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之眼》作者:三践客 文案: 宋金末世,天命真师,走马大漠,帅西水浒,荡尽黄沙。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中都风云,宋室惊雷,碧落黄泉翻覆。 白莲初谢,美人蕉开,一秋恩客,叹人间无常。 且忘情,莫将生死许。 本文不立牌坊,不为盗跖。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仙侠修真 古代幻想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非梦 ┃ 配角:白无双胡幺杨帆李曦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宋元之交,永恒轮回与生命之轻。 立意:这是一本以武侠仙侠为题材的争霸文,注释老子原文的小说。 第1章 虚无中来 跋 我有欲望故我在,我求五蕴之乐,以度世间一切苦。 人生而寂寞,不入迷,何来醒?既已醒,何须舍? 美色佳音走心,美味佳肴换骨,悟耶迷耶? 世间最美,莫过刹那芳华。 七彩人间,既令我魂牵梦萦,又使我烦恼、恐惧,我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追梦,只为照亮心中的黑暗。 发心、困悟、享乐是成功之路,是求真之路,是无上的快乐之路,是通往真我之路。 它消除一切苦,填补我内心的空白。 畅游欲海,便是揭密世间真相、获取智慧的无上大道。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了,我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不要等待、不要来世,去获取你心中想要的,立刻、马上! ------------------------------------------------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这段话说的是上古之人的种种异相,自天人分离后,人类中很少出现这样的人降世。 时值宋金末世,不知名的空间中,红绿蓝三色亳光突然从虚无中投射出来,渐渐形成一个圆点,圆点内部是一个空旷的小院,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从院子中醒来,他好奇地打量院子和脑中闭着的竖眼,院中空荡荡,四壁上,山水点缀其间。 他试着用手去抓墙上点缀的树叶,心念一动,便将墙上的树叶抓到了手中。 他将树叶拿到鼻端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冲过来,他不喜欢这种味道,随手将叶子扔到墙上,叶子在墙上变小,飘飘荡荡落在了一只老虎头上。 老虎正在给幼崽喂奶,见到洞中忽然飘下一片树叶,吓得猛地站了起来,疑惑地抬头观望,这个洞穴十分隐蔽,洞顶没有草木,这树叶是怎么从洞顶突然落下来的呢? 老虎的动作引起了小孩的注意,只见那老虎慢慢安静下来,继续趴下给幼崽喂奶,也感觉到饥饿,学幼虎一样把头凑过去吃奶。 老虎奇怪地看了看吃奶的幼崽,小孩赶忙住嘴。 他很快就发现老虎看不到自己,胆子便大了起来,老虎狐疑地用爪抓了抓四周,依然什么也没发现。 小孩吃饱了,继续用竖眼去看这一大一小两只虎,听他们说话,他自然而然地听懂了虎语,他学它们的发声,却发现一些音节发不出来。 老虎喂完幼崽,出去山林觅食,小虎刚刚睁开眼,只有猫那么大,还不会跑,不能陪他玩,他觉得无聊,便继续去看墙上其它地方。 不一会儿,他发现一些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大概听懂了人言。 然后他知道自己首先需要一件衣服和一个名字。 他从人们的家里找了一件差不多合身的衣裳穿上,向外一步,便从圆院子走了出来,用竖眼去看刚出来的院子,院子在不可知的虚空里。他想要回到虚空小院,眼前便出现一个通道,向通道迈出一步,他就回到了院子。反复进进出出几次,想不出是什么道理,便不再去想。 他的院子和别人的房子不一样,他的院子在一个梦一般的地方,只有他能看见和进出,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坚信一定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道理,是理不是梦,”我只是有些特殊,但我肯定是人无疑了,我便叫李非梦吧。” 他又向院子外的其它地方看了看,山岭中许多地方村落,左手的山里有一只豹子,右边是老虎,前面的山里稀稀疏疏有一些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人人跨刀执弓,三五成群地进山猎猪逐羊,入村抢财劫人。 后山的山洞、废弃寺庙中,零零散散住着几群野人,最多一群野人聚居处,一个彪悍的中年人正在众人面前训话,口沫横飞讲了一刻钟,李非梦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土匪做大了,就是皇帝。皇帝做坏了,还不如土匪…” 土匪是什么鬼? 这些野人之间会抢夺食物而打架,那群衣装整齐的人隔三差五就会进山猎杀这些野人,整个山区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血腥和混乱。 经常进山那群酷爱杀人抢劫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土匪吧,那皇帝又是什么? 后山野人之间相互打架很少死人,他们最喜欢的是去“做买卖”,每次说去“做买卖”,其实就是去村落中抢劫富户。 村里富户称他们为土匪,这令李非梦十分困惑,他还是觉得称呼这山里人为野人更恰当。 野人们不收留女人,柔弱的女人无法逃过“土匪”的追杀,除非是武力强大的女野人。 李非梦对着墙观察了几天,饿了就去和幼虎抢奶吃,平常就学着老虎从山中抓捕猎物。他虽然个子很小,但力气很大,那些兔子野羊都逃不出他的双手,自从见过野人生火做饭后,他就把猎物带到外面烤着吃的,那只幼虎牙龄没长出来,他便拿刀剁碎了喂给它吃。 每次出去,他都小心地避开土匪和野人,他不想和这些同类发生冲突。 他喜欢和老虎、豹子玩,虎豹在人们看来是可怕的,但他和它们相处的很好,他能听懂虎豹的语言,虎豹对它很友善。 母虎在闻过他身上的气味后,允许他和小虎一起吃它的奶,小虎渐渐能跑,成了他最好的玩伴。 豹子浑身黑毛,在和他眼神对峙了一会儿后,消除了敌意,他们很快成了朋友,他经常骑在黑豹的背上一起去巡山打猎。 李非梦身体长得快,半年多时间,身高一下子长到一米高,力气、速度、耐力也成倍增长,如果这样一倍倍增长下去,十几年后就有搬山之力了,但这种增长真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这一天,他遇到了进山土匪的追杀,当时他正在专心挖一支老山参。 几个土匪出现在他面前,凶狠地对他说:“小孩,这片山林是我家猛安大人的,把你挖到的人参献上来,立即滚出这片山林,念你年少无知,可以不追究你的偷盗之罪。” 李非梦最讨厌这群土匪,如果没有他们,山林中就不会这么混乱,山中的野人也不至于东躲西藏,相互争夺地盘。 这些土匪仿佛无穷无尽,只要打不赢山林中的野人,就会招来更多的土匪,将漫山的野人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但他们从不将野人杀光,就像养蛊,杀掉弱小的,留下一些强大的,过段时间,野人再次多起来,又会迎来土匪们的收割。 李非梦懒得废话,直接起身一拳,将喝骂他的土匪头颅打爆,其它土匪吓了一跳,但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贯匪,立即转身隐入树林,四周很快射出角度刁钻的冷箭。 这些匪徒在山林中非常难对付,他们不仅箭法好,还擅长借助地形隐身、设置陷阱、相互配合,武功再高也难逃他们的追杀。 李非梦一闪身,遁入虚空小院,一拳一个,将这些准备猎杀他的匪徒全部击毙。 李非梦拍拍手,将刚挖的老山参种在院中,院子里没有水,他需要去打点山泉来浇灌。 李非梦从一片荷花池中摘了两片荷叶,然后顺着注入荷池的溪流往上走,找到泉水的出口,打回泉水,浇灌了虚空小院新种的人参。 他感觉有点饿,就捉了一只羚羊,去和老虎一家共进晚餐。 半年多时间,小虎也有狗那么大了,等牙齿长齐就可以跟随虎妈出去猎食了。 小虎象小狗一样亲昵地在李非梦脚边打转,李非梦就着一旁的石板,剁碎几块羚羊肉喂给小虎吃,又生了一堆火,烤起羊肉来。 一人一虎吃得半饱,还没见母虎回来,李非梦心中有点不安,正想回虚空小院去看看母虎在哪耽误了,山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虎吼。 李非梦与小虎下子站了起来,他们都听出来了,那是母虎遇袭的惨叫。 李非梦吩咐小虎不要出去,一下遁入虚空小院,向着母虎惨叫的方向看去。 只见母虎眸中插了一只没入一半的箭,一群匪徒正在用绳子将母虎吊在空中,正用尖刀对母虎开胸剖腹,母虎大口喘着气,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李非梦睚眦欲裂,从小院中挥拳,一拳一个,将众匪的脑袋打爆,匪徒见不到敌人,身边的人却一个头颅暴裂,以为惹怒了山神,连滚带爬向山外逃去。 李非梦把母虎从绳子上放下来,母虎见到李非梦,独眼中流露出痛苦、温柔、不舍,虎目流出一滴眼泪,挣扎着舔了舔一下李非梦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再也动不动了。 母虎死了,李非梦愤怒地跨进虚空小院,一圈圈向山林中搜索,见到土匪就杀。 众匪互传,山神发怒了,一下子逃了个精光。 方圆10里内的土匪要么被李非梦杀光了,要么跑了,再远的地方他看不到,他跳出虚空小院,追到10里外的山林继续猎杀那些匪徒。 那些土匪在他眼皮底下打猎,布置陷阱,他非常熟悉他们的手段,但是他只有一个人,没有虚空小院的视觉,哪怕速度再快,也追杀不了几个人。 天快要黑了,李非梦平复了一下情绪,靠他一个人,无法清除这片山林的土匪。 他在母虎死去的地方,挖坑埋葬了母虎,抱着小虎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非梦带着小虎出现在后山最大的野人群中,挥掌劈断一棵大腿粗的树干,对众野人道:“听说拳头大就是大当家,我要当大当家,胡幺,我要挑战你。” 胡幺是这群野人的大当家,李非梦虽然一直避免接触他们,却对他们的举动了如指掌。 野人们看了看那棵被他随手劈断的树,又看看李非梦身边的小老虎,对李非梦的身份有些忌惮,“你是金国贵族家的小公子吗?” “金国贵族是什么东西?经常来杀你们的那些土匪都是我的仇人。” 野人们听到他把那群进山的杀胚叫做土匪,顿时好感大增。 一个精廋的青年道:“在这片山林中,光力气大是活不长久的,只有跑的比别人快,才能活得久。从这里到前面那个山顶,你如果能追上我,我这三当家的位子就让给你做。如果追不上,你也可以留下来,我会保护你的。” 精廋青年轻功不凡,一声开始,身影闪烁记下,便跑的没影了。 李非梦追了几步追不上,一下遁入虚空小院,再遁出到精廋青年前方,如此反复几次,便到了在指定的山头。 等精廋青年到达山顶,李非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李曦儿服了,以后你就是三当家。” 两人回到众匪身前,胡幺走了出来,“我练的是劈空掌,两米内伤人于无形,你小心了,受不了就认输,你还是三当家。” 李非梦一拳向胡幺腹部打去,胡幺一掌推出,拳掌相隔一臂,李非梦只觉一股大力击在拳头上,李非梦晃了晃身,跨步上前,全力一拳击出。 胡幺脚下如有物托,飘飘向后退去,同时又一掌劈空击在李非梦拳头,这次李非梦身体纹丝不动。 胡幺微微点头,不再与李非梦硬拼拳脚,一飘身到了李非梦右侧,劈空遥击李非梦右背,李非梦注目胡幺,胡幺打向何处,便用身体相应部位硬接,胡幺一连三掌都击在李非梦右背同一位置。 李非梦感觉右背隐隐生疼,便再次遁入虚空小院,轻轻一拳打在胡幺腹部,胡幺被这一拳打得跌倒在地,李非梦已经遁出小院,出现在胡幺身前,“认不认输?” 胡幺脸上一红,最初与李非梦对了两圈,便知道李非梦力量比自己大,打在腹部的第一拳已经收了手,这一次只是没有乘机出拳,若是生死相搏,自己生死难料。 “好好好,后生可畏。胡幺技不如人,甘愿让出大当家的位置。” “还有谁不服?” 野人们默然,连胡幺都败了,谁还敢在捋李非梦虎须? 李非梦见无人再上敢来比试,便吩咐道:“我住寨子后方那个道观,你们给我收拾一下,把全寨名册给一起带过来。” 胡幺便带了人和李非梦来到后方半山腰山坳里的残破道观,却已草木茂盛,无法行人了。 众人七手八脚拨草、平路、修房,不一时便整出一个干干净的小观来,都原来是供奉道祖的一间小殿,院前一棵古柏,一块刻着道德经的石碑,殿后两间瓦房。 李非梦带着小老虎住进后院瓦房,与野人们一起在前院吃喝起来。 原来这伙人一共三百八十八人,全是精壮青年,很多是金国各地逃亡的奴隶,此时正值明昌元年,所谓的皇帝就是那群进山屠杀野人的土匪们的王—金章宗完颜璟,而这些野人全部被那些土匪称之为土匪。 那些进山的土匪是金国的军户,圈占了各个山头,天天进山打猎、杀野人、练兵。 土地要么属于军户,要么属于寺院道观富户,山中的村民只能租种别人的土地,既要给户主交租,又要给军户纳粮,而租种军户土地的全都是奴籍。 胡幺和李曦儿的武功很好,他便拿了他们的武功秘籍来翻看,却发现自己不识字,他就去找那个被称做军师的人学认字,军师叫杨帆,武功一般,特别喜欢看书,他是这群野人的二当家。 军师经常在纸上写字,还摇头晃脑地念,李非梦跟着他学了半年,就能读懂他屋里的书了。 李非梦的身体仿佛天生就修炼过一般,内功、轻功一看就会,这些功法只是把原本就有的内气运用方式开发出来了。 他的真气能发出一丈远,一掌就能打断成人腰粗的大树,胡修炼多年,也才仅仅能一米外打死牛马的程度,李非梦简直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胡幺的轻功轻灵敏捷,李曦儿的轻功善于长途疾行,两者主要是运气方式上的差异。 李非梦把两者结合了一下,开发出一种类似缩地成寸的神行术,比豹子速度还快。 然而,胡幺和李曦儿施展出来,速度就并不比原本的轻功快多少,也就比好马快上一些,如果强行加快速度,很快就会内力不继。 没了后续功法,李非梦便去琢磨观中的碑文,他总觉得碑文第一段,很适合他目前的内功修炼。 他本是虚无中诞生而来,对“无名天地始,有名万物母”深以为然,固守虚无,可养神气,真气运行,可开发出无穷妙用,目前自己只懂得内运淬体、轻身,外发气盾、气剑。 有与无两个方向都有无穷的妙用,他还只算初窥门径。 从军师的稿子和书里,他知道了这里是吕梁山,属于金国,吕梁山脉地处金夏接壤处,山北是娄烦,东面为太原府,西临黄河,黄河以西延安府南属金国,北面属于西夏。 吕梁山脉北出马邑便是草原,生活着很多野蛮人,经常有零星野蛮人进入吕梁山脉。 金国南面是一个叫南宋的国家,金夏宋三国,以金国为尊,南宋和西夏都要向金国进贡,但是三国之间并不友好,他们经常发生战争。 第2章 我不是神灵 当我们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只是从一个迷宫走入了另一个迷宫。 这个野人部落聚集的地方名叫侠客寨,可是,侠客寨未来的路却一片黑暗。 “我们之所以总被军户追着打,不是因为地形不熟,武功不如军户,而是因为人员得不到及时补充,每次人数一多就会招来军户的打击,我们成了军户练手的工具。 我们和外面的人做交易,每次都被这些军户盘剥得血本无归,没有盐巴、药品、布料我们迟早冷死、病死;粮食也只能免强果腹,那些流浪在山里的人,我们只能睁挣挣地看着他们饿死,却无能为力;大伙现在年轻,还能挺几年,以后怎么办? 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必须尽快壮大自己,首先应该收复其它几支土匪,然后打一块足够大的地盘出来。”李非梦在和所有人相互熟悉之后,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正是因为任何一支队伍一壮大就会招来军户的打击,所以各个山寨才不敢合并到一起,大当家千万不要收编其它山寨人马。”军师杨帆提醒道。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两个月都没有军户进山打猎了吗?”李非梦提示道,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山区内军户的动静,只要一有人进山,立即爆头,所以两个月来没有一个“土匪”能走进这片山区。 “听说,军户们在这片山中遇到山神,山神不许他们进山,这或许是一个整合其他山寨人马的好机会,大家不能一直打光棍。 娶不上媳妇,迟早要困毙在这山中。” 胡幺咬着牙道,什么时候山神不灵了,军户依然还会进山,整合其他山寨人马是在冒险,但不冒险难道要一直看军户的脸色过日子吗? “我妹妹给我来信说,金帝开始实行新政,以后军户一年只能在冬天进山两次,每次不能超过五天,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李曦儿的妹妹名叫李师儿,他们父母租种完颜璟的土地,欠债还不起,全家都成了完颜璟的奴隶。 杨帆拿出一份地图,手指吕梁北端一线道:“ 吕梁山脉,绿林无数,小打小闹还能浑水摸鱼,做大必死。 只要大军进山扫荡,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无一可逃: 这是长城,有它在,不仅仅北方草原蛮子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吕梁北端的偏关、宁武关、雁门关,十万雄兵也难攻破。 东面是太原郡,兵多城高,随时可以出兵镇压吕梁义军; 南部黄河难渡,即便过了黄河,也会撞到潼关、函谷关、洛阳这几个关隘上; 吕梁西侧是黄河天险阻隔,渡口亦驻有重兵。” 杨帆的一席话,浇灭了几位头领的一腔热血。 李非梦拿过杨帆的地图看了看,这是一张九州山川地形图,“给我复刻一张,我好好揣摩揣摩。 军师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人手太少,需要抱团取暖,先把各山寨头领收服了,平时各山寨划定地盘,减少内耗,必要时可以联合起来。” “以武会友,互通有无。”李非梦等人带上礼物,客气地和附近山寨的头领一一比武。 有一支野人是雁荡山来的胡人,头领叫阿呆,马术和箭法十分了得。 由胡幺和李非梦分别与他各比了一场,阿呆百发百中的箭法全部失灵了,马总会莫名其妙地失足摔倒。 阿呆是个信神的人,越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输,越是佩服李非梦和胡幺。 另一支野人是延安府南北两边的流民组成了,金人西夏人都有,首领叫牛蛮儿,力大无穷,却轻松败在李非梦手下。 划分了娄烦南面山中地盘后,李非梦再次和几位首领商议道:“胡叔、杨叔,山上的事情你俩照看一段时间。 曦儿哥,你和我一起去偏关、宁武关看看,我要为山寨找一条出路。” 李非梦的挫败感越来越大,山中越来越多的人,日愈减少的粮食,四面八方铁桶一样的围困,如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在自己的地盘上,他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扫清周边“土匪”,看来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我不是神灵,我只是比普人强了一点而已。”这是李非梦最近心里一直的真实想法。 胡幺和杨帆拿了两斤黄金给两人做路费,李非梦与李曦儿第二天便下山而去。 入伙八个多月,李非梦身高又长了一节,有一百四十多厘米高了,看起来已是个半大小子了。 相比前半年,生长速度迅速下降,力气、速度、耐力也增长不明显,看来他并不能翻倍增长下去。 两人顺着官道,在娄烦、汾源郡停留数日,两城人丁数万,驻军近千,商旅发达,酿酒作坊众多。 数日后到了宁武关,宁武关险要的地势,巍峨高大的城墙,震撼了两人,这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铁关。 偏关背靠长城,是平时驻军的地方,长城依山势向西而建,东高西低,一半建在山上,长城外山势纵横,没有武宁关外那么开阔。 偏关长城一路延伸到黄河边,除了防御陆地上的进攻,还能封锁黄河。 黄河在这里变窄,牛角一般打了一个急旋,河湾处东西两个箭楼,如一把锁将黄河封住,两岸黄土直立而起十几米高,绵延数十里,没有人和船能从这段河道偷渡。 “关外的阻仆人高价来这里买酒,我们开个酒坊,肯定能发财。”李曦儿见识了偏关胡人的豪爽,动了经商的念头。 “你忘了军户的凶残吗?即使你做出再好的酒来,也什么都得不到。”李非梦对这里的酒并不感冒,味道太淡,和糖水差不多。 “军师说他有个朋友会酿造很烈的酒,那酒我喝过一次,一口就能让人热血沸腾起来。我们可以偷偷卖给这些阻仆人。”李曦儿回忆着烈酒的味道,喉咙动了动。 “先在城里买个房子做据点,然后你去问问他,能不能把他朋友请到山中酿酒。如果可以,再带些人过来,试试你的办法成不成。”金银对山寨众人用处不大,李非梦想的是,城里混些人进来,里应外合,打破偏关。 偏关城经常遭受草原部落的骚扰,特别是近几年,零零散散的小规模战斗很多,这里交易市场很简陋,住房陈旧不堪。 两人花了3两黄金,在半山腰买下一座带花园的大园子,占地一千多平方。 这座园子有些年代了,以前是一家富商的祖宅,卖给李非梦的时候,原主人一家直系全部死于战乱,只剩一个庶子变卖家私度日。 这个园子离军营驻地不远,视野也好,容易观查城中动静。 李非梦留下来整理园子,李曦儿回山搬人。 园子坐北朝南,南面是花园庭院,北部靠山开凿了几个大大的窑洞,中间有个大大的主人房。 “这房间里怎么还有这么大一个菩萨雕像?”雕像一般嵌在墙上,搬不走,李非梦打来水,把雕像仔细擦拭了一遍,擦拭到雕像耳朵骨时,感觉有些弹性,忍不住按了几下,忽然咔嚓一声,雕像连着石壁向左滑开了一条缝,似乎是一道滑门,李非梦就着门缝向右一推,石门后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李非梦向洞口看了看,石门二十厘米厚,入口一人多高,可以容纳一辆小车出入,一道斜坡向山体方向延伸,墙体全部用石头垒起,黑黝黝不知道通向何方。 第3章 新世界 世间充满奇迹,只在于你有无好奇之心。 李非梦就发现了奇迹。 擦拭佛像时,李非梦已经注意到,佛像耳朵后面可按压的位置有一层厚厚的灰,说明这道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洞内空气并没有腐败的味道,说明洞中可能有出口或者通风口,里面应该是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 然而,园子的前主人有这样一个地下坑道,为什么还会全家死尽了呢? 要么人死在了洞内,要么这个洞引来了杀身之祸。 李非梦找来一个灯笼,准备进去看一看。 他先面对洞囗,抬起右手,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大小的罗盘,指针正正指向洞口,这是一个朝向正北的入口。 微缩罗盘是胡幺送他的,胡幺的师父是一个道士,李非梦从他那里学到了罗盘定位方向和推算时令的方法。 李非梦从洞中观察到,门框后有一个下陷的卡槽,按下佛像耳骨,门上的插销就会从卡槽弹起,门就开了。 要从洞中出来,拉起插销就可以打开门了。 如果不想让人从外面开门,只要将门插销上面的活动石条按入门框,门插销就弹不起来了。这是一个很简洁的机械设计。 门背后有一块小木板可以推开,那里有两个小孔,可以看清房间内的一切,小孔的位置恰好是佛像的双眼! 自从出了吕梁,一个月多来,李非梦的身高一点没变化,他需要垫起脚尖才能够到双眼位置。 是长势放缓了还是离开了虚空小院的缘故,现在暂时无法确定,以后天天回虚空小院试试。 李非梦从洞中锁死石门,举着灯笼一步步向里面走去。 灯笼不动时,灯光轻轻晃动,顺着灯火的方向,发现空气是从墙壁上一个个小孔进出的。 前行数米,道路开始在右旋、向前、向下,转了两圈,通道变直,门框右侧刻着一个乾卦(),东行数百米,尽头是一块石壁,前方没路了。 李非梦用灯笼照着石壁,上上下下查看。 石壁很光滑,壁上有微小的缝隙,构成一道门的样子,门侧右边刻着一个离卦()。 用手触摸那个石卦,感觉卦爻可以按压,试着按了一下离卦()中间的阴爻,阴爻陷入墙面,弹出一个阳爻,突然轰隆一声,后方十数米一块巨石突然落下。 李非梦大惊,十多米距离,对于当世高手来说,根本不可能逃出,但李非梦的轻功不能以常理测度,只一步便跨越十多米,来到下落的石门前,一猫身恰好从下落的石门下方钻出。 然而,在灯笼的熄灭的瞬间,李非梦看到,后方来路同样被一道石门阻断了,同时有两道石门落下,李非梦只留意到第一道石门,却没提防第二道石门。 如果他知道同时有两道石门落下,他那妖孽一般的迅捷的轻功或许能逃出去。 但是,后面还有没有石门呢? 灯笼已经熄灭了,李非梦没来得及喘口气,两侧墙上传来刷的一声,全身肌肤密密麻麻传来针刺感,这是利器袭体的感觉,不是箭矢,应该是墙壁上有铁矛刺出。 这种全身上下无差别长矛穿刺,任何人都无法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活命。 但李非梦不是普通人,他一动不动,身周毛孔真气涌出,硬生生将刺来的所有铁矛扭弯,铁矛擦身而过。 矛身冰寒,一刺即缩,通道内仍然静悄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非梦提起灯笼点亮,只见墙壁上露出一个个孔洞,隐隐可见其中的矛尖,连被李非梦真气扭弯的铁矛也全部缩回孔中。 李非梦用竖眼感受了一下虚空小院,一个通往虚空小院的通道在面前打开,但他没有进去其中,而是关闭了虚空通道,继续查看墙壁,不到万不得已,不需要动用这个手段保命。 前后这两道石门突然落下,说明前面的石壁很可能也是一道石门,而门侧的卦象应该就是开门的密码,如果按错了位置就会触发机关。 眼前这道门右侧刻着一个坎卦(),李非梦记得先前进来时,门框上明明是个坤卦()。 中间一爻变反了,是不是意味着,按下中间一爻就能打开着道门呢? 先前按了那个离卦()门的中间一爻,变成了纯阳卦乾卦(),触发了机关,后面的门关闭了,所以卦象也发生了变化。 管它呢,试一试,大不了遁入虚空小院去。 说干就干,李非梦按下坤卦()的中间阴爻,阴爻变成了阳爻,哄哄声响起,石门一点点向上升起,看来猜对了。 李非梦走进石门,转身看了看石门右侧,果然也有一个坤卦()。 李非梦按下中间阴爻,坤卦()变成了坎卦(),石门又落了下来,但此室内没有机关触发。 门上出现一个小孔,李非梦凑上去看了看,小孔能看到门里面的通道。 看来这石门从里面关闭时安全的,从外面关闭就会触发机关,或者卦象有关闭机关的密码,这是李非梦无法猜测的事情。 试着按下上面一爻,门内通道两侧铁矛刷一声全部刺出又收回,按了按底部一爻,通道内没有动静,但门外的卦象消失了。 这就明白了,里面操作,三个卦爻,一个开门,一个关门,一个隐藏门外进门的卦象开关;门外操作除了开门一爻,全部会触发机关。 李非梦走到刚才落下的后一道石门前,门侧刻着一个巽卦()。 进来时候外面刻的是乾卦(),果断按下底部一爻,门果然开了。 试着按了按其它两爻,第二爻关门,第一爻隐藏卦象。 门外的卦象除了开门,没有机关。 走到首次进入地道时候遇到的石壁前,第一次按了离卦()的中爻时,触发了机关,剩下两爻二选一。 这机关对于自己没有杀伤力,直接按下顶爻,没有机关,门开了。 走入门内,右侧同样一个离卦(),按下中爻,进来前的通道顶部内忽然喷出液体,地面火光乍现,整个通道变成一片火海,持续一刻多种才熄灭。 继续向里面走,前方忽然出现亮光,那是一个环形通道,亮光从墙上镶嵌的一颗颗夜明珠发出来。 这里应该已经深入地面以下数十米,到了偏关城东面。 环形通道内侧墙上有几道门,里面是一个个相互连通带门的房间,有简单的石锁可以封闭房门。 环形通道侧也有许多带门的石室,但所有的石室都是空的,却非常干净,有种一尘不染、不似人间的感觉。 所有石室顶上都挂着一颗夜明珠,一些石室的桌子上还有一个手持夜明珠:夜明珠被固定在铁棍的顶端,铁棍下端有一圆底,可以平放在桌子上照明。 隔壁的房间居然有水,碗口粗的泉水从一人多高处流出,注入下方圆形带一个狭长水槽的池子。 池子有一米多高,但池水才淹过脚裸,水向前流出十来米,从池底一个铁漏流入下方去了,下方或许有一个地下河。 环形通道还有一个出口继续向东延伸,那里漆黑一片,李非梦手持带把的夜明珠,向那边走去。 约模二三百米,洞穴又被石壁挡住了去路,这次门侧刻的是一个艮卦(),李非梦按下顶上的阳爻门就开了,这里的机关触发的是毒烟。 前行三十多米,又有一道震门(),没有机关。 再向前走,地道斜向上行,尽头顶上出现一个向上的石梯,石梯顶部是一块巨大的石板水平放置,怕有几万斤重。 这个石头上没有任何卦象,只有一条条搓衣板一样的刻痕。 李非梦试着用力向上推了腿石板,石板纹丝不动,又侧向推了推,依然移动不动。 这里真是地道尽头吗?那为什么要建一个石梯通向这块石板? 很显然,这块石板肯定是一个出口,自己不知道如何打开而已。 暂时只能到此为止了,这就是一个地下藏身的洞穴。 但是,整个地道只有五道刻有卦象的石门,是不是还应该有三道石门,才能凑满八个卦像? 整个地宫里没有吃的,也没有人住的痕迹,也不是陵墓,花这么大力气建设的地下宫殿,没有宝藏,也没有人住,这很反常。 李非梦隐藏了五道门的卦象,回到有夜明珠的环形通道。 跑了大半天,有点饿了,先吃个饭,把修整园子的事情安排一下,这里这么大,不是一会半会能探索玩的。 李非梦回到地面,在偏关城吃了饭,请了几个人直接住进园子里,修整打扫全院。 安排完事情,带上一堆干粮水果,从里面锁住房门,再次进入地下宫殿。 跳入水池中好好洗了一个澡,找了一间石室放下东西,先回虚空小院睡一觉养足精神,理一理思路,再回来彻底探索这个地下宫殿。 之所以要进到地底再回虚空小院,是因为他发现进出虚空小院,都是用同一种元神波打开虚空通道。 在虚空小院可视范围内,他看到目的地就能产生元神波,而在小院内看不到的地方,无法自动产生元神波。 今天在地下通道中打开了一次一次虚空通道,使他认识到,原来在外面任何地方,他都能回到虚空小院。 这就可以在虚空小院外做定点传送,只要他从那里打开过虚空通道,他就知道此地所使用的元神波,用此元神波,也就能返回进来时的地方了。 但是他每打开一个新的通道,就要记一个元神波,如果开得太多,他的哪记得了那么多地方? 而且新开的地方,不打开通道根本看不了外面,实用价值大大降低,否则去侠客寨外围开地图多爽? 第4章 烈酒 惊喜总在不经意间出现,那些平淡的事物中,每每蕴含着无限的危机。 李非梦再次回到地下宫殿时,发现昨天放在石室中的苹果少了一个。 他很清楚地记得昨天一共买了七个苹果,而现在只剩下六个。 昨天走的时候,他关闭了石室所有的门,里面除了他放的苹果,再无他物。 石室四面都是整齐的石头垒起的,一条缝隙都没有,不可能被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吃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里还有其它人。 李非梦在苹果面前,做了一个定点传送,回到虚空小院,开启传送通道,静静看着石室,等待那个偷东西的贼再次出现。 然而,一连三天,石室内一直静悄悄,苹果再也没有被动过。 李非梦想了想,如果这个地下宫殿里有活物,那么使用最多必定是水。 李非梦改变策略,把定点传送位置改为那个流水的池子。 当天晚上,就在李非梦恹恹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石室开门的声音,李非梦一下子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倾听传来声音的方向。 门开了,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李非梦毛骨悚然,难道是鬼? 李非梦自身的来历本就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世上有鬼这个传说,他比任何人更加坚信不疑。 他的定点观察范围只有直径一两米的范围,刚好够人进出,无法观察到更远的地方,对观察范围之外,他只能靠听和闻。 李非梦凑近通道边缘仔细听闻,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但没有声音。 池子一侧忽然冒出一块石板,将水池一分为二,石板顶上有一条水槽,正好接住了石龙头流出的泉水,泉水顺着石板顶部的水槽流入出了池子,似乎从石墙流入了隔壁。 水槽的水位慢慢上升,快要灌满水槽时,石板外侧的水槽突然打开了一个口子,水槽的水全部注入到了外侧池子,外侧池子的水开始上升。 这些变化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作,这就是鬼吗? 过了一会儿,外侧池水注满一半高时,石板顶部水槽的开口被一只无形的手关闭了,接着内侧打开了一个口子,泉水全部流入内池,顺着原先的水渠出囗流进了地下。 石室内再次静止下来,无声无息。 10个呼吸、50个呼吸、100个呼吸.... 已经超过一刻钟了,石室内依旧一片寂静。 李非梦有些忍不住想要跳进石室看看。 如果是鬼,自己伤不到它,会不会被他上身缠住? 如果鬼上身,哪怕自己逃回虚空小院也没用。 李非梦不怕有形有质的生物,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有形的东西可以碾压,无形的东西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他不知道,他也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 李非梦开始打退堂鼓,这个地下宫殿既然是鬼魂居住的地方,以后怕是不能再进去了。 但要他就这样离开,又有些不甘心。 鬼既然没有发现自己打开的通道,那说明它也看不到自己,再等等看,真被鬼发现了这条通道,大不了立即从虚空小院打开一条新通道逃跑。 外面池子的水不知不觉升高起来,忽然池子边伸进来一只手,十指修长,皮肤非常白,骨节分明。 李非梦松了口气,是看得见的东西就好,听说鬼的指甲很长,但这只手的指甲修整的很齐整,看起来很漂亮。 手很快缩了回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一个白皙的身体滑入了池子中。 李非梦从来没有看见长成这样子的人,腹下黑毛浓密,空空如也,胸部高耸.... 那人缓缓抬起头,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映入眼帘,李非梦怔住了,原来女人长这个样。 这个人他认识,在这次北上的路上,他见过她。 半个月前,李非梦与李曦儿前往宁武关,李曦儿在吕梁山多年,与管涔山和云中山绿林好汉多有相识,李曦儿对李非梦道:“大当家,这云中山有一位好朋友,也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我们既从他的地盘路过,理当前去拜山。” 李非梦便问这位好汉是什么来历。李曦儿道:“这位好汉名叫武卒,外号绝情刀,一手刀法无人能敌。 他看不上眼的同道,与他势如水火,是以被人称为绝情刀;但他看顺眼了的,那便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他与我们山寨有旧,是过命的交情。” 李非梦道:“既然是好兄弟,岂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只是不知道该带点什么礼物前去?” 李曦儿道:“武卒哥哥不爱金银,却嗜酒如命,我们只需给他带几坛好酒便可。” 两人找了一家老店,点了一坛最好的酒,李非梦喝了一口,道:“这酒如糖水一般,味道虽好,却是女子喝的酒,怎么拿得出手呢?” 李曦儿道:“这酒已经是本地最烈的了,若不调成甜味,却难以下咽,虽则回甜,多喝些后劲却足,眼下只能这样了。” 正说着话,外面来了一辆华丽马车,带着十几个护卫。 车夫是个看起来很年情俊朗的男子。虽然一副下人打扮,在李非梦眼中,那一身真气却是如皓月一般明亮,这是一个绝顶高手! 十几个护卫步伐整齐划一,隐隐透出煞气,显是一群军伍中人。 那护卫头领气质沉稳,相貌堂堂,虽有武功,却差了那车夫一截。 车夫从马车中请出一位英俊男子,径自进了雅间。 李非梦总觉那男子走路间透着一股娘气,难不成富家公子都是这个样子? 一众护卫在客厅中坐下,从马上取了两袋酒,护卫头领送了一袋进雅间,待得那头领出来,就打开剩下一袋分了喝。 一股酒香飘了过来,李非梦猛嗅了两口,觉得这酒味与他们喝的简直是天然之别。 李曦儿喉头咕嘟咕嘟连咽了几口口水,叹道:“好久没闻到这么好的酒了,待我去问他们那里买的,我们也买些给武家哥哥做礼物。” 李曦儿走到护卫头领一桌询问,那头领道:“这是我们东家酿的,10斤普通的酒才能酿这样一斤,我们也才得了几袋,一袋10斤还不够我们喝一天,哪里有多余的卖给你。侬嘎泥心勒。” 李非梦向李曦儿打了个手式,李曦儿会意,拿出一斤黄金,放在桌子上道:“大哥,我这一斤黄金买你两袋酒,让我们也尝个鲜吧。” 那头领看了看一众护卫,见众人一脸期盼,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这袋酒就卖给你吧。兄弟们,一人一两黄金,大家平分了。” 众护卫轰然叫好,有人道:“大哥义气,我们这酒要是都能卖这个价,便是全卖了也值。” 一人去马上取了十几袋酒回来,给了李曦儿两袋,指着剩下的几袋,问李曦儿道:“我们还剩这几袋,你还要不要?” 李曦儿苦笑道:“我倒是还想买,可惜这次出门只带了这么一斤黄金做盘缠,现在却是没有了,你们若信得过我,明天等我一下,这些酒我全买了。” 护卫头领摇头道:“我们只在此休息一会,马上就要出发,却是无法等你了。” 李曦儿还想要问他们要去哪里,一个虬髯大汉嗅着酒气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美貌少女,大汉对护卫头领道:“你这酒能卖我一杯喝吗?要真是好酒,你们的酒我全买了。” 一个护卫把自己面前一杯酒递到虬髯大汉面前道:“我这杯酒有半斤,卖给你了,承蒙惠顾,四钱黄金。” (注:一斤=十六两596.82克,一两=十钱,市面黄金兑白银比例1:10) 虬髯客道:“我只带了银票,要吗?” 护卫道:“银票须得三两。” 虬髯大汉拿出一叠银票,道:“少不了你的银子,我先尝尝,好喝一起结账。” 大汉身旁的少女突然开口道:“给我也来一杯尝尝。” 声音清脆悦耳,配上娇好的脸庞身段,令人怦然心动。 大汉一口将酒全部倒入口中,少女却小口小口抿着喝。 一口酒下肚,两人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好酒”,那酒确实非同一般,大汉喝下没多久,黑脸就变成了红脸,鼻子中呼出的全是热气。 少女喝得慢,脸色如常,很享受的样子。 护卫问道:“怎么样?我这杯酒值三两银子吗?” 虬髯大汗吐着热气,伸出大拇指,赞道:“值,值,真值!这些酒我全要了。” 虬髯大汉与少女坐到一旁饭桌,与护卫结账,少女将酒袋全部搂到身边,对虬髯大汉道:“我给你收着,别一下子喝完了。” 虬髯大汉笑道:“你收着可以,但不能偷喝。” 李曦儿见酒卖完了,也不再纠缠这些护卫,谢过众人,回到座位,和李非梦埋头吃饭。 两人打开一袋酒,一人倒了一杯。 李非梦道:“你不打听一下,他们东家在哪里,以后好去找他们买酒吃。” 李曦儿道:“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会酿,他们这酒有一股苦味,不算最好的酒。过些日子我送你更好喝的。 你接触的人不多,没听出来他们口音,他们不是金国人,问了也没法找他们买酒。” 李非梦奇道:“你会酿酒?” 李曦儿笑道:“我不会,但我有个朋友来会酿。” 李非梦道:“你听出他们是哪里的人了?” 李曦儿笑道:“他们是江南人士,你听他们话里夹杂着些‘泥心’、‘嘎’一类的口头禅。 幸好他们没说方言,你要听他们讲方言,会怀疑人生的。” 李非梦也被李曦儿逗笑了,又问道:“那虬髯大汉武功不俗,你听出来他哪里人了吗?” 李曦儿道:“这却不难,他的口音里,妻躯不分,很浓重的西北口音,他和那个少女相貌不似中土,他们是西域人。” 李非梦钦佩地向李曦儿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吃完饭,带上酒就往云中山而去。 第5章 江湖 只因在人群中多那看了你一眼,从此江湖路远,儿女情长。 李曦儿道:“那两个西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那么多银票,只怕要惹来盗匪。” 李非梦笑道:“你却是看走眼了,那一男一女,没一个好惹的,他们不抢别人便是福气,哪里怕别人去抢他们的?” 李曦儿若有所思地道:“原来是艺高人胆大呀。但江湖手段诡异莫测,武功高再高也怕阴招,可别着了别人的道。” 两人在山中走了半个多时辰,天忽然下起雨来。 李曦儿道:“我记得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去哪里避一避雨。” 两人策马冒雨前行,到得庙前衣服已经半湿,将马栓在廊下,进了庙中,生活烘烤衣服。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息的迹象,李曦儿道:“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今天怕是赶不到武卒哥哥山寨了。” 李非梦问道:“还有多远?” 李曦儿答道:“翻过前面那座山,便是武卒哥哥的地盘,到山寨还要再走两个多时辰。” 两人衣服已经烤干,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一阵马蹄声传来,两匹马奔至庙前,马上二人身穿貂皮大衣,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雨已经将马和人全琳透了。 来人将马栓在李非梦两人坐骑的另一侧庙沿,跨进庙中来,见到李非梦和李曦儿两人,其中一人道:“真是凑巧,你们也在这里呀。” 边说边脱解开帽子,露出脸来。原来却是先前店中买下全部烈酒的一男一女。 两人忙招呼他们过来烤火,那少女见李非梦年少,便解下貂皮大衣,坐在他旁边烘烤衣服。 两人有貂皮大衣遮雨,身上衣服却没淋到。 两人身上酒气很浓,显然适才在店中喝了不好烈酒,李非梦见少女脸色微微泛红,将原本就漂亮的脸蛋衬脱的越发娇艳,不由赞道:“小姐姐真漂亮。” 少女见李非梦年少,长着一张娃娃脸,便伸手轻轻拧了拧李非梦脸上的肉,笑道:“叫姐姐就姐姐,干嘛还加一个小字。” 少女笑靥如花,李非梦觉得很好看,便伸手抓住少女的手摸了摸,道:“你和我差不多大,还当不得我姐姐。” 少女笑得越发开心,反手把手覆盖在李非梦手上,道:“你看看你,手掌都比我短一节,怎么就和我差不多大了?你要叫我姐姐。” 李非梦道:“你手指虽然比我长,但力气未必有我大。” 少女伸出手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口气还挺大,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大汉见两人两人斗起嘴来,出言阻止道:“拜玲耶,别闹了,那些讨厌的军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拜玲耶对李非梦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语。 李曦儿听大汉说有军户追赶,便问大汉缘故。 大汉道:“都是那烈酒惹的祸。你们走后没多久,便来了几个军户,一进来就要抢我们的酒,我送了他们一袋,他们不知足,非要全部拿走,还说我们是奸细,非要抓我们见官,我与他们打了起来,那些军户不是我对手,被我打跑了。 我们不欲惹事,急忙出了城,那群军户却又带了一群高手追来。 这雨一停,大家赶紧走,这世道,军户才是正真的盗匪。” 正说着话,外面雨中隐隐忽然传来厮杀声。 大汉和少女齐齐跑出门去查看,李非梦与李曦儿也跟了出来。 只见山坡下,两群人正在厮杀,其中一群人依稀是酒店中的护卫。 车夫驾车疾行,众护卫骑马落后马车远处,与来敌引弓互射,且战且走。 李非梦数了数,护卫已经不足十人,而来敌却有百十人。 虽然山路狭窄,追兵善射的好手甚多,这些人大多是军户,善于山中打猎,悍不畏死,前仆后继,这样耗下去,赶马车一方迟早死伤殆尽。 护卫都领骑马奔至车旁,与马夫低语几句。车中公子下了车,骑上护卫头领的马向前先行,车夫紧随其后,健步如飞。 那头领接下拉车的马,将马车横在路中,挥刀砍断车辕,指挥众护卫藏于车后林中,居高临下,再次与军户互射,这回有了掩护,军户便难以射中众护卫。 军户中跃起十数人,绕过众护卫,如猿猴一般在山林中跳跃穿行,快速向前方骑马公子追去。 这些人不带弓箭,身手敏捷,看那身法便知道是一群武功高强的江湖人。 护卫头领向众护卫招呼一声,便从马背上跃起,向这群江湖人杀去。 护在那公子身边车夫突然暴起,一箭剑刺死一名追上来的江湖人,后边几名江湖人扬手发出一片暗器,向那公子射去。 车夫身法如电,纵高跃低,剑气纵横,将暗器一一击落。 那群江湖人中一人走到车夫面前,两人说了几句,便动起手来。那人使一把单刀,身如鬼魅,一刀快似一刀,与车夫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余人便要绕过车夫向那公子追去,后方护卫头领赶到,箭发连珠,射死数位绕道的江湖人。 这些江湖人大多武艺高强,人数众多,仍有不少人避过了弓箭,继续向那公子追去。 虬髯大汉对少女道:“刚才就是这群江湖败类追杀我们,我们先去救那公子。” 少女点点头,便与大汉一起向那几个江湖人杀去。 李非梦对李曦儿道:“我们也去助阵。” 那几个追在前方的江湖人眼见有救兵杀出,其中一人突然向前方公子一甩手,一蓬牛毛飞针向那公子射去。 那公子哎哟一声痛哼,已被飞针刺中,忙伏下身体,那马却也被飞针刺中,一声嘶吼,猛然跃起,那公子不防,一下从马行掉了下来,跌入路旁,滚入林中不见。 那护卫头领与车夫见状,一起大呼:“朋友救救我家公子。” 李非梦向李曦儿打了个手势,几步跃入那公子跌落的树林,顺着压倒的草丛,在一个浅坑中找到那公子,人已经昏迷,一头浓密的黑发批散过肩。 李非梦将那公子扶起,正想将他抱起,却见那公子脸色发黑,这是中毒的迹象。 想起先前的牛毛银针,连忙检查那公子身上何处中针。 那牛毛银针细小,加之这公子在丛林中翻滚了不知多少圈,早已尽数没入身体。 李非梦只好将那公子翻身趴伏在地,掀起他背后衣袍查看,只见这公子皮肤白嫩,后背数处中针,后胸位置系着一根宽大的布带,挡住了刺入的银针。 李非梦小心翼翼地用微型罗盘将那银针一一吸出,那银针如马蜂尾针一般大小,通体黝黑,正是这公子中毒来源。 李非梦见那针刺位置微微发黑,便用嘴把那毒血吸出,又用烈酒漱漱口,给那公子背上碰了些清洗伤口。 怕那布带下面有遗漏的银针,便顺手解下,伸手去拉那布带....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刻多钟,李非梦将那公子抗在肩头上,向山上走去。 车夫和护卫头领得了几人帮助,那群江湖人渐渐不敌,藏入林中暗暗偷袭,拖住几人,等待后面军户来援。 那护卫头领见李非梦带了那公子上来,大声道:“汪大哥,你和这几位朋友带公子先撤,我来殿后。” 那车夫点点头,便与另外三人从林中飞身而出,车夫从李非梦手中接过公子,见公子脸色黝黑,忙用手探了探公子鼻息,见只是昏迷,才松了口气。 李非梦道:“他身上的银针我已经取出来了,但那毒我不会解,只给他服了普通的解毒药。” 车夫点头道:“谢谢小兄弟,若无你那解毒药,我家公子恐怕已经死了,容后必有重谢。”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给公子服下。 李曦儿道:“庙里有马,大家骑马跟我走,我们去绝情寨躲一躲。” 车夫犹豫了一下,便默默跟随众人上山取马。 那车夫没马,李曦儿欲将马让与他,车夫却不受,只请李非梦带上那公子,自己步行跟随。 李非梦与那公子骑共一马,那公子比李非梦高了一大截,李非梦头顶才到他后背,看不清道路,便将他绑缚背后。 奔马行进间,李非梦不觉想起那公子的异样来。 拜铃耶的马恰好在李非梦身前,少女不时回头瞅着他笑,弄得李非梦莫名其妙。 众人骑马前行,那车夫仰天发出一声清啸,远处护卫头领也以啸声回应。 每走一段路,车夫就在路旁堆起几块石头作为记号。 众人走了半个个多时辰,忽然山上冲下一队人马,拦住众人,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李曦儿打马上前,笑道:“众位兄弟,我是侠客寨的李曦儿,与武卒哥哥是好朋友,此番正要上山拜见武卒哥哥,麻烦众位兄弟通报一声。” 第6章 追魂 拦路的匪徒头领听见李曦儿报出山寨大头领的名字,不敢怠慢,连忙派出一人飞马回禀山寨,亲自为众人引路,前往前山小寨奉茶。 李非梦正骑马行进间,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小腹,动作温柔可亲,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气,只听背后那公子贴耳悄声道:“小兄弟,谢谢你救了我。” 李非梦见公子醒了,终于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道:“你的胸口把我脖子卡的好难受,你既然醒了,就把缚带解开吧,绳结在我胸腹那里,你搂紧我的腰,不要掉下马去了。” 那公子身体僵了一僵,轻声笑道:“真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子。”手掌摸索着,将缚带解了下来。 那公子两手环住李非梦小腹,又贴耳咬着李非梦的耳朵道:“小兄弟,你说话小声点,好不好?我和你商量个事。” 李非梦心中好奇,想道:“偷偷摸摸,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便低声应道:“我还是小孩子,太难的事可做不来。” 公子道:“不难,我只问你个事,我的抹胸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李非梦不知道什么是抹胸,摇头道:“我又不是贼,才不拿别人的东西呢,是你自己弄丢了吧?” 公子轻轻抚摸着李非梦小腹,问道:“你怀里装的什么?” 李非梦忽然想起给公子拔银针时,他胸部那块宽宽的布带,但刚说了不拿别人的东西,现在要是承认,岂不是成了偷东西的贼。 当时自己忙着查找毒针,觉得碍事,顺手塞进怀里,倒是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会还找他问这种多余的东西。 但现在若是被人当面捉了赃,那面子还往哪搁呢? 心思电转,嘴下毫不迟疑地道:“那是我们练武之人用来束腰的腰带。” 公子无语,心道:“我明明看见他塞进怀里的,他死不承认,我又抢不过他,却是没法。这小孩只怕正是青春幻想期,没见过女人,到了他手里的东西恐怕拿不回来了。” 看了看才到自己下巴的李非梦,心中叹了口气,想道:“我都27岁了,得赶紧把自己嫁掉,可惜这小孩太小,等他长大,我却老了。” 当下也不点破,转移话题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在父母身边。” 李非梦答道:“我叫李非梦,没有父母。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心中不觉生起同命相怜的感觉,自己也是从小无父无母,给老太太做丫头才活到如今,其中的酸楚外人怎能体会? 便柔声道:“我叫杨妙芝,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做我弟弟好吗?” 李非梦心道:“我可是侠客寨大当家,是所有人的大哥,别人可以叫我兄弟,却不能真个做我大哥。” 见那杨妙芝情深意切,不忍心拒绝,便道:“我认你做弟弟吧,以后我罩着你。” 杨妙芝掩口轻笑道:“好呀,非梦哥哥好志气,长大以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 李非梦笑道:“兄弟,不是我自夸,我的武功从没遇到过对手,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撑腰。” 赵杨妙芝紧了紧李非梦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小声道:“傻哥哥,你没见过女人吗?我是女的呀,你该叫我妹妹。” 李非梦啊了一声道:“难怪你和我长得不一样。” 杨妙芝温柔地抱着李非梦,问道:“哥哥,前面那个女孩子一直回头看你,你喜欢她吗?” 李非梦道:“我今天才和她认识....” 杨妙芝正想说话,李非梦忽然从马背上转身,一把抱住她,翻身滚下马背。 两人刚刚离开马背,一把大刀从马背侧后方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一般横劈而过,正中马头,那匹马声音都没来得及嘶吼出来,马头就滚落在地。 李非梦下马到那一道袭来,两下动作间不容发,如电光石火。 李非梦与杨妙芝尚未落到地面,那刀已经斩在马头上。 刀客一刀不中,并不恋战,立即收刀向后方山坡跳去。 虽只匆匆一暼,众人还是认出,刀客正是刚才与车夫交手那人。 马后车夫大喝一声“去”,腰中宝剑自动出鞘,腾空飞刺刀客。 刀客似早有预料,并不接招,矮身向山坡一滚,轱辘辘隐入林中不见。 李非梦将杨妙芝抱在怀里,滚下马背时自身先着地,然后才翻身将杨妙芝压到地面。 还没起身,车夫便向林中跃去,飞剑呼呼飞过树顶,不时向林中疾刺,却因山势陡峭,看不清战况,也不知道刺中刀客没有。 李非梦将杨妙芝扶起,正想重新找一匹马给杨妙芝骑,车夫返身而回,对李非梦道:“我不在时候,麻烦小兄弟贴身保护我家小姐,那刀客已对小姐施展了追魂绝技,便是天涯海角也能找到小姐。 小兄弟若保得小姐平安,以后但凡差遣,老夫必定万死不辞。” 先前车夫一直称杨妙芝公子,现在改称小姐,显是已听到两人方才对话。 众人这才惚然,难怪之前车夫不愿骑马,非要请李非梦带上杨妙芝,合着是半大孩子不用避嫌。 这车夫看着年纪轻轻,却自称老夫,确实古怪。 还有追魂这种功夫,实是骇人听闻,众人均想:“那刀客武功已经少有敌手,再配上这种邪功,岂不是想杀谁就能杀谁了?” 李非梦早就看出车夫内功极高,此次驭剑杀敌,也是大开眼界,但却不愿领情,冷冷地道:“妙芝是我刚认的妹妹,我自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却用不着领你的人情。” 说罢拉起杨妙芝的手,道:“妹妹从今以后便跟着我,那刀客的功夫我已经领教过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拜玲耶见李非梦与杨妙芝如此亲呢,虽知两人是兄妹,却有吃味,眼睛瞟了瞟李非梦,向车夫问道:“前辈,那刀客有这邪功,我们是不是没人能逃脱得了他的追杀了,他要是来杀我怎么办?” 车夫笑了笑道:“追魂这和功夫也不是随心所欲就能施展,需要有他人的血液、毛发、真气一类的东西做好媒介,才能发动。你却不必担心。” 李非梦心中一惊,暗道:“原来如此,怕是先前取出的那些银针,沾了妙芝妹妹的血液,被那刀客发现,才能追踪至此。 这车夫不说此事,却是怕惹恼了我,倒是挺细心的人。” 便道:“妹妹,此事怪我大意,我必定杀了那刀客,让他再不能威胁到你。” 杨妙芝柔声道:“哥哥不用自责,谁知世间有这等邪功,我命中有此一劫,躲也躲不过,此番倒是我拖累你了。 哥哥是我的贵人,妹妹感激不尽。” 转头对拜玲耶与虬髯大汉道:“谢谢两位方才拔刀相助,我看两位喜欢喝酒,一会儿我把你们喝那种酒的酿造方法写下来,送给两位,聊表谢意。” 虬髯大汉大喜,谢道:“你这秘法,胜过万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受之有愧。我叫依拉勒,本是域外商人,我出资用你的秘法开一个酿酒作坊,我占三成份子就好。” 杨妙芝道:“兄弟不必客气,那金银于我无用,这酿酒的法子你若用得上,只管自用便是,不必分给我份子钱。” 依拉勒道:“想必小姐不是一般人,酒香也怕巷子深,我就算酿出了好酒,今后恐怕还得仰仗小姐帮忙,小姐若愿给我三成份子,便是真正大恩。” 杨妙芝笑道:“兄弟真是个聪明人,那便依了兄弟。” 李非梦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打什么哑谜? 李曦儿却是听懂了,只是对这酿酒秘法不甚满意,倒是对杨妙芝的身份高看了几分。 杨妙芝对李曦儿笑了笑,却不说话,心道:“这曦儿兄弟倒是聪慧,似乎还对我这法子看不上眼,我哥哥的兄弟果然不凡。” 依拉勒对拜玲耶道:“拜玲耶,小姐腿脚不便,你扶她上你的马,好生伺候。” 杨妙芝忙道:“若哪刺客再来,岂不害了小妹,我与我哥慢慢走吧。” 李非梦道:“你只管和她骑马,有我在,准叫那刀客有来无回。” 经过刚才一事,杨妙芝早对李非梦言听记从,便不再言,让李非梦将她抱上马,坐到了拜玲耶身前。 杨妙芝早注意到拜玲耶对李非梦有好感,又见拜玲耶貌美非凡,却吃不准拜玲耶与依拉勒是什么关系,便对依拉勒道:“这位妹妹可是难得的美人,依拉勒兄弟真是好福气。” 依拉勒笑道:“这是我侄女,叫拜玲耶,调皮得很,这次带她出来办事,见见世面。” 杨妙芝笑道:“听说你们西域人定亲早,拜玲耶可曾许配人家” 依拉勒道:“她父亲与一草原可汗交好,去年那可汗的哈敦去世了,他父亲把她许给那位可汗,这回回去就该完婚了。” 拜玲耶嘟着嘴道:“我不嫁,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依拉勒抚着胡子笑的像只狐狸,挪耶拜玲耶道: “这你得去和你父亲说,我可管不着。 不过草原人流行抢婚,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可以提前通知情郎,把你抢走,一起私奔。 拜玲耶,你想要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吗?” 拜玲耶道:“荣华富贵算得了什么?世界上的路都会人走出来的,若有人愿意为我去死,便是吃糠咽菜也开心。” 依拉勒大笑道:“果然是我们西域人,骨子里都流着贵气。” 拜玲耶与杨妙芝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两人身高仿佛,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同骑在一匹马上,如两支并蒂莲,映衬得山光失色。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绝情寨前寨。 第7章 剑仙传说 美好总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别哭,我最亲爱的人,这孕育着另一种美好。 众人刚到前山小寨,名为小寨,不过是搭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顶蓬,蓬下放了几块平整的石头作为桌椅。 众人刚到蓬下,杨妙芝的护卫们也骑马赶了回来,但只剩九人,而且一半一带伤,死掉的人也没有机会去寻找尸体。 赵妙芝见了众护卫一面,给所有人记了一功。 