不是表面那么清水芙蓉的,能说出整死虞家这样违背道德伦理的话,心肠毒蝎点并不意外。 所以一开始,老头子就想让自己的儿子离着虞清欢远点,指不定哪天,他这宝贝儿子就会成为虞清欢的棋子和武器。 可这些天的相处,温敬秦又觉得虞清欢对自己儿子是真好,世言也莫名愿意亲近她,而且她的行事做派干脆利落,说辞想法也很古怪离奇,他不得不去重新思考那天虞清欢与他之间的坦诚相言。 难不成,她真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 温敬秦的心理活动着实有点长,想着这些得出结论后,温敬秦给宁王倒了茶,“天子眼下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拐骗小孩,肆无忌惮的杀人灭口,你觉着这事背后京兆府没有靠山?” 宁王瞧着温敬秦难得给自己斟茶倒水,心思也不再多虑心下基本是已经答应虞清欢的说法,他之前也要想过如何把陆芳和周正引出来,但没考虑直接把江应青他们杀了。 宁王不说话,虞清欢就以为他还在犹疑,便又加了一句:“退一万步讲,不知道宁王听没听过,杀鸡儆猴。” 宁王眸光略是惊疑。 “其实在宁王带着骨头去京兆府认人的时候,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敌在暗我们在明,杀几个人再找些理由说这件事没结束,那背后的黑手定然也会消停两天。”虞清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宁王,“您好歹也是位王爷,总是有点威慑力的不是?” 其实虞清欢想溜须拍马来着,但又觉得说得太好听容易失真。 温世言始终站在一边不动也不说话,咧着嘴笑看着虞清欢,温敬秦也是在笑,不过是打算看宁王的笑话。 “我……”宁王显得有些为难,唉声叹气一阵指了指身侧的温敬秦道,“我早在这老不死辞官的时候就跟我皇兄闹翻了,我铁了心不去管朝政的事,我跟皇兄可是说了狠话的,这让我再管这些事,实在……” 虞清欢皱眉听着宁王并不顺溜的话,心里疑惑那是一阵高过一阵,怎么听都觉得宁王和温老头以及皇帝老子有着不可描述的爱恨情仇啊。 “那你这不是已经掺和进去了?”虞清欢冲着宁王的方向顶了顶下颚。 宁王哭笑不得,“我要知道这事牵涉这么深,我也不会帮你。” “哇撒,你好厉害哦,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虞清欢嘲讽说着,而后狠狠瞥了一眼那边两个老男人,“那行吧,丁香楼的事就算了,改天我去会会云仙居的老板。” 好说好话不行,那她只能来硬的。 “小姑娘,你这可不厚道!”宁王的笑苦涩的很,半退半进道,“你要是真想我能帮着你们,丁香楼你还真得给我搞好,丁香楼红火起来我就能用银子收买我皇兄,懂吗?” “闹呢吧,皇帝老子缺你那几斤几两的银子?”虞清欢觉得贵圈很乱。 宁王见虞清欢完全不相信自己,只能给温敬秦拼命使眼色。 温敬秦笑意更浓,拂袖站起身佯装要走,宁王蹙眉就要发火,但又不想太失了面子,抬头望着温敬秦的眼神哀怨的很。 温敬秦挑眉,笑容不减反增,那脸上分明就是我赢了的得意表情。 他眼眉一挑又递给宁王一个眼神:认输不认? 宁王委屈巴巴点点头,长长叹了一声。 “王爷说得是真的。”温敬秦低着头看着差不多快要扒在自己腿处的宁王,失神一笑,随后抬头看向虞清欢却见自家儿子和儿媳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特别是虞清欢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温敬秦一脚踢开脚边的宁王,惹得宁王怒目而视。 温敬秦轻咳一声,掩饰掉自己的尴尬将目光从虞清欢他们的方向移开看向门外:“说出这些话来,有亵渎圣上之意,我本不该说,但不说很多事我也没办法向你们解释。” 温敬秦这话一落口,神情眼色都已经严肃下来,他挺拔着身姿,眺望远处,身上的刚毅与不屈立刻显露无疑。 虞清欢到这一刻才算真正看到一位历经生死,饱经风霜的将军。 “圣上穷兵黩武,听信宦官,早十多年前我就曾死谏,但圣上不听不信。”温敬秦似是在回忆当年眼里满是失望与不甘,“那次之后,圣上便收夺我的兵符,交由另一位武将,继续扩展疆土,终于耗光国库。” 温敬秦停顿失神半会儿才又看向虞清欢,“我最后一次去劝圣上,可圣上依旧执迷不悟,我这才离开朝堂。”他说着又看向宁王,“宁王看不过,也找了圣上,一言不合就闹了个天翻地覆,圣上本要将宁王逐出安京,但长公主出面劝说才使宁王留下,只是自此之后宁王不准插手朝政之事。” 虞清欢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本想不带脑子地靠着宁王为非作歹来着,现在看来她这不是抱到大腿了,她这是惹骚了。 虞清欢想哭可也挤不出泪,垂下脑袋一拍脑门,那张脸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小姑娘,你可别看现在这安京热闹得很,繁华得紧,要真说起来,皇兄都没云仙居老板李闻钰来得有钱,怕是连李闻钰半壁财富都没有。”宁王又从鼻腔叹出一声,摸了摸自己的眉梢,“银子,虽说比较俗气,可也管用不是。” 虞清欢没说话,她本想给宁王挖个坑,现在反倒是把自己绕进坑里了,宁王的意思就摆在这:想要飞黄腾达,给他赚银子! “要你有银子,你能摔得下你面子去给你那敬爱的皇兄道歉?”虞清欢表示狐疑。 “能啊。”宁王凑近地弯着身子轻笑一声,“只要丁香楼赚了钱,我捧着银子见到皇兄,任何事都迎刃而解。” “那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赚多少的黄金。”虞清欢算是被宁王说动了,“现在事态紧急,等你赚足够在你皇兄面前显摆的银子,孩子也好,陆芳周正也好都得死翘翘。” 宁王闻言大手一挥,“只要小姑娘你能给我个期限,在多久之后上交多少万两的银子,我就可以去跟皇兄打个包票,让他也给我一定的涉政期限,交易嘛,都是这么做的。” 虞清欢忽然觉得眼前的宁王皮得很啊,跟她刚认识的时候见到的宁王完全不是一个样。 那时候整一就是仙风道骨,温风拂面君子型。 自打到温府见了温敬秦,现在的他那是浪得飞起。 卧槽,不是她腐眼看人基,这俩货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儿吧,绝不是王爷和将军那么简单。 虞清欢正在思索两老头的关系,宁王又以为她在犹疑,着眼去瞧温敬秦,温老头嘴角一瞥,嫌弃地看着宁王,“你起开,我该说的都说了。” 宁王哼了一声,只能干等着虞清欢的答案。 “行,只要你有足够的本钱。”虞清欢眼珠下瞥,想了会儿才道,“拓展业务吧,除了丁香楼,张记包子铺你也参个股,另外再开个快餐店,还有什么火锅店啊,自助餐啊都搞一搞。” “参股?快餐?自助?”宁王拧眉。 温世言也是又惊又奇还特别佩服地瞧着自己的娘子,清澈的眸子就写着:娘子好厉害! 她挑着眉冷眸上扬,嘴角不经意露出一抹邪佞却一闪而过。 绕来绕去,还是被她给绕回来了。 本来之前打算是挖坑让宁王加盟包子铺,可宁王说那么多无非就是让她无条件帮着丁香楼,这亏本买卖她可不想做,结果宁王需要大笔银子又把坑给绕回来,给了虞清欢可趁之机。 “这得多少成本啊?” “没计算过。”虞清欢望向宁王,“充国库嘛,钱当然越多越好,要是宁王您愿意,产业一条链我一定给您规划好。” “什么链?” “就是……”虞清欢想半天也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能怎么办,她本来词汇量不多而且没文化,她也很无奈啊,“哎呀,不解释了,反正能给你赚钱就是!”她说着又竖起食指放在面前,极为严肃道,“分红,我必须要分红。” “多少分?” “具体,等我做好策划书……”她太急总用着现代词汇,“等我做好计划之后,跟你说。” 这天来得比虞清欢想得早了些,若是要张记发展起来那指不定要三年五载,可如果在宁王这里做点手脚,飞黄腾达事半功倍。 虞清欢没有再和宁王多费口舌去解释,问了骨头的情况后,就让他们先离开,自己边睡边给想着创业的事儿。 贫穷使她智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世言的存在感较低,心疼我世言宝贝。 ☆、试探清欢 虽说虞清欢要给宁王做个产业策划书,但她身体一直没好,温世言死活不给她写东西,就让她吃完睡,睡完吃,一拖就是三天。 宁王倒真的按照虞清欢说得这么去做了,先把江应青为首的那伙人审问了一番,个个都承认自己的罪行,但都说不出失踪孩子的下落,包括一开始被拐走的那几个。 江应青也不知道,不过他的话很奇怪,好像在告诉宁王他们,他还有同伙。 不过宁王没有立即杀他们,而是又贴了告示,上面摆明着写这个案子还未结束,需要知情.人士提供更多线索。 这些事儿算是他已经能做得极限。 虞清欢扭了扭脖子,这些天睡得太多,现在脖子僵硬得跟要石化了似的:“你没去跟你那皇兄要权力啊?” 虞清欢已经能下床,就是面色还是惨白了些,她后来把这四两银子交给了温敬秦,这老头对她还算不错,买了鱼和肉烧着给她补身。 这也算是温敬秦已经相信虞清欢了吧。 温世言就坐在她边上替她捏着肩膀,两只手的劲道儿刚刚好,虞清欢还想到温世言还有这一手。 “要了,皇兄说这案子以后归我管。”宁王望着虞清欢道。 虞清欢不解:“那您为什么不杀了那几个人?” “杀与不杀有何区别?” “陆芳能用断剑为武器,足以看出这人的固执与刚正,你不杀他们,陆芳只会以为你与他们是一伙儿,只是为了引诱他和周正出现。”虞清欢说着示意世言先停一会儿,转头狐疑地盯向宁王,“王爷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虽然宁王志在赚钱,但他不至于对人心这么不敏.感,就虞清欢分析的这个道理怕是有点城府的人都能看出来,可这宁王偏偏在卖傻。 果不其然,宁王看着虞清欢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深刻着怀疑和冷冽,“小姑娘的心思很厉害,不过这些不该是你爹教会你的吧。” 虞清欢这才明白,宁王要试探的就是虞家。 “怕不是宁王以为,清欢是为了庇护虞家故意要宁王杀人灭口?”虞清欢直白地问出自己心里要说的话。 宁王不信她可以理解,毕竟搜索原主的记忆,虞清欢可以肯定虞崇山不是什么好鸟。 而虞清欢又是虞家人。 难怪宁王和温敬秦的关系会这么好,他们的共同敌人就是虞家。 “你家老头跟我说,你本不该嫁到温家。”宁王勾笑,他一改之前温润的模样说话语气渐渐变得冷然犀利,“或者,那个应该嫁过来的二小姐不愿意做他父亲的棋子,变让你来?” “死人可以做棋子吗?”虞清欢懒得再看宁王,撇过头冲着温世言问,“世言,告诉宁王,我嫁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死人咯。”温世言毫不犹疑道,“都死了好久的。” “温敬秦难道没把我告诉他的事实全部转述给王爷,还是说王爷不放心,觉着我虞清欢是在欺骗温敬秦,故而要替老头子试探试探我?” 她相信宁王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才敢这么跟他说话,要是换做别的王爷,这事她也就不解释这么多了。 听到虞清欢如此直白的质问,宁王始料未及,怔怔地看着虞清欢半晌后轻勾双唇么笑出声。 看来,他的确是在替温敬秦试探。 “欺君可诛,懂吗?”宁王认识温敬秦这么久,当然是知道,虞家和温家的婚约是皇帝订下的娃娃亲,这会儿嫁过来的不是二小姐而是大小姐,这一条罪就可以把虞家来个满门抄斩。 他等这一天可等得很久。 “你不觉得斗蛐蛐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虞清欢阴鹜得眼神像极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死盯着你,似要把你的灵魂盯个烟消云散,“我还没开始玩呢。” 宁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隐藏了去,“这么有把握?” “虞家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我要是玩不下去,就跟他们同归于尽。”虞清欢继续盯着宁王,眼珠在宁王脸上扫了一圈突然请求他,“只是到时候,还请宁王救下温家。” 这是能预料到的事情,温家与虞家已经结亲,最怕连坐。 宁王点头没有迟疑,随后起身离开,离开前只是叮嘱虞清欢尽快把她说得什么产业计划给做出来。 宁王提着长衫跨出门槛,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后,虞清欢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别看她好像和宁王说起话来,张口就像刀削的锐利,但其实她也很怕,就怕这位王爷突然掌控生杀大权把她给弄死。 王爷嘛,皇帝的弟弟,就算现在是王爷说不定以前也是想做皇帝的人,心机城府总是一套一套的,面上总是另一套的。 今天的宁王和前些天的宁王就很不一样。 温世言瞅着自己的娘子眉心紧蹙成川字,苦着脸委屈巴巴:“娘子,你刚刚说同归于尽,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傻事啊?” 虞清欢回神,不敢相信地看着世言。 他怎么就捕捉到同归于尽这关键词了? “没有啊。”她想说的是,她暂时还没想着真得同归于尽,毕竟温世言这块肉还没吃到…… 但温世言却不信她的话,“你就是想做什么坏事!” 她还是头一次见温世言这么生气地说出一句话,可就算是生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就像人常说的奶凶。 “你哪里看得出,我想做坏事。”虞清欢挑眉问他。 温世言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重重地说道:“眼睛,想做坏事的人的眼睛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杀气会很重。” “你还懂杀气?”虞清欢赶紧转移话题,她没想到温世言刚刚会注意到自己的眼神。 也许在谈及虞家的时候,她真得非常非常憎恨了。 温世言却并不想就此放过虞清欢,他霍然起身跺了跺脚,“你别想着做坏事行不行,做坏事会得报应,我不想以后娘子出事。” “世言,我不是做坏事,我只是想去惩治坏人。”虞清欢尽力去跟温世言解释。 可对温世言而言,他只看到虞清欢刚刚那骇人的眼神,他知道这眼神代表着什么,那是危险。 娘子要涉及危险的事情,那肯定会被伤害的。 “不跟你说了!”世言说不过虞清欢,大步离开房间。 他离开的时候,虞清欢已经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和极为担心的眼神,虞清欢叫了名字两次,企图把他喝止,但这次温世言像是铁了心的要闹脾气,就是没回头。 虞清欢心塞,坐在矮桌边上大口喘气,可能是动了气,背后伤口微微作疼,想撑着矮桌爬起身,但双臂用力过猛后面的伤口就要裂开。 古代的缝合技术可真是不发达得很! 虞清欢作力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坐在那边伸直长腿握拳敲打自己的发麻的双.腿。 她刚是苦笑暗叹自己还真得有点离不开温世言,那小子突然又出现在门口。 他在阳光下的斜影长长的纤瘦的,恰恰遮住她的视线。 温世言不高兴地看着她,手指搅着自己的长衫,“我……” 他就说了一个字,然后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跨过门槛,气呼呼的样子走到虞清欢的身边,弯下腰直接将清欢打横抱起,走向那张大床。 “你不生气啦?”虞清欢惊讶地望着男人的侧脸问他。 “生气!”温世言就是一只想咬人的兔子,分明凶得很可看上去却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薄唇轻启还要说什么,但就是没说出来,看着虞清欢半晌重重哼了一声后把虞清欢轻轻地方在床上。 “那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虞清欢问。 这么个小可爱,她怎么就能让他生气了呢? “不准做坏事。”温世言气鼓鼓地道。 “……”虞清欢没回话。 答应温世言的事,她必须做到。 所以,她答应不了自己做不到的事。 温世言等半天也没等到虞清欢的应诺,心情毛躁起来,气呼呼的声音越来越大,眉头也越拧越紧,可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坐在虞清欢的床侧,就不跟虞清欢说话,无论清欢怎么说话他都不理,但清欢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温世言陪她一整天,有求并应,但就是不说话。 他怎么就憋住的? ☆、神秘纸条 温世言好像除了不说话就没其他跟虞清欢怄气的办法,晚上的时候还是乖乖爬床睡觉。 这小子,现在都不需要她去催很自觉。 第二天虞清欢醒得挺晚的,因为头天和温世言闹了不愉快扰乱她的情绪,昨晚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眠状态。 温世言记性还挺好,原以为过了一夜,他会忘记昨天的茬,结果这小子一早端着早饭过来给她,还是只字不说。 虞清欢受不了,就故意找茬,比如温世言给她喂粥的时候,她故意不去吃想逼着温世言开口让她吃,但她没想到她作,温世言更作,他就举着勺子抵在她唇边,也不把勺子放碗里更不打算休息一下自己发酸的手臂像个木头。 虞清欢最后怕他手臂酸疼,只好张口喝粥,甚至一口气喝下一碗粥。 谁说他傻? 够狠的! 只对自己狠! 等她喝完,温世言还很满意地挑了挑眉点点头。 虞清欢又气又笑,对他真得束手无策。 晚些,虞清欢让温世言找来笔墨纸砚,尝试替宁王写发家致富的策划书,可她还真的没什么头绪,只能先给丁香楼设定了一个改革的方向。 “世言,带我去一趟云仙居。”虞清欢突然开口。 已经坐在蒲团上提笔准备写字的温世言瞧向自己的娘子,张着温润的唇差点就破功,好在收得快,就满脸疑惑地望着虞清欢不问话也不回答。 虞清欢无奈地仰头长叹一声,到底还是从了他的愿,“我答应你,我不做伤人的事,行了吗?” 温世言自然高兴,丢下笔兴奋地直直举起双臂握拳顶过自己的脑袋宣告胜利:“嘿嘿!”他想说什么庆祝的话但估计词汇量过少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笑了两声。 虞清欢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多少也有点内疚,虽不是骗他,但也绕了坑故意让他误会。 温世言宣布自己胜利后就连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笔墨,冲到床前替虞清欢准备衣服:“娘子后背受伤,穿衣不便,世言替娘子更衣。”他边说已经上手给她套衣服。 虞清欢顺着温世言的动作穿上衣服,温世言又让她坐在床边蹲下替她穿上鞋子,衣物打理好还要给她梳头。 温世言这活得哪里是虞清欢的府君,分明就是她的丫鬟。 准备妥当之后,温世言就带着虞清欢出门,虞清欢受伤多日一直没有出过房间,倒不是她不适合出门或是什么其他原因,就因为她真得挺懒得,从前养成的生活方式一时半会儿她还真得改不了。 从房间出来到离开温府,虞清欢都没有见到温敬秦,今早的药也不是温敬秦送来的,而是温世言自己去拿的。 这老头子又去哪里? 江应青持着陆芳的剑来杀她的那个晚上他的去向,温敬秦到现在都没个说法,而且仔细想来,虞清欢穿越来这么多天,只有世言跟人抢包子被打伤那几天经常见,后来几乎就不怎么有存在感。 虞清欢怀疑温敬秦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至于勾当是什么,和谁勾当,还得再留意。 丁香楼在西市,云仙居在东市,和丁香楼的冷清不一样,云仙居门口排着很长的队伍,人没到门口就能闻到里头的饭菜酒香。 虞清欢本打算吃些东西尝尝味道的,但一来囊中羞涩,二来确实讨厌等位,所以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直接离开。 她只要知道丁香楼的主要竞争对手云仙居是个什么运营模式就行。 虞清欢本打算再去丁香楼,但这些天睡得腿酥,人也没什么力气,索性就让世言带着她回去。 温世言只手扶着虞清欢,从云仙居往温府去,要好一会儿,世言怕大路上人多撞着清欢,提议走小路。 虞清欢觉着他的心思越来越细。 温世言领着虞清欢慢步走着,刚要穿过大街,清欢就被人狠狠撞了下,差点没跌在地上,幸好温世言一直拉着虞清欢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虞清欢站稳,但后背的伤口有些发疼,她皱眉不爽地望向那个匆忙要走的背影,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听到虞清欢的声音拔腿就跑,虞清欢想追来着,可那人跑得贼快,转眼就没了人影。 玛德,这家伙明显是故意撞的。 “娘子……”温世言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抬起伸到她的脖颈处,从她衣服领子处变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虞清欢从温世言手里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子时城西茶寮桌下。 这什么意思?鬼知道什么意思? 脑子有病吧? 给她这纸条,又不说明什么事,以为她会去? 是他脑子抽,还是他以为她脑子抽? “有病啊!”虞清欢把纸条捏成团就要丢在路边,可又怕这里面有什么天机,还是收在了袖口。 回到温府后,温敬秦已经在家,宁王也在,虞清欢把纸团交给他们看,明目张胆就问,是不是他俩老头搞得鬼要试探她。 答案自然不是他们搞的鬼。 但是温敬秦和宁王都劝她过去,宁王也答应会派人保护。 “谢谢,可我真得很怕死。”虞清欢道,毕竟已经死过一回,幸运得穿越,她可不确定下次死还能再穿越。 “必须去。”宁王严肃着脸,“我怀疑和陆芳有关。” 纸条的事让她惴惴不安,三更半夜约她去城外没人的地方,很怕是个陷阱,但宁王都开口了,她也不能再拒绝。 “要我去也不是不行,你先给我加盟张记包子铺,成不?”既然死活都要去,虞清欢自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宁王叹了一声,他早料到有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微微笑着对世言道:“你娘子很厉害啊。” “当然。”温世言昂着脖子,很得意很骄傲。 宁王轻笑,将目光转回落在虞清欢的脸上,“说吧,怎么个加盟法。” “一间加盟店,三千两银子,店铺你选你买,其他蒸笼工具包括装修什么的都是张记包子铺承包,你们每天早上卖的包子都是新鲜出炉提早送到你店铺去……”虞清欢顿了顿,“当然,每天提供的包子会另外算钱。” “我凭什么要花三千两?不花这个冤枉钱,我也可以开个包子铺。”宁王就是很奇怪,她凭什么认为他会白花这三千两。 虞清欢勾唇一笑:“三千两就是张记包子铺的招牌以及提供的服务,整个齐越皇朝甚至是其他国家都不会再有张记包子铺这样的服务,相信我,三千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以后一定会感谢我!” ☆、留点遗言 宁王没听过什么加盟,但虞清欢说得他心痒难耐,钱啊钱,他就想赚钱就想捧着钱膈应自己皇兄。 虞清欢见宁王犹豫不决又加了一句:“加盟店会根据店铺选择的地段以及人口流动量来决定营业范围,保证你们家生意不会被其他加盟店影响,另外所有加盟店的价格都是统一的,有严格的操作规范和……” “好了,不用说了。”宁王抬手打断虞清欢的话,“加盟店,我可以答应,但我的丁香楼呢?” “丁香楼的改制方向我已经想好,王爷回去备好三千两。”谈到钱,虞清欢一点都不客气。 宁王挂着的笑感觉什么都是了然于心,着眼虞清欢半晌又对着世言上扬唇角便折身离开。 照旧虞清欢说,温世言写。 虞清欢觉着按照丁香楼以前的经营模式那肯定是斗不过云仙居的,看他家生意红火的样,菜品肯定不错,大厨不好找,能留得住人的大厨更难。 所以她决定将丁香楼彻底改造成五星级大酒。 根据她对安京目前的情况分析,安京往来的商人极多且不少是来自于其他国家,像这类人不缺钱,就缺没装比的地方。 安京大部分都是传统的客栈,鱼龙混杂,对于部分商人而言,这是极不安全的。 所以,丁香楼的市场定位就是这些没安全感的中高层客户。 一份大致简单的方案策划书也写了五六张纸。 温世言写完对着每张纸都吹了下墨迹,虞清欢将策划书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袖口后,就让温世言坐下。 “怎么咯,娘子?”温世言坐下乖得像个孩子,双手平直地放在大腿上,舌头舔了舔薄唇又缩了进去,之后就抿着嘴紧张兮兮地等待虞清欢的发落。 清欢的伸手放在他的肩上替他揉了几下,“舒服不?” 温世言兴奋地嘿嘿一笑连忙点头:“舒服!” 清欢给他揉了一会儿又敲了会儿背,一直等宁王过来才停下,宁王给了虞清欢三千两,虞清欢将刚刚写好的策划书交给了宁王并叮嘱宁王丁香楼的改造和加盟包子铺的事情可以同时进行。 这交易算是完成,晚上子时她也必须要去城西茶寮。 真是哔了狗了,为什么古人约人见面就非得在大晚上?白天不行吗? 下午,虞清欢让骨头找来张开,将银子交给张开后让他有时间去丁香楼直接找宁王商量新店面的事情。 把这档子事解决好,虞清欢已经很累,别看只是叨叨叨,费脑子的事很容易疲惫。 温世言见虞清欢撑着脑袋不舒服的样子很担心她的身体,索性早早地去厨房给她弄了点吃的,把虞清欢喂饱之后就拉着虞清欢睡觉。 清欢也想睡觉,半夜还要起床去作死,她至少也得睡个好觉再死吧。 “世言,我要是出什么事,以后要钱就跟张开大哥说,知道吗?”她感觉自己要死了,临死前还是留点遗言吧。 世言皱眉很听话地点头。 虞清欢盘腿坐在床上瞧着世言唇畔不由地勾出暖暖的笑来,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还有啊,遇到坏人,不要客气,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这傻子,两次出手都是为了救他,自己上次被人揍成这样都没还手,什么学武之人要有德,命都没了还德个大头鬼啊。 “哎呀,娘子,你赶紧睡觉!”温世言好看的剑眉越来越紧,就算不知道娘子为什么说这些话,但是听着心里怪不舒服。 虞清欢头一次这么听温世言的话,倒头就睡,可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子夜的时候,被温世言从床上拉起来。 她没睡着,陪着她的温世言也没睡着。 两人整理好衣物就出了房,宁王带着几名侍卫正在温府前厅等着。 温敬秦穿着整齐似乎也准备出门,瞧着这有些大的阵势,清欢叹了一声,“要不要这么大阵仗,人家偷塞我纸条就是不让我带人,你们倒好,这么多人一起去,打草惊蛇不说,人家怕是都不会出来见我吧。” “谁见人在桌子底下见?”宁王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心想这姑娘是不是没睡醒。 清欢扁扁嘴,白眼上翻,揉了揉额头,“那也不要这么多人,给我两个人就行,你们就这边呆着。” “不行!”未等宁王和温敬秦回话,温世言已然打断虞清欢嘟着嘴眼神坚定,“我也要去。” 虞清欢侧过脑袋瞧着世言,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劝道,“今天换做任何一人要跟我去,我都答应,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呀!”温世言急急上前一步,满是焦虑不服气。 “谁出事我都可接受,你不行。” 清欢说话相当直,根本没考虑那两个老头的心情。 温世言一听,更是急躁地握拳,冲着清欢的声音也大了些,“世言也不想娘子出事。” 清欢闻言吸了吸双颊,“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在家里等着。” 温世言委屈巴巴,薄唇嘟起眼底微红,但碍于虞清欢语气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温世言也只能被迫接受安排。 和世言这么大声一闹,她人也清醒不少,走上前绕到宁王的身侧,从宁王身后随手指了两个侍卫,带着他们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离开温府。 安京晚上并非不热闹,但安京有宵禁时间,子夜的时候是不可能出城门的,但那人给她这张纸条就一定知道宁王会帮忙。 虽是宵禁时间,但其实各家酒楼客栈还有不少灯亮着的,特别是烟花柳巷,嘤嘤喃语不断。 虞清欢怕引人注目特意挑了条巷子绕道,到城西城门的时候,那两个侍卫拿出令牌给守城士兵看过一眼,城门就给他们打开一条隙缝。 要说皇权专.制的封建王朝,皇亲国戚办点事眉头都不用皱一下。 虞清欢出了城门,刚准备往远处的茶寮走,就听到后面传来几句怯懦的声音,“娘子,她是我娘子,你让我出去!” 虞清欢恍然一回头就看见温世言正站在城门口弱弱地乞求那几个守城士兵让他出来。 她惊愣地望向在隙缝那边挣扎到快要急眼的世言,他其实可以动手的,但这小子就是崇尚武德。 宁王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眼未等发呆的清欢吩咐,便自顾走上前对那守城士兵说了两句。 世言双手交握欢快地从城门处蹦跶出来,掠过那两个“救他”小命的侍卫,跑向虞清欢,走到一半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面向那两位侍卫躬身一鞠,道了多谢。 道过谢后世言才张忙地跑到清欢的身边。 “娘子!”他眼里透着兴奋,完全不惧黑夜里的蠢蠢欲动的危险。 “我不是不让你来!”虞清欢既是惊愕感动又有点生气,她真的怕是陷阱拖累世言。 被娘子骂,世言觉得难受,他也只是想保护娘子而已。 清欢一见到他这委屈样,怒火瞬间就化成心疼和担忧,“很危险的,回去!” “不要!”虽然害怕娘子的怒气,可他就是执拗得很,坚决不肯。 虞清欢歪着脑袋蹙眉担忧地看了他半天,回头望了眼茶寮处,才对刚刚走上前来的两个侍卫吩咐道:“茶寮就在那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世言过去。” 她明白世言担心她的心情,就算让他在这里和侍卫等着,估计也不会愿意。 既然赶不走,只能带着。 清欢说完就往茶寮走去,茶寮处自然已经没人,只剩空荡荡的两张桌子和石头架起的炉子。 世言跟着虞清欢走到茶寮处,往四周警惕地扫过,虞清欢从东侧的一张桌子底下摸出另一张纸条:京兆府残杀幼童挖心饮血,望继续追查,同新村破庙已经安置好孩子,请速来救援——周正。 纸条上其他没什么,就这挖心饮血特别瞩目,默读这四个字,虞清欢都觉得背脊发凉,寒冷刺骨。 虞清欢以为这件事只要找到陆芳和周正救回孩子就结束,不过周正传达的信息分明是在告诉她,幼童失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乞丐只是一小撮而已,而更多的孩子已经遇害。 她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纸条,一时失神且不知所措,世言在旁唤了两声她才把纸条收进袖口。 咽下发痒的喉咙,清欢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周遭的环境,她好害怕自己一抬头就会看见野狼饿虎将她扑杀。 虞清欢越来越觉得不安,她有点后悔趟这浑水,她知道孩子失踪京兆府只是背后大佬的工具,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大佬要的是心和血。 “世言……”她茫然又突然的扯起世言的手臂,“我们赶紧回去!” 她低着脑袋,双目瞪大直直盯着地面慌乱又惊恐,“回去!” 世言感受到她正在发抖的右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清欢赶紧往城门的方向去。 好在虞清欢只是紧张害怕过度惊恐慌乱,被世言拉着手走到城门口,那两位侍卫便随在他们的身后。 侍卫敲打城门,并扬声喊了两句,可城门内的士兵并未有反应。 他们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虞清欢的不安又重新浓烈得要吞噬掉她的理智。 最后一声,当侍卫再次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虞清欢意识到不对。 “走走走!”虞清欢紧紧握住世言的手,依旧低头小心压低声音对那两名侍卫道,“你们赶紧去通知宁王,让他带人前往同新村破庙,一定要速度而且不要走城门,我随便你们想什么办法,一定要避开所有人的眼睛!” 她说着忽而抬头一直处于担惊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 ☆、找着孩子 不等那两个侍卫询问虞清欢拉着温世言就往黑夜里跑去。 她跑得不快,世言就大步在后面跟着。 “认识同新村吗?”她问。 “认识啊。”世言回着步伐也加快不少,反倒是走在了虞清欢的前头。 周正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偏偏把这消息给她,让她一个人去?难不成他还信不过温敬秦吗? 还是说这纸条其实就是个圈套,为了诓骗她过去? 虞清欢猛然止住脚步,她突然发觉自己现在是进退两难,转身看向离自己已经百步之远的城门,像是一漆黑无比食人的洞窟,让她觉得恐怖胆战。 可再正过身,前方也是遥遥不知凶险的黑夜,看不见丁点的光亮,唯有一直握住她手的温世言才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到底那张纸条是不是周正写的? 虞清欢有些后悔没把温敬秦那老头带过来,至少他应该是能看出周正的笔迹的。 “娘子,你别怕,有世言在呢。” 温世言扬起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左手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瞬间让她又多了几分暖意。 “走,去同新村。”她沉下声音分外肃然,心里已经有数。 温世言在前面带路,两人沿着大路一直往前到三岔路口拐进左侧的一条小路又走了一小会儿才到同新村外。 村落不大,村内七七八八散落的房屋大多是已经灭了灯的,偶有看见一两家还有亮光,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虫鸣。 “娘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温世言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 “进村。” 她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虞清欢相信,如果能活过今晚,她以后的生活可能不会再这么太平。 两个人并肩往村里走去,脚步很轻,她没头没脑地就在村子里四处晃悠,但这村就这么大,她很担心自己一下就会找到那破庙。 她不能找到破庙,她必须等到宁王他们带人赶过来。 “娘子,不是要去破庙吗?” 虞清欢往哪里走,世言就往哪里走,可走了会儿温世言觉着自家娘子一直围着几间屋子在绕圈圈,完全没点动静。 “……” “汪!” 虞清欢刚要回答世言的问题却被忽然传来的狗叫声给打断,吓得她往温世言怀里一缩。 狗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叫的,听声音那条狗是冲着北边叫的,但是他们现在站在南侧。 “呜……” 虞清欢还没有确定狗的具体方向,就传来老狗呜咽之声,应该是被杀了。 她料得没错,果然有人在跟踪他们,只是那人也不敢被她发现,一直离得挺远。 这人迟迟未动手不过就是想找到周正他们一网打尽,现在他的行踪被一条狗给暴露怕是要提前动手。 “叮!” 虞清欢心里刚想着要不要先走为敬,没想一声破空的剑鸣忽而窜进耳里打断她的思绪。 月光之下剑身寒气逼人剑风也似有刃一般划得她脸颊一疼。 温世言将她往后一拉,扯在了自己身后。 他怔怔地歪了歪脑袋看一眼离自己不过一剑距离的黑衣人,他没蒙面,好像根本不屑于蒙面。 这人虞清欢不认识,方正国字脸,眉毛不浅不淡,单眼皮下一双深窝却极为冷冽。 虞清欢又往后悄悄退了一步,温世言吸着自己的唇角揉了揉眼睛。 “带我去见周正。”他沧哑的声色很特殊,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这人满满得都透出一种江湖气。 “不可能。”虞清欢故作镇定冷声拒绝。 那人闻言眼底充满嘲讽,将目光落在温世言的脸上,“小傻子,你带我去。” “你……”温世言听到傻子两字气呼呼地往前半步,丝毫没注意到那家伙的剑尖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你说谁傻呢!” “说你呀,小傻子。”国字脸仰着脸讽笑道,“你不傻吗?” 温世言嘟着嘴越发生气,抬手就把那人的剑给拍了过去皱着鼻子狠狠地冲着国字脸短萌萌地哼唧一声。 虞清欢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却惹怒国字脸。 国字脸被温世言甩开的剑差点脱手,幸而他手掌握得快,紧抓住后就垂在手边,他起初怔愣又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剑,然后满目狐疑猛地歪着脑袋望向世言。 “谁他.妈说你是个傻子的啊!”国字脸最后疑虑终于化成愤怒,长剑一指又将剑刃刺向世言。 “我本来就不傻!”温世言说话的时候,右手双指已经架住来人的剑。 国字脸想从世言的双指之间将剑抽回来,可这剑就像黏在了他的手指上,怎么抽都抽不回来。 站在一边的虞清欢比国字脸更惊愕,她盯着那纹丝不动的剑身和温世言修长有力的指节脑海里只想到三个字:陆小凤! 这特么都堪比灵犀一指了吧! 卧槽! “你……”这下轮到国字脸惊慌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招都没用就会败在一个传说中的“傻子”手里。 “略……”温世言手指控住剑刃,侧身逼近国字脸,不等国字脸反应过来他左手已扼向国字脸的脖子。 但国字脸也并非真傻,立马丢剑往后一仰,温世言右手甩剑,左手失空后步步紧逼,国字脸连连后退。 虞清欢看着温世言这招招咄咄逼人的态势根本无法与平日里乖巧呆萌的个性个联系起来。 国字脸一直后退脚步根本有些稳不住,但温世言就是不肯放过她,左手碰不到他的咽喉,右手的剑直接就刺向那人的心脏。 何止是国字脸惨白了脸,连虞清欢都没有想到温世言会直接用剑,更何况她还以为他已经把剑给扔在地上,一直没有住注意他刚刚那一甩只是用右手握住剑柄而已。 国字脸后退步伐微乱与温世言仅仅只隔了一手臂的长度,这会儿世言又那剑相逼,国字脸躲闪不及只能向前攻击。 他突然侧身双手扼住世言的左臂,世言右手的剑却出其不意地往左侧一甩直接架在国字脸的脖子上。 “嘿,输了吧。”世言哼唧一声,侧过脑袋看向清欢,“娘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虞清欢连忙摇头。 她目瞪口呆地瞧着世言和那国字脸,也不知道到底是世言太厉害,还是这国字脸太废,总之现在她已经没危险了。 这架刚打完,村子里已经有几户人家听见声音点起了火,靠着他们最近的人家也开了门,见世言拿着剑架着人,二话不说就从屋子里找来一根绳子帮忙替世言将人捆住。 没多久村长就带着几个年轻人,将国字脸又给捆了几圈才放下心。 村长请他们去屋里坐坐,虞清欢怕还有其他人跟踪索性就随着村长进屋等待宁王他们过来。 “世言小公子啊,大半夜的你也不休息,还抓贼呢?”村长头发花白,年纪很大了,看见世言异常的高兴,咧嘴一笑才发现他的牙都已经掉光了。 “嗯,随我娘子过来找人的。”世言一如既往的温柔总忍不住让人去亲近他。 村长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虞清欢,作揖给她打过招呼,“原来是少夫人啊。” “村长,认识我家夫君?”虞清欢倒也很惊讶。 “何止认识啊,我们全村的命都是世言小公子给的。”村长哈哈仰笑两声却岔了气咳嗽了会儿差点没憋死。 世言上前替村长拍了拍背部,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哎呀,季爷爷可别这么说。” “老头子说实话而已,小公子又要谦虚。”村长了解世言不会接受他的马屁索性就转头跟虞清欢唠嗑,“我们同新村的村民都是逃荒过来的,当年城门大关不让我们进去,是世言小公子买了吃的用的,送到城外给我们,要不是小公子啊,我们是绝对不会有命活到今天。” 虞清欢听言侧头看了看站在她身侧的世言,那家伙已经被村长夸的俊脸通红,手指正紧张地抓着自己的长衫弄出一条条的褶皱。 “那村长,知道世言做过多少好事吗?”她还真得挺想了解这小子以前的事情。 “多了去了,老头子在这边住四五年每每进城总能听到一些小公子帮人的事。”说到此处村长又长长地叹了一声,眼里既是愤怒又是怜悯,“可惜啊,人善被人欺啊,小公子就因为心善被……” “啊!”虞清欢突然打断村长的话,她知道村长接下去会说世言被骗的事情,但她担心世言会因此愧疚难受,所以不准备让村长说下去,“改天,我一定过来请村长喝酒。” 村长也是个明白人,当即点头称好。 世言自然没听得明白他们之间的暗语,抬头正要说话,外面便来人说宁王已经带人在村外等着了。 村长和清欢同时起身,在屋外没等多会儿就有人带着宁王他们过来,村长跟宁王行过礼后就带着他们去往破庙。 到了破庙宁王带人在外头守着,世言,村长以及虞清欢去庙里找人。 说是破庙,但其实也不破,村长说这小庙是同新村村民当年自己建的,虽然简陋了点,但好歹也是个精神寄托。 虞清欢走进这破小的庙里,一眼就看见被竖立在正北向的石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着这尊佛像老觉得这张脸像世言。 “哪有人啊。”虞清欢小声嘀咕,这庙也就这么大,除了一尊佛像可以说是五任何藏身之处。 村长听到她的嘀咕耸肩奸贼的一笑,“你们来找的这人怕是聪明的很。”他走到佛像面前的案桌上,伸手移动香炉,石像往西侧缓缓移动,慢慢露出一通口。 村长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根蜡烛点燃往通口处凑了凑。 老头子惊得往后一退,世言和清欢忙上前扶住村长,借着烛火就看见站着入口处有个身影,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腰间束着红色腰带,背靠通道的墙壁掩没在黑暗的通道处。 “是温家世言小公子和少夫人吗?”那人脸色惨白唇间毫无血色,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像是要死了一样。 虞清欢目光一凛看见他手上握着的断剑,“陆芳?” “是。”陆芳点头咽下喉间血腥味,指着通道,“孩子和周正都在里面,快。” 话音一落,本来就强行蓄力的陆芳直接瘫倒在地,没了意识。 ☆、我要做官 从同新村回来后,由宁王安排找了大夫给陆芳治伤,周正和孩子们去到温家那几间没收拾过的厢房草草休息一.夜,那国字脸则被宁王带回宁王府。 虞清欢接过骨头递给她的热茶捧在手心,驱散开血液里流淌着的寒意。 骨头跟虞清欢道了声谢谢,就去找他的小伙伴去。 她现在脑子太过清醒,没有一点睡意,倒是温世言好像有些困了,就让他先去睡觉。 虞清欢关上房门坐在床侧,愣愣沉思很久。 临近天明,她才上.床睡觉,一直到睡到晌午,温世言叫醒她,整理好着装吃过一些糕点,宁王就带着人出现在温府门口。 “我这温府怕以后要热闹起来了。”温敬秦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开前厅,他并不想参与进朝廷的事情。 宁王带着人走到前厅门口,手一挥就让自己的随从侍卫先在外边等着,虞清欢扫过那两人一眼有些纳闷:“怎么都开始带侍卫了?” “惹了惹不起的人,当然得要贴身侍卫保住小命。”他自顾自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改明,我派几个人过来做温府的侍卫。” “看来,京兆府靠山来头不小。”虞清欢道。 宁王直接忽视掉虞清欢的问题,转而上下打量温世言,末了开口试探问道:“世言啊,你想不想做官?” “做官?”世言听言,眼睛兴奋得发亮,上前一步希冀地看着宁王,“世言也可以做官吗?” 宁王点头,正要跟世言解释,虞清欢忽然就打断宁王,“他不适合。” “别急着拒绝,你得问问世言是什么想法。” 宁王一改平日求人时候温软的个性,这会儿说话有几分强硬,他好像非常希望世言能为朝廷所用。 世言本来很开心,一双清波碧潭的双眼荡漾的摄人心魄,可听见虞清欢说不适合,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 “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他不适合!”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能想到以后没什么安分日子,可没想到宁王还要拉世言下水。 世言是宝贝,朝廷就是虎穴,她的宝贝怎么能进虎穴? 宁王见虞清欢态度强势,并不多言,好在他脾气好,要是换做别人来说,虞清欢怕是已经没了脑袋。 “你知道昨天那个要杀你们的是谁吗?” 宁王知道态度太过强硬用身份去强迫他们小俩口估计是不行的,但他又不能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只能好好跟他们解释。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虞清欢撇过头,不去看宁王,双臂抱紧。 宁王看她的动作轻笑道:“你该猜得出来吧,一个人就敢来杀你们,他的价格肯定很高。” “那又如何?” “可世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制服了。”宁王企图让虞清欢明白,温世言的武功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赶得上的。 虞清欢冷笑:“所以呢,想让世言进宫保护皇帝还是太子,还是哪个贵妃皇子?他的个性,宁王不是不知道,太纯良敦厚,论武力的确没人比得上,但论阴谋暗谋,他都不够死一万次的!” 她说得是事实,宁王也没话反驳。 世言见着两人僵化在场自然也没敢多说什么,小指头一直绕着自己的长衫,一直等很久他们都没什么动静,自己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娘子,世言其实……” “我说不准!听不懂吗?” 温世言不说话也就罢了,但他一说话虞清欢火气就更大。 他是不懂自己在保护他吗? 官场是什么地方,他不明白,她能不明白? 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再说了,一个王爷一个将军都能被那个皇帝逼到这种地步,世言进宫,呵呵,活得过三天? 温世言觉得委屈,迈开步子低着脑袋直接跑出前厅。 虞清欢想追上去,可宁王却突然说话,“我听老温头说,你想对付虞家。” “……” 虞清欢止住脚步停在门口。 宁王望着女人略显孤薄的背影,面色冷峻:“你以为我跟你合作,真是为了什么国库吗?”他顿了顿从凳子山站起身,“没错,国库的确空虚,但仅凭你我二人也不可能充实国库,况且现在整个齐越最危险的不是国库,而是虞崇山以及他的党羽。” 虞清欢抿着唇舔了舔上槽牙,不屑一笑,“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皇兄都不准备弄死虞崇山,你急个什么劲儿?” “你果然胆子很大,大到不怕死,我甚至都怀疑你真的不是虞崇山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虞清欢转身警惕地看向宁王。 宁王往前踱了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温敬秦已经决定和我携手重返庙堂,自然把什么事都跟我说了。” 这俩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虞清欢侧转过身,背后的正好的阳光落在她的肩头将她的侧脸映得生辉。 宁王微笑饶过她走到门口,双手负背,手指不安分地乱动:“你先跟我说说,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虞清欢没深究宁王的用意,想了会儿便道:“昨晚一开始我其实都不敢确定这张纸条到底是谁写的,一度怀疑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毕竟周正不可能知道我。” 她说着停顿半会儿也转过身,看着宁王比她高过一个头的背影,“在守城士兵没有为我们开门的时候,我断定守城士兵已经出事,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出现杀我们一定是在等什么。” 虞清欢咽了咽喉咙继续道,“我觉着,我是走不出城门的,所以只能往纸条上写的同新村去,当我和王爷的侍卫分开后,是他们最佳动手时机,不过他们依旧没有动手,那些人的目的就再清楚不过——他们是想知道周正和孩子们的藏身之所。” “我不可能把真实的地点暴露但演戏也不能太假,于是我和世言去了同新村,但没有去破庙,半真半假,我觉得跟着我们的人自然也会被拖着。” 宁王点头望着温府大门处,若有所思:“挺对。” “还有啊,王爷,周正找我救人都没找温敬秦和王爷你,我猜想,王府肯定有什么让周正不安,而且关于纸条的事情,除了世言,我也确实只跟王爷和老头子说过,但杀手依旧出现,王爷您应该懂吧?” 虞清欢跨步走出前厅,在廊道上走了两步,侧身回望宁王,“能在王府安排上眼线的,怕是没几个,王爷您这王府可得好好清理了。” 清欢说完就疾步离开,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宁王和温敬秦是要闹什么大事,而且已经把她和世言都算计进去了。 世言正在屋里赌气,清欢进去的时候他折身就往屋里头走像个小媳妇儿。 他一屁股坐在拔步上,双手撑着下巴嘟囔着嘴也不看虞清欢。 清欢心里难受,侧身看了眼门外,她也觉得委屈,明明是为了他好,怎么现在自己反倒是像个恶人。 吸了吸脸颊,深深叹出一声后走向世言并坐在他的身边。 “世言,能不能不生气啊?”清欢小声试探道,很怕他突然甩脸离开。 可一想,这是温世言。 “不能。”果然,他没甩脸,而且还实实在在堵着气回了她的话。 “那你要怎么才不生气?” “我要做官!”世言放下双手拍在自己的腿上,有些失落地看着虞清欢,“娘子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个傻子,觉得我做不了事?” “我只是担心你安全而已。”清欢蹙眉着急解释。 “可世言觉得自己防身之术挺好的。”小可爱不服气。 虞清欢一笑,“那你上次不还被虞家的人给打了?” “……”世言哼唧一声,没再说话低头抠弄自己的指甲,清欢这么说,他不是很服气。 清欢见他有点松动,就接着这话继续哄他,“世言,我从来不觉得你傻,你只是比任何人都好而已,对我来说,你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世言微张着唇茫然地看着说出这些好听的话的虞清欢。 “朝廷的人杀人都不用刀,不用剑,只消一句话就能把你置之死地,多少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清欢忧心忡忡伸手扶住世言的肩膀,“你那么干净,我不想你陷入污浊之地,更不想你生活在铡刀之下。” 清欢已经说得很明白,世言再笨也知道清欢是在告诉他,朝廷是个危险的地方。 虽然觉得自家娘子在理,也不想娘子担心,但世言就是没法开口说不去。 “娘子,我知道我笨,以前被人骗也不会吸取教训,被人打也不知道还手,两个哥哥厌烦我讨厌我,爹爹也为我吃不少苦遭了不少白眼。”世言内疚自责低着头搓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恳求,“可我不想继续生活在爹的保护之下,我想保护爹更想保护娘子,我……” 他着急地抬头望向虞清欢后半句话没说的出口,拧着眉犹豫好久还是低下头去,“娘子,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刺在虞清欢的心上,因为这句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又很可悲,原来自以为的保护不过是束缚。 之前劝得那么多话,却单单让温世言一句话击得粉碎。 她点点头,温柔又坚定的眸子在他脸上流转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但温世言,我虞清欢真得不想你出事,所以这趟浑水,我陪你一起淌。 ☆、解开心结 虞清欢答应下来,温世言高兴得手舞足蹈,他高兴,她也就高兴。 不过光她答应也没有用,温敬秦护着这个小儿子这么多年,会舍得让他踏进朝廷这沼泽地? 陷下去,可就没有生还可能。 虞清欢找到温敬秦谈这事,按温敬秦心底的意愿他当然不愿意送儿子到虎口,可他又宠溺这儿子,世言要做的事,他不拦着。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宁王勾搭上的?”虞清欢质问。 要不是宁王提起报复虞家的事,她这会儿都已经快忘了这茬了,感觉有大宝贝在的日子,心里没地方放着仇恨啊。 只要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恨得咬牙。 一老一少站在世言房间的门口,双手都是环抱自己,温敬秦往身后的房内望过去,自己儿子正在跟骨头和几个孩子玩闹也没顾得上他们。 “还记得你们遇袭的那个晚上吗?”温敬秦撇头看下个站在自己身侧的儿媳妇,“你问我去哪里了,我现在告诉你,我是去面圣。” “……” 虞清欢蹙眉不敢置信地看向温敬秦。 “其实和皇上见面已经有段时间,就算是昨晚你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还是去见圣上了。”温敬秦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转身面向清欢,面色严肃不苟言笑,“这件事我本不能透露给你,但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是虞家那个虞清欢。” 