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命难从 作者:大耳朵夭夭 文案 伪兄妹哦~男主流落在外皇孙,女主重生带发小尼姑~ 本朝太子兢兢业业,每日天不亮就开始处理国事,真是每刻时间都值千金。 就这么个勤勤恳恳的好太子,每日还必须特意匀点时间看望罗家义妹。 太子:舍妹年幼,还需多加关照。 众人: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从前她以为兄长友爱,重生之后才知,堂堂皇储,即使流落在外,也绝不会是个良善之人。 所有的善与爱,只是留给她一人而已。 罗家嫡幼女,命主中宫; 静安小尼姑,浴火重生。 从前我天真可爱,现在我大杀四方; 即使依然怂且弱,但你递我以屠刀。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边缘恋歌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幼君(颜卿),罗君承 ┃ 配角:一gān打杂人等 ┃ 其它:少年痴狂 第1章 重生(捉虫) 远山娥黛,大雪覆盖。 罗幼君觉得自己像是在寒窖里,一片冷且黑。她颤颤抖抖地睁开眼,眼前的两扇木门十分破烂,寒风呼啦啦地往里灌。 这种寒酸的地方,罗幼君以前见都没见过。 她抬了抬酸麻的手臂,看着眼前那双伤痕jiāo错的糙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罗家嫡小姐。 因为她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临死前,陆家嫡小姐瞪着那双吃人的眼睛,笑容残忍:“你安安分分地做承哥哥的妹妹就好了,使得什么妖媚手段,叫他心心念念谁都比不过去。我定是不会让你安生的。” 她临死前心里还纳闷,哥哥和妹妹好不应当吗? 上天似乎怜悯她死不瞑目,让她重来一世。虽然如今在哪里她不知道,不过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她却清楚。 因为她看见了一身脏旧的尼姑袍。 看这处境,不出意外,应该是个地位低下的小尼姑。想到此处,罗幼君看着门外的青松绿柏,一时沉默下来。当真就像是huáng粱一梦。 梦里自己衣食无忧富贵无双,现在却是饥寒jiāo迫未来堪忧。 为何?她做错什么吗?她一不杀人二不害人,却这样白白死去。不甘啊,她的心里好像烧着一团火,要烧净这所有的不公。 大人不都要她做个好孩子吗?是她错还是这个世道错? 罗幼君挣扎起身,出门一看,入目一片雪白。白雪与白绫相互衬映。她晃了晃发晕的头脑,猛然间听到法师在吟唱逝者的墓志铭。 她竖起耳朵去听却觉得不大对劲,因为逝者的身份是京城罗启海的嫡幼女。 京城罗启海?那岂不是她父亲?原来,竟是自己的法事。她如今这番遭遇,可能也是天下独一份。 母亲向来宠爱自己,不知如今是否能接受自己已经死去。 京城谁人不知?罗夫人最疼爱那个嫡幼女,连嫡长子都是万万比不得的。 当年罗夫人病来如山倒,人们都说活不过二十又五。可偏巧,查出了两个月的身孕。七个月后,罗幼君降世,罗夫人的病竟出奇地好了起来。 如今罗幼君夭折,罗夫人真是哭碎了肝胆,直言自己夺了爱女的福运。如今爱女报完恩业,就被天上收了回去。 罗幼君按下心里的不甘和痛苦,想要看看自己的身后事。 穿过几条走道,静安寺的大堂上,房柱屋角上麻布缠绕,上等大理石铺成的地面跪满了吊唁的客人。相熟的、不相熟的,满满地挤了一屋子。 她心里好笑不已,人都已死,如今这些又能算上什么?不过是买一个活人的宽心。对于她而言,从死去开始,就什么都没了。 灵堂前,跪着一位腰杆笔直,身着一席白袍的俊朗少年。他面目白净,一脸寡淡地听着众人的哭声。好像一点都不伤心。 罗幼君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嫡亲的兄长罗君承。她想起以前兄长的好来,心里突然有些伤感,原来以前那些关爱,竟都是假的吗? 灵棺后的罗君承神色平静,白绫遮住阳光在他侧脸上打出一片yīn影,忖得他神色晦暗叫人看不分明。额上的两道粗眉有些过于刚硬浓厚,在稍显秀气的脸上有些突兀,平白地添了几分威严。 他眼尾收敛,隐藏狞色。如同要嗜血的恶魔,却在人间装成济世高僧。 一想到妹妹的死,他心里的恶魔就不停地叫喧,好像想要毁灭一切。君儿都已不在,这世间也再无乐趣。 陆嫣之站在一旁,看见罗君承面露痛色,她走上前来安慰道:“君哥哥不必如此伤心,所谓逝者如斯夫。节哀顺便,过好以后的日子吧。” 罗君承并未多说什么,目光都没施舍一个给陆嫣之。 陆嫣之并不在意,罗君承向来冷情,她早已习惯。所以他对罗幼君的温柔体贴,才叫她发狂。她虽然看起来一脸哀伤,举止却是从容不迫。努力找出一个又一个话题与罗君承jiāo谈,说是要分散君哥哥的痛苦。 罗幼君看得眼睛生疼,在她看来,兄长似乎对她的去世毫无伤感,反而和陆嫣之这个凶手在你侬我侬。 罗君承其实是没有心思和陆嫣之说话的,他反而感到一束目光看向他。 他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珠,余光中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尼姑。小尼姑身量娇小,鼻尖红红,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似是南洋那边传来黑琉璃,澄澈却有灵光。 整个人好像雨中的丁香,弱小却qiáng韧,淡淡的美却好似有水洗过一样,异常的光泽。正是这个小尼姑躲在暗处,用一种怜悯柔和的目光,看着这里。 他恍惚间似乎从她的眉眼中,像是见到了妹妹。 实在是越看越像。 到不是容貌上有多么相似,相反,二人的容貌是大不相同。可是那神情和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罗君承的心情很复杂。自从妹妹离去,他就好像丢失一半灵魂,了无生意。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个小姑娘,好像填补上他心里的空缺。 不该的,妹妹不能被任何人取代。 可不一会儿,小尼姑就被寺中的师太赶走。他脚步不受控制地随她走,浑浑然,好像是中了魔咒。 大堂内,谁也没注意到,或许有些人即使看见却也不敢多说。 等陆嫣之随罗夫人打理完法事后,发现罗君承不在,不过她没多去寻找,毕竟如今罗幼君已死,以后和君哥哥相处的时光可还长着。 这边罗君承走走停停,看见寺中人安排那个小尼姑打水。小尼姑似乎力气不够,打水很是吃力。 他走过去帮了一把。 罗幼君被吓了一跳,见是哥哥后,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只是道了一句细小轻浅的谢谢,不再多说什么。 罗君承心里有些被安抚,似乎这声音有着魔力,能安抚他的狂躁。 他回道:“不谢。”余光里却瞧见小尼姑正在偷偷地拿眼尾瞄他,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有什么感受,复杂纷乱。 他袖口下的手不自觉地蜷缩,那种对妹妹才有的情绪,像是快要溢出来。想亲近,想索取关爱,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日日都能相见。 他觉得小尼姑太像妹妹,可不能让人欺负。不过他又顷刻推翻这个想法,暗道:她只能让我欺负。 想到此处,他偏头对小尼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幼君下意识地答道:“罗……”,突然她反应过来,转而道:“罗少爷,我无名无姓,实在是个不打紧的人。” 她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她现在看不透这个兄长,也对付不过他。 没有名字?那如何去向主持要?罗君承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没有多纠结,只是道:“你随我来。” 罗幼君紧着步子,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突然,她听到一句轻浅的笑声里,夹杂着如同清泉击石的声音:“那以后你就叫颜卿吧。” 她抬眼一看,罗君承好像天神一般,在阳光下对她微笑,发着光亮。 “颜卿……”这个名字在她舌尖轻轻婉转,似乎dàng尽了无数愁滋味。真是个美丽而凄清的名字。 罗君承解释道:“颜可以指花木的色彩,十分绚烂。卿是君王对臣子的爱称。传说旧时有个姓颜的女官,与明德皇相恋却又早逝。明德皇一生只爱她一人,后来守着她的排位孤独终老。” 又故意嘲弄她:“这个故事确实凄清,不过你这小小年纪,说话语气的倒似个半截入土的老妪。” “老妪!”罗幼君心里很生气,“我才不老了。”她小小的辩解道。 罗君承也只是逗逗她,看她生气了,就抿唇微笑,不发一言,坦然地接受了小尼姑的几记眼刀。真是个披着羊皮的小láng羔子,他现在心里平静不少,小尼姑就像是一剂良药,能抚平他的伤口。 罗幼君本来还生着气,可是看着前面的牌面,似乎要去主持的房间里,她心里顿时慌了起来,难道要去向主持告她状,惩罚她? 她急忙求饶道:“好哥哥,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这是她惯用的求饶手段,以前总是能哄着罗君承替她背黑锅。 罗君承看着两双黑漆漆的手,扒着他的手臂,还有句软软的求饶声。他心里竟然感觉舒适,只是诧异小尼姑的话真像妹妹。 罗幼君却是越来越慌,猛然间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他妹妹了,心里一下子揪起来,索性就放开手不再求饶,横竖也是没用的。 她低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罗君承见小尼姑一脸丧气,就知道她想到什么坏处去了。他敲了下小尼姑的脑壳道:“我堂堂罗家公子,不至于去跟一个小尼姑计较。到主持那里办好你的户籍后,你就随我回家吧。” 罗幼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愣愣地重复道:“回家?”回到罗家吗?那个自己的出生之地,也是自己的成长之地。她是想回去的,可又抗拒回去。 如果死前陆嫣之的话是真的,那她实在不该回去,更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回去。那里是天堂是梦幻,也是禁区是欺骗。 哥哥与她尚是兄妹之时,就情难自抑叫人觉察。更何况她如今这个毫无gān系,地位卑微的身份。 她声如蚊蚁的反驳道:“不去,静安寺里挺好的。去罗府的话,我有些害怕。” 罗君承皱起眉头,宁愿在寺里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愿到罗府享福?这罗府是吃人之地吗?况且还有自己护着她,有什么好怕的。 罗君承又怕吓着她,只得小心地哄诱道:“罗府里有数不尽的好吃的,还有花衣裳穿也不用做事的。冬天还给你发厚厚的棉衣,不比你在静安寺里挨饿受冻的好?” 罗幼君有些想家,毕竟是她生活十二年的地方。又听到哥哥放下身段来哄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不过哥哥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尼姑,难道他对自己起了什么歪念? 罗幼君皱起小鼻头,故意说道:“寺里不还有其他的小尼姑吗?捉着我不放gān嘛?我不去,就不去。” 说着一溜小跑,把罗君承远远的甩在后头。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介怀哥哥的态度,自己刚刚离世他也不伤心,还有心思与陆嫣之亲亲我我。 什么破哥哥,她不要了! 第2章 木雕 罗君承终于逮到小尼姑,见她正掉着金豆豆,就想安慰她好跟自己回家。眼见此处荒僻,想着若是自己放下身段哄一哄她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到底还是面子放不开,只是口气生硬道:“想好没有?” 他看向小尼姑的眼神极为温柔,眉间似是被熨平了。她敢不答应,他心想。 罗幼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拉着:“好……”她低低地回答道。横竖是扭不过的,不如顺从他日子还好过点。 罗君承心里一下子舒服起来,粗bào地替她抹把眼泪道:“跟着本少爷,少不了你的好。”这话怎么这么怪?他略一思索,明白过来,这实在太像恶霸调戏良家女子。 不过他还是神色淡定地缕平了袖口:“不是要欺负你,不用害怕。”说完大步走开。 罗幼君听了后,心里终于有些安稳。可还没等她思索个所以然,就看见罗君承回过身,眯着眼睛站住前头等她。她心里还是很怕的,于是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 “我不是怕你。”她小小的辩解道。 罗君承也耐着性子好好的哄道:“好,不是。” 罗幼君听着他这个不正经的语气,心里就来气。不过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没有再出声了。 罗君承一边走着,一遍思量着:“这个小尼姑像极了妹妹,可是妹妹已不在,那便不如当成妹妹的寄托吧,或许,往后的日子不会太过难捱。” 他办理好小尼姑的户籍手续,打着马儿回到了家中。又叫来了自己的贴身护卫青铜,好好的叮嘱了一番,才肯放小尼姑走。 下人们带着罗幼君来到后院一处厢房,打理一番后,就弓身退下。她看着家里熟悉的环境,心境却是不一样了。如今这个地方再也不是她的家,只能算是暂时的容身之所。 她静坐在窗台边,眺望着远处院子里,那株自己以前种下的金色桂花。什么都不一样了,真正的物是人非。 一旁的镜鸢站在她的身后,不敢多说一词。谁知道这个小尼姑的身份,以后又是怎样的? 镜鸢正忐忑着,罗幼罗却回头对她淡淡一笑:“我听他们叫你镜鸢,以后你也不必拘束,我的性子还是挺随和的。只要做事得当,我是不会去过多责罚的。” “是。”镜鸢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像小小姐的那样和善的主子不多,看来少爷把自己要来服侍颜小姐也不是坏事。 不过,她听说老夫人因着少爷把自己要来去服侍小尼姑后,心里恼了颜小姐。看来颜小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罗幼君也不愿意去为难以前服侍她的丫鬟,对她说道:“我听说你只有一个父亲,还身患重病。以后就从我这多拿些银子,好去抓药吧。” 镜鸢吃了一惊,难道这事是少爷说的?她满脸眼泪地对罗幼君跪下:“谢谢颜小姐,父亲于我重于生命。小姐施此大恩,奴婢必定忠于小姐,结草衔环!” 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既然颜小姐肯帮她,那么自己必定为小姐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罗幼君是知道镜鸢特别在乎父亲的。前世自己也一直接济她,大概自己死后没人接济,她已经负担不起药费后,才会如此感激。 镜鸢如此重情重义,自己也乐意帮她。 罗幼君看镜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让她退下歇息,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好好思考。这一思考,就悠悠的睡了过去。 罗君承处理好府中的杂事,踢踏着脚步来到了小尼姑的住处。 镜鸢正准备往里面通禀,他却阻止了下来:“不必了,我去看看就行,别惊扰了她。” 罗君承放慢脚步,轻声地来到房内,左右一看,却是人影儿都没。脑袋再往里面一探,原来小尼姑竟是在书案上睡着了。 他小心的抱起小尼姑,刚刚放到chuáng上她就醒了。 罗幼君睁眼一瞧,可吓了一大跳。急忙下chuáng站直身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这个过程可不顺畅,刚醒来好像头重脚轻,这个礼也行的歪歪倒倒的。 罗君承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的也止不住。罗幼君又气又急,却是不敢质疑,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忍了下来。 看着罗幼君这个小委屈包的形象,罗君承终于忍住了笑,安慰道:“在我面前怎样都是不打紧的。我是想来带你去看看一个刚雕好的小人木雕。很是像你,你去看看好不好。” 罗幼君心里还是始终有点气闷的,她不高兴的顶嘴道:“这才刚回来,哪里会雕好什么木雕的。你不用打着幌子来骗我。” 罗君承却是丝毫的不生气:“信不信随你,做不做的到,就是我的事了。”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罗幼君,故意使坏的快步走着,一路你打我闹的,来到了他的书房中。 罗幼君好不容易挣开了他的钳制,终于是以前的小脾气爆发,使起的性子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去理会。 罗君承却怎么都觉得她怪可爱的,什么气儿都没有,拿着小木雕人左右去逗她。 罗幼君终于是被他逗笑了:“哎呀,你真坏,我看,总行了吧。”说完定眼一看,这个小木雕人确实是有几分像她。特别是那副委屈样,总共有十分的相似。 她噗嗤一声地笑出来:“哥哥,你还是这样的坏。” 罗君承愣了:“你说什么?” 罗幼君一下子吓了个激灵,她只好这样地辩解道:“你不是说不欺负我嘛,我就总觉得你是要认我做义妹的,叫你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罗君承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就是认你做义妹,以后我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罗幼君抿嘴小小的笑了一个:“好。” 罗君承看着她的乖巧样儿,却沉默了下来。半响才悠悠说道:“我以前有一个像你一样乖巧的亲妹,这个木雕本来是为她刻的。想着拿来做她的生辰礼,如今却是不能。” 罗幼君察觉到了哥哥的伤感,只能安慰道:“您妹妹泉下有知,也是幸福的。” 罗君承却冷笑着说:“死人是没有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该报的仇还是要活人来报的。” 罗幼君听了却没有为他的话感到寒冷,相反,她十分的触动。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也就靠着活人的一点惦念才觉得存在过。 “有什么线索了吗?” 罗君承却收起情绪,不打算再说。他又拾起了笑容,说道:“她和你很像的,你要替她好好的活下去。也算全了我的一份思念。” 罗幼君的眼睛浸满了泪水,沙哑着声音答应下来。她曾经是质疑过兄长对她的感情,不过此刻她却清楚地感知到,罗君承对她确实是十分的在意。 不管自己是不是因为兄长的关系才死去的,至少现在她不后悔有这个哥哥。 罗君承的感觉很敏锐,他察觉到小尼姑不快后,立马收起神色笑嘻嘻起来:“怎么,开个玩笑就把你眼泪哄出来了呀。” 罗幼君听到哼了一声转过背去。 刀子嘴豆腐心。罗幼君默默的想到。 罗君承却以为她真生了气,挠了挠头,别扭了半天道:“好了,想要什么?同我说。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也不算什么吧。” 罗幼君噗嗤一声笑出来,扬了扬眉状似大度道:“哼,那本姑娘就给你个赎罪的机会。”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却哄的罗君承眉开眼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甜话一样。 罗幼君见此却别开了眼。哥哥这份模样,隐约的让她感觉出,他对前世的自己,绝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她猛然想到,平时哥哥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温柔,却带有欲望。只是那欲望隐藏的深,不会被人轻易觉察。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不再跳动。 孰是孰非已经不是她现在这个地位能左右的,能够保命活下来已是万幸。 但愿陆嫣之是骗她的。 一阵阵的大风轰隆隆地穿过走廊,丫鬟翠儿紧了紧冬衣,有些吃力地提来一整桶热水,顺着长而窄的走廊步入客房。 “夫人,热水来了,我马上给您灌一个汤钵钵。”翠儿边说着边放置好热水桶,一抬头就看见罗夫人正在独自对窗流泪,绸面做的手帕都已经浸湿了一整条。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思索着,反复掂量着字句,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夫人,小小姐若是知道您这样,也是会心疼的。她在世时,最是劝您注意身体,您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企盼啊。父母康健,才是儿女最大的心愿。” 罗夫人听后,这才勉qiáng止住泪水,红着眼眶喃喃道:“是啊,若是我都不在了,还有谁能惦念着君儿。为了君儿,我也得qiáng撑着一口气。” 说完,她整理好仪容,转头恶声恶气地对着翠儿发问道:“少爷呢?又跑去哪里làng呢?我看他是没一丝的伤感,亏得君儿以前那么粘他,哥哥长哥哥短的,真是láng心狗肺!” 翠儿对罗君丞的行为也是心有不满,于是她附和着主子开口道:“您想想,他也不是从夫人您肚子里出来的,到底是隔了一层。也就是小小姐心善,把他当成嫡亲的哥哥,可他心里又是什么想法,谁又清楚呢?” 罗夫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有些讽刺地道:“不就是眼红老爷心疼君儿嘛,如今君儿走了,他连个样子都不愿意做了。眼里哪有我这个母亲?怕是老爷百年之后,连个安身之所也不愿意留给我。” “是啊,夫人,”翠儿深表赞同,她附着身子挨近罗夫人轻声耳语道:“瞧着他现在的意思……唉,奴婢斗胆一说,夫人您得早做打算才是。” 罗夫人赞赏地看了一眼翠儿,拍拍心口道:“夫人我心里有数了!要你个丫头嘴碎。” 翠儿是罗夫人从娘家里带来的心腹,始终是不同于其它仆人的,罗夫人也偶尔与她说些贴心话。翠儿自己也深感荣光,她gān脆说道:“我听说少爷看上寺中的一个小尼姑,下人们都看到他们在一块纠缠不清了!” 罗夫人气急扔碎手中的杯盏:“真不是个东西!君儿刚刚去世,他就看上个小尼姑。你看我如何去整治那个女的!她如今是在聆苑阁吧,去把那里的管事妈子叫来!” 翠儿立即领命,悄悄地去找管事的林妈妈。呸!