众护卫蓬外继续护卫,毕再遇对护卫们道:“兄弟们,这金国豪强无法无天,以后切记,不可当众喝酒:奇货招灾,财不露白。” 杨妙芝自到蓬下,就在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依拉勒,说是酿酒之法,又将一页瘳瘳数行的纸交给李非梦,说是推荐几本宋人的书目给他。 李非梦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书名及何处购买,也未多问,便折了装入怀中。 不一时,绝情寨大头领武卒带了一队人马赶到,李曦儿远远见到武卒,便拉了李非梦出门迎接。 武卒黑面黑须,扫了蓬下几人一眼,一言不发,对着李曦儿便是狠狠一拳,李非梦见这拳刚猛无比,怕李曦儿吃亏,一个纵步上前,立掌挡住武卒铁掌。 武卒拳头大如钵,李非梦手掌只有对方一半大小,拳掌相交,却沾在了一起。 武卒咦了一声,接连运气发力三次,李非梦仍旧岿然不动,便收了手问李曦儿:“这是胡幺收的弟子吗?” 李曦儿笑道:“是我和胡幺哥哥教的,武卒哥哥还要比一比刀法吗?” 武卒刚才拼尽全力,没有占到李非梦一丝便宜,听李曦儿说是他教的徒弟,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在李曦儿脸上。 不愿意再看李曦儿那张讨厌的笑脸,冷啍一声,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上山。”说罢转身就走。 众人一起上马,跟随武卒队伍上山。 李曦儿催马赶上武卒,将早就准备好的烈酒奉上,武卒仰头灌了一大口,连道好酒,将酒囊递给随从收下。 李曦儿道:“武卒哥哥,我们要前往宁武关,正好路过哥哥地盘,本欲与哥哥好好叙旧,奈何碰上朝廷恶犬,还带了一群江湖败类紧追不舍。 此番却不能叨扰哥哥了,还请哥哥立即带我们出山。” 武卒一掀眉,问道:“能把你们追得这么狼狈,看来后面这帮鹰犬不简单呀。 你且和我说说,恶犬来了多少,江湖中人来了多少? 我们再作计议。” 李曦儿道:“恶犬有一百多人,其中不少箭法了得。 江湖人十六七人,有一个追踪刺杀的高手,武功不在哥哥之下,我们的人只能与他打成平手,却杀不了他。 我们中有人已被这刺客作了手脚,无论到哪都会被他找到,必须立即转移。” 武卒沉吟道:“我山中有一古洞,其间叉道无数,我们探了多年,也仅知一二,若躲入其中,便是千军万马也找不到。” 李曦儿摇头道:“那刺客有一秘法,能追踪魂魄寻人,若他带人守在山中,大家岂不得永远窝在地下。 我们此番和人约好日期在宁武附近见面,却不能耽搁。” 武卒道:“你说的追踪魂魄之术,可是青荷神丹派的追魂?” 李曦儿道:“据汪叔说,正是青荷神丹派的追魂之术。“ 武卒疑道:”汪叔可是后面那位仆人打扮的高手?此人是何来历?” 李曦儿将路上相遇经过相告,请了车夫上前,武卒问道:“敢问朋友贵姓高名。” 车夫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敢欺瞒朋友,在下汪璇玑。” 武卒勃然变色,啍了一声,道:“原来是扶宋抗金的汪大侠,久仰大名。 二弟,你送曦儿兄弟他们下山。” 说完一言不发,打马而去。 李非梦鄂然,不知何处得罪了武卒。 李曦儿道:“武卒哥哥的长辈早年追随岳飞抗金,岳飞还被宋人所杀,他们流落山中,与金宋势如水火。 他没和我们翻脸,已是顾全与侠客寨的交情了,我们赶紧走吧。” 绝情寨二头领带了众人,快马向北走了三四个时辰,天黑之后,才出了绝情寨地界。 二头领别了众人自回,众人见这里是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便铺了些柴草就地过夜。 杨妙芝将李非梦拉到身边,道:“哥哥,我们明天要分开行动了,此去一别,后会无期。哥哥若想念我,可来临安凤兮园找我。” 李非梦悄悄从怀中取出抹胸还给杨妙芝,杨妙芝笑了笑,将抹胸给李菲梦系于腰上,道:“给你做护腰吧,你有没有贴身的物件,送我一件做个念想。” 李非梦想了想,将随身小刀送给杨妙芝。 杨妙芝将小刀包裹好,收入怀中,亲了亲李非梦的脸,塞给李非梦一张纸,悄声道:“ 这是我依照拜玲耶所说,整理出的她的出嫁路线图,但具体日期还无法确定。她愿意告诉我,便是希望你去抢亲。 你多和她亲近,记得到时候去把她抢回来做媳妇。” 李非梦道:“妹妹,你也给做我媳妇吧,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杨妙芝脸色微红,道:“哥哥别说傻话了,我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自己做不了主的。” 李非梦道:“我可以去把你买回来。” 杨妙芝道:“主人家富有四海,你买不了的。” 李非梦道:“我也可以去抢你呀。” 杨妙芝忙道:“哥哥千万不要动这个心思,临安是宋国都城,非常危险,再说我已经老了,配不上你。” 李非梦摸了摸杨妙芝的脸,道:“妹妹哪里老了,这模样比我还嫩。” 杨妙芝推了推李非梦,道:“哥哥不要取笑我了,去休息吧。 这里有汪叔和毕大哥守卫,很安全的,明早天一亮就我们就走,你就不用来和我道别了,晚点再出发。” 李非梦担心地道:“要是那刀客来刺杀你怎么办?” 杨妙芝道:“不用担心,汪叔也是青荷神丹派的高人,自有办法对付他们门派的追魂之术。” 李菲梦不太放心,与李曦儿在不远处歇息。 半夜时分,李非梦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波动向众人靠了过来,知道是那刀客高手来了,不欲惊动他人,悄悄起身掠了过去。 那刀客想不到李非梦感官如此敏锐,转身就逃,李非梦等到离开众人稍微远,一跃而起,一掌拍向刀客后头心。 刀客又一次没预料到李非梦速度如此之快,奔跑中侧身肋后出刀,谁知李非梦掌未至,一股真气突然从掌心沛然而出,正中刀客后心。 刀客受了这一击,一头向前栽倒,却败而不乱,将手中刀一推,向李非梦飞射而去。 李非梦去势不减,伸手在刀身上一抚,借力在拔起,空中一个翻滚旋转,将身体转向后方来,伸手向前拍出。 那刀客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正想借山势继续翻滚下山去,胸口却正正撞在李非梦掌上。 李非梦内力一吐,刀客倒飞出去数米,后背撞在山坡上。 刀客受了这一击,口中狂喷鲜血,委顿于地,却一时未死。 李非梦一步步走近前来,刀客的双眼一片平静,注视着李非梦的双眼如黑夜的星光。 刀客幽幽地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内功竟然如此深厚… 你这一掌已经将我心脉震断,不须你再动手,我已经活不久了。 我们清荷神丹派,内门都是单传,我没有弟子,我这一门的传承不能在我手里断了。 咳咳… 我门的追魂秘法你已经见过了,修炼方法就在我怀里。 我们清荷神丹派内门功法,是纯阳祖师亲传的剑仙证道之法,分追魂、遁空、御剑三大秘术。 我与汪璇玑分掌追魂、御剑两门,内门掌教执掌遁空一门。 三百年前,内门掌教祖师三法合一,与五行派掌门相互印证武功,双双飞升,却未来得及留下传承,遁空一门因此遗失。 内门掌教祖师飞升时留言,三百年后必会传下遁空秘术,补全飞仙剑法。 至今已满三百年,不知祖师将如何传下遁空功法。 你若学了我这一门秘术,便是追魂门的掌门。 以你现今修为,最有希望获得学习三门秘术的资格。 三法合一,九天十地尽在掌中,无物可挡;身与剑合,天上地下来去自如,证道飞升可期。 如果你看不上我门秘法,也请为我门找一个传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此人是敌非友,李非梦还是对他升起一丝敬意,“你这功法,我倒是有些兴趣,便受了你的传承,但我不拜你为师。” 刀客道:“无妨,我派不重这些虚礼,多谢了。”言罢合目而逝。 李非梦在刀客怀中找了找,只有一本古书,再无它物,夜间无法翻看,先收了起来。 有感此人的坚守,找来他的刀,就地挖了一个坑,将刀与他埋葬在一起。 前后花了半个多时辰,天光微亮,李非梦回到住地时,杨妙芝一行人已经走,只剩下李曦儿、依拉勒、拜玲耶三人。 拜玲耶对李非梦道:“杨姐姐死了,我们看见毕大哥他们用担架抬着她走的。” 李非梦吃了一惊,摸摸拜玲耶的头道:“你还没睡醒吧,说梦话呢?” 拜玲耶握住李非梦的手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三个人都亲眼看见杨姐姐一动不动地被护卫们抬到担架上的,当时我还探了探杨姐姐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汪叔说她余毒未清,夜间发作而死。” 李非梦不可置信地问另外两人,得到的回答全都一模一样。 李曦儿不可能和别人串通来欺骗他,杨妙芝真的死了。 杨妙芝昨晚还搂着她说话,几个时辰之间就死了,这不真实。 李菲梦甩开拜玲耶的手,向山下发足狂奔,他无法相信这个说法,他要亲眼去看一看。 三人连忙跟了上去,但李菲梦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山路上。 第8章 梦一样的邂逅 不知道向前奔跑了多久,山区已被抛在了身后,渐渐有了人迹,但李非梦却未遇到杨妙芝一行人。 或许自己走错了路,李非梦再次折返,向山中跑去。 长阳已经很高了,杨妙芝一行人就象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李曦儿是不会不会欺骗他的,杨妙芝可能真的死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而已。 李非梦失魂落魄地向山外走,心中充满了悲痛。 他来到这个世间虽不满两年,但已见过太多的生死。 当他还在虚空小院中观看领域时,每天都见到无数的生命死在军户的刀箭之下,那时他觉得这一切和自己无关,选择了漠视。 直到养育他的母虎死了,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切肤之痛,同情起领域内那些被收割的生命。 他本以为有他的保护,这些人便不会再轻易死去。 然而,一小块领域,在波涛骇浪中,根本无法自给自足。高山之上的粮食产量有限,而侠客寨的安定,涌入的流民几个月就翻了一倍。不仅粮食紧缺,生存所必需的药品、食盐、御寒之物,也无法从外面获得。 他能保护领域内的人不被人欺压、屠杀,却不能使他们免受饥饿、疾病、寒冷的侵袭。 他想扩大可控领地,却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羊圈中,稍有异动就会召来灭顶之灾。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能力太小而同情心太泛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坚持,如同与生俱来的天性一样难于更改。 死于自己掌下的刀客,他那平静的目光触动了他的心弦。虽然那人看起来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但李非梦却觉得他是自己的同类。 一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强者,一个至死一刻仍念念不忘传承的人,怎会是他人的一只狗? 他所追杀的杨妙芝,看似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但她的护卫可是不弱于刀客的顶尖强者! 刀客之死,是殉道者的宿命。也许哪一天自己也会因自己心中坚守的道而死,那时候自己能否幸运地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传承自己坚守和求索的道? 如果说刀客的死,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那么杨妙芝的死就是丧亲之痛。 他与杨妙芝仅仅相处了一天,看起来处处需要他保护,象个累赘。但她不仅使他感受到了体贴、细致、温暖的亲情,还让他看到了这世间的另一种力量—知识。 人人都知道的知识等同于常识,超越常识的知识才是真正的知识。他相信杨妙芝写给他的一系列书籍,就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知识,就如同烈酒酿造方法一样,它不仅仅代表财富,而且是改变世界的宝物。 强大的领域能对抗强大的外部势力,但有限的富余物资不能交换到无限的短缺物资,唯有领先的知识才能挖掘出无限的财富。 刀客与杨妙芝,无疑都是先进知识的传承者,杨妙芝的知识甚至比刀客的知识更能造福当下。 杨妙芝的死,带给李非梦的,不仅是失去亲密朋友的孤苦,还有心光熄灭的彷徨。 强者就是这样用拳头交流的吗?李非梦对这个世界的信仰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人们所走的路,就像眼前的山路,看似各有不同,每向前走了一段,又是一模一样的山色,这样的道路真的能走出山去吗? 咦,不对,是自己迷路了。 他走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无论向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原地。 李非梦确信,这不是迷惑感官的阵法,而是所有的方向都变成了一个闭环。 不仅顺着山路走他会回到原地,即便他离地三尺,闭上眼睛向一个方向飞,依然会回到原地。 世界上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地方,但他确实被困住了。 李非梦努力回想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似乎之前看见过路边木板上写着“行人止步”四字,自己要找人,越是这种神神秘秘的地方,越要进去看一看。 然后不知不觉就兜起圈子来。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人为布下的阵法。 李非梦不懂阵法,不知道如何破解,那就只能找布下阵法的人。 此人在入口处写下“行人止步”,似乎不是恶人,如果能让此人现身,应该会放自己出去。 李非梦对着空荡荡的山林,运气喊道:“有人在吗?可否现身一见?” 连喊了三遍,山间寂寂,只听到他的阵阵回音。 正当他以为不会有人出现的时候,山脚拐弯处忽然走出来一个美少女,绿衣绿裙,头发齐肩,随意挽在脑后,在脖子旁边露出一小段。 少女稚气未脱,远远站住,看了看李非梦,用小大人的口气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没看到我写的‘行人止步’吗?” 李非梦觉得这少女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叫自己小孩,心中不爽,却还是耐心地问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少女似乎有些生气,眯了眯眼,威胁道:“你这小孩,真是没礼貌,你要想出去,便叫我一声姐姐。” 李非梦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你要让我叫你姐姐,须得让我心服才行。” 少女怒道:“你想打架吗?我可不欺负小孩子。” 李非梦立刻对这少女好感大增,便温声道:“我也不喜欢打架,你若能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便叫你姐姐。” 少女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你问吧,我自会为你解惑。” 李非梦见这少女总是以大人自居,有心难一难她,便问道:“有一个人,他是你父母的女儿,却不是你的姐妹,这人是谁?” 少女脱口而出:“这个简单,我呀。” 李非梦见这少女聪慧,点点头道:“好,这次我问个难的。你听好了:有一块10公里方圆的贫瘠山区,生活着一群人,当地出去的山路全被人封锁住了,只准进不准出,外面的人以为里面是世外桃源,不断向里面拥,里面的人能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如果你是他们的首领,你会怎么破解这个困境?” 少女深深看了一眼李非梦,道:“你这样一个小孩问出这样的问题,确实令人刮目相看,我可当不得你喊我姐姐。 但你既然问我,我便与你说说我的看法,外面那群人这样做,显然是想消灭里面的人,只守住路口,说明山里有令外面那群人忌惮的东西,里面的人若打不过外面的人,那就只能等死。 但我若这样回答,你肯定不能满意。所以,我给你三条建议: 首先,他们不缺人手,这就可以组织人手在出口附近挖一条通向外面的地道,多留些出口,那样就不会因一个出口被发现,暴露整个地道; 然后,利用地道,从外面买些母畜回来,让里面的人饲养,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草,母畜繁殖很快,这样里面的人就能得到更多的粮食; 最后一条可以和前一条一起做,多养一些牛,留下牛的幼崽,驱赶牛群去冲击那些路口的守卫,有幼崽在,山去的牛自己会回来,牛被杀死了,可以作为你们的食物,慢慢利用动物扩大地盘,外面的人不敢进去,里面的食物渐渐就够吃了。 外围地盘不要扩得太大,可以作为缓冲地带,里面的人能守住多少就扩大多少,守不住的地盘只会浪费人力物力。” 李非梦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迷,见少女住了口,忙问道:“姐,还有吗?” 少女笑道:“不要叫我姐,我还是小孩子呢,那里想得到那么多。第三个问题我就不听了,你出去吧。” 少女的手向前一推,手掌突然隐入虚空不见,又迅速出现在李非梦胸腹部,一股大力传来,李非梦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眼前一花,已经到了另一片山间。 李非梦举目四望,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 李非梦向着面前山谷,大声道:“姐姐,谢谢你,我叫李非梦,是吕梁山脉南端侠客寨的大当家,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空谷回音袅袅,李非梦搜遍周围群山,再也找不见那块写着“行人止步”的牌子,也没有再次进入那个永远走不出来的空间。 这一次偶然的邂逅就象一个梦,虚幻却难以忘怀。 ..... 几天后,李非梦在宁武关等到李曦儿,依拉勒和拜玲耶已经离开,李非梦也没有机会去打听拜玲耶何时出嫁。 所有遇到的人,都如匆匆过客,在你的心间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然后如水一般流逝,消失在视野之外。 但人生总是充满奇迹,在你不经意间,意想不到的惊喜就会出现。 就如此时,李非梦看到的,□□地在地下宫殿的石龙头下洗澡的,就是那个梦一样的难忘的少女。 没想到再次相见,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第9章 天然厨房 人一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带给你快乐,有的带给你悲伤,有的给你留下遗憾,公主和王子的幸福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少女随意的一次出手,给李非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李非梦的出手是速度的极速,那么,少女的出手就是超越了速度。 当你在两点之间运动,即便达到光速,依然还在速度的范畴内。如果两点之间根本没有距离,那还能用速度来描述吗? 少女的出手就是这样一种没有距离的跨越,如果这种跨越能够无限远,那不就是刀客说的“身剑合一,天上地下来去自如”吗? 这个少女会不会就是青荷神丹派祖师遁空秘法的传人呢? 问问就知道了,李非梦看着少女出了浴池,便跨入那个放零食的石室,扯开喉咙大喊道:“有人在吗?....” 李非梦声音未落,忽的一声,石室的门开了,少女披着一头湿淋淋的短发如幽灵一般出现在石室门口,“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李非梦嬉笑道:“姐,好巧啊,我刚在半山腰买了一套宅子,发现卧室里有个后宫,我就进来了,这回没见到哪里有写‘行人止步’之类的牌子。 姐,你原来住在我家后宫里啊,我们可真有缘分?” 少女呸了一声道:“什么狗屁后宫,你想的美,我问你,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我的卧室里有个菩萨雕像,后面有一个地道,我顺着地道走,打开了一扇石门,就到这里了。” “没被刺死烧死,算你运气好。 那石门本是我进出时留下的,不想却让你碰了个巧。 你既买了前面的宅子,进得来这里来,也是与我有缘,你若能守住进出这里的秘密,我便与你做个邻居,你可愿意?” 李非梦见少女善良可亲,自无不应,欲请她到新宅做客,少女摇了摇头,道:“我叫林鸿泥,久居于地下,不想见那些俗人,你跟我来。” 李非梦跟随林鸿泥走到一堵墙壁前,林鸿泥伸手在墙上的六个位置以某种顺序按了一下,墙上忽然打开了一道门,门内是一个摆满书籍的石室。 少女道:“这是我的书房,你可以住这里。” 又打开旁边一门,道:“这是厨房,饿了你自己做饭吃。其它地方,打不开的不要乱闯。” 李非梦向里面看了看,只见锅碗瓢盆样样俱全,一汪小锅那么大的泉眼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水居然是开了的,这是一个天然温泉,被用来作为炊具。 温泉一直向外冒热气,室内却不冷不热,丝丝凉气从墙壁边上的石柜下冒了出来。 试着拉了拉石柜的门,感觉有点紧,柜门一开,一阵彻骨寒气从柜中冒了出来,李非梦不觉打了个冷战,原来这是一个天然冷柜,阵阵寒气从柜底网状隔层下的冰洞里了吹了出来。 柜子里摆放着一层层蔬菜水果,够吃好几天。 这个厨房的冰火两重天真是令人惊叹,一边是极热的温泉,一边是极寒的冰洞,两者相距才几米,却能同时并存,并且组合成了一个天然厨房,这里不仅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奇,而且体现出厨房设计者的妙思。 李非梦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念出一段经文:“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和实生物谓之冲,异而用之方为正道; 用拳头讲话,把刀时刻架在弱者的脖子上,弱者稍有仵逆,轻则鞭打,重则毙命,世界永恒地在原地踏步中轮回,此举之愚蠢将不可饶恕。” 自从刀客和杨妙芝死后,心中的的长久疑惑忽然有了答案。 林红泥赞道:“你这人悟性不错,才看了一眼厨房,便悟了。 可惜你是男子,要是女子倒是可以入我门下修行。 你既然有此体悟,我便多嘴一句: 始皇帝行霸道:焚书禁言,‘车同轨,书同文’以壹民;收天下刀箭铸金人十二以弱民;军功授地,按亩纳税以贫民;霸天下之铜,铸币养吏以疲民;使民无产无钱,生死置于豪强一念,侮辱驭使以为荣。 然而始作俑者商君之徒子徒孙,荣华富贵,永垂不朽。 余甚惑焉,倘所谓天道,是邪非邪? 世界是黑白颠倒的,当下发生的事情无可更改,道须与时间之力相合才有力量。 你若找我,便去书房对面敲门或者留言,我这几天要出门一趟,回头再与你细说,你且自便吧。” 言罢挥挥手,转身而去,几步便消失在地道中,来去如同幽灵,无声无息,若非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香气,李非梦只怕会怀疑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李非梦在厨房做了顿饭吃,也不知道这些菜是哪里种的,不仅味道好,还灵气十足。 这林红泥对自己毫无防范,就这样把厨房开放给自己,难道不怕自己是坏人,在食物里面下毒吗? 这少女倒底是考验自己呢,还是毫无心机?心中对林红泥和这个地下宫殿越发好奇起来。 吃完饭,用那天然温泉泡了一杯茶,进入书房,浏览那一房子书。 侠客寨山中缺医少药,这里恰好有许多医书,李非梦便一本本抽出来看。 “坎为水,属阴,血也,而真阳寓焉。中一爻,即天也。天一生水,在人身为肾,一点真阳,含于二阴之中,居于至阴之地,乃人立命之根,真种子也。 .... 离为火,属阳,气也,而真阴寄焉。中二爻,即地也。地二生火,在人为心,一点真阴,藏于二阳之中,居于正南之位,有人君之象,为十二官之尊,万神之宰,人身之主也。故曰:‘心藏神。’ 坎中真阳,肇自乾元,一也;离中真阴,肇自坤元,二也。一而二,二而一,彼此互为其根,有夫妇之义。 故子时一阳发动,起真水上交于心,午时一阴初生,降心火下交于肾。一升一降,往来不穷,性命于是乎立。” 坎离二卦配心肾,以一点真阴真阳立论,原来医学也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上焦气盛,故如雾露之空蒙。下焦水盛,故如川渎之注泻。而气水变化之原,出于中焦,中焦者,气水之交,气方升而水方降,水欲成气,气欲成水,气水未分,故其形如沤。 气之化水,由于肺胃,水之化气,由于肝脾。肺胃右降则阴生,故清凉而化水。气不化水者,肺胃之不降也。肝脾左升则阳生,故温暖而化气。水不化气者,肝脾之不升也。” “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原来这句话说的不是肝肺的位置,而是说气化运行,这么简洁直白的八个字,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瞎扯解剖位置呢? 李非梦在书房如饥似渴地学习,饿了吃饭,困来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李非梦茫然推开那只手,头也不回,口中继续念念有词道:“这丹阳十二针,果真是大道至简,才十二穴就已治尽百病,足三里、内庭、曲池、合谷、委中、承山、太冲、昆仑、环跳、阳陵泉、通里、列缺....” “你先停一停,院子里有人找你好几天了,你再不出去看看,宅子要被拆掉了。”一个声音在李非梦耳边大喊道。 李非梦恍若未闻,继续埋头看书,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夺了李非梦手中的书,李非梦忙转身伸头去看那本书,那书一直向前走,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到。 李非梦一步步伸头去看那书,突然一飘冷水从头上倒了下来。 李非梦一个咯嗦,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只见林鸿泥坐在泉水旁笑嘻嘻望着他,他却已站到了石龙头的泉水之下。 “冼干净了赶紧出去,你脏死了,我的书房要打扫一下。”林鸿泥扔下一套衣服,自顾自走了出去。 第10章 草原奇遇 李曦儿携同阿呆带30人,运来了6车自酿的新酒。怎么运到草原上卖,成了一个新的难题。 所有人分散出头出去寻找草原人。李非梦觉得自己的虚空小院可以作为中转通道,便准备第二天让阿呆陪自己一起出偏关长城,去联络草原人。 林红泥听说李非梦运酒到草原上卖,便道:“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李非梦跟随林红泥从地宫继续向前走,穿过艮门和震门,走到那个向上的通道口,这里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 林红泥在石板上按了六下,石板中间忽然打开一个洞,露出顶上黑乎乎的一个地道,一排石梯穿过石洞,连通了上下两个地道。 两人穿过石梯,进入上面的地道,这个地道弯弯曲曲,大体上呈西北东南走向。 东南一头的出口在一座坟墓的墓碑处,推开墓碑,外面是荒山中的一片坟墓。 林红泥带着李非梦很快找到了大路,然后从大路向西北走,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偏关的小院。 林红泥道:“通道另一头的出口在成城外的一颗大树干里,从树干内部爬出去,外面是一片森林。你们利用这条通道,就可以两头运送货物,岂不比你蚂蚁搬家一样交易更方便? 连通上下两层的石梯,我要关闭掉,你不要告诉别人。” 李非梦称这个机会,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姐,你听说过清荷神丹派吗?” 林红泥一怔,道:“清荷神丹派是江湖大排,我当然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非梦道:“我听说清荷神丹派内门,缺失了一门遁空秘法,上次云中山里,你的阵法和出手用的是不是这门遁空秘法?” 林红泥忽然面色大变,盯着李非梦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派的辛密?你是清荷神丹派的弟子?” 李非梦也不隐瞒,将遇到刀客的事情告诉了林鸿泥。 林鸿泥听完李非梦的讲述,脸色变换不定,良久才道:“我是清荷神丹派外门弟子,我的功法不是遁空秘法。 形而下谓之顺,形而上谓之逆,顺而生人,逆而成仙。 外门形而下,内门形而上,两门出发点相同,但方向相反,虽有相通处,功法却水火不容。 你既是追魂门主,按派内规矩,就不能再和我朝夕相见。 你我缘分尽了,你走吧。” 李非梦怔怔无言,欲待不做这追魂门主,可是追魂秘法已经学了,却是覆水难收,“这是谁定的规矩,难道不能更改吗?” 林红泥挥了挥手,转身就走,空中传来她的余音:“这是你这功法自身的原因,你以后会明白的。” 李非梦闷闷不乐地出了三道石门,只听身后轰隆一声,乾门之前落下一块大石,将整个通道堵死了,这块石头和周围没有任何标记和卦象,这通道以后再也打不开了。 李非梦不觉泪流满面,为什么每一个亲近的女子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匆匆离他离去? 第二天,李非梦带李曦儿和阿呆来到地道入口的那块墓碑面前,李曦儿道:“这里离马邑不远了,以后人手多了,可以从这里挖一条地道通道马邑去。” 三人从墓碑进了地道,走了一个时辰,在尽头看到一块石板挡住出口顶部,用力一推石板,上面是一个垂直向上的黑洞,用手摸了摸黑洞四周,果然是一颗中空的树心,黑洞顶部有一块可以打开的厚木板。 三人钻出黑洞,发现这里是一颗虬型怪状的古树顶端,周围树木遮天盖日,是一块了无人迹的原始森林。 三人在周围摸索了一阵,遇到一匹狼,李非梦一出生就与动物一起生活,听得懂狼语,三人跟随狼群,很快就走出了森林。 丘陵之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奔来眼底,无须确认,这肯定是阴山南部的草原无疑了。 三人商议了一下,李曦儿回偏关去搬人运酒,阿呆带着酒前往草原对象,李非梦在森林中寻找合适的地点建造山寨。 这里离偏关和马邑太近,很容易受到金国军队和草原上暴徒的袭击,李非梦在森林中找到有三个水源的地方,每个地方建了一间小木屋,然后让所有人在其中一个屋子下面挖地道,以备遇到大队人马攻击时,打可以从地道分散逃走。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几个月时间里,阿呆用酒换回了很多盐、皮毛、马和羊,小屋建好了,地下挖了一条两层结构的地道,侠客寨容纳不下的人转移了三百多人过来,在森林外围建起了房屋,养起了羊群。 这一天,一头狼忽然告诉李非梦,他们要到大山北面去狩猎,问李非梦去不去? 李非梦也不知道狼说的大山是哪里,就跟了过去,本以为大山不会太远,没想到这狼一路向北走了三天,狼群越聚越多,穿过沙漠边缘时,怕不下三四千只。 这些狼在各自狼王的带领下,互不统属,相隔不远,一起向北进发。 这么多狼汇聚在一起,难道整个草原的狼都出来了?这已经不下于一只军队,什么样的诱惑,值得这么多狼不远千里前去狩猎呢? 狼群渐渐到了一个山谷附近,李非梦发现,自己跟随的这几千只狼,仅仅只是其中一群,前方早已汇聚了更多的狼群。 狼群全部躲在山林里,等待黑夜降临,李非梦找了一只早已在这里的狼询问如何狩猎。那只狼告诉他,山谷前面有很多尸体,天黑后去吃就可以了。 这使李非梦更加好奇,够上万只狼吃的尸体,倒底有多少?又是什么原因出现了这么多尸体? 夜幕很快降临,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狼群出动了,黑暗里只有一只只狼的眼睛发出幽幽闪光。 风中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狼群加速移动,李非梦感觉脚下碰到了柔软的东西,用力踢了踢,那柔软的东西被踢得翻了一个身。 是人的尸体! 狼群已经扑倒尸体上开始撕咬,李非梦一个寒颤,上万只狼在啃噬人的尸体上,这得有多少尸体? 李非梦感觉一阵恶心,急忙跑向上风口的小山,避开这地狱一般的场景。 难怪这些狼群会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原来这是一场没有危险的狩猎。 很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草原人的战争,早就有狼守在这里,天黑才出去,说明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不止一天,可能还要继续打下去。 李非梦无意介入这场战争,而且应避免自己交战双方发现。想到这里,他又悄悄向山里退进去得更远一些。 第二天,又有人断断续续地向这片草地运来一些尸体,李非梦悄悄地跟上了这些人,他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每天死这么多人。 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战马的嘶吼和人的厮杀惨叫声,在一个狭窄的山谷前,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 谷外草地上一方人马一眼望不到边人,但峡谷口被山石树木阻断,谷道又太窄,只有很少的人能够进入战场,其他人只能在陡峭的山前等待着,一批批如韭菜一般冲入峡谷中被里面的人杀死。 双方不停地在谷口往来拉锯,山谷里堆起的尸体越发阻住了外面的马。傍晚时分,双方很默契地休战,派人上去运走各自的死尸。 这个峡谷后方就是茫茫大山,攻不下谷口就无法展开决战,受挫于谷前的一方士气越来越低落,许多没能上前作战的人无聊地聚在一起闲聊,既不敢离开,又无事可做。 又过了一天,谷外一方的突然停止进攻,在山前支起几排大锅,烧开热水,将一些绑住手脚的活人一个接一个扔了进去煮,整个上午,锅中人惊恐的惨叫咒骂声持续不断,谷内防守一方眼睁看着,起了一阵阵骚乱,但很快就平熄下去。 谷中人对着外面的人大骂,却没有冲出狭谷来。 谷外一方见谷中人不出来,便将锅中人肉和汤分给所有人吃。 谷内一方的骂声戛然而止,现场死一般的静,谷外有些人忽然吐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呕吐。 然后,谷外一方开始争吵,一群群人骑着马离开了外面的大营。 当天晚上,谷外剩下的人全部撤走了。 李非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残忍和愚蠢的战争,杀人在战争中是无可避免的,即便煮活人也未必不可接受,但当众吃人,而且让己方所有人一起吃人,这就大大突破了人类心理和良心的底限。 野蛮人也是人,豹狼虎豹尚且不食同类,能安然食人肉为乐的人,已然成了人类的公敌。 他因此记住了两个名字:铁木真、扎木合。 扎木合是进攻一方,李飞梦觉得他的进攻毫无章法,完全跟着铁木真的思路走,不失败才奇怪了。 世界这么大,为什么要在山口死嗑,不能去别处看看吗? 这是典型的不知己不知彼的蛮干,既不去查看周边地形,也不激发将领们的才智,在进攻失利的情况下只会恐吓对方,而且使用吃人的方式恐吓,这是多低的智商,这个部落平时的行为有多么野蛮? 这个部落吃的不是敌人的肉,而是自己人的肉。 可以预见,今天开始,这个部落已死,部落首领扎木合便是食人族、人形瘟疫的同义词。 狼群们随着战争结束,也叼着最后一块人肉,成群结队地慢慢散去。 李非梦追上一只母鹿,用皮囊挤了一些鹿奶做晚餐,从人肉堆里走出来,一连几天,看到肉就想呕吐。 他并不急着回去,出来一场,正好四处看看,了解一下草原的状况。 北方的夜晚有些冷,他找到一个山洞,钻了进去,准备在里面过夜。 忽然起了一阵阴风,一个黑影从洞内扑来,一只长长的爪子向他的头部袭来。 洞中黑暗,不知是人是兽,李非梦不及思忖,仗着力气大,不退反进,一个前冲将黑影一把抱住,扑倒在地。 第11章 正与邪 李非梦觉得抱住了一个滑不溜湫的人形生物,竟抱不住那黑影,刚要用力,那黑影借势一扭一钻,腰胯挣脱李非双臂,从头顶滑了出去,人在空中还伸脚向李非梦头顶踩来。 李非梦虽惊不乱,微微下蹲,同时头顶运起一阵气旋,将那黑影一卷一送向洞外推了出去,这才从容转身。 刚刚转过一半身子,那黑影突然啊的惨叫一声,滚下山坡去,空中传来男子的怒吼:“师妹,你要杀我吗?” 却听洞外一个女声惊呼:“师兄,怎么是你啊?” 白光一闪,又一个影子从洞口向刚才那人滚落的方向飞掠下去,那闪动的白光依稀是半截剑的样子。 李非梦从洞中走出来,只见洞外静悄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打亮火折顺着倒伏的青草走下坡去,血迹越来越多,一棵树干前,一大片血染红了树脚和地面,空气中还留有非常淡的一丝甜香味。 血迹点点滴滴向林中延伸,李非梦脑补了一下刚才的情节: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夫妇,埋伏于山洞内外,误把自己当做追来的敌人,本该里应外合,将来敌歼入洞中,自己把洞中男子卷飞出洞,女子误以为是敌人,偷袭刺中了男子,两人预料不敌,迅速逃遁。 自己莫名其妙卷进了一场仇杀中,如果不予理睬,这两人被真正的敌人所杀,岂非要怪到自己头上? 李非梦决定顺着血迹去看看,既遇到了,便要弄个明白。 血腥味与甜香味混在一起沿着树林穿过,一路向着山里而去,转过一个山坳,月光从天上洒落下来,虽然仍旧看不清草木下的血迹,但血腥味更加浓烈,那甜香味却在此分开了,血腥味向被而去,甜香味一个向南而去。 显然这一男一女在此分开了,那男子向北,女子向南。 这男子因自己而受伤,如果收到敌人追击,比那个女子处境更加危险,李非梦决定跟踪那男子。 在一棵大树下,李飞梦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树干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地掌印,李非梦用手掌比了比,刚好一掌深,但手掌和手指很大,应该就是那个男人。 一根刀口整齐的树枝掉落在地面,地上坑洼不平,稀稀拉拉洒落一片血迹,还有棍棒击打的痕迹。 应该有三人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一个出爪抓向树前的人,树前这人使刀,另一个使棒的劈向使爪那人:两人围攻一个男子。 被围攻男子似乎又受了伤,地上的血迹从位置看应该就是此人身上掉落的。 世道那男子的位置地面向后洒落几滴鲜血,这么稀落的几点,像是身上的伤口掉落的。 那李非梦心中闪过那个洞中偷袭自己的男子,难道是他被两个人围攻?并且打伤了另一追杀的人?这么看来,此人应付两人还有胜算。 这男子虽然受了伤,还能打伤来敌,似乎暂时没有危险。 向南逃走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也在被人追杀呢? 李非梦反身向那女子的方向而去,得益于他的天赋,以及从小与动物一起生活,他鼻子的灵敏不下于猎犬。 那淡淡的甜香向南百十公里后,忽然折而上东面深山而去,有弯弯曲曲向东北绕行,最终又进了一个山洞。 李非梦摸了摸鼻子,这两人属兔的吗?怎么这么多洞窟。 打开火折,小心走进去百十米,却见里面分出许多岔道来,那丝甜香在没有风的地方,更加容易分辨,李非梦嗅了嗅香味飘出的岔道,心想这么复杂的地方,此人应该安全了。 正想退出洞穴,忽然另一个岔道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白无双,你的姘头已经被我们杀了。 你们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拿活人练功,丧尽天良,今天活该命绝于此。” 李非梦心中一怔,难道这一对男女竟是坏人,那么说自己反倒做了好事? 遗留着甜香的洞穴中传出那女子的怒号:“你们几人该死,竟敢杀我师兄,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千刀万剐,受尽世间折磨而死。” 身后忽然传来哗啦啦一长串响声,确实洞口顶上掉下一大堆大小不一的碎石,将洞口十来米的出口封了个严严实实,又一个通道中涌出大量刺鼻烟雾,李非梦吸了几口,竟有些头晕目眩。 连忙向刚才闻到香味那个通道冲了进去,放毒气的人总不会也给自己下毒吧? 走进去几十米,刺鼻的味道果然淡了很多,但眼前又分出两条岔道来,鼻子刚刚被那烟味刺激,此时却闻不出味道来,后方烟味一阵阵向洞中飘来,却是不能在此地继续停留,值得随便选了一条继续向里走。 这地道似乎无穷无尽,眼见火折越来越暗,也支持不了多久,便将之熄灭,眼前刚一陷入黑暗,忽然感觉有飞针刺入衣服,向肌肤刺去,忙运气护身真气在身后一挡,气旋一转,飞针全部被气旋圈住,转身一伸手,一蓬细针落入手心。 李非梦摸着这把细针,心中涌起一股熟悉感,当初赵妙芝就是死于这种牛毛细针的剧毒之下,相比之下,这此次的细针更粗了一些,黑暗中无法确认是否萃了毒,而上次当向杨妙芝射出毒针的是一个男子。 李非梦将毒针放入荷包收入怀中,继续细听周围动静。 洞中静悄悄,只有耳中的气血嗡嗡声在哄鸣。 暗器既然从身后袭来,说明人在另一通道里,李非梦适应了洞中黑暗,在此折回进入另一条地道,向前摸索前进许久,忽然前方地面墙壁传来丝丝的蛇声,李非梦听音辨位,身上气旋再起,同事穴道万剑齐发,一股股剑气射出,眼前一条条细长蛇身翻滚着落下,又被气旋扫开。 又向前走了几百米,再无蛇虫出没,却又有地道分岔。 李非梦不敢大意,仍然运气护身真气,每到岔路口,就以罗盘查看方向,尽可能选择向前的通道走,走错了就折回来选另一条通道走。 走了这么久,通道中却无气闷感,或许前面就有出口,万一没有出路也不怕,大不了飞回虚空小院去。 又到一个岔路口,李非梦刚走进其中一条,背后忽然恶风骤起,李非梦一个转身,趁气旋将背后兵器卷偏之际,正要伸手去抓偷袭的兵器,身前嗤嗤连声,却是暗器迎面而来。 若是他人,如此近距离,听到暗器声响,早已不及躲闪,更何况在狭窄地道中,绝无不伤在暗器之下的可能。 李非梦的护体真气用得出神入化,只将身前气旋一卷,那暗器便如狂吠凶犬遇到了主人,一一失身跌入气旋中,李非梦一伸手,暗器轻轻落在掌中,原来是几粒铁蒺藜。 那人黑暗中也不知道暗器射中了没,兵器被带偏,却不逃走,举拳就打。 李非梦抓往来拳,一矮身从那人肋下钻出,反扭住这人的手,将他按在洞壁上,“你是谁?” 那人毫无畏惧,怒声道:“你这助纣为虐的小子也配问爷爷名字?要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爷爷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李非梦大怒,一拳将这人打趴在地,“充什么大头蒜,偷袭你还成好汉了?要不是我懒得伤你,你那铁蒺藜早就送回你脑门上了。” 那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今日落到你这魔头手中,无非一死,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只管使出来。” 李非梦见这汉子无可理喻,呸了一声转头就走,“把你招子放亮点,下次再望我身上扔暗器,打断你双腿。” 那人见李非梦头也不回地去了,楞了楞,忽然大声道:“小兄弟,你不是那黑白双煞的人吗?” 李非梦听这人改了态度,便停了脚步,问道:“什么黑白双煞?没听过。” 那人从后赶了过来,道:“小兄弟哪里人,怎么会在这地道里?” 李非梦道:“我被那一男一女偷袭,一路跟踪而来,刚一进洞,洞口就堵死了,只好往里面寻找出口。” 那人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是夜灵神袁飞虎,小兄弟姓甚名谁?” 李非梦道:“我叫李非梦,你且和我说说,你们追杀的黑白双煞,是什么来历?” 袁飞虎道:“这黑白双煞,出道还不到一年,却早已在江湖闯下一堆恶名。 这男的叫墨超凡,女的叫白无双,惯爱挖坟盗墓,打家劫舍,不知道多少人家对他恨之入骨。 最近得了一门邪功,专拿活人练掌,一个月前被我在扬州撞见,便约了兄弟三人一路追杀至此,誓为天下武林除此大害。” 李非梦心中一动,想起先前在树上看到的那一只掌印,“练的什么掌法,不去击木劈砖,非要用活人? 袁飞虎道:“他们那门邪功,叫做碎魂掌,若用木石来练,留一个掌印,却显不出它的阴毒,人若中他一掌,无论你武功高低,顷刻魂飞魄散,身体却毫无异常,实是杀人作案的阴毒功法。 那男子魔功初成,今天先中了我的毒镖,晚上又不知为何受了重伤,施展不出那魔功,被我两个弟弟追杀,此时定然已经毙命。 我早已知道他们藏身的这个洞穴,故先一步埋伏于此,那魔女刚一进洞,便吃了我一记毒标,若无的解药,也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李非梦觉这是一段争夺武功秘籍的鸡血桥段,这两方人的行为都十分可疑。 见到用活人修炼邪功,就要为天下武林除害,难道其中没有争夺武功秘籍的小心思,就算没有这心思,你确定人家用来练功的活人不是该死之人? 如果眼前这人没有阴毒的心思,怎么会在飞镖萃上萃毒,幸好自己有护体真气,否则岂非也步了黑白双煞的后尘? 李非梦自己干的就是打家劫舍勾当,因此反而对这黑白双煞大生好感。 袁飞虎这种正义的化身,天生就是他的敌人,故而对他说的话,只当做一面之词,每一句话都需要查证之后才能信。 李非梦也不是嫉恶如仇的道德君子,虽然对此人的手段不认可,却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杀人。 当下之哼了一声,道:“你我各走各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此别过。” 第12章 抢老婆的草原汉子 这是一间地下密室,石柜上一只微弱的珠子发出昏暗的黄光,勉强照亮三五米见方的空间。 长方形的青色石柜被一把石锁锁住,柜子上空无一物。 烛光之外,伸手不见五指,如同地狱一般的漆黑、诡异。 白无双一身白衣,一动不动地跪在石柜前的黑色蒲团上,她双目紧闭,如同一个死人,此刻的她与密室其它部分似乎已经变成一个整体。 她已经跪在这里很久了,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使显得她更加神秘。 白无双双手合十,喃喃低语,昏黄的光线下,莹白的双手仿佛能发出圣洁的白光。 她不是在祈祷,而是在忏悔、诅咒。 她为今晚误伤了师兄墨超凡而自责,如果自己没有刺师兄那一剑,追杀他们的人早就被他们杀了,而不是反过来被人追杀。 如今,墨超凡还没回来,他很可能已经死了,而追杀她的人还守在密室外面的地道里。 她的身体越来越麻木,她尝试过用内力去逼毒,但毫无用处,她感觉自己也快死了。 但是她不甘心,她的仇人还活着,她怎么能就此死去? 白无双身后,一个青衣小女孩也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亘古以来就陪着她跪在那里,并且能一直跪到天地毁灭。 小女孩面容姣好,目光却如青藏的石山一样充满野性、桀骜。 这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传说中的修炼千年的女魃,是白无双在这个地下墓穴中收复的。 这个地道是一个巨大的墓穴,她和墨超凡发现不久,根本没来得及全面探究,今晚中了袁飞虎的毒蒺藜,她意外地打开了这间密室,打开石棺的时候,女魃从中跃出,她此时心如死灰,无所畏惧,便全力运起神机掌击在女魃头上。 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神机掌真气融入了女魃神魂中,但这真气依然受她控制,只须一个那念头,那真气便能在女魃神魂中翻江倒海,令其神魂剧痛,使不出力气。 这女魃已经有了智慧,自知无可反抗,便乖乖听命与她。 白无双艰难地站起身,拔出宝刀,狠狠一刀劈开柜子上的石锁,打开石柜,柜子中只有一本手抄书,封面上写着“盗机录”。 这是白无双和墨超凡在一次盗墓中得到一卷竹卷,那竹卷不方便携带,早已被他们烧掉了,这本手抄书是墨超凡誊抄出来的。 她与墨超凡本是盗宗弟子,两人是同门师兄妹。一年前,她们学艺有成,想携闯荡江湖,盗了几位巨富的财宝,被江湖朝野追杀。 他俩武功不如那些江湖好手,便转而盗墓,半年前,在一座古墓中发现了写在竹卷上的的“盗机录”,她俩本是盗宗弟子,看了名字,便非常感兴趣。 “盗机录”上面记录了五种功法,她俩一人学了捡了一种修炼。 墨超凡练的是“碎魂掌”,能杀人于无形,很快就练成了。 她练的神机掌,需要不断收敛情绪,达到心如死灰之景,才能练成,是以她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内力更加凝炼了些,平时每每与之对敌。 今晚遭受巨变,师兄身死,自己孤身一人,还身中剧毒,正是万念俱灰之时,突受女魃攻击,浑然忘我的一掌,恰好契合了神机掌心法,一下便将真气种入女魃神魂。 控制了女魃,对她自身剧毒并无帮助,不过是能让她在死前多杀几个仇人,但她受了鼓舞,心中便生出一丝希望。 墨超凡练的“碎魂掌”,能杀人于无形,白无双练的”神机掌”一直没有练成,所以尚无人知晓这门控人神魂得功法,如果江湖人知道,强大如千年女魃都不能幸免于神机掌的之威,不知会有多少高人会为之疯狂。 盗机录一直由墨超凡保管,今天晚上和墨超凡分开的时候,将藏书位置告诉她,她的心中就开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敌人来了强援,如果我今晚子时之前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上这本书,有多远走多远,盗机录上的功夫没有练成之前,不要给我报仇。” 如果她早一天收复了这只女魃,墨超凡也就不会死了。 时间不可逆转,所以就有了很多命运弄人的事,并非所有的努力和坚守都能盼到彩虹,幸运者往往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放弃、倒下。 白无双艰难地转身,目视女魃,声音里不带一丝怜悯,“去,杀光通道里的人,把他们的头颅全部拧下来,再回来见我。” 密室的门轰然一声打开,黑洞洞的通道如地狱之门,外阵阵阴风从外而入,密室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女魃从地上站起身,向白无双鞠了一躬,转身一跃而出,便没入门外黑洞。 白无双望着女魃远去的门洞,浑身越发虚弱,再也支撑不住瑶瑶欲坠的身体,颓然坐倒在黑蒲团上。 白无双做了一个梦,先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身上抚摸,身上的麻木在这双手下的抚摸下渐渐有了知觉,然后身体躺在了舒适如棉的云雾中,云雾包裹着她的全身,托着她的身体上下起伏,一直向前飞。 她感觉身心非常舒畅,希望永远被温暖的云雾包裹着。 天上的甘露不时降下,落入她的口中,味道非常甜。 她感觉自己渐渐有了力气,当那双温暖的手再次抚摸她的时候,她握住了那双手,顺着这双手摸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安心和舒适,当她感觉到热的时候,这个身躯就会给她清凉,而当她寒冷时,这个身躯就会给她温暖。 这个身躯比她略矮,她觉得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身心一点点得到了滋养,她的手脚越来越有力。 她知道这个人是个男孩子,既不是她师兄,也不是女魃。 她很感激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回报他,如果他再大一点就好了…. 白无双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但她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当她感觉到怀抱的那个男孩子还在,便放心了,原来这并不是一个梦,或者自己并没有醒。 她睁开双眼,看到男孩子清秀的脸,他的头只到她下巴高,此时她和他躺在一个帐篷下,身下是一个厚厚的毯子,很干净,身上盖着被子。 这些在草原上是看不到的,她并不关心现在身处何处,也许这是一场梦,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这个男孩子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男孩的背脊,男孩子似乎感觉到和往日的不同,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睁开的眼睛,“你醒了,要不要起来活动一下?你身上的毒已经被我排出去了,你应该没事了。” 白无双问道:“你在哪里遇到我的?我睡了多久?” 男孩子抬头看了看外面微微发白的天色,答道:“我在地道里见到你中毒昏迷了,就把你带了出来,今天刚好是第七天。” 白无双心中有些失落,问道:“你怎么会在地道里?” 男孩子看了看白无双的眼睛,道:“这是一个误会,我只是路过,天晚了,找一个避风的山洞睡觉,却意外地遇到了你师兄,你师兄突然偷袭我,被我推飞出洞。 然后我跟着你们,就到了你藏身那个山洞。” 白无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袁飞虎那些仇人就好,否则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恩人。 白无双对男孩子道:“我没处可去,给你做丫鬟要不要?” 男孩子笑了笑,道:“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李非梦,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李非梦比自己看起来还小,但白无双却对他的话什么信不疑,这个人就是师兄口中说的高手,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他的强大。 白无双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如常了,便同李非梦一起到帐篷外活动了一下。 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一只母鹿在树下吃草,母鹿的脖子被绳子栓在树上,身边跟着几只小鹿。 在两人帐篷隔溪相望的地方,七八顶帐篷散落在草地上,还有一个羊圈关着几十只羊。 李非梦道:“这几天,你吃的就是鹿奶。溪边那些人是这几天迁移过来的,有时候我也会用露奶和他们换些羊肉吃。这群人不分没有首领,不分尊卑,一起放牧为生,非常善良。 我们去他们那里吃羊杂汤吧。” 这群牧人很热情,见到李非梦和白无双,便招呼他们一起吃早餐,做羊杂汤的是几位女眷。 牧民们先端上几碗牛奶慢慢喝着,先聊着等待羊杂汤煮好。 李非梦问道:“那个养鹰的人今天怎么没来和你们这里吃饭?” 一个牧民道:“昨天他哥哥来找他,可能跟他哥哥一起去哪里了。” 一个牧人道:“那人看起来寡言少语,却养了一只能帮他捕猎的鹰,真是傻人有傻福。那鹰为他捉的野鸭吃都吃不完。 我要有那样一只鹰,就不用整天放羊了,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再远的地方都去得。“ 又一个牧民道:“人家就靠那吃鹰活命呢,你不要再惦记人家的鹰了,他不会换给你的。” 刚才那位牧民不解道:“他能捉到一只鹰,难道就不能再着一只吗?” 其它牧民纷纷赞同,道:“是呀,这人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一只鹰吗?” 众人边聊边吃,吃完早饭,便分开赶着自己的羊出去放牧了。 白无双既然已经恢复,李非梦收拾了行礼,牵着麋鹿,准备离开这里。 刚走没多久,后方的草地上忽然冒出三匹疾驰的快马,马背上骑着跨刀持弓强壮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养鹰的人。 那养鹰的男子看到白无双,眼中摸出色眯眯的光芒,“这个女人归我了!这个娃娃不能留。” 养鹰的男子说完,便于另一人一起拔刀向李非梦冲刺而来。 那两人奔到面前,还没等李非梦出手,白无双已如豹子一般跃起,一拳一个,将两人打下马来….. 牧人的营地上,那些牧羊人中的男子全被捆绑住双手,一长串地被拴在一起,女人全部被关在一个帐篷里,一个男子骑马在营地里监视着这些人。 那人远远见到李非梦和白无双将他的同伴抓了回来,打马就逃。 第13章 君子之道费而隐 没有马能快过李非梦的神行术,三位抢劫杀人的草原汉子很快被绑到了牧民前,被释放的牧民纷纷围过来,等待李非梦和白无双的裁决。 李非梦问那个养鹰的汉子:“人家给你羊奶、羊肉吃,你为什么要来抢劫他们?” 养鹰人答道:“身体应当有首脑,衣服应当有领子,这才好。 这群人,没大没小、不分尊卑、上下,一律平等,是容易制服的一群人。他们有十多人,却被我们兄弟三人轻易就制服了,这就是这群没有首脑的人最终下场。 他们如此无组织,即使我不抢他们,迟早也会被别人抢光、杀光。 正因为我和他们熟识,所以才想救他们,在我手里,至少他们不会全被杀死,而遇到别的人,他们可能一个也活不了。” 白无双指着那个伏在丈夫的尺体上哭泣的女人,怒问:“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的老婆和羊群,所以就生了抢劫的心思,还把自己说成救世主?” 养鹰人面红耳赤,别过头一言不发。 白无双恨恨地道:“无耻的盗贼,总是以‘为别人好’为掩饰,谋划自己的利益。这种人就是天下间最大的贼,只要无利可图,他们就没了‘处庙堂之高而忧其民’的动力,只有自己才会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何需他人来为自己做主? 杀人偿命,此人该杀。” 李非梦道:“这人该不该杀,我们也不要为苦主做主,让被他杀害的牧民亲属来决定好了。我再问你,你为何要抢别人的老婆,你为什么不去娶一个没嫁人姑娘?” 众人好奇地竖起耳朵听那人怎么答。 养鹰人道:“我家一共兄弟五人,大哥二哥是父亲生前生的,三哥四哥和我是父亲死后才生的,大哥二哥认为我们兄弟三个不是父亲的儿子,只愿意和我两个哥哥平分父亲的财产,不愿意分给我,我只有一批马,便一人四处流浪。 我没有吃的,见到那鹰捉兔子,便拔了马尾巴的毛做成网,抓住了那只鹰。 虽然鹰能为我捉野鸭,但野鸭一年只飞过来几个月,过了那几个月,我便饥一顿饱一顿,连自己都只能勉强活着,谁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呢?我不去抢,怎么能够有老婆?