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兄弟陪我逛花楼 作者:堰桥 文案: 曹暨驾崩之后,史书记载他是一代明君,功绩无数。市井流传他一生未娶,实有隐疾。 只有曹暨自己知道,他的隐疾是年少时的玩伴顾云清。 在顾云清替他冲锋陷阵,死在野狼沟的那晚,他就有了这个隐疾。 他亲自替云清换了衣衫,才知他是她。 将她安置入棺,送回京城。乃至报仇雪恨,登上大宝。 没有了那人,这一辈也就这样过了。 “阿暨,快醒醒!”耳朵上的疼痛,让曹暨睁开了眼。 眼前的顾云清拧着他的耳朵说:“万花楼的小春娇那手嫩地都掐得出水来!咱们去看看?” 曹暨发现他回到了十六岁,混账的顾云清,正在拉着他要去逛花楼! “喂!咱要去摸小春娇的手,你摸我的手做什么?” 铁哥们登上大宝,顾云清自认为高枕无忧:阿暨这个憨货,这么多年居然没识破? 直到她红着脸,坐在河边,挠着头,谁说他不知道的? 她把他当兄弟,他却想???? 女扮男装小将军X爱妻如命的重生皇帝 内容标签:重生甜文女扮男装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曹暨、顾云清┃配角:《重生在私奔以后》求收┃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 第1章 曹暨死在自己求仙的路上,他求仙不为长生,只为问一句话。 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是自己作死的。 他按照仙师的指引,从泰山脚下,一个台阶一磕头,登上泰山之顶。想以不世之功,向皇天后土讨要一个机缘。 他登上泰山顶的那一刻,山顶上的一阵凉风一吹,脚一软,再醒来,自己已经是身魂分离,轻飘飘的魂魄坐在了自己那结结实实的梓宫上。 今天是他的梓宫回京之日,天空灰蒙蒙的,还下起了小雨,一条御街两侧站跪满了百姓。他坐在棺材板儿上,看着那些百姓一个个哭地满腮都是泪痕。 这一个多月来,他看了一路的百姓哭得天昏地暗,即便是刚开始感动,到现在也有些脑仁疼了。 回了京,进了宫,烟雾缭绕之间,下面跪拜的是以前时常被他拉着一张臭脸训斥的文武大臣。 想来这帮子人应该没有那些不知他底细的百姓那般愚蒙,不会那么声嘶力竭了吧? 看着扑在大殿地上哀嚎的群臣,他还一下子真分不出谁真谁假。 “陛下,陛下!” 这不是叫他,而是叫他那个已经承袭了他皇位的傻弟弟。迎出了五百里,日夜不合眼地守着,终于受不住了吧? 半夜三更,那些哭地七倒八歪的侄儿侄女,弟媳妇们,总算消停了些,他说了多少次了,要薄葬,要简单,这么闹腾不知道是干啥? 自己的贴身内侍给他添了香烛之后,站了起来,他跟在他身后。 刘权儿去了边上的小隔间里,跟他一起爬泰山的号称知道如何招魂的老道儿正坐在那里,拿着一壶小酒,前面几个小菜,哼着小调调。这才对吗?一个个哭得情真意切,让他以为自己有多能似的。 “仙师,您说咱们太上皇感天动地了吗?是真的去见顾小侯了?”他那内侍刘权儿,一边擦着泪一边说。 “切!”老道儿不屑地扯了一条鸡腿,曹暨有种错觉,老道儿似乎能看见自己,因为他向自己这边看来。转瞬他又有些泄气,那老道开始边啃鸡腿边说:“太上皇这种口惠而实不至的人,老天怎么会帮他?” 他不是说自己能通鬼神吗?他难道看不见他,要不怎么会说他坏话?难道这个道人是个骗子?是个神棍? “你怎么能这么说太上皇?”刘权儿一把抢过仙师手里的鸡腿:“您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道不怕啊!刘权儿,老天不是看百姓对你家太上皇有多敬仰。他干下功绩不假,可这跟他求天告地有什么关系?他想要求皇天后土,他干嘛不先封禅呢?告祭天地?” 封禅?不是他不想,这个天下从唐末开始动荡,已经整整百年了,这才刚刚安定三十多年,哪有这么多闲钱做这个事情?老天总是开眼的吧?功绩也无需禀告上天吧? “仙师,咱们陛下一步一步跪到山顶,还不够诚心?那是九五之尊,那是大齐的开国之君,是咱们的太上皇啊!” 老道哂笑一声:“对啊,他九五之尊,他平定天下,富有四海。可他在祭拜天地上,抠门不?寻常百姓求菩萨保佑,都知道要给香火钱。他一真龙天子,一点子孝敬都没有,就爬上一路,真以为上天是他爹,看他可怜,就答应他的要求了?做梦!” 说着老道又看向他这里,曹暨想,兴许他能看见自己?那老道一把夺过刘权儿手里的鸡腿,继续塞嘴里撕扯。哦,他是在看鸡腿! 算了!就算自己一世英名,最后上了这么一个老神棍的当。只是自己从泰山上下来,跟了一路,蹲在这棺材边上,就跟画地为牢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上黄泉路,能去见到云清。 一想起云清,他不禁摸上自己的胡须,一摸胡须,不禁又要低头摸自己那已经微凸的肚子,他使劲地收着肚皮,然而并无多大的效果。泄气地坐在墙角,云清喜欢鲜嫩的,自己都成这样了,按照她的说法已经是老菜皮了,她看不上怎么办?一下子又哀叹,自己为何不早点作死? “砰!”一声把正在自怨自艾的曹暨给惊地抬起了头,看见平时一直弯着腰,脾气好地没话说的刘权儿,一脚踏在桌板上,指着老神棍:“什么叫抠门?第一次奏请封禅,黄河发大水,咱陛下,把奏折甩在了礼部尚书的脸上,让他算算封禅一次可以救活多少饥民。第二次又上来请封禅,陛下说要给江南减赋税。他抠门又不是用自己身上,用在百姓身上的。” 牛鼻子老道用啃剩下的鸡腿骨指着刘权儿:“他还不抠门?自己不娶皇后,不生孩子。当今纳妃纳了几个,前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后宫就四五个妃子。他已经太上皇了,他还劈头盖脸的骂当今。你别反驳,老道我不想听你的反驳。”这个话老道说出来心虚,是以他才加了一句,不许反驳。 刘权儿看着老神棍:“我非要反驳你!咱陛下怎么跟当今圣人说的吗?您知道吗?他说:盛唐年间,公主皇子一堆,你知道多生一个,少则两三千人伺候,多则五六千人,一年国库开支多少?你算过这笔账吗?你寻开心寻了一会儿,就得让多少百姓流多少的汗,养活你的一个儿女?后宫嫔妃,皇室子弟不贵多而贵精,生多了一个个斗地跟乌眼鸡似的。你开心了?” “他这么说的?”老道气焰下去,那鸡腿骨指不下去了。 “自然,我家里穷,十二岁进宫,进宫第一件事就是要净身。也不知道那一日陛下怎么就经过那肮脏之地了,若是他慢一步,我就已经不成个人了。是他将我放了下来,让我穿上了裤子。摸着我的头说:太监可以有,但是都没必要净身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的皇帝,也就不要做什么皇帝了!”说完这些,那刘权儿蹲下去,把头埋进腿间呜呜地哭着:“您没经历过乱世吗?您没挨过饿吗?您怎么能不念着咱们太上皇的好?” 这些话把老道的记忆带回了遥远的过去,他带着妻儿出来逃荒,赤地千里,全是荒地,树皮草根啃完,开始易子而食,他的妻子舍不得稚儿被卖,用自己换了十两银钱,送到他手里。等他反应过来,问讯过去,他的娘子头颅已经落地,从熟悉的胎记辨认出,她的一条腿被挂在了桩子上,等待售卖。而他儿子终究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天。 那时起他半是疯癫,半是清醒,想要求仙问道,想见一面自己的亲人,可真地学了还魂之术。却不敢用在自己身上,不是他舍不得自己的一条贱命,而他不敢回到那个乱世,就怕再经历一回那种蚀骨之痛。罢了!罢了!自己也活够了! “他在乎百姓的血汗,所以不舍得封禅。可他不在乎自己,才愿意一步一跪上泰山之巅,他真的是诚心的啊!若是老天还不如了他的心愿,老天就是不公……”刘权儿边哭边喊:“陛下就是想再见见顾小侯,我给他守夜,他梦里时常会叫,云清,云清……” 刘权儿都快四十的人了,孙子都有了,还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曹暨过去想要拍拍这小子的肩膀,安慰他两下,却见边上的老神棍,放下了手中的鸡腿骨,把双手在自己的道袍上蹭了蹭,留下两道油渍:“行了,给老道拿个猪肘来,让我吃饱些!” 刘权儿虽然气得想要甩这个老神棍一巴掌,看见老神棍晶亮的眼神问他:“想不想,让陛下好好走?” 他气呼呼地让人传了一大个红烧肘子来!曹暨不禁想,刘权儿脑子真不好使,这老道儿说这么一句话,他就当真了?却不想自己也是这样被他骗了一年。只有心中有在乎,才容易上当。 天蒙蒙亮,曹暨坐在自己的灵堂上,看着自己那个年近五十的弟弟,带着他的儿孙,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又开始了大哭。 “皇兄,靖边侯的棺椁随葬入您的陵寝。”他那弟弟曹荣哭得鼻涕眼泪地,这么说。 曹暨听见这个话,低下了头。真要葬在一起了?他们什么时候定下了生不同衾,死要同穴的约定?他仰头陷入回忆。 那时他们陷入困境,他身受重伤,发着高烧,眼看就要不行了。云清背着他往外,他一阵儿清醒,一阵儿地昏沉,他让云清把他扔下,如果不扔下两个人都得死,不如换她的一线生机。 顾云清这个人执拗地很,死也不肯撒手,他求她,把他放下,她扔下他后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曹暨,阿娘没了,外祖也没了。如果你也没了,我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亲人了!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若是咱们能走出去,咱就一起活命,要是走不出去,咱俩就埋在一起吧?黄泉路上做个伴,成不?” 他那时咬碎了嘴唇,抹了抹嘴边的血:“好!生就一起生,死就埋一起。咱哥俩不分开!” 云清背着他翻山越岭,躲过追杀,活下命来。却没想到,野狼沟一战,本该是他要去的,但是曹荣陷入险境,得去救曹荣。 “曹荣那小子太烦人了,你自己去接。我替你去野狼沟守着,你快去快回就是!” 没想到这一别,再见就是她身中七箭,倒在了他面前。只要想到这一幕,无论白日黑夜,他总是眼眶子发热。已经习惯了要抹眼泪,手伸上去,才发现这回没有泪水。哦,自己已经死了,鬼魂是没有眼泪的! 话说,他把她带回了帐中,替她拔了箭,给她擦干净身体,才发现,自己的好兄弟,不是兄弟,原来是她。 他贴着她的脸,哪怕眼泪再多,再热,也温不了她冰冷的脸。 再后来他一步步走来,再大的困苦,再多的艰辛,还有比这样的生离死别更痛苦的吗? 登上大宝之位,他想过要追封她为后,怎奈这么多年,即便他们生死相交,她却没有亲口告诉他这个秘密。 想来她是不愿意世人知道,风流倜傥的顾云清是女儿身吧?要是他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拆穿了她的身份,恐怕她会不高兴。 可他又不甘心,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以帝后的名义同葬,是以,他在退位之后,寻仙问道,想要学唐明皇,能招来太真的魂魄。 那老道儿所言除了要劳民伤财的没干,他都照做了,却没有一点结果。算了,反正葬一起了,到地下去问也一样! “仙师!仙师!”外面的叫喊声,让他醒过神来,他往外冲去。老神棍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捂住了胸口,嘴角挂着血,看着他,这下他确认了,这个老道能见到他。 他冲到那牛鼻子老道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老道儿说:“你个死抠鬼,回去吧!” 诚心拜泰山,不过是引子,他想要回去,却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的,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究还是下了这个决心,用自己一条贱命,去换这位帝王的一次重生。 老道儿看着眼前的魂魄化作点点金光,自己也渐渐耗尽心血,倒在了地上。 作者: 第2章 顾云清一脚借着墙边的灼灼盛开的桃花,那枝丫已经被她踩踏地油光滑亮,从自家院子翻入隔壁的荣国公府。院子里曹暨的小厮春儿,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上,顾云清走到面前这小子都没发现,她张口叫:“春儿,捡钱呢?” “哎呦!小侯爷,您要吓死小的了!走路都不带声儿的。”春儿抬头拍拍胸脯。 顾云清不以为意,就凭这小子走神的样儿,除非天上雷劈下来,否则他是不会有感觉的,问:“你家郎君呢?” “我家郎君在午歇呢!” “这都啥时候了?还午歇呢?”顾云清边叫唤边进曹暨的书房,看见自家小伙伴滚在榻上靠着墙壁还在睡:“阿暨,你还睡?成猪了啊!” 她鞋子也不脱,直接往他的榻上一滚,身体贴到曹暨背上,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朵:“好醒醒了!” 曹暨还没转过身来,顾云清已经放开了手,划拉到了曹暨的脸上,想要拍拍他的脸,发现有湿意,大叫:“阿暨,你哭了?你别难受,不就是个妞吗?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哥们你的好。那个软趴趴的谢彦,就是会写几首酸诗,能跟你比?不要为了一个有眼无珠的女人伤心。少了她一个,咱弄一群。就算没她漂亮,好歹个数多,从初一到十五,咱们不带重样儿的。” 顾云清撑趴在曹暨身上,在他耳边唠叨,曹暨已经醒了大半个时辰,没想到那个老道儿居然把他送回了十六岁的那年春天,终于又了听见她那清脆的声音,他原本想要起身出去迎她看她一眼,没想到刚刚坐起来,眼睛润了又润,胸臆塞满了酸涩之意。生怕被她看出来,只能侧向墙壁装睡。这家伙居然以为他为了那王家三娘哭? 曹暨这才想起十六岁的时候,情窦初开,恋上礼部尚书家的三姑娘,偏生那三姑娘喜欢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谢家七郎,他那时很是伤心了一阵。云清怕他伤了心神,日日过来耍活宝,天天过来逗趣,只为博他一笑。 他已不是十六岁那个为了漂亮妞神魂颠倒的曹家大郎了,他是那个为了这个混账,魂牵梦萦几十年的曹暨,他几十年来的眼泪大多是为了她啊! 此刻这个货,贴着他的身体,对着他说话,那热乎乎地气息就这么喷在他的耳朵上。不是前世那种他无论如何都捂不热的冰凉,鲜活的感觉,让曹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一下子就热辣起来。 顾云清的手贴着他的脸,叫:“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烧了?” 顾云清趴在他身上,手贴着他的额头,任由她这么胡闹,他非魔疯了不可,曹暨推开她坐起来:“我没事!” 顾云清被他一推,还以为他因为被自己拆穿了情绪,所以恼了,侧着头打量他:“想哭就哭,憋着干嘛?王谢两家已经纳吉了,明年就嫁娶了,你再怎么想,人三姑娘也不可能是你的了,哭过以后就忘了,咱们再找一个,我就不信了,咱们阿暨这样俊俏的小崽子,会找不到比那王三娘更妙的姑娘。” 得了,顾云清以为他是伤心王三娘了,曹暨无奈说了一句:“我没事,是屋顶的灰尘落在了眼里。” “对,对!屋顶的灰尘落眼睛里。咱们阿暨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伤心?”顾云清顺着他的话说,顺带抄起边上拂尘,往上一个蹦跶:“我给你把灰尘赶了!”她这个哥们做得多到位?明知道他扯谎,她还给他圆谎,拂尘扫过边上的墙壁,谁料墙上刚好有一只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织的网,被拂尘搅动的风一卷,一丝一缕飘进了顾云清的眼睛里。 “哎呦喂!我的娘啊!”顾云清叫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榻上,伸手要揉眼睛,曹暨问:“怎么了?” “灰尘也进我眼睛里了!”顾云清哀嚎。 曹暨站起来叫:“别揉,我给你吹吹!” 顾云清仰头,心里嘀咕,哪怕她这么锻炼筋骨,天生品种不一样,自己就硬生生比曹暨低了半个头。 曹暨伸手抚上顾云清的脸,真不知道自己前世眼睛有多瞎,才会觉得有这般的秾丽的一张脸,会是个男儿。 拨开顾云清的眼皮,也不知道这个混账转动着眼球在想什么,挺直的鼻下,粉红的嘴,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深吸一口气,再对着她的眼睛,极其轻柔地吹了一下。 轻柔的暖风进了眼睛,没来由的顾云清心头,如一只小肥猫的爪子从厚厚肉垫中探出划拉而过,异样极了,把他一推,退后一步说:“好了!好了!好像出来了!” “还有一只,我再给你看看?” 顾云清感觉今天的曹暨格有些那个什么?到底是什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正常。她摆摆手:“大老爷们,一点灰尘哪里能难倒我?走了,走了!赵家老四说万花楼新来了个江南姑娘,吹拉弹唱无所不能,一条水蛇腰,柔若无骨,那手嫩地如豆腐,一掐可以出水。咱去看看?”说话之时,眼波流转倒是将一个纨绔拿捏地恰如其分。 曹暨低头浅浅一笑,没有她的日子,他就一直在琢磨顾云清的一言一行,她逛花楼,走茶肆,斗鸡走狗,是长安城里的纨绔数得上号的。想来不过是为了给她的女儿身做掩护。也难为她那浪子模样,从小就练就地那般好,瞧瞧那个嘚瑟浪荡劲儿? 顾云清见他不答,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嘿,哥们!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曹暨伸手压住了顾云清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她的手不像她说那小春娇的手那般如羊脂一般细腻,常年练武,手掌心里有茧子。他很想拿着这样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那热乎乎感觉多好。 顾云清看着曹暨眼神温柔似水,摸着她的手,完全不似往日那样与她嬉笑怒骂,心头一凛,阿暨魔障了?叫:“喂,哥们!咱要去摸小春娇的手,你摸我的手做什么?” 曹暨发现自己失态,呵呵一声干笑:“我先练练,免得等下不知道怎么摸!” 顾云清张开嘴,又闭上,问:“这个还要练?”曹暨索性将她的手包住,从手背摸到手指,再回过去,顾云清被手上传来地感觉闹地汗毛竖起,对他说:“你真要练,不如我给你叫外边的春儿过来?” 曹暨这才停下手:“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摸手的奥秘了,不如我们出发?” “走!”顾云清显得神采飞扬。 两人出门,顾云清招手带上自己的小厮,顾云清的小厮叫冬儿,曹暨的小厮名唤春儿,绝对不是偶然巧合。实在是两人自幼混在一起,一个到了年纪要找小厮了,另外一个也吵着要,这么着两个名儿一个路数,就没什么稀奇了。 两人从侧门走出去,遇到了拦路的家丁。是了!今日顾大将军回府,此刻正在陛见。顾云清和她娘一直养在他外祖靖边侯身边,这会子她那个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几次的爹要回来了。 那家丁对着顾云清弯腰道:“六郎君,大将军得圣人召见,等下就要回府。请郎君随小人回府。一家老小等着郎君和夫人。” 顾云清呵呵一声:“知道了!我等下跟我阿娘一起过去,阿暨,我们走!” “郎君要是不回去,小的无法回禀将军。”那人弯腰对着顾云清说道。 顾云清转过身去,走到那个家丁面前,带着有些可笑的口气:“这个事情你回去禀小宁夫人不就行了,怎么回禀将军,她会不知道?” 曹暨走到她身边,勾着她的肩膀:“刚才还说我磨叽,你再磨叽就晚了!”冷眼看着那几个家仆,前世里这可是一个关键节点,此刻要是云清回去,那是要丢掉半条命的。 顾云清被曹暨勾着往前,完全不理会那几个家丁,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向万花楼出发。 不得不说哪怕从唐末开始混乱了一百多年,长安到底是京城,太平盛世是繁华昌盛,而现在这种就是歌舞升平。出了这四城门,用不着两百里,那便是战火连天,饿殍满地。 万花楼就是这样粉饰太平的所在,里面的姑娘,日出献艺,日入献身。 白日里,交个十两银子,上楼找个雅间,点上一壶茶,一个姑娘能陪上一下午。 一到那红彤彤的灯笼亮起,白日里一下午十两银子的姑娘,此刻就是百两甚至千两一霄,也自有人去。 可见这世道之上懂得欣赏雅趣之人太少,而重身欲之人太多。他们还年少,钱财不多,那便装个风雅,来听个曲子。 万花楼里的姑娘各具特色,能歌的堪比大唐歌妃,能舞的尤胜汉室飞燕,还有那专攻特殊技艺,只在晚上出现的胡姬。 小春娇是江南来乐姬,善弹琵琶,十指纤纤,一手按压弦,一手拨弄,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伴随黄莺出谷的歌声。 唱词乃是白乐天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那软糯的声音仿佛当真将人带往江南,一曲罢了,顾云清一招手,让那姑娘走过来,她垂着头,睫毛纤长,桃腮粉面,如这三春里的娇花,羞羞答答地坐在了顾云清的边上,顾云清将她一把搂住,挑起她的下巴,用食指划过她的嘴唇,一抹口脂印在了云清的手指上。 曹暨看着她贴在小春娇的耳边,带着浪荡的声音:“我从未去过江南,不知那江南是否如这词句里唱地那般美妙,不过看春娇的容颜就知道江南定然是美妙至极!” 若非前世自己亲自替她换了衣衫,就是打死他,都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调戏着小春娇的纨绔,会是女儿身。可见不是自己眼瞎,而是云清扮男人扮的太成功了。 “奴也不曾见过这般美景!”那小春娇推开了顾云清的手说:“奴,家在杭城,父兄皆战死,只余妇孺在室中,侄儿年幼嗷嗷待哺,阿母无奈,将奴换了十两银子,换上半月口粮。” 这下子让还想演一会儿浪荡子的顾云清静默了,这么一个姑娘不过是他们的一顿茶钱?想起外祖说这个世道不知道何时结束,他们这样的豪门大家也已经只剩下祖孙三人,外面就可想而知了。 做这一行的最是会察言观色,见顾云清脸色沉郁,那小春娇连忙说:“郎君恕罪,是奴不该说这等话,让郎君不高兴。” 顾云清回过神来,即便是做戏也是需要情绪的,小春娇那一句话无异于冬日里的一盆冷水。总觉得自己若是再拿她调笑跟禽兽何异? 再好的兴致,此刻也破坏殆尽。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道:“行了,我不怪你!不过今日却被你败了兴致,走了!” 曹暨摇头,她还真当自己是男儿了?还败了兴致?他跟在她身后。 顾云清快步下了楼梯,楼梯转角边上有一排座位,是随从坐的地方,春儿和冬儿跟上来,顾云清刚要从正门出去,被曹暨一把拉住道:“跟我走!”拉着她往内而去,穿过放置杂物的小间。 “你这是做什么?” “从后门而去!”待曹暨回答她,两人已经从凌乱后边小门穿了出去,花楼就如同孔雀,只能看门面,不能看后边。后门出去又脏又乱,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好好的大路不走,走这里做什么?顾云清看不懂曹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作者:啊啊啊!这么多留言啊!阿暨大家喜欢,不知道清崽是不是大家也喜欢呢? 第3章 万花楼前面灯红酒绿,后面却是乌烟瘴气。隔开一条狭窄的街道,是一片低矮的棚户。一股子难掩的臭气过来,让出生之后一直生活在侯府的顾云清差点呕出来。 跟着曹暨穿行在狭窄的过道内,到处都有衣衫褴褛的人,或是蜷缩在角落里或者直接躺在地上,顾云清甚至不能辨别有些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就是大梁的京城长安,纸醉金迷之下,是满目疮痍。顾云清问曹暨:“阿暨,干嘛?我外祖嘱咐过,这种地方不要来!” 刚刚说这么一句话,一个魁伟的男人过来,把一个馒头扔在地上,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捡起馒头塞嘴里,那个魁梧的男人问他:“你女人呢?” “在后边!你去吧!” 这才是逛花楼的本质,曹暨看她小脸刷白,摇了摇头,这姑娘就是叶公好龙,表面上浪荡地很,看见这个不行了吧? 两人想要从小巷口穿出去,却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叫着:“到那边去看看!” 顾云清看向曹暨:“顾府的人?” “没错!”曹暨对她说。 “他们要干什么?” 曹暨刚刚要开口,却见一个家丁看见了他,大叫:“在这里!” 曹暨拖着云清返回巷子里,那几个家丁一路追过来,云清跟着曹暨没头没脑地七拐八弯地蹿来蹿去,她头都晕了。这是长安城的另外一面,这种犄角旮旯,她从来没来过。也不知道曹暨为何能如此熟悉? 她晕,那些家丁倒是不晕,想要从另外一个口子出去,还有家丁守着。云清暗骂一声:“草!”这是天罗地网,有必要吗? 小河边上一艘船刚刚靠岸,上来几个花里胡哨,妖里妖气的女子,曹暨拉着顾云清走上水埠头,跳上了船去,那船家说:“这是咱们楼里的船,上来做什么?” “去西市!”曹暨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船夫。那船夫掂了掂手里的元宝,眼睛里发出了光。 “去西市来回就两炷香的时间,耽误不了你什么!”曹暨说道。 那船夫嘿嘿一笑,看了看两人说道:“那就坐好了!” 船夫摇着撸,穿过小石桥,顾云清刚要抬头,被曹暨一把抱在怀里,用袖子遮住了两人的脸:“低头!上面有人!” 曹暨抱得太紧了,顾云清一下子无法挣扎,摇着撸的船夫惊叫:“两位郎君,忍忍就到了!咱们这个船又没个雨蓬,两岸上的人可都看见了!” 顾云清扒拉开曹暨的袖子,探出头去,深呼吸,被他抱紧了又遮住了脸,她都快没法子换气了。看向那个船夫,瞪眼说:“你瞎说什么啊?” 说着转头拍了一把曹暨:“我快被你给勒死了!” 曹暨此刻心头砰砰跳,方才是见那桥上有顾家的几个家仆,想要遮掩,却没轻没重将云清一把抱住了,再遮了面,却没想遮面之后低头看怀中的云清,嘴唇粉嫩,脸上因为奔跑泛起了红晕,让人不免心神荡漾,实在难以把持,强行把持的结果就是他的脸也是涨得通红。 那船家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们说:“老头儿的船坐的都是花楼里的女娘和倌儿,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两位郎君正是情浓之时,也是正常。小郎君且耐一耐,西市那里外客多,多的是客栈。上了岸找那客栈宿上半日,就什么都解了!” 顾云清恍然,磨了磨后槽牙:“你……以为我们是断袖?” 那船家一副就是个特别明白的明白人说:“看破不说破,这等事情在咱们这里稀松平常!” “我们是兄弟!”曹暨看云清不高兴了,忙着解释,这个老头儿误会他们是断袖,他无所谓,反正只要是一对儿,他都高兴,不过云清不喜欢,他自然也不喜欢。 “两位小郎君还生嫩地很,生嫩地很啊!”简直就是越猫越黑。 顾云清跟那赵四郎时常混迹在一起,自然知道什么叫断袖,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整个过程,特娘的,方才她被拉下来,又被他遮了面,这老头儿以为她是小欢了,以为她在下面,她顾云清一直威武雄壮。小欢?她可不干。 顾云清想着反正这个老头儿也不认识自己,索性一把搂住曹暨,另外一只手挑起曹暨的下巴:“船家你说的倒是没错,只是我是大欢,他才是小欢!你可明白?” 曹暨一下子脸绿了,这混账说什么呢?她是大欢?她怎么做大欢?脸上露出不忿,被顾云清拍了拍脸:“来,给爷笑一个!” 却见那混账挤眉弄眼,曹暨扯出一抹笑容,这个混账,唉!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啊!”那老头儿叫:“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到了!到了!”曹暨叫着,那船靠上水埠头,曹暨伸手拉着顾云清上了岸,云清耳朵极尖听见后头那个船家说:“小狗可以爬大狗了。活到了老,见到老啊!” 西市是长安城最大的平民居住之地,往来都是小商贩,很是热闹,与刚才那种做作的歌舞升平不同,这里带着浓郁的烟火气。货郎在那里叫卖,穿着布衣的小娘子穿行其间,在那里叫卖:“卖花喽!好看的绢花,来一朵哦!” 曹暨将顾云清拉到一个摊子上,四十来岁的摊贩,边上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副扁担,两个桶,三张板桌,一个桶用碳火闷着烧饼,另外一边是暖气蒸腾的豆花,曹暨叫了一声:“老丈,两个咸口的烧饼,两碗豆花。” 跟着曹暨坐了下来,那少年过来送上烧饼和豆花,顾云清拿着烧饼咬了一口,松香酥脆,再吃一口豆花,也是调味地咸淡刚好,难得的好口味。 很是奇怪,他俩整日混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又发现这家街边小食了? 这个地方,前世里曹暨常来,每每吃着这里的酥饼,就想着云清定然喜欢这东西。只是那时他是独自一人,一张饼,一碗豆花,吃完一角银子,那老丈许是看他一身玄衣,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很是清寂,偶尔下雨天人少,就来搭两句话。 老丈没有子孙了,他说他的三个儿子都被人拉了壮丁,都死在了战乱中,等他做不动了,这个摊子也就没有了。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再来,不见了这个摊子,打听下来,这个老丈一场风寒之下孤独地死在了自己的茅草屋内,从此这个烧饼的味道又成了一个有缺憾的记忆。 顾云清吃着烧饼问曹暨:“顾家那个小宁夫人是不是疯了,大动干戈地来花楼找我?想干什么?在我那爹面前告状?让我娘和我爹和离?要是能和离,不早就和离了?我家阿娘才不稀罕那顾大将军夫人的位子。” 她爹娘的故事说来话长,想着让人糟心,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儿如她这般天天盼着爹娘和离。 十八年前,当今皇帝篡了他老丈人的位,乱世吗?谁厉害谁上。朝代从大陈改成了大梁。 曹家历代传承的家训就是固守北方防线,中原再乱,就是藩镇割据,打到狗脑子出来,那也是内乱。一旦胡人进入中原,那就是灭族之痛。顾云清的外祖跟曹暨的祖父是好友,两人一合计,觉得没错,老兄弟俩个不管哪个皇帝当道,反正一心一意守北疆就是。 改朝换代之后,新皇帝一登基,把支持他上位的那些武将给一个一个拾掇了。反而是这两个一心一意,守边关的没动。 如果说陈朝的皇帝是暴虐,这位是虚伪黑心,一边说要善待守护边疆的曹家和秦家,一边是出了很多策略,让秦家和曹家损兵折将。 