一个小尼姑都想取代小小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第3章 管事 罗幼君在屋里摆弄着小小的木雕,阳光从花窗的细缝里渗透进来。她抬头看着飞舞的光绪,沉默下来。 那天临走前,罗君承满脸和煦却带着点偏执,留下淡淡的一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是你不能离开我。” 既像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又像主人对奴仆的qiáng硬束缚。叫她心里不能平静。 镜鸢打开门帘端着盆果脯进来,站在罗幼君面前欲言又止,却又迟迟不肯退去。罗幼君收回思绪,抬眼看着镜鸢:“何事?” 镜鸢一脸难色地说道:“院里的丫鬟们都不做事,林妈妈看那意思也是丝毫不管的。” 罗幼君皱起眉头,按理说林妈妈是管事妈子,丫鬟们的管教和差事分配都是由她做主的。她这样玩忽懈职不怕主子责罚她?看来,定是有人示意她。 她想到如今的处境,还是打起jīng神问道:“林妈妈现在在哪?” 镜鸢气愤地回道:“躲在后面的厢房里和丫鬟们赌钱,我去叫她还给骂出来了,说是谁叫都不好使,就算是当差,也得有歇息的时候。” 罗幼君听后冷笑一声:“好言相劝是不行的,她摆明了是要给我脸子看。你去打听打听她的情况,比如家里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和哪些人jiāo好,都得打听清楚。” “是。”镜鸢应声退下,到了门边才缓缓转过身去,极为恭敬。由此可见罗家对下人们的管束,林妈妈这样实在是有蹊跷。 罗幼君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罗家上头的主子不外乎是罗老爷、罗夫人和哥哥。罗老爷不会去管家,哥哥又不会去为难她,那么就只有罗夫人要去为难她。 她有些不敢去相信,心里也很难过。以前母亲那么爱她,现在她重生成小尼姑,倒是叫母亲要来对付她。为什么?罗家也不缺她这口粮食,何必与她过不去?如果自己坦白身份的话,母亲会不会重新宠爱她? 她眼眶有些红红的,罢了,现在也不是坦白的时候,世人最是惧怕鬼神之事,别到时候吓到母亲,那就得不偿失了。 聆苑阁的后厢房里,林妈妈磕着瓜子,与丫鬟们嬉笑怒骂好不热闹。到她掷色子时,她左摇摇右摇摇,还是把最后的几文钱输个gān净。 “晦气!”林妈妈瓜子也不磕了,一脸的懊恼:“谁借我几文?改天还她。” 那些丫鬟哪有几个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借。 其中胆大的就挑唆道:“林妈妈,你如今是聆苑阁的管事妈子,在主子面前也有脸面,何不去颜小姐那里支一点?” 林妈妈心里骂她好一个小蹄子,面子上却笑嘻嘻地道:“这有何难?我这就去,你们等着啊。” 说着走出厢房,脸色黑着腹排道:呸!不想借钱就给我上高架,要不是罗夫人打过招呼,我能有这么傻去碰主子的霉头?今天我就要你们好好看看,谅你们到时候也不敢看轻我! 林妈妈心里一阵得意,脑袋抬得高高地,一路拿鼻孔看人。到了罗幼君的院子里,也不叫人通传直溜溜地走到她面前,脸带笑容却毫不客气地说道:“颜小姐,最近院子里支出有些大,奴婢手里的存银不够,到您这来支一点。” 罗幼君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押了一口茶后并不言语。 林妈妈看着罗幼君的架势,心里就有些退却,说到底,自己身份不够,做这种事实在是没底气。 她又想起罗夫人的jiāo代,gān脆心一横直接说道:“颜小姐,我们下人做事也不容易,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这手头,确实没多少银子,院子又还要翻修,这都是要用钱的地儿。” 说到底罗夫人才是正头的管家主子,你颜卿不过是个纸架子,还想摆什么脸子。我林幺娘这是给个面子才来问你。林妈妈这些话虽没说出口,但是脸上的表情也能让人猜出一二。 罗幼君看着她一脸轻慢,并没有生气,反而恭维道:“瞧林妈妈这话说的,你是院里的管事妈子,我又不懂这些,那可都得仰仗你。我是想着二十纹银钱够不够?不够的话,你以后随时来支。” 林妈妈听到有二十纹银子,眼睛都在放光。自己月钱也才只有三两,而这二十纹最起码一半都能进她的口袋。长此以往,这挣个大宅子岂不是指日可待! 她立马笑嘻嘻地回禀道:“够的够的,颜小姐您忙,等不够了我再来劳烦您。” 说着转身就扳起指头计算,急急地去账房里支银子。这个颜小姐出身卑微,宅子里的事一点不懂,以后可不就是随她糊弄?这可真是个肥差啊! 那个杀千刀的算命,还说她今年诸事不宜,看她那天去把那算命的招牌给砸了! 罗幼君目送林妈妈消失,转头看了眼外面的九儿。 九儿看林妈妈的眼神可不友善,却不是为她罗幼君,实在是林妈妈心气高,想娶个天仙似的儿媳。而儿子林大成却和九儿暗通曲款,九儿又只是个低等丫鬟,这叫九儿心里如何不气? 在九儿心里觉得,林大成虽说长相一般,但好在家境尚可,去外面做个风光的正头大娘子,可比在府里做个低等丫头qiáng。 罗幼君对九儿的心思也是知道一二,等到镜鸢从院外办事回来后,她吩咐镜鸢道:“院子外面是不是有个丫鬟叫九儿?我看她做事还算利索,把她调到我屋里做事吧。” 镜鸢也是知道小姐打算的,自她打听消息回禀后,小姐就心有成算。她假装不愿推脱道:“小姐,那些院外的丫鬟都粗鄙得很,如何能进您屋里做这些jīng细的活儿。” 外面的九儿正竖着耳朵细细地听屋里的动静,听到镜鸢这话,立马跳出来叫道:“好你个镜鸢!自己没能耐,还打压我们这些做事勤恳的。” 说着对罗幼君伏了伏身子:“颜小姐,奴婢做事可是一等一的好手,等把我调到跟前用一两日后,觉得不合手再说也是不迟的。” 罗幼君见鱼儿已经上钩,嘴角微翘,又抬起袖口遮掩住,接着绑起脸训斥镜鸢:“我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想不到你如此不容人。这大丫鬟你是当不得了,换了九儿领差吧。” 九儿一听满脸喜色,推开镜鸢不住地谢恩。镜鸢看着九儿这般成不住气,与小姐对视一眼,皆是心里明了。 她怕九儿有所怀疑,就假意哭了起来,不住地请罪好似要重新讨回差事。九儿心急如焚,怕到嘴的肥鸭飞了,训斥镜鸢道:“小姐的意思你都敢不从?还不快走,别惹烦了小姐讨一顿打才好!” 说着不管不顾地拖走了镜鸢。 如今把九儿调到眼前来,就是想让九儿能多多接触罗君承。 自己哥哥的魅力她还是知道的,连陆嫣之这种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门贵女都倾慕与他,更何况是一心想攀图富贵的九儿。 想到陆嫣之,她觉得自己与她当真是东郭先生与láng。也怪自己从前过于单纯,既是因为错信了她,也是因为自己从来不通晓情爱之事。 夜凉如水,罗幼君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总梦见自己被陆嫣之一次次地推下山崖,承受无数次的断骨之痛。 临死前陆嫣之的声音还连绵不散:“罗幼君,你不过是个野种,也配当的上这罗姓一字?你的兄长对你心怀不轨,你的母亲因为你的身世小心度日,你的父亲被蒙在鼓里,被你们一个个的欺骗。” 陆嫣之又长叹一口气:“你活着也是个负累,不如早登极乐,放身边的人快活些。” 罗幼君梦境混乱,过去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花,她以旁观者的身份冷漠的看着,心里实则像被针扎似的鲜血淋漓。 六岁时她问镜鸢为何不食肉糜,十岁时她顶替陆嫣之偷盗玉镯之名,十二岁时她给陆嫣之和五皇子牵红线,却被她杀害。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个笑话,她以为自己很幸福,却原来不过是空中楼阁、镜中花月。她不是笨也不是傻,只是被保护的太单纯。 “颜小姐!” 如同一声惊雷,将罗幼君从梦中唤醒。她睁开双眼,发现天已大亮。从前种种,好似一场红尘梦影。 她应该暂时把它放下了,林妈妈之事还等着她去处理。如今立身才是根本。 可笑以前锦衣玉食的罗幼君,如今却是寄居之客颜卿。 九儿粗鲁地将她从chuáng上拉起,声音慌忙地说道:“颜小姐,少爷来了!你还不快些梳洗。”说着急匆匆地抓起一套衣服给罗幼君换上,手下重重地给她梳头。 罗幼君既没阻止也没叫疼,相反,她要纵着九儿无法无天。九儿一番胡乱地将罗幼君梳洗好,出门后却一路整理起自己的发饰和衣裳。 罗幼君心里冷笑一声,罗君承和林大成岂是明月与萤火之别,应该去攀附哪个,想必九儿心里已有成算。 毕竟九儿现在的地位,可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第4章 谋杀 到了正院里,九儿满心里都是罗君承,赶在罗幼君的前头给罗君承施了一礼:“少爷,你最喜欢安溪铁观音,我这就给您泡一杯来。”说着一步三回头,满脸的羞涩。 罗君承是什么人?这点伎俩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他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只是发问道:“你是颜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可知颜小姐喜欢什么茶?” 九儿一下子愣住:“这、这,奴婢也是刚来还不甚清楚。”说完她就后悔了,如果少爷觉得自己服侍不尽心,会不会将自己重新贬为低等丫头?那自己岂不是不能常常见到少爷? 罗君承可不管她心里什么想法:“ 颜儿,用得不顺手的丫鬟跟我说一声,我给你重新派一个过来。” 罗幼君留着她还有用,就替她打掩护道:“她也是刚接手我屋里的事,慢慢的教总会好的。” 罗君承也不愿意过多插手小尼姑的想法,点点头算是默认。 九儿提着的心立马放下:“谢谢少爷,谢谢小姐。奴婢不会再犯了。”说着就小声呜咽起来,一脸的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罗幼君察觉罗君承已经有些不耐烦,怕等会儿打消了九儿作妖的积极性,就转个话题问道:“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罗君承听后松开眉头,抿口茶摇头否认:“最近事忙,今天刚好得空过来看看你。你这院子里可缺些什么?” 罗幼君隐晦地看了眼九儿,转头对罗君承笑道:“什么都好,就是这胭脂我用着不太习惯。” 罗君承抿嘴一笑,宠溺地刮了刮罗幼君的小鼻子:“你个小滑头。这样吧,前几天皇上赏给罗家几盒西域上贡的胭脂,我叫人拨两盒到你房中。” 罗幼君面上一片欢喜:“谢谢哥哥!”说着还抱住罗君承的一条胳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哥哥待颜儿这样好,颜儿必定知恩图报。” 报恩?罗君承掩下眼中的一片晦色,手指紧了紧杯身。那种不好的念头又萌发出来,叫人难以抑制。 她实在是太像妹妹,叫他不想去疏远也不想去靠近。 罗君承压抑好念头,有些意味不明地说:“知恩图报?少说些吧,别赔上了许多。你当外面的男人都如我一般?” 罗幼君见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装傻充嫩对着他笑嘻嘻。弄得罗君承哭笑不得。只有她有这个胆子,他也只纵着她。 离开聆苑阁后,本来守在外面的青铜试探地说道:“颜小姐这般好,倒是犹胜小小姐。” 罗君承凌厉地看了他一眼,吓得青铜不敢再多嘴。他似自言自语道:“颜卿只是个寄托,代替不了君儿的地位。” 青铜回望聆苑阁,心里却不大敢苟同:少爷以前因着与小小姐的身份,满腔的爱意困在心里。可这爱意如今犹同困笼之shòu,遇到身份不同的颜小姐后,这困shòu之笼不知还是否牢固。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轻声禀道:“小六已经回来,正在书房等着向您回禀。” 罗君承心里了然,加快脚步赶往书房。君儿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不值得活的那么潇洒。一报还一报,君儿现在有些寂寞了吧。 不过半晌,罗君承就遣下人将胭脂送到罗幼君这处。门外的九儿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闻了又闻才依依不舍地进屋。 她掀开门帘笑着对罗幼君说道:“颜小姐,这可真是上等的胭脂。光闻着味都舒服。您看这也挺多的,给九儿一点吧。”说着就急忙忙地收起一盒放到袖子里。 罗幼君是不在乎这些胭脂的,可她却笑骂道:“好个小蹄子,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一波我先用着,等到下一次我再拨点给你。” 九儿的一双眼睛都盯在胭脂上,心里不甘地骂道:真是个破落户,一点胭脂都舍不得给。林妈妈昧掉那么多银子也不见你知道,我如今就算在这偷拿点胭脂,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好受许多,盘算着什么时候动手。 罗幼君瞥见九儿得意的面孔,一边故意当着她的面收好胭脂,一边仍装作不知地吩咐道:“我有些乏了,你伺候我午睡吧。”现如今自己睡下了,才能更好的纵着九儿行窃。 九儿一听立即殷勤地给罗幼君更衣,仔仔细细地铺chuáng垫被,生怕罗幼君睡得不舒服,醒来得太早不方便她去偷胭脂。 平时做事也不见着她这么热切,看来鱼儿已经上钩。罗幼君心里冷笑,面上却装的一脸疲惫,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好似已经熟睡。 一盏茶的功夫,屋里就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 罗幼君睁开双眼透过纱质的chuáng帘,看见九儿轻手轻脚地摸到梳妆台,找到一盒胭脂后飞快地收进袖兜。接着胡乱地看了眼chuáng上,也不管拿的是哪种胭脂,脚步匆忙地出了屋子。 罗幼君看着九儿离去,心里竟有些想去阻止。与罗夫人打的这场拉锯战,她这边的号角终于chuī起。 可她太害怕这结果,如果林妈妈真的是受罗夫人指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世间之事,万般不由人。她还记得母亲从前那双温柔的眼睛,目光柔和且温暖。现如今她浑身发冷,眼泪也冰凉。 怎么可能戒掉母亲的温柔?可她现在必须收起自己的脆弱,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血刃仇人。 她的命没有这么廉价,陆嫣之胆敢谋害她,那么就得付出代价。 九儿不见有人跟来后,心里马上就松了口气,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大题小做。那个蠢货,谅她也察觉不到。想着想着,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看袖里的胭脂,发现这是盒口脂,颜色也果真不错。 要是少爷看见自己嘴巴红润甜香,想必定会多看几眼。九儿这样想着,手就不自觉地给嘴上抹了把口脂。 镜鸢在后面看着好笑不已,九儿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就差把林大成给引过来。婆子说林大成每次都会在后门约见九儿,给九儿带点女儿家的东西。 不过这种市井里的胭脂,怎么可能比得过贡品?听说九儿现在已经不太搭理林大成,等自己把林大成引来后,以九儿现在对林大成的态度,他们俩之间必定有纷争。 这事如果越闹越大,传到林妈妈的耳朵里,林妈妈必定会为了儿子,和九儿不对付。到时候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镜鸢故意买了几壶酒和一些下酒菜,招呼看后门的小斯来喝酒。这个小斯平日里最是喜酒,眼见着有酒喝,就和镜鸢吃酒闲谈起来,连林大成从后门溜进府里都没注意到。 镜鸢这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见目的已经达到,就推脱着不胜酒力,跟在林大成后面。 这林大成在府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九儿。他兴奋地拉着九儿到一处假山后面,正准备着偷香一把,九儿却不耐烦地要赶他走。 眼见着能攀上少爷,谁还会和这么个市井小民敷衍。 林大成却仍旧不依不饶地要亲她一口,九儿怕招来别人看见,只能顺从的让他揩把油。 可这一亲就坏了事,林大成尝出九儿用的口脂不是他买的货色,而且明显好上许多。可是九儿的家境贫寒,就是看上自己有点钱才和他相好,这口脂必定是她勾搭的jian夫给买的。 林大成心里烧起一团火,对九儿又打又骂:“小贱人,胆子大了!敢背着我去偷人?我这就去把我俩的事抖给罗少爷,看他还留不留你在府中!” 九儿心里又慌又急,怕被罗君承知道自己与林大成的jian情,厌弃了她。到时候自己的富贵岂不就huáng了吗? 她急忙去稳住林大成:“成郎,我心里只有你。我最近当上了大丫鬟,这口脂是小姐赏给我的。” 林大成也没那么傻,看着如今九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又是在罗府这么个富贵地。既然她已经不愿意和自己亲近,想必是想在罗府捞个姨奶奶当当。 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你在府里做丫鬟也苦,我这就去给你赎回身契,讨你回去做娘子。” 九儿眼见着林大成真的要往主子那边去,gān脆心下一狠,拼命地拉住林大成,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到假山上。 林大成本来也没有什么防备,脑袋直接被推得撞上假山上的尖石,献血直流:“你个贱人!看我不宰了你!”说着要往九儿身上扑,要把九儿打一顿。 九儿如今是一门心思想着富贵,下手越发得狠起来,一手拔出簪子,疯狂地去刺林大成的太阳xué。 不过一会儿,林大成就一动不动,倒在了地上。 九儿看着满手的血,却流着泪大笑起来:“是你bī我的,是你bī我的!” 一阵疯狂后,她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心里既害怕被人发现她杀人,也庆幸自己的jian情没有败露。 富贵险中求,这没有什么的。她安慰自己道。 不过这事自己得推脱gān净。她环顾四周,也不知道看没看清,终于是心虚的一路跌爬滚打走远了。 镜鸢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她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失声尖叫出来。她和小姐都没想到,九儿能下如此狠手。 她伸手探了探林大成的鼻息,发现这人是真的死透了。在尸体的旁边,九儿行凶的簪子还在静静的躺着。 镜鸢急忙用手帕包好簪子,转身就去回禀小姐。 九儿怕是逃不过一场牢狱之灾。 这边林妈妈提着一串瘦肉,准备回家给儿子补补身体。结果刚到家罗府就来人报丧,说她儿子的尸体在罗府里,叫她去罗府认领。 林妈妈先是不信,好好的儿子怎么会说没就没,可看见罗府来的人拿出了儿子的贴身物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这罗府里的事,是瞒不过罗君承的。听到青铜回禀林大成死在聆苑阁附近时,他第一反应是这件事可别连累了小尼姑。 他立马吩咐青铜要详查此事,务必将聆苑阁撇开。 青铜笑嘻嘻地说:“少爷不是说颜小姐只是个寄托吗?还这么上心gān嘛?”青铜自小还罗君承一起长大,有些话说起来也没顾及。 罗君承冷着脸说:“这只是尽责任,没你想的那么花俏。” 青铜眯着笑眼退了出去:欲盖弥彰,当谁不知道啊!终于有个既喜欢走能到手的,还这么别扭,看着他都gān着急。 不过少爷怎么就突然看上颜卿了?想当初少爷那么爱小小姐,不至于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啊。不过说实话,颜小姐和小姐姐实在太过太相似了,有时候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人。 这可能就是爱屋及乌吧,现在看来也不算是坏事。 罗君承看着青铜的背影,闭了闭眼。青铜说的没错,最近他是对小尼姑太上心了。明明幼君才刚刚离世,她的仇也还没报,自己不该有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 缓一缓吧,毕竟还是幼君重要。 第5章 态度 林妈妈在罗府大吵大闹,叫嚷着要查凶手。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样命苦,前几天你还说要讨一房媳妇,和老娘我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怎的今日就死了?” 林妈妈一把把地抹眼泪,嗓子都已经哭哑:“儿啊!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到凶手。你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娘一定让罗家给你一个公道!” 林妈妈停下哭喊,一把抱住罗管家的大腿:“大管家,您一定得给我找出凶手啊!不然……不然我就闹到官府,说你们罗家草菅人命!反正人是死在你们罗府的。” 罗管家扶起林妈妈,叹了口气:“只要是凶杀,我们罗家一定查清楚。只是你儿子为什么来罗家,这原因你知道吗?” 林妈妈茫然地摇了摇头,哭着说:“大管家,我实在不知道啊,我这儿子,我是管不住他的。就是他前几日还说相中府里的一个丫鬟,要讨来做老婆。您说这是不是……” 罗管家听后面色yīn沉,这是说府里丫鬟行的凶?那就更不能传出去了,否则那些同僚得去参老爷治家不严,这事可就大了! 罗管家见林妈妈这架势是不打算平息了事,就出言安抚道:“林妈妈,罗府定会给你个jiāo代,你且放宽心。” 林妈妈擦gān眼泪连连点头:“主家是好的,我放心。那就多劳烦罗管家,我等您的消息。” 罗管家一脸顺从:“哎,好好。”等林妈妈走后,他再也挂不住脸色,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个东西!” 罗幼君用过晚膳以茶漱口时,看着身边端茶的丫鬟脸生,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你是谁?屋里怎么不见九儿?” 二等丫鬟水亮伏身回答道:“奴婢水亮。九儿姐姐身体不舒服,让奴婢顶两日差事。” 罗幼君漱口的手一顿,想了想吩咐道:“叫镜鸢进来,她常伺候我。” 水亮没有多说什么,收拾好茶盏领命退下。 罗幼君倒是多看她一眼,这个丫鬟还不错,很能沉得住气,到是可以用一用。 不一会儿镜鸢进屋来,一边盯着严丝合缝的门帘一边轻声道:“小姐,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 罗幼君点点头:“哥哥不想我出面做什么,做完这事我们不再去插手。明白吗?” 镜鸢似乎是不大赞成:“小姐,何不借此让她们一击毙命?现在的情形,似乎只有九儿受损。林妈妈那边还是会当差啊。” 罗幼君笑道:“那你是不了解九儿。京城衙门也不是吃闲饭的,只要九儿受了苦,林妈妈就摘不了gān系。” 