“ 李非梦摸着下巴道:“你这人倒是挺有心了,我见过一群打家劫舍的汉子,自己朝不保夕,便不敢找老婆。 却不知时间不等人,等到赚够了钱,安定下来了,才去找老婆,男女都都老了。 年老的男女去娶年轻的,那年轻的只惦记着对方的财产,天天盼望着他早点死。 这样的人生,只有利益却没有真心的关爱,岂非是一生都在他人算计中,选择这样的人生,到底为何辛苦为何忙? 若说是生计所迫,只怕有推托之嫌。但凡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遇见形形色色的男女,这个不顺意,那个不如别人,生了孩子又怕他平庸。 我觉得呢,正是男女身体不同,才能结婚生子,男男、女女却相互排斥,想法不同的冤家,最是永生难忘,岂非正好做一对?各自不同,教出来儿女才能一代胜过一代。 那什么红颜知己,固然温柔和顺,听话的孩子虽然省心,却不过是甜蜜的毒药,自甘堕入英雄冢,认敌为友,才是永恒的轮回的忠实信徒。” 那个被杀死了丈夫的女子忽然走到养鹰人面前,问道:“我丈夫被你杀了,按理我应该杀了你。 可是我没了男人,一个人无法在这草原上活下去,我已经怀了孩子,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来保护我,你愿意做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吗?” 女子的话令人很吃惊,汉人完全无法想象,女人会甘愿嫁给那个杀死自己丈夫的男人,但是在草原,最苦的不是流浪的单身汉,而是没了依靠的女人。 女人和牲畜都是草原人争夺的财产,比男人更加难以生存,与其被动地被人不断抢来抢去,或者哪一天饿死冷死在草原上,不如挑一个对自己有强烈欲望的。 这个养鹰人虽然一无所有,但他有一个聪明的头脑,而且年轻力壮,更重要的是他敢于冒着死亡的危险来抢自己,即便因此杀了自己的丈夫,但人已经死了,即便自己杀了这个养鹰人,自己的男人也不回重新活过来。 而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还要继续活下去,女人的脑回路十分奇特,其复杂程度常常超出男人的理解范围。 至此,李非梦与白无双的介入似乎毫无意义,草原还是以它顽固的意志继续着千百年来无休止的轮回。 李非梦问白无双:“如果我们离开了,这兄弟三人和这些牧民能不能和平相处?” 白无双摇摇头道道:“不可能的,他们双方的观念完全相反的,我们离开后,这群牧人一定会成为这兄弟三人的奴隶。 那养鹰人说得没错,在草原这个乱世中,这群牧人,‘没大没小、不分尊卑、上下,一律平等,是容易制服的一群人’,如果这兄弟三人和他们一样平等相处,他们所有人都会被那些分尊卑等级的群体杀死或抓去做奴隶,这个养鹰人非常懂得草原的生存之道,一定会团结他的兄弟,统治这些牧羊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非梦不甘地问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改变着一切吗?” 白无双道:“如果公子一定要拯救他们,可以收复他们,马上取天下靠的就是统一号令,没有尊卑等级是不行的;但逆取而顺守的是千古不易的道理,政令统一,便是逆取;激扬个性,是为顺守。对敌则逆取,对民则顺守,两者并行而不悖,非大智大勇大公者不能成事。” 李非梦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道理?” 白无双笑道:“我是盗贼啊,不读史书,怎么知道哪里有贵人的墓可盗?不琢磨人们的话语,怎么知道谁家藏有富余之财?” 李非梦道:“你再给我讲讲那逆取顺守的道理?” 白无双道:“这逆取而顺守,是汉朝初年,陆贾对汉朝开国皇帝刘邦说的话,刘邦不爱读书,陆贾总是在他面前引经据典,刘邦便骂陆贾说:‘我靠的是马上得的天下,怎么能去读你那无用的诗书?’ 陆贾说:‘你能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你看看秦始皇,他靠商君五术得了天下,却没有在统一天下之后把商君五术反过来用,所以被你夺了他的江山。 如果你还继续用统一政令、视天下人为自己奴仆这一套来管理天下,你的江山也不会长久。’ 刘邦听了很受震动,就请陆贾写了一本《新语》,分析秦朝之所以失天下,自己之所以得天下的原因。 陆贾的《新语》一共十二章,揉合了道家和儒家治国的思想,以无为激发民智为道基,以尊卑等级为卫道的法术,这便是逆取而顺守的真意。 汉朝初年以老子治国,这是大家的共识,此时北方临国凶奴,是无敌的存在,东起大海,西至天山以西,无人能敌,国土比汉朝还大,刘邦也曾败于凶奴之手。 刘邦以逆取顺守之术治国,经文景两代而至大成,汉朝百姓富庶无比,朝野亲如一家,汉武帝随便挑了个奴隶的后代,名叫卫青的领军北伐,没几年便将凶奴灭了国,所谓上下同欲者天下无敌,亦不过如此。 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后世舍本求末,只知壹民之利,不知亲民为本,是以反复治而乱,乱而治,永无休止。 宋朝那些人,从赵□□开始,良心就是黑的。说什么与士大夫共天下,半部论语治国,让一小部分文人垄断每个人思考的权利。 中庸说:君子之道费而隐。 他们就要求人人做君子,做君子就要多花钱,偷偷摸摸图谋自己的私利,不费钱的事无利可图,自然不是君子所为。 高学费、高消费、高利贷,凡是不贵的东西都要禁止。 例如那些读书人,经史诗书,买一本也费不了多少钱,有书就能学习,偏偏有人觉得这样读书太便宜,不逛青楼,不泡名妓就算不得才子。 以儒学壹民,管制言论,这便是壹民之术。 又比如那个名臣范仲淹,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模样的洋洋自得,每当天灾人祸,就热心盖些没用的寺庙房屋,让百姓用劳动换取活命的钱粮,这不就是疲民、辱民之术吗?若真心为民,组织生产给钱给土地就可以,何必服劳役换口粮,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妖便是生怕百姓动脑子,有了自己的主意。只有把水搅混了,才好趁乱取利,而被骗了的百姓还开心地为他们数钱。 再如那伟大变法家王安石的青苗法,不过就是一个国营高利贷,在食利者看来,白吃白拿天经地义,有怕被别人看见,为了掩饰自己的吃相,先是禁了民间私钱,再把牙人、大理寺拉进来,狼狈为奸,一手萝卜,一手大棒,你没钱吃饭,饿死事小,犯了我的规矩事大,就要让人求告无门,才好任它鱼肉。 这就是贫民弱民之术。 以此五术害民,宋朝还妄想一统江山,靖康天变仍不思悔改,华夏道统失传久矣。 这些真正的盗贼,还污名追捕我们,我却不屑与之为伍。 我们虽也盗窃,却只盗窃权贵多余的财富,救济那些穷困潦倒的人。 我们损有余以补不足,而他们损不足以奉有余。” 第14章 请君入瓮 养鹰人直视着那个死了丈夫的女子道:“我愿意娶你,但我杀了人,主人要杀我,我死后,你另找一个男人吧。” 那女子忙向李非梦恳求道:“我是他的俘虏,就是他的奴隶,求公子放过我的主人,没了他我活不下去。” 养鹰人大喝道:“你怎么和我的主人说话的,你既是我的奴隶,我的主人便是你的主人,还不跪下!” 女子忙不迭跪倒在李非梦面前,不断磕头、哀求。 那群牧人见女子跪倒在地,用眼光瞅了瞅养鹰人三兄弟,三兄弟一言不发,也不看他们,有机灵的牧人反应过来,这三兄弟技能捉他们一次,便能捉他们二次三次。 而李非梦与白无双看起来就不像草原人,迟早是要离开的。 如果这养鹰人因为杀人被杀死了,剩下的两兄弟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人连忙跟着那女子跪倒,并不断向其它牧人打眼色,那些人牧人天天在一起,自然明白彼此心思,全部拉着老婆孩子一起跪倒,高呼“请主人饶他一命”。 李非梦感觉这个养鹰人心眼真多,让那女子喊自己主人,不是给自己下套吗?自己要是杀了他,就得接收他的奴隶。 但白雾双刚才那番话却让李非梦心中也有了计较,只有收服这些人,才能改变草原意志的轮回,虽然他们害怕那三兄弟而臣服于己,自己却不是怕事的。 “你们要跟随我,便得守我的规矩,你们可愿意?”李非梦目视众人道。 那养鹰人带头道:“主人的规矩就是神的旨意,主人赐我死,我也不敢有怨言。” 养鹰人的两位哥哥爷跪下发誓道:“请你做我们的汗吧,众敌在前,我们愿做先锋冲上去,把美貌的姑娘、贵妇,拿来给你! 我们要把异邦美女和美丽贵妇,把臀节好的骟马,掳掠来给你! 围猎狡兽时,我们愿为先驱前去围赶,把旷野的野兽,围赶得肚皮挨着肚皮,把山崖上的野兽,围赶得大腿挨着大腿! 作战时,如果违背你的号令,可离散我们的妻妾,没收我们的家产,把我们的头颅抛在地上而去! 和平时日,如果我们破坏了你的决议,可没收我们的奴仆,夺去我们的妻妾、子女,把我们抛弃在无人烟的地方!” 李非梦道:“我们首先约法三章: 1.杀人者死 2.盗窃入罪 3.损坏财物或伤害他人赔偿。“ 养鹰人直视着那个死了丈夫的女子道:“我愿意娶你,但我杀了人,主人要杀我,我死后,你另找一个男人吧。” 那女子忙向李非梦恳求道:“我是他的俘虏,就是他的奴隶,求公子放过我的主人,没了他我活不下去。” 养鹰人大喝道:“你怎么和我的主人说话的,你既是我的奴隶,我的主人便是你的主人,还不跪下!” 女子忙不迭跪倒在李非梦面前,不断磕头、哀求。 那群牧人见女子跪倒在地,用眼光瞅了瞅养鹰人三兄弟,三兄弟一言不发,也不看他们,有机灵的牧人反应过来,这三兄弟技能捉他们一次,便能捉他们二次三次。 而李非梦与白无双看起来就不像草原人,迟早是要离开的。 如果这养鹰人因为杀人被杀死了,剩下的两兄弟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人连忙跟着那女子跪倒,并不断向其它牧人打眼色,那些人牧人天天在一起,自然明白彼此心思,全部拉着老婆孩子一起跪倒,高呼“请主人饶他一命”。 李非梦感觉这个养鹰人心眼真多,让那女子喊自己主人,不是给自己下套吗?自己要是杀了他,就得接收他的奴隶。 但白雾双刚才那番话却让李非梦心中也有了计较,只有收服这些人,才能改变草原意志的轮回,虽然他们害怕那三兄弟而臣服于己,自己却不是怕事的。 “你们要跟随我,便得守我的规矩,你们可愿意?”李非梦目视众人道。 那养鹰人带头道:“主人的规矩就是神的旨意,主人赐我死,我也不敢有怨言。” 养鹰人的两位哥哥爷跪下发誓道:“请你做我们的汗吧,众敌在前,我们愿做先锋冲上去,把美貌的姑娘、贵妇,拿来给你! 我们要把异邦美女和美丽贵妇,把臀节好的骟马,掳掠来给你! 围猎狡兽时,我们愿为先驱前去围赶,把旷野的野兽,围赶得肚皮挨着肚皮,把山崖上的野兽,围赶得大腿挨着大腿! 作战时,如果违背你的号令,可离散我们的妻妾,没收我们的家产,把我们的头颅抛在地上而去! 和平时日,如果我们破坏了你的决议,可没收我们的奴仆,夺去我们的妻妾、子女,把我们抛弃在无人烟的地方!” 李非梦道:“大家组成一个部落,我们首先约法三章: 1.杀人者死 2.盗窃入罪 3.损坏财物或伤害他人赔偿。“ 李非梦指着养鹰人道:“你杀了人,罪该处死。但我之前并未向你们宣布这些规定,而且苦主也不愿意追究你的罪过,那之前的事便不受约法三章管束。 死罪可免,但你必须向那个愿意嫁给你的女人说一句独一无二的告白,才能娶她为妻,为了表明你的诚意,不得盗用别人说过的话。” 养鹰人本是敏于行而讷于言的人,李非梦本以为可难住他了,却没想到爱情的中男人都会变成诗人,养鹰人对着那女子不犹豫地道:“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 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 不打你,不骂你,保护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那女子被感动哭了,其它人纷纷鼓起掌来,养鹰人从此被广为传送,成了后世标准的结婚誓词。 李非梦问那些牧人:“你们这么多人,被人家三个人就捉了,得了什么教训没有?” 牧人道:“我们要养一只鹰,使分散的人都能彼此联络,只要让个体免受群体攻击,我们就不会失败。” 李非梦道:“那好,以后牧人继续放羊牧马,养鹰的要捉一只鹰来给牧人,作为娶妻的聘礼。放牧的自己要加强自卫的能力,你们兄弟三人,每个人从牧民中挑选两人做手下,负责保卫家园。 牧民中选一男一女,三兄弟选一人,一起组成一个三人团,作为牧民、女人、卫兵的代表。 牧民与女人公约有两条:成年男女人人平等;制定管理公约的只能是被管理人,不相干的人要参与制定管理公约,就必须成为被公约管理的对象。 卫兵公约两条:一切行动听指挥,缴获归功分配。 所有人都要遵守约法三章的规定,卫兵尤其要牢记。” 牧民选的男子名必勒格、女子名叫那莫仑,三兄弟选了养鹰人,名叫合必赤。 合必赤问道:“自己管自己,完不成任务的不该被惩罚吗?” 李非梦道:“放牧的制定放牧人的公约,卫兵制定卫兵公约,女人制定内务公约,要制定全部落的分配、奖励或惩罚规定,你们三人各自征求自己的群体意见,公开辩论后,全体投票表决。” 三是个最神奇的数字,俗语说:“三个和尚没水喝。”说的是三个人就会互相扯皮、攀比,最后什么事也做不成。 而老子又说:“三生万物。”肯定了所有事物的构成,必须是三个不同的事物。 李非梦将部落分成三个不同单位,把女人独立出来,就是希望以女人为粘合剂,将三个差异体的智慧组合出来。 牧人原本就没有等级观念,对这个平等协商的方式非常赞成,合必赤以等级制度管理自己的卫兵,有独立的指挥权,也无意见。 合必赤担心几个部门之间相互扯皮,但分配和奖惩这些事,不像打仗那样紧急,需要临机决断,只要允许公开讨论,慢一点、公平一点似乎更好。 合必赤又问:“卫兵大战才能为部落带来财富,不许抢劫,我们的敌人在哪?” 李非梦将随身带的一大袋烈酒放到三人面前,道:“我在中原有一个山寨,这是他们做的酒,所有人都尝尝,他们用这种换到了很多东西。 我会让他们送些酒过来,你们用这些酒去各个部落交换他们需要的东西,你们的一切基本生活物资都可以问他们要。 我会派一个人过来教你们读书写字,一年之内,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会汉语读写和算术。” 必勒格地问道:“我们放羊的,为什么要学写字,学了有什么用?” 合必赤哼了一声道:“愚蠢,这是主人天大的恩德,草原上的贵族都不会写字,主人赐给你们学习写字的机会,你们以后岂非比草原上所有的贵族都高贵 大家以后要去各个部落贩卖货物,你们会数数、会记账吗? 我要学会写字,把主人的规矩和买卖来的财产都记录清楚,免得被你们蒙骗。” 那莫仑道:“我要让姐妹们把你们的言行都记下来,我们女人为主人管理财产,你们谁要是欺负我们,或者偷偷拿了主人的东西,我就让姐妹们向主人举报他。” 李非梦忙打断道:“好了,大家不要吵架了。你们回去想想,草原有哪些的东西,可以卖到中原去?” 三人把一大皮囊酒分给部落的人,闻到酒香,这些草原人眼睛都绿了,一个个迫不及待将烈酒一口喝干,这些从来没喝过烈酒的人很快就面红耳赤,暴虐的合必赤兄弟舔着脸找没喝完酒女子要酒喝,许诺谁欺负她就帮她出头,牧人们也不甘示弱,双方很快就在草地上展开了赌斗,只为骗走女人们没来得及喝下去的一小碗酒。 …. 不用乡导,不能得地利,这些草原土著第二天就给李非梦带来了惊喜。 “额吉淖尔和河套都有巨大的盐湖,我们可以把那里的盐卖到中原去。” “受降城一带有煤,中原人需要用煤烧火么?” “大漠里有铜,就是进出沙漠很危险。” “阴山上有一种很硬的黑色石头,不知道是什么。” ….. 牧民们汇报来的矿产,以目前的十几个人手,随便一个矿产都嫌人手不足。 但是这些矿产,除了沙漠里的铜矿,其它都在大部落的牧场范围内,只能用酒去换。 什么最赚钱呢?当然是铜了,铜可以铸钱,挖钱谁不喜欢啊? 但这铜在沙漠里,路难走不说,没有水、没有工具根本开采不了。 煤不值钱,一大车卖不了几个钱,盐就比煤值钱很多。 李非梦和白无双直接去塔塔尔部落谈判,如果和塔塔尔人谈好了合作,以后就能有盐的稳定贸易渠道。 李非梦给了合必赤一封信,让他带上几个牧民,去偏关外的密林找侠客寨的人搬运物资。 留下合必赤的两兄弟,想办法寻找招收新人。 白无双对阴山上那些黑色的坚硬石头非常感兴趣,她懂得冶铁,见过高明铁匠冶铁,还修复过古董,认为那黑色的坚硬石头很可能是铁矿。 但是人太少,成为制约了采矿、冶铁产业开展的关键因素。 侠客寨的酒销量很好,不缺钱自然能从中原买到足够的粮食,而草原上缺少粮食却不缺矿产和人手,两者有很好的互补性。 麻烦的是侠客寨的地盘太小,买卖粮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粮食规模依然不足以稳定支撑大量招人。 第15章 给我们一碗水和一粒种子-上 牧人们放牧的地方在不儿罕山(肯特山)脚下,这里河流众多,水草肥美,除了冬天非常冷,没有其它缺点。 向东南走500多公里就是著名的金色盐湖:额吉淖尔盐湖,弘吉剌部控制着额吉淖尔盐湖,额吉淖尔北为乞颜部,以南为塔塔儿部,西部为克烈部,弘吉剌部因为拥有盐矿,成了周边各部落眼中的白美富,人人以求娶弘吉剌部女子为荣。 乞颜部在不儿罕山与呼伦贝尔之间,这一带是漠北少有的水草肥美区域,可以种植粮食,但此时的草原人还没学会种麦子,守着宝地放马牧羊,成了草原上最穷的部落。 乞颜部周边很多部落同一家族的后代子孙建立,其中实力最大的是食人部落扎达兰部,再往北就是林中部落蔑儿乞部。 克烈部一直占据着龙城一带的漠北政治经济中心,河流最多,水草最肥,但不太适合种植。 比较适合种植的是北海东侧蔑儿乞部,北海西侧到西南侧的乃蛮部落。 塔塔儿部驻地多矿产,以银矿和东珠最有名,比乞颜诸部富裕得多。 当然,所有部落中,最富的要数控制着阴山南北的汪古部落,阴山以北有二连浩特盐池、戈壁铜金矿,阴山以南不仅能放牧,还能种植,更分布着超大型盐、煤、铁。 用酒去换塔塔儿部的银子和弘吉剌部的盐,这就是李非梦与白无双此行的目的。 “公子,你在地道里见过我的女魃吗?”白无双终于有机会详细问起几天前,自己昏迷后地道中发生的事情。 “你说的是那个穿青衣的小女孩吧,那是一个酒鬼,我用一袋子酒把她灌醉了,现在怕是还在地道里睡觉呢。”李非梦道。 “我想带上她一起去见那些草原人,草原人信神,有女魃出面,更好谈判。”白无双还有一点没说,这些草原见美女就抢,自己这样的大美女可要防着点。 “你知道那个地道的入口在哪里吗?”李非梦问道,他那天见白无双中毒欲死,没有时间继续去寻找出口,直接利用虚空小院逃出地道,再进入前些天跟随狼群时定位的某个地点。 “你把我带出来,不知道出入口吗?”白无双不解地问道,李非梦的暴力破解方式,不属于人的能力。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李非梦直接打开虚空通道,牵起白无双的手,便钻入虚空小院。 白无双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变,已经到了一个混圆的院子,四周白茫茫一片,如雾如梦,圆院子的墙上忽然开了一道门,跟着李非梦穿过这道门,便到了自己昏迷的那个密室,珠子朦胧的黄光下,石棺、石柜依旧,斩断的石锁掉在地上,黑色的蒲团后面不远处,多了一颗面目被石灰处理过的狰狞人头,密室的门依旧开着,阴冷的寒风不时嗖嗖刮入… “这是袁飞虎的人头,那小妖精把他杀了吗?这小妖精有智慧,不仅会喝酒,居然还懂得用石灰保存人头。”李非梦辨认着黑蒲团后面的人头道。 “是我的女魃杀的,杀得好,我的仇人终于死了一个,还有两个,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白无双看着地上的人头恨恨地道。 “那晚我追踪到一棵树下,看到树上有一个掌印,地下掉落了一段树枝,树枝后面的地面有许多鲜血。 据我推断,在树上留下掌印的是你师兄,斩断树枝的人和树前用棍子的人一起围攻他,那个用剑的应该受了伤,在他站立的地面上留有一些血迹。 按当时的情景看,你师兄重伤了其中一人,不可能被那两人杀死。”李非梦回忆着那天的情景道。 白无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用剑的是袁飞虎的大哥,袁老二用的是枪不是棍。袁老大武功最高,如果他被我师兄打伤了,那我师兄活下来的可能极大。” “你要去找他吗?”李非梦问道。 白无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师兄若还活着,此时不知是否脱离了险境,我不去看看心中实在难以放心,请公子允许我离开些时日,公子大恩,无双日后再报。” 李非梦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去吧去吧,如果你师兄还活着,你们就好好在一起,我救你不过是随手之举,不必看得太重。 我的生活很充实,并不需要他人的陪伴,我衷心祝福你们,从彼此身上得到的快乐,和我给予自己的一样多。” 白无双还待解释,李非梦已经转身迈步,从地底密室消失不见了。 ….. 塔塔儿部牧场西边的戈壁,忽然来了一位骑豹的神医,这位神医治病的方式很奇特,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腰酸腿疼,他在你身上摸一摸就好了。 他从不向病人要钱,但塔塔儿部的牧民可是草原上的挖银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怎么可能白受人恩惠? 神医说:“我不要钱,如果你们一定要报答我,请在我毡房后面种活一颗树。” 朴实的草原人对这位神医越发敬仰了,治好了病的牧民不仅仅自己亲自去种树,而且发动家人一起去种树。 神医刚在戈壁上住了一个月,名声就传遍到了周边部落,弘吉剌部和乞颜部的牧民最先得到消息,纷纷不远千里赶来请神医治病。 每天天不亮,这位神医的毡房外就排起了几百米长的队伍,神医治病很快,基本上手一摸,最多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把病人治好了,所有的人都能在一上午得到治疗。 神医没有架子,那些富裕的牧民和生了病不能动身的牧民,也可以把神医请到自己家里给病人治病。 所有的牧民把请神医能到自家毡房入驻,当做一件神圣的事情,牧民们坚信,这位神医的的入驻能净化毡房,赐福家人。 没有哪个男人嫉恨这个神医摸了自家漂亮的小媳妇,也没有女人会因为这个神医的抚摸而难为情,女人们特别渴望将这位神医拉进自家被窝抱着睡,即便是嫁了人的女子如果请到这位神医,也会把自己的男人赶出毡房去,以免笨手笨脚的男人冲撞了神医。 没有人因此而不满,因为这个神医还是一个半大孩子。 弘吉剌部的树苗很快就不够用了,财大气粗的弘吉剌牧民,把培育树苗的任务交给了其他部落的女婿们,树苗还没被种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乞颜部的穷哈哈们全都变成了育苗小能手。 神医的毡房来了几个仆人,在不远的空地上卖一种非常够劲的烈酒,这种酒比马奶酒强一万倍,一口就能让人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非常适合增加抵御寒冷、增加欢庆的气氛。 除了好喝,这种酒还能用来擦洗伤口,草原上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如果伤口化脓,可能会连命都丢掉,经常用这种酒擦拭伤口,可以防止化脓。 所以,神医的仆人卖的酒,天天都有人在等着买,从来没有不断货的时候。 自从这里开始卖酒,旁边很快成为了各个部落相互交易的市场。 塔塔尔部运来了银子、东珠、山货,弘吉剌部运来大青盐、中原商人交易来的茶叶、瓷器、丝绸、铁器等,乞颜部运来了貂皮、牛羊、小树苗,汪古部也把粮食蔬菜运来这里卖。 在这里交易的牧民,多数是以物易物,只有少数富有的贵族才会用金银支付,朴素的牧民认为,金银不能当饭吃,只有把毡房里塞满粮食,才有安全感。 神医的仆人卖了酒,就招收牧民们在戈壁上挖掘,说是要在地下建房子,当冬天下雪的时候,人可以在地下躲避严寒,他们还在毡房后种树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的池子,用来存储雨水和雪水。 为了防止地面漏水,他们在池子底上铺了厚厚一层沙,他们还用桉树皮烧出来的灰,侵泡、火烧、再浸泡后和泥土一起做成砖,浇灌在池子的四周,池子完全不会漏水。 他们的房建在地下,出口则是一个高高的城门,在这个大城门里修了厨房、浴室、厕所,这里的水来自储存雨雪水的池子,用一些手压泵把池子的水抽到边上一个高高的池子里,从这个池子底部用铁管接到地面城门里。 从这个城门里,修出长长的排水沟,通到新种的小树林里,用一个小池塘储存。 出于对神医的信任,与及对这个市场的维护,塔塔儿部、汪古部、弘吉剌部、乞颜部派了人在这里向神医学习建设地下城堡,神医的地下城堡在正中间,市场北边是弘吉剌部、乞颜部的地下城堡,南边是塔塔尔部、汪古部的地下城堡。 冬天即将来临,新种的小树从神医的毡房后面一直向西延伸出去上百里,最早种的已经林有小孩那么高了。 住进地下城堡的牧民们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漠北的冬天竟然可以如此温暖,这地下的城堡的铁管不停地散发出热气,使得的整个地下城没有一丝寒气。 第16章 给我一碗水和一粒种子-下 大雪纷飞的冬天无法放牧,躲在温暖的地下城喝酒聊天成了牧民们的最爱。 李非梦就牧民们眼中的神医。 李非梦在此行医、卖酒,是侠客寨众头领共同商议后,制定的策略。 一位外来者要想融入到群狼争霸的世界,应往而不害,以道莅天下。 不争夺别人的利益和地盘,开放大家都不要的沙漠戈壁、行医救人便是往而不害。 这样融入是远远不够的,不仅仅币安站住站脚,还要让所有人为我所用,必须有大格局,为人所不为,将沙漠这种草原之害变为草原之宝,能使所有人都得好处,这便是以道莅天下,“执大象,天下往。” 此时,李非梦、胡幺、杨帆、李曦儿四位侠客寨头领,正坐在地堡的城门顶上,围着火炉,边烤羊腿边喝酒,不时惬意地欣赏几眼大漠的银装素裹,桉树灰做的泥板和钢铁封住了楼顶,将风雪全部挡在了外面。 所有的部落都修建了和李非梦同样的地全和城门,向东看去,许多牧民和他们一样在自家的楼顶赏雪饮酒。 可以想见,这个冬天,不仅会少死很多人,连牲畜也冻不着,因为牧民的羊马圈里修建了温暖的地龙。 簌簌的雪花里,一望无际的桃、杏、李子、苹果、葡萄树,有的已经长到李非梦胸口高了,今年吃过一茬葡萄,明年会有更多,后年果树就会陆续挂果,这么多的果子便是整个草原人一起吃也吃不完。 这些树大多是乞颜部按照李菲梦的指引育的苗,刚开始时候大家种树只是为了感谢他,当越来越多的人去种树,育苗成了乞颜部新的收入来源。 树长得比孩子还快,当大家发现这些树还能结出果子的时候,不需要李非梦要求,所有牧民全都疯狂涌入戈壁种树圈地。 原本一文不值的戈壁成了牧民们心中的金矿,草原人谈之色变的黄灾、白灾,全都变成一道美丽的风景,一年前谁能想到改变这一切如此简单。 李非梦的这些知识,大多来自杨妙芝给他留下的那一页书目,以及侠客寨群策群力之功,决非他一人所能认识完备。 这两年来,他不仅把这些书全读了,还让侠客寨的人收集尽可能多的书,建起了一个小型图书馆,人人读书识字早已成为侠客寨人的基本要求。 合必勒等草原牧民,在尝到了卖酒的甜头之后,越发发现了知识的重要性,要组织起整个草原的牧民来,光靠脑子根本不行,必须做记录、测量、计算,只要是个活人,就不会甘于混吃等死。 学以致用是最快的学习方式,如今,这十几个牧民组成的小部落已经不再放牧,不再运货,他们已成勾通组织牧民的骨干。 侠客寨也陆续派了近百人过来,语言障碍是多数人今年遇到的第一道关卡,李非梦那种见而知之的妖孽,世间绝无仅有。 明年,所有来到戈壁的侠客寨人将能大展拳脚,所面临的挑战也将更加复杂。 开春后,树林里可以种上小麦和蔬菜。 草原人从来不知道如何种庄稼,虽然种了果树,但对种庄家可能还是会有排斥,得让侠客寨人带头做些样本。 种植粮食和蔬菜,必须要大量的水,现在种树的地方,离漠北河流不远,雨水雪水不够可以利用河流补充,再向南地势越来越高,沙化程度也越发严重,要把更大漠南边的地方变成绿地良田,从漠北利用手压泵引水,人力消耗太大,不是一个好办法。 杨帆在纸上画了一条线,道: “我顺着乌梁素海的谷地越过阴山,发现的黄河水位高于大漠,从此将黄河水引入阴山北麓,可以省去人力,是最佳治沙方案。 阴山属于汪古部领地,只要和汪古部打声招呼就能开工。” 李非梦眼睛一亮,看了一会儿杨帆画的简图,又发现新的问题:“黄河水只能用作灌溉,不太适合饮用水,饮用水还是要靠人力。 如果将黄河水引入阴山北麓,金国和西夏是否会干涉?” 黄河引水,影响巨大,在西夏眼皮底下干活,隐瞒不了多久。乌梁素海已出西夏境外,对西夏无关紧要,金国在乌梁素海下游,若黄河断流,首当其冲的便是老牛湾长城天险变通途,这意味着长城防御出现了无可补救的漏洞。 若将老牛湾黄河两岸的长城从断流的河中连接起来,乌梁素海放水下去就会淹没长城,如果不将两岸连起来,草原人从这个缺口一冲就可进入中原,长城还有什么用? 杨帆道:“这是草原人的大运,即便金国反对,只要草原各部团结一致,金国也无可耐何。 引水入漠影响的只是长城防御,有清水河、偏关河等几条支流在,老牛湾河道只会部分断流,但水位会极大下降,只有必要时,才需将黄河上游的水全部引光,而且这招用一次之后可能就不灵。 即便从乌梁素海引走全部黄河水,除了老牛湾长城防御出现漏洞,对下游用水影响有限。 泾渭为黄河第一支流,汾河为黄河第二支流,若乌梁素海段截断黄河,黄河水携带黄土减少,下流河水减少有限,却会变得清澈,这对于下游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 “那么,我们如何瓜分大漠这块蛋糕吧,才能将整个沙漠团结起来?”李非梦问道。 大漠周边的草原人口加起来还不到六十万,而大漠面积有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如果仅仅草原人来分,怎么分都绰绰有余。 “侠客寨应与草原各部联姻,成为草原上的仲裁者。”胡幺雄心勃勃地道。 “我们要放弃侠客寨吗?”李曦儿问道。 “不行!”李非梦与杨帆异囗同声地反对道,李非梦对杨笑了笑,道:“杨叔先说。” “侠客寨是我们的根基,也是订在中原心脏上的一颗钉子,只要这根钉子在,侠客寨便进可攻略天下,退可割据一方。”李帆简要做了解释,但对于能否守住侠客寨心中没底。 “侠客寨是我们的根,也是我们目前获取中原物资的唯一来源,若放弃了它,我们的酿酒就没了原料,知识便没了来源。 凭我们现在的二千多人,根本对付不了任何一个草原部落,只能变成草原人的附庸。”李非梦没有将虚空小院能领域公之于众,但对于己方优势有着清醒认识,“而吕梁山脉是中原的心脏,在这里我们能获得中原无尽的人力、物力以及身份认同。 我们在戈壁上也办一个学校,把各部落的孩子集中到一起学习,他们的父辈们相互提防,无法交流,他们的孩子们就没有这些障碍了,相信各部落的长辈会非常乐于化解仇恨的。” 正说到这里,合必赤来报,弘汪古部首领吉里忽请求拜访神医。 李非梦站起身,道:“你们继续,我稍后再来。” “你们在长城外的森林驻地是我们的,我们愿意把这块地卖给你,但你们要用酿酒秘方作为交换。”吉里忽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他的来访一点也不友好。 “你认为独家经营能卖出好价格呢,还是相互竞争对卖家更有利?”李非梦微笑着,答非所问地回应道。 “什么意思?”吉里忽未想过这么深邃的问题。 “如果你从我这里要到配方,其它部落是否也能拿到配方?如果每个部落都会酿酒,你的酒卖给谁去? 我给你一成分成,大家一起发财,你意下如何? 你想想,每两袋酒就是一斤黄斤,你将得到了一两黄金,一个月卖两万袋酒不多吧,扣除成本和运输,你将得到300斤黄金或相当的财物。” 吉里忽被一个月300斤黄金震撼了,但贪婪也被激发了,“要么归顺我,要么死。” 李非梦笑了笑,喊了声“定”,吉里忽和他的亲兵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这是学医之后李非梦悟出的隔空点穴法。 “你对我做了什么?”吉里忽满脸恐惧地道。 李非梦微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两个倒底谁是弱者? 只要我愿意,即便你躲在军营里,我杀你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如果你杀得了我,当你卖酒时,所有部落都会知道,是你对我下的手。 如果这里没了我,毡房外的部落还能和平相处吗?你们还能在这里继续做生意吗? 你砸了其它部落的饭碗,还能在草原活下去吗? 相信我,我的出现,是你们每个人的机遇,而没有坏处。” “我错了,以后我都听神医的,请神医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吉里忽汗如雨下,眼前的少年不是闹市持金的娃娃,而是必不可缺的财神,谁动了他就是自取灭亡。 “你的一成分成依然有效,我希望你对得起分给你的钱,我们在草原上赚的大部分钱,都花在了草原上,我们问心无无愧。好了,你自由了。”李非梦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吉里忽发现又有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能为你做什么?”吉里忽诚心实意地问道。 “你能给我一碗水和一粒种子吗?我要把大漠变成绿洲。”李非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吉里忽高高兴兴地走了。 那莫仑来报,铁木真的夫人孛儿贴亲自上门,请李非梦去给她的女儿阿喇海别看病。 第17章 货币与物产 “哟,小神医都和我一样高了,一年前你还不到我下巴的,这就成大人了。我男人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我结婚了,你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姑娘,婶婶给你做媒。”孛儿贴是是李非梦这个家的常客,这次一见面就要给他做媒,有些反常。 “我就喜欢婶婶这样的,可惜我生晚了,婶婶看起来又年轻了哦,铁木真大叔可真有福气。”李非梦笑嘻嘻地和孛儿贴开玩笑。 孛儿贴被说得眉开眼笑,半真半假地道:“我家阿喇海别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给你做媳妇?” 李非梦道:“就是小了点,我整天这么多事,会冷落了她的。” 孛儿贴眨了眨眼,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阿喇海别有个大丫头,自会照料她的。你不会是看不上我女儿吧?” 李非梦终于明白了,这是来说亲的。几大部落首领,太亲近谁得罪了谁都不好,这可有点为难人。 “我从小和我两个叔叔一起长大,他们都还没结婚呢,怎么能轮得到我?”李非梦干脆拿出侠客寨几位头领做挡箭牌。 孛儿贴皱了皱眉,李非梦的理由足够强大,这还真是个问题,“这样吧,你几位叔叔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娘家有的是没嫁人的姑娘,保证给他们找到满意的。 你还有其它顾虑吗?” 话都说道这份上,要是再拒绝可就得罪人了,李非梦笑道:“只要没人反对,我就没问题。” 孛儿贴快刀斩乱麻,立即一锤定音,“肯定没人反对,谁反对我嫁女儿,就是我的仇人。那就这样说定了,先喊声额吉听听。” “慢着,我不同意这件婚事。”孛儿贴的笑容被一个清脆的女声凝固了,门口走进来一个和孛儿贴差不多年龄的少妇。 “塔步烟,你事事和我作对,我嫁女儿干你何事?”塔步烟是塔塔儿部首领的妻子,塔塔儿部与乞颜部是世仇,双方经常明争暗斗,孛儿贴一来李非梦家,塔步烟早就盯上了。 塔步烟冷冷地道:“神医和我家也遂才是一对,你想抢我的女婿吗?” 孛儿贴不屑地道:“你女儿身边一大堆男人,还想来勾引神医吗?” 塔步烟淡然道:“我女儿嫁谁还不是我说了算,不用你操心,我家也遂可不是拖油瓶,神医身边也该有个帮手才好。” 这一下正好说到了孛儿贴的疼处,孛儿贴不甘示弱,道:“我家阿喇海别虽然小,可有我带着呢,哪里是拖油瓶?你女儿要是到神医身边,还不把那些狂蜂浪蝶一起招来,你这是给神医添乱呢。” 塔步烟大怒,抓住孛儿贴前一句话不放:“你嫁你女儿,难不成你还能把自己一起嫁过来吗?” 孛儿贴急了眼,不管不顾地道,“我就把自己一起嫁过来,你敢把自己也嫁了吗?” 塔步烟哼了一声,却不敢接腔,“你想嫁就能嫁吗?我们塔塔尔人可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却不是野蛮人。” 孛儿贴得意地道:“一个个公主病,还好意思说自己知书达理,我们乞颜部嫁女儿,女儿会把自己的马鞭给丈夫,任由丈夫鞭打管教,你家女儿敢把鞭子给神医吗?” 塔步烟吃瘪,恨声道:“我和你这毫无廉耻的野蛮人说不着,反正你想把女儿嫁给神医,没我同意就是不行。” 李非梦忙出来救场:“两位婶婶,这事以后慢慢再议吧。 塔步烟婶婶,你在这里稍坐,那莫仑,赶紧给婶婶上个好茶。 孛儿贴婶婶的女儿得了病,我去看一下,回来再陪你。” 塔步烟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留,招呼李非梦道:“小神医,看完病来我家,我叫也遂给你做好吃的。“ 李非梦忙道:“塔步烟婶婶,不用客气,有空多来家里做,我先走了。” 阿喇海别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梳着满头的小辫子,被打扮成一个小公主,小小年纪就继承了母亲的天生丽质。 她其实没什么病,这只是孛儿贴的借口。 倒是铁木真向李非梦提出,想让三个儿子拜李非梦为师,跟随他学习知识。 李非梦早有计划,便道:“我们计划在这里建一个学校,所有草原的人,无论大人、小孩,都可以报名学习。 我手下那些人,全都可以做老师,先教大家认字、算数。 冬天没事情,也不能就这样闲着,明天我就去和另外几个部落聊聊,把所有的地堡,全部利用起来,几个部落的小孩全部集中在我的地堡学习,大人在各个部落自己的地堡学习,过完年建了新的地堡,再把小孩按年龄分开学习。 等冬天一过,大家都学会了简单文字和算学,明年开春,就能做许多原先不会做的事情了。” 几个部落在一起已经有一年了,有了新的目标,各部也不愿意总提起仇恨,把各部落小孩子集中在一起,是一种化解仇恨的办法,几代人的仇恨到此终结,虽然还有些令人难以放心,但在目前利益一致的情况下,有仇恨也不适合此时撕破脸。 铁木真早就想过这些,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李非梦把各部落孩子集中在自家地堡一起学习,是个好提议,“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的高祖父和父亲都是怀着和解的诚意,孤身前往塔塔儿部后,被他们害死的,孩子集中在一起可以,但他们进入地堡的时候不得带学习无关的东西,比如兵器和食物。“ 李非梦感觉压力山大,“好,你还有什么意见,我把各部落首领请到我家,大家定个章程。” 铁木真想了想,道:“既然把各个部落首领召集在一起,肯定不仅仅讨论上学的问题,一千棵树苗才能换一两黄金,为什么一亩果园就可以换一斤黄金,这样下去,我们宁愿去种树,也不愿意培育树苗了。 30只羊才能换一两黄金,牲畜不值钱,以后没人养牲畜,大家没肉吃,不能总吃水果吧?” 李非梦道:“所有的物价都会下降,现在果园太少,所以价值高,牛羊盐数量多,所以价格低。 果园一年可以翻一倍,十年就会翻十倍,那时一亩果园的价值也就和现在树苗的价值相当了。 明年我们还要在树林里种蔬菜和小麦,面食多起来,即使牛羊没了,也不会饿肚子。 现在的实物定价是自发形成的,任其发展下去,以后确实会出现没人养牲畜,种植粮食的情况. 所以大家在一起,不仅要讨论各自物资的定价,还要想想,如何让大家手里有足够的金银,同时能保障所有必需物资的生产不会缺货。” 铁木真抓了抓头发道:“神医放心,谁敢不干活,我就拿皮鞭抽他。 敢逃跑我就没收他的财产,给他戴上脚镣。” 铁木真简单粗暴的办法确实好用,自己该关心的是分配问题,也就是东珠、黄金、白银、盐、貂皮、果园这些个部落基本货币的相互定价问题。 盐、貂皮、果园也被定义为货币,这是管仲发明的民造币经济体系,管仲定义货币,是依据各地物产选取特定物品作为货,再依据物产距离经济中心区的距离和开采难易程度设定这种货币的价值。 李非梦借用了这一思路,把塔塔儿部的东珠定为最贵的货币,黄金次之,一个上等貂皮等价一斤黄金,黄金兑换白银与中原相同,盐最便宜,沙漠正在开发中,所以果园价值很高,果子、牲畜、日常用品等充足的物资都有买卖双方协商,价格很便宜。 李非梦又到:“我们收到消息,金国今年在修建长城,重点在大鲜卑山到野狐岭这一段。” 铁木真心中一跳,面上云淡风轻地道:“牧羊人修一下羊圈,没什么稀奇的。” 李非梦道:“所有的部落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羊圈没有羊跑出去,而牧羊人却开始修羊圈了,狼不该小心吗? 狼如果能团结在一起,牧羊人修羊圈就真的是修羊圈,如果不能团结,那就不一样了。 我的人手有限,开荒都还要仰仗各位,如何应对金人,还要看各位部落首领。“ 孛儿贴见两人谈话差不多了,直接上来赶铁木真,道:“去去去,别再霸占着我的神医了,今晚神医跟我睡,你自己找地方去。” 李非梦起身要走,道:“婶婶,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能再像原来一样把我当小孩,我该回家了。” 孛儿贴白了他一眼,拉住他道:“还真以为自己多大,我三个儿子都比你大,你身上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过来,婶婶给你好好洗一洗,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 我家阿喇海别睡觉总做恶梦,你一起给好好看看。” 第18章 战争与谋划 “薛古勒图叔叔,我想请各个部落首领到我家,商议明年治沙的事情。“李非梦来到塔塔儿部的地堡,向塔塔儿部首领薛古勒图发出邀请。 薛古勒图鹰一样的目光注视着李非梦,久久不说话,李非梦感到十分困惑,“薛古勒图叔叔,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薛古勒图哼了一声,道:“神医,草原上的事情很复杂,你卖你的酒,种你的树,少掺和进部落之间去,我这是为你好。” 李非梦道:“薛古勒图叔叔,谢谢你的忠告。 我要办一个学校,招收一些人学习,你知道,不识字的人很多事情做不了。 你的儿女有愿意到我那里学习的吗?” 薛古勒图的沉默了几个呼吸,道:“我们塔塔儿人有自己的文字,用不着学习外族语言。 我知道神医是个有智慧的人,如果你愿意来我们部落,我可以让你担任我们部落的国师,教导所有人,包括我。” 塔塔儿人是塔坦人,南北朝时候曾经是草原上的霸主,自然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 李非梦道:“我感到十分抱歉,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治理沙漠,不能为您效劳,请您原谅。” 薛古勒图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我就钦佩神医这一点,我们塔塔尔人世代住在草原上,却没有一个人有过要治理沙漠的想法,神医是我们草原的恩人。 我希望神医能从我们塔塔儿部娶一个女子为妻,尤其是我的女儿,看上了谁,只管来和我提亲。” 李非梦道:“好的,我会记住薛古勒图叔叔的话的,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 李非梦告辞了薛古勒图,心中十分失落,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还没开始就夭折了,这使他首次认识到,草原的水真的很深。 杨帆听了李非梦的遭遇,道:“我们太天真了,金国不许草原各部结盟,塔塔儿部就是金国监视各部落的眼睛,请他们参与部落会议,等于请皇帝支持百姓造他的反。 这些部落迟早要打战,我们还是保持中立,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学校还办不办?” “可以办,在招收的工人中宣传,自愿报名,不用去问各部落首领意见。” “这里太乱,过完年你们都回侠客寨去,引黄入漠的事情让谁负责?” “我来吧,侠客寨交给胡二哥,长城外面的森林里一直是曦儿在经营,只有我有空了。” “让阿呆和牛蛮儿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在草原上太危险了。” 杨帆忧心忡忡地道:“金人修长城,必定会扫荡长城外侧,曦儿那里更危险,让他们减少森林里的人,尽量撤回偏关去吧。 草原上战争一起,这里地堡都不安全,阿呆在沙漠里秘密修筑了一个地堡,有地下水,存了许多粮食,开出了一小块绿洲。 这里的人,战乱一起,就立即舍弃地堡,撤进沙漠去。” 李非梦道:“我已经和汪古部谈好了卖酒的合作,让汪古部多派些人过来,乞颜部也可以联合,这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丢弃。” 李曦儿道:“大当家,你怕不知道,汪古部也是忠于金国的,他们不一定靠得住。” 胡幺道:“我们应该和金国打一战,只有打赢了金国,才能震慑草原上这些豺狼。不如先拿偏关开刀?” 杨帆道:“打下来容易,长期守住难,要尽量减少人员伤亡,等待有利时机。 乞颜部受到扎达兰部和塔塔儿部的两面威胁,乞颜部会向谁先下手?” 李非梦道:“扎达兰部与乞颜部关系,时好时坏,不是死敌。塔塔儿部与乞颜部血海深仇,乞颜部有心和解,塔塔儿部却不愿接受,这两部最有可能爆发战争。 但以目前的实力,双方谁也消灭不了谁。 要破这个局,要么扎达兰部与塔塔儿部联合攻打乞颜部,要么乞颜部离间塔塔儿部与金国的关系,借助金国的力量,消灭塔塔儿部。 金国修野狐岭长城,显然已经对塔塔儿部的屏障作用产生了怀疑,金国与塔塔儿部的关系已经非常危险了,只需一个小火苗,就能引爆一场战争,塔塔儿部对此却一无所知。 运气都是谋划出来的,没有什么天意,这就是乞颜部的反间计。” 杨帆道:“这么说,乞颜部也投靠了金国?” 李非梦道:“投靠?金国起源于黑山白水之间,地缘上就与草原各部沾亲带故,女真人本就是草原部落,他们的关系应该理解为最强部落与普通部落的关系。 金国修长城,这个事情明显是针对塔塔儿部的,由此可见,铁木真在金国皇帝身边不仅能说的上话,而且非常受信任。 塔塔儿部不接受我的调解,和平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薛古勒图已经中了铁木真的离间计,可见薛古勒图的才智不如铁木真,失败是迟早的事。 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可以了,切勿外传。 金国是我们的敌人,塔塔儿部死忠金国,便是与我们为敌。 铁木真私下里与金帝关系非同一般,也需要提防。” 胡幺问道:“塔塔儿部失败了,我们岂不变成铁木真的附庸?” 杨凡道:“草原的部落,与金国都有密切联系,没有一个是可靠的。 我们与汪古部靠合作卖酒,在面对金国威胁时也靠不住,草原人重血脉,大头领你这边的人和塔塔儿部、乞颜部、弘吉剌部通婚,偏关外的人与汪古联姻。 多撒网,不管各个部落谁打谁,我们只管卖酒、招人种树,不要介入各部落冲突中去。 如果金国攻打塔塔儿部,侠客寨就乘机拿下偏关,展示出力量,强者才会有人归附。” 李非梦问道:“侠客寨现在有多少可战的兵?” 胡幺道:“这一年地盘扩大到了30公里方圆,娄烦县以南,全部在我们掌控之下。战兵3000余人,若加上民兵,超过二万。” 原来,侠客寨在采用林鸿泥的建议后,以地道牛群打破了金国的封锁,扩张了地盘。 加上卖酒的暴利收入,无事不可为。 先是依据“居善地,心善渊,动善时,事善能,故不争而善胜”的原则,给山寨定了几条规矩: 1.禁止打劫偷盗财物,毁坏他人财物照价赔偿,杀人者死 2.在山间要道架桥修路,路段设卡收商队百分取之一的过路钱。 3.承接护送商旅在各国间往来的任务 4.周围村镇给山寨交纳钱粮的,受山寨保护,并派驻专员组织村民公开断事 5.山寨扫除文盲,每人每月写一篇月报。 6.全体炼内功,每年比试排名 7.吃穿住山寨提供,考核、月报、山寨所派任务成绩达标发月钱,护送任务所得,山寨十抽一归公。 杨帆将山寨600多人分成30人一队,每队选了两个人跟随自己进村,将村民招入打谷场,现场示范收编村寨: 先问了各家土地人口,见许多人靠租地生活,土地集中在三个地主手中,佃农一年劳作只得十之一二,很多人欠了巨债。 便与民约法三章: 1.杀人者死 2.盗窃入罪 3.损坏财物或伤害他人赔偿 当场宣布以后改为向山寨交百分之十粮食并受山寨保护的新规。 命人去抄了地主家的地契和借据,当众全部烧毁,然后另立新契,将土地数量写明归全体村民所有,让每家每户都签字按上指纹。 然后又让村民选出几个人,几个地主自行推举出一人,加入一个侠客寨中人,共同组成议事组,管理土地使用、日常劳动计划、产出分配、约法执行等各项事宜,无房的暂免房租并组织盖房,无粮的相互接济。 收获时给山寨交10%粮食,养植加工等按赢利月交10%,永不加税。 侠客寨留下的人组织议事并留驻村中,若无人告状不用干涉议事组决策,有人告状不能处理的上报山寨军师,平时组织村中青壮,定期操练武艺,作为是山寨考核发月钱的标准。 杨帆继续带众人在山中选一四通八大之地,建立交易市场,修建住房,让已经收编的村寨组织拉来多余农副产品,在此地交易。 一村一镇示范完,回到侠客寨传达所有人学习,所有人弄明白后,留一队文化学得好的在山寨统畴招募新人,其它全部派去吕梁山脉收编村镇,组织生产交易。 忙碌一年,娄烦以南的吕梁山区村寨尽数收编完毕,寨中人马超三千,村子训练的青壮民兵二万有余。 通过亲朋好友介绍,山寨请了一批铁匠打造兵器,原本只能购买废铁料重新加工。 有一次,在吕梁山脉靠近太原的山区挖地道时,挖到了坚固黑石头,结果被铁匠认出来是铁矿,这个意外的发现,使侠客寨从此有了铁矿来源。 吕梁山脉原本有许多露天煤矿,以煤冶铁,便打造出源源不断的刀箭护甲等武器。 马邑和阴山南的汪古部本是马场,有钱自然不缺马匹,连村民也家家养起了马。 武功进步慢的人被继续派去山中收编村寨,胡幺专门带队扫荡收编山区土匪。 为了减少官府对村寨的干涉,山间的出入道路全部被侠客寨阻断,地道与牛□□错夹攻下,军户也进不来。 大漠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地堡内的各个城头,人们把酒言欢,不时响起悠扬的胡琴声、歌声,在这一片欢庆之中,很少有人意识到,窗外的风暴从未过去。 第19章 第一课 由于金国禁止草原各部结盟,最终各部落贵族无人报名到李非梦的地堡学习,即便是牧民,也只能在自家地堡内各自办学。 李非梦向每个部落派出三名教师,分别教授汉语、数学、自然。 只有铁木真将窝阔台、阿喇海别和十几名贵族子弟送到李非梦地堡,请求李非梦传授医术。 这些贵族子弟除了学习,更多的作用是保护窝阔台兄妹。李非梦给这些人派了三名老师,要求他们先把汉语、数学、自然的基础打牢,之后才能跟他学习医术。 开学第一天,李非梦为这些乞颜部学生做了首次授课,没和他们讲民族与国家,这样的概念在当今部落分治之下容易召来非议。 窝阔台十岁,阿喇海别八岁,其它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李非梦个子最高,站在这群孩子面前,俨然是个大人,这些人大多数都见过李非梦,受了父母的叮嘱,都非常敬畏李非梦。 “我听说,乞颜部有个折箭的故事,谁能给我演示一下?”李非梦直接以问答方式开始第一次教学。 孛儿贴已经九年没有生儿子了,按蒙古幼子继承家业的传统,窝阔台已被乞颜部上下视为铁木真的继承人,而这些陪他来读书的孩子很可能就是贵族们的接班人。 回应李非梦提问的,自然是窝阔台,窝阔台发给身边的同伴一支箭,让他折断,然后每次增加一根,让他折断。 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力气挺大,一直到第十二根时,才折不断。 李非梦接过十二箭,全部扔入火盆中,一转眼间,十二支箭全烧成了灰,“你们觉得要多少支箭,这火炉才烧不掉?” 窝阔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盆,发了一会呆,忽然愤怒地道:“老师耍诈,你不遵守规则。” 李非梦道:“打战时,对手会按你的规则进攻吗?” 窝阔台无奈地问道:“难道奶奶教我的道理是错误的?” 李非梦道:“团结就是力量,只是局部真理,仅仅从一方来看问题是认不清本质的,从斗争双方才能全面考察清楚问题和对策。 箭数量的增加,到达某一个数值,就会打破斗争双方的力量平衡,超过这个数值,斗争双方的支配地位就会反转,这时斗争双方组成的系统,其本质就发生了变化,这叫做量变引发系统质变。 注意系统这个词,数量变化永远不会引发自身质变,一支箭和一百支箭依然是箭,箭本身没有发生变化,量变引发的是斗争双方所构成系统的支配权的转移。 先总结一下折箭的道理: 一、量变与自身质变无关; 二、量变引发对立系统质变。 我把箭放在火里一燃,你们看到箭变成了什么?” 窝阔台看着火盆中的灰,答道:“箭变成了灰,这很正常的,所有的东西被火一烧,都会变成灰。” 李非梦问道:“箭和灰是同一个东西吗?” 窝阔台恍然大悟:“对呀,箭和灰完全是两种东西,这是质变。 老师是要告诉我,火能使任何东西产生质变吗?” 李非梦摇了摇头,道:“我要说的是,不同的东西混在一起,就会变成新的东西。 箭遇火会变成灰,遇水就会澎涨发霉,埋在土里有可能还会发芽。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新知识,合实生物。 不同的东西混在一起,才会产生出来新的东西,这些新生的东西,有的是对我们有益的,有的是对我们有害的,我们需要的是那些有益的,善于创造和使用有益的新事物,这才是人生的生命线,也是使我们的人生跳出祖祖辈辈的永恒轮回,进入了崭新的世界的唯一途径。” 窝阔台懵懵懂懂地问道:“我不太明白,跳出灵魂转世轮回,那是成仙了吗?” 李非梦道:“灵魂轮回,是说我们做的事情,我们的祖先已经做过,每一个或努力或放纵的人生,都自以为是独一无二的经历,事实上不过是重复前人的人生经历。 你的祖先曾经做过所有蒙古人的可汗,你父亲和你现在努力恢复祖先的荣耀,如果你父亲的努力,有一天达到或超过你祖先的成就,他们两者的人生有什么不同吗? 你的人生将在你父亲给你规划的领域中渡过,享乐或奋斗,这就是你的轮回。 如果你不能创造出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生产方式,新的思维方式,那么你的一生将在既定套路中永恒轮回下去。 我刚才的试验已经告诉了你创造的方法,选择无限轮回,还是创造不一样的人生,答案在你自己的手中。” 窝阔台道:“人生一半是为了享乐,一半是追求名声。追求名声是为了别人的认可,享乐才是我自己的。 我的父亲肯定也是这么认为,除了享乐与追求名声,我还能做什么? 请老师再给我详细讲一讲创造的方法。” 李非梦指着铁箭头问道:“剑杆已经变成了灰烬,为什么铁箭头没变?” 窝阔台道:“可能是火温不够高。” “增加温度,铁箭头会融化,铁水依然是铁,为什么没有变成灰?” “好吧,我承认我说错了,不是所有的东西遇到火都会变成灰。” “你见过精铁吗?” “见过,我父亲的宝刀就是用精铁打造的,能斩断箭头。” “箭头的铁能不能变成宝刀那样的铁?” “百炼成钢,老师是要我不断锤炼自己吗?” “不,除了百炼成钢,你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吗?” “还有什么办法?” “肯定有,但我不告诉你结论,我只告诉你思考方法,你的人生是别人代替不了的,你的目标,需要自己寻找解决方案。 我们的出行只能走路或者骑马,十天的行程也不如一只小鸟飞一天飞得远,人果然不能超越鸟的速度吗?人就注定不能飞吗? 我们的生命有生老病死,这些都是无可更改的吗? 我们的世界只看得到自己头顶的天空,天空之外有什么?我们无法知道吗? 我们的知识来源于前人和活着的人的创造,如果每一个大脑都有不同的智慧,上述这些难题还能使我们困惑吗?” “如果一个人一个想法,那岂不是到处都在斗争?谁还愿意听从我父亲的命令?” “你们用皮鞭驯服不听话的马,这说明纪律的重要性,如果把纪律视为公共规范,不同思维的人是否就可以组合在一起?”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管理部落的,但我们已经这样做了,老师的教导有什么用?” “你有没有发现,驯服的马失去了野性和自我?人也是一样,驯服的人思维都变成了一个模子。 要想保持马的野性,就必须经常把它放归自然。 要保持人的不同,也需要给他充分的自由,甚至使他们语言不通,互不统属。 我们喜欢得到别人的赞美,厌恶受到他人的指责,赞美是令人愉快的,它是对我们的独特点赞。 但人们往往把赞同视为赞美,这是愚蠢、低级的、自私的行为,是应该被唾弃的。 因为赞同只是量的增加,并不能产生新事物。 来自异见者、敌对者的赞美最令人愉悦,因为他是真诚的、无私的、有价值的。 距离产生美,最远的距离不在于空间,而是心的不相通。 由此可见异化与同化各有价值,甚至异化的价值大于同化的价值。” 阿喇海别忽然道:“老师,你说得不对,男人都喜欢美女,不喜欢丑女,即便距离再远,丑女都不会产生美感。 我只有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才会喜欢我,对吧?” 李非梦问道:“你听说过象牙筷子的故事吗?” 阿喇海别摇摇头道:“没听说过,老师给我讲一讲?” 李非梦道:“很久以前,统治中原和草原的是一个叫商朝的国家,商朝的末代皇帝叫纣,有一天,纣得到一双象牙筷子吃饭,他的叔叔箕子见后,担忧地说:‘现在纣用象牙筷子吃饭,需要换上玉杯、玉碗才能配得上象牙筷子,换了玉碗、玉杯,必定要换上世间最好的桌子、椅子、床铺等一切看得到见的东西,用了最好的东西,然后又将搜寻最漂亮的美女充实宫殿。 宫殿全部换成最美的东西后,臣子也会随之全部更换。 所有的财富将因此而消耗光,日子会越过越穷,再也不能好转了,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 你觉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人,是不是把自己做成了一只象牙筷子,专门找富有的男人来给她买单?” 阿喇海别道:“我自己有钱,哪里需要别人来给我买单?” 李非梦道:“那你会喜欢上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嘛?” 阿喇海别道:“奴隶怎么配得上我,怎么也得是一个贵族吧。” 李非梦道:“所以啊,你的人设就是一只象牙筷子,只有买得起单的男人才能娶你。 你和很多贫穷的女子一样,拼命把自己打扮得非常精致,就是为了祸害富人的家产,聪明的男人只会把你当情人,却不会娶你的。” 阿喇海别气愤地把金银首饰全部扔了一地,哭着走了,“所有人都在欺骗我,我再也不喜欢这些金首饰了。” 第20章 上帝之手? 风雪越来越大,人们的外出的频率越来越少,大雪稍停,铁木真就离开了地堡,只留下他的弟弟合撒儿照看察合台和阿喇海别,就在当天,薛古勒图也带人离开了,整个地堡的牧民们因此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铁木真的离去,是对塔塔儿部不接受调解的防备,那么,薛古勒图的离去,就是在公开承认对此地的庇护。 对手之间的默契,往往比热恋的情人更加敏锐。 