虞清欢长长叹了一声,她本来应该开开心心发家致富过霸道总裁的生活的,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要玩宫斗了? “你说。”虞清欢暗暗叹了一声无奈低下头去。 温敬秦从她脸上移开过目光,重又望向远处,“圣上耗尽国力拓疆扩土也许不对,可总不能因此让齐越改朝换代。” 他顿了下声音渐渐下沉:“一个多月前,圣上秘密召见宁王,说有人想造反,圣上知道虞崇山是其中之一,但他背后的黑手怎么都查不出来。” “倒头来,皇上最信任的还是你们两个。”虞清欢不由地插嘴一句。 有点感慨,皇帝不相信任何人却相信曾经与他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他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忠言逆耳。 温敬秦苦笑:“话是如此,但我这人脾气有点执拗……” “您也知道啊!”这老头总算还有点清醒的自我认知啊。 温敬秦扁嘴嫌弃地瞧着清欢,没理会她的吐槽继续道:“皇帝找我几次我都没答应回朝,宁王才会想着把你们拉下水。” “难怪那天宁王出现在温府的时候,你这么想杀他啊。”她忽然想到这俩老头在温府门口见到的时候,温敬秦那要揍死宁王的样子,“敢情,宁王是真怕你把他给砍死?” “这只是其一,其他的以后你慢慢会知道。”温敬秦语气变得柔.软起来,他是真把清欢当自己女儿了,“宁王的出现加上你之前跟我说得那些话,我就想着自己是不是真得是有勇无谋之人。” “哇撒,老头子,你这么意气用事的吗?我只是说说而已啊,你可别介!”虞清欢知道她自己当初说得有些重了。 温敬秦摇头:“你说得对,我只是懦弱,不是鸟尽弓藏。” 清欢见他眼角苦涩的皱纹,啧了一声安慰道:“你武官啊,勾心斗角你确实玩不过他们。” 温敬秦闻言顿了下,忽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清欢摇头无奈:“你啊,你这嘴,好话坏话全让你说了。” 清欢抿唇闷声笑着,她和温敬秦算是解开心结了吧。 她回头看向温世言,他还在和骨头胖鱼他们在那玩着,笑得特别温柔特别甜,仿若世间没有什么可恶又可怕的事情能改变他的心意。 “他母亲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虞清欢一点都移不开眼。 温敬秦苦笑:“好歹也有我的分吧。” 虞清欢余光鄙夷地睨了一眼温敬秦。 “好好照顾我儿子,别欺负了他!”温敬秦怪责地瞪了清欢一眼就离开院子,他得去安排一些事情了。 等他们玩得差不多,清欢和世言带着骨头他们这群孩子去丁香楼吃了一顿好的,自然是免费的。 丁香楼已经按照虞清欢的设计开工,掌柜和小二现在见到她和世言都是客客气气不敢造次。 吃过饭,又带着这群孩子去裁缝铺打算给他们各自做了几套衣服,宁王那三千两银子,她可是拿到六百两的,现在不缺钱。 东市裁缝铺的老板认识世言,看见世言的时候眼神躲闪面色不安,还没等清欢开口,就被老板给赶了出来。 “滚滚滚,没钱别来这找晦气!”那老板脸上满是横肉,可人并不胖,右脚坡着走路不稳。 清欢和孩子们是被店里其他人推出来的,世言是被那老板的推出来的。 “世言,这家伙是不是骗过你的钱,这会儿心虚不敢做你生意呢?”清欢一眼就瞧出这老板有问题。 世言嘟着嘴,嗯着点点头,低下头又偷偷看了眼裁缝铺,瞅了一眼那老板,哼唧一声,生气道:“坏人!” “对,坏人。”虞清欢轻笑眼底却露出一抹极为冷冽的厌恶。 裁缝铺不是只有他家,清欢带着世言他们又找了一家,给骨头他们做了衣服又给世言做了一套。 因为有新衣服,世言心情好不少,回到温府后,就照看着几个孩子去。 宁王,温敬秦他们正在和周正陆芳谈话。 陆芳比较年轻,一张白皙的脸看上去有些柔弱,一双大眼敛神如刀尖犀利得很,他薄唇苍白,身体应当还没完全恢复。 周正三十多,比温敬秦要年轻,和宁王看上去差不多,他属于圆脸但并不胖,身材正正好的健硕。 “少夫人。”面向门口的周正先跟清欢打招呼,“多谢搭救。” “不用,举手之劳。”清欢着眼看着周正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耸耸眉尖,扫过陆芳一眼看向宁王,“我能不能请王爷帮个忙?” “嗯?” 宁王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做得失败,这小姑娘要自己帮忙,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就好像帮到她是件很了不得事情。 “丁香楼要配着一部分新的小二,所有小二,大厨以及其他长工包括掌柜都必须统一服装。”清欢站在宁王身后,神情冷然,“麻烦宁王回头去东市烟罗裁缝铺先去挑个布料?” “这没什么问题。”宁王一口答应。 清欢奸计得逞,挑眉一笑双掌一拍,给各位大爷鞠了个躬:“您们继续。” ☆、陆芳进府 虞清欢和宁王打过商量之后,就离开屋子剩下他们四个去讨论国家大事,最后的结果就是陆芳留在温府做护卫头头,周正带上那些个小乞丐跟着宁王回王府受训,大概是要培养他们。 温敬秦告诉虞清欢,京兆府的案子背后藏着更大的秘密,在乞丐失踪案之前消失不见的孩子连骨头都没有找到,强行明目张胆的查案只会让敌人先有防备,挖心喝血的案子陆芳和周正会暗中调查。 宁王大张旗鼓地将陆芳和周正先接回王府,一来给陆芳和周正正式安个身份,让他们能在安京立足,二来也是以此乱下敌方阵脚,让其猜不透接下去他们会做什么。 过后,陆芳便以宁王府青衣侍卫的身份被委派到温府来,顺便还带来几个小伙伴。 这事之前温敬秦其实和虞清欢有商量过,温府就温家爷俩和虞清欢,再加上几个侍卫,整个温府太过阳盛阴衰,怕清欢觉得别扭,所以由清欢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侍卫。 “你可以拒绝,没有侍卫,世言也能保护你。”温敬秦应彻底放下对清欢的警惕和芥蒂,自打她从棺材爬起来后,好像一心就想赚钱养活温家,这样的儿媳打着灯笼难找。 温敬秦虽是武夫,但不笨,看人不精准但也不瞎。 清欢嗯着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但毫不犹豫地就回答温敬秦,“让他们来吧,必须有人护着世言的安全。”她又怕老头儿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怕世言双拳难敌四手。” 老头儿堆着笑对她说出来的话感到意外但非常满意,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虞清欢和虞家那家子不是一路人。 陆芳和那些个侍卫被安排到温府后,虞清欢和世言两个人去荒废了好多年的厢房院子收拾,整整累了一天才把侍卫们休息的地方给收拾干净安排妥当。 世言特别开心,他说以后温府就热闹了,好多朋友。 清欢趁着他不注意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蜂腰,把咱们的大宝贝吓得脸红起来,“娘子,你怎么了?” “我累,抱我。”虞清欢是真累,不仅身体累,心也累,自从那晚之后,她这些天总是心不在焉,打不起精神。 好在世言也已经习惯虞清欢这中非常主动的撒娇方式,双臂一搂就把清欢紧紧抱在怀里,“让你晚上天天踢被子玩,不睡觉。” “我睡啦啊!”清欢无辜抬头看着世言。 他和她属于正正好的那种身高差,一抬头就可以对上他的嘴,所以大宝贝只能往后仰了仰脑袋。 “你没睡,睡着了还能把被子踢到床下的?我就怕你着凉,天天给你捡被子。”世言的抱怨里满满的都是担心。 虞清欢噗嗤笑出声来,靠在他怀里,这小子最近话多了,自从自己知道能做官,好像变得有信心了。 两人正在西厢房的屋里腻歪呢,陆芳突然闯进门,见他们夫妻在房里又赶紧退了出去。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他声音特别冷,一如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世言哎呀一声特别不好意思,又不敢把清欢推开,只能低头寻求某人的意见。 清欢暗暗叹了一声,离开世言的怀抱,对着门外的陆芳问道:“你的房间靠着世言的房间,不是这里。” “我是来找少夫人的。”陆芳站在外边扬声道。 通常他的声音总是冷冷淡淡的,可能是因为刚刚撞见他们夫妻拥抱觉得有些难为情,语气里多了几分局促。 “什么事?”清欢问。 陆芳依旧背对着房间,声音恢复如常的清冽:“虞崇山刚刚来温府,说要见您。” “虞崇山?”清欢意外地重复这个名字,锁眉回忆,前几天自己受伤,他也来过,不过被温敬秦给赶走了。 今天又来? 怕不是想借口探视,想捞捞她的语气? 最近宁王动作挺多,虞崇山有点坐不住了? 清欢应了一句,就让陆芳先去,回身叮嘱世言先回去休息,然后自己独自往前厅去。 ☆、埋下隐线 说起来,这是虞清欢穿越后第一次见虞崇山多少有点忐忑,这么一个心狠手辣连亲生女儿都能动手杀了的老头子,他这会儿说要探望自己,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从厢房一路到前厅,都有侍卫在各个角落守着,这一下就觉得温府热闹起来了。 从廊道处出来她就看见站在前厅门口的虞崇山,身姿挺拔侧容肃然地望着温府大门的方向,沉默中几分漠然几分霸气。 虞崇山和温敬秦分明一个文官,一个武官,但就第一印象而言,虞崇山更有武官的姿态和气势。 清欢面色沉了沉佯装成一个被父亲伤了心的女儿,站在廊道的尽头不声不响就看着自己父亲的侧脸。 虞崇山余光注意到昂身站在远处怔怔不动的女儿,转身面向清欢,扬起他难得一见的慈父笑容,低沉着声喊了女儿。 清欢心里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地往虞崇山的方向走去。 她数着步子走到虞崇山的面前,保持一臂距离抬头看向原主的父亲,眼神颇为疏远,“听府上人说,丞相大人是来探望清欢的。” 虞崇山冷硬地看了眼清欢,强行扬了扬唇,“怎么,连爹都不叫了?你这孩子,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是丞相说的,死了的东西就算不着虞家的了。”虞清欢微勾出一抹冷笑,昂了昂下巴,“丞相说得话,清欢向来记在心里。” 虞崇山下颚一动,颇为不满,但碍于这厅前左右都有人不能太过发作,横眉冷眼撇过头去,低沉着声完全没了刚刚父女想见时的“关心”,“为父听说,你与温家父子的关系不错。” “他们是我亲人,关系自然不错。”清欢压着声音几分嘲意。 虞崇山双手负背,眼神更为冷然,抬头望着前方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何为亲人?血脉相连,是为亲人;养你育你,是为亲人!”他缓缓闭眼,警告道,“才来温府一月之久,怎么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自然记得自己虞姓。”清欢毫无畏惧地望着他的侧脸,“但此刻,我虞姓之前还冠了个温字。” “你!”虞崇山气得咬牙回头瞪眼自己的女儿,可他被清欢堵得反驳不出什么话。 虞崇山快要瞪出的眼珠子收了收,背后握着拳却咬不出一个字,盯着她的眼神又冷又刺骨。 几许打量后,虞崇山突然收敛自己的怒气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你还真得演不来我女儿。” “对,我就不是你女儿,我当然演不来。”清欢挑着眉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虞崇山话里的威胁。 “我女儿呢?” 清欢哦了一声,低下头不紧不慢回道:“进到温府之前就死,你现在问我她在哪?”她掩唇笑得前俯后仰,“您可真会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呵,我看你是想找到你女儿的尸体然后倒打一耙温家吧。”虞清欢冷笑着望向这个素昧蒙面的爹,“我怎么可能留着一个跟我长着同样脸的人的尸体坏了我的好事?” 清欢斜睨虞崇山,眼神肆意不屑根本不把虞崇山放在眼里,“别白费心思,你找不到虞清欢的尸体的,你不坏我好事,我也不会对付你。” 她勾着一边的唇双臂环胸,走近虞崇山一点,邪肆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你也知道,宁王正苦于没法子对付你,我要是告诉宁王,我是你大女儿,根本不是皇帝赐婚的二女儿,虞家的欺君之罪怎么也是逃不掉的吧。” 虞崇山的脸色又冷了下去,他是真没料到这个冒充自己女儿的女人远比亲生女儿要难对付得多。 “还有,告诉虞翎儿,别不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虞清欢的母亲有任何差池,我都会把账算在她们母女的头上!” 虞崇山不怒反惊,他怔愣扫过她的脸半会儿迟疑开口问她:“你到底是谁?” “你女儿信任并托付后事的人。”清欢抖着腿颇有点江湖做派,“丞相大人,今个儿我是好好跟你把话给说明白了,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可被哪里不愉快就互相捅刀子,捅了刀,谁也活不成。” 清欢说完不等虞崇山给回话就上翻白眼狠狠瞥过他转身离开。 清欢转过房角,就停住脚步没有继续走,她靠在墙上咽下喉咙,深深呼吸,紧张得很,手心都出汗了。 一直等虞崇山离开后,清欢才悄然往后堂去。 “娘子。”世言从屋里蹦跶出来,欢天喜地地跑到她的身边搂住她的胳膊,“我岳父大人呢?”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休息的吗?”清欢说是对世言说的,但却瞪着温敬秦和宁王。 世言委屈皱着鼻子:“世言担心娘子。” 清欢张唇有迟疑了下,“你岳父已经走了。”她勉强牵了牵唇角,给他一个笑容。 温世言什么都不知道,他很失望,自己的岳父好不容易来一趟温府,父亲不让他见,娘子不让他见,岳父大人也没说要见他。 到底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岳父。 清欢和世言一同进到屋里,宁王和温敬秦正肃然等着她。 “我已经把线埋了,到底以后他会不会动手,我可保证不了。”她一进门就耸肩,把责任推掉一半。 宁王右手放在桌上,手指轻敲着桌面,“虞崇山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你这个隐患太大了,他一定会想办法除你。” 清欢嗯了声,什么也没说。 温敬秦抬头瞄了眼清欢,随后右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又捡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推向清欢。 “放心,他不会这么快动手,我们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老头子,你们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接下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她嘟着嘴有点怨气,说着看向站在身侧一直嬉笑纯然望着自己的世言。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别这么不上道。”宁王半开玩笑半警告。 虞清欢撇头看向宁王,贼船! 她已经下不了了! ☆、新业开张 这事儿,他们一早就商量过的。 上次虞崇山来找过虞清欢,温敬秦就料到他会来第二次,所以几天前宁王和温老头就给虞清欢提醒过,如果见到虞崇山,将他的危机感挑得越强烈越好,他这个人容不下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 “他能坐到今天丞相之位,一定是个城府很深的家伙,怎么这么忍不住呢?”虞清欢一直认为虞崇山不会轻易动手。 “一个人的权力越大,欲望就会越深,做事就越肆无忌惮。”宁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便什么人,都有自己的死穴,而虞崇山的死穴就是自大。” 清欢哼笑:“是挺自大的。” 要是不自大,怎么可能用尸体掉包代嫁? 而且这次虞崇山跟她谈话的目的那是相当明确——要她记得姓什么,不就是想让她站虞家?他是怎么做到在害死自己的女儿后,还能这么泰然自若地看着她这张脸的? “对了,小姑娘你让我去那个烟罗裁缝铺挑的料子,我已经挑好,你要不要也看看?”宁王起身拍了拍长袍,准备离开。 清欢摇头:“不了吧,你先把要招的人都招满了,让烟罗裁缝铺用你挑的料子把工作服给做好。” “头些天,搞个大酬宾的活动,所有房间按原价打个折扣。”清欢又添了一句,“另外,要是有什么唱戏的,幻术的,算命的,歌姬伶人都可以请过来热闹几天添些人气,安京城王孙贵族达官贵人富商员外要多少有多少,订房凭票可入场听戏。” “行,估摸着这两天也能成了。”宁王冲着他们几个摆了摆手,“过两天丁香楼重新开张,可要一起凑热闹。” 清欢皮笑肉不笑,摇头拒绝宁王盛情:“热闹呢,就不去了,要宁王有点良心,到时候赚得钱可别忘了分我一点,我虽说为了那些小乞丐放弃分红,可毕竟动脑子很伤神的,别宁王赚个盆满钵满的,我们温家连饭都吃不起,就笑话人了。” “行行行,只要赚钱,我一定给你分红,好吧!”宁王早料到这虞清欢是不会罢休的,什么不分红也不过嘴上说说,要钱谁不要? 清欢两眼放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反悔,我直接放狗!” 宁王对清欢摆手苦笑,这个后辈胆子是真大,不过他就吃这套。 三天后,宁王派人来请清欢世言同去丁香楼瞧瞧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清欢带着世言去往丁香楼,陆芳也跟着一同前往。 丁香楼外竖着一张新刻的牌子,上面是有关丁香楼重新开张以及营业大酬宾的消息: 甲戌年六月十三,丁香楼又又又又开张啦!六月二十九之前凡是入住丁香楼的客官,都只要付一半的价钱。 更大喜讯:开张前三日订房可获得丁香楼凭票一张,凤峦戏班子将在开业第四天来丁香楼搭台子,凭票入场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娘子,这板上的话,是你教着写的吧?”世言晃了晃脑袋眨巴着眼仔细看着上头刻写的字。 清欢欸了一声,脑袋往世言肩上一靠,“这你都看出来了?” “当然看得出来,也就娘子能说出这么些让人看不懂又觉着喜庆的话来。”世言讨好似地冲着清欢一笑。 丁香楼的掌柜在里头就见着门口的三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出来打招呼,把他们给迎了进去。 这客栈一楼已经被她改造成大堂,除了这订房的前台,基本都是定制的竹编的圆桌和小靠椅,三三两两随意摆放在整个大堂,温馨又舒适。 虽然还未正式开张,不过已经有许多富商贵人都在柜前订房领票,抢票喊骂的声音不绝于耳,吵闹得耳朵都快疯掉了。 看着一窝拥挤在柜前抢着给钱的各位大佬,清欢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哎呀,这钱啊,真是好赚。” “还是大老板高明啊,凤峦戏班子哪能是平常富贵人家看得起的,平日可都是王孙贵族家里的常客。”掌柜也是没见过丁香楼这么好的生意,这会儿也笑得流哈喇子。 清欢冷哼一声,这出主意的是她,拿着功劳传出名声的可都是那个丁房! “娘子,我也想看呢。”世言一听是凤峦戏班子,也是颇为欢喜地拉住她的手臂半撒娇道,“小时候就看过一回,后来就没看过,娘子……” “好好好,世言想看嘛,自然就看。”清欢真心受不了这乖呆男人的撒娇啊,干啥都行,要她死也行! “娘子真好!”笑得那是相当灿烂美好啊。 哦,大宝贝! 某人捂着自己的心脏,感觉都快喷出血来了,不行,晚上回去得吃豆腐! 清欢让掌柜给他们准备好几张前排的票,坐在大堂内又等了会儿,宁王才带着烟罗裁缝铺的掌柜出现在丁香楼。 宁王走在前面颇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后面跟着就是那日把他们赶出来的老板。 清欢一眼就见着那个谄媚笑着的坡脚老板。 老板双臂交叉在腹前躬身跟在丁房也就是宁王的身后,“丁老板,这丁香楼还未正式开张呢,这都红火成……”许是看见了坐在大堂的清欢,那老板脸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瞧见清欢后整个人态度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昂首挺胸面露嘲讽,“丁老板,不是说丁香楼的价位很高,还请了凤峦戏班子来唱戏?怎么,还有这种不入流的人在这坐着?” 丁房一直瞧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柜前,人太多也没太注意清欢,听到这老板说话才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清欢和世言以及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冷冰冰的陆芳。 丁房想上前打招呼,清欢却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小丫头,还真的是…… 他忽然明白,这丫头为什么要让他去烟罗裁缝铺挑布料了,怕是跟这老板有什么私仇啊! “王老板,你认识那位姑娘?”丁房觉得有猫腻试探问道。 王老板冷笑满是不屑地瞅了一眼清欢他们的方向,“那穿着光鲜亮丽配着假玉佩的不就是温府那个的败家子嘛,那女的应该就是他新婚的娘子?” “哦,真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上次来我烟罗铺子做衣服,我怕他们给不起钱就没答应,把他们给赶了出去。”王老板满不在乎地哎呀一声,低头拍了拍在自己花团簇锦的衣服,“瞧着这两位怕是趁着今天丁香楼热闹来蹭吃蹭喝?” 姓王的说话声音很大,整个丁香楼的注意力都被他给吸引了过去,他似是恨不得把丁香楼外看热闹的人也给引进来。 世言气得发慌,板着脸奶凶地瞪着王老板。 清欢也不作解释不说话,瞧也不瞧王老板。 掌柜地就站在边上,他怕闹出事就给上前给王老板打招呼准备告诉他,清欢和世言是丁香楼的二老板。 他刚想开口,丁房就制止道:“这里没你事儿。” 自从上次看走眼虞清欢差点被丁房给踹走,掌柜学聪明不少,很听话地退了下去领着一伙儿小二继续忙活儿。 大堂里的气氛有点低压,清欢他们倒没什么,可这王老板却隐隐感觉出不对劲儿。 “哎呀,丁老板看我这人,管其他人做什么,来来来,咱们啊把做好的衣服分给各位兄弟。”王老板转身跟还站在门外的两个伙计招了招手。 那俩伙计进门后,将手上捧着的衣服就近放在一张圆桌上,然后退下。 “先放着吧,王老板也见着他们在忙着。”丁房示意王老板看向柜台挤满的人。 “行,那……” “别啊。” 王老板刚说要先行一步,等明日再来结账,清欢就开了口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可听说,烟罗铺里的料子穿着都要生红疹子出来,趁着没出事,王老板还是把衣服拿回去得了,钱呢,退回给丁老板就好。” 王老板在心虚的心理作用下本来就讨厌世言和清欢,清欢这会儿在他眼里又是个没身份的,他看这女人怎么都像狗奴才反了主子上了天的。 丁房暗暗偷笑,他算是明白了,自己是给这小丫头片子当打手了。 “嘿,饭可乱吃,话不能乱说。”王老板火大,他不可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踩到自己头上来,“我烟罗铺子可从没出过什么差池。” 清欢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秀眉,前后左右扭着脖子哎呀一声,挑眉望向站在门口的那两个烟罗铺子的伙计:“瞧这二位怕不是已经出事了?” 这会大堂上已经开战,哪里还有人有心思要订房拿票的,个个都是转头抱着银子看戏。 就差给他们递上瓜子饮料了。 王老板也顾不得管别人看戏失掉自己的面子,看过自己两个伙计手上和脖子上真的已经有了细细点点的红疹子,这会儿痒得不行,伸手就要抓。 王老板又惊又怒地瞧着自己两名伙计上蹿下跳地在那边挠痒痒,恨恨跺脚伸手指着虞清欢怒吼:“你这是给他们下了药!” “什么药啊,我怎么下啊?”清欢啧了一声,“大伙可都看着呢,我一直就坐在这里,王老板,我往日跟你无冤,近日与你无仇的,我害你伙计做什么?” “无仇?你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傻子相公报仇呢!”王老板气得牙齿打颤横肉一抖,要不是碍着面子已经上去掐人脖子了要。 清欢嘴巴轻咂,舔着上槽牙轻哼冷笑,双眸像是捕猎的毒蛇般泛着幽幽的绿光:“我相公和王老板是有什么仇,王老板不如给我说说?” ☆、三人成虎 王老板已经不打自招,他现在说不说其实都一样。 “你别在这里给我造谣!”王老板气急,他只能转移话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虞清欢的身上。 虞清欢抬手示意陆芳去看看布料,陆芳查看了下回到虞清欢身侧耳语了几句。 等陆芳说完,清欢下颚微抬冷声问王老板:“王老板,你这布料是给人下了毒,你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摇头晃脑又咧嘴冷笑把事不关己即可胡言乱语的姿态放大得清晰可见。 王老板更是愤然错愕无差别地乱骂一通,让所有人都闭嘴,听到身边嘈杂的声音里有人要他解释,他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虞清欢仍是低眉笑语倒是没注意到世言越来越紧绷的表情:“我也是听说而已,王老板可别跟我过不去,你要不就去报官,兴许能抓到给你铺子里下毒粉的混蛋。”清欢起身,世言也跟着起身。 王老板可不打算这么放过虞清欢,面红耳赤着张嘴喷着唾沫指着清欢大喊大叫:“贼喊捉贼,一定是你下了药!” “王老板,你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可真让人心烦啊,我好心提醒一下而已,你可别太过分!”清欢佯装生气很不耐烦。 “走,去见官!” 王老板阔步上前就去抓虞清欢,伸手就要扼住她的手臂,没想到世言突然挺身上前一掌推开咸猪手。 “嘿,你个二傻子,活腻歪了是吧!”王老板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傻子给挡了路。 “你走开!”温世言眼神变得有些冷,挡在虞清欢的身前不准王老板再靠近一步。 被一个傻子欺负到头上,姓王的早就气得面目扭曲眼里布满愤怒而生的血丝那要吃人的目光就如林间被激怒的野兽,他伸手就要去打世言,世言没挡,清欢却故意挡在了世言的身前。 “啊!”一声惨叫从虞清欢的喉咙冲了出来,所有人包括丁房都惊得目瞪口呆。 别人惊是以为王老板把虞清欢给推倒,丁房惊是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又在搞什么鬼。 世言也吓得不轻,他没太看清姓王的到底是不是真得碰到清欢,他只看见清欢是直直倒在了地上。 “娘,娘子,你怎么样啊!”世言立刻跪在地上去扶清欢脑门瞬间就急出了冷汗,见清欢在地上捂着肚子也不敢动她。 “好疼啊啊!”清欢叫得惨烈,脑门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 王老板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在那边就张着嘴道瞪着眼瞧着地上的女人在那捂着肚子滚来滚去。 他好像没有碰到她。 虞清欢脸色惨白唇色也渐渐失去血色,丁房现在都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演戏,忙是对着一边的小二大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请大夫!” “世言,赶紧抱着你娘子上楼去!” 不管真假总得把这场戏配合着演下去,他说着已经大步走到王老板的身侧,怒目而视愤怒异常,“温家是我丁香楼的二老板,王老板,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你这衣服给我拿回去,我也不要你赔银两,以后别来这给我找事!” 世言抱起清欢慌忙跑向楼梯,眼圈渐渐泛红氤氲弥漫。 “什……丁老板……”姓王的木愣地瞧着丁房,身上的怒意和自大野蛮消失殆尽,“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他跺着脚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冲着丁房和那些看热闹的敞着双臂意图解释挽尊但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解释的话来。 “得了,这事怕不就是王老板恼羞成怒?”不知道是哪个在人群里喊了这么一声。 窃窃私语已经不是窃窃私语,而是明目张胆地就开始指责姓王的,说他小心眼,说他打女人,说他不知好歹,说他为商心黑。 姓王长臂一伸指着看热闹的人怒声警告:“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但嘴长在别人脸上,能怎么办?控制不住的! 他叫冤叫得越大声,他就被数落得越厉害。 “要说起来,他得罪的人可不少,谁要报复给他布料撒个毒粉也不是不可能啊。” “哎,不敢买咯。” “啥叫不敢买啊买了也得退啊,我先去问问家里有没有买他家的料子,谁知道以前撒得什么毒!” 丁房听着这些人的话,已经明白三分,怕是这些家伙是虞清欢早安插在里头引起混乱恐慌的。 “可怜这小姑娘啊,才怀了孩子啊!”又不知道是谁顺嘴来了这么一句。 丁房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这成亲才一个多月,哪里来的孩子? 姓王的也就会欺负世言这种孩子心性的人,要真遇上个狠的或者人多的根本就是废物一个,他望向丁房求救,丁房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便上楼去。 掌柜见状拍了拍手招呼道:“今个儿的房间已经预定完了,没房间勒,以后各位请早啊。” 他吼一句也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丁房上到二楼见陆芳站在房间门口就过去,陆芳侧让丁房推门进去,虞清欢睡在床上,还在痛苦不迭地捂着肚子乱吼乱叫。 世言就坐在床侧,急切害怕,担忧却无策地瞧着自己的娘子,急得小脸通红语无伦次,“王,王爷,我娘子,她是怎么了,大夫什么时候来啊。” “放心,不会有事。”宁王安抚地拍了拍世言的肩膀,“你下去让小二打点热水上来,我在这看着。” 世言哦了一声起身急匆匆跑出了房间。 陆芳本打算替他们关上房间,清欢突然停下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抬手一招,“别关房门,开着。” 陆芳靠在门口什么话都不说,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丁房轻笑出声,四十多岁的男人却是三十多岁的脸,可能是王孙贵族贼有钱,保养得很好。 “毒是怎么下的?”宁王饶有兴趣地问她。 清欢淡淡开口:“进门之前,有两个小乞丐碰过他们的手。” 宁王微微一顿,“你戏唱得不错啊,想怎么着?” “让他道个歉,不过分吧。”清欢淡淡地回了宁王一句。 宁王表示不懂,扁着嘴脑袋一歪嘶了一声,“你这阵仗,可不像道歉那么简单啊。” “三人成虎的道理,我要让烟罗铺死在谎言之下。”她沉着脸漠然道,“我并非要他今天就给世言磕头认错,等他这烟罗铺死得差不多了,我就借着西市锦绣庄的名义把烟罗铺给收了。” 宁王点点头,明白她的计划,不过有些意外:“好一个三人成虎,我还以为你就是想耍弄他一番,把这生意给退了再让他赔点银子就罢,结果你这计划可大着呢。” 清欢未否认。 “你就不怕有人反戈,把你安排的这事儿给捅出去?” “要捅就去捅,也就那几个人而已,一旦谣言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哪怕有人说出事实,也只会觉得是姓王的买通了他们。”清欢把弄着自己的手指眼帘下是对世间百态的厌恶,“人嘛,都是这德性,总会站在大多数这边。” 她坐在床上回忆起以前,一些让她特别不痛快的事情。 恨,就是这么来的。 房间沉静下来,楼下也没了吵闹的声音,清欢一时淹没在曾经的故事里。 “少夫人!”陆芳对着床上的清欢低头喊了一声。 清欢反应过来就听见世言咚咚咚跑上楼的声音,她赶紧躺回去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世言端着热水跑进房间,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撸起袖子将干毛巾沾湿挤干,因为热水太烫他的手都微微泛红,左右扔了几次才皱着眉展开毛巾跑到清欢的床侧。 “娘子,我给你擦把脸。”他声音清润温尔,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就像是天上的浮云沾在了她的肌肤之上柔柔的细细的舒服得很。 清欢哼哼地顺着他的手翻转过身,她额头上还有微汗,世言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脸,将她微乱的发丝一根一根撩开。 “大夫怎么还不来?”世言抱怨道,“那个姓王的,我……我想打他!” 他是真得心疼担心清欢,也是真的对这个姓王的恨了。 清欢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让这个温润如玉没半点嫉愤的男人心底有了恨意。 她蹙眉轻笑:“不是他,是我脚滑,自己摔的。” 虽然想他强大起来,不想让他再受人眼色任人欺凌,可她更不想让这么干净的人沾染上一丝世间的污浊。 她只是想让他明白,这个世上并非每一个人都值得他温柔对待。 世言啊了一声,又很懂事的点点头,“还痛吗?看完大夫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回去的话,路上会痛得。” “你睡这,我就睡这,你要是不睡啊,我也不。”她微微杨唇笑得清风拂面。 “那我睡这,娘子也别乱走了。” 世言摸了摸手上的毛巾觉着不烫了又要起身去挤毛巾,被清欢给拉住手,“别去了,这热毛巾对我没什么用。” “啊,那王爷……”世言转头看向桌子的方向,宁王已经不见。 清欢也才注意到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房间门口就剩下陆芳,陆芳说世言亲自给清欢准备吃的去了,大夫也已经来过,说什么大碍休息一下便可,药方也没开。 她吩咐陆芳去打听下现在这烟罗裁缝铺的情况。 世言给她做了不少吃的,一样一样都是她平日跟他提起过的,什么青椒土豆丝,鱼香肉丝,油焖茄子,卤鸡爪等等。 这些都是她穿越之前喜欢的,之前温家没什么吃的,就整天靠着给世言讲这些菜的做法聊以慰藉。 可她没想到,世言真得把这些都给做出来了。 这家伙,到底哪里傻了! 听一次就能记住还能做出来,就算味道一般也足以说明这家伙智商不低啊。 “世言,我们喝酒,好不好?”白天闹腾这么久,自作自受地闷在屋子里没半点乐趣,现在好不容易有精力调戏这小子。 世言抓了抓额头,“不要啊,娘子你肚痛,喝酒不行。” “不会!”她挑眉搬着凳子往世言那边凑过去,躲在世言的怀里蹭了蹭,“少喝点行不行?” 世言脸红不过他已经习惯自家娘子有事没事往自己身上蹦跶没想着推开,伸手给她和自己倒了酒,“你一杯,我一杯,喝完就睡。” “这也太没趣了。”她虞清欢怎么可能就喝两杯酒那么简单。 世言突然想起什么,哼了声,“你背上的伤还没好透呢,你还喝酒?” “……”卧槽!他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世言啊地叫起来眼睛闪亮,“你,你……” “哎呀,这样,不喝酒也行!”虞清欢心虚赶紧转移话题,“你亲我下,我就不喝酒。” “娘子!”世言哎呀低头看着还在自己怀里扭捏的清欢,“你不要老说这些好不好,我每次都被你说得不好意思。” 清欢抬头四十五度仰视他这张美妙绝伦的脸,“不好意思什么呀,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了,就亲一下而已还没教你做更羞羞的事情呢,小宝贝。” “啊呀。”世言赶紧起身蹬着腿重步走到床那边坐了下来。 他低着脑袋,手指不安地纠缠着,双腿腾空一直晃啊晃的一副等着被推倒的羞荏模样,看得清欢心里痒痒的。 她嘿嘿傻笑两声,随手握住一酒杯抬手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下去。 世言飞快地看了眼还坐在那边的清欢,娇羞的样子特别可爱但你又不会觉得娘气,他是个没有被雕琢过的宝玉,就算你知道你可以给他修刻得更好看更值钱,可你舍不得的,本身的他就是世间难求。 虞清欢习惯过活肆意妄为的日子,她以前调戏的人不少,可从来没有一次真心实意地想去占有,唯独温世言。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个世界没有她爱的上的人,才会穿越来这遇见温世言。 即便和世言长着一样脸的那个人,好似也没有过这么浓烈的想要守住的念头。 清欢轻快地跑到床侧弯腰俯身在他的脸上重重啄了一口,他的脸本来就粉红了,被她这么不要脸的啃了一口更是烧红,像是喝了一大坛子的老酒醉醺醺的,眼底也迷蒙了。 其实他也高兴的吧,薄唇弯得老上抬头眉眼照人,“娘子。”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很开心地将自己心里的温柔透过眼睛透过笑容传递给她。 “你再亲我一下?”某人打算得寸进尺。 世言站起身,顾不得去回她话,将她按在床上,“好好休息,莫要再说这些。” “我讨了你便宜,总得还给你啊。” 她是不要脸,就亲了那么一下完全不够塞牙缝啊。 ☆、咸鱼吃腥(捉虫) 世言懒得再理会娘子,开了门走出屋子招呼小二一起来帮忙收拾。 清欢耸肩笑得欢快,不小心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刚刚还扬着笑意的脸微微下沉,紧绷的下颚透着一丝冷冽,今天这病也不是完全装的,倒下去的时候背后伤口撕裂的厉害,痛出天际了。 要不然,她又不是演员演不了这么逼真的戏码。 刚刚温世言提起她背后的伤,她还以为会瞒不住,要让这小子知道后面的旧伤裂开,怕是要急得哭出来。 “少夫人,要不要给您去拿点药?”陆芳是江湖人,又做了几年捕快能察言观色,自然能明白虞清欢需要什么。 清欢这才看到一直站在门口没有作声的陆芳,他平时话少,又很有自知之明,她总会忽略陆芳的存在。 “不用。”就算有药,她自己也不能敷药…… 之前是谁给她敷药的? 温世言吗? 也就只有他合适吧。 可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早看过她的…… 虞清欢仰头叹笑,忽而觉得自己可能太小瞧温世言的定力,怕是以后很难把他骗到手。 她先洗过上床休息,朦朦胧胧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温世言回房间关门的声音,也不知道他这么晚出去做什么,不过清欢并不想去质问他,怕吓着世言。 世言回屋之后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清欢听着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反而清醒起来,她侧身躺着也不做声,好久之后房间里各种故意被压低的声音终于停下来,然后她就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自己的床侧,紧接着她的里衣被人掀开半边,下一秒一阵清凉之意在背脊弥散开来,缓解了从白天到现在一直热辣的疼痛感。 最后给她敷药的人爬上床来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衣服又掖好被角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娘子,以后可不准再骗我了。” 她脑袋一滞竟然开始嗡嗡嗡的耳鸣,她闭着眼装作睡着的样子,可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晚就这么在诧然和愧疚中度过,她现在比白天还要清醒,脑袋里一直盘旋着各种问题和可能,她在想温世言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那样吗?还是说他只是聪明极致到已经看清世间一切,所以不再去纠缠那些纷纷扰扰? 第二天醒来,她就觉得自己昨晚上睡不着时想得那些都跟放屁一样。 “温世言!”一大早,虞清欢就气得冲着滚在地上抱着被子张嘴呼吸睡觉的男人大吼大叫。 这小子可真厉害,这么个樟木床有板子挡着,他都能睡到地上? “诶,娘子!”一听到清欢的声音,世言仰坐起来尽管眼睛还闭着可那声应答可别提多响亮。 虞清欢余光瞥着他,他抱着薄软的被子耸拉着脑袋还游荡在梦境里,又是心疼他又很无奈,叹过一声只好下床,把世言给轻轻摇醒,“世言,上床睡觉去。” “哎呀,不要。”他闭着眼有些不耐地嘟着嘴随后又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清欢双手直接塞进他的腋下挠他痒痒,“起来!” “娘子,别闹啊!”他轻笑出声,没两下就求饶投降,笑得朗悦润耳,“好了,我,我起来。”嘴上说着起来,但眼睛还是合着的。 直到爬在床上继续睡过去,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清欢腻腻地望着床上的人,她自己不知道此刻她眼角就像是生出了花儿一般。 丁香楼的改造还算成功,一早又有人来订房间,来来去去的客人一拨又一拨,一来真得有不少外地来的商贾想住在好一点的客栈;二来,凤峦戏班子的确只有王孙贵族能请得起,很多人都想一饱眼福。 一早住客都在楼下吃早饭,陆芳也难得的坐在楼下正中央的一张圆桌前就着一碗热粥啃着张记送来的包子。 他左右前后的几张桌子都没有人坐,尽管有些陌生住客明明合着一张小圆桌一起吃东西,可就是没人愿意靠近他,可能他给人的气质就是冷冷的,冰冰的,像是从积满千年寒雪的山上走下来的。 他的脸透着与众不同的冷白色,就如是血被抽干净了的那种白,她还以为是伤还没好透,没想到他就是这样的肤色,倒是很搭配他冷若冰霜的气质。 许是虞清欢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陆芳终于察觉到她的存在抬头看向站在栏杆前的她微微颔首。 清欢一笑,也向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进屋。 世言在床上睡得也不安稳,这才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大字型趴在了床上,嘴里呢呢喃喃地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替他盖好被子,她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跟小二要了账本翻看昨天订房的情况。 晚点,宁王找她来说事,说是烟罗铺布料有问题的这件事已经在安京城传开,而且传得沸沸扬扬,添油加醋真是堪比话本小说。 宁王说完以为她会高兴或是很得意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接近成功,可观察了会儿,她的态度着实冷漠,这让宁王很意外,“是你又找人在外边风言风语了吧,你不觉得这事,有些过分了?” “王爷,第一,我早说过我不是好人;第二,对付坏人别总想着端正架子,坏人狠起来可不会给你说遗言的时间。”她端坐在门边,神色严肃低着头继续假装翻看账本。 宁王有时候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对着世言是向日而生的花骨儿,对着别人就是长在峭壁缝隙里的荆棘。 有时候可惜她不是男子,有时候又庆幸她不是男子。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只想着替世言出口恶气拿回他本来的东西,若是他不知悔改,我有可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清欢将账本合上交给宁王,“王爷,以后客栈的早晚饭免费提供,别计较着这一点银子;另外可以一早让人把早饭备好放在大堂,多做几样,他们要吃什么随着他们选。” “另外,就昨天订房情况来看,多是为了您的戏班票子来的,这般我也看不出这生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要是每天都是这么个爆满的情况,王爷可以考虑再开一间。”她不想谈那些正经事,特别是有关反应出她心底有块阴影的正经事,所以她随口就转移了话题。 宁王递眼账本伸手接过,“张记包子铺,今天刚开张生意就不错,你没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虞清欢渐渐有点得意,“张记包子铺招人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我又打了这么多广告,虽然不敢说整个安京城都能了解张记包子铺,可在我的广告范围内不会差到哪里去。” 宁王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摇头笑了。 清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有一瞬觉得他的笑特别宠溺。 而事实是,宁王对她可以说真得有点放纵到肆无忌惮,就算昨天闹成这样,他还是帮着她圆了谎。 清欢和世言一直在丁香楼住着,这边比较热闹,世言喜欢这里的热闹和自在,他每天除了照顾旧伤复发的清欢就是给丁香楼帮忙,做个小二倒是做的有模有样的。 温敬秦也不是没来找过,但就见着自己的儿子过得这么自在也没多说,只是阴阳怪气地说宁王拐走自己的儿子,宁王回话,要是哪天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收了世言做干儿子。 “或者收清欢做干女儿也成,到时候啊你儿子就是我女婿也算半个儿子!”他故意刺激温敬秦,可所有人都从他眼里看出几分认真。 隔天,凤峦戏班子陆陆续续来了人,宁王命小二带着他们搬进早准备好的几间屋子。 戏班子十二个人,除了几个搞乐器的还有就是唱戏的,唱戏的个个都长得标致,就是有老有少总是会分个上下,一个个都是绷着脸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跟他们讨债那种大爷样! 不过也能理解,他们都是为贵族服务的,哪能心甘情愿来这市井之地唱戏给普通老百姓听,就算是富有商贾也比不上王孙啊。 凤峦戏班子进丁香楼的那天就迎来不少观摩的人,个个伸头探脑地站在门口像参观刚从国外进口的猴子。 有两个女的,漂亮是挺漂亮,就是荡了点,搬进来不久就开始招摇地在一群商客之间摆手弄姿,好不碧莲。 可那些个靠近她们的男人,她们却不敢兴趣可能常年遇到这种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她们对那个一直兢兢业业忙里忙外没正眼瞧过她们一下的世言有了兴趣,更何况世言还是那种谁都想摸一把的好脸。 虞清欢冷着脸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作妖,她想好了,她们如果就这么盯着世言流哈喇子也就罢了,权当她们眼光不错,要敢碰他一下,手指头是绝壁不给她们留的。 她站在扶栏处双手握着栏杆,真正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哎呦,小二,长得可真俊。”总算,穿着青蓝色长裙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开口调戏起世言来。 世言好像特别不喜欢她们,本来经过他们桌的时候就绕道,她们现在跟他说话,他退得更远就跟见了老虎似的。 “晓云啊,别把这小哥给吓坏了。”一直不做声摆弄着自己玉镯子的女人也顺势开了口,“瞧着人家纯情的小模样,你可真舍得。” “哟,燕姐姐是心疼这小子了?”那个叫晓云的女人露出一抹勾人的狐媚笑,“哎呀,能得燕姐姐芳心的还真少,小子有福气。” 世言怕极了这两个女人,索性也不理会她们。 “小哥,有没有空陪着姐姐们喝两口呢?”被称作燕姐姐的老女人不知恬耻地骚又开始弄着自己的发簪,自以为天下第一美人,谁都想跟她搭个边。 真得是腻得发慌。 世言鼓着脸颊,继续帮着小二给各桌添盘子添菜添小酒,有些客人早上就喜欢酌一两口。 虞清欢仍是站在高处,俯首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默不作声。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陆芳倒是有点坐不住,准备下楼去给世言解围。 虞清欢见着开口制止陆芳,“要是宁王真让他做了官,难免会有勾搭他的女人,就算没女人勾搭他,也会有人给他送去财色酒气,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给他挡着,偶有没点灯看不见的时候就需要他自己能把持的住。” 她觉得自己现在说话就是个老人,是比温敬秦还老的人,她不自觉得冲着自己笑了笑,却没发现身后的人眼里不经意闪过的光芒。 谁都不知道谁安的什么心思,就比如世言吧,他就不知道这两个长得跟蛇精似的女人到底要把他煮了还是炖了,他走到哪里那两个女人的眼睛就飘到哪里,阴魂不散。 “这小哥不仅俊,还是个君子。”穿着青蓝长裙一头金光闪闪跟涂了层金料的晓云眼底也是有着贪婪。 这两人大概是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了。 世言大概实在受不住她们这么骇人的目光,抬头求救似得汪汪着狗狗眼看向虞清欢。 清欢冲他笑笑点点头,算是安慰了他,温世言特别好安慰只要娘子笑笑,他什么坏情绪都没了。 于是又傻笑地继续干活。 一直摸着玉手镯的燕子注意到世言的眼神也顺着方向看了眼清欢,大概是出于一个心摆不平的老女人的嫉妒,出口就是愤愤的冷嘲热讽,“原来是个有主的,难怪了,老虎整天跟在后头,能吃腥吗?当然不能!”老女人高低眉瞧了眼世言,“当男人成这样,怂不怂。” 清欢容易动气,就她们刚刚一直调戏世言她就忍不下去,只不过就是希望世言能自己面对她一直没张口没出手,冷眼旁观下暗藏着一颗躁动到想抡大刀的心思。 她刚准备怼回去,有个声音却比她来得更快:“瞧你们两个把胭脂粉末抹成面粉的样,再看看楼上那位姑娘清丽可人的曼妙,你们好意思说小哥哥不吃腥?吃什么腥?全身涂满了盐晒干的咸鱼吗?” ☆、唱戏看戏 开口怼人的家伙嘴巴毒得厉害,一开口就把全场的人都逗笑得前俯后仰,就算之前眼馋那两个女人的男人也掩嘴偷笑。 清欢又觉得替这两个女人可怜,别人其实也就贪图她们的肉/体,但她们却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误会。 她还在沉思,就看见说话的那人已经慢步走到世言的身边,微微侧头仔细端详实验的容貌,然后意外地特别夸赞世言是貌比潘安,玉树临风。 世言小可爱,被别人夸了有点小得意也没忘给人家道谢。 那人穿着一件竹青色的长衫,简洁而清明符合他长而玉立,公子娇美的形象。 他叫古喻的确是个美男子,听说还是凤峦戏班子里的名角儿,只不过为人懒散的很,就算在皇宫里,一个月也出不了几次戏。 宁王也以为他不会来,可没想到这次他少有的蹬着腿出了宫。 “古喻,我们好歹也是你师姐,别仗着华老板给你撑腰就可以随随便便侮辱人!”沉默许久后,那个叫燕子的老女人终于忍不住横眉竖眼的就替自己委屈起来。 古喻哼哼笑了两下又瞬间冷下脸来,鼻子一吸沉声朗朗:“那你们也别仗着自己的胭脂水粉气就胡乱勾搭人啊,瞧着人家夫妻恩爱,心里不舒服是吧,非要拆散一家是一家吗?” 清欢在楼上看戏看得欢快,突然挺喜欢这个叫古喻的家伙。 两个女人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都张张嘴却回不上话,都狠狠剐了一眼古喻愤然离开。 古喻眼角余光照旧不输,瞥了一眼两人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 “陆芳,找人再去两趟烟罗铺。”看完戏的清欢侧头对陆芳吩咐了句与刚刚完全不相干的事,而后下楼朝着世言那走去。 陆芳目光紧随她的背影,眼底生出一抹暗淡。 古喻正不知道在和世言说什么,两人聊得挺开心,见着清欢过来世言就跑了过去。 古喻慢步走到清欢身前,恭敬作揖,“二老板好啊。” 清欢诧异望向古喻。 “丁老板与我提起过,若是有事可以找二老板。”古喻轻飘飘一句说完就直接离开,并未再多言。 上午这阵忙完之后,白天客栈也就没什么人了,清欢看了会儿账本,发现双人房的确好卖一点,大床房极少,标准单人间的一般。 中午吃过饭,丁香楼的伙计就开始准备晚上的搭台,好在丁香楼宽阔的很,这戏台子搭得也宽敞,忙活到傍晚,给戏班子的华老板看过之后大伙就轮流着去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等会晚上人来的时候还要忙活。 清欢将屋子里的桌子和凳子搬到了廊道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学着,所有二楼的房客自然就在二楼看戏了,楼下就留给前两天在这住过的房客。 她让厨房专门准备几样世言没吃过的糕点,这小子嘴馋的很才端上来就解决了大半,戏开场前看客一个一个凭票入场很有秩序比清欢想象中好很多。 临近戏开场的时候,宁王才带着一个身穿金色华秀锦服的中年男人进来,那男人眉目间跟宁王有几分相似,不过看上去比宁王要年长些,他的穿戴并不繁杂或是华贵,但上下都能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场,走进来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帝。 脚趾头都能想到,能让宁王这么低声下气后面还跟着几个木头硬的侍卫再加上这王者之气,不是皇帝是谁? 不过清欢没料到,做皇帝的真的会如此与众不同,如果不刻意乔装打扮走在人群中分明一眼就能认出来。 “世言,等会出什么事,首先保护那个人。”清欢努了努嘴示意皇帝。 