镜鸢似懂非懂,眼见罗幼君有些困意,立马着手给她梳洗,服侍小姐睡下。但愿小姐做个美梦,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一定。 次日清晨,罗府在一声声狗吠中闹腾开来。 “听说了吗?杀死林大成的凶手在聆苑阁!” “聆苑阁那边围了好多官差,咱们也去看看?” “走,走。一起去。” 九儿被衙役压解跪在地上,心里又是害怕又是迷茫。 今天清早时候,突然有几个捕快领着一条大黑狗四处搜查,别的房间都是好好的,到她这儿后,这大黑狗就赖着不走,冲她的门口一阵狗吠。 几个捕快下手迅速,直接把她按倒在地,还在她的房里搜查起来。 这是闹鬼?九儿一阵心慌,是不是林大成的魂儿在着,故意要找她报仇?她打了一个寒颤头也不敢再抬起来。 办案的魏大人见到她那样,就知道这人抓的八九不离十。即使不是凶手,也必定是知道些什么。 屋里一阵翻腾,一个衙役拿着一枚银钗递上来。魏大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刻着杨九儿三个字。又拿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有人的血腥味。 他转头jiāo给仵作:“看看和死者伤口吻不吻合?” 九儿看见那枚银钗后,头脑顿时有些混乱。定是林大成的鬼魂放的!定是!他是来找自己报仇!他死得不甘心,要来拉着她下地狱! 魏大人看见九儿一脸的疯狂,听到仵作回禀吻合后也就不大惊讶。这是个初犯,心智还不怎么坚定。他指挥手下的衙役发令道:“带走!” 衙役压着尚未回神的九儿准备回衙门,林妈妈不知从哪得来的风声,一路哭着小跑过来:“让老娘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儿,我定是要她不得好死!为我儿报仇!” 九儿被这阵哭闹唤回了脑子,看见来人是林妈妈后,一脸恨意。 林妈妈知道是个丫鬟害了自己的儿子后,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想着一定要把凶手千刀万剐! 她看见是九儿后吃了一惊,接着不管不顾对九儿又扯又打,哭着说狠话:“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儿!你不配做人,你就该下地狱,就该永世不得超生。” 九儿听到这话后却是一反常态,哈哈大笑起来:“你对我好?你不是向来看不上我们这些丫鬟吗?天天想着给你儿子娶个天仙,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你也不过是主子的一条走狗!” 林妈妈一愣,既有被九儿戳穿的羞意,也有对九儿杀子的恨意。正准备下手狠打一番时,下人们通传罗夫人来了。 她立马停下手,哭哭啼啼地立在一旁。如今儿子没了,她现在只能指着罗夫人吃饭。 罗夫人看见场面如此混乱,心中不悦。好好的一个罗府,自从那个小尼姑进来后,总是不得安宁,真是个煞星。 林妈妈抹gān眼泪,走几步到罗夫人面前:“夫人宽厚,帮奴婢的儿子找到凶手,奴婢感激不尽。” 罗夫人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正准备询问事情怎么处理时,九儿却发起狂来:“罗夫人,林妈妈就是个小人。这聆苑阁就是她弄乱的,她不知在这上面贪了罗府多少银子进了自己的荷包。罗夫人,这种蛀虫可不能留啊!” 林妈妈闻言大吃一惊,她怎么忘了这茬?这九儿是晓得自己做的那些不gān净事儿,这下可怎么办啊?! 九儿说得越发起劲,见罗夫人不大信后接着道:“您去查查她的房里,银子她都收在chuáng铺下,天天拿出来给我们显摆。” 罗夫人气急反笑,倒不是说她多在乎这些银子,林妈妈帮她办事弄点好处也没什么,关键九儿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这一件接一件,岂不是在众人面前说她治家不严? 罗夫人本着立威的想法,在下人搜查出银子后,她开口下令道:“将林妈妈逐出府,看她刚刚丧子的份上,给一百两体恤银把她送到乡下去!” 林妈妈准备再为自己争取争取,但是看着罗夫人面色不善,只好将话咽了下去。临走时看了眼九儿,如今她是恨透了九儿,真是她的克星! 罗夫人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对魏大人笑道:“劳烦魏大人,这事还得请您私下处理。就当是为我家老爷考虑考虑,罗家在你这承个情。” 魏大人倒也没反对,只是道:“好说好说。” 送走魏大人后,罗夫人离开聆苑阁时,还看了眼她认为的煞星颜卿。 颜卿这时倒是乖巧,静静地站在窗后看着这场闹剧,见她回头还小小的回了一个笑容。 罗夫人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又像是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既痛又涨。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幼君,那么乖巧,那么安静还有对自己舍不了的依恋。 她暗自冷静了一下,忍住鼻头处酸意转身就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对那个小尼姑什么态度。 要说去好好对她,自己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在她女儿的祭日里,这个小尼姑来鸠占鹊巢,活得有滋有味? 但是要说使坏,现在又好像有些舍不得。 真是有些奇怪。 第6章 jiāo锋 寒冬二月,风雪刮得正紧。 陆嫣之裹块貂皮披风,带些礼物来罗府拜访罗夫人。 罗夫人见陆嫣之双手动得发红,急忙将手上的暖炉递与她:“好丫头,有心了。”看着陆嫣之年轻鲜活的俏脸,她想起自己早逝的幼君。 如果幼君还在,必定也是如此乖巧明亮。不知怎的,她又想到聆苑阁的颜卿,这几日她像是发了魔怔,总觉得颜卿更加肖像女儿,快要忍不住去和颜卿亲近。 不能的,人死不能复生,自己不该对妄图取代女儿的颜卿好。 陆嫣之见罗夫人发愣,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是嫌弃我来得太勤?这可真是冤枉了嫣儿的一片心意。” 罗夫人回过神来,怪慎道:“该打,说的什么胡话。我是见到你又想起幼君。”说着红了眼眶:“幼君最是怕冷,我怕她在底下过得不好。” 陆嫣之握住罗夫人的手安慰道:“幼君最是心善,菩萨会多关照她些。” 罗夫人渐渐平复心情,身边的周嬷嬷前来禀道:“夫人,管家说林妈妈已经被送到乡下,问颜小姐这边还要添置些人手吗?” 罗夫人擦着眼泪道:“不管她了,叫管家自行安排。” 陆嫣之心里警铃大作,见周妈妈退下后试探道:“颜小姐是何人?这是住在您府上?” 罗夫人点点头:“是君承带回家的,说是要认做义妹。” 陆嫣之脸色不变,心里却似百爪挠心:“那想必是极为出挑的人,罗夫人要不介绍一下?” 罗夫人有些犹豫,毕竟颜卿不知情,她若冒然地带人去见她也不知好不好。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更何况又肖像幼君,自己现在并不想为难她。 她笑道:“一个不打紧的人,见不见倒也无所谓。嫣儿中午留下来用饭吧,我们闲话一下。” 陆嫣之笑着应下来,心里却对颜卿升起警惕之心。君哥哥身边的人,她都得打探清楚。 吃过午膳,罗管家送陆嫣之出门:“多亏陆小姐常来看望夫人,夫人最近心情确实舒畅很多。” 陆嫣之笑了笑道:“幼君自幼与我亲近,她的母亲我自是要上心,也算对得起她些吧。”突然她眉间一皱,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不知罗家的雪隐在何处?我肚子有些不大舒服。” 罗管家急忙指了最近一处:“陆小姐去吧,我在这里等您。” 陆嫣之却摇头道:“罗管家去忙吧,我稍后自己出去。罗家我常来,倒是不必如此客气。” 罗管家觉得确是如此,于是笑道:“陆小姐自不是外人,老仆也确实还有事。那就请陆小姐自便,老仆告退。” 陆嫣之含笑应下,等着罗管家走远后,她带着丫鬟一路询问到聆苑阁。丫鬟有些不安道:“小姐,这毕竟是别人的府邸,是不是有些不好?” 陆嫣之冷哼一声:“君哥哥身边的人,我都得打探清楚。不好惹的要多加打压,脾气软的就得叫她走人。除了我,谁也不配在君哥哥身边。” 说完脸上浮上一股自喜:“你忘了那位贵人承诺的?只要除了罗幼君,君哥哥就是我的。” 丫鬟也不知道怎么说好,自从小姐接触上那位贵人,人就变了很多,越发的狠绝叫她都心颤。 罗幼君在chuáng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镜鸢回禀陆嫣之来拜访她时,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谁?” 镜鸢笑道:“是陆家的嫡小姐陆嫣之。小姐您快别睡了,看来午休这一觉倒把您睡傻了。” 罗幼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拿把刀杀了陆嫣之这个凶手,还是与她虚与委蛇。她对自己说暂时不想那么多,又敲敲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毕竟这可是一场硬战。 陆嫣之见到这个颜小姐时心里一阵慌乱,实在是太像了,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罗幼君朝自己走来。随即她又反应过来,罗幼君是死得透透的,若是这个颜卿不像罗幼君的话,那才更该让她警惕。 现在只说明一件事,君哥哥是把颜卿当成罗幼君的替代品,并不是心悦与她。自己应该庆幸。 陆嫣之打起自己招牌的笑容,带有些亲近道:“颜小姐真是个大美人,叫我比之自愧。” 罗幼君却并不搭话,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饮茶。 陆嫣之也不觉有什么尴尬,复道:“颜小姐的屋里怎么这么冷清,我刚刚注意到,你这里好像少了一个管事妈妈?这可是不行的,我帮你找一个?” 罗幼君突然笑了起来:“陆小姐这是想当罗家的当家夫人?什么时候罗家的事,都需要陆小姐来操心?” 陆嫣之气得攥紧手,脸上却还是带笑道:“颜小姐哪里的话,只是我与君哥哥自小长大,想多替他对妹妹关照一下罢了。” 罗幼君却不吃她这套假的,她这是想在聆苑阁安插自己的人手。她并不应下道:“我是哥哥认下的义妹,自有哥哥自己来关照我。再说了,哥哥什么时候认你做了义妹?我怎的不知?” 陆嫣之差点破口大骂,这颜卿是提醒她不要叫罗君承为君哥哥,还排比她身份不够亲近。真是哪里冒出的野花野菜,也敢和她来叫板? 她自小就是笑面佛,一番打击后脸上笑意仍不散:“妹妹说笑,一个称乎罢了。妹妹也是真性情。” 罗幼君是知道她的习惯,不管何时,她都是一脸笑意,bī得别人也不得笑脸相迎,否则就会显得傲慢小气。 想到如今的处境,她也不想现在就和陆嫣之撕破脸大闹一场,于是她平复下心里的恨意道:“陆小姐也是和善得很,不知道陆小姐前来有何事?” 陆嫣之见关系缓和,就亲昵地搂起罗幼君的胳膊道:“我想来与妹妹jiāo个朋友罢了,妹妹有什么烦心事,也可对我说一说。” 罗幼君心里冷笑,陆嫣之惯会用这招套取别人的秘密和信任。她怎么到现在才明白?真是太过糊涂。 她看着陆嫣之那张描眉jīng致的脸笑道:“自然。”只是这笑也只是皮面上的,心里却是打起警钟。毕竟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傻。 罗幼君送陆嫣之出门时,正巧碰到罗夫人。罗夫人看见两人十分惊讶:“嫣儿和颜卿认识?” 陆嫣之笑道:“偏巧的有缘,路上碰上就聊了一会儿。” 罗幼君看着陆嫣之与罗夫人这般亲近,心里既是好笑又是愤怒。她明明杀了自己,现在都可以这么面不改色和罗夫人亲近吗? 罗夫人是她罗幼君的亲母,陆嫣之这样胆大,这样残忍吗?要一个母亲对杀害女儿的凶手多加照应和亲近?你可真狠啊,陆嫣之。 罗幼君也不打算让母亲再糊涂,她笑道:“陆小姐这话说的我不大明白,分明是你一路打听到聆苑阁来看我的,怎么又成路上巧遇?” 陆嫣之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去辩解。 罗夫人看着陆嫣之心里不大舒服: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嫣之开始对自己撒谎?她又为何故意来找颜卿?有什么目的? 她突然又想到,陆嫣之一直与自己相处融洽,事事圆滑。而这样的态度和处事,到底有几分她从前认为的真心? 不过罗夫人也不想让陆嫣之太难堪,她还是转开话头道:“嫣儿是不是迷路了?赶快回去吧,你家父母还在等着你早点回家。” 陆嫣之僵笑着脸应下,脚步匆忙地走了。 罗夫人看着颜卿也不言语,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总是想来看看颜卿。一路上还想着如何同颜卿说话。 如今见到颜卿后,她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罗幼君见罗夫人来自己这里时,心里还是很欣喜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血缘关系总是qiáng大且不可割舍的。 她伸出手准备像以前那样拉起罗夫人的手,随后又准备收回来,自己现在是颜卿,不是罗幼君。 罗夫人看见罗幼君伸手后,眼眶突然模糊起来,她一把抓住罗幼君渐渐收回去的手,牵着她回到聆苑阁,一路上也不多说什么话,只是紧紧地攥着罗幼君的手。 罗幼君一脸的惊喜,母亲的手还是那么暖。看来母亲现在并不讨厌自己,她现在都愿意牵起自己的手。她有些开心又有些不确定,怕罗夫人只是一时兴起,而心里还是讨厌自己的。 她偷偷地去看罗夫人的脸色,只见罗夫人用锦帕遮住半边脸,叫她看不到是什么神色。可是不过一会儿,锦帕就一点点被湿润。 罗幼君的鼻头也开始酸起来,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母亲是在乎自己的,母亲不讨厌现在是颜卿的自己。 到了晚上,罗幼君还是睡不着。白天的时候罗夫人将她这里安排的妥妥当当,还对她jiāo代了许多事,叫她对自己的事多加上心,与陆嫣之少来往一些。 她回想起好几遍母亲那温暖的手,终于甜甜地睡去。母亲是好的,一直都是好的。 第7章 争辩 朝阳高升,罗君承照常在书房看书,贴身的青铜递上一份密信:“少爷,潜渊那边来信。” 罗君承看着密封的信,半响才接过去。 青铜眼瞅着罗君承从面无表情,一点点地变成面色狰狞。他料定是关于小小姐的,少爷只在这方面有所失态。 罗君承闭了闭眼,胸腔里一股恨意:“陆家风光几代,也该没落了。” 青铜看过信却有些不解:“陆家何必去害小小姐?陆嫣之还与小小姐那般jiāo好?” 罗君承摇摇头:“潜渊那边不会出错。我就是好奇陆家何时有这等本领,让皇家给他们善后。难道……皇家也参与其中?” 青铜沉默半响,禀谏道:“少爷,此事必定大有文章,我看这水深得很。您想想,小小姐只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就算是陆嫣之心存不满蓄意杀害,皇家也不必给她擦屁股。当时太监传话时却说是小小姐不慎,在皇家狩猎时顽劣才从山上摔下来。陆家还没有到让皇家卖人情的地位,就怕实则是针对小小姐背后的您。” 青铜的担心罗君承也想过,但是事有不可为和不得不为。幼君的仇他一定会报,他本就是个小人,无情无爱亦无善。曾经黑暗时光里,幼君陪着他关心他,如今他孤身一人,既是孤冷也是无惧。 “这几日我想一想对策,你叫潜渊那边继续留意陆府。”罗君承烧完信又复道:“听说母亲时常去看颜卿?” 青铜见少爷毫无动摇之心后,他也不再去劝解,毕竟小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和少爷的能力他是清楚的。 听到少爷问起颜卿青铜回道:“老夫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对颜小姐好起来,时常去聆苑阁与颜小姐闲话家常。” 罗君承听到后停住收拾书籍的手,笑道:“真是怪哉,前几天还是争锋相对,这几日又如此好。” 想了想他道:“随我去聆苑阁看看。” 青铜在一旁又道:“颜小姐十分喜欢和老夫人相处,听镜鸢说这几日心情都好不少。” 罗君承看着快到的聆苑阁道:“叫镜鸢忠心地服侍她,与我们通信的事不要让颜卿知晓。” 青铜应下,心里觉得少爷真是为颜小姐事事俱到,不然颜小姐哪里能活得这般快活。内宅之事可深着了,单凭受恩于镜鸢,哪能就让她如此忠心? 还是少爷筹谋的好。 罗幼君靠在花坛边晒太阳,这几日的天气突然放晴,一小片的太阳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远远的,一些脚步声窸窣响起。她睁开双眼,一眼就看见罗君承。 “哥哥。”罗幼君十分的高兴,脚步欢快的迎上去:“难得哥哥今日有空,就在妹妹这里用午膳,我这边的小厨房上菜很快。” 罗君承看着罗幼君欢快的笑容,心里的恨意随之慢慢消融:“也好,好久没同你一起用饭。” 镜鸢看见少爷来到聆苑阁,急忙去吩咐小厨房上菜,把罗君承忌口的一一嘱咐下来。罗幼君见上来的菜品合适,有些讨夸奖的意思说:“你看,我这丫头办事能力qiáng吧。” 罗君承含笑点了点头,说出了罗幼君想听到的那句话:“自是你这个主子教的好。” 罗幼君立马挂上笑脸,看得罗君承好笑的摇了摇头,还是孩子心性。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听说你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府里买进来的都是老鹅。你多喝点,补一补。”罗君承盛了一碗鹅汤递到罗幼君面前:“这几日宅子外不怎么安宁,你在家好好歇息。等我安排妥当了,再带你出去。” 鹅汤上飘了一层油花,看起来鲜美异常。罗佑君这时候却没有什么胃口:“事事都要你护着,那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前世的惨死给她留下很大的yīn影和痛苦,说出来的话潜意识里就有些冲:“一味的靠着别人的保护,终究也是无法安然度过一生。你能时时刻刻的保护我吗?” 罗君承看了一眼罗幼君,淡淡的道:“吃饭。” “我不。”罗幼君有些委屈道:“暖房里的花朵能长久吗?这世道本就是不安全的。只有自qiáng自立才能活得长久,谁又能照顾谁一辈子?” 罗君承闭了闭眼,还是重复道:“吃饭。” “你妹妹的下场还不够吗?非得我也死了你才明白?”罗幼君哭了出来:“你们就算把丧事办得再隆重,她也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是冷冰冰的。再说你们怎么知道她死的甘心,她就没怨过吗?她活该被人害死吗?!” “够了!”罗君承愤怒道。额间上的青筋隐隐浮现,这已是极怒的状态。 罗幼君是真的很不甘心,也真的被憋坏了。这些话她不知道能对谁说,又对谁去诉说她的痛苦和不甘。 她哭道:“她是不甘心的。若是她不被保护得那么傻,若她再聪明些,说不定就不会白白地死去。她都已经十二岁,却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这天底下她不死谁死?” “她不会白死。”罗君承顺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害她的人我不会让其活得好。都得付出代价,都得给她赎罪!” 罗幼君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难过。太杂了,她分不清。有不甘有痛苦有仿徨更有对未来的恐惧。 她只是道:“你知道她是被人杀害的?” 罗君承看着她道:“我知道。所以她不会白死,有我在她就不可能白死。她的仇我会去给她报,害她的凶手会过得比她惨。” “一步一步来,慢慢来。给她希望再推向地狱,生不如死不好吗?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坏人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了。” 他平复好心情整了整衣裳,临走时回过头道:“你说的对,所以我对不起她。我这一生,都会给她赎罪。” 罗幼君有些哭累了,她摊做在椅子上。桌上的饭菜都已经有些凉,丫鬟们却不敢去收,只有她在孤单单地坐着。 半响,青铜折回来对她说道:“颜小姐,你今日不该这样。小小姐对少爷很重要。” “少爷的身体一向很好,但自从小小姐去世后,他经常犯头疼。夜里也总是睡的不好。我以为您在这,他会好受一点。可是今天……颜小姐,你失态了也逾讵了。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说,但是我实在不想少爷再这么痛苦。” 说完他行了一礼,转头没入走廊。 罗幼君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失控,自己现在是颜卿,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收养她的义兄?又有什么资格去控诉罗幼君的不甘? 但是她顾不了这些,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死亡的场景每日都出现在梦中,在折磨着她。每次醒来,她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寄居,她最爱的父母兄长,如今和她隔了条血缘。 更夸张的是,杀害她的凶手在罗家来去自如,还得到母亲的宠爱。依然做着她风光的陆家嫡女。她什么都没有失去,而自己却已经一无所有。 太不甘了,太痛苦了。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但是她告诉自己,既然重来一世,自己就得好好地活着。如果可以的话,有能力报仇更好。 罗君承回到书房突然觉得不大对劲,他问青铜道:“颜卿怎么知道君儿是被杀害的?” 青铜也是一愣:“这……。” 想了想,他立即跪下:“属下没有透露出去,潜渊那边也都是保密的。” 罗君承敲打着桌子,其实有个想法能解释清楚,但是他不敢去确定,或者说他怕确定后又是一场空欢喜。 他思索一番还是道:“叫镜鸢晚上来一趟,我有事问她。” 青铜应下,正准备出门时,远远地迎面走来一人。他看清来人后回禀道:“少爷,老爷来了。” 罗启海身材比较臃肿,为人很是和善。他笑着道:“青铜的眼神还是那么好使。” 青铜站在一旁微笑却并未说话。这个时候说话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罗老爷这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 “父亲。”罗君承恭敬地行礼,这个父亲他还是很尊敬的。 罗启海点了点头,说起自己今日的目的:“眼见着今年的会试就要开始,你也知道最近京城不大太平。几个外地的考生一起玩乐时,烧掉一大片京郊民宅。那些百姓在京城闹开来,说是要皇上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 “为父估摸着皇上是同意的。