登基第二年,挑起事端,让靖边侯攻打党项,靖边侯的三个儿子,在那次战役中全部死去,他们的死与后来曹暨的叔叔和祖父的死一样不明不白。 表面假惺惺哀痛靖边侯痛失爱子,为了有人为他守孝,所以将靖边侯幺女许配给有从龙之功的顾将军。旧臣配新贵,这是对旧臣的爱护。多么正大光明,多么宽温仁厚,实际上呢? 早说了皇帝身边真正的大将,早就被皇帝给弄死了,这个顾大将军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出身草莽,皇帝能掌控,所以将归拢的部分军权交到他手上。 本来靖边侯一家子男儿,夫人老来才得这么一个姑娘,如珠似宝地疼着,才堪堪长到十六岁,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贵女,好女百家求。可圣旨一来这么一个娇养的女子就要嫁给一个三十多岁,死了夫人,攻下一个城池抢几个女人,养了一堆妾室,家中已经有三男两女的莽夫做填房。 不嫁就是不忠,嫁了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当时的形势下,秦家选择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嫁了过去。 不过两个月,顾奎又要了长安城一个京官的庶女做了贵妾,就是如今把持顾府多年的小宁夫人。 那宁氏进门,顾家老太太,处处维护一个宁氏,针对秦氏,任由小宁夫人作妖,甚至顾奎也维护宁氏,秦氏在顾家步履维艰,偏生秦氏不到半年就怀了身子,眼看一家子针对她,若是生子恐怕母子性命不保。 秦老夫人索性让女儿把事情闹大,闹出与宁氏不合,秦氏怒回了侯府,这才换来了顾云清的平安降生。 按理说这般夫妻如仇敌,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这宫里那位偏偏年年召见两家进宫,劝两家要和睦相处,要相亲相爱。这不是扯淡吗? 这个宁氏真是搞不清楚,每次回来一定要搞点子事情出来。这么多年了,顾大夫人的位子也没有谋到,她还是再接再厉,持之以恒,顾云清还真是佩服这位夫人。 曹暨带着淡笑,听着顾云清抱怨,云清是搞错了方向,这个事情哪里是宁氏搞出来的?这分明是宫里那位的主意。 顾云清挠挠头:“走吧!我还是早些回去,去趟顾府,免得又生什么幺蛾子!” “不急,跟我去趟书铺!我要买本书!” 云清抱怨说:“你不知道,那老太太有多难缠,我还是早点过去,要不……” 曹暨不管她说什么,拉着她往书铺而去。 第4章 顾云清被曹暨拉着去书铺,一踏进书铺才发现里面有个窈窕的美人带着两个丫鬟,不过是看个侧脸,之前学到一句话叫什么,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 顾云清一个激动,原来阿暨叫她过来,是为了看王家三娘啊! 王三娘回转过头来,低眉嫣然一笑,温婉端庄,对着顾云清与曹暨微微屈身与二人擦肩而过,顾云清承认,若非自己不是真男子,否则也会春心荡漾,钦慕佳人。 顾云清手搭在曹暨的肩上,在他耳边说:“见过了,这下舒坦了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谁说要看她了?陪我找书去!”说着瞪了她一眼,顾云清啧啧啧地叫了几声:“口是心非!”跟在他身后,曹暨给她扔了一本乐天诗集。 顾云清一看要扔还给他:“我才不要读这种东西,头疼!” “看看这一篇江南,就是我们刚刚听小春娇唱的那首。为什么要去找小春娇?因为要领悟江南的风情,谁说的?是国子监的先生说的。”曹暨敲了敲顾云清的脑袋问她:“记住了?” 顾云清瞪了他一眼:“切,你说谁会关心我读不读江南?我娘和外公,压根不在乎。我那个跟没了一样的爹会在意?对我来说他比祠堂的牌位多一口气而已。” “你就当我在乎不成?”曹暨跟这块木头说不通,索性就强硬要她读书。 “啊哈!”顾云清笑了:“哥们,你喜欢王三娘那种舞文弄墨的,那就自己跟着读书,可也不用强迫我读吧?你这不是读书了,你这是中毒了。” 曹暨气不过,伸手拧了她那嫩嘟嘟的脸颊,那脸颊滑嫩,突然舍不得下手,偏生那个混账,一双大眼轱辘乱转,贱兮兮地说:“我不是王三娘,你这干吗?阿暨人要接受现实,人家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何必强求呢?再说了你要强求也该找个姑娘来,给你扮王三娘,那个叫做什么,有个话本上说,叫做心上人的替身。替替你就觉得心上人也不过如此了,从此爱上了替身,一发不可收拾,从而真情流露,那心上人就是个屁,爱宠那个替身一辈子。” 曹暨对她的胡言乱语咬牙切齿,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把那些东西给我扔了,不许再看。” “那是你不知道话本子的趣致,里面可是什么都有。”顾云清拿下他的手,勾住他的肩膀,仰头:“哥们,我跟你说,好的话本子,那故事真实跌宕起伏,感人肺腑。比如刚才你不会摸手,还要找我练习,这盖因你平日不够博学广记。别说是摸手了,就是摸腿话本子里也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按图索骥,定然让人猜不出你是个初出茅庐地嫩鸡。” 曹暨要被她给气地发笑了,低下头差点与她唇瓣贴上,连忙抬头,下巴被她的脸颊给嗑到,自己还微张着嘴,一下子咬到了舌头,疼地半死,这才遮掩了自己通红的脸,顾云清只当是他咬到了唇疼,摸着脸问:“怎么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曹暨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已经是历经岁月的老东西了,这个混账还是个年轻的对什么事都好奇的小憨货,却忍不住问她:“书里说摸腿该如何?” 顾云清仔细回忆了一下书里所言,搓了搓手,这手就搭到了曹暨的腿上,那手势在曹暨看来就跟一只猢狲在挠痒痒差不多,他差点笑出声来。偏生一眼过去,那本被她甩在边上的《乐天诗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琵琶行中:轻拢慢捻抹复挑。 腾地一下子浑身热了起来,后退一步。上辈子做了皇帝之后,多少女人爬上他的床,那技巧比她这一手挠痒好了不知多少,那时自己也曾想过要留个后,劝自己忍一忍,若是能够留下个种来也算是对皇位有个交代,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忍上一忍的,不过触及体肤已经是万分不适,最后只能以赶走她们结束。 久而久之,不知怎么的,外面开始传他有隐疾,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真有隐疾,要不然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对女人就没办法提起兴致。不过晚上闭眼一梦,梦见云清那混账,缠着他胡天胡地,清早起来却是…… 只要是她,哪怕是猢狲挠痒,也能让他无法自控。 避开了她的猴儿爪子,红着一张猪肝色的脸说:“走,跟我出来!” 在顾云清眼里,曹暨刚刚失去美人心,这般模样也是正常,顾云清安慰自己要照顾他的心情,只是这个货也太难逗笑了,以前两人一起这么一闹,所有烦恼烟消云散。现在呢,还对她生气了。阿娘说女人来了月信会如此,他是为什么?难道和她一样是个女的?是她的姐妹?不不不,要是姐妹长成他这般刚毅,那也太那啥了些! 站到书铺门外的柳树低下,曹暨狠狠地吸了几口气,耻于自己的那不可名状的感觉,眼睛看向远方,不敢与她对视。 要不是知道曹暨是个轻易不发脾气的,顾云清都要以为曹暨为了那么一个玩笑暴怒了,跟了出去却见曹暨正色跟她说:“宫里的不放心秦家和曹家,顾大将军回来,若是要对你动手呢?刚才守着我们的家丁可看清楚了?” “不是宁氏要弄我和我娘?我那个爹要动我?”云清皱着眉头,看着曹暨带笑的脸问:“找我的岔子?以父亲的身份教训我?我外祖和我娘又不是死人,难道会放任不管?” “如果你外祖和你娘被留在了宫里,那位要好好劝解他们俩呢?如果这里的时间有一个多时辰呢?”曹暨知道顾奎之心狠手辣令人发指。 前世里野狼沟射向顾云清的七支箭出自何人之手?正是顾云清的生身之父,本朝大将顾奎。 野狼沟乃是契丹人进入中原西边最为便捷的通道。中原大乱,他和顾云清死守野狼沟,拿出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气势来,不让契丹人进入中原。没想到自立为王的顾奎与契丹人勾结,两边夹击。 顾云清至死守着野狼沟,被顾奎七箭穿心射杀。 而且这不是顾奎第一次要杀她。 从顾云清降生之后就屡屡遇险,甚至连秦老夫人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宫里是年年来相劝,表面上是让新贵和旧臣之间能缔结情意,骨子里图谋的还是西北的兵力。 按照前世的一步一步,今天皇帝把老侯爷和顾云清的亲娘还有顾大将军叫进宫去,说是替两家说和说和,不要亲家闹地跟仇敌似的,让秦夫人回顾家去。实际呢? 记得前世是这样的,顾大将军先从宫里出来,顾大将军一回来,看见刚刚被请回家的顾云清,不知父子俩怎么就争执起来,让顾将军勃然大怒,要打死她个孽子。自然顾云清也不是那坐等挨打的,顾府的瓦片被踩碎了好几条,只是人家是准备好了鸿门宴,等着她上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被抓住之后,顾大将军的棍棒亲自打下来,若非靖边侯赶到,将顾云清夺了下来,顾云清就丧命在这位顾大将军的棍棒之下了。 顾府对外的讲法是顾云清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去逛花楼。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成为纨绔,而且顾云清还跟他顶嘴,他一个将军自然出手没轻没重的。可哪个爹能舍得把儿子往死里打? 这一遭,让云清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曹暨整理了前世这件事情的脉络,跟顾云清说了其中的关系曲折,让她明白她这个时候回去凶多吉少。 顾云清听完,眯起了眼,冷笑一声:“真当他顾府是龙潭虎穴,难道我就不能逃?再说我那个爹的本事,虽然没有领教过,却是看过的。” 曹暨一手扣住了她的胳膊:“他要是准备周全?你当如何?” “想要置我于死地?”顾云清顺着曹暨的思路一转念,分析:“我是秦家唯一的血脉,我若是出了事,外祖定然能猜出真相,猜出真相,却不能耐他何,因为老子教训儿子,一个失手?我死了,外祖一切指望没了,肯定会暴怒……” 顾云清咽下一口口水:“他们要逼外祖反?” 曹暨轻声道:“应该是,当初让你母亲嫁给你爹,打的就是西北的边军的主意,可惜这么多年了,你爹连个边儿都没沾,哪怕你外祖一直在长安,你外祖也没有失去西北边军的控制权。他们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要逼你祖父仓促之间反,然后一举将他剿灭。” 虽然上辈子因为顾云清也算厉害,小小年纪在顾府居然死撑了那么久,都没有被打死,没有给他们理由。这算是打草惊蛇了,给了曹顾两家时间,将他们几个孩子送出了长安,只是两家的长辈为了替孩子们打掩护,终究全部死在了长安城。 顾云清呵呵一笑,接过曹暨手里的书,勾住曹暨的肩膀:“这就对了吗?有话就直说,你跟我绕什么圈子。咱们都是穿开裆裤起来的兄弟,用得着遮掩?” “……”他真没见过她穿开裆裤的模样,草!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顾云清眉头一挑,将那一本书往曹暨的怀里一塞,对曹暨说:“读书这个事情还不够硬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走!” 一百多年的动荡,让很多人把神佛作为精神寄托。长安城里一堆的香烛铺子,进了铺子,顾云清问掌柜:“掌柜的,有菩萨像吗?” “有!有!小郎君要请什么样的回去?”掌柜问她,她笑呵呵道:“一尺来高的就可以!” 那掌柜的从里面拿了一尊菩萨出来说:“小郎君,这尊菩萨是从……” 顾云清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有事儿,请菩萨要多少钱?” “五十两,小郎君!” “我手里只有五两银子,你说怎么办?” “不行,小郎君,您这个价就太低了,这不合适?菩萨听见要不高兴的。” “请菩萨贵在心诚,我请菩萨是为了给我祖母祈福用的。这是我的一片孝心,定然能感动菩萨!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再找其他人家吧!”说着要和曹暨出门。 “郎君,郎君!回来,回来!八两银子,你请走吧!”那掌柜把她叫了回来。 “六两,不能再多了!”顾云清说道。 掌柜一个咬牙,一个跺脚:“看你诚心的份儿上,就这样了!” 曹暨见她付了钱,在那里结结实实地给菩萨磕头:“菩萨,若是我有不敬之处还请您大慈大悲,谅解一二。”这是做什么?她是个什么主意? 顾云清连个盒子也不要,直接把菩萨抱在怀里,踏出门口。 刚走出门去,被曹暨拉在角落里:“我跟你说,你先呆在这里,我去找你外祖,有什么事情等你外祖回来了再做打算,不能胡来。” “放心,他们以为我就是一只没有长大的小猫咪,我偏要露出獠牙给他看。你看见我外祖跟他说一声,我去见见我那像是死了,偶尔还诈尸的爹!”顾云清的执拗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曹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想来宫里不可能拖着老侯爷到晚上,毕竟按照旧例顾家必须要宴一场阖家团圆的大戏,秦氏夫人怎么能缺席?自己跟过去,守在顾府门口,实在不行进去抢人。 顾云清自幼生活在长安,虽然是顾府的嫡子,以后继承的却是秦家的爵位,这个身份很是尊贵。偏生这小子平日活泼,这么俊俏干净的半大小子,不知道合了多少中年妇人的眼缘。此刻手里抱着一尊菩萨,一路上还客气地招呼着,大叔大妈不断地叫着! 如此一来,认识她的人,时不时凑上来打探一二:“小侯爷,这是什么啊?” 顾云清有人问立刻停下大声说:“我替祖母求的菩萨,祖母从南边儿回来了!我求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把那一份孝心表达地结结实实。 一路上这话说了不下十遍,曹暨看她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恨不能笑出声来,这个混账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果然比他那个什么诗书要高明。顾云清问曹暨:“把白乐天的诗句再给我背两遍,也许能用!” 曹暨在她耳边复述了几遍,顾云清背了一遍,问:“没错吧?” “没错!” 顾云清刚刚正经了一下,又嘿嘿一声:“想要弄死我,让我阿娘和外祖绝望,做梦。” 曹暨听见这话,眼眶有点发热,上辈子是他们害死了她的外祖和阿娘,让她近乎绝望,那时失去亲人的他们蜷缩在一起,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不能安稳入睡的夜晚。 第5章 两人顺着一条道儿往前,到了秦家门口,又见顾家的家丁,那几个走上前:“郎君请随小的回去,老太太已经等久了。” “是啊,我也想祖母想念地紧,我们走吧!”顾云清积极主动,让那顾家的家丁一愣,没想到顾云清这么好说话,不过人家愿意去总是好的。 “云清!”曹暨叫她,顾云清转过头对着他眨了一下眼:“你先回去,明天我找你继续玩儿。”看这说话的样子,那就是个贪玩的少年郎的样儿。 “郎君上车?” “不用,不用!我去请菩萨的时候,那位大师说一定要虔诚,所以我是一路走回来的。也要一路送过去,再说了两边不远。我们还是走吧!”说这话的时候边上又有几个人经过,顾云清还打招呼。 这么着继续按照顾云清的磨叽,一路走过去,一路还要跟人神采飞扬地介绍,她祖母回来了,她好高兴啊!所以去请菩萨…… 跟在边上的家丁只能弯腰提醒:“郎君,老太太等着呢!” “哦哦!我只是太高兴,能见到祖母了,祖母长什么样儿?” “……”这着实让这些家丁难以回答。 “祖母一年到头就见不到一趟,我实在不记得了。不过也是,父亲也见不到几回呢!若是在路上相逢我也未必能认出来。不过,我那祖母定然如菩萨一般慈眉善目吧?”顾云清自顾自地说,边上的人听见,不禁唏嘘。 这孩子多好?就是有点愣?这孩子多有孝心?就是有点缺心眼?那顾家没什么根基的人家,不过就是抱住了当今的大腿,才有了如今的富贵,规矩脸面是全然不要的。 这些年放任母子俩在长安。想当年顾家先娶秦家嫡女做填房,再纳宁家姑娘做贵妾。侯府娇女哭着回家,秦老夫人到皇宫里哭了一通,认下自己女儿骄纵不堪,这才带着女儿回家,这些年都没有和离,全然是因为圣人赐婚。 认下骄纵就骄纵了?没出阁之前一女百家求的温柔女子,到了草莽出身的顾家就成了骄纵不堪了?这不是扯淡吗?话总是两头说的,这些证据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侯府贵女给一个将军做填房不够,还半个月就抬贵妾进来,抬贵妾进来还不够,老太太还跟着欺负人,欺负人还不够…… 顾云清这一番话,又把当年的故事给从犄角旮旯里翻找了出来,成了一个话题,小侯爷真是个孩子啊!顾家老太太跟菩萨似的?这不是笑话吗?小侯爷是怎么想的? 哪怕那几个家丁催促她,脚步依然不快,就是见人就说的话痨样儿,还是个嘴甜的话痨。 顾府是新贵,路是过来是不远,在他们这帮子高门大户所处位置的边缘,既然是边缘,那就鱼龙混杂,好生热闹。 顾云清环视四周,有叫卖的小摊贩,还有卖艺杂耍的,因着是街口上,所以往来车水马龙,真是个做戏的好地方。 “郎君,请!” “请!”顾云清往里走去,顾府很大,顾大将军现在的爵位是一个威武伯,爵位不如秦老侯爷,备不住人家得宠,征战南方,那都是有钱的地方。 是以这个府邸雕梁画栋,就是回廊顶上都恨不能贴上金箔洒上金粉,这个地方的荷花缸可以借个力蹦跶到廊檐上,那边有棵树,刚刚好,这个山墙边上一贴可以藏住人,那里可以…… 顾云清站在一块两丈高的石头边上问:“这块石头好生有趣,怎么奇形怪状的?” “这是将军命人从南晋送来的太湖石,如今好的石头都在南晋境内,这石头可是得来不易……”那家丁侃侃而谈,顾云清刚好将这个院子的构造全部看了个遍。 若非另外的家丁打断,那人还要说下去,顾云清抱着菩萨:“还是快领我去见祖母吧!已经等我一下午了呢!” 家丁笑了笑说:“是啊!郎君请!” 继续引她往里,看她左顾右盼,满眼新奇,嘴上说等不及要见祖母,腿上却慢慢悠悠:“府内还真是好玩呢,我以前都没有发现。” 引她进来的家丁,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内也在思忖,若说好看,这顾府里六位郎君中,这一位郎君最为出挑,就算与那三位娘子放在一起,也没有一人能比这位容貌更盛的。而且嘴巴还甜,这般的孩子,怎么就不得老太太的欢心呢? 虽然顾府地方大,到底也就是个宅子,顾云清再磨叽,也用不了几步路,更何况引她进入的不是老太太住的后院,而是前厅。顾云清挑起嘴角,不禁笑了笑,这里面谁在等她呢?她那个今天打算诈尸的爹? “这位大哥,不是说祖母要见我吗?怎么带我来了前厅?前厅应是父亲议事之所!”顾云清一派天真问道。 “是将军刚刚从宫里回来,听说郎君来了,喜不自胜,先要见一见郎君,叙一叙父子离别之情。”那家丁也算是随机应变,还能扯出这么一句来,难为他了。 顾云清笑了笑,踏进正厅,她那个爹顾大将军站在厅里。 这位顾将军是当今这个篡位皇帝的马前卒,不过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谁拳头硬,谁就来当皇帝的,能当皇帝的狗腿子是要本事的,五十多岁的年纪,皮囊保养地不错,脸上还没有皱纹,中年发福也在情理之内,腰背挺直,整个人颇有气势,身上锦缎袍服,玉带围在了将军肚上。 整个人颇有气势,不似刚才所见的这个府邸,只见富而无有贵气。 顾云清笑着叫了一声:“父亲!”做戏要做周全,做事情要让人无可指摘。 “孽障!”顾侯爷满脸怒容看向顾云清。还真是应了阿暨的推断? 心头清楚明白,脸上却懵懂无知:“父亲何出此言?” 顾奎看着眼前的顾云清,不得不说,所有的儿子里,顾云清长得最是无可挑剔,容貌像足了秦氏,以至于雌雄莫辨,一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 他娶秦氏,是圣人的意思,娶了秦氏,圣人又怕秦氏貌美过人,让他耽溺其中,过了半个月就给他找了一个京官素有貌美之名的庶女。官家庶女和钟鼎世家出来的嫡女自是不能比。 不过秦氏美貌也好,气度高华也好,有什么用?成了夫妻,连睡都不让他睡,一个女人不给男人睡,还叫什么女人。他一辈子强要了多少女人?没想到连跟自己正儿八经拜堂成亲的女人,还要用强,对女人用强,一次两次或许有些兴趣,几次下来,冷若冰霜,谁再愿意看她那一张臭脸? 到底还是宁氏千柔百顺。所以一个女人空有美貌有什么用?原想着借着生孩子,能让秦氏难产而死,也就一了百了。 没想到秦氏闹了回去,还让眼前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可惜啊!这个孩子注定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要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嫡子!略有些伤感之后,又想起今日见到的秦氏。 这么多年了,他和秦氏是名义上的夫妻,自从她回了秦家两人见面的机会恐怕不超过两只手。今日在宫中见面,她才三十出头,容色正盛,他已经是两鬓斑白,英雄迟暮。他还很是唏嘘,若是她性子不那么烈,哪里会是今日这般景象?他也未必一定要取这个孩子的性命。 顾奎看着眼前的顾云清,因着刚才在宫里的一番自我伤感,顾奎看见顾云清这张像极了秦氏的脸,心内惋惜。顾云清不知道自己的爹正在为要杀了自己心内惋惜,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取了她性命。 顾奎沉声问她:“今日你去了哪里?” 顾云清一边抱着菩萨一边挠头憨憨地笑:“今日啊!我想想,上午在家温书,下午外祖和阿娘出门了,我就偷偷溜出去找阿暨了,先去听了曲子,再……” “去哪里听曲子?” “万花楼啊!那里来了个江南的姑娘,唱……” 还没等顾云清说完,顾奎暴怒:“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祖母让人去找你,你却迟迟不来,去逛花楼?今日我不打断你的腿,难道看着你败坏家风?” 顾云清听着这个理由,想着曹暨的话,跟他们刚才的猜想是一般无二,暗骂一句:“草!”真是要她的命啊,即便是从小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此刻他真要取自己性命一时间顾云清还是无法接受。 不过也没功夫去伤怀这些劳什子地东西,保命要紧,她往后急退出了厅门,没想到她刚刚退出厅门,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看起来还是行伍之人。果然是等着瓮中捉鳖,那也要看她是不是那只爬不快的王八。 顾奎走出来,接过边上的家丁递过来的手胳膊那么粗的棍棒,还没等顾奎拿稳那棍棒。 顾云清将手里的菩萨抛向顾奎,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顾奎只见顾云清抛出了怀里的东西,一下子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物件,出自本能用手里的棍棒去抵挡,被边上的人叫:“将军,是菩萨!” 本朝信佛,就算是杀人如麻的顾大将军也不敢不接,他伸手接菩萨,却迟了一步,瓷制的菩萨敲击在院子里的青砖上,裂成了碎片。让院子里的人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顾云清这里,手上菩萨一抛出去,立刻借着边上的一棵桂花树,蹿上了屋檐,双手将头上的发髻一扯,开始大声嚎叫:“外祖救命!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要打杀我!” 这下子顾奎反应过来,顾云清已经踩在屋顶上飞奔到了前院,从那太湖石假山上蹿了下去,又飞身借着荷花缸,攀爬上了屋顶,哪怕顾奎边冲出去,边吼:“给我拦住他!” 哪里还有用?顾云清从墙头翻滚下来,到了顾府门前,往地上一跪,大声嚎哭:“父亲不讲理,用那么粗地棍子要打杀我,根本不听我一句辩解!” 刚好那顾奎拿着棍子出来,冲到顾云清的身前,举起棍棒,顾云清仰头,嘴角带一丝嘲讽,他敢打下来,她就敢避开。就怕他不打下来,边上有人已经在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打杀亲子?” 顾奎棍棒到底没有打下去,顾府里有陆续冲出来四个拿着棍子的家丁,一字排开在顾云清的眼前。 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这么一声大吼,如同一声号令,好事者一下子围了上来,这个热闹有点大啊! 这个不是刚才捧着菩萨的那个小侯爷吗?小侯爷方才还在门外高高兴兴地捧着菩萨要去见自家祖母,这会儿却是这般狼狈地跪在地上。 从里面冲出来的顾奎看着外边的这些人,听到顾云清说,他要用棒子打死她,自己手里的棒子还真的铁证如山。 边上的人看到的是,谁家教训个儿子用这么粗的棍棒?还要一群人来打儿子,这不是要教训儿子,这是要打死儿子吧? 作者:哦呜!刚开文,有问题一定要提醒哈! 第6章 “云清!”伴随一声尖利的叫喊,顾云清的亲娘,秦氏夫人踉踉跄跄地奔跑过来,跟在她边上的还有靖边侯,秦老爷子。 顾云清看见自己外祖和阿娘,立刻放声大叫:“阿娘,外祖,救命!” 靖边侯秦老爷子过来护住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问,气急地问:“顾奎,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奎原来这等说辞是准备等顾云清被打死了再说的,现在只能提前搬出来:“岳父大人!您知道她今日去了哪个地方?去那等烟花之地,长大之后岂不是个浪荡子?难道我不该教训他?” 顾云清抱着自家阿娘的腰,哭着说:“阿娘,外祖,不是这样的?父亲,他根本不听我一句辩解,他就问我去了哪里,我实话实说,去了万花楼!他就要打死我,我竭力说,我去那里有道理,他丝毫都不听。” 秦氏搂住了顾云清,秦老爷子站直了身体骂她:“混账,你去万花楼做什么?那等地方是你该去的吗?” 顾云清仰头对着秦老侯爷说:“外祖,是国子监的先生教授白乐天的江南,同窗说万花楼有个江南的姑娘,会唱乐天的诗句,能唱出江南的味道,阿暨向往江南美景,他想去听一听曲子,感受江南的景致。我才陪着他去的。” “是这样?”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 顾云清委屈地说:“只是那姑娘说她也没有见过那等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的样子,她家中阿兄全被拉了壮丁,死在战场之上。”话语之间还拉了乐天地名句出来,表明她在认真读书。 老爷子哀叹一声:“乱世之内哪里能有净土?傻孩子!” 边上的那些围观的百姓心有戚戚焉,顾云清声音低落饱含哀伤:“我与阿暨听得黯然神伤,放下银子就走,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原本心情低落,不过一想起祖母归来,我心内高兴。我自幼住在外祖家,从来没有孝敬过祖母,所以想要给祖母挑个礼物,也算是尽尽我的孝心,我走了一整条街,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合意的礼物,最后看见一尊菩萨,长得慈眉善目。阿娘一直说祖母就是那等心地慈善如菩萨一般的人,给祖母请了菩萨。我才一路抱着菩萨过来,想要来亲近亲近祖母。”顾云清强调,秦氏跟她说祖母好。 路人一想,这秦氏也太善了,一般人家婆媳不和,媳妇在孩子面前一个劲儿地诋毁婆婆,她倒是好,还满口说自己婆婆慈爱。 顾云清抽泣:“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带到父亲跟前。父亲只问我一句去了哪里?我自然照实说,先去万花楼,父亲就要拿棍棒打杀我!外祖,我并不知道不能去万花楼听曲。” “万花楼确实不适合你这样的孩子去,不过真说不能去听个曲子,那就过了,以后要去跟外祖说了,外祖带你去就是。”老爷子说道。 多么有孝心的一个孩子,为祖母细心挑选礼物,多么善良地一个孩子,因为一个歌姬的遭遇而心生同情。这个爹呢?丝毫不听孩子半句解释,要用棍棒打死她?边上的人纷纷为她抱不平。 顾云清抓住秦氏的手,略微用力,给她娘暗示,看向顾奎问:“父亲,也是认为听曲也不行吗?” 顾奎现在陷入被动,被她这么一问,他也知道此刻已经错失了打杀她的最佳机会,模糊着说:“我以为你是去做别的事。” “就算我是去做别的事情,难道就能让父亲震怒到如此地步?”顾云清看向顾奎,又转头问秦氏:“阿娘,你一直说父亲是疼我的,只是他一直要驻守南方,所以才没有办法回来看我,可为什么?他跟阿暨的父亲不一样,他跟阿楠的父亲也不一样?您知道我见他的时候,好生欢喜,好想过去被他抱一下,让他拍一下我的肩膀,问一声我好不好。让我给他看看我学会了什么?” 秦氏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了下来,咬着唇不却不答,顾云清继续说:“阿娘,你骗我!你骗我!他根本心里就没有我,他还要杀我!”说道后面越来越大声,眼泪也喷涌而出,那等声音叫唤地肝胆俱裂,让听者落泪,闻着伤心。 但凡方才看见她来的时候有多高兴,有多兴奋,就能看出她现在有多难过,多痛苦。 顾云清从地上爬起来,倔强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少年的心性表露无疑,似乎是心中的信仰一下子崩塌,让她无法承受,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出去,跌跌撞撞地还撞到了人,秦老侯爷往前跟过去叫:“云清……” 秦氏站在顾府门前:“顾奎,你就算从来没有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我俩总是圣人赐婚?不可和离。云清总是你的骨肉吧?自幼我教她,你是她的父亲,你疼她,爱她!我这么做的缘故,只因为她是你顾家的子孙。我中午出门之前就叮嘱她,不要一个人过来,生怕这个谎言被戳穿。如今成了真,可怜她,她满怀孺慕之情,来到顾府,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圣人让我俩能和睦相处,可我拿什么跟你和睦?” 