世言嘴巴还吧唧吧唧地在吃东西,看了眼皇帝乖乖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去。 古人看戏就跟她看欧巴的剧一样,一旦开始就欲罢不能,戏台上的腔一开,咿咿呀呀那声音就似能穿透人心一般将你勾得魂飞魄离,全场都是聚精会神地瞧着戏台上的角儿卖力的演绎文化瑰宝,可向来对戏曲无感清欢已经昏昏欲睡。 她实在不行就想进屋去睡个觉,瞧着仍然吃得津津有味的世言她心里嘀咕:这家伙原来胃口这么大的吗?以后会不会被养成大胖子? 虞清欢刚起身,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桌椅倒地的生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世言丢下手上的糕点,飞身跳下楼去正好落在宁王和皇帝空隙中间。 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三四个黑衣人,现场乱作一团,所有看戏的都是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就算是二楼都已经纷纷跑进屋里躲了起来! 而皇帝的几名侍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地上,这……皇帝的贴身侍卫这么没用的吗? 四个黑衣人齐齐向皇帝和宁王砍过来,世言无法,将皇帝和宁王都推向了戏台子那边,由着那几个有点武功底子的家伙护在身后,自己一个人与四个人周旋。 那四个人默契十足,四面夹攻完全不给世言逃离的机会,每个人的武器也都不一样,东面那个是剑,西边的是鞭子,南面的是刀,北边的是双剑。 那个拿到的应该是头头,另外三个看见他刀举过顶就一起攻向世言,刀剑齐齐坎向世言,他仰身下腰躲过后,脖子差点被西边拿鞭子的裹住,幸好身手矫健一伸手就握住了长鞭,瞬时一脚将拿双剑攻过来的家伙踢开! 虞清欢看到这里就已经大概明白那四个黑衣人是谁了。 她转过脑袋看向戏台子上的几个人,瞧着宁王和皇帝完全不怕死的表情已然证明她的猜想。 清欢脑袋清醒不少,这出戏可比戏台子上唱得好听多了。 她刚坐下,等着看宁王他们怎么收拾这戏尾,结果就听见一声响彻夜宵,尖锐刺耳的惊叫声。 随即古喻突跑到戏台子后对着外面的人大吼道:“死了,死了!华老板死了!” 闻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望向了戏台子,唯有温世言还认认真真地将那四名被惊叫声叫出魂的“刺客”都制服踩在了地上。 ☆、不同寻常 一晚上的闹剧彻底停歇,开业大吉热热闹闹请凤峦戏班子来唱戏的丁香楼一夕之间变成了个凶案现场,宁王现在想死的心都有。 这好不容易才办起来的丁香楼被皇帝这假装刺客行刺的儿戏一闹已经没了名声,现在还死了个人,这丁香楼怕是彻底要黄。 被温世言打趴在地上的四人被宁王装模作样的让人给带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变成八个人出现在门口。 真是服气这骚操作。 世言见着那八人也没怀疑,就抬头看了眼清欢。 清欢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先上楼来。 皇帝也被宁王带着上了二楼站在他们对面往楼下看着,一群人慌慌张张地的不知道怎么办,有人提议先把华老板的尸体给搬到席子上。 “案发现场不要动,怎么死的就放那里。”虞清欢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嘴巴大概是需要缝一下,关她毛事? 楼下剩下的只有丁香楼的房客以及戏班子的人。 清欢说的话,也只能引起戏班子的惊奇,他们都抬头看着虞清欢,虽然一个个都抹上了戏妆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可眼里都是透着惊愕,倒是有一两个嫌弃她手长的,但也没出反驳的话。 “多谢二老板提醒。” 说话的是古喻,他是男旦,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涂抹着浓妆倒是艳丽异常,他本来就长得美,现在更有点妖媚。 京兆府的人来得挺快,很快就把整个现场勘查完,因为是宁王的地方,那京兆府尹也不敢太敷衍就让人把所有在场的人都询问了一遍,没有嫌疑的就先放生。 虞清欢瞧着他们办案的速度和程序,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真神探。 她是讽刺没错,这个京兆府尹大概也真的没什么本事,也没头绪去查这个案子,华老板死得太奇怪了,就在戏台子帘子后边,一刀毙命,都没出声。 在场趁混乱,谁都可能杀人。 “丁老板,我能瞧瞧华老板吗?”被虞清欢吩咐出去的陆芳突然出现在门口,像个风尘仆仆的过客又像个带着血腥味的江湖杀手。 他太没存在感了,虞清欢才注意到他已经消失半天。 陆芳站在门口,左手握刀右手握拳,眼睛却突然看向虞清欢,他一向冰冷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一丝期待和焦灼。 虞清欢瞬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宁王,“丁老板,陆芳以前破过不少案子,让他瞧瞧。” “不行。”京兆府尹直接开口拒绝,都没轮到宁王说话。 皇帝更像一个局外人站得远远的,一直退到房门口,他似乎在躲着府尹大人不想被发现,而那位府尹大人也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躲在宁王后边。 清欢已经隐隐发觉不对,她将目光从宁王身上收回,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伸手去寻找世言的手,但她并未顺利找到,她低头去看世言的手,却见他突然主动伸手将她到处寻摸的左手轻轻握住。 寻到内心的安稳,清欢胆子也大了些,“怎么不行?” “陆芳已经不是京兆府的人,不能参与此案调查。”京兆府尹是个瘦小的男人,贼眉鼠眼,细小的眼睛里有着让人不由自主要去提防的精光。 他的阻挠让清欢更为惊疑,这案子莫不是又和京兆府有关? “丁老板都没发话,你这瓜皮的嘴倒是回得快。”清欢再度将宁王搬出来。 但这京兆府尹倒是不慌不忙,面色出奇地镇定,一板一眼地躬身作揖后面对宁王的方向抬头道:“丁老板与圣上有过约定,不再管朝政之事,上次乞丐失踪案,本官已经破例要是再破一次,皇上该找本官问罪了。” 话已经到这份上,京兆府尹可以说已经明目张胆不把宁王放在眼里了,这时候只要皇帝出面打脸就行,可那狗皇帝直接开门躲进去了。 宁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睛就这么盯着楼下的家伙,半天没说话,陆芳踏步进门神色越来越担忧。 周正! 陆芳在安京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唯一关系较好的大概就是周正,能让他这么担心,该不是周正出事了?但他为什么要查验华老板的尸体?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虞清欢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皇帝为什么不敢让京兆府尹看见?宁王为什么一句话公道话都不说? “娘子,你有没有发现,刚刚进来的那八个人不见了。”世言紧蹙着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楼下所有人,在这诡异的沉默时凑到清欢的耳边说了一句。 虞清欢闻言扫过楼下,果然没了刚刚那八个侍卫的身影。 “娘子,戏班子少了两个人。” 清欢又看向聚集在一起的戏班子,心里暗暗数了两遍,还真只有十个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数着的吗?”清欢诧异于温世言这么突然这么有用。 世言摇头,“人头。” “啊?” “就是我把人头看成一个一个的黑点,然后如果黑点消失,我会特别注意到。”世言解释道。 清欢狐疑地看着温世言,半分不信,她开始怀疑温世言是不是装傻,是不是知道什么大秘密或者要逃避什么仇人一直以来就装疯卖傻。 陆芳见宁王都没说话当然很失望,一开始的焦急和求助瞬间化成怒火和悲愤,咬着牙直接拔刀就往华老板尸体的方向冲过去。 京兆府的人全数都挡住来势汹汹如洪水猛兽的陆芳,然而即便是京兆府所有人都打不过一个陆芳,陆芳的武功真得厉害,手起刀落速度极快,他手下留情没把京兆府的人给砍死,不过都砍得见了红。 陆芳把人都砍得倒在地上后,才拎着那把已经沾满血迹的断刀指向京兆府尹,他的眼瞳忽而放大,眼白已经布满血丝瞪着京兆府尹时,那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因为砍人砍得有些失疯脸上身上都散散点点残留着血迹,倒给他更增添了几分残忍的味道。 “周正在哪里!”他的断刀落在京兆府尹的脖侧,刀上的血迹缓缓从断刃的一边流向陆芳。 京兆府尹斜眼睨了刀上的血红,脸色微变,他不知道这血是上一个被杀死的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分辨不出来。 ☆、封安京侯 宁王为什么会和皇帝一同出现在丁香楼,还要自导自演一场被刺杀的戏码;陆芳消失的半天去哪了,周正的失踪和京兆府以及华老板的死有什么关系;那消失的八个侍卫还有两个戏班子的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来丁香楼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皇帝和宁王为什么会对一个京兆府尹堪堪忌惮到这个程度?莫不是宫里造反了? 虞清欢彻底看不懂了,脑子一团浆糊一个个问题全数涌出,在其狭小的脑袋里蹦来蹦去,快要把她的脑袋蹦出窟窿来。 好一出古装悬疑大剧! 虞清欢拉着世言略是冰凉的手转身往屋里去,这事的牵扯怕是要掉脑袋,她可不想参与其中。 可她刚背对这混乱的一切,楼下陆芳的声音偏偏比刚刚还刚高昂了几十分贝,大概是故意说给虞清欢听得:“周正和温敬秦都失踪了。” 轮不到虞清欢惊讶,世言就甩开清欢的手,没给她一点反应时间直接从二楼掉了下去,好在他有武功,二楼也不高,跳下去对世言来说好像家常便饭毫无危险。 世言惶惶走到陆芳的身侧,眼圈是血色的大红险些要哭出来却硬是干涸着没眼泪:“我爹怎么了?” 清欢侧身,转头看向宁王,在对面这个四十多岁还一脸胶原蛋白的男人脸上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 他非是要把虞清欢和温世言拉下水? 虞清欢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做不成霸道总裁就要被人乱刀砍死! 她低头看着楼下的一圈人,个个面色诡异都好像是心怀不轨的杀人凶手,身上流淌鲜红的血液心底却藏着不堪入目的黑暗。 陆芳独有的断刀还架在京兆府尹的脖子上,他笃定京兆府尹不是个东西没打算放过他,陆芳的面部表情大概是在说——你们今天不给个交代,干脆全死的好。 这是江湖人的作风,而且还不是名门正派。 “陆芳,你发什么疯,周正一直在宁王府,你……”别看这京兆府尹耸拉着脑袋畏畏缩缩像只怕死的老鼠,但清欢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恐惧。 陆芳不等这老鼠说完话就打断:“周正和温敬秦下午去京兆府报案,之后就没了人影,你敢说和你们京兆府没关系!” “陆芳!”那京兆府尹现在是被踩着尾巴了,瞪着那双本不该出现的细小眼睛愣是瞪出两个铜铃,“你别信口雌黄!” 陆芳还要唇枪舌战,但显然不善言语的他并不适合再继续跟这只老鼠继续说下去,再说,他可就把自己手里的牌都给打光了,虞清欢打算出口打断陆芳,但没想到温世言比她更快。 “你到底把我爹藏哪去了!”温世言五官紧皱张嘴就冲着那只老鼠大吼着那奶凶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跟那只老鼠撒娇呢。 不过虞清欢心里又疙瘩了,他是故意打断陆芳还是真得着急找回自己的爹?这男人的举动怎么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卧槽,她不是被人耍了一个多月还在帮人数钱吧? 清欢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扶拦,指甲挠着扶拦的木屑颇有点的猫爪的锋利:“丁老板,我们不能听信陆芳的一面之词……”她故意顿了下,眼睛在陆芳,世言,老鼠,还有楼上宁王的脸上都扫过一圈,除了温世言这个例外,另外三个人都同时惊讶地如同地底下长出了黄金一样看着她。 她确定他们的态度后才又补了后面一句:“但也不能让有嫌疑的京兆府来查案子,而且无缘无故谁会在丁香楼闹事杀人,我觉着杀人的可能犯了错误杀错人了,这杀人凶手怕不是冲着丁老板来的。” 她就随口一诌,只要把这案子从京兆府手里撇下来就行。 “这样吧陆芳,你让世言看着京兆府尹,你去一趟大理寺。”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谁啊!”京兆府尹对清欢这样没凭没据胡乱的猜测以及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指挥很生气很讨厌,“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哦,忘了告诉府尹大人,这位是皇上钦点的……”宁王可能对于瞎诌一个官名很心累,半天都没逼出一个字,索性抬头假装忘记地看着对面廊道的清欢,微笑道:“叫啥来着?” 清欢就差脱鞋子砸他脸了,这个该死的宁王怎么这么作的! “安京侯。”清欢也就顺着宁王的话随便说的,就觉得这名字霸气,没想成一听到这封号,所有人,不仅仅是那只长得像老鼠的京兆府尹和半身不遂在那边动也不动的宁王,包括被华老板的尸体闹腾到现在的戏班子的人都是惊诧又恐怖地望向清欢,可她又分明在他们的脸上看见“默哀”两字。 怎么着了,这名字这么霸气吗? 这些家伙就跟商量好了一样,安静如斯嘘声都不敢有一个。 良久,胆子最大的陆芳握着断刀的手也是微微一颤背对着楼上的清欢提醒了一句:“安京乃皇城,自齐越开国以来,安京侯……”他顿了顿咽下梗在喉咙里不适的感觉,“安京侯指的是当今圣上。” 这特喵地就尴尬了! 虞清欢促狭一笑嘿嘿两声,耸肩摊手一副自己也不明白的表情冲着在座的各位:“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给我这个封号啊,你们看着我,我也解释不了,要不……哪天我替大家问问皇上?” 宁王扶额颇有点不知道该把虞清欢给炸了还是炖了的意思,伸手颤颤指着隔得蛮远的虞清欢八年没憋出一个字。 他是要被清欢给气死了,但也只能将错就错地利用这个要命的安京侯名号让那个不准他插手管事的京兆府尹服软:“我管不了事,我也不想管,可安京侯的名号在这小丫头片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赵大人要是觉得有异议,大可现在去宫里头找皇上问问。” 宁王都想骂出一两个不得体的字眼来,他要知道虞清欢这么不靠谱,还不如自己给她随便来一个官名。 虞清欢可真没心没肺,明知道自己已经给脑袋安上个□□,还特淡定地跟京兆府尹赵大人赵老鼠嘚瑟,“你京兆府尹的确在安京有权,可你也不想想满朝文武都在安京呆着呢,你一个不上朝的,你算老几呢?” 她的挑衅可真直白,就是把这赵大人的脑袋往地上摁着踩着,凭着现在这名号,这刚刚还敢不把宁王放在眼里的赵某人对着个小丫头片子都放不出一个屁来。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要刚刚宁王和这小丫头片子随口一个官名他还能不承认,可这安京侯三个字说出来就是要命的,要真没皇帝在背后撑腰,那就是这小丫头片子就是脑袋多,想砍掉几个。 这事儿就这么被清欢给揽了下来,揽得莫名其妙,后来她独自坐在屋里唉声叹气抽自己嘴巴子的时候仔细回想了事情经过——又是温世言。 因为世言担心温敬秦,她才插嘴才循着宁王递来的眼神见机行事。 妈卖批,这次怕是掉脑袋的活儿,亲一下脸是不划算的,这交易太便宜温世言了。 ☆、装上充楞 世言有时候聪明得让虞清欢觉得可怕,不管那些事是他故意做的还是不小心的巧合;但更多时候他单纯无害到像个未长大的孩子,甚至比孩子还有纯良几分,比如他根本斗不过骨头,几次在温府都被骨头耍弄得跳脚。 听到温敬秦出事,世言站在京兆府尹的面急得没了分寸,揉着快要落泪的双眼释放出一点讨厌嫌恶的态度,然后突然伸手要从陆芳手里抢刀。 陆芳警惕地皱了眉,习惯性地把世言伸过来的手推开。 世言见状压抑住自己的委屈急躁,低声跟陆芳表示“友好”眼巴巴地瞧着眼前冷气逼人的朋友,“我给你拿着刀,你去大理寺。” 丁香楼依旧安静得有点不像话,加上戏台子后边那具已经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门外吹来的凉风,总给人一种活在鬼魅之中的错觉。 听到这话,虞清欢更笃定温世言是装傻——她是吩咐了陆芳去大理寺,世言看守赵大人,但中途是被赵大人给打断的,如果不是领导型的人格不会主动去绕过赵大人的话去提及她说得建议。 她被骗了。 清欢也沉默下来,她几次掀起眼皮偷偷观察宁王,他低着头淡薄的面色藏着几分思量和锐利,唯有那次他们谈到皇帝的时候有过的锋锐的感觉。 “要请大理寺,请赶紧,华老板的尸体都快凉了,你们是要拖到什么时候!” 古喻突然打破各路心怀鬼胎的沉默,以戏班子成员的身份站出来说了句实在话,今晚的事情的确复杂,但死者为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杀害华老板的凶手。 陆芳杵在那边已经很久双腿生根似得,艰难地往后一动一步眉头就皱一下似是扯着脚底的皮肉,每一步都是痛彻心扉。 他倒退三不,那把断刀已经离开京兆府的脖子,世言极有眼色往前两步握住刀柄,接过了陆芳手上的刀。 于是,世言成了掌控京兆府的人。 站在楼上的清欢眼见着世言的一举一动,心越来越沉。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跟着陆芳过来,大理寺卿不在,来了个少卿,见到狼藉一片的丁香楼先是目瞪口呆地扫视了一遍,然后带着人去检查了华老板的尸体,顺道把整个丁香楼的人都给审问一遍。 京兆府的人则是直接被放回去了,陆芳不服,顺着自己的心意又要砍人,清欢对着门口怒气冲冲的二百五冷冷道:“想让周正和温敬秦死得快点,就尽快去。” 陆芳闻言顿住,瞬时没了火气。 大理寺的人听说这儿有个安京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皇上在呢,办事都办得特别认真规矩。 丁香楼一夜未眠,包括虞清欢和温世言。 温世言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隐隐有薄雾的双眸焦虑地盯着床被,也不做声,眼角微微下垂无辜得表情引得清欢忍了一晚上都没审问他。 虞清欢有点火大可就着她一直宠着他的惯性也没破口大骂,只是捅破一张窗户纸,开门见山道:“别装了,我早看出你不是普通人,忍耐,力量,城府你都有,现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是不是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自己自然地去接触这三桩没头没尾的案子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她有一搭没一搭,语言并不简洁明了也没自己想象中霸气侧漏。 可就算她已经挑明,但温世言似是仍然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担忧和悲伤之中,没有给虞清欢半点反应。 清欢舔了舔唇角,对他这继续装疯卖傻的态度着实不待见了,“温世言,别太过分。” “怎么了娘子?”床上的人儿好像才听到清欢的话似得,一直搁在双膝上的下巴抬起,茫然无措中顺带着浅浅得温柔。 清欢怔在原地,她又开始动摇自己刚刚还笃定的想法——温世言到底是不是装得。 “你刚刚为什么主动要接陆芳的刀?”清欢压低着声手指轻轻掠过茶盏,指尖碰到茶盏时感受到一丝凉意。 世言半抬仰着脖子看着桌旁的娘子,“不是娘子说得吗?” “是我说的,但……”清欢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主动去引导别人去行事,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她知道世言聪明,可他性格不该是这样主动的。 温世言呆如木鸡,眼里透着淡淡的一圈一圈的光影,他良久才上下不自然地翻动嘴唇问出一句:“娘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可怜的大宝贝,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娘子不开心了。 “吃饭!”清欢气急败坏地说,“你不吃饭,我就生气!” 世言哦了一声,扁着嘴委屈着脸就从床上爬下来,等坐在床边穿鞋的时候想起什么又亮堂着眼万分期待地冲清欢问:“爹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应该是被宁王那老家伙藏起来了!”她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一提到这房间外的三桩案子的任何一桩,她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拖进深渊,这万分焦躁的心气在胸口越胀越大,快要爆炸了。 周正失踪案,皇帝刺杀案以及华老板的案子,她有预感最后会被转接到她的手上——或者说是温世言的手上。 世言听娘子的这番结论惊得捂住嘴,担心少了些许多是惊愕,“啊,王爷为什么要把爹藏起来,他想干什么?” 清欢一耸肩低眉冷笑带着些揶揄,“谁知道呢,这王爷半生不娶还跟你爹眉来眼去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内心腐败了一把,坏坏地挑眉一笑也没这么糟心了。 她伸手递给世言一双筷子,世言接过就坐下来,接过漆黑色的碗就夹了几口青菜,清欢正打算坐下,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停了下来。 “门没拴,要进请进。”反正现在来的都是不怀好意的,她也没好脸色对着,说完照旧一屁/股坐下,背对着门口的人开始吃饭。 宁王进门,世言撇头看他一眼,相比平时的疑惑这会儿多了几度怀疑和打量。 这小子,以前可没这种眼神,全是给清欢教坏了。 “王爷,你把我爹藏起来……” “啪嗒”清脆一响,温世言的脑门上被清欢用木筷狠狠敲了一棍,这傻小子真是要把她折磨死,一会儿聪明的滴水不漏,一会儿傻得像个煤窟窿到处窜风! 存心的吧,报复的吧?想让她卸下防备? 委屈的大宝贝平白挨了一顿不说还要无故被娘子用那种千刀万剐的眼神盯着,顿觉心慌闭嘴低下头,犯了大错误似得等候发落。 宁王进门就听见世言这不大不小的质问,又看见虞清欢相夫之严厉,心思敏锐地猜到一半,转身将门关上,对清欢说:“周正失踪是真。” 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它盯着将它合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愚蠢的人类,你以为门关上别人就听不见? 宁王站在门口半晌张嘴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眼见着清欢不紧不慢地夹菜给世言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实情。 “皇帝是不是在宫里遇到什么麻烦,铤而走险要来见华老板,但没想到华老板会被杀;而周正一直在暗中调查乞丐案之前失踪的孩子的下落,我想他一定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故事,才会被野狼叼走。”清欢见后边的人踌躇半天没说话,脑海里已经有这老头张嘴闭嘴重复动作的画面。 宁王倒吸一口气却迟迟没有叹出来,憋在胸口好久一直堵到胸口疼才开口:“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不知道穿越的人都有主角光环吗? ☆、十二个人 其实虞清欢就是顺着丁香楼在场和不在场的人推出来的,她不是什么大神探,更没有什么读心术。 就在刚刚和温世言坐在房间里沉默的时候,她脑子里飞快地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撸了一遍,发挥自己超大的想象力以及平时看小说时常捕捉伏笔的习惯推测出,不管皇帝今天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丁香楼一定和凤峦戏班子有关系——这戏班子是能出入皇宫的戏班子。 而华老板的死亡,也把皇帝这次出行的目标暴露无遗。 至于周正嘛,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孩子失踪的事儿,早有出事的心理准备只是今天这个时间有点巧合了。 “行吧。”宁王听着虞清欢这多发挥脑洞而推测出来的结论不免惊讶,但很快他就收住自己丰富的表情,和他们一同坐在桌上。 桌上只有两双筷子,没有他的份。 宁王掠过桌上丰富的饭菜掀眼看着对面的世言说:“大理寺今天来的那位梁少卿是太子齐沣的人,信得过。” “关我们什么事儿?”虞清欢故作不懂,但心里明朗得很,当她插话反驳之京兆府尹,当她随口绉说自己安京侯的时候,这事就给摊上了。 “丫头啊……” “别套近乎!”清欢对的宁王的态度是真得有点生气,眉心拧得很紧并不待见想试图解释的宁王,“京兆府尹后台再硬,也不敢真把你怎么样,况且你皇兄当时就在你身后的房间里躲着,为什么不站出来?” 宁王说是王爷,但从小就玩物丧志没点脾气,对着公公宫女平民百姓基本没什么架子,只有遇上正经事的身后会装模作样。 这点虞清欢早摸清了他的脾性,宁王本来就疼屋里这两个后辈又加上温敬秦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对着这两个孩子摆王爷的谱。 宁王不敢看发脾气的清欢,只能对着没什么脾气一向温和的世言解释:“皇兄有苦衷,他这次出来都是临时决定偷偷出来的,要让人看见,真刺客就会立刻找上门。” “那几个刺客佯装刺杀,是为了把看客都逼走?还是为了让世言有一个表演的机会?八个侍卫加上两个戏班子的人为什么会消失?” 世言也听懂半分,舌头垫着牙齿茫然又疑惑地转头望着清欢。 宁王都觉得这丫头是不是给他们吃了蛔虫,所以他们想着什么都能猜到。 有时候真觉得这丫头过分聪明。 “清空丁香楼和替世言铺路的意思都有,至于那十个人,是皇兄的人已经跟着皇兄进宫去了。”宁王知道瞒也瞒不住,长长叹了一声,双手放在的膝盖上摩挲好一会儿,映着跳闪的烛火径自开口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四天前也就是凤峦戏班子出宫的那天,皇帝在卿芳斋召见华老板跟他商量了些事情,中间因着小公主出事就让华老板一人在卿芳斋等着,等回来后皇上把事情给华老板交代清楚后就离开了。 但就在今天下午,皇帝突然发现放在卿芳斋的虎符不见了…… 所以皇帝会带着人来丁香楼想找华老板问清楚情况。 “你他……”清欢眼角散着淡淡的讥讽,破口就要他妈的,想起毕竟对面是个王爷又给把后面两个字给咽了回去,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冷意,她突然不想揭穿这个王爷漏洞百出的满嘴谎话,对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一桌子菜恍恍惚惚地问他,“你要我们怎么做?” 自然是他们,因为宁王早把温世言也算计进去。 他早说过要温世言做官的,她几乎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不久后,皇帝就会下旨封赏世言。 温敬秦知道吗? 温敬秦和宁王是一伙的吗? 他们在计划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们这两个“无辜”的孩子算计进去? 虞清欢觉着自己还是太嫩了,被这两个老头近乎亲情一般的笑给骗了,包括他们利用自己的复仇心理。 她已经被拖进越来越深的漩涡,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丢了性命,这和她本来叱咤风云,复仇虐渣的想法有点不一样。 这俩老头甚至都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宁王杵坐在一边,渐渐暗淡眼光里透着些许的明亮,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思考什么问题,他面无表情失了神。 清欢问过问题好久,他才干干的开口:“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找到虎符,顺便先把京兆府给端了。” 他倏地站起身有些慌乱地往门外走去,清欢侧头余光目送,但在门口的时候宁王又停住脚步,略是担心地回转过身看了眼世言,嘱咐他,“你爹不会有事,万事自己要小心,护着你娘子。” 世言反应有点迟钝,听着宁王讲完话也一头雾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桌上的菜已经凉得差不多,他吃了几筷子的宫保鸡丁就放筷子,兀自出门也不知道干啥去。 清欢双掌捂住被屋内的烛火映得有些发白的脸,痴痴望着一桌子的菜魂飞九天,等世言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小瓷瓶。 他并未说明这瓷瓶是哪来的,只是把药放在床头,又问清欢还吃不吃,清欢摇头后他就开始收拾,他心情本来是不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宁王最后那句嘱咐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会儿看上去没有刚刚那么消沉。 世言收筷子的时候差点把那盘他吃了一半的宫保鸡丁给掉地上,在桌边盘桓半天才对着楼下喊了两声小二让别人帮忙。 收拾完后,他又离开清欢视线好一阵。 清欢靠在临着街道的窗口,心烦意乱地看着头顶那浸染在黑夜里的玉盘,她好似在这隐约有阴影的月色中看见曾在自己身边张牙舞爪的亲人。 她还以为,穿越一次会给她一点不一样的人生——至少温世言给她想要这么平淡生活下去的年头。 可到头来还是避免不了在尔虞我诈里残喘着,拼命着,爬行着,又屈辱的跪着。 “娘子,沐浴。”世言的声音突然闯进她的耳膜,刺穿她正在胡思乱想的脑壳,将她从莫名其妙的深思中拉扯回来。 最后,她只希望有一天能感谢宁王把她牵扯进这场政治斗争。 转身回去,世言拎着两大水桶刚刚进门放下,他拍了拍手望向清欢露出一贯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笑一如冰山之上从未染过尘埃的花骨。 他正打算进门给她准备,那个大理寺的梁少卿忽然就从门的左边探头进来,“温少爷,少夫人,没打扰吧,见着你们的门开着,我才来的。” 清欢刚刚从自己的沉思里□□,现在的脸还是有点冰冷的意思,不熟的人以为她并不高兴别人兀自来打扰她,比如现在门口的梁少卿。 “我……” 温世言在娘子和门口这个男人之间来回转了两次头,然后突然身形一拐就挡住梁少卿的目光,直板着身子分外警惕地盯着面前与他差不多高的男人,“你,说事,看什么看!” 梁少卿不自觉地眉尖挑了下,看着世言有点意外他的举动,左右在世言脸上巡视了下才开口说明来意,“就例行公事过来问问华老板出事时的情况。” 梁少卿知道温世言警惕着自己也没敢再对视虞清欢,就盯着世言像要把他看个底朝天,两人眼睛硬是在虚无的空间大战了三百回合。 “没什么动静……”清欢只看得见世言的背影,哪里知道这两个男人是有多幼稚,一直回忆思索着当时凤峦戏班子唱戏时候的事情,“应该说是动静太大,一会儿唱戏,一会儿又出现刺客,然后就发现华老板出事,感觉凶手就是趁乱行凶。” “中间有人去过戏台后面吗?”梁少卿问着清欢,却仍旧在跟温世言斗大小眼。 “没有,戏班子十二个人都在视线……”清欢说到这才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她恍然抬头从梦中惊醒神色愕然又惊恐地逼向站在门口尚未反应过来的梁少卿,“多了一个人!” ☆、不怀好意 从一开始虞清欢就知道凤峦戏班子这次出来有十二个人,不过是包括华老板在内一共十二个人。 但刚刚好像在底楼,除了华老板尸体,还有十二个人,也就是说戏班子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出来。 “世言!”她怕自己记错了,迈开惊惧之下有些僵硬的腿,背后的凉意悄无声息地爬到她的脖颈让她使劲一哆嗦,“刚刚,你数戏班子十二个人,有把华老板算进去吗?” 梁少卿的脸颊骨轮廓清晰加上人本来就瘦弱单薄,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的隐私,可他偏偏挺直着腰背面容又夹杂着风霜,似是身经百战过后的沧桑,人的面向和气质分明分脱开来了。 世言正在和这个长得还算可以但没自己好看的梁少卿吹胡子瞪眼,他心里滋味不好,总觉得这个梁少卿对自家娘子心怀不轨,瞧着那双跟他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勾得很! “没算。”世言略微前倾的身子终于板正那似有敌意的眼睛也从梁少卿身上转移到身侧的虞清欢脸上,“十二个黑点都是站着的人头,我不数躺着的。” 嗯,没算。 梁少卿怔愣地望着陷在疑虑和沉默之中的清欢,察觉到她可能知道什么,张了张嘴问说:“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华老板的尸体验过了吗?” “验过,我亲自来的。”梁少卿在大理寺有三年之久,查过的案子不少,早学会一般仵作的本事,“一刀毙命,而且是近距离,戏台子这边不是凶案第一现场。” 他言外之意很明显——杀华老板的人是华老板不会防备的人,而且尸体是被移动过的。 清欢眼里淌过一丝清明。 “梁少卿,戏班子还剩几个人?”她问。 “九个。” 虞清欢的心彻底凉了,凉透了——等于说,那个凶手趁着夜黑风高已经逃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声没息的杀人还这么平平静静地逃了。 一个死去的华老板加上刚刚站在那边的十二个人,一共十三人,回宫两个死了一个,应该还有十个,但现在只有九个——那个凶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戏班子都眼瞎吗?多了一个人不知道?她自己也眼瞎,根本没发现台上多一个。 “梁少卿,大理寺要是愿意就先查查戏班子的人,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人就站在他们身边他们不会看不见。”下逐客令的时候清欢喉咙有点断断续续没拉扯过来,“先回吧,我们要休息了。” 清欢心里有数,多出来的又不是鬼,戏班子的人不会看不见,但戏班子的人却都没有对这个多出来的人发出异议,那只能说戏班子的人是默认这第十三个人的存在的。 是他们的熟人,很熟悉的人。 梁少卿听到逐客令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待下去,无声看了眼清欢作揖告别后又跟世言做了个鬼脸,恰好被回过神的虞清欢看见。 世言气愤地哼唧一声,啪地就把门给关上,脸上红彤彤的背过身靠着房门眼睛想瞪又不敢瞪地看着清欢。 清欢扫过他一眼,故意没去理他,弯身去拎水桶,刚刚还热气腾腾的热水现在已经不再冒着白气,她双手拎起后走两步又放下,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世言就在她身边哼,哼一声后就绕过她走到她身前替她把水桶往竹屏内拎去,将水倒进木桶之后,拎着空的水桶出来时候,袖子沾湿了。 他也不说话,又冲着清欢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啊?”清欢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刚开始那一会儿她觉得是世言吃醋,可往前翻了翻,梁少卿又没跟她眉来眼去的。 要说这是吃醋就有点来得莫名其妙了。 世言难得一见地扔下水桶,执拗地低着头歪着脖子不去看虞清欢,卷起已经打湿的袖子拎着第二桶水往竹屏那走。 “温世言,有话说话。”清欢怕他累着走过去要接手,但世言直接躲了过去,根本不让她碰水桶。 世言脚步一顿,随后边往竹屏那走边说:“娘子,少跟这个梁少卿来往,他对你不怀好意。” 不……不怀好意?真吃醋? 啧,这小子大概是不知道什么叫不怀好意。 “哪里不怀好意?”知道世言是在乎自己,虞清欢本来被他勾起的一点小怒意也消失殆尽。 世言站直又把袖子往上撸了撸,然后下腰抬起水桶把水倒进沐浴的桶内,随手在水里划过,这水正好洗也不需要打凉水了。 试过水温后他极为认真地回答清欢的问题:“他看你的眼神就不怀好意。” “……”清欢愣了下眼角弯了个漂亮的弧度,她就是觉得世言太可爱了,“那我还觉得陆芳看我的眼神还不怀好意呢。” “娘子,我没开玩笑。”世言拎着水桶从竹屏里绕出来,极为严肃认真又皱着眉心真得是挺担心的样子。 温世言两只手拎着空空的水桶,蹙眉望着不相信自己的清欢,向来温柔的脸变得略是严肃。 虞清欢瞅着世言好几秒,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他嘴里说的不怀好意,总他确实在生气甚至已经憋红了脸,一双大眼盯着自己眨也不眨就似要把她钉在原地。 清欢信了世言,说:“你替我提防着点他。” 和温世言在一起这么久,遇到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每一次他脑袋都跟缺根筋一样,要么反应慢半拍,要么就给她扯后腿,每次她训他,或是他怪责自己的时候,都没出现过这么严肃的脸。 “你……”她又开始怀疑温世言了,可她也不想多嘴问,真有心要瞒你戏弄你,也问不出什么,“算了,我先洗澡,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看着。” 温世言话说得不紧不慢,清欢的心却是都快跳出银河系了,那眼珠子也快要蹦跶出来——什么时候温世言变得这么不要脸皮了?想当初他还是站在门口都不敢逾越一步的小乖乖,现在直接敢在房间里看她洗澡? “我就蒙着脑袋行吗?”世言说完抿着嘴小步跑到门口将水桶抵在门上,又大步窜到床边,扑哧扑哧地把被褥拖到床侧,举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一屁/股坐在床侧,“这样,娘子,我这样看不见的,你放心。” 清欢张着唇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她随着世言的身子移动视线最后定格在盖着被褥的男人的身上,他两条小腿还在优哉游哉地晃动,完全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也不怕闷死! 可能是感受到来自某人恶劣的审视,世言那悠闲晃荡的双腿突然一滞,带着哀求腔,委屈巴巴道,“娘子,你可别赶我出去,我不放心的。” 虞清欢突然发现自己有毛病,她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世言不敢逾越的时候她眼巴巴地要把人家往砧板上拖,现在机会来了,她自己倒是怕了。 “世言,要不,今天,我们圆房吧。” 新时代的女性不能认输! 啪嗒一声,温世言刚刚从床头顺过来把弄玩的瓷瓶顺着他的手指掉在拔步板子上,摇摇晃晃地滚到了地上。 ☆、娘子骗人 虞清欢就站在竹屏里边,有这小子在她也没办法真得直接脱衣下水,故意说出这话探探温世言,但等半天也没等出个所以然,等她从竹屏里头探出头看,床上只剩下被蜷着的被子,人已经不见,再看房门虽然已经关上但刚刚抵在门口的两只水桶也不见了。 属鬼的吧,什么时候开的门?怎么屁点声音都没! 温世言是后半夜才爬上床睡觉的,睡前用那细颈小瓷瓶里的药替她敷了背上的伤。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往哪里去的,回来的时候身上竟然有股清香。 宁王从昨晚离开之后就一直没在出现,周正和温敬秦失踪的事交由大理寺另一拨人去查,由陆芳协助。 华老板死的蹊跷,丁香楼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但梁少卿已经把凶手锁定在戏班子那群人当中,因为临近戏台开场华老板也还出现过,戏一旦开唱这后边也就只能是戏班子的人来。 宁王要她插手这事,她也只能暗地里管着,清早起来世言已经不见,洗漱完毕刚推开门出去,就见着世言和梁少卿正站在走廊对峙。 一个双唇紧抿脸颊绯红,目光清澈透着怒意满脸写着“讨厌”二字,什么都人能把他看个明白的小傻子,再气势汹汹也能从的颜值里吸出一点奶气。 另一个就完全不一样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唇边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睛半张,好似在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透彻。 两人分明是在较劲,就像拳击台上的两个选手只要裁判一挥手直接开打。 “发生什么事?”清欢察觉到不对。 世言没事可不会这么跟人杵着,没见他跟谁这么怄气的,也没见他讨厌过什么人,除了这个梁少卿。 甚至比讨厌那个王老板还要讨厌。 “晓云死了。”梁少卿终于将定在世言身上的目光转到愣住的虞清欢身上,“最后一个进晓云房间的是世言公子。” “我不是!我没有!”世言双臂往后一甩脖子往前一仰气呼呼瞪着梁少卿,“你撒谎!” 梁少卿低头唇角闪过一笑,分外心平气和地又看向世言,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将怀疑的眼神渗透到世言的每一寸,他挑着眉慢吞吞说:“世言小公子,见你进房的又不止一个人,好几双眼睛都看见了,就算你是要当着你夫人的面跟那个已经死掉的女人撇清关系,也不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吧?你可……” “你可以说你没和晓云发生什么……”清欢突然接茬,一边说一边跨过门槛脸上还带着几分讥讽,侧身站定面对世言,“但你不能说你没进房间啊,毕竟眼见为实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娘子!”世言急了,其他人不信就算了,可娘子也不信他可怎么办? 脸颊更红了眼圈也泛着红色,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呼吸不顺畅了,像是什么堵在喉咙处提不上这一口气就要噎着,急得要掉泪的温世言薄唇微微咬住眼眶突然就漫出眼泪很不争气地要流下来,他慌忙低下头去憋着声不敢抽泣。 梁少卿冷眼瞧着双臂缓慢抱着自己,完全不屑一顾。 “温世言,我跟你说过,别轻易掉眼泪,男子汉大丈夫!”虞清欢语气突然硬冷下来像是有刀刃一般让人听着就觉得锋利,走到温世言身边平视着正好可以看见他委屈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她不好,说话没怎么考虑他的感受。 可她现在也不好怎么说,只能让他先受些委屈,“梁少卿,能不能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劝劝他也问问他。” 梁少卿思索打量着面前的夫妻,眉心覆着一层又一层的疑虑双眸在他们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绝对是想把虞清欢的心思给看透的,不过他没能看透,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考虑。 “少卿大人,世言小公子也跑不到哪里去,他拒不承认你也问不出什么,不如让少夫人问问,兴许还能问出一二。” 古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撺掇出来的,身上的长衫尚未穿戴好露出了里衣,见清欢望着他,说完话又赶紧背过身去整理。 不知道是不是古喻的话给梁少卿启发了什么,他在犹豫半天后竟然点头答应让世言先跟清欢呆在屋里。 清欢带着世言进屋,临进门前特地嘱咐:“喻老板,等会还请麻烦你亲自给我们送下早膳。”清欢摸了摸肚皮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唇,“肚子饿呢。” 古喻顿了下眼底闪过一瞬的清明,没说答应不答应就给清欢作揖后就先下楼去了。 清欢余光扫过还站在房门口的梁少卿暗暗蹙眉随后就将房门给关上。 世言憋着气坐在床沿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撇着头也不肯看清欢。 他委屈,她还觉得委屈呢,明明是在帮他还要被这小子记仇,被这小子记仇就算了,自己还要跟他道歉,上辈子也没欠他啊。 堂堂一个穿越者竟然活得这么窝囊憋气。 “喂,还哭呢!”她往前走了两步,世言就往床的另一侧移了移他金贵的臀部。 “干什么呢,这么大气,这么委屈怎么不跑啊?”清欢可记得上次他被自己说了两句直接就往巷子躲了。 “跑,万一再遇到坏人,再有人来杀你怎么办!”世言泡着眼格外委屈又担心又讨厌地瞧着自家娘子,见娘子正嗤笑看着他,哼唧一声又低头当哭包去了。 清欢吸了吸脸颊这话听得她可舒坦了,“啵”一声张唇一笑,“我的大宝贝儿,这么担心我,你就别哭了,你再哭,可得把我心疼死。” 世言听话得停顿了下好像真得怕清欢心疼就不敢再哭,可乌黑的眼珠子哧溜一转又蹙眉哭了起来,还比刚刚更大声,“娘子根本不心疼世言,骗人!” “我哪里骗你,我可心疼你了。”清欢嘴贱手更贱,拔腿就跑到床边蹲下来举起双手迫不及待地捧住小可怜的双颊,看着瘦肉感还是挺实在的,好想捏啊,“乖,别哭了,娘子亲亲。” 不要脸啊! 趁着世言大宝贝儿完全不在状态,某人嘟起自己粉红的樱桃小嘴就往人家好看的要死的薄唇上这么一堵。 “么么哒!”末了虞清欢还不要脸的舔舔唇。 刚刚清欢动嘴的时候世言都没来得及反应,现在更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那双本来就大的出奇的桃花眼也像是泛起了红晕惹得对面的女人呼吸一急,又把唇给贴了上去。 这一次她不是蜻蜓点水一吻而过,而是带着明显的侵略和占有,她自己的吻技也不熟练,她没吻过谁,只有温世言,现在如此猴急却深情的吻技也是照搬着电视里演的。 看小说的时候总说用舌头撬开贝齿,可她现在连温世言的唇都撬不开,一直啃着这家伙,他死活就是不肯开! 她火气大,只能先咬了世言的下唇,他痛呼一声直接让她趁虚而入,清欢闷闷地轻笑一声,闭着眼睛继续攻城略地。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起身,双手也不知在何时已经覆在世言的双肩,身体前倾的厉害,只要她轻轻一推就能把这呆瓜压在床上。 “嗯嗯嗯……娘子我喘不过气了!”温世言是真得被憋得脸红脖子粗了,轻轻推搡着已经近乎疯狂的自家娘子。 虞清欢差点没笑出声,赶紧离开他让温世言好好喘了一会儿。 “好不好玩?”清欢躬着腰,从耳朵到脖子都是漂了绯红。 “不好玩,憋死了!”世言气呼呼地哼唧一声也不做哭包了,“你怎么这么凶?” “……” 虞清欢大喘一声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亏得她废了这么大劲儿把他给哄好,还要被说! 她看着还扁嘴故作生气的大宝贝儿,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从心的笑,“世言,我一直相信你的,你难受我这里就疼,没骗你。”虞清欢指着自己的心门口说。 她知道自己,没有喜欢就不会有如此的冲动。 她更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想护着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张脸了,藏在皮囊下的血骨才是吸引她的本身。 ☆、判若两人 虞清欢从来没跟谁说过情话,从接触到情爱这两个字开始,都是别人来巴结她,就算在豪门世家不受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世言,我喜欢你。” 虞清欢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不容易的,毕竟不是情场老手。 火辣辣的感觉,哇,好爽! 原来跟自己喜欢的人表白是这么舒爽的一件事!不过这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有点过分,而且全身上下的血液倒流似得全挤进她脑壳了,耳朵嗡嗡嗡头晕目眩感觉要炸! “哇!娘子,你脸好红,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小奶狗仰头大笑。 …… “咚!”,虞清欢脸上那羞荏内敛的笑倏地消失不见顺手握拳往这小奶狗额上狠狠敲了一拳,掀着眼帘气得眼睛冒火。 温世言哪里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也暗搓搓地瞧了一眼自家娘子撇着嘴委屈着:“娘子,你打我做什么……”刚刚还说喜欢他,现在又打他,什么嘛! “你懂不懂什么叫喜欢,我在跟你说我喜欢你,你却说我是只死螃蟹,我不弄死你算便宜你了!”虞清欢真得是咬着牙说的话,恨得牙痒痒。 世言却不以为然,脖颈一梗突然特别自信:“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爹也喜欢我啊!” “啪!”后脑勺又挨了一记巴掌。 “我呸,我的喜欢和你爹的喜欢能一样吗?你个死崽子!”清欢要被他给气死了,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喜欢上这个崽! 温世言薄唇一噘气鼓鼓又哭唧唧地看着娘子,哼唧哼唧地哼了两声,索性就爬上床躲里头装睡去——不理不理不理! 娘子太坏了,什么都是他错! “我睡了!”温世言侧身背对清欢假装睡觉,可清欢一点动静都没,大概是没有弄明白他的用意,所以他很好心地提醒了下。 清欢站在床边好以整暇双臂抱着自己看着温世言憋笑瞧着他自导自演,自娱自乐。 “我,我真的睡觉!”世言觉得娘子撒谎,娘子不喜欢他,不心疼。 “要不要,我来教你睡觉的正确姿势?”这小子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勾引。 世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捂着自己的嘴拼命摇头,那好看的桃花眼眨巴眨巴锁住清欢彻底放弃搏回“自尊”的企图。 真是被这家伙逗得又好气又好笑。 古喻没一会儿就送来早膳,世言见到吃得气就没了,顶着个胃在那边吃得个开心,完全忘记刚刚被娘子又大又骂的事情。 “喻老板,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清欢问。 古喻倒是爽快也没问什么忙就答应了。 丁香楼经过这么一闹,生意少很多,毕竟死过人的地方,一时半会也没有谁愿意来住,这时代的人都迷信而且忌讳不好的事,总觉得住进这丁香楼也会被杀死,或者就是沾上霉运。 不过已经住进来的也没办法,有些是觉着花出去的钱比命重要,有些是因着想等着查出凶手出去好吹吹牛。 这么些人就在丁香楼楼下大堂三三俩俩的坐在一起议论华老板的死,昨晚这一晚就好比过了一年那么漫长,让他们有无限的茶资。 小二苦得很,都在大堂坐着免不了斟茶倒水伺候,腿上功夫又进步不少。 掌柜的愁眉苦脸心想着这丁香楼的生意好不容易红火起来了,又发生这种事怕是事情一过还得秋风瑟瑟。 “哟,二老板出去啊?”掌柜撑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到清欢不声不响地从房间里出来关上房门,他问话也不搭理。 大堂的人都扫看了她一眼,随后清欢就往楼下来,掌柜的瞧着今天的二老板着实觉得别扭,可又不知道哪里别扭。 好久之后,他才发现这二老板的长发半遮着脸说不清的诡异,好在是在大白天不然就她现在这容貌不清,身形飘逸的样子还真以为是见鬼了。 清欢出门后,掌柜也回了神就继续拨自己的算盘。 “啊!” 丁香楼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掌柜和靠门坐着的几个人赶忙跑出去就见清欢竟然俯躺在地上。 “哎呦,二老板没事吧?” “哟,少夫人,这是怎么摔得?” 几个人同时跑到清欢的身边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扶一下,附近路过的人也因为惊叫声驻足瞧着地上摔得不轻的女人。 指指点点的人不少,掌柜一时间没了主意就回头冲着小二喊道:“去把世言小……” 他话到一半就住了嘴,铜铃大眼上写着:不可置信——二老板虞清欢就站在丁香楼门口一脸看好戏地瞧着他们。 掌柜转头看着自己脚跟处俯躺在地上的“女人”一脸呆滞样,要多蠢有多蠢。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家二老板。”古喻哎呦一声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撩起一直遮着侧脸的长发往肩后一捋,他那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脸颊就完完全全地给露了出来。 掌柜和追出来的几位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他们身后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 “啊,是喻老板!” “古喻啊,是那个凤峦戏班子的古喻!” “老天爷垂怜,小女竟然有幸能亲眼一见古公子!” 这种惊天地泣鬼神嫦娥玉兔都能震下凡的惊叫声顾清欢再熟悉不过——土拨鼠尖叫,追星必备! 卧槽,她没想到这个朝代竟然这么时髦还追星? 