虽然你平日行事很是稳妥,但是为父还是希望,这种时候你也得更加注意。” 罗启海是挺满意这个儿子的,虽说儿子的文章不是顶顶好,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很不错的。他想了想又嘱咐道:“科考不易,心态要放宽。你的文章虽说一次就中很难,但是去历练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要太急功近利。” 罗君承一一应下。 送走罗老爷后,青铜踌躇半天还是问道:“少爷为什么要对老爷隐瞒实力?若是老爷知晓你的实力,岂不是会更加重视你?” 罗君承看了一看青铜,慢慢道:“你忘了,我不是父亲的亲子。” “可是那人的话也不一定可信,别使得您和老爷离了心。”青铜急忙说道。 “我找的大夫还是可靠的。”窗外松柏青青,罗君承的眼神有些迷离:“父亲他不能人道啊。” 所以他从不觉得喜欢君儿有什么罪孽,之所以未加挑明,只是因为知道君儿并无此意。 第8章 成之 帝京中冬雪慢慢消融,暖阳照大地。 京城里的夫人们,一起相约去国寺为儿子会考祈福。大家见到罗夫人带来的颜卿,都好生询问了一番,得知是罗夫人义女时,热情就散开些。 到底是义女,身份还不够高。 罗夫人对众人淡笑道:“她唤颜卿。大家可都要多关照关照她。” 一旁的众位夫人小姐都笑着应下。宁国公家的小郡主宁夏秋,她见颜卿生得十分好,心生喜爱,急忙接道:“这是自然,颜妹妹快过来同我玩。” 罗夫人本来担心颜卿有些怯场,见她表情淡定倒也松了一口气,她拍拍颜卿的肩膀道:“去吧。” 罗幼君还算了解宁夏秋,知道她为人gān脆,最是喜欢好颜色,心下也就没有排斥。她们二人并肩而行,宁夏秋道:“我姓宁名夏秋,你唤我宁姐姐吧。不知颜妹妹可会写字作画?” 罗幼君画画虽不见得有多好,但是写字倒是真不错。她道:“写得几个字。”见旁边有处桌案,索性走上前去,铺开宣纸准备写篇兰亭集序。 宁夏秋本不指望她能写得多好,见她架势像模像样就仔细看起来。这一看倒是吃了一惊,只见罗幼君走笔gān脆,每一个字的形骨兼备。 她惊叹道:“颜妹妹的字竟然写得这般好,兰亭集序可是最为难写。” 附近的高门小姐听到这边的动静,都纷纷前来观看。几个平日被奉为才女的小姐,都对颜卿夸赞不已倒是真的服气。 宁夏秋顿时觉得与有荣焉,积极地拿给众人相看:“你们看看,颜妹妹的字写得有多好。” 在场的夫人们看过字帖后,倒是高看颜卿一眼,纷纷道:“确实不错。” 这幅字帖不知怎么传到陆嫣之的手中,陆嫣之接过一看,本来也打算附和一声。等仔细看了眼“永”字的写法后心头一震。 这“永”字的弯勾写法,酷似罗幼君的手法。虽说整体笔画走势不同,但是一个人常年累月的写字风格,却是不能轻易改变。 她与罗幼君一起长大,罗幼君一些细枝末节的习惯,她最是清楚。 陆嫣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若是罗幼君真的复生,那可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唤来丫鬟吩咐道:“拿一点燕焦,叫人放入颜卿的茶杯中。” 丫头听后一愣,“小姐,这众目睽睽之下,怕是容易败露。” 陆嫣之咬牙道:“你只需去做,什么时候你都敢质疑本小姐?” 丫鬟不敢多说,只好应声去办。这燕焦能让人有腹痛之感,一般人会以为要出恭。到时颜卿避开人群落单,她们就好去下手。 罗幼君和宁夏秋正好好地说着话,突然间感到一阵腹痛。她想到可能是要出恭,就辞别宁小郡主独自去找雪隐。 小路上略有残雪,罗幼君顾不得鞋袜浸湿,到处寻找雪隐。走着走着,后面想起窸窸窣窣地破雪声,她心生疑惑准备回头,头部突然传来剧痛,接着眼前一黑倒地晕厥。 一个小斯打扮的人准备拖走罗幼君,可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倒是让别人带走了罗幼君,自己也晕倒在地。 一片恍恍惚惚,罗幼君的意识尚在朦胧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谈话声。 “成之兄,这位小姑娘长的倒是不错,不如你将她收入房中,也算是美事一桩。” “是啊,成之兄,北狄的姑娘多是花哨,倒不如这京城的,长得这么水灵。” 罗幼君吓得身上浮起冷汗,接着又听到句:“清新可人,确实对我口味。” 她心里害怕极了,一个激灵地醒来。睁大双眼去看时,入目是群打扮花哨的公子哥。他们围着一个身穿青色竹枝纹的俊俏少年,一个个拿着不怀好意的眼睛紧盯着她。 在罗幼君看来,这几位各个脸上都写着“纨绔子弟”四个大字。看来处境十分不妙。她急急地道:“你们休要动我,我的兄长可是十分的厉害。” 那位青色长袍的少年听后,似是饶有兴趣,他挑起眉尾道:“呦,那说来听听,也好震一震我们。” 罗幼君扬起小脸,给自己打着气说道:“我的兄长是罗君承,当年那个随军大败过北狄的少年。你们若是动了我,我兄长不会放过你们的。” 青袍少年一脸玩味:“那确实是个响亮的名头。” 接着他点头笑道:“是把我们震了一下。不过……” “我们都是群山匪,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倒也不在乎死的早晚。我看你确实和我心意,我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你就顺了我,安心地当个压寨夫人吧!” 罗幼君心里又怕又委屈,心里也不知这事怎么落到她头上。看着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匪,想着哥哥说过输人不能输阵,她死也要有气节! 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才不要!”她带着些许的哭腔回击道:“你、你长得就跟个瘦皮猴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公子哥打扮的山匪笑成一团,喘着气道:“成之兄,原来你这样貌,如此地不招小姑娘喜欢啊。” 那位叫成之的青袍少年一脸笑意,倒是也不恼,笑眯眯道:“嗯,看来这位小姑娘是嫌我太瘦。那我就多吃一些,等到体形健壮时,估计这事就能好说些。” 罗幼君没料到这个山匪的脸皮如此之厚,气得说不出话来。正当山匪还想说些什么时,外面喧闹起来。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兄长。你们这群狗奴才也敢拦我,真是群不长眼的东西。” 几个公子哥样的山匪互相看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表情都很微妙。为首的青袍少年闻声皱起眉头,大步走出去。 罗幼君听着这个女声很是熟悉,她立马竖起耳朵听仔细去听: “嫣儿,不要再闹。你今日不该如此行事,回去吧,人我是不会给你的。” “兄长为什么要拦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嫣儿,”少年有些无奈道:“罗君承不是个善茬,你这样去害他身边之人,到时候连哥哥都护不了你。你何必如此?” 陆嫣之哭道:“我什么都比她qiáng,可凭什么君哥哥那么宠爱她?而我的兄长呢?你可曾关心过我?你只知道你的前途!” 隐约的,似乎是陆嫣之哭着跑走,青袍少年站在院中好一会儿,才回到房中。 屋里的几个少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只好安慰道:“成之兄不要太自责,嫣儿她还小,想必日后会明白你的。” 青袍少年摇摇头道:“我就怕她有一日闯出大祸,连我也收不了尾,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罗幼君听后一脸嘲讽,她不客气地道:“她做了坏事,有你护着。而那些受害之人呢?活该被她所害?到底是心术不正,你护不了她一辈子的。” “你,”几个少年准备怒斥她,青袍少年却阻止道:“她说的没错,一个小姑娘不必去为难。” 他回过头对罗幼君道:“小姑娘,今日之事望你看在我的面上,不与她多去计较。毕竟什么都尚未发生,你也无从追究。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罗幼君心想,我和她的过节大着了。不过想到如今的处境,她还是不要多话,免得多生是非。她含糊道:“今天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还有个死仇,这事算得了什么? 罗幼君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对他说道:“世上的烂摊子是收不gān净的。” “我见你人也磊落,想必这点事也是看得清楚,就不要再自欺欺人再行包庇。言尽于此,也算是我回以善意。” 青袍少年一愣,看着罗幼君笑道:“人本为私,我自然要护着我的妹妹。至于你说的磊落,我看和我是没多大关系的。” 其他几位少年更是一脸好笑,似乎罗幼君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罗幼君倒也没指望他能大义灭亲,只是见他人还不错,多说了一两句,哪知却得到这样的回应。她心想,这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人,gān脆早点走。 陆成之刚从北狄回来,还不太清楚陆嫣之做了什么事,他还只以为陆嫣之只当当是为难了颜卿。否则倒是不会如此轻易地放罗幼君回去。 眼见着罗幼君离去,几个少年打趣他道:“倒是个有趣的小美人,成之兄gān脆努点力,将她收了吧。” 陆成之摇摇头道:“一个稚嫩幼女,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他深邃的瞳孔中,燃起一丝隐晦的光亮,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个小姑娘是个有趣的人,虽然还小算不上聪明,就宛如一块通透的碧玉gān净异常。她的笨并不显得呆愚,反而是纯净可爱。 倒也少见的很。 第9章 国储 陆家家祠。 “跪下!” “我不!” 陆嫣之倔着性子,硬着口气和陆成之抗争。 陆成之恨铁不成钢道:“你忘了母亲的死吗?” “当年北狄与大周征战之时,是罗君承带人端了北狄,bī死母亲。如今你倒是爱上自己的杀母仇人?你怎么对得起母亲?” 陆嫣之哭着道:“他也不晓得北狄王女是我的母亲。而且母亲的眼里只有你,我本就和她不亲。他那么厉害,你背地里当了十几的北狄皇子都还斗不过他,我喜欢他难道很意外吗?” 陆成之闭了闭眼,觉得妹妹实在太傻:“他心里在乎的是谁你不清楚?何苦现在和他纠缠不清?” 陆嫣之哭哭啼啼道:“如今罗幼君已经死了,皇上说过会让我当君哥哥的妻子。” 陆成之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摆摆手让陆嫣之回去。到底是小女儿家,看不透这里的弯弯绕绕。 皇上为何那么关注罗君承?当年以罗君承的战功,他为何不给其封个将军?可是不论臣子们怎么劝诫,皇上都似乎卯足了心思,要给罗君承留一个大位置。 别人都当皇上是要留着以后好好地重用罗君承,可他却觉得不同寻常。 就算是封个首辅,也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但是以皇上如今的架势和私下里对罗君承的关注,已经不亚于是对一个国之储君的程度。 况且当年前太子一案处决时,前太子尚在襁褓中的嫡幼子音信全无。两者一联系,到是叫人不得不深思。 暗处的影卫前来禀道:“少主,北狄那边传来消息,说潜渊阁主如今四处迅游,罗君承已经接手潜渊。可以说潜渊如今是罗君承一人做主。” 陆成之道:“北狄那边的痕迹可抹gān净了?陆家和北狄的关系,万万不可bào露。” “是。”影卫应声答下,刹那间没了踪迹。 烛火微颤,陆成之的脸明暗不一。 三年前的峡谷一战,北狄被bī退千里之地。 他至今都记得额间鲜血流入眼睛的刺痛。尚且十五岁的罗君承坐在马背上,拉起马蹄高高扬起,踏碎了他整整十八年的骄傲。 既生瑜何生亮? 罗君承,国仇家恨,我倒是要与你再好好较量一二,看看日后到底是谁青史留名,谁又是那个千古罪人? 二月初九,京城里今日热闹非凡,考生们最紧张的会考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 “哥哥放轻松,不求能摘得榜首,但求榜上有名就好。”罗幼君安慰兄长道。 其实她比兄长还要紧张,她眼看着哥哥十年寒窗,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名落孙山又将如何? 罗君承神态放松,见妹妹绷着张小脸,觉得有些好笑。他安慰妹妹道:“平常心罢了,不急功进取。” 正说着话,罗君承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自己的一个同窗。他反应过来对罗幼君说道:“卿儿,快带着家丁回府,我一人在此就可。” 罗幼君有些委屈道:“哥哥大考,我想在此等候哥哥,心里也安稳些。” 罗君承笑着伸手指道:“看着前面那个青年没?他是我的同窗。人有大才,可惜心胸狭窄家境又贫寒,最是仇富。” “若是今天看见我如此大排场地来考试,必定心生龌蹉,搞不好还要在背地里中伤我。你快些回去,别叫他看到。” 罗幼君有些不解道:“如此小人何不撇清关系?” 罗君承摇头笑道:“所谓藕断丝连,没有什么关系能撇得清。再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一个人的身边不可能没有小人,你只得自己注意些。” 罗幼君半解半不解地回家,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着罗君承既有些感动又很是无奈,“回去吧,等哥哥的好消息。” 与妹妹拜别后,罗君承的同窗正好看见他,走上前来打招呼道:“罗兄安好,不知刚刚是否是令妹?倒也清新可人。” 罗君承见同窗的眼睛盯着颜卿背影不放,心下嫌恶。李毅不过是个举子,前年才刚刚丧妻,如今看着像是有些想打颜卿主意的意思。 他罗家多少也是个二品大员的世家,如何是李毅这样的人能去轻易攀附,何况他要是娶颜卿,那也只是个续弦。李毅他还真敢想。 罗君承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嫌恶至极,他笑道:“舍妹顽皮,家里想让她定下心来,早早地给她定了亲。要不然还得要让李兄介绍介绍些青年才俊。” 李毅闻言一脸失落,只能道:“那是自然,罗兄的妹妹就如同我李毅的亲妹,你我不必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来了一个罗君承前没见过面,却十分熟悉的老熟人——北狄皇子陆成之。 陆成之带着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上前与罗君承打招呼:“这位就是罗兄吧,久仰大名。在下是陆家的嫡子陆成之。” 罗君承看着陆成之很眼生,但是却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他心中转了几个心思,还是含笑道:“陆兄家可就是那个大儒世家?陆大人还曾经做过帝师,君承可是仰慕已久。” “哪里哪里,”陆成之一脸笑意,谦虚道:“都是老一辈的荣誉,比不得罗兄年少成名,何等的风光肆意。” 提及这个,罗君承睽光一闪,京城的人都会故意不在他面前提及此事,毕竟都知道他功是立了,赏却没有。 看来此人是故意提及此事想给他难堪,而且此人口音略带点北狄的胡语。这当真有趣,北狄长大的人,有几个能欢喜他,看来这人在他面前披着张羊皮。 罗君承并未面露尴尬,反而从容道:“都是为皇上效力,谈名利?君承只不过是侥幸,是那北狄军事比不上我朝罢了。” 陆成之面色一暗,随即立马恢复笑道:“我朝泱泱大国,哪里是北狄可比?” 陆成之心里十分不痛快,他这话说的似是在自扇耳光。心里对罗君承的恨意更深,“我在这恭祝罗兄金榜题名,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转身离去。谁人不知罗君承文采一般?如今我俩同时会考,倒时定让你心服口服。 不一会儿,会考的大门打开,众位考生陆续进入考场待考。 从今日之后,是鱼是龙,也就大可瞧出一二。 会考之后,李毅不请自来到罗君承家做客。 “罗兄,怎么不见你妹妹?按理说你如今会考过后,她不来看看你吗?” 罗君承看着李毅不言语,李毅察觉罗君承不快,却还是含含糊糊道:“罗兄你也知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如今我虽还是新科举子,但是日后我会是新科进士,你知道我的才华的。罗兄如今文章一般,但是如果你肯将妹妹嫁与我,我可以指点你一二!保准让你也成进士。” 罗君承倒是被气笑了,国子监的老师都不敢说保准谁能成进士,他李毅倒是为了美人夸下海口。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胆敢屡次打颜卿的主意。 他也不再有什么好颜色,直接打脸道:“李兄,恕我直言。你的原配才刚刚过世,如今这么急着娶续弦不好吧?况且我父亲多少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让他嫁女去做个续弦,也得多少是侯府国公府吧?” 李毅丝毫不觉得难堪,还嘟囔道:“我都听说了,她不过是静安寺里的一个小尼姑,只是你家认下的一个义女罢了。” 罗君承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生气过,难道因为颜卿是义女,这李毅就可以如此轻贱她? 他的脸色越发的不好,忍了又忍,心里却还是心疼颜卿占了上风。什么理智?什么圆滑?他不要了! “李毅!”罗君承嗤笑道:“颜卿怎么说也是我的义妹,你如此不尊重我的义妹,是为不义!一个小小举子胆敢攀附朝廷二品大员,是为不耻!” “我告诉你,就算颜卿以前是身份低微,但是如今她是我罗君承的义妹,不是你一个李毅能攀附得上!清楚了吗?” 李毅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不知道向来和善的罗君承发起火来如此可怕,也如此的不留情面。他哆嗦着不敢多说半句。 眼见着罗君承不打算留他吃饭,到底还是抵不住压力,仓皇而逃。 罗君承正在调顺呼吸,实在是太气了,气得也有些不同寻常,什么时候颜卿在他心里这么不可冒犯? 罗幼君其实一直在门外,见哥哥气息不顺,进门给哥哥到了杯茶:“兄长,喝杯茶顺一顺吧。” 罗君承见颜卿那么乖巧,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你都听到了?” 罗幼君点了点头。 “不用管他,这个李毅不知天高地厚,白白的作践了你。我必会给你出口恶气。” 罗幼君却是没有应下,只是道:“其实没有他,也还会有别人。实话来说,京城中有个瞧得上我的?到底是来历低微。哥哥,我都看得开。” 罗君承却是满脸的不认同:“你是我妹!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妹!你不必被那些个小人坏了心情,等哥哥挣个功名出来,谅谁也不敢小瞧你!” 罗幼君含着泪点头,哥哥还是好的,一直都是她的好哥哥。 罗君承说的功名,不到一月就出来了。四月发榜时,捷报直接来到罗府:“恭喜罗公子,贺喜罗公子!您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罗启海大喜过望,在家中摆了整整三日的酒席。 “好好,我儿是个大有出息的!” 陆家这边也有捷报传来,不过却是次一等的榜眼。 状元游街的时候,陆成之在后面,怎么看罗君承怎么都刺眼。好你个罗君承,你倒真是深藏不露啊! 街道两边热闹非凡,李毅在角落里大气不都敢出,他竟然得罪了新科状元?真是该死!如今自己被举报抄袭,没了功名,若是当初没惹恼罗君承,走个他的路子,该有多好啊! 第10章 琼林(新增1200) 本朝发榜后,皇上会同新科进士一起在皇宫宴饮。算是为这些将来的为官之人,举行的庆祝仪式。民间都习惯叫这个为琼林宴。 琼林宴上,歌舞升平饮酒作乐。承明皇看着满满一堂的新科进士,笑道:“不怪乎唐太宗说‘天下英雄尽入我吾彀中矣!’,朕今日也深有感触。” 首辅俞旦辉进言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今日天下英才济济一堂,国将大兴已!只是老臣惶恐,如今储君之位悬空,国将不稳啊!” 承明皇是开国之君,年轻时举义推翻旧朝,东征瓦刺北上北狄,确实是个有大作为的皇上。他为人最爱惜才,手底下能臣虎将良多。 除却膝下无子,几乎找不出他的错处。 但是似乎是上天就是惩罚他功利享尽,让他儿孙之福极为薄希。大臣们眼见着他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劝他从宗室中过继一子,皇上却屡屡绝不松口。 承明皇隐晦地看了一眼底下的罗君承,谁说他后继无人?他的嫡孙在底下坐着了! 他并不理会,饮了口酒也不说话。 俞旦辉等老臣急得不行,正要再去进谏,承明皇抬手制止。大太监魏镇喜见状急忙上前笑道:“皇上都有准备,诸位大臣稍安勿躁。” 说着他拿出一道圣旨,当着众人面前宣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孙君承、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承德二十年四月十三日、授君承以册宝。立为皇太孙。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大臣们大吃一惊,俞旦辉一脑子浆糊,断断续续地问道:“皇上,这皇嗣……可、可不是小事!突然之间,哪里出来个皇孙?” 承明皇看了俞旦辉一眼,俞旦辉梗着脖子道:“就算皇上要赐死老臣,老臣也要拼死一谏!” 说着,宴会上哗啦啦地跪倒一片大臣。 承明皇笑了一声,“当年太子一案事发,朕心疼嫡孙,特意带走了君承,如今的他正是你们jiāo口称赞的新科状元罗君承!” 大臣们吃惊不已,罗君承十五岁就立下赫赫战功,他们一直以为皇上不将他封功进赏是不喜他,没想到,他竟是皇上的嫡孙! 琼林宴上,看着罗君承的眼光各色不一,罗君承却始终淡淡地,似乎此等大事和他并无关系。 陆成之在宴上看着罗君承,他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虽然他早已料到,但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他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个他恨之入骨的罗君承,却也是和他同为王室。 承明皇看着底下的大臣们道:“如果朕的嫡孙是个废物,朕也就弃他了。可你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论军功、文采,宗室中有哪个子弟能比得过他!” 俞旦辉不再言语,若罗君承当真是皇储,其实他也喜闻乐见。如今的宗室子弟,大多不堪重用,唯有罗君承,倒当真是个少年英才! 可是储君之位悬空已久,朝中早已党派分立,只怕罗君承这个储君之位,怕是难以坐得稳当。索性今日,他就助皇孙一臂之力。 