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寒风肆虐之下,无人能够远行,地堡的人们全部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没有了乞颜部与塔塔儿部战争的威胁,住在地堡的各部牧民难得地过了一个安稳快乐的冬天。 春天来临的时候,大雪停止了,冰雪渐渐融化,人们的活动范围一点点扩大。 然而,没多久,一个坏消息在牧民中流传开来,塔塔儿部落山区在冬天的时候出现鼠疫,由于道路不通,得不到医治,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 整个塔塔儿部的牧民转眼间成了瘟疫的代名词,李非梦在治疗塔塔儿部送来的病人时,确认了这一消息。 幸运的是,送来的病人李非梦能治疗,但这位送来的病人传染了很多人,必须禁止地堡间人员流动,再进入一个个地堡治疗、喷洒酒精消毒。 哈撒儿第一时间带人封锁了外界人员进入地堡的通道,城堡内让出不许进,也没有人想要逃离,毕竟在这里,神医能治好被传染的人,而外面却无人能治疗这种病。 冬天的寒风还没消退,所有人都怀疑自己被传染了,每个地堡都请李非梦上门治疗。 地堡天然相互隔绝,只要把整个地堡内的人员全部检查治疗一遍,就不再有传染源,这对于李非梦来说并非难事。 然而,集中在这里的牧民有三千多户,接近二万人,大大小小的地堡有数百个,光靠李非梦一个个地堡去治疗,又怎么跑得赢时间? 李菲梦及时调整方案,不以地堡为单位依次治疗,而是集中收治病人,重病优先,治疗过的人单独居住。 以一天一百人到二百人的治疗速度,有效杜绝了人员死亡。牧民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塔塔儿牧民虽然受到其它部落的冷眼,却没有爆发冲突。 李非梦不分昼夜地忙碌了一个月,得病的人越来越少,两个月后,地堡鼠疫完全散失,但传面的疫情却越演越烈。 因为哈撒儿的封锁,外面的人多次和把守的牧民发生冲突,有时候来人身份显赫,或人数众多,冲突不断升级,最后演变成了几个部落对塔塔儿部的战争。 两个月后,地堡内清除了病患,地堡外的战争已经无可调和。 牧民们请求李非梦不要远离地堡,在地堡外扎下帐篷收治病人。 李非梦一个人的能力应对整个草原汹涌的病人,如同杯水车薪,各个部落已经死了很多人。 幸好此时已经春暖花开,可以组织牧民进山采药,李非梦公开了一组治疗药方和防治卫生方案,巨大地阻止了疫情漫延。 疫情的中心在塔塔儿部,所有部落严查塔塔儿人,一经发现,立即驱逐。 在各方的努力下,除了塔塔儿部,病人在迅速减少。 塔塔儿得病的人太多,虽然积极依照李非梦的治疗和卫生方案努力消灭病毒,也进行了严格格离,死亡人数远远超过其他部落。 三个月以后,塔塔儿部在经历集中死亡数万人后,疫情逐渐消失。 乞颜部和塔塔儿部的冲突从未中断,其它部落出于对塔塔儿人的不信任,使得塔塔儿被隔离在所有部落之外。 塔塔儿部落的疫情经常零星暴发,草原到处流传着驱逐塔塔儿人的口号。 部落的界限进行了严格划分,在塔塔儿部之外的三大部落提议下,大漠上无主的绿化区域正式被承认为李非梦的领地,今后沙漠上开发的土地,哪个部落绿化的归属哪个部落所有。 所有拥有沙漠绿地的塔塔儿部牧民,被三大部落要求,要么加入李非梦的部落,要么放弃沙漠里的土地,理由是严防塔塔儿部疫情输入。 大多数拥有沙漠土地的塔塔儿人选择了加入李非梦的部落,少数贵族无法接受与塔塔儿部落彻底割离,带人离开。 李非梦意外地在草原上获得了领地和人口,成为大漠上最大的部落,拥有人口1300户,近5000人。 几个草原部落在这次疫情推动下,再次分配分配了沙漠绿化的果实,乞颜部、弘吉喇部、汪古部合法化了自己绿化的土地,塔塔儿部一无所获。 乞颜部与塔塔儿部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止,汪古部选择了两不相帮。 侠客寨的绿化继续向沙漠推进,种植小麦和蔬菜的计划顺利展开,并且获得了丰收,大片沙漠上长出了青青绿草,绿地上树木鲜花掩映,水库星罗棋布其中。 阴山西侧引黄入漠的水渠修出了七多百公里,黄河水直入漠北沙漠腹地,准备向东汇入弱水。 这一片沙漠比较大,汪古部、乃蛮部、克列部许多牧民被雇佣加入修建水渠和绿化沙漠,并在沙漠中心建立了一座城市,取名为开天城,开天城顺着水渠两岸而建,水渠在此由北向东转折,东段还没有全部修通,但并不影响黄河引水。 虽已水到渠成,沙漠绿化却难以一蹴而就,从水渠向外扩展绿化预计也需要数年才能完工。 这条新修的水渠引起乃蛮部和汪古部极大的关注,但两部的汗王均采取的观望的态度,有水不一定能把沙漠变绿洲,其中还有很多难题和细节问题需要解决。 金国也因为塔塔儿的疫情,提前动工修筑长城,塔塔儿人此时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秘密与扎达兰落结盟,共同对乞颜兵用兵。 这个消息很快铁木真上报给金章宗,金章宗因此认为塔塔儿人背叛了金国,要求薛勒古图进京做出解释。 第21章 运气与谋划 薛勒古图不敢进京,恰在此时,金国一位王爷的商队在途经塔塔儿领地时,货物被劫,随行的王爷失踪,逃回去的仆人向金章宗汇报了此事,金章宗下旨敕令薛勒古图立即释放这位王爷并交还所劫货物。 薛勒古图彻查了此事,却无人承认打劫过这批货物,只在一片荒山野岭中发现了这位王爷的尸体。 薛勒古图交不出人和货,也不敢进京向金章宗解释,金章宗忍无可忍,派出军队讨伐塔塔儿部。 战争无可避免,塔塔儿部不甘束手就擒,开始动员牧民积极备战。 面对突如其来的草原风暴,侠客寨几位头领乘着寒冬休憩之机,在偏关外的森林中再次相聚,讨论起当前的形势。 “乞颜部抢劫了扎达兰部的马群,杀死了扎木合的弟弟,扎木合与铁木真兄弟因此反目成仇。 塔塔儿部抢劫了金国货物,杀死了金章宗的亲族,塔塔儿部与金国坚如父子的依存关系,也演变成了兵戎相见的仇家。 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上帝之手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托词,我们能得到沙漠绿地,不过是人家给予的安抚,看破不说破,大家暂相安无事。 一旦塔塔儿人被收拾完,我们吃下去的恐怕都得吐出来。” “我们应如何让应对?” “所有的部落都在扩地增丁,我们研学、启民智、开商路,不争霸。” “偏关、宁武、雁门三关断我草原出口,潼关、函谷关、洛阳阻断汉中、襄阳咽喉,南北关隘不破,生死系于人手,如何开得了开商道? 北三关,守军多少,拱卫城堡几何?将领是谁?” “宁武关一共十三堡,宁文、宁武二城互为埼角,人囗三万,驻军共6000人。 宁武至娄烦,仅有一条道,道路狭窄曲折,行军其中,最易瓮中捉鳖,自古从关内进攻宁武,只有原平攀越段家堡一条路是安全的。 宁武北方十数里为阳方口,阳方口即为长城关囗,建于恢河东岸,恢河上有为九孔桥,每孔内有一铁牛支撑桥身,长城建在桥上。 阳方口为宁武关门户,卡在管涔山与云中山的最北端,关外一马平川,关内道路狭窄。 阳方口后东西两侧,恢河东岸的另外两堡与之共同构成防御犄角,每堡各驻军一百人。 阳方口、宁武关外山上各有三个峰火台,峰火一起,通过雁门、西京(大同)、居庸关,半个时辰内便能将消息传至中都。 偏关驻军一千人,雁门关驻军万人,这两关的长城外地形狭窄,兵马只能纵列于关前,关内地势开阔,有众多居民,战时便是兵源。 从内强攻,任一关都可坚守三天,援兵一至,便是死路一条。 偏关、宁武、雁门三关由汾阳侯郭宝玉镇守,此人为名将郭子仪的嫡系子孙。” 众人感觉一阵头大,这样的防御简直是铜墙铁壁,夺取偏关容易,防守难。宁武、雁门兵力少了是送死,久攻不破也是死,那就剩一条路,剪除三关周围羽翼。 “若欲取北三关,该从何处着手?” “先取楼烦郡(岚县),守住楼烦郡东面古交山口,晋阳(太原)兵便进不来;积翠山(方山县旧址)没有驻军,守住此处,黄河东岸的晋宁军便无门而入。 楼烦郡为吕梁腹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欲攻打,必须一鼓作气拿下宁武,以免打草惊蛇。 若有管涔山、云中山绿林同道相助,乘夜一鼓可下偏关、阳方囗长城,宁武便成孤城,只须慢慢围城便能逼降。” “管涔山地势险要,绿林众多,全部收入掌中才能安心,云中山有武卒哥哥在,倒无须忧心了。 南三关是金国东西枢纽,两侧都有重兵屯驻,侠客寨没有三十万兵之前,不必考虑争夺。” 李非梦见形势已经明了,便布置分工:“大漠东西二城,在蒙古诸部眼皮之下,由我和杨叔、曦儿哥作为明面首领,胡叔身份不为人知,今后驻守侠客寨,收复管岑山绿林,不可暴露于我们的关系。 金国与塔塔儿部明年必定发生大战,待双方将要决出胜负之际,曦儿哥便与胡叔里应外合,夺取北三关,一定要想办法烧掉宁武城内粮草,再围困逼降。” 偏关地道为侠客寨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也成为夺取偏关的关键,军队不用攻城,便能从地道中进入偏关,意味着偏关城已是囊中之物,偏关城易手,长城便无兵可守。 宁武关若有吕梁山脉作为屏障,根本无法攻破,侠客寨若占领了吕梁东西两山,宁武关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中,这正是侠客寨的地理优势所在。 大事已定,便又聊起一些琐事。 李非梦取出一个巴掌大物件,一道:“我最近琢磨出一件替代手压取水的器物,大伙给我参谋参谋。” 这是一个改造过的手压取水器,活塞桶两端一高一低接到两个垂直铁柱,活塞桶上下各开一个小口。 两个垂直铁柱注入冷水封闭,铁柱下方点燃柴火,不一会儿,手压取水器的活塞带动手柄自己动了起来,两个小孔交替者噗噗喷出热气,喷气越来越快,最后连成呜呜的长音,根本分不出间隔。 杨帆眼睛一亮,道:“如果把这个手柄连接到真正的取水器手柄上,就不需要用手去压取水器的手柄,只须点燃柴火,便能自动吸水。 这个东西简直就是治沙神器,有了它,可以省出许多抽水的人力来。” 李曦儿看着上下运动的活塞,怔怔地道:“这个手柄的手持端,上下运动很像车轮啊,如果能用来拉车就好了。” 李非梦一拍大腿道:“对呀,如果接到车轮子上,车轮子不也可以自己转动了吗?” 众人看着这个东西,全都陷入了沉思。 忽然,胡幺大叫一声:“把它改成横的,让他自动射箭,这就是大力神箭手,用来守城,无人可破。 如果用来投掷□□……” 四人面面相觑,杨帆赶忙把门窗全部关了起来,道:“这是秘密武器,我们把他放在侠客寨悄悄地研究,先把自走车、自发连弩、自动投弹机做出来,以后再也没有城池能挡得住我们的进攻。 不行,大当家,治沙的事情我不干了,交给阿呆去管好了,我要研究这个器物,这才是改天换地的宝贝。 你也别呆在大漠了,你在那里简直是浪费你的智慧,让牛蛮儿去接管那些部落,回来和我一起做研究吧。” 第22章 庙小妖风大 李非梦道:“我只是偶然来了点灵感,整天关在屋子里,我可受不了。 积翠山是牛蛮儿的老巢,他能离得开吗?必格勒、合必赤、那莫伦三人是草原人,语言习俗更易沟通,暂时不要换人。 我在草原呆了两年,名声就传到了金帝耳中,送信来请我进京去中都给太后治病,我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杨帆还没从自动取水器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听到李非梦有其它事,遗憾地道:“学问千古事,何必整天纠缠这些人情世故?这器物既是你做出来的,你先给它取个名字,其它事稍后再议不迟。” 李非梦想了想道:“这是用柴火从外面加热输出推力的,便叫外燃机吧。” 杨帆反复念了几遍“外燃机”,问道:“大当家叫它外燃机,那是不是还可以做出内燃机?水里生火吗?那可行不通。” 李非梦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内燃怎么生火,我还没想好。” 胡幺道:“好了好了,学问这种事情,你们以后再讨论吧。 我只要快速连发的劲弩,侠客寨自己的学校里,那些多做学问的人,让他们去动脑子吧。 大当家要不要去中都,这件事更紧要,人若回不来了,神器也救不了。” 杨帆这才回过神来,略一琢磨,便有了主意:“长春子也是杏林高手,五年前赴中都,深受金帝器重,去年秋已离开中都,回归故里。 金帝以医术请大当家赴京,必不知大当家是侠客寨大头领,此行不仅无害,反而有益。” 胡幺道:“大当家现在是草部落首领,薛勒古图都称病不敢去,大当家未必没有危险。” 李曦儿道:“我妹妹说,金帝是从铁木真处听说大当家医术高明,才请他进京的,草原上一千多户的部落,在金帝眼里完全没有份量。 我觉得大当家只管大胆去,中都宫里的事情,可以去问我妹妹。” 李非梦问道:“师儿姐住在宫里吗?我可未必见得到她。” 李曦儿写了一个字条给李非梦,道:“她只是进宫当教习,不是宫女,我们家是完颜璟的奴隶,住在宫外庄园里,你按我给的地址去找,她认识我写的字。” 杨帆道:“铁木真推荐大当家进京,把你从草原上调开,是不希望你的部落参与瓜分塔塔儿部,如果铁木真请求参与讨伐塔塔儿部,大当家应该让大漠上的部落参与进去。 有了名份,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派那些地堡里的塔塔儿牧民,去招降塔塔儿各部落的败兵了。 一定要注意,不要招降那些和乞颜部有大仇的首领和贵族,土地、财产全部留给其它强大的部落,我们只要人。” 李非梦道:“我怎么想起了萧何?” 杨帆笑道:“世界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只怪世人被金银珠宝迷惑了心灵。” 李非梦道:“今年沙漠绿地刚种粮成功,正发愁明年粮食吃不完呢,这些吃白食的塔塔儿人真是幸运。” 胡幺道:“大当家,你那个小庙已经重新休憩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李非梦道:“庙前那块石碑还在吧,那可是宝物,千万不能打碎了。” 胡幺笑道:“放心,早知道你爱在那块石碑面前转悠,给你留着呢,新修的园子在那庙背后。 你那个庙的香火现在可旺了,比我们侠客寨还赚钱。 大家都说那是山神庙,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上香呢。 庙里也没有功德箱,就是有人喜欢去庙里到处撒钱。 你说这人怎么如此奇怪,我们累死累活的赚不到钱,你什么都不干,却人人都抢着给你就送钱。” 李非梦道:“你先问问村民缺什么,就先给他们买什么吧,等我有空了在回去看看。 这些人真会做甩手掌柜,把钱往我家里一扔就不管了,头疼的事情全留给我。” 李曦儿瞪大了眼睛道:“哥,你不要给我呀,我穷得全家都卖身了。” 李非梦奇道:“你有那么穷吗?你的月钱不够花?” 李曦儿道:“我自己当然够了,给我妹妹赎身就不够了。” 李非梦道:“你家欠了完颜璟多少钱?我们卖酒赚的钱不够还你家的债吗?” 李曦儿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当年欠了3贯钱,可是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在加上完颜璟当了皇帝,现在怕是10亿贯都不一定清得了。” 胡幺道:“这些年,不是水灾就是旱灾,金帝又要修长城,这交钞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你拿100斤黄金去还债,金帝肯定放人。” 李曦儿道:“欠3贯钱,还100斤黄金,当我是傻子吗? 现在万贯交钞才买一个包子,我就是还他十亿贯交钞都觉得冤,何况100斤黄金? 我是觉得大当家太不把钱当钱了。” 李非梦纠正道:“那是别人的钱,不是我的。” 李曦儿撇撇嘴:“到了自己手里的就是自己的,你什么时候见过离手了的钱还拿得回来?” 李非梦道:“好吧,我这回去中都,把你全家的债都清了,一分钱不花,你信不信?” 李曦儿道:“大当家本事大,你说的我自然相信。可这样子我不就得天天面对你这个债主了? 其实我家的债也不用还了,我们家做了30年奴隶,欠的寨早该清了。 我妹妹马上已经订婚,也轮不到我去操这份心。 我是土匪,也没人敢找我要债。 大当家太诚信,我就是说说而已。” 李非梦笑道:“看来是我瞎操心,你妹妹什么时候结婚?我得去送点礼。” 李曦儿心虚地道:“不用,不用,她嫁的不是汉人,不讲那些礼数。” 李飞梦想了想,道:“偏关外那个据点,也该取个名字,免得金人扫荡时候当成了土匪。” 李曦儿道:“哪里正好是东胜州,不如就叫傲来寨。” 李非梦奇道:“傲来寨和东胜州有什么关系?” 李曦儿道:“传说那里有个傲来古国,我们寨子立在那里,叫傲来寨岂非正好?” 李非梦道:“哦,这都被你知道了,你真会取名。” 李非梦又问道:“狼山驻扎着西夏黑山威福军司,杨叔在乌梁素海开凿水渠,西夏人发现了吗?” 第23章 宋礼不足征,吾从汉 杨帆道:“隐瞒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们在乌梁素海买下了几座寺庙,由寺庙出面购买土地、开渠。” 李非梦道:“如果西夏有一天接入,阿呆能保住这段河道吗?” 杨帆眼睛不时瞟向桌子上的外燃机:“我们招人过程中,也有了一些自己的骨干,只要给够钱,随时可以拉起一支万人军队,配备上良弓劲弩,保卫乌梁素海没有问题。” 李非梦感叹地道:“阿呆掌管的这只天河水军压力大啊。” 胡幺道:“开天城要在草原上大展宏图,就得看这支治水的部队能不能客服各种困难,阿呆这支军队就叫天鹏水军好了。” 李非梦道:“好,好,好!一个天河大鹏,一个傲来地府,还有一个积翠山牛蛮,东边沙漠不如就叫俱芦洲。” 李曦儿弱弱地道:“傲来寨是长城内外的中转站,我经常去中原其它地方,怕有什么闪失。” 李非梦一愣,道:“这样吧,长城内地道入口在积雷山,墓碑大量人和物进出容易暴露,牛蛮儿到积雷山买一块地,修一条地道连上去。 平时就驻扎在那里,曦儿哥只管四处多走走,把金国的消息网建立起来了。” 侠客寨一直都没有重视各国的动态,听李非梦提起这事,都觉得此事非常重要,杨帆道:“这事怕是要大当家来管,大当家的名声既已经传开,正好便用俱芦洲神医的身份出入各国,俱芦洲按草原习俗以忽里台大会推举首领,大当家不要担任部落首领,便不会受各国权贵忌惮。” 李非梦道:“杨叔,你对南宋比较熟悉,南宋那边就交给你了。” 杨帆点点头,道:“这却不难,寨中酿酒的杨乐山是我族兄,我家自宋室南渡以来,世居临安,对南宋之事了如指掌。” 胡幺道:“牛蛮儿是西夏人,她的妻子罗莎乃西域人,正好打探西夏、吐蕃、西域三方消息。” 李非梦道:“光靠我们几个人是不行的,各自负责的区域要有独立的单线联络人,不要相互交叉,以免被人一锅端了。 杨叔留在侠客寨,所有人的消息都汇总到你这里,遇到大事,再一起讨论。” 该讨论的事情都讨论清楚了,杨帆一把将外燃机抱在怀里,道:“这个归我了,我去找人改装。” 胡幺摇摇头道:“杨老三真是个书痴,我得给他张罗落个媳妇。” 李非梦道:“胡叔,你呢?” 胡幺道:“我早就有相好的了,哪里像你们,一个个还要别人操心。” 李非梦笑道:“我还小,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懂。” 李曦儿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明年我就给你们一个惊喜。” 四位头领商议完来年计划,各自在傲来寨住下。 李非梦在屋内走来走去,心中一时不能平静,便取了一本资治道鉴翻看。 “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司马光是一百年前的人,他的文字直白易懂,在当下与白话文相差无几,文中唯一不好理解的是“繁樱”一词,千年以后的人,肯定能读懂司马光的文言文,结合他的话,也就能猜出,“繁樱”应是一种代表名份的器物。 李非梦的时代距离汉武不过千年,繁樱词自不用猜,想起史记也有一篇《礼书》,便找来翻看对照: “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 … 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贵贱之序,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节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这段文字,若是千年后的人,会觉得很多词汇晦涩难懂,特别是仲尼曰,每个字都认得,整句话则不知所云。 但对此时的李非梦,这些词汇还不算陌生,若用此时的文言文,可以表达成:仲尼曰:“ 君之祭礼,自饮酒始,吾已不欲观之。” 两司马的时代相隔千年,对礼的表述看似相同,实则有异。 司马迁时代的礼朴实自然,对礼的实施依然要用钱势诱进,而司马光时代则扭曲牵强,并不考虑别人是否情愿接受,完全是一副“你没得选,逆我者亡”的强势,精明算计已刻在骨子里,必征之于行色之间,自误而不知,这正是两个朝代风俗制度之别。 李非梦自然更赞成司马迁的礼,虽然礼不可废,不予而取,强加于人,必招毁辱。 这两段文字更令人深思的是,为什么越近的文言越象白话文,越远文言越象古文? 可能习俗的变化是很缓慢的,千年以内,习俗相差不大,文言的词汇跟随着器物在变,却不会完全淘汰,两段文字相互对照,能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由此可知,千年左右的历史等同于近代史,生活习惯、意识形态大致相通,一千年以上,大半的生活、生产、思维都会发生根本变化,所以周易、尚书、诗经这些商周时文字,没了注疏讲解,便如同天书一般,各人有各人的理解,虽然都能自圆其说,是否作者原意,已无法查证。 这两段礼的议论,令李非梦的内心有了决定,烦恼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 傲来寨的地下通道是林鸿泥告诉李非梦的,两年来,侠客寨因此而受益良多,因林鸿泥不欲相见,李非梦出于感激和敬重,从而违逆林鸿泥的意愿。 此次是自两人分别后,李非梦首次回到傲来寨,与林鸿泥相距不过咫尺,令李非梦心烦正是见或不见的问题。 遵从林鸿泥的意愿,当然不能相见,那么是否意味着永不相见? 草原上的两年,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极大地改变了李非梦的世界,强拧的瓜当然不甜,但世人吃的瓜就没一个不是拧下来的,从来没见过瓜会自己从滕上跑进人的口中。 然而拧的时机不同,结果迥异:草木黄而后摘,常常无誉无毁;服文的武夫,以巧取强夺为智慧,言行不撄人心不足以称权术。 第24章 名器何必借 之所以心烦的原因,在于对待恩人的方式,是否应有别于人?如何以礼相待? 为什么想见她呢?若只为感谢,显然不应违背她的意愿,但心中既然强烈地期望见一见她,那便会为自己找出合理的借口来。 “她说的是相见,若只有我见到她,她没见到我,便不算相见。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若无欲而行,似刚强而实自阉,八面如墙,一生做羊。 还是牧人通透,若欲人马合一,鞭策与满足缺一不可。 万物与我系于一气,求之则得,舍之则亡,心气直而事勿正,勿忘勿助长,内聚以为源,泉流不竭,表里自通遂。 思之,思之,精气之极,鬼神教之。” 李非梦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便不再犹豫,放下书转身遁入虚空小院,打开林鸿泥所在的地宫通道查看。 石龙头前,泉水哗哗,空无一人;书房门关闭着,也没有人影;厨房的锅没有洗过的痕迹,看来林鸿泥不在地下。 李非梦直接进入地宫,在刚看过的三个地方仔细找了找,石龙头下的池子边发现了几根秀发。 这个地宫只有林鸿泥一个人,这秀发只会是林鸿泥洗浴时掉落的。 即便地宫里没找到林鸿泥,依靠这几根头发,一样可以找到她,这便是该青荷神丹派的内门秘术—追魂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李非梦早已将追魂练成,只是一直未曾用过,第一次用在林鸿泥身上,也不知她是否有克制的手段。 这追魂秘术并不是内功修炼法门,而是一门精气神的提炼之法。身体发肤乃是精气所生,逆而返虚,便知精气之为物,会得彼此虚空中的游神。 李非梦以手握住林鸿泥的一缕秀发,运一丝元气入于发丝,温养炼化片刻,再将真气收回体内,在身中安炉立鼎,将真气导入鼎中,少倾丹台月明,龙蛇盘结,火吐金莲,那一缕真气早已无影无踪,李非梦的元神中却分明着到一阵波动从不远处传来,顺着波动来处一路看去,竟见林鸿泥坐在中都一座小院的屋中。 两年不见,林鸿泥已长成一婀娜少女,仍旧挽着一头利落灵动的短发,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一双似喜似嗔的妙目,碧绿的衣裙贴身,曼妙的身材被刻意隐藏,这一点李非梦无比确定。 林鸿泥怎么到了中都呢?她说的话李非梦听不见,那便等傲来寨的事情办完,上中都去再打看吧。 李非梦的生长太快,面貌也有了许多变化,即便相见,林鸿泥也未必会把他这样一个大小伙,与两年前那个半大娃娃视为一人。 如果再装得成熟一些,以仙风道骨的神医之身出现在林鸿泥面前,谁能相信人能长这么快? 说起林鸿泥,便不得不提青荷神丹派内门之争,作为追魂门的唯一传人,李非梦几年来偶尔也会去清荷神丹派追魂门的洞府天门山。 那洞在云中山一绝壁上,洞门是一巨石,石门打开,眼前便是刀削一般的万丈绝壁。 洞内只是一座空空的洞府,只有一块长在山体上的巨大的顽石,这顽石却不普通,乃是青荷神丹派历代祖师的证道石,若能在上面安然入睡,便可以学习全套剑仙证道大法。 自从遁空秘法失传,再无门人来此印证修为,此洞便成了追魂门的立府之地。 李非梦躺在上面试过几次,那顽石里似乎住着一个灵魂,一躺上去便不得安宁,却又听不懂那顽石在说什么,只觉得嗡嗡嗡如同无声惊雷。 李非梦不知道,这顽石之上有三道大关:凡是练成内功的人,一睡到这顽石上,先是阴火从涌泉穴烧起,直透泥丸宫,五脏如焚,四肢如火,一身修为,尽成燃火的油; 精气返虚,复归于朴的修行者,身内气如常人,这阴火无油,便烧不起来,却又在神魂中刮起阳风,这风从卤门而入,吹入五脏六腑,过丹田、穿九窍,身心不宁,元神崩解。 性命坚固,道体已成之人,不发阴火,不招阳风,却有雷劫,这雷劫不是天地间有形的凡雷,乃是无声的惊雷,只在神魂中炸响,接连不断,生一丝神气,便发一阵惊雷,魂魄从道心不固处,凿开裂口,不死即癫。 李非梦此时只听到嗡嗡嗡之声,这惊雷已不能伤害神魂身心,再进得半步,那雷声就会化为天籁,反能安神炼体。 这青荷神丹派三百年来无人到得此景,自然不曾记录这顽石三灾,李非梦也以为其他人同样如此,并未深究。 驭剑、追魂两门秘法天然相冲,只有遁空秘法修行有成,才能弥补驭剑与追魂的冲突。 是以自遁空秘法失传,三百年年来,从无一人能将驭剑、追魂合一,牺牲过数位优秀弟子后,两门约定,遁空不出,不得学习对方秘法。 追魂秘法太过阴毒,内外两门都怕被追魂传人盯上,久而久之,追魂门被要求将洞府独立于青荷神丹派宗门之外,驭剑门作为执行者,与追魂门关系一向不睦。 两门终究还是一派,追魂门若向门派索要资源,却有优先权。 这次上中都,李非梦需要一个新的人设,从前的自己过于善良,一个沐猴而冠的野蛮人,更符合人们对自己的想象。 要不要带上几个鲜衣美婢,把逼格提高一些呢? 还是低调一些,以一个天漄浪子的风尘样出现,更接地气? 李非梦细细把玩林鸿泥发丝所化的一缕真气,在追魂秘法之下,那道真气早已融入到自身真气之中,其特性却了然于胸,心中动念真气便能复原,这岂非等于是复制了林鸿泥的真气? 林鸿泥那无视空间的手段,肯定和这真气有关,将这真气搬运几次,有对着虚空外发试了试,却不得其门而入,看来真气另有使用秘法。 将别人的真气以追魂秘法经炼化,在两者之间建立一条联通的纽带,追溯其本体,才是追魂秘法的核心所在,复制使用他人真气特性,还需自行摸索。 这真气与人相应,那么即使功法相同,真气也有差异,共性易为,异性无涯,这因人而异的特性严重依赖于人,难道剑仙们只能追杀有印记的人?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剑仙离自己还有点远,没必要纠结。 第25章 因缘不知所起 李非梦突发奇想,能不能不用发肤血肉,直接化生出别人真气,以追魂秘法将这真气炼化,达到追溯真气主人位置的目的呢? 如果能行,无论谁的真气到自己手里一转,就能复刻研究,岂不是立马天下无敌? 李非梦最熟悉的武者,当然要数白无双,七日七夜的运气排毒,自然对她的真气了若指掌。 无非就是能追溯到本人,似乎也没什么害处,那就尝试一下。 真气虽然称为气,其实内含精与神。物质部分称为精,提供动力部分称为气,交感部分称为神。气为精、神与物质的纽带,所以至诚之神能动天、地、人、物,能前知所专注的事。 只是静坐苦思而不行动,就不叫修之与身,离至诚之道十万八千里。 思与行合为一体,尤其要勇于行、敏于行,才叫至诚。 为什么我苦恋的人不回应我,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原因就是无处下手,有痴心而无力行,不多去想想怎么办?谁又能救得了你。 世间人与物,都遵循物理,而人的感受是不相通的,任你血流成河,不过是别人谈资笑料,心要动万物,不在于苦思,而在于实行、巧行。 人的苦恼也在于此,原本只想要第二层楼却没想到需要付出第一层楼的成本,看似简单的东西总隐藏着危险的细节,光与暗永远相伴,没人能只要想要的,抛弃多余的。 李非梦制造出白无双的真气,成功炼化,立即看到了白无双和女魃。 白无双居然也仍在深山之中,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白无双头顶红布坐在石床前,似乎是洞房花烛夜,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新郎应该是她师兄。 有情人终成眷属,李非梦心中却有一丝丝失落,原来自家的丫头出嫁,是这样的感受。 李非梦居然看到了女魃,这令他有些费解,虽然女魃的模样有些模糊。 女魃没在白无双的洞房里,她似乎躲在另一个房间喝酒,而且看起来有了几分醉意。 过了一会儿,一双手掀起了白无双的红盖头,今天的白无双特别漂亮,色若春晓之花,芙蓉面寒。 李非梦叹了口气,轻轻掐断眼前勾连的画面,真后悔怎么就心血来潮想起她呢?如果不知道多好,看了还不如不看。 一阵阵悲痛的感觉忽然传上心头,自己对白无双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为什么会象死了挚爱的人一样?知道得太多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李非梦甩甩头,决定以后不再轻易查看熟悉的人。 李非梦在傲来寨、侠客寨匆匆一个月,寒冬腊月前,便在风雪交加中,重回俱卢洲。 令人意外的是,刚回到地堡没几天,就来了一个上门求医的青年男子,这人为了请李非梦治病,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大约是李非梦去傲来寨期间来的吧。这人取了个草原人的名字,叫亚力昆,但汉语很流利,应该是宋人。 亚力昆会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对这一点他未做任何隐瞒。 亚力昆找李非梦治病,却不说得了什么病,李非梦为他把了脉,却没发现男子有病。 “你没病,比多数男人都强壮。”李非梦肯定地对亚力昆道。 “哼,大家都把你传得神仙一样,原来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庸医,白白耽误我一个多月时间等待,我要砸了你的招牌,省得你这种庸医到处欺骗世人。”亚力昆说罢,走出堡门,一拳打在门顶上。 那门框上有牧民门赠送的匾额,只是木质的,被亚力昆这一拳打的粉碎,连石头垒砌的门墙也被轰塌一块,沙土簌簌而下,挡住了大门。 李非梦气得无名火气,一步跨出门来,怒喝一声:“找死。”挥手一拳打向亚力昆门面,心道:“你既毁我门户,还便让你颜面无存?野蛮人可不是好好先生,正好拿你来刷我的人设。” 李非梦修建的地堡门墙,有50厘米厚,却经不起亚力昆一拳,这墙可是石头垒砌的,即便沾合的是简易水泥,不如石头坚硬,也不是一两头牛能撞倒的。 亚力昆只是随手一拳,那么如果全力施为,恐怕不下于五牛之力。 这种身手便是武林中也属于超凡的存在,果然李非梦这一拳被亚力昆轻松避过,亚力昆选择躲避而不是硬碰硬,可见也对李非梦的身法武功心存忌惮。 李非梦的出拳速度本就极块,虽未全速出击,亚力昆依然能躲过,可见其武功不仅仅在拳头上,身法同样恐怖。 这便是真正的高手了,一举手一抬足间,便知对手深浅,这是李非梦生平所遇的极少数厉害角色,只有林鸿泥那种无视空间的出手才能碾压得了。 一招试探,双方心中都对彼此有了一个大体的估计。李非梦将身法加快,连出数拳,不给亚力昆喘息之机,借此试探亚力昆反应极限。 亚力昆身法虽然不如李非梦快,却浑身柔若无骨,明明不能转动扭曲的部位却能快速挪移,弥补了身法速度的不足。 偶尔避不开时候和李非梦对了几拳,也能以柔劲将拳锋化开,做到虽败不伤。 李非梦见一时间拿不下此人,便道:“你武功不如我,如若向我道个歉,便放你一马。” 亚力昆大怒道:“你就这点手段也敢大言不惭,今天便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亚力昆不闪不避,再次以掌硬接李非梦一拳,拳掌相交,李非梦忽觉虚空震荡,神魂如受重击,连忙撤拳急退。 人身真灵生于玄牡一窍,这玄窍不在身中又离不得身中,是不内不外之地,简而言之,此窍不是空间物理的窍,而是一个三维以外的窍,这一窍连通了身体和外界。 万物得玄窍之灵以生,人能识此一窍,便知万物之灵与我之灵本是一体。 玄窍生出一灵,与身体万物之精微物质相合,便合而为气,三者相合化产生生命,故曰:三生万物。 真气外放,是身体之精与外物之精的物质交互,亦是我身之灵与外物之灵的精神互动,有物质往来便有物质损耗。 正常的真气外放,必有真气回收,一收一放间既有损耗也有摄取,强者盗取外物之气,滋养身心,弱者受损而不能止,强弱之判关键在灵,灵的强弱又在玄窍大小,玄窍大则灵源壮,玄窍小则灵源弱。 亚力昆的武功却不是与人比拼灵源大小,而是直捣灵源,灵源不存,人焉得活命? 第26章 强志弱骨 常人受了这一击,玄窍被毁而死,外表与常人无异,是查不出死因的。 李非梦天生玄窍巨大坚固,这一击只感觉玄窍震动,却未曾损伤,气机略微晦涩,一时惊疑不定。 亚力昆负手而立,冷“哼”了一声,道:“你神魂被我所伤,纵使比别人强些,却也不过苟活几日,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去吧。” 李非梦感觉并无大碍,怎甘心吃此大亏,深恨此人手段狠毒,便不再留手,将护体真气一催,化为万千气箭铺天盖地向亚力昆齐射。 亚力昆速度本就不如李非梦,万箭齐发,躲无可躲,全身上下一起中箭,幸好其真气充沛,体表亦有附体真气,只是不若李非梦这样真气澎湃,因此中了满身气箭,便如同全身被一柄比自身还大的铁锤狠狠锻打了一般,虽未流血,却觉浑身无处不疼,筋骨尽碎一般疼不可耐,此时怎敢再受一击,连忙转身跑路。 李非梦气箭一转,化为罡风,欲将亚力昆团团缚住,亚力昆再次回身对着李非梦隔空出拳,李非梦又感觉到虚空震动,神魂大震,护体真气又是一滞。 亚力昆乘机奋力一冲,突破罡风束缚,连续纵跃狂奔,转眼便逃得没了影。 亚力昆的功法实在诡异,李非梦担心刚才两掌受了什么伤,便任他离去。 心中却觉甚是晦气,新年伊始,便碰上闹事打砸的,难道要流年不利? 门墙倒塌,早已经引来不少牧民关观,但两人的战斗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这种顶尖高手之间的战斗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插手的。 虽有不少牧民自告奋勇要去追捕亚力昆,却被李非梦劝阻,只说是江湖恩怨,外人不宜参与。 亚力昆打在门墙上那一拳,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种力量简直就不是人所能做到的,你力气再大,骨头还会比石头硬吗? 而李非梦能与亚力昆硬碰硬对上几拳,那岂不是说李非梦也是亚力昆那样的超人? 两□□脚速度极快,亚力昆逃跑时候展示的提纵身法,那可是鸟类的专利。 李非梦和亚力昆的这一场战斗,使得李非梦在牧民们心中的形象越发神秘高大,神医之外,又多了一个神人标签。 窝阔台和阿喇海别一脸崇拜的望着李非梦,“老师,这是神的力量吗?我们能学会吗?” 李非梦急于检查真气异常,简单地道:“你们刚学完语言、算术,没有医学基础,医理和经络穴位不通,一知半解的学不来,先把基础打牢再说。” 李非梦说罢,也不多做解释,令必勒格找人来修复打破的门墙,自回地堡检视神魂异动。 原本以为亚力昆的掌法仅仅是捣毁灵源,现在灵源无碍身心无虞,却发现五脏经脉骨肉中的真气竟不能被全部炼化为先天真气。 盖人之一身,志为气之帅,精为毛、皮、肉、精、筋、骨、髓、五脏之华,五谷荣养全身,生成物质之精,此精在人身流转,生出六触,仍属于后天凡精,凡精须得真一之灵锤炼,二者化合而成真气,才是先天气。 这先天气乃是真精、真灵打成一片的产物,后天凡精炼化而来的真气,能壮大灵源,是为逆行,先天气复化为凡精,则是顺行。 凡精流行一身百脉,自有固定线路,不以意志而转移。先天气受真一之灵调动,能内视反观,出玄入牝,周流六虚,生出神通变化来。 人身如容器,顺化之精与身体滋生之精,七日流转一周,数周便能充满一身。 精满则漏,此是物理自然,若想持盈保泰,唯有逆炼凡精,化而为先天真气,则无泄露之虞。 李非梦中了亚力昆两掌,不能全部炼化后天凡精,这是炼化凡精为真气的炉鼎出了问题。 这个是严重问题,精不能尽化为气,人身容器岂能不溢? 凡精过剩,真灵有余,两者不能化合,必生出病态,简单说,就是欲望强而骨肉弱,凡精不能得到升华,便不能进一步荣养一身,只能被天地外物所盗,自九窍毛孔穴位泄露而去,身体生精越多,漏得越多。 长此以往,肉身疲于生精,然后被天地所盗,却不能得到真精真气的滋养、升华,必定生病、衰老、乃至过劳死,这就是过剩之病。 毛、皮、肉、精、筋、骨、髓、五脏生精之力越强,泄露越多。 后天不化,灵源虽壮,缺少真精做载体,同样不能凝合真灵,有余之灵入体后,又复散归无有之乡,灵源大又有何用? 真灵强大,运化先天真气之能越强。如果浑身皆漏,先天之气本欲滋养升级肉身,却比不过肉身的泄露速度,有限的先天真气也会日益枯竭。 幸运的是,李非梦身中炉鼎只是气机运转出了异常,使得炼化凡精的效率有所下降,肉身也尚未泻漏,使得先天真气的生成大于消耗,身体暂时不会有问题。 但炉鼎若不修补,很快就会泄露,长此以往,仙道艰难。 最烦恼的是,李非梦竟然找不出问题出在哪,反正就是运化不灵了,一身内外没有一丝毛病。 难道是亚力昆得的也是这种病?所以自己同样查不出来,他这两掌把病传给了李非梦。 自己有治不了的病,神医的名头还真有些名不副实,看来还是称不得神医,最多是个凡医,治得凡人的病,治不得真人的病。 这个门被砸得似乎也不算冤呀。 亚力昆的武功令李非梦想起了袁飞虎的话:“他们那一门邪功,叫做碎魂掌...人若中他一掌,无论你武功高低,顷刻魂飞魄散,身体却毫无异常,实是杀人作案的阴毒功法。” 此人难道是白无双的师兄墨超凡? 如果墨超凡有这样的病,白无双与他炼同样的武功,是否也有同样的病?只有墨超凡来找自己,而白无双没有来,难道白无双练这功法就不会出问题?这似乎不太合理。 李非梦尝试着对炉鼎调整了几天,却无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只能先放一放,如果能把碎魂掌功法拿来研究研究,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 想到这里,忍不住再次用追魂看了看白无双,只因为多看了她这一眼,便引发出一连串凄婉的故事来。 作家的话 第27章 相见不相识 白无双一身少女打扮,面色憔悴地骑马奔驰在大雪之下,女魃站在她身后的马背上,眼中的野蛮减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些微人味。 即使在风雪中骑马奔驰,也可以一眼看出白无双眼眸中深深的哀伤?洞房花烛夜时那种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幸福感早已如梦幻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连几天天,白无双都在赶路,李非梦看到女魃不时从马背上跃起杀人,女魃的拳头如同世间最强大铁锤,破碎一切有形之物,人和马在她的拳头下,瞬间炸裂横飞,山石树木纷纷粉碎,这不仅仅是开金裂石了,简直就是人形粉丝机。 夜间,白无双与女魃依偎在火堆旁取暖,墨超凡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无双与女魃两个人就这样不断地在群山中奔跑、杀人,从女魃空中杀人的动作可以看出,这些被杀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武林高手。 她们的路线一步步往长城内推进,这是要杀到中原去吗? 有袁飞虎一样嫉恶如仇的武林人士,前来漠北追杀白无双和墨超凡,他和他又失散了? 有女魃相助,这些武林人士只有被屠杀的份,但是人杀多了,迟早会引来能克制女魃的强者,毕竟这是人的世界,从没有精怪能横行长存。 李非梦决定出去看看,是什么原因让白无双冒着暴雪在草原上杀人? 阿喇海别整天在李非梦身边打转,就像一条小尾巴,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已经学着大人的装扮,把自己的胸束成高高的突起,李非梦才不会相信这么大点小屁孩就已经发育成这样。 当李非梦怀疑的目光扫过阿喇海别胸前,阿喇海别反而凑到李非梦面前,瞪着一双黑白无瑕的大眼睛,拉起李非梦的手道:“老师,我好像生病了,我的心跳得好厉害,不信你摸摸看?” 李非梦一把打开阿喇海别的手,没好气地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你一个女孩子整天想着学武功干什么?” 阿喇海别立马换上一副淑女形象,乖巧地道:“我要是学了武功,以后就能帮老师做很多事情了呀。你想想,老师一个大男人,给那些女子治病是不是很不方便?” 李非梦觉得阿喇海别的话很有道理,这里确实需要一个女医生。 让阿喇海别在面前坐好,纠正了一下她的姿势,道:“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入不出,自然常住,勤而行之,是真道路。” 阿喇海别依言静坐,恍恍惚惚之间,忽然忘记了身体,上下左右全是虚空一片,惊讶之心将起,忽闻虚空一声雷鸣,顿时忘记了一切,只见眼前世界大放光芒,一轮皎洁的明月从虚无中渐渐冒了出来,世界清凉一片,身心便此定住。 正是:本源真性静寥寥,任飘飘,恣逍遥。便是虚空,天外显灵苗。 石中隐玉,蚌内藏珠,里面真光,显现恰似元初。清净处,见天如玉案,秋夜蟾孤。自是十方明彻,握阴阳枢要,尘垢难拘。 当阿喇海别醒来时,桌子上放着一本《道德经》,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道:“修炼方法尽在此书中,所见所得勿在人前卖弄,慧而不用,智而若愚,切记,切记。 自己的道要自己悟,不要活成了别人的影子。 我去中都了,勿念。” 萧萧寒风,漫漫飞雪,茫茫不见天日。人鬼为伴,渺渺如梦行。 杳杳穷魂,冥冥长夜,沉沉不辨年齡。天啸狼号,何处问亲情? 白无双策马踯躅南行,她在追杀一个人,一个骗了他两年的大仇人。 雪深一尺,马蹄难迈,雪下不停,迅速覆盖了身后的印迹,也同时擦除了仇人的足迹。 白无双不急,因为女魃已经先她一步追踪仇人而去,她只要查看女魃在雪地里插下的树枝,就不会失去仇人的踪迹。 女魃善于纵跳奔跑,雪地也挡不住她脚步,但女魃与那人武功旗鼓相当,适合追踪,却杀不了那人。 从女魃留下的标记看,此人正在向中原而去,即便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捉来千刀万剐,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后方忽然传来一阵癫狂的歌声: “停杯不举,停歌不发,等候银蟾出海。不知何处片雪来,做许大通天障碍。 髯虬捻断,星眸睁裂,唯恨剑锋不快。一挥截断银龙腰,仔细看嫦娥体态。” 白无双呸了一声,心道:“哪个屠夫作的这等淫词,纵有欺皇霸后之志,却不是好人。” 身后那人戴着一顶草原风格的华丽大高帽,水色蓝衫,视风雪为无物,骑在一头黑豹上纵歌飞奔而来,漫天雪花竟无一片落在这一人一豹身上。 渐渐到的近前,却是个俊俏的少年,面色如常,竟无半点寒风冻到痕迹。 白无双心中微为惊讶,这人用内气撑开了一个数米半径大小的护罩,将寒风和飞雪尽数挡在外面,这少年的内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武林中能够内气外发伤人的,不过是一拳一击之气,象这样四面八方持久地撑起气墙,漫步在风雪之中,简直如同神明一般。 有这种身手的,白无双一个也没听见过,或许自家公子才有这种武功,但这人明显比李非梦高大太多了,面目也不太象,不可能是他。 这人唱的歌也太霸道了,自家公子温润如玉,怎么可能如此粗鄙。 草原上遍地野蛮人,弱了气势,色狼就敢来抢自己做老婆,不可不防。 白无双紧了紧风帽,把脸遮严,不紧不慢地低头继续赶路。 骑豹的少年似乎盯上了自己,到得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地跟随在马后。 白无双的马看见豹子,惊恐地加速前进,白无双安抚住坐骑,侧行让开豹子正前方道路,依旧不疾不徐地向前走。 “小姑娘,你这样慢吞吞的,可别冻坏了身子,要不要到我这边来,我载你一程?” 第28章 兴亡如脆柳 这少年居然叫自己小姑娘,白无双心中胡斐道:“也不瞅瞅自己,你比我大么?” 但她见这少年是个异人,不想惹麻烦,便礼貌地道:“谢谢小哥,这风雪冷不到我,你请先行。” 这骑豹少年自然是李非梦,见白无双认不出自己,心道:“这两年果然变化大,连我的丫头都认不出我来了。这样也好,她既与她师兄两情相悦,若认出了我,却不能再履行诺言,岂不为难?” “我是俱卢洲部落巫师,名叫梦里飞,此行前往中都行医,缺少一位帮手,我看你武功不凡,可否助我?”李非梦有心询问碎魂掌的秘密,却不要表现出很了解对方武功的模样。 白无双心道:“这人自报家门,倒也不象恶人,只是我忙着追杀仇人,哪里脱得开身?若强行拒绝,只怕他会用强,这人武功太高,不可得罪。” 便实话实说道:“我正在追踪一位仇人,若让他逃脱,不知何时才能寻到他踪迹,却脱不开身躯,请小哥见谅。” 李非梦闻言,不禁皱眉道:“你既然要追击仇敌,不能这样慢吞吞地走,不如我把豹子借与你,速速去杀了那仇家,也好随我前往中都。” 白无双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豹子能听自己的吗? 李非梦似乎看出白无双的担忧,解释道:“这豹子能听懂我说话,我让它载你去,你只管放心骑它,绝无违逆。” 白无双顿时对着少年大生好感,心道,“这人到有几分公子的大气。” 谢过李非梦,两人交换坐骑,白无双骑豹子顺着女魃的标记迅速追了下去。 豹子身高体长,不下于健马,爆发力极强,一跃就出去数丈远,眨眼间便钻入雪幕不见。 白无双奔出去近百里,越过高山,出了雪花笼罩的范围。 一山之隔,这边的地面也没有雪,露出光秃秃的一大片黑土地。 到了这里,忽然没了女魃的标识,遍寻周边也不见。 正疑惑间,远方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正是女魃的声音。 女魃一身铜骨铁皮,近妖的存在,那个人怎么伤得了她? 白无双急忙驱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这片染上了黑色物质土地里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一脚下去,鞋上都沾染成了黑色。 声音从一口喷火的竖井中传了出来,让人绝望的是,这口竖井想天空中喷出的火舌有一丈多长,浓烟滚滚。 井周围,有一两米黄土没有染上那黑色的液体,呈现出图黄色。 白无双声嘶力竭地喊着“女魃”,冲到竖井旁边,想要找出解决女魃的棒法,却被凶猛的火舌迫退。 井中传出女魃撞击石头的声音,很显然,这口井的出口被堵死了,火是女魃唯一的缺点,大火之中,自己根本无法钻进井里去打开那个塞住井壁的石头。 女魃完了,是自己的大意害死了她。 正自责见,忽然瞥见远处冒起火光,火气之处,远远传来一声闷哼,一男子口喷献血,倒飞摔出,从背影看,正是自己追杀的大仇人。 此人似乎遇到了强敌,身体仆一落地,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向山林飞纵而去。 白无双正要去追,那火光却象长了翅膀一般,一个呼吸之间就将几百米方圆的地方全部点燃,黑乎乎的地面居然见火就燃,火光将外面方圆数百米的世界全部隔绝开来,从外向竖井中心熊熊飞窜而来。 四面八方都是大火,哪里都没有落脚之地,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了吗? 老天何其不公,为什么坏人总能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善良的人,为什么总被欺负至死?那杀无辜,敲骨吸髓的恶魔,暴戾恣睢,聚党数百,横行天下,竟要寿终,这老天遵的什么德? 那个害死自己师兄、女魃的仇人,无德无行,专犯忌讳,今日之后,再无人知道他所做的恶,必将终生逸乐,富贵不绝。 回忆自己这一生,从无半点亏心,也没祸害过无辜的人,却葬身于这等卑鄙小人之手。 这是为什么,这所谓的贼老天,瞎眼了吗? 绝望之中的白无双,感觉生命走到了最后一刻,心中不禁想起李非梦来,“公子,你的丫头快要死了,你知道吗?你的恩情,无双只能等来世再报。” 火光越来越近,正当白无双以为必死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来一个人瞬息之间便到了眼前,这是梦里飞,他好厉害的轻功。 白无双眼中泛起一丝希望。 李非梦落在白无双身边,一把抱起白无双,轻飘飘地一跃落到黑豹背上,轻喝一声“起”。 黑豹奋身向高空跃起,到达最高点时,才微微一落,豹子脚下忽然有风卷起,豹子一脚踏在风里,如同踏在实地一般,借风力连续向上拔高,越过火光,一跳一生风,向着数百米方圆的火海之外冲去。 这是李非梦护体真气的另一种运用方式,当初误入林鸿泥的闭环空间阵时,他就将真气运到脚下旋转,将自身托起飞行过。 几年过去了,他对这种真气应用方式越发纯熟,即便两人一豹也能脚下生风托起十几米高,正好可以飞越这片火海。 “梦里飞,梦里飞,我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里飞....”白无双忽然愣住了。 “里飞梦,李非梦,你是公子?”白无双神兽一把抓住李非梦还在自己小腹前的双手,不确定地问道。 几句话的功夫,黑豹早已冲出了火海,跳跃几次就从空中降落到地面上。 “你可能认错人了。”李非梦斟酌着否认道。 “不,你就是我的公子,你的腰带我怎么会不认识。”白无双伸手触摸到李非梦腰部的护腰,转身一把抱住李非梦,泪如泉涌。 “你师兄怎么没在你身边?”李非梦见无可否认,便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我师兄两年前就死了。你离开之后,我在你第一次遇到我师兄的那个山洞里找到了一个和我师兄一模一样的人,连我刺在师兄身上那一剑的伤疤位置都一模一样,但深受重伤,武功全失。 我以为这人就是我师兄,给他疗伤,又把盗机录交给了他。 我本来那时候就想去找你,他却说没有武功,遇到仇家无法逃脱, 我只好留下保护她,他练了两年,武功大进,碎魂掌大成,神机掌却只是入门,不得寸进。 我去过原先那个牧场找你,可你们早已不在了。 然后他又骗我和他成亲,我想你既然不要我了,便嫁他算了... 可惜他不行。新婚之后,他就一直躲着我,隔三差五地出去找医生。 三天前,他突然回来了,我对他毫无防范,被他一掌打伤,他以为我必死,变换出真身,拿出我师兄面皮给我看,原来他是袁飞猊,袁家三兄弟中的老三袁飞猊。 袁飞虎死在女魃手中,我师兄杀了袁飞龙后油尽灯枯,被袁飞猊抓获,袁飞猊逼我师兄把盗机录叫出来,一直没有得逞。 我到那山洞去找师兄,被袁飞猊发现,他就把我师兄杀死,施展变身术,变成我师兄的模样,并在自己身上刺了一剑,装成重伤的样子回到那洞中。 我就这样被这个杀我师兄的仇人骗了...” 第29章 景明宫 “后来呢?” “幸好他的功法全都是从盗机录上学的,他会的我也会,而且我的修为比他深厚,他那一掌怎么杀得死我? 我原本只想听听他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听到了如此残酷的真相。 那那一掌虽然伤了我,我还有女魃做帮手。 女魃只听我的话,和我一起联手之下,他只能败走。 他这些年年笼络了一些江湖好手,他们联合起来,想置我于死地,被我和女魃追过去杀了。 袁飞猊虽然杀不了我,却非常狡猾,从我和女魃手下多次逃脱,就这样一路追杀到了这里。 哪想到他又施诡计,害死了我的女魃。 那女魃和我相依为命,早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这人害死了我师兄和女魃,与我结下的死仇不共戴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不杀了他,我永远无妨原谅自己。” 白无双的经历十分曲折离奇,李非梦也有些自责,如果那天多听白无双解释几句,也许就能减少一些后面的悲剧。 白无双这次又差点死在仇人手中,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一直在后面跟着。 那人在外围点火的时候露了行迹,中了自己一掌。 虽然这人机警,迅速逃遁,自己急于救人,没和他继续纠缠,但凭着他吐出的那一口血,他还能逃得了吗? 李非梦驱豹在火海外围走了一圈,很快找到那一趟血,伸出手指攒了一小滴,“他身上有我的标记,他逃不了。” 一个稍微比自己矮一些的精壮男子、方脸络腮胡,骑着马向东南奔驰,那是中都的方向,正是刚才点火那男子。 李非梦没有急着去追那人,这黑色的土地为什么会燃烧,如果不搞清楚,下次可能还会被暗算。 火海外没有燃烧的土地是黄色的,那些黑色东西是人为倒在黄土上的,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这么大面积的土地被染黑了,不可能是随身携带这么多东西。 在周围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这种黑色物质的来源, 地上的火烧了了两刻多钟,竖井却一直持续地喷吐火舌,毫无熄灭的迹象,女魃的声音早就消失了。 天空忽然下起下起雪来,女魃真的死了。 “那种黑色的东西应该在这口井中,这井的火,怕是能一直这样燃烧下去。” “我们先去避雨,不用担心,袁飞猊永远也逃不掉,明天我们就去杀了他。” “好,再往前赶赶,马上就到中原的城镇了。” “有一个叫亚力昆的会一种专门毁人玄窍的武功,你认识这人吗?”李非梦想起几天前打破门墙的亚力昆 “亚力昆就是袁飞猊的蒙古名字,他练的碎魂掌专门毁人玄窍的,你以前见过他?” “三天前亚力昆来找我治病,打碎了我的门墙,还和我打了一架,用的就是碎魂掌。” “你既然能把袁飞猊赶跑,想必这碎魂掌奈何不了你。” “玄窍无损,但是炉鼎炼精速度下降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白无双愣了愣,忽然噗嗤一笑,道:“公子长大了,这是好事。 既然公子因碎魂掌而出了问题,想必把盗机录上功夫修炼一番就能好了,过会儿到了客栈,我把盗机录抄录出来给公子看。” 白无双也没十足把握,李非梦只能寄希望于盗机录了。 “世界上真有变身术?袁飞猊如果变成金帝,这天下岂非唾手可得?” “江湖传言,五行派有变身术,杀一人变一人,变身之后武功尽失,必须从头修起。 袁飞猊能变成我师兄,并且瞒过我,用的必定就是五行派的变身术。 同样,他想要变身金帝,就得先偷偷杀了他,紫金城守卫森严,高手无数,不是谁都能靠近金帝的。” “这五行派是什么来历,山门在哪里?” “五行派是古仙云中子嫡传,擅长五行变化之术,但世人从未见过完整的五形遁法,听说有一个玄风道人,会使风遁,来去无踪,却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 变身术屡屡在江湖传出消息,人人谈之色变,原本以为不过是讹传,没想到竟让我亲眼见到了。 五行派的山门,就是黄帝问道云中子的崆峒山,具体位置,无人知晓。” 一座小城从山间冒了出来,城市虽然小,却又高大的城墙,即使是冬天,城外也显出秀丽的景色来,城门口有进过卫兵把守。 李非梦有金帝邀请函,被一个金兵恭敬地引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宫殿上书“景明宫”,景明宫内迎出一位太监,请李非梦与白无双请到角落玉华宫居住,李非梦也不下豹身,与白无双一起大摇大摆地驱豹进宫,那太监也不敢出言阻拦。 玉华宫有早有一官女守在门前迎接。 官女扶腰向李非梦盈盈一礼,“郎主不在景明宫,吩咐我等伺候神仙,神医请随我来。” 李非梦鼻孔朝天,简洁霸气地道:“带路。” 女官心中微惊,心道:“神医倒是胆大,想不到竟这么大了,和传言颇有不符?” 面色越发恭顺,小心翼翼地将李非梦和白无双迎入宫中。 玉华宫安静优雅,草木不凋,住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宫女,引路的官女就是此宫的女官。 天似有眼睛一样,两人刚住进玉华宫,小雪就迅速变成了鹅毛大雪,银河倾泄玉龙飞舞,一发不可收拾。 李非梦与白无双下了豹子,吩咐女官:“切一只牛腿喂我的豹子,休要惊扰。” 女官战战兢兢地吩咐宫女照办,生怕被这豹子吃了。 “神仙衣服被雨淋湿,可要沐浴更衣?” 白无双建议道:“公子连日赶路,还是先行沐浴一番为好。” 李非梦点点头,到了声“好”。 女官心道:“这位妹妹倒是得宠,这神仙对她倒是言听计从。” 心中暗暗记下,将两人引入沐浴香池。 白无双见那女官和一众宫女要伺候两人沐浴,却怕李非梦担上秽乱宫廷的恶名,便对那女官道:“你们都出去吧,之力有我伺候公子便可。有劳姐姐为我们准备两身更换的衣服。” 女官心中奇道:“我早知神医底细,却不须避讳,难道是这位妹妹不好意思当我们面更衣?。” 女官不好多问,依言带宫中女出门而去。 白无双为李非梦褪去衣裳,双双乳齿沐浴。白无双的玉手柔腻温软,摸在身上十分舒服受用。李非梦不觉心中痒痒..... 第30章 妲己娘娘 良久,浴池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那女官双手捧着两套新衣款款而入。 白无双只觉面颊通红,悄悄把头埋到了水下,池中花瓣漂漂,不见池下人影。 那女官浑然不觉,关上门径自走过来,将衣服放到池边。 “神医,你怎么满头大汗,是不是水太热了?”女官伸手试了试池中的水,水不冷不热,女官皱了皱眉头。 “和你一起的那位妹妹出门了吗?那就我来伺候神仙吧。”女官边说边脱起衣服来。 白无双大急,重重捏了捏李非梦的手, 李非梦吃疼,不禁“唉哟”出声,那女官闻声,见李非梦面色异常,忙问道:“神医哪里不适?”顾不得脱身上剩余衣服,急忙划进池中来,伸手去扶李非梦。 白无双忙将李非梦向女官一推,两人便抱在了一起,白无双乘机悄悄地从另一侧出了浴池,换上衣服溜了出去。 那女官被李非梦半个身子压在水下,还想要给李非梦擦擦汗,手才在李非梦脸上擦了两下,不觉红了脸,擦脸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抚摸.... 云消雨散,李非梦道:“你叫什么名字,等见到金帝,我把你要过来。” 