顾奎一下子被秦氏质问地不知怎么回答,哪怕他知道秦氏说的话根本都是假的,现在有什么用?外面围着的人都信了,长安城里不用半日就会把这个事情传遍。 秦氏质问完,捂着嘴转身去追云清。 顾奎手里的棍子扔也不是,拿也不是,这个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想起顾云清进来时候,虽然一派天真,但是那种如花豹一般的警惕,迅捷的反应?顾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有了防备。自己反而被她的一尊菩萨像,扰乱了心神,以至于让她冲出了顾府,变成这般局面。是他太大意了! “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万花楼白日里不是唱曲的吗?又不能干什么?这么小的少年,也就是去听听曲。至于要打要杀吗?” “哎呦,他说是去听曲,你没听他说吗?听出了江南的困苦,不愧是秦侯的外孙啊!” “当爹的,一点点都不愿意听孩子的话,亏得秦氏夫人还替他说好话,说什么祖母慈祥,父亲疼爱,都是假话,现在好了,小小年纪,伤了心神吧?可怎么得了?” “所以啊!为什么秦氏夫人不来顾府,有道理的?小孩子去花楼不过半盏茶,就被人给知道了,还告诉了从来不回来的顾大将军,顾大将军也不分辨,立刻就要打要杀?你说这种地方跟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要是我,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从送菩萨到现在,足够好事者把陈年旧账一起翻找出来好好地掰扯清楚。 曹暨在边上看着,摇着头,云清到底是云清,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个大染铺子,他跟着人潮追随顾云清的脚步,去了不远处地小河边。 顾云清蹲在那里双手抱膝盖,秦侯爷过去搂住了她,叫着:“云清,别哭了,跟外祖回家!” “外祖,父亲他不疼我!他心里没我!”顾云清一句一句重复着,本就不远,看客又围了过来,看顾云清这么说话,都觉得心酸。多么讨喜的一个孩子,平日里还喜欢婶子、大妈、婆婆地叫。 虽然时常胡闹,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就是这样的吗?人家斗个蛐蛐,难道花你家钱了?大妈们都母性泛滥,一个个同情她。 秦侯爷劝她,她还不听,继续在那里哭,秦氏夫人冲了过来,叫道:“顾云清,你给我站起来!” 顾云清被自己阿娘这么一叫,她站了起来,一只眼里挂着眼泪。 秦氏夫人伸手就是给她一巴掌,这响亮的声音让边上的人都一下子惊了起来,秦氏夫人骂她:“看清楚了,就行了!你还伤心什么?我们回去,你还有我和你外祖。” “我……我……”顾云清泪流满面,噗通跪下:“阿娘,我对不起您,我不该从小问你,父亲是什么样的!我不该逼着你说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不该……儿不孝!”说着顾云清开始拍起了自己的脸,这让围观的人,看得心酸,明明孩子的爹对孩子不闻不问,孩子却对他有孺慕之情,孩子的娘为了孩子不伤心还违心迎合孩子的话,今日真相被揭开,当真是鲜血淋漓,母子俩真是让人心疼。 “你个孽障,你要心疼死我吗?”秦氏抓住了她的手,骂出声的同时,眼泪滚了下来。 秦老侯爷仰头吼一声:“好了!我只有你们两个骨肉了,你们再这样,要弄死我个老不死的吗?” 老侯爷的一声吼,让边上的人想起,秦家子孙全部战死沙场。老侯爷只剩下一个幺女嫁给顾家,却没有被珍惜,母子哭成泪人,老爷子虎目之中难掩水光。 “走吧,我们回去!”老爷子拉起顾云清,揽着她。 看着老爷子那心痛的表情,很多人想当年老爷子是何等地英雄人物,竟也有今日这般的景象,没有继承家业的儿子,何等凄凉? 老侯爷搂着顾云清:“是个儿郎,就不许哭了!你爹不疼你,还有娘和外祖!知道不?” 一家三口在前,后面跟着侯府那些早年跟着老侯爷征战之后伤残的老兵,如今做了侯府的护卫,那一队不是缺个胳膊,就是少几个手指,或是瘸着一条腿。更是把这个画面,让人看得不忍再看。 第7章 跨过侯府的大门,顾云清一把搂住她娘叫:“阿娘,我机灵吧?” 秦氏转过头,端详了一下她的脸:“混球,打疼了不?” “还好!我皮厚!”顾云清笑嘻嘻地说。 秦氏拉着她进了屋里,老爷子也跟着进来,把门一关,问她:“今日,你怎么躲过这个险境的?”老爷子见到顾奎和那些行伍出身的家丁拿着的棍子,就知道顾奎想要干什么了。 云清坐在那里,定了定神:“还好有阿暨,今日我们出去就遇到顾府的家丁来拦截我,让我回顾府……”顾云清整理了一下自己所遇见的事情说:“阿暨当时看到这样的情形,认为顾府定然是盘算着什么阴谋。我俩商量下来,只有弄杀我,恐怕对您和阿娘是灭顶之灾。阿暨说这个主意可能是上头的。” 老爷子拍了一下桌子:“这小子好生厉害,他留了人让我立刻去顾府,自己也守在顾府门口。你也胆子太大了,既然猜到了人家要杀你,你也敢闯?” 顾云清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外祖,他从来没教过我,他怎么知道我的本事?他有准备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比普通十五岁的少年略微厉害那么一点点的角色,实际上呢?您知道的,只要我占了先机,总归是有出路的。再说了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既然宫里招您进去要说那些屁话,总要放阿娘出来合家团聚的。时间有限,难道那一点点时间我都撑不过?而且咱们若是拒绝,总归是我们理亏,总要让他来一次哑巴吃黄连吧?” “所以你就铤而走险?”老侯爷问她。 顾云清笑了一笑:“胜向险中求!” 老爷子捏了捏她的脸蛋:“小混蛋,以后不可造次,咱们一家子就你一点血脉了,你要是有点什么,你让我和你娘怎么活?” “侯爷,曹家大郎来了!” “请他进来!” 以前曹暨很是纳闷,云清为什么要住那么个院子?他住的地方,两家隔壁。顾云清翻个墙就能进来,而这小子住的地方一边是秦老爷子的院子,另外一边是她娘的院子。要进入她的房间,必须越过两位长辈的防线。 翻墙还不如走正门快。重生而来就明白了,不就是因为女儿身,所以特别防备吗? 曹暨从外边进来,看见顾云清红肿的眼睛,还有通红的双颊,忍不住想要笑出来,顾云清指着他说:“憋着,不许笑!信不信我打你!” 曹暨边笑边摆手:“行,行,我不笑!你这个样子真好看,我说的是实话。” 手舞足蹈的手势加上一脸红肿,大约也只有曹暨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瞎了狗眼的,才能说好看。偏偏人家还没自觉,十分嘚瑟地说:“那是,我是长安城里顶顶俊俏的小郎君,没人能比!” “别动!给你抹抹脸!”秦氏拍了她一下,给她擦了脸,嫌弃地瞪了她一眼:“行了,去吃晚饭!” 顾云清站起来,一手搭在曹暨的肩膀上:“阿暨,你吃过没有,要不要一起啊?” “好啊!我就是跟祖母禀告过了,说过来陪陪你的。” 曹暨的祖母还在,当年也是一代女将。也是因为曹家还有个老太太,曹暨的爹娘双全,他爹驻守东北,膝下还有曹暨和曹荣两个儿子,不似秦家,若是去除顾云清母子,就剩下秦老侯爷一人。所以曹家要比秦家强些。 “阿娘,今天吃什么?阿暨喜欢吃炙羊肉。”反正现在脸红,扯个谎也看不出。 “这明明是你喜欢吃的,阿暨喜欢吃骨酥鱼。你别想诓我。”秦氏戳着顾云清的脑袋。 “萱姨,我确实喜欢吃炙羊肉,云清说的没错!”自从云清去了之后,他的饭桌上只有她喜欢的那些菜,那样吃起来才有了跟她在一起的味道。 顾云清顶着她那张红肿的脸笑:“是吧!您不可能比我还了解他,他喜欢吃什么我还不知道,炙羊肉,鹿脯,盘兔……” 秦萱也是无可奈何于自家这个皮厚地没边地混账:“知道了知道了!你喜欢吃的阿暨都喜欢,这下行了吧?” 她还非要解释一句:“不是的,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就是要喜欢一样的。” 曹暨情窦初开,钦慕人家王三娘,顾云清平时叨叨给自家阿娘听,这会儿秦萱就说了:“人家喜欢王三娘,你怎么不喜欢啊?” “不,萱姨,我已经不喜欢王三娘了,因为云清不喜欢!”曹暨说得认真,让秦萱一默,侧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曹暨,真怀疑是不是这孩子病了,在说胡话呢?可人家眼神晶亮,看上去好像没糊涂。孩子的想法真的不是她能懂的,可见她真是老了! 见自家那个混账孩子本来搭着曹暨的手臂一收,贴在曹暨身上:“这个兄弟不是假的,咱们可是铁杆的!” 曹暨还温柔地看向她,应和:“那是!” 秦萱只能归类于孩子之间的情义,毕竟她那个女儿谁能看得出来一点女气?她说:“吃饭去!” 一家三口加上一个曹暨,这顾云清完全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一边形容自己怎么进去,怎么观察顾府的情况,如何选择逃跑的线路,说了几句停下来,转头问老侯爷:“外祖,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已经是她问了第几次了,就算要赞扬她,也不用这么隔个两三句就来上一次吧? 前世那么多年,哪怕他一直吃云清喜欢的菜,却也没有今日这样和她面对面吃,来得有味道。不知不觉之间,顾云清吃什么曹暨就吃什么,那味道当真是格外地好。曹暨伸筷子过去夹最一块卤牛肉,与云清的筷子相碰,曹暨缩回了筷子:“你吃,你只顾着说话,都没吃过多少东西!” 顾云清夹起牛肉塞进嘴里,侧头问她娘:“阿娘,我说的吧?阿暨跟我口味一样!” 这个倒是秦氏也看出来了,之前曹暨也常来这里跟云清吃饭,两人的口味还是有差别的,云清喜欢吃肉,阿暨喜欢吃鱼,今日却奇了怪了,这孩子吃的几个菜跟云清一模一样。 曹暨接过丫鬟水杯漱口,擦了嘴角。对老侯爷说:“外祖,有些事情我想要跟您商量一二。” “这是我外祖,你怎么也叫外祖?”顾云清纠正曹暨的叫法。 曹暨看着她笑了一声:“你不是说咱俩兄弟吗?你外祖就是我外祖,你叫我祖母不是叫一声曹奶奶,我为什么不能叫一声外祖。” “我加了姓氏好吧!” “总不会你让我叫外祖,叫秦外祖吧?那多见外?以后你也可以叫我祖母,干干脆脆一声奶奶,她肯定更高兴!”曹暨乐呵呵地笑着,顾云清心里默念:“秦外公?秦外祖,外祖?”果然带了姓氏好生怪异,还是单单叫外祖的好听。 “不过,真不合适?” 秦老侯爷倒是无所谓,毕竟秦家子孙如今只剩下顾云清一根独苗,还是只能算是外孙,有个这么讨喜的孩子叫他外祖,他高兴还来不及,再说他与曹暨的爷爷也是患难之交了,也当得起孩子这一声“外祖”,也就遂了曹暨的意。 拍了拍曹暨的背说:“跟我一起去书房!” 到书房坐定,老侯爷看向曹暨问:“阿暨,你想与我说什么?” 上一辈子,到了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两家老人才想法设法将他们几个小的送了出去,保存了根苗。这一辈子?曹暨说:“外祖,想来已经猜到上头那位,已经无法容下秦家和曹家了,今日我叫您一声外祖,意思就是我与云清生死与共,两家共同进退。” “这话要你祖母或者父亲说了才有用!”老侯爷明白,每个人的处境不同,相对于秦家,曹家还算稳固,秦家可能需要拼死一搏了,曹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老侯爷凭什么要人家竭尽全力与他一起,毕竟他们家就三条命了,而曹家还是一个完整的家,这也是上头先要弄死秦家的原因,逐个击破吗! 曹暨笑着说:“唇亡齿寒的道理,家父还是明白的。外祖,对于以后的处境,我们不能光防守,我们需要先下手为强。” 老侯爷有些奇怪,按理说曹暨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不明白今日的曹暨与往日的曹暨为什么会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是让人信服,甘心臣服于他? 为了缓解自己心头怪异感觉,老爷子站起来:“若是能先下手为强,我们早就做了。而上头若是能够打破僵局,也早就把我们两家给弄死了。就是现在没有办法动,大家才僵持着,只是我们秦家是最薄弱的,毕竟秦家后人不过云清一个,还是顶着顾家嫡子的身份。” 曹暨仰头看向老侯爷:“我们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让上头猜忌顾家?顾大将军与上头离心,先除掉顾奎,南边防线没有人守住,必然需要调动曹家和秦家,他不敢冒然调动曹家,毕竟曹家的话我爹在,但是可以用您啊!他想要把您的兵权让顾奎收去,咱们就把顾奎的兵权收到您的手里。” 老侯爷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曹暨,他说的很有道理,皱着眉头:“这谈何容易?” “也没那么难!外祖,您想想,当今是怎么得来的皇位?他自己就是有了兵权,又因为是前朝明宗的女婿,得以信赖才越养越大,最后明宗一死,太子没有明宗的本事,压不住他,他就反了。上头如今五十多了,快六十了,他会不考虑这些?我们只要让他起猜忌之心就可以。哪怕暂时他不动顾奎,那也一下子不敢动我们两家了。”前世顾奎是自立为王的,时间点还是三年之后,所以这个时候顾奎肯定已经有了准备。 老侯爷撸着胡须,摇头:“上头那个不蠢,恐怕没那么容易轻信。” “如果是从顾云龙和顾云凤两人嘴里说出来呢?”曹暨问老侯爷,对于顾云清的这对双胞胎兄弟曹暨在前世领教过,不知道顾奎是怎么教的,话又说回来,这个世道中,父亲居于高位的,顾奎也不是什么具有仁心之人,孩子养成跋扈暴虐也属正常。 老侯爷等着他继续,曹暨笑着说:“这对双胞胎,可是顾奎的心头肉,而两人又是长在南方,在南边儿,您知道的顾奎就是一个土皇帝,他们俩也是被人捧惯的人。过几日就是春日宴,春日宴上咱们年轻一辈的不是要蹴鞠吗?云清今日得知自己的父亲并不疼爱自己,见到那对双胞胎心里很是妒忌,导致与他们之间的龃龉,乃是打了起来,两个双胞胎口不择言,说出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正常?” “挑事情,我专长啊!”顾云清边扭着腰,边嘿嘿笑:“我天真,我烂漫,我无邪!” 老侯爷赏了个爆栗给嬉皮笑脸的顾云清,一顿晚饭,脸上红肿褪了大半,不过天真烂漫就算了,就是两个字滑稽,她不自知。 “把种子扎进上头那位的心里,往一个方向引,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的兵力,为什么南方还没有拿下?现在还想要西北的兵力?他想干什么?最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每天防备着的那一个。而是自己最信赖的那一个不是吗?他这么得来的皇位,如果他的得力干将也有了这样的实力,他会不会这样做?”曹暨嘴角带着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秦老爷子听,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对于秦曹两家还没有动作来说,顾奎可是已经开始要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了。 秦老侯爷看着顾云清油腔滑调做着鬼脸的表情,在看着曹暨那云淡风轻却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内心喟叹,这就是人家的子孙,看看多优秀?自家这个呢?还求表扬?当真是货比货得扔啊! 再怎么样,也是自家的娃,这么一想,老侯爷揉了揉顾云清的头发说:“傻小子!” 顾云清鼓起腮帮子:“你才傻呢!阿暨,你说我聪不聪明?” “你最聪明!”这话对于曹暨来说,这话由衷地不能再由衷,他那心里顾云清一切都是最好的。 老侯爷看曹暨哄着云清,担心万一曹暨要把云清给卖了,云清会不会给人数钱? 作者:知道了吧?前世里曹暨发胖,全是云清的错! 第8章 外边有人禀报:“侯爷,宫里的郭内侍与顾大将军和顾老夫人到访!” 秦老侯爷看向秦氏说:“萱娘,你带云清回房,我去应付。” 曹暨开口:“我也陪着云清。” 老侯爷看向曹暨,心里是奇怪,这孩子自幼跟云清是要好,可要好地也太过了吧?顾云清站起来勾住曹暨说:“好啊!好啊!你陪我一起看看又会有什么新的幺蛾子。” 老侯爷看见自家外孙女对曹暨那般热情,也就能说通了,孩子之间不像大人那般含蓄,他们要好就是要好,都是溢于言表的,正常,正常! 曹暨带着浅笑跟她一起回屋子,顾云清脱了鞋,滚到床上,躺在枕头上,翘着二郎腿。 秦萱看着她那个样儿,简直就是没法看。这也是自己的决定,这辈子要她好好做个闺女是不成了,乱世做男人总比做女人强。 既然是女扮男装了,就要扮地彻彻底底,若是还扭扭捏捏,那不叫女扮男装,只能是女子着男装。如今云清一言一行与男孩儿无异,这般才好。 秦萱想起自己一生为女儿身所累,父母将她捧在手心里养大,一道圣旨,在她家一下失去三位兄长的时候,让他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一倍,有无数女人,还以此为荣的男人为填房,别人觉得那是皇帝的亲信,以后前途无量,对于她来说却是前途再无一丝亮光。 迫于旨意,她不得不嫁,她不愿与那种那人有任何牵扯,没想到那个男人可以不顾廉耻,对她用强,十六岁的她,坐在床边,身上的疼,比不上心头的屈辱,若非有父母在堂,兄长全部亡故,她情愿一根白绫了此残生。人生大恨,莫过于此。 可悲可叹的是,还有那么多的女人愿意匍匐在他的身前,讨好他,奉承他,甚至为了迎合他,还来踩半死人的她。 幸亏她娘让她咽下这口气,借着那顾家老太婆的恶形恶状,索性以婆媳不和,宠妾灭妻,戕害子嗣的理由回到娘家。 她想过要将这个带着那人血缘的孩子打掉,对于她来说这个孩子是耻辱,是伤痛。只是腹中胎儿已经大了,在里面踢一踢,动一动,让她有些不舍。更是因为打胎风险极大,兄长全部亡故,若是她再有三长两短。已经两鬓斑白的父母还如何活下去? 孩子出生,没有一丝一毫顾家人的眉眼,像足了她。一个女孩儿,长成这样,还有那样一个亲爹,她还有父母庇佑,孩子呢? 可想而知孩子长大之后定然会步她的后尘,被顾府当成联姻的棋子,重复她的人生,过着身不由己,生不如死的日子,甚至更惨,因为她不会有一个拼命也想要维护她的爹。 她下定决心,让她做个男儿活着,哪怕战死沙场,也好过受尽屈辱。 “娘子,侯爷让您出去!”外边婆子来禀报。 秦萱收回思绪:“知道了!” 她对着顾云清说:“你跟阿暨在房里待着,有什么我等下会来告诉你,别偷偷溜出来听,知道了吗?” “知道了!”顾云清甩甩手说。 曹暨等秦萱一出门,立马脱了鞋:“滚进去些,咱俩一起躺躺!” 顾云清往里让了些,曹暨和她一起躺在床上,一起翘着二郎腿:“估计等下他们还会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要不要问他们要点什么东西?” 顾云清眨巴着眼睛:“要什么比较合适?” “小宁夫人的命!你说呢?”曹暨看着承尘轻描淡写地说。 顾云清心里骂了一声“草!”,看看人阿暨,多有气势,说要人命就要人命。 曹暨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顾云清刚才自己拍脸重了些此刻还疼着,大叫:“哎呦,疼!”曹暨立马放开,改为揉,一揉心头又痒了起来。 嘴巴里却是跟她解释:“咱们不能让上头感觉出,我们已经猜到是他想要你的命。那么宁氏觊觎顾府主母之位,想要扶正为妻,为她两个儿子谋嫡子的出身,所以挑唆主君,棒杀嫡子,就说得通了。如果能要了宁氏的命,咱们春日宴上,不用去找那对双胞胎的晦气,那对双胞胎都会来找你?” 顾云清听曹暨这么一说,不得不说阿暨真是个坏坯子,她喜欢:“有道理,他们的亲娘死了,可名义上就是个小妾,又不用戴孝,春日宴还必须照旧出来玩。他们会想干啥?再说了这位宁氏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顾家那个婆子暗害我娘,那时候她可是马前卒,起劲得很,那就拿她开刀吧!” 顾云清呼出一口气:“其实,今天,我发现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我从小就知道,那个东西压根不能算我爹,我为什么?” 谁都想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这是没有人能顶替的,曹暨只能侧过头安慰她:“难受什么啊?你这个爹,真的不能算是爹。一个爹最基本不是说他能把种子播撒在一个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就能叫他爹了。他得作为一个爹尽责啊!古语说,养不教父之过,他都没教过你,算是你的爹吗?” 说起孩子,看着顾云清还有些肉嘟嘟的侧脸,刚才揉着的感觉…… 可惜他前世没有机会做个爹,如果他和云清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如果跟云清一样,小姑娘的话,那该有多好看? 最好生好几个,一想起个个都活泼成那样,不行,不行,不能那么闹腾! 其实也还好,小孩子闹腾些也没什么! 想到要跟云清生孩子,他的脸热辣辣地。不行了!不能躺一起,躺一起他就想歪了,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整日胡思乱想,曹暨蹭地坐了起来。 顾云清不知道曹暨又犯什么病,这蹦跶地坐起来干嘛?顾云清叫道:“干嘛呢?” 曹暨揉了揉脖子后边,开始说瞎话:“你床上是不是有虫子?” “怎么可能?”顾云清跳起来叫,曹暨说:“我被咬了一口,好疼!” 顾云清立马起来扒拉他的后领子,仔细地看他的脖子,脸都快贴到上面了,除了上面有一颗红痣,连个屁都没有,嘴巴里还叫着:“没有啊,我怎么没有看见有什么伤口?” 原本不过是看看她的脸,就心头难耐,这会子被她扒拉在后脖子那里,一边看还一边说,那热气喷到了脖子里,曹暨的喉结上下滚动,满心地不由自主,却又不得不克制。现在要是对她下手,不把她吓死?忍着!忍着!等定了大局,一定要让她自觉自愿地告诉自己。 他站起来,僵直了身体:“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弄得顾云清好生莫名其妙,阿暨这个货,说他正常吧?还是那样聪明,说他不正常吧?今天总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一惊一乍的。她得问问阿娘,是不是男人真的也有那么几天? 曹暨拉开顾云清卧房的门,踏出门去,却见一个宫里的秦老侯爷身后跟着一个内监和顾家母子,秦老侯爷问:“阿暨,你怎么要走了?也不多陪陪云清。” 曹暨转身拉上门:“她睡下了,我明日来找她。”曹暨对着秦老侯爷告辞,不管出什么幺蛾子,老侯爷在,云清就吃不了亏。 那内侍站在那里说:“奴奉了圣人之命,前来说和,小侯爷若是不起来,如何能说和?” 秦老侯爷说:“那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等?” 老侯爷推门进去,叫了一声:“云清!” “谁来了我也不管!您出去,我不想见!”顾云清在里面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外边是宫里的内官大人带着你祖母和你父亲过来!”秦侯爷温言相劝的声音传来。 顾云清问他:“外祖,你说我父亲是受了奸人?还是贱人的唆使,才要打杀我的?是什么样的奸人能够唆使主君打杀嫡子?而且还是我这个承袭的是外祖爵位的嫡子?你们还在骗我,还想说父亲疼我?祖母爱我?他们明明是想要我死了,想要取而代之。我不会再信了,谁来我也不见!” 顾老太太一脸筋骨皮,整个人耷拉着脸,看上去很是尖酸难缠,听见这话,宽松的面皮抖了都。深吸一口气,脸上装上了笑:“云清,我的儿!胡说什么呢?祖母听说你给祖母特地去请了菩萨,祖母都高兴坏了,我的乖孙,来给祖母瞧瞧?” 说着老太太踏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进了房间。 曹暨见他们都进去,他从秦府离开。 顾老太太进入顾云清的卧房,顾云清背对着秦老爷子:“谁也不见,他们不缺孙子,打死了我,才高兴!”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孩子哪里有的多的?”顾老太太笑着说:“你爹爹一直在军中,毛躁惯了,也没问个清楚,就要打你,原也是爱护你的意思。” 顾云清蹭地坐起来,看向顾老太太,她下了床,往地上一跪:“我给您磕头!” “呦,真是乖孩子!”顾老太太走过来要扶着她起来,她却跪在地上不起来。 顾云清仰头看着顾老太太问:“您是我祖母,我给您磕头。您的话,我却不得不说,这也太偏了。外祖教我孙子兵法,开篇就是兵者,诡道也!我父亲一个大将军,他就是这般鲁莽的,那怎么打仗?什么都不问一句,上来就是要打杀嫡子?乡间愚夫,也不会冒然这么做吧?目的是什么?” “不是打杀,真的只是教训!”老太太说道。 顾云清看向她:“果真?” “自然如此!”顾奎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儿子会这么难缠,他摆出父亲姿态说。 顾云清吼了一声:“冬儿!” “郎君!” 顾云清对着冬儿说:“给我去拿根棍子过来!我要让我祖母和我父亲教教我这个蠢孩子,那么粗的一根棍子是怎么用来教训孩子的。” 冬儿蹿了出去,拿了一根棍棒过来,顾云清拿在手里笑了笑:“这个恐怕比父亲要教训我的棍棒还细一些吧?父亲您说呢?” 顾奎这个时候不说话了,顾云清穿好鞋,拿起棍棒对着顾奎抱拳:“父亲,请!” 秦老侯爷问一句:“云清,你要做什么?” “我让父亲,祖母,还有内官大人看看,说什么是拿来教训我的棍棒,一般人能挨上几棍?”顾云清提着棍往外走,侯府后面有一片场地本就是练武所用。 “云清,不可造次!”顾奎吼道。 顾云清哼笑一声,难道以为她要打杀下人,来试试棍棒?定她一个暴虐成性之罪? 回过头去,看向几人:“掌灯!”侯府的下人点燃了灯火,整个场地上灯火通明。 顾云清看向边上的一棵枫树,不算大,小碗的碗口那般粗,大约两丈高,顾云清摸了摸树干问顾奎:“父亲以为这棵树比之孩儿的腰板如何?” 顾奎嘴里发苦,若是她真的要拿人来打,还能说她一个暴虐,这么一棵树?顾云清手执木棍,运力扫过去,一声巨响之下,那棵枫树应声而断,这个臂力,这个年纪,很是了不得了。 “父亲,乃是征战沙场的老将。我不过是一个养在外祖身边的十五岁的小子。我尚且能一棍将这么粗的一棵树,拦腰打断。若是今日没有菩萨保佑,为我挡上一档,盛怒之下的父亲一棍扫在我身上,我今日岂不是命丧自己家中?我想问一句,您缘何要打杀我?”顾云清走上前去,逼问顾奎。 顾奎今日一交手已经发现自己的儿子有一副好身手,方才出手打断这棵树更是让他心惊,这样一个儿子若是能继承他的衣钵,他也就算是后继有人了。只是这孩子是不能继承他的衣钵了。 顾老太太看见顾云清打断一颗这样的树,心中惴惴,见顾云清弯腰问她:“祖母以为呢?” “云清,这个事情……”老太太一下子语塞。 顾云清叹息一声:“我对祖母和父亲有孺慕之情不假,可我也不是个傻子,今日之事,让我心惊心寒,疼地不知所以。我与母亲常年住在外祖家,只当是父亲要征战无暇照顾于我,遭遇今日之事,我才明白并非如此。到底谁要我回来?真是祖母要见我吗?是谁跟父亲说我在万花楼?如果只是去听曲,父亲会震怒到那般地步吗?方才听见阿娘说什么贱人还是奸人?我不敢想,我身为顾府唯一的嫡子,家中除了祖母和父母,上面再也没有人能越了我过去,我想问问这个人是谁?想要诬陷嫡子,引主君杀害嫡子的人是谁?或者说父亲怎么就被挑唆上了,要杀我?” “这个?云清?”顾老太太呐呐道,老太太以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事?却没想到一连串地话砸下来她无力辩驳。 秦萱一下子明白了顾云清的想法,刚才在书房也讨论了,要让顾家的两个孩子发怒之后口不择言,没想到孩子居然又进了一层,想到了这里。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宫里那位的想法,那就得找一个替死鬼。 她走了出来,站在顾云清身边:“老太太,当年的旧案要不要牵扯出来?当年谋害主母嫡子,不了了之,现在呢?这一手又来了,老太太,难道您还要包庇她吗?” 那内监看向顾奎,顾奎杀子,既然是宫里授意的,在失败的第一时间,宫里自然是知道了。皇帝怎么都没想到顾奎居然这般无用,非但没有杀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反而打草惊蛇,因此派出了自己的贴身内侍,表面上是下午刚刚劝两家要放下心结,以后和睦相处,怎么又闹出这种事了?实际上是探听真实情况,随机应变。 内监听下来,秦家并没有猜疑到陛下身上,他们的方向是顾奎宠妾灭妻,诛杀嫡子。也是,顾奎宠爱那对双胞胎是谁都知道的。顾家老夫人不喜秦氏,喜欢宁氏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往这个方向猜合情合理,与真相又离了十万八千里,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奎也听出了眼前母子俩的想法,这是要让他承认宠妾灭妻了?若是认了下来,那么家里的宁氏必须得死,想起宁氏,这些年他身边虽然女人无数,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却是最聪明,明白的,他将宁氏看做了正儿八经的夫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那对双胞胎儿子的亲母,就为了这一点,他就不能杀了她,寒两个儿子的心。 顾奎咬了咬牙,说:“此事与宁氏无关。” “无关?也是,若不是父亲给了她依仗,她一个婢妾,敢做这样的梦?”顾云清笑了一下:“还是说父亲有另外的说辞给我听?只要父亲圆地过去儿愿意听,否则,父亲还想赖那宠妾灭妻,妄听谗言之错吗?一个嫡子的命还不如一个婢妾,这就是将军府的规矩?” “就算为父有过,也是你能妄议的吗?”顾奎问她。 顾云清跪在地上,拿起地上的棍棒奉上:“父亲可以不顾曲直取儿的性命,儿奉上棍棒,父亲今日就不用任何理由,棒杀儿子吧!”这种情形之下,完全是逼迫顾奎要杀宁氏。 内监看到现在,就希望事情照着秦家的想法走,用宁氏一条命,去歇了这件事:“顾大将军,圣人今日召您进宫说了多少话,就为了你和夫人能重归于好。你今日所做已经让圣人劝解之言白费。奴看下来,顾小侯爷说话也是有理有据。这些年,夫人和您之间的嫌隙也多半是因为那位,不如你就回去处置了吧!” 看着顾奎脸色变了再变,却始终不肯松口,那内监心里也不舒坦,当今世道,妾室就是个玩意儿,为了一个玩意儿要违抗圣人的意思?内监再次提醒:“顾大将军,一个贱婢,难道还有什么不舍的?还有圣人下旨意不成?”