俞旦辉带头朝罗君承跪下来:“皇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些的大臣本是不满,可是如今的情形,bī得他们不得不先低下头。左右只是储君,皇位到底会花落谁家?还是可以争上一争。 承明皇看着罗君承越看越满意,他道:“君承,来皇爷爷这边。想必罗爱卿都和你说清楚了。今天他正好外调,不然也可看一看他培养出来的皇孙,多么的优秀!” 罗君承并未推辞,从容地走到皇上身边,恭敬地叫了声:“皇爷爷安好。” 从他接手潜渊之时,这件事对她来说就不是秘密。权力是个好东西,没有权力傍身,何谈地位?又何谈安危? 承明皇愈加的满意:“好好,你是朕的好孙儿!今日之后,你就入主东宫,和皇爷爷在这宫里作伴。你皇奶奶也想见见你,到时候,抽空去看一看她。” 罗君承恭顺地答道:“是,孙儿遵命。” 宴会散后,承明皇带着罗君承来到东宫。 “东宫这些年一直都在打扫,当年的摆设,我都还留着。其实我很想念你的父亲。当初他随我一起征战,随我从潜邸来到京城,我很是看中他。” 承明皇的眼里有些泪光微闪。 “可谁知他渐渐地被人所蛊惑,想要朕退出皇位自己登基。当时我心痛万分,这皇位本就是留给他的,何苦如此等不急?无奈之下,我处决了他。当时你还尚小,我念及骨肉亲情,私下里将你jiāo给罗爱卿。” “你不怪我吧,承儿?” 罗君承至始至终都很恭敬,他回道:“罗大人前几天都同我说了,我自是明白皇爷爷的无奈。说到底,是当时的臣子居心不正,挑拨了父亲与皇爷爷的关系。孙儿怎会怪罪皇爷爷?” 承明皇点了点头道:“你理解就好,天家最淡薄的就是骨肉亲情,我希望承儿,你不要步你父亲的后尘。” 罗君承立马跪下:“孙儿惶恐。若不是皇爷爷慈爱,孙儿怎还能活在世上?” “皇爷爷说得孙儿心里难受。孙儿最是敬重皇爷爷,从小是听着皇爷爷的功绩长大。不该是孙儿想的,孙儿一点都不想。孙儿觉得,皇爷爷是世上最好的皇上,谁也比不得。” 承明皇听后哈哈大笑,“好好,承儿的心皇爷爷知道了。到了皇爷爷老的时候,这位置就要jiāo给你了。希望你以后还是和皇爷爷这么的亲近。” “这是自然,孙儿自当是和皇爷爷亲近。就怕以后皇爷爷嫌孙儿粘得你烦恶。” 此话一出,承明皇听后并未立即出声回应。 大殿里烛火通明,承明皇站在背光处留下一片yīn影。他看着罗君承有些发愣,似乎能透过罗君承看到他那个早逝的嫡子,也就是众人口中意图谋反的前太子。 真的是谋反吗? 他也有些记不清了。或者说他在骗自己,骗自己前太子就是谋反,这样他的心里就能安稳一些。当年父子俩亲密无间,怎么就成了那般模样? 是从民间太子的呼声高过他的时候吧,毕竟自古以来,太子之位的存在就是对皇位的谋逆。他还不老,他还想做这个天下之主更久一点。 “皇爷爷?” 承明皇清醒过来,看见罗君承一脸疑惑,他笑道:“就是想到了你的父亲,有些伤感罢。你明日就搬过来吧,陪陪你的皇爷爷和皇奶奶。” “是。”罗君承回答的很恭敬,自始至终,他的行为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随着承明皇的离开,罗君承被太监带着赶往宫外,今日他还不能歇在东宫。 远远的,宫门微暗处有一个浓稠的黑色人影。 这个人影看见罗君承后,上前走了两步,笑着拱手道:“恭迎太子。” 罗君承打眼一看,这人竟是陆成之。 “原来是今科榜眼。陆兄这声太子叫得太早,我如今还未入主东宫。” 陆成之听笑了。他满脸的笑意,可是看向罗君承时,竟有些邪气四溢,“罗兄还是那么的谨慎。你我为同一榜的进士,如今的地位悬殊却是天地之别。以后你就是为主,我就是为奴。” 罗君承一脸的淡然,不管陆成之说什么,他都很是从容。 “陆兄说笑了。”罗君承咬字清晰地道:“你是否为我的奴仆,还得依着皇上的意思。” 陆成之的脸色刹变,罗君承这是何意?是说他陆成之能否有资格受他罗君承的驱使,还得两说吗? 陆成之如今的脸色绝不好看,他也不知道罗君承是否看清他的láng狈,“罗兄何必如此咄咄bī人?你我也算同窗,难道如今罗兄飞huáng腾达后,看不起我们这些学子呢?” 罗君承摇了摇头:“非也。相反,我很是敬佩陆兄啊。” 眼见着陆成之很是困惑,他直接挑开道:“陆兄做了十八年的北狄皇子,如今却能想着为我朝效力,其胸襟之广阔岂能是寻常人可比?” “你知道?” “知道什么?”罗君承理了理袖口,从容道:“知道你曾是我的手下败将?知道你我之间隔着血仇?知道你我从来都是对立面?” “陆成之,不要演了。你不服我就大大方方地来挑战,演这一套实在隔得慌。反而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陆成之大笑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个罗君承!说你是君子,你又是jian诈的。说你是小人,你反而很坦dàng。” “罗君承,你其他的我都很不服气。只有这一点,我服气得很啊!” 说着,他也不再对着罗君承多么恭敬奉承,转身就走。本想套套关系,来一出东郭先生与láng。可是谁曾想,这个东郭先生早就看透他这只láng的野性。 很好,那我们就正大光明地斗上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给力收藏啊!可怜兮兮~ 榜期会日更哦~嗯嘛~小可爱们给我加油打气啊~ 收藏收藏,作者脸皮薄的话没饭吃! 就是这么没节操~捂脸跑走~ 第11章 伴读 夜空上繁星点点,昭示着明日晴空万里。 罗君承坐着马车回到家中,发现颜卿和罗夫人都在门口侯着他。 “母亲。”不管现在如何,罗君承还是恭敬地叫了罗夫人一声母亲。 “哎、哎。”罗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直以为罗君承是罗启海在外面的野生子。谁知罗启海今日却告诉她,罗君承是皇上的嫡孙! 她当时吓得一身冷汗,生怕日后罗君承想起她以前的诸般刁难,狠狠地报复她。如今见到罗君承还是如此的恭敬,她倒也松了口气。 罗幼君看着哥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一直亲近的哥哥,居然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那么今日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否就疏远呢? 罗君承看着颜卿,对她笑了一下,“快回去,夜间外面很冷。” 罗幼君含泪点了点头,她有些舍不得哥哥。想到明日哥哥就要搬入东宫,她心里很难受也很高兴。哥哥如今是太子,将来会是皇上,谁能去越过皇上? 罗夫人也没有什么话要对这个假儿子的说的,不外乎就是保重身体、小心谨慎些,她躲这个儿子还来不及。本来就不是很亲近,嘱咐两句过过场面就睡去了。 后厢房的院子里,罗幼君和罗君承静静地站在那棵桂花树下,一时倒也无言。 想了想,还是罗君承开头道:“这棵桂花是君儿种的,她最是喜欢。既是喜欢桂花的香气,也是喜欢桂花做成的桂花糕。” 罗幼君闻言笑了,“倒也还是更贪吃些,桂花糕清甜可口怎会不爱?” 说着,她似乎觉得言语有些不妥,这话说的好似她还是罗幼君一样。想了想,她决定撇开这个话题。 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听见罗君承道:“我有时想,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若是有,那君儿为何还不来找我?她不知道我很想她吗?可若是无,那么颜卿,你为何这样的像君儿?” 罗幼君心下一突,她没想到哥哥这么快就察觉到她的破绽。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一旁的罗君承看着颜卿也不言语,静静地等着她回答。 罗幼君呼出一口气,对哥哥笑道:“还是被你察觉了。” 罗君承正要欢喜起来,颜卿却又泼了盆冷水:“我就是故意模仿她的。若是我不装的像一点,那我岂不还是那个静安寺里的小尼姑?无依无靠,更无人在乎。” 罗君承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相信她的这般话。他问道:“你怎知君儿的习性?” 罗幼君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君小姐以前常常去寺中,我观察得多了,就多少会些。” 罗君承暗笑不已,是了,她就是君儿,颜卿就是罗幼君!若是她一口承认下来,他反而要有些怀疑,如今她拼命地否定,反而让他更加地确定。 君儿生前最是怕去佛寺,她嫌那里过于沉闷。况且每次外出他都派人跟着保护,何时她那么喜欢去佛寺,他竟都不知? 况且若真是有心模仿君儿,为何又会如此的全盘托出?难道不应该一口承认,谋得更大的利益?她明知自己如此的在乎君儿,而自己如今更是当朝太子! 罗幼君却不知自己越是否认,就越是露相。她垂头等着哥哥的训斥和发落,难知哥哥并未多话,只是笑了笑道:“既然是装,那就装得再像些吧。以后,你也就改叫罗幼君吧。” 罗幼君一时诧异起来,竟不生气也不发落她? 看着哥哥还是那么的和睦,她放下心来,不过却也有些不好受。哥哥如今得知自己被人模仿都不会生气吗?还把自己的名字给别人? 真是个坏哥哥! 不想承认就不想承认吧,罗君承对自己的君儿向来很宽容。只要君儿还肯亲近他,还肯陪着他,那么一切都好说。 夜色渐渐地更深了,所谓更深露重,罗君承怕君儿染了风寒,叫来下人伺候她歇息,“快去歇息,有些话留着明日说也不迟。” 罗幼君有些依依不舍道:“可是哥哥明日就要入住东宫,怕是以后再难以见到。” 罗君承看着君儿如此地依恋他,倒是十分的开心。他道:“我会有办法让我们能常常相见的,你快去睡吧!” 罗幼君本能的相信哥哥,毕竟哥哥在她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她乖乖地点了点头,随着镜鸢去房中歇息。 翌日一大早,罗君承就被叫来皇宫中,来看望皇奶奶。 皇后如今两鬓发白,不过jīng神倒是还不错,拉着罗君承紧紧地看来看去。 “好好,长得怪俊俏的,像你父亲!”皇后乐呵呵地看着罗君承说道:“你皇爷爷有心了,他为着你当初特意赐给罗大人国姓,好让你也不至于跟了别家去姓。我当初可还是十分不解,这罗启海也没多大的能力,怎么就如此得皇上的青眼,原来是因为你啊,好孙子。” 罗君承一脸笑意,站在一旁好好地给皇后看了个够。 皇后看着看着就想起一事来:“承儿如今有十八吧?该娶亲了!你皇爷爷在你这么大时,你父亲都已两岁。” 说着对身边的常嬷嬷道:“快去下道懿旨,说本宫要给太子选妃。叫那些高门世家好好地准备准备,若是被选中,本宫不会亏待他们的女儿。” 罗君承急忙阻拦道:“皇奶奶,这事还不急,等我熟悉了太子应该做的,再选妃也不迟。说到底还是国事为重。” 皇后听了怪慎了他一眼:“这是心思还没收定了。不想娶亲就说,不要拿着国事来搪塞我。你皇奶奶还不糊涂。” 罗君承见皇奶奶还比较通透,也就直说开来:“孙儿如今还未适应太子这个身份,还请皇奶奶给孙儿一些时间适应一下。” 皇后倒也不是死板之人,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松口道:“好,就依你。不过最多宽限你半年,半年后可不能再推辞。” 罗君承只好应了下来。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不同于皇上的威严,皇后则是更加的和善。祖孙二人倒也亲近得很。 皇后一边与罗君承对弈,一边闲聊道:“你还有个小姑姑,叫罗湖儿,如今正及笄。” “眼看着明年就要嫁出去,皇上却为她的伴读人选发愁。地位低的她又看不上,地位高的,她又嫌人家无趣。可把皇上都愁坏了。” 罗君承听后笑道:“皇奶奶,你说巧不巧?我这儿正有个人选。” “哦?”皇后被说起了兴致,“是哪家的?人品如何?” 罗君承道:“是我在罗家的妹妹,地位虽说不算高,但是人却十分的好。既没有大小姐脾气,还十分心善也努力。写得一手好字,在京城众位小姐中,都算是拔尖的。” 皇后听后却有些犹豫:“我也听说了,那岂不是你的义妹?这……是不是地位太低了?” 罗君承假装不高兴道:“皇奶奶是不相信孙儿的眼光?我选的人能有错?除了身份地位,那是一点错都挑不出的。” “好,好。”皇后笑了起来,“我也是不敢多说了,再说下去,倒是要把我的好孙儿给说恼了。皇奶奶可就你这么一个孙儿,可宝贵着了。就听你的,下午带过来看看吧。” 罗君承立马应下:“哎,孙儿下午就把人带来给您掌掌眼。我就知道皇奶奶是疼孙儿的,也信得过孙儿。” 皇后被逗笑了,对身边的常嬷嬷道:“你瞧瞧,这张巧嘴哄得我呦,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常嬷嬷在一旁笑道:“奴婢听说太子是今科的状元,当然是能说会道,谁能比得过?到时候常来您的寿安宫,您都能多吃下几碗饭。” “是了是了。”皇后越看罗君承越满意,到了午膳时,非得把他留下用膳。和罗君承说说笑笑,到真的多吃了一碗饭。 第12章 刁难 明huáng的宫殿飞檐,罗幼君在底下站着一动不动。冬天的雪虽然化了,但是寒风还有些凌冽。 殿内的罗君承时不时地看着外面,已经没多少心思在下棋上。皇后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已经明了几分,她故意问罗君承道:“承儿和这位义妹关系如何啊?” 罗君承收回点心思,笑道:“还不错,君儿人很好。” 皇后点点头道:“能总是被你夸奖,人总得是不错的。”说着看着罗君承的眼睛问道:“那承儿日后准备给她选了什么人家?听说也都十二了,总得是要嫁人的。” 罗君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的恢复如常。他笑道:“妹妹年纪还小,罗夫人总想还留她几年,现在不急这事。” 皇后的心里怎么不清楚?她装作不知哈哈笑了,不过语言攻势却不减:“这事总是要急的,还不如早做打算。本宫办她物色物色吧,到时候你这个哥哥,可得随一份大礼才好。” 罗君承笑了笑,“那当然,不过我和皇奶奶最近才相认,总得多花时间亲近亲近。这事先不急,免得劳累了皇奶奶。” 皇后见他应下一半,也就不再相bī,只是意味不明的提醒道:“好,不过到底是你义妹,虽说你们如今身份悬殊,也不要淡了这份兄妹之情。” “是。”罗君承嘴上应了下来,心里却十分焦急。这事和他的选妃一事,最多有半年的宽限期间。皇奶奶这样咄咄相bī,想必定是看出了什么。自己在外人面前的言行,看来得注意些。 毕竟这样的身份关系,就怕再引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是得好好地谋划谋划。 皇后见他还算乖巧,倒是不再刁难罗幼君,对常嬷嬷道:“罗家的那个女儿来了没?叫进来看看。” 常嬷嬷恭敬道:“已经到了,正在殿外侯着,奴婢这就去请。” 说着,不一会儿将罗幼君带进来。罗幼君始终恭顺地低着头,行为得体地给皇后行礼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女罗幼君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隐晦地多看了几眼罗幼君,点点头道:“起来吧。” “是。”罗幼君极为恭顺,站起来后也不冒然抬头,始终很安静地立在殿中。 皇后见她如此,倒是高看了一分,也有些满意。还沉得住气,为人也恭顺,不是个起乱子的性子。 “可读过些什么书?” “回皇后娘娘,百家姓千字文类的启蒙物较熟,女戒女训倒也是细读了些,其他的没看过多少。” “嗯,”皇后更加满意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重要的是性子人品。” “本宫问你,如果公主要执意做些与礼制不和的事,你该如何?” “回皇后娘娘,小女定当先安抚公主,派人通知皇后娘娘等长辈。如果公主执意不听,也得随时跟随,好及时阻止一些不好的事发生。” 简单来说,罗幼君的意思就是两点。能劝就劝,不听就给公主收拾烂摊子。 皇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她接着问道:“你这么做势必会得罪公主,你不怕吗?” 罗幼君却道:“所谓忠言逆耳,做公主的伴读必定是要督促公主长进。而不是一味的顺从公主,哄得公主欢心。我个人得失在公主面前不值一提。” “好,”皇后终于满意,对罗君承道:“不怪你夸她,人确实还不错,不算多么聪明却胜在清醒。” 罗君承见皇后是同意的意思,很是高兴却还是为她谦虚道:“皇奶奶高看她了,一个笨笨的好人罢了。” 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罗君承不希望罗幼君一开始就让皇后有太高的期望。 正在这时,常嬷嬷却突然通禀罗湖儿来了。 “母后,听说你在给我选伴读?怎么不告诉我啊?我也来把把关啊!”罗湖儿长相艳丽,气质明媚可人,说起话来却让人心里有些无奈。 皇后还算疼她,将她搂到怀里笑道:“是在给你选伴读,不过难能告诉你啊。你最是人小鬼大,到时候又得说出别人好多毛病,让人头疼。” 罗湖儿笑嘻嘻地道:“母后,是那些人太不济了,哪能怪我啊。” 说着看了眼罗幼君,道:“呦,长这么漂亮?那可不行。母后,难道你要我身边的人把我都压下去了吗?” 皇后无奈极了:“以前总是嫌弃别人不好看,你看着不舒服。这来了个好看的,你又嫌弃人家太好看,这可不行。” “况且这是承儿推荐的,难道你不给太子的面子?” 罗湖儿才不怕,她嬉皮笑脸道:“太子的面子自然是要给,不过我听说这个罗幼君是个假的,以前就是个尼姑,这等身份是不是不大好?” 罗君承看了眼罗幼君,他怕罗湖儿的话伤到罗幼君。见罗湖儿这么看不起罗幼君,他替罗幼君辩解道:“佛家子弟是出了名的通透聪颖,这还不好?况且君儿现如今是我的义妹,这等身份还不够?” 其实罗湖儿人很不错,所以罗君承也放心君儿当她的伴读。怎么如今突然嫌弃起君儿的身份?这可与往日大不相同,难道有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罗湖儿也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见罗君承执意要罗幼君当她的伴读,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毕竟是当朝太子,她以后还得仰仗着他。 于是她马上改口道:“原来是太子的义妹,那自是够的。那定下罗幼君,我看着也蛮欢喜。” 皇后听后松了口气,刮刮罗湖儿的鼻子笑道:“总算把这事定下,你这个小磨人jīng,可把本宫和皇上折腾坏了。看来,还得是承儿能治住你!” 罗湖儿撇撇嘴道:“我都快出嫁了,不在您面前磨一磨,以后您都忘了我了。” 皇后和罗君承听后笑了起来,连罗幼君也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这个罗湖儿到真是古灵jīng怪,看样子到不是个有坏心思的,怎的对她罗幼君刁难起来? 皇后见事情说定了,就让想罗湖儿和罗幼君相处相处,好熟悉一下。她道:“如今罗幼君就是你的伴读,你可不能总是刁难人家,要好好相处,可知?” 罗湖儿听后点点头应下,欢快地拉着罗幼君到殿外玩。反正母后说的是不可总是刁难,那她偶尔刁难总是可以的吧? “你不要觉得自己如今翻了身,尼姑就是尼姑,心思不正就怪不得别人瞧不起。”罗湖儿一出大殿就变了脸,口气嚣张地训起罗幼君。 罗幼君一脸茫然,她何时心思不正?看来公主对自己的确有误会。她决定把话说开,于是问道:“公主这是何意?可是听到些不好的话?” 罗湖儿嘴巴一翘,冷哼一声道:“陆嫣之都和我说了,你在静安寺故意勾引太子,才成了他的义妹。好不知廉耻!” 罗幼君心道怪不得,这个陆嫣之倒是一点都不消停。她好笑道:“公主这么信任陆嫣之,为和不让她来做伴读?” 罗湖儿听到这话白了罗幼君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母后不同意?这才让你捡了个便宜。你别指望我能对你多好,哼!”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罗幼君却并不生气,这个公主倒是真性情,总比像陆嫣之这样使暗刀子的qiáng多了。况且她只不过和自己一样,被陆嫣之诓骗了罢。 罗湖儿见罗幼君并没有生气,反而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她心里觉得奇怪,不应该啊,她那么坏怎么会这么规矩? 难道是故意地扮弱,好让太子心疼她?好坏的人啊! 她更加地没好脸色,一路小跑,让罗幼君在后面跟着喘气连连。反正她身体好,听说罗幼君可是个病秧子! “快,给本公主倒杯茶。”罗湖儿跑累后一边坐在一处亭子中歇息,一边还不忘指使罗幼君伺候自己。 罗幼君也没有叫嚷,顺从地给罗湖儿倒茶。因为跑的累,身体有些吃不消,倒茶的手都在抖。 罗湖儿看着罗幼君还没犯毛,一直很乖地伺候她。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也不像那么坏嘛,难道是陆嫣之搞错了? 不过她面子上对罗幼君还是没好脸色。罗幼君倒也不qiáng求在公主面前,一下子能多大的转变印象。她只是一直很恭顺地做事,从不抱怨一句。 亭子外的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罗君承看着这一切,觉得君儿是频频受欺负。心里的魔鬼像是马上要跑出来,给罗湖儿一点颜色看看。 他背后的拳头越攥越紧,看来自己得私下里得好好找罗湖儿聊一下,看她还胆敢这样欺负君儿。君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凭什么被她如此催磨? 眼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被人如此轻贱,罗君承气得快发疯,这个罗湖儿,必须给她吃点苦头!好叫她知道君儿不是那么好驱使折磨,自己让君儿来当她的伴读,可不是真的叫她做君儿的主子,不知天高地厚! 君儿以后可未必就一直比她的地位低,自己会给君儿一切好的。 第13章 夜访 罗幼君被罗湖儿一番折腾后,终于到了晚膳时,皇后留罗幼君在宫里吃饭。罗幼君不敢推辞,只好顺从,其实她现在累得一口饭都不想吃。 “湖儿,幼君这个伴读还不错吧?”皇后见罗湖儿还算开心,以为她们二人相处的不错。 罗湖儿一脸狡黠道:“自是可以。” 罗君承隐晦地看了眼罗湖儿,却并未多说什么。罗幼君自己更不会多说,什么都忍耐下来。 皇后虽不知几人的心思,可是到底不是吃素的,见他们三人的氛围奇怪得很,心里就有些数。不过她什么也不说出来,这事是孩子们的事,jiāo给他们自己解决。 罗君承笑着与皇后jiāo谈道:“不知北狄那边将婚期定在何时?皇爷爷还没来得及同我细说,我想着早点知道,好为湖儿姑姑准备上一份大礼。” 皇后提到这事,眼眶有些微红:“就在明年三月,日子不到一年了。” 说着摸了摸罗湖儿的头发,有些感慨道:“我本不想让她嫁过去,北狄那边极寒,我怕她吃不住。可是我朝只有她这一个公主,不是她去北狄,又有谁能去?” 罗湖儿听后小声哭了出来,抱着皇后的腰哭咽道:“湖儿舍不得母后。” 她自小就是皇后带大,自己母亲身份低微,也没享福的运气,生下她就死了。自己从小就和皇后亲,真如同亲母一般。 再说宫里锦衣玉食,哪里是那等野蛮之地比得上?少不了要吃苦,况且北狄与本朝关系波折,她怕自己成了送上去的俘虏。 罗君承是故意要提起此事恶心恶心她,叫她刚才那般的飞扬跋扈,他就是要罗湖儿清楚自己的好日子只会越过越少。 但是他还是假装安慰道:“皇奶奶宽心,我想北狄定不敢为难湖儿姑姑。