女官叹息一声,道:“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在郎主面前提起,你知我知便可,切勿让第三人知道。 我是宫中昭仪,身份宫内无人不知道,若是被人告知郎主,你我都有性命之忧。我的名字,公子不知为好。” 女官伺候李非梦更衣,若无其事地将李非梦带到寝宫,福了福便待离去,李非梦初尝禁果,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哪里肯罢手,上前一把将女官抱起,滚进了被窝。 白无双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天一亮,外面大雪下了一尺多厚,大雪毫无停息的迹象。 女官伺候李非梦洗漱毕离去,白无双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将一本手写书递给李非梦道:“这是我按记忆默写的盗机录,你看看对你的真气异常有无帮助。我们这几天先在这里住下,等雪停了再走。” 李非梦拉过白无双,问道:“昨晚你跑熬夜写书,累坏了吧,赶紧去睡觉。” 白无双眨眨眼睛道:“我没事,这几天我睡在外间,保证没人没人打扰。” 女官刚刚端了早餐进来,听到白无双的话,不禁脸色微红,忙道:“妹妹是神医的身边人,神医的起居习惯我不熟悉,今后还请妹妹多费心了。” 白无双将女官拉倒桌旁坐了,道:“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开胆,有我在,没人能靠近这里。” 女官羞红了脸,欲待请白无双用餐,白无双已转身,径自向外走去,只能远远道了声谢。 女官将李非梦的双腿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揉捏敲打,李非梦手持盗机录,一页页翻看。 原来这盗机录一共记载了五种功法,分别是:碎魂掌、神机掌、情志坚、神火罩、星杀阵。 碎魂掌作用于玄窍,属于练气层次的武功。 神机掌作用于神魂,已经超出了精气层次。 情志坚属于七情六欲范畴,移情动志,专门克制星杀阵的七情牵引,七情六欲、五感六识坚不可移,外贼自然无门而入。此法操纵情志,修之于身可破星杀阵一类气运法术的杀害,发之于人,可动人心智,制造幻觉,称为人杀术。 神火罩为炉鼎之火加一护持之罩,看似无用,其实能将凡火淬炼为神火,炉火的等级,直接决定了炼化精气的效率。这个功法练的是元神,比神机掌还高一个层次。此法坚固炉鼎,于己有龙蛇盘结之功,精气坚固而不泄,可以克制星杀阵的天地盗机,不为天地所盗,自然可盗天地万物之灵气,人物日损而不知,是为地杀术。 星杀阵超出了神气人身,是一种利用星斗布阵,操纵他人气运和生死的法术,人力有尽时,而日月星辰之威,浩浩荡荡,无时无刻不在,以形成布阵,便是天杀术。 白无双偶然间进入神魂层次,无法理解神火以上等级的修炼,书中描述的神火罩、情志坚、星杀阵的修炼方法,如同天书一般,懵懵懂懂,不知所云,自然无从下手。 李非梦却一眼看出这神火罩的奥妙,似乎正是解决自身炉鼎效率的关键。按照书中方法一试,炉鼎效率果然立即恢复如初了。 这神火罩如此神妙,如果勤加练习,元神只怕还能更进一步。 这一下心情大好,干脆把情志坚和星运术也练了练。 女官的手柔软嫩滑,揉捏的李非梦十分舒坦,但李非梦一想到她以后还要去伺候金帝,心中没来由的十分不爽,便轻轻抚摸女官,用情志坚给女官身上施了一层无形的护甲,以后但凡别的男人触碰到她,就会被这层甲上无形的刺刺痛,却看不到任何伤口,如果看了不该看的地方,眼睛就会被晃花、泪流满面。 李非梦看着女官俏丽脸颊,心中得意地道:“看以后谁还敢碰我的女人。” 星杀阵似乎正好拿袁飞猊来开刀,只是此时天降大雪,看不到星斗,却无法施法,只好等天空放晴了再来。 “我有一门内功,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你想不想学?”李非梦觉得这女官没什么防身的功夫,不太放心,干脆再给她地点机缘。 “想学,想学,请神医教我。”没有那个女人受得了美容养颜的诱惑,何况是神医传授的。 “这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功法名叫情志坚,想要学习,必须至少有碎魂掌的内功基础。 这碎魂掌练成,如果运气拍在人身上,立即玄窍破碎,死于无形,身体内外却无任何伤痕,便是神仙也查不出来。”李非梦让女官坐好,以心印传功,一次就将她引入碎魂掌内功修炼之门。 这雪连下了七天七夜,开始的时候没人在意,后来雪越堆越厚,走廊外堆起两米高,宫女太监们才急了。连忙招呼所有人动手扫雪,才没被雪把宫殿埋了。 一时也走不了,李非梦乘此机会将盗机录上的情志坚、神火罩、星杀阵全部传给了白无双,白无双的功夫早就到了,只是看不懂盗机录,才找不到门径。 到得第七日,女官的内功修炼基础初步稳定,李非梦才将情志坚的以心印传给了她。 不是每个人都如李非梦一般妖孽天赋,什么功法一上手就能练出五六分火候,白无双新学砸练,要把三门功法炼至大成,还需要数年苦修。 这女官对情志坚却是情有独钟,碎魂掌内功修炼起来并不比别人进展快,情志坚却是一学就会,内以固己的运用四平八稳,外法惑人却是无师自通,颇有成为一代妖姬的潜质。 第31章 春梦无痕 第七天雪停时,景明宫外的房屋全被雪埋了,连屋顶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家被闷死在屋内。 女官看着大雪,喃喃地道:“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这是哪里有冤情呢?” 白无双天天洒酒祭奠给死去的女魃,闻言道:“那雪是我女儿的冤魂化的。” 女官诧异道:“妹妹就有孩子了?” 白无双道:“不是亲生胜过亲生,我苦命的女儿,死得真惨。” 女官不敢在引白无双伤心,转移话题道:“这这么大雪,开春怕是要涨水了,明年百姓的日子可不好难过。” 白无双对女官的好感越发浓了,对她道:“你留恋这里些什么,给我家公做媳妇得了,我家公子手下也好多人呢,包管不会冷不着饿不着你。” 女官羞涩地低头道:“妹妹不要笑话我了,只有你和神医才配,我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三天后,雪地中清理出车旅行人的通路,李非梦与白无双辞别了女官,骑豹出了景明宫,向中都而去。 这女官明明初尝男女滋味,这些天巴不得分分秒秒和李非梦粘在一起,离别之时的话别却无情得很,“神医只当这是一场梦,春梦无痕,后会无期。” 李非梦翻了个白眼道:“呵呵,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景教徒唱的only you是什么意思...” 袁飞猊提前半天出发,乘着雪小,一路逃到了中都,停了下来。 白无双与星杀阵秘法十分投缘,盗墓者原本就精通星象,明白了了此法布阵的奥妙,便知这是千里杀人,无形无影的无上大法,对报仇立即有了十足的把握。 十天来专精苦修,星杀阵的火候登堂入室,便有了便有了新的计划,“袁飞猊杀了我师兄,欺骗了我两年,又害死了女魃,如果一刀杀了他,却太便宜他了。 待天一晴,我就在他的命宫周围布下星杀阵,我要让他受尽折磨,吃尽万苦,生不如死。” 豹子速度快过千里马,景明宫到中都的距离不到千里,两人朝发而夕至。 白无双与李非梦商议,两人先在此分开,各自进城,白无双留在宫外寻找袁飞猊报仇,同时探查江湖动静,李非梦入宫,结交金国君臣。 两人约定每七天在玄真观碰一次面,白无双先行离开了。 城门官兵见到李非梦出示的文书,良久才请出一个静廋中年军官,这人眼神如鹰,远远见到李非梦却是未语先笑,“哎哟,神医好快的脚程,在下中都拱卫直胡沙虎,郎主已为神医安排好住处,我这就派人护送神医入城。” 这胡沙虎看似热情,话语里却无多少恭敬,若非金帝安排,只怕言语更加傲慢。李非梦淡淡地道:“有劳。” 这胡沙虎为人跋扈,章宗父亲为太子时,便是太子护卫亲兵,章宗上位自然深受器重,委以中都城防看家护院之职。 胡沙虎本就看不起草原部落,见李非梦不识规矩,心中暗骂:“毛豆没长齐的小屁孩,不知孝敬爷爷就罢了,还敢给我脸色看。 既到了我的地盘,那我变先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城乡身边亲兵使了个颜色,道: “术虎,你来护送神医,神医的坐骑凶猛,可要小心伺候。” 兀虎会意,带领士兵走到李非梦的豹子前,施礼道:“虎豹不能在京城街道骑行,请神医将豹子交给小人护送。” 李非梦心中冷笑:“刚到城门口,就给我来下马威。这豹子要交给他,怕要吃些苦头,这人既要与我为难,却不能任他欺负。” 目视胡沙虎道:“我这豹子野性难改,只认得我,外人如果靠近,伤害了性命,岂非我的罪过。 这样吧,你们若能给它套上笼头,我才放心把它交出。如若不能,还是由我带着为好。 将军以为可否?” 胡沙虎心中大怒:“这人居然还想耍横,若不能给这豹子套上笼头,这人今后必定不守规矩。” 便道:“得罪了,神医小心不要摔倒了。兀虎,不要给我丢脸。” 兀虎一声令下,身后兵士纷纷将刀枪对准李非梦和豹子,两个士兵手持钢叉,一左一右往豹子脖子叉去。 李非梦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睬。 豹子见那些士兵刀枪相向,早已付低身子,眼冒凶光,发出低吼警告。 两只叉子叉来,豹子突然向右方纵起,快如闪电般越过士兵头顶,连拍带咬,将一众士兵全部打翻在地。 豹子灵性十足,打倒周围士兵,还不作罢,转身一扑,将胡沙虎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就向胡沙虎肩头咬去。 胡沙虎肩头吃疼,心中大骇,性命攸关之际,哪里还顾得上面子,连忙告饶:“神医饶命。” 李非梦这才睁眼,哎呀一声大叫出声,“休要伤人。” 胡沙虎穿着护甲,那豹子咬了两口,刚刚咬下一块血肉,听到李非梦声音,不舍地在胡沙虎肩膀上流出的鲜血上舔了舔,又转头舔舔胡沙虎的面门,这才慢悠悠地放开了胡沙虎。 胡沙虎早被惊得屎尿齐留,强撑着才没晕死过去,方一得了自由,急忙转身钻进城门躲入士兵之后。 李非梦见胡沙虎身上有伤,有心和解,便对胡沙虎招招手,“过来。” 胡沙虎惊魂未定,哪敢上前,见得身边士兵众多,顿时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给我将这蛮子给我射杀了。” 楼上楼下士兵一起向着李非梦张弓齐射,却在李非梦身前纷纷莫名其妙地滑向右侧而去,无有一箭射中。 李非梦转身就走,“这就是金帝的待客之道?既然如此,那我不来也罢。” 胡沙虎眼睛都看直了,他是横蛮却不傻,既然杀不死那就得考虑后路。这人明显不是常人,不可以常理对待。这事必然会传到郎主耳朵里去,城门口打了一架郎主还不至于重责,若把客人赶走了,却是把郎主的事情办砸了,不好交代。 胡沙虎拉不下面子,命令高琪代替快马去请神仙回来。 李非梦的豹子未曾放开速度前行,高琪带人急奔一上午,终于在居庸关前追上李非梦,高琪放低姿态,小心赔罪,这才将李非梦请了回去。 到得中都城门,无须通报,直接将李非梦护送到安排好的府院住下。 中都城门口这一出戏,当天就传遍全城,更为李非梦的名头添加了几分传奇色彩。 第32章 无冕之王 李非梦到中都,属于外宾来访,由礼部尚书张暐【wěi】亲自接待。 张暐是科举入朝的汉人,六十多岁还是个礼部侍郎,章宗即位,以汉刺史六条进谏章宗保留提刑司,受章宗赏识,因而被提拔为礼部尚书。 金朝自靖康以来,逐步推行汉化,朝中满汉相杂,宗室子弟与外戚掌权,外戚多为靖康虏臣,地位不如宗室。科举一途多为汉人,往往依附外戚。 章宗之母,本是宋室公主,靖康时被虏到金国的宋人不少改女真姓,如完颜璟的生母徒单氏,徒单镒担任谏议大夫(进臣、智囊)兼吏部侍郎(官员任命,相当于组织部),虽是女真科举晋升而来,能担任天子近臣、官员任命要职,疑为完颜璟表亲。 李非梦先报了在大漠的名字巫力甲,与张暐感觉翻译交谈过于麻烦,直接用汉语与张暐交谈,张暐听李非梦京腔柔润悦耳,汉语流利,颇知汉学,便生出同类之感。 “听闻北人不知礼仪,不曾想神医忠信明哲,虽远处大漠,与我华夏正统毫无分别。 郎主新政,崇儒重德,神医公开治疫的药方和防疫细则,有大功于民,郎主令我邀请神医明日早朝面圣,当众致谢封赏。” 原来漠北各部靠近上京,会宁周边多处受疫情影响,而漠北各部的疫情控制却非常迅速,金帝从牧民门口中得知,是漠北沙漠新来的神医公布的措施控制了疫情。 金帝于是下令上京周围全部施行这些防疫措施,依靠李非梦公开的的药方和卫生防疫措施,北方各地疫情居然3个月内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完颜璟对李非梦的善行极为赞赏,又因李非梦被传为漠北部落巫师,漠北东北自古通婚,虽然大小部落斗争不断,实则血浓于水,所谓满蒙一家本就有血脉渊源,并非凭空一说。 金国此时虽是华夏霸主,南宋、西夏年年上贡,草原诸部无不臣服,然而金国以少数族裔统治整个华夏诸族,若不能服人,这统治地位便不安稳。 完颜璟正争夺华夏正统之名,李非梦为北地巫师,正合教化所需。 金国与草原各部的关系非常矛盾,一方面有血源,另一方面又将鲜卑山西侧诸部视为草原上的狼,只能维持在一定数目,不能无限壮大,修长城、挖壕沟、不定时北上减丁、捕奴,真正的相爱相杀。 张暐开头就暗暗点出了华夷之辨,李非梦出身社会底层,理解不了这种阳春白雪似的高级脑洞,对这种画地为牢、故步自封的论调颇为不解,心道:“把人分成三流九等还不够,还要搞出嫡庶之别,这正统之争怕是在争家产吧?” 却也不好明说,便道:“大汗相召,正该多多往来,却非为封赏而来,请天官代我谢过大汗。 大人视我为同族,在下感激不尽,鄙人衷心希望华夏道统能够早日在百尺竿顶更进一步。” 张暐以为李非梦的话是对正统之争的勉励,捻须赞道:“吾道不孤,同勉,同勉。 能教出神医这样学生的人,想必是位高人,不知神医师承哪位大家?”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教李非梦狮子的是杨帆,这是一个土匪头子,上部的台面,李非梦干脆胡说:“我曾在梦里得一位老神仙教导。醒来后买来书籍,上面的字都认得,这便会说会写了。” 这个回答可把张暐唬住了,然而仔细一想,却也合理,只有神人传授,才能解释得了李非梦神奇的治疫手段,张暐觉得这一回答正好能迎合章宗的需要,暗暗记下李非梦的话。 “神医是天神弟子,将来必将名扬天下。此次救治百姓有功,郎主想要略表谢意,不知神医可曾缺少什么?”这个问题恐怕才是张暐此来的目的。 李非梦要是讨要章宗老婆,只怕立刻就会翻脸,好吧,咱是正经人,怎么能挟恩图报呢?“我公布的东西有人信,并且付诸实施,那便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使用者的智慧,岂敢贪天之功。” 张暐对李非梦越发赞赏了,施恩不图报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张暐道:“神医虚怀若谷,令人佩服,赏赐之事自由郎主定夺,届时请神医万勿推辞。” 张暐要问的已经问完,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去。 第二天一早,张暐早早便来迎接李非梦晋见章宗皇帝,李非梦不是金朝官员,自然不与金国官员一道上朝,而是被请到了侧厅等候宣召。 没等多久,太监便传李非梦上殿。 李非梦从一种官僚丛中昂然直入大殿,只见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身穿龙袍,居中而坐,自是金帝完颜璟无疑。 李非梦对着金帝躬身稽首为礼,道:“俱卢洲巫师巫力甲见过大汗。” 李非梦以巫医的身份晋见金帝,巫医归属僧道,不拜君亲,又属于外邦,所以只须行礼而不下跪。 除了一众儒生心中不满,女真人却习以为常,各部落的巫师、萨满地位尊崇,便是部落首领也要敬他三分。 李非梦按北人习俗称将金帝视为大部落首领,故而称之为大汗,而不是郎主,因为郎主是奴才对主人的称呼,不合乎李非梦的身份。 金帝听了张暐的汇报后,早有决断,开口道:“ 俱卢洲部巫师巫力甲,乃天授神人,有大功于天下,赐封为大漠天师,掌大漠巫祝、僧道度牒,行汗王加冕之权,着大漠各部在俱卢洲共建天师府。 赏中都王府一座,赐天师府道藏、佛经万卷,各部贡品天师府任取其三。 千户以上至汗王、世袭子孙,贡品增设论文一篇,须于天师殿当众书写,优者公诸天下,以为世人楷模。 诸位爱卿可由异议?” 也只有极力推行汉化的章宗才会想出如此别具一格的封赏,这其中只怕有不少张暐的建议。 大漠各部,唐乱以来,汗王公推,只受巫师加冕,不受中原册封。 金帝将李非梦提拔为各部落巫师之王,也是因势利导,并不违反各部落习俗,而李非梦在草原各部的威望,又足以服众。 这一封赏,看似对草原各部有利,实则是加强政教分离之举、科举选材之路,草原人若因此勤于读经信教,便能自然减丁,对金国的威胁将逐步减弱。 第33章 漩涡 大漠诸部落,一向不受金国直辖,设置教首一职,与礼部的职权非常相似,此事明显是礼部尚书张暐的建议,与其他部门并不想干,张暐自己不会反对自己,也就无人多事。 本以为这只是走个过场,不想近来发生了一件大案,完颜宗室族长完颜永中为保族人,出班奏道:“郑王一干叛逆已被拘押,中都的王府正好闲置,此府不是宗族祖产,正好赐给天师驻跸,其中关押的子女、内眷可令其出家,跟随大漠天师修行。” 明昌三年,完颜璟的七个兄弟死了三个,六叔完颜永蹈谋反,证据确凿,正在狱中待决,这是权力洗牌的重要一年。 若将王府赏赐给李非梦,或许能多救下几人。 完颜璟不想落下杀戮亲族的恶名,便让大臣讨论处置方法,大臣们哪敢干涉主子家事,所以议了数月,一直没有结果。 右丞相来谷清臣早朝刚刚出来为金帝背下这口黑锅:“事贵速绝,以安人心。” 完颜永中见保不住弟弟妹妹两家人,便想保下侄子女辈。 完颜永中既是族长,也是完颜璟叔叔中的老大,因是庶出,才无资格继承皇位,完颜璟对他的忌惮超过任何人,此时如果应了完颜永中,只怕自己在族中的地位越发要被他比下去了。 来谷清臣是完颜璟心腹,既然打算为主子背锅,主子的恶名肯定要全部背下来,当下出言道:“谋逆之罪,子孙亦在不赦之列,切不可徇私枉法,遗祸将来。” 来谷清臣这一神助攻,便给了完颜璟发挥的余地,完颜璟道:“郑王(完颜永蹈)与长乐公主谋反,子孙不赦,既有宗正求情,妻女免死,就在中都郑王府内修行,郑王府赐给大漠天师驻跸。” 完颜永中不死心,又道:“郑王长女刑国公主与仆散揆之子仆散安贞有婚约,皇家不可带头背弃盟约,请准许刑国公主与仆散安贞完婚。” 完颜璟也不想同时得罪亲族和军方,只好改口道:“准。” 完颜永中见救下了郑王母女,心中受了鼓励,又奏道:“泽国公主不谙世事,念她一介女流,请准许她一并入天师府出家。” 完颜璟心道:“我已让了一步,若再让一步,岂非所有人都无罪释放了?” 但又不想背负罪名,一时沉吟不语。 大臣们忌惮的是郑王,如果女流出家,便不足为患,而且到了具体的个人,针对性太强,容易招来皇族记恨,所以竟一时无人出来做这个恶人。 完颜璟目光扫过众臣,在家臣提升上来的胥持国身上停了停,胥持国急忙出班道:“人人都有免罪的理由,有罪不罚,要国法何用?” 其余大臣见有人做了出头鸟,此事不表态,恐失圣眷,也一一出班支持处决泽过公主等主犯。 完颜永中见事不可为,只好施展缓兵之计:“请暂缓执行,让各房亲眷为他们送行。” 完颜璟可不希望宗族上下全来说情,那样真是夜长梦多了,但又不能不许亲人看望,便道:“暂缓三天执行。” 李非梦领旨谢恩毕,太监高宣:“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刑部尚书(公检法公安主管)完颜守贞忽然出班道:“臣有事禀奏。” 金帝微微皱眉,道:“刑部按律决狱,卿有难决之事应先报有司。” 完颜守贞道:“臣所奏之事关系国体,虽无明法,亦有理可循,臣不敢徇私。” 金帝无奈,只好应道:“奏。” 完颜守贞道:“昨日巫力甲目无法纪,纵豹行凶,殴伤城防官兵多人,请郎主准许刑部按律查处。” 中都警巡使完颜承裕、中都拱卫直胡沙虎双双出班附议。 李非梦第一次进京,就招惹上三个政敌,而且全部都是皇族亲信、实权人物,今年果然流年不利,李非梦也不怕事,暗暗将这三人记在小本本上,静看金帝怎么处理。 金帝刚刚封赏了李非梦,这几人就群起而攻,简直就是和皇帝唱反调。 完颜璟心中不爽,不知道为皇上分忧,只会制造麻烦,但这三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却不好直接否决,便向谏议大夫(进臣、智囊)兼吏部侍郎(官员任命,相当于组织部)徒单镒使了个眼色。 李非梦骑豹进城一事,早已传得满城皆知,完颜守贞还没开口,金帝便暗示他私了,完颜守贞却不买账,徒单镒自然明白金帝的意思,便顺着金帝的意思道:“大漠天师乃化外之人,僧道向本不受国法拘束,尚书所奏不合惯例。” 完颜守贞从小受儒学熏陶,早就就看不惯僧道不拜君王父母,对徒单镒的言论十分愤怒,反驳道:“僧道也是父母所生,却不拜父母,这是忘本的畜生行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请郎主废止僧道特权,劝之孝悌。” 李非梦大怒,道:“我听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你要人人与你相同,学的是小人儒还是君子儒?” 完颜守贞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李非梦直哆嗦,却不敢反驳至圣先师之言。 金章宗见李非梦一言戳中完颜守贞死穴,心中大大出了口恶气,这完颜守贞为人严苛,经常拿儒家之言规谏章宗,章宗对他是又敬又怕,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立即将其言论上纲上线, “官吏失职,罪在朕躬,刑部尚书完颜守贞,不通经意,难担当刑部大任,降为东平府知府,以观后效。” 李非梦得了封赏,地位比较微妙,受了宗主国册封的外邦教首,掌管外邦文贡,不属于金臣却可随意往来金国。 不是金朝官员,便无文书印信,只有圣旨一道。 众臣散朝,张暐、徒单镒陪同李非梦入皇宫面圣。 李非梦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完颜璟,而是完颜璟身边侍立的老太监,这个太监低眉垂目,轻快地位几人端茶倒水,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然而在李非梦眼中,那一身真气如同烈日一般耀眼。 完颜璟和颜悦色地道:“大漠各部,向来只有汪古部、塔塔儿部归化,去年塔塔儿部背叛□□,我将命大军讨之。 其余各部居无定所,朝生而暮死,只有虬军而无纳贡资格,今后汪古部、塔塔儿部岁贡,天师可在中秋后到净州现场挑选。 漠北各部文贡,天师全权征收,许天师府组建虬军、发檄讨逆。” 第34章 风波 李非梦不知虬军为何物,不敢不问清楚。 徒单镒代为解释道:“每个部落都青壮参军,这些人组成的军队便称虬军。” 这样子看来,金帝封的这个大漠天师,还有军权。 李非梦问道:“天师府只收文贡,各部落的那三成实物贡品应找谁去要?” 完颜璟心道:“漠北苦寒,不要找我要钱救济就不错了,哪里收得上税贡?” 但是既然许了天师府三成贡品,却不好食言,便道:“各部落实物贡品,天师可自行征收,分文不用上交。” 李非梦大喜,决定对讨伐塔塔儿一事投桃报李,“塔塔儿部背叛天国,天师府请与天国共伐之。” 金国对漠北各部虽有征兵之权,却并无有力的约束,天师府的发檄讨逆之权,还要看俱卢洲部实力能否服众,尚未组建天师府,就参与金国讨逆,更多的是借金国的兵势立天师府的权威。 完颜璟觉得李非梦的话是出于奉承,虽然勉励了几句,却并未在意。 大漠之地,一向被金国视为鸡肋,并不十分看重。 郑王谋反一事,才是完颜璟最关心的的事,郑王府已经赐给李非梦,虽然只剩下些妇孺,仍然难以放心,李非梦行大漠天师之职,重心在漠北,中都天师府不过是临时落脚之地,若派驻专员进入天师府看守郑王家眷,只怕不能收李非梦之心。 特别是郑王妃,女儿嫁了军方大将之子,不死始终是个隐患。 这事见不得光,完颜璟屏退左右,对李非梦道:“郑王府已赐给天师,王妃虽然出家,却难令我安心,天师有何良策教我。” 李非梦心中一跳,这是暗示自己杀掉郑王妃,如果自己不上道,只怕要引来大祸。 完颜璟身边虽然没有人,但一到气机却从屏风后面隐隐约约向李非梦身上锁来。 屏风后应该是那个老太监,李非梦不向与之对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得微微侧身体避开当头而下的气机。 不料李非梦一动,那气机也随之而变,再次锁了下来。 看来一味的躲避是不行的,这老太监不把自己锁住心中便放不下心来。 李非梦微微含胸,那道气机随之落下,到了身体一寸时体李非梦的护体真气拖住。 这气机落不下来,李非梦也不反击,但那老太监似乎不压服李非梦便不罢休,不断地催升气机。 李非梦心中微恼怒,难倒是想压迫自己顺从金帝的意思? 护身真气仍旧含而不发,口中却毫不买帐:“一介女流,若社会性死亡,便与真丝无异。陛下九五至尊,何必畏惧一个籍籍无名的区区女流。” 李非梦说这句话的时候,那锁向身上的气机猛然暴涨,李非梦抬手挠了挠耳朵,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脚步倒退声,锁向李非梦身上的气机滞了一滞。 李非梦似乎毫无所觉,继续道: “大汗若还不放心,我回大漠时,可以将王妃等女眷一并带走,令其永不踏足中原。 如此,大汗能否安心?” 完颜璟似乎有些意外,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拂了他的意思,但若直接表明态度,未免落了别人口实,便道:“天师仁慈,便依了你。” 整个谈话过程中,老太监并未现身,无人知道两人刚才隔空比试了一场。 李非梦走后,完颜璟问老太监道:“此人如何?” 老太监对完颜璟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又独来独往,无可拘束。” 一个年轻太监将李非梦送回郑王府时,郑王妃卞玉身穿凤袍与王府女眷丫鬟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郑王府王爷和两位王子全部被宗人府拘押,圣旨在下朝后就有宗人府陪同太监钱来宣读过,宗人府已经将刑国公主送去仆散揆府上完婚,内府只剩王妃卞玉、两位女眷和一群丫鬟仆役。 完颜永蹈今年恰好三十一岁,正是人生中成王败寇的关键一年,篡位不成,同谋的妹妹和妹夫和无辜的两个儿子被一同赐死。 郑王妻子与女儿得宗人府斡旋,侥幸活命,妹夫一家上下无人求情,全部赐死。 卞玉的这一天,注定是波浪起伏的一天。 原以为必死,却又峰回路转,免死出家。 匆匆送别女儿后,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 静静等候李非梦到来的时间里,卞玉想了很多。 卞玉作为郑王的妻子,对丈夫谋反一事,不可能不知情,她的身份决定了她的生死。 皇帝虽然暂时没杀自己,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是什么人,自己比别人更清楚,自己的女儿是这次谋反中勾结军方要员的纽带,女儿活了,自己就必死。 她还不到三十,怎么甘愿就此死去? 卞玉早从宗人府口中得知,郑王府的新主人,大漠天师李非梦是个有神力的少年,看起来和刑国公主差不多大。 李非梦不是金国人,却在金国地位超然,也只有他能救得了自己,自己活命的关键最终还要落在这位年轻人身上。 太监将李非梦送入卫府,当众宣布完李非梦的主人身份,就告辞离去了。 女眷和丫鬟仆役跪拜完李非梦,卞玉将李非梦迎入内宅大厅上坐,两位女眷丫鬟留在厅外静候召见。 “肯请天师收我为徒,卞玉愿以身心侍奉。”卞玉早已精心梳洗打扮,凤冠霞帔,特别高贵俏丽,此时却毫不犹豫地跪倒在李非梦脚下。 李非梦见卞玉身上脂粉正浓,心中不不喜,道:“大汗圣旨,想必你已收到,既是出家,就先洗去这一身脂粉金玉,沐浴斋戒再来见我。” 卞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李非梦态度冷淡,难道完颜璟已经下令要杀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心中凄苦,忍不住抱住李非梦的双腿痛哭出声。 李非梦没想到随口一句话,会造成这种效果。想了想,伸手轻轻将卞玉抱坐于怀中,卞玉立即止住哭声,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幽怨地仰望着李非梦,似乎从李非梦的眼中看出了答案,慢慢转悲为喜欢,大胆地将李非梦的手拉倒了胸前。 李非梦轻轻拍了卞玉背心,向厅外努了努嘴,道:“沐浴斋戒后再来。” 卞玉这才起身去了。 第35章 鸿毛之轻 府外等候的两位女眷,都是郑王侧妃,郑王的两个儿子还小,并无妻室。 丫鬟仆役太多,光一等大丫鬟就有三十多,李非梦挑了两个出来,取名晴雯、司棋,其她先散了。 “晴雯,你无父无母,以后我内宅的事交给你,你自去挑几个可靠的丫头来,内宅的消息不许泄露一丝出去,可能做到?” “郎主放心,绝不会有一只苍蝇从内宅里飞出去。” “侍棋,你自小在府里长大,所有人你最熟悉,应酬待客之事交给你,人你自己选,只要你看住每一个进出内宅的人。” “不敢欺瞒郎主,我是犯过错的人,你还敢用我吗?” “你那相好逃哪里去了?你要是忘不了她,就把他找回来,嫁给他。” “谢郎主成全,我一定不会辜负郎主的信任。” 郑王府人太多,如果没有高手坐镇,只怕不安全。必须吧白无双招来府中主持内务。 李非梦感应了一下白无双的位置,叫过司棋吩咐到:“你骑者我的豹子向西北方向直走700步,在那附近打开横幅转一炷香时间再回来。 你亲自去门口等着,如果有个找我,无论什么人,立即带进来。” 司棋快吓哭了,她长这么大,马都没骑过,何况骑豹,“郎主,我我我怕。” 李非梦哪里会哄小丫头,直接一把将司棋抱到豹子背上,司棋死搂着李非梦的脖子不放,“郎主,不要,呜呜,求你放过小婢吧。” 李非梦拉起司棋的手,在豹子头上摸了一下,豹子很享受地伸了伸脖子,司棋感觉没那么害怕了,不知不觉停止了哭泣,又用手摸了摸豹子的的脊背,似乎和小猫一样乖。 放开李非梦扶住白字的项背,试着走了几步,果然比人还聪明,让它左就左,右就右,稳稳当当,根部就不担心骑不稳,司棋一下子喜欢上了这只豹子。 李非梦拿出一个刚刚书写的横幅递给司棋,上书:“公子急招,速跟我来。” 司棋兴奋地骑着豹子出门去了,这回颇有几分女侠的英姿。 去了不久,果然带了一个男子进来,这人见了李非梦,立即在脸上一抹,发出女子婉转的声音来:“公子,你在找我吗?” 这人在脸上一抹,一个明媚的脸蛋漏了出来,正是白无双。 李非梦笑道:“好双儿,你快来帮帮我。 这是皇帝送我的宅子,他叔叔造反不成,全家男人都被抓了,宅子连同这一屋子人全送给了我。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帮我把它管起来。” 晴雯羡慕地看着司棋骑着豹子在院内转悠,求李非梦道:“郎主,我能骑你的豹子吗?” 李非梦道:“去吧,以后黑豹就交给你俩了。” 晴雯到了谢,开心地跑到豹子旁边,“司棋,让我也骑一回。” 司棋小手向晴雯一伸,道:“上来一起骑。” 郑王府抄家,王妃之外所有人屋里、身上的金银首饰、值钱事物全被抄查一空,真是家徒四壁。 郑王府的田产属于宗人府,李非梦没得到田产,女眷、丫鬟、仆役却有一大堆。这座王府是郑王在中都自置的独立别苑,并不属于皇族祖产。 可能整个郑王府的人都被押送过来了,人数竟达六百多人。 白无双嫌没用的闲人太多,挑挑拣拣,留了十多个丫鬟在内宅,少许仆人居住外宅洒扫看门,剩余的准备全部安置到外面购置的田产上种地、酿酒、开商铺、办私塾。 当天傍晚,大宗正完颜永中忽然前来拜访。 李非梦亲自迎入客厅奉茶,完颜永中送来一箱黄金和一叠地契,请求李非梦多多关照王妃生活。 地契立正好又农庄、商铺,这下安置多余仆役丫鬟的地方有了。 临别快到门口时,完颜永中握住李非梦的手,再次致谢。 李非梦的手心却感觉到一个纸团塞了过来,此时周围丫鬟仆役众多,不便拒绝,李非梦不动声色地接入手中。 回到内室,李非梦打开纸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唯天师能救泽国公主长乐,若事成,必有厚报。” 李非梦摇了摇头,自己已经掉进权利漩涡中去了,避也避不开。 必须先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卞玉就是知情人。 卞玉换上李非梦新做的衣袍鞋袜,衣裙飘飘前来拜见,李非梦解开卞玉满头乌发,梳了三梳,口中念道:“无欲观妙,有欲观徼,知我者希,则我者贵。赐名妙纨。” 李非梦将妙纨的秀发在头顶挽了一个结,取出一根凤尾直簪插上,也不焚香礼拜,直接发给度牒,便算礼成。 妙纨问道:“可有清规戒律要守。” 李非梦道:“清修派守戒律,不是真传。老聃、南华子都不禁婚嫁,唯道是从,何来戒律?” 妙纨转身向李非梦跪倒磕了三个头,抬起天鹅般的玉颈,舒展柳腰,目视李非梦双眼道:“从此世间再无王妃卞玉,只有郎主的小婢妙纨。” 李非梦心道:“这是皇帝送我的,岂有当起闲人,还要主人当神佛贡起,日日朝拜供养的道理?” 伸手在妙纨脸上捏了捏,这手感真是又滑又腻,俯身将妙纨一把抱起。 “郑王与当今圣上是什么关系?”李非梦稀里糊涂地卷进了金国的皇权斗争中,必须先把皇族的底细打探清楚,而卞玉就是最了解内情的人。 “郑王是皇帝的六叔。”妙纨承受着身上的重压,反而有了安全感。“郑王这一辈一共兄弟十个,先皇正妻乌林答氏生有三个儿子,只有皇帝的父亲一人长大成人。但乌林答氏被先皇送给了南陵王,虽然她在路上投湖自杀了,也已经不算是先皇的妻子了。 先皇即位后,后宫一直以李元妃为尊,李元妃是先帝的表妹,父亲李石是先帝的舅舅,先帝能从海陵王手中夺得帝位,全靠李石的支持和谋划,先帝母舅李氏是渤海大族,自辽朝起就是东京路望族。 先帝四任尚书令,无一人能与李石比肩。 李元妃的父亲为先帝打下的江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皇位继承人,但是先皇硬要追认乌林答氏为王后,郑王的便失去了继承权。 但把已经送人的前妻追封为正妻,打江山的妻子却成了庶妻,谁能心服?” 李非梦叹息道:“多少不平事,都付笑谈中。我们心中比天还大的事情,终将变成比鸿毛还轻的文字。” 第36章 道士乞雨 妙纨继续道:“七年前,皇帝的父亲病死,按理应该从剩下的六个儿子中选择一人继承皇位,可是先帝却跳过儿子,选择孙子完颜璟继位。 大宗正是先皇长子,已经年近五十,年龄太大,不适合继承皇位,毕竟先皇活了六十六岁已经是难得的高龄了。 而郑王年轻,只比完颜璟小七岁,又是李元妃长子,最有资格继承皇位,八年前先皇曾加郑王开府仪同三司,但次年先皇便驾崩了,如果先皇再多活哪怕一年,继承皇位的也一定是郑王。 先皇去世前留下了三位辅政大臣,所以郑王一直没有机会。 去年,三位辅政大臣死了两个,只剩下完颜襄一人。仆散揆手握重兵,她娶的是郑王亲姐姐,他儿子又和郑王女儿从小就有婚约,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怎料他竟然站到了完颜璟一边。” 说到这里,妙纨眼中涌起浓浓的怨恨之色。 李非梦抚摸着卞玉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道:“可惜了,你只差一点就成了皇后。你们也太粗心了,谋反怎么能被人抓住了证据呢?” 妙纨恨声道:“都是仆散揆这老匹夫坏了大事。他不支持郑王也罢,为什么要将两家的谈话告诉一同前往的家奴董寿? 董寿嘴巴不严,将此事告诉了他的玩伴千家奴,千家奴为了讨赏,便将此事告诉了府中监察。 郑王不知道事情已经泄露,被完颜璟以宗族祭祀之名,将全家男女招来中都,一举关押在此府中。” 李非梦道:“难怪这不常住的王府住了这么多人,原来所有的女眷丫鬟仆役全都在这里了。 你这个家可没管好,竟然有家奴告你的状。我的双儿决不能再能犯你们一样的错误,我要把他们全都打发出去了,那些丫鬟仆役里也不知还有没有奸细,我得全部把他们送到府外去。” 妙纨使出看家本领,斜睨着李非梦,柔声道:“郎主能把小婢一同带走吗?” 李非梦问道:“当然可以,但我能相信你吗?” 这句话胜过世界上最猛烈的□□,妙纨良久才道:“你能赐我一个孩子吗?” 李非梦道:“你已经不是郑王妃了,你为什么还要为郑王保守秘密?” 妙纨呆了呆,“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们的信任要有一个纽带。” 李非梦道:“你自己不就是纽带吗?” 妙纨把头埋再李非梦怀里道:“我已经生过孩子了,我怕你会嫌弃我。” “你觉得我现在嫌弃你吗?” “男人在女人胸膛上说的话,能相信才怪。” “你和我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你提防我只会害了你。” 妙纨沉默良久才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了你一个秘密,淮海大族李定是郑王的舅舅。” “可是淮海部落已经衰落了,这就是郑王的反叛的依仗?” “我在给你点提示,李定帮助郑王的父亲夺取王位,先平定了辽东耶律部落叛乱。” “你是说,耶律部落是韩王的人?”李非梦吓了一跳,辽东耶律部落现在又开始闹了,还有塔塔儿部也叛乱了。 李非梦亲了妙纨一口,道:“你果然是个大宝贝。 不过我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种事,似乎很有道理,但你这一生都为儿孙做马牛,不想为自己活吗?然后你的子子孙孙都为下一代而活,竟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活过。你是爱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妙纨嗔道:“男人都是大骗子,要了人家的身子还不够,连心也要骗了去。” 晴雯、司棋二人不阿权势,性格泼辣细腻,向来不以奴仆自居,固然说话做事直爽率性,但对几位女眷旧主却不敢忘恩,依然处处维护妙纨。 白无双也是一个个性独立的女侠,对晴雯、司棋这样的丫鬟反而十分喜欢,在白无双手下,两人在无“人生不得舒胸臆,纵年百岁犹为夭”之叹。 第二天傍晚,忽然有太监来请李非梦进宫。 李非梦进到金帝寝宫,金帝躺在龙床上,战栗不止。 老太监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金帝身傍,李非梦还感觉到屏风后、庭院中隐隐藏着各两个不亚于老太监的高手,这么多人不会是想对自己下手吧? 这皇宫的防御又加强了,进来两次就发现了五个超级高手,其它未出动的还不知道还有多少,这皇宫真实龙潭虎穴,每来一次都要像是上战场。 金帝见了李非梦,招呼道:“朕昨夜梦见了先帝爷爷,却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一觉醒来竟然浑身阴冷,太医院无人识得朕得的什么病。天师能给朕看看吗?” 李非梦走到床前准备位金帝把脉,老太监和屏风后,忽然有三股气机如同利剑一般,分别对准了李非梦的玉枕、夹脊、命门。 感觉就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一样,李非梦懒得理睬,只要这剑气不是刺到身上,便理解他们一回。 给金帝把了把脉,发现脉搏正常,看了看金帝周边,一时没发现异常,挨着老太监身边坐下,三道剑气全都消失了,李非梦道:“点上一炷香,待我看一看。” 老太监点燃一柱清香,也回到李非梦身边坐下,李非梦盘腿坐定,双眼一闭,一动不动神游去了。 一柱香将将燃尽,李非梦睁开了眼睛,道:“大汗阴气缠身,若能依我三件事情,三天内必定完好如初。” 金帝因为道士乞雨不成,给道教安上了“惑众乱民”的罪名,禁了道教,全真派五子在中都无法立足,只好回转山东老家,混迹民间。但是官与商不信鬼神的可谓凤毛麟角,听了李非梦的话,心道:“天师既然敢打包票,想来有十成把握。” 不得不说,完颜璟是很理智的皇帝,“天师只管道来,若是合理,就依了天师。” 李非梦点点头道:“我听说大汗去年下了罪己诏,这心意到了,行动却有不足,故而生此知行不一的怪病。” 金帝一听,越发勾起了好奇,问道:“怎样才能知行合一?” 李非梦道:“大汗乞雨而下罪己诏,岂非不问苍生问鬼神?苍生是神的子民,天自民视,先安民尽人事,然后才能祈神。” 第37章 心病 金帝受的是儒学教育,这话闪电一般击中金帝心尖,对太监道:“给天师上好茶,赐坐。” “不用了,我就坐在这里,说话也方便些。” 金帝望了望老太监,道:“也好,天师要求的三件事是?” “大汗既然明白了知行合一的道理,想必国事上怎么做已有主张,不须我来置喙,我这三件事,都是私事。” 金帝微微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天子无私事,天师只管说。” “第一件事,在下斗胆,向大汗求一皇子为徒。” 金帝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心情一激动,再也躺不住,豁然坐了起来,鞋子也不穿就向李非梦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李非梦的手,身体因为激动越发颤抖起来。 不知不觉间完颜璟竟然哽咽起来。 章宗虽然贵为皇帝,其实却是个可怜人。 金国从完颜阿骨打带领女真反辽建国至今不过其七十八年,但是政变上位都快成传统了,海陵王首开政变之先河,章宗的爷爷世宗又政变夺了海陵王的皇位。 世宗刚立太子没多久,太子就死了,世宗固执地传位给太子的儿子完颜璟,然而完颜璟刚被立为太子,唯一的儿子就莫名其妙死了。 章宗后宫佳丽三千,在位19年,生了六个儿子,却没一个活过两岁。 这两年,章宗刚刚生了两个儿子,却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这一个能不能保住,完颜璟心里也没底,他抓住六叔-李元妃的长子完颜永蹈造反的事情不放,就是怀疑自己两个儿子的死和六叔有关。 太多的巧合,如果没有权利阴谋的影子,怕是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从章宗的角度,整个宗族都对他充满了恶意,章宗心里恐怕早已认定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完颜永蹈兄妹,却碍于情亲不能对李元妃的子嗣势力斩草除根。 历史上,章宗四十一岁就死了,死时仍然无儿无女,最终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叔叔、李元妃的次子完颜永济,这说明章宗最终向情亲低头了。 章宗英年早逝,与其说是病死不如说是自杀让位。 这世间没有不犯错误的人,或因年少无知、或因上一代人的传承、或因刚愎自用。 天道总是将必然隐藏在偶然中,而世人以为已经彻底掌控的一切,不过是自大的幻觉。 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在自己的世界里,个人只是坐井观天之辈,怎么可能全知全能? 好一会儿,完颜璟才强压下内心悸动,擦了擦眼泪,不顾帝王之尊,对李非梦深深行了一礼,道:“天师大恩,麻达葛(完颜璟小名)愿以师礼事奉。” 李非梦还礼道:“大汗先不忙谢我。皇子若做了我的弟子,便终身只能做一普通人,与富贵无缘。 除了此屋之内的人,莫让无他人知晓,大汗若能舍得,我便保他一世平安。” 完颜璟毫不犹豫地道:“全依了天师,我还年轻,不怕没有儿子,如若都长不大,至少还有一子继承香火。 明天我会安排人把皇儿给你送到府上去,今天容我再尽一尽父亲的责任。 天师切记,我儿颈上戴着这个金锁,右边屁股上绣着一只老虎。” 完颜璟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金锁项链给李非梦看,只见上面刻着“莫失莫忘”四个古篆,却不是章宗的廋金体。 完颜璟去了长久以来的心病,心情甚好,病似乎也好了大半,颤抖渐渐减弱了,又继续问道:“天师的剩下两件事,只管说来,我都准了。” 完颜璟自称我,而不是朕,这是对李非梦的信任和尊重,李非梦道:“第二件事,大汗阴气缠身,请赦免泽国公主等全国女囚犯死罪。” 李非梦只说女囚犯,并不提男囚,是因为他知道金帝的底线范围在哪里。 金帝有些为难地道:“其它女囚倒也罢了,只是泽国公主长乐是我小姑,犯的又是谋逆大罪,如若释放,只怕宗族以后人人都来造我的反,这令我好生为难,天师有何策教我?” 这是金帝第二次问李非梦“有何策教我”了,第一次李非梦拒绝了杀郑王妃,此次处理泽国公主又问“有何策教我”,李非梦心中暗道:“成了。” 自从金帝走下床来后,赵公公等人也不再对李非梦做出戒备,李非梦从妙纨口中了解清楚这次造反的内情,心中早有了救人想法,直接道:“随我去大漠修行,大汗以为如何?” 金帝点了点头道:“看在天师的面子上,我就免了她死罪。 小姑也不须出家,天师给她改个名字带回大漠去吧,让她以后别再回中原来了。” 说完这句话,金帝长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舒畅起来,也不再颤抖。 “天师果然是神医,恨不能早相识,天师的第三件事呢?” “这第三件却与大汗的病无关,是我的私事。”李非梦看了看完颜璟神色。 完颜璟开怀大笑:“天师有事找我,是我的荣幸,天师快讲。” “我想要一个□□境内往来各国行商的通关许可。” “这有何难,想必俱卢洲部落也不太富裕,税也一并免了。”金帝大大方方地道。 李非梦谢过金帝,这次赵公公亲自送李非梦出了内阁。 门口早已停了一顶大轿,赵公公掀起轿帘,只见轿中坐了一位面色惶恐的年轻贵妇,战战兢兢地道:“皇帝现在就要杀我了吗?” 赵公公指着李非梦对贵妇道:“公主殿下,陛下有旨,令你随天师去大漠修行,终身不得踏足中原。 这位就是大漠天师。” 贵妇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皇帝不杀我了?” 赵公公道:“是的,恭喜公主殿下。” 贵妇狐疑地望着李非梦道:“他有那么好心,不会是想让你在路上杀我吧?” 李非梦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刽子手。” 贵妇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 赵公公忙道:“公主切莫错怪好人,正是天师求情,郎主才免了公主死罪,天师是公主的大恩人。” 贵妇停了哭声,睁着泪眼打量赵公公和李非梦,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赵公公对李非梦施了一礼,道:“前两次多有得罪,职责所在,不敢不为,天师勿怪。 这便是泽国公主长乐,天师不是凡流,公主有缘侍奉天师,此生可以无忧了。 请天师上轿,我命人送天师和公主回府。” 这顶大轿有半个房子那么大,坐上三五人都不嫌拥挤,一路上李非梦一言不发,完颜长乐也沉默着,只是不时偷眼打量一下李非梦。 第38章 众妙 轿子直接进了天师府,李非梦拉着完颜长乐的手,进了内宅。 妙纨和晴雯正在逗弄黑豹,远远看见长乐,妙纨催动黑豹迎了上来,长乐本能地躲到了李非梦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妙纨道:“玉娘,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玩耍。” 妙纨听到长乐称呼自己‘玉娘’,嗤笑道:“就你心眼多,你侄子已经下旨免了我死罪,你身边的是我男人,要不是我求他救你,你就真的死定了。 你说要怎么感谢我?” 长乐惆怅地望着妙纨,叹了口气道:“贞女不更二夫,我哥哥还没死,你怎么就找了男人?” 妙纨耻笑道:“那个教你做贞女的女人,他的孙子杀了你男人,还要你守活寡,你这么听她的话?” 长乐低头不说话了,心道:“乌林答氏要保住儿子的地位,才装出一副大义凝然的模样,我连儿子都没有,要贞女牌坊给自己画地为牢吗?可见这嫡母只顾维护他儿子。” 便转移话题道:“你这相信他,不怕他在路上杀了你?” 妙纨道:“他若要杀你,你又能如何?只要到了大漠上,你侄子的手又伸不到那里,杀不杀还不是我男人说了算。” 长乐也不是傻子,一路上早就想过自己的处境,只是咋一见道“大嫂“,面子上过不去。 自己虽然已经出了宗籍,不再是公主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去到野蛮的大漠上,不依靠男人,以后怎么活下去? 老太监最后对李非梦说的那段话,长乐也明听到了,眼前这位年轻人有能力庇护自己,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顾虑呢? 李非梦道:“盯着你们俩个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这个园子也不见得安全,你俩千万不可走出内宅。” 妙纨脉脉含情地道:“我哪也不去。” 长乐心道:“这个狐狸精,在我哥哥面前也不曾这么狐媚过,我要是不争一争,只怕以后却难立足。” “我有秘密要单独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长乐凝视着李非梦眼睛道。 长乐是造反组合中的军师,即便是争宠也争得毫无痕迹。 “你跟我来。”李非梦拉起长乐的手,向屋内走去。 “皇帝说塔塔儿部叛乱,其实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人。”长乐的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从卞玉那里,李非梦只是猜测,长乐直接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塔塔儿部怎么成了你们的人了?” “薛古勒图是我舅舅的养子,我奶奶在辽东出家时收养过很多孤儿,这些孤儿后来都成了我舅舅的人。” “他们听你的话吗?” “当然,你能娶我为妻吗?” “你都见不得光,最多许你做我的通房丫头。” “卞玉是什么身份?” “和你一样,卞玉救你可是出了大力,你还嫉妒她?” “她是我姐,不帮我帮谁?” “你们兄妹都是亲王公主,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还要造反?” “是皇帝让你问的吗?” “不是,我问这个问题,是想知道你到了我家,我和双儿做了什么事情时,你会造我们的反,我们好早点规避开。 如果等事情发生以后再做处理,对大家都太残忍。” “江山是我舅舅帮父亲打下的,父亲有八个在世的儿子,我妈妈有三个亲兄弟,一个养子。完颜璟的父亲是独子,完颜永中只有兄弟两个。 怎么看都是我们兄妹势力大,这皇帝就该是我们兄弟的。” “你发现没有,每一个女人只要不是特别丑,即便一无所有,都有很多男人想得到她,而大多数男人却很少有女人强烈地想要得到他。 这样看来女人的实力岂非比男人强大得多,为什么现实里实力强大的女人,地位反而不如实力弱小的男人?” “因为这个女人不够强,我以前的男人就得听我的。” “可是你把他害死了。” “我是公主,驸马的一切都是我娘家给的,我怎么可能听他的?”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你父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坚持让最弱的儿子继承皇位,而你和你哥哥不相信这个道理,所以你们都害死了自己全家。 几千年来一直是男权社会,正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抢手,若任男女平自由选择,穷男、丑男肯定没女人要,社会上肯定会出现大量的男女光棍,这样的国家、群族没有敌人也会自然灭亡。 若是有敌人,女人挑的小白脸马上就会被敌人杀掉,女人都会沦为敌人的玩物,宋国公主挑驸马都看脸,结果宋国所有的女人都被你爷爷他们抢来当奴隶了。 强者大多贪图享受,而弱者天生劳累,万骨累累才成就一强,天道也只有站在柔弱者的一边,这世界才不至于毁灭,这就叫柔若胜刚强。 如果你还迷信强者表面的强势,以后必定还会重复同样的灾难。” 长乐忽然间有总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要是再重复一回,还会有另一个李非梦来救自己吗?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好吧,我知道我没你聪明,我以后听你的好了。” “你又错了,不能因为犯了错就不敢想不敢做,你有自己的想法是件非常好的事情,但你要学会多听别人的意见。” “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只有你才配做我的男人。” 两人正打得火热,晴雯进来报告,韩王完颜永济携夫人袁氏来访。 李非梦没好气地道:“这么急着投胎呢?真是蠢材。” 长乐忙道:“我二哥怕是来打探我的消息,你戴上我的戒指前去,他就明白了。” 完颜永济夫妇送了一大堆金银细软过来,先是请求李非梦照顾王妃,坐下没多久,司棋忽然来报,有太监前来传旨。 永济面色大变,正没办法,夫人袁氏突然抚额倒地不醒,李非梦拉起夫人袁氏皓腕把了把脉,心道:“这两人倒是会演戏,我便帮她一帮。” 对永济道:“夫人中风昏迷,需要立即治疗,王爷请在外面稍候。” 命新提拔的丫鬟晴雯、司棋将徒单氏抬到侧放榻上,拿银针刺入袁氏人中、合谷、阳陵泉,捻针导气留针。 正在治疗,太监进了客厅,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道:“韩王接旨。” 完颜永济大惊失色,连忙跪倒接旨。 太监道:“陛下口懿:着韩王回府,禁足三个月,袁夫人不得出天师府。” 完颜永济连忙领旨出门而去。 第39章 是非成败 太监来的如此迅速,只怕早有预谋,此举的最大用意,必然是为第二天秘密送皇子过来做准备,并不一定是针对韩王. 无论是谁,只要一进天师府肯定就要倒霉,只怪韩王恰好撞在了霉头上。 白无双快刀斩乱麻,一天就已将多余丫鬟仆役大部份送到永中王爷所送的庄子上居住,内宅留下的丫鬟多是白无双挑选出来的。 金帝给出郑王等人的死期只有三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完颜长乐突然被金帝带走了,去向成迷,也难怪永济这个家长要急于确认长乐的去向。 李非梦只是外邦天师,还不是金国臣子,所以金帝并未在府中派驻监察,可以放手施为。 然而永济等王府的监视却越发加强了,袁氏跟随王爷去了天师府,一举一动都要向检查汇报,立即就会有人报告给金帝。 经此一事,再无皇亲国戚敢来天师府探望。 袁氏在太监宣旨的时候就“醒来了”,原本打算立即和韩王离开,可惜圣旨不许,难道要被圈禁在天师府了吗? 李非梦也很无奈,谁想到金帝回来这一手。 “夫人并无大错,大汗不会一直把你圈禁在天师府的。”李非梦安慰道。 袁氏看了看长乐,惨然道:“我见到了长乐,而长乐已经被赐自尽了,这个秘密完颜璟一定不允许外人知道,我还没有孩子,韩王完全可以再娶一个。 我已经回不去了。” 长乐安慰道:“这事都怪我二哥,干嘛要把你带过来。” 袁氏道:“你哥原本是计划,就是借口带我来找天师看病,来打探你消息的。谁想到金帝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招数。” 长乐劝道:“妹妹,木已成舟,伤心无益。” 长乐本应称袁氏为二嫂,却特意喊徒单氏“妹妹”,以长乐争宠的性格,对袁氏可谓是真心实意关心了。 妙纨劝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妹妹就安心留下吧。” 袁氏与卞玉、长乐本就熟悉,一听就明白了两人话中之意,心道:“韩王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卞玉和长乐都成了天师的屋里人,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想到这里,袁氏对李非梦盈盈下拜道:“小婢请郎主垂怜。” 袁氏留在了天师府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也不怕被人看到,李非梦把她安排在白无双身边帮忙。 袁氏从此改称妙凤,长乐改称妙玉。 亲王的标配是一正妻,两夫人,当然还有很多超标的,郑王谋反只追究了正妻卞玉,另外两位夫人却不在圈禁的范围,然而也宜继续公开露面。 王府换了新主人,女眷们都不愿保留原先印记,两位夫人也因此请求改名,分别叫妙春,妙秋。 妙纨、妙玉和晴雯一起住进了李非梦屋内。 韩王一位夫人的消失,韩王府相关仆人都被控制起来,并未引起外界关注。 王侯内宅深如海,不是至亲,谁又识得王爷的侧妃是谁,长什么模样? 皇帝如此紧张,向宗族暗示了长乐就在天师府,宗族与皇帝心照不宣,只把朝臣和百姓蒙在了鼓里。 宗族们以为已经知道了一切,却不知皇帝只是让他们知道了想让他们知道的。 金帝的处理也是对几位叔叔的警告,谁家造反,男子赐死,女子流放送人。 然而皇权对于叔叔兄弟们的猜忌没有消失,强者鸣不平VS天道至公,正是家天下的死结,一念之私,将亲人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李非梦为了少招惹是非,决定即日起就闭门谢客。 然而树欲静儿风不止,李非梦进城之日将城防官兵弄得灰头土脸,早就引起了地下各方势力的重点关注。 才两天时间,李非梦入住天师府的消息已经被有心人知晓。 这一晚恰好夜明星稀,白无双抓住难得的机会,在天师府中布起了内外两重星杀阵。 天师府墙头一重迷阵封锁整个天空,内宅院墙一重杀阵外人进去就是迷宫,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受影响。 这星杀阵通过元神勾引星辰布阵,外人看不到丝毫端倪,阵布置于心外,却能投影到布阵者识海中,操纵也在识海中,不出户便可知道院内动静,真可谓玄之又玄。 明天将是多事的一天,郑王父子和长乐的驸马将在这一天夜里自尽。 皇子也将在这一天送入天师府。 郑王等人今日自杀的事情,被妙纨、妙风、妙玉有意遗忘了,天师府女眷丫鬟仆役却是无人知道此事。 这样也好,如果大家都为此事伤心,天师府的新主人未免难堪,所有人都没心没肺地进入了新的角色。 这次郑王造反,卞玉是连带责任,长乐却是主谋,这两个人最终都通过一死,章宗只是让他们改头换面,对她俩可以称得上仁义。 袁氏纯熟倒霉中标,但她并不吃亏。 一大早,李非梦就单独叮嘱司棋留心天师府前后门,遇到带着孩子上门的立即领进府中来。 下午时分,司棋哭着领了一个抱着小孩的落魄男子进府来,“这是我表哥,也就是我的相好,求郎主收留。” 李非梦定睛一看,只见那男子怀中的小孩脖子上隐隐露出一个佩饰的金链子,伸手拉出金链,链子上果然系着一把金锁,锁上刻着“勿失勿忘”四个古篆。 李非梦抱过孩子,悄悄拉开孩子的裤子看了看,右边绣着一直栩栩如生的老虎,看那痕迹,似乎刚纹上去没多久。 李非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落魄男子跪地答道:“小人名叫张丘山,求天师收留。” 李非梦问司棋道:“这是你和他生的孩子吗?” 司棋抽抽噎噎地道:“不是我生的,但他既然带着孩子回来找我,那这孩子便与我亲生的一般无二了,求郎主留下这个没良心的。” 那孩子到了李非梦手里,似乎十分舒畅,瞪着大眼睛看李非梦,还呵呵地伸手蹬腿笑了起来,李非梦逗了逗他,笑得越发开心了,李非梦也笑道:“这孩子和我有缘,就给我做徒弟吧,过几天我带回大漠去,你们不会舍不得吧?” 司棋收了眼泪,拉着张丘山连连磕头道:“舍得,舍得,郎主能看上他,是他天大的造化。” 李非梦命司棋带着孩子先退下,问张丘山:“孩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张丘山战战兢兢地道:“不敢欺瞒郎主,这孩子确实不是我生的。 