顾奎这才勉强点头。 顾云清看向顾奎:“既然父亲打算处置这个婢妾,事情又因我而起,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顾奎怒目向她看去,但见她嘴角挂着淡笑,略带讥讽。 那个内监也知她意难平,既然打草惊蛇了,这个时候就要把蛇给安抚好了,因此内监说道:“大将军,那我们移步贵府?” 第9章 顾府的主院,将军和老太太出了门,小宁夫人歪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边上的一个妇人看着红泥炉上的水壶,把刚刚碾好的茶末投进去。 一个丫鬟拿了拿了两根包裹丝绵的锤子,跪在踏板上给她轻轻地捶腿。 那个嘴上有一颗黑痣的大丫鬟弯腰轻声问:“夫人,寻芳阁的那个如娘怀了身孕,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宁氏皱眉睁开了眼睛,嘴角冷笑一声:“把她提过来给我瞧瞧!” 她比秦氏晚了半个月进入顾府,名分一个是妻,一个是妾,想她也是官家女儿,姿容出色,却低了那女人一头。 好在不过半年多的时间,那秦氏就回了娘家,从此她就成了顾家实质上的夫人,平时跟着将军在南边儿,偶尔回来看看这群不省心的东西,打理一二。 她捏了捏眉心,男人吗?逢场作戏总是少不了,城池攻下,收一两个美人也无可厚非,同僚之间送上一两个也没什么。不过他这么一只往里收,不往外送,这几年下来存下了三四十个小妾。有些他睡过一两回就再也不见了。 这就如满橱子的衣衫,穿过一两回,扔吧?他舍不得扔,真的要他穿吧?也不见他穿。 好在自己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一个,这些年恩宠不断。 大将军的原配只生了一个女儿,如今早早嫁人。在她进门前的其他三子一女都是贱妾所出,这些儿子大将军并不在意,放在军中,做个有职位的军官也就是了,也没见将军把他们当个什么人。 那个庶女长得不错,初初嫁给了大将军的下属,算是笼络了人心,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伙计以为自己有了大将军做了岳父,就当自己是个人了。去年被大将军砍了脑袋,那个庶女还不服,来跟她哭闹?大将军索性将她送人做个玩意儿了。这下子不哭也不闹了,自生自灭就得了。 而那个填房秦氏在顾府住了半年,侯府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女人就是女人,在男人面前娇软柔美才能有长久的宠爱,她那样?不出半年,搬回了侯府,要不是有侯府这个娘家,这个女人早就命丧黄泉了。人啊!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宁氏不禁嗟叹,世上蠢货太多,明白人太少! 她是官家庶女,算是贵妾,明面儿上是她爹送给大将军的,实际上是圣人做主赐给将军的,身份自是不同。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两个孩子很得大将军看重,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还有一个女儿,如今养在老太太跟前,这是明摆着当成嫡女来养了。 除了身份上不是主母之外,其他的与主母毫无差别,府中之人,都是叫她一声“夫人”。 后院这些个女人,要是消停些,每日赏口饭吃,也没什么!可要是遇上不省心的,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不过就像是一件穿过的衣衫,真要想起来,他要找,这件找不到,难道还没有别的衣衫可穿吗? 宁氏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问那如娘:“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喝避子汤?谁许你留下这么个孽种了?” “小宁夫人,你说到底也是个妾室,凭什么你能为将军诞下儿女,我就不行了?”那个如娘质问宁氏,她想要护住自己肚里的那块肉。 宁氏看向她,娇笑出声,一个三十出头岁的女人,这样笑地花枝乱颤,走过去,她最恨人跟她提她是个妾室。宁氏一巴掌拍到那个如娘脸上:“你跟我比?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来的贱人,还敢痴心妄想给将军生儿育女? 宁氏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个婆子:“王妈妈,把她肚子里不该有的那块东西给我去掏出来!记得,我要亲自验看的。” 听到这个话,如娘才知道这真是要人命的,一下子脸色刷白,被人架着走,回过头来骂:“你个毒妇,不得好死!” 宁氏伸手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上面是鲜红的蔻丹,猩红的唇突出话来:“骂人也不能换换花样?我什么时候怕过?” 她从来都不怕,别说这么个小贱人,就算是那侯府贵女,也是个独守空房的可怜人罢了。更有趣的是,她不过是跟将军略微提了一句,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在逛花楼,将军就勃然大怒,听说要用棍棒打死他,这一次被他侥幸逃脱,下次难道还能有这样好的机会? 早晚那顾云清得死,秦家那个老头子也得死,秦氏自然也活不成。只要将军把西北的兵权一收,加上南方的兵权,侯府的爵位,顾府的富贵,甚至以将军之能,这个天下,岂不是都是她儿子的? 小宁夫人想想都要笑出声来,外边婆子来报:“夫人,将军回来了,请您去前厅!” 小宁夫人连忙整理了仪容,补了胭脂,娉婷妖娆地走出去。穿过回廊往前院,进入厅内,敛袖一礼,柔情似水叫一声:“将军回来了?” 顾云清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恨不能给她一根棍棒,让她撑着些。低眉敛目的,就跟没骨头似的,一个人若是不能站直了腰板,整个精气神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女人开始成这样了?或者说有的女人成这样了。说起来还是曹暨眼光好,那王三年虽然温柔和顺,却也是亭亭玉立的。 宁氏抬头发现厅内站着许久未见之人,秦氏不是方才闹腾回去了吗?那个孽种逃出了将军府,闹得将军很是生气,她还在想等下怎么劝慰将军。一日不早,两日不晚的,有些事情其实不用那么心急的。 她笑对着秦氏:“原来是大夫人和六郎君回来了,七郎和八郎很是想念他们的六哥呢!我让人去把他们叫过来?大夫人来得怎么这般晚,说好全家一起要吃个家宴的。夫人和六郎君今日住府里吗?我让人去打扫客院。只是可能要晚些了呢!” 顾云清看着小宁夫人八面玲珑地做戏,侧过头看向宫里的内监,轻声一句:“客院?” 那内监咳嗽了一声:“大将军,早早处置了。奴也好回去禀告圣人,让圣人安心。” 顾大将军咽下一口口水,他……正在犹豫。 也不知怎么地,外面一个女人冲进来扑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叫:“大夫人救命!” 那女子扑到秦氏面前,满脸泪痕,在地上磕头:“求夫人救救如娘姐姐!” 宁氏一听方才那贱人的名头,转过头去,对着边上的仆妇道:“谁放这个疯妇进来的?还不快给拖出去?冲撞了大夫人与侯爷,脏了小郎君的眼睛。” 秦氏低头看向那个女子:“你知道顾府家宅,素来与我无关,你求错了人。” 那女子眼见不行,爬过去在顾奎面前磕头:“将军,如娘姐姐不是普通的姬妾,她可是把将军从湖里捞起来的渔家女啊!将军,您不能看着她活活被害死。” 这时候顾奎才反应过来,淮河边上的那个水乡女子,是那个女子将落水的他捞了起来,乡间穷苦,他将她带了回来,顺带睡了一觉,后来他就不知道了,反正放在后宅,不用干活,有饭吃,总比她之前的日子要好,问:“出了什么事?” “将军,如娘姐姐快死了,您去看看她!”那女子眼看有戏,站起来,往前带路。 若真是要死了,顾奎觉得也是亏欠她了,急忙抬腿往里走去。 宁氏脸色刷白,这顾奎拉了这么多的女人回来,没想到这个竟然是特殊的,她也忙跟着往前。 秦老侯爷对着内监说:“内官大人,不如一起去看看?” 那内监看这个情形,也就跟着一起进去。 等秦家三口跟在内监身后往外走,宁氏走到老太太边上,叫了一声老太太,老太太脸色不佳,不搭理她。 顾云清跟着那么多人一起往后院去,后院的一间厢房内,四个健壮的老妇,把一个女人绑在一张春凳上,那女子下边鲜血淋漓,嘴里被塞了布,脸上汗水泪水,将头发沾湿,已经不省人事。 秦萱见这般惨状连忙捂住顾云清的眼睛,说:“我儿,莫要看了!” 顾云清扒拉开了她娘的手:“阿娘,这点子场面,难道我还真会皱眉?只是可怜了这个女子,捞个人不如捞一条狗,一条狗还知道感激救命之恩。没想到捞了人去反而丢了性命!” 顾奎脸色大变,过去解开绳子,将那女人抱在怀里。外头那个女人跌跌撞撞进来,跪在顾奎面前,一双鹰眼看向几个仆妇:“这是在做什么?来人!” 外头进来几个仆妇,顾奎言道:“拿我的令牌,给如娘子请太医来医治!” 等人抬走,顾奎身上的蓝色锦袍,沾染了血色,斑斑驳驳,他看向那几个行刑的妇人,那几个老妇已经抖地如筛糠,跪在地上说:“老奴,是听了夫人的吩咐,把她腹内的那块肉给掏出来!” 听到这样的话,顾奎暴怒,额头上青筋暴起,拿起边上带血的棍子,一棍子打在了那回话的妇人头上,顿时那妇人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喷溅出来,其他几个妇人见状,一个当场就晕了过去。 顾奎盛怒之下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棍子一个一个抽过去,他是何等的力气,一棍子一个,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棍棒,眼看棍棒到了宁氏那里,宁氏恐惧地惊叫一声:“奎郎!” 顾奎拉长着一张脸,骂她一声:“贱人!”,他方才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放过她,可她自己呢?顾奎停了一停,终究是没有打下去,这是他儿子的亲母。 这下子顾云清可不干了,问那内监一句:“内官大人,我们跟过来干什么?” 那内监也知道这条小蛇可不好安抚,方才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他咳嗽了一下说:“大将军,既然除了挑唆主君,棒杀嫡子之外,还有这戕害庶子之罪,她这两罪并罚,说一句死了,还算是轻饶了她。将军就不要犹豫了!” 宁氏一下子懵了,仰头问:“将军,我何曾挑唆您,棒杀嫡子?” 对于她来说挑唆太多,已经不当成一回事了,也就不认为是挑唆了。毕竟就如同日行一善那样,这是每日必备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了,顾奎权衡之下,若是今日为了一个女人,去反抗皇帝,让皇帝知道他也不容易被掌控了,那么他私下做的事情就可能会被发现,一旦皇帝看出丝毫端倪,以皇帝的性格,他可以容许你蠢,但是怎么可能容许你有任何的不臣之心。 曹家和秦家这么多年一直以守护边疆为己任,尚且被他如此猜忌,更何况是他这种?一旦猜忌就断然没有了后路,他还没有准备好。西北的兵权还没拿到,所以只能放弃眼前的女人。 眼见那顾奎就要举起棍子,打上去之时,一声:“父亲!”让顾奎顿了顿,那宁氏双眼一翻,浑身一软,往地上倒去。 作者:顾爹是个渣的没有边的货色,请参考乱世里的那些大渣男,只有功利,没有道德和责任。 第10章 顾云清看到灯光之中一对孪生子从外面走来,两人的脸几乎一模一样,眉宇之间跟顾奎很相似,难怪他们会被顾奎所喜爱。看过刚才顾奎一棒子一个打死那些仆妇的暴戾劲儿,此刻这两人眼中也是恨不能放出火来,有股子要吃了顾云清的意味。 他们两跪在地上护住了宁氏,仰头:“父亲,阿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让父亲震怒?” 他们其中的一个扶起了宁氏,叫:“阿娘,你醒醒!” 经过那对孪生子的掐人中,深情呼唤之后,宁氏悠悠转醒,看向两个孩子:“七郎,八郎你们来了,你们快帮阿娘求情,阿娘今日处置后院一个不听话的女子,处置可能有些过头了,惹恼了你们父亲。” 那个内监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要人命的事情,她能轻描淡写说一声处置过头?那太监笑了一声:“小宁夫人的意思,这是一件小事?” 那宁氏侧过头看向内监:“内官大人,自从大夫人离开顾府,妾勤勤恳恳为将军生儿育女,打理家宅。就算有些事情严苛了点,可咱们顾府上下几百口人,若是不严厉,如何能服众?” 哦吼!顾云清简直就是大开眼界。这种女人的厉害就厉害在这里,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顾云清侧着脸,吊儿郎当地开始吹起了口哨,被秦萱拧了耳朵说:“别胡闹!” “哈!阿娘,我这算是胡闹?当年唐太宗有陪葬于昭陵的爱将丘行恭,就是庶子,因同嫡兄埋葬自己生母争执而被弹劾。自古以来妾通买卖。一个妾室可以随意处置怀孕的其他妾室了?还是用这么残虐之法?当家主母也做不出来这种事吧?比起顾家以妾为妻,以妾为母,我吹个口哨算什么?我逛个花楼就被问一句以后不成器了,那么不尊礼法的两位庶弟,倒是成器了?我要轮得到被大棒给打死,这两位……” 顾云清侧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奎:“父亲,刚才棍棒一下一条命,这么样?眼前这三人,不处置,不符合您方才要打杀我的那些凿凿之言啊!” 说完还乐呵呵地看向那内监,内监哪里不知道,这小子是提醒他,如果自己不逃是个什么结果?内监笑了笑。 那一对孪生子中的一个怒眼看向顾云清,另外转头对着顾奎:“父亲,看在阿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您放过阿娘这一回。” 顾奎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现在只能放弃宁氏,保住孪生子,他喝道:“住口,那是你阿姨!”听见这话,宁氏头上冒出了汗来。这是对她的否认,也就是说她是一个普通的妾室,那么她做下的事情是足以被打杀的? “两位郎君,残害怀孕妾室,而这个妾室还于你父亲有恩,这是陷你父亲于不义。而是挑唆你们父亲,陷害嫡子,这是让你们父亲不慈。这个事情不是就这么能过的。要不你们嫡母和嫡兄的怒气怎么平?”那位内监一出口,顾云清差点就为他拍手。挑拨离间不遗余力,把两人的恨意往她身上引,看来也是看上春日宴了,春日宴上,孩子们出手打架,把她给打死了,不失为另外一条路啊! 不过她喜欢,就这么干,让那对孪生子的恨意来的更猛些才好,要不然就没那么精彩了。 “他不是没死吗?”其中一个大喝一声,看向顾云清。 “嫡子何等尊贵,妾室何等卑贱?作为弟兄我方才都告诉你们了,即便是大功臣,长幼不分,卑贱不别,也是要被弹劾的。”顾云清噗呲笑出声来:“两位,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一个小妾,就是动一动对嫡子与主母不该的念头,都应该被打死。现在你们却说一句,我没死就算是没事?再说了,我是你们的兄长,我是顾府的嫡子,也是顾府唯一的嫡子。你们两个庶子这种态度对我,是不是不合适?”挑事儿吗?这个是她的强项啊! 秦老侯爷过来拍了一下顾云清的脑袋:“少说两句。” 老侯爷对着顾奎:“顾大将军,天色已晚。” 顾云清吊儿郎当地笑着说:“父亲刚才一棍子一个多利索,这个女人一棍子下去一了百了。不会对自己唯一的嫡子下得了手,对一个小妾倒是怜香惜玉了?舍本逐末了吧?” 顾奎对着两个儿子命令:“给我让开!” 顾奎的沉声一喝,让素来害怕他的孪生子闭上了嘴,却并没有放开宁氏,宁氏在那里嘤嘤嘤地哭着,这个时候再扮柔弱,也无法救她了。 顾奎皱紧眉头,再一声:“放不放手?” 两人终于放开了手,依旧在边上喊:“父亲!” 顾奎看向地上的宁氏,对着边上的仆妇道:“把她拖入院中!” 这是顾府实际理家的夫人,两个妇人初初还不敢。宁氏仰头看向顾奎:“奎郎,奴相伴于郎君十六载,难道今日就要落得这般一个下场?” 顾奎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你也别怨我,这些年好日子你也过过了,何必太过于伤怀?等下你定然感觉不到苦痛,安心地去吧!” 秦萱在边上看得笑了一声:“有趣!” “真有趣!”顾云清如死蛇懒鳝一般靠在自己娘身上,打了个哈欠:“父亲,刚才召我来的时候,可是连我半句解释都没有听完就出手了。这会子如此儿女情长,还要反反复复,你侬我侬,这还是一个妾室吗?谁家处置一个妾室这么麻烦。你这个妾室处置你其他妾室的时候,可是出手果断又狠辣,您怎么连个妇人都不如?” 顾奎半张脸颤抖,自己这个儿子委实难缠,冷笑:“要不你来动手,打死她?” “父亲,这话就不对了。这个家主是你,这些妾室都是你的,按理说妾室出了什么事情,我阿娘作为主母是可以处置。可谁人不知父亲偏爱宁氏,情愿把正妻赶回娘家,也要把宁氏捧在手心里。算了,反正在父亲眼里一个婢妾,比嫡子庶子都重要。顾家就是这个德行,我一年难得来顾家一次,都差点丢了性命。以后可不敢来了!” 说完顾云清看向秦侯爷,扯着他的袖子说:“外祖,我想睡觉了,太晚了呢!这个事情咱们也别看了,反正顾府就是这个样子了。强扭的瓜不甜。” 秦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对顾奎说:“云清说的也是,既然大将军舍不得自己的爱妾,那也就罢了。我们父女俩被叫进宫去一个下午,难为圣人和娘娘费了整整一下午的口舌,规矩都没有的人家,还讲什么道理?告辞!” 说着带着女儿和外孙要往外走。那内监看向顾奎:“顾大将军!” 顾奎不怕秦家祖孙三人,他不能让皇帝有其他想法,他如今羽翼未丰。顾奎将手往下伸去,一把扣住了宁氏的脖子,顾云龙和顾云凤两人过来抓住了顾奎的手,叫:“父亲,不可啊!” 顾奎一脚踢开一个儿子,手上用力,宁氏的脖子之脆弱,须臾之间,宁氏无法呼吸,就此断了气,软软地趴在了地上。 孪生子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爹掐死自己的亲娘,趴在地上叫着:“阿娘!阿娘!” 秦老侯爷这才带着顾云清与秦萱,走出顾家大门。 也不知道是孪生子中的哪一个,只见他奔出来,在夜深人静门口大叫一声:“顾云清,杀母之仇,他日必报!” 顾云清对着他挑起一抹笑容:“这话跟我说?你何不跟你爹去说,你爹杀了你的小娘,是小娘不是阿娘!要明白,尊卑有序,懂不懂?” 这些话更是把对方的愤恨挑到了极点,只见他脖子里的青筋爆出,咬牙切齿地说:“弱之肉,强之食,你没有出过京城吧?京城之外,没有本事的,就是被有本事的杀了吃进嘴里,顾云清,来日我顾云龙定要挖你的心,吃你的肝,给我阿娘报仇,解我心头之恨!” 顾云清差一点要笑出声来,居然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从不认同弱肉强食,规矩礼法才是天下通行的规则。要是一直弱肉强食,哪里还有忠心可言?作为兄长,我要警告你,你现在的想法太危险。” 秦老爷子喝一声:“云清!顾家没有规矩,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敬畏之心。你怎么能跟他讲得清楚?回去了!” 侯爷对着内监说:“内官大人,你也看到了,顾家如今的情形,这一家子本来就没什么规矩。若是有规矩的人家,这种事情压根不会怪罪到他们母子身上。可现在?请回去回禀圣人,老臣多谢圣人关怀。我人老了,一家子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孩子就是老臣的命。老臣再也不能让孩子们冒险了,今日圣人与娘娘的劝解老臣放心里,等哪一日顾府懂了规矩,知道了尊卑长幼,我就能安心把孩子们交给顾府了!否则就是过来送命的!”秦家和内监相继离开。 顾奎站在门口看着咬牙切齿,恨意冲天的儿子,走上去就是一巴掌:“给我进去!” 孩子不懂事,失去生母又出去与顾云清争执,他们哪里是顾云清口舌上的对手。面对孪生子跪在宁氏尸体之前嚎啕,顾奎也别无他法。 里面仆妇领着太医过来:“大将军,这位娘子的伤,下官无回天之力,恐怕熬不过今晚。” 顾奎想起当日如娘将他从水里捞起,那质朴而略带羞涩的眉眼,一口一个叫他:“大叔!” 他匆匆进去,如娘已经处于弥留之际,顾奎过去握住如娘的手,叫她一声:“如娘!” 如娘无论如何也不睁开眼,侧过头声音微弱:“我为什么要离开家?”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顾奎站起来,握紧拳头,青筋爆出,深吸一口气:“宁氏,薄棺简葬,不入顾家坟茔。” 听到这句话,伤心至极的孪生子带着那个十三岁的妹妹过来跪在顾奎的面前:“父亲,为何对阿娘没有丝毫的情意?” 顾奎伸手指着跪着的顾云龙:“混账,再跟你说一遍,那是你小娘!出去不准再称阿娘!” 被今日事情扰地心头纷纷乱的顾奎,进了房里,抄起了棍棒,把房间里的家什敲地满地狼藉! 乱了,乱了!今日一步错,步步错!不仅没有伤那小子半分,让秦家警惕不说,皇帝的贴身内监过来,恐怕……,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从胸口涌出那样强的无力感。 第11章 皇宫之内,梁朝的皇帝刘正基坐在御书房之内,眼前弯腰的是他的贴身贴身太监,听着自己亲信太监的细细禀告,刘正基捏了捏本就拧成了川字型的眉心:“顾奎本事没见长,野心倒是越来越大了!” “陛下英明,顾家的三个小崽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顾云清今日一见,牙尖嘴利,身手了得。那对双生子,奴觉着顾云清说他们说的没错。不分长幼,没有尊卑。而且还说什么弱之肉,强之食。” “这对孪生子是顾奎亲自教养的吧?”刘正基站了起来,敲着桌面,他颧骨突出,此刻看起来,面露凶光。 “正是!” “所以他们说的,大约就是顾奎想的?”刘正基眯着眼睛看向那太监。 能做贴身太监,自然是懂得揣摩上意:“那顾奎,奴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斜着眼看他:“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快说!” 内监跪下:“顾奎此人没有恩义之情。那女子既然捞他起来,那就是天大的情分,他连个名分都没有给那女子,扔进后院,怀了孩子也不闻不问。所以这个人,人情淡薄,陛下不可不防!奴知道顾奎是陛下的心腹大将,可奴这些话不吐不快!” 刘正基呵呵一声笑:“以前一直提防着秦家和顾家,总以为那顾奎是朕喂养出来的一条狗,能干与否不说,忠心是不用疑的。现在看来也未必了!倒是亏得顾云清没事,要真是那样了,让顾奎去灭秦家,收了秦家的兵权,恐怕就难办了。” “三日之后就是春日宴,看那三个小崽子已经是恨对方到了骨子里,只要给他们机会,未必就不会斗起来。让那些小狼崽子自己咬,咬死几只,咬伤几只?” “你个老东西!”皇帝对着内监笑了一声:“一定要让顾奎带着他的孪生子赴宴,让太子想办法把两人加入蹴鞠的队伍里。” “是!” * 顾云清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净房,顾奎用棒子敲死人,自己身上虽然没有沾上鲜血,总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想着方才顾府发生的事情和曹暨商量的情况略有出入,似乎比他们商量的更进了一步,得及时跟他说说,看看接下去该怎么办? 穿了衣衫,也不管头发干没干,披头散发地穿过她娘的院子,被她娘给叫住:“头发还湿着,这是去哪里?” “我找阿暨去,跟他说一下顾府的事情。”云清对着她娘说。 秦萱戳了她的脑袋说:“都这般晚了,阿暨兴许已经睡了。明日不能去说?” “没关系,他睡着了,我还能把他叫醒!”顾云清边说边跑,翻过墙头,进入了曹家,她落下脚,自然被曹家守夜的人立刻发现,一见是她,也就没有了声响,这一道墙,就是隔壁顾小侯来国公府的门。 顾云清见曹暨的房间里灯还亮着,走了过去,春儿坐在门口,她问:“你家郎君呢?” “沐浴呢!”春儿说道,他不知道自家郎君今日是怎么了,洗个澡个把时辰了还不出来。 顾云清推开曹暨的门,听见有水流声在净房里传出,她往曹暨房里罗汉床上躺靠上去,罗汉床上的小茶几上,摆着黑白棋子,百无聊赖地拿着棋子把玩,等曹暨洗完澡出来。 曹暨在净房里沐浴,年轻就是好啊!皮肤没有松垮,身上还没有赘肉,想到这一点,心情好到飞起。以后还要多练练,等再长开些,肩更宽些,就更有气势了。到时候还怕俘获不了云清的心? 洗完,曹暨套了一条犊鼻裈,推开了门,手里拿着外衫,走出来。 却见顾云清一手撑着脑袋,侧躺在自己的罗汉床上,手里拿着棋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 他们早晚会坦诚,可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胸口如塞了一只青蛙上下乱蹿,急忙再推开净房的门,往净房里钻去,砰地把门关上,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可见心里想的情形和实际的情形是不一样的,再低头看看自己,还是少年单薄的身材,摇头暗笑。 顾云清不知道曹暨又犯什么病了,她问:“阿暨,你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怎么又进去了?没事吧?” 她怎么会这么想?曹暨回她一句:“没!” 再出来已经是衣衫完整,身上没有露出什么来。拿了一块布巾正在擦着头发,顾云清不解了:“你刚才跑进去干嘛?” “穿衣衫啊!”曹暨说道。 “穿衣衫,不能在房里穿?”顾云清摸不着头脑,有必要吗? 曹暨过来敲她的脑袋说:“《礼记》有云:劳毋袒,暑毋褰裳。懂不懂?干活的时候不能袒露身体,夏天也不要把下裳提起来。这是礼。” 一敲发现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道:“起来!” “干嘛?”顾云清莫名,她躺地好好的,把她拎起来做什么,曹暨拿了自己擦头发的布巾,给她擦头。 顾云清嘴里嘟囔:“还礼记呢?你去看看军营里,那些马夫,穿着犊鼻裈,打着赤膊,站在河里涮马。非要避人耳目,搞得好似见不得人似的。再说了,谁要看你,身上没几两肉,一身排骨。有啥意思?军中的武士,厉害的两块胸肌,胳膊上肌肉……” 曹暨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本来挺满意自己目前的样貌,可还没有到最好的状态,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把刚刚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痩,肌肉不丰厚这个问题,被无限放大。 给她擦头发的手也不禁收紧了起来,让顾云清哎呦呦地叫:“轻点儿,把我攥秃了,你赔啊!” 曹暨甩甩头,不去计较她的童言无忌,一定要让她明白:“那是马夫,你是侯府公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以后这种衣冠不整的,不要看!” “那你可为难我了,校场之上,一大堆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你跟他们说,把衣服穿穿好,你觉得人家会听吗?阿暨,你最近是不是撞邪了?”顾云清站起来摸他的头:“这些臭屁规矩谁教你的?” 曹暨偏过头,一转念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女人,自己几十年一直把她当成媳妇儿,想法能一样吗?自己方才的话,有问题,以后要改。可以后怎么让她不要那么随性?想想上辈子,自己不知她是女子,在她面前…… 嘴里抱怨:“你怎么这么不讲究?头发不擦干,感了风寒怎么办?” “那就风寒喽,一个大老爷们怕个啥?我跟你说啊!”顾云清开始说方才的所见所闻。 曹暨的手接触到她的后背,这个混球不讲究,头发贴在背后,背后的衣衫都湿了,曹暨替她擦了头发,站起来去自己的衣橱里,拿了一件中衣过来:“你去把外衫和中衣都脱了,换件干的过来再来讲我听,湿成这样,贴身上难受吗?” 顾云清接过曹暨的衣衫,身上还真是难受,刚刚说他瞎讲究,若是这个时候跑进去换衣服,自己就太扭捏了,若是当场换,那就算了。她可不能当着人前换! “快去净房里换,刚刚教你了,礼记说什么来着?难道你还记不住,别拿那些贩夫走卒的事情跟我说。当年司马相如当垆卖酒就是穿一条犊鼻裈……” 顾云清真要谢谢曹暨了,他啰里啰嗦跟她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在人后换衣服,让她能借驴下坡,进了他的净房,将自己的外衫和中衣脱下,换上了他的中衣,他的中衣自己穿在身上有些宽,挺好的。 春日里夜里有些冷,等顾云清出来,给她兜头罩上一件披风,接过了她的衣衫,给她展开,晾在衣架上。这才与她一起对坐了,顾云清把那渔家女这个意外说给曹暨听。 曹暨站了起来,上一辈子顾云清被打伤,在家养伤,那宁氏处理这个渔家女,就像是扔掉一条狗一样,这次却不一样了。渔家女也成了里面的一个环节。宁氏死了,既恨她弄死了渔家女,又是双生子的亲母,自己疼爱多年,当成正室一样看待的女人,顾奎这个心情就复杂了。 而那对孪生子就不同了,他们很简单,亲娘死了。恨顾云清逼死亲娘,恨自己父亲不能保护亲娘。这个岁数的少年,冲动易怒,一旦父子间起了嫌隙,恐怕就难以修补了,前世的上阵父子兵,还会有吗? 顾云清手舞足蹈地说:“那顾云龙气急败坏,说出弱之肉,强之食,我便……” 曹暨将黑白子分开,一颗一颗捡进棋篓子里,云清啊!真是!前世只怪他们太年轻,太稚嫩,这辈子不会了,曹暨笑着揉她的头:“你这本事真够大的,有了这句话,不怕上头对顾家没怀疑,准备好春日宴,恐怕届时会更有趣。” 顾云清过来的时候已经夜深,跟曹暨聊到这个时候,早已上下眼皮子打架了,砸吧了嘴说:“我得回去睡觉了!” 曹暨见她疲累难当,想着今日也着实是累了,脱口而出:“要不别回去了,跟我一起睡吧!”重生回来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才好。 顾云清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走到曹暨的床前,往上面一躺,往里一滚,拉了被子盖在身上,一双脚还穿着罗袜,露在了外边,真睡在了他的床上。 曹暨坐在床沿,替她将袜子上的绳子解开,脱下袜子,一双肥嫩白腻的脚露了出来,让曹暨不有地心头一个颤动,伸手将她的一只脚握在了手里。脚上有几个茧子,那是平时练武,跑出来的,除此之外毫无瑕疵。 