再说还有孙儿在,倒时北狄敢怠慢湖儿姑姑,我大不了再请兵出战,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好好,”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罗湖儿欢喜道:“不哭了,以后自有太子给你撑腰,谅他们也不敢轻慢你。” 罗湖儿点了点头,对罗君承勉qiáng地微笑。日后自己真的只能靠他了,父皇对自己远没有母后这般亲昵。 罗幼君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谈论此事,她不应该在场,可又没一个人叫她出去,她也不好冒然的离席。 晚膳过后,罗幼君被宫女带出宫,伴读之事从明日开始,到时候罗幼君就要常来宫里。罗湖儿则要赖在寿安宫和皇后同寝,皇后真的很疼罗湖儿,也就同意下来。 不过也就是同歇在一个宫里,同chuáng共寝的话,罗湖儿还没这个资格。 夜深人静时,罗湖儿正安歇,突然屋里的花窗被敲打,她下了一跳,正准备呼喊宫人时,发现从窗外传进来一个纸封。她好奇心突发,自己悄无声息地打开来看了看。 “望公主待人宽厚,不要有朝一日,身在北狄而无一人相护。” 罗湖儿气得七窍生烟,好你个罗幼君,居然敢告状,也难为太子如此护着你。也罢,本公主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与你多计较。 其实罗湖儿心里的算盘却是想着自己日后,她既要仰仗罗君承,也十分惧怕罗君承。毕竟当年的北狄之战,血流千里。 在京的小姑娘们既是为罗君承扬国威骄傲,也有对罗君承深深的惧怕,她们私下里都称罗君承是血阎王。 当时民间传着两句打油诗: 血阎王,血阎王,直叫北狄俯首称臣。 天府之朝,泱泱大国,要让万国来朝拜! 不得不说,当年北狄之战,让多少百姓为其折腰?人们既是敬佩又是惧怕。当然也免不了罗湖儿这位仔细保护的本朝公主。 罗君承凶名名扬四海,倒是成功地把这位小公主镇住。 是夜,罗府明月高悬。 罗幼君在镜鸢打满水的木桶里净身子,正洗着,背后突然刮起一阵风,冷得她打了个冷颤。 “镜鸢,窗户没关紧,快把关上。”罗幼君一边洗澡一边吩咐,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应。她感觉不对劲,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转过头一看,只见纱帘后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她心里一沉,难道是采花贼?她不敢出声仔细地观察着,好一会儿她看着看着觉得有些眼熟。纱帘后的人没听见洗澡声,疑惑地发问:“君儿洗好了?快出去来吧,夜里冷。” 罗幼君这才知道是哥哥,她有些无语,好好的太子爬什么窗户。 不过她还是依言穿上衣服,毕竟感觉太怪了。 “哥哥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吓了君儿一跳。”罗幼君有些委屈道,当时她心都快吓裂了。 罗君承也不知道怎么说,平时的能言善辩却在此时卡了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出此事,一想到罗幼君白天受的那些苦,他就想过来看看。 白天时走不开,晚上夜深了走大门也不合适。若是此事做得张扬,那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皇奶奶他对君儿心思不纯?到时候的局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还能如何?只能当一回登徒làng子,看看自己心心恋恋的人儿。所谓风度?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在君儿面前从来都不是从容的。 “过来看看你,如今的身份不好太张扬。” 罗幼君看见哥哥来了,心里其实很是高兴。她从小就很黏哥哥,今天又受了委屈,哥哥过来看她是再好不过的。 她走上前去挽着哥哥的手臂,本想倒一倒苦水,但是转念一想哥哥如此的处境,也就不打算多说。 如今哥哥身处làng尖,自己怎好为此等小事闹得哥哥不愉快?再说如今哥哥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会向着谁。还是会毫不犹豫且无原则的偏向自己吗? 她不敢保证。 想了想,她还是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转而笑着对哥哥说:“哥哥能来看我,君儿高兴极了。如今我成了公主的伴读,倒可以常常看到哥哥。” 罗君承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有些宠溺地道:“也不枉我替你争取,我的君儿真是争气。” 说着看了眼罗幼君道:“今日可受了什么委屈?说与哥哥听听。” 罗幼君听后眼眶稍微有些湿,自己扛着到还好,被哥哥关心后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也没什么,就是公主听信陆嫣之的误导,有些刁难我罢了。”罗幼君确实觉得没什么,只不过从小锦衣玉食,第一次被人这么指使有些受不住。 她甚至有些同情罗湖儿,觉得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被陆嫣之蒙骗。只不过自己的下场比之陆嫣之更惨些罢了。 罗君承看着罗幼君认真地道:“君儿,我希望你日后受了委屈都可以同我说说,自有哥哥给你主持公道。” “虽然如今我们的身份关系有些变化,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在的。我永远都只会相信你,帮你。我不希望因为身份的关系,你就有心与我疏远。我罗君承,永远永远只信你一个。” 罗幼君用力地点了点头,感动得带着些哭腔道:“好,我不会同你疏远的,哥哥。你也永远是我最信任的人。” 罗君承严肃的脸上染起些许笑意,其实罗幼君前几天的疏远他是能感觉到的,毕竟君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前那般的亲密无间,总是知晓一二的。 他抱起罗幼君坐到椅子上,在罗幼君疑惑的眼神下,提她按摩腿部起来。一遍遍细细地按摩。 “我看见她指使你东跑西跑,你做什么她都不满意,故意支使你。”罗君承一边给她按摩一边对她说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些事不是伴读该做的,你也可以反抗一二。” “横竖你有我撑腰。在宫里耳目多,我不方便直接维护你,都要靠你自己。不过你记着,真有什么乱子,哥哥会给你收拾。你就是胆子太小,哥哥希望你胆大一些。” “你不比谁低贱你是我妹,明白吗?” “义妹。” “义妹也是妹。” 罗幼君觉得哥哥说的很有道理,自从自己重生成尼姑后,自己总是底气不足,觉得低人一等什么也不配。 这是错的,她也可以qiáng硬一些,毕竟罗家不是普通的世家,自己哥哥更是太子。如果自己在外一味的软弱,只会丢了父母兄长的面子。 以后万万不能如此。 硬气点,罗幼君心道。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罗幼君乖巧地回答道:“好的哥哥,君儿明白了。” 罗君承看着君儿清透的眼神,知道她自己已经想开,心下松了一口气。他得给君儿勇气,毕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看不得君儿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唯唯诺诺。不然他要这权位有何用?都保护不了自己心中所爱,即使位子做得再高,也不过是虚妄。 “明白就好。” 罗君承给她按摩一阵子后,罗幼君觉得酸疼的腿部真的好了不少,她兴高采烈地夸奖哥哥道:“哥哥你真棒!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罗君承摸摸她的小脑袋,随口应答道:“军队里练出来的,没什么大用。” 罗幼君却觉得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虽然哥哥吃过很多苦,在军队行军,能不累吗?还得上阵杀敌,可就更不止累。可他从来都不曾抱怨,每次有好东西,都紧着她要。 哎。罗幼君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有个这么好的哥哥,以后哪家儿郎能入她的眼?有谁能有哥哥这么好? 不但能力上佳,容貌上佳,还这么的体贴人。 看来自己以后是嫁不出去了。 第14章 旧案 燃着香露的屋里,罗幼君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一个哈欠靠在哥哥身边,揉揉眼睛qiáng撑住睡意道:“哥哥,你在东宫怎么样?” 罗君承摸了摸罗幼君的脑袋,神色温柔道:“还可以,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没多少不长眼的撞上来。” “只有你是我的心病,天真单纯不谙世事,有那么点小聪明,大道理却是看不分明。你要记住,和你友善的不一定是朋友,与你吵架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罗幼君听的一愣,这是说她看错陆嫣之吗?难道哥哥知道她就是罗幼君? 她试探地问道:“哥哥信鬼神吗?” 罗君承看着她道:“以前不信,不过我现在愿意相信。” “你不怕吗?非人之人就是异类。” 罗君承将她紧紧地搂紧怀里,道:“不怕,没什么可害怕,只有拥有后失去才可怕。” “哥哥,”罗幼君心里一震,一下子就哭出来,双手紧紧地环着哥哥,带着哭腔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罗君承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头道:“你呀,还在哥哥面前装模作样,演技拙劣得很。” “一开始我就怀疑一二,才将你带回府中。虽然表面上我装着与你生疏,实则暗地里我做过几番试探,真就真,我能看出不算什么。” 罗幼君听道后不再哭啼,不过面上也不大高兴起来。合着哥哥心里一直都有数!反而害她刚开始担惊受怕,觉得无依无靠小心得很。 坏哥哥! 讨厌极了! 这样想着,她嘟起小嘴满脸写着不高兴。罗君承是什么人? 他一想就明白过来,不过哄人他确实不太会,只好笑着反问道:“我是一直把你当成妹妹,反而是你,不但不承认,还与我十分生疏,刚开始喊我,是不是用的敬语?” 罗幼君不敢吱声,对罗君承一脸笑嘻嘻,讨好似的伸手去抱罗君承的手臂。罗君承却开始板着脸不搭理她,一脸写着不为所动。 她无奈极了,拍拍小脑袋,只好解释道:“哥哥说笑,妹妹怕吓着哥哥而已。妹妹很笨嘛!” 罗君承也不是想为难她,纯粹是不知道怎么让她不生气,见她开始哄自己倒是又开始心疼。罢了,自己是早已栽在她身上,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 他看着罗幼君苦恼的小脸有些好笑,正了正神色道:“这次就我不再计较。” 罗幼君又开心起来,开始搂着罗君承的手臂哥哥长哥哥短,直把罗君承哄得合不拢嘴。 夜愈来愈深,罗君承不好久留,看一眼窗外浓稠的夜色,他哄慰罗幼君道:“快些歇息吧,明日还得起早去宫里。” 罗幼君确实有些发困,想起明日还得打起jīng神gān一场硬战,她只好依依不舍地放罗君承走。 罗君承帮她盖好被子,见罗幼君苦着小脸,心里有些发软起来:“我哄你睡着再走,好不好?” 罗幼君欢喜地点了点头,依言闭上眼睛。罗君承哼着一首童谣,歌声轻浅、缓慢且悠长。 罗幼君沉沉地睡去,直到睡着了嘴巴还不老实,砸吧砸吧地嘟囔出一句:“哥哥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罗君承睽光一暗,是啊,自己在她心里永远只是哥哥,若是她知道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还会同自己这般亲昵吗? 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赌。 他压好罗幼君的被角,趁着夜色潜回东宫。 竖日一早,罗幼君进宫给罗湖儿伴读,宫里的嬷嬷给罗湖儿训练刺绣时,也顺带jiāo一jiāo罗幼君。罗幼君心里又是排斥又是欣喜。 排斥是因为刺绣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不过想到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嬷嬷来jiāo,她又觉得十分幸运。罢了罢了,都说名师出高徒,自己也好好练练吧。 罗湖儿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叫她乖乖地坐着刺绣,比打她骂她还让她难受。还没坐上一会儿,她的屁股就跟生了刺似的,再也坐不住。 “嬷嬷,歇一会儿吧。我们腿都坐得发酸。”罗湖儿自小在宫里娇惯着长大,撒娇可是一把好手。 魏嬷嬷面不改色地戳破道:“公主,这刺绣才开始一刻钟,怎的就把您的腿坐酸呢?您看看罗姑娘,刺起绣来是一板一眼。奴婢不求您也这样,但您好歹也把心静一静。” 罗湖儿咬牙看一眼罗幼君,她向来是不服输,可不能让罗幼君比下去,不然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在罗幼君一脸无辜觉得躺着也能中枪的感觉下,罗湖儿发奋起来,再也不叫苦叫累。罗幼君终于松了口气,就怕这位姑奶奶不学,到时候老师告状,吃亏地还不是她罗幼君?指望着公主受罚?那也太天真。 不过一个上午,刺绣课终于结束。罗湖儿是撒开欢的性子,规矩一上午已经是极限,她吊着眼睛假装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某些人,装给谁看。做得再好,也是个低贱的身份。” 罗幼君并未搭话,虽说罗湖儿这句话指桑骂槐的性质太明显,但是她没有直接说出来,罗幼君就不好回击。 宫里是罗湖儿的家,到底不是她罗幼君撒泼的地方。 罗湖儿看见罗幼君这么好欺负,更加的来劲,脑子里一股脑的都是陆嫣之说的坏话,还有自己上午受的气,罗君承的威胁,她早就忘得一gān二净。 寿安宫里,教刺绣的嬷嬷承上公主的刺绣功课,罗湖儿站在皇后身边半点都不敢支声,她的刺绣实在非常差。这时候再作一点岂不是找死? 皇后看着手上针脚错乱、要形没形、要神没神的刺绣手帕,深深叹一口气,“我也没指望你学得有多好,可是我听魏嬷嬷说你的态度,很不端正。要不是幼君在一旁督促,你都坐不住。” 罗湖儿刮了一眼罗幼君,切,要她显摆什么能力?她挽着皇后的手臂撒娇道:“母后,我是当朝公主,要学这些做什么,自由手下的宫婢帮衬。罗幼君又哪里比得上?” 皇后本就对罗幼君不太感冒,自然没有打击女儿维护罗幼君的想法。 她看着罗湖儿娇俏的面庞,想着以后数十年都不一定见到,心疼地搂着她道:“好好,我的湖儿生的娇贵,不需要吃苦。不过这些功课你也多少学学,别到了北狄丢了我朝的体面。知道吗?” 罗湖儿赶紧点点头,在皇后的怀里好一阵撒娇。同时不忘向罗幼君示威,暗道:看见没有?我是公主,是你一个尼姑出身怎么卖乖都赶不上的! 罗幼君始终低垂眼眸,罗湖儿的示威也没瞧见,不过听着这些jiāo谈她也能感觉到一二。 终究是云泥之别,自己万万不可在此处发怒。 不同于罗幼君在寿安宫的隐忍,罗君承这边在为一事暗暗发力。 东宫一处隐蔽的殿内,青铜一直在殿中侯着,见罗君承回来后禀道:“本来是调查陆家与小小姐之事,但是关于陆家,潜渊又有新发现。似乎前太子一案,陆家也有参与。” 罗君承一顿,看着屋外宫角的飞檐,面不改色道:“说。” “当初前太子一案,是被搜查出龙袍才被定罪为谋逆。潜渊发现,这龙袍就是出自陆家之手。不论是衣服材质,还是刺绣的针线,都是陆家一力寻人谋划。此事势必做得不会太隐蔽,毕竟是龙袍的制造,但是皇上那边始终未有所动。” “这么说,这事是皇上吩咐的?”罗君承也不知道此等大逆不道话,自己是以什么样感情说出口,只知道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 谁也不是傻子,谁也不是勇士。 “是。”青铜压低脑袋躬身回禀,不敢去看罗君承的面色。 罗君承不再言语。 殿内些微的烛光闪烁,映照在他的眼里,除了瞳孔中间的一点微亮,余下的,全是一片浓稠的黑色。 所谓天家父子,到了天家就再无父子。 第15章 反击 晌午一过,下午就是练字的功课。 罗湖儿刷刷的毛笔一挥,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跃然于纸上。 魏嬷嬷这才展开皱起的眉毛,夸赞道:“公主这字写得不错,看得出来下过苦功夫。这刺绣也是如此就好。” 罗湖儿骄傲极了,看着罗幼君挑衅道:“我自幼长在皇宫,教导读书的师傅是文渊阁大学士,写字自然不错。哪里是一个尼姑出身可比。” “怕是在庙里字都认不全,也好意思同我一起学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自量力!徒惹人笑话。” 一旁的众人谁也没为罗幼君出头说话。说实话,在宫里这等吃人的地方,公主皇子就是为尊。寻常人家,不就是该为公主皇子陪衬吗?你如果低贱,就活该被人踩。 宫里就是冷漠,这是不需要明说的规则。 指望别人帮你?他们只会笑话你。在宫里,谁会为别人惹得一身骚? 耳边的笑声越来越刺耳,罗幼君没有多说什么,想着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鼓足勇气,安静地写上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不能一再懦弱,人只有懂得自保才会活得长久。怕麻烦越有麻烦找你,越是人怂,人家越是欺负你。 魏嬷嬷看眼罗幼君,神色意味不明,只简单地点点头,算是应答。 罗湖儿也不是傻子,她一看此话就明白何意。这句话既是讽刺她过剩的自满,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小看底层百姓。 罗湖儿一下子就气炸,气冲冲地讽刺道:“一个尼姑出身,也妄敢借唐皇之口教育我?不自量力!不知轻重!” “嬷嬷,你要好好罚她,她这是不敬皇室!” 罗幼君被气笑,有些无奈道:“本就只是练字,公主却加上如此之多含义,实在是太过于咄咄bī人。可是君儿有什么地方得罪公主?” 罗湖儿不屑道:“我是公主,你只是一介平民,就算我咄咄相bī你又能如何?” 宫女们闻言嬉笑起来,都觉得公主说的不错,一介尼姑妄想得到公主尊重?更有甚者小声说罗幼君不自量力。宫规本森严,但是公主怼人她们怎能不捧场? 这是权力地位的力量。 这些嬉笑议论,好像一张张巴掌打在罗幼君脸上,她不再言语,像是认命般地垂下头,表情淡漠。 魏嬷嬷看着如此场面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只是公主的教导嬷嬷,况且这宫里当然是以公主为尊。皇宫是这些皇室子女的场子,其他人的委屈自当独自咽下肚中。 练字还是得继续,罗幼君的面子,在这宫里值不了多少钱。 罗湖儿见罗幼君专心练字,也就不再多去挑衅,现在她觉得罗幼君就好像是木头人,羞rǔ她并没有多少乐子。 她只是想为陆嫣之出口气,想起陆嫣之在自己面前的哭诉,她怎么还会对罗幼君和颜悦色?自当好好羞rǔ一番,羞rǔ得她离开太子身边才好。 现在看来,尼姑就是尼姑,没有什么大气候。 练字练得手腕都发酸,罗湖儿只好让魏嬷嬷改日再教。魏嬷嬷也觉得罗湖儿练字态度还算端正,于是同意下课。 下课路上,罗幼君拦下罗湖儿,看着她道:“公主请留步,小女子有话同公主私说。” 罗湖儿扬起小脸道:“你说私聊就私聊?我偏要你在此直说。” 罗幼君笑了,“对公主而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望公主准许我私说吧。” 罗湖儿可是最在乎面子的,见她说出这话,只好不情愿地遣退宫女。 “说吧,就会故弄玄虚。” 罗幼君见宫女都走远,也就放开胆子说道:“公主一直觉得我是个求荣的小人,那我今日索性就做一回小人。” 罗湖儿觉得可笑至极,她扬起脑袋,下巴似是利剑般直指罗幼君道:“你本就是小人,何必说出此话。” 罗幼君却并不恼,“诚如公主所说,我是小人行径。如今公主也知我搭上太子这条大船,那我何不借此船渡一渡公主这条大河?” 罗湖儿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幼君直言道:“公主一直说尊卑,那么敢问这宫里是以公主为尊,还是太子为尊?” 罗湖儿结结巴巴道:“当然是以太子。” “那好,如同你所知,我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义妹,公主却屡次说我身份低贱,可是瞧不起太子?” 罗湖儿心里吓得一突,急忙道:“你不要胡说,我自是没有!” 罗幼君点点头,不急不缓道:“公主的意思是故意针对我?那么我请问公主,太子殿下待我有多好你岂是不知?如果他知道自己宠爱的义妹,在宫里屡次受到公主的刁难,他又会如何?” “你少拿太子唬我,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罗湖儿的嘴巴虽是如此说,心里却是发着虚。想起昨晚那封信,她觉得背脊都有些发冷。 罗幼君也不直接戳破,只是道:“到底是如何,想必公主心里是清楚的。” “公主您不日就要远嫁,两国联姻是朝堂之事,皇后对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皇上,你更是不必去指望,如果能靠得住您也就不必远嫁。算来算去,也只有我的太子哥哥能够关照您,您实在不该与我作对,徒惹他不快。” 罗湖儿愣愣地看着罗幼君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想到书上说有这种眼睛的人,心里最是纯粹正气。 这双黑白大眼好像直she她的内心,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坏透了,心里总是不安稳。况且自己也不能真的把罗幼君怎样,却又会搭上自己以后的保障,实在是不该,自己没有那么傻也没有那么坏。 不过罗湖儿还是很要面子的,她就算心里想着不再与罗幼君作对,可她嘴巴还是很硬:“看在太子哥哥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你多计较。” 说着呼啦啦地转身跑远。 罗幼君看着她的背影道:“公主,您应当庆幸我不是真小人,否则公主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舒心。” 真亦假时假亦真,罗湖儿自己也越发糊涂,不过想到自己在她身上吃瘪,心里颓然升起一股怒气——你就是小人! 她不服气地心想。 穿过几个宫殿,罗湖儿终于来到自己的翠园殿,一片葱绿中,她眼尖地看见陆嫣之:“嫣儿,你来看我了?” 陆嫣之站在翠园外点头微笑,身边的丫鬟抢着道:“湖儿公主,我家小姐都在此等您半个时辰了。” 罗湖儿高兴极了,拉着陆嫣之闲话家常。陆嫣之的心思好像不在此处,说话应答都似乎不在状态。 