清欢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先行进了门,古喻也是前后脚被掌柜得他们给护着进来,那些惊叫的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全数涌进来要订房间。 梁少卿给几个寺卿使了眼色,便将那些惊叫的男人女人全数赶了——大理寺办案,滚出去! 虞清欢这回是不愁丁香楼以后的生计了,明星效应,在这个时代也是可以用的,既然如此以后生意这块就好做很多。 人虽然是赶了出去,但外头的声音只增不减,他们在里头说话都听不清楚,梁少卿忍无可忍大手一挥直接让人把丁香楼的门给关上了。 可惜这门隔音效果不好,还是闹腾,闹腾好一阵子外面才渐渐消停。 “你俩刚刚唱得是哪出戏?”耳根好不容易清净下来,梁少卿依旧心烦意乱。 古喻还在整理自己的衣服,身上都是灰自然要拍个干净,“哦,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眼见未必为实。” 清欢站在一边没说话,其实这问题本来是她要回答梁少卿的,但是古喻在楼上房里的时候说,这件事由一个旁人来证明比较妥当。 所以清欢只是出主意,主演是古喻。 闻言的梁少卿脸色愈发难看,他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这件事跟温世言逃脱不了干系,可现在有人当众驳了他面子怀疑他的能力:“喻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世言小公子。”古喻一点都不含糊,直接将清欢的怀疑用他的嘴用力说出来,他字字有力的样子特别男人,“你们连我和少夫人都能搞错,何况是凶手刻意扮作世言小公子?” 梁少卿紧绷着脸,隐隐觉得他的脸颊还在抽搐,是真气到骨子里了,他没想到一个戏子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 咬紧牙关他目光沉沉闪过凶光,半晌后突兀地笑了一声:“喻老板要是哪天不唱戏了,兴许可以到大理寺讨个一官半职。” “哈,梁少卿说笑,我又不缺银子花也不想做什么高位,去大理寺讨人嫌做什么?”古喻耸肩无意嘲讽。 清欢觉得奇怪,宁王明明说过这个梁少卿是太子的人信得过,可他现在的表现总让人觉得有点邪气,而且他的所言所行甚至是眼神都跟昨天主动来找她的梁少卿判若两人。 ☆、毒不死你 这特么就太烧脑了,她穿越的难道不是一个升官发财宠老公的剧本吗? 还特么玩起悬疑这一套,虽说自己有一颗聪明脑袋可也没斗智斗勇过,要不然也不至于死得这么不声不响还穿越到这里。 她突然觉得自后背凉飕飕的,像是被人特地沿着背脊划开灌进一层薄冰。 古喻的话虽是有些偏颇世言,可也有理有据又是经过小情景剧给他们冤枉世言的事上划了一道口子,就算眼前这个古古怪怪的梁少卿想再为难世言也是没办法的,只能沉默。 “对了,梁少卿昨晚我跟你提的事,你查了吗?”清欢故意发问。 梁少卿猛地一愣,无缘无故就笑了起来,撇过头没敢看清欢,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呢,昨晚上我早早休息了。” “哦,早早休息。”虞清欢本就是在诈他,他和躲躲闪闪的样子清欢就更加怀疑他的身份,“我刚刚问了世言,世言说什么都不知道。” 清欢顿了顿将心里的怀疑压到最深处,沉着声对那梁少卿说,“梁少卿,要说起来,如果真有人假扮世言的话,您的身高体态都和世言差不多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梁某人几乎要暴跳如雷,两鬓都暴出青筋那嗯很的样子几乎要把清欢给咬碎,可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他就算再忍也不是真正的梁少卿,一时的脾性根本模仿不来的,就算是有计划地多年学习模仿某人,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总会露出破绽。 说白了,模仿时间的长短与露出破绽时间的长短其实是成正比的。 眼前这个梁少卿显然和真正的梁少卿相差甚远,一下就露了马脚。 “梁少卿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让梁少卿提防着,兴许那个假扮世言的也会假扮你,真要给你扣上杀人的罪名,你可更麻烦,你是官家的,到时候罪加一等。” “少夫人,温世言可还没洗脱嫌疑!”梁少卿咬牙说完憋着一身的怒意转身离开。 他的作风倒是像一个没什么脑子急于求成上了年纪的人。 虞清欢和古喻一同上楼,古喻换了件衣服,才把清欢的衣服给还上,因为担心世言被梁少卿利用,所以清欢就把世言给“软禁”在房间,不准他再出去半步。 眼前的梁少卿已经信不过,宁王也不知滚去哪里了,现在整个丁香楼她也不知道该信谁,眼前只有古喻好像一直在帮着他们,但……无事献殷勤。 现在人人自危的状态下,也不怪清欢见谁都不是好人,她自己死了倒是没事,反正死过一次也不惧死亡,可她担心世言。 温世言实在无聊就坐在床边晃着退抠指甲玩,时不时地看两眼坐在那边谈话的清欢和古喻,好似现在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傻人有傻福,没那么多心思。 古喻告诉清欢,戏班子原定的确是十二个人,除了华老板自己和古喻,其他人都是华老板亲自选的。 “这么说你不是华老板选的?” “当然不是,他根本不打算让我出来,是我自己死乞白赖的吵来的名额。”古喻说,“凤峦戏班子的架构不是一成不变的,华老板现在是老板但其实他能不能领着这凤峦戏班子全在别人嘴里,要是他出了差错或是不听话,那可能就会换人领着戏班子。” 他低眉瞧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声音忽然就沉了下去,“我就是最可能代替他的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古喻忽然变化情绪,世言也停止晃腿掀起欧式双眼皮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古喻。 “那第十三个出现的人是谁?” “冯二子。”古喻收起自己没来由的苦涩情绪,转而讶异地看向清欢,”你怀疑是他杀华老板吗?” 清欢不敢妄言,她的确怀疑多出来的人就是杀人犯,可…… “他不可能杀人,一来,华老板很器重他,长得好看唱戏也不错而且心思单纯;二来,当初他被丢在安京城外的野地里差点被狼狗叼走,是华老板救了他。”看见清欢的犹豫,古喻直接就把冯二子的身世悉数告知替他开脱。 “而且,冯二子没走,他还在丁香楼,一直和我住一个房间。”古喻突然给出了一个暴风逆转。 清欢含在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咕隆喝下后眼皮撑得圆鼓鼓地盯着古喻,她想从古喻的话里找出一点破绽,但回忆他刚刚说的话以及说话时候的表情却又没有任何纰漏。 “那你戏班子现在少了谁?”清欢继续发问。 两人四目相对,都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世言忽而站起身缓步走到清欢身边,又从桌子底下搬了一张凳子出来坐在他们中间,桌上还有一叠云片糕,他坐稳后就开始吃起来,也没瞧这两位正在谈事的。 突然被挡住视线,古喻倏地一愣瞧着世言的侧脸莞尔一笑回了清欢的问题,“燕子。” 燕子,那个跟晓云一起调戏过世言的女人。 “晓云的尸体,你见过吗?” “和华老板一样,近身作案一刀毙命。”古喻索性就看着世言吃东西,眼神特别温柔和他正在侃侃而谈的杀人作案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欢也瞧见了他的眼睛,狭长好看平日里总有几分淡漠,就算是那天替世言解围他眼里也藏着冰冷。 但好像每次看世言的时候,他眼底就会生出美好的光,就如现在他明明非常想要亲近却很克制…… 卧槽!防着女人不行还要防着男人? “咳!”清欢故意清了清嗓子。 世言倒是什么都没发现,听见清欢这咳嗽声吃着东西吧唧嘴的声音倏地停下,担心看着自家娘子,“娘子,你没事吧,是不是得了风寒啊?” 清欢无声微笑摇头,然后将目光转到古喻的脸上,唇畔勾住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古喻好像也才后知后觉刚刚的失态,此刻颇为不自在,搬着凳子离世言远了一点。 这家伙该不是真的对世言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说起来,喻老板好像还没娶亲啊?”清欢慢声说着故意拿起盘上的云片糕递到世言的嘴里,“来,世言,吃。” 世言大可爱完全不知道咋回事,一脸茫然地瞧着突然开窍的娘子,张着嘴等着清欢把云片糕给递到他嘴边时,他又把唇给抿上,伸手捂着嘴身子往后一靠不安道,“娘子,你不会下毒了吧。” “我下……”虞清欢咬紧牙关瞪着温世言硬生生把到嘴的脏话给憋了回去,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 气得七窍生烟的虞清欢没好气地把云片糕直接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横了一眼温世言,嘴上塞着吃得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下毒,我毒不死你!” “那你突然喂我吃东西,我……不是怕嘛!”世言又噘嘴,从盘子里拿出一片糕递到了清欢的唇边,“娘子别生气。” “嘿嘿嘿!”清欢张唇直接咬上这云片糕,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大宝贝儿,藏在桌下的手拽着世言的衣角,心情别提有多激动。 古喻看着噗嗤笑了来,哎呀一声摇头晃脑咧嘴道,“看见两位如此恩爱还真是让我也有了安家的心思,只是戏子一生无他法。” 清欢瞥了一眼古喻,他的眼神又落寞下去。 “戏子怎么了,戏子不能娶妻吗?”世言一手塞着云片糕一边望向自己右侧的古喻。 “不是,不过……” “莫非,喻老板已经有心仪之人?”清欢继续套话。 古喻抬手端起茶盏摇晃了下像是在掩饰什么,随即喝了一口凉茶,“嗯!”他应了着又叹了一声,“不说这些。”他放下茶盏又把话题转移到案子的本身,“对了,少夫人今天和梁少卿说的话,难道就不怕会打草惊蛇吗?” “我是故意的。”清欢吃完世言手上的糕点,顺舌给舔了舔人家的手指,把世言逗得一愣一愣才罢休,“这个假冒的破绽这么多,就算我们看不出,大理寺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他有同伙而且很可能整个大理寺的人都不对劲?” 清欢点头算是同意古喻的猜想,“如果我不说,他们的计划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说了就希望能打乱他们的步伐。” 古喻嗖地站起身,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很是担心:“要是他们对你下手……” “没事,我相信有些人不会见死不救。”清欢话里有话。 丁香楼是宁王的,昨晚上出事的时候皇帝也在,她就不信他们真得丢得下这件事。 皇帝怀疑华老板偷了虎符,随后华老板被杀,皇帝悄悄离开,宁王也说过虎符还没找到,她赌这假梁少卿怕也是冲着虎符来的——虎符一定还在这丁香楼。 其实假梁少卿他们可以借着查案的名义把丁香楼每个角落都搜过来,但他们没这么做就是在忌惮什么。 难不成丁香楼里还有第三股势力? ☆、引蛇出洞 世言吃了一大盘的云片糕,打了好几个饱嗝,抬手擦了擦嘴傻乎乎对着清欢笑,“娘子,这云片糕这么好吃,下次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打包带点回去?” “可以啊,以后世言要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世言要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清欢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右手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两眼弯弯地看着自己的宝贝。 世言一听笑出花儿来,“娘子待我真好。” “那亲一个!”嘴上说是要亲,她也没动依旧保持休整的姿势,她实在有点累,防着这个防那个,好像只有世言是她唯一不用防着的。 可就算是温世言,她也怕有一天,他对她说:我骗你的。 世言哪里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听到清欢的要求微微噘嘴,月牙弧度的眼闪闪烁烁对上她的眼睛又羞红了脸,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欢喜,他正过脑袋伸手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没有作声。 清欢直直看着宝贝儿的侧脸,直至有些瞌睡索性就撑着脑袋闭上了眼,“世言,我睡一会儿……” 软嚅的暖暖的东西贴在她的唇角,撑着脑袋的手倏地握紧半掀起眼帘偷偷看向与自己零距离的俊脸,飞扬的唇畔,刀裁的脸颊,画刻的眼眉…… 他紧闭着眼很紧张的样子,可他也没立即离开停顿在她微微上翘的唇侧好久。 闭上眼安静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薄唇微颤,能听到他快要爆炸的心跳还有越来越粗喘的呼吸。 过于紧张的温世言再也憋不住气,恋恋不舍地收起自己的贪恋,桃瓣色的面容夹着一丝不安怯懦地低着头,双手握紧放在大腿上不敢说话。 “哎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跳坐起来,开始很不自在地在房间来回走动。 “怎么了?”清欢那点睡意全被这小子突如其来的一吻给搅和了,正悠然回味刚刚的感觉见他忽然见鬼也吓了一跳。 世言摸着后脑勺,“我,我不好意思……” “哈哈,不好意思。”清欢放下有些发酸的右手站起身转了转脖颈,“以后还有更不好意思的呢,怕吗?” “嗯?”世言疑惑挑眉不知道娘子在说什么东西。 “等!”清欢抬手打断想问为什么的温世言,凝神望着他的袖口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抬起他的右手查看他的宽袖。 一秀帕就挂在袖口差不多要掉下来了,应该是世言甩袖子的时候不小心甩出来的,清欢直接接在手心颠了颠,有点分量。 她抬眼狐疑地看着温世言,“谁的?” “不,不知道啊……”温世言瞧着清欢手上的东西又进入懵逼状态。 清欢睨了一眼世言,嘴角一勾坏笑挑眉调戏他,“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哪能啊娘子,我,我!”世言调戏不得容易急,眉心纠结在一起苦巴巴地看着清欢,“我没有,我不会的。” 清欢当然知道他不会,不过就是顺口逗逗他,“好啦,知道你不会,乖。” 世言哼唧一声,不理这个坏娘子。 手上这帕子里包裹着的东西一摸就能摸出来——钗子。 手帕上余留了一点残香和昨晚世言回来时候身上带着的清香倒是对上了,不过这东西是谁给他的? 看世言的表情,他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塞了这钗子。 “世言,昨晚上,你出去后有没有碰上什么人?” 清欢边问边打开了帕子,里面果然有一支凤钗,黄金打造,钗子造型倒是很奇特像一片片雕刻花纹的云片互相缠在一起,金色云片中间镶着一块琥珀。 很小的琥珀,大拇指指甲大小。 世言呆呆地看着她手上的钗子,听到清欢问话后低头数着手指头,嘴里也不知道喏喏地说着什么,等十个手指头全部数完,他才抬头回答清欢,“有个人撞了我。” “谁?” “不认识啊,我把水桶提到厨房的时候,他从里头窜出来撞到了我,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世言不认识的应该不是丁香楼的长工。 “你从来没见过?”清欢狐疑问他。 世言点头嗯了一声,这就让清欢觉得奇怪了,就算是住在丁香楼的住客他也见得差不多了。 清欢将这凤钗又给包好重新交给世言,“这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发现,好好藏着。”既然有人在这时间段给世言送这东西自然是有用处的。 “娘子,这东西挺好看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的,我们藏着不好吧?”世言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小声说。 姑娘家的东西? 这钗子金色云片上雕着的可是龙凤,怕不是宫里的东西。 “宫里的……”清欢自言自语说着眼珠子哧溜一转,心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凤峦戏班子,世言又没见过的,只有那个后来莫名出现没露过面的冯二子。 就算昨晚唱戏,那冯二子也一直没露过脸,世言没见过就说得通了。 只是这冯二子为什么要把这凤钗塞给世言?而且是昨天晚上,冯二子怕是冒了很大的风险,那时候晓云有没有出事?燕子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娘子,你在想什么呀?”世言眨巴着眼睛看着发呆的清欢软软问他。 “没什么。”清欢有口无心地回了一句后,突然拉着世言的手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出了屋子,她知道怎么打草惊蛇,引蛇出洞了。 丁香楼现在就像是跟外界隔绝了一样,除了大理寺那伙其他人都是人心惶惶,很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更多的人是怕自己会成为替罪羔羊,特别是那些本来就不该牵扯进来的住客。 掌柜的愁眉苦脸撑着脑袋唉声叹气,听小二说,这次掌柜自己也投了全部身家想跟着他们发财,谁知道出了这种事,怕是要血亏。 清欢站在二楼瞧着一手扶额一手拨着算盘的掌柜啧了一声,“诶,掌柜的。” 老头闻声抬头看向清欢,哎了一声没心思奉承二老板又低下头去继续算账:“二老板有什么吩咐。” “还有棺材本吗?全投进来,我保证你赚大发的钱。”虞清欢舔了舔门牙,砸吧了下嘴继续道,“知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别整天愁眉苦脸的。” 掌柜晃了晃脑袋也没抬头,对清欢这牛逼嗤之以鼻。 虞清欢耸肩一笑没再跟那掌柜说话,眼睛一瞟就看见坐在地下喝着小酒的梁少卿,清欢弯唇送给他一个冷笑后就拉着世言的手往古喻的房间走。 她倒是头也不回,不过世言一直盯着那个梁少卿看,快要到古喻房间的时候突然凑到清欢的耳根子处说:“娘子,这个梁少卿的手好像受过伤。” “什么?”清欢蹙眉反问世言的时候,已经伸手敲了古喻房间的门。 不过转头问世言的时候顺势看了眼还坐在那边的梁少卿,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已经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虎符,找到了吗? 如果已经找到,他们为什么还不抬着华老板和晓云的尸体离开。 古喻开门的时候,世言正欲回答,清欢故意给他做了噤声的手势,又紧紧忙忙地将他给推进古喻的房间。 世言惯性使然往前一个趔趄正好撞在古喻身上,差点没把古喻撞在地上。 清欢又往梁少卿那边警惕地看了眼也进了房间。 世言揉着自己的胸口好不难受,盯着娘子看了眼也不敢责备,转了一圈就看见桌上的红枣糕,舔了舔唇直接坐下开吃。 他转身坐下伸手塞嘴的动作一气呵成,惊得对面的冯二子半愣在那边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夫人,你们这是?”古喻也是被撞得不轻捂着胸口微微蹙眉。 清欢摇头示意古喻暂且先不要说话,走到发呆的冯二子面前伸手就往桌上一拍,吓得冯二子一个激灵,瞳孔迅速张大:“……” “东西是不是你给世言的?”清欢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开了口,“是不是你昨晚撞得他?” 问题还没说完,冯二子脑额上就已经渗出冷汗来,他咽了咽喉咙惊恐地看着眼前凶巴巴的女人又转头看了眼被自己连累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吃红枣糕的男人,心里一阵害怕一阵愧疚,哆嗦也不知道怎么哆嗦了。 “说啊!”清欢一手撑腰一手撑着桌子,凶神恶煞地瞪冯二子但是质问的声音却压得贼低。 冯二子被吓得没了主意,张张嘴打算交代事实但好像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左右为难的犹豫很久之后,终于把目光聚在了一边茫然懵逼的古喻身上。 古喻被清欢这突然的审问惊得一头雾水,看着冯二子这畏畏缩缩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猜到应该是冯二子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心下有些恼怒。 “二瓜子,你倒是说话啊你!”古喻明白要冯二子真知道什么事儿,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华老板很信任冯二子,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两句。 冯二子看古喻也不肯帮自己说话,立刻慌了神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喻哥,我真的不知道啊,就昨晚上晓云姐突然来我房间,让我想办法把那东西交给这家伙。”他说这家伙的时候特意用下巴指了指世言。 世言一脸茫然地瞧着突然紧张的几个人,眼珠左一晃又一晃,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急急忙忙囫囵把红枣糕吞下想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结果噎得不行差点没断气。 清欢见状忙是给他倒了水,“你慢点吃啊你,别急。” “不……”世言哎了一声急得跺脚,接过清欢的水喝了几口才把那块红枣糕给吞下。 清欢见世言没事又继续审问冯二子,“你知不知道那东西会要了我们的命,你……”清欢气得不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奈到让人觉得她已经无路可走。 古喻拧眉瞬时明白过来清欢指的是你什么东西也吓得不行,大步走到冯二子身前一把拎住他的领子直接把冯二子给拎得站了起来:“二瓜子,晓云给你这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说其他什么话?” 冯二子已经被这两个人的一言一行震得三魂不认七魄,忙是摇头:“没,真没说什么,她……”他本来还很笃定,可说到一半又想到什么顿了下来,眼睛下撇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她临走前,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要选她。” 冯二子这模棱两口的话更让古喻笃定他交给清欢的东西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东西。 世言哎呀一声打断他们,梗着脖子忙跟清欢说起刚刚他还没说完的话,“娘子,今早那梁少卿要抓我的时候,我看他的剑是放在左腰的,但刚看他喝酒已经放在右边。” “那就是说他惯用的右手受了伤。”古喻还拎着冯二子的领子,脸色越来越差。 古喻话音刚落,房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没错,我的手的确受了伤,不过杀你们绰绰有余。”那位“梁少卿”拽得跟二八五似得直接走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大理寺的人。 房内众人一惊,古喻的手一松冯二子直接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像半夜见了索命鬼似得张大眼珠子半死不活样地盯着门口的人,他觉得他死定了。 世言嘴上还嚼着红枣糕,大长腿往前一跨顺势将惊魂未定的虞清欢护在了身后,他咽下红枣糕拍了拍胸脯转头又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哎呀,下次让他们做小点,噎死我了。” 古喻哭笑不得,这都生死关头了,还在嫌弃这红枣糕? 清欢却宠得不行,站在世言身后点点头,“行,老公你说什么是什么!” ☆、爷爷饶命 门口的人虎视眈眈,本想着自己气场两米八能把这几个家伙吓得跪地求饶,哪能想到这对小夫妻竟然还在讨论红枣糕。 气不死也气成半残了! 假梁少卿仰着脑袋冷冷地盯着虞清欢:“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们个全尸。” 虞清欢从世言背后露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瞧着男人:“哟,梁少卿,什么东西啊至于废这么大劲儿杀我们?”她讨好地挑了挑眉,“您说,您要什么,我们双手奉上。” “哼,装什么,把那东西给我拿出来!”假梁少卿扛剑上肩,洋洋得意道,“可别在指望有谁救你,宁王安在这丁香楼的人,我已经全部处理了。” 处理了? 难怪看他坐在楼下喝着小酒那么胸有成竹,原来是已经掌控整个丁香楼,觉着自个儿胜券在握了? 清欢收起嬉笑,嘴角冷撇,“我哪里指望谁救我们?这不问您了,您要什么,我立刻给交出来不是?” 她算错了,她本以为让这假货看见他们在古喻房间神神叨叨的密谋,指不定假货晚上会偷偷摸摸地对他们下手,她没料到这年头的反派竟然这么直接,风风火火扫除所有障碍后,光明正大抢东西。 靠! 死定了! “老大,别跟他们废话,把人杀了搜完东西直接就走人啊,等会宁王收不到消息,怕会……” “啪!”假货一巴掌扇在说话的那小子脸上,咬牙切齿冲着那人吐了一脸唾沫星子,“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噗,当真反派死于话多,跪谢这位大哥告诉她宁王一直没放弃这里! “你们是不是要虎符?”知道宁王可能会来救人,清欢胆子也放大不少,尝试拖延时间,“虎符不在丁香楼,在你来之前就已经被人带出去了。” 假货倏地转头看向虞清欢,下撇嘴角拗着脑袋,一双死人般浑浊的双眼像钉子一般定在清欢的脸上,握住剑柄的右手不自觉一紧却立刻暴露出他受伤不轻的事实。 应当是与宁王的人打斗时受得伤,恢复时间短根本使不上力。 假货穷凶极恶的模样把世言吓了一跳,他把清欢往后拉扯了下,让她不要上前,警惕地盯着假梁少卿,时刻准备与他交手。 古喻见状也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眼见大战一处即发更不敢吭声,踢了踢已经抱着脑袋伏在地上的冯二子,让他赶紧滚里面去一点。 冯二子一点点往墙角挪,大气不敢喘一个,背上凉透的汗水渗进他的脊骨,逼得他又哆嗦了下。 “哐当”,冯二子没注意到左边的圆凳,碰了下发出个声音。 “杀。”假货右手的剑,随手一挥,身后那群人立刻冲了上来。 冯二子吓得半死,直接跪在地上背对着那群家伙爬到了墙脚,抱着头缩在那边就差把脑袋塞在了□□里了。 古喻一看这景象心下跪求列祖列宗,过路神仙力求保住小命一条。 “娘子,跟着我!” 世言冲着身后的虞清欢大喊了一声,没想前方就有人送来一柄利剑,那人伸手就要刺中世言,世言迅速侧身只说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骨向上一掰,“咔咔”两声,那手直接被他折断,刚握住剑柄,身侧又有两人提着刀剑攻过来,世言不慌不忙握紧剑柄,向上一挑将一人的手筋给挑断,再来一脚又把另外一人给踢到在地。 两人已废,剩下四人齐齐上阵,将世言包围起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那假货似乎也没有想到世言的功夫这么好,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神色又拉下几分,眼神变得冷冽。 清欢已经退到窗侧,神色紧张,眼睛一刻也没敢离开世言,古喻已经站在她的身侧瞧了一眼她绷紧的双颊,吸了吸鼻子,“我是真不知道,世言小公子出手又快又准又狠。” 虞清欢余光瞥了一眼古喻,没说话。 的确,世言的功夫看不出路数,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就是快准狠。 那四人互相瞧了眼,似乎做了一个默契的决定,在某个家伙啊的一声吓,又攻向世言。 世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飞身跳了起来,手上的剑也被他扔向其中一人,那人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吓得连连倒退。 世言借此空隙从另外三个人的包围中错身出来,双脚落地后高难度旋转三百六十度两圈后往前移动了一大步,伸手一接那柄剑又落在了他的手上,长臂一挥,被他逼退的那家伙脖子被划了一剑。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那三个人措手不及有些慌乱了阵脚,一个往前冲上去,另外两个却还怔在原地,不用说,冲上去的那个也没两招就被世言挑断了手筋。 古喻和清欢一样看得目瞪口呆,眼里竟是崇拜之情,“世言小公子,可真厉害。” “住脑,他是我老公,你别意淫!”清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没看古喻,一直望着世言那边的动静。 另外两个显然已经不敢上前,他们上前肯定是死。 世言打架的时候真得跟平时判若两人,不苟言笑冷冰冰的酷帅得一笔! 卧槽,想睡! “世言,抓他!” 正当几人都被世言的神仙下凡的精彩表演勾得神魂颠倒的时候,门口那假货拔腿就跑,房内两人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清欢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门口让世言赶紧抓住假梁少卿。 世言平时马虎得要命,但关键时候就是不掉链子,大长腿三步做两步往外跨了出去,清欢和古喻立刻追上,没等他们到门口就听见有人惨叫不止的声音。 “啊!爷爷饶命!” 清欢跑到外头一看,世言一脚踩着一个,双手还把假梁少卿给压在栏杆上,把假货的脸憋得通红。 世言哼哼两声,耀武扬威地昂着脑袋,嘴里愤愤不平:“还敢不敢瞪我家娘子?嗯?你再瞪,再瞪我挠你!” 妈呀,这大宝贝儿! 清欢和古喻上前帮忙,听到打斗已经躲起来的其他人都从屋里出来,掌柜和小二从柜台后钻出来,畏畏缩缩地往他们这边看着,清欢从着掌柜一笑,松了一口气:“掌柜的,赶紧找几根粗点的绳子过来。” 掌柜的听见清欢声音,脑袋算是清醒了一半,惊魂未定地起身和小二一起去找绳子,这两人刚走到后门处,丁香楼的前门就被人撞开,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直接将整个丁香楼给控住,随后一个身材高挑,形容削瘦的年轻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往丁香楼四下看了眼才抬头往二楼扫过,看见世言和清欢的时候拧了拧眉,伸出两指示意几个士兵到二楼。 世言作势又要打架,可手上还压着假梁少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几个士兵上了楼后直接从世言手里将假梁少卿给扣住,为首的一位作揖抱拳对世言恭恭敬敬:“温少将军,这些人交给我们就行。”他说着看了眼被世言踩在脚底下的两人。 清欢给世言使了眼色,世言从他俩身上跳下来,又恢复一贯的茫然状态。 清欢本来想拉着古喻一同进屋,但古喻却盯着楼下的人出了神,楼下那年轻人确实长得不错,有一副刀削斧凿的好脸,但可惜实在清瘦了点,没世言好看。 哇,真是腐眼看人基,这古喻和这小年轻该不是那什么关系吧,瞧这两人完全不避讳别人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比她还没羞没躁。 “喻老板,这该不会就是你心仪之人……” “参见太子殿下。”古喻突然下跪。 “吧!” 清欢一句话直接断句成悬崖,这张嘴真是犯贱啊,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闭嘴,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某人背过身,气得咬唇急得跳脚恨不得把自己张长了贱人神经的舌头给割下来——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但愿这位太子殿下耳背。 古喻这么一跪,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跪了下来,等清欢回过神的时候,连世言都服服帖帖地下了跪,就只剩她一个站在那边暗自咬舌头。 卧槽! 靠不住的家伙! “温世言,虞清欢接旨。”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神情冷肃地望着清欢又着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世言。 清欢赶忙跪下,活命要紧。 “传圣上口谕,温世言,虞清欢冒死救驾有功且破虎符盗窃一案,特封温世言骑都尉,赐虞清欢安京明侯号,享开国县男俸禄。” “谢皇上。” 什么骑都尉,什么开国县男,乱七八糟的她也不懂,反正拉着世言就是一通磕头谢恩,玛德,把命卖给这皇帝还要谢谢他拉他们下水,万恶的封建王朝! 太子传完口谕就将假梁少卿以及大理寺的一群家伙都带走,顺便又把华老板和晓云的尸体也抬了出去。 那群士兵在清理丁香楼的时候找到被藏在柴房的三具长工的尸体,都是宁王安在丁香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暴露就被假梁少卿给杀了。 可怜,朝廷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丁香楼危险信号已经解除,清欢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住客们一个个立刻回房收拾包袱匆匆离开,古喻回屋去安抚冯二子,清欢和世言帮着掌柜和小二收拾一团糟的大堂。 掌柜一边收拾一边唉声叹气,泪眼婆娑欲哭无泪,小二脸色也不好看,询问清欢这丁香楼还有没有救。 清欢答应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把丁香楼救下,不会这么轻易报废。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古喻突然冲着楼下的他们吼道:“冯二子不见了!” ☆、世言中毒 冯二子突然失踪,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他们是在二楼,冯二子胆子那么小怎么也不会自自个儿跳楼逃走吧? 除非这冯二子这胆小如鼠的性格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趁人都不在房间里自己先跑了。 哇,真刺激! 古喻去外头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回来的时候丁香楼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虞清欢让厨房做了点吃的,拼了一张大桌,几个人随便吃了点就去休息。 等清欢他们一觉睡醒过来,丁香楼已经重新营业,所有房间也收拾妥当,古喻带着戏班子的人在楼下收拾道具准备离开。 这唱戏,唱得实在辛苦了点。 世言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捏起定胜糕往嘴里塞,小步跟在清欢身后一边吃还发出吧唧的声音,惹得清欢也实在忍不住拿了两块尝尝。 清欢吃着定胜糕走到楼下,古喻嘱咐好戏班子的人先行去外面等着,便上前跟清欢他们道别。 “世言小公子,少夫人,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古喻淡笑着给他们作揖,有些不舍于与他们离别。 清欢吃东西很快,一般都不嚼细腻就直接下咽,听古喻这么说差点呛到:“救命之恩你谢世言就成,我就是顺水捞个人情。” 世言一听,咧嘴一笑:“不用谢,举手之劳嘛。”然后又开始吧唧吃定胜糕。 古喻闻言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转头与清欢说,“少夫人,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就能明白啊?”清欢手上的两块定胜糕已经吃完,转身又从世言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华老板和晓云究竟在密谋什么,被华老板偷走的虎符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太子殿下不找虎符,冯二子什么身份,他往世言身上栽的到底是个什么,燕子到底是谁,去了哪里,真正的梁少卿是不是已经遇害……” 清欢一连数出许多的问题,古喻瞧着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很多事情就不要追根究底了。”清欢把手上的定胜糕一分为二,递给古喻一半,“该让你明白的时候,他们会让你明白,但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却偏要知道,就会要你的命,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古喻垂眼看着清欢手上的糕点,缓缓伸手接过说:“在皇宫呆这么久,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真当一些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又怎么能够克制自己不去寻求真相呢?” 清欢无声勾起唇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等下次见面,我能告诉你答案。” 古喻点头,低头吃了一口定胜糕,转头望向门口瞧了一眼,低声说:“我听说,太子殿下来丁香楼的同时,宁王带人查封了将军府。” “哪个将军府?” “成将军。”古喻蹙眉声音越发小,“听说,大理寺这伙人跟成将军有关。” 清欢并不认识什么成将军,不过这次的事情大有蹊跷,皇帝让宁王端掉一两个贼窝没什么稀奇,听着古喻这么说,心里也明白几分。 古喻吃完定胜糕就走人,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瞧着清欢无声一笑,“对了,少夫人请放心,我是不会跟你抢世言小公子的。” 哇,这家伙,真想拿定胜糕砸死他! 古喻这家伙最后调侃着清欢离开丁香楼,戏班子的人和住客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丁香楼自己人,前两天还热热闹闹开张迎客的客栈现在安静得让人觉着恍若隔世。 掌柜带着小二呆坐在大堂上唉声叹气,后厨的人里头出来说是要准备去买点菜,可已经没了银子,清欢自掏钱让人多买点好菜。 “对了,以后红枣糕做小点,有些客人喜欢狼吞虎咽的把人噎死了可不行。”清欢嘱咐道。 那人诶了一声就直接出了丁香楼,掌柜的着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清欢,胳膊抵着脑袋无精打采问,“二老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大白天的一个进门的客人都没有,“要不,我去搞一个之前你说的降价通知?” “降价?为什么要降价?”清欢伸手抓了抓脑袋,“现在这情况,不能降价。” 她双臂交叉在胸前,靠着门对着街上往往来来的人发了会儿呆说,“把皇上去过的房间,坐过的凳子,用过的茶具,吃过的糕点,踩过的地方都给我圈出来,对了,还有古喻的也一样,限日买票参观,最后把他们用过的茶具,住过的房间都拍卖,房间的话,住一晚的价格最低五百两,最后出价最高的住。” 掌柜眯着眼瞧着这气势不小的女人,冷笑一声心里着实不待见她这种买卖方式且觉得是无理取闹,可人家是二老板又刚被皇上赐封安京明侯,就算不服也只能听话照做。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又去后厨打包了些世言喜欢吃的糕点,他们在丁香楼已经住了好几天,温敬秦和周正又同时出事,温府没人管,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清欢牵着世言的手一路上走走停停,沿街买上些油盐酱醋茶,又让人定制了带着温字的灯笼,置办新的茶具,坐具,床具等,想着温府现在人多,马上就要入秋,又去弹十几条被褥。 手上大大小小拎着不少东西,进到温府后,门口几个侍卫赶紧上前帮着把东西一起拿了进去,骨头从后堂匆匆跑出来,站在离清欢和世言几步之远停下,清秀的小脸红彤彤的,喘着气又是惊喜又是生气。 “老头子还没回来?”按着清欢的猜测,周正和温敬秦的失踪应当也是和虎符案有关系,这事儿现在已经解决,那么他俩应该也没事了。 骨头板着脸摇了摇头,看着清欢说:“老头子一直没有消息,周正大叔也是。” 清欢把手上拎着的糕点放下,世言走过去把所有打包的糕点都给拆开,开吃。 “陆芳来过吗?”清欢问。 “没有。”骨头摇头,两只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这些天,你们都到哪里去了,都没了人影,就剩我一个,我去宁王府找胖鱼他们,王府的人也不让我进去。”骨头眉心拧在一起,目光紧紧跟着清欢的一举一动。 世言挑了块凤梨酥递给骨头,弯着眼温柔安抚他,“我们去抓坏人啦,别怕,外面那些侍卫大哥会保护你的。” “……”骨头斜了一眼世言,实在无法接受世言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哄自己。 虽然他确实只是个孩子。 不情不愿地接过世言递来的凤梨酥,骨头昂着脑袋哼了一声把凤梨酥塞嘴里就跑走了。 “娘子,我们要不要去找爹啊?”世言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一边吃一边问,他看上去像个没事儿人,但心里肯定很担心温敬秦。 就算宁王说温敬秦不会有事,可谁又能保证不出意外? “我们等会去找宁王,如果……” “嘶……” 世言突然出声打断清欢,手上的凤梨酥悄然滚落在地,清欢余光瞥见打转的糕点拧眉转身。 “世言!” 虞清欢冲上前却已经来不及接住他,温世言哐当从椅子上滚跌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在地上打滚,冷汗涔涔的面色铁青,狰狞又扭曲。 “来人啊!”她将他抱在怀里,企图能减少他的痛楚,但这都是徒劳,他就像是正在被人抽筋极力蜷缩起来,“没事的,没事的!” 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抚怀里开始痉挛的世言。 “啊!”一声尖锐地嘶吼,温世言身躯突然绷直,随后大汗淋漓双眼翻白。 “温世言!”清欢又吼了两声,但是躺在她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门外冲进来两个侍卫,一人一手将温世言抬起放在了桌子上,他们的身影无限的放大又缩小,随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耳边是一片空寂,没有任何的声音,她只看得见他们的嘴在动,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站在原地怔愣着看那两个人伸手去抠世言的喉咙,反反复复地拍打倒弄,想上前帮忙但那双腿却被地狱的恶鬼拉扯住,沉重着不得往前,像深陷泥沼一点点将自己埋入死亡之地,她没办法逃开任由自己被拉入这漆黑的泥淖,不得呼吸。 黑色,无尽又窒息。 她徜徉在黑色深海,看不到一点光芒。 也是深海里,阳光是照不进来的。 “小欢,不要怪妈妈,我也不想。” “清欢,这是你新妈妈。” “你个小贱人,别想拿到你爸一分钱!” “清欢,今晚有个应酬,准备下。” “虞清欢,你还是趁早死得好,活着多没意思啊!” 这大概就是她活着时,亲人们对她说过的所有话,如今临死之际却如刀片一片一片割进她的喉咙,让她痛苦之后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黑暗之后沉到了海底,海藻味的泥呛进的鼻孔让她的呼吸突然堵住,本能地张嘴大口呼吸却听见轰隆隆的水声灌进七窍,死亡裹紧她的身躯,身体猛地一沉。 神志突然清醒,“滴滴滴……”耳边传来监护仪的声音,这熟悉又陌生的东西让她突生恐惧,她不是应该在齐越皇朝吗? 她不是应该在温府前厅陪着世言? 怎么突然又有监护仪的声音窜进来? 虞清欢想睁开眼看个究竟,可眼皮就像被狗皮膏药给黏住了,完全掀不开。 “虞先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说这话的是很陌生的声音,大概是医院的医生,他顿了下又对着另一人说,“十二号床病人虞清欢,下病危通知书。” 医生的声音渐远,监护仪的声音重新刺激她的耳膜,她一直以为自己死了,却原来还没死透。 让她不知不觉滚在齐越皇朝不是挺好的?非要她自己体验一次死亡才罢休吗? 卧槽!快点死,把氧气瓶给摘了! 不对……这次死还能去齐越皇朝吗?还能见到世言?世言怎么样了,会不会因为世言出事,她才又回到现代这具身体里? 世言…… “孩子,对不起。” 虞清欢满脑子都是温世言,冷不丁听到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还愣了下,迟钝一秒反应过来竟然是自己的老父亲。 呵,听着有些搞笑还很假。 “我从来没想过会害得你这个地步,你妹妹……”老头子停下顿了一秒改口说,“虞云已经被警方带走。” 带走?偿命吗? 现在说带走,没过两天就能捞出来吧。 “警方说有监控,犯罪事实逃不掉。”老头说着冷笑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滋味,就觉得挺悲凉,“她妈闹着让撤诉,我没肯,找到你舅,把虞云给告了。” …… 虞清欢心头一跳说不清楚自己的的情绪,就觉得心里发酸也没了他说一句她怼一句的兴致了。 “说起来,你妈妈已经走了有十五年,这十五年,你不过好过,我也难过。”老头子似乎说到了心伤之处,停顿好久才又继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妈跳楼的真相吗?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权当你听得见。” 从她懂事开始,她就对母亲跳楼的事耿耿于怀,从来都认为是虞正风在外面拈花惹草逼得母亲自杀。 “你妈妈有严重的抑郁症,一直以来吃药治病都没什么好转,后来因为一些风言风语怀疑我,我们争吵不休,一直闹得很僵,有一次,我脱口而出离婚两个字,之后她就再也没跟我闹腾过。” 在清欢的印象里,她记不得妈妈和这个男人吵架的情景,也许他们有刻意避开她吧。 她不知道母亲有抑郁症。 “半个月后,她跳了楼,留下一封遗书。”虞正风喉咙哽咽已经止不住自己情绪,“遗书没给你看过,但也没几个字,她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不想再拖累我们。” 虞正风突然失控,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哭声就随着眼泪一起出来,突然放大的粗喘声让他不能继续说下去,起初竭力克制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没了任何的掩饰。 清欢似是能看见他此刻泪流满面完全没了平日严肃冷板,真真切切成了一个失去妻子的男人。 十五年,她从来看见过他人性的一面。 “我,我知道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说离婚两个字,也许你妈还在啊,对不对!”虞正风揉了揉已经被泪水沾湿的脸,“我酗酒,我找女人,我糜烂,我疯狂的工作,像个神经病一样麻醉自己,我真得……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剩下的你,对不起,女儿。” 虞清欢只觉着神经已经开始麻痹,没有知觉,但眼角鼻子都开始泛酸。 她不知道他说得有几分真情,但她临死了,也不想再去琢磨这些,就当他说得都是真得好了。 虞正风狠狠地倒吸一口带着药水味的空气,咽下喉咙努力控制住了自己抽泣,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记恨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更不知道怎么跟你靠近,十多年的隔阂,不可能是我一句两句就能打破的。” 他揉了揉眼,手掌心立即被沾湿,“我知道你常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我骂过你也试图找人阻止过你,甚至给钱你朋友,让他们离你远一点,可一切都是徒劳,我知道你在报复我。” 无端被戳中心底最敏感的地方,痛得要命,她身体轻飘飘的就连抓紧手掌握住拳头都做不到。 “工作,应酬,这是我拉你回来的唯一办法,好像。”虞正风已经控制住自己,没有再过多的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为了让你能安安分分的在公司工作,我甚至把你一直追的那个明星,签了下来。” 爸…… 虞清欢在心底,重重地喊了一声,可惜她张不了口,出不了声,身体越来越麻痹,灵魂像要漂浮起来。 虞正风当然更不可能听到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底沉重的呐喊,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想让自己快要离世的女儿走得安心,“虞云,她必须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清欢大致是真的酸楚的厉害,眼角终于落下清泪,缓缓流淌过眼梢最后沾湿枕头,没了踪影。 虞正风看见了那抹温热,手指一颤身子往前一倾,立刻抓住女儿的手:“清欢,你听得见是不是?” 她心底嗯了一声,可身体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清欢,爸不求你原谅,只是希望你不要带着恨过去,不要让你妈看见你不开心的样子,好不好?” 好,爸。 她默然回答了父亲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她忽而觉得自己真得可以醒过来了,手指微微一颤,唇角微微扬起。 “——”监护仪长鸣不间断的声音打破病房持久的悲情,将生者与死者的缘分彻底切断,病房外冲进来一群人,慌乱的脚步各色的喘息,加之虞正风暴跳的捶胸顿足发疯似的吼骂,整个病房乱作一团,吵闹得像是在菜市场。 她能感觉到医生给她做电击,那将她心脏提起又放下的动作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沉,一如起初被推进冰冷湖水的刹那,扑救之下,像是有另一双手将她拉入急速的漩涡,不能得救。 湖水并不很干净,她能闻到臭烘烘的气味,她讨厌臭味,宁愿憋死也不会张口呼吸——哦,对了,她也不能张口,一张口就会呛进好多水。 可她偏不争气,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就微微张了嘴,那很不好闻的湖水立刻涌进她的嘴里。 不过,随之而来的不是臭到发酸的味道,而是一股清甜的香味。 她猛地张开双眼,抬头望去,浮浮沉沉阳光下的湖水表面,一双手从上而下探入深水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沉沦的深湖里扯了出来。 “世言!”一声惊叫,她终于醒了过来,惊恐地望向床顶,呼吸极不顺畅,就算不去触摸也能感受到自己双鬓都是冷汗。 ☆、初识半夏 醒来的一瞬间依旧天旋地转,耳边甚是还能听到监护仪刺耳的长鸣还有虞正风粗厚的呐喊,脑袋忽重忽轻没有,睁开眼没会儿又要晕过去,她赶紧闭上眼睛的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 “怎么回事?” 声音不算太陌生,在哪里听过,可糊里糊涂的清欢根本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她刚刚惊醒的一瞬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见房间里有什么人。 现在她想睁开眼又睁不开了,一如在病房时的那种感觉,浑身无力整个人都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没有半点的自由。 那人问了之后才有一个银铃一般悦耳的女声回了他:“很奇怪的脉象,就像死了又活了,没见过。” “你不是神医后人吗,你……” “太子殿下,我要不是神医后人,你以为这两个人能救回来吗?”小姑娘声音小而细腻但扬着无来由的高贵与傲气。 她顿了半分,稀里哗啦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搂全给塞进自己的药箱里,低垂着眼看着手上那些杂七杂八,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甚耐烦:“她没事,休息两天就能醒过来,你应该担心担心那个男的,剧毒还没全部清理,半死不活地躺着,比这个女的要危险的多。” 