前世他也曾握过这一双脚,那时候他们刚刚脱险,他们坐在小溪边,如两条死狗,不愿动弹。顾云清坐起来,把已经破烂不堪,用布条捆了又捆的靴子扯了下来,里面一双脚到处都是伤痕,有的地方还流脓了,这是穿越丛林,被荆棘给扎的。 她倒抽气,嘶嘶叫地在挤脚上的脓:“阿暨,你来帮我挤,我实在下不了狠手,太他娘的疼了!” 他就这么握着她的脚,她扯下衣袍角往嘴巴里一塞:“来吧!别客气,上!” 他用随身的匕首,割开化脓的地方,帮她清理了脚上的那些伤口,当时他的手不知道是身体没有恢复,没力气,还是心疼的,一直发抖,等清理完了,她把脚往冰冷的溪水里一泡,龇牙咧嘴地在那里抽气,他看着一缕缕的血丝在溪水里漾开…… 想到这里曹暨心内一阵带着酸涩的疼,将这双脚握在手里,这辈子他一定要护着她,不再走那万难之路。 顾云清被捉住了脚,难受地伸腿踹了两下,想要甩开脚上的桎梏,让曹暨惊醒,自己在干什么呢?这脚如暖玉,倒是让他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来,曹暨喉结滚了滚,苦笑地摇头,把她的脚塞进了被子里。 伸手想要揭开被子,与她躺一个被窝里,那手停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下了被角,自己想了她那么多年,一个被窝,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曹暨去拿了另外一条被子过来,抖开了在她身边睡下。 侧过去看她睡地沉实,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眉眼之间还带着笑。曹暨从被子里伸出了一条手臂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前世里一张床榻上,一个山洞里,甚至柴堆边,他们都一起窝过。那时候的云清,白日里还是那般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到了夜间闭上眼,眉头总是展不开,时常半夜惊醒之后,独坐在月下,拿起酒壶,一口一口灌到天亮。 作者: 第12章 秦萱亮着灯,孩子不回来,她睡不着,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回来,更鼓已经敲了,这是三更天了。 虽说这些年一直强调,自家孩子既然当成男儿养,就该有男儿的样子,千万不能扭捏。可到底是姑娘,半夜三更在人少年屋子里,若被识破真身岂不是前功尽弃? 秦曹两家这一堵墙对顾云清来说自小儿就爬惯了,也没有人会把这个当成个事儿。可若是自己翻墙过去,就是冒犯了。睡不着的秦萱,去找自家老爹。 “你也别着急,等天亮找个缘由,去隔壁找孩子回来就是了!” “这个混账,太没心没肺了!” “打小儿的情分,你别想多了!” 哪怕是老侯爷如此劝慰她,秦萱一大早就寻了个由头,曹府门一开,立马进了曹家。曹家的刘夫人听闻隔壁的秦家娘子过来,立马迎接了出来:“萱娘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秦萱过去拉住了刘夫人的手:“云清昨儿的事情你该当知道了吧?她去请了菩萨,被顾奎给打碎了,我怕菩萨降罪,所以想今日带着她去庙里给菩萨上香请罪,她昨日来找了阿暨就没有回来,上香要早上去。” 刘夫人带着秦萱一起往曹暨的院里走去:“早上春儿来回我,说昨日云清睡在阿暨那里了,我还给她做了她爱吃的羊肉汤饼,既然如此今日就让她吃素了。” 话说曹暨房里,春儿已经过来叫起过了,顾云清从被窝里坐起之后,又滑了进去:“再睡一会儿!” 曹暨第一夜回来,心头各种激动,又睁着眼睛看了顾云清半宿,到鸡啼时分才闭上眼睛,将将睡了一会会儿,这会子也蒙住了被子,继续。 两位亲娘进来就是看见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唯一让秦萱把吊着的心放下来的是,两人是两条被子。自己孩子侧着脸,嘴巴嘟起,曹暨仰躺着,都闭着眼睛。 顾云清迷迷糊糊:“春儿,再等一刻来叫!” 秦萱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叫:“顾云清!” 顾云清此刻是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自家阿娘的叫声,立刻脑子清醒,阿娘耳提面令,让她要注意不能暴露女子身份,她昨夜累得慌,直接在阿暨这里睡了,铁定要被她骂了。 她翻了个身,往里侧过去,闭着眼睛嘴巴里嘟囔:“我是在做梦吗?怎么一会儿是仙女,一会儿是娘亲?我家娘亲是仙女吗?” 曹暨控制住自己别笑,这马屁拍地太明显,太没技巧了。 同时也心里明白这是自家岳母大人担心了,继续装睡。 刘夫人在边上噗嗤笑了起来,过去拍了拍曹暨的脸说:“阿暨,起来了!” 曹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叫了一声:“娘,婶子!” 伸出一条臂膀,去拍顾云清:“哥们,起床了!你娘来了!” 听见曹暨一声“哥们”,秦萱心落定了。 曹暨坐了起来,看上去没有睡醒,跟个赖床的孩子似的,刘夫人说:“快点穿衣衫,穿好出来用早膳。” 曹暨还在拍顾云清的脑袋,顾云清把被子拉了上来,蒙在头上道:“我还要睡!”露出了一双脚,白嫩生生的。 刘夫人看着顾云清对秦萱说:“你家云清的脚,怎么就跟姑娘似的,又白又嫩又小?”秦萱的心又被吊起,这个混账孩子,把脚丫子露出来做什么? 顾云清心头一个激灵,连一双脚都会怀疑到姑娘头上,这还让不让人扮男人了? 秦萱正想要准备说辞,却见顾云清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抱起脚丫子努力睁开眼说:“小吗?阿暨,你的脚拿出来给我看看,比比咱谁大谁小?” 曹暨仰头恨不能无语问青天,这是她的一贯的招数,前世有人曾经说她腰细,比女人还细。她可以立刻让人拿了绳子来丈量,等得出结论,所有人里她的腰最细,她惊叫道:“难怪那春香坊的盼盼,我脱了衣衫之后,她就不肯脱了。想来她的腰还没有我的细?自卑了。你们说我生地这般花容月貌,纤腰楚楚,若是生做了女子,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不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全部被我收入帐中。然后……嘿嘿嘿!”在她那猥琐的笑声之下,哪怕她当真是貌美如花,纤纤细腰,还有谁能疑她是个女子。 一个个都让她快点闭嘴,她要是女人,他们都情愿把那啥给割了,陪着她做姐们算了。不知道今天接下去是什么不要脸的话! 秦萱还不够了解自己女儿的招数,恨不能一个巴掌抽过去,她有没有脑子?还要比,男人的脚和女人的脚能一样? 没等曹暨伸出脚来,顾云清伸手过去勾在曹暨身上,把曹暨的手掌拿出来一比,顾云清那个爪子肯定小,听顾云清说:“还真是啊!我的手怎么比你小那么多?不会那里也比你小吧?” 她居然还低头往下扫了一眼:“阿楠上次跟我比,嘿嘿!” 她跟黄嘉楠比?比什么?她有吗?鬼扯了不是? 顾云清贴在曹暨耳朵边上,挑眉看了一眼秦萱,对曹暨说:“那小子落荒而逃,可见手脚和那里不是一样的。” 秦萱的脸黑地不成样子了,让她扮男人,没让她扮这么流里流气的男人,抄起边上的拂尘,大叫:“顾云清,你个小混账,看我不打死你!” 顾云清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下来,秦萱拂尘抽过去,顾云清扯了衣架上的外衫往净房里冲,大叫:“阿娘,男女有别,哪怕我是你儿子,也非礼勿视啊,我衣服都脱光了,你别进来,进来我喊非礼哦!” “顾云清,你有本事躲里面别出来!”秦萱在净房外叫。 娘俩这一出,把刘夫人给笑地都快直不起腰来,止住笑,过去拉着秦萱,劝她:“孩子大了,有些你也没法管,由着他们混,男娃娃可不就是这么油腔滑调的吗?” “你们家阿暨怎么就这么懂事?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秦萱气呼呼地说。 秦萱扔了拂尘,被刘夫人扯了出去,火还没消下去,听见里面顾云清对曹暨说:“我娘走了没?” “走了!” “那就好!阿暨,说真的!咱还没比过,下次比比看?” 秦萱想转身再冲进去,有些事情见好就收,过犹不及。这个混账懂不懂?简直就是皮痒了。 曹暨想跟她鬼扯一番,就怕她又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沉了脸:“谁跟你比,跟你说了,劳毋袒,暑毋褰裳。以后这种事情不可做,你是侯府公子,不是贩夫走卒!” “就你这种,真没意思!”顾云清摇着头看曹暨。 秦萱呼出一口气,对着刘夫人说:“以后让阿暨,好好带带她。这孩子胡天胡地惯了!” “云清活泼,阿暨太闷,他们在一起才好。孩子们私下里这么闹也正常,你也别放心上。”刘夫人倒是不以为意:“我还羡慕你家云清这般活泼呢!走,你也没吃吧?一起用一些早膳。”刘夫人说着拉着秦萱一起去曹家老太君那里。 顾云清从净房里出来,拿起床边的袜子,坐在那里套上,曹暨笑着摇头。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梳发,洗漱。 这才并肩出了院子,来到后院,绕过屏风,曹家老太君正坐在那里,秦萱跟老太君在聊天,顾云清过去叫一声:“曹奶奶!” “云清啊,快过来!”老太太头发雪□□神矍铄,顾云清往她身边一坐,老太太揉着她的脑袋:“给奶奶看看,咱们云清不伤心,你那个爹就当他死了,咱们不睬他!” “奶奶说得对!我早就不在乎了!” “那就好!” 云清伸手去摸了摸曹荣的脑袋,曹荣虎头虎脑地很是可爱,叫了一声:“云清哥哥!” “好弟弟,哥哥等下带你去放纸鸢!” “那哥哥不能食言!” “那是!怎么可能骗你呢?”顾云清拍拍小娃娃的肩。 外边来禀报说是秦侯爷到,老太君站起来说:“还不快请!” 老太君走出去迎接了侯爷进来,老侯爷呵呵笑:“老嫂子,我一早上崩开眼睛,跟我说俩孩子都在你这边,索性就过来一起蹭个早膳!” “快来,阿暨他娘听见云清来了,做了羊肉汤饼!”老太君高兴地说道。 “来用早膳了!”外头曹暨的娘走进来,后头跟着几个丫鬟,顾云清想想昨天那个妖里妖气的宁氏,再看看曹暨的娘和自己的亲娘,女人还是这种能直起腰板的好,只有丫鬟才会低眉敛目,才会卑躬屈膝。 桌上早膳铺开,刘夫人对着云清说:“你娘说你等下要去拜菩萨,就不给你吃羊肉汤饼了。你吃蒸饼,配上咸齑可行?” 顾云清愣在那里,羊肉汤的鲜香充斥着她的鼻管,却不能吃。她看向秦萱,秦萱皮笑肉不笑地说:“昨日不是你请的菩萨打碎了吗?我今日陪你去庙里拜拜!” 顾云清的脸一下垮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加上一个蒸饼,掰开饼塞了一筷子咸齑进去。 “侯爷,茱萸自己加!” 曹暨端起汤饼,喝一口汤,捞一筷饼起来,那热气腾腾,鲜香浓郁的味道,让顾云清咽了咽口水,被秦萱敲了一下脑袋说:“快吃!吃好了咱就走。” 顾云清哪怕是被她娘敲了脑袋,依旧不屈不挠地看着曹暨,那样子就跟一条狗,护着自己的食,问题那食还不是她的。曹暨那一筷子汤饼愣是没有办法塞进嘴巴里,放了下来,将汤饼推了出去。 “阿暨,干嘛不吃啊?”顾云清还看着那碗,只差口水滴下路来。 “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云清吃不了,那我也不吃了。”说着曹暨打了一碗粥,将顾云清手里已经塞了咸齑的蒸饼接过去,一口塞在嘴里。 顾云清这才另外拿了一个蒸饼塞咸齑,好吧!大家吃一样的,她心里舒坦了,这大约就是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吧! 两人面前一模一样的吃食,弄得刘夫人和秦萱互相看了一眼,摇头起来。秦萱叹气:“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用过早膳,秦萱把顾云清给揪走了,秦老爷子拍了拍曹暨的肩膀,对着老太君说:“嫂子,走!咱们聊聊去!” 作者:阿楠很惨,比个没有的还小! 女主就是这么个混不吝。大家要接受哈!没有改变的可能! 第13章 老太君带着他们进了书房,她先开的口:“秦兄弟,我们两家几代人的交情了。再说这个事情是攸关两家人的生死存亡了。昨日的事情也给我警醒,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秦侯爷对着老太君抱拳:“老嫂子,我老秦家就剩下云清一点血脉了。云清聪明有余,性子实在太跳脱,难当大任。昨日阿暨说认我为外祖,说与云清生死与共,这句话我听进耳朵里了。若是起事,曹家为主,秦家为辅,我在这里拍胸脯了。” 老太君低头,过往实在让人伤痛:“秦兄弟,何必说这些!咱们俩家本就是你和他祖父起的情分。你有丧子丧妻之痛,我也有丧夫丧子之恨。” “既然要一起起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否则等成了事情,再反目,连兄弟都没得做了。我只求一件事情,成事之后,只要云清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到时候能随她性子,在朝堂为官也好,浪迹江湖也罢了,随着他的性子过一生,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说这话的时候秦老侯爷看向曹暨。 昨日曹暨事事有成算,让秦老侯爷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想地太多,为今之计,只有两家联合,联合最怕没有主次,到时候为了利益反目成仇,秦家也没人了,云清说到底一个姑娘家,再说性子也跳脱,曹暨做事周密,索性这个时候就认了自己为辅,也省去到时候多余的猜忌。 老爷子这么说,曹暨心头感激,侧过头对着秦老侯爷弯腰:“暨在此起誓,以我全力,护云清一生无忧。若违誓,愿受天罚!” 秦老爷子没想到曹暨会发这么重的誓言,他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毕竟要他的全部信赖,那他必须拿出东西来换。拿这个誓言换他三十万的边军,有什么不值的? 不过心内虽然有这个计较,他的诚意老爷子也看到了,三人在书房中聊定了方向。 那边顾云清回去被秦萱训了一通之后,带着去了慈恩寺,举头三尺有神明,从进庙门,秦萱领着顾云清一路磕头磕过去。初初时,顾云清不以为意,后来看到菩萨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心中油然而生出敬仰来,诚心跪拜。 云清站起来,看菩萨边上的金刚一个个威严怒目,罗汉也大多面目狰狞,边上有大和尚经过,她问:“师父,为何天王与罗汉都是怒目圆瞪的?” 大和尚单掌行礼:“小施主不知菩萨心肠,金刚手段之说吗?佛说大方广善巧方便经文中有一说,五百商人乘船出海,其中一个商人,想要杀了所有的人,抢夺财物。当时有一商人叫做善御,乃是佛祖前生,虽还未得正果,但是已经能识别人心,他知道这个人有心造杀孽。果断将此人诛杀了。他虽造了杀孽,却阻止更多生命被杀,同时也阻止了这个坏商人造下恶孽。这也是向善!” “这世道,什么时候能出一个菩萨心肠,雷霆手段之人?”边上一个清润的声音带着叹息响起。 顾云清转过头,眼前之人朗润如明月,潇洒如清风,神态姿态无一不美,边上是她熟悉的国子监的同窗卢三郎,卢三郎最喜欢吹嘘他的表兄,俊美无俦,才华无双。 这位长这么好看,顾云清想了一下,就猜出来,正是那王三娘的未婚夫婿,谢家七郎。好吧,阿暨败给他实在不冤! 顾云清笑着打招呼:“三郎,你怎么也在?” 那卢三郎与谢七郎先对着秦萱弯腰称一声:“顾夫人!” 秦萱颔首,她是认得两个孩子,当真是时光如梭,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卢三郎这才回答顾云清:“表兄刚刚回长安,陪着他来游一游慈恩寺。云清,从来不见你拜佛,怎么今日来庙里?” 顾云清回头看了一眼她娘:“我请了菩萨回去,没想到被我父亲打碎了,我娘不放心,让我来跟菩萨赔罪。” “可曾全拜过了?”卢三郎问她:“若是无事了,我们三人一起去后边杏园走走?” 云清看向她娘,秦萱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去后边喝一口茶?” 秦萱看那谢七几年不见,风姿越发出众。自家混账今早的那番混语,让她头疼不已,一定要让她跟好孩子一起多多接触,免得以后一身的糙味儿改不掉,扮成男子,也可以是这谢七郎这般的。 顾云清与那表兄弟俩一起往杏园而去,谢家七郎在外游历,感慨于如今乱世之苦,听闻他说那菜人,即便是顾云清这般随性惯了的,也是一阵恶心,不能自控。 “人肉价贱而狗肉贵……” 在这满园的杏花之中,顾云清听着谢七郎的所言,胸内被堵,塞地慌。 回到家中,她翻墙而过,曹暨正在书房之内,想着要如何布局,才能让顾奎提前反,而自己能用最小的损失,将他收拾,不似前世那样,让他勾结了契丹人,若非云清战到最后,挡了契丹人,顾奎和契丹里应外合,恐怕中原河山就被铁骑践踏。 “阿暨!” 听见顾云清的声音低落,脸色不好,忙迎过去说:“怎么?没得吃羊肉汤饼,到现在还翘着嘴啊?” “阿暨知道菜人吗?”云清陡然问出这个问题。 “你哪里听来的?”曹暨自然知道,上辈子这些事情见多了。 “谢家七郎所言!”云清把谢七说的外边的那些事情,讲给曹暨听。 曹暨见她神色悲凉,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背:“云清,百年战乱,早就民不聊生!今日与外祖已经商定,打算起事,乱世该结束了!” 云清听到这里,知道两家要合起来走一条艰难之路,阿暨沉稳,她推开曹暨,认真地看着他:“大师父说,菩萨心肠,金刚手段!阿暨,顾云清愿意唯你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刚刚说出肝脑涂地,顾云清的嘴就被曹暨给捂住了,曹暨笑着说:“不许胡说?我只愿天下太平,能与你携手共游江南,不需要你为我出生入死,等老了,咱们蹲在泰山顶上,提一提当年之勇才是。” 顾云清仰头:“那时候,还爬地上去吗?” “自然!”曹暨笑着将顾云清一把抱住,顾云清本就胸口缠着布带,被他抱地那里生疼,又觉得自己方才那难受的样子,实在太悲秋伤春,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用力推开他,转了话题:“我今日见了那谢家七郎,当真是人品风流……” 刚刚曹暨抱着顾云清抱出点味道来,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之中,还想在抱上一会儿,就被她推开,耳朵里就听那混账开始说起了谢七郎来,她说“阿暨,我今日见了那谢七,方才知道,若我是那王三娘,肯定也会喜欢这等如玉君子!” 她情愿选那小白脸,也不愿意选他?这?那双眼睛这么大,真是白长了,问:“我哪里不如谢七郎了?” “你不行了,你看看你这张脸,过于刚毅,不讨女人欢心。”顾云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觉得吧?我的脸长得好看!我以后要与那谢君多多亲近,学学他那样的谪仙之姿,这样以后就能做全长安城女郎的春闺梦里人!” 曹暨听闻她还要跟那谢家七郎多亲近,简直就是忍无可忍,无法再忍:“不许去!” “你也别介怀了,没有王家三娘,也有李家三娘。这谢家七郎……” 那王家三娘在他心中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角落了,听她说那谢七长得好,他低头仔细想那谢七郎的样子,那记忆因为遥远而模糊,似乎是泯灭在了长安城破的烟火之中,包括那王家三娘。 他不想听她呱噪其他的男人,真是让人烦躁! 话说朝堂之上,本来昨日的事情已经传地满城风雨,更何况宫里那位刻意地推波助澜,顾奎宠妾灭妻,棒杀嫡子,已经让御史大夫兴奋地不行。今日一早早朝就开始对着顾奎猛喷。 皇帝因为对顾奎有了疑心一直在观察顾奎的表情,发现他果然脸色阴沉,似有不满之意。下午听闻秦氏带着顾云清去慈恩寺上香,说了一句:“人还是要敬畏鬼神!”一旦什么都没有敬畏了,就容易无法无天。 作者:接下去几天都是短小君,我更太快了,下面还有榜单要轮两回才能入V。所以要省着点了!等我入V暴更哈! 没人会把顾云清当成女人,除了曹暨,但是他就是喜欢吃干醋! 第14章 三月初三,上巳节,天气晴朗。顾云清从车上跳下来,立刻去找后边车子上的曹暨,顾云清凑到他面前,拖着他一起跟在秦老爷子的身后,跟三位女眷挥手道别。 自从唐末安史之乱后,曲江池畔的殿舍,大部分在战火中毁坏,百来年的动荡,朝代更迭频繁,长的二三十年,短的几年,自然没有哪一朝能有这个本事去恢复曲江池当年的景象。本朝也不过借了个角落恢复了这一隅的景致,草木自有春,年年花红柳绿,姹紫嫣红开遍,春光掩映之下的却是断壁残垣。 曹暨的大齐,开国之后经过了二三十年的休养生息,曲江池才有了典籍中记载的游人如织,文人墨客汇聚的景象。 每年这个时节,站在芙蓉苑的亭台上,梨花杏花全开了个遍,清风拂过,竟似下起了雪。长安城里的男女老少聚集在曲江池畔,饮宴赏景,遇到大比之年,那些及第的进士都来这里大摆宴席,总算是恢复了曲水流觞的习俗。 曹暨看着边上这个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家伙,因着她,他对女子格外宽容,那班昭所写的《女诫》被他批地一无是处,以毒害之书,禁止大齐女子修习,以至于后来大齐女子成群结队在这池畔之边,投壶饮酒,莺声燕语不绝于耳。风流才子遇上俏佳人,私定终身,也不会被人诟病,反而当成佳话。 只是那时候,别人成双成对,他年年来此,回首茫茫人海,却无那一人。 顾云清出生在这乱世,看到的曲江池就是这堆破烂,她的眼里也没这些花花草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慨。哪里及得上小伙伴来的重要,一见前面来人,她就兴奋起来,挥手叫:“阿楠!” 老侯爷看云清有了小伙伴,他也要跟人搭讪,就不管孩子们了,毕竟有曹暨在身边,他也放心。 顾云清有了新欢,就把曹暨给抛下了,冲上前去,一把搂住那个四方脸的小伙子。 “云清!”那小伙一把抱住她。 这一抱把回忆太平盛世的曹暨一下子拉回现实中来,快步过去,伸手勾住顾云清一把揪过来,云清退回两步,踉踉跄跄跌靠在他胸口,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 顾云清压根没察觉曹暨的举动有啥问题,她站定之后,又挣脱曹暨的手臂,走上前,一拳头敲到前面这个四方脸的小伙身上:“你啥时候回的?” “大前天啊!” 顾云清又跟黄嘉楠勾在了一起,对着曹暨说:“阿暨,你边上等等,我跟阿楠说两句。” 就这么把曹暨给打发了,曹暨看着两人哥俩好地勾在一起,听黄嘉楠嘿嘿一笑:“我给你带了好东西,等下拿给你!” “啥好东西?” “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不能带进园子里,我放车上了!放靴筒里刚好,我得了两把,咱俩一人一把!”黄嘉楠与顾云清并头悄悄说。 曹暨心塞,他自是想过去再把那顾云清给拉开了,甚至想将那黄嘉楠踹进这曲江池之中。 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这黄嘉楠是云清的挚友,若非云清,前世他如何能得黄嘉楠的效忠?当初云清中箭身亡,为了给云清报仇,他可以连命都不要。黄嘉楠这个混小子何尝不是如此?杀进长安城,活捉顾奎有他的一份功劳,这样的朋友,他还真不能,也不该把他从她身边赶走。 曹暨心情郁闷,靠在柳树上侧过头去,看燕子贴水飞过。眼不见,心为静。 “云清!”又是一个声音:“小春娇的手去摸了吗?是不是我说的那样?又软又嫩!” 曹暨回过头,却见赵家四郎,已经到了顾云清面前,顾云清一脚踹过去,那赵四跳开,云清骂道:“你个王八羔子,差点害死我!手没摸,被我那爹差点打死。” 赵四不以为意地说:“至于吗?逛个花楼就要打死!你那个爹自己养了几十个小妾,那算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都歪成那样了,还希望你能正儿八经地跟个和尚似的?” 顾云清义正言辞地说:“他能养一堆的小妾,其中还有十来个各地花楼弄过来的女人。一天一个一个月下来不带重样儿地,那又怎么样?我去万花楼就是败家子,就是不学好。他是爹,我是儿子,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天地君亲师,子不言父过!你懂不懂?” 这是子不言父过吗?那顾奎脸色沉郁,带着两个不情不愿的小子,来参加上巳节,春日宴。走过来却听见自家那个嫡子,在跟一群王孙公子拿他养小妾当笑话说,最后还一脸正气说什么天地君亲师。 看见她那□□着他诛杀宁氏,她眼里何曾有过他这个父亲。 如果说之前顾奎对顾云清还有一点点的愧疚,一点点的感情。从那一天那样逼他亲手诛杀宁氏,再细细想过之后,暗自心惊,自己的整盘棋局,不过一日之间已经被这个小子打乱。如今再要恢复,却已经是千难万难。想来上头那位已经不是把秦曹两家当成第一要位,而是把他放在了心上。对于造成这样后果的顾云清,他是恨不能剥皮抽筋。 顾云清一眼瞧见顾奎过来,咋咋呼呼说:“我父亲来了,我得去请安!” 她的几个小伙伴,互相看了看,曹暨离开柳树,走过来,对着黄嘉楠和赵瑞笑了笑,双手抱胸看着顾云清走到顾奎面前,顾云清弯腰作揖:“父亲大人安好!” 看着眼前唇红齿白,脸上挂着笑容的少年郎,顾奎控制自己想要伸手掐死她的冲动,“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顾云清站直了腰身,看向两个一身素白袍子的庶弟,打扮完全一样,双胞胎这么大了还喜欢穿同样的衣衫?两人恶狠狠地瞪了顾云清一眼,表情都是一样的。 顾云清身后有三个小伙伴,看见那两个小子这么对顾云清,她的好哥们自然心头不舒服。 曹暨过去抱拳对着顾奎笑了笑:“顾大将军!” 一看曹暨跟顾大将军打招呼,其他两人原本不打算搭理这个不把自己好哥们放心上的将军,现在也走过去意思意思抱了拳。 他们一个个都是高门嫡子,顾奎身边的两个庶子却是连个屁都不放。 赵四手往顾云清身上一搭:“哥们,这是你的两个弟弟?怎么也不跟你打个招呼啊?我家那几个庶弟,可不敢这么没规矩。” “我们家是什么样儿,能跟你们家比吗?四哥,你知道的,别拿我逗趣了!”顾云清拍着赵四的手,一脸落寞。 顾奎就看着这个小子又开始做戏了,心头火冒起,这几日他已经听到很多风言风语了,当初秦氏闹着回家,外头的人至少还有两种说法,固然有说他宠妾灭妻的,也有说秦氏自持身份,不肯伺候婆母,不能做个温婉柔顺的女人。 可这次的事情一出来,风向一边倒,全部说顾云清真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孝敬祖母,却被他冤屈。这下十几年前宠妾灭妻完全坐实。他当真是哑巴吃了黄连。顾云清天真善良,都眼瞎了吗? 作者:顾云清:“那都是我兄弟!” 曹暨:“混蛋,放开我老婆!” 第15章 曹暨过来拉过顾云清,横了一眼赵四:“不会说话?云清自幼儿是个什么样,你不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瑞不解,这曹暨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心头一个停顿,比被自家老子横一眼还让人害怕。不过他到底话多:“这叫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天底下的道理放在那里。到了他们顾家,道理就不是道理了,规矩就不是规矩了?” 黄嘉楠过来做个和事佬:“行了,都知道云清心里不畅快,少说两句,留着力气等会儿蹴鞠?” 说着过去勾住了顾云清的肩膀,安慰:“好兄弟!知道你心里疼,哥哥们疼你!别难受!” 曹暨一见,立马过去把顾云清拉过来,搭着她的肩膀:“走吧!三代穿衣,五代识食。我不知道你难过什么?出门连衣衫都不会穿的人,值得你难受?” 这话一出,赵老四笑出声来:“阿暨说的在理!春日里来百花开,上巳节是个什么节令,穿这么一身白,参加春日宴,也算是头一遭见。” 黄嘉楠上上下下打量顾家俩兄弟:“要想俏,一身孝啊!满场红绿青蓝紫,他们俩多突出,两个白的,飘逸潇洒,能让多少女郎看了要尖叫?” 顾云龙和顾云凤本来就因为不能为自己亲娘披麻戴孝心头恨意难当,他们亲娘死了之后,顾奎下了命令作为妾室处理,一具薄皮棺材,草草埋葬,还没有埋入顾家在长安城购入的福地里。 这两日哪怕他们俩跪在祖母与父亲面前,苦苦哀求,他们的爹就是铁石心肠,不肯答应。终于和父亲发生了生平第一次的争吵,两人嘶吼地着指责顾奎,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性不定,又经历丧母,还是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掐死了自己的母亲。 两人负气出走,顾奎快马追了回来,抓回来想要打一顿,却被顾老太太给扑在了两个儿子身前,这两个孩子是在顾老太太身前长大的,顾老太太本就将他们当成嫡孙看待,如珠似宝地疼着,顾奎也没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妥协。 这兄弟俩还对顾奎心中颇有怨言,今日一早哪怕他们穿白色衣衫出来,这样的场合不合适,他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如今这衣衫果真成了笑柄。 顾云清拍了拍兄弟们的肩膀说一声:“好了!都别说了!我早就看开了,咱们进去把!” 顾云龙亲眼所见顾云清是如何逼迫他父亲掐死他亲母,也是她一口一个嫡庶尊卑,逼着他父亲让他改口叫阿娘为小娘,更是她让他被他爹训斥,这种恨意积压在心头,一见她就恨不能将她剁碎了喂狗,此刻还被她这般折辱,少年人不忿之心怎么能压住?对着顾云清咬了咬后槽牙,暴喝:“顾云清,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本就是进入春日宴的主要通道,这么几个人站在那里,那顾云龙暴喝一声,让进来的赴宴的朝臣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秦老侯爷听见声音,对着一起聊天那位大人说:“失陪!” 老侯爷快步过来,旁人见他过来给他让开,他站在顾云清身后,见她问:“顾云龙还是顾云凤?” “顾云龙!” 顾云清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对着顾奎说:“父亲对我成见甚深,前几日要打杀我。不过站在顾家子的立场上,我劝您一声,您任由他不明道理,他们俩迟早会闯出祸来!” 顾奎没想到她还能如此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对他的讽刺,吃过那一日亏的他,决定今日能忍则忍。他过去一把抓住顾云龙道:“七郎,莫要口舌之争!” 