我得了司棋的口信,急急忙忙赶回来相见,却被一个白面无须的老爷子拦住了,他给了我一千贯钱,要我带这个孩子来见郎主。” 第40章 宋之张三峰 李非梦道:“好,以后你就和司棋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如果司棋问你这个孩子哪来的,你怎么说?” 这张丘山却是机灵,闻音而知意,立即道:“我就说是我亲生的,她亲娘已经死了。” 李非梦赞许地道:“不错,想必你还没给他取名,这孩子和你姓,身上纹了一只老虎,就叫他文虎吧,你能把他当自己的亲生看待吗?” 张丘山道:“郎主抬举小人,小人一定不负所托。” 张丘山退下不提。 白无双来找李非梦,道:“府上有一个名叫婉儿的丫头,专情刚烈,与一个叫王涵衍的游侠儿有婚约,原先王涵衍打伤了长乐的驸马蒲剌睹,逃到南边去了。 这段时间郑王下狱,这王涵衍徘徊在附近,听说这宅子成了公子的,便想求娶婉儿,我觉得这是个人才,想问问公子要不要见一见这王涵衍?” 李非梦“哦”了一声道:“这种事原本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却来问我,想必这王涵衍是李药师一般的风尘奇人,这人是什么来历?” 白无双道:“婉儿说这王涵衍是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家道中落后,混迹井市,无心功名,只爱耍枪舞剑,吃酒游乐,吹笛弹筝。 婉儿那有一把他留下的宝剑,古朴无锋,却材质非凡,是内家高手的佩剑。” 李非梦道:“感情这府里还藏着江湖高人呀,让婉儿尽快带那王涵衍来,我看看是个怎样的奇男子。” 白无双去了没多久,带了一对俊俏男女进来。 女子灵秀非凡,明亮而不耀眼,男子举止天成,无处不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两人牵手而来,恰似一对神仙眷侣。 “在下王涵衍,见过天师。” “婉儿见过郎主。” “王兄是哪里人士?师承何人?” “江湖野人,当不得天师以兄相称,天师叫我名字便可。 我是洛阳人氏,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姐妹,师父只是武当山一穴居炼丹士,姓张名三峰。徽宗召见,我师被乱兵所阻,未能到达开封,夜梦玄帝授拳,天明一人徒手杀百余人。 此拳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有别于少林拳勇搏击,故名内家拳。” “尊师能自创武功,乃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 你既无父无母,要娶我家婉儿,何不请你师父前来下聘?” “我师父士宋国人士,前来中都只怕多有不便。” “那武当山离中都虽然遥远,娶能难住高道,若是诚心,即便千里也在咫尺。 你居无定所,我家婉儿若跟你出了此府,只怕从此音信全无。 不是我要难为你,要么请尊师来下聘礼,要么按我们草原上的规矩,你留在天师府做三年护院,三年之后去留自便。 只凭几句话就想带走我家婉儿,绝无可能。” “天师所言极是,师父不便前来中都,我自愿留在天师府做三年护院,请天师成全我和婉儿。” “好,天师府的护卫之职就交给你了,要什么人你自去挑选,外面看上的人也可以请进来,人员报备给双儿。” “天师如此信任,我可以试着请几个师兄弟前来。” “能把你师父请来最好。” “我师父不爱繁华,怕是不肯来的。” “不问怎么知道,心远地自偏,闹市与山中有何分别?你先去府内挑个房子住,我单独和婉儿说几句话。” 王涵衍走后,李非梦又对婉儿道:“婉儿,我可没有拆散你们的意思,你不要起了学那红拂女私奔的心思。 你等了人家五年,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有没有诚意,还不知道呢,我先留他三年,你好好想想他是不是你的归宿。 一年之后,你们若是两相无悔,随时可以成亲。” 婉儿向李非梦拜谢道:“郎主大恩,小婢铭记于心,绝不敢私相授受。” 婉儿自去,李非梦问白无双:“王涵衍得了内家三味,如果与你对阵,能赢得了他吗?” 白无双道:“盗机录任意一术都有神鬼莫测之能,内家武道再厉害也不过和碎魂掌、神机掌相伯仲,情志坚、神火罩、星杀阵却是道法,便是神仙也要退避三舍,何况区区凡体。” “前两天似有高人在用天眼天耳窥探府中众人,你设个诱饵,把他放进来,看看此人有何目的。” “我们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高人,难道是金帝的人?” “此人从我一进天师府就多次窥探,却不知是何来路,如果是金帝的人还好,若是其它实力的人,只怕迟早要做过一场。” “星杀阵之下,天眼天耳也进不来,我即便设下诱饵,只怕也引不出人来。这人如果是敌人,必定在天师府之外动手,却不知道此人目标是谁?” 李非梦不由得想到妙纨、妙玉两人,难道此人的目标是她们?妙玉还没进入府中,此人就开始窥探,如果不是针对自己,受威胁最大的就是妙纨。 幸好天师府一直是金帝近期重点守卫之地,李非梦一见到妙纨、妙玉,就在两人身上施展了追魂,第二天就在府内布上了星杀阵,是以至今没有受到干扰。 自己何白无双倒不怕这人,如果这人的目标是其它人,尤其是妙纨、妙玉、张君宝,将是非常棘手的事。 今后白无双留在中都,自己怎么能放心? 想到这里,李非梦再次打开虚空小院的通道,拉着白无双走了进去,白无双已经是第二次进入这里了,和上次一样,虚空小院的墙在白无双眼中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公子,这是哪里?”白无双不解地问道。 要是白无双也能自由进出这里就好了,李非梦用竖眼打量着院院墙外的吕梁山脉,以及积雷山、俱卢洲。 “咦,我闹钟怎么多了一只眼睛,这墙上怎么突然有画了?”白无双指着墙壁上的吕梁山微缩立体画面惊讶地道。 李非梦指着自己在吕梁山脉里的院子的位置问道:“你用竖眼看看这里,能看到画面吗?这些地方都是真实的世界,利用竖眼,你就可以直接渠道真实的世界里,也可以从外面进来。” 第41章 星杀阵的新用法 白无双用竖眼看着墙上的院子,心念一动,墙上果然出现了一道门,“公子,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白无双对陌生的东西有些害怕,李非梦牵着她的手从门口走了出去,这是山中的院子内,院子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老虎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睡觉。 李非梦的院子里一直没人住,除了偶尔有人打扫修剪一下花草,平时只有老虎和豹子在家。豹子跟随李非梦去了中都,变只剩下这只老虎。 李非梦和白无双才一进院子,老虎就警惕地抬起头来,看到是李非梦,高兴地跑了过来,在李非梦身边蹭来蹭去,就像一只撒娇的大猫。 “这是和我一起吃奶长大的兄弟。来,你摸摸它,以后它就认识你了。”李非梦对白无双道。 白无双伸手在老虎头上摸了摸,老虎一点也不抗拒,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白无双的手。 李非梦让老虎去门口守着,不要然人进来,带领白无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是我在吕梁山侠客寨的家,我是侠客寨大当家,但寨中兄弟都不知道虚空小院的存在,你进出这里的时候注意看一下,不要被人发现,我不想寨中兄弟知道后,生出了依赖。 你试试在这里能不能用竖眼看到虚空小院?” 白无双点点头,直接打开了进入虚空小院的通道,两人再次进入虚空小院。李非梦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打开通道的时候,竖眼发出了一种波动?” 白无双道:“感觉到了,这种波动还能随心而变。” “你能记住这种波动吗?” “能。” “我带你去看看俱卢洲的家。”李非梦打开了通往俱卢洲的门,和白无双进入了地堡,“你用竖眼看看虚空小院,试试能不能进去?” 白无双用竖眼看了看虚空小院,打开了一条虚空通道,兴奋地道:“好神奇,这样子我还有哪里去不得?在可怕的墓道机关全都拦不住我了。” 李非梦道:“你要记住这个位置的波,以后就能用这个进出这里了。” 白无双和李非梦再次回到中都天师府,“我要离开以后,中都这里就交给你了,留心打探金国朝野的动静。” 白无双看了看天空,道:“公子,这个院子里的日月星辰,星杀术调动不了,连情志坚和神火罩都发不出来,只怕其它道术在这里都用不出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宝物。” 李非梦试了试星杀术,突然消失在白无双面前,虚空里传出李非梦的声音:“可以用的呀,你还看得见我吗?” 白无双兴奋地道:“太好了,公子,我看不见你,这里你能主宰一切,如果把人抓进来,神仙也要跪。” 李非梦关闭星杀阵,身影又显了出来。 白无双感叹道:“有了这个虚空小院,什么权势富贵都是浮云。这金国乱相丛生,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帮它?” 李非梦道:“我们居于圆心, 无彼无我,不争不杀。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捍卫我们不受人束缚的权利。” 白无双道:“公子,皇帝把韩王的夫人送给你,只怕宗族会永远记住你这个人。 如果说,把郑王妃送给你是巧合,那么送泽国公主就是暗地联姻了。 金帝既不想让所有人知道泽国公主没死,却想让宗族的人知道泽国公主在你这里,所以才夺了韩王的爱妻给你。 公子已经被金帝算计了。” 李非梦笑道:“完颜璟根本没病,他说病情的时候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也没要求让长乐做我的妻子,因为他知道管不了大漠上的事情. 总体上说,不全是算计,善意多于恶意吧。 送了三个寡妇给我,一个未嫁公主都没送,这就是真心没给我下套了。” 白无双掩口笑道:“公子有没有看上的公主,我把她抢来给公子做老婆。” 李非梦一把将白无双搂到怀里,道:“我要抢无双公主做老婆。” 诸事已毕,次日一早,李非梦携了白无双出门查看几个中都新产业,顺便解决一下袁飞猊。 中都自完颜亮首次扩建为都城,历经三代修缮,已有著名的中都八景:太液秋风、琼岛春阴、金台夕照、蓟门烟树、西山晴雪、玉泉趵突、卢沟晓月、居庸叠翠。 中都城墙在元朝初年毁于战火,元明两袋都重新做了规划建设,金中都并没有后世北京那么大,现在只有横竖各三条主干道,因为北城墙有四道城门,其它三面城墙都是三道城门,所以最北一条东西向的主干道最东边多了一条连接第四个城门的主干道。 金国消灭辽朝建国之时,辽国统治的燕云十六州线全部成为金国领土,漠南、西夏成为金国番属,金夏两国联军灭北宋后,西夏得到了了榆林以北的整个河套地区,其后多年,金国与南宋两次签订和议,都向金国朝贡,中都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华夏的政治经济中心。 走在中都街道上,驼队、马车南来北往,各族服饰乃至域外风情随处可见。 这一年,西京(大同)、北京(会宁)粮食减产,金国又在长城以北修建壕沟,防止漠北诸部南下袭扰,天灾与劳役导致民间米价大涨.,金国财政困难,只能继续多发交钞。 被国家打劫的最终都是佃农、小商贩,女真人进入中原扩地,历经七十八年,子孙繁衍,可耕种土地再次不足,流落街头的流浪者、求雇佣者、卖身者,不仅有汉人,还有不少女真人,然而汉化后的女真与汉人无异,并不能从穿着上区分出来。 袁飞猊从白无双处得到了很多财富,居然也在中都购置起庄园来。 李非梦与白无双坐在一个茶馆二楼靠窗处,看着袁飞猊和一个个管家模样的人在街头找人。 管家刚打出招工告示,周围很快马上就围上去一大堆人。 管家大声吆喝:“排队,都站好了,一个一个来。” 一群眼巴巴求雇佣的人被左挑右捡,象挑牲口一样从头到脚检查个遍。 大多数人都垂头丧气地被淘汰了,一个又被淘汰的小伙哀求道:“求求老爷收下我吧,我家已经快断粮了。” 第42章 仁义 袁飞猊厌恶地道:“走走走,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工作难找才是正理,你该不是想吃白食吧?” 小伙子面红耳赤地走退到一旁,缺水舍不得走,一个姑娘走上来,问小伙子道:“又没找到工作?” 小伙子苦涩地道:“我再找找看,肯定还有招人的。” 姑娘失望地道:“你已经找了一个月了,还能找多久呢?我去给人当丫鬟算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小伙子目视着姑娘渐渐远去的身影,痛苦地蹲在地上抽噎起来。 袁飞猊和善地开导道:“小伙子,找工作跟找老婆是一样的,难道你希望,只要你喜欢的女孩,跟她一追就会同意你吗? 女真人贵为皇族,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骑着最快的马,九死一生才追得到,你不会想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动跑到你碗里来吧?” 小伙子没脸继续呆在一旁,象过街老鼠一样掩着脸急急忙忙地躲开了。 告子曰:人的本质是吃和性。道德规范于内,社会关系限制于外,都是为食色分配服务。 本质如果去掉了任一样,那人就不再是人,而是鬼神。 发动机不需要性,只要吃(油或电)就能干活,岂非半神! 人若劳苦终身,求食不饱,求性不得,岂非活死人,非人非鬼,是为人妖。社会若遵循丛林法则,人工智能的智慧很快就将超越了人类,成为新的众灵之长,届时人与牲畜何异? 权贵们本想把人变成神,却意外地创造了人妖,谏曰:国之将亡必出人妖。 不修道德,使人为妖,前仆后继地无极限作死,纵使其弘毅洋洋乎若流水,人类万载修行却终将化为灰灰去也。 李非梦远远听着袁飞猊这番高谈阔论,感慨地道:“北方野人女真抢亲的观念真是根深蒂固,即便汉化也只是把抢说成追,还发展出一套盎惑让人心的弱肉强食理论来。” 白无双道:“南宋文人也差不多,他们读书的动力就是坐高官、骑骏马,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扬州廋马,女人在他们眼里既然是马,哪有不追不抢不驯的道理?” 李非梦道:“平等和爱情岂非是女人反对男人驯马的武器?在男女婚恋上,观念、地位不一样的人是很难走到一起的,也只有抢亲才能把他们沾合在一起。” 白无双道:“皇帝和富人家妻妾成群,就是靠抢的。只有出穿不愁的人才会想挑三捡四,可是很多吃了今天每明天的人也挑三拣四,怕是读书读傻了,得了清高病吧。 宋国有一个叫唐婉的才女,与陆游、赵士诚三角恋,唐婉因为不能生孩子被陆游抛弃了,痴心的赵士诚迎娶了她,可唐婉心里始终对陆游念念不忘。 可怜痴情空遗恨,只有渣男万年青。 唐婉四十一岁就死了,赵士诚苦恋不得最终殉情而死,而渣男陆游却子孙满堂,都快八十岁了,还健朗的很。 你说这唐婉和赵士诚是不是傻子的典型?” 李非梦笑道:“据说这唐婉是赵官家的外孙女,赵家这王子配公主,才是真正的绝配。 赵构绝了才得高寿,陆游要是也有文青病,只怕早被公主王子害死了。” 没找到工作的小伙子拐过一个墙角,忽然被一个少年栏住了他,“中都和城外农庄招人,吃住全包,每月最少一两银子,你愿不愿意去?” 小伙子如同听到天籁一般,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样的工作?” “你擅长做什么?” “小人只有一把力气,别的什么都不会。”小伙子难为情地道。 “那你会找人吧?象你一样家里快断炊的那种,最少先招一百人,男女不限,上不封顶。” “这个我会,天师府要他们做什么?” “开荒、建房、建码头、运货。” “好,保证给你招到足够的人。”小伙子挺起胸,目光炯炯地道。 “你家有地吗?” “我爷爷那辈,女真人把大部分土地买走了,到我这辈土地不够分,只能出来给人做工。” “以后到我这里来做人,不用到处流浪看人眼色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杨,没有名字,大叫都叫我狗蛋。” “安而后能虑,虑而后有得,你以后就叫杨安吧。” 杨安跟着少年来到茶楼二楼的窗户边,那里早已坐了一位少女,少年对杨安道:“我在这等你,这是五分银子,你先拿去,然后把我今天要的人带到楼下等我,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远,招来的人都管饭。” 小伙子道了谢,昂首挺胸下楼招人去了。 楼下的袁飞猊先招完人准备离开了,白无双对李非梦道:“袁飞猊招了人,附近必定有住宅。 公子稍坐,我跟过去在他的住宅布上一个阵,让他从此寝食不安,生不如死。” 李非梦点点头,白无双起身跟踪袁飞猊而去,原来这袁飞猊做的茶叶生意。 宋金分治,商贩们为了保护自身利益,成立了形形色色的私人武装势力,这些势力原本应该像□□一样,要么被朝廷剿灭,要么如同茅厕的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臭水沟里。 但宋国为了抗金,允许民间武装存在,合法化其经济利益,标签化其厕鼠地位。 辛弃疾就是民间武装的杰出代表,五十骑冲阵五万大军,活捉叛军首领,全身而退,令金人闻风丧胆。然而因为其民间起义出身,终其一生都被皇帝和大臣猜忌,不得领军。 这段典型的经历,很好地诠释了“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的帝王心术。 袁飞猊的茶叶店就开在闹市中,装修非常精致典雅,茶叶店旁边是一家杂货店,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 经营茶叶店的却是一位明眸善睐的少女,白裙飘飘若仙,笑起来如同一位亲切的邻家少女。 袁飞猊对这位少女的态度隐隐透着谦卑,这绝不老板对雇员的态度,更像下级对上级的态度. 这意味着,袁飞猊的背后很可能有一支地下势力。 第43章 可恨美人不上交 杂货店与茶叶店是连通的,管理店铺的是一个阳光帅气青年,如果李非梦在这里就能认出来,这人就是用牛毛银针射伤赵妙芝的暗器高手,赵妙芝夜里毒发身亡就是拜他所赐。 茶叶店和杂货店位于四合院的后门旁边,与四合院连为一体,居住与商用结合得毫无痕迹。 白无双暗暗记下这几个地方,悄悄地离开了,要布置星杀阵,需要等晚上,袁飞猊既然在中都安居乐业,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失踪,有的是时间报仇。 白无双回到茶楼时,楼下稀稀疏疏聚拢了几十个年轻人,这是杨安儿刚刚招来的,目测还不到100人。 这些人虽然衣服破烂,却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没有老年人,应该是杨安儿精挑细选出来的。 老幼废疾这一类人,产业无法直接雇佣,只能统计家庭状况,倾斜报酬福利来间接改善。 “袁飞猊敢大模大样地在中都街头公开露面,唯恐你找不到他报仇,只怕有所依仗,如果他们是一支地下武装的话,另外两人肯定是高手,他们设下这个陷阱,专门等你上门寻仇。”李非梦听完白无双的讲述,不无担心地道。 “能作为袁飞猊的底牌,会不会是五行派的嫡传弟子?” “五行派有些什么武功和秘法?” “传说这个门派擅长五行遁法,有风木水火土五门遁术,但每位传人只能学一门遁术,不会来了两位五行派嫡传弟子吧?” “道术神秘莫测,光听名字很难理解它的具体作用,等天晴了,我们再去悄悄布置一个阵,只针对袁飞猊就好,以免引发意外。” 天师府新得到的产业,是中都的三间商铺和河间府的一家农庄。 商铺被改成一家酒楼、一个批发市场、一个镖行,河间府的农庄恰好在海边,这近海处就又可以开一个货运运码头。 中都的商铺人员已经到位,正等着镖行将农庄和漠北货物卖。 天师府的酒楼仅仅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并不是青楼一样的综合娱乐场所,所以管理还是以小厮为主。 天师府的几百人往酒楼和批发市场一放,马上就捉襟见肘。 王府的豪奴押镖是不行的,维持秩序和跑门路才是他们的特长,镖行还需要侠客寨里出人。 杨安儿招来的人,需要先在中都的几个商铺观察培训几天,放心的才会派到农庄上建房、修码头。 郑王府女多男少,这些女子大多识字,聪明伶俐,是难得的知识分子,除了做老师,还会唱戏、歌舞、作文等等,可以作为文艺团队来使用。 李非梦先对挑出来的第一批文化人,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 “大家要先把服务对象搞清楚,原先只为主子服务的,现在要为集体服务。我们这里,没有主子和奴仆之分,每个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劳动所得都是大家的。 传统的观念评价一个人好坏的标准为‘孝悌廉耻’,孝悌就是要无条件服从君父主子,廉就不能贪污,耻要求人要有上进心。 这样的孝悌观念已经走上邪道了。曾经有一个孝子为了奉养父亲尽孝道,将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别人,这个孝子被朝廷封了官,你们中可能有的人就是被这样的孝子卖到王府的。 我们这里不提倡这种无条件的孝悌,因为所有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子女并不属于父母,父母也就无权买卖子女,决定子女的生死,子女也无须无条件服从从父母,但父母给了子女生命,把子女抚养成人,女子必须尊重、回报父母。 平等、互助、创新才是我们的道德标准,创新是鼓励个性,不是自私,不是标新立异,这一点尤其要分清。 很多人都不识字,在你们的演出、歌舞、讲课将影响到所有人的价值观,首先你们要学会讲大家听得懂的话,不要用生僻晦涩的词语。 知识分子并不是特殊物种,不要把传授知识的的过程与工作分离开,要在工作的过程中识字明理,学以致用,不教没用的知识。 很多人失去了土地,我们不提倡抢夺别人争抢的土地和财产,而是要开发新的耕地,搞航运和贸易,做别人不愿做、不会做、不敢做的事情。” 有些丫鬟小厮心想:“我连自己都养不起,还不准卖孩子,这与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这天师怕是个坏人。” 很多丫鬟小厮识字都是为了吟诗作对,讨主子欢心,全是血十指不沾泥的人,有用的知识还真不多,要他们传授有用的知识,那可太难了为人了,独门绝技那岂能公开传授? 李非梦道:“你们可能都小看自己了,吃喝用度统计、调配、监督,房屋、店铺、码头设计、施工,这些都是你们熟悉的,秘法、绝技、发明,如果公开有偿使用,用的人越多收入不就越多? 具体的操作模式,可以拿出一个方案,到全体会议上去让所有人公开讨论。 所有的方案,不要违反平等、互助、创新的原则。” 这么一说,所有人对公开传授独门知识的抵触就小了。 李非梦又接着道:“穷人家的女儿也招些来养一养,在你们的熏陶培养下,丑小鸭也能变凤凰。 除了唱戏、教书,女孩子还能照顾孩子、病人,那些粗枝大叶的男人离了你们,连自己身上都收拾不好。 校舍、诊所、戏班需要很多女人,庄园、码头、酒店里要招很多男人,你们还要给他们找媳妇。” 几个女孩笑道:“我们哪有那么大能耐,郎主菩萨心肠,愿意度化她们,那时她们的福份。 找媳妇那得看缘分,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绝对不行。” “每人每月发月钱一两银子,小孩也有。”李非梦道。 一等丫鬟的月例才一两银子,小孩也发钱,那养孩子就成了一本生意经。 “新生的孩子有没有月钱?”有人敏锐的发现了小孩发钱的奥妙。 “只要是你们的孩子就有,再次强调,只要不要违背平等、互助、创新原则,收养的孩子也发。” “我要马上把自己嫁掉,先生上一堆孩子再说,谁卖孩子天打雷劈。”丫头们满脸憧憬地道。 愿意□□的很少,毕竟未婚男女带个孩子真不好找对象。 聪明的女孩很快发现了女多男少的问题,要府里的颜狗,还是刚招来那些驴一样强壮的猛男? 天师就别想了,要有机会早留在天师府了。 天师是草原上来的,他的族人难道不比别人香吗? 天师府产业之外的也不用考虑,没得被人当做奸细告发了。 等级和利益差别,如果失去了索取的权利,它支配权就不再有特殊光环。 当然,原先的管家们是最不开心的,“可恨美人不上交,随缘流落小民家,天生我才有毛用?” 第44章 师儿姐姐怀孕了 批发市场以俱卢洲自营为主,其他人也可在这里贩卖自家的产品。 天师府的农庄在河间府东南海边(沧州东南),离中都有二三百公里,作为中都批发市场的货物仓库稍微有点远,优势是较为隐蔽,权贵们的眼睛关注不到这里。 农庄东边是个天然港湾,正好可以做货运码头。 所有的产业全部复制了俱卢洲的集体经营模式,财产共有,不分等级,天师府派人与推选的代表共同管理日常,全体会议作为最高管理和决策部门。 自海陵王在密州(唐岛唐鸟)组建600余战舰,载七万余人从海上袭击临安失败后,金国水师被南宋水师火攻毁灭殆尽,金国水师已经变成名副其实内河水军。 天师府的码头虽然只想作为货运使用,但到了海上没有自卫能力是不行的,这个问题需要一批技术人员来设计改进船舰,外然机作为动力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离技术成熟运用还早。 李非梦与白无双花了几天时间,对几个产业做了些制度和目标设计,天师府对具体运作的事情却不干涉,全部交给各个产业人员自决。 白无双挑了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以星杀阵在中都几个产业园布下攻防一体的监控阵。 对袁飞猊三人住的地方布下八门阵时,并没有引发另外两人的注意,悄悄操纵了一下袁飞猊的气运,白无双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在中都和侠客寨约定会面的地方,李非梦和白无双等到了李曦儿和牛蛮儿。 “曦儿哥,牛哥,你们终于来了,再晚几天只怕我就要离开中都了。”李非梦高兴地拍着李曦儿和牛蛮儿的肩膀道。 “我没和熙儿兄弟一路,我是昨天刚到的。”牛蛮儿道。 “我刚到中都,就被家里的事情缠住了,今天才抽身出来,大当家长大了,这位是大嫂吗?”李曦儿眼色古怪地望着李非梦和白无双。 “熙儿哥好,我叫白无双,是....”白无双依偎在李非梦身畔,甜甜地道。 “这是我媳妇,我刚到草原就遇到了她,我的眼光怎么样?”李非梦打断了白无双的介绍。 “哦,这样啊,恭喜大当家。听说你被金帝封为大漠天师了?”李曦儿敷衍了一下,迅速避开了这个话题。 “对,原来的郑王府就是天师府,我在中都开了一家酒楼、一个批发市场、一个镖行,中都外还有一个农庄和码头。 你这几天抽个时间,和我一起去看看,以后镖行、农庄和码头都交给你了。” “我也被金帝封为东神州马监了,你知道的,我妹妹是宫女,在金帝面前说的上话,这事情还是先交给牛哥吧。”李曦儿看了看白无双,欲言又止。 “哎呀,金帝舍得封你做弼马瘟?你妹妹面子不小啊,她难道是金帝的妃子?”李非梦调侃道。 “不是的,她原先只是一个小宫女,刚刚升了职,以前金帝从没宠幸过她呢。”李曦儿连忙为姐姐辩解道。 “师儿姐姐也不容易啊,要不要我找金帝把她要出来?”李非梦关心地道。 “不用了,她好像刚刚怀孕了,但不是金帝的。”李曦儿面色复杂地道。 “那我还是把她要出来吧,万一被金帝发现了呢。” “她不肯,她说在宫里才方便为侠客寨做事,她自有办法让金帝发现不了,等她把那孩子生下来,让我带回山寨去。”李曦儿看着李非梦的眼睛道。 “你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想要我来养这孩子?”李非梦问道。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忘记了。”李曦儿理直气壮地道。 “哎呀,熙儿哥,你今天有点不对头。不过你放心,师儿姐姐愿意把孩子交给我,我肯定比对你还好。”李非梦挠挠头,疑惑地看了看李曦儿。 “我从金帝那里要了货物通关免税诏书,以后山寨贩运货物可就方便了,牛哥把傲来寨也换成天师府的产业吧,以后就暂且不用那地道了,让侠客寨出些人,以傲来寨的名义从各国多吸引一些人到俱卢洲和开天城去,哪里的粮食已经多得吃不完了。” “大当家这通关诏书来得好呀,有了它,我那浑家就可以去把西域吐蕃的商路打通了。”牛蛮儿兴奋地道。 “你俩和侠客寨商量一下,把宋国的商路也一并开通了。 我正在东边建一个货运码头,找军师问问,能不能把外然机安装到轮船上做动力,船上布置什么样的武器兵力,可以有效打击海盗,保障货运安全。” 李曦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太能了,还有我的自行车。这事我一直盯着呢,一出来我就给你们消息。” “牛哥想必还没地方住,就先住到农庄吧,既不显眼,也好把镖行、农庄管起来。” 白无双暂时留在天师府看家,李非梦从中都挑选了一半人,早上带上杨安儿招聘的人,从直沽寨东边租了几条船走海路,当天下午抵达海边农庄。 河间府自北宋以来一直荒废,河衙离海边还非常远,这里河流众多,适宜耕种,是临海制盐的好地方,此时此地多被女真贵族霸占。 河间府既是拱卫中都的屏障,也是中都的粮仓,完颜永中把这个农庄送给了李非梦,确实下了血本。 这块地方对李非梦来说,也是藏兵、开码头的好地方。 查看了农庄的位置之后,李非梦、李曦儿、牛蛮儿选定了码头位置。 “货运码头和镖行属于办军事机构,这两个产业设计建设运营,全部要严格把关,千万不能让奸细混进来。”李非梦对牛蛮儿道。 “我们和金国会开战吗?”牛蛮儿对这个问题很困惑。 “如果这几个产业有了巨大的利润,只怕会有权贵想来摘桃子,金帝应该不会和我翻脸吧。 但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善良,中都几个产业要有防卫能力,农庄和码头这一带要作为基业来建设,万一和金国反目了,齐鲁山区可以作为所有人最后的撤退方向。 教育、艺术要重点抓,既要扩大自由的时间和空间,也好突出做事时候的纪律性,这是创造之源头,也是力量之源。 吃住婚姻要保底,绝不能用食色二字管控人的一生。 这样的队伍,才有灵魂和信仰。” 第45章 道士还俗 农庄上原本就有人租地耕种,加上这次带来的近五百人,房子就不够,只能先搭起帐篷住下。 一切都是空白,经过俱卢洲两年多的实际经验,怎么经营,李非梦早就有了一整套方案。 李非梦先召集所有人做了一个简短部署,“今年年景不好,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的人,农庄要搞建设,需要很多人,现在这四五百人,这还远远不够,先把房子建起来,然后继续到各地去招人。 我们要贩运货物,修建房屋码头,还要很多人,具体谁能能什么,会做什么,自己报项目上来,需要谁自己去问,不够就去外面招。 三个月内想不出做什么的,都去开荒种地。 码头和农庄边上的荒地全部买下来,我估计这里可以建成一个容纳几十万人的城市,吃的不够,我会派人去大漠把牛羊赶过来,加上去年牧民们收的小麦水果,足够几十万人吃了。 无论男女,人人配刀带弓,早晚操练,如果庄子受到攻击,要人人能够上阵杀敌。 我们内部不用钱,报了项目的生产单元,把所需土地、人力、物资一起列出来,建立起考评机制。 有人有土就有财,土地是基本盘,先实现自给自足,再把多余的多西卖出去。 所有招来的人,每月发三十天的饭票,凭票去厨房吃饭,不够可以自己出钱买。 房屋建好后,结了婚没房子住的,都可以申请一套家庭用房。 每个人外面都有亲戚朋友,也需要和外面交流,每人每月发基本月钱一两。对外生产单位,每月总收入上交一成,其它的内部分配,内部生产单元不需要考虑利润。 任何一个人不是为我服务,也不允许为某一个人服务,而是要为尽可能多的人服务,服务的对象越多,别人给你的权益越大,要建立这样一种新的经济模式,消灭雇佣制。 受雇于一人,只能得到一个人给予的报酬,而每多服务一个人,就可能多得到一份报酬,不要去要求每个人都付给你报酬,所有的付出一定会被人记住的,要琢磨出这样一种新型经济和分配模式。” 这一天,李非梦也住在了农庄边上待见的帐篷里,内地冰雪刚刚开始融化,海边比内地要略显温暖,土地已经露了出来。 李非梦、李曦儿、牛蛮儿选了一处高地,点燃篝火,在山头做起烧烤来。 海风吹拂,带来了丝丝温暖,几口烧酒下肚,浑身越发暖和起来。 海滩上边远远过来了一个人,走路姿势十分奇怪,待近了些才看清楚,原来那人根本不是用双脚走路的,而是单腿支撑,一跳一跳前行,如同僵尸行走一般。 这人难道只有一条腿? 再近了一些,才看清那人的另一条腿半提在空中,似乎受伤了的模样。 “去几个人,问问那个腿受伤的人,家在哪里,把他送回家去。”李非梦指着那个偏腿走路的人,对庄户吩咐道。 “郎主不用管他,那人没有受伤,他是在练功呢。”庄户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这人会武功?”牛蛮儿好奇地问道。 “这人是个道士,几个月前才来这里的,一直单腿独立,昼夜不歇,早上面对大海,太阳落下才回山,中午会找人乞食一碗面,庄户经常找他做法事,他不要钱,乞食倒没人不给他。” “这道士怎么是个光头,怕是个和尚吧?” “此人自称道士,不是和尚。” 主动节食、禁欲、戒眠,人怎么可以几年不睡,这绝对是搏眼球骗人的把戏。 真人无梦并不是不睡觉,定中心死神活,数日不息,乃至梦醒如一,修的是灵觉,并不抑制大脑和身体的自然运作。四禅八定血脉俱住,那也是境界到了才有的自然现象。 倘若反过来,以不睡觉的方式来修证无梦,使大脑和身体得不到休息整理,这绝对是作死。 反生理的行为,从来没有长寿的,短命的倒是很多。 养生要诀,还是“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十二字最为有效。 李非梦自己不信,庄户中很多人却深信不疑。 有人说,道人曾经喝了鸩酒,在水池里泡个澡就把酒毒全解了,只掉了头发和胡子。 有人说,这道人曾经一句话就把死人的魂魄从地府召回来。 最夸张的是,曾有人亲眼看见这道人单足独立九年,不眠不休。 “牛哥,带人把那道人赶出去,这里到海边都是天师府的地盘,若有人再敢私闯民庄,见一次打一次。”李非梦吩咐道。 庄户中有不少被那道人盎惑了的,闻言心下揣揣,又不敢反驳李非梦的话,只得硬着头皮跟随牛蛮儿去了。 远远只见那道人和牛蛮儿交涉了几句,就随着牛蛮儿回来了。 “这道人说他仰慕天师高义,想要加入天师府。”牛蛮儿对李非梦道。 李非梦感觉挺意外的,这世外高人不是离群索居,不问世事的吗? “天师在此所为,大公无私,正是我要寻找的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肯请天师收留。”道士此时恢复了一个正常人模样,稽首为礼,不再单脚独立行走。 “道长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乡野之人,不敢称尊,我姓王,名处一,宁海东牟人(山东乳山),我师重阳真人所教,以苦行、不蓄观产、救济世人为本,天师所颁教化,深合我心,愿为天师附翼。” “全真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只是我这庄园庙小,王道长愿意屈就,可否为我执掌教化?” “庄园虽小,一粒道种万金难求,愿杀身卫道。 我有五位师弟,近年虽有悖师父遗志,建了数处道观,救济世人的本心却未更改,天师若不嫌弃,愿捐我教寺产,助天师弘扬大道。” “寺产想必不是你一人所有,你能做得其他人的主吗?” “天师所颁之道纪,与寺观所行目标无二。寺观并入天师府,有益无损,更能收事半而功倍之效,我恭为全真掌教,虽不能一言而决,却有掌舵之责。 再则,出家入世,无非修道,何必以衣冠示人?全真并入天师府,衣冠行止以天师府之规为则。” 第46章 亢龙有悔 全真教此时只是民间组织,又因章宗禁道,教众溃散,此时并入天师府,教义无改,更能由暗转明,简直是神明开眼。 不出数日,王处一携丘处机而来,奉上宫观名册,全真七子在世的只剩四人,马钰、孙不二、谭处端三人已经逝世,郝大通、刘处玄二人常年四处游历苦行,名册中亦无名字。道观计有十三所,田产二千余亩,入籍道士计有一百八十余人,银钱一千多贯,信众不可计数。 道观名称前全部增加天师府二字,如栖霞观改称天师府栖霞观,重阳宫改名为天师府重阳宫。 道士衣服,道众与天师府人丁合流,和光同尘。 全真道士文武双全,尤其精通医术,正好补齐了天师府武力和医药短板。 有这一民间组织加入,从民间移民漠北的能力大大加强。 借此机会,农庄内举行了一场全员武术大赛,选拔高手充实各个产业。 白无双独自留在天师府这段时间,王涵衍请来不少高手,听说农庄比武,也带了十多人赶来参加,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尽管看起来如同乡间老农一般,却一眼就引起李非梦的注意。 此人看起来毫无内功修为,举止与普通人无二,却让人看不透年龄,昏昏如同百岁高龄,面色却如四五十许,然而须眉修长颇有寿者之相。 王涵衍只说此人是师门长辈,并未透露姓名,李非梦也未多问。 这次比武,以领军选将为目的,除了比试个□□脚、刀兵、骑射之外,还将组建三支六百人的卫队,做实战对抗,以便参加金国二月初的春水田猎,然后附送李非梦等人回归大漠。 金国田猎原本四季都要进行,自从会宁迁都至中都后,中原的土地都以耕种为主,田猎毁坏农田、耽误农时,怨言很大。 章宗登基后,全面废止了四季田猎习俗,改为每年不超过十天,并且只能在初春冰雪未化前田猎,皇室春水田猎定在农历二月初。 此次金帝有意借春水田猎之机,护送李非梦一行人前往会宁,李非梦将在会宁转道俱卢洲。 会宁后面的路,只能李非梦自己想办法。 由于此次李非梦北归的队伍中有许多的普通人,今后还将频繁在俱卢洲与中都之间运送货物,组建一直军队是必须的。 因此,所有人都加大了招聘、引荐力度,这其中,以杨安儿招来的人最多,虽然都是些普通人,然而穷困者原本就基数最大。 更令李非梦意外的是,王处一引荐的名单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名叫林鸿泥的女子,是同名的另一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理,李非梦专门用心看了看林鸿泥的位置,然而,李非梦意外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鸿泥与他的追魂秘术失去了联系,这说明青荷神丹派内外两门都有对付追魂秘法的手段。 如果王处一推荐的女子就是自己认识的林鸿泥,她会不会象地宫中一样再次离去?或许,自己的外貌变化很大,只要不告诉她自己是追魂门传人,她未必认得出自己,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林鸿泥既然能切断追魂的跟踪,未必没有识别追魂传人的办法。 还是让白无双出面看一看保险一些。 白无双见过林鸿泥后告诉李非梦,这个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大约二十多岁,但是武功极高,白无双若不用上道术都不是她对手。 李非梦既失落又好奇,决定会一会这个奇奇女子。 林鸿泥见到李非梦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听说天师医术高明,是否学过丹阳十二针?” 李非梦不疑有它,直言道:“几年前曾有奇遇,在一本书中学得此术。” 林鸿泥勃然大怒:“李非梦,你竟敢对我使用追魂秘术,你把我害成这般模样,对得起我吗?” 李非梦先惊后喜,“你是林鸿泥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鸿泥虽然怒发冲冠,却没有动手打人,说明追魂术对她虽然有影响,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首先要弄清楚追魂术是怎么影响刀她的,才好对症下药。 林鸿泥听了李非梦的反问,心如鹿撞,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说不出“我漂洋过海来睡你”这样的诗句来,但是那追魂术用于女子身上,自己便实打实成了有主的名花,其它男人再眼馋,也是看得着吃不着。这就是袁飞猊自称有病,李非梦却查不出来的原因,盖因这病因原本就不在男人身上。 李非梦见林鸿泥半天张口结舌说不出个半个字来,却没象上次一样,见了自己就跑,就试探着道:“师姐,你我本是同门,从认识你开始,你就对我恩重如山,你能留在我身边继续帮我吗?” 林鸿泥听到李非梦说“留在身边”,心中稍安,原本与李非梦就相处很好,自从发现了李非梦的手脚之后,就曾经患得患失地考虑过见面后的相处,自己变成这模样,李非梦依然对自己一如既往,便又试探道:“我变成丑八怪,留在你身边,你不怕吓着了?” 李非梦见林鸿泥棒子高高举起,却又轻轻落下,心下大喜,连忙赌咒发誓道:“师姐在我心中,便是天仙一般的存在,变成什么样都好看得紧。” 林鸿泥虽然不信这鬼话,听着心中却是受用,便放缓语气道:“你要我留下来,却须依我一件事,否则我立即就走,以后再也不见你。” 李非梦只听到林鸿泥说愿意留下来,哪里在乎其它,连忙道:“师姐只管讲,只要我能做到的,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也依了师姐。” 林鸿泥冷笑道:“说得轻巧,只怕你马上就要反悔。我问你,你一共在多少女子身上用过追魂术?” 李非梦掰着指头数了数,不太肯定地道:“连同你,似乎一共是四个。” “这么少?”林鸿泥松了口气,脱口而出,马上留意道‘似乎’两字,又问道:“似乎是什么意思?” 李非梦道:“我经常用真气给人治病,这个算不算?”如果这样算来,天师府那两个丫头,还有以前草原上那些女人,可就太多了。 林鸿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用的是追魂术真气?” 李非梦道:“追魂术与我的真气造就不分彼此了。” 林鸿泥整个傻掉了:“.....” 第47章 修仙七境 李非梦见林鸿泥半天不语,忐忑不安地问道:“师姐,这有什么不妥?” 林鸿泥叹了口气道:“以后你身边的女子只能是这些人,你不得再接近其它女子。如果你再对其它女子使用追魂术,就得杀了她,你做得到吗?” 李非梦疑惑地问道:“师姐,我知道你的为人,你提这样的要求,必定有原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鸿泥被李非梦问了个大红脸,欲待不说,又怕李非梦继续害人,只得暗示道:“但凡中了你追魂术的女子,便嫁不得人了。” 这一句话顿时把李非梦惊得面如土色,想起了白无双的经历,那司棋怎么办?还有.... “此话当真?可有解法?” 林鸿泥心道:“我要有办法,早给自己解了。” 见李非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的,林鸿泥身影一阵变换,恢复了少女真身,安慰道:“不知者不罪,你也不必自责,也怪我以前没和你讲清楚,以后我留在你身边看着你,千万不要一错再错了.....” 李非梦看着眼前明艳招人的少女,眼睛一亮道:“师姐这变身术不就斩断追魂的联系吗?可否...” 林鸿泥面色微红,摇了摇头道:“不行的,这是幻术,不是变身术。迷惑得了别人,欺骗不了自己。” “不对,我亲眼看见,被我治好的许多女子后来还生了孩子的。”李非梦忽然想起曾经治好过女子的不育症。 “以真气治病,不是真正中了追魂术,或许却有轻重之别?”林鸿泥意外地道。 “俱卢洲附近的部落,这两年生孩子的特别多。”李非梦确定地道。 “可能是轻重之别,有没有女子特别喜欢粘着你?”林鸿泥有问道。 这就比较尴尬了,喜欢粘着自己的可不少,“这又怎么了?” “哼哼,你回忆一下这类人的状况。” “.....” 李非梦垂头丧气地找来白无双道:“双儿,司棋和张丘山结婚了吗?” 白无双奇怪地问道:“还没呢,不过也快了。” 李非梦又问道:“没发现她俩情绪有什么不对吧?” 白无双想了想,才道:“司棋最近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还和张丘山吵过几次架。” “完了,司棋怕是嫁不掉了。”李非梦唉声叹气地道。 “没那么严重吧?我看他们也就偶尔拌个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非梦也不隐瞒,将追魂术的问题告诉了白无双。 白无双道:“原来如此,不过公子也不用过分自责,感情的事情难免有波折,缘有天定,份在人为,未来的答案在他们手里,我们不必告诉他们,且看他们造化吧。” 李非梦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一桩,大漠上还有不少,此事一旦被人知晓,天师只怕就会从神灵变成魔鬼。 接下来的日子,李非梦无心俗务,整天和林鸿泥一起研究追魂术的破解方法。 “如果我把追魂术传给张丘山,她再给司棋施展追魂术,这样能不能破解我的追魂术?” “不行,首先,追魂术传得越多,受害的人越多;其次,追魂术具有排他性,中了你的追魂术,别人很难再对她施展追魂。这追魂术就像在灵魂中播下了一粒种子,是会生根发芽的。” “那历代祖师怎么解决这种弊端的呢?” “以前有真正的变身术,从灵魂到□□变一变就消除了,牡丹祖师就是以化形的方法破解了纯阳祖师的追魂术。其次就是老君的丹药和孟婆的无心水,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能上天入地的真仙了。” “老君的丹药有配方吗?” “有,但是需要三味真火和孟婆的无心水。” “要有无心水还要丹药干什么?” “无心水会忘记一切,丹药却只消除追魂术印迹,而不影响记忆,是最完美的解药。” 这根本就是无解.... “王处一师兄有小阳神修为,可以短时间神游地府,或许可以取来无心水,但是三味真火已经失传很久了。”林鸿泥忽然指出了一条明路。 “无心水是不会给活人喝的,除非真神出面才要得到。”王处一听了林鸿泥的问题,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也就是说,需要靠实力说话?”李非梦问道。 王处一见李非梦不知仙神之别,便解释道:“这么说也没错,阳神只能神游四方,下的地府,力量微弱,带不动肉身。仙人寿有千载,能腾云飞行,肉身进不去幽冥界。如能使肉身散则为气,聚则成形,是为真仙,真仙虽然变化无常,仍未超脱此界。 唯有肉身化气再聚为丹,才是真神。真神力动乾坤,能将万物返本还原,天地幽冥都可去得,神通广大,自然可以要来无心水。” 这是李非梦第一次听说修道境界之分,听得意犹未竟,又问道:“神人之上还有境界吗?” 王处一道:“神人返本还原,金丹无色无形,不在世间,飞升便回不来。传说神人之上还有至人,可自由往来与神界与人间。 至人之上便是天帝,我们这方世界人物都是天帝所创,修行至此,方至道源。 天帝之上是否还有境界,凡人不可知也。” 李非梦忽然想到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出生会不会是神人向至人修炼过程的必经之路?但是自己现在的修为,运用护体真气勉强可以飞行,肉身聚散又不知道关窍,也不知是仙是神。 乘此机会,李非梦再次请教王处一:“可有仙、神、至人的修炼法诀?” 王处一摇头道:“我从师时短,只学得第二境-阳神修炼口诀,仙、神修炼之法,青荷神丹派与五行派或许有。” 林鸿泥不待李非梦发问,接上王处一的话道:“青荷神丹派内有历代祖师藏书,你若过得证道石的考验,自可随意查看。” 李非梦一下泄了气,那证道石自己一个月前才去试过,离安然入睡不知道还有多远,没有修炼法诀,修为都不增长,哪有突破的希望? 到处都是障碍,看来目前还是不用考虑神仙的专利了。 没有解决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8章 三军异士 比武选拔,由牛蛮儿、王涵衍、王处一三人组织进行,为三支卫队选拔各级将领,最后与侠客寨派来的人共同执掌卫队。 新兵招募和训练的时间比较仓促,只做了一周的训练,主要以纪律训练、弓、枪训练为主,田猎过程中再继续实战训练。 这支队伍训练不足,令人十分忧虑,王处一悄悄给李非梦演示了一种□□的秘法。 □□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法术,实际上不过是用竹筒装填□□做成的炸弹,使用时只需点燃引信,投掷出去声如霹雳,杀伤力却稍显不足。 侠客寨众人早就在研究□□用于战场,这种小型便携式炸弹单纯爆炸威力有限,只需加入铁蒺藜,杀伤力就会增强数倍。 李非梦加入铁蒺藜实验过几次之后,让牛蛮儿、王涵衍、王处一三人组织人赶制了三万枚,所有士兵专门训练新型炸弹的使用。 兵马出动,粮草运输重要,为了加强机动能力,李非梦学习游牧民族,一人一根绳子,行李由个人携带。再制作一批干粮,每人发一个装干粮的麻袋和一个装水的皮囊,这样就减少了粮食运输队伍的规模,使得六百人的队伍只需三十多人运输粮草,加上十几个医疗人员,每支卫队都成了一个独立的机动作战单元。. 兵器粮草齐备,然而农庄的马却不足,金国马政一年不如一年,连军队都开始缺马。 李非梦找来李曦儿商议对策,李曦儿新任马监,他妹妹在金帝耳边吹了一阵风,李非梦很快从李曦儿那里买到了近4000匹好马。 三支卫队,一人两马还绰绰有余。 练兵场在农庄西侧,比武场设在农庄东侧,两者同时进行。 参加比武的有300多人,侠客寨派了100多人过来,全真派有近百人,王涵衍请来的加上天师府护卫60多人,杨安儿找来的30多人。 比武按弓箭、兵器、问答、奇技四大项进行,除奇技自荐、问答随机外,前两项有细分为疾行军、马战、步战、力量四项。 所有人首先全体进行为期三天带刀剑疾行,从选定的码头位置顺着海边向东跑到蓬莱渡口,排定平次,再坐船回来,两者直线距离四百公里,实际行程因所选路线不同,可能达到六七百公里不等。 对于普通士兵,这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参与比武的都是有武功根基的,三天八百公里并非遥不可及。 所有项目并不相互排斥,只要愿意参加都可报名,每个项目只是为了筛选除不同的兵种。 各个项目的比试都是30以下的年轻人为主,象王涵衍的师门长辈、王处一等人并未报名。 令人意外的是,疾行最先到达终点的竟然是杨安儿,一问才知,杨安儿是本地人,占了地形熟悉的便宜。 全真派和天师府众人在这一项上,大多不如侠客寨和杨安儿找来的武者,这大概和龟兔赛跑,兔子总能赢的道理相似。 这一批善于长途奔袭的武者,三天内回来的全部被编进奇兵队,一共133将。 因杨安儿得了第一,兼且很多人是他招来的,被任命为奇兵队对长。 全真派和王涵衍所招武者擅长兵器、力量、问答、奇技。 天师府护卫擅长弓箭,杨安儿所招武者擅长力量、耐力和奇技 侠客寨众人除奇技外,各项都名列中上。 疾行军后,各项比试以分组淘汰赛进行,第六天决出了弓箭、兵器、力量的名次,再参考问答、奇技环节,组建弓箭队、冲锋队。 弓箭比赛还没进入八强赛,天师府武师刀上弦的表现就十分抢眼,此人能开二石(开弓最少116kg)强弓,马上地下三百步(420米左右)内百发百中,一口气连射十六箭仍由余力。 侠客寨虽有数名神射手可以之比肩,但都未能如刀上弦一般马步全能,最终由刀上弦夺得弓箭第一名。 天师府竟然藏有这样的高手,引发了众人的兴趣。 牛蛮儿向王涵衍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历?” 王涵衍也很意外,刀上弦并无并无内功修为,纯靠蛮力拉开二石强弓,这对于人体力量是个极大的奇迹,“此人祖上是李元妃的护卫亲兵,乃是上京蛮族出身,因忠于李氏,祖辈在王府为奴。” 牛蛮儿心中一惊,欲待将此人排除在用人之外,李非梦插嘴道:“这是我的人,只管放心使用。” 李非梦之所以敢用刀上弦,是因为刀上弦的父亲是李元妃养子,他们父子近日都和妙玉(完颜长乐)见面交谈过。 牛蛮儿听了李非梦的话,任命刀上弦为弓箭队队长。 兵器比试决赛中,张三峰弟子宁若水迅捷如风,竟然连以身法见长的丘处机弟子也败在他手下。 别人瞧不出门道,李非梦却看出宁若风的身法已经超出了武功范畴,使用的是一种与风相关的法术。 “张道长也会法术吗?”李非梦向王涵衍问道。 “不敢隐瞒天师,我师所创内家拳,是以武入道的功法,武入化境自生神明,与法术无二。 宁若风是大理国蝶仙谷俗家弟子,碟仙谷与我师门素来交好,宁若风常在我师处切磋武道,我便将他一起请来了。” “宁若风用的是什么法术?” “据他所说,早年得游方道士传授,是列子一脉的御风术。” “既会御风术,疾行比试怎么没拿到第一?” “他不愿以法术和普通人争雄,所以疾行中并未使用法术。” “这宁若风倒有些个性,他这御风术也可列为奇技,想比兵器和奇技两项再无人能出其右,他的学问谋略如何?” “江湖中人,不以学问谋略见长。” “江湖人接地气,那便到奇兵队当个督军吧。” 力量比试,全真派弟子陈功一杆百斤铁枪,一口气挑飞十三辆从山坡上冲下来的千斤铁滑车,震惊全场。 “这简直是铁浮屠和拐子马的克星,只此一人可敌万军。” “周桐、高宠重生也要甘败下风!” “冲锋队队长就是他了,有这等猛士带队,羊群都能吞虎。” 王处一心中得意,铁脚仙的弟子岂是凡俗武师可比! 第49章 金春秋 这次招来的人中,很多都是无业甚至无户籍流民,只因金国城镇乡村都实行保甲制度,地主、佃户都有坊正和里正管理,每户有地农民都有一人加入团练。 以天师府的名义很难从外面招到人,但佃户附属于土地,有限的土地承载不了人丁的无限膨胀,所以佃户中的隐匿人口非常多。 金国的耕地,亩产平均60公斤小麦,向国家缴纳3.6公斤,税率比孟子主张的十税一还低一半,接近二十税一。这对于有地的农民非常划算,佃户与地主之间的分成也有了更大的谈判空间。 这同时吸引了很多南宋流民前来为地主开荒、种地。 南宋实行什一税,但是按春秋两季征收,实际年税达百分之二十五。土地自由兼并,北宋在王安石变法时候,官营年息都在百分之二十以上,民间普遍超过百分之四十,大量农民因为借贷失地,伦为佃户,奴隶主为使佃户永远为自己劳作,所给的分成只能勉强果腹,佃户其实和奴隶没什么分别了。 此时的南宋佃户,比北宋更加悲惨。南宋商品经济发达,加上通货膨胀,隐藏在商品中的税也更多,比如食盐,金国市价30多文一斤,而南宋的市价,最低也要一斤150文,最高时达到2000文一斤。 宋朝的税,杂税是地税的二倍,人头税是是地税的三倍。总体十倍于汉,五倍于唐,民鲜有半年之粮,县无完村,村无完民。 比烂是权贵阶层的通病,金国的农业善政很快就被一些衣冠楚楚的上流人物弄得名存实亡。 例如,金国食盐走私到宋国,压迫金国盐价上涨;联合垄断,减少佃户分成。南宋还有人头税,交了人头税可免力役,最少的每人每年600文,最高的达到年交30贯,这使得生孩子也成了家庭的严重负担。这么好的“利民”政策,金国官方不要学一下吗?免疫钱来一波。金国士绅不是黑乌鸦吗?打战没钱,每家收点钱不过份吧,全部分摊下去,这就是军需钱,其它如牛具税(五牛为一具,根据需要征收)、田宅税(超标的田和房征税)、递铺税、预借等,官吏富足时还好,女真移民中原后,三代人口膨胀数倍,用度不足,怎么能不对其他人伸手拿? 占有土地,自然就有数不清的没地、没房流民,挤破头来求来卖身租地租房,“不圣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心疼老爷”就成了道德制高点。 金国从皇帝到贵族,数十年以宋儒为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两者之间说是五十步笑百步、皇帝被大臣蒙蔽都算抬举金国了,从上到下的比烂才是真实状况。 宋真宗一首《励学篇》,道出了帝王心术,也成为了所有宋儒读书的动力:提升地位,索取钱和美人。 上位文人的诗词,谁是干净的?打个猎“牵黄擎苍”的苏大士?怕是对门人高俅有什么误解。王荆公这等民贼,不提也罢。 君不见,章宗廋体直可与徽宗真迹相提并论,猛安谋克到军户,还有几人在练兵而不收租享乐? 金国自完颜亮以后,走的都是和平路线,虽然做到了四夷来朝,只不过把吃相隐藏起来罢了。在文化、制度、科技方面毫无进取之心,世宗、章宗两代沉迷于醇酒美人中,传承的是混吃等死的碌碌家风。 承平日久,难免文嘻武恬,军备废弛,混淆黑白,丧失了分辨常识的良能。 这个比烂的战场,在宋交界处、淮河以北、河间府以南的富庶地区又最为突出。 南宋那么烂都没事,金国只要比他弱一点点就好。你觉他在作死,他还斥你封建卖国,好的学不会坏的秒懂,这可不就某些人心中不可告人的‘良知’吗? 这等等原因,就为金国制造了大量黑户,也成了天师府士兵的主要来源,这就是天师府能在不到一旬内成军的重要原因。 天师府自然也在这混乱里搞些投机倒把的买卖,与别人不同之处,在于内部分配,以及大量吸纳贫民。 三军一人两马,除炸弹外,都配短铲,既是战兵又是工兵。弓箭队和奇兵队配刀弓,冲锋队配刀枪。 之所以配短铲,是侠客寨众人挖洞修路总结出来的经验。 唯独陈功,不喜短铲,改带长柄铁锤一把,这在开路行军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次山路上巨石挡道,战马无法通行,陈功一锤下去,巨石整个化为齑粉。 每队配一名对长和侠客寨督军,督军专门负责文化和后勤等辅助工作,职权类似政工干部。 战兵初立,人人物资装备完毕,即日便沿着海岸向北出发,三日后将与金帝大军在直沽寨会合北上田猎。 借着三□□军时间,三支卫队展开了各种实战演练。 侠客寨众人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自有一套宿营、应急、行军、障碍、夜袭等演练项目,也只有在实际演练中,众人才体会到,众多非战斗环节的作用,远远比战斗时刻重要。 比如一条河、一把火、一堆土石就能截断军队前进的道路,此时短铲的重要性就显了出来。 又如宿营、挖壕、巡逻、斥候传递消息、行军速度等细节,常常决定一直军队的生死。 李非梦对于女魃被烧死的场景印象非常深刻,多方求教才得知,那场火的起源很可能是军队专用的猛火油。 为此,李非梦专门找李曦儿弄来一些猛火油,在军队中做了几次攻防演练,同样地,短铲在防守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只需在土地上铲出一条无油地带区,猛火油的淫威就被阻断了。 春水田猎取道山海关北上,李非梦所带卫队要提前一日抵达直沽寨,等待金帝大军。 阳春二月的海风还带着丝丝寒意,大小帆船已经星星点点往来不绝,海上不仅有金国内部贸易,还有与高丽的贸易,这就是渤海贸易航线了。 金国建国之时就与高丽建立了册封、朝贡的君臣关系,高丽的地位,更像是金国的世袭诸侯,远不如大漠诸部自主。 高丽虽然臣服于金国,与南北宋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断绝,宋金联合灭辽的海上之盟,就是从蓬莱渡口乘船往来高丽,最终达成的。北宋失去淮河以北之后,宋金和议背景之下,南宋民间又光明正大地开辟了明州(宁波)到高丽的航线。 这次中都之行,李非梦来时空手,归途却带了四个女子和一个婴儿:林鸿泥、晴雯、妙纨、妙玉、张文虎。 白无双、妙凤、妙春、妙秋、司棋等丫鬟全部留在了中都。 北上的女眷、采购等内务全部交由林鸿泥照管,晴雯成了林鸿泥的唯一女助手,林鸿泥觉得甚多不便,又点了丘处机协理。 全真派与清荷神丹派同为纯阳别传,虽是两派,其实交往甚多,这也是马钰发明的独门针灸术--丹阳十二针,能成为林鸿泥藏书的原因。 张文虎由妙纨和妙玉照看,两女没有子女,不知真相,直把张文虎当做亲儿子一般宠爱。 妙纨、妙玉、晴雯、张文虎四人不能骑马,分乘两顶小轿,李非梦与林鸿泥骑马豹随行。 第50章 丐帮班主 “天师带了一群乞丐去狩猎。”李非梦的队伍刚到直沽寨没多久,就被金国军官们鄙视了,“你看看,这一个个背着个方块,跨一个麻袋,可不就是丐帮弟子吗?我看这天师该改名叫丐帮帮主了。” “一群盲流、乞丐,怎能与我等体面人为伍,真是有辱斯文。” “猩猩能言不离禽兽,沐猴而冠都省了,合该放诸四夷,不与同中国!” “.....” 文以通情被文人们玩成了党同伐异,这是比这更加愚昧的吗? 