罗湖儿还沉浸在小姐妹来看她的喜悦里,不过一想到自己今天在罗幼君那里受的气,忍不住倾吐道:“那个罗幼君真不是好人,自己行为不正,还威胁我不准多说。可把我气死,你说这人怎么如此……” 陆嫣之可没心思听这个,本来就是有心利用她,见罗湖儿越说越偏,心里发急忍不住打断道:“我听说皇后要给太子选妃?可是真的?” 罗湖儿没想到自己向她倾吐不快时,陆嫣之并没有安抚她,反而关心起太子的婚事。 看着陆嫣之脸上不同于刚才的淡漠,而是一脸急切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陆嫣之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那些亲近示好,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充满刻意。 她试探道:“嫣儿,我听说你当初与真正的罗幼君最是jiāo好,不知是不是真的?” 陆嫣之现在心里乱得很,自从她听说皇后要给罗君承在世家里选妃,她觉都睡不好,巴巴地想着自己如何嫁给罗君承。 至于罗幼君?死得好,死得太快人心! 一个死人又能如何同自己去争?再说现在这个罗幼君,真真假假不必去管,就凭她尼姑出身,她这辈子都没有做罗君承妃子的机会。 只有自己,自己的胜算最大。 她心里一直装满着这件事,至于罗湖儿说她与从前的罗幼君jiāo好一事,也不大在乎,她随便敷衍道:“一块玩过罢了,哪能比得上我与公主你的jiāo情?嫣儿听说皇后要为太子选妃?” 罗湖儿心里一片发冷,她听说当初罗幼君身死的时候,陆嫣之在灵堂里大哭三日,哪像如今这般轻描淡写。 而且她听宫里的太监说,罗幼君当出坠崖时,是在陆嫣之面前发生的。可是不同于陆嫣之表面上这般柔弱,似乎此事她毫不在意,也没有什么yīn影创伤。 接受得实在太快,快得让人生疑,罗幼君真的是坠崖吗?陆嫣之是真的与她jiāo好吗?似乎现在来看,一切都那么的不简单。 不过如此种种,至少让罗湖儿肯定一件事,陆嫣之没有良心,也不是真心与自己jiāo好。 她笑了,看着陆嫣之一脸的急切,她顺遂陆嫣之的心意说道:“当然是真的,就在半年后,嫣儿一定要多多准备。太子可是当之无愧的人中之龙,好郎君。” 陆嫣之惊喜地点点头,真的就好,是真的自己就有机会。她握住罗湖儿的手道:“湖儿一定要帮我多留意。” 罗湖儿一脸真诚道:“这是自然,不用你说我都有数。” 陆嫣之这下终于满意,她终于分出点心思道:“湖儿刚才是说那个假罗幼君?那等小人,公主不必在乎。” 罗湖儿笑着道:“我怎会同小人计较?” 也不知道当时是谁眼巴巴地怂恿自己针对罗幼君。 送走陆嫣之后,罗湖儿在凳子上也坐不安稳,她想了想对身边的宫女道:“派人去太子殿中,就说我有要事同他说。” 罗君承是天生的护妹狂魔,他那么在乎罗幼君,岂会让罗幼君之死如此草草结案?想必背地里多有调查。况且她现在才发现,此事的疑点确实颇多。 况且此事陆嫣之有掺和其中的嫌疑,自己一定要弄明白。 谁也不想自己的身边,有着一头吃人的恶láng。 第16章 旧书 殿中燃着屡屡檀香,青烟浮动且悠长。 “你说这个人看见陆嫣之将罗幼君推下山崖?” “对。”罗君承饮口茶水,神色淡漠道。今日他穿着一袭玄色流云长袍,忖得整个人异常的清冷。 “这不可能!”罗湖儿心里已经有所肯定,嘴巴上却还不承认。 “事实就是如此,”罗君承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他指了指跪着的侍卫,“他与陆嫣之无冤无仇,没必要陷害她。” 罗湖儿不再言语,确实,以罗君承的手段,这事既然说出来,就是已经调查清楚。一个小小的侍卫,还糊弄不了堂堂太子爷。 否则,罗君承早已身死。北狄的战场杀机四起,不是狠人归不了国。再说,此人是皇家林园的侍卫,说出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发生命案对他有什么好处? 罗湖儿终于接受下此事,她神色古怪的问:“你可知陆嫣之的杀人动机?” 陆嫣之的杀人动机很简单,不过就是心生爱慕,所以对这个护妹狂魔的妹妹,起了杀心。她摸不准罗君承对陆嫣之的态度,故意如此问道。 罗君承摇摇头道:“什么动机不重要,难道我还要专门去理解她的心思?” 罗湖儿也是服气,合着陆嫣之十几年的爱慕,这人一点都不知道。也对,她听说这位太子爷至今都分不清自己宫里的宫女,想必除了他的心肝妹妹,其他女子他一眼都没多看吧。 若是他对陆嫣之说起个所以然,那才是天方夜谭。 罗君承也不是单单就为给罗湖儿解惑才来此,他见罗湖儿消化的差不多,就说出此行的目的:“如今你也知道陆嫣之不是什么好人,她的话你就别再相信。不要再去为难君儿,我的手段,想必你清楚。” 罗湖儿打了一个冷颤,合着罗君承的目的是这个?想起那晚的密信,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向他提出陆嫣之一事,以罗君承的脾性,不会再与她多话,直接上手整治。 自己这个便宜姑姑,罗君承和她可没有什么感情。 “你特意来说此事?就是怕在我这儿委屈了罗幼君?”罗湖儿神色越发古怪,这人就这样怕罗幼君吃亏?好像生怕有人吃了罗幼君似的。 他一个堂堂太子爷,国事可多着。罗湖儿听说罗君承每日都要忙到三更天,平日里不多花一分钟做闲事。如今却为罗幼君特意跑一趟。 罗君承并没有应答,不过也没有否认。 罗湖儿心里有数了,不过她这人就是坏,于是她故意道:“她是我的伴读,受我驱使不是应当的吗?” 忽的,她接收到罗君承一记凌厉的眼刀,她轻轻拍打嘴巴道:“打嘴打嘴,罗幼君是您的义妹,我怎敢驱使她?玩笑玩笑。” 罗君承也懒得和罗湖儿多废话,他见目的已经达到,从容地带人离开,东宫里还有一堆国事,他可不想在罗湖儿身上làng费时间。 罗湖儿看见罗君承走得如此利索,嘴角抽了抽,看来这位大爷只对他的那位义妹有耐心,自己这位便宜姑姑还是少开这种玩笑,活着还是挺好的。 不过她还没见过护成这样的义兄,想着往后也没啥机会便起了促狭之心,在他身后打趣道:“太子殿下,身为堂堂国储,专门放下国事为了你那义妹撑腰,你就不嫌掉价?总不能你那义妹比国事还重要吧?” 罗君承头也未回道:“谁叫你蠢,现在才明白?” 罗湖儿也真真是服气的,眼珠子一转,“我可明白了,在您这心里义妹怕是顶顶重要,您自己怕是都比不上这义妹吧~” 她话说出口,眉头弯了下,接着说道:“还有个事儿,这陆嫣之可打着你太子妃得主意呢,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说。”这种时候,就该怒刷好感值,要什么脸有命重要吗? 罗君承脚步一顿,侧头道:“此事我会派人与你联系。” 说完人就出了殿中。罗湖儿眼睛笑成一条线,看来她猜的没错,罗君承可是把太子妃一位留给罗幼君,别人有想法,那都得解决。 如此说来,这罗幼君可真是万万都不能得罪。谁叫别人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也得赶紧抱抱罗君承的大腿,好能分一点遮yīn。 罗幼君,哦不,未来太子妃,我可就指望顺着你抱个金大腿。哎,有福气,有福气之人啊! 东宫燃起烛火,刹时间一片通明。 罗君承俯在案桌上批阅奏折,如今皇上身体抱恙,大部分国事都移jiāo东宫,自己每日都忙至深夜,不可谓不辛劳。 青铜脚步轻快地上前禀道:“太子爷,君儿小姐正在殿外求见。” “快传!”罗君承jīng神突然振奋起来,这个小丫头,往日都是自己去寻她,今日终于前来看他。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猫仔,终于放下爪牙来亲近投喂之人。 自从君儿换了个身体,感觉他们二人之间总隔着点什么。 “哥哥,”罗幼君提着一篮小食,欢快地跑到罗君承身边,“我做了点宵夜,你趁热吃了吧。我听公主说你近日很是辛劳,这饭可得好好吃才行。” 罗君承眼睛弯了弯,瞳孔里亮晶晶的。 “好。”他打开篮子,里面是一些糕点。有豌豆huáng,糯米枣,还有一些板栗糕。各个都做得小巧可爱,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 “哥哥总是忘记吃饭,这可是不成的。我特意捡你爱吃的做,你可得多吃点。饿肚子的话身体可会吃不消。” 罗幼君从小就爱操心,从一点点大时,就为哥哥照顾这个又照顾那个,比罗夫人这个当娘的还要细心周到。家里人总是打趣她,说是gān脆就让罗君承把她娶了做娘子。 当时小罗幼君总是一脸认真地回答道:“这有何不可?我很是愿意。” 可把众人都笑做一团,捏着她小面团似的粉嫩小脸蛋,都舍不得撒手。父亲罗启海总是说看到罗幼君后,才真切地感受到娇俏可爱的意思。 罗君承是个顶顶的妹控,旁人说什么都不好使的吃饭一事,罗幼君一句轻飘飘的劝导,立马让他放下奏折,仔细品尝起来。 罗幼君没有看别人吃饭的爱好,得到罗君承同意后,在殿中闲逛。 书房里有一整排的书架,正史杂书什么都有。罗幼君自小就是个小书迷,一下子就挪不来脚,仔细看书。 她一排排地看过去,发现尽头矮塌处,放着本崭新的《贞观之治》,与一整排的旧书相比,实在太过突兀。她走上前去翻看,发现这本书是当初自己买给罗君承的。 上面页面整洁,封面也是簇新的。按说哥哥最爱写一些读书心得,怎么这本是如此之新?难道是这本书买得不好? 她转头问道:“哥哥这本《贞观之治》怎么没有批注?” 罗君承闻言走过来,接过《贞观之治》摸了摸道:“舍不得。” “舍不得?”罗幼君一脑子的疑问,看书还有啥舍不得?难道哥哥如今连本书都买不起?不应该啊,上次不还送给她一批上好的云锦? 罗君承看着她笑着复道:“嗯,舍不得。” 烛光打在罗幼君发愣的脸上,忖得小脸光洁白皙。罗君承好像又看到那个小小的罗幼君。 那时候只有五岁大的小人儿,得知自己想要本绝版的《贞观之治》,在自己房中的例钱里扣扣索索省出十五两,跑好几处书斋给他买回来。 跑到他这儿,一脸兴奋地将书举得高高地给他看:“哥哥,我给你买回来了,你赶紧翻开看看。” 那时候,罗君承看着她跑得通红的小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或者说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小小的人儿,为了省下钱,零食都吃得少些,两个肉肉的小脸颊都瘦了下去。 小罗幼君看着哥哥不接书,心情有些低落:“是不是我买错呢?那个书斋老板真坏,可怜我的十五两。”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惋惜极了。 都快好几个月没好好吃零嘴,她有些馋啊! 罗君承的心变得软软的,拉着她回到房中,端出一大盘桂花糕,“吃吧。” 小罗幼君满脸兴奋,哥哥不是最讨厌她进房里吗?如今却还拿好多好吃的给她。她扬起小脸十分高兴地道:“哥哥真好。” 罗君承一直有些轻微洁癖,如今看着罗幼君满脸的糕点渣,却没有半分嫌弃。 父亲整日忙于政务,母亲觉得自己是外室之子,待他并不好。整个硕大的罗府,他却觉得没有自己的安歇之地,冷冰冰的。他憎恶这里。 如今,他好像看到了一丝光亮。 “哥哥?”罗幼君出声拉回罗君承的回忆,看着哥哥笑道:“哥哥如今是太子,怎么好像还越发傻气起来?你可一直盯着我发呆。” 罗君承收回思绪,笑道:“觉得你长大了,越发的懂事。忍不住多看两眼。” 罗幼君撇了撇嘴,“哥哥净拿我打趣,我小时候也不淘气。”说着还qiáng调道:“一直很懂事。” “好。”罗君承笑着应到,看向罗幼君的眼里,黑色的瞳孔越发浓稠。 是啊,你一直都很懂事,真的很懂事。这本书,我真的舍不得弄坏它。 罗君承送走罗幼君后,青铜前来禀道:“潜渊那边有新发现,当年绣龙袍的人还在陆家,如今她是陆嫣之的奶娘。” 罗君承立在yīn影中,手指时不时地敲打案桌。冒然去抓人必定会打草惊蛇,如何能让她自动送上门来?罗君承沉思不语,忽的,他想到一个关键点,思路豁然开朗起来。 他写下一封密信递给青铜,“派人送给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日更,每晚九点发。么么哒~ 小幼君好可爱啊!蹭一蹭~ 第17章 龙袍 金銮殿上,身着华服的大臣乌泱泱一片。站在最前面的罗君承向皇上禀道:“皇爷爷,孙儿有事启奏。” 皇上看起来很疲惫,说话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承儿请讲。” “孙儿奏禀我朝帝师陆朝之意图谋反。” 此话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陆朝之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冤枉啊!臣的衷心日月可鉴!臣的嫡子陆成之今年刚登科举,不日就要入翰林效忠朝廷。臣一家为朝廷尽心尽力,为何要谋反啊!” 罗君承闻言并未退缩,进一步道:“孙儿有人证。” 皇上看了眼陆朝之,神色晦暗不明:“带上前来。” 侍卫领来一位穿着朴素的民妇,与大殿上一众身着华服的大臣格格不入。 那民妇三十几岁的样貌,头发有些发白,细纹密布的脸上,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很苦。秦大娘害怕得发抖,头低垂在地面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陆大人看见秦大娘眼皮一跳,她怎么会在这? “此人是陆府的奶娘,关键是此人会缂丝。” 侍卫又承上罗君承收集的物证,都是一些缂丝用的布料、针线和半成品。 “她jiāo代这些物件都由陆大人亲自采买回府。” 陆朝之立即反驳道:“皇上,臣实在不知道此事啊!定是这位民妇对臣有所龌龊,故意诬陷臣。” 罗君承一脸嘲讽道:“陆大人,此话不可笑吗?” 陆朝之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毕竟一个平常民妇,哪里有金银和路子弄来这些物件?缂丝用的物件哪件是寻常物?毕竟只有帝后的衣袍才能用上缂丝。 而这些物件,都是当年绣制那件龙袍的边角料,岂知尚有一些被她私藏起来。 自己当初怕被人捉住这位绣娘,特意提拔她为陆嫣之的奶娘,好放在跟前日日监督。如今怎的还是被太子带过来?自己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 皇上是知道此事的因果,不过如今却不好出手保住陆朝之。况且陆朝之如今的势力越发壮大,朝中小半都是陆党,这颗毒瘤此时不拔还待何时? 眼见着陆朝之无话可说,皇上详装大怒:“来人,将陆朝之压往天牢,陆家全府贬为庶民。” 陆朝之一脸震惊,如今他可真切地感知何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过他却不敢反抗,皇上还是留有退步。如果自己不顾一切,怕是陆成之他们可就不只贬为庶民。 “臣认罪。”陆朝之从容地被押解下去,朝堂上也无人敢为他求情。这是谋逆啊!求情者一律同罪。本来愈发壮大的陆党顷刻瓦解,他们还没到能与皇权对抗的地步。 三日后陆府抄家,嫡小姐陆嫣之却不见踪影。 陆嫣之身着一袭红色嫁衣,神色急迫。她好不容易求罗湖儿准许她进宫,如今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罗君承。 “承哥哥!”陆嫣之终于看到罗君承,满脸欢喜。 罗君承闻声回头,一脸淡漠地看着陆嫣之。 “承哥哥,”陆嫣之有些眼泛泪光,“你娶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不能。”罗君承没有丝毫犹豫,打破她最后的幻想。 “为什么?为什么!”陆嫣之描摹jīng致的脸上,沾满泪水,鬓角发丝cháo湿凌乱。一袭红色嫁衣忖得她肤白如雪,此刻却显得她单薄脆弱。 这身红色嫁衣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准备了整整五年,也痴想了整整五年。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如此冷漠?我只是爱你啊,很爱很爱真的很爱……” “可你总是不理睬我,我做得再好你都不多看一眼。我总是安慰自己,你是天生冷情。你告诉我,怎样你才会爱上我,我都可以,你看看我多看一眼,好不好?” 罗君承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陆嫣之觉得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得很。 “你的心真硬,”陆嫣之苦笑起来,“你害得我家破人散,我却恨不了你。我真的好恨我自己,这般的卑微,这般的乞求。” 她一脸落寞地盯着罗君承:“如果没有罗幼君,你会爱上我吗?” 罗君承看了眼快要崩溃的陆嫣转身走远,没有一丝犹豫。远处,留下淡淡的一句:“不会。” “为什么!我有什么错?” 宫里的海棠艳丽凄清,红得像是被血浸染。海棠花虽娇艳,可也抵不过一场无情的chūn雨。 “你只是爱了不该爱的人。” 陆嫣之苦笑起来,眼泪肆意流出,脸上也再无一丝血色。她伸手一把扯开头上的发簪,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散开。jīng致的妆面晕染开来,一身的láng狈。 她看着划破手掌的玉簪,觉得真嘲讽,真刺目。这枚玉簪是她及笄礼时,母亲送给她的。当时母亲笑着对她说,她长大了,可以许人家了。 她满心的欢喜,脑子里全是罗君承。 及笄,出嫁。她做了十五年的美梦,如今看来却是一场笑话。她不是好人,她的心是毒,可她从来没有害过罗君承,只有满心的爱意。 如今却都付水东流。 “罗君承,你会付出代价的。” 东宫的琉璃瓦在太阳底下灼灼生辉,今日的日头出奇的大。 “哥哥。”罗幼君在太阳底下等得头顶冒烟。 “怎么不去殿内等着?”罗君承带着罗幼君回到东宫,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 罗幼君几番开口,却不知如何去说此事,想了想她大着胆子问道:“哥哥为何那样对陆嫣之?” 罗君承一愣,“你瞧见了?” 罗幼君点了点头。 罗君承一下子慌了起来,他怕君儿觉得他太过无情,怕君儿觉得他心狠,害怕他远离他。 不过如今的罗幼君再也不是那个一味心慈的罗幼君。她抬头对罗君承说:“哥哥做得很好,爱上一个人不是她害人的理由。也不是爱别人别人就得回应,她……” “太过痴迷,没了做人的分寸。” 罗幼君看着罗君承一字一句道:“或许你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或许你觉得我太坏。可是我就是想说,她如今成这样地步,我很是舒畅。” 罗君承并不觉得妹妹有多坏,是陆嫣之杀了她啊,她从来没有对不起陆嫣之,也不还是被她残忍害死?若是妹妹还是一味心善,他才会感到焦急,感到无力。 “你理解就好。”罗君承看见罗幼君狠狠地点了点头,终于笑起来。 谁也不是圣人,谁都觉得自己做得对。胜者为王败者寇,错对都由胜者来定。世间也并不是黑白分明,人们之间的账,是算不清的。 第18章 远嫁 奉天殿里龙涎香渺渺,承明皇今日jīng气神不错,已经批改整整一下午的奏折,还算撑得住。 “皇上,喝盏茶水歇息一会儿吧。” 承明皇正打算歇歇,闻声抬起头来,只见陆嫣之身着普通宫装,小脸明媚。尽管头饰简单,衣裳也不华丽,但是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般,天然去雕饰。 小姑娘实在明媚得可人。 “皇上,歇息吧。” 这声音实在太过甜腻,承明皇一听就知道何意。他抬手捏住陆嫣之的下巴,“这般舍不得富贵?” 陆嫣之粲然一笑,依偎进皇上怀里,娇嫩的小手轻抚皇上的胸膛。 “小女自幼爱慕陛下的神武,皇上怎能如此揣测女儿家的心思。实在是想到日后不能再相见,不如努力一把,也算了了嫣儿从前的心愿。” 陆嫣之的声音婉转千回,生生地勾起承明皇的欲望。怀里娇弱的身体,温软香甜,腻得他有些头晕目眩。看着怀里的可人儿,承明皇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龙椅上。 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艳冠群芳,他本想留给罗君承。现在看来,不好好享受一把,也算枉为人皇。到了他这个位置,束缚本就少。 他搂紧陆嫣之的腰身,薄唇擦过陆嫣之柔嫩的耳根:“可真愿意?” 陆嫣之娇羞地点了点头,主动递上红唇。双手攀附上皇上的颈脖,挺起身子相迎。 承明皇低下头含住陆嫣之的小嘴,细细品尝它的软嫩滑腻。宽大的龙椅上,两具身体缠在一起,衣裳凌乱喘息不断。 魏镇喜散退殿外其他的太监,自己一人守在奉天殿外。陆嫣之是他故意放进去的,皇上的心思,他最是了解。京城第一美人,怎能不养在宫里? 旁人又有哪个配拥有这样的福气? 一番chūn宵日照高头,承明皇荒唐一夜,倒也没有亏待陆嫣之。册封陆嫣之为婕妤的圣旨,第二日就传遍后宫。皇后听说了此事,眼皮都没抬一下。 倒是罗湖儿蹭地一声跳起,“这陆嫣之什么意思?眼看着富贵没了,来攀附皇上?不是说多么地喜欢太子吗?” 皇后轻轻瞪了她一眼:“尽胡说,皇上的嫔妃你岂能枉论?” “我就是不服气,枉您以前对她那样好!láng心狗肺!” 皇后轻叹一口气,无奈道:“你不日就要远嫁,以后还是这番性子可如何是好?以后万不能这样,说话注意些才好。” 罗湖儿听到此话乖乖的点了点头,她实在舍不得母后。 “北狄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最好下月就完婚,他们的王上下月登基,说是正好两件喜事凑在一块。” 皇后握着罗湖儿的小手,眼里含泪道:“原以为能多留你半年,如今看来,日子越发近了。你可要多注意些,到了北狄可就不能如此随意。” 罗湖儿含泪点了点头,两人都伤感无比。 六月炎夏,前往北狄的和亲车队奔波在沙漠里。 随行的两位宫女,互相有一搭没没一搭的jiāo谈着:“你说公主怎么都睡了三四日了?身边的嬷嬷也不叫醒她。眼看着明日就要到北狄,这样睡下去可怎么成?” “你管那么多,这些主子都是享福的,能有啥事会亏了她们?” “也是。”说完两人又谈起别的话题。 罗幼君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一些琐碎的言语传进她的耳朵里。 北狄?她惊得一下子醒过来,她不是在陆嫣之的芳华殿吗? “停车!” 刁嬷嬷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公主?北狄就快到了,您忍耐一下。” 罗幼君吃了一惊:“什么公主?我是罗幼君,太子的义妹!不是什么公主!” 刁嬷嬷笑道:“公主您睡糊涂了?皇上前几天刚封您为华庭公主,代替罗湖儿公主出嫁啊。” 罗幼君的脑子嗡的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匡我?我要回家!” 说着她翻身下了车,眼前huáng沙弥漫,方圆十里都无人烟。 这里早已不是京城。 “华庭公主,明日就要到北狄了,您上车歇会儿,等到明日您还得拜堂,还有得劳累。” 罗幼君是一个字都不想听,隐约的她记得晕倒前,自己是受陆婕妤之邀,前去做客。哥哥远去蜀地整治洪灾,她无人能依靠,只能硬着头皮前去赴约。 结果刚喝下一盏茶,人就晕了过去。看来定是陆嫣之设的圈套。 远处huáng沙翻滚,眯着眼去瞧,好像来了一大队人马。 “吁——”,领头大汉的勒停烈马,身着一席胡服操着口故语道:“这位就是华庭公主吧,我们大王吩咐我们来接您。” 