顾云龙一向自视甚高,在南边的时候,顾奎是手握兵权的将领,他们俩自然是一直被人捧着,回来也不可能把一个不受宠的嫡兄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顾奎现在的话就是让他忍气吞声,是在帮着顾云清,他如何能忍这一口气?一下子甩开了顾奎的手臂。 “顾云龙,害死你那小娘的不是我。你不应该把这个罪责强推到我头上。” “怎么,知道怕了?现在想要推诿了?” “不是,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你小娘死在,她明明不该是这个位子,她占了这个位子,明明不该她做,也做不得的事情,她做了,也算是罪有应得。而你也是如此!谁给你们这个胆量?过于的爱宠放纵,不讲规矩道理,自然是害了你们。言尽于此!”顾云清说完这句话,对着顾奎拱手,“父亲,恕儿不能随侍左右。” 说完顾云清转身对着秦老侯爷说:“外祖,我们进去吧!” 秦老侯爷看着她看似规劝,其实气死个人的说法,心头畅快:“走!走!” 曹暨过来拍拍顾云清的肩膀,安慰:“云清,等下蹴鞠场上,出一身汗,心情也就好了!阿楠,你说是不是?” “就是!看哥哥的,等下咱们一定要拿下这次的彩头……” 顾云清笑说:“说好的,这次的彩头不能让别人得了去!” 原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的顾家父子,被那么多人看了几眼,心头大有有苦说不出之感,顾奎还算理智些侧头对着儿子们说:“等下少说话,别惹事!” 顾云凤拳头捏紧,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突然转身,顾奎发现他要离开,过来一把扣住,顾云凤道:“父亲带着您的嫡子去就可以了,这等宴席,儿子这种低贱的庶子怎么配?” 若非皇帝亲自下旨说一定要看看弟兄俩个,他真不愿意把这两个孩子带过来,倒不是嫡庶之别,而是两个孩子是在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走了,在皇帝面前怎么交代? 顾奎已经受够了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若是敢离开,李家庄的小柳儿一家,你知道的!” 顾云凤瞪眼看顾奎,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用小柳儿一家来威胁他,顾云龙拉着他说:“走吧!进去!” 顾云凤还是不肯动,顾云龙瞪了他一眼:“你走不走?蹴鞠还去不去了?”顾云凤听了这个才肯往前,心里对着顾奎却是有种说不出地怨恨,他这个父亲对阿娘其实也就那样。 曹暨回过头来看顾家父子三人的表情,嫌隙已经生了。这一辈子,恐怕不会有前世那种上阵父子兵了。 顾云清拉了他一把说:“等下你记得,反正我肯定要跟我那爹给顶上,被人议论,出风头是免不了的。你就不要让他们注意你了。更何况你的性格沉稳,别人一旦注意了你,对你更提防。” 曹暨心中暖意融融,云清一直这样,她总是冲在前头,这辈子不管她在前还是在后,他都要护着她,不能再弄丢她了。顾云清见他不答,不耐地问:“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曹暨笑着答她,却见她又侧头跟黄嘉楠在说话,刚刚心头的甜又变了味儿。 第16章 宫阙殿宇虽然重修,终究看上去单薄,少了气势。两边的树上挂上了彩绸,颜色花花绿绿,颇为喜庆,未尝不是粉饰太平的好办法。 顾云清随着自家外祖去拜见当今的这位皇帝,刘正基脸上堆着笑容,不过他那个笑容带着一股子让顾云清无法说出来的味道。这个皇帝对于她来说也算有仇。虽说如果他不赐婚,也许就没她了。可她宁愿没有投胎,也不想要这么一个父亲,也不想阿娘和外祖这辈子过得如此凄楚。总之,她是不会对他有好感的。 刘正基装作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从上面走下来,弯腰扶起老侯爷:“秦侯快快平身!六郎也起吧!” 顾云清在顾家排行老六,不过她从小一直生活在秦家,而且满京城都知道秦家和顾家的那档子事儿,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叫她六郎。唯独当今这位皇帝,最喜欢这么叫,仿佛这么叫了,才能显示他对两家人家的看重,表达他希望两家人能和睦相处的愿望。 祖孙俩谢恩之后站了起来,云清嘴角带着淡笑,看上去人畜无害。太子过来对着顾云清说:“六郎,今日咱们小辈儿的坐那里,等下你坐孤边上。”说着他指了指边上的位子。 这位太子是个捡漏的,他生母是刘家的一个侍女,刘正基登基之后,自然不会让他的原配,前朝公主做皇后,如此一来,那位公主和公主所出的儿子,全都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这位在角落里的皇子,就变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后来不知怎么地很得皇帝的宠妃,后来封为皇后的周氏的喜爱。他与周氏年纪相仿,母子相称,十分和谐,特别和谐,让人咬牙切齿地和谐,也就顺理成章被封作了太子。 不过他身上总是缺了那么点气势,哪怕不是王霸之气,好歹也要有他爹那么点枭雄之气吧? 不管这些,顾云清忙作揖:“多谢殿下。我能等等阿暨吗?我等下和他坐一起。” 曹暨过来磕头行礼:“小臣代父请陛下圣安!” “这曹家的大郎君已经成了这般翩翩少年郎了?快快起来!”皇帝将曹暨扶起,对着上头那个小了他三十来岁的皇后说:“看来今日你又有得事情做了?” 上头的皇后,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眼睛微微向上挑,正红的宫装包裹着妖娆的身段,紧扣的抹胸几乎容不下粉白的桃儿,按照她的年纪也有三十来岁了吧?但是此刻看上去就是个二十出头的风姿绰约的美人。她莲步轻移,从台阶上下来,香风阵阵,一双勾魂的狐狸眼看着曹暨。 曹暨重生之后,到底是有了前世几十年的王者之气,那气度配上少年郎的模样,在同龄人中很是出挑。见那周后仔仔细细地将他看过之后:“大半年没见,曹家大郎长开了,这长安城里的俏郎君,恐怕无人能与他匹及了。” 顾云清心内骂一声:“草!”这个娘们,可不是个东西!明明老皇帝是让她牵红线,到好像成了她在相看面首了。而且还是她的好哥们,阿暨。 曹暨被这个妇人看的难受,这位周皇后,出身贫寒,与那汉宫飞燕一般,以舞姬之身进献给了刘正基。那刘正基一得到她,就爱不释手,同吃同住,宠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个孩子,就和那位不受宠的皇子勾搭在了一起,让那位认在她名下,做了儿子,成了太子,名义上是母子,私底下不堪细说。 因为她以贫苦之身登上至高之位,所以认为是天命所归,深信菩萨。虽然信佛,却不向善,虐杀宫人,又喜好敛财,收受贿赂,不顾国库空虚几次出游,兴师动众,以至于沿途百姓,随行士卒饿死无数。后来顾奎起兵攻入宫中,这女人又扑入顾奎的怀抱,成了顾奎的宠妃。 等到曹暨打下长安城,顾奎又将这个那时将近四十的老娘们,当成美人献给他,这个婆娘还当真没有自知之明,打起勾引他的主意。真把他给恶心地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人拖出去吊死,不让她再祸害人。 此刻曹暨却没有办法下一声令,把她给弄死。还得承受她打量的眼光。他回一句:“娘娘谬赞,暨粗陋之材,实不敢当。” 顾云清看那皇后一副骚狐狸的样子,曹暨的脸色都变了,她嘟囔一句:“阿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曹暨听见顾云清的话,他侧过头瞪了她一眼,仿佛是怨怪她说自己不好看。 周皇后轻轻一笑,媚态横生,偏过头去,看着顾云清尚有些肉嘟嘟的脸:“顾家六郎这是妒忌了?你莫要着急啊!你这姿容以后也定然是不输于曹家大郎的美少年,不过你还得等两年,你现在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娘娘,并非是我妒忌阿暨,实在是阿暨算不得良才美玉,我只是说出实情。”顾云清踏出去说道,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 周皇后饶有趣致地问:“还有谁能比曹家大郎出色?” 顾云清振振有词:“谢家七郎,那才是芝兰玉树。君子世无双,当是谢君那般才是。” 顾云清狂捧谢七郎,谢家是世家,世代出文人,不管谁当皇帝,对于这些世家,还是敬着的,不似曹家那样是守将,为人猜忌。再说了谢七郎横竖总是要为人瞩目的,将目光往他身上引,总归要比在曹暨身上的好。 曹暨知她在为他解围,不过听她满口赞叹那谢七郎,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日庙里一见她还没忘记? 皇帝问白须白发的谢相:“谢相,你家七郎可来了?” 边上谢相踏出一步,弯腰行礼:“陛下,七郎已经到了!” “还不让他上来一见,在座的都被顾六郎的话,吊足了胃口。” 皇帝这么一说,自有太监出去传召,曹暨这才告退落座,与顾云清并排而坐。 谢家七郎这两年在外求学,虽然之前很多人见过谢七郎,也知他有潘安宋玉的潜质,到底是许久未见,再说了孩提时代长地好看,年纪大了长歪的也是不少。故而方才曹暨一出来,周皇后说他无人匹及倒也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顾云清看着此刻跟在太监身后的谢家七郎,一袭青衣缓缓而来,那一张小白脸生地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真是他娘的好看,比那日慈恩寺所见还要好看。 太子在边上吟唱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有人拍马屁:“太子好文采!” “这是乐府诗中说水神白石郎的仙姿玉貌,孤看来谢七郎也不遑多让!”太子在外面还是很能装的。 曹暨见这翩翩美少年,不禁为他前世结局惋惜,还没惋惜停当,却听见顾云清跟他说:“就是这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太贴切了,阿暨,你现在服气了吧?输给谢七郎,不算输!” 曹暨听见话,转头看她,见顾云清两眼更放光,看着那谢家七郎,这副样貌,是不是打算把口水都滴下来? 边上人听见顾云清这话,似有不解,问她:“云清,怎么说输给七郎?曹家大郎哪里与谢七郎比过?” 顾云清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对过对过女子哪里,跟着两位公主坐一起的王家三娘。众人恍然,纷纷打趣,孩子们都岁数大了,大多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迷津指点完,顾云清继续盯着谢七郎看,学那谢七郎的风姿,好勾搭满长安的女郎,那眼睛就如同黏在谢七郎身上了。 曹暨却是把顾云清当成媳妇来看,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家媳妇盯着别的男人,眼睛都不眨的? 再说了谢家七郎固然好看,自己这副皮囊却也是不错的。而且谢家七郎有的是魏晋之风,谪仙之姿,总归有种风吹就跑的感觉,哪里有他这么踏实?她居然看这等小白脸,看地两眼发直?在他面前吹嘘他好看还不够,还要在这样的场合推他出来? 曹暨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顾云清回神,一转念自己为何还要在伤口上撒盐,忙低声说:“阿暨,我愿意违心地说一句,你好看!” 曹暨咬牙,现在不能暴走,否则,他一定丢下这个混账去哪个角落静静。 好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谢家七郎身上,也就不用再看曹暨,顾云清对着曹暨笑了笑,挤眉弄眼对他说:“这种地方何必与别人比美呢?美让给别人不好吗?” 好吧!曹暨没有办法再生她的气了。 第17章 有了曹暨和谢家七郎的珠玉在前,后面的人都成了鱼目混珠。那一对白色双胞胎,更是让人看不明白,这个场合,连两边的树丫子上都要挂上红绸,他们一身白来做什么?本身不是那种出尘飘逸的长相,还穿一身白? 在场的人自然联系到了前几日,那一桩趣闻,这顾家可真有家教,庶子为妾室戴孝,戴到春日宴上来了!在场的人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顾云清心头畅快,按照刚才顾奎和那两个儿子之间的动作和表情,顾奎估计也不是纵容两个儿子在这种场合穿白,实在是拿双生子没办法。而俩兄弟心中还对顾奎有怨怼,这就对了吗,有就好! 皇帝赐宴,歌舞助兴,哪怕是已经做了一国之母,唱歌跳舞这个爱好皇后是决计不会丢的,这位皇后换了衣衫,上了场中央,领起了舞来,三十来岁了腰肢还如此柔软,比起那随风飘拂的柳条儿不遑多让。 一阵清风拂过,桃花花瓣漫天飞舞,将皇后之舞越发映衬地如梦如幻。顾云清见她下腰侧头对着曹暨一个回眸,再宽袖遮面露出半张脸看向谢家七郎嫣然一笑。而上头的刘正基,对自家皇后实在看不够,看不停啊! 一张长条桌,三个人并排。顾云清坐中间,曹暨和黄嘉楠各坐一边,黄嘉楠给顾云清倒酒,被曹暨挡了,黄嘉楠不高兴了对着曹暨说:“把手拿开,咱兄弟好些日子没见了,喝两口!” 顾云清侧过头贴着黄嘉楠耳朵说:“下午蹴鞠,你看那弟兄俩的眼神。我可不能放松了,防着他们一点,我没同胞兄弟,你们就是我的同胞。” 曹暨知道顾云清提醒黄嘉楠合情合理,只是贴成这样,他不舒服。把顾云清的餐具给挪了挪,然后把顾云清推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他坐顾云清和黄嘉楠的中间,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很是自然,不带半点儿滞缓。可黄嘉楠不解,顾云清不乐意,原本好兄弟一边搂一个,凭什么被隔开了? 顾云清要爬回去,曹暨一把揪住她:“好好看歌舞,上头看着呢,你不想被上头盯上吧?” 这到底是谁在大动干戈,谁不好好看歌舞?顾云清决定不理这个傻货,刚好隔壁桌的赵四看见顾云清换了过来和他隔了一条走道儿,他侧过来,招手:“云清,你看边上这个小娘子……” 顾云清顺着赵四郎的眼光看去,果然那个小娘子腰肢纤细柔软,而且眼神更是柔媚如丝,妙不可言啊! 赵家出才子,才子多风流,前世赵家后来凋零,只剩下赵瑞一人,天下大定,曹暨喜爱赵瑞的才华,又感怀于他是云清的发小,召他入朝为官,怎奈赵四郎一口拒绝,独自漂泊浪荡于江湖,在勾栏瓦肆之内,与那些花娘虫娘谈情说爱,写出不少旖旎的诗词,流传于世,在钱塘江畔辞世,身边陪伴的是江南歌姬李燕燕。 曹暨前世欣赏他的才华,不代表这辈子就能看得顺眼,看着一双桃花眼,拉着顾云清,盯着前面的舞娘色眯眯地看,这个小色胚! 曹暨伸手把弯腰,正与赵四交头接耳的云清给拎了起来,顾云清气不打一处来,曹暨是发什么昏,还让不让她跟人好好说话了?转过头,拍桌子叫一声:“曹暨!” 这一声拍一声喊,声音大了些,穿透过了鼓乐丝竹之音,让整个场面上的眼光全部集中过来,顾云清一看坏了,装作酒醉的样子,大着舌头道:“替我去折一朵牡丹,那娘子头上的花儿,好看得紧!我也要来一朵!” 赵四呵呵一笑:“阿暨出来不方便,我替你折?” 顾云清伸手指着他:“要那朵赵粉!” 那赵四将花折下,拿着一朵碗口大小的粉色花朵过来说:“云清,我给你簪上!” 曹暨眼睁睁看着赵四那个小色鬼替顾云清把花插在头上,顾云清侧过头,对着曹暨大声说:“怎么样?我才是长安城里最俊的崽,你没我好看!谢七,也要靠边!” 已经跳完舞的周皇后掩嘴一笑,给刘正基倒酒:“陛下,顾六郎到底是孩子,方才妾并没有第一时间夸他好看,他不高兴了这么久,这一喝酒,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喝多了,下午蹴鞠,还能不能上场?”皇帝笑着看:“不如就戴着花儿,躺上一躺?” “我自然要上,我还是是长安城里最能的崽儿!” “混账,还不闭嘴!”,秦老侯爷横了一眼顾云清,站起来:“陛下,老臣自罚三杯,为云清赔罪!” “秦侯不必如此,这都是孩子,闹闹也无妨!”皇帝笑着说道:“带六郎下去歇歇,醒醒酒,等下他们几个长安城里最好看的崽儿蹴鞠!” 顾云龙与顾云凤相视一笑,看向顾云清,顾云清恍若未见。 午宴之后一个时辰让大家伙儿醒酒,换衣衫。顾云清刚刚上马车,换下了身上的宽袍,套上深紫色的胡服劲装,就听见外边黄嘉楠叫她:“云清!云清!” 顾云清拿起红色的比甲下了马车,这比甲是他们的队服,顾云清把比甲穿上,再用腰带束腰,问:“什么事儿?” 黄嘉楠将手里的一把短刀递给她,顾云清抽出短刀,这刀身上有繁复的花纹,走过来的曹暨看见这把匕首,异常眼熟,这把匕首是顾云清随身带着的那一把。 顾云清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刀刃上,没有用力,那叶子已经一分为二。黄嘉楠问顾云清:“怎么样?好东西吧?” “好刀!” “哥哥我就得了两柄,一柄给你了!防身用!”黄嘉楠那张四方脸对着云清十分憨实。 “好哥哥!多谢!”云清也不推却,她跟黄嘉楠谁跟谁啊!她拿着收了下来。 曹暨皱着眉头转头:“你们发现今日的不寻常之处了吗?” 顾云清想了想,没想出来问:“有什么不寻常?” “今日早上入园没有搜查过随身的佩剑与其他兵器。”曹暨提醒顾云清。 顾云清想了一下:“都是朝廷重臣或者是如你我这般的世家子弟。大家都知道规矩,谁会把兵器带入园子,不是不要命了吗?” “你觉得这是没必要?可若是有意的呢?” 顾云清皱眉:“你是说,有意让某些人带着兵器进场?” “不管有没有必要,走个过场总是要的,连这个过场都没有。我觉得不寻常。”曹暨对着顾云清说道。 “若真是故意放人进来,按照你的意思呢?”顾云清问,“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拿着兵器进场?” “当然不行!无论你是防身,还是打算攻击,那都是有谋逆的可能。我担心顾家兄弟手里有兵器。”曹暨对着顾云清说道,“就是这样的短刀就行,塞入靴筒之内,带进来。蹴鞠的时候对你突然进攻,你会如何?” “如果是短剑或者短刀,没有防备之下,很容易被人一击即中。”顾云清对着曹暨说道,“若是他们真有这种物件,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好借口。” 黄嘉楠皱着眉头:“那两个庶子想要杀你?这种场合?你那个爹就没教过他们?” “以前没好好教,现在是不会听。”顾云清说道,“等下走一步算一步,你们也小心。” 曹暨看着她:“云清,若是他们真拿出兵器来,你也莫要伤了他们性命,否则跟你家的长辈无法交代。给点教训就行!” 黄嘉楠皱着眉头:“若那两个王八蛋真的胆大包天,就是宰了,也是天经地义的。庶子谋害嫡子,无异于谋逆大罪。” 曹暨拍了拍黄嘉楠的肩膀,话却是对着顾云清说的:“若是死了,倒是激起了顾大将军满心的仇怨,心无旁骛地报仇起来岂不是麻烦?” 顾云清一下子了然,之前曹暨就说过,双生子脾性暴戾又偏执,想那顾奎又不是能好好教导儿子之人,宁氏之死,父子之间嫌隙已经生。 按照顾奎的尿性,一个女人能让他怀念多久?恐怕马上就有新欢替上。若是致残,从天上落到地下,没了希望,越发会激发两人心内的无处发泄的暴戾之气,发泄不到她头上,在家里控制不了情绪的两人肯定会和顾奎起冲突,变得越发乖戾。顾家父子之间有不会有消停的一刻。 看顾云清翘起嘴角,曹暨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作者: 唐宋之时男女都簪花,皇帝赐大臣绢花。所以男子簪花是正常的,不要觉得雷哈! 第18章 正在殿内午歇欣赏粉桃儿的皇帝,隔着屏风听闻外头人禀报,他挑起嘴角笑了一声:“那对双生子果真是带了利刃进场?” “正是,两人今日是一定要那顾云清的命。顾奎越是劝阻,两人越是逆反。他们也信了,以顾奎的本事,杀了顾云清那小子,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蠢到这个地步?”刘正基靠在那里任由周后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他老迈的肩,外面声音传来:“之前他们当街打死徐州太守之子,扬长而去,那徐州太守一句话都不敢说。顾奎上门去吊唁之后,这事就过了。” “胆子大就好!下去吧!”老皇帝笑了笑,内监在边上说:“顾云清那个小子身手不弱,不过顾家这对双生子也是争凶斗狠惯了的,更何况两人手里还有利刃,不怕伤不了顾云清那小子。” 是啊!顾奎既然不愿意做狗,想要做狼了,那就让他和秦家老头咬起来吧!只要双生子杀了顾云清,秦老头儿怎么会放过那对双生子,必然要两人偿命,顾奎定然不肯,要让双胞胎赔命,顾奎必然和秦家反目。咬到两败俱伤,到时候一起收拾了,狗不听话,就该死了! 刘正基很满意自己的计谋,伸手拿起酒壶,含了一口,侧过身去,将口中的酒喂哺给那柔媚的皇后,周后对于这个老头子喜欢闹腾这些年轻人才喜欢的动作实在不喜欢,都这个岁数了,自己不知道有口臭?只是谁叫这个老头子,才是大梁皇帝呢?她贴在老头子身上,喝下他嘴里的酒。心内却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老头子没了,她成了太后?那小子什么都听自己的?今日两位美少年,一个阳刚,一个出尘…… 周后脑内旖旎,老皇帝以为她对自己献媚,心头难以抑制,老牛啃了一把肥美的嫩草,这才浑身舒坦道:“走,去看好戏!” 蹴鞠场上,正前方,皇帝和皇后正儿八经地坐在那里,皇后粉面桃腮别样红,那赵四不似顾云清嘴上说说,是个家中有通房,外边也让人暖过床的,偏过头跟顾云清悄悄说:“青天白日的,老爷子好兴致!” 顾云清抬头看那周后,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对赵四说:“宝刀未老,还能再战。” 曹暨听他们说着乌七八糟的话,他看向那对双胞胎,两人穿着白色劲装,外面套了一红一蓝的马甲。其中一人走过来,到了顾云清这边的红队里。 顾云清一脸意外地问:“他们俩来做什么?” “咱们都一起练了这么久了,他们又没来练过,等下怎么配合?”黄嘉楠提出疑问。 太子在蓝队,走过来说:“顾家两位郎君和谢七郎,都是刚刚回京的,大家带着一起玩玩,熟悉熟悉才是,这是是圣人的意思。” 太子这么一开口,大家也就不说话了,如此顾云龙和顾云凤分别进入队伍,谢家七郎站在了蓝队,跟顾云清还点了点头。鸣笛声响,锣鼓声起。红队的球头颠球,顾云清从黄嘉楠那里接过球,她身姿灵活,带着球跑。 曹暨跟在边上,一时间满场二十四个少年人,或奔跑或拦截,黄嘉楠已经将球送入了风流眼,拔得头筹,一声清脆的鸣锣,顾云清大叫:“阿楠!好样儿的!” 顾云清欢快大叫之时,边上双生子之一,突然冲过来,阳光下手里的匕首反射出亮闪闪的光芒。曹暨大叫:“云清小心!”这才把大家伙儿盯着鞠球的目光给吸引过来。 顾云清看似没有防备,其实早就眼观六路,她飞快向后退去,装着要逃,另外一个穿蓝色马甲的也跟着过来,弟兄两个形成了包抄的态势,顾云清大声叫:“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心有灵犀,打起配合来十分顺手,一人拿着匕首对着其他世家子大叫:“今日之事,是我们跟顾云清之间的恩怨,不想被伤的,都滚开。” 另外一人目露凶光,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对着顾云清说:“你说要干什么?” “顾云龙,顾云凤,你们不要命了吗?”顾云清叫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可以携带凶器?快放下,兴许还有活路!” “顾云清,你怕了吗?你害死我阿娘,今天我要了你的命!” 顾云清吼出声,“这种场合,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不要犯浑,我是在劝你。宁氏的事情,是她自作孽,并非我之错。” “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死!”两人一个眼神,往顾云清那里冲过去,顾云清正在等他们上来,想着自己身上哪里能受一受伤,不太要紧,但是可以将帽子给他们扣紧,并且能够给她理由收拾他们俩,她想要用肩膀去挡,估计能够有个可怕的伤口,其实不会伤到什么程度。 顾云清还在判断,曹暨飞快地往顾云清身边一挡,推开了顾云清。被其中一人的匕首划开了胳膊,曹暨大叫一声:“啊!” 两人没有想到曹暨会挡过来,不过他们俩在外已经横行霸道惯了,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皇帝的宠臣,所以一直肆无忌惮,对于划伤曹暨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说:“还不给我滚,否则连你一起杀!” 曹暨大叫一声:“不要太猖狂!” 顾云清一把推开曹暨,转头对赵四说:“阿瑞,去叫御医过来,给阿暨包扎。” 赵四点了点头,黄嘉楠过来站在曹暨身边,此刻顾云清与那两人对峙,对着那对双生子说:“你们横竖都不肯罢休,什么道理都不听,我这个做哥哥的,今日就用拳头,好好教教你们怎么做人!不是谁拳头硬,谁就是有道理,也不是弱之肉,强之食!” “哦?你一个人要打我们两个,好大的口气。” “口气再大,也没有你们胆子大。各位兄弟,先让一让,等我教好两个庶弟,再与你们喝一杯!”顾云清抱拳,姿态大方潇洒。 话说完,那些人都退后让开,黄嘉楠找了个位子,若是云清不行,他就随时冲过去帮一把。顾云清站在那里勾了勾手指:“来吧!” 众人都为顾云清提了一口气,一个人对付两个,还是手里有凶器的,哪怕这小子平时再厉害,这会儿一个打两个,能行吗? 看台上刚刚反应过来,这是下面发生了大事,刘正基站起问:“出了什么事情?快去探探!” 那太监往下奔跑去,等他再奔跑上来,气喘吁吁道:“陛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 “顾小侯和顾将军家的另外两位郎君打起来了!” 顾奎一听连忙站起,对着皇帝弯腰:“陛下,臣去看看!” 老侯爷也急忙跟着下去。 “好!好!来人,快来人,去把人拉开!”皇帝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着急的模样。 场上那两兄弟以为自己占尽便宜,却不知道人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这个道理,等他们碰上了顾云清才知道,手里有刀,没用。顾云清飞身起来连环脚踹过去,双生子之一被她一脚踹飞,而另外一个在这样快速的身形之下居然没有一点点可以帮自家兄弟的机会,两人对付一个,手上还有凶器,就这么一边倒地挨打。 众人都太失望了,这两个货色怎么好意思出来送死的?一点点都没看头。 一个被顾云清踹倒在地一下子爬不起来,另外一个要扑过来,顾云清转到了一个身后,胳膊将他的喉咙锁住,夺下了他手里的刀,手上使劲一拧,那个的胳膊被卸下,脱臼之后疼地一声惨叫,就在同时,顾云清用他的刀挑开他手腕上的皮,挑断了他的手筋,血流如注。 “王八羔子,今日不废了你,以后等你闯祸,害死满门吗?” “八郎!”被踹在地上的那一个惊叫,顾云清这才知道手里这个是顾云凤,顾云凤被卸下胳膊关节,又被挑断了手筋,疼得大叫。 顾云清不管他了,被顾云清踹地浑身骨头疼痛的顾云龙,还没站稳,见顾云清过来,心头一惊,一个不稳又跌在地上。 看着弯腰低头的顾云清,顾云龙心头满是惶恐,一直在南方横行霸道的他从来没想到,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顾云清会这样的强悍,侧过头看见远处正在跑过来的顾奎,顾云龙大叫一声:“阿爹,救我!” 听见顾云龙的呼喊,顾奎喊:“住手!” 顾云清转过头看向顾奎,顾奎连连呼喊,顾云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过头,跟顾云凤一样,刀尖挑开了那顾云龙的手腕,右手手筋挑断。那顾云龙凄厉的声音狂叫:“啊……阿爹!” 作者:对于文名,我想改成《我陪娘子逛花楼》你们觉得咱们样?大家给个建议哈! 第19章 顾奎跑到顾云清的面前,顾云清手里拿着匕首,匕首正在淌血,而这个血是来自于躺在地上蜷缩着哀嚎的弟兄俩,顾奎一下子顾左不能顾右。 顾云清指了指这边这个说:“他还被我踢了几脚,应该伤得比那个重,您要不先顾着他?” 顾奎眼光如刀看向顾云清,可惜顾云清皮比那鼍皮还要厚,她那里会在意这个? 顾奎扶起顾云龙,给他压住手腕止血,那力道重了,让顾云龙哀嚎不止。那边顾云凤还蜷缩着,叫唤,当真是心如刀绞。 老侯爷问云清:“没事吧?” 顾云清深吸一口气说:“我没事,不过阿暨受伤了!” 说着转头看向坐在边上的曹暨问:“阿暨,你怎么样?” 顾云清走过去看曹暨,宝蓝色的衣衫上鲜血洇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很是可怖,老侯爷看曹暨这个样子,忙问:“阿暨?” “应该还好!”曹暨回答他。 赵四带着御医急急忙忙地奔跑过来,指着曹暨说:“快给小公爷看看!” “过来,这里两个伤得更重!”顾奎沉声道:“先给他止血!”顾奎指了指地上的顾云凤。 赵四小声地说:“我给阿暨去找的御医,怎么就先给这个两个看了?先来后到总要的吧?” 顾奎阴冷的眼神看向赵四郎,赵四郎只能侧过去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本就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这一场已经让他千回百转,却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还没千回百转好,赵四就来让他拿主意了。 顾奎心疼自家儿子:“给他止血!” 老侯爷站出来:“慢着,且不管身份,总要管个对错吧?没有道理行凶的先看,阻挡的后看吧?” 顾奎仰头看老侯爷,冷笑:“侯爷,顾云清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爹,他的生死在我手上!” 曹暨一把抓住秦侯爷的手:“侯爷,让他们先看,顾大将军已经没有道理可以讲了,等下御前辩分明。” 顾云清看上去在发抖,她侧过头去,咬着唇,黄嘉楠走过去,拍拍顾云清的肩膀:“这样的不慈之父,也算是让我们开了眼界。兄弟!别难受,你还有我们,大不了,让我爹收你做义子!” 一群女眷快步过来,有曹家老太君,也有顾家老太太,还有秦萱,刘夫人和其他几家的夫人,顾老太太一见地上的两个孙子,白色的袍服上满是鲜血,在丫鬟地搀扶下,跪在地上叫:“龙儿,凤儿,哪个畜生把你们伤成这样?” 那顾云凤此刻已经被止血,叫:“祖母,是顾云清要杀我!” 那老太太这个时候看着心肝宝贝被顾云清弄成这样,眼看要落下伤残来,又是心疼又是憎恨,站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顾云清面前问:“是你弄伤了他们?” 