李非梦自不去理睬这满城的大盗,领三军在直沽寨北边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补充物资。 傍晚时分,一个年轻太监前来传旨,金帝另有安排不能同行,由太监陪同李非梦先行前出山海关。 李非梦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送太监出帐宿营毕,刚一出帐篷,忽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夹杂着沙石,打着旋向李非梦袭来。 李非梦皱了皱眉头,一面运气真气护体,一面暗暗打开了虚空小院通道,那恶风不查,一头撞进了虚空通道,不一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非梦仿佛无事一般,慢悠悠回到中军大帐,张开手掌,只见掌中躺着一大蓬碧油油的牛毛细针。 这针李非梦太熟悉了,当年杨妙芝就是中了这毒针,不治身亡的,刺客既然用这银针,必定与当初袭击杨妙芝的男子脱不了干系。 此时,那虚空小院中,一个少女正在迷阵中摔的七晕八素,此处风遁等法术全都使不出来,早就现出了真身,但是四周灰蒙蒙一片,脚下看似有路,一步迈出却掉到了坑里,站着不动,那地面却起伏不定,有时忽然突起,有时突兀地变成深坑,站不得、走不得,除了不断摔跤,还是不断摔跤.... 少女连摔了十七八跤,头发散乱,仪容全失,哪里还有半点美少女的形象-这少女就是当初白无双在中都茶叶店看到的那个卖茶女掌柜寒稚凤,可惜李非梦不认识。 寒稚凤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暗杀反被抓了,再不服软,只怕性命难保。顾不得地面坑洼不平,跪地连连磕头:“小女子冒犯真人虎威,恳请真人饶命。” 连喊了数遍,那跪着的地面不在变化,寒稚凤稍微松了口气,却不敢起身,继续磕头求道:“真人,我与你原本无仇,恰好路过,见你这军营众人形貌怪异,才是了窥探之心,求真人饶恕我一回。” 话音刚落,膝下地面忽然消失,一头栽倒在地,啃了一嘴土。 寒稚凤心中骇然,知道自己的诡计已经识破,不敢再胡编乱造,赶忙道:“真人,小女子知错,我是受人蒙骗,前来杀你的,求真人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地面又停止了变化,空中一个声音问道:“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寒稚凤听见有人回应自己了,连忙道:“是一个毒师,他叫唐式之,宋国人,那毒针就是他给我的。”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只是收钱办事,并不知道具体原因。” 空中冷哼一身,“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地面又开始动了起来,寒稚凤斯声道:“真人饶命,我针不知道啊...” 一刻钟后,寒稚凤衣裳不整,春光四露,呜呜哭得好不伤心,这一副画面,但凡男人见了,无不心生怜惜,可惜地面依旧在变化不停,空中了无声息。 又过了一刻钟,寒稚凤的俏脸都快变成猪头了,她终于崩溃了。 “真人饶命,啊!呜呜.....,我没说假话呀,呜呜....,嗯,是....是....是袁飞猊,和唐式之....让我来....来杀你的,啊,好疼,我...我....我要....要...要死了,呜呜呜....”寒稚凤四仰八叉地在地面上翻来滚去,断断续续说道。 “袁飞猊和唐式之在哪里?”空中又有声音传了出来,地面已让在变化。 寒稚凤扭了扭身躯,将腰背挺了挺,不防臀部地面忽然陷落,半个身子背卡在土中,头贴着脚,地面一点点挤压过来。 “袁飞猊和唐式之已经出发前往大定府(承德),他们要在那里刺杀金帝。”寒稚凤急忙道,身下土地随着说话停止了挤压,寒稚凤心下稍安,突然地面一翻,寒稚凤再次啃了一嘴土,刚把嘴里的土吐出,忽然听到空气中一声皮鞭的炸响。 寒稚凤下的浑身一紧,虽却没打在身上,却令她又羞又怕,一动不敢动,口里不停地求饶,那鞭子响了七八响,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空中一个声音道:“从头到尾没一句实话,再敢拿假话骗我,皮鞭就落到皮肉伤了。” 寒稚凤心知计策已被识破,俯首贴耳求道:“都怪那袁飞猊,他和真人有仇,不干我事。” “他在哪里?” “不....啊...”寒稚凤刚想推说不知,一鞭狠狠地抽在屁股上,再也顾不得其它,忙道:“他就是刚才来见你那太监...” “哼,唐式之呢?” “他真的已经去大定府了。” “还有谁和他一起?” “还有我师兄。” “你师兄会什么道术?” “他会土遁,由他出面刺杀金帝。” “你们属于哪一方势力?” “我们是伏牛山茶帮,在金宋之间做点小生意。” “你们首领是谁?” “汪璇玑。” 李非梦愣住了,那唐式之和汪璇玑不是敌人吗? “你说谎!”鞭子又抽了下来。 “哇...呜呜...,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求老爷饶了小奴。” 寒稚凤疼哭流涕,连称呼都变了。 “唐式之与汪璇玑怎么成了一伙了?” “唐式之是袁飞猊请来的,不是茶帮的人,呜呜...,老爷,小奴真没说谎啊。” “袁飞猊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侄,不是茶帮的人,我是五行派内门弟子,他是外门弟子。” “你师兄也是茶帮的?” “不是,他是西域人,我找来帮忙的。” “西域人?”李非梦想起了依拉勒和拜玲耶,“他叫什么名字。” “耶律行。” 李非梦叹了口气,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呢?这个世界那么大,不会再有依拉勒和拜玲耶的消息了。 “我不知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待我证实之后再来和你算账。”李非梦丢了几包食物和水等用具给寒稚凤,“这是我住的地方,不得随地大小便!” 第51章 挑衅 将林鸿泥和丘处机请到帐中,李非梦出示金帝圣旨,对二人道:“那太监是五行派外门弟子袁飞猊所变,但圣旨却是真的。当如何处置?” 五行派与青荷神丹派、全真派颇有渊源,林鸿泥道:“袁飞猊这一变身,武功全失,对付他简单,我只需炼制一颗固形丹,让他服下,他便再也不能变化了。” 林鸿泥已经从李非梦口中得知白无双与袁飞猊的仇恨,故此对袁飞猊十分痛恨。 丘处机不知此中纠葛,一时不解其意。 李非梦道:“袁飞猊是江南人士,据说是五行派外门弟子,与我是敌非友。我从大漠一路追杀他来到中都,被他逃脱,这次突然变身为太监,恐有刺杀变身金帝的意图,我们该如何应对?” 丘处机问道:“五行派为道家一脉,完颜璟禁道之下,必被唾弃。此人既是江南人士,又变身为宦官,必然是为了接近金帝,若无同伙配合行事,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作为。 他既然变身为太监,那真太监必定已死,我们揭穿他的身份反而惹祸上身,若此人身份泄露,也会怀疑是我们指派,林师妹的固形丹正好应对这法术。” 李非梦道:“我们不要提醒金帝吗?” 林鸿泥道:“道术的事,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丘处机道:“金国皇帝历来信奉佛教,完颜璟身边有许多佛门修士,袁飞猊没有机会下手,我们不必杞人忧天。” 李非梦见两人执意如此,便道:“那便有劳师兄派人盯住他,悄悄给他服下固形丹,我们一旁静观其变吧。” “金帝为何突然改变行程?” “恐怕是防止路线泄露,遭遇不测。” 李非梦没有说出寒稚凤已被抓获的事情,是担心两人为寒稚凤求情,再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李非梦不打算放人。 三人计议已决定,仍旧装作一无所知,第二天跟随太监袁飞猊拔寨启程,从直沽寨去山海关不过200余里,骑马半日便到。 行军途中,袁飞猊突然不慎被蛇虫咬伤,幸好丘处机及时救治,给他服下了解毒良药,才驱除了蛇毒。 袁飞猊出关后却不做停留,继续顺官道向西北而去,当天晚上抵达大定府(承德),再次扎营等待,在营门竖起大大一面旗帜,上书“大漠天师”四字。 这一路,给了袁飞猊很多单独行动的机会,却没发现他有什么的特别举动,看来他的同伴确实已经先出发了。 李非梦的卫队正在扎营,忽然南方大地震动,一支金军闪了出来,这只军队在李非梦军营一射之地停住,分出许多骑兵四处巡查,其中一小队骑兵向李非梦军营直冲而来。 “来人止步,通名!”李非梦军营无数弓箭来骑。 “大胆,竟敢藐视巡查。”这队骑兵一言不合直接开弓冲营,李非梦军虽是新兵,却头领中不少是侠客寨老兵,见这些人明显是来找事的,一声令下,开弓就射。 那队骑兵将要冲近营门,忽然马失前蹄,纷纷掉进军营前新挖的战壕内,冲锋队几名骑兵冲上去□□乱刺,几个吸间,战马死光,人被活捉。 后方金军将领见自己人的战马被刺死,人被捉走,感觉被打了脸,一声号角,四散的金军全部围聚拢过来,分成三队就要向李非梦军营包抄而来。 李非梦军营的太监袁飞猊早得知消息,不敢怠慢,连忙请李非梦出示圣旨,亲自站到营帐高处高呼:“陛下圣旨在此,何人胆敢冲撞大漠天师驻地?” 金军中一员小将,将手中令旗一挥,大喝一声:“未曾接到圣懿,必是山贼无疑,全部抓了,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金军从侧翼绕过壕沟,向左侧小山发起冲锋,山上忽然冒出许多士兵,一支箭嗖的一声射在金军脚前不远处,“胆敢越过此箭,便是死敌。” 金兵骂骂咧咧列阵向山上射了一轮箭,却因仰射,射不到山上的人,反被射伤少许人马,因忌惮对方的神射手放冷箭,全部退到箭矢之外骂阵。 那小将见许久拿不下对方,越发下不来台,命令中军出击,中军冲至射程范围,向天师府军营射了一轮箭雨,迅速折马而回,总在射程边缘来回射箭。 天师府众人早有演练,全部躲入身后凉棚内,将背包往地上一竖,背包后面的铁板向上抽出两倍长,顿时变成一米五高,短铲在铁板后一扣,形成一个三角支撑,人正好躲在后面开,铁板中上还开了一个铜钱大小孔洞,平射仰射两不误,对方从顶上射来的箭全部背凉棚顶部挡住。 守在此处的是弓箭队,刀上弦传令,“三分力仰射!”六百支箭稀稀拉拉地射到六七十米远,离金军还差着百十米,引来金军一整哄笑,“弱鸡,呸!这也叫军队。” “果然是饭都吃不饱的叫花子.....” 一支金军骑兵大胆前进七八十米再射,天师府又稀稀拉拉地还击了一阵,依然和刚才差不多,离金军依然差着二三十米远,越来越多的金军靠了上来,压得天师府众人头都太抬不起来,突然一阵箭雨从凉棚中抛射而去,将冲前的金军全部笼罩,金军大惊失色,想要打马避开,却被人潮相互阻挡,被射伤无数,金军哗啦一下全部后撤了个精光,剩下一些倒霉的伤兵躺在地上哼哼。 对面见金军后撤,也未再射箭,阵前伤兵强忍着痛,一个个跑了回来,各队暗自清点人数,发现一个没死,跑回来的人马身上也无箭,便知道对方射的是没箭头的木箭,越发没了战意。 几名猛安大着胆子向领兵谋克小将劝解了几句,这小将来前早得了上级授意,怎肯罢休,反将带头的猛安打了一顿军棍,责令半个时辰内拿下对面军营。 “把兵器以外的东西全部拿去填沟。” 上百骑金兵快速越阵而出,以护盾挡住箭雨,将粮袋扔进一小段壕沟内,壕沟马上填平了七八米宽,几个争功骑兵手持护盾,迫不及待地打马越过壕沟,向天师府营帐冲去。 第52章 夜访 大营内忽然嗖嗖射出几只冷箭,冲在前面的金兵坐骑纷纷中箭,全部落马。 这次射的全是带箭头的利箭,射的是马,马上老兵倒也油滑,才一落马,就躺在地上迅速向两边滚开,口中高呼投降。 “扔下兵器,自己过来。” 几个金兵落马时早扔了弓,听到对面不杀,急急忙忙扔了腰刀,连滚带爬地进了天师府军营,被弓箭指着捆缚了手脚。 “感谢各位兄弟手下留情,都怪那完颜承裕,故意和天师作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几个被绑的金兵不待人问,就自来熟地和天师府士兵套起近乎来。 金兵小将见只有一人射箭,凉棚下的士兵依然不敢抬头,令骑一挥,下令中军冲刺出击。 刚刚有数十骑越过战壕,战壕内忽然火光冲天而起,漫天箭矢向着缺口处射来,填平的壕沟迅速被火光截断,这一下彻底将金军截断,冲入战壕金兵奔没什么战意,见势纷纷学着前面的士兵滚下马来大呼投降。 天师府士兵只将缺口阻断,倒没向火墙外抛射,火墙外金兵一见火气,立即借机全部撤了回来。金兵小将无奈,只等将几位猛安以下伍长杖责一顿泄愤。 天师府多次留手,金兵并无死人,伍长们挨了打,越发大肆宣扬天师府的好,咒骂自家军将不爱惜大伙性命。 小将在下令攻山,老兵油子们越发出工不出力,阵前鼓噪呐喊一阵应付了事。 熬了小半个时辰,那壕沟中的火渐次熄灭,小将见士气全无,仍不欲罢休,忽然后方远远传来号角声,情知金帝大军将至,只得悻悻作罢,草草分排兵士四出检查警戒,带领部分士卒在官道附近列队迎接金帝。 先到的是完颜承裕,这个中都治安官,此时却充当了治安宿营的角色。与前期到来的军队汇合后,找了一块依山伴水、视野开阔的地段,扎下营盘来,恰好在天师府营盘西侧山梁后。 完颜承裕扎完营,又等了一会儿,先是一群群野兽想被飞奔而过,才见漫山遍野的狩猎队伍向这边汇聚过来。 其中隐隐约约有不少狼群的身影,李非梦自入中都已经黑就没见到狼群了,远远发出一声狼嚎,那群狼听到呼唤,绕了个圈,跑到李非梦军营附近,李非梦让士兵给狼群扔了些肉食,李非梦和狼□□流几句,才令其隐入山中去了。 天色将黑,完颜璟跨弓骑马向完颜承裕军营而来,身后士兵马上满载着野鹿狍子等猎物,一个个喜笑颜开,大军之后,有一大群奇装异服的野人,跟在马后步行。 野人们跟随大军一起去了军营,一顿饭的工夫,赵太监亲自到李非梦营中宣旨见驾,李非梦和太监袁飞猊急忙出门迎接。 赵太监进入营地,悄悄问李非梦:“先前可曾与军队发生冲突?” 李非梦将完颜承裕前军无辜冲营之事据实相告,又将抓获士兵带出作证。 赵太监问清前因后果,派人领走了袁飞猊和金军士兵,继续和李非梦私聊,“完颜承裕在御前告你拐带流民,扰乱治安,明早见了郎主,你只说郎主令你征兵,其它不要多说,郎主自会为你开脱。” 李非梦谢过赵太监,提醒道:“随我前来的太监,我看过他面相,与大汗命格相冲,不可令他接近大汗,切记切记。” 赵太监愣了愣,玄学说辞面君,颇有妖言轻浮之嫌,难道天师真有先知之能?一时不解其意,“天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非梦要说这太监是假的,只怕就有欺君之嫌,只好敷衍道:“天机不可泄露,公公记住我的话,日后必有应验。” 这话将赵太监唬得一愣一愣的,想起当日李非梦为金帝治病时的情景,心想:“天师是真有神通,还是小德子得罪了天师?切不管这多,回去后立即将这小德子调离郎主身边,以免发生不测。” 赵太监道:“我知道了,且待我去见一见皇子。” 这才是赵太监此来的目的,李非梦道:“皇子现有卞玉和长乐带着呢,他俩不知道皇子身份,比待亲儿子亲,你要见皇子,不如以探视她俩的名义为借口。” 赵太监吓了一跳,道:“到了大漠,不能再仍由她俩抚养,以免将来皇子想不开。” 李非梦应道:“公公放心,必不令他们再有纠葛,这孩子现在是我府中张丘山的儿子,自会以张家母子的名义抚养。” 言罢带了赵太监进入卞玉和长乐营帐,卞玉正抱着小皇子张文虎哼歌呢,长乐和卞玉见皇帝身边的红人亲自前来,心中惊疑不定,李非梦忙道:“赵公公只是来确认一下你俩是否真随我来了,并无它意,只管安心。” 赵太监顺着李非梦的话道:“公主和王妃且安心,我看一眼便走。王妃抱着的孩子是谁,能否给我看一看?” 卞玉哪敢说不,连忙将孩子递给赵太监,赵太监像是查贼一样,里里外外将张文虎检查了一遍,张文虎离了卞玉,见到一张陌生的老脸,顿时哭闹起来,孩子本是赵太监送来的,自然识得,检查金锁纹身只是为了更安心而已。 见孩子哭闹,只匆匆看了看,确认无误,继续演戏道:“这孩子是哪来的?怎回在你身边。” 李非梦代答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乃是府外来的孩子,因身边只有这两个女子,便暂时交由她们照看。” 赵太监点点头,便将孩子送回给卞玉,道:“既是天师弟子,相必与韩王无干。公主与王妃安心随天师去吧,老奴回禀郎主去了。” 赵太监见完张文虎,没有继续停留,带了袁飞猊和释放的金兵自去。 半夜时分,完颜璟军营忽然传来鼓噪起来,李非梦急忙叫上陈功一起查看,岗哨阻拦不让靠近,只远远见到军营四处起火,无数人马乱做一团,黑灯瞎火相互乱战,此时介入进去只会越搅越乱。 李非梦与陈功分开各自把手一处路口,又找来来狼群,在各处路口警戒。 果然不多久,一处山路传来狼嚎声。 第53章 乞丐纳税 李非梦赶到时,只见陈功一人站在道中,前方大约五六十个黑衣人骑马向东飞驰而去。 李非梦正欲去追,陈功道:“将主留步,那些人是我朋友。” 李非梦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陈功道:“领头的是我师妹辛静和宋国毕再遇将军,他们刺杀金帝已经得手。” 这句话不啻一声惊雷,毕再遇这个名字却又令李非梦停止了责问。 李非梦道:“我们立即回营,小心戒备,你单独来见我。” 两人刚走没多久,一直大军顺着黑衣人的去向追了出去。 回到军营,陈功道:“我幼年曾拜在陈亮门下读书,所以认识辛弃疾的女儿辛静,我是孤儿,只知父母姓陈,陈亮待我如子,给我取名陈功。陈亮被人陷害入狱,我便从此流落江湖,辛弃疾听了陈亮的北伐战略,令我加入全真,以备异日策应北伐东路军。 全真教加入天师府后,丘师叔力劝我加入卫队,我入教时就已将自身来历详细禀报过,此次遇到故人,我无论如何下不去手,愿受将主责罚,便是杀了我也无怨言。” 李非梦道:“既有丘师兄做保,此时便此作罢,不可令他人知晓。但是你以后若与南宋联络,必须禀报与我,若能做到,你就留下,若做不到,那便请离去,你意下如何?” 陈功道:“感谢将主大度。此次辛静和毕再遇突袭,我实不知情,如非将主点我同行,也不会遇上他们。我既然加入天师府,岂敢三心两意?” 李非梦问道:“若遇上辛弃疾或陈亮领军与我对阵,你待如何?” 陈功道:“若遇此二人,将主莫要派我领军,我自小受宋人官吏欺压,实不欲再蹈陈亮与辛弃疾覆辙。 杨幺宁死不受招安,我又岂能做鱼肉百姓的民贼。” 李非梦道:“你有此志,只管安心留下,把你的信念给将士们传下去,让他们明白为什么当兵,为谁打战。” 陈功以手锤胸,行军礼道:“必不负将主之命。” 金帝军营乱了半个多时辰,才停息下来,金军渐渐趋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这令李非梦非常困惑,难道金帝身亡的消息不实? 天刚亮,金帝营中吹号擂鼓聚将,李非梦急忙赶去见驾,只见完颜璟居中而坐,面色如常,哪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李非梦不敢多看,在太监指引下,在金帝右下方案子上坐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对面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引起了李非梦的注意,能做在这个位置的,岂是多余之人,必定是为金帝护法的佛门修士无疑。 文武渐次到齐分立两侧,帐内鸦雀无声。 太监依照军法点将完毕,进入正题,完颜璟道:“昨夜贼兵突袭,值守将领是谁?” 胡沙虎出班跪倒:“末将失职,请郎主责罚。” 金帝继续道:“可有贼兵消息?” 胡沙虎道:“末将昨夜带兵追杀,擒到十六人,其它人海边有船接应,被他们逃了。 经审问,这些贼子是宋国民间匪军。” 金帝道:“护驾有功,当赏,守卫不严,当罚,功不抵过,先去领二十军棍,再回来上朝。” 两位军士将将胡沙虎带出帐外,只听砰砰连声,行起军法来,胡沙虎一声不吭,行完刑被人扶着一瘸一拐进入帐内继续听令。 李非梦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着胡沙虎如何护驾有功,难道因为胡沙虎,金帝才没被刺客所杀,那被刺身亡的又是谁? 但金帝不做解释,也无人敢问。 金帝又道:“初到此地便出此纰漏,前军扎营者是谁?” 完颜承裕出列跪倒:“末将督查不严,甘愿领罪。” 金帝道:“听闻你部前锋谋克玩忽职守,检查不严,集众私斗,可有此事?” 完颜承裕急道:“天师府夹带宋国流民,此次行刺其中必有奸细,请郎主明察。” 李非梦大怒,正要起身驳斥,却见金帝摆了摆手,道:“天师所招兵马,是朕的旨意,警巡使可有证据?” 完颜承裕道:“宋国流民就是证据,天师府流民可敢交我审问?” 李非梦心中憋气,想起昨夜赵太监嘱咐,只用目光狠狠瞪了完颜承裕一眼,却不接腔。 完颜襄出班道:“警巡使休得无理取闹,天师府兵既是陛下圣懿,岂能任你审问? 昨夜天师并无士兵出营,此事与天师府无关。” 作为军警一系顶头上司的左丞相发话,完颜承裕便不敢再继续纠缠。 此事似乎就要揭过,不料右拾路铎出班凑道:“天师府奉旨募兵,必无差错。但民间流民乞丐混杂,不事生产,不尽孝道,不竞争出人头地,乃是社会的蠹虫,若不打压,人人争相效仿,土地无人租种,作坊无人可招,工作没有积极性,这等贱民于国何用,此乃动摇国本之大退步。 请陛下允许给出行者开具凭由,流民乞丐发放乞丐证。” 所谓凭由,是南宋开具的出门签证,这是对出门税的委婉说法,哪有找官府□□不交钱的呢? 这出门证可松可紧,松时百里签证,若要针对那些流民,自然可以令他出门就□□。门都出不去,你在家里躺着等死吗? 只要由官府发放出门凭由、流民发放乞丐证,就是要对他们征税,征税多寡有明暗两种。明的就是官方收取的□□费、年费、考核费,暗的是牙人收的器材费、合规费、辅导费等等。 乞丐不能就拿一个破碗上岗吧?乐器少不了吧,才艺少不了吧,你不会做什么乞丐,靠边歇着去。 实在想做乞丐,来我这里报个名学习一下,这叫合规费。 学了技术、行规就能上岗吗?想得美,你知道□□流程吗?不懂就来找我做材料,全程辅导,这就又收一笔。 本来一分钱不用交的事,这样子弄下来,把自己卖了都不够。 这乞丐人一多,需要管理,是不是要分个三六九等,晋级不要钱吗? 这本本治国的学问深着呢,谁反对本本主义就批臭谁。要是这人不能明着反对,那就就换个新词,高呼口号暗地操作,反正文盲好骗,文曲星们的话哪里错得了? 路铎一个孝道、一个不思上进、一个动摇国本的大帽子口下去,恰好说到了金帝心坎里,朝堂上的文化人们,哪里不知道其中道道,无不交口称赞路铎老成谋国,早已暗暗在心中算计自家能捞到什么好处,却无人反对。 第54章 文明部落 金帝龙颜大悦,正待拍板定下此事,胥持国忽然出班凑道:“陛下不可,圣人曰:‘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签发凭照,乃是蓄养聚敛之臣,使盗贼为国,乃是灾害并招的恶政。” 胥持国是社会底层出身,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又精通儒家经典,这一段话引的正是四书中的《大学》原文,本是儒学正宗,却断了满朝文武的财路,顿时便有路铎为首的冷岩十俊,纷纷出来指责胥持国,说什么出身低微屁股不正,作为工部尚书越俎代庖,包庇贱民扰乱朝纲,是朝中最大的奸贼。 金帝以“孝悌廉耻”四字为道德标准,自然是支持内卷反对躺平的,没钱还躺平,怎么奉养父母?不给女人钱花也不结婚,还要女人学你,这等动摇根基的歪风必须坚决制止,便驳了胥持国谏言,却因胥持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勉励了一句“直谏忠臣”。 金帝当场签发圣旨,令全国即日执行。 自觉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好事,心情愉悦之下,完颜承裕和谋克私斗不尽职的罪就轻了,责罚那猛安一顿棍棒,完颜承裕毫发无伤,昨夜刺杀的事就此揭篇。 完颜承裕见甩锅天师府踢到了铁板,怎肯背这个失职的锅,那就挑一个软柿子继续甩,再次向金帝奏道:“刺杀发生在大定府,此地本是辽国旧都,刺客如此熟悉地形,必是耶律部族守土失职、里通外敌,望郎主明察。” 按有罪推断,最期望金国出事的可不就是辽国遗民吗?这个锅甩得特解气。 完颜永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站出来支持道:“耶律族人群聚而居,一旦闹事,必成燎原之势,应以两户女真人与一户耶律族人杂居,方是长久之策。” 二夹一杂居说的好文雅,耶律族本是俘虏,地位地下,若被女真人如此分割,只怕生不如死,随时有性命之忧。 但金国朝中也有耶律族人,耶律阿海便是其中之一,此人会多国外语,勇武过人,尤精骑射,听闻这等陷族人于死地的毒计,立即出言反对道:“大定府自有官吏守土,官吏失查,小民何辜?无端猜忌,岂非智叟疑邻?” 完颜襄是世宗留下的唯一在世托孤老臣,忽然想起两年前清洗掉的另一托孤重臣耶律履,这人虽然死了,却给他尚在襁褓中儿子取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名字-耶律楚材。据说耶律楚材这一名字乃是“虽楚有材,晋实用之” 一语而来,焉知不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意,这耶律族人是否包藏祸心,还真不好说。 但此时文人很受女真贵族青睐,女真还不兴以文字杀人,故不能依此定耶律族人的罪。 完颜襄出班道:“耶律族到底如何,不宜妄下定论,不如令其族长上朝自辩。” 耶律阿海怕大家都盯着耶律族挑刺,忙奏道:“那刺客既然是从渤海边坐船逃走的,渤海诸族嫌疑最大,应一并查问。” 这话大有道理,完颜承裕和胡沙虎都想甩锅,只要不是自己责任,哪里管他耶律族还是渤海族,便都支持耶律阿海。 很快,那群奇装异服的野人被带了上来,原来这些人是渤海族、耶律族等本地土著部落的酋长。 金朝掌权者始终在完颜氏、乌林答氏、徒单氏三大部落及渤海族只见通婚,历代金主始终将女真、渤海视为一家,渤海族本是汉族,完颜雍的母亲就是渤海李氏,完颜璟和他的叔叔们都有汉族血统,所以金国自称汉人,斥南宋为蛮夷,是有血源依据的。 所以这些部落酋长中,最弱势的就是耶律族。 完颜承裕首先对耶律族发起责难,“耶律留哥,在你的地盘上出现刺客,你可知罪?” 一个戴着大棉帽的精壮汉子急忙跪倒,分辩道:“大定府本就是四通八达之地,关隘路口自有有司把守,刺客潜入责在有司,我部实不知情。” 完颜承裕还待构建罪名,完颜襄出言道:“陛下将北上耶律部领地狩猎,你能保证在耶律部领地内安全吗?” 耶律留哥哪敢说不,但也不敢把话说满,只道:“只要郎主划定狩猎规矩,我保证耶律部无人越矩。” 这话滴水不漏,却又挑不出问题,耶律族只保证自己没问题,如果出了事情,那是你们军队的问题。 没有证据,事情到这里有卡壳了。 刺客在渤海族的领地内逃走了,胡沙虎自然要咬住渤海族,“昨夜刺客从海边坐船逃走,渤海族要给我一个交代。” 渤海族也不是好惹的,立即就有酋长直接碰了胡沙虎一脸,“你这个守备怎么当的?刺客在你的防线内进进出出,你抓不住还怪我咯?” “你知道海岸线有几千里吗?要我们管也行,把水师和军费划过来,保证一个刺客都没有。” “就是你胡沙虎不称职,你不行让我来。” “小虎子啊,翅膀硬了,回家耍威风来了?” “...” 胡沙虎也就在中都欺负下普通百姓,到了女真大本营,女真和渤海酋长全都不把他当回事,被训得一脸通红,作声不得。 渤海族提到的水师,早就被完颜亮败光了,这提醒了金国高层,海防的漏洞必须补上,但是渤海太大了,要想全部巡查封锁,投入实在太大了,就算只封锁海岸线,也要很很多钱。 金帝现在就怕提钱字,见这事陷入僵局,出言打断道:“好了,不要吵了,此事到此为止。朕每年回上京春水,狩猎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考察民情,各地的文明部落建设情况如何了?” 耶律部早就等着这个议题了,立即道:“自从陛下去年颁布了卫生防疫条例以来,所有部落严格执行,已经半年多没有发生一例疫情,所有部落内外焕然一新。 听说今年又增发了不少交钞扶持工坊农庄,可是耶律部大多是小微工坊,都说没有见到这笔钱,这交钞救富不救穷,我们的文明部落建设费也不见影子,还请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又是钱,金帝只觉得脑仁疼,每年发那么多交钞,个个都有充分理由要钱,好吧,朕也要甩锅,“左丞相,你掌管钱粮,这个问题由你来解答。” 完颜襄道:“去年到处水旱灾害,钱粮不足,耶律部不能等靠要,不要总想着等来拨款才开工,优胜劣汰乃是天理,要努力做大做强、在竞争中胜出找钱途。 耶律部素质高,能力强,我是很看好你们的,你们千万不要气馁,我相信在你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交钞和面包都会有的。” 耶律留哥道:“我们部落赋税太重,孩子都养不起了,传言有人溺婴。” 金帝闻言大怒:“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发现溺婴立即严惩不贷。” 耶律留哥哭丧着脸道:“可是部落真的不够吃了。” 完颜承裕怒斥:“胡说八道,太平盛世怎么会有人没饭吃,这些人必定是懒鬼,饿死活该。” 第55章 再见故人 补锅大会完成,完颜承裕的驻营巡查之权被剥夺,由完颜襄全权负责,胡沙虎不知道立了什么功,护卫职权不变。 落酋长们传令属民退出狩猎区,大军继续向会宁边推进边狩猎。 金帝请老僧与李非梦一同起行,原来这这老僧名叫虚照,是禅林中祖师爷一般的大德高僧。李非梦看不出虚照深浅,之间此人手持一黝黑禅杖,身体如同木石一般气机全无,偏偏言语动作与活人无异,便知道此人确实是修士无疑。 虚照老僧早已留意李非梦许久,金帝介绍完,虚照连忙合十为礼道:“真人当面,中都天宁寺虚照幸甚,恳请真人赐下驻跸之所,异日必登门求教。” 金帝从未见虚照对人如此谦虚,心中惊讶不已,李非梦回礼道:“大和尚客气了,我是大漠俱卢洲部药师,只需向牧民一问便知,此次中都行迹匆匆,不知大和尚修行之地,容后拜访。” 叙礼毕,虚照骑马,李非梦骑豹,跟随金帝马队出猎,金兵将无数野兽驱出来,金帝随手一箭便射倒野鹿、野羊,不知不觉进入一片山区石林。 刚进入石林几步,忽然不见了虚照身影,李非梦急忙靠近金帝,道:“大汗止步,这里有古怪。” 话音刚落,忽见两人之间地面上忽然冒出一块石山,眼见就要将完颜璟隔离,李非梦催动黑豹,纵身一跃,从拔起的山石上方飞过,将完颜璟一把抢上黑豹,回头便跑。 完颜璟却看不到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石山,只发现周围金兵将领一个不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道:“天师,这是什么地方?” 李非梦边向来路跑去边道:“这是妖人布下的阵法,大汗不必担心,这阵困不住我。” 那石林不断从地面冒出拔高,企图阻止李非梦归路,不料这豹子一跃数丈高,随意在石头上一点又拔高数丈,竟比石头拔高的速度还快,到得石头顶部竟不落回地面,直接在山石尖之上纵跃奔行,前方只剩一堵山石遮住视线。 豹子又一跃落在这堵山石上,山石忽然如人手一般向豹腿抓了过来。 这豹子四足上原本就有李非梦护体真气鼓风借力,这石爪抓过来首先就撞到这真气上,两相角力,这石爪就落不下去,电光石火间那豹子早就再次借力向石山顶部冲了上去。 上半截石山忽然丛中折断,整个向着李非梦和豹子压了过来,李非梦叹了口气,连同豹子一起忽然从半空中消失,那石山眨眼之间就从原来李非梦所在处隆隆碾压而过,烟尘之中,李非梦和豹子的身影重现显出,豹子向前一跃便过了石山,金军大队人马奔来眼底,豹子脚步不停,迅速冲入金军护卫之中。 那石林在最高石山折断后,忽然迅速土崩瓦解,化为一片烟尘笼罩的废墟,虚照和尚禅杖带血一步一步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金帝只觉经历了一次莫名其妙梦境,却看不到其间的凶险恶战,还以为是什么中了迷瘴。 虚照和尚走上前来,才看清他面上有一层淡淡的乌黑之色,这是中毒之色,李非梦待要发问,虚照和尚暗暗摇了摇头,向金帝合十道:“刺客有两人,其中一人被我打了一杖,却还是被他们逃了。” 金帝不解,问道:“这是贼人施放的迷瘴吗?” 虚照道:“阿弥托佛,此次随处我意外,陛下却不用担忧,待把我净土宗行秀师弟请来,这等手段自无用武之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虚照避而不谈法术之事。 金帝忙道:“大师只须把行秀大师住址想告,我立即派人去请。” 虚照又对李非梦谢道:“此次幸得真人相助,否则凶多吉少,适才小僧中了贼子毒针,却无大碍。” 李非梦用手指攒了一滴虚照禅杖上的献血,问道:“这是哪一个贼人的鲜血?” 虚照答道:“使毒针那人的同伴。” 李非梦从怀中摸出一粒银针,问道:“大和尚中的是这中毒针吗?” 虚照看了一眼,道:“正是,那贼子也用这毒针袭击了真人吗?” 李非梦道:“在直沽寨时被人用此阵袭击过。” 这次的刺客必然就是耶律行和唐式之无疑,李非梦与耶律行斗了一场,连人影都没见到,虚照和尚却能打伤耶律行,破了土形阵,实力令李非梦刮目相看。 接二连三遇到刺客,金帝也不敢继续出猎,整日与李非梦、虚照和尚形影不离,金军又北行了一日,到达临潢府,此地有历代高僧重重阵法扶持,第二天下午行秀和尚也来到上京,在李非梦和虚照的劝说下,金帝才放了李非梦回营。 进入军帐不久,陈功独自来见李非梦。 陈功犹犹豫豫地道:“将主,昨天我师妹来找我,求我营救她们被抓的十六位义士,我不敢答应,请将主定夺。” 李非梦问道:“人在军营吗?” 陈功道:“路上遇到的,没进军营。” 李非梦道:“你能否联系上她?” 陈功道:“能。” 李非梦道:“你让她给毕再遇传个话,就说李非梦想见他,如果她们愿意见我,让她俩约定一个时间地点。” 陈功道:“将主放心,我一定把人约到。” 陈功带了一只队伍出去小半个时辰,领了俩个士兵进来李非梦军帐,陈功介绍道:“这就是我师妹辛静和毕再遇将军。” 两人摘下帽子,辛静露出白皙的面容和一头长发,毕再遇仍如两年多前一般俊朗沉稳,却看着李非梦不敢相认。 李非梦起身给了毕再遇一个拥抱,笑道:“毕大哥,两年前吕梁一别,我还惦记着你们的烧酒呢,你不认识我了吗?” 毕再遇打量李非梦许久,才从脸型上看出点端倪来,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变化这么大?你要不说我可真认不出你来了。小姐一直念着你呢,常常念叨你怎么不去临安看她?” 李非梦奇怪地道:“我妹妹不是毒发身亡了吗?” 第56章 情与赌 毕再遇笑道:“我可没说过,是你们自己猜的。那天为了躲避追魂之术,汪叔给小姐服用了丹药,生机断绝,如同死人一般,那追魂自然也就追踪不到了。” 李非梦又惊又喜,激动得来回走动,“太好了,我妹妹居然没死,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丹药,我把这些人送回俱卢洲,就去临安看她。” 恍惚了一阵子,才想起招呼三人落座,不待辛静开口,直接道:“你们又十六人被胡沙虎抓获,我已经听说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如果那几人被放回来了,你们前往不要在继续和他们接触,其中很可能出了叛徒。” 毕再遇道:“兄弟放心,许多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性子如何,我心中有数。” 辛静也起身向李非梦施礼谢道:“谢过哥哥仗义出手,今后若有用到小妹的地方,尽管让陈师兄通知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非梦笑道:“辛妹生分了,大家都是自家人,何来报恩一说?” 辛静见李非梦平易近人,便又问道:“那金帝明明已经中箭身亡,怎么又活了?” 这其中的原故,李非梦也答不上来,猜测道:“这两天我见他身体气色毫无受迹象,或许有替身也说不定。” 宁静眉毛拧在了一起,唉声叹气地道:“可惜我们还搭上几条人命,却如何向父亲交代?” 李非梦道:“即便刺杀了完颜璟,宋国也未必能得到好处。关键在于人心向背,我在河间招兵,却找来许多宋国流民,宋国当自强。” 辛静默然无语,毕再遇道:“能将失陷的儿郎救出,已是意外惊喜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尽本分而已,份外之事非我们所能干预,兄弟莫笑。” 李非梦笑道:“我在大漠有些产业,不归金帝管,不受外人胁,如果两位有兴趣,只管来俱卢洲置业,我们哪里没有等级尊卑,以道保民,田产丰饶,不下于金宋。” 辛静笑道:“我还从没听说过塞外丰饶不下于中原呢,哥哥莫不是和我们开玩笑吧?” 毕再遇也笑道:“那漠北苦寒之地,怎么能和中原相提并论,兄弟这话却不想你的风格,莫非此话有什么玄机?还请兄弟明言。” 李非梦道:“你们要是不信,可敢与我赌上一睹?” 辛静抢着道:“我和你赌,如果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箭事,如何?” 李非梦道:“好,那你以什么下注?” 辛静偷眼看了看陈功,道:“我把自己的命压上够不够?” 陈功道:“师妹....” 辛静不等陈功说完,打断道:“师兄不必说了,李家哥哥自己愿意和我赌,可不是我强迫他的。” 李非梦又问毕再遇道:“毕大哥要不要也和我赌一赌?若你赢了,我去宋国帮你,你若输了就来俱卢洲帮我。” 毕再遇颇为心动,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这么明显占你便宜的事情我不干,朋友贵在知心,可惜我生在宋国,父母亲人俱在,却不能脱开身来助你,你若要人,回去后我给你送些来,可能解你所需?” 李非梦拍了拍毕再遇肩膀道:“是兄弟我心眼小了,大哥莫怪。听说宋国只生三子,多余的全部被溺死,大哥若能给我送些人家不要的孩子就好了,我那里如今地广人稀,就是缺人。” 毕再遇道:“这个不难,你需要多少?” 李非梦道:“有多少要多少。” 毕再遇哑然道:“漠北真有这么富庶?” “毕大哥何不随我去俱卢洲一观?” “正想见识一二。” 两人这番对话,却把辛静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反悔,却又舍不得想放弃李非梦的赌注,暗道:“这必是骗人的把戏,当我是吓大的吗?你越是自信满满,越发说明心虚。不过我也得留个后手,才稳妥一些。” 恰好李非梦问道:“你刚才和陈功眉来眼去的,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辛静心中一动,计上心头,瞪着陈功道:“我和陈师兄有婚约,你若赢了我,我便和他悔了婚,给你做牛做马,我已经和他确认过了,他不会反对的,怎么样,我这赌注有诚意吧?” 李非梦鄙夷地道:“毫无诚意,漂亮的女人满身都是心眼。你以为有了护身符就稳赚不赔了?既然如此,到时候可别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 李非梦问陈功道:“这是朵带刺的玫瑰,真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陈功垂头丧气地道:“带刺的玫瑰才不是谁都能采摘的。” 李非梦叹息道:“哎,做男人真可怜。空有一身才华却不如长得好。” 金帝正在接见部落乡党,各部落一年才得一次机会接近金帝,纷纷向金帝邀宠弄舌。 金帝鉴于辽国与酋长歌舞嬉戏而亡,对玩乐一事十分忌讳,恰巧有一渤海酋长,带领一个养鹰人向金帝进献一只捕猎东珠的海东青幼鸟,被完颜璟斥责了一顿:“民间利害,官吏邪正,略不具闻,乃以鹰进,此岂汝职耶?后毋复尔。” 言罢当场将海东青打死,将两人一起骂了出去。渤海酋长不敢顶撞完颜璟,心中却暗骂金帝忘本。 李非梦恰在此时来向金帝辞行,金帝屏退左右与之密语良久,在李非梦走后又复招猎鹰酋长单独晋见,具体内情无人知晓。 只说李非梦出了金帝宫殿,正好见一群酋长在广场上等候,耶律留哥也在其中。 也许是因为受了金帝等人的指责,耶律留哥今天一身甲胄,头上还戴了一顶铁帽子,颇有几分彪悍之气。 李非梦走过耶律留哥身边时,见他面色不虞,便顺口问道:“别人都欢天喜地,你怎么愁眉苦脸?” 耶律留哥见李非梦主动跟自己搭话,连忙上前一把抓住李非梦的手道:“我们部落穷困,全靠捕猎采集为生,还请天师多在郎主面前美言一二,必有厚报。” 李非梦只觉耶律留哥抓住自己的手中,暗暗塞了一个小包过来,用手轻轻一捏,不知是什么金银珠宝,心想:“金国财政紧张,哪里有余钱给你们。耶律留哥也是长乐的人,我就帮他一帮。” 当下便开口骂道:“你这人好不识趣,我不过随口一问,就缠上来了,一边歇着去。” 却暗暗将那袋财宝收了,在耶律留哥的头盔上狠狠敲了一拳,咣的一声,耶律留哥只觉头晕耳鸣,又不敢躲闪,心中惊疑不定。 李非梦似乎敲上了瘾,又在头盔靠耳朵的地方敲了一记,耶律留哥预料怕是难逃一顿毒打,却欺李非梦不是自己上级,灵机一动,一头栽倒在地装晕,不料李非梦不肯罢休,指着他骂道:“睁开你的瞎眼,别想糊弄人,你这装死的把戏没门!” 耶律留哥又惊又怕,但听到个‘门’字,心中又有了希翼,连忙睁眼,只见李非梦又蹲下身来在他头盔狠狠敲了一记,在耶律留哥眼皮底下将黄金收入怀中,这才起身背着手施施然从大门走了出去。 一旁的酋长士兵们纷纷嘲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等好吃懒做的悖赖之徒也配和天师说话?” “满脑子肌肉,就该多敲打敲打。” 第57章 托付 当天晚上半夜三更,看守后山的刀上弦忽然领着耶律留哥来了,李非梦和长乐两人正在军帐缠绵,稍微整理仪容,便宣他进来。 “你来找我作甚?”李非梦搂着长乐斜眼打量着耶律留哥,问道。 耶律留哥低下头不敢乱看,小心答道:“今日天师在我头上敲了三下,我本不解其意,适才听到打更的声音,方才明白天师之意,天师背着手,是暗示我三更从后门来相见。” 耶律留哥说到这里,长乐抬起头来笑道:“几年不见,留哥也会动脑子了,我刚才还担心你猜不透这哑谜呢。” 耶律留哥听见长乐熟悉的声音,偷眼一看,哪里还有半分迟疑,连忙跪下给长乐磕了三个响头,“耶律留哥拜见小公主。” “这是我男人,他的话就是我的话。”长乐简洁明了地道。 李非梦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俱卢洲有粮食,春水之后你到俱卢洲来找我,保证让你们部落吃不完。 不过我们要立个规矩,谁家最穷,谁家孩子吃公粮、进议会,穷人必须占议会的三分之二。” 耶律留哥奇道:“自古都是贵人富人当官,穷人怎能经世济民?” 李非梦道:“你父亲生来是富贵人吗?” 耶律留哥呐呐不能答,却仍然辩道:“我父亲虽然没读书,但他有真才实学。” 李非梦道:“那你们那里怎么还有那么多穷人、奴隶?” 耶律留哥道:“哪里都有穷人的,我们已经为他们想了很多办法。” 李非梦道:“你这是比烂,我们俱卢洲就没有吃不饱、没衣服、没房子的,你来和我们比。 我让穷人家出一人吃公粮、进议会,让他们管理只是其次,尽快把他们变富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要他们忧国忧民,只要他们把自己的问题暴露出来就够了。” 耶律留哥满面狐疑地道:“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地方?我们部落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 李非梦怒目斥道:“你们这些富贵人才是闲人。你们既然认为天尊地卑无可更改,嫌贫爱富理所当然,完颜璟凭什么要帮你们这些穷鬼?帮你们来革他的命吗?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们在沙漠里种出了粮食,我早料到你不会相信,所以我让你春水过后带人来看。” 耶律留哥琢磨了好一会才道:“要是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我们部落全听你的。” 李非梦摆了摆手道:“我不喜欢没脑子的人,你们部落必须有一批比我能干的人,什么都等我想办法,你们就是在故意偷懒,等着看我笑话。” 耶律留哥不忿道:“我们绝不会做没用的米虫。” 李非梦笑道:“好,我记住今天说的话了,别让我发现你在欺骗我。” 第二天一早,胡沙虎来报,前天抓获的十六名刺客被人劫走了,经现场目击者证实,劫人者正是昨天进献稚鹰的酋长,因被金帝连番斥责,当面打死了稚鹰,心中惊惧不服,便劫人南逃落草去了。 胡沙虎因看守不严,又被金帝当众狠狠骂了一顿,令其发出海捕文书捉拿刺客。 逃出来的人被辛静与毕再遇连夜派人接走了,并让一部分人扮作海盗,在海上将所有人劫走,那个酋长被中途抛弃在一个海岛上。 明天就是春水田猎的最后一天,李非梦也将于次日早晨出发,回归俱卢洲了,从这里顺着辽水(西拉木伦河)穿越鲜卑山,西出塔塔儿部、弘吉剌部,就可抵达俱卢洲。 金帝册封李非梦为大漠天师的旨意,早在半个月前就通过虬军下达到蒙古各部,李非梦要过境塔塔儿部、弘吉剌部,自然要提前派人知会此两部可汗。 塔塔儿部与金帝之间相互猜忌,只派了一位长老前来参加春水田猎,李非梦通过这位长老将自己告知了塔塔尔部。 当李非梦军营正在忙于收拾行装时,奇缘部铁木真突然出现在军营前求见李非梦。 铁木真亲自参加春水田猎,看似意外,实则必然。在消灭世仇塔塔儿部的关键时刻,铁木真怎么可能缺席? 李非梦见到铁木真时,大吃了一惊:“你胆子真大,不怕金帝把你抓起来杀了吗?” 铁木真平静地道:“来前我已把妻儿送往天师府了,军队交给了孛儿贴、哈撒儿、贴木格掌管,如果我回不去了,请天师扶持窝阔台做我的继承人。 窝阔台和阿喇海别是你的真传弟子,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能娶阿喇海别为妻,那就更好了。” 原来铁木真让窝阔台和阿喇海别拜师时,就已经埋下了的伏笔,李非梦突然被金帝册封为天师,也使铁木真敢于放下包袱,单独前来面见金帝。 李非梦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明早要经过塔塔儿部领地,你能和我一起走吗?” 铁木真大惑不解:“你能打赢塔塔儿人?你知道的,我这次只带了很少的人过来,遇到塔塔儿人就是死路一条。” 李非梦不答:“你悄悄跟着我的队伍走,如果你敢去,我有办法让塔塔儿部向乞颜部公开道歉、赔偿。” 铁木真道:“这不可能,对毒蛇仁慈必定丧命蛇口。” 李非梦道:“两部首领带头和亲。” 铁木真道:“我祖父带女儿去塔塔儿部和亲,却被他们杀死了,我怎么还能相信他们?” 李非梦道:“薛勒古台是我的人。” 铁木真感觉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话,“怎么可能,他要是你的人,早就在俱卢洲支持你了。” “我到中都之后,弄明白了一些事,你要相信我。” 铁木真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道:“我要是不同意与塔塔儿部和解,是不是就走不出这个营帐了?” 李非梦道:“不会的。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我绝不会对家人用强。如果你不同意,必须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好商量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 铁木真舒了口气,问道:“你确定薛勒古台会听你的?” 第58章 性恶万能论 李非梦道:“如果他背叛了我,我会让卫队拿刀枪和他说话。” 铁木真觉得越发不靠谱,“就外面那一两千人?” 李非梦道:“等到了山里,我给你见识一下,战争与打群架的区别。我这一千八百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硬撼十万骑兵,还能追着打。” 铁木真只觉得在和疯子聊天,智商都快成负数了,却不敢拒绝,便道:“此事容我回去和部下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 李非梦看着铁木真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疯话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铁木真道:“我怎么会不想相信你呢?我把妻儿都交给你了,但塔塔儿人的消息太突然了,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部落的生死存亡,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李非梦道:“好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明早就出发,如果你想通了,尽快回来找我,只要有我再,塔塔儿部以后不会主动进攻奇缘部。 你的寡妻幼子也不要指望我,家中没了男人,迟早会受人别人欺负,你最好能活着回来。” 铁木真走后,李非梦对着虚空问道:“看清楚人了吗?” 虚空小院中,星杀阵不再变化,寒稚凤得到修养,再次恢复了美少女形象,铁木真进来时,他突然看到了帐篷中两人的模样。 寒稚凤忙道:“看清楚了。” 李非梦伸手探入虚空,食指出现在寒稚凤面前,向她眉心轻轻一点,继续道:“这是我徒弟的父亲,他要去闯龙谭虎穴,你把他完整带回俱卢洲见我,你就自由了。” 寒稚凤只觉一股真气没入体内,转瞬间消失无踪,也不敢问李非梦对自己做了什么,发誓道:“老爷放心,小婢绝不会让人伤到他一丝一毫。” 李非梦又道:“金帝身边有两个佛门高僧,你师兄已被其中一个打伤了,你若生了寻仇刺杀的心思,只会自讨苦吃,我业救你不得,切莫生事。” 寒稚凤连称“不敢”。 李非梦递给寒稚凤一块非金非玉的棱形佩镜,“你先看看你的模样,你已经不是女子了。” 寒稚凤接过镜子,见见背面刻着着“大漠天师府”五字,正面镜子中的自己竟然变成了男子模样,不禁用手摸了摸脸,哪里还有美少女的白皙润滑,又摸了摸胸,却比镜子还平。 天师府的队伍中,督军们是所有人中最忙的。大多数人第一次来到北方的山沟里,特别喜欢购买山货特产,带不了就找递铺往家里送,这写信的重担就落在了大小督军们身上。 最闲的人要数辛静,整天盯着士兵们买回来的山货,问东问西。 辛静看到一群士兵买回来一箩筐老山参,问了下价格,当众宣布:“本姑娘收购老山参,10文钱一两,有多少收多少。”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李非梦耳中,李非梦命人通知耶律部:“货物不得对俱卢洲以外的人出售,牧民不得接受商人雇佣,商品只能报备部落合作社统一出售和采购。” 又吩咐几位督军:“除了天师符的命令,卫兵不得接受任何人的雇佣、交易,所有人的购物和派送需求先向督军报备,然后统一组织安排。” 这事情很快就被辛静得知,气呼呼地上门来找李非梦讨要说法,“你是不是怕我赚了钱不给你,所以故意刁难我?” 李非梦问道:“你一个女孩子,不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却琢磨着怎么搞钱,你就是为了钱活着吗?” 辛静道:“我要给自己攒嫁妆呀,我有三个姐姐,每嫁一个我父亲就要出一万贯嫁妆,我父亲嫁女儿已经快要倾家荡产了,我赚不到嫁妆怎么嫁人?” 李非梦道:“你不是和陈功订婚了吗?陈功是大漠俱卢洲的人,不兴你们那一套。 你根本用不着搞钱,俱卢洲不会少了你吃喝用度。” 辛静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非梦道:“原来你搞钱,就是为了嫁过去之后什么也不用做,让陈功给当牛马使唤。” 辛静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但我要没嫁妆,就要任凭男人摆布,我的命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飞梦道:“全是鬼话,你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奸商。 你让人在人参最便宜的地方无限量收购,是不是想运到中原去,让你父亲出面垄断市场,老百姓只能来找你批发,然后你们收取小贩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赊账批发给他们去零卖?” 辛静‘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非梦道:“你这低价收购的方法不就是王安石的均输法吗?没有垄断放贷的青苗法和批发零售的市易法相配套,你这个庄家怎么能稳赚不赔? 我告诉你,你这一套金钱游戏在我们俱卢洲行不通,我们没有赚钱这个概念,一切向钱看的价值取向在俱卢洲没有生存土壤。” 辛静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疯话?不赚钱用什么买东西吗?怎么分配劳动果实? 我们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信国家垄断那套,我们要的是人人平等的自由市场,只有自由市场才是公平的、万能的。 你不应该用命令阻止商品自由流动,那样只会使你越来越穷,我给你一半的股份,你让我在大漠和耶律部自由贸易,大家一起发财,不好吗?” 李非梦道:“不好,你这市场万能论,无论是国家垄断还是民间逐利,都是以赚钱为唯一目的的,赚钱就是鼓励人性的自私和贪婪,如果鼓励人性的恶就包治百病,那你为什么还会愁嫁? 你知道自古以来女子十八还嫁不出要受什么惩罚吗?汉朝五倍个税,南北朝父母要坐牢,唐朝官府上门帮你做媒。 这么滑稽可笑的谬论,作为受害者还无脑支持,妥妥的没脑低头族。” 辛静强辩道:“只要我足够努力,很快就能凑够嫁妆的,人要是不竞争,怎么可能进步呢?” 李非梦道:“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等你有了很多钱,你就会想,‘我有房有车有奴仆,为什么还要找个男人来做他的佣人?’ 当你眼里只有钱,你会认为钱以外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这样的人虽然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进步和竞争毫无关系,没有障碍前进速度更快,为什么要把障碍当做进步的动力?你不是施虐者,就是无脑的受虐狂。 我们要看路,不要整天低头不思考。 你的谋杀理论在俱卢洲没市场,你要坑谁就去找谁合作,在我这里人性必须是向善的,而不能是作恶的。” 第59章 善利不争 辛静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人怎么和钱过不去呢?弱肉强食乃是天理,人生短短几十年,哪管得了身后洪水滔天。” 李非梦冷笑道:“我修的就是今世,你要把弱肉强食的地狱饿鬼放到人间来,在我这里绝无可能。 辛弃疾是豺狼,还是你老师把你教坏了?这种邪恶而没有常识的谬论,休要再来我面前聒噪。” 辛静骂骂咧咧地摔门走了:“德不配位,迟早身败名利,你等着瞧。” 军医帐篷里,一些初到北方的士兵,水土不服,围着丘处机求医问药,丘处机一一询问病情后,或针灸、或开除汤药,全部免费治疗。 辛静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我倒要好好看看,我就不信这里的人都不用赚钱。” 辛静先到药房瞄了瞄,问道:“喂,你们这里的草药是哪里买来的?” 正在检查药方账册的林鸿泥抬头看了一眼辛静,平静地道:“当然是去外面买来的。” 辛静仿佛捉到了贼的猫一般,三步并成两步跳了过来,抱住林鸿泥的胳膊道:“刚才李非梦骗我说,这里没有赚钱的概念,你来给我作证,我要去打肿他的脸。” 林鸿泥把手抽了出来,道:“他没说错啊,我们用道钱的地方很少的,现在是因为在金国的地盘上,才不得不得以而为之。” 辛静又缠了上来,道:“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只要你给我证明天师府要用钱买东西就行。” 林鸿泥道:“我有必要给你解释一下,这些药是从耶律部收来的,如果耶律部归顺我们,我们要什么都可以去他们那里拿。” 辛静鄙夷地道:“你们就仗着权势,白拿人家的东西,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林鸿泥嗤一声笑了,“谁说我们白拿了,耶律部要什么同样可以去俱卢洲拿。” 辛静惊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人人白拿,谁还愿意卖力干活?” 林鸿泥手下不停,随口答道:“我们按产品需求分配劳动,缺什么就安排人生产什么,比如有人任务在身,没时间去吃饭、想要远处生产的东西等等,自然有人给他送饭、代送到合作社,他收到东西后勾选一下表格,评下分就可以了,这评分就是分配的标准,所有人分一块蛋糕,评分低分得少,评分高分的多,社会贡献大的才有特权,没有社会需求就不分配劳动,人人怡然自乐,哪里需要为一饭一屋拼死工作?” 辛静道:“你们不可能什么都自己生产吧?” 林鸿泥道:“贸易是非常重要的交流渠道,外部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没有外部贸易我们一样能活得很好。” 辛静得意地道:“怎么说,你们还是得用钱。” 林鸿泥纠正道:“不是必须的,贸易根本上还是以物易物,钱只是交易媒介,就是一张纸,要多少我们就可以发多少。 如果有人用钱来欺骗我们,他手中的钱将什么都买不到。” 辛静张口结舌,憋了半天才道:“你这是不讲信用。你让人人都不愁吃喝,没了上进心,不变穷才怪,这可不能怨别人欺骗你?” 丘处机的病人正好看完了,忍不住插嘴道:“整天为了一口吃的勾心头角,,那是见小利而忘大义。吃不饱哪有心思训练学习,以内卷为上进,这是多么可悲的人生。 人不能像动物一样,全部的努力只求吃口饭,更要把大脑解放出来,多学习多思考,不断充实武装头脑,这才是真正的上进。” 辛静见丘处机看病也不收钱,觉得他就是一个大傻瓜,“难怪你现在都娶不到老婆,谁嫁给你谁倒霉。” 丘处机被气乐了,指着辛静笑骂道:“你才是傻子,我治病助人是不收钱,但是我如果需要什么,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会慷慨解囊。 你家祖祠在山东,你去问问他们,那里的几座全真道观,是不是我一句话就有人帮我盖起来了? 我纵然身无分文,却比你富有得多。 这就是按需分配劳动的原理,不是那些掉入钱眼里的人理解得了的。” 辛静不依不挠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丘处机叹息道:“吾师重阳真人,以酿酒为业,数年攒得万贯家财,一日遇盗,金银家私全部为盗贼虏尽,报官抓获贼众,发现尽是穷苦无钱吃饭的乡亲,日日被逼迫还债,无奈入山为盗。 我师见举世皆贫,自己却娇妻美妾,家财无尽,深以为耻,遂尽释盗者,不索要丢失的财物,反而散尽余财,抛妻弃子,掘地三尺做活死人墓,避世不出。 越数年,世间越发纷乱,不能独善其身,始醒悟,这世间已是一个着了火的大宅子,人人争相抢夺活命的机会,哪里还有能安放肉身的净土? 我师因此发誓,入世劝导富者散财救人,身体力行助人为乐,着鄙衣住茅棚,乞食节食为生,不受供养,不求回报。 我们师兄弟七人,出家前贫富都有,救世之心却与师父无二,道之所在,九死而无悔。 你问我为什么不结婚,非是不愿,实为不能。” 辛静责问道:“别人都能,为什么偏你就不能?” 丘处机淡淡地道:“人人都说:人不狠,站不稳。为了自己享乐,忍看朋辈皆成鬼,我做不到。 有缘得遇天师,天师以大道生养万类而不为主宰,使众生都得生路,所以我还俗了。 还俗自会结婚生子,到时候我请你和你父亲来吃我喜酒,不收份子钱,你也不要再拿钱来污我耳朵了。” 