齐沣鼻息轻哼,对眼前这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女人很不待见:“你必须把那小子给本宫救醒,不然,你师父的事,本宫不会答应。” “……” 小女子咬唇叉腰瞪着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恨不得给他喂一口鹤顶红:“我说太子殿下,你请我过来的时候,只说是救活,没说救醒啊!” 她伸手把眼前的药箱子一推,另一只手直接就抵在药箱上面,直直望着太子的眼睛,“我可不是大罗神仙,我更不是十殿阎罗,想要谁的命就能拖回来的,就那小子的毒,我能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已经烧八辈子高香了,我……” “废话这么多,你到底救不救!”齐沣扬眉,削尖的脸颊紧绷,脸色一滞带着些许的冷厉。 小女子无奈,咬着牙关安死死地盯着他几眼,随后重重地拍了医药箱,一个字就说出了震天动地的气势:“救!” 清欢醒的时候是晚上,当月的光朦朦胧胧的一点都清透,照过窗户投进屋子莫名给房间添了几许寒意。 她眼珠子对着床顶转了几圈,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而且呼吸并不野蛮,眨了眨眼被放在被褥里的手臂微微弯曲有点发麻,她抬手想掀开被子可动作并不流畅,就像是木偶人一样僵硬又可笑。 作势动了动,手臂的无力感然她放弃自力更生,眨着眼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办。 她其实就是渴了想喝杯水,不过此刻的房内似乎并没有什么人,估计外面会有人但喉咙干涸像在被火烧,发不出一点声音。 正当她觉得自己快渴死在床上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长得小巧清秀的女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边拧眉对着碗吹气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大概是在骂人。 清欢眨巴着眼对着门口的女人,终于引起姑娘的注意,姑娘在门口愣了下才紧忙走到的清欢床侧,一边把药碗放在高脚茶几上一边说:“我先扶你起来。” 清欢倒是意外,第一句话不是应该:你醒了? 姑娘巴掌脸,可能这几天照顾她有些疲惫,眼底黑眼圈实在惊人,眼袋都快挂到脸颊上了。 小心翼翼把清欢扶起来后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清欢的手还在发麻抬不起来,那小姑娘就把水递到她唇边。 “等会,你先喝药,我去给你吩咐做些吃的。”姑娘说。 “世……”虽然喝了两杯水润了喉咙,但她的声音仍旧沙哑,就像在KTV撕心裂肺吼唱了几百首歌曲之后的后遗症。 不过这姑娘机灵,听到她说出第一个字,便明白,啧了一声说:“他中的毒叫牵机药,幸亏那两个侍卫扣吐及时,给他延缓了时间,不然我也救不了。” 清欢感激地向她点点头,随后张了张唇又问:“现在……” 姑娘给清欢递了个眼神,又垂眼看着手上空空的茶杯,想着床上的女人是不是可以节哀呢。 “死是死不了,但能不能醒过来我也没把握。”姑娘叹了一声把茶杯放在药碗旁,再顺手把药碗给端起来,“你先喝药吧,吃完饭再睡一觉,明天就有精气神。” “你也……” “我知道,你醒了我心放下一半,会好好休息的。”这姑娘跟会读心术似的,都不用清欢张口就说能回答她的问题。 吃过东西后,清欢就睡下,这姑娘也没立刻就走,隔着一炷香的时间就给她把脉,不过药效来的很快,她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没做梦也没被打扰,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自然醒,醒过来的时候手臂还是有些发麻,不过已经比昨晚好很多。 那姑娘又在房间内,背对着她坐在凳子上俯首看着桌上,双臂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很认真的样子。 她声音发布出来,就咳了一声,那姑娘反身看了她一眼,立刻爬起来从桌上给她倒了水,大步走到清欢的床侧递给她。 清欢抬手接过,但手腕使不上力,有些抖,那姑娘就扶着她的手,把杯子递到她唇边。 “多喝点水。”那姑娘笑意盈盈的,精神比昨晚好很多,看上去也漂亮很多。 清欢点点头喝下水,又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长期接触草药的原因,她身上有中药味,她微微一笑:“叫我半夏就行。” “世言他……” “别急,我正在想其他办法。”半夏把从她手上拿过空了的杯子又走到桌子边侧停下,拎起水壶给她倒水,“对了,下毒的人已经抓到了。” 闻言,清欢病怏怏的眼睛倏地就亮起了光,“是谁,在哪?” “就是个在后厨帮忙的,查不出什么特殊的身份,现在在宁王府关着呢,太子殿下这两天没日没夜在审,把人都快打死了,也没问出是谁指使。” 半夏边说边转身,结果就见虞清欢已经下了床,两条腿根本支不起来,刚离开床一步没走就给跌在拔步上。 半夏随手将杯子放在桌上冲了过去,有些责备说:“你身体才好些,这么急干什么?” “我去问问,也许有解药。” “齐沣已经把什么招数都用了,那家伙就是不肯说,你去有什么用?”半夏架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将她安坐在床侧,又伸手替她把了把脉。 清欢的右手任凭半夏把脉,左手抬起伸出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提神醒脑,她脸颊微微偏向门口说:“那天,骨头也吃了凤梨酥……” “凤梨酥里没毒,有毒的是红枣糕。”半夏放开清欢的手,蹙着柳叶细的眉淡淡说,“你相公在吃凤梨酥前吃了红枣糕。” 红枣糕…… 清欢脑海闪过一道闪电,而她很精准地将那道闪电握在了手里。 在丁香楼发生事情后,世言吃过云片糕,红枣糕,定胜糕,只有吃红枣糕的时候是在古喻的房间,当时还强调过让人把红枣糕给做小点。 冯二子。 她不知道古喻有没有嫌疑,但是古喻见过世言吃云片糕和定胜糕,没必要偏偏挑红枣味的。 只有那个该死的冯二子见世言狼吞虎咽过红枣糕,他肯定是听到那句把红枣糕做小点的话就认定世言会吃红枣糕。 “冯二子抓到了吗?”清欢选择相信古喻,因为他看世言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那几乎是像敬仰神明似的眼神。 半夏替她正替她揉着手,见她出神地思考着什么也就没打扰,冷不丁突然被问话也是一惊,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谁?” 清欢怔怔地看着疑惑不解的半夏,慢慢冷静下来,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又揉了揉眉心才放下手。 如果真是冯二子,为什么冯二子要把那跟金钗塞给世言? 冯二子说金钗是晓云给他的,可现在冯二子的身份有待商榷,所以他的话也变得不可信。 太乱了。 “能扶我去看看世言吗?” 半夏嗯了一声点头将她扶起,低头看着清欢不吃力的腿,陪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走。 一顿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后,清欢顿觉五味陈杂更不知道从何入手,她穿越前也不是刑警,能把一些线索想到窜起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其实一切源头还是华老板和虎符。 清欢重重叹过一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忒难受比当初被推进湖里淹没口鼻窒息好不到哪里。 世言房门口站着两个侍卫,清欢过去的时候他们下了台阶给她略是行了礼,她现在是安京明侯,这些人骨子里的等级观念让他们习惯性地会屈服于并不比他们强大的人。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清欢认出他们就是那天救了世言的人。 “诶,少夫人别这样。”年纪较大的一位忙给扶住准备下跪的清欢,他皮肤偶黑,脸颊骨轮廓非常明显,说话时候下颔绷得紧紧的,“您先进去看看吧。” 清欢点点头,在半夏的搀扶下走了进去,骨头正在给世言喂药,他好像对喂药很有经验,把药碗搁在床边,一手捏着世言的下颚一手将药慢慢地位喂进去。 半夏本打算让她坐在床上,可清欢选择坐在拔步上,半夏上前想说什么,她挥挥手让她先离开,并跟她道了声谢谢。 半夏出门的时候把门给关上,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世言,就剩一言不发的清欢和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喂药的骨头。 她盘腿坐在拔步上,用手掌托着下巴撑着自己无力的那袋怔怔地看着世言,“为什么不让他们帮忙?” “信不过。”骨头冷冷的说。 他好像与生俱来就有这种冷到阴郁的气质,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的伪装像是给披上了一层外皮。 “你喂药很熟练。”清欢问,她和骨头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床上的世言。 昏迷已经三天,面容颓废是肯定的,毫无血色的唇加之惨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就像个死人,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她会以为他们是在用一个死人骗她。 他安静躺在那里,没了温柔的痴笑,没了无措和茫然,不会问东问西,不再噘嘴撒娇,冰冷得气质让他完全变了个人,陌生而拒人千里之外。 骨头隔了好久才回答她的问题,把她的思绪给拉回来:“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辛苦把我拉扯到七岁,落下重病,一直是我照顾。” 骨头简单回答过清欢的问题,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碗药已经结束,他用袖子替世言擦好唇侧的药汁,收拾好碗勺把东西放在桌上,转过身来又对清欢说:“他的药是我熬的,给他喝之前我有试过,药没问题才喂他。” 清欢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骨头,对他的这份成人一般的心细警惕格外佩服又忌惮:“骨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这个问题把骨头问住了,他其实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以后不准你这么做,你想过没有,你要是试药出了事,那就没人能护着他了。”清欢说话时间有点长,气息开始紊乱,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还有,你世言大哥醒过来,知道你冒险给他试药,他会很难受的,知道吗?” 骨头哼唧一声,白眼一翻:“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喂,我迟早是我孩子他妈,我儿媳妇她婆婆,怎么了?” “呵,你就知道你跟世言大哥能生个儿子出来?”骨头小手往怀里一抱,表情丰富明显在说:别太自信。 清欢拎起拔步上的鞋子就往骨头那边丢了一只:“你个死孩子!”她要是有力气,肯定已经把骨头摁在地上抽了,熊孩子就该打! 骨头被这鞋子一扔,跳开原地,躲在桌子后侧给她做了鬼脸,清欢无力追闹只得垂首无奈一笑作罢。 “对了,清欢姐,我有个丐帮的朋友昨天来说,有个叫梁少卿的家伙托他带口信给你。”骨头突然正经起来。 清欢惊得说不出话,刚刚还在脸上熠熠生辉的笑逐渐消失。 “他说,小心凤峦戏班子。”骨头说着又上翻了眼珠回忆思考了下,继续说,“哦对,好像是说梁少卿让他去丁香楼找你的,不过你不在,掌柜的让他来温府找,他看见我就跟我说了,他还说他是偷摸去清音道观偷东西吃才撞见被绑着的梁少卿。” “你这朋友人呢?”清欢紧张起来。 骨头不以为意,摸了摸鼻尖说:“他怕死,说完就跑了。” “这么怕死还敢传话?” “……”骨头摇摇头也不太懂那人的脑回路,迟疑着说,“可能那个梁少卿答应会给他什么好东西吧,这家伙挺贪财的。” 不对,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是看见被绑着的梁少卿,他凭什么认定梁少卿能活着出来并且给他好东西? 是陷阱或者是其他人给她的讯息? 清欢一时又陷进对案子无限的揣测和遐想中,无论如何她得想办法去一趟清音道观。 ☆、以毒诱供 清音道观在安京城外的福桃山上,福桃山没桃子只有大片的竹林,穿过郁郁葱葱的林子,迎面吹来的凤都有几分韧劲。 山不高,路平好走,只要沿着别人走出来的路一直往前埋头走,就能轻松到清音道观。 但虞清欢走到一半止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山上走而是折路回温府。 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卫有些纳闷,互相望了眼,有一个实在没忍住就张嘴问:“少夫人,怎么不上去?” “我们一路来时,看见上山的人了吗?” 经过两天的调理,她身体恢复得不错,半夏不愧是传说中神医的后人,治病调理养生样样精通。 两人又互相看了眼,那人继续回答:“有啊,不是过去好几个。” 清欢顿了下,脚步加快,迎面吹来的竹风剐蹭过她的脸,心里陡然凉了半寸:“看出来是什么人吗?” 那人挠了挠脑袋,拧着眉啧了一声没说话,看向自己的兄弟。 “非富即贵。”这人紧跟在清欢后面,他本来也不打算说话,但接受到兄弟的目光只好替他接了话茬,“而且……” 清欢听到他这声疑虑停住脚步望向他。 两人也随之的停住,那人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和清欢,继续说:“而且上去的大多是男的,这大户人家平日去道观寺庙祈福的不该多为女眷吗?” 清欢望了眼周围的环境,够幽静够隐秘,而且听说如果有人非要走自己的路,那迷路的可能性极大。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子弱又气急攻心倒了两天,还没恢复,走这么多路很累。 对这个侍卫的话,她没做什么评论,要平时她还能夸两句,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尽快查出真相,也许找到真相就能找到下毒的幕后主使。 清音道观肯定是有问题的,可她不能去送死。 清欢没有直接回温府,跟人租了辆马车,直接去了宁王府由宁王府的人带着她去到地牢。 听说宁王府建址前身是前朝刑狱大牢,当年是宁王自己选得这块地并要求把这地牢给留下,皇帝宠这弟弟,不顾群臣反对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会儿还真用上了。 这地牢建得时间已经很长,也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在里头,一进去浑身就能竖起鸡皮疙瘩很不自在,无风自凉,阴气森森,空气里都泛着潮湿还有恶臭。 不过恶臭里竟然还夹着……酒味? 绕过狱卒们休息的地方走进窄道,两旁牢房空空如也,径直往前就能看见一扇拱形木门,伸手推开木门,随着吱呀声就能看见正对着门坐着的太子齐沣。 老头子们都玩失踪,太子齐沣倒是天天守在宁王府,其实正常来说这并不符合规矩,倒是有点像皇帝把太子支到宁王府来的。 他端端正正坐着,听到门口的声音眼皮抬也不抬,右手拾起筷子夹了花生往嘴里一丢,左手又握住酒杯却没有端起来。 “你怎么来了?” 肯定事先已经有人通知他了。 清欢给他行了礼,然后没等齐沣开口就先结束了礼节,也没说话就跟自己身后的侍卫伸手。 侍卫从腰间掏出一纸包。 齐沣又夹了一只凤爪,刚掀起眼皮瞧向清欢,就见她已经自顾自地站在他的桌前,还不做声响地倒了一碗酒。 看着她的举动,齐沣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觉得她一点都不懂礼节,不知死活,刚准备张口教训两句,就见清欢快速拆开她手心握着的纸包,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酒里。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又见清欢端着酒直接就往被绑在刑具上昏迷不醒的人走过去。 “泼醒他。”清欢对着身侧的狱卒说。 那狱卒啊了一声,看向齐沣请示,齐沣点点头。 狱卒得了命令,便弯身从自己腿边的水桶里,用葫芦瓢舀起水来往那下毒的人脸上泼了下。 一下不够,又来了两次。 清欢注视着对面的人,脸很熟,的确是丁香楼后厨的人,五官很正就是普通了点,单眼皮眼睛不大,脸又有些圆润,不起眼。 他已经被人用水浇醒,身侧的狱卒把葫芦瓢丢在水桶后就往后退了两步。 犯人抬起头,脸上本来已经干涸的血迹和水溶在一起,正缓缓划过他的脸颊在他的下颔处聚集,然后滴落在地上,他半眯着眼看着清欢,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强硬的扯着唇角冲她短暂地一笑后又重重地垂下脑袋。 彻彻底底看清这楚这张脸以后,虞清欢有点意外——虽然是个坏人,可眉宇间竟然有股正人君子的傲气。 简单来说,这人的气质和所做的事情并不符合。 她有点怀疑,迟钝着往前走了一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投毒。” “收人钱财,□□。” 他的身上已经被鞭打炮烙到无一处完好,满身的血污与伤口只要看一眼就让普通人心惊胆战,呼吸的时候,被鞭打的伤口也似是一张张血盆大口,吞噬人的清明。 “冯二子吗?”清欢接了他的话。 “呵。”对面的人显然对她的答案嗤之以鼻。 “我记得,你在丁香楼的时候,他们都称呼你大广,是吧。”清欢问着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酒,“万一毒死,我会给你留个全尸。”说完又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气喘极低,挑衅地冷笑一声:“威胁我?” “不敢,威胁也没用,你不怕死。”清欢说着转头示意一直站在那边的狱卒,“把他的脑袋固定住。” 那狱卒又跟坐在那边闷声不响看戏的齐沣请示了下,齐沣端起酒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点头。 狱卒上前一只手揪住犯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犯人被迫抬头,眼睛从上而下射来的精光让清欢都不免一阵寒栗。 镇住心神,她上前将手上端着的酒都给灌进他的喉咙。 犯人喝下□□后,狱卒才松开手,很自觉地往后退下,犯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虞清欢,没有半点的屈服,甚至可以看见他已经准备迎接死亡。 清欢眼都不抬,背过身走向齐沣喝酒的桌子说:“放心,给你灌下的不是毒世言的牵机药,而是乌头,暂时死不了就是痛苦一点,熬的时间要稍微长一点,好让你深刻地记住死亡之前的痛苦,然后我掘地三尺让你的父母,妻儿都尝尝乌头的滋味。” “我孤身在世,你算盘打错了。”他还在嘴硬。 嘴硬但身体已经吃不消,她下的应该是短柄乌头,毒素要轻但过程异常长,呕吐腹泻,四肢发麻,心绪紊乱,一套下来半条命都没有。 但短柄乌头的狠毒就在于,它不是立刻致命,而是要让中毒者不断重复痛苦,直至身体没有知觉,将痛感当做身体本来就存在的感知。 他和虞清欢嘴硬之后,呼吸就已经不对,头晕脑胀,烦心作呕。 毒已经开始。 清欢将手上的碗放在桌上:“哦,没关系,反正我认定是冯二子,就算你死了,我依旧会沿着冯二子这条线索查下去。” “唔……”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承受从里到外的非人折磨。 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被石头塞住了管道只留下隙缝供他一点点吸食生存,而那种被侵蚀五脏六腑的消逝感更让他心生恐惧。 “你说你是拿人钱财,□□,如果真是这样,你不该有如此强烈的忠诚感。”清欢索性坐在了齐沣的对面,她眼睛焦距在桌上的那盘凤爪上,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幕后指使你的人,要么是你长期以来的主子,要么就是对你有恩,或是用什么办法在威胁你。” 她兀自分析着犯人的不肯供出主谋的原因,不知道是在说给犯人听还是自己听。 “我提到冯二子的时候,你第一个发出来的字表示不屑,看来你真得挺看不起他的。”她眉梢一挑,终于露出一丝玩味出来,“因为什么,他是戏子,而你的身份地位比他高阶一点?” 清欢没有转头看犯人,否则她一定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因为此刻犯人中毒而痛苦到扭曲的表情里下夹着明显的惊愕。 他痛得大汗淋漓,握拳指甲都将自己的掌心抠出肉来也没有把目光从虞清欢的身上移开。 齐沣亦是,他怔愣地瞧着眼前的女人,错愕到忘记喝下自己抬起的酒。 而清欢将所有的审视与惊疑都排除在脑外,继续没有依据的分析犯人的脑结构:“但其实,冯二子的身份也不算低,他是凤峦戏班子的人,而且是华老板半个儿子的存在,华老板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清欢说到此处突然停下,目光从那盘凤爪上倏地收回,低头一笑恍然说:“你是宫里的人,而且在宫里当职。” 那犯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差,“你……” “我再想想……”清欢猛地仰头,打断犯人的话,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那几份糕点是我亲自去打包的,我没有离开过视线,所以要下毒的话,是在我打包之前,而特意下红枣糕,一定是有人命令你这么做的,只有冯二子。” “那个小戏子也配?”犯人要死的间隙合着唾液和血渣滓吐了出来。 清欢点点头转头看向犯人,伸出手指恍然大悟地对着犯人指了指:“对对对,你这句话正好验证我刚刚的分析,没有错了,你看不起冯二子,他不配命令你,但是的的确确是冯二子告诉你下毒在红枣糕的。” 清欢强硬地扯出一丝笑意掩饰掉自己的恨意与愤怒,她起身看着犯人,露出一抹来自胜利者的嘲意:“对,冯二子的确不是指使你的人,但你跟冯二子是同一个主子!” 他那张愤恨瞪着清欢的脸垂了下去,冷汗热汗齐齐被逼出来,他惨白的唇上仍残留着一抹冷笑:“你们抓不到冯二子的。” “是吗?”清欢望着那个执拗的犯人,他现在已经痛得撕心裂肺都没求饶,还真是个硬得要死的家伙。 齐沣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桌上,面向自己的侍卫:“立刻去把凤峦戏班子的古喻请来宁王府,另外,命刑部尚书先行掌管大理寺,带人彻查安京城,务必把冯二子给本宫找出来!”末了,他盯着清欢的背影一字一句,着重嘱咐说,“要,活,的!” ☆、动之以情 齐沣下令的同时,清欢已经精疲力尽,什么阵仗都没有可就是觉得用光了力气,歪歪倒倒的也站不稳,她挥手跟齐沣打了招呼就往外走,神情呆滞的可怜,跟在身后的两名侍卫也打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扶一下。 齐沣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踌躇了下还是没出声,跟狱卒打了个手势叫他们看紧那个叫大广的,随后跟上清欢。 外面阳光正好,地牢门内门外就是两个世界,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阳光扫过她的眼帘,微微闭上后重重叹了一声。 齐沣负手从她身边走出大门,同样看了眼天上,他侧头看向虞清欢说:“世言怎么样了?” 清欢扭了扭脖子,睁开眼冰冷地看着齐沣,“虎符找到了吗?” 她很早就想知道这个答案,不过事不关己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在丁香楼的时候并未刨根问题,想着回到温府见到温敬秦他们就能真相大白,但现在看来虎符只是整件事的开端而已。 虞清欢眼神冷冰冰的,齐沣看着很不舒服,他撇过脸没回答。 清欢等了会儿没有听见答案,就先离开了地牢,从宁王府出来的之后就回到温府,急急忙忙去了世言房间。 骨头守在房间内,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丁香楼刚刚送来的糕点,清欢进门的时候骨头从凳子上跳下来,也没说话就两眼张得圆滚滚的看着她。 已经一天没吃东西的清欢走到桌侧随手拎了一块糕点就塞进嘴里,然后回身去到世言的床侧坐了下来,嘴里咀嚼着糕点吃不出是用什么做的,很无味,两只眼睛就那么定在床上人的脸颊上,把他的五官都扫了一遍。 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世言的脸颊感觉又瘦了,颧骨这边又明显了点。 把手上的糕点吃完,清欢才说:“骨头,那个去清音道观偷东西吃的家伙,他经常去吗?” 骨头怔怔发了会儿呆,才恍然回神说,“他去过一次,那次回来后他跟我们吹牛说清音道观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回来?”清欢把视线从世言身上移开,望向骨头,“他以前也是住在千山寺的?” “嗯,千山寺以前有不少要饭的,不过后来一个个都走了,就剩我们这些小乞丐。”骨头说着拧眉想了下说,“这事,胖鱼知道的比我多。” 胖鱼,今天在宁王府都没见到他们。 清欢一直守在世言房间内,傍晚的时候半夏端着药过来,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第二天太子齐沣带着些人到温府,大厨,婢女,管事的一个不少,张罗着就把新买来的灯笼,坐具,家具等等都给摆上,把温府上下打理干净,又让大厨做了两桌菜。 清欢没阻止齐沣,半夏说着太子大致是要拉拢她,清欢觉得好笑,她有什么好拉拢的。 虽然是被封为安京明侯,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爵位而已,别说话语权,就算现在想找个冯二子都得仰仗他太子殿下。 两桌宴,一桌是给宁王府的侍卫,另一桌就是清欢他们。 桌上菜品齐全,鸡鸭鱼肉骨头汤,绿的红得紫的,各色菜品,除了几样家常的,其他的清欢都叫不出来,五星级大酒店也没见识过。 “宫里的厨子?”清欢边问着边挑了几样菜放在饭碗里,然后起身端着饭碗准备离开。 “本宫让人看着呢,你急什么?”齐沣没好气地白了眼虞清欢,自打他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虞清欢之后,她好像就没懂过什么叫礼。 一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把他太子放在眼里。 清欢知道太子是未来的君主,君主是虎,太子自然也是小老虎,吃人不吐骨头,不好惹,只好转身赔笑,轻言轻语:“太子殿下见谅,别人我不放心。” “你是不放心他们,还是不放心本宫呐!” 清欢不解释还好,现在就是越描越黑,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这个太子的脾性没摸透,不敢乱说话,皇室并非每个人都像宁王那么好打发的。 半夏举着筷子搭在唇边看了两眼,对着齐沣就是诶了一声,替清欢说话:“太子殿下,当初他们也是放心宁王选的人才吃了那块红枣糕,现在呢?”她放下筷子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空碗,看着齐沣故作严肃地提醒说,“你怎么知道你的人就都是好人啊?” 清欢余光闪烁没敢看齐沣也没看半夏,齐沣扁了扁嘴放下筷子把一肚子要说的话都给憋了回去,半夏抬头给清欢使了眼色,让她先去后边照顾世言。 清欢示意谢过半夏后,就往后院去了,刚到世言房间门口,骨头就擦着满嘴的油腻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冯二子抓住了。 “这么快?”她脱口而出心中的疑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骨头。 骨头仰着脑袋,眼里多有期待的神采,看着清欢说:“管他快不快,总之抓住冯二子,那个女人能配出解药啊。” 来得太快了吧,这么多天冯二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昨天下午才说要抓人,这二十四小时都没有的时间里竟然就抓到了? 就像是冯二子自己送上门来的。 清欢虽然心有疑虑,但她还是快速往前厅走去,也没有进世言的房间,快步走了两步才把手上的碗交在骨头手上,吩咐骨头好好看着世言。 清欢冲到前厅的时候,冯二子正被齐沣的人扣着脖子压在地上,齐沣搬着一张凳子坐在最前面一只脚踩在冯二子的脑袋上,正狠狠蹂/躏。 坐在桌边的半夏见匆匆赶来的清欢气喘的厉害,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先静下心来。 “谢谢。”清欢转头看向半夏,接过茶水问,“怎么突然就抓到了?” “陆芳抓到的。” 齐沣拦在半夏之前回答,不过清欢看半夏的眼神大概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是,半夏根本不知道整件事。 清欢来不及喝茶走到齐沣的身侧,不知道是不是侧脸的原因,阴影有些浓重,看上去齐沣整个人都被盖上一层阴郁。 可能是清欢审视的目光有点过分,齐沣转头对上清欢的眼睛。 “怎么?”齐沣挑眉问她,眉梢带着危险的警示。 清欢回神:“陆芳呢?” “受伤了。”好像是戳到齐沣哪根痛经似的,他眉间的戾气凝成一团,踩着冯二子的力度又重了几分,“把这小子拎到门口后就昏迷了。” 冯二子整个人就是伏在地上的,脑袋往东边侧着,脸上没了半点当日的怂样,半张脸就算已经快要被压成豆干,也没有一点要求饶的意思。 “齐沣,你要是把冯二子压死了,我就拿不到牵机药的配方了!”半夏站在远处冲着齐沣吼道。 齐沣冷冷瞥过一眼地上的冯二子,哼了一声终于高抬贵腿放过了冯二子那半张脸,旁边一侍卫给他递上一杯热茶,他捧着茶杯半晌才下令:“搜身。” 清欢就看着他们把地上的冯二子像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然后把他全身搜摸索了一遍,最后找到一张纸,侍卫将纸张交给齐沣。 一直没说话的清欢偷偷瞄了一眼,上面写得她都不是很懂,齐沣没看几眼就把纸交由侍卫去给了半夏。 半夏拧眉对着这纸研究半天,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这是配方。” “牵机药的配方吗?”清欢急忙走向半夏。 “是的。”半夏说,“你相公有救了。” 这本来是一个让人很兴奋的消息,可清欢笑不出来,冯二子的出现真得太巧合了,而且哪个反派会把毒药的研制方法写好了放在身上? 有病啊还是脑抽? “不是,确定吗?会不会是陷阱?”清欢把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 “不会。”齐沣说,“牵机药本来就是宫内的东西,照理说不该出现在民间,世言出事后,本宫去宫里调查过,牵机药并未被偷盗,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自己配制。”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说的时候,被半夏截胡:“不过牵机药配制极为麻烦,配制的人需要懂药理毒理,而且对配制毒药有一定的经验,所以……” “所以,他们抓了你师父。”齐沣打断半夏。 半夏沉默低头。 清欢听着他们说这么一堆,表示很不理解:“砒霜不就行?非要牵机药?要杀世言的那个人怎么想的?没事找事?” “本宫说了,牵机药只有皇室才够资格用!”齐沣再次强调这一点。 虞清欢愣了下,恍然大悟——杀世言的幕后黑手,是想栽赃给皇室。 “冯二子。”齐沣将手上的茶杯递给身侧的侍卫,身子略是往前一倾,唇畔若有若无的笑着,对着被强行踢了膝盖跪在地上的男人凑近了说,“要不要乖乖告诉本宫,谁是你的主子?” 清欢随着齐沣的动作看向冯二子,他面无表情地瞅着眼前的太子爷,双眼无神,就像看着一面什么都没有的白墙。 冯二子根本没有开口打算。 清欢终于顾上手上这杯茶了,垂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冯二子,她仰头喝下茶润了嗓子,开口问:“冯二子,你承认是你让大广投毒红枣糕的吗?” 冯二子抬头看向清欢,面色沉重地说了两个字:“是我。” “那根金钗,是你塞给世言的,真的是晓云给你的吗?” “是她给我的。”冯二子继续说,“这东西是华老板交给她的,晓云说,华老板吩咐过务必把这东西交给温家的人。” 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轻轻说了明白两个字,扫过冯二子一眼,然后她故意长长叹了一声凝视远处,“你替华老板完成这个心愿,是因为他救过你一命,对吧。” 冯二子垂在双侧的手微微握紧。 “二瓜子……我就随着喻老板这么叫了。”清欢说,“华老板救你,你冒死替他完成了遗愿,可你别忘了,当初那个假梁少卿也是真的要杀了你,是世言救下的你。” 冯二子低下头,没说话,双唇微微抖动,意志有些动摇。 “为什么?”清欢说,“我不逼你说出你主子是谁,但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动机。” 冯二子摇头,没开口。 “昨天喻老板已经被请出宫了,现在被关在密牢,你再这么不知变通,整个凤峦戏班子就得完蛋了。” 清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审大广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路数,齐沣瞧她自己眼底都开始泛红怕是把自己都说动了? 她微微轻叹说:“凤峦戏班子,可是华老板一生的心血啊。” 冯二子脸色越来越差,撇过去没有让清欢看见他纠结的眉心,可呼吸间还是有些哽咽了:“凤峦戏班子早不是以前的班子,里里外外,三五成群,根本没了当初的一条心了。” 清欢和齐沣对视一眼,从冯二子的嘴里听出些端倪,清欢收敛神色继续说:“没了神也得留个形吧,你说是凤峦戏班子造反好听,还是戏班子里某些人要造反好听点?你只要告诉我,你主子的动机,我就保证替华老板留下凤峦戏班子的名声。” 冯二子抬头眼眸闪烁着湿润的光彩,看着清欢张口又低下头,没说出来,他犹疑半会儿两侧的双拳紧了紧再度抬头看着清欢时,睫毛都湿了。 抬手用衣袖擦干净泪水才对清欢说:“是那根钗子。” ☆、皇室流孤 冯二子年幼时就失去双亲,又是在狼口之下被华老板救下养大,华老板和凤峦戏班子对冯二子而言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意义。 冯二子说他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一开始出宫只是担心华老板,因为华老板临离开宫里找过他说话,讲了很多以前的事,让他好好听古喻的话多跟古喻学学,当时冯二子就觉得不对劲,偷偷跟了出来。 “到丁香楼的时候,华老板不知道害怕什么,让我躲起来,所以我一直都没出现。”冯二子声音有些哽咽,要哭不哭的,微微垂着脑袋,眼睛一会儿看下齐沣,一会儿又望望清欢,现在倒是看不出他有多害怕倒是有点委屈。 冯二子说,华老板在戏台子吩咐过后,就去找他打算遣他回宫里呆着,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燕子突然进来打断他们,神神秘秘地把华老板叫了出去。 之后他就听到外面戏台开唱,没一会儿又有打斗的声音,他偷偷跑出去,就看见皇上和宁王都在,当时也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晓云的惊叫。 冯二子说到此处,突然抬头皱眉看着清欢说:“肯定是燕子姐,华老板最后见的就是燕子姐。” “燕子当时在台上,怎么解释华老板的尸体突然出现在戏台后面?”清欢记得当时凤峦戏班子只有冯二子不在台上,是华老板的尸体被发现后,冯二子才出现的。 “大广啊!”冯二子急急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顿住,眼神飘忽心虚地低下头去。 虞清欢眉梢半挑,弯身往冯二子脸上凑了凑,“这么说,你,燕子,和大广都是一伙的?” 冯二子别过脑袋,不敢直视虞清欢,咽了咽喉咙迟疑好久,才解释说:“我刚刚也说了,戏班子不是以前的戏班子,三五成群的,表面都是华老板的人,可实际上在宫里都有自己的靠山,燕子也好,我也罢,包括华老板自己都是。” 清欢哦了一声,心下明了半分,抬起身苏杭比交叉在胸前,又问说:“好,就算是燕子杀的华老板,大广移的尸体,那动机呢?”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冯二子双手仍旧被他身后两个侍卫给绑着,转过脑袋愤愤地冲着清欢吼着,他气喘难平,身体动弹的动静大了点,就被侍卫又重重压了下,皱着五官对着清欢说:“难道不是虎符吗?” 清欢没回话,看来,冯二子也不知道虎符的事,偷偷瞄了一样齐沣,那家伙脸色果然有一瞬的变化,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 “我只知道,那个神秘人要杀温世言是为了钗子,他还让我务必把钗子给找到。”冯二子越说越急,他转过头,一双赤目盯着眼前的对面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你们来房间找我算账前,我刚收到的命令,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要早知道那人想要金钗,我就不会给你们了……” 冯二子讲到此处,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眼忽而瞪大,抖了抖肩膀上两只固定住他的手没抖下去,不过他也没在乎,瞪着眼看了清欢,又把注意力集中在齐沣身上,恍然说:“是金钗!华老板偷的不是虎符是金钗,那个人要金钗,但华老板背叛了他,所以……” 齐沣右手握拳抵在自己的唇边掩饰住自己略是不安惊愕的情绪,他可能没想到一个冯二子会这么聪明,余光看了眼清欢,却正好跟清欢质问又带挑衅的眼神撞在一起。 “行了!”齐沣讪讪转过脑袋,泄气又恼怒地对扣住冯二子那两个侍卫抬手一挥,他们便将冯二子给带了下去。 虞清欢眼见着冯二子被架着离开,等到背影消失在温府大门门口,她才长长叹了一声。 和她预料得大差不差,虎符案就是个幌子。 她现在大概能理出个头绪来,华老板偷了这个不知道为啥很重要的金钗出了宫,恐怕本打算是交给自己幕后的主子的,但突然反悔,将金钗藏了起来不肯交出,同样为那主子办事的燕子逼华老板拿出,华老板不肯燕子动了杀机。 华老板死后,燕子出现在戏台前,大广帮忙搬运尸体,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就是做到了,成功洗脱燕子的嫌疑。 随后大理寺出现准备查案,燕子留在丁香楼继续查探金钗的下落,但她并不知道华老板早就把金钗托付给晓云,并且接受华老板的临终嘱托把钗子交给世言,晓云没法接近温世言或者急于脱手这烫手山芋就把这钗子交给冯二子,让冯二子去办这事。 冯二子把金钗交给世言后,又不知道为何燕子杀了晓云,并且跟梁少卿一起失踪,并出现一个大理寺的假梁少卿,开始在丁香楼作威作福。 果然没计算错,三拨人:一拨要找虎符,一拨要找金钗,还有一拨包括清欢世言在内的皇帝宁王的人。 要找虎符的,是成将军和大理寺;那么,要找金钗的呢? 这金云琥珀金钗到底是个什么重要东西,让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竟然不惜杀人? “喂,你在想什么,本宫说的话你听没听?”齐沣突然出声打断虞清欢的思路。 清欢沉着脸,眼里说不出的冷静冰凉,她望向齐沣,躬身作揖字字清晰道:“太子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去。” 太子怔住看着清欢,一时半会儿没从清欢的逐客令里反应回来,他脑袋里摸索好久把刚刚冯二子说的话,又在心底重复一遍,才觉得这事是瞒不过去的。 他低头拍了拍自己的黑色绣锦长服,轻咳一声,微微侧过脑袋余光瞥向半夏,示意她先行离开。 “我先去药堂看看能不能把药配齐。 ”半夏低着脑袋很明白的先离开了前厅,径直往温府外走去。 齐沣依旧保持着老子是太子的坐姿,抬手一挥把其他人也给打发走,整张脸也慢慢冷峻下来。 虞清欢心想:看这情景是打算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知道瞒不住了? 果然,在所有人都无声离开前厅后,齐沣终于直了直身子,像是把脊椎骨拉直了一般,虞清欢隐约听到卡啦一声脆响,也不知道是这家伙脖子扭的还是怎么的。 “虎符确实被盗了,不过不是华老板偷的更不是这次。”齐沣站起身眼睛依旧直视前方,就像正前方有什么他看不透的东西,眼神钻得很紧,他双手背过身,微微侧转,偏头用极为冰冷切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虞清欢,“我能信你吗?” “太子殿下,你说都说了,现在才考虑这个问题会不会晚了点?”虞清欢眉梢微挑,眼角含着讥诮。 齐沣脾性不算好,自小就是皇子后来又没什么阻挠地坐了太子,可以说与生俱来的王的性情,他倨傲且浮躁这一点他自己都知道。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虞清欢,他总是没那么容易发脾气,就像上次在丁香楼听她胡说八道自己和古喻的关系,要换做其他人,怕是脑袋已经砍下蹴鞠了,可那天他就强忍着自己怒意只当自己耳背没听见。 明明很生气的——不然也不会记恨这么久,而且明里暗里也没给她好脸色,但就是不发脾气。 他想,大概是因为父皇嘱咐过无论如何要好好和这个女人相处。 所以当他听见虞清欢这句话里的暗含的讥讽,即便心里冒着大火想把这个女人宰了,但也只是抿紧唇瓣怒目而视地瞪了会儿,背后紧握双拳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他目光沉沉在她脸上定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虎符早几个月前就不见了,父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联系宁王和温将军。”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面对齐沣,就算她比齐沣矮了半截脑袋,可目光却是居高临下,就像是一个上司正听着下属汇报工作。 也是这种眼光,让齐沣恨不得把她脑袋给砸碎。 齐沣横翻一样,撇过脑袋不去在与她对视,冷冷开口:“父皇喜战,虎符不见对他来说就是要半条命,暗中查找许久也没有半点线索,不过有一天,父皇得知一个消息说是民间有位高手可以仿制一模一样的虎符。” “造假虎符?”清欢实在没控制住轻哼一声,意外到两眼珠子都快跳脱出眶,“换做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做这个事都是死罪……” 可偏偏真正做这事的是皇帝。 没人能阻止他,也没人能治罪于他。 万恶的封建王朝! 齐沣没听到虞清欢内心独白,但只听到她后半句就已经给她递了一个白眼,意思大概是:你这不是废话? 随后,齐沣在虞清欢看戏的注视下才继续解释:“一直以来,父皇他们都怀疑是凤峦戏班子的人,或者更明确点说是华老板偷的虎符。”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个戏子,凭什么能偷到一个皇帝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虎符?很容易遐想啊! “因为华老板是父皇的救命恩人,父皇一直对他很信任,于他也没什么防范,若说这么大的皇宫里,谁能知道虎符的藏身之处,怕也只有华老板一个人。” 齐沣眼底闪过一抹自嘲,但因为是侧身对着虞清欢,所以清欢并未发现。 他说过那句话后,心底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望着远处的目光渐渐有些涣散,张口喃喃说着也不知道是给清欢听的还是给自己听的:“戏子误国,怕是一点也没错了。” “你先别跟我说这么严重。”清欢脸色也严肃下来,抱胸的双手有些发酸才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到齐沣的身侧,“华老板偷虎符的事也是你们猜测不是?后来呢?” 齐沣低头一笑而后点点头也算是承认清欢的说法,再抬头他的眼神又重新凝聚起来,闪着清冷又精明的光芒:“后来,父皇说皇室有个孩子流落在民间,便想出一个一举两得的空城计。”他负在身后的手又重了些,指甲嵌入掌心的肉内,不见鲜血却痛得让他唇色发白,面色急速冷却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想牵扯 懂他意思吗? 说不懂,但虞清欢知道他说得那位流落在外皇室孩子可能就是世言……好俗套狗血的故事。 说懂,清欢也没明白,怎么就是一举两得了? “不是很懂。”末了,在思忖一会儿之后她决定给对方一个模棱两口的答案。 她也确实模棱两口。 齐沣闻言,没有半点的犹豫兀自又是一笑,哎了一声突然像是对所有的一切都看透了那种语气对清欢说:“冯二子嘴里的那个金钗,就是父皇的诱饵。” 虞清欢实在不习惯这种勾心斗角,说话十八弯拐来拐去的模式,好久之后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背过身往桌子那边走,说起来她还有点小饿了,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 走到餐桌前拎起一酥柳鸡条张口丢了进去,满不在乎道:“所以,华老板就是皇上的钓具。” 齐沣不可否认地点点头,到这个时候,真相差不多已经全部明了。 “当有皇室之子流落民间的说法在宫内乃至满朝文武大臣耳里盛传之后,各方的势力也就开始蠢蠢欲动,华老板算是得令比较早的,他幕后的主子应该是接触皇室较深的人,所以才会知道那金钗是认亲的东西。”齐沣已经没了最初的反抗和不甘,他背后的手终于缓缓松开,放弃挣扎垂下手来。 他看着坐在那边埋头吃东西的清欢,唇角讪讪抽动后,张口把准备说的话又按下去,改口说:“父皇故意让华老板偷了金钗,又扬言说虎符被偷,还故意亲自出宫一趟去丁香楼演了一出戏,一来,可以引诱出那些想夺得金钗的人;二来,只要丁香楼事情收了尾,他就可以说虎符找到……” “这样,假得就可以变成真的;而真的却无辜变成了假得。”清欢嘴里含着虎皮鸡蛋含糊不清地打断齐沣说了这么一句。 而且还顺手收拾了没脑子的成将军和大理寺,真是意外得收获。 她虽然语气不重,不过但凡听到这话的人都能分离出她话里的怒意,齐沣当然也能听得出。 清欢边吃边冷笑,咀嚼很久才把这虎皮鸡蛋给完全咽下去,似乎是被噎住了,她轻敲着自己的胸口,又倒了水喝了一口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说了句:“还真不能急着吃,会噎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话太密太多的原因,齐沣喉咙发痒,咽下口水盯着清欢的眼睛忽而有点愧疚,以至于他想逃避。 但他的身份又让他不能去逃避,只能学着面对,很多事情他并不想掺和进去,可就因为权杖二字,让他硬生生成为父皇另一个钓具。 去钓那些暗自自作主张的“□□”! “世言他……”齐沣终究没耐住心头反复颠倒滚爬的话,其实他直到,要杀世言的就是那些连他都不知道在哪里暗自生长的□□。 世言出事的那刻,心就凉了半截,父皇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一直没说,可见想要保护的心情,若不是华老板把这金钗托冯二子给了世言,□□的人可能也不会暗下毒手。 未等齐沣略表迟疑的内疚和关怀,清欢就倏而打断他的问话,“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华老板突然会背叛那个和皇室纠葛很深的主子,转而那么神秘地把金钗丢给世言?这等于公开了世言的身份……” “是,以后温府来来去去的人模狗样的东西会很多。”齐沣忍不住愤愤地来了一句,他太明白朝廷某些人的嘴脸。 清欢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而且,冯二子这么配合的被抓,坦诚罪行,甚至在身上带着一份牵机药的配方……哇撒,我只想说,这个反派boss底下养的都是一群猪吗?” “什……什么?”齐沣没听懂,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这个口出鸟语的女人。 清欢无声微笑,准备加点其他小菜吃吃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中,盯着一桌好吃的菜品却不知道选哪个,好久之后她头也没抬地问:“你呢,你想过杀世言吗?” “有。”齐沣倒也没否认,“但那是在见到世言之前。” “怎么,见到之后就不想杀了?”清欢冷笑,“是不是见到之后就发现,原来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弟是个傻子,那就对你的东宫之位没什么威胁了,姑且饶他一命。” “不,不是!”齐沣结巴了下,垂在身侧的手臂肌肉一紧,望着清欢故作轻松实在的隐忍的身子解释说,“我不认为他傻,我只是觉得他没有那种野心,父皇也不会想让他牵扯进皇储之争的泥淖。” 清欢那皮笑肉不笑的笑终于渐渐消失,目光沉冷地像是被冰水浸透,因为太过严肃,竟然出现了两条浅浅的法令纹:“不想牵扯?”她字迹清晰地重复这四个字,又是冷笑。 齐沣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一切都很明朗——世言躺在床上生死一线,都是因为他父皇的一举两得空城计。 齐沣没有发现,他向来高高在上的那种骄傲和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徒留下神伤内疚的眼神落在清欢的侧脸上。 清欢再也吃不下什么,丢下筷子站起身最后问了一句:“你知道温敬秦,周正他们去哪里了?” 齐沣摇头,“我跟你说得,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周正,温将军到底在暗中办什么案子,又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的全部也是得了你父皇的应允才能说的吧。”清欢扬眉抬起下颚看着他,“你还真是个规矩人。” 虽然虞清欢不是皇室的人,甚至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但是她好歹也是知名富二代,对商战中各家有趣的夺嫡大战还是有点八卦耳闻的。 换句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齐沣不算聪明人,但绝对是个规矩人。 规规矩矩的,大抵结果都不会太差。 但清欢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嘴角上扬,带上讥讽的语气,齐沣虽然规矩可也并非没有烈性的一面,比如他对清欢就有诸多不服,可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一直忍着没跟她计较。 只要多讥讽他的无能,懦弱并暗示他随时可能被他父皇抛弃,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和皇帝闹。 ☆、又死人啦 现在至少有两件事是确定的,一,丁香楼至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引蛇出洞的戏码;二,世言有救。 不管冯二子出于什么原因把那张写明牵机药毒物配方的纸藏在身上,至少现在半夏说这张方子可以把世言救醒。 虞清欢没有心情再跟齐沣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回到世言的房间,让齐沣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自己和骨头。 骨头是个很不寻常的孩子,九,十岁的人某些时候却有着成人的眼神和思虑,清欢进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双手平平放在世言的床边,看她的时候微微泛红的唇张了几下又把话给吞回去。 “你想问什么?”清欢看出骨头眼底的疑虑。 对上清欢清明的眼神,骨头紧忙偏过脑袋,沉默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世言,双手紧紧握拳,“没事。” 清欢凝神望着他,眼睛黑白分明子,乌黑的眸子总是闪着碎光透出一丝的冰冷,她颔首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放心吧,很快就能醒。” 骨头张嘴惊愕地看向清欢,心说,她是怎么能猜到自己想问什么的。 清欢吩咐厨房给世言做了点瘦肉粥,给他喂下后,又打了一盆热水,找来干净的汗巾,将汗巾平铺在水面上轻揉了一会热,才拎出水面挤干。 “清欢姐,你在想什么呢?”骨头的小拳头已经松弛地垂在身侧,自她打水进来就一直看着她,沾湿汗巾的时间可真长,混沌无力的眼神忽而生出恨意又忽而变得痛苦。 虞清欢音调上扬地嗯了一声,握住毛巾两头的双手忽而一顿,似是在看清眼前跟她说话的是谁,见到骨头那一脸的愕然才扬唇轻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最近也没有去看过张记铺子和丁香楼。” 