顾云清点了点头:“没错!” 顾家老太太伸手指着顾云清:“我是你祖母吗?” “是!” “祖母,我要他的命,让他去死!”顾云凤眼中含着泪,咬着牙吼。 顾老太太伸手指着顾云清:“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吗?你把我的龙儿和凤儿弄成这样,拿命来赔!” 顾云清眼睛瞪地老大,咽下一口口水,不可置信地问:“祖母,你不论对错?为了他们,要我死?” 秦老侯爷走过来搂着顾云清,顾云清被顾老太太逼在那里,顾老太太牙齿缝儿里逼出一个一个字:“要……你死!” 曹家老太君走到曹暨身前,自家孙儿身上受伤,还没有人来照看:“怎么回事?阿暨,你怎么成了这样?” “祖母,我无大碍!” “这还叫无大碍?血都出成这样了,还叫无大碍?御医人呢?” 那在地上给顾云凤包扎的御医心一阵颤抖:“老太君,下官在这里,顾大将军让小的先给他家的两位小郎君医治。” “那你就把我家的小郎君放在边上了?”老太君怒道:“我曹家没落到如此地步了?孩子受伤,只能靠边站了?” 太子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君莫着急,御医马上就来了!” 曹暨拉了拉老太君的手:“祖母,算了!顾大将军当时威胁,先治顾家两位庶子,否则云清的命还在他的手里。您一直跟我说,要跟讲道理的人说道理,这种人惹不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伤,春日宴上怎么会有匕首?顾家这两个,怎么会伤你?”刘夫人过来看着曹暨的伤口,一边抹眼泪。 曹暨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方才好好地蹴鞠,两人拔出匕首,冲过来要杀云清,让我们不要插手。当时太危险了,云清一直在劝阻他们,他们却丝毫听不进去,趁着云清不备,冲过去要杀她,如果没有我推开云清,云清恐怕就被他们刺进胸口了,这会子连命都没有了!” 边上的那几个世家子弟也纷纷开始说当时的情况:“刚开始,云清一直在退,还一直跟他们说这种场合不能带凶器,让他们放下刀,两人,两兄弟穷追不舍。是他们把匕首扎到了阿暨,云清才忍无可忍的。” “是啊!春日宴怎么就带匕首进来?这种场合带匕首有刺杀之嫌啊!” “这哪里是有刺杀之嫌,不就是刺杀吗?” 顾家老太太对于那些话,置若罔闻,盯着顾云清说:“你不是说自己讲规矩吗?我作为你的祖母,现在要让你死,你怎么不死?” 顾云清看着顾老太太,从地上捡起匕首,惨然一笑,撩袍下跪:“父亲要打杀我,您没有一句话。宁氏害死父亲的怀孕的妾室,挑唆父亲棒杀嫡子,您也不说话。为了宁氏,顾云龙,顾云凤要杀我,若非外祖教我功夫自保,若非阿暨替我挡刀,我此刻已经没有命了。就算是他们要我的命,我还是留下了他们的命。此刻,您不分青红皂白让我自裁?常言说,生而未养,断指可还!我出生在秦家,长在秦家,顾家从未养过我。我愿意断指还生恩!” 这时候来了多少夫人朝臣,听顾云清这么个半大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谁家孩子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秦老侯爷一把夺过云清手里的匕首:“胡闹!” 秦萱跪下抱住顾云清哭道:“儿啊!你糊涂啊!所谓生恩,是亲娘的十月怀胎之苦,是生你之时的生死之险。与他们顾家有什么关系?” 顾老太太咄咄逼人问秦老侯爷:“这就是你侯府的教养?我作为祖母,作为婆母,命令不得了?” 曹暨冷笑一声:“顾老太太的话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妄言?《孝经》中曾子问孔圣人:‘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父有争子,则身不陷於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於父,臣不可以不争於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不知哪位能将这段话给顾老太太讲解一二?” 曹暨是希望赵四那个小色鬼来接话,没想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孔圣人的大致意思是,当父亲做出不义之事情,有敢于直言力争的子女,就不会使父母亲陷身于不义之中。所以,对于不义之事,一定要谏争劝阻。如果只是遵从父母的命令,又怎么称得上是孝顺呢?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就今日之事来说,您家这位六郎,一直在劝阻您家这两位郎君行凶,跟他们可是一说再说。是他们伤了曹家郎君,为了防止他们再伤其他人,六郎一人敌他们两人,若是不把他们伤了,难保他们俩不做出其他伤人之举。在我看来,顾六郎所作并无过分之处。作为今日见证,彦愿同去御前辨分明。” 众人没有想到谢相家的七郎会站出来给顾云清说话,秦老侯爷将母子俩拉起来:“咱们走!去找圣人和娘娘!只求一个公道!” 顾云清站起,容色悲凄,却又不肯落泪,好似少年人的倔强,露出了笑容,对着谢七郎抱拳:“谢兄,多谢仗义执言!” 曹暨过来勾住她的肩膀:“云清,我陪你去御前!” 第20章 老太君看着曹暨说:“也好,你去御前让圣人看看,你这个鱼池之殃也要给个说法。而且是顾大将军要求先包扎顾府两位庶出的,刺杀嫡兄的郎君,再包扎你这个国公府的救人的嫡长子。顾家如今胆量可真大,还真是龙子凤孙了?” 老太君这话说完,对着那顾老太太挑唇一笑,顾老太太以为她说的龙子凤孙指的是自家的龙凤两个孙儿,她还强硬地说:“自家的孙儿,定然是要爱护的。” 曹老太君笑了一声,转头对刘夫人说:“曹家除了云清娘俩之外,他们顾家满门,一个都不许踏入我曹家半步。所谓仗义多为屠狗辈,我曹家不会看不上出身草莽的人家,却看不上这种连一点点道理都不讲的人家,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刘夫人躬身:“是!” 曹老太君在京中素有威望,她这种话一出,再加上顾老太太今日的言行,让人不耻。后面的那些夫人们议论纷纷。同情秦萱母子,遇到这样的人家。 顾老夫人在外素来被地方官女眷捧着,她说什么话都是对的。这会子一群妇人眼里的鄙夷之色,让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顾奎一看今日恐怕很难善了,自家老娘又是个村妇,话虽然多,但是大多不在点子上,若是去了御前恐怕会坏事。 “阿娘,您带着龙儿和凤儿先回府!”顾奎对着老太太说。 顾老太太心头却不忿:“我要去御前,在圣人面前评评理!” “阿娘,一切有我!”顾奎对着老太太说道:“您带他们回去,在家莫要多言。龙儿和凤儿成了这样,要回家歇着,家里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听儿子这么说,顾老太太这才答应先行离开。 刘正基此刻已经听闻了整个事情全部过程,他抚着额头,不禁在那里暗骂顾云龙和顾云凤,两个小子平日的横行霸道劲儿去哪里了?就一个曹暨划开了点子皮,都没能伤顾云清分毫。这顾奎教出来的儿子,这么没用?顾云清这个小崽子本事倒是不小,还能控制脾性,没有杀了那对双生子,只是挑了手筋? 这个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跟他想要的结果完全不同,原以为这样大的少年,而且顾家那对双生子又是胆子奇大的。顾云清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而且素日里活泼过头,甚至有些混不吝。 他最希望的是双生子把顾云清给弄死,然后秦老头来逼着他,不得不把顾家两个给处死,顾奎与秦老头都没有了后人,又把对方恨成死敌,最后两家斗起来,等斗地差不多了一起收拾。当然顾云清把顾云龙和顾云凤杀了也成,虽然效果差一点,但是依旧能让两家斗起来。 现在呢?顾云清没事,顾家两个小子本来就犯了禁忌,带了刀进春日宴,顾云清作为嫡兄,被袭击的时候,挑断他们的手筋,也算是自保,最多说顾云清出手没轻没重,打上两个板子就算过了,能顶个屁事儿? 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希望和稀泥过去就算了,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顾奎的儿子受伤了,那就安慰两句,打发两家回去? 刘正基看着走过来的一群人,原本想要看热闹顺便挑事情的人,这个时候无比希望事情能歇下去。 这是春日宴蹴鞠的看台边上,皇帝所坐的地方也是四边透风的凉棚,边上是其他人家的凉棚。现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满京城的权贵都在这里,包括谢相。谢相见自家孙儿跟在后面也不回来,忙从自家的棚子里走过来。 一群人走过来对着刘正基行礼,他开始准备安慰顾奎的话,让顾奎就这样认下了算了。毕竟顾奎的两个宝贝儿子受伤了。 可没想到,秦老侯爷走出来,往地上一跪,一下子老泪纵横,竟然趴在地上捶地痛哭。 顾奎的两个儿子残了,他哭个什么劲儿?原本准备好的话,没能说出来,临时酝酿,来不及。这么一个老臣哭成这样,刘正基只能跑下来,扶住秦老侯爷说:“秦侯,这是何故啊?” 老侯爷抬起头:“陛下,老臣年迈,眼见已经到了入土之年,老臣日日忧心,要是有一日,老臣睁不开眼了。他们娘俩该怎么过?”秦老侯爷扑在地上:“陛下当年想让旧臣与新臣结下鸳盟。老臣明白陛下苦心,将仅剩的骨血嫁入顾家,可他顾家可曾怜惜半点?当年之事,也是因为小女性命攸关,臣妻才不顾规矩带着孩子归家。后来……后来……连臣自己也觉得为了儿女之事,时时劳烦陛下,有失为臣之心。只是这些年只要顾家一回京城,娘俩就过得如履薄冰……” 秦萱跪在地上爬过去:“阿爹!儿不孝啊!” “外祖,是我该死,让外祖担忧!”顾云清扑在老侯爷边上:“可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这老东西的话,已经让殿内的几家人都开始抹眼泪了,刘正基脑子开始混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家成了苦主? 老侯爷说:“陛下这些年反复来劝说两家和睦方是大梁之幸。老臣哪里不知?只是,陛下要俩家和睦,顾家为了让两个庶子能继承家业,千方百计想要置云清于死地。求陛下开恩,准小女与顾大将军和离,以后云清继承我秦家的爵位。让顾家能把两位郎君扶为嫡子,以后两家不再来往!” 这话说的,好生凄惨。口口声声说顾家要害死顾云清,这是不肯善了了? 刘正基低头看着老侯爷,这老东西是不知道他想要和稀泥,那就给他点脸色看看,低沉着脸问他:“秦侯,说到底是不满朕的赐婚?” 顾云清跪在那里恨不能抽他一巴掌,这个时候还能问出这样的话,他真是没有脸没有皮到了极点。 “老臣,知道为臣的本分,忠君爱国。老臣时时刻刻不敢忘这几个字,即便顾大将军不喜小女与云清,老臣也从未在孩子面前有过半句怨言,一直对孩子说顾大将军乃是天下难得的英雄。秦家对这个联姻一直看重地很。只是想问顾家一句,他们是不是把这段姻缘当成是陛下的恩赐?” 顾奎跪在地上:“老侯爷的意思是我不把这个赐婚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夫妻别居。我顾奎有妻等于无妻!一年回京几日,家母要见见孩子,三催四请,这就是老侯爷将这段姻缘放在心上了?他顾云清对我这个父亲可有半分尊重?把两个庶弟手筋挑断,让他们一生残缺,这就是您对孩子的教养和规矩?口口声声说我顾家没有规矩,您的规矩在哪里?” 老侯爷转过头看向顾奎:“掰扯这些年恐怕所耗时间太长,就拿这一次的事情来说一说,从云清去顾家开始,一是一,二是二地说,顾奎,你可敢?哪一件事情说错你了,你只管反驳。” 顾奎跪在地上:“如今受伤致残的是云龙,云凤两人。现在您却为云清抱屈?” 刘正基觉得说到这个份儿上刚刚好,可以息事宁人,他还在脑子里想,怎么样各打五十大板,听见一个声音:“顾大将军,此言差矣,您那两位庶子是咎由自取。而云清却是一再被冤屈,这两件事情岂能混为一谈?” 曹暨站出来说话:“今日若非我替云清挡了刀,她现在未必有命在这里回话。您的两位庶子,将他们生母的死归咎于云清的头上,我倒是想问问,您的妾室宁氏是因何而死,是她罪有应得,还是因为云清的陷害?怎么死的,云清是凶手,还是死于旁人之手?” “顾家家事,与你何干?”顾奎看向曹暨。刘正基看着曹家这小王八蛋很是不满,他都已经想好怎么堵两家的嘴了,他又来把事情给挑起来了。 可惜小王八蛋不是一个,又来一个:“论语有云:见义不为,无勇也。” 谢七郎出口必然是引经据典:“今日之事,在下看下来也是义愤填膺!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乃是人伦。春秋陈哀公疼爱庶子公子留,最后引发国乱,陈哀公自缢,陈国被灭国。而左氏春秋之中也有卫庄公宠爱庶子州吁……” 谢七郎把那些史书上的宠爱庶子最后庶子作乱,乃是亡国的事情一件件给摆了出来,听得大家伙儿一愣一愣的,总之溺爱庶子害处多多。谢相原本想要拦着他,但是见他侃侃而谈,武将是刀剑保家卫国,而文臣之能嘴皮子也是第一要位的。今日这种场合让孙子练练胆量,让满京城的权贵看看他谢家后继之人。这么一来谢相就站在边上合着眼,任凭自家孙儿放肆了。 作者:如果看到这里还是喜欢云清这样的女主,不妨去看看我已经完结的文《陛下,要以身相许?》那个女主女扮男装,比云清混账,逗比。 第21章 刘正基等小王八羔子把话说完,看向老王八羔子,那谢相居然站在孙子背后。他这是?孙子不输,他看戏,孙子有事情,他唱戏。 谢七郎把古人说完,开始就事论事:“我所见,顾郎君即便是在危急关头,他也是先劝阻两位庶弟,告知他们春日宴上不可带兵器。作为嫡兄,他已经尽自己能力了。两人咄咄相逼,不肯退让,要他性命,他也不过是挑断两人手筋。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不这样做,两人爬起来会要了他的命。他是被逼无奈。我倒是问大将军一句,您是否跟他们说过不能带兵器进春日宴?如果被搜查到,以谋逆论处?” 顾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等他回答,谢七郎又问:“大将军是否跟自己的庶子说过要尊重嫡兄,需要兄弟友爱?杀兄乃是大罪?更何况你顾家只有顾云清一个嫡子,他是嗣子,还是说大将军根本就是放任自己的庶子,去杀自己的嫡子?” 顾奎一个武人,怎么会比得上文人的嘴皮子?他回:“我怎么会这么做?” “不这么做?您缘何只说顾云清挑断您那对儿子的手筋,却不问缘由?”谢七郎再问,“刚才我听贵府的老夫人,逼顾郎君用命去赔两位的手筋,大将军以为是否合适?”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顾奎看向谢七郎。 谢七郎莞尔一笑,那等霁月风光,让人看之心动,对着顾奎这样年纪武将丝毫没有惧意:“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顾大将军连家事都分不清好歹,还能盼着您对忠君爱国之事上也能明白事理?” 这个帽子扣地老大,顾奎怒目:“你有何凭据说我不忠君爱国?” “看您家事上没有个是非曲直,哪怕旁人那么劝您,您都不明白,真怕您自以为在忠君爱国,实际上干的事是害国。如秦侯爷所言,从顾小侯爷回顾府开始,一段一段细说,顾家郎君犯了什么错?大将军熟读兵法,未必有时间看孔孟之言,小子愿意与一起探讨孔圣人之意。若是小子无法回答,想来家祖也是愿意回答的。毕竟以圣人之言治天下。道理不辩不明,顾大将军以为如何?”谢七郎对着顾奎说道。 曹暨看着一口一个圣人之言的谢七郎,前世这个时候顾云清在家养伤,他出席春日宴,也跟这一位有攀谈过几句,当时自己年纪尚轻不懂欣赏其才华,也就混成一个点头之交。今日给他一个机会,就如此大放异彩,让他生出结交之心。曹暨带着浅笑与谢家七郎点头,谢七郎颔首回他。 谢家七郎淡笑问顾奎:“大将军知道我为何今日非要来多嘴多舌?” 对啊!大家伙儿早就怀疑了,他这个谢家的最出色的孙子出来蹚这个浑水做什么?人家曹暨,大家都知道,那是和顾云清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小兄弟。从来没听说谢家跟秦家有什么深厚的关系。 谢家七郎深吸一口气对着顾奎道:“去岁,我与同窗挚友同游徐州,见到贵府两位公子鞭打街边老翁,上前劝阻。您可知后来如何了?” 谢家七郎撸袖管露出了洁白的手臂,手臂上一条三寸长的粉色疤痕十分醒目:“这就是被贵府公子鞭挞的伤痕。我还想要理论,贵府公子问我:‘知道我们是谁吗?有种到征南大将军府来找我!’我被同窗拉住,看着那个老翁口吐鲜血而亡。同窗与我说,‘强龙莫压地头蛇’。您顾大将军在徐州乃是一手遮天,贵府的两位郎君,横行乡里,您不知道吗?不,您是知道的。两位打死徐州太守之子,还是您上门去了断的。” 听到这里谢相才知道自家孩子受了什么委屈,老爷子往地上一跪:“陛下,顾大将军纵子行凶,任由庶子,在春日宴上刺杀嫡兄,请陛下彻查!” 原本就跳蹦着弹劾顾奎的御史看见谢相也出来跪下,也出来跟着跪下:“陛下,臣再次弹劾征南大将军顾奎,宠妾灭妻,宠庶虐嫡,纵子行凶……” 云清祖孙三人没想到自己起了个头,自有后来人续上来。尤其是有了谢七郎这个强有力的帮手。 刘正基被下面那几个不长眼的朝臣给闹地太阳穴边上的青筋波波跳,烦躁地想要杀人。已经是骑虎难下说:“此事交由大理寺查证!依律法严办!” 顾奎听见这话,仰头看向刘正基,刘正基看着顾奎阴郁的眼神,许是他多心了,那眼神里还有怨怼。 刘正基心里不舒服,这个事情不是他不想帮他,他那两个儿子不争气。再说了,他的富贵前程都是他给的,他有什么可以怨恨的? 这么一想刘正基甩手:“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侯也不必着急了,索性等大理寺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再说你们两家的事?如何?今日乃是春日宴,还是过节要紧。” 老侯爷再次跪下:“老臣叩谢皇恩!” 秦萱和云清跟着一起站起来,谢家七郎也弯腰谢过皇恩。唯独顾奎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刘正基哼笑一声:“顾将军怎么不起啊?” 顾奎这才叩头,站起来,心头沉重,这件事情的起因完全是上头的皇帝造成的。是他让自己棒杀顾云清,才会一步一步把事情弄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顾云清没有死,两个儿子却废了手。原本御史弹劾就是不痛不痒的事,如今皇帝居然将事情交给大理寺查审了。这些年在外,两个孩子多放纵,做事出格些本也没什么,如今却成了把柄! 顾奎胸口起伏,那厢顾云清刚刚退后两步站在曹暨边上轻声问他:“怎么样?出了这么多血,头晕不晕?” 曹暨侧头在她耳边说:“还好,等下你与郭内监聊上两句,亲近亲近?” 顾云清看向皇帝边上的那个贴身太监,见那太监也看向她,她忙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脸,脸上挂满感激之情。弄得那个内监很是莫名。她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顾云清这才对曹暨说:“阿暨,你越来越坏了!” 顾奎弯腰:“陛下,今日家母恐怕心头烦闷,容臣回去侍奉母亲。” 刘正基点头,应了一声:“准了!” 蹴鞠这事情算是黄了,也没有必要留在这个场上看了,众人也纷纷起身,要往等下晚宴的殿内而去。 顾云清反过去扯了一下郭内监的袖子,郭内监一个激灵,他一个内监,凭着敏锐才能在刘正基这样的人身边得到信任,察言观色乃是他最擅长的。他与顾云清素来没有交情,她这般脸色是做什么?忙过来弯腰:“顾小郎君找奴何事?” 顾云清笑着说:“多谢内官大人相助!”那话声音极低,又看上去极真诚。 郭内监就知道她不会有好事,不过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她要这么谢?顾云清谢过之后,转身离开。 郭内官看着莫名其妙谢他的顾云清,一下子糊涂了,等看到愣在那里的顾奎,心头才暗叫一声:“坏了!” 顾奎看见顾云清去对着郭内官说话,不知是说了什么?转过头看见顾云清越过他,对着他回头一笑:“父亲!”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顾奎已经从刚回来时候,对顾云清不当回事,到现在是大有惊弓之鸟的感觉,看她的一声笑,心头一沉。不免看向已经转头的皇帝,这些年自己在外征战四方,秦家老头却是以退为进,一直躲在京城。 他征战多用雷霆手段,自然有不少的毁誉,自以为是皇帝的亲信,却不知天高路远,他又越发兵强马壮,所以?积毁销骨,三人成虎? 第22章 顾奎走了出去,外面小厮等着,地上了马,脑子里是千回百转,自己有不臣之心,皇帝有怀疑,这也是正常。 到了府邸,翻身下马,一路走进去。 门口婆子守候着:“将军,老太太等着您呢!” 顾奎往里走去,皇帝既然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个事情就开始不好办了。 顾奎去的正是双生子的院落,里面老太太在安慰两个孙儿:“凤儿,你要喝药,听祖母的话!” “我不想吃!”顾云凤吼道:“我成了废人,喝了有什么用?手能好吗!” “儿啊!听祖母的,就一只手不能用,不会有事的。还有左手可以用。”老太太还在劝,她也知道这些话没用,边劝边擦着眼泪。 “不会有事?你去断一直手的手筋试试?”顾云凤对着宠爱他的老太太说话没轻没重,“我手筋断了,以后怎么继承父亲的衣钵?我废了你知不知道?” 老太太对着这两个孙子,哪怕说这种悖逆之言,她也丝毫不在意说:“凤儿,顾家是你们的,不会变的,听祖母的话。你喝,喝下去,等你爹回来,一定让他把那只兔崽子弄回来,给你出气!” “我要一刀一刀把他剐了!”顾云凤咬着牙,恨声道。 “好好!等你阿爹回来,让他想办法把那小子给弄回来,让你剐了!”老太□□慰他,从婢女手里拿过汤药,那顾云凤用左手接过汤药。 “贱婢,要烫死我啊!”顾云凤吼叫一声,把手里的汤药掷向边上那个怯懦的婢女,那婢女不敢避开,硬生生地被他扔过去的碗,嗑在了脸颊上,疼地惨叫一声:“啊!” 顾云凤怒吼:“还敢叫?给我拉出去打死!” 那婢女跪在地上:“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啊!” 顾奎走进去,顾云凤站在那里发着怒火,顾云龙靠在榻上,一个丫鬟跪在地上,地上汤药翻了一地,青瓷碗碎成了几片。 顾家老太太忙叫:“好了我的小祖宗,把她拖出去打,让你出气好吗?”说着示意,边上的婆子,拖了那丫鬟出去。 顾家老太太看见顾奎进来,忙问:“阿奎,怎么样?圣人怎么说?” 顾奎叹了口气说:“这事情莫要再提,从今日起,随便哪里,哪怕是家中,都不许再提这个事情。” 顾云龙刚想要撑起,没想到用了受伤的右手,彻骨钻心地疼传来:“啊!” “龙儿!”顾家老太太过去搂住了顾云龙,不可置信地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许再提?龙儿和凤儿被那个畜生弄残了,这个仇不报了?” “阿爹!”顾云龙吼叫:“我们俩这个血白流吗?凭什么我们俩被他害残了,他能全身而退?就因为她是靖边侯的外孙吗?” 顾奎拍着桌子:“昨夜,今晨,我怎么跟你们俩说的?给我太太平平去赴宴,不要闹事?你们听了吗?拿着匕首进去,知不知道这是死罪?这件事情不要再提,提了,人家揪住你们这一点,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们又没想去刺杀圣人,我们就是要为阿娘报仇雪恨!”顾云凤叫嚣。 顾奎指着顾云凤:“那你报啊?你报仇了吗?两个人被人打地无还手之力,让人废了手,成了这副样子,也好意思说?你今日所行,会害死全家知道吗?” 顾云凤看着顾奎,眼泪滚了下来,顾奎说的他都听不进去:“阿爹,你嫌弃我们,你是觉得顾云清比咱们好是不是?其实你希望咱们俩今日要是死了的话,更合你心意对不对?” 看见顾云凤眼泪下来,顾老太太心疼地不行:“乖乖别哭,祖母疼你!” 顾老太太对着顾奎说:“我方才就说了,让我一起去,圣人难道不讲道理了?难道就任由那个畜生伤了他的兄弟,没有一句话?你对圣人怎么说的?你说啊?” “阿娘,这个事情放在桌面上就是他们俩的错,有什么好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以后的机会。”顾奎发现跟自己亲娘说不清楚。 老太太拍着桌子,胸口不停地起伏:“那就是你都没有为两个孩子争一争,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您劝着点两个孩子。”顾奎对着老太太说道,“他们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老太太伸手一巴掌打在顾奎的脸上:“我都咽不下这口气,你让我劝着他们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女人,女人护不住。儿子,儿子护不住。你还能做什么?” 顾奎在曲江池受了一肚子的气,被谢家那个小畜生一句句地,懵地连话都说不出,这会子又被儿子亲娘这样怪怨,这一巴掌下来,他嘶吼出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唯一的错就是把你们都养坏了,让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闹啊!你们闹啊!迟早这个家要被你们闹完了!” 老太太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伸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边扇自己边哭叫:“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十岁没有了爹,你爷爷奶奶看不起我,我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这都是错了?如今,你都这样跟我说话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去投了井,死了干净!” 顾云龙和顾云凤看见老太太这么又打又哭,一起哭起来:“奶奶!” “凤儿,龙儿!只怪你们命苦,只怪奶奶没本事,你祖父不是什么侯爷……” 顾奎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眼看是处在生死之间,他们祖孙如疯魔了一般,还在闹腾,他心头一口郁结之气,无法纾解。 从屋里冲了出去,一路跑到自己的院子里,踹开了房门,拿起架子上的双耳瓶,使劲地掼了出去,瓷器碎裂的那种声音才让他心里好受些,一个一个家什被砸,距离上次被砸不过几天功夫。 砸完了整个院落,看着一副残破之相,顾奎一声大喝:“拿酒来!” * 曲江池这里,中午皇后宛若仙女降凡尘。这晚上,这位又换上了戎装,开始演起了木兰从军来。顾云清也不明白这都做了皇后,怎么还这么喜欢大庭广众跳舞,还没完没了。 即便是铠甲也一定要将身段包裹地曲线玲珑,真难为为她缝这身舞衣的绣娘了。那猩红的嘴唇,娇柔的笑容。身边演她伙伴的几个男太监还得眼瞎地表示看不出这是女郎。 边上黄嘉楠呵呵笑着说:“你们说,要真有木兰从军,十二年,怎么可能不被认出来?她在军中睡觉不被发现?” 曹暨摇了摇头,怎么发现?当年他和黄嘉楠可都是没有发现。黄嘉楠至少没跟她同榻过,也就算了。他和她同床过不知多少回了,还不是跟块木头似的? 顾云清呵呵笑,看向黄嘉楠:“你傻不傻?在军营里,你身边要是睡了个女人,你会去告发吗?” 曹暨一口酒呛进了气管里,顾云清忙伸手给他拍,黄嘉楠侧过头,挑眉深以为然:“云清,还是你能看的明白。我说呢!对啊,要是我身边睡了个花木兰,我也肯定不会跟人说去,哈哈!” “就是!”顾云清一边嘚瑟地说,“就是这么回子事儿!” 曹暨再闷一杯酒。 周后的木兰舞结束,换上了丝竹的靡靡之音,宴席已经过半,臣僚们互相敬酒,顾云清今日是必须感谢那谢七郎,她端了酒过去,在谢七郎面前站定:“谢家哥哥!我敬你,多谢你今日能为弟弟我说句公道话。” 那谢七郎站起来说:“顾兄弟客气了,我不过是因势导利,徐州也是怕顾大将军之威,不敢硬碰。今日却是借着你的事情,给了我这个机会,可是顺势出这口气。否则那件事情却如骨梗喉,不吐不快。” “哥哥爽快,弟弟喜欢!”顾云清笑了笑:“敬哥哥一杯!” 曹暨就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有顾云清的本事,时时刻刻都能把人给笼络了,前世里不管是军中糙汉,还是那文人墨客,她都能将人笼络起来,不多时就称兄道弟。 谢七郎原本不似在凡尘之中的一个人,此刻也是与她谈笑风生。问题是这混账,还平时不愿意看书,脑子里的那些典故,一半是把上课当成听说书听来的,另外一半去茶肆听说书听来的。她就能跟谢七郎这种博览群书的谈在一起,别人还不嫌弃她。 这不两人已经相谈甚欢,谢七郎说:“找个时间,你我好好亲近亲近?” “哥哥说的是,我能带上阿暨吗?” 谢七郎看了一眼曹暨,他与曹暨认识,却并不熟悉,但是今日他为顾云清挡刀,说出的话语看上去也不似个没有学识之人,正好有心结交,说:“自然!” 顾云清招手,“阿暨快来!” 曹暨端了酒杯过去,听云清说:“我和谢家哥哥约了吃饭,你一起来?”还好这个混账没有把他抛一边去。 “谢兄,请!” 两人饮了酒。 黄嘉楠从后边过来,扑在顾云清的背上:“好玩的不带我!小子,你心亏不亏?” 顾云清手一指,不对,侧头,她背上怎么会是阿暨?阿楠呢? 黄嘉楠刚趴在顾云清背上,就被曹暨给拎开了,此刻她身上的是曹暨,她换了方向指向黄嘉楠,对着谢七郎说:“哥哥,咱还得带着他!” “对!”黄嘉楠对着谢七郎说:“不能抛下我!” 那个赵瑞跑过来:“怎么想要丢下我?” “得了,得了!”顾云清向后踢了一脚,曹暨贴在她背上,春衫薄,难受。对他说:“阿暨,站直了!” 谢七郎一下子笑了起来,谢相过来说:“阿彦,不如你在家办个宴会,专门请请你的小伙伴,如何?” 谢七郎转头对着谢相道:“多谢祖父,孙儿正有此意。” 谢相拍了拍孙子的肩膀:“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说着走到秦侯爷身边,侯爷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谢相侧头:“老喽!” “七郎乃是人中龙凤,谢相当感欣慰!”老侯爷说道。 谢相笑着说:“你家云清也是聪明机智,老夫很喜欢啊!” “泼猴一只!”老侯爷笑着说道。 刘正基看着秦铸和谢相谈笑风生,好不快活。