辛静内心郁闷,嘴上却不服气,“口说无凭,你们这样不分尊卑等级,没有丫鬟仆役,看哪个大家闺秀愿意跟着你吃苦受累。” 林鸿泥道:“你又说错了,我们这里的男女都有生活保障,别人有吃的就饿不着你,女人用不着依靠男人来过日子,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可以了,根本没有为柴米油盐吵架的事。” 辛静只觉得心头又被狠狠捅了一刀,努力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哼,当我是小孩吗?我不信。” 说完,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般昂着头,雄赳赳地走出军帐去了。 第60章 风云突变 对于林鸿泥与丘处机描述的哪一个世外桃源,辛静也是无比憧憬的,若能“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又有谁乐意冒着生命的危险,背井离乡寻找安身立命之地呢? 但她不相信这些人说钱不重要。就算俱卢洲能完全自给自足,也不可能不对外贸易。 林鸿泥也说了,外贸很重要,恐怕正是因为自己是外人,才被天师府排斥在外吧? 只分一半给他们,自己也是太幼稚了,他们根本就是要吃独食。他们难道不需要买办、代理人这类的人吗?没有官方支持,他们怎么在宋国开展贸易? 怕是自己家族的分量不够,他们在宋国高层有自己的人。 自己哪里是奸商,和天师府的人一比,明明就是慈善家好不好? 瞎操什么心呢?没了货源,自己的嫁妆怎么办? 辛静在军营的草地上独行许久,越想越是气苦,自己堂堂将门虎女,居然活得不如一群逃难的流民?凭什么,天理何在? 辛静伸出芊芊秀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弹指可破的玉颜,不时打量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心道:“天师府的将帅都是瞎子吗?本小姐花一般的娇躯怎么能让这些粗坯随意触碰,怎么也得是个帅哥吧?既不帅又没钱,本小姐图什么?” 正想着心事,忽然远远来了一群穿着野人衣装的人。为首那人一下子就粘住了她的眼球:剑眉英挺,星眸如电,削嘴唇如削,脸庞棱角分明。 待到更进一些,才看清,此人身材修长高大,头发如黑玉般发出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辛静小姐,你要买东西吗?”宁若水正带了士兵准备出去购物,见辛静盯着自己看,便主动询问道。 帅哥认识自己,肯定是天师府的人。辛静心中一阵窃喜,是了,他们换了便装,这是组织出门购物啊,可惜我的身份敏感,不能跟他单独出去逛街。 “我,我想要买一条貂尾围脖,通体雪白的那种。可惜没人能帮我?”辛静的食指勾着嘴唇,微微低着头,羞涩地打量着宁若水,吞吞吐吐地道。 “我正好要带队出去买东西,一起给你买回来吧。”宁若水礼貌地道。 “哥哥叫什么名字,一会我找你去取。”辛静微微抬起头,大胆打量了宁若水几眼。 “我叫宁若水,是奇兵队督军,今天轮到我带队为大伙买东西,辛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告诉我就可以。” “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好不好,先卖一件试试吧。” “好的,回来后我会找陈功给你送过去的。” “不用了,一会我上你那里去取,我知道奇兵队住哪里。”辛静心中大恨,陈功只是自己的借口,没想到已经传得人人皆知了,陈功要有宁若水一半好看,私奔都乐意。 “也好,吃晚饭前你就可以来取了。”宁若水对着辛静笑了笑,辛静心中的郁气如同雪片遇到阳光一般一扫而空。 “很高兴认识你,谢谢。”辛静扬起俏脸,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 半夜时分,李非梦收到卫兵传报,赵太监带了两人来访。 以往都是赵太监一人悄悄前来,这次却带了两个随从一起前来。为什么多了两人? 李非梦亲自到军营门口迎接赵太监,赵太监身后两人赫然是虚照、行秀。虚照、行秀一身太监穿着,如同赵太监的两个小跟班。 金帝把身边的修士派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怕被人刺杀吗? 李飞梦将三人一路迎进军营,赵太监笑容可掬地道:“天师此去,郎主十分不舍,郎主听说天师收了一个徒弟,让我带两位高僧来给天师弟子赐福。” 金帝如此爱护儿子,李非梦自无拒绝之理,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通知林总管,宫里来人了,让她布置下妙纨、妙玉房间。” 又对赵太监和虚照、行秀道:“小徒已经睡下了,一会儿我让人把文虎带过来。” 赵太监笑容不减,道:“郎主让我一起送送公主和王妃。” 李非梦道:“三位请到我营帐稍候片刻,仓促之间,多有不便。” 带领三人进了军帐,一炷香的时间,晴雯来报,妙纨、妙玉已经准备好了。 “前面带路。”李非梦对请问道。 赵太监连忙阻止道:“就我们几人过去吧,人越少越好。” 让晴雯留下收拾房间,李非梦陪同三人进了妙纨、妙玉营帐,妙纨、妙玉忙将张文虎抱过来,递给赵太监,赵太监清轻手轻脚地将孩子里外检查一遍,交给虚照和尚,长长吁了口气,道:“就是这个孩子,请两位大师赐福、庇佑。” 虚照小心抱着孩子应道:“贫僧晓得。” 赵太监转身走到妙纨、妙玉身前道:“陛下听闻天师明早要走,让我替他前来为两位送行,两位还有什么心愿吗?” 妙纨摇头道:“代我谢陛下不杀之恩,不敢再有奢求。” 妙玉向旁边挪了诺,对李非梦道:“天师,我有话要对你说。” 话音刚落,赵太监忽然两掌齐出,狠狠拍在妙纨、妙玉的胸口,两人只来得及惨呼半声便气绝身亡。 以此同时,行秀同时出掌向李非梦头顶拍落,李非梦想要移动,却发现双脚紧粘在了地上,想要转身,却发现空气如同实质一般将他整个固定在原地转动不得。 行秀的手掌正正拍在李非梦头顶,却无多少力道,正疑惑间,忽然一股吸力从行秀掌心传来,李非梦只觉精气魂魄震动,似乎要脱体而出汇入行秀掌心。 连忙运转情志坚,精气这才稳固下来,再顺着行秀的手掌向内一夺,行秀的精气顿时被缓缓吸了过来。 行秀大骇,忙对虚照大呼:“师兄救我。” 虚照一言不发,左手抱娃,右手将禅杖一甩,对着李非梦肩膀就是狠狠抡了过来。 李非梦身不能动,大喝一声:“敌袭”,硬生生受了这一杖,借着禅杖及体之力向旁猛然一窜,如炮弹一般撞破营帐,没入军营黑暗中。 虚照大喝一声“快走”,与赵太监一起赶到行秀身边,行秀伸手抓住两人,向地下一钻,三人没入地下没了影。 第61章 扑朔迷离的戏中戏 军帐外卫兵听见李非梦的喊声,一人立即吹响军号,其它人拔出刀弓冲了进来,只见帐中除了两具尸体,空无一人,领头的将领大惊失色,急得大呼:“将主,将主,你在哪里?” 李非梦从帐篷破洞外钻了进来,对亲兵道:“传令各队,今晚有人劫营,全军戒备,遇到攻击全部歼灭。 全军准备拔营,向后山转移。” 亲兵领命而去,帐篷中只剩下李非梦一人,地上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妙玉问道:“受伤了没有?” 李非梦道:“虚照和尚这一杖还伤不了我,不用担心。” 妙纨问道:“是铁木真向金帝告的秘?” 李非梦伸出手,一点精气出现在食指上,道:“无法确定,知道妙纨、妙玉身份的,除了我俩,还有晴雯、刀上弦、铁木真、寒稚凤。 谁告的秘,不能凭空猜测,需要证据。 这是寒稚凤的真气?我能对她施展追魂吗?” 妙纨道:“她是修士,又是敌人,没必要顾忌,你只管放手施为。我觉得铁木真的嫌疑最大,他一出现金帝马上就和我们翻脸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非梦道:“寒稚凤也是同时放走的,不能排除嫌疑。 我在寒稚凤身上施了情志坚,随时可以让她生不如死,本不应该怀疑她,但以我对铁木真的了解,他不应该是一个出卖朋友的人。” 妙玉道:“他与塔塔儿的仇恨可以令他做出任何你想不到的事,金帝封你为大漠天师,他真的愿意臣服于你吗?” 妙纨道:“是啊,你不能轻易相信任何野心家。” 李非梦道:“每一个人我都不会遗漏。现在最危险的是中都,我们已经与金国决裂,让牛蛮儿立即组织撤退,中都产业全部抛弃,不可信的人立即遣散,剩下的人到齐鲁山区落草去,先在山中站住脚,发挥全真教的影响力秘密积蓄力量。 金国马上要和塔塔儿部开战,一时半会顾不上你们。 战争打起来后,伺机拿下河间府,威逼中都,割据黄河南岸。” 军营早就忙碌起来,卫队正在集合,军营外忽然黑压压一片军队杀了过来,幸好天师府早已警戒,立即在山前壕沟燃起一道汹汹火墙,阻断了金军的进攻。 这次金军明显有备而来,一下子就有三千多金兵冲过战壕,虽然金兵后路被阻断,如果不能解决这只突破防线的金军,天师府有覆灭之危。 恰好守卫的是冲锋队,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天师府早已演练过应对之策。陈功果断命令冲锋队后撤二百米,同时向地面喷洒猛火油。 冲锋队散开撤退到三百米外,点燃后方地面上的猛火油,所有士兵立即回身向这火海内放箭。 金兵突然陷入一片火海,又遭遇迎头乱箭,顿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人践马踏,大部分烧死在火海内,正面冲出的金兵要么被□□捅死,要被被乱箭射死,只有少数幸运的骑兵从侧面冲出火海逃生。 火焰阻断了外面的金兵,金人的第一次进攻被团灭,对士气打击很大,金兵对将领的指挥产生了怀疑,完全丧失了进攻的勇气,竟无人敢从两侧山坡发起攻击。 李非梦迅速召集众将,简洁地道:“刚才歼灭的是金国精锐,我们与金国已成死敌。若有人想走,可以带人离开。”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但却无人提出要离开。 李非梦见大家对这个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了,才虚压了压双手,止住众人的声音,继续道:“ 既然无人离开,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从此祸福与共。 下面讨论撤退的事。 原定从临潢府南下再顺辽河西出,今晚金军突然发难,鲜卑山一线西出的道路必定已被封锁,原定南下的大路不能再走了。 三军先向山里撤退,笨重的东西全部扔掉,斥候尽快探明北面、东面的道路、兵力布置情况,谁有补充意见?” 军势如火,先离开再说,众人不想过多耽误撤退时间,异口同声道:“没有。” 传令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军整装集合完毕。 毕再遇建议把营帐中买来的羊利用起来:在火墙两边隐蔽处以及驻地内,把羊吊起绑在锣鼓前,羊不断挣扎敲响锣鼓,迷惑外面的金军,大伙趁机撤军。 众人临行前再向燃烧的壕沟倾倒光了全部猛火油,才分批向军营后山退去。 李非梦亲自将妙纨、妙玉的尸体抱进高高围起的柴堆内,让刀上弦点燃了篝火,刀上弦哭道:“公主、夫人,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弓箭队士兵劝住刀上弦,三军将士人含钱,马衔爵,悄无声息地向漆黑一片的山林中退去。 山里根本没有路,丘处机的罗盘成了辨别方向的利器,宁若水充当斥候,施展御风术在前探路,奇兵队作为先锋军在前开路,这使军队避过了山中的埋伏,少走了很多弯路。 半个时辰后,宁若水来报,前方山顶是这片山区向西的唯一通道,驻扎着一支千人金军,西面坡脚驻有一个万人兵营,军营前方就是金国与塔塔儿部的对峙的前沿缓冲地段。 这两处军营灯火通明,士兵戒备森严,显然早已收到封锁道路的消息。 在别人有准备的情况下硬攻城寨是非常不明智的,何况防守方有五倍以上兵力。 “东面呢?” “东面下山的路很多,东面未发现大股金兵,下方就是平原。” “该走平原,迅速北上,奇袭队在前探路,寻找西出道路。” 宁若水向北探查许久,终于发现西部山区一个防备松懈的城寨。 宁若水道:“山寨有三个哨所,寨墙是土石所筑,寨中驻军大约一千人左右,我先解决掉烽火台守军,一个伍跟我摸进寨子去,杀掉寨门口的守军,打开城门,杨队长带军队杀进城去。” 杨安儿道:“我们能不能野心再大一点,而不是仅仅为了逃生。 这里既然是金国于塔塔儿部的边沿,如果把这两地一起夺过来,那么我们久可以出其不意,给追来的金军迎头一击。甚至跟进一步,杀到临潢府,把金帝的龙椅掀翻。” 宁若水被杨安儿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也非不可能,便道:“只怕我们人手太少,打下来的地方无力派兵驻守。” 杨安儿道:“你要特别留意西边出口,所有人动静尽量小一点,不要放走一个人,等天师来了再商议下一步对策。” 两人计议已定,立即分头行动。这奇兵队的训练,多以行军、探哨、偷袭、奇袭为主,爬墙摸城器械一应俱全,又有宁若水的风遁配合,自然无往而不利,不多时便杀掉哨兵,打开了寨门。 杨安儿顺利带兵进入山寨,寨中士兵久不打仗,战备意识松懈,武器与人相互分离,迷迷糊糊睡梦中,被明晃晃的刀箭堵了卧室的门,全部变成了温顺的羔羊。 “金兵这么好抓,何不一鼓作气,在天亮前西边的几个营寨一起拔了?” “我去,我去,给我三百人,全部一窝端....” “切!哪里要得了三百人,给我一百人就够了....” 第62章 战与逃 天师府连续两次大捷对全军的鼓舞是无与论比的,特别是三更时分这一次应急防守歼灭战。 刚刚成军的新兵,以六百全歼金国的数千精锐,金国可是曾经灭亡北宋的无敌铁军,天师府仓促应战的情况下,都能以少胜多,成建制全歼之,己方战死才不过十多人,这使全军产生了一种无敌的自信,原来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不过如此。 许多人内心热血澎湃,原本上了金国叛匪的名单,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今日一战,反而激发了所有人的野心。 郑王府众人这一月间,在生与死之间反复转换,尽管今夜再次被金帝判了死刑,却有种我命在我的扬眉吐气之感。 新招的流民想法最为直接,既然天天欺压他们的鹰犬如此不勘一击,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灭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杨安儿就是这么想的,所以遇到金军的堡垒,他最反对逃跑。 全真派大多是社会中高层组成,以有产知识分子为主,他们在义与利之间摇摆。如果不是今晚这场战斗的胜利,许多人可能会退出。 选择全真派的人,属于忠君爱国的改良派,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吃苦受累却不敢造反,这是一群有原则又不自信的人。 当他们看到不可战胜的金兵在自己训练出来的新军面前灰飞烟灭,他们的眼中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既然手中有无敌的力量,还有必要苟且改造吗? 与女真人同居一片土地上,双方志不相得,合该革旧鼎新,构建一套顺天应人的新的秩序。 金国禁道,全真派只能隐匿民间,等同于被绑住了手脚,若果有实力谈判,谁又愿做茅坑里的老鼠? 尽管李非梦失去了天师的身份,但十里代表了权利,何须等待它人的赏赐? 三军无敌的力量来自哪里? 决不是光靠猛火油,财力、士气、兵器、谋略、制度缺一不可,是多方综合力量的结果,这就不是全真派一家就能做得出来的。 李非梦胆敢在初战大捷之后,将与金帝反目的消息公之于众,既有追查告密者的用意,也想通过此事将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一并淘汰掉,所以一路行军并不防范士兵逃跑。 当队伍到达山顶攻克的金寨时,竟无人掉队,这说明所有人真正认可这个集体。 西归的路已经打通了,战俘有一万多人,许多居然是筑墙的民夫。 审问后得知,这里竟然一段正在修建的、还未合拢长城,向北延伸出四百多里,到达呼伦贝尔东北,向南不知延伸过阴山不知终点。 这应该就是金国与草原各部的界墙了,只是还有部分没有完工。 这些民夫和俘虏怎么处理,成为当前面临的第一个难题。 塔塔儿人是敌是友,将决定此地守还是弃,但是.... “周围还有没有金国驻军?”李非梦问。 宁若水早就探查过周边,立即答道:“山脚下的营寨南北两端,十里左右的山沟里各有一支金兵,每支各有一千人左右。” 弓箭队今晚还寸功未立,刀上弦立即道:“弓箭队请战,一定在天亮前拿下这两个营盘。” 冲锋队也不甘示弱,陈功也抢着道:“南北相隔太远,时间紧迫,我们队愿去打北营。” 刀上弦不满地道:“你们今晚已经立了大功,还要和我们抢芝麻大的小功吗?” 两人眼见就要吵起架来,李非梦连忙打断道:“奇兵队派一部分人,配合弓箭队迅速拿下南北两个军营。 冲锋队、奇兵队每人升一级,自去俘虏中挑选补充兵源,军官和不愿意跟我们走的俘虏单独隔离。 冲锋队注意警戒,分批休息,以防金兵前来攻打。” 刀上弦一听,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即带上弓箭队,分兵南北两路去袭营。 军队都忙碌起来,李非梦给塔塔儿部酋长写了一封信,请他们派人前来商议抗金大计。 此地处于鲜卑山北段,山高林密,地广人稀,野兽出没,经常翻越几座大山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土著们依靠放牧、打猎、捕鱼、采集就能果腹,完全没有农业的痕迹。如果要从当地补充兵源,需要走很很远的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去寻找,不仅费时费力,土著们还未必愿意参军打战。 所以这里的人喜欢抓人来做奴隶,大鱼吃小鱼,形成了一个松散的社会构架。 李非梦军对待这些俘虏的态度却非常文明,愿意归顺的全部收编,想走的空手自便。 没有武器,在森林中生存很困难,而作为战败丢失城寨的士兵,很可能被金国贬为奴隶。 各级督军们对这些俘虏稍微表现出些善意,俘虏们就争相投诚了,所有士兵吃住一视同仁,不受歧视打骂,马上就令新投诚的士兵有了巨大的归属感。 临潢府的追兵派人来山顶询问李非梦军去向,投降的士兵推说没有见到,不到两千兵攻打什么城寨?逃入深山野岭才是正常的。 降卒们集体欺骗了金国士兵,再无回头路,于是便发挥出土著的优势,贡献出了隐藏物资和附近矿点,李非梦军因此获得了制造炸药的硫磺、硝石矿,但却没有发现猛火油,看来猛火油在金国的使用并不普遍,可能只在大城池才会作为守城的手段使用。 “金国失去了我们的踪影,以为我们隐藏在山林中,必定会派出军队搜索,临潢府兵力就空虚了,奇兵旅请求突袭临潢府。” 经过半天整编休息,三支卫队都正式晋升为旅,奇兵队、冲锋队优先补充兵源,都扩大到五千人,弓箭队兵源最少,只勉强凑够三千多人。 杨安儿念念不忘反戈一击,午饭后立即向李非梦请求出战。 李非梦道:“女真人擅长养鹰为耳目,白□□军,五千多人根本无法隐藏,新接收的士兵彻底消化了没有? 先不要急着进攻,把侦查功夫做细,拿出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交上来讨论。” 第63章 拱猪 李非梦没有说的是:“既然想打战,就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只顾着小打小闹。怎么打才能把整个东北啃下来?甚至进军中原?” 再高的士气也会三鼓而竭,要把士气用到最高效的地方,才能化腐朽为神奇,这正是战略的价值所在。 丘处机和林鸿泥从未想过要打天下,即使有非常丰富的知识,也不可能眉头一皱就做出完美战略。 李非梦却已经学习、思考、准备了很多年,中都之行一度使他产生了可以金国改良的幻觉,事实使他认识到,没有力量连命都保不住。 金国六京,东北原有四京,都是战略要地:北京会宁府(哈尔滨),东京辽阳府,上京临潢府(巴林左旗附近)、中京大定府(承德)。 海陵王为了迁都中都,捣毁上京会宁城墙宫室,削去临潢府,东北只剩长城沿线的东京辽阳府,上京大定府。 从中都的角度看,辽阳、大定二都就能控制长城内外,而从东北治理来看,四京缺一不可。 保持女真的天性,会宁府是关键,融入中原全面汉化,会宁府就是多余的,章宗是支持全面汉化的,所以会宁虽有都城只名,却已名存实亡。 临潢府虽然不再作为京都,其战略位置不容忽视,此地位于辽河北岸,是西通大漠、北出会宁、东连辽阳的枢纽。 虽被消去都城的地位,军事力量却未消弱,尤其是在近几年,因为修战壕、长城、准备讨伐塔塔儿部,临潢府越发成为人员、货物集散中心,青壮军民多达三十万之众,全线壕沟、筑城人数超过七十万。 这么多人的粮食来源,不可能依靠地广人稀、不事农业的东北供应,而是从中都、大定府一线转运中原物质支持,这样大规模的人力、物力运输,极快地消耗光了金国多年积累的社会剩余价值,导致国家财政紧张,民间粮价暴涨。 中都与大定府快马一日便可达,大定府与临潢府之间山多,驻军也多,这一条粮道自然非常牢固,很难做文章。 完美无缺的防御,只是静态的,一旦动起来,就会破绽百出,李非梦早就有了破解之策。 然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内部的奸细便是溃堤只蚁,战略、战术再好,敌不过一个间谍的泄密、破坏。 昨夜一来,李非梦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谁出了问题,他首先不停地观察寒稚风的一举一动,但没有发现异常。 她一直潜伏在临潢府附近,今天下午又一路向西而去,应该是在护送铁木真回归大漠。 路上她施展过几次法术,弄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铁木真遇到了什么麻烦。 寒稚风没有异常,铁木真的西归也合情合理:天师府与金帝反目的事,这意味着金国与大漠的战争已经爆发,乞颜部的站队将关系到自身的生死存亡,铁木真必须立即赶回去主持大局。 没有找出答案,并不妨碍军队的行动,先把相关的四个嫌疑人排除在关键的军事行动之外即可。 塔塔儿部一支千人的卫队已经在西边山脚下扎了营,并要求李非梦前去相见,被安排在前军与塔塔儿部接触的是骑兵旅,其他两个旅都不知道塔塔儿人的到来。 李非梦是孤身前往塔塔儿人营地的,谁也不知道知道李非梦在塔塔儿部营地见了谁,也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当天晚上,奇兵旅秘密出动了,而金国和大漠上却开始流传起一个消息:李非梦在临潢府被金帝杀死,尸体无存。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金帝的耳中,连金帝也以为李非梦死了。 完颜璟春水田猎的队伍刚刚启程,塔塔儿部的骑兵忽然向临潢府西面的长城发起攻击,多地长城被塔塔儿人占领,金帝命完颜襄领军坐镇临潢府,调遣各地军队北上增援。 与塔塔儿人的战争刚打了三天,东部各地女真人纷纷来报,耶律部反了,扶余(通辽)丢了,辽阳府被不明身份的势力占领了,东京府皇宫、权贵们家里的白菜全被野猪拱了。 完颜璟被这一连串的消息刺激得砸碎了满车的金银玉器,当场拔刀砍死了上报消息的太监。 这一定是巫力甲的报复,这人果然是最大的反贼,此人不除金国寝食难安。 如果不那个收复辽阳府和扶余城,金国的东北老巢就丢了。更可怕的是,完颜璟的祖父政变起家之地,正是辽阳府,难道历史又要重演? 幸运的是,东北造反的不明势力并没有学习金世宗策反金国官吏,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有饭同吃,人人平等。” 这令金国高层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帮泥腿子,纵然声势浩大,也不过是一群没有文化的野蛮人,这种乌合之众打几棍子给点糖吃就能搞定。 但是这帮人竟然拱了皇帝和士绅家的白菜,这就不可饶恕了,必须全杀光,才能震慑其它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 随着金帝一道道指令发下去,金国各地驻军纷纷开往临潢府,半个月间,上京到临潢府一带集结了全国一半的兵力,这里也变成了一块死亡之地。 狡猾的塔塔儿人,从不与金国军队硬刚,骑着马四处流窜,金兵又不太敢深入大漠,因为后面还有耶律部和辽阳匪军随时会从山林中钻出来袭击军队后勤和营地。 耶律部也一样奸猾,大军一到立即钻入深山老林不见了踪影,然后塔塔儿和辽阳匪军的骚扰又来了。 辽阳匪军渐渐展露出獠牙,这帮人个个都会驭使天雷,进攻辽阳的军队已经被天雷炸死了好几万。 完颜襄渐渐发现,这三股势力是相互呼应的,否则不可能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这三个势力又不是一个整体,从他们各自的战力就可以看出来,辽阳府的匪军会使用□□,而另外两个部落却不会。 金国也有□□,但是威力没有对方制造的那么大,如果塔塔儿部和耶律部也配上了这种□□,完颜襄纵使有兵力优势,也将陷入战略僵持。 当完颜襄将最近的战报汇报给完颜璟后,完颜璟速战速决的幻想破灭了。 “传檄给漠北各部,谁能打败塔塔儿人,就封谁为漠北招讨使。 传令高丽监国军,出兵牵制讨伐辽阳匪军。 临潢府集中兵力,寻找战机消灭其中一部。” 第64章 说到做到 漠北各部接到金国的檄文,反应各异,原本乞颜部早就做好了攻打塔塔儿部的准备,却因为李非梦被金帝所杀,使得部落内部出现了巨大的分歧,意见不能统一,无人敢单独出兵,这就使得塔塔儿部有了战略纵深。 铁木真命令奇缘部所有牧民:“严格约束部下,擅自攻打塔塔儿部的,一律处斩。” 很多贵族因为这个命令质疑铁木真的领导地位:“金国攻打塔塔儿部,这是千载难得的复仇机会,反对出兵的人就是部落的罪人、叛徒。” 泰亦赤部的贵族们乘机攻击铁木真:“他是个懦夫、野种,不配做合必勒汗的继承人。” 泰亦赤部对铁木真进行全方位的攻击,造足了声势,这才集合起部落大军对塔塔儿部发起攻击,然而这一次泰亦赤部的军队刚刚进入塔塔儿领地,忽然遭到妖法攻击,全军溃败,首领被杀。 塔塔儿部受到长生天庇护的传言不胫而走,先前反对铁木真的人,全都反过来称赞铁木真英明神武,进一步加强了铁木真的部落地位。 这件事对铁木真的冲击非常大,他之所以不按原定计划攻打塔塔儿部,是因为亲眼看到了被金兵突袭之后天师府军营战场遗迹,虽然遍地都是火烧的痕迹、人马的残骸,却没见到天师府士兵的俘虏或尸骸。 他从战场残留物可以推断出,金兵首先发起突袭,天师府被动应战却毫发无损,而金兵被烧死数千人。 那天李非梦对他说的一番话再次浮上心头:“我这一千八百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硬撼十万骑兵,还能追着打。” 这片战场直接证明了李非梦并没有吹牛,有这样一个强敌和塔塔儿部结盟,奇缘部想要向塔塔儿部复仇根本不可能。 巩固与李非梦的交情,让塔塔儿部公开向奇缘部道歉才是确实可行的。 一路上,铁木真也听到了李非梦被金帝杀死的传闻,说的如同亲见一般有鼻子有眼,但铁木真不信,如果李非梦死了,天师府的军队就不可能在受到突然袭击时,还能歼灭比自己多一倍的金国精锐。 至少他们会混乱起来,金兵此时偷袭,再强的军队都得败,至少死伤会很大,但现场根本没有天师府的遗骸。 这就是铁木真立即离开临潢府的原因,他害怕部落做出错误的举动,招来灭族之祸。 他并没有召回天师府的妻儿,只带走主力大军,这是明确的、以质子质妻的行动来巩固双方的结盟。 泰亦赤部的失败,再一次肯定了铁木真的判断,李非梦不仅没死,辽阳突然出现的、会召唤天雷的匪军,很可能就是李非梦的军队。 铁木真听到泰亦赤部溃败的消息后,遥望着大地上融化得稀稀落落白雪和绿草地,良久才喃喃自语道:“这天要变了.....” 泰亦赤部的失败之后,大漠所有部落都没了动静。 札答兰部和塔塔儿部结盟,也不奉金国诏令,草原各部采取了观望的态度,令金国在漠北的威信荡然无存。 几日以后,高丽国先锋军大败的消息传到大漠,使得大漠各部蠢蠢欲动起来,要不要加入塔塔儿部,一起瓜分金国这块肥肉? 金国君臣再次紧急会晤,商讨对策。 辽阳、扶余以北如果不能收复,上京、中都都将受到敌人兵峰的威胁,旷日持久的战争,将使金军无敌的神话彻底破灭,诸侯之难不远了。 完颜襄道:“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叛乱,必须打消耗战。 东北是我们的大本营,那里有我们无数的族人,要允许、鼓励他们兴军讨逆,占据多大的地盘就封多大的官。 东北粮食匮乏,坚壁清野,固守城池,先把他们的粮食消耗殆尽,才能发起进攻。” 国子监祭酒党怀英道:“文攻武略缺一不可,叛匪既然打出“人人平等”旗帜,我们就要针锋相对地在军队、百姓中宣传忠君爱国思想,有理有据地驳斥无父无君的畜生言论。 只要读书人、士绅都站在我们一边,贱民们没了主心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我们首先要弄明白,我们要宣传什么?讲给谁听? 宣传要从内部做起,道理首先要讲让内部人相信。 百姓之中一定有敌人的探子,百姓相信的言论一定能令敌人信服。 真理与谬论的差别微乎其微,听多了就分不清对错,我们的军民相信的东西就会成为敌人信奉的真理。 他们要人人平等,那老婆跟别人跑了怎么办?父亲养儿子干什么?工人佃户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大家吃什么? 把这些道理讲清楚,反复讲,就能瓦解敌人的军心、民心。” “就这么干,双管齐下,杀光这帮泥腿子。” 金国朝堂讨论气氛十分热烈,很是提出了一些厉害招数。 然而金国的策略落实没几天,麟延路、河东北路来报,娄烦郡匪军杀官造反,已经占据吕梁山脉,攻陷宁武、偏头关,西京告急,请求大军增援。 完颜璟脸色铁青,拍着龙椅愤怒地咆哮道:“郭宝玉呢?仆散揆呢?他们就是这样镇守西路诸府的吗?” 群臣噤若寒蝉,心中却早已天翻地覆,东北还没平定,西边又闹了起来,吕梁距离京城极近,雁门、西京一破,中都就完了。 可是金国为了对付东北匪军,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仆散揆刚刚被免职,军队面临无将可用的尴尬局面。 燕云十六州地处平原,全靠北面和西面的两大山脉作为屏障,两处同时起事,这是亡国之兆啊。 应付不了眼前的危局,所有的计谋都是扯蛋。 “谁能为朕分忧?” 完颜襄作为金国宿将,再次给出了对策:“陛下,西京事起突然,汾阳侯虽有失察之责,却不宜临场换将。 吕梁匪军已攻陷宁武,显然匪军中有能人啊。 请陛下立即启用仆散揆,紧守潼关、函谷关、洛阳一线,以免贼势壮大,割据秦州。” “准!招剿并举,尽快将吕梁平定下来。” 下朝后,完颜璟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暴怒,一点点梳理这一连串□□的来龙去脉。 战事最初的起因是在临潢府派兵围剿天师府,没想到却似触发了机关一般,起义接踵而至。 第65章 文明以说 世界上怎么会又这么巧的事情,直觉告诉他,所有的乱象都和巫力甲有关,这些造反的势力必是郑王预备的造反手段,郑王虽然死了,长乐和郑王妃仍然掌握着这些造反势力,自己把长乐和郑王妃送给巫力甲,这些势力就成了巫力甲的势力。 这三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谁还有号召力将这么多不同的势力整合在一起的? 答案只有一个,但这太过荒谬,令人无法相信。 完颜璟这才想起来,巫力甲在中都还有住宅和产业。 “郑王府的人抓起来没有?” 胡沙虎吞吞吐吐地道:“我派去的人到达郑王府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中都的几个产业力的人也在同一天夜里不见了,据周围的人说,里面的人撤出中都后,从直沽寨坐船走了,那些船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无人他们去了哪里。” 这么快就通知了中都的人撤离,一点破绽都没留下,再次应证了那个猜测的答案。 完颜璟问虚照:“国师,你确定巫力甲真的死了吗?” 虚招摇头道:“我没说过巫力甲死了,他肩膀中了我一杖,撞破帐篷跌入黑暗里,无法判断死活。 普通人中了我这一杖,必死无疑,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最多受点伤。” 完颜璟又问赵太监:“那两个人死了吗?” 赵太监肯定地道:“那两人只是普通人,中了我全力一掌,绝无生还的可能。” 长乐和卞玉死没死已经不重要了,也许巫力甲是通过他在草原上的威望整合了所有人。 完颜璟不禁有些后悔,如果当时没有和巫力甲反目,双方继续合作下去,目前这不可收拾的局面还会发生吗? 自从巫力甲来到中都,从未损害过自己的利益,甚至还救自己的命,如果没有发现巫力甲和塔塔儿人是一伙的,自己怎么会派人攻打他?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小部落的巫师,没想到却是一条吞天巨蟒。 如果自己没有派兵攻打他,继续让他征收大漠各部落的文贡,或许塔塔儿部和耶律部也不会对临潢府发动攻击。 但是,有这样逼宫造反的奸雄在,自己还是皇帝吗? 完颜璟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反驳道:“巫力甲何时逼过宫?你要杀他,还不许他反抗吗?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如果抛开皇帝的权势,其实巫力甲和自己的私交还不错,为什么非要把他变为敌人呢? 自己的儿子是他的弟子,只要儿子能顺利长大,这江山依然会落到自家手中。如今倒好,儿子不一定能保住,江山也岌岌可危。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还有办法够挽回这一切吗? 完颜璟烦躁地在宫殿中走来走去,继续打下去,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不打吧,皇帝的面子就被彻底践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完颜璟拿起桌子上的棱镜,死死盯着背面雕刻的“大漠天师府”五个字,越看越是生气,高高举起就要一把摔下,却又叹了口气,再次把它轻轻放回桌面。 棱镜没有错,也许是自己的判断错了。这块棱镜证明了那人是天师府的人,但刺客也就是天师府的人。 如果刺客是天师府的人,巫力甲为什么还要救自己,演戏给自己看,巫力甲却没在其中得到任何好处,这说不通。 那人的话虽然被证明是对的,但结果却是坏的。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 “让张暐去一趟辽阳府,给巫力甲送信,朕要和他谈判。” 李非梦此时已经回到了俱卢洲,地宫里多了一个新人孛儿帖。 李非梦单独会见了孛儿帖,孛儿帖一进入李非梦房间,就主动跪倒在李非梦脚下,双手将马鞭举在头顶。 “铁木真无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他愿意把阿喇海别献给你做妻子,并让我把她的马鞭一起给你。” 李非梦忙把孛儿帖扶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铁木真大叔,这段时间的战争也证明了他的清白,窝阔台和阿喇海别是我的学生,作为人质就变味了。 阿喇海别还小,等她懂事了自己做决定吧。” 孛儿帖抓住李非梦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非梦道:“那孩子的心思我最清楚了,她是喜欢你的,你们虽然还没长大,但也到了定亲的年龄,只要你同意这事就成了。 我们草原部落是以血源为纽带的,只有你们结为夫妻,两个部落的人才能相互信任。” 李非梦感觉手心一片柔腻,微微有些心虚,想要抽出手来,却被孛儿帖紧紧抓住,连忙应道:“好好好,全听婶婶的,我有点累了,婶婶先让我歇息一下。” 孛儿帖看着李非梦手里的皮鞭,笑道:“虽然你还小,但是我们草原人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既然接了我的鞭子,那就反悔不得了。你叫我什么?” 李非梦连忙改口道:“是我错了,额吉放心好了,绝无儿戏。” 奇缘部、弘吉剌部、克烈部、塔塔儿部的首领,纷纷来到俱卢洲求见李非梦,原本敌对的部落在李非梦的斡旋下,相互通婚,化敌为友,形成了漠北最大的部落联盟。 草原部落的组织构架,类似封建诸侯制,各部落首领仍然保留军队、领地管理权,各自推举代表制定联盟公约、组建联盟内阁、议会、联军。 作为各部落的中间人,李非梦被推举为首届部落联盟特首,任期十年,并按草原习俗被尊称为大可汗,联盟行政中心也被定在俱卢洲。 这一次的部落联盟公约、组织形式开了民主选举的先河,受到贵族和牧民们的广泛认可。 其中关于“人人平等”的提议,引发很大争议,暂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又因为部落都有完全自主权,最后交由部落自由选择。 民主制与奴隶制的差异,引发了部落间人员流动的争论,因为部落公约是共同制定的,只有违反部落公约的人才会受到处罚,部落间人员流动和奴隶逃亡,不被定性为叛变和非法,引渡与否只能通过协商、投票方式解决,不得诉诸武力和对抗。 贵族做出了让步,平民和奴隶获得了更大的自由,总体上人人皆大欢喜。 第66章 革而信之 大部落人马一整合,对周边的兼并征战随之而来,小部落大多望风归顺,鸵鸟部落都被成为其它部落吞并的目标。 东北是李非梦的军队新打下来的地盘,东北和漠北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资源丰富、地广人稀。 北方部落游牧为生,土地利用率极低,东北、漠北、新疆总面积四百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总人口一百六十万,平均三平方公里才有一个人。 二十一世界地球同纬度的德国三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却生活着八千万的全球最富裕的人口,每三平方公里土地的人口达到666人。 如果参照德国人口密度,东北、漠北、新疆最少可以承载13.4亿人口,而且是富甲天下的13.4亿。 此时的长城外广袤土地,约等于无人区,把金国宋国全部人口全搬过来,再暴涨十倍都达不到没有13亿。 水和土地都是全世界最多的,两者差距只在一台蒸汽机,土地承载能力却相差整整666倍。 人口太少,只能集中人力组织生产和学习,医疗、取暖、卫生习惯是制约人口增长的关键因素,有前期的治疫基础,取暖、卫生改机你很快,即使是农牧民,也广泛配备淋浴、暖气,以实现家家通水为短期目标。 医疗人员是很难迅速培养的,俱卢洲根据当地常见病,以伤寒论为基础指导,编制了一本常见病治疗药方作为初级学员的教材,一共一百一十三方。 至简版只有六经方:桂枝汤、葛根汤、小柴胡汤、理中汤、肾气丸、当归四逆汤。 杂病六方:四逆汤、炙甘草汤、大承气汤、五苓散、补血汤、薤白半夏汤。 并不是只学这几个方子就够了,而是这些方子就如同围棋的基本定式,属于最基础、变化最多基本方,其中桂枝汤甚至被称为仲景所有药方的祖方,把这一方的原理、组成、变化都弄清楚了,就是合格的医生了。 以现场带学徒治病方式教学,将医学培训压缩到一年出师,疑难杂症才到俱卢洲治疗。 望闻问切,切脉最难,耗时最久,古时名医甚至只以有力(实脉)、无力(虚脉)两种脉象诊病,初级培训切脉学会浮沉迟数、虚实滑涩八脉已经足够,只以望闻问为主,同样可以八九不离十。 学问之道,不外乎精诚二字。道在天地之间,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专注一事,无论大小,内求外查,都有无穷变化,条分缕析,锲而不舍,自然能见道路,这是预测、进步、做事的根本方法。 形而上谓之道,修道是内求养气之术,形而下谓之器,格物穷理是社会、自然科学创造之路。 道不能修之于身,科学创造就会丧失活力和动力。 “五气得养思虑自通”、“得一万事毕”、“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是修道开源之术,春秋战国以前,文武并不分明,做学问要求锻体与静坐并举,如君子六艺包含了武将的射、御两门锻体之术,诸子百家无不强调静坐在学问、事业中的核心地位。 文武分家后,武将锻体而不学文,文人讥讽武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则两者都不足取。 水无源不活,锻体与静坐是壮大精神根本方法,四肢发达者记忆超群,如能学文必成强记博学之士。 发悬梁锥刺股看似勤奋,终日不动无有不神思枯竭者。 苏秦之所以学问精进,全在静坐功夫,本经阴符七术,通篇在讲心一养气功夫,全无奇计妙招,因为它传的是根本道源、灵感发现,而不是具体的道术、招式。 朱熹提倡半日静坐半日读书的治学之法,本是古人做学问的常识,然而能静者寥寥,乃至达者如麟角,好静者又多恶动,每每弊病丛生,少动者感管见识少,心气体力不济,多不通时务,不接地气,以致大量滋生“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娘炮,使此法渐渐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学问之难,难于创新,心不能得一,无有创新。 “至诚可以前知”、“诚能自成”、“劳动创造人格”、“认真则事真”,肯定的是精诚、专注的学问之道,也是心一的方便法门,这些思维规律每每被斥为唯心玄学,其实是古人对内业、计谋、成事的规律总结,无一语是虚妄无稽之说。 以体能、心一为学问之基,虽然从课堂上学到的知识有限,创造潜力却远远超过不锻炼、不专一的求学者。 北方人擅长资源调配,折箭思维使他们万众一心,这同时导致他们思维僵化,缺乏创造力。 团结是好的,但万万人只有一个大脑是不可取的,平衡团结与创造的方式就是分清决策纪律与自由空间。 决策之前畅所欲言,验证之后再总结反省。无条件地强调忠诚与规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大脑就废掉了,大漠数千年的穷困正源于思维僵化。 补足了创造的短板,长城之外的生活品质、文明程度完全可以超过中原和南方。 大漠和东北的主要任务是提高文化和创造能力,治沙、兴农还在其次,没有文字的记录,知识无法传承,采矿、冶铁、制造等工业无法开展,部落联盟的公约规定十八岁以下,人人都必须上学识字,汉语作为联盟唯一通用语。 虽然漠北和东北很少有人会汉语,但对汉学的崇拜是刻在各个部落骨子里的,推行起来并无太多阻力。 对于各部落生活习俗、信仰,部落联盟不仅不干涉,还非常尊重和鼓励。 东北的土地很肥沃,全靠人力开荒进展太慢,外燃机技术成熟,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等到北方人有了识字能力,打破了无脑团结的思维,这些新知识、新事物未尝不能刺激出一场文艺、科学大爆发,这也将成为验证变革正确与否的重要指标。 东边在打战,大漠各部却在积极绿化沙漠、建屋修路、办学行商。 李非梦接到完颜璟的谈判请求,却抽不出身来,直到金国丢失了临潢府,才启程前往。 第67章 煮海取水 战与和的问题,部落联盟早已讨论过,经过这几年来的改造,大漠各部物产富裕,面对中原也越来越有心理优势,南侵的心思不知不觉已经熄灭了。 所以部落联盟的底线就是停火划界,如果能够通商通婚就更好了,相互隔离也无所谓,可能过些年大漠还会反过来鄙视中原和南方人,野蛮人的解释权从来都在强者一方。 战场上丢失的东西也不可能在谈判桌上获得,这也是北方各部的共识。 联盟谈判代表有李非梦、杨帆、铁木真、脱斡(克烈部汗王)、薛古勒图、耶律留哥等部落首领为首,组成一支一百多人的团队。 辛静见识了漠北的治沙成果,愿赌服输,被李非梦指定与陈功即日完婚,辛静借口需要父母之命,和毕再遇早早溜回临安去了。 阳春三月,春和景明,从大漠戈壁登上鲜卑山,如同从地狱来到了人间。 漠北逐部牧区都被戈壁压缩,尤其感概:“这世界真奇妙,一山之隔,东面绿草如茵,西面却寸草不生,要是大漠都如辽东一般碧绿,谁愿意冒死南下打草谷。” “辽东除了草木多一点,没有任何优点,冬天寒冷彻骨,只有半年是温暖的,听说大理国四季如春,从来不下雪,那才叫花花世界。” “大理国烟瘴毒虫遍地,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不毛之地,要我说呀,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就是中原,自古以来,占据中原的都是世界之主,可见中原才是最好的。” ..... 众说纷纭之中,李非梦也和弘吉剌部聊起了煮盐工艺。 “煮盐工艺是怎么发明的?” “煮盐工艺的起源,已经没人知道了。我们祖先从汉朝起,就在额吉绰尔煮盐,这其实没什么难的,只要多观察,就会发现盐湖水被太阳蒸干的地方会留下盐。”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盐湖里蒸发的水去哪里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升上天去了。” “然后呢?这水汽难道一直待在天上吗?” “天上的事情,自然由长生天管,我们凡人无法知道的。” “你不觉得雨雪就是这些升上天的水汽,重新变成水后降下来的吗?” “大可汗是长生天的使者,你的话必定错不了,但这对我们凡人有什么用呢?” “早上的露水是怎么来的?” “如果雨雪就是水汽变来的,这露珠必定是水汽变的,是了,早晚天气冷就会有水珠出现,雨雪的时候总是特别冷,需要降温,可是怎么降温呢?” 弘吉剌部的薛禅不愧是最爱动脑子的人,立即发现水汽互相转换的原理。 “你有没有发现,这山顶比戈壁上冷很多。” “我知道了。”薛禅灵光一闪,“我能让整个戈壁上有用不完的淡水,戈壁将变成遍地草木的绿洲。” 周围的大漠代表被薛禅的狂言惊呆了,看着手舞足蹈,眼神迷离的薛禅,有人小声道:“薛禅是不是疯掉了?” “这不是发疯,肯定是做白日梦,正梦游呢。” “大家小心点,梦游的人是看不到路的,别让他掉到山沟里去了。” “梦游的人骑马也很危险,赶快去个人牵住他的马。” 一人上前牵住薛禅的马,一人小心翼翼地在马旁留意者薛禅的举动,生怕他发梦癫。 薛禅目视东南,许久才道:“我要把渤海变成淡水引入大漠戈壁来。” 一个首领试探着道:“这不成的,海水是咸的,会把戈壁变成盐碱地。” 薛禅大笑道:“我当然知道咸水不能用,我说的是不含盐的淡水。” 这位首领见薛禅能听到自己说话,终于松了口气,道:“可是怎么变出淡水,就算变成淡水,这水还能望高处流吗?” 薛禅自信地道:“谁说水不能往高处流?你烧开水的时候,那喷出来的水汽不就从下向上走的吗?” “那有不是水,而是热汽,热气当然望高处流,你有办法让热气变成水吗?” “当然,你看这山上终年白雪皑皑,东西两面的山脚下却不见片雪,我只要向这里修一个管子,煮盐时蒸发的水气自己就会跑上山顶来,山顶上寒冷,热水就会凝结成水,可以在这里修一个水库储存这些水。 这山上比戈壁高吧?接一根管子下去,戈壁上任何地方都会有用不完的淡水,我们弘吉剌部千年来只知道煮海为盐,却把淡水白白浪费了,以后我们要煮海取水。”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对薛禅顶礼膜拜,薛禅道:“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大可汗开示我的。你们都说中原好,我看自己打造出来的家园才是最好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没水我们能够变出淡水来,天冷我们能用热气取暖,沙漠戈壁无人居住,这正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宝土,我们完全可以战胜苦寒与干旱,让所有的戈壁都变成绿草地。 所有戈壁都长满花草树木,黄灾还会有吗?白灾来的时候,人和牲畜都住在温暖的大帐里,草木冬天也不凋谢,牛羊还会没吃的冷死饿死吗?” “你是说,我们能消灭黄灾和白灾?这这这.....可能吗?” “把渤海划过来,我们就有用不完的淡水。” “渤海那么远,水蒸气能到得了这山吗?” 耶律留哥道:“我知道渤海边上有一高山,比这里还高,把水库修在那山上,水就能顺着辽河谷地流过鲜卑山,到达大漠任何地方。” “海水蒸汽所化的水,会不会还是咸水?” “绝对不咸,我们煮盐上千年了,盐湖蒸发的水气凝结出来的水珠非常甘甜,里面不含盐。再说你见过天上下的雨水有咸味吗?” “必须把渤海划过来,完颜璟要不同意,就打到他同意。” 部落首领们凝望着眼前葱葱郁郁的树木,陷入了无限憧憬之中,仿佛大漠的戈壁全部化成了眼前的绿水青山。 “我们祖祖辈辈在大漠生活,守着金山银山却羡慕中原的繁华,就是因为没脑子,这个毛病一定要改。” “爱慕虚荣是人的通病,大漠如果比中原还好,只怕中原和域外野蛮人要变成入侵草原的恶狼了。 既要把草原建设搞好,更要加强武备,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第68章 错综复杂的赌约 “你们想要以长城为界,这不可能。我外婆家自辽国之初就居住在锦州,会宁更是我家的祖坟所在,汪古部给你们,吕梁封王,辽东必须归还。” 经过一个多月的交战,金国已经弄明吕梁东北都是一伙,虽然被李非梦军队的炸弹打了个错手不及,但是炸弹的技术门坑实在太低,工部匠人到前线看了几次,就弄明白了制作原理,已经实验过多次,很快就能批量生产装备部队,金国因此在谈判中非常有底气。 “你既然提起辽国,难道忘记了辽东为什么有了辽字?”耶律留哥道,“我们辽人统治辽东辽西时候,你们女真人只是一个几千人的小部落,有什么资格说辽东是你们的? 锦州是我们辽国安置汉人俘虏的地方,如果没有辽国的开发,锦州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辽东到了你们手里,快八十年了,还和一百年前一样穷困,你们自己搬到中原享受荣华富贵,早把辽东忘记了。 如果辽东在你们手里,再过一百年,辽东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辽东是你们的祖地?” 耶律留哥的话令金国上下非常尴尬,金国汉化是不争的事实,女真人大量内迁,确实把辽东的建设忘记了,会宁作为京都,多次被废,现在已经没人把它是做金都之一了。 “我们在鲜卑山东侧也开了不少荒地的,怎么说没有建设辽东?”纵使理亏,金国也是不会承认的,几十年建设兵团修界壕、界墙,全部依靠内地运粮消耗太大,金国也开始在辽东开荒,虽然规模有限,但做和没做完全两回事,此时正好拿出来大肆吹嘘一番。 “辽东苦寒,十年内,你们能把辽东建成什么样子?”杨帆乘势对金国代表发出灵魂拷问? “....” 金国搞了几十年了,哪里不知道开发辽东有多难,十年后和现在不会有什么区别,近年一个黄河旱涝灾害就把金国的国库快耗光了,哪里还顾得上辽东?这种关乎国家战略的决策,需要综合考量、完颜璟支持,显然金国上下一致认为辽东投入产出比不如中原,根本就不可能聚过投入建设辽东,这就令金国人集体哑火了。 “辽东给你们管十年,又能如何?”金国人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干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杨帆笑道:“十年,我们能让辽东变成天下粮仓,辽东熟天下足。可敢与我们打赌?” “.....”金国人再次哑火了,虽然没人相信,万一人家真能做到怎么办?国家大事可不能儿戏。 金国上下紧急磋商一番,完颜璟拍板,辽东交给大漠联盟代管十年,如果真能将辽东变成天下粮仓,金国自认失德,辽东归部落联盟所有。 但是部落联盟的胃口却不至于此,又提出新赌约,“吕梁也归部落联盟治理十年,十年后人人富比金国王侯,金国可敢赌一赌?” 这么打脸的赌约,哪有落人口实的道理,金国再一次参赌。 这原本只是金国内部家务,不知宋国人从哪里的了消息,居然来了几个”民间人士”旁听见证这次赌约。 双方签订协议后,金国干脆把赌约单独列出,公诸天下,却尽力隐藏自己在军事上的失利,把赌约说成是选贤任能之举。 大漠联盟借此进一步与金国定下十年一赌,以土地为注的公约,并督促金国将此条一并公布天下。 金国认为,如果能够不打仗就统一华夏,并且能让民众归心,实为一举多得之举,因此不仅大力宣传,甚至还同时向南宋、西夏、西辽发出类似土地为注的赌约,一时间,金国好赌的名声传遍华夏各族, 不明真相的南宋、大理、西夏、回鹘、西辽各国都对此事产生极大的兴趣,并派出了使团磋商赌博输赢的具体评判标准。 例如南宋提议以税收总额为输赢的唯一标准,大理提出以百姓投票多少为准、西夏提议以辩经论道评定输赢,西辽提议以平均土地人口增量定输赢。 金国自然不愿意各国以己之短对各国之长,经过多方争吵,强势的金国要求和南宋赌淮南,评定标准以淮南对两国的粮食出口总额和人口增量为准,人口增多并且出口量多的一方获胜。 西夏要辩经,金国不敢同时和两国对赌,就要求西夏和吐蕃赌西平郡(西宁),乃蛮和西辽赌别十八里、叶密立等地。 乃蛮对大漠联盟的治沙之举关注已久,接到金国命令之后,举棋不定,专门派了几位和开天城关系密切的官员请教了一番,心中有了主意,就和西辽约定赌天山北盆的人口增量以及穷人数量,西域以游牧为主,财富标准自然以牲畜数量来评定。 辽国已治理北盆近百年,成绩是固定的,直接交给乃蛮管理十年,只要乃蛮能胜过西辽的成绩就可以了。 西辽丢了辽东至天山的广大土地,虽然军事上失败了,很希望在治理和民心方面向华夏诸国展示自己的能力,因此对这种文斗是十分乐意参与的。 所有国家都参与了,不守信用肯定是大失民心,甚至授人战争口实的,军事弱国因此更主动地和其它国家交流对话。 在各国的大力宣讲下,百姓们很快清楚了赌约内容,无论是奴隶制还是封建制,在公开场合,没有一个执政者愿意被百姓辱骂,因此公示出来的条款,都是对百姓有利的。 对于参与赌约的地区,管理者必然全换,各行各业都面临洗牌,这不啻于一场革命,但百姓的反应却比较平淡。 底层小吏们说,谁来了都要需要使唤的人,改朝换代换也换不到自己这种办事人员。 大户富户认为,官商一家,官府管理百姓是离不开他们的。 穷人们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给谁交粮纳税都一样。 百姓们总结出来的规律可谓一针见血,官字两张口,说一套做一套,谁能耐他何?真正说到做到、不打折扣的官府,不过是书上编出来的神话故事罢了,谁信谁傻。 第69章 相忘于江湖 漠北联盟与金国签约完毕,完颜璟与李非梦做了一次单独会面。 完颜璟道:“大可汗组建漠北联盟,使华夏各族各自为政,功大还是过大?” “闻在肴天下,为闻治天下。天下神器,不可执也,不可为也,执者失之,为者败之。 我完全明白,一个组织要实现它的目的,就必须有一个人去思考,去指挥,并且全面担负起责任来。但是被领导的人不应当受到强迫,他们有权共享全部劳动果实。 所有人应该通过公约组合在一起的,而不是屈从于暴力、□□。 在我看来,强迫的□□制度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所招引来的总是一些强取豪夺、卑鄙无耻的人,而且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无赖来继承,这是一条千古不易的规律。 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要尊重他人的感情和诉求,我强烈反对以食、色来控制他人的行动。 大多数人只要生存得到了保障,就不会幻想做救世主。 只有那些被周围伤害了的人,才会想要追求财产和虚荣,与其说他们想要做救世主,不如说他们想要在他人面前显摆、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人能够在较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环境的刺激所左右,并且能够坚持本心,才算是有意义地活着。 人不可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但有权选择做他所想做的。 为百姓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人并不高人一等。我们每个人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包括生者和死者)的劳动,人人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着的东西,而不能以多劳为借口划分出阶层,强行向他人索取。 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只作短暂的逗留,目的何在,却无所知。 但是,不必深思,只要从日常生活中就可以明白: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为那样一些人,他们的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然后是为许多我们所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通过同情的纽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 在我看来,战争是反人类的行为!如果人人互助互利,就不会有阶级压迫;如果财富能够共享,就不会有以搞钱为目的坑蒙拐骗;如果人的健康感情没有被那些通过学校和报纸而起作用的商业利益和政治利益蓄意进行败坏,那么战争这个妖魔早就绝迹了。 每个人都应该有生存之上的更高追求,而不是在食色之中永恒地轮回。 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生命永恒的奥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的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即使只是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功过,我只求心安。做事的人必会犯错,为了避免犯错而袖手旁观,这才是最大的过。” 虚照和尚道:“人界本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妻妾子女都是业障,越是情深欲重的人,罪孽越重。 离情去欲,行善补过,才能免于轮回之苦,往生极乐之日才是刑满释放之时。 凡人相濡以沫,神佛需求自足,才能相忘于江湖。人的依赖性没有改变,人就不可能变成神佛,人间也不可能变成天堂。” 李非梦反复咀嚼着“需求自足”一语,忽然感觉到虚空小院发出一股吸力,将自身吸入其中。 不知名的空间中,虚空小院外面的三色亳光忽然渐渐隐去,发光的点越来越暗,李非梦的身体也随之由实转虚,有形世界一点点消失,一个没有物质的世界慢慢出现在眼前。 “灵界”一词出现在李非梦的脑中,说是脑,其实不是人间的物质之躯,而是灵体之脑,这个灵体不需要谋食、不需要交换,“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李非梦再向四周看去,虚空小院早已消失不见,人间的通道没有了。他的脑子忽然一整恍惚,自己到底是从这里去到人间,还是从人间飞升到这里的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