她说着拎着挤干的汗巾快步走到世言身边,替世言擦了额头,汗巾上还有些水分沾湿他的额头,印着外头的阳光有些发亮,一路向下又轻轻拭去他眼角的一些污秽,她全神贯注地又细心地替他擦拭,脑海里迅速恢复差点被拂去的思绪。 其实她只是敷衍骨头而已,刚刚出神想得是,世言的身份已经虽然没有公告天下,但现在能对他动手的已经全都知道,等于半截身子已经挂在阳台外,只要他自己还继续往下探,就必死无疑。 演戏,齐沣当时说的是皇帝亲自到丁香楼演戏,但皇帝又是知道华老板偷的金钗…… 哪里不对呢。 “清欢姐,我等会儿去丁香楼和张记铺子跑一趟吧,问问情况。”骨头说,“哦,对了,那个清音道观……” 骨头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说到一半就停下,清欢眉头微动:“哦,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进不去。” 骨头心说,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骨头准备了下,就匆匆带着两个侍卫往西市的张记铺子走,他出门不久,半夏就从外头回来,路过世言房间跟清欢打了一声招呼就回自己屋里去捣鼓。 下午,本来晴空万里的天忽而变了颜色,层层乌云向安京城包围压下来,明明是大白天却黑得跟入夜了差不多,这乌云一来,风也跟着一块来,没多会儿,窗棂就被拍打作响,院子前的本觉得刺眼的杂草,现在被吹得软弱无力也没那么讨厌。 这天看要下雨却偏偏不下,天气也不闷,清欢起身走到窗口将窗户合上,正打算回身就见骨头匆匆忙忙地跑进院子,身后的侍卫也跟了上来。 “清欢姐,不好了又出事了。” 出事? 这些天脑袋都快炸了,要不是担心世言,她真的就想躺在床上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是张记出事,还是丁香楼。”心里烦躁不耐,但说话的时候仍旧沉稳了点。 可能是最近发生太多的事,又差点死去现代,她现在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有气无力的。 她话音刚落,骨头就嗖地一声窜进了屋里,他气喘吁吁地,俯身双手撑着膝盖,脸上的五官已经上移一个水平线:“不是张记也不是丁香楼,是烟罗铺子。” “烟罗铺子?”清欢蹙眉表示万分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她想对付那个姓王的王八蛋也不是现在啊。 “有人死在烟罗铺子了,而且还是被毒死的……”骨头已经顺了不少气,支起身子张嘴看着虞清欢。 “活该吗?”这不正好吗,都不用她动手,做事那么贱,报应了呗。 骨头用抬手用食指骨节揉了揉眼皮,“可死的是上次来带信的那个人,我的朋友。” 清欢才舒展的眉头又蹙在了一起,这回她也淡定不了,“死了?” “毒死的,京兆府的人前脚去,后脚宁王府的人也跟着去,我在那呆了会儿,好像这件事交给宁王府调查了。” 骨头聪明的紧,如果不牵扯到大事,宁王府的人不会和京兆府抢事情做。 清欢手指捻了捻往前走了两步,像是在思考什么。 哪里不好死,偏偏死在和她有仇的烟罗铺子,该不是要对她动手? “那个王老板现在怎么样?” 骨头已经跑到桌子那去倒水喝,站在门口一直没动的两个侍卫互相望了一眼,经过激烈的眼神交锋,终于又一个吸了一口空气对清欢说:“他家不久之前布料子出了事,说是用过的人都开始浑身瘙痒,后来很多货商都来退货,本来就难以维持,现在又死了个人,宁王府说王老板有问题要把烟罗铺子查封。” 清欢缩眉上挑:“看你俩眉来眼去,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 两个人又对望一眼,说话的那个轻咳了下,继续解释:“我们之前在宁王府见到过那个死者。” “他是宁王府的人?” “不算,只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没从正门进,也不知道来王府是做什么的。”侍卫道。 清欢哦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休息,骨头喝完水又跟清欢说了张记铺子和丁香楼的事情,丁香楼倒也没什么,按着清欢之前吩咐过的,虽然生意一般好在赚钱,掌柜说这阵子因为参观皇帝房间和古喻房间的人太多,等过阵子再上门来拜访。 至于张开,好久之前就想过来,但知道温府有事情没好意思,骨头过去说了声,张开等忙完就过来,说是有很多事情要商量来着。 清欢让骨头去瞧瞧陆芳醒了没有,骨头刚蹦跶出门,半夏就从外面进了院子,神色匆匆的。 来不及等半夏进门,清欢立刻冲出房间门跑到院子处,半夏一直低着头往前走,猛地看见前方有双手,吓得后退了半步,抬头看到清欢脸上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清欢却没发现半夏的奇怪的神情,现在她只想知道世言有没有救。 清欢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半夏右手扯住清欢胳膊把她推着转过身往屋里去:“进去说。” “……” 半夏快步把清欢推着进到屋里后,双手抓住门框又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院子没人才把门给关上,她抓着好久才转身看向清欢,叹了一声。 “怎么了?”清欢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心跳也开始加速。 难道那配方是假的? “是世言……” “不是。”半夏打断清欢,“不是世言没救,而是世言肯定能醒。” “真的?”清欢胸膛的石块终于落地,伸手拍了拍胸口心说,总算没白忙活,可兴奋度还没有过又觉得半夏这态度实在有点奇怪,脸上笑容渐失:“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半夏犹疑了下,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前说过,那群人抓了我师父去配制牵机药,我一开始看那配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我回药堂去配药的时候,我家掌柜告诉我,有一味药材,一早有人送到药堂,本来是没有的。” 半夏边说边把配方拿出来急急打开,走倒清欢面前伸手指给她看:“牛骨花,这药也不是说有多珍贵,但中原是没有的,只有西南月狼国才会种植,月狼国每年年末会进贡一些给宫里。” 半夏的话戛然而止,黑白分明水灵的大眼紧紧盯着清欢。 “牛骨花只有宫里才有,所以宫里有人要救世言……”清欢脑子要炸了,这特么什么跟什么? “也可以说,这要杀人的要救人的都是皇宫里的,不论配制解药□□,牛骨花都是必要的。”半夏说完仰着脑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胸中郁闷气结都给狠狠地吐了出来,“少夫人,虽然我跟齐沣是旧识,但我也没法保证齐沣他会不会……“ “你怀疑齐沣?”清欢闻言轻笑问她。 半夏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清欢倒没觉得是齐沣,宫里的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加上古人的智慧结晶三十六计,下毒的救人的,都很难确定是谁。 理一下现在的线索就是,冯二子幕后的主子要杀世言嫁祸皇室所以抓了半夏的师父配制牵机药,而且还莫名其妙让冯二子把这配制□□的方子给揣在身上;可在他们抓到冯二子之前,就有人把牛骨花送到半夏她家药堂,送牛骨花的人是知道冯二子身上揣着配方的。 综上所述,要么,这救人的实在神通广大,未卜先知;要么,救人的和杀人的其实是同一伙人。 不行,还是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缺少推理条件。 清欢捂住脸闭上眼睛好半晌都没说话,站在原地脑袋回放这些天发生的事,但是真的已经摸不到其他的线索了。 再放下手,双手叉腰学着半夏也仰头望着房顶,心说,mmp,一个重商家庭的女儿特么穿越过来成狄仁杰了? 靠! “我这人吧,就喜欢赚钱买吃的……”她说着又叹气,胸口上下起伏,“现在倒好,都可以做刑部尚书去了。” 半夏伸手拍了拍清欢安抚说:“我觉着吧……”感觉自己能说出一大段一大段安慰人的话的半夏突然就这么被噎住了,张嘴闭上,张嘴闭上,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最后只能讪讪地说了句,“现在只求这事别更复杂,牵扯的越多,越不好解决。” 半夏扭了扭脖子终于平直了脑袋,“我先去熬药去,这事可别跟齐沣说,他现在可笃定是有人想陷害皇室,可这牛骨花偏偏说明这不是陷害皇室的理,他们配制□□是另有企图。” 清欢继续仰着脑袋斜着眼看着半夏点了点头,这小姑娘还挺厉害。 半夏离开后,清欢活动了会儿筋骨就坐在床边跟世言聊天,小脸越来越白,几乎是透明的了,淡淡的血色让他看上去粉嫩粉嫩的,很快了世言,马上就能起床去吃张记包子了。 半夏熬药用了三个时辰,晚上的时候,风小了点,她端着药过来,清欢给喂下后替世言打理好就爬上床睡觉。 因为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半夜的时候饿得发慌给饿醒了,心想要不要去厨房找点东西垫垫,心里虽然还在犹豫还在想,但身体已经非常迅速地坐起,翻开被子就要下床。 手掌撑床的下一刻,她的胸口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住,让她没法起身,低首想看一下,那东西突然用力将她完全压了下去。 扑通一声,清欢直接被迫倒在了床上,两只眼瞪得老大,睁眼看着床顶,屋外月光洋洋洒洒地浸在床侧墙壁上,给房间赠馈了一点光亮。 凭着那光亮,她下撇的余光蓦然看到的是一条被月光浸透至白皙光滑的手臂。 她倏而转头看向手臂的主人,却见他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世言…… “不准走。”他忽而开口。 ☆、人设已崩 虞清欢一阵眩晕,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走,心脏就跟擂鼓一样咚咚咚上下跳动不停,她粗喘着气息张嘴要问他是不是醒着,可喉咙发紧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重重闭上眼睛又突然间睁开,再看温世言的脸那抹自在邪魅的勾笑已经不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仍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可摆在她胸前的那只手臂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不是幻想,不是幻听。 靠! 虞清欢咽了一口唾沫算是给自己壮了壮胆,侧着脑袋看着那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俊脸,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温世言,你特么醒了是不是?” 说是疑问句,但语气绝对是陈述句。 她静静地看着这张被月光浸染着的俊脸,轮廓清晰镌刻,眼梢像是用工画笔给刻了一条长长地向上微翘的弧线,就算他不笑,也是分外温柔。 等了会儿,虞清欢那噗通的心跳慢慢恢复平静,转眼看着身侧的男人,继续发问:“你别给我装了,起来!” 她边说边伸手把温世言的手给推了下去,本以为温世言会奋起反抗呢,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 虞清欢不信刚刚只是意外,要说他是做梦把自己压下去的,那臂力也太大了。 呵。 虞清欢冷一声,作势给爬起来,就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撑着脑袋,胳膊肘子撑在自己膝盖上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 挑眉耸肩,她伸手就给捏住温世言的鼻子。 躺在床上的人半会儿就耐不住了,薄唇透出一条缝隙缓缓呼吸,倒也没太多动静。 清欢并不死心,另一只手当即就捂住了某人的嘴巴,顺势还给他递了个白眼。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某人平放在床上的右手就拽住她手腕,说话不清不楚委屈巴巴:“娘子,你干什么,我要死了!” “呵!”虞清欢松开两手狠狠往他肩膀上一拍,“你还装傻呢?嗯?” “娘子别闹,睡觉。” “温世言,你可真会演!”虞清欢话音未落右脚一抬狠踹某人一脚。 哎呀一声,世言半个身子直接滚到了床下,正好双手趴在床沿,下巴磕在手背上,一双桃花眼水灵地看着清欢,“娘子,你欺负我……我,我才醒,你就欺负我……” “哎呦哎呦,欺负你?”被骗了这么久,虞清欢才不会再吃他这一套,“大骗子!” “……”世言双颊鼓着哼唧一声,重新爬到床上,一手勾住清欢又把自家娘子给压在了床上,“世言不会骗娘子。” “呵呵。”虞清欢冷笑地看着摆在自己锁骨处的手臂,继续翻白眼,心说大骗子都这么说。 要说虞清欢早就做好温世言是装傻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猛地还是替自己委屈啊这凭什么她就被溜着玩?以前觉着自己智商高,现在就觉得……智商被人踩在地上□□。 靠! 要不是他刚醒不敢严刑逼供……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家伙给气饱了,刚才那会儿的饿感已经消失不见,对着床顶长长叹了声,闭目养神。 虞清欢本来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结果一觉到天亮,起床的时候温世言已经不见了,卧槽,这么流弊的吗?铁人体质?刚解毒就能活蹦乱跳踩钢丝? “阿西吧!”一大早起床心情就特别不好,想到昨晚温世言对她做的事就想拎着他的耳朵好好质问,奥斯卡影帝啊! 虞清欢穿好衣服,正要下床,外头就传来温世言啊啊啊啊的叫声:“好烫好烫,哇啊啊啊!”软萌软萌的。 虞清欢坐在床边蹙眉看向端着药碗进来的温世言不解:“你干嘛,一大早自己去熬药啊?” “嗯啊。”温世言简单回答了虞清欢就小碎步快步走到桌子前把药给放在桌上,“娘子,起床吗?我给你打水去?” “我说勤劳的小蜜蜂,我们昨晚的事还没解决呢!” 温世言转身,双手捏在自己的耳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娘子:“啥事啊娘子?” “还在卖无辜软萌人设呢?” “娘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温世言扁嘴垂眸,“不想跟娘子说话了。”他赌气说着一边 虞清欢仰头叹了一声然后双脚挂在床边,双鼻摆成大字仰躺在床上,这个人这么难搞,哎呀! “你昨天拉着我不准我走,是怎么回事?” “那会儿刚刚醒过来,我一个人怕嘛。”温世言歪着脑袋傻愣傻愣地瞧着虞清欢。 虞清欢冷呵一声,心说,你怕个鬼啊。 可温世言这理由冠冕堂皇的,虞清欢无言以对,第一回合败。 她起身坐直望着不远处的温世言,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药问:“你真没事吗?才刚醒。” “哦,没事啊。”温世言哄都不用哄,愈合能力超强。 两人正说着,骨头突然从外头冲进来,啊呀一声差点被门槛给绊倒,幸好刹车及时,双手撑着地没伤着。 清欢见他莽莽撞撞的,眉头一拧,把在温世言身上受到的窝囊气都给撒在骨头身上了,“干嘛你,赶着投胎啊?” “不是,我……”骨头赶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头看了眼温世言又把目光移回清欢,“我就是过来看看。” 呵,小兔崽子,不就是过来看世言的。 虞清欢懒得理会这两个小屁孩,起身就去出门打水:“你在这看着你世言大哥,他要是敢乱跑,你就打断他的狗腿!” 温世言:“……” 造孽啊! 温世言虽然醒了还且跟个兔子似得活蹦乱跳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根本没中过毒,半夏说本来他身上的毒就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这喝完解药醒得自然快了,而且牵机药解药有几味是补药加上他长期练武体格本来就好,他精神不错也不是没道理。 半夏在一边解释,温世言就在旁边小鸡啄米地点头,搞得他很懂似的。 虞清欢扶额。 虽说半夏已经官方认证世言恢复得挺好,可虞清欢还是不放心,硬是要温世言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齐沣过来探望温世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带了好些补药,几乎是把宫里头的珍贵药材都给搬了一点过来。 世言吃着清欢让人去丁香楼拿来的糕点给齐沣磕头谢恩,齐沣连忙把他给扶起来,心虚地望了一眼清欢。 半夏看得眼红,朝齐沣背上狠狠打了一记,“我跟你要了这么多年,你什么都不肯给,现在全搬来了?” “你师父每每都跟父皇要,你还跟我要,你当皇宫是药材铺啊!”齐沣不甘示弱,每次和半夏说话都挺冲,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 半夏没理,嘟囔着半天才愤愤不平地把齐沣给世言的药都给收走,准备熬给世言。 半夏走后,齐沣才揉了揉眉心才要跟世言说话,门外突然传来骨头嘶哑着喉咙的叫声:“不好了不好了!” 骨头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弯腰扶着膝盖喘着大气对屋里的众人说:“张记包子铺被砸了!” “什么?” “是……是张开大哥让店里的伙计过来的,听说整个作坊都被砸了……”骨头直起身双手叉腰。 清欢警惕性比较高,“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骨头咽了咽口水,又抹了一把脸,“那个伙计说,这两天一直有流民骚扰包子铺,张开大哥就特地给准备吃的喝的,让他们吃饱消停下,结果今天的包子实在不够运往各个分店,就没给他们吃,结果就……” 虞清欢没等骨头说完当即就跑出门去,大清早的闹幺蛾子,给他们脸了? “娘子,等等我诶!”嘴里咬着桂花糕的温世言来不及给齐沣一个眼神,就屁颠屁颠跟着虞清欢跑了出去。 齐沣见状也跟在世言身后一起前往。 虞清欢到张记包子铺的时候真的是被眼前的一片狼藉给气得又惊又火,因为之前张记包子铺的加盟事业搞得红红火火的,所以虞清欢让张开连着左右没生意的店铺都租了下来,扩大生产。 现在这么大的一个作坊所有的工具都被扔在地上和外间的路上,桌椅木板都被砍成稀巴烂成了烧火的柴,水缸没一个好的碎片一滴,满地的水和面粉和在一起,踩在上面黏黏糊糊不说,还特糟蹋。 这特么就是个战场啊! “我日他仙人板板!”虞清欢气得跳脚,可现在除了围观的路人就是正在收拾的包子铺的伙计。 虞清欢那时候给包子铺招来的伙计叫阿东认出了她,急忙去里屋找了张开,没一会儿,茹儿就扶着张开从里头出来。 张开看上去被打得不轻,额角脸上都有淤青,一只眼不意外地成了熊猫眼,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只手扶着腰表情痛苦曲折。 虞清欢瞧着张开这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就问怎么回事。 张开叹了一声,“就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流民,这两天就蹲在作坊门口要吃的,我没办法,每天都多做些分给他们,可前两天又谈了一联盟……哦不对,是加盟店,今天新店也要交货,实在是不够往各处发的,就没给他们吃,哪知道他们这就闹起来了。” “他们人呢?”虞清欢往四周望了一眼完全不见所谓的流民。 “不知道啊……”张开也是往左右街上看了眼,除了那些个围观逼逼,还真的不见什么穷破的流民。 齐沣见状立刻吩咐自己的人,四处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流民在附近。 倒是世言,眉梢微微一挑,一脸天真可爱地对着清欢说:“他们哪里不好蹲,非要蹲在这里?” 唔…… 一语惊醒,不说东市要比西市更热闹些,更好讨要吃的,就算是在西市,这张记包子铺也足够偏僻,当初第一次来包子铺就发现这边实在不好做生意。 贱人! 果然装疯卖傻,靠! “世言的意思是,那些流民是有意为之?”齐沣站在世言旁边,自然听得清楚。 世言哎呀一声,往清欢旁边靠了靠,有点害怕齐沣的样子。 清欢瞥了一眼,能怎么办,还不是得跟着他一起装傻? 她上前把世言往自己身侧一拉,上前赔笑说:“不是,他能知道个啥啊,就随口一说,倒是齐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齐沣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基本还是那张面瘫脸对着他们:“哦,我也是听世言说的话觉得挺有道理,觉得那些流民怎么都不该在这里讨吃的。”他顿了顿左右望着,最后着眼远处,也不知道望着什么东西说了句:“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清欢点头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 “可,我最近也没得罪谁啊!”张开急了,表示冤枉。 茹儿也在一旁帮腔:“对啊,本本分分做生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都是按照清欢吩咐着做的。” 世言把手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要害你的人还要给理由啊,那我还不是无缘无故地中了毒!” “……” 四下安静又窒息,跟在真空包装里似的,虞清欢恨不得把这家伙的嘴给缝上,狠狠咬着后槽牙偷偷瞥了一眼齐沣。 齐沣脸色沉下去不少,不过好在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倒是有点愧疚。 “你给我闭嘴吧你!”清欢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 世言薄唇翘得老高了,哼唧一声转过头又从跟来的侍卫手上接过红枣糕…… 张开夫妻也不知道具体前因后果,更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其中一个是当今太子,张口要安慰两句世言,清欢撇了撇嘴给他们一个眼神,让他们闭嘴。 好在茹儿眼明手快拉住张开,又把话题给饶了回来,“今天的包子倒是送过去了,明天可怎么办,这些工具,面粉,葱料,猪肉都要重新买啊……” “这样,张开找些平时关系比较好的邻里过来帮忙收拾,茹儿先在家里看着收拾,我和世言去置办新的碗碟,蒸笼还有其他的,茹儿姐需要什么写下来给我。”她吩咐着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齐沣,“齐公子帮忙查查,抓个闹事的流民回来也是好的。” “可以。”齐沣没点犹疑就给答应了。 清欢吩咐完就各自做事,她带着世言和侍卫一同去了一趟西市市场,其他东西还好说都能买到,偏偏这猪肉就是没得卖,说是一早就给人全买了。 清欢觉得蹊跷又跑了几处卖猪肉的地儿都说是卖光了。 “丁子,你赶紧去东市找找有没有猪肉卖。”清欢越来越觉得这事不简单。 侍卫得令,把手上剩下的红枣糕都塞进世言怀里直接往东市跑去。 世言大概也是吃腻了,一纸袋的糕点就拎着手里,不声不响地跟在清欢身后回到张记包子铺。 一个上午,作坊倒是收拾得差不多了,中午时候之前买的蒸笼桌子都陆陆续续续被送到作坊,又是忙活了一会儿才又把作坊给重新布置好,吃了个午饭,丁子才回来,说东市也没猪肉。 “这,怎么会,我平时晚些去买都有的。”茹儿说,“偏巧今天卖光了?” 其实不用说,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的确是有人故意在整张记,而且这个人能力不小,又能买通那些人假扮流民,还能把张记附近的猪肉都买光,蓄谋已久。 “家里还有多少猪肉?”清欢边说边从吃饭的桌子退出来,把位子给了丁子,“丁子,先吃饭。” “没多少,顶多再做个十几笼,可明天至少也得五千笼的包子。” “五千?!”清欢闻言也都吃了一惊,这不声不响的,生意已经这么大了? 虽然离自己的理想状态还差点,但是每天净赚两百两,在安京城也算可以了。 “我们每天子时就开始做了……”张开叹了一声,“早上临远一点的先送,近些的晚点送。” “这样不行,太累了,而且后期要是再有更多要加盟的,你们忙不过的。”清欢说。 “那怎么办?”张开问。 清欢摇头,食指摆动:“不急,这事我会想办法,先解决明天的送货。” “明天的送货,当务之急就是猪肉。”茹儿说。 清欢揉了揉眼眉,也是没有办法,这总不能现在就去养猪户去杀猪吧。 仰着脑袋想了会儿又看向那一桌子菜,然后耸肩轻笑一声拍了拍自己脑袋,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这么笨呢?” 她轻笑走到茹儿耳边说了句什么,茹儿连连点头。 ☆、虞府对峙 茹儿匆匆吃完,就跟着清欢带着人出去了,等再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手上倒是满满当当地捧着各种蔬菜材料,后面还跟着一整推车。 清欢觉着,吃不到鲜肉包,那就让广大安京城的同胞们吃但其他馅的,什么白菜馅啊,韭菜馅,酸菜馅,梅菜豆干的,豆沙的,南瓜的,牛肉芹菜的…… 大伙把所有材料给搬下车就开始准备工作,洗碗的洗碗,择菜的择菜,蒸红豆的煮南瓜的都各自开工。 清欢往四周看了眼,大家虽然都是在紧忙干活,可其实并不有条理,她也没闲着,帮茹儿一起和面来这着,一边干活一边说:“茹儿姐,等这事过了,你就培训一批长工,和面的和面,挫条的挫条,擀圆皮,调馅料,包馅料,上蒸笼,出货,都分开来。” “为什么?” “一个人做很多活的话,难免会有些磕碰,但是他常年只做一个动作,那速度效率会高点。”清欢说。 茹儿闻言,沾满面粉的手一顿望了眼清欢,疑惑地在她的脸上打了一个圈,点点头说:“好的,听你的。”虽然她并没有完全听懂清欢在说什么。 和面要的力气还是挺大的,清欢没一会儿就手臂发酸气喘吁吁,没来得及叹一声,微张开的嘴就给人塞了一勺沙沙的东西。 虞清欢转头看向罪魁祸首温世言:“什么东西?”其实入口就知道是红豆沙。 “豆沙,好吃!”他手里捧着一大碗红豆沙,应该是张开大哥刚刚调好的馅,不是特别甜但入口有种嫩嫩滑滑的感觉。 温世言用勺子又剜了一口递到清欢唇边:“啊……” “你吃。”清欢轻笑,没张嘴。 温世言上扬音调嗯了一声,嘴角下沉嘟嘴不开心了。 清欢咧嘴一笑,世言立刻把豆沙给塞进去结果撞到了某人的牙齿,这一阵酸爽,简直了。 温世言紧忙把豆沙碗和勺子都放下,捧住清欢的脸颊,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嘴看:“娘子,没事吧,我看看……” “哎,没事。”清欢想把他的手拍开,结果却纹丝不动。 上一秒还急切关心的温世言手指一动,瞬间就把虞清欢有肉的小脸给捏了起来,“诶,没事……” “喂!”清欢被捏得生疼,“兔崽子,手痒是吧!” “是!”温世言毫不避讳啊。 清欢的脸还被捏着,说话声音也是怪怪的:“终于肯掉马了是吧?” “娘子又开始说胡话。”世言双手一松,挑眉一笑便转身端起身后桌子上的豆沙碗继续一勺一勺往嘴里喂。” 清欢正要张口揭穿他的面具,齐沣和他的人一晃眼就出现在了张记的门口,她悄悄瞥了眼身边埋头吃红豆沙的世言,面无表情,眼角却悄咪咪地递给她含笑的余光。 他在提防齐沣? 清欢将他这勾人余光一瞥收在心里后,就出门走到齐沣身前。 齐沣身后的侍卫还抓住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头。 暗黄的肤色粘着泥巴,脸上几乎是沟壑丛生,他被两个侍卫紧拽着胳膊,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低着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有几根枯草夹在白发中间,显得特别搞笑。 “流民?”清欢有点疑问,在她印象里,流民该是和乞丐差不多的样子,没吃没穿,身上破破烂烂才对,但是这个老头子,即便是被侍卫们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沾了不少秽物在身上。 “算是,也不算是。”齐沣稍稍偏转头,余光扫了眼身后的老头继续说,“我的人打听下了,最近确实有流民出现在安京城外,但是不知道已经被谁安置好,有吃有穿的,过得挺滋润,我看这个老头算是他们的头,就给扭回来了。” 齐沣说完这话就暗搓搓瞄了一眼还站在屋里安心吃红豆沙的世言。 清欢移了下挡住齐沣的视线说:“这和你的猜测不谋而合,肯定是有人收买他们了,你要不,就提到宁王府的地牢去审审?” 齐沣摆手说:“不用,他已经全部交代了。” “哟,齐公子厉害啊。”虞清欢没想到这次齐沣的活干得这么利索。 齐沣苦笑一声:“不是我利索,是这家伙被我侍卫打了两拳就给招了。” 那老头闻言,忽而抬眼看了下清欢似乎满不服气齐沣这句话的,但是张嘴一动后又低下头去明显不敢多说。 清欢的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抬着下巴点了点那老头:“他说什么了?” “是虞家人买的他们。”齐沣挑眉下瞥一眼复又看向清欢,眼前的女人脸色已经变了,他迟疑着说,“要不,这事就算了?” 虞家毕竟是清欢的本家,再说虞崇山位高权重到都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怎么着都不好下手啊。 他心里刚这么嘀咕完,就听见清欢冷笑说:“没事,正好,我也想找虞家的茬!” 清欢是觉得挺不对劲的,丁香楼事情结束世言中毒,世言醒过来没等一天那个提供梁少卿线索的乞丐死了烟罗铺子,现在又把虞家双手奉送到她眼前邀请她打脸。 而且直到现在,温敬秦和宁王,周正都没有再出现,怎么都觉得,所有的事情和他们几个老头有关。 “你找虞家的茬?”齐沣显然不信,在齐沣看来,虞家就是清欢的靠山,这哪里有找自己靠山麻烦的? “怎么不信吗?”清欢眉梢一挑,反倒是觉得她是在跟齐沣挑衅。 齐沣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清欢,似乎是要把清欢的心思看透,但还没等他看出一二来,温世言突然蹿过来一把搂住清欢的小蛮腰,装傻充楞傻兮兮笑说:“娘子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她怎么觉得,这小子是故意来搞破坏的。 齐沣对着世言笑说:“世言,这事你去不合适。” “我不合适,你合适啊。”温世言眼睛圆滚滚地瞪了眼齐沣,然后哼着转头看向别处。 清欢憋笑,把箍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咸猪手给提溜开,然后对齐沣说:“我跟世言去吧,我跟虞家的确有些事□□情要解决,齐公子要是不介意,还请在暗中多加保护。” “好。”齐沣爽快答应。 他刚张嘴再要提醒什么,世言又凑到中间一下把齐沣给挤开,一脸宠溺地盯着自家娘子,来了一句:“娘子,我会保护你的。” 清欢也不知道怎么回他,灼灼看他一眼后歪着脑袋咧嘴一笑,“提刀跟我一起去吧。” 清欢带着世言和丁子先行往虞家去了,齐沣让人回去找人随后也跟上。 她一直以为上次在温府跟虞崇山说得挺清楚,就算是故意虞崇山上钩,可这么久过去他都没动手,还以为这老头不会作妖了。 结果,是她高估了。 到虞家大门的时候,齐沣带着人先行隐蔽起来,清欢和世言站在门口抠门,丁子就拎着那个小老头站在一边。 开门的是个小厮,见到清欢和世言很殷勤地喊了一句:长小姐,姑爷。 小厮把门打开,清欢先走了进去,世言在门口愣了下才慌慌张张地跟上清欢的脚步,扭头看着四周好不惊奇的样子。 清欢脸色难看,虞府上下的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谁也不敢上前,倒是那个开门的小厮,小跑着去到后厅通报了一声。 清欢站在前厅还没等一会儿,就见虞崇山从廊道右侧拐进来,他穿着一套褐色暗花长服,进门时面无表情见到站在清欢身侧的世言,脸色微变可又迅速收敛。 不过,那一瞬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清欢的眼睛。 “岳父大人好。”世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乖乖地给虞崇山鞠躬。 虞崇山拧眉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能在他看来,温世言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没有必要放在眼里。 他转而看向自己的“女儿”:“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爹说得是什么话,女儿回来看看不是应该的?”清欢倒是不急着跟他摊牌。 虞崇山冷哼一声只手负背只手握拳放在身前:“你能回来看看,那才真是稀奇。” “当然啦,要不是你们干的出稀奇的事,我也不能稀奇地回来看看啊。”虞清欢说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秀眉向上一挑好奇地瞅着虞崇山,“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虞崇山五官拧在一起,对清欢说得话莫名其妙,那只放在腹前握拳的手不安地放在了身后。 清欢闻言顿了下,掩嘴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对虞崇山说:“爹,女儿当初也跟你说过,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相安无事……” 虞崇山虽然位居高位,但真正的大权还从未到他的手上,他更知道丞相府外有人等着他动手,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拿这么作死的虞清欢没有办法,只能伸手指着虞清欢咬牙启齿地警告:“别过分!” 更何况,把眼前这女人惹急了,那就是欺君罔上,满门抄斩的下场。 “啧,我就过分了,怎么着啊?!”清欢眼睛嫌弃地一闭,歪着脑袋望向别处完全不把这为所谓的皇帝身边的红人放在眼里,“哎,我说丞相大人,你就说你是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什么蠢办法不行,非要我替嫁。” 自己害怕的东西被虞清欢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虞崇山还真的是有点胃疼,他眼睛充血,血丝像是蜘蛛网一样攀爬在他的眼白,那模样怕不是想要把虞清欢撕得粉身碎骨。 虞清欢却对老头子的愤怒视若无睹,百无聊赖般地摆弄茶桌上的青瓷茶杯,漫不经心地说:“还想把我害死,结果呢……我没死,哎呀,你是不是半夜都得气得跳起来?!” 虞崇山再度伸手食指指着眼前的女人,“虞清欢,你……” “诶诶诶,别急,今天我也不是来找你算这笔账的。”她把桌上空茶杯握住手心,抓得紧紧的,“你应该庆幸,我并不想和你们虞家同归于尽。” 虞崇山冷哼一声恨恨甩下自己的手臂,气得不行撇过头也不去看虞清欢,他怕自己被气死。 清欢始终拿着那只被她选中的青瓷茶杯,起身走向站在门口的虞崇山,经过世言身边的时候将手上的茶杯递给了世言。 世言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杯子,嘟囔着嘴看了一眼虞崇山扯住清欢的胳膊:“娘子怎么能跟岳父发脾气呢,娘子乖,咱们回去吃桂花糕。” 虞清欢嘴角抽搐,心说这家伙真不愧影帝二字,这时候还要装模作样来一波演技。 虞崇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对这个女婿一点怀疑都没有,冷冷地看着小夫妻俩,什么话都不说。 虞清欢将世言的手给推开,递了个眼色让他好好握着杯子。 她慢慢转身终于看向虞崇山说:“我今天就是想问问,到底是虞家哪位去砸了张记铺子?” “张记铺子?”虞崇山听到这四个字明显的迟愣,也是,他从来不会去烦底下的事,一个包子铺他怎么能知道呢? 清欢点头,但没解释。 “什么张记铺子?”虞崇山果然皱着眉问她。 “哦,您不知道啊?”清欢诶了一声,招手那个被丁子拖进来的糟粕老头。 丁子一把手把那老头甩进了门槛上,老头的腹部正好撞在门槛上,疼得龇牙咧嘴。 老头连滚带爬地越过门槛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响头的。 “这是什么人?”虞崇山问。 虞清欢双手负背一步一顿地走到老头子的眼前,低着头看着他,脖子换了几个姿势后才说:“你自己跟丞相大人说。” “诶!”老头子抬眼褐黄的眼珠讪讪地望了眼清欢就看向更让人浑身发寒的虞崇山,他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敢多看一眼这高高在上的丞相,所以瞄了一眼之后就迅速把头埋在了他们的脚跟前面。 “我们是荆州的流民,十多天前才来安京,本来打算告御状,可没想成安京也不好活就先在城外随便搭了几间草屋先挤着等能解决温饱再告御状,没想,前些天有个老头子突然找上我们,说有个买卖能让我们吃饱穿好,还能帮我们去见皇上。” 老头子兴许现在才发现这样的谎言简直就是来鄙视他的智商的,所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他让我们去西市一个张记包子铺蹲着,想办法闹事,只要把张记包子铺给砸了,他就说服他主子把我们的御状给递呈给皇上。” “哦,让你闹你就闹啊?”虞清欢简直服气这群人的三观和智商。 “不,不是。”老头连忙解释,“那人说张记包子铺坑穷人钱,还是贪官家做的买卖,还……” 老头急切想要解释,可话说到一半就给止住了。 “还有什么啊,快点成吗?不说我就把账算你头上。”虞清欢冷着脸看着白花花的头。 老头子诶了一声,放在地上的两只手暗暗地握拳,“他还说,他主子是当今丞相,帮我们解决御状的事情很容易……” “混账!” 不等这老头说完,虞崇山就厉声喝住:“你这血口喷人的本事谁教给你的!” “哟,爹啊,您这是想说,是我故意找人来冤枉您的?”清欢呵呵一笑,对着丁子伸手道,“来,刀给我。” 丁子猛地一惊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清欢抬头看了他一眼,丁子才把腰间的刀□□,递给清欢。 清欢手握刀柄,蹲下,眼睛沉沉地瞧着老头,刀刃轻巧地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说,是不是谁让你这么冤枉丞相府的?” “我,我不知道啊!”老头眼睛暗自看了一眼的架在肩上的刀具,见着女人的手一直抖大概以为她不敢做什么事。 清欢也着眼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腕,她倒不是怕,而是这刀有点重,不适合她这么个娇小弱女子,就算架在人肩膀上也是有点过分沉了。 “哦,我手抖,一不小心,你脖子就会被我划开了。”清欢毫不掩饰自己的轻松的杀意。 演戏还是挺难得,真是难为那谁了。 老头一听这话,冷汗涔涔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倏地抬头抬手叫冤:“姑奶奶,我没骗人啊,要是不信,可以让这家的下人都出来,我能认出来!” 清欢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拎着刀站起来,用刀撑着地面当拐杖,侧过脖子看向虞崇山,“怎么样?要不,试试?要真冤枉了您丞相府,我立马走人,并且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虞崇山冷哼,招手命人下去吩咐让所有男丁都来前屋,他下吩咐的时候颇为自信,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猫腻。 莫不是真冤枉他?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前厅屋前就聚集了丞相府上上下下所有的男性同胞,虞崇山走到外面跟那些个男丁发表讲话,清欢给丁子使了眼色让他把老头子拎到外面去认人,等屋里就剩她跟世言的时候,清欢走到他身边,她趁机抹了一把世言因抓着杯子青筋叠起,骨骼分明的手。 “娘子啊,这种场合就不要乱摸了。”温世言小声嘀咕,这声音也只有站在他身边的虞清欢听到,“要把我摸急了,我可把你扛回去。” “哟,不装了,小样?” “没装,真没装。”温世言兀自一笑,暗暗地凑到她耳边说,“回去,晚上在床上慢慢给你吹枕边风。” 她觉得,自己晚上不要跟他在一起为好,很危险! 虞清欢从耳朵红到脖子一点都不敢正视某人,好容易挪了两步往前走了走,就听见老头子指着虞府的管家又叫又跳,“是他,是他,就是他!” …… 虞清欢差点唱出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跨出门槛,在廊道上看着被点名的另一个老头——虞家管家虞七。 虞七是个四十上下的老头,跟虞崇山年纪差不到哪里去,但平日操心的事情多又常常多思多虑,所以看上去他要比虞崇山老一点。 虞七一下就跪在地上,又恨又怂地指着老头说:“血口喷人啊!” “什么血口喷人,你跟我谈话的时候,那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老头认出虞七,说话竟然也给强硬起来,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他觉得只要把虞七敲死,自己就能活下来。 “丞相大人,真的是他!”老头也跪了下来跟虞崇山指认,可虞崇山的脸色越来越差,怒意越来越足,周身都开始冒着一股血腥的戾气。 老头子也发现不对,忙是转头向站在门口的清欢求助。 “不承认没关系,丁子,通知外头的人把城外的流民都给请过来认人。”清欢颔首顺手捣鼓着自己的指甲盖,“要命的活儿,谁承认谁就得缺胳膊少腿,要不是虞七大管家,我们也不能乱冤枉人把人给整残了,不是?” “是。”丁子应了清欢一声,就往外走去。 虞七抬头痴望乞求似地望着虞崇山,大概是想让他救他一命,可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虞崇山的回应,那一瞬他的求生欲攀至高峰,可一如既往的,这世界总是给你最悲剧的结果,他渐渐变了脸色,一点一点把对虞崇山的期待转成了愤恨。 “是二小姐。”倏地,虞七用他沧桑哑然的声音开口,给自己求了一道救命符,“二小姐听说太子爷经常去温府见长小姐,又听到风言风语说,长小姐被皇上看中,可能会……”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不等虞清欢恼怒,虞崇山就打断了虞七。 虞七深刻的法令纹微微一动,冷笑着看向虞清欢:“长小姐,应该清楚,当初要害死您的也是二小姐。” 虞清欢当然清楚,毕竟原主刚刚没命的那会儿,还未香消玉殒,虞翎儿和她母亲那得意又龌蹉恶心残忍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并记刻在脑海里。 以至于到现在,穿越而来的虞清欢也能记得她们当初的可怕。 事到如今,她能如何,新账旧账一起算呗。 抬眼望向门口,丁子已经把虞府的门栓给打开。 ☆、姐妹交恶 温世言见形势不对也走了出去,他倒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眼下有些担心清欢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自从神志清明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真得娶了一个——悍妇。 不过他喜欢。 兀自低头一笑,又立马收住,抬头的时候,温世言又是一张乖宝宝的脸。 一时半会儿,就算再清醒也不是个聪明人,继续卖傻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虞清欢背对着世言,根本看不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昂着下巴特别硬气地对虞崇山说:“把虞翎儿叫出来。” “不可能。”虞崇山斩钉截铁。 清欢早料到他的答案,说起来,幸好这虞崇山不是自己的亲爹,要不然她会心痛死吧,至少自己死在现代的时候,还能听到亲生父亲的忏悔,可怜这个原主虞清欢到死也只记得是妹妹下的毒,爹爹把她推进的坟墓。 明明是嫡长小姐,却落得个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也不知道该为她的解脱庆幸还是要为她的委屈叫冤。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虞清欢和虞崇山并排站着凝视远方,尝试看透人世能和已死之人有点心灵感应,毕竟这具身体是她的。 清欢说着顿了下,“上次我来虞府,警告虞翎儿不要轻举妄动,她跟我说,都是女儿凭什么她就得吃烂的穿破的被人踩在脚底下看不起,我现在也想说,虞清欢才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凭什么要落得被人欺辱,下毒,替嫁直至死亡的下场。” 虞崇山依旧背着手看着前方完全不给她一个眼色。 虞清欢倒是想明白了什么,倏而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错不在她,也不在虞清欢,在你。” 虞崇山猛地侧头看向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女人,眼睛里的不屑,憎恶一目了然,找不到其他丝毫夹杂的感情。 “你没有亲情,在你眼里只是等级分明,权势棋子。”清欢转身面向虞崇山的侧身,“哪个女儿对你有用,你就去巴结谁对吧,上次你去温府找我说话,不是什么探病也不是准备把话跟我说清楚,而是你也听到了一些言语,想去温府打探个究竟。” 虞崇山眼珠闪动,兀自把头给转过去。 清欢却只当他是默认了,她抬眼看着虞崇山只觉得原主的这个父亲那是相当搞笑且无无情。 她说着也想笑出声来,只能掩着嘴,好一会儿才把笑声给憋回去,“我还以为丞相大人有多高智商呢,结果就是一头猪!” “……”虞崇山像是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脖子一梗惊得表情奇特。 “虞清欢!” 她喉咙突然沙哑打断虞崇山,“我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这不过就是钓你虞家动手的诱饵罢了,你不动手,自然有人动手,比如你女儿。” “你!” “别我了,门已经开了,要是你不把虞翎儿交出来,太子来了,你说我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呢?长小姐,还是二小姐?在太子眼里,我可一直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清欢这话是胡说八道的,齐沣已经和温敬秦他们接触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能说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并不想让温府陪葬丞相府,所以对这件事一直闭口不提。 虞崇山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一口吞了虞清欢,但一个女儿的命总把把他自己的命都给赔进去的好。 虞崇山大手一挥,立马有人去请虞翎儿,一时静默,有人影在门口攒动,齐沣往虞崇山他们那儿看了眼,丁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虞崇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世言依旧站在门口,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好戏。 没多久,虞翎儿就跟在一个年纪稍大长相刻薄的女人身后走出来,低眉颔首还没走近呢,虞清欢就听见她娇滴滴的抽泣声,而她前面快步走来的那个女人就是虞翎儿的生母姜春艳。 这泼妇上来就要指着清欢开骂,结果虞崇山重重咳了一声,那泼妇就把注意力转移到虞崇山的身上,本来也不算长开的眼睛这会儿被撑得老大,“虞崇山,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又想护着她们母女是不是?啊,我跟翎儿受得苦还少啊?” “你给我闭嘴!”虞崇山冷眼一瞥那骨子里透出的狠戾,就像一把毒剑直接刺向姜春艳。 她眼皮微微一动愣在原地,眼见着那嚣张跋扈的手慢慢缩了回来,吞了口水站在那不敢再和虞崇山对视。 这泼妇平日虽然在丞相府作威作福,看似把虞崇山掌在手心,可真到了要紧关头,不照样被虞崇山一句话就给吼住? 姜春艳被这么一吼,她身后的虞翎儿也渐渐掩掉自己的抽泣声。 虞崇山长臂一伸拎着虞翎儿的香肩就把她给推到清欢的面前,“有什么话你自己问。” 毒辣的人,最后还是保着自己最重要。 清欢着眼颔首不出声的虞翎儿,看不见她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不过她猜一定很难看。 “虞七,你说。”虞清欢就像个高高在上的霸者低垂着眼看着眼前的“妹妹”,眼梢带嘲,嘴角微妙,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看不起虞翎儿。 “是,是二小姐让我带人砸了包子铺,她听说太子爷常去温府见长小姐,又听说张记包子铺是长小姐的产业,她就让我找人把包子铺给砸了,她还说,等他们收拾好了再砸,等砸得他们做不了生意,再放一把火给烧了。” 虞七不算虞府的老人,是后来姜春艳上位后把他给提上来的。 丞相府里里外外七长八短的事情都是姜春艳暗地做主,以前那个管家不听话就给踢了,姜春艳看上虞七这个狗腿子就把他拎出来做了自己的心腹,当初原主虞清欢母女俩可没被这狗腿子欺负。 她虽然是穿越来的,也没少开把这群人往狗窝里塞,各种报复的脑洞,要不是遇见激发她母性光辉的温世言,她早跟虞家同归于尽了。 虞七就是个小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做姜春艳的狗,现在为了保命,自然是什么都会说的。 虞翎儿早没了刚刚那委屈的声音,忽而抬头眼神清明却夹杂着莫名的恨意,“他说是我就是我吗?有证据吗?” 说实话,虞清欢还真得没什么证据,话都是在别人嘴上说,她也就顺着自己的意思过来找茬,这会儿要她拿证据,怎么拿。 眼见着虞清欢什么话都说不出,虞翎儿胆子大了底气也足了,冷哼一声讥讽一声:“姐姐不是嫁了个傻子,自己也变傻了吧。” 这话声音不大,可偏偏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除了虞崇山,虞清欢以及虞翎儿,所有人都把目光定格在温世言的身上。 世言扁嘴委屈着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虞清欢恍然点头:“对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毒杀我的事情我还没算账呢。”低头捏了捏鼻子,“打砸这事儿我本来也就让虞家赔偿点损失就算了,不过你既然提起旧事,那我也不能不顺着妹妹你,这样吧,打砸的事儿我今天不计较了,咱算算人命的账。” 话锋突转,虞翎儿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姜春艳抬手拎着帕子捂住自己的嘴角,只有虞崇山木木地瞪着虞清欢,指着虞翎儿开口说:“你不是说只要交出她,就不再提这事儿吗?你!” “哟,丞相大人,我是说过啊,可你女儿不承认这事是她做的,那我只能拉整个丞相府陪葬。”虞清欢说着就扭头冲门口的人喊话。 她刚一张嘴,就听见虞翎儿气急败坏地冲着她耳朵吼道:“你娘还在府里,要死大家一起死!” 虞清欢还没喊出口的话被压了回去,那不在意无所谓的笑容慢慢消失在唇角,伸手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虞翎儿:“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以为我连一个将死的女人都救不出来吗?”她冷笑又迅速掩去笑容,“虞翎儿,是你太低估我了,还是你太高看自己?” “虞清欢!” 虞翎儿布满血色的眼睛就像是扑食的恶鬼的一般恨不得在她身上挖出两个窟窿,捏着她的五脏六腑质问她,凭什么自己斗不过她。 她恨虞清欢,要多恨有多恨,因为自己身份地位比不上虞清欢,从小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好不容易千算计万算计,把她们母女给踩在了脚底,以为自己将成为丞相府唯一可以接触到太子妃位的人,结果却被告知,自己小时就被赐婚给温家那个傻子! 嫁给一个傻子? 不可能! 丞相府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凭什么是她虞翎儿要嫁给傻子! 虞清欢也可以啊,只要她死了再嫁过去,死了埋了,谁也不会知道嫁过去的是谁! 可老天爷都在逼她虞翎儿,明明确认断气才送上轿子的人,竟然活过来了! 还比以前更凶神恶煞,一点都不好对付,回门那天对她说的话,看她的眼神,就是来索命的恶鬼…… “行了!”虞崇山突然开口打断虞翎儿的思绪,他盯着女儿冷声问说:“是不是你让虞七做的?” 虞翎儿回神听到身侧虞崇山的问话哆嗦了下,垂眸好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那就行,你不要一个人拖累整个丞相府!”虞崇山怕死,而且这种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更是束手无措,除非是把虞清欢给杀了。 可杀不了,一旦动手,门外的齐沣就会出现,到时候一样是死。 “爹……” 虞崇山的话算是彻底把虞翎儿推向末路,她惊愕地望向自己的父亲,黑白分明的眼里充满疑惑和绝望,她不明白,这就是父亲吗? 某一瞬,虞清欢竟然有些同情虞翎儿和原主虞清欢,这样的父亲真是不济到极点。 清欢仰着下巴,收起自己那一点点的怜悯,对虞翎儿说,“我只要你一只手。” “……” 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温世言都是又惊又疑地看向虞清欢。 这怕是比杀了虞翎儿都残忍。 “不是全要。”虞清欢却全然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继续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惩罚手段,“就是将剑尖从你的右手掌穿过去。”她一边的唇角微勾,挑眉笑说,“一个洞而已。” ☆、最大怜悯 虞清欢无疑是要把虞翎儿给毁掉,断掉一只手残了人也残了心,她是要心气极高的虞翎儿把自己给埋了。 虞翎儿怔愣好一会儿才苦涩又惊疑地盯着她笑了笑说:“虞清欢,你也太恶毒了。” “毒吗?”清欢冷冷提了嘴角,“还好吧,至少我没打算毁掉你的脸。” “呵。”虞翎儿惊恐过后反倒是给自己拼出一点不惧的姿态,她冷笑一声别过头不去看清欢。 清欢目光定格在她的侧脸,缓缓抬手,皙白的指尖轻抚在她的脸颊,嘴角微微一扯说:“知道为什么不去毁掉你最看重的脸吗?” 虞翎儿没有说话。 指腹从虞翎儿的脸上慢慢滑过:“因为我真的不觉得你有多好看。” 她放下手的瞬间,虞翎儿充斥血色和恨意的双瞳再次向她投射出刺剑般的光来,“虞清欢,我倒是没发现你扼杀人心,很有一手。” 虞清欢眨了眨眼,低头一笑:“还好吧,亲爱的妹妹。” 虞翎儿没能立刻反应出她的意思,更不知道怎么去回她这句话,只能咬着后槽牙的目光冷然地看着这个她一点都不熟悉的虞清欢。 世言远远望着,不免为自己以后的安全深深担忧——娘子太厉害! 不自觉地勾出得意又宠溺的笑,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了。 虞崇山轻咳一声打断两个女儿之间的暗潮汹涌,冷眼扫过她们后,冷声吩咐说:“拿把剑来。” 众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谁也不敢接这个锅——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以后丞相大人会不会后悔,然后把锅推到别人的身上? 再者说来,就算丞相大人不后悔,那虞翎儿和她那个泼妇骂街的娘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崇山啊,你不会真的要毁了你女儿吧!”姜春艳已经开始抽泣,她悲戚又怯懦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想要求情一两句,可是不敢拿出她平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虽然跋扈,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看得出来虞崇山这次非是把虞翎儿交出去,就算是自己撒泼打滚恐怕也只是火上浇油。 果然,她试探性的一句话换来的是虞崇山一眼的警告。 虞崇山给某个奴才示意了眼,那人匆匆离开后又匆匆跑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有一把短剑。 那奴才低头慢步靠近虞崇山,双手将短剑奉上。 虞崇山接过右手抬起从来人的手掌拿过短剑短短地看了一眼,就递给站在自己左侧的虞清欢。 虞清欢看着那只布满细纹的手以及手上的那柄短剑说:“爹,您就不替您小女儿劝劝我这个大女儿吗?丞相府要更上一层楼只有靠你这个女儿了。” 虞翎儿和姜春艳都被虞清欢突如其来的“仁慈”给弄的糊涂,看着清欢的眼神均是流出淡淡的不解,特别是虞翎儿,她终于拧着眉重新把目光聚集在清欢的脸上。 虞崇山冷笑:“这么没脑子的女儿就算把她送进宫也活不长,现在既然还能有用救丞相府一次,我为什么不当祭品送出来?” 一番话真是够狠的,直接把姜春艳母女说得惊愣住,张着嘴齐齐看向这个她们平时极力讨好又依赖的男人,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不敢说。 她们现在才明白,就算平时再宠她们,也不过就是把她们当待宰的鱼。 清欢倒是了然的很,听完他的话终于从他的手中接过断剑,抬眼看着虞崇山:“真不说个情?” “呵,让我虞崇山跟你求情,丫头,你未免操之过急。”虞崇山似是看透虞清欢心思一般。 虞清欢突然笑出声看向站在前厅门口乖乖站着的世言,一晃而过后她看着虞翎儿说:“把手伸出来吧。” 看虞翎儿之前还一副视死如归的面具此刻已经四分五裂,苍白脸上薄汗涟涟双目惊惧地死死瞪着清欢手上的短剑,她有求生的欲望但是没有求生的勇气,她觉得自己有人格有尊严有骨气所以不肯向虞清欢低头。 她也知道自己低头能不能换到一线生机。 吞了口水,她抬眼看向虞清欢却没有伸出自己的右手。 虞清欢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虞崇山却比她更快地吩咐身边的人:“把二小姐的右手递上去。” 递上去…… 就跟送礼一样,不带任何私人的感情。 虞清欢转眼看着虞崇山,扯出极为兴奋又刺激的笑容那一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变态。 下人走到虞翎儿身后的同时,姜春艳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求情满目的惶恐与绝望,痴痴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扯着他的袖子哭声终于不再压抑在喉咙处:“大人,我求求你,不要,我求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求求你……”说完的一刻,她当即松开虞崇山的长袖开始磕头。 可就算是她磕破脑袋也求不得虞崇山眼睛眨一下。 虞翎儿的手手臂毫无阻拦地被抬起,就在虞清欢的短剑下。 短剑虽短,但剑刃下的光芒当着让人不寒而栗。 虞清欢抬起短剑的同时,双腿却突然被东西禁住,低头一看却见姜春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她的跟前,双手在圈住虞清欢的小腿,一个劲儿地冲着她哭:“清欢,清欢一切都是姨娘的错,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翎儿,她是你妹妹。” 她说着忽然松开清欢的双腿,双手指向自己将所有的过错都堆砌在自己的肩上:“是我,毒死你,让你替嫁,下毒让你娘瘫痪不起所有所有都是我的主意,还有……”她目光飘忽不定地思考着自己到底还漏记了什么事情,“对了,还有这次砸你的铺子,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 “娘!”虞翎儿心气儿高,自己不求饶也不想让自己的娘替自己求饶,“不就是一只手嘛,你干什么!” “你别说话!都是娘没教好你,都是娘把你带坏……”姜春艳低着都双掌撑地,痛哭流涕。 “原来我娘一病不起真的是你们母女做的手脚。”清欢冷笑一声,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放下,她不由苦笑看着地上那个长得就尖酸刻薄的女人:“姨娘,你要是有这么多狠毒的手段,你也不至于在丞相府过这么多年苦日子不是?” 一切的发生都是从虞翎儿开始的,这怎么都是洗白不了的。 姜春艳止住痛哭的声音慢慢变成抽泣,现场的气氛变得安静而诡异,所有人都没接虞清欢的话都在等她一个回答或是下一个动作,就算是虞翎儿也是憋着自己的一口气盯着匍匐在仇人跟前的母亲。 好久之后,虞清欢才怅然地叹了一声说:“行了,这事,我不追究了。” 诧异的目光四面而来,全数落在她的脸上。 虞崇山也是摸不准虞清欢到底要做什么。 清欢看着虞翎儿把手上的短剑扔在了地上:“这是对你最大的怜悯。” 世言怔怔地看着虞清欢,与她相处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发现她是一个这么腹黑的女人。 她没对虞翎儿动手,却将虞翎儿最看重的自尊踩在脚底践踏得一分不值。 虞翎儿上前就要反唇相讥,她太受不了虞清欢的自以为是,她甚至想着捡起那把短剑当场杀死这个女人,可她的双腿却被自己的母亲给控制住,低头看着母亲又看着地上的那把短剑,握拳间指甲都已经嵌入肉里,恨不能把虞清欢的心脏挖出来吃下去。 虞清欢眼睛不瞎,她故意忽视掉她的恨意侧头跟虞崇山说:“世言还没见过娘亲,我带他去看看。” 她不等虞崇山回答,就先走向世言。 虞崇山眼角一提,犀利的余光刮过她的侧影说:“安心把你娘放在丞相府。” “放心吧,我明白。”虞清欢说。 现在虞崇山也只能把虞清欢的生母握在手心,他以为只要这个病怏怏的女人被锁在丞相府,虞清欢就不会轻易动手。 清欢上前走到世言的身边牵过世言的手,两个人对视稍纵,世言乖乖地跟在清欢身后往她曾经住过的别苑走去。 也不是她住过,是曾经的虞清欢住过。 丞相府自然是比温府大很多,比宁王府要小一些,弯弯曲曲的长廊勾勒出整个丞相府的轮廓,亭台建在假山之上,树荫缭缭,阁楼雕栏玉砌,走过长长的廊道后从小门出去进到一片林荫之中,林荫中间有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非常舒适。 沿着这条惬意的小路走过十几分钟便会看到一间黑瓦的屋子,不大,屋子后边就是高墙左右都是可通行的走廊,而在屋前有一死湖。 因为常年不打理,每每夏日这湖水总是会有臭味,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季节,臭味倒是没那么重了。 “其实要是这湖是活的,生活在这别苑倒也是非常舒服。”清欢说。 “娘子说得对。”世言勾唇轻笑。 清欢见他掉了马甲还在这边装乖,觉着无奈,“说实话,我还真是喜欢以前那个温世言,乖乖的柔柔的听话又惹人怜爱。” 世言闻言张大眼眶和嘴巴看着清欢:“娘子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以前啊。” “切。”清欢不屑地哼了一声而后停住脚步。 他们已经到了。 院门开着,有个老仆坐在门槛上熬药,这会儿没什么风,煎药的炉子烟有些大直接扑到老人的脸上,她咳嗽了两声捂着嘴又用蒲扇扇了两下,然后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 女的她是的认识的,男的不认识但是知道他的身份。 “长小姐。”老仆因为意外一时也忘了礼数,拿着蒲扇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蓉大娘。”清欢拗口又意外地喊出这个称呼,她蹙眉看着门口的老人,一些早已被抛掷九霄的记忆全数被拉了回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乡下去了吗?” 在原主虞清欢的记忆里,这个蓉大娘从她记事开始就一直照顾母亲,但当年因为护主心切得罪虞翎儿母女,被姜春艳给赶走了。 照理说,就算她想回来,姜春艳也不该让她进府。 “哦,是夫人托人给信让老身回来的。”她边说着就看向世言轻问说,“这位是姑爷?” “对。”清欢点头。 蓉大娘的到底多少年纪她摸不清,但看她现在这满是皮皱的脸,双颊耸拉的赘肉少说也有六十多了,她在乡下过得应该也不好,不然短短几年不会老成这样。 蓉大娘多看了世言几眼,世言往清欢身后躲了躲也没说话,半晌之后,蓉大娘才请他们进去。 这整个别苑也就这一间屋子,以前是荒废的,后来就住了清欢母女收拾妥当之后,倒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 跨槛进去,屋里有些暗,蓉大娘即刻把屋子里窗户都给打开说:“夫人嗜睡,我就把屋里弄暗些了。” 清欢嗯了一声,走到床侧看了眼还在睡觉的中年妇女,她很有气质,即便这样睡着即便已经四十多,但她仍旧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气质从何而来,在虞清欢的记忆里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家世。 “长小姐,大姑爷,这里没茶只能……”蓉大娘在这单间小小的屋子里找半天也没有找到茶,摸索半天只给他们倒了两杯清水。 世言微笑走到蓉大娘身前接过那两杯清水笑说:“真好,就想喝水呢。” 他一接过,仰头先喝了一杯。 世言走到清欢身侧,着眼看过自己的岳母而后把手上的水递给了清欢:“娘子。” 清欢接过,喝了一口,刚想说走吧,哪里知道床上的女人竟然醒了。 她躺在床上望向清欢,双目已经浑浊了不再清明,惨白的唇色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再多的憧憬和希望都被埋葬无声的岁月之中。 清欢几度想要开口替那个已经死掉的自己喊一声娘,但可能在一个即将去世的人面前,她撒不出这样的谎来。 即便是善意的。 “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床上的人扯开一缕虚弱的笑。 清欢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及倒是世言把她手上的茶杯直接给拿走说:“娘子,你陪着娘多说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去。” 他边说着已经把手上的茶杯给放回了桌子,然后和蓉大娘一起出了房间替她们关上房门。 世言是知道清欢的身份的,虽然自己傻了这么久,可做傻子时候的记忆还是存在的,清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还有些她本不该主动做的事情,都让他记忆深刻。 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荒唐还是清明。 但总是特别舒服的,在她自以为能保护他的时候,在她时刻都要陪着他的时候…… 他独自来来回回走在长廊上,时不时地会看一眼紧闭的房门,蓉大娘坐在门口继续煎药,只有他最是焦心。 他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一些事情总归是要从深埋的地底挖出来的。 温世言不知道自己在外头胡思乱想多久,等清欢出来的时候蓉大娘已经煎好药,正巧端进去。 清欢的脸色并不好,说不上来的疲惫,蓉大娘跟她说话也没听见,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出来。 世言忙跑上前伸手握住清欢的双臂:“娘子,你没事吧?” 清欢仰头深呼吸啧了一声苦笑说:“没事。”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就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被耍着玩了一大圈。”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今晚手机更新,排版不对的话明天修改 ☆、儿时中蛊 虞清欢这话,温世言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在寒碜自己。 “娘子,你让我给你解释。” “和你没关系,回去说。”虞清欢打断温世言,转身看了下刚刚出来的老人,“蓉大娘,麻烦照顾好我娘。” 蓉大娘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点点头,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清欢和世言从别苑回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散了,丁子提溜着那个指认虞七的家伙先行离开了虞府,虞崇山还站在前厅,虞翎儿和姜春艳已经不见。 她和世言绕过前厅走向大门的时候,虞崇山特别警惕地望了他们一眼,似是生怕再出什么乱子,直到他们离开,虞崇山都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虞崇山也真够倒霉的,没想到呼风唤雨半生,结果女儿一嫁自己的命就握在一个外人的手里。 从虞家出来世言就跟在清欢后面也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把人给惹急了。 “诶,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装傻了吧。” 温世言瞥她的眼神就跟做贼似的,她只好先把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事情给放下哄哄旁边这人。 哎呦,娘子总算是跟自己说话了,温世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娘子,我真没装,我只是忘记一些事情,你可别误会。” “误会?” 这小子还真是可爱,敢情是真把自己当傻瓜了,“失去记忆是不会把人的个性也改了的,但就你之前和现在的个性而言,以前很乖,现在不太乖。” “我本来就很乖啊,我只是……”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忽而仰头一笑,“诶,还是不骗娘子了,其实我不是简单的忘记事情,我是中蛊。” “中蛊?”清欢惊得脱口而出,声音大的整条街差不多都能听见。 温世言赶紧上前捂嘴,“哎呀,娘子你别这么大声,会死人的!” 虞清欢握住他放在自己嘴上的手,余光左右瞥了下,幸而这里是丞相府的附近,没多少人经过。 温世言四下环顾确认附近没什么可疑的人才拉着清欢往更加僻静的地方走,“这蛊是宫里头的人给我下的,为的是让我忘记小时候一件很可怕的事。” 清欢嘴角抽搐,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她怎么老觉得这男人在讲故事逗她玩呢? “事关皇室的一个惊天秘密,我亲眼见着了,当时吓得半死慌慌张张在皇宫里乱窜,然后撞见了个人,他给喂得药,吃下去后就痴傻了。” 世言说着停顿下牵着清欢的手继续往前走,“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我爹是知道这件事的,没过多久他就辞官了,紧接着宁王也从宫里头搬了出来,不过这药挺奇怪的,每一年我都会醒过来三个月,靠着那三个月我爹会教我很多东西。” 世言的确是在回忆状态,眉间紧锁面色严肃,他对那件事真的是有些忌惮。 “然后呢?”清欢问。 世言嗯了一声,边走边继续说:“后来你嫁过来了,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奇怪?”清欢心说,这有什么奇怪,本来就是皇帝定的娃娃亲,虽然被虞崇山掉包是个意外,但就算不是她,虞翎儿也会嫁过来啊。 可世言不是这么想,说到成亲这件事他眉头锁得更紧:“时间上太巧了,我虽然过得朦朦胧胧的,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啊。” 世言吸了吸鼻子,“第一,我那两个哥哥要分家,若是以前提起来,我爹准是把他们给军法伺候了;第二,两个哥哥分家后就都离开了安京城,走得远远的半点消息都没有,我爹也从来不提起;第三,我爹离开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且每次进门出门都偷偷摸摸的……” 其实温世言虽然因为中蛊而变得反应有些迟钝,可他眼睛却是看得见,耳朵也是听得见的,一旦清醒过来,回忆起来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在这些事情发生后,皇上突然提起小时候定娃娃亲的事情,才有了你亲妹妹毒死你让你代嫁的这事……”世言说到一半突然改口,“不对,应该说毒死虞清欢才对,你不是那个虞清欢嘛。” 这故事半点毛病都没有,而且时间也对的上,最主要的是温世言也的确没有骗她的理由啊。 要温世言说得都是实话,那其实就算是虞翎儿嫁到温府,他们也会想办法让虞翎儿成为他们的棋子,只是自己这颗棋子本来就对虞崇山充满恨意,让他们的计划更加顺利。 从一开始温敬秦跟她说世言心善哥哥分家,以及皇帝穷兵黩武屡谏不改,都是假的,这一点正好也和虞清欢的生母跟她说的话不谋而合。 呵,该死的三个老头子! “娘子,你没事吧?”世言眼看着虞清欢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免觉得可能自己说得太多了,赔笑说,“娘子,你别生气,我怕。” 清欢樱桃红.唇微微勾着:“惧内是优良品德,很好。” 世言哑声,见她脸色缓了缓,就没继续说。 他俩直接回了温府,然后让几个侍卫去张记铺子给守着,齐沣和丁子他们一起回的温府,所以等清欢和世言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前厅候着。 见到他俩出现,齐沣立刻起身上前问清楚情况,世言照样是装傻充愣地躲在清欢后边没有抬头看齐沣一眼。 他自是知道,眼睛很容易出卖自己,清明时候的眼神和糊涂时候的眼神完全不一样的。 齐沣见着也不奇怪,毕竟在他心里世言就是个怕生的傻小子,况且他身份特殊,他害怕也是应当的。 清欢的叙述绕过世言的故事和虞清欢生母说的事,只是潦草地将在府内和虞崇山他们对峙 的事情说了下,齐沣听完后其他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疑问她为什么没给虞翎儿一点惩治,这种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我就是要她做更过分的事,她现在不过是打铺子。”清欢说着走进前厅掠过齐沣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她只有更过分,我也才能更过分。” 清欢走进去的时候,世言也已经跟着进屋,他站在清欢身边扯着清欢的长袖,不敢多远她一步。 齐沣点头,这件事本着来说就是虞家的私事,虞清欢想怎么做都是她的权利。 “对了,太子爷,我听说烟罗铺子死了个人,这案子宁王府揪着呢?” 虞清欢突然说起这事儿,齐沣猛地一愣,但也不像是要隐瞒的样子点头说:“确实是在调查。” “他是谁啊,怎么宁王府关心起一个乞丐来了?”清欢说完哦了一声挑了下眉梢看着齐沣说,“那家伙上次来我这里报信说,在清音道观见到过失踪的梁少卿。” 齐沣闻言脸色一滞,很不自然地嘴角抽了两下:“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我回去再查查。” 他回身看了眼门外,“时候不早,我先走了,要再有事,你让人来宁王府找我就成。” 清欢点头应承,齐沣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温府。 等齐沣走了之后,世言才松开虞清欢的长袖,万分不愿道:“这个太子怎么老缠着你,莫不是真看上娘子了?” “怎么,不舒服啊?” “呵。”温世言一个傲娇的转身直接往后堂走去。 吃过晚饭后,半夏又给温世言把了脉,又是一番嘱咐,世言听得耳根烦躁觉得半夏是故意放慢语速,好不容易等半夏唠叨完,骨头又来找清欢说白日他们离开后,张记铺子的事情。 半夏是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但是骨头肯定是故意的,一句话分三句说,说一句还要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茶,温世言实在听得肝冒火,耐不住的躁直接提溜这小子扔出房间。 可怜骨头还没反应过来,这傻子怎么突然这么暴力,“哐当”温世言已经直接把房门给关上,完全不给骨头多看他半秒的机会。 虞清欢见势不对,从床侧起身哼笑一声:“把门关上有点热啊,开着开着。” “睡觉开门,娘子倒是稀奇?”温世言把门栓给栓上,才转身。 虞清欢吞了吞口水——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以前世言萌萌的,也不怕他做什么坏事,但现在明知道他这人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可能不慌啊。 “那什么,我睡不着,出去溜溜。”她已经走到世言身侧,准备开门。 她双手扶在门栓上,温世言也没阻止就看着她把门栓又给推开轻扯唇角说:“娘子早些回来,入秋了,外头凉。” 虞清欢手指一顿,侧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温世言,哪知他眼眶微红勉强笑意看着她。 倏地,心脏被什么捏紧了,难受得很。 “娘子,你怕我了?”他眼里闪着微光问她。 虞清欢回过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那光芒是什么,但她更不想骗他。 的确在他突然能讲出那么多故事的时候,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现在跟他单独站在一个房间里,她很害怕,害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她想不出能够不去伤害他又不会让自己违心的答案,她杵在原地开始燥热,微微细汗从浑身各处冒出,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呼吸也开始变得不顺畅。 倏而,一双微凉的唇瓣覆上她的柔软,来不及惊呼温世言已经将她压靠在门上。 ☆、前因真相 虞清欢背靠着门,十指紧拽住门沿一时慌神。 他在干嘛? 他想干嘛? 这么主动有猫腻! 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眼睛闭得这么深情,他来真的?咋这么长时间,他不会还要进一步行动吧! 虞清欢脑袋蹦出一系列问题,就偏偏没推开人家,等人家吻得差不多自己离开才抹了一把嘴吸了吸鼻子。 两个人几乎同时别过头,谁都没说话。 清欢食指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是出油还是出汗,湿湿的,她嫌弃地看了眼后终于选择打破沉默:“那什么,我先出去一会儿。” 清欢说着就转身开了门,大步离开。 “娘子。”世言有点委屈,想叫住她,可女人听到声音反而越走越快。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觉得那样做的话也许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她也不至于这么害怕躲着自己。 现在看来是适得其反了。 温世言就开着门,一个人坐在床边晃着腿,既是担心又懊悔地等着清欢回来,可是大半天过去也不见人影。 又是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人,温世言越发焦急,他起身离开房间,打算去把虞清欢给找回来。 半夏和骨头刚刚被赶出他们房间后就去休息了,温府上下就只有几个侍卫在巡视看守,温世言经过的时候问了他们有没有看见清欢,可他们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温世言把温府上下找了遍都没见着虞清欢,然后整个温府都被他给吵醒了——虞清欢不见了。 温府大门是有两个侍卫一起守着的,他们都没有看见虞清欢出去过,而在温府分别巡守的三个侍卫根本没见着清欢的人影,至于半夏和骨头更不用说从头到尾都在屋里。 “怎么办,怎么办!”温世言急得原地转圈唰地一下眼眶就红透半边。 温府所有人都已经站在虞清欢院子外,侍卫又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仍旧不见清欢,半夏双手捂着嘴,呼吸变得极为不平稳,现在这个状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温世言。 骨头倒是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小的脸在白月的映衬下显得特别冷静:“她不会有事。” 温世言低头看着小人儿,一霎觉得骨头是知道虞清欢的下落的。 如果不是温府出问题,她大可不必闹失踪。 “我去通知宁王府和太子爷。” 温世言循声望去看见的是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侍卫,他体格一看就很健硕,和别人把刀剑挂腰间不一样,他的刀是扛在身后的。 就是他了。 温世言连忙点头,催促他快些去:“赶紧通知宁王府去,让王府多安排点人帮我一起找娘子。” 那人得到允许后就立刻离开,没多久就消失在长夜里。 温世言故意把所有人都支下去找人,又劝半夏先回去休息,然后就领着骨头往屋里去。  被温世言突然单独领进来,骨头分外不安,温世言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手足无措,他肯定知道什么。 世言把门关上,才领着骨头走到桌边,坐下后身子往前倾了倾,专注地看着骨头问:“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陆芳大哥。”骨头说着脑袋往紧闭的门口看了眼,“我看见是陆芳大哥把清欢姐姐给抓走了,他们是往后门那走的,回来的时候就剩陆芳大哥一个人。” 世言绷紧的下颚锋利无比,他拧眉望着骨头眸子深处波涛汹涌可面上却仍旧是波澜不惊。 在他印象里,陆芳一直很安静也安守本份,而且对周正有一种执着的忠诚,他去随大理寺查找周正和温世言的下落,回来的时候却把冯二子给抓回来顺便救了自己一命。 然后他似乎一直陷于昏迷或者沉睡,没有踏出自己房间半步。 为什么今天晚上忽然会对清欢下手? 温世言很想装傻充愣的闯进陆芳的房间指着他问清楚,他甚至已经嗖地站起身来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骨头的身影却迫使他停住脚步,陆芳会知道是骨头跟他告密的吧,骨头会不会有危险。 原地思索会儿,他鼻腔叹出一声转过身对骨头说:“骨头,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找找清欢,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去找清欢了,问去哪里找,就咬死说不知道。” 骨头眨了下眼睛点点头说:“你之前是假的傻啊?”他可是经常嘲讽他啊。 世言微微勾唇:“不是,是真傻。” 他开门离开,四下张望确认安全后快步往后门方向走去,虽然灯火通明,但好在此刻没什么人在附近,一切都很顺利。 温府的这个后门常年不开而且是被温敬秦上了锁的,从温世言记事起这门就没开过,今晚是第一次。 后门是开了,但是锁并没有坏,而且就挂在门上,钥匙也在。 钥匙只有温敬秦有,看来陆芳已经找到温敬秦和周正了,钥匙在,却故意没锁门,难不成是陆芳故意让自己看见的? “世言少爷。” 温世言正狐疑,身后突然就出现陆芳的声音,吓得他右脚一跳往后移了一步。 他转身看向黑夜里面色苍白的陆芳,看来他的伤势的确严重,这毫无血色的惨白是没法装出来的。 “咳!”温世言假装重重咳了一声,低下头去想掩饰自己的此刻不该有的打量。 “世言少爷,温将军和周正他们都在宫内查案子,少夫人是由我带去的宫内的,您大可放心。”陆芳说着又指了指后门上的钥匙,“温将军说,您看见这钥匙会相信我说的话。” “我不信。”温世言双眉一挑抬起头来,“谁知道是我爹给你的,还是你从我爹身上搜刮来的?你还把清欢给绑走,我怎么信?” 陆芳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称是,他一手握着自己的断剑一手握拳抵住自己的下颚,想咳嗽又极力忍住。 “不知道世言少爷,是否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情。”陆芳问说。 温世言这下就懵了,他微微张着嘴诧异地目光聚集在陆芳的脸上,“你……” “我和少爷年龄相仿,本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对吗?”陆芳说着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眼,“是温将军和宁王跟我说的。” 温世言依旧深望着陆芳,正在思忖他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芳见他依旧怀疑便继续说道:“皇上让华老板带出宫的那金钗并不是真正的详凤钗,相信你也知道,但真正的详凤钗的确就在温府,而这钗子真正的主人必须知道十八年前事情的真相。” “你是说清欢?”温世言陡然睁大眼睛,见了鬼似得看着陆芳。 陆芳不意外地点点头,眉间又动了动说:“虎符丢了这么多年,圣上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年宁王暗中打听,温将军明哲保就是为了等时机成熟把那个人给扳倒。” 他顿了顿,用极轻的声音继续说:“现在成将军已死,他的兵权都被圣上收回,京兆府又因温将军和周正的失踪被太子看着,大理寺该清理的都已经一并被清理,只要再把虞崇山及其党羽连根拔起,那个人也就算是完了。” 温世言现在总算是相信陆芳的话,这些事温敬秦就算死也不会对自己不信任的说的,就算是温世言也只知其中一二。 “怎么拔?”温世言说,“朝中势力我虽然不清楚,可我也知道就算是忠心圣上的,也分圣上党,□□还有各种皇子党,一盘散沙,而那个人的党羽却只忠诚于他。” 陆芳点头承认温世言所说的事实:“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打算让那盘沙子掺和进来,用的都是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 “什么意思?” “华老板是皇上的人,那丢给少爷你的金钗不是华老板偷出来的,是皇上让他交与你的,是想引蛇出洞并且让那人搞错目标浪费时间;那个死在烟罗铺子的乞丐是宁王的人,他告知少夫人清音道观的事本来是想让少夫人和太子以救梁少卿为由去清音道观查探,但少夫人很小心并没有去清音道观,那乞丐就被清音道观给灭了口。” 陆芳一口气说了不少,气喘的有些大他捂着自己胸口的伤不经意叹了一声。 世言垂眼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闪过一丝担心:“你的伤没事吗?” “没什么,死是死不了就是要修养一阵子。”他说着又把自己手给垂下。 世言了然地别过头看向身后的门,“冯二子也是他们的人吧,这么巧,被你抓回来?” “确实,冯二子是皇上的人,不过他的身份很特殊,要取得对方的信任才能继续办事。”陆芳说,“我也是奉命把他带回温府前才知道,冯二子是知道虎符和钗子事情真相的,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提醒你们整件事重点在钗子并且把解毒的方子交到半夏姑娘的手中。” 陆芳还没说完,世言就喉咙就溢出笑声,他舔了舔后槽牙仰头看向黑夜:“说到底,整件事就是我和清欢被耍着玩,是吧。” 白天清欢从她娘房间出来的时候说,被人耍了一大圈,大概也是知道了某些事情的真相。 是她自己的身份吧。 她只要清楚了解到自己的身份就能明白,证明世言是皇子的金钗是假的,围绕着金钗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别人安排的。 “我问你,当初我和清欢拼了命要救下你和孩子们,这件事是不是也是故意安排好的?” “当然不是。”陆芳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慌张,“整件事我也是那天从丁香楼离开后才知道的,世言少爷不要误会。” 温世言当然没有怀疑陆芳的意思,只是当下突然得知所有真相实在难以接受,听到陆芳无力的解释他也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陆芳说:“孩子们的事情是京兆府的阴谋,据我所知,安京城每月都有孩子失踪,周正也是沿着之前得到的线索去查那些失踪孩子的下落,好像和宫里有关,所有他们现在都已经悄悄进宫。” “又和那个人有关吗?”世言问。 陆芳嗯了一声终于憋不住地咳嗽了一声:“应当是。” 月光皎洁白茫茫的光照在对面人的脸上颇为渗人,让人发慌的脸一如十八年前那个晚上他看到的那张死人脸。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一具尸体,冰凉的,僵硬的像是在冰窖里冻过一样,那张仙而惨白的脸就像被戴上一张厚厚的面具,因惊讶而张大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根本倒映不出他的影子,微张的唇是紫色的配上这失真的白,真叫人觉得妖而恐怖。 他和尸体一起躲在床下,他听到外面有非常吵闹的声音。 “长公主呢?” 忽而一个非常冰冷却威慑力极强的声音将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 “回皇上,长公主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更不准奴才们跟着……” 婢女的声音极为好听,酥酥柔柔的可真要仔细品位却给人果断干脆不怯的感觉,这种语气不是一个常年生活在宫里的婢女能拥有的。 可惜了,当年谁也没注意到这只说过一句话的婢女。 “你们都给朕出去找,把长公主给朕找回来!”皇帝怒意极盛,一声令下后整座宫殿空空荡荡,只留下床底下年幼的温世言和已经冰凉的长公主。 ☆、突忆往事  温世言因为父亲的原因自小就常常进宫,他有幸见过长公主几面,长公主很喜欢小世言,所以这次世言进宫,长公主又让人把他叫来跟他聊天。 温世言在殿内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外面有声音,他偷偷探头去看外面却看见长公主被人用刀子架着走了过来,那个用刀架着她脖子的人很紧张,脑袋四处张望却偏偏没有看宫殿。 但长公主看见了世言,给他使了眼色,让他赶紧躲起来,世言不敢多想直接跑进谁也不敢进去的长公主的寝殿。 可他没想到,那个架着刀的男人竟然也把长公主押进了寝殿。 “虎符在哪?” 温世言躲在床底看不见他们,可他们的声音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紧张而惶恐地用剑指着被他摔在地上的长公主,眸光又冷又惧:“求求你啊,救我全家老小,把虎符交给我!” 他是被逼无奈的落魄人但又有着困兽绝望之下的挣扎,他的手颤颤巍巍一次又一次地握紧将要滑落的剑。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虎符?”长公主卧躺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可却被男人一脚又踩了回去。 “当然。”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长公主冷笑:“我没有。” 男人一听,脚下更加用力,恶狠狠将剑戳在长公主的背脊上:“哈,长公主以为,我成萧没打听个清楚会出现在长越宫吗?” “成萧!”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次付出的真心就是别人的精心设计。 泪在眼眶打转却迟迟落不下来,就是爱过了又恨透,心很伤却偏不认输的感情。 她抬起红红的眼眸,似是漫不经心地挑了眉头:“虎符一直由皇弟保管,他怎么可能把虎符交给我?这不过是他放出假消息而已,你们却一个个趋之若鹜!” “……”成萧要紧牙关别过头狠戾笑过,根本不相信长公主说的话,他正欲反驳长公主,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 她手上拿着一瓶药跑到长公主身前,将细颈小瓷瓶上的塞子一拔,捏住她的下颚,直接将瓷瓶中的药灌入长公主的嘴里。 “你干什么!”成萧并不想长公主死。 他抬脚要去踢开那个女人,但女人只是稍稍抬眼就把他给制住。 “……”长公主被迫喝下□□喉咙全是腐蚀的灼烈痛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眼前的两个人商量着怎么窃取她的所有。 “她早该死了!”女人面目因嫉妒而扭曲,嗖地起身看着男人的眼里是近乎疯狂的占有,“怎么,该不会是日久生情,假戏真做?” 女人的话戳中成萧若隐若现的感情,他低头看向长公主却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女人见状更加歇斯底里,一脚踢开已经奄奄一息的长公主,她那嫉恨的目光却从未从成萧的脸上移开过:“成萧,你给我听着!想要荣华富贵以后就乖乖地做我的狗,再有其他想法,我要你死!” 不知何时,他手上的剑已经不再落滑,紧紧拽在手里指尖都泛白的,手背青筋凸起。 成萧没再说话,女人冷眸瞥了一眼地上还热乎的尸体命令说:“趁着长越宫没其他人,把尸体处理了,我去外边看着。” “怎么处理?”成萧控住自己近乎崩溃的情绪望着地上女人的尸体,“这是长越宫,你想怎么处理!” “这是你的事,别什么事都问我!”女人说完就从寝殿出去。 女人一出去,成萧就把手上的剑丢在地上,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感情而跪在地上匍匐在长公主的尸体面前很久都没有出声,没有忏悔,没有愤怒,也没有抽泣,安静的让温世言以为寝殿已经没人。 过了许久成萧突然开始有了动作,将长公主尸体拖向殿外。 但他才把尸体拖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其他人的声音,是皇帝身边的公公,他不能把尸体拖出去了,只能藏着。 温世言忽而发觉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长公主的大床,他意识到什么,爬到了大床底下最里头靠着墙壁捂住了自己的嘴。 成萧将公主的尸体快速塞进床底,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检查床底是否有猫腻。 等他把尸体藏好的一瞬,寝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长公主?”尖锐的公鸭嗓打破这寝殿怪异的安静。 公公把寝殿搜扫过来也没见长公主自然是着急,成萧躲在门后等公公绕到屏风以后,才假装刚刚从门外进来似得走到了公公的面前,“怎么了,长公主不见了?” “哎呀,成将军来的好巧啊,快快快,帮洒家找找长公主去。”他边说边着急地拖着成将军离开了寝殿。 温世言躲在床底下一直捂着嘴,他不敢说话不敢有任何声音,甚至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他不敢从床底爬出去,生怕自己一出去就会遇见那两个害死长公主的坏人;哪怕是皇帝的声音出现后,他仍旧藏匿在黑暗中,冷冷地望着的冷冷的尸体。 “世言少爷?” 陆芳摇晃着温世言的肩膀,病怏怏的脸上尽是担心的愁容,“你没事吧?” 温世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你把清欢送进宫去,不等于羊入虎口?” “在宫里那人反而不敢动手。”陆芳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下来,“还有……” 陆芳还要叮嘱但前院住房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停下话仔细听,刚要说话却被温世言拦截下来,“是齐沣来了,你得先回去,我去厨房。” 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各自离开,温世言刚走两步便道:“对了,齐沣也不知道这些事,世言少爷防着点他好。” “我知道。”世言搭了一句,就赶紧往厨房方向跑了过去。 月被不知道从哪飘来的一层云给遮住,月光瞬间变得暗淡,两道身影飞速离开后门,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齐沣根据骨头的话找到了厨房,进门就看见温世言坐在地上靠着方木桌桌角,他把头埋在膝盖上双臂紧紧抱着双.腿,弱小又无助的样子。 齐沣抬手让跟来的那些人都先下去,他慢步走到世言跟前蹲下,暗暗叹了一声后才安抚说:“别担心了,虞清欢这个人还是挺为自己着想的,她不会有事。” 世言抽泣着抬头,眼睛也不知道是揉的还是哭的,红得让人心疼,“可大晚上的,娘子能去哪里啊,她再厉害也是个女子,身娇体弱的万一遇上歹人可怎么办?” “不急不急。”齐沣抬手轻抚世言的背脊,“我已经让人四处去找了,要补,你先回去休息?” “娘子不回来,我不休息!”世言下巴抵着手背气鼓鼓地盯着地面。 齐沣嗯了一声,也没在劝反倒是笑了一声,也随之坐在了地上,“那我陪你。” “你不能陪我,你陪我,谁去找娘子啊!”世言面色难看地冲着齐沣说道,“那我自己去找。” 世言起身到一半就被齐沣给拉住了,“不用找,我知道她在哪里。” “什么?”世言惊愕地看向齐沣,耳边嗡地一声突然头晕脑胀,不是说齐沣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忙是收住自己的表情,故作兴奋地凑到齐沣身边问:“我娘子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 齐沣完全没注意到温世言表情细微的变化,在他看来,世言从惊讶到兴奋的情绪变化是人之常情,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抬头看着温世言说:“在皇宫。” “皇宫?”温世言拧眉问说,“怎么会呢,娘子去宫里做什么?” 齐沣苦笑没回答世言,他犹疑了下垂首自顾自地说:“真得很羡慕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担心,不用做选择,不用考虑背叛与被背叛。” 世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傻愣愣地看着齐沣,但他挺赞同齐沣说得话的,一开始每一年清醒的这三个月他都是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后来慢慢习惯在噩梦中一次又一次重复七岁那年,慢慢不再害怕,可这件事就是个烙印,抹不掉的。 一年里剩下的九个月,他完全不会记得这件事,无忧无虑,万事大吉地活得像个傻子,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特别是清欢出现之后,他更愿意是个傻子然后被她宠着。 他只见识过皇室朝廷暗斗的冰山一角,而齐沣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大大小小,想想便觉得活得真是糟心。 温世言不能开口安慰,只能听齐沣突然话锋一转说:“虞清欢说你很聪明,要不你帮我做个选择好了。” “嗯?”世言无辜地看向齐沣。 “摆在我面前两条路,一破釜沉舟,二难得糊涂。”齐沣说着看向又坐回地上的温世言无奈一笑,“你给我选一个。”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选什么选啊。”温世言低头看着地上,“我现在就想我娘子。” 齐沣哼笑出声,大概是不指望温世言能给他一个答案了。 温世言手指绕着圈在脑门上划了两下又说:“你说你羡慕我什么都不用想,那你不就应该选第二个吗?” “……” 齐沣望向温世言的侧脸,忽然笑出声来,“哎,虞清欢说你大智若愚我还不信,这会儿可真算是见识到了。”他顿了顿,从地上爬起身,“你说得对,就该难得糊涂。” 齐沣想明白似的对着地上的温世言说:“你还是先回屋休息,我先回宁王府。” 他说完就径直离开,温世言仍旧坐在那边看着他从拐角离开,怅然叹过一声,他觉着齐沣明知道虞清欢在宫里还赶过来是担心温府出事。 对温世言这个突然出现的“兄弟”,齐沣有着一种很矛盾的心思。 在厨房又待了一会儿,温世言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半夏陪着骨头坐在床侧,等温世言进屋后,半夏才离开。 院外来了两个侍卫守着,他们也是忙活了一晚上都没休息好,世言让他们去休息但这两人尤其担心他的安危,压根不听他的话。 骨头在他的安抚下终于睡下,他独自坐在烛火之下失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他就坐在凳子上伏案睡着了,第二天很早骨头就把他推醒了。 他本以为睡一觉清欢就会回来,但显然他想错了,虞清欢依旧没有出现在温府,他怒气冲冲地闯进陆芳的房间想问个清楚。 陆芳的脸色要比昨晚好看很多,至少不是那种面如死灰的白,他起身从床侧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漱口。 “清欢呢,怎么还不回来?” “我不知道。”陆芳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温世言大步走到陆芳身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几乎将陆芳从凳子上给拎起来,“带我进宫!” 陆芳看了眼门外确定没来人,才看着温世言说:“世言少爷,你现在的身份是众矢之的,所有暗处的敌人都认为你才是那个皇室的孩子,你现在走出温府……” “会死对吗?”世言冷笑打断陆芳,“我倒要看看,谁能杀我!” 陆芳从未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这么重的杀气,眼神清明而果决,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世言。 陆芳推开世言的手,凝思了会儿才别过头说:“应该是在清音道观。”  ☆、破庙密道 “世言少爷知道,当圣上让华老板把那根假的金钗交给你时,你就是被选中的最合适的替代品,按照他们的推测,你昨晚上应该会被太子带走,作为他投靠那人的俸品。” 陆芳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如果太子没有做,他们会铤而走险故意暴露少夫人在皇宫的消息,少夫人会被控制从而成为那人牵制你的人质。” 世言想起昨天晚上齐沣和自己在厨房说过的话,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原来因为一个选择而逃过一劫,但也因为这个选择把清欢推向危险的境地。 怎么办,该怎么办? “昨天晚上太子跟你说过什么?”陆芳问着已把桌上的断剑拿在手上说,“我要知道他的决定,才能决定带你去清音道观还是宫内。” “……”世言闻言蹙眉稍纵即逝,他半信半疑地看着的陆芳:“我还以为你并不想破坏他们的计划。” 陆芳微微垂下的脑袋忽而仰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复而又地下头去。 他没有回答温世言的问题而是与温世言错肩而过走向门口。 “他说他选择难得糊涂。”温世言扬起脖颈望着房梁不由闭上了眼,陆芳就算不回答,他其实也能看出陆芳的心思。 陆芳让人准备了两批快马,随后就带着温世言往城门方向奔走,他并未带世言去清音道观而是出了安京城。 从安京城一路向西而行,很快就到了上次陆芳带着胖鱼他们藏身的那座破庙,门口下马后,陆芳带着温世言进到破庙里头。 温世言内心狐疑的很,昨晚上的一番对话让他选择信任陆芳,可现在陆芳的行为举动却又让他完全看不懂。 他小心跟在陆芳身后,时不时地警惕自己周围会不会有埋伏,陆芳推开识相,熟悉的暗道再一次出现在温世言的眼前。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温世言站在暗道口,看着陆芳一个人走进漆黑的暗道内,从腰间摸出火石将暗道墙壁上的油灯点亮。 陆芳背着身,声音低沉:“这条暗道是通往清音道观的。” “……”温世言往这破庙四周随意扫了眼:“ 清音道观和安京城孩子失踪的案子有关?” “何止有关,这些年失踪的孩子都已经死了,尸骨都被堆积在这暗道内。”陆芳说着转身望向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的温世言,“暗道门口有个石头,往右侧转动。” 温世言嗯了一声走进暗道伸左手摸了一下那块石头,骨肉按听见身后石像自行移动的声音。 一开始这段路还算干净干燥,应当是陆芳和周正当时带着孩子们藏身的时候清理过,但越是往里面走就越能感觉到这暗道的阴冷和潮湿,地上坑坑洼洼不说还有浓烈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陆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火棍来,火苗肆虐跳动下,温世言能看见边边角角里被污泥藏着掖着的白骨。 “都是孩子?”世言手指抵在鼻下拧眉问。 “都是。”陆芳说,“我会去京兆府当差也是因为这个案子。” 世言嗯了一声表示疑惑,但他的眼睛始终在沿角的白骨上,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在安京城会有如此可怕一幕的存在。 光是这一路走过来,他至少看见十五个头颅了。 “我认识的一个孩子失踪了,我自行调查碰上了也在暗中调查的周正,周正就带着我进到京兆府当差,并告诉我,孩子失踪的案子由来已久但京兆府始终很敷衍,一定有问题。” 世言终于看向陆芳消瘦的背影:“是周正查到这里的?” “对,他暗中调查查到这里,并且发现了密道,当时千山寺的孩子们已经成为那伙人的目标,他想到的是最危险的地方即最安全,料想那群禽.兽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把孩子苍劲他们处理尸体的地方。” 这条密道足够长,陆芳的脚步越来越快,温世言跟上前继续发问:“清音道观要这么多孩子干什么?” “挖心炼丹,有人想要长生不老,羽化登仙,而七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孩子他们是来者不拒的。” 陆芳的话,让温世言突然想起,那天周正让清欢来破庙救人时候在茶寮桌子底下放的那张纸条。 “周正一早就查清楚这个案子,为什么不跟圣上说?” “没有机会。”陆芳说,“所以在温府他们见面后,便把事情告诉了宁王。” “所以周正当时说要继续暗中调查孩子失踪的事情,是假的?”