罗幼君是一个字都听不懂,身旁的刁嬷嬷倒是听得明白,也说着口胡语道:“是的,我们就是和亲的队伍,你们有王上的令牌吗?” 大汉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jīng制的铜牌递上前来:“您看看。” 罗幼君接过一看,上面倒是雕刻着一个汉字——王。 刁嬷嬷一脸欣喜,“是了是了,确实是我朝赐与你们王上的。公主,我们随他们一起走吧,这沙漠里的方向实在不好找。多亏北狄王上细心,派了这队人马来接我们。” 罗幼君也知道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去北狄,这些人不会放她回家的。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轻点头颅,“走吧。” 约摸五六个时辰,和亲的队伍到了北狄。接她们的大汉安排她们入了营帐歇息。 “我们北狄四处游牧,没有固定的住所,一般都是住在这些营帐里,公主将就些吧。等举行完婚礼,我们就着人安排您入王帐。” 刁嬷嬷打点好大汉他们,转身进营帐道:“华庭公主,我安排浴桶给您洗漱一下吧。” 罗幼君点了点头,如今她身上确实有些发汗,衣裳粘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正沐着浴,营帐的布帘被掀开。罗幼君以为是刁嬷嬷,头也没回地吩咐道:“将衣服放在桶边就退下吧。” 那人也并不言语,只是依言照做。 罗幼君侧头一看,发现是衣服上是一只男人的手掌。 “你是谁?” 第19章 喜欢(新增800) 她面前挡着一面灰huáng陈旧的粗纱面,纱面后隐约的人影轮廓异常高大。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旧纱面,“我是北狄的王上……” “陆成之。” 罗幼君护住胸口,上半身沉入水底,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你和陆嫣之一起算计的我?”罗幼君挑起红唇一角,“那可真是荣幸之至。” 陆成之看着罗幼君满脸的不情愿,倒也没有生气。 “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无垠沙漠,你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罗幼君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激烈,反倒一脸嘲讽,“把我抓来有何用?” 陆成之笑了,“你是罗君承最大的软肋,抓你自有大用处。” 他转过身出了营帐,“你也不要指望他来救你,我们北狄四处游牧,住无定所。就算他找到这里,我们也就早走了。” 罗幼君听着耳边沙漠里独有的风沙呼呼之声,心里却越发坚定。她一定要逃出去,看陆成之的意思,他们准备对哥哥有所图谋,自己绝不能拖哥哥的后腿。 夜里繁星点点,罗幼君叫来刁嬷嬷:“嬷嬷,叫个宫女来营帐里守夜吧,这里空旷孤寂,倒是叫人害怕。” 刁嬷嬷不疑有她,叫来随行的一个小宫女。偏头吩咐道:“你就在此守夜,夜里动静小点,别惊扰了公主。” 小宫女看着有些胆怯,但是胜在乖巧。 “是。” 罗幼君上chuáng安歇,随着夜愈来愈深,小宫女不住的打着瞌睡。罗幼君轻手轻脚地靠近她的身边,拿起支撑窗布的粗棍用力一击。小宫女被击晕,往后一倒。罗幼君立即接住她的身子,轻手轻脚十分利索地换上宫女的衣服。 这一套还是哥哥怕她被jian人所掳走,特意教给她的。如今倒真的派上用场。 她走出营帐,迎面走来个北狄侍卫。 “你这宫女,好好地出营帐gān嘛?沙漠夜里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 罗幼君装着一脸胆怯,怯怯生生地说道:“大人,实在是奴婢有三急,这才不得不出来。” 那个侍卫倒也没多说什么,随手往远处一指:“去那边,别弄得有异味,惹恼了王妃。” 罗幼君乖乖点头,低着脑袋往远处走。 好在沙漠里的风沙大,这里人们的脸上总是带着层灰,加上北狄并没有多少人认识自己族部未来的王妃,罗幼君出逃倒是顺利许多。 翻过一层层沙丘,罗幼君勉qiáng依着手中的罗盘辨明方向,只知道是往来路走,不过走了多少里,她却是糊涂的。 临走时她在水塘取的水也不多了,看样子如果再不找到一处绿洲,自己马上就会jiāo代在这里。 隐隐的,她好像听到马匹的嘶鸣声。在这沙漠里,格外的显著。她害怕是陆成之的人追来,跑得越发的快。可是这嘶鸣声却越来越大,她眯着眼睛仔细去瞧,原来是从前面跑来的马匹。 看来不是陆成之的人,那又会是谁?哥哥?不对,哥哥如今远在蜀地,在快也不应当如此神速。难道是我朝的边境商人? 她越想越兴奋,急急地跑上前去,“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前面的来人听到声音,停下马仔细地去辨别来人,发现是罗幼君后,他兴奋地喊道:“君儿,君儿!” 罗幼君一听愣住了,是哥哥的声音,真的是哥哥! 她奋力地跑到罗君承身边,“哥哥,你怎么会在这?” 罗君承跳下马,将罗幼君抱上马匹,“我听说皇上将你送往北狄和亲,就立马赶过来。” 罗幼君擦了擦眼角的泪,“只有你一个人吗?皇上岂不是会怪你?” 罗君承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这都是次要的。还有一大队人马在后面,我怕北狄对你不利,就一个人先赶过来。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罗幼君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事道:“北狄的王上是陆成之,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君承神色暗淡:“他母亲是北狄的王女,说来他陆成之和我还是异母兄弟。” “真的?” “嗯,当年他母亲和我父亲联姻,成为我父亲的侧妃。” “那陆嫣之和你岂不是?” 罗君承摇了摇头道:“父亲死后,北狄王女就改名换姓嫁给陆朝之,然后才生下陆嫣之。” 罗幼君点了点头,“这种事皇上都允许吗?” 罗君承:”知情人都差不多死绝,陆朝之怎会让皇上知晓此事?” 正说着话,沙漠里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huáng沙漫天。罗君承紧紧地将罗幼君护在怀里,马匹惊得不断啼鸣,背上的包裹刮得四处散落。 狂风过后,罗君承仔细地查看罗幼君是否有受伤,见她安然无恙后,拍了拍她的小脸笑道:“还算你命大。” 罗幼君见哥哥无恙后,也松了口气,摸摸了身边的包裹,可是手下却是空dàngdàng的。她急道:“包裹没了!我们快找找!” 好在罗君承的马匹没有刮远,二人牵着马匹四处寻找包裹。可是等他们寻得都已没力气,找到的gān粮和水,也只够一人的份量。 沙漠里夜幕降临,星空灿烂。 不过两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美景。 “你喝吧。”罗幼君抿紧gān裂的嘴巴,将水递给哥哥。 罗君承摇了摇头,只是用一点点的水润下嘴唇,“这袋水都留给你。” 说完,他躺下休息,迷迷糊糊道:“哥哥睡一会儿,你自己吃些gān粮。” 他骑了整整六日的马匹,中途还跑死了一匹马,日夜颠簸,实在太累。如今他感觉体力有些透支。 罗幼君晚上睡得不安稳,她总是怕哥哥睡着了醒不过来。将gān粮和水收拾好后,她紧紧地挨着哥哥睡过去。马匹在身边站着,倒也挡去了一些风沙。 夜里,罗幼君被罗君承的喃喃自语惊醒,她一摸哥哥的额头,发现十分烫人。罗君承整个身体都发着热,人不停地说胡话,神情恍惚。 罗幼君急得哭了出来,眼泪打在罗君承的脸上。罗君承悠悠转醒,吃力地睁开眼睛。见罗幼君在哭后,他摸了摸罗幼君的小脑袋:“傻瓜,哥哥还没那么容易死。” 罗幼君见哥哥醒了,立马将gān粮兑了点水哭着道:“你快吃点gān粮,有力气些。” 罗君承一点点地咽下有些发软的gān粮,不过吃了一点,就再也不肯多吃。 “你也吃点。” 罗幼君含着泪咽下gān粮。她好怕,真的好怕,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 罗君承一直看着罗幼君,脑子里出现一些小时候的事,苦里唯一的一点甜。 当年罗夫人刁难他时,罗幼君必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维护他。父亲对自己严苛,做得不好动则就是跪祠堂,府里只有她记得为自己留饭。父亲不愿娇养男孩,下雨下雪时,她总会在寒风里给自己送伞。 他自小记忆力极好,这种能力在一开始使他十分痛苦。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他很难将其忘记。直到罗幼君的维护,让他开始感激这种天赋异禀。 自己的心并不是石头,或者说,在它还未成石头时,是罗幼君暖了它。 世人感恩他是个明德的太子,其实他们更该感激罗幼君的良善。 他突然话多了起来,对罗幼君喃喃道:“你一直说我是你的天神,其实你才是……我的天神。” “我这人……从来不在乎什么是非。你说我心怀天下,只不过是因为你希望我这样去做。为了你,我愿意做个好人。世间没了你,岂不是又回到了炼狱?” “我不愿意这样。真的好不愿意……” 罗幼君哭了起来,“不要说了,你要好好的休息。” 罗君承却是难得的不依,他眼里像是有一潭碎星星,薄唇轻起笑着对罗幼君道: “我好喜欢你。” 罗幼君一时没有多想,只是哭着道:“我也好喜欢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不,”罗君承摇了摇头,“你不懂……” “我的喜欢,是那种一辈子都好喜欢。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好喜欢。” 罗幼君一下子愣住,“你说什么?” 罗君承吃力地抬起头,凑到她的耳边慢慢道:“我说我喜欢你,要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星空低垂,明明是宁静的美景,罗幼君却觉得心慌意乱。她不知道怎样去回应这份感情,或者说怎样去回答这份心意。 “你说的是真的吗?”罗幼君看着罗君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罗君承点点头,“真的,真得不能再真。” 罗幼君突然笑了,眼里泪光闪闪。她其实很不确定哥哥是否真的喜欢她,而且她也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答应还是拒绝? 她的耳边风沙肆意,身边罗君承的眼里渗着星光。一切那么美好,又那么自然。 “好。” 一声轻浅噫喃,其实早就喜欢上了吧。幼时她就觉得罗君承格外好看,对于这个容貌俊秀的哥哥格外有着好感。一开始只是欣赏,从什么时候这种情感它变了? 看见罗君承受伤,她心疼不已;看着罗君承被人轻视,她格外的恼火。这样好的人,他应该配得上最好的一切。他不该卑微,他生来应当高贵。 后来,大人们说把她许给罗君承,她心里是乐意的,格外的高兴。得知是玩笑后,还暗自伤心了好久。长大点后,她就知道这不合礼制,怕给哥哥招来非议,所以总是格外注意。 她一直以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所以总是骗自己不喜欢哥哥,觉得这样心里会好受点。真真假假,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感知到这一份情感。 她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她。真好。 还有什么比心意相通,更值得人欢喜? 罗君承刚刚听到罗幼君的回答,一时像是傻了一般,半天都不知如何反应。妹妹不排斥他的这份感情?不恶心他的心意?他太高兴了。 “你……你真的愿意?” “是啊,我也喜欢你,哥哥。”罗幼君笑容似乎甜得腻人,“而且也是要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罗君承笑了起来,原本深沉浓黑的眼瞳里倒映出一整片沙漠的星空。 亮晶晶。 作者有话要说: 夭夭三次元很忙,有时间就更。因为各种原因,这篇不会坑,大家放心! 第20章 对峙(新增800) 远处一阵huáng沙翻涌,北狄的大部队追击至此,阵阵马蹄声夹杂在风沙里。 罗君承躺在沙土上,面对千数敌军,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虽然此刻,他的身边只有罗幼君一人。 即使沙尘翻涌,罗君承仍是辨认出领头之人乃是陆成之。他身披银色铠甲,甲片上泛着雪白刺目的光芒,冰冷且压抑。 眼见着陆成之指挥手下意欲捆绑他们,罗君承伸手挑起手边铁剑,几个侧身闪转后,手中铁剑直bī陆成之的命门。 陆成之被打个措手不及,只能一个翻身下马躲开罗君承的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陆成之就被bī得被动防守,眼里发着恨,对士兵们大声喝道:“谁也不准帮忙!” 可是罗君承的剑招攻势越来越猛,陆成之应付得愈加吃力。从前被罗君承压制的画面,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翻转。也不知是心慌还是意乱,陆成之的防守开始破绽百出。 不一会儿,罗君承直接铁剑一挥,陆成之手中的配剑应声而裂。罗君承bī上前来一个反手锁喉,牢牢地治住陆成之。 身后的士兵们见主帅被擒住,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场面胶着起来。陆成之看见士兵们有些吃惊和嘲讽的眼神,心中恨意难减。 “不用管我,杀了罗君承!” 几个副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去服从这个命令。陆成之现在可是他们的王上,群龙哪能无首? 罗君承将他们的犹豫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远处马蹄声震天,几乎上万的军队,掀起滚滚的làng沙。罗君承没有放松下来,仍是警惕地一点点往援军方向移动,示意罗幼君站到自己身后。 罗幼君紧紧抓住罗君承的衣角,轻声问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激陆成之与你独斗?” 罗君承并没有回答她,算是默认罗幼君的问话。被他手臂困住的陆成之,发现自己没有机会去反杀罗君承时,变得异常顺从。 “不愧是□□的太子爷,人心和局势,那样不是看得透透的?” “过奖。”罗君承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如此平淡的一句回答,却让陆成之恨意滔天。 罗君承无暇顾及他如何去想,他现在只一心想着,让罗幼君快点脱离这个láng虎之地。副将李广德指挥士兵从罗君承手上押解陆成之,对罗君承深深一拜:“末将救驾来迟,望太子赎罪!” 罗君承松了松紧绷的手腕,“无妨,来得刚刚好。”说着他看向罗幼君,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副将李广德将马牵到罗君承面前,恭敬地递上马鞭。 罗君承从容地接过马鞭:“幼君,不怕,哥哥带你回家。” 罗幼君也顾不上仪态,含着泪顶着张花脸点点头:“好。” 北狄这几日,竟恍如隔世。几番折腾,真是让人身心俱疲。若不是罗君承及时赶到,这无边的沙漠,难道不会困住她一辈子吗?她不敢再想。 陆成之被士兵押解与她擦身而过之时,看了眼罗幼君,对着她露出一个极其隐秘地微笑。他对着罗幼君轻声口语道:“兄妹?……太子爷呀。” 罗幼君心里一凌,面上虽仍是平静,心里却巨làng滔天。哥哥毕竟是要登上皇位之人,这段在外人看来不伦之恋,又有多少朝臣百姓,能无所反对地接受? 等回到京城时,时间已经是六月后旬。长空万里无云,朱雀街的罗府里出奇的安静。 罗幼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自北狄归来,她心有感触不想再去隐瞒母亲。如果罗夫人接受自己重生之事,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把她当怪物,她也能理解。 罗夫人细细地去看罗幼君,府中的小尼姑颜卿,竟是自己已经过世的女儿?她心里竟不觉得害怕,只有无尽的欢喜。 难怪自己一见到颜卿后,就心生亲近。原本是厌恶她的出现。她愿意相信这是母子连心,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君儿还活着,是鬼是怪又如何?都是她的女儿。 她都认。 罗夫人牵起罗幼君的手,泪眼婆娑:“也怪我,让你自小和陆嫣之亲近。哪知……哎,不提了。你刚刚问自己亲生父亲是何人,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将罗幼君搂在怀里,慢慢地追忆从前:“以前江南有两家商户,商户的夫人们同一天生下孩子。正好一儿一女,他们就因此定下娃娃亲。” “男孩自小很俊,巷子里的女孩们都喜欢他。女孩却生得又小又黑,总是被人欺负。不过她却不怕,因为男孩总会护着她。后来他们结成连理,婚后不到三个月,边境就突发战事。男孩被征做壮丁,临走前怕回不来,就将女孩托付给同窗。” “他怕女孩一直等他,就告诉女孩自己另有新欢。女孩她傻啊,她不懂男孩的无奈和爱意。哭了整整一个月后,她报复般的嫁给男孩的同窗。七个月后她生下男孩的女儿,而男孩的同窗因为不能人道,自是将她视如己出。” “君儿,我就是那个女孩。而男孩,就是如今天下第一兵马大元帅——肖之清。你从来不是野种,只不过是母亲年轻时犯了糊涂才使得一家人分离。” 罗幼君心里既伤感又高兴,她搂着罗夫人轻声低啜起来:“母亲,还有一事。哥哥他……已经请旨让皇上封我做太子妃。我有点担心,母亲,哥哥会不会因为娶了我,被天下人非议?” 罗夫人笑了:“你还是不懂我说的,孩子,相爱之人只有不能在一起才最痛苦。在一起后所受的磨难,都会是甜如蜜。母亲看得出来,罗君承是真心喜欢你。你怎么能再如我一般,辜负另一个人的心意?” 罗幼君沉默下来,久久不言语。罗夫人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似是无声地给她勇气。是啊,怕什么?有在一起的决心,什么都不用怕!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夭夭回来了吧!——傲娇脸,我棒棒哒! 差不多要结局了,小可爱们觉得要番外吗?我听你们的意见~ 第21章 大结局 册立太子妃的圣旨一下,各路宗室子弟借机起兵北上,要讨伐霍乱人伦的太子——罗君丞。东宫的烛火燃到天明,皇城里人人自危。 “怕什么!打他们个片甲不留!一群酒囊饭包之徒,”首辅俞旦辉衣袖一摆:“老夫才不做那等孬种!” 罗君丞闻言轻抬眼皮,淡淡的一眼扫过。吓得俞旦辉急忙挺起脊背,不敢再加放肆,“老夫只是一时口快,众位同僚切莫笑话。” “俞大人,”肖之清向俞旦辉拱了拱手:“依在下看来,起兵之事倒是不难解决,就是这民心之事实在难以决断啊。” 俞旦辉一听,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在议吗?肖大人有何高见?” 肖之清看了眼罗君丞:“此事起因是太子妃身份一事,百姓们不过是难以接受佛家子弟进行婚嫁。倒不如让太子妃认一门亲。” “认亲?认何人为亲?” 肖之清向罗君丞深深一拜:“微臣斗胆,恳求太子准许微臣认太子妃为女。” 俞旦辉吓一大跳,暗道:“这肖狐狸不要命呢?实在太胆大妄为了吧!”他想着多年同僚之情,准备施手救急一把,却见罗君丞轻点头颅道了声:“准。” 有猫腻。这是俞旦辉的第一想法,接下来就松了口气。如今天下四处起兵,就怕到时候民心四处流失啊! 承天二十六年,史书上记载的宗室之乱,在百姓与官兵共同抵御下,不到一年就烟消云散。同年,承明皇病重,暗自立下罗君丞为帝。 当晚,罗君丞就被召见。 huáng色帷幔下,承明皇奄奄一息。 “承儿,皇爷爷只有一件心事还未了。”承明皇吃力地抬起手,招呼罗君丞走上前来:“听朕的话,登基后,立马处决罗幼君!” 说着他咳出几口献血,平复喘息后死死地盯着罗君丞道:“为君者,切不能被情爱左右啊!” 他以为罗君承听后要么会大吃一惊,要么会死命反抗。可是罗君承却一直很平静,不发一词。一直淡淡地看着他,似默认,也似接受。 “好孩子,好孩子。”承明皇咳嗽几声后,一脸欣慰:“朕以为你对罗幼君用情至深,没想到……哎,你拎的清,就好。” 罗君承突然笑了一声,眼露讥讽:“皇上以为自己的身体,怎么会衰败的如此之快?” 承明皇一愣,“是你!” “不,不是我。”罗君承笑着摇了摇头:“是陆嫣之。”他凑近说道:“我只是未加阻止。也算替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报了仇。” 承明皇一脸不可置信,胸膛剧烈的起起伏伏,一口鲜血卡在喉咙里,憋得他咽了气。他最后的最后,竟是被气死的。 罗君承看着承明皇的尸体,淡淡道:“如你一般断情绝爱,临了了,身边一个真心人都没有,真的值得吗?” 寝宫里灯火灰暗,皇上驾崩的消息一层层地往下传。明日,他就是承德皇了。 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的,承德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终于结局啦,再来篇陆嫣之的番外就完结啦!放心不qiáng行洗白,只是写出陆嫣之真实的爱情价值观,我觉得有毒但是带感! 第22章 番外陆嫣之 什么感觉?除了痛,还是痛。 罗幼君当年也是这般痛么?倒是一报还一报。刺客的刀柄还在陆嫣之的肚子上,她用力的睁开双眼,却抵不住睡意,沉沉地睡去。 罗幼君抱着她的尸身,她飘在半空中看得一清二楚。一旁的罗君承还是那般的面无表情,只有在刺客刺向罗幼君的时候,他才露出慌张过。 那么她就不再打扰了吧,只是她一定要罗君承记着自己一辈子。为他的心尖儿挡一刀,这够吗? “给你挡的这一刀,是为了承哥哥,因为他喜欢你。我还是很恨你,很恨很恨。” 这是她对罗幼君的最终遗言。 她活着是为了什么?似乎从她出生、从她记事起,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她的承哥哥,从来都不理她的承哥哥。 她从来都不善良,她也不懂善良。她要就得得到,其他的,她认为不过虚幻。可是最后,她还是输了,输给什么都不如她却是承哥哥心尖儿的罗幼君。 怪谁?怪这老天爷吧,让她遇到一生挚爱,却不能得到挚爱。但求老天爷发发他的慈悲心肠,下一世,再也不要遇到他。她怕自己还是爱上他,赴汤蹈火、不惜一切的爱上他。 浓烈又可悲。 如同她这爱情般,浓烈又可悲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结束啦!开心^_^。原谅作者短小君,实在是没必要水字数,大家看得开心就好!啦啦啦~祝大家快快乐乐啊! 新文《教坊》: 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它不日要开,希望大家能继续捧场,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