温世言更加疑惑,“他去干什么了?” “搬救兵。” 陆芳说着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一道石墙一样的门,他左右看了眼,将后上的火把递给温世言后走到右侧的墙壁前,双手撑在墙上仔细摸索了会儿,忽而把一块青砖往里推了下。 青砖被推进暗阁里后,那石门移开,陆芳往后招了招手示意温世言跟上。 “还有多久?”世言问。 “一炷香的时间。”陆芳回答。 一炷香的时间说明他们快要到清音道观,温世言不由紧张起来,不清醒的时候傻里傻气也不怕死,人变清醒了反而会心生怯懦。 继续往前走了会儿,就看见往上走的土梯,土梯约莫有三层楼那么高,而临近走出这密道附近的白骨更多。 “安京城失踪那么多孩子,京兆府不闻不问,大理寺也不出面,刑部也就不睁眼了。”陆芳望着森森白骨咬牙说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他们怕是到头了。” “皇帝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当傻子一样戏弄,当权者无权,可笑。”温世言由衷叹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番话来,只觉得心头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让他喘不过气堵都难受。 往上走到头,向上推开头顶的那块木板,陆芳先行走了上去温世言随后。 当温世言从地下爬到上头来看见自己所处的地方——炼丹房。 炼丹房大约有温府后院三间房加起来那么大,整间房满满当当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炼丹炉,烟雾缭绕缥缈仿若置身仙境。 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呛人,上来没多久的温世言就觉得自己里都是各种药材的味道,堵的他脑袋晕沉四肢无力。 陆芳捂着鼻子绕过一众炉顶就往炼丹房的门口走。 “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有人?”温世言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四周,很担心突然会冒出一堆人围攻他们。 不过好像是他想多了,直到他们走出炼丹房都没有见到一个人,甚至在外面都没有把守。 “这边除了清音道观的观主,没人会来,至于看守的人,我想应该是有人帮我们解决了。”陆芳边说边是跟温世言挥手。 温世言将门又给带上,快步跟上陆芳。 炼丹房是在清音道观西侧,紧靠道观高墙,不过在房墙和围墙间还留有一人过的小路,陆芳带着温世言从小路绕到了炼丹房的后面。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温世言这才发觉不对劲,陆芳一直带着他绕圈子也没有说要做什么,他本以为是带着自己去找虞清欢,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陆芳难得回头看了一眼温世言:“救人。” 温世言横了一眼也没再问,炼丹房背后靠山,山不高,但在山上有一座七层塔而且就目前的直视距离来说,他们距离这座七层塔并不远。 从温世言目视的塔身来说,这座塔肯定已经有些年头,和刚刚修饰过的清音道观显得那么的不搭。 “走吧。” 温世言听见陆芳说完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很难看,面色瓷白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又累了这么一阵完全没有歇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的住。 “你告诉我救什么人,我一个人去,你在这边等着。”温世言说。 陆芳一愣脚尖转过来面向温世言:“世言少爷清醒的时候,不仅聪明还很自大。” “我只是怕你死在那!”温世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 陆芳随在温世言的身后,语气放缓不少:“我很奇怪,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蛊毒发作不清醒的时候会不会什么都忘记。” “不会,至少是有些模糊的印象的,等我每一年清醒的时候,那些记忆就会纷至沓来将我淹没,所以这十几年在清醒与不清醒时,我慢慢有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就像我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温世言轻描淡写地说着,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陆芳蹙眉眼神里渐渐沉重:“痛苦吗?” “两个极端吧。”世言说,“我宁愿自己永远不清醒,可偏偏体内的蛊毒有三个月的休眠。” 陆芳侧过脑袋很意外他的答案,嘴角一闪而过促狭的笑意:“等事情结束后,你解毒吗?” “不解。” 那座塔看着不远,但要翻过一个山头,虽然不是什么崇山越岭但还是要花点时间和力气的,况且山路崎岖,没有一条现成的路,想必清音道观的人去那座塔是有捷径的。 “应该有密道什么的吧,不然他们去这塔也太麻烦了,而且山上看不到有人经常走的痕迹。”世言说。 “的确有另外的路,但我不知道在哪里,只能循着山路往那边去了。”陆芳强撑着自己越来越无力的身体,用手上的断剑劈开前面的荆棘,“如果太子真的决定站在我们这边,那么密道会由太子告知我们,但显然你等不及的。” “我当然等不及。”温世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两人不再多言,陆芳脚步逐渐加快,因为温世言手上没有称手的武器开路,他只能跟在陆芳后面。 走过半个时辰,他们才算翻过了这座小山头,再往前就出现了明显人走出来得崎岖小路,看来那密道就在这山头附近。 七层塔被郁郁葱葱的林子包裹在里面,沿着他们发现的小路继续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七层塔的下。 青石铺成的石阶歪歪扭扭着,不看路走上几步还会磕磕碰碰,青石板上的青苔长得特别好,常年的阴湿之地滋润它们疯狂占据这一方自由之地。 踏过青苔路,温世言和陆芳并肩站在了塔下,泛白的大门有裂开的隙缝,还有破败掉落的木屑。 “我不知道这门有锁。”陆芳懊恼自责地看着挂在破门上的铜锁不知道该怎么向温世言解释。 温世言瞧着锁砸吧了下嘴,“来都来了,不闹出点动静太对不起自己了。”说完,长腿一伸一脚就踹在了门上。 陆芳见状也不敢怠慢,也伸腿要砸门,世言慌忙止住:“我求你别啊,你伤势还没好,别给累死在这里。” 陆芳轻咳一声看着世言的大长腿缓缓地放下自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怪不好意思:“看来无论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世言少爷都很善良。” “别给我脸上贴金。” 温世言没空听陆芳的马屁,刚准备冲上去撞门冷不丁身后出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来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你是狗吗 温世言回头望过去,怎么都没有想到再见到这个家伙会是在这里。 尽管这张脸他讨厌至极,但现在也没心思计较了。 “世言小公子,好久不见啊。”梁少卿双臂环抱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自然能料到这边会有人把守,但没想到把守的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特别是温世言,现在想起丁香楼的事情恍若隔世,虽然他很清楚丁香楼那个和眼前这个并不是同一个。 记得宁王跟清欢说过,真正的梁少卿是太子的人,所以如果梁少卿在这边替清音道观把守的话,那太子也应当是投靠清音道观的。 至少在昨晚之前是和清音道观狼狈为奸的。 “你最后一次见你主子是什么时候?”温世言手指梁少卿打量问道。 梁少卿微笑望向他,“两天前了,怎么?” “有个冒充你的家伙在丁香楼为非作歹,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世言收回手指在眉上掠过。 梁少卿拧眉震惊,放下自己的双臂,眼睛盯着温世言像是要把他看个透:“世言小公子以前莫不是都在装傻?” “当然不是。”世言耸肩轻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而且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梁少卿是想阻止我们还是想帮着我们。” 梁某人重新架上自己的双臂放在胸.前,尽管已经从温世言突然聪明这件事情里缓过来,但脸上还余有惊疑。 “我当然是阻止你们,但我不会伤害你们。” 温世言仰头叹了一声,双臂交叉挂在胸.前:“可是太子现在是站在我们这边,你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 “我是啊,我当然是。”梁少卿勾唇轻笑,“但太子没说要我帮你们。” “昨晚上才幡然醒悟的。”温世言眼底一转,故意转开话题说,“我很意外啊,你追杀人凶手竟然追到这里?” “我不至于追到这里,只是着了道被人抓到这里。” 梁少卿垂下脑袋抬手抚了抚眉,又把话锋转了回去:“太子昨晚找过你?” 温世言勾唇没有回答,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在梁少卿面前暴露了自己清醒的一面,但齐沣不知道。 要是让齐沣以为自己一直是装疯卖傻,那齐沣会不会又倒戈? 真的是! 见温世言没有回答,梁少卿就当他是默认了,眉梢微微一动继续追问:“那太子知道你在装傻吗?” 果然。 温世言气恼自己没立刻反应过来这档子事,只能冷着脸回答梁少卿:“我说了不是装傻,是中蛊,我清醒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他这番话只有了解当年故事的人才能相信,像梁少卿只听命于一个人的不会相信。 “行吧,你怎么说都行,总之等太子来了,我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梁少卿微笑望着他们,“两位,好走不送。” 温世言和陆芳对望一眼后,略带恳求地对梁少卿说:“里面关的都是孩子吧,你不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吗?” “不知道。”梁少卿悄然放下伸出的手。 温世言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很讨厌,虽然当时他是真的想帮助自己和清欢,但他身上有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阴鹜。 所以那时候在丁香楼,真假梁少卿他都不喜欢。 看来自己虽然活得糊涂了点,但看人也不算太糊涂。 温世言只字未发,陆芳忽然提起自己的断剑就攻向梁少卿,世言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陆芳急急说:“门可以撞开,速度!” 温世言来不及多想,转身继续撞门,这塔本来就年代久远,木门结构也比较简单的确很容易就能撞开,他蓄力将整个身体都给撞在门上,但那门只是稍稍动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陆芳和梁少卿,两个人已经纠.缠在一起,正打得不可开交。 这个陆芳还真是不要命,已经受了重伤竟然还这么能打? 要是牵动内伤,等于送死! 温世言想上前帮忙,但陆芳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得背对他说道:“撞门,救人!”他一边应付着梁少卿渐渐加强的攻势一边嘱咐温世言,“等会就要有人来,快点!” 温世言望着明显力不从心的陆芳哎呀一声,只好继续撞门,身后兵兵乓乓的声音不止,他的眼前甚至出现刀剑碰撞的火花。 他不知道陆芳到底有多能坚持,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姓梁的几次提刀砍向自己的时候,陆芳都阻下了。 他只能一直撞门一直撞! “哐”,在温世言的肩膀都快散架的时候,木门终于被撞开,他转头看向陆芳,却见梁少卿又举刀过来,陆芳脸上已经布满汗滴,脸已经发白到像一张白纸。 陆芳想继续阻止梁少卿,但内伤复发的他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梁少卿刀背一打他手上的断剑就被打落在地上,落地时发出的铿锵声带着陆芳倒步踉跄。 眼见着就要倒下,温世言大步飞奔上前将陆芳揽住:“你没事吧。” “……”陆芳干裂而发白的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温世言将瞥了一眼梁少卿,目色沉冷。 他把陆芳缓缓放置在地上,顺手又拎起陆芳的断剑用没有剑尖的剑指向梁少卿:“亏我以前讨厌你时,还带着几分愧疚,但现在看来你的确不是好人。” “本来就不是好人,我只认主子。”梁少卿说。 温世言嗤笑一声完全的鄙夷不屑打落在他的脸上,他挑眉问说:“你是狗吗?”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就是陈述,他就是在骂这个姓梁的是狗。 任人听到这句话大概都会被气得发怒,但梁少卿却还是那要死不死的假笑,满不在乎地说:“在这世间,就算是圣上也是权力的走狗,你以为你不是吗?” 温世言差点没气得吐血,姓梁的已经疯魔,也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自尊和自我。 “我早听京兆府的人说,温府的傻子不简单,武功极高,我还以为是那群人胡说八道,但今天看来,是我狗眼看人低了。”他笑说并且完全不在乎把自己比作是狗。 卧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就算是狗,被人踢还得吼两声咬一口吧。 疯子! “出手啊,我正巧想跟你比划比划。”梁少卿显然已经等不及要和世言来一场比试,但他并不打算先出手。 温世言咧嘴笑出声来:“你是怕自己先出手露出破绽吗?梁少卿,你刚刚跟陆芳打了那么多下,你白打的啊?” 梁某人脸色忽而沉下去,那自以为是的笑容瞬间变得阴沉,他举起刀指着温世言,“那你倒是出手啊。” 温世言嘴角一勾,未等他话音落地,就用断剑攻向梁某人。 这把断剑刚硬,倒是比刀更沉几分,温世言用的很顺手,他反手提着剑柄刺向梁少卿,却在梁少卿侧身躲过的时候,一个翻转将手上的剑又给正握住,梁少卿这一躲正落在剑刃之下。 眼见着自己的脖子暴露在断剑之下,梁少卿蹲身一个扫腿攻击世言的下半身,温世言侧身躲过瞬间移步至梁少卿的身后,未等人反应过来,断剑又架在了梁某人的肩膀上。 梁少卿一个冷颤手上握着的刀直接刺向站在他身后的人的腹部,想迫使温世言后退,但他没想到温世言会毫不犹豫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十招不到,梁少卿就已经落败。 并且没了命。 “不可能!”就算脖子正在流血,梁某人还是不甘心地低吼了一句,“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的弱点就是从来不注意身侧和身后,你没发现,我两次进攻都是在引诱你攻击我吗?你攻击我下半身,却给了我时间瞬步到你身后,你起身太慢了而且正手握刀,来不及攻击我,毕竟我出手更快点。” 温世言蹲下,将陆芳的断剑抵在地上继续嘲弄梁少卿,“我从来不杀人,就算在丁香楼那天,我也没杀一个,你是第一个,我不知道该说着是你的荣幸还是你的悲哀,因为连我都觉得你没得救。” 梁少卿双膝跪地,一手捂着脖子抬眸阴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不会死。” “是吗?那要不要我给你补一刀?”温世言坏笑着站起身,冷眸鄙夷,“其实你真的不厉害,一个身受重伤的陆芳,都能钳制你这么久,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被嘲笑讥讽还如此不堪一击地被打败,梁少卿玻璃心已经碎满一地,捂着脖子的手不禁更加用力,手掌和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可是他还没死,还要听敌人的嘲笑。 “你给我个痛快!”他冲着温世言怒吼。 世言拧眉摇头:“不忍心。” 温世言说着将断剑抵在梁某人的背脊上,擦拭着剑刃上的鲜血:“我怎么这么坏呢。” 将断剑上的血色擦拭干净他转身走到陆芳身边,休息了会儿他总算不像个死人了,眼珠子咕噜一转扫过温世言一眼。 世言俯身将扶着他站起来,陆芳轻声道谢。 “多亏你和他拉锯战这么长时间,不然我没这么快解决。”世言说着将断剑递还给陆芳。 陆芳瞅了一眼地上正在慢慢被放血而死的人,不由长叹:“幸而你只有三个月的清醒,幸而你不清醒的时候没有半点的作恶之心,否则你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魔鬼啊。” ☆、密牢相见 被阴暗缠身许久人大概也会变得阴冷,常年被当年的噩梦侵蚀,一旦从蛊毒中清醒过来,人就会变得特别敏.感,警惕,狠戾,因为知道暗处总有人想着杀他。 蛊毒复发后没了清醒的神志,看谁都是好人,他好像才会活得像个人。 “他是太子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陆芳撑着自己快要废掉的身体强行跟在温世言的身后往塔内走进去,刚刚和梁少卿的一番拉锯,让他养了几天的内伤完全作废,现在正在生死边缘徘徊。 世言闻言回神,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扶住他,把他带到楼梯下让他坐下,“坏人。” “……”陆芳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这么简单,长长叹了一声便顺着自己的身体躺在了楼梯上。 世言翻身走到门口想把门关上,瞥见梁少卿已经匍匐在地上,便上前将他的那把刀给带上以防万一。 他会死吗? 温世言忽然有点后悔,心里压着一种莫名的愧疚和无奈,他不想杀人的。 门已经被他撞坏,但好歹也要掩饰一下,现在没人不代表等会没人,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他拿着刀走到陆芳的跟前,眉眼一蹙问:“他们被关在哪里?” 这座塔年久失修,周围墙壁斑驳,灰尘掉落一地,四周什么都没有,塔内安静无声。 温世言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他想也许是在楼上。 “这里有一暗道,通往地下的密牢,你找找。”陆芳说。 温世言不由一愣,然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睛看着陆芳:“怎么都喜欢用密牢,这里也是,宁王府也是。” “宁王府的密牢是前朝的东西,这里的密牢是清音道观自己修建的。” “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来救那些孩子?”温世言很难理解他们的行为,“也许就因为你们拖延,死了几个孩子也不一定。” 陆芳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中的波折无奈,闭上眼睛躺在那边好久好久,听着温世言不断敲打墙壁的声音,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 “其实,那天从丁香楼出来后,我明里和大理寺查探周正的线索,但暗地里却是查周正留给我的关于孩子的线索,我查到清音道观,查到这座塔,但一无所获,还被清音道观的人围攻受了重伤,如果不是你说太子已经决定站在我们这边,我是不会带你来这里冒险的。”陆芳解释说。 温世言算是听明白了,陆芳的意思其实就是清音道观高手云集,没有万全的计划根本不能闯进来,但是现在有太子这个内应,很多事情就能省略。 “所以说,其实很多事情你们是冒险和太子说了,也计划了,如果太子没有选择站在我们这里,可能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 陆芳嗯了一声,继续闭着眼睛不动声色:“不是不顺利这么简单,也许还有流血和战争,虽然圣上他们早做了计划,可相比现在,牺牲的人会更多。” “那你们还是谢谢我吧,毕竟是我把太子拉回来的。”温世言不知道是出于苦中作乐还是自嘲的心态,话语间竟然含着笑意。 陆芳面瘫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本来就干净好看的男人加之惨白色的脸,那么一笑竟然有种病态美。 温世言没听陆芳回话也闭了嘴,握拳漫无目的地在墙上寻找入口,半圈下来手指关节已经红透,他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绕着塔底走了一圈,东西两侧的墙下的确都有落灰,但很明显东侧墙与地面夹缝里的落灰明显要厚一点。 是在西侧吧,因为有人来过,所以西侧的落灰会被带走。 温世言走到最西侧的墙面伸手摸了一会儿,果然有些不一样,相比东侧的墙壁,这里的墙壁太光滑了点,再度握拳敲了下,反复几次后终于在比较低爱的地方敲出了空荡荡的声音。 但周边并没有缝隙,这门并不是推的。 “有机关?”温世言有点恼火,时间已经浪费很多,再这么耽搁下去,清音道观的人估计很快就会来。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陆芳休息过后,中气足了些,声音也比刚刚要大点,但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世言也环顾了下,除了门,就是后墙的两扇窗户,还有向上的楼梯,真的什么都没有。 “在楼上吧。”陆芳说。 世言也觉得是在楼上,绕过陆芳往楼上走,果然在二楼转角处看悬挂在墙上的佛画,把佛画撩开里头有一微微凸出来的圆石,把圆石往里头一摁,楼下便传来陆芳和石门移动的声音:“开了。” 等温世言下楼的时候,陆芳双臂撑在楼梯上准备站起来,他哎呀一声快步走到陆芳身侧,“你还是别动了,我一个人下去,你在这边看着。” “下面会有危险。”陆芳说,“少夫人让我保护你的。” “……”温世言突然想起当时陆芳进府时候,虞清欢说的话,她不需要保护,只要陆芳护着世言就成。 那时候傻愣愣的也会觉得心头猛地被人扯了下,就觉得娘子真好。 “放心吧,为了保命,我爹给我请了很多师父,没这么容易死。”温世言仰着下巴望着陆芳又看了看虚掩着的门,“你守着,外面有动静大喊一声就跳窗逃。” 世言眯了眯眼,“我把你扶到窗户那边。” 世言刚触到他的手臂,陆芳反手轻巧地推开:“我跳不动,要是有人来,我就必死无疑的。” “有我在,死什么死。”温世言轻咳一声,他双臂架起陆芳,本打算托着他去窗户边上,但又觉得不妥,“还是在密道口守着吧,离窗户近,还能掩护一下。” 他自言自语说着不顾陆芳的怎么想就带着他进到密道,将陆芳安置好才转身往地下密牢去,山上的确是冷,一路往下走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冷,温世言转弯前看了眼被他安置在密道口的陆芳摇头叹了声继续往前。 密道很亮两侧都点着油灯,温世言加快脚步往前。 “没事,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的,别怕哈。” 虞清欢的声音忽而窜进他的耳里,世言拔腿就往前冲了过去,刚刚的声音有些远,他跑了一段路才看见偌大的密牢建筑。 温世言是没想到,这地底下的密牢竟然如宽阔,这儿本身就是被打造成一个巨大的鸟笼模样,鸟笼中间有一巨大的旋梯,圆形四周都是挨挨挤挤的小鸟笼,底下每个笼子都关着人,大部分是孩子,虞清欢则是被关押在二楼的一个笼子里。 非常非常让人震惊且恐惧了。 “世言!” “娘子!”温世言已经往楼上跑上去。 连这旋转往上的阶梯都是铁制的,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世言,你怎么会来,你……”虞清欢双手紧握住铁栏,满目惊惧地望着温世言。 “我带你出去。”温世言冲到清欢面前,低头拿着牢门上的锁不由火大——铁制,没钥匙根本打不开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才能把清欢从这该死的牢里救出来! “世言,快走,她知道了,她……”清欢情绪激动眼眶倏地变红,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忌惮地看向温世言的身后。 “……” 看着清欢的眼睛神情他就明白自己身后有人,那冰冷而渗人的气息已经逼近他的背脊,像是要把他圈住拽下地狱。 温世言咽了咽喉咙,恐惧再一次爬上他的肩头。 这种感觉就像十八年前和尸体同行。 “你这小子,这些年装傻充愣倒是把我给骗过去了。” 背后的声音太熟悉了,他清醒的时候总是能梦见这个声音,阴狠冰冷,尖锐又妖.媚。 他缓缓侧身,偏过脑袋看向她。 那张脸他太也很熟悉,儿时每次进宫她总会请他去她的长越宫玩耍,会准备很多他喜欢的糕点,会让宫里人好好照看他。 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仙女娘娘一般的存在。 直到她的尸体躺在他的身边。 长公主! 没错,眼前就是早已死去的长公主的脸,但温世言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长公主,他亲眼看见长公主被那个婢女杀死的,他和尸体一起呆在床底那么久,怎么可能记错? “怎么,见着这张脸傻了?”女人冷笑向前走了一步,扫过温世言的脸又看向清欢,“现在,你们两个都在,告诉我,谁才是那个皇室的孩子。” 长公主扬起下巴,沉着脸等着他们的回答。 温世言和虞清欢暗搓搓地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位假长公主自然也是能看见他们之间的眼神,唇角微微上扬讽刺道:“不说的话两个人都得死。” 清欢握着铁栏的双手放下,垂眸道:“是我。” “是我!”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 他们心里清楚,清欢才是那个皇室的孩子,可是温世言不可能让虞清欢送死,如果皇室的孩子终究要死,那他比较划算。 毕竟这个假长公主绝对不可能放过他,毕竟他是目睹真正长公主尸体的人。 长公主听到他们的答案不由一笑,摇头叹道:“看来,我那个皇帝哥哥,并没有把实情都告知你们。”她说着笑容渐渐消失,“我永远不会杀那个皇室的孩子。” ☆、延帝后人 这个长公主的话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两个人都没准备改口,谁知道她是不是在诈。 “怎么,不信?”她别过头看了眼楼下进门的地方,空荡荡的,“只说是皇室的孩子,可没说是哪个皇室,不是?” 女人转过身背对两个人缓步走向那铁质冰冷的楼梯,“前朝延帝皇贵妃曾有一遗腹子被当年的太皇太后保了下来,那位遗腹子就是先帝的兄弟燕王。” “燕王明白自己的处境,虽未娶妻但留下了一个孩子,孩子一出生就被接到宫里由当今太后抚养。” 女人说到此处停顿住,复而转身又看向眼前的男女,“那是个女孩子。” “先帝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长公主。”温世言蹙眉,“你是说长公主……” “当然不是长公主,如果长公主是延帝后人,那我就不会毒死她。”女人殷红的唇这么勾起有几分渗人,像是吃人的妖魔,她说,“长公主身边有两个婢女,一个嫁给了温敬秦将军,一个嫁给了虞崇山。” 虞清欢眉心一动,那天在温府,躺在病床上的虞母说得就是这件事,她才是延帝后人。 女人自嘲似地摇了摇头,无奈仰头长长叹出声:“长公主对温家的孩子尤为宠爱,温敬秦也远离朝堂,更是无人见过他的爱妻,一直以来我都默认温家的才是延帝后人。” “这也是当年你不杀我的原因?”温世言问。 女人的一笑,并未直接回答世言的问题, 那年发生的种种实在太清晰深刻,噩梦缠.绕的同时也是满腹疑惑,当时他听得外面都没了声音才从床底下爬出来,他不知道过去多久,不知道自己在长越宫几天了,不知道爹娘有没有在找自己,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活下来。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趴在床底趴得手脚麻木,搬来凳子,爬上凳子后从寝殿的窗户翻爬出去,从窗沿掉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骨架都散了。 他痛得爬不起来,想哭却不敢出声害怕会引来附近的人,只好匍匐着一只往前爬往前爬。 黑夜掩藏了他还小的身子,他爬了很久都没有人发现,直到一道白色身影轻缓着脚步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望着那双鞋子,才慢慢平下来的恐惧一层一层攀升,像一条毒蛇在他的心脏口越缠越紧。 “怎么没发现这个孩子?”那时候女人的声音还很年轻。 白色身影的男人摇头说:“他很能忍。” 女人嗯了一声像是发现什么,蹲下来伸出她冰冷纤细的手指捏紧了温世言的下巴,“这是温家的那个孩子。” “所以呢。”白色身影问。 “不能杀。”女人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你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他忘记长越宫发生的事情。” 那始终没有动过的白色身影嗯了一声,从袖口掏出一瓶药:“只能让他变成一个傻子。” “傻就傻了吧,以后也好控制。”女人的声音冷到极致像极了温世言心里的那条恐惧的毒蛇的信子。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温府,他又盲又哑了,高烧昏睡,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像灵魂游离,完全活人的样子。 至此之后,温府便有了个傻子。 只是连温世言都没料到,这蛊毒每年竟然会有三月的休眠期,搞得他傻都傻不彻底。 回忆如潮涌,当年的那条毒蛇已经孕育出更多小蛇,密密麻麻游爬在他的每一处经脉上,温热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冷凝固,那条大蛇依旧吐着信子对准他的命脉虎视眈眈。 “那三个老头的障眼法的确厉害,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与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女人瞧着冷汗涔涔的温世言,继续说,“但那根假钗子,却让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温世言只是一个牺牲品。” 她眼底掠出一抹残酷,慢步走到温世言的身前,“你真是可悲,连你亲爹都把你当做一颗棋子。”她说着转头看向铁栏内满满担忧的虞清欢,“为的就是这个女人。” 温世言抬手想对这个假的长公主动手,但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一动就感觉脑袋混沌站也站不稳。 “哈哈……”女人见状掩唇得意地笑出声,“炼丹房的烟,你以为是白放的?” “可……” “姓梁的就是一条狗而已,不给你们点甜头,怎么把你们引进来。”话音落下,她脸上的笑意消失,“看在清欢是延帝后人的份上,给你们最后一点相聚的时间,等我把外面那些事情都给解决了,再来送你一程。” 未等她话说完,温世言已经捂着心门倚着身侧的铁栏慵懒下来,清欢手背穿过铁栏扶住世言,狠狠瞪向长公主。 然而恶人不以为意瞥过他们自顾自地往楼下走去。 这座密牢本就建在深山内,加之大部分都是铁,总是让人感觉冰冷,就算是活着的人也仿若没了温度,虞清欢是这样温世言也这样,即便他们相互握着手,但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温热。 女人带着一身的邪性与得意离开了密牢,阴冷的圈牢内又只剩下孩子以及两个束手无策的大人。 只有她离开,那些孩子才开始哭才又开始呼救,哭闹得又让这圈禁地有了些生气,她在的时候,谁都不敢出声。 可现在温世言连自己都顾不得,更别说要去救这些个孩子。 他跌坐靠着铁栏,声音渐微:“怎么办,我还没救你出去呢。” “现在还救不救,你先保命行不行!”虞清欢蹲在那边,握着世言的手又紧了紧,“就知道你逞能,肯定会让陆芳带着你来!” “那我不是担心你,我哪知道会中毒啊!”世言五官皱着有点小不高兴,小声嘀咕道:“来救你,还是我的错了?” “傻子!”虞清欢低下头轻声骂了一句。 她不是那种特别会煽.情的人,这种快要生离死别的时候也说不出感天动地的临别之言,能握住眼前的人的手,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经足够了。 听见这个称呼,温世言自己也笑出声,他问:“娘子,你真的不是那个虞清欢吗?” “不是,我真的真的是从天而降的。”她咧嘴笑说,“我告诉你,我就是个天仙儿,你太有福气了。” “遇见娘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世言顺着清欢的话夸着,浑身散漫无力的他偏偏手上的劲儿一点都没小,“娘子,要是咱们能活着出去,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哟,不想当官了?”清欢抿唇瞅着笑话他。 世言啧了一声,“那我就是觉着当官能养活你和爹还能护着你们,现在不想了。” “你最好蛊毒发作的时候也别忘记这些话。”清欢故作警告。 温世言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听话,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他的神志也越来越不清楚,就算是近在咫尺的脸他都看得非常迷糊,他轻启双唇想要跟虞清欢最后说些什么,但只言片语都吐不出来。 晃荡倒地之后,他再也没有知觉。 温世言以为自己死定了,就算不死也会成为那个女人的阶下囚,可就在温世言要完全沉睡过去的时候,他眼睛猛地睁开,冷冷地盯着几层阁楼高的房梁上,双目空洞无神就像是一具躺在地上的木偶。 虞清欢吓了一跳,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世言,你怎么回事啊,诶!” 该死的,晕就晕呗,死了大不了她殉情是不是,现在是什么意思?植物人还是被控制了? 虞清欢苦笑着在心里嘀咕了下,又拍了他的臂膀:“温世言,你给我醒醒!” 一声倒吸冷气,温世言就像灵魂突然回归身体了似的,一个激灵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俯躺在地上,闷哼出声。 “你怎么了?被吓我!”虞清欢见势头不大对劲儿,外面的声音又大了点,差不多已经要打进来了。 温世言摆摆手摇头说:“我没事了,就突然……突然有力气了。” “中邪了?”虞清欢无语,这特么温世言感觉比自己有主角光环多了,怎么就突然解了那女人在炼丹房里下的毒的? “可能是蛊毒?”温世言从地上缓缓爬起身来,“会不会是两种毒给抵了?” “……” 虞清欢一时无语,就算是抵也不会这么快吧,还是说温世言根本没中毒?炼丹房内的毒物早就被掉包了? “哎哎哎,先别说这么多,你快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是炼丹房的□□被掉包,那就说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温敬秦他们的掌控之中。 温世言已经站稳,拍了拍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又晃了晃才看向楼下,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后才点头说:“我下去看看。” 虞清欢刚想嘱咐小心,没想到外面就窜进来个人——那个女人! 她明黄.色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浸染成大红,也不知道这血是她的还是其他人的,她面目狰狞地望着楼上直直站着的温世言,眼底闪过憎恨懊悔和自嘲,还有浓烈的不甘,她歪着脑袋看着上面,鲜血淋漓的脸上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长剑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尖锐又冰冷的声音,她站定脚步,用怪异的笑容恶毒地盯着温世言说:“是我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算错了所有的事。”她说着嗤笑一声,像是在嘲弄自己的愚蠢和得意。 温世言和虞清欢都是一头雾水,她算错了跟他们有毛线的关系,这整件事他们都没多少参与好不,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就光被当棋子耍着玩了。 “那你把我们放了,我说不定还能给你求情!”虞清欢说。 她也没打算真让她放人,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希望外面的人赶紧攻进来,谁知道这疯子下一秒会做什么。 “放?” 果然,这戴着面具的长公主冷笑一声,嘲笑虞清欢的愚蠢:“我还想找个垫背的跟我一起下地狱呢!” 她边说边往楼上走,温世言就靠着铁牢栏杆故作警惕害怕地往后退了退,那女人见着冷哼一声提着剑走到温世言的面前,剑上还有鲜血沿着剑刃往下滴落。 “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为了保护延帝后人会牺牲自己的孩子,包括你温世言也包括太子齐沣,假若齐沣没有背叛我,皇帝会派兵一并绞杀吧。” 她吸了吸双颊,将目光转移到虞清欢的身上:“你本来可以做女皇帝的,你知道我们为了今天准备了几代人……” “我不知道!”虞清欢打断她,上下嫌弃地扫过一眼。 “虞清欢,你给我识相点!”女人的剑忽然指向虞清欢的脖子,“我真得忍你很久,我早想杀了你!” “哦,我是延帝后人,你却想杀我?说白了,你还是自己想做执掌权杖的那个人吧,你只是想把我当傀儡,你以为我傻啊!”虞清欢后退两步,那剑隔着铁栏根本碰不到她分毫。 女人本来就狰狞的脸被虞清欢这么怼上两句更加扭曲难看:“住嘴!” “住什么嘴啊,输不起还说不起,就你这样,能领导人造反?哎哟喂,大姐你就是仗着你爷爷是延帝亲信的将军来领导这些余孽,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 “胡说八道!我从来不是自己领导,这些计划都是几代人一起想的!” “哦哟,那前朝覆灭也不是没道理,瞧着把你们一个个厉害的以为偷天换日天衣无缝,结果被人耍了十几年,这下把你们深藏暗处的余孽一并给歼灭了,啧啧啧,自以为是是你们最大的败笔。”虞清欢还越说越来劲,根本没在怕她手上那柄已经沾满鲜血的剑。 铁牢外那个女人气得身体颤.抖不说,还闷哼出声,她怕是恨不得开了牢门,提着剑在虞清欢的身上戳几百个几万个窟窿,但是现在她办不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在跟虞清欢对峙的这几句话间,自己的脖子会被站在一侧的温世言给威胁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那把剑,瞬时将剑刃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十几年的噩梦,是该结束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女人的脖子就被割开一道深而长的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女人大眼圆瞪,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来,死亡前的愤怒,仇恨,嫉妒,和不甘心全都从她的眼睛里奔涌出来。 和杀梁少卿不一样,这次温世言给了她一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 ☆、正文大结局 安京城出了大事,清音道观烧成废墟,太子带着宁王府的人从里头救出二十多个孩子,温家那个傻子功劳不小,听说本来是要封个大官做的,但那傻子不肯。 被安京城人嫌弃了十几年的温府,现在可流弊大发了,温将军官复原职,又出了个安京明侯,世言小公子又是太子身边红人,温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烂了。 丁香楼内,虞清欢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双臂环抱微微仰着下颚:“二分之一不能再少!” “三分之一,不能再多!”齐沣也不太敢看虞清欢,诶,也不知道谁是亲生的,父皇护着这延帝后人也不护着他这个亲生儿子,这会儿连谈判都变得没底气了。 虞清欢啧了下嘴,往前凑了凑:“诶我说,你怎么这么杵呢,这冰窖你家一年到头也用不到二分之一,给我放食材,放包子怎么着了?” “呵,这么大冰窖,你一分钱不花,给你三分之一很不错了!”齐沣傲娇地抬着下巴,“我跟你说啊,这事是父皇非得逼着我来跟你谈的,要我心思,你连脚都没得进!” “哦哟,你有本事你跟你父皇说去你!”虞清欢切了一声,“再说了,我就用半年,半年!我这会儿不是已经在清音道观动土了建地窖了吗,等盛冬冰窖造好了,谁稀罕你家的。” 一提父皇,齐沣立刻正了身子,就知道虞清欢嘴里没好话,白了眼对面的女人:“三分之一,爱要不要。” “靠!”虞清欢手掌拍在桌上,“齐沣,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知道不,你知不知道缺了那么一块冰窖,对我生意会影响很大!” 齐沣呵了一声挑眉说:“关我屁事!” 虞清欢一脚蹬在长凳上,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幸好她身后的温世言理智尚存,连忙拉住清欢说:“算了娘子。” 旁边的张开也看得紧张地出了冷汗,但他可没这胆子在安京明侯和太子间插话,会死人的。 半夏揉了揉眼,趴在另一边的桌上长长叹了一声,看着这俩货就是怜悯傻子的眼神。 世言拉着虞清欢往丁香楼楼上去,大伙见没戏看了也都散了伙。 清音道观的事儿过去已有半月,温敬秦整日和宁王他们混迹在宫内,现在周正做了京兆府尹把京兆府里里外外都给清理了遍,顺便揪出了些京兆府在朝廷里的尾巴;陆芳伤得太严重,基本每天都是睡在床上,骨头一直照顾着,能起床走动的时候会教骨头几手。 至于虞清欢和温世言被宁王发配到丁香楼看着,宁王的目标是要把丁香楼做成齐越最大连锁客栈,当然,连锁这个词是虞清欢犯贱说漏嘴的。 张记包子铺经过上次这么一闹腾,反倒是形成了流水线,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是隔壁城也要开加盟店,这么多加盟店,自然要做大流水线,多储备点货,所以清欢才会想借宫内的冰窖一用。 本以为能跟宁王谈,哪知道圣上派来的是齐沣,诶,失算! 虞清欢坐在床边晃荡着腿,垂着脑袋脸色还是不好看呢,世言从盘子里捏了两块糕点递给她安慰说:“以后少跟齐沣闹腾,他毕竟是太子,你可别让我不放心。” “……”清欢双.腿突然停止晃动,抬头看向世言,“你的蛊毒真得会复发吗?半夏的师父不是说炼丹房的解药已经把你身上的蛊毒给解了。” 清欢接过世言手上的糕点,很是不安地看着手上的红枣糕。 世言倒是比她坦然的多,拿着另一块红枣糕坐在她的身侧,“我想让他再给我下了一次蛊毒……” “你疯了!”清欢直接捏扁了手上的红枣糕。 世言低头看着手上的糕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十几年前他的蛊毒还不算完美,但现在应该可以了,我以后不会有清醒的时候。” “为什么,那个假长公主已经死了,你噩梦结束了,你没必要再……” “你不是更喜欢傻乎乎的我吗?”世言打断清欢。 他侧头看向女人,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虽然他知道这样的问题她是不会给自己答案的。 清欢没让他失望,真得沉默了,他重又回头垂下,嘴角无声扯了扯。 “我喜欢的的确是心地纯良的世言。”清欢仰头双眸明亮,“他是第一个真正把我放在心上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宁愿自己委屈着也不让我委屈的人。”她偏过头看着男人的侧脸,“你是吗?” “我当然是!”世言毫不犹疑地回道,“娘子,我一定待你好,就天天陪着你跟着你跑,哪也不去的那种……” “行了行了,早知道你苦肉计。”虞清欢哎呀一声躺在床上,“说起来,咱一直要做的事还没做呢。” 温世言脸上嗖地变红,低着头挠着指甲嘿嘿一笑:“娘子,大白天的不适合吧。” “有什么不合适……”虞清欢双手抱着脑袋瞥向世言,他这扭捏样立刻让清欢闭了嘴,咽下喉咙寻思好久才打破某人的幻想小剧场,“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建立人才市场,皇上不是让我解决城外流民的事情嘛。” “啊?”世言在茫然中醒悟过来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 说做就做,清欢立刻起身和世言下楼去找了齐沣商谈流民所的事情。 各地免不了各种天灾人祸,各地官府有贤能也有无能的,贤能的自然能解决当地的事,但无能的地方那些老百姓只能来安京城寻求一个公道,流民所就指在安置那些来京告御状的。 清欢的意思是,流民所分三个部门,一是人才市场,将那些流民分类,能干活的可以让他们找工作,在流民所设置一个人才市场,让安京城需要招聘的还有想找工作的流民能够各取所需。 第二,巡查部门,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来安京更多的是为了让京城高官为他们讨个公道,甚至有想告御状的,这样的情况一定不能忽视,如果流民他们的诉状无人理,那些无所作为的官员就更肆无忌惮了,所以巡查部门就是要替流民如实反应冤情。 第三个很重要的监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不能让流民所也烂就必须要时刻监督流民所自己的工作,监察职责就是要让流民所干干净净。 “监察部门无上下级,相互监督,直接对你负责就成。”世言对齐沣建议说,“其他的,还要细化。” 清欢点点头,正要插话,门外突然闯进来个人,哐当撞在了半掩的门上。 半夏举着花生正要往嘴里塞看见来人,眉头一皱问:“找谁呢?” “……”来人胆子很小听得半夏一句都不敢抬头看他们,支支吾吾半天没报出自己的姓名就低着头说,“虞府大夫人,走了。” 他话音落下,丁香楼大堂内一点声音都没了,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看向虞清欢。 其实清欢和所有人都一样,除了心里咯噔一下再也没什么其他的感情,只是就着表面上,她还是虞府大夫人的亲生女。 “什么时候的事?”清欢沉着冷声问说。 “就刚刚,走得很急。”那人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始终没有抬头。 “急?”清欢扯了扯唇,“你是话里有话啊。” 那人忙是摇头,头低得更下。 清欢站起身来,望了眼同样起身的世言,“走吧。” 两人坐了马车去的虞府,他们到的时候,虞府已经被京兆府的人给围了起来,一头雾水的清欢和同样莫名其妙的世言互望了一眼,紧蹙眉心。 周正亲自带人的,而且他们看见了宫里的禁.卫军…… 京兆府的人都认识清欢和世言故而也没拦着,让他们进到里头,世言走近一点察觉都没有的周正轻声问:“周大人,这怎么回事?” 周正惊了下回身抬头望向世言,“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们坐了马车。”清欢说着指了指虞府,又问,“发生什么事?我们能进去吗?” “进去倒是没什么,不过虞府现在也办不了丧事。”周正说。 “为什么?” 周正摇头叹息对清欢说:“你母亲是被毒死的。” “毒死?”清欢惊呼。 虞清欢的母亲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她是撑不过十日生命就会终结的,毒死她,简直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虞翎儿和她母亲不会这么笨,对一个将死之人动手拖累整个虞府,虞崇山更不会。 “会怎么样?”世言倒是没有清欢那么惊讶,而且他有些暗淡的眼神似乎是已经猜透里面的故事。 周正摇头说:“大夫人是燕王的女儿也是延帝的后人,虞府算是完了。” “为什么皇室这么看重延帝的后人?”世言问。 这个问题也是清欢想问的,假长公主想假借延帝后人的手领着前朝余孽造反,按理说,作为延帝后人的清欢应当会被斩首,但是皇上不但没有怪责一分,而且还把清欢保护得紧,这实在有违逻辑。 “这就有关前朝秘史了。”周正难得一笑,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们,延帝不是亡国的君主更不是昏君,他特别聪明且城府极深,以至于就算他已经死了,也没有谁敢动他的后人。” “说清楚点嘛……”虞清欢恳求着。 周正和世言同时看向清欢,毕竟她这么示弱恳求的语气还是很少能听见的。 周正摆手,“天机,不能说,等时机到了,你们自然能知道。” 这老头脾气硬得很,不好说话,虞清欢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她和世言一同站在外头等着里头处理的结果,没一会儿虞崇山,虞翎儿以及姜春艳一同被人押出来,虞崇山没看见他们,但是虞翎儿看见了,眼底的恨意依旧不减半分甚至更为浓厚。 清欢和她对视上,除了怜悯再无他想。 接着虞府就被京兆府的人搜了个坦坦荡荡,清欢母亲的尸体被大理寺的人抬出来,清欢上前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她脸上并未有太多的痛苦,唇角微微的弧度倒是有几分解脱的意思。 蓉大娘身疲力竭地蹒跚走出来,这一眼她比前些天见着得时候更老了些。 大理寺的人将尸体抬走,清欢才上前走向蓉大娘。 大娘给她躬身行了礼,什么话也没有说,而后与她擦身而过。 “蓉大娘,你回老家吗?”清欢叫住她。 蓉大娘止住脚步,没回身也没说话。 “蓉大娘以后在温府做事。” 清欢身后传来温敬秦的声音,她回头看向虞府门口,见温敬秦和宁王并肩走了出来。 宁王仰头长叹一声,眼底微微湿润,他双手平放在胸前,感慨万千:“一切都结束了,没了。” “是啊,没了。”温敬秦附和着宁王说。 “我娘她……”清欢想问他们真相,但又觉得多此一举。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虞府的大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毒死自己,成全宁王他们的大义。 虞崇山一拎带出不少污泥,早些为丞相鞍前马后的官员都被连累,大官大罪治,小官小罪治,皇帝为了把虞崇山以及他的党羽给弄死花了不少功夫。 三个月后。 虞清欢实在没料到,真正证实延帝后人这个身份的钗子她早见过了,而且其实证明身份的并不是金钗,而是一根简单的黑白玉簪。 没错,就是当初温敬秦说要拿去当了养家的那个首饰盒子里的东西。 为了避免身份被识破,成为虞崇山往上爬的梯子,清欢的母亲在出嫁前就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交给了世言的母亲。 她明白,只要皇帝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延帝后人就可以。 所以,现在想起来,当初温敬秦故意让世言把这盒子拿给她看,其实也是在试探吧,试探清欢知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世。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世言嘟囔着嘴问,他手提一根树枝,百般无赖的敲着路边的野草。 清欢回过神哦了一声,“没事。” 她话音才落,世言就止住了脚步,千山寺到了。 “娘子,咱来这干啥?”世言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千山寺,完全不知道自家娘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虞清欢挑眉得意:“发家致富!” “发家致富?” 世言侧着脑袋盯着清欢的侧脸,“那娘子定个目标?”整天跟着她,大致也了解她不安常理出牌的套路了,所以没啥好问的,跟着干到目标就行。 “没,没有蛀牙?”清欢还真没有想到目标在哪里,“呸,什么没有蛀牙,咱目标就是建立全球一流的物流公司。” “啥是物流公司?”世言表示不懂啊。 清欢啧了一声,“就运货的,跟那个什么镖局差不多。” “那为啥不叫镖局捏?” “镖局多没创意,咱把这千山寺改造下,就……” “为啥要在千山寺呢?地方那么多!” “千山寺是狗皇帝唯一肯给我的地皮呀。” “哎呀娘子,你怎么能说皇上是狗皇帝,会死人的。” “你有完没完?” “没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有些匆忙了,都怪我自己不好,没正确摆正自己的文风,哎…… 下一本古言是纯灵异悬疑了,感情线当然也hin明显的。 本书后续可能有番外,毕竟我也舍不得世言小可爱啊。 然后关于延帝,这是一个坑,以后有机会,会写一本关于延帝的番外,这个男人相当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