捏了捏眉心,哪怕是周后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也让他没有了丝毫地兴致。 第23章 女眷那边,秦萱看着自家那个混账从盘里用手捻起一片肉脯塞进自己嘴里,嘴里含着吃食,口齿不清地叫着:“哥哥说的是!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忠勇伯夫人看着顾云清,对着秦萱说:“方才一直在说谢七郎和曹家大郎。怎么就没有说过云清?云清不过比他们俩小一两岁吧?也我记得也有十五了?” 秦萱连连摆手:“姐姐就不要取笑了,我家这个小混球,还是让她再等两年,再看看。不能看年纪的,要看心智,我们家这个,跟阿暨在一起,岁数相差不大,可心智呢?就跟个孩子似的。到时候媳妇在屋里生孩子,她在树上掏鸟蛋。被人笑话不说,岂不是坑了人家姑娘,苦了人家姑娘?” 听秦萱这么一说,那夫人笑出声来:“秦家妹妹过谦了,我看云清这个孩子是极好的。当年妹妹是京中无双的美人,云清这一张面皮跟妹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倒是比那号称秀美的谢七郎还美上三分,再说脾性也好。这些小郎君,哪一个跟她不要好?就是有些孩子气,但是做事极有分寸。今日的事情,没有闹出人命,那已经是拿捏地很好了。” “还是等两年吧?顾家那摊子事儿不能了干净,谁家姑娘进来都要吃苦的。”说完秦萱叹了一口气, 忠勇伯夫人一听,默了默。人家要是两口子过不下去,还能和离,他们家是从头到尾的困局,云清这个孩子虽然身份贵重,可惜不受父亲祖母疼爱,而且那对兄弟对着云清是恨到了骨子里。 再说秦萱这桩婚事,这么多年了,出了多少事情,就连今日手足相残,老侯爷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也没有判个和离。确实也是个麻烦,若是能如老侯爷说的,顾云清判给秦家,哪怕不要了顾家的那份家当,到底也是侯爵。可如今?有那样一个父亲和祖母,确实难办。难怪秦萱丝毫不露口风。 她一转念对着刘夫人说:“刘家妹妹对大郎是个什么想法?大郎长得仪表堂堂,我看得找个才貌双全的才好。” “我们家这个?别看长得高高大大的,也是个孩子呢?我跟萱娘一个想法,等两年再说。之前他爹也来信,说让他去军中历练两年。是我婆母不舍得。” “恐怕是没有看到好的吧?要是如那边的姑娘,你定然急急忙忙给他定下了!”说着忠勇伯夫人看向王三娘那边,见那姑娘端庄娴雅。 秦萱侧过头去,却见王家三娘坐在那里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谢家七郎,悄悄看一下,复又低头,那种欲说还休含羞带娇的样子,还真是惹人怜爱。 正看着王三娘,却发现坐在王三娘上首的那位公主,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对过。秦萱顺着她的眼神,那方向也是谢家七郎。 刘夫人听见既然被忠勇伯夫人提了,反正自家孩子是小郎君,就算求不到好女,也不算是丢人,看向王三娘的母亲:“好女百家求!三娘婚期是在明年吧?” “明年秋日,到时候还要请夫人来给三娘照轿。” 这是邀请刘夫人做全福人了?刘夫人忙说:“我这只生了两个小子,还没个贴心的姑娘,可不敢当。” “哪里,老国公对太君一心一意,国公爷与夫人也是鹣鲽情深。我指望三娘嫁入谢家能如夫人这般夫妻和睦才好。”王尚书的夫人这么说,证明王家当初肯定是考虑过曹家的。只是这里有些其他缘故,才会选了谢家。如此一来更多人把目光投向曹暨。 众人越看越觉得,周后虽然出身寒微,眼光确实是好,曹家大郎比之那谢家七郎看久了,倒是更显气度不凡,曹家也是钟鼎世家,更何况人口简单,老太君爽朗,刘夫人也是和蔼可亲。 顾云清喝地有些微醺跟着自家娘和外祖上了马车,被秦萱敲脑袋:“喝酒要有节制,要是喝酒的时候不当心,酒后吐真言,该如何?” “阿娘多虑了,这是关乎生死的事情,我哪里会不当心?”顾云清软滋滋地靠在秦萱身上,秦萱骂道:“做做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方才阿暨趴你背上,你怎么没有立刻甩了他?” “哎呦,我的娘喂!要是这种我都甩掉了,我要不要拿块帕子出来,挥一下,对他抛个媚眼来一声,讨厌!”顾云清抱住自家阿娘挤眉弄眼:“这种事情只有刚才皇后扮演的花木兰才会那样,那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女的。我的本事,只要不被人扒了身上的衣衫,他们就绝对猜不到我是女的。” 秦萱无奈,也不跟她再计较,转头问侯爷:“阿爹,今日蒙谢家出手,只是我们与谢家没有深交,一文一武,若是走得近也不合适,但是这样的恩情总是要谢过的。” 老侯爷连连点头:“不错,虽说那谢家七郎也是为自己出口气,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帮了大忙。家中窖藏蜀中的佳酿选几坛,另外之前在西北得的一块白玉原石,放在家里不过是压咸菜缸子。谢家精于金石雕刻,到他们手里这物件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属。” “阿爹说的是,只是隔壁的阿暨受伤了,虽说两家交情深厚,却也不能不闻不问吧?只是这个谢礼,倒是想不出来。”秦萱说道。 “阿娘,交情深厚才不用多礼数,阿暨受伤跟我受伤是一样的。要不是做些补血的羹汤就好了。” “他替你挡刀,你怎么能不上心?” “若是他有危险,我也是愿意替他挡的。这等情分,哪里需要什么重礼?”她和阿暨本就是一体,要是分清楚了,还有什么意思? “云清说的没错!萱娘,你也不要多操心了。”侯爷心中却是欣慰,曹暨在践行那日的誓言,再说了他将手里的军权交给他。当真是不用多谢的。 回了家,云清立刻翻墙过去,到曹暨的房门口,听刘夫人在说:“这伤口真是不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云清停住了脚步,谁的儿谁疼,想来曹伯母心里到底是不高兴的。听曹暨说:“阿娘,这是我故意的,若是没有谢家七郎,今日这个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能了。若是任凭那对双生子伤了云清,顾奎说一句家事,可能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伤了我的话就不一样了,这个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过了。没想到后来来了个谢七郎,他倒是把顾奎往死里打了。” “是啊,玉娘!大郎做事有分寸,再说儿郎受点伤,也没什么。” “娘,我知道,只是心疼而已。决计不会怪云清那孩子,若是云清伤着了,我也一样心疼。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以后还是要小心,苦肉计少用。” 听到这里,云清才走到门口,叫了一声:“奶奶,伯母!”她听见刘夫人的话,到底是自己连累了曹暨,之前的理直气壮没了。 里面曹暨脱了衣衫,一个胳膊上刚刚揭开了包扎的,正在嘶哑咧嘴地皱眉,刘夫人把金创药倒在上头,曹暨见她:“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换过药,擦洗过了换件干净的衣衫?” 云清点头,老太君过来拍了拍云清的脸:“行了,那你在这里等阿暨!别担心,这小子皮实。” 刘夫人看了看云清,摇头笑了笑:“以后这样的故意少一些,什么事儿也比不上你们全须全尾,活蹦乱跳。” 婆媳俩出去,云清等了一会儿,曹暨换了中衣出来,跟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看她情绪不高:“你看到了,我压根就没事。不用担心!” “方才阿娘说要去备礼去谢家……”云清跟曹暨说了秦萱的打算。 “肯定要的。” “她说要谢你,被我挡了!”云清说道:“我觉得咱俩不能分彼此,若是我,别说是受伤,就是拿命来护你也是情愿……” “别胡说!”曹暨伸手捂住了云清的嘴。 云清扒拉开曹暨的手:“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你的命是最重要的,重要过我的命。记住这句话就好!” 云清被曹暨这么盯着看,笑出声来:“瞎说什么呢?这么一点点的小伤口,犯得着吗?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曹暨笑出声:“是你在说,生啊死啊的,关我什么事儿!” 外边春儿进来:“郎君,沭爷他们到了。” “走一起去书房!”曹暨站了起来,带着云清去书房。 书房里有两个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曹暨介绍:“云清,曹沭、曹河是祖母给我用的曹家的心腹。两位,曹家与秦家联手,以后请两位视云清与我一般无二。” “见过小侯爷!”两人行礼。 云清弯腰:“两位叔父好!” 曹暨坐下说:“你们把之前的布置跟云清说一说。” 其中一人说:“按照郎君地吩咐,如今茶寮酒馆都已经在聊起顾家的事情,顾小侯爷那一日捧着菩萨回顾家,后来又跪在顾家门口,那顾奎拿着棒子要棒杀小侯爷,看到的人很多,早就已经传闻地沸沸扬扬,我们只是把里面的详情给那些说书先生了,而且都是实情,从宁氏被杀,好多人都在等后续,对了!大家对那个如娘之死特别感兴趣,我已经从顾府后院那个与如娘亲近的娘子那里知道了如娘的生前境况,这两日说这个的比较多,都在同情如娘可怜。” “很好,今日的事情是这样的……”曹暨对着两人把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顾云清听见曹暨反复强调重点,云清劝顾奎要管好顾家兄弟,顾家兄弟带刀进春日宴,她劝顾家兄弟,自己为她挡刀,要不她就丢了性命。顾家老太太要云清赔命,谢七郎挺身而出,原因是顾家兄弟在徐州欺男霸女,为所欲为。 等两人离开,云清看向曹暨:“阿暨,你这是打算弄地满城风雨?” 曹暨笑着拿起茶杯:“已经满城风雨了,现在是要洪水滔天,这件事情,一定要逼皇帝法办顾家那对双生子。” 顾云清蹦跶着坐在曹暨的书桌上:“就像顾云龙和顾云凤不理解顾奎为什么让他们不要动,顾奎也不会理解皇帝为什么不给他留下这对儿子。” 曹暨走过去与她一起坐在桌子上,一手搭着她的肩,半搂着她:“一点就透。” 顾云清一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你现在越来越坏!” 曹暨闷哼一声,倒是把顾云清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了伤口?” 看着她有些惊慌的表情,曹暨很想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贴一下唇,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曹暨忍了忍,下了桌子:“没事,伤口不大!你也该回去歇息了!”曹暨想起自家岳母那一日一大早过来把他们叫起来,要是再留她和自己睡一起,恐怕岳母整宿就难眠了。 眼见顾云清踏出门去,曹暨叫住她:“云清!” 顾云清回过头:“干啥?” 曹暨低头,想了想,还是打算说出口:“跟黄嘉楠他们,最好不要勾肩搭背。” 刚刚她娘也这么跟她说,她娘是因为她是个姑娘。自曹暨为何也这么说?云清回过头问:“为什么?我们一直这样的啊?跟你也是这样的,不是吗?刚刚我们还勾肩搭背,好兄弟如果连这个都不行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在等他的后半句,这个为什么?曹暨一咬牙:“方才跟他一起去如厕,这厮小解之后,没有洗手!” 顾云清听见曹暨这么一说,她混迹于男人堆里,当然知道那些糙货,平时会怎么干。那个之后不洗手,然后搭在她背上,顾云清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呐呐问:“赵瑞呢?洗了没?” “没看见他洗!”曹暨觉得有效果,再接再厉。 顾云清抬头问曹暨:“那你洗了没?” “我嫌弃他们,当然是洗干净了!” 顾云清低着头,想了想:“我估计谢七郎,那么飘逸出尘一定是洗过了!” “我觉得你还是确认一下的好,外表干净,不一定习惯好!” “我怎么跟人确认?问人家:‘嘿,哥们!你如厕之后洗手吗?’他又不是你,可以直接问。”顾云清看向曹暨,曹暨笑了笑:“你如厕的时候,观察一下就好了!” “我怎么?”顾云清刚要说出口,一想不对,连忙收住:“你说得对!有机会好好观察观察!” 曹暨脑子里浮现这家伙悄悄去看那啥的猥琐画面,一下子脸都绿了,那他岂不是跟老皇帝一样成了绿头王八了? 顾云清正儿八经地对着曹暨说:“就这样了,为了免得一个个看过来,麻烦!你要是知道谁这个习惯不好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曹暨这才放心说:“那是!我俩谁跟谁?”内心对着几个兄弟默默地抱歉一声,从此兄弟们不会有好习惯了。 顾云清一想今天被人扯着胳膊,勾搭着肩膀,他们那群人的手?回去扒拉干净,泡进浴池里,恨不能泡掉一层皮。 作者:入V啦,出来跟我一起高兴一下,发个红包哦! 第24章 顾家老太太一个晚上听着两个孩子喊疼的声音,她恨不能替他们受这样的苦。睡在两个孩子院里的榻上,翻来覆去,没能合上一时一刻的眼,越想越是难受,越想越是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 难道整个京城就没有讲道理的地方了?婆婆管不了媳妇?祖母管不了孙子了?把兄弟的手打残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顾奎昨日敲完了家什之后,心头烦闷,即便是灌酒也无法发泄,去后宅叫了三个女人过来,鬼混了半个晚上,才算把心头的怒气消了些下去,此刻将将睡下,正是沉实的时候。 就这么着,天一亮,顾老太太,本就是年近古稀之人,哭过,又没有睡,红肿着一双眼,上了轿子,到了秦家门前,让人上前去拍门。 侯府的门被拍地震天响,守卫过来拉开了门。顾家老太太站在门口,用拐杖指着秦家的家仆:“叫秦氏给我出来!” 秦家家仆一见是顾家老太太一脸憔悴在门口,厉声叫着,毕竟这是家里大娘子的婆母,不敢怠慢,连忙往里走去。直接穿过侯府,往后门去。 后门巷子边上曹家和秦家当中有个廊棚,木桶里装着热气腾腾的粥,秦萱正在一勺子一勺子分粥给排队的流民。 天亮之后小巷子人就多了,为了不让小巷子拥挤,秦家和曹家总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舍粥,两家人家一家做单日,一家做双日,十来年了,风雨无阻,每日舍出两百碗的粥。 两家是这么想的,反正人口都简单,仆人也不多,家中男人都没有养小娘的习惯,少养了三五个小娘,这两天出两百碗粥,不就什么都出来了? 秦萱正撩起了袖管,给前面的流民打粥,听一个家仆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大娘子,不好了!顾家老太太在前门叫骂呢!” 秦萱把勺子递给身边的大丫鬟:“秀禾,你来打粥,我去看看!” “哎!”秦萱的贴身侍婢过来接过秦萱的勺子开始打粥。 秦萱快步往里走,路过顾云清的院子进去,顾云清张开了嘴,正在酣睡,秦萱拧着她的耳朵:“快起来了,顾家老太太在门口叫骂呢!” 顾云清揉着眼睛,坐起来,听她娘重复刚才的话,她砸吧着嘴:“她是嫌死得不够快?非要这么找死吗?” 曹暨煽风点火,这老太太还要火上浇油?那她就要再让火烧地熊熊烈烈才好! 说着也不顾身上不过是一袭单衣,套了个袜子,趿拉着鞋子,快速地奔跑出去。 到了门口,见顾家老太太已经拿出她许久不用的撒泼绝技,趴在地上,哭诉自从秦萱进了她顾家的门,顾家就没有消停过,站着顾家夫人的名头,却不好好做顾家的夫人,把一个顾家弄得如此地步,还挑唆孩子恨顾家,让孩子把双胞胎弟弟给害残了。这样的女人放在他们老家那是要沉塘的。 老太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她看见边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多了很多,端着碗,在吸溜粥的穷苦人。 一看见这么多的穷苦人,老太太心里觉得应该有戏了,毕竟她也是穷苦出身,她就开始嚎啕:“阿奎当年在村里的时候……” 她念叨顾奎在乡间的如何困苦,如何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才能成为大将军,以为顾奎成为大将军之后,定然能够享福了…… 顾云清从里面奔跑出来,披头散发,一身单衣,只见她扑通跪在地上:“祖母!” 秦萱从拿着披风从里面跟着跑出来叫:“云清,你连衣衫都没有穿,会冻伤的!”给云清罩在了身上。 云清仰头对着老太太说:“祖母,过来是为了七郎和八郎吗?他们俩的事情,与阿娘外祖无关,若是祖母真的觉得孙儿过分了,那也是孙儿的错!” 那一双大眼睛,带着一丝水润看着顾老太太,顾老太太看见这张男生女相的脸,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之情,一想起自己那两个已经残了手的孙儿,心头恨意难当,哭叫着说:“你还敢出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已经被你那黑心烂肚肠的娘给带坏了。” 举起拐杖就要往顾云清的背上敲下去,秦萱一把抓住那拐杖,看着她:“老太太,云清错对,昨日金殿已经辨分明了。” 顾老太太深谙这时候要卖弄惨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可怜我家阿奎成了大将军,有媳妇就是没媳妇,我这是一天都没有受过媳妇的孝敬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摊上这样的儿媳妇?说一句立马回娘家,十几年不回来,号称百年侯府,我们这种没有家底板的人家,靠着阿奎一身血肉拼来的富贵,被他们看不起啊!” 秦萱看着顾老太太只是摇头,顾云清跪在那里,把头靠在秦萱的身上,看老太太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地哭,只见她走到一个正在喝粥的大爷面前说:“这位大兄弟,您是哪里人?” “凤翔!” 一听凤翔,知道是个名字好听的苦地方:“大哥,您知道的!咱们这种乡下地方来的人,侯府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怎么会把咱们看在眼里呢?” 大爷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老太太又走到一个老婆婆面前:“大妹子!” 她一指秦萱说:“您知道我这个儿媳妇,是怎么做人家的媳妇的吗?” 老婆婆也摇头,老太太拍着腿说:“从成婚开始,两个月不到,就在家闹。样样不顺心,事事不能如意。我这个婆婆恨不能跪在她面前叫她娘。她不把我儿子放在眼里。刚刚有了身孕就闹着要回来,那时候我是哭着求她不要闹了,两家都要脸面的。她还是硬是跑了回来。” 她又走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前:“哥儿,几岁了?” “十五了!” 老太太过去摸了一下那孩子的脸,那个孩子被一个妇人给往下拉着退后了一步,老太太说:“跟我那对双胞胎孙儿差不多大,我那对双胞胎的孙儿,虽然是小娘生的,可跟小哥儿一样,老实脾气好。两个孩子在我身边,天天叫祖母,祖母!嫡孙不在身边,那两个孩子在身边,老太婆也能热闹些。可谁想啊!昨日被他,被他们的嫡兄,给挑了手筋,从此就成了废人。你们说,这日子还叫我怎么过?你们说谁家娶个儿媳妇会是这样的?谁家生个孙儿是这样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对着顾云清说:“六郎啊!都是祖母不好,没有从小把你养在身边,才让你养成了不把人当人看的心性。只是你要知道错就是错了。昨日祖母要你赔命,是祖母的过了。但是,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你既然把你两个兄弟的手筋给挑断了。那你就废了自己的手吧!不是赔你两个兄弟,而是万事讲求一个公道。众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等着那群围观的人点头,那个凤翔的老爷子走了出来,把饭碗给了身边的一个汉子:“老太太,您是大将军的娘,按理我们这种穷苦人,没有说话的份儿。” “这位大哥说什么话呢?我也是穷苦人出身,不过是儿子出息了,才熬到了今日被人叫一声老太太。祖辈上都是在地里刨食吃的。”老太太说道。 那老爷子点头:“做错事就该受惩罚是没错的。我也想问一句小郎君,你是否也这么想呢?” 顾云清点头说:“自然是这么想!” 那老爷子转头看向老太太说:“您这个孙子,还是挺懂事的。” “可他把两个庶弟的手筋给挑断了,这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血亲的兄弟啊!”顾老太太吃定了大家一定会站在她那一边毕竟是两个才十五岁的孩子挑断手筋。 那老爷子问:“小郎君,您今年几岁?” “十五岁!” “老太太,您方才说您的另外两个孙子也是十五岁?” “正是,这孩子大了另外两个孙子两个月。” “这么说,这个孩子跟您两个小妾生的孩子,是差不多时间怀上的?” 老太太一下子哑然,那老头笑了笑:“进了京城才知道京城里面怪事多,您口口声声说是乡下人做派,咱们乡下人,若是娶了儿媳妇,都是盼着抱孙子的,一年等两年等,三年六年九年等,第九个年头要是等不来,穷人家去抱养一个。富贵人家典个妾,生了放在正房娘子屋里头。您家倒是好,嫡出的孙儿和庶出的孙儿差了几天。我可是听说,当初秦家小娘子进了顾家的大门,两个月之后,你们就又抬了个贵妾进门。我还听说,你们顾家的主院住的是那双胞胎的亲娘,秦大娘子,在你们家是连个院子都没有。还有,咱们嚼舌根的时候说,大将军后院养了几十个女人。如果这是真的,这还叫有妻等于没妻?” 顾云清低着头看着地面,听这位大爷说话,就知道这是曹暨安排好了的。顾老太太听见这话脸色都发绿了说:“我儿子是将军,难道跟个乡下汉子一样,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 刚才还说是出身乡间,这会儿说这样的话?哗然一声,热闹起来。 那位大爷往前走了一步:“您说得对,大将军是应该妻妾成群,所以别说您的乡下出身,咱们早就不是一路了。您跟咱们说什么乡下人的规矩?” 顾老太太原本以为能和这位大爷搭上话,此刻被这个大爷这么一提,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大爷继续说:“咱们不敢跟你一个大将军的娘,来争辩。不过也别当我们都是好糊弄的,您说秦老侯爷眼高于顶,您说小侯爷被惯坏了?可我们逃难来京里,秦家一直开粥铺舍粥。你们顾家开吗?没听说啊?小侯爷平时进出,脸上都带着笑。再说了,那天您回来第一天,小侯爷给您请了菩萨去看您,却差点被她爹用棍子敲死……” “谁跟你说的?”顾老太太指着那个大爷问,她压根不知道这个事情已经传地满城风雨,犄角旮旯都在讨论。 “当我们都是傻子啊?那天谁没见到?就算是傻子,也分得清好赖。”那大爷说道:“再说了,您知道是谁让咱们流离失所的吗?正是您的好儿子,顾大将军。若非顾将军掘开河堤,我家会被淹吗?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如今就剩下三个人,在侯府喝一口粥。大将军何曾管过我们的死活?” 老太太没想到想要诉说自己的惨状,居然说给了对自己儿子充满恨意的人听。流民也是一个老乡搭老乡,这群人里泰半都是凤翔的,对顾奎的恨意,可能不比秦家少,这么一来,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曹暨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顾云清跪在地上,过来一把将她拖了起来,指着顾老太太说:“你这个老太太怎么那么不讲道理?昨天你的两个孙子,拿刀要砍云清,要不是我挡了一刀,她有没有命在还难说。你总不能说让她站在那里任由你家两位庶子来她吧?我胳膊上的伤都没好,证据还在呢。您怎么好意思来闹的?” “居然是这样一回事啊?”有人在人群里这么说,这群人里很多都是跟这位老大爷一样是因为顾奎为了能够阻断敌军,不顾百姓死活,打开了河堤导致家破人亡的。 顾云清看向老太太说:“祖母,您就消消气吧!您口口声声说让我给顾云龙顾云凤赔手筋,您可知道,他们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在徐州他们打死多少人?昨夜父亲回家没有告诉您吗?他们在徐州打伤了谢家的七郎。谢相家的嫡出公子,连谢家公子都不敢在徐州地面上跟他们俩硬碰硬,只能回京城才敢借着昨天的场面把事情给揭露出来。圣人已经责成大理寺查案了,如果属实,徐州太守的公子性命伤在他们手里。他们这些年无法无天的事情,都会被查出来,这个事情能善了?根本不是手筋的事情,而是他们要以命抵命的。” 顾奎回来不想再把事情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平添无用的担忧,他还想自己走走门路,只要外面的人不知道,到时候跟皇帝求情,皇帝同意了这个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老太太听见这些话,才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可收拾了,顾云清还在那里叹气:“祖母,这些年他们俩都在您身边长大,您不会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吧?我自保挑了他们的手筋,不过是想让他们拿不起刀不能杀我。您要我拿命来赔?他们俩害死过多少人?那些人也有爹娘,您说他们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老太太的脸越来越白,她退后一步:“不可能!他们说过事情已经了了!” 顾云清摇着头:“那是他们有冤无处说的时候,父亲能压的下来,如果上头要去查呢?难道那些不是他们的孙子孙女,他们不心疼吗?我一次次地跟父亲也说,也劝过两个庶弟,可是他们听吗?您听吗?顾家没有养过我一天,但是我也不愿意顾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那么败了。可举头三尺有神明,祖母您一直拜菩萨,不知道人心要向善吗?” 当边上的人听到这里,本来就是日日听着秦家和顾家的恩怨,听到双生子做下的恶,更是来劲儿了。 当然,这个自然有人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前前后后的故事,有人会说。 顾奎是被亲信叫了几回才从宿醉中醒来,一听说自家亲娘去了秦家,心道:“坏了!”他如今实在不敢想,还有什么事在后头等着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却见秦家门口围满了人。 大喝一声:“让开!” 走到里面,发现自己的老娘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出虚汗。顾奎对着顾云清暴喝:“你对她说了什么?” 秦萱将顾云清拉在身后,秦侯爷说了一句:“实情而已!” 顾奎对着秦侯爷一记眼刀,聚集了恨意,扫到顾云清身上,顾云清对着他恭敬地作揖,一个眼神不痛不痒,她能当个屁啊? 顾奎扶住自己的娘,一直在安慰:“阿娘,一切有我,一切有我!”送着老太太进了轿子。 顾云清目送那对母子离开,转身跟着老侯爷和秦萱进家门。曹暨跟在身后,他还想跟着顾云清说两句话,却见秦萱伸出手来拧住了云清的耳朵道:“小混账,越发厉害了!这些小妇手段是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下跪,动不动就说自己凄惨。” “哎呦,阿娘放手啊!疼死了啊!”顾云清叫道:“我耳朵会被你拧掉的啊!” 秦萱放开顾云清,径直走进厅内。 “阿娘!” “云清,你看看你!一次两次,大庭广众,下跪啼哭,成何体统?跟顾家老太太的泼妇行径有何不同?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吗?”秦萱没好气地跟云清说:“有些手段可以用,但是若是时时刻刻拿这个当成无双的法宝,这个就过了。” 云清嘿嘿笑着说:“阿娘,要不拘一格用手段。小妇手段就不能用了?您想想,小妇,没有大妇的出身,大妇的地位,大妇的家境,但是很多小妇深受宠爱,甚至如周后这样的,从嫔妃爬上皇后的位子。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么一手凄凄惨惨戚戚的形容。让男人看得心疼。那大妇拉不下脸来吧?就吃亏了!” 听见顾云清大放厥词,秦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边上的鸡毛掸子,扬手要打,被边上的曹暨给挡了:“萱姨,云清这么做全是我的主意。” “你还帮她,你不看看她如今都不要脸成什么样儿了!” 顾云清躲在曹暨背后说:“阿娘,我哪里是不要脸?别人有用的招数为我所用,有什么不好?” 秦萱听这个小王八蛋振振有词,还有曹暨在场,也不好过分地骂她:“不管如何,做事情要懂得分寸,人要有脊梁。” 顾云清摸了摸鼻子说:“知道了!” 不管秦萱愿意不愿意云清使用这么不上台面的招数,她却不能否认这个招数的好用。没过两日,顾家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所谓众口铄金,更何况是有明确的实证的事情?也不知顾家两位郎君在外所犯下的罪行缘何会被挖了出来? 大理寺上门要提双胞胎,被顾奎拒之门外,一时之间,又添跋扈之名。御史天天跪在朝堂里,那弹劾的奏章是如雪片一般飞入。 刘正基看着眼前的奏章,这不是他要的结果,秦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这么确凿的证据之下,不把顾家处理了都说不过去。 顾老太太那一日回来之后心内担忧,竟然气急攻心,躺倒在床上。 顾奎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他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作者:谢谢大家的留言,嘿嘿!很高兴啊! 第25章 寒食节过后,云清继续上学,大梁的国子监不及大唐的盛况的万一,不过是一些权贵子弟在里面读书罢了。按照年纪和学习的水平,分成了甲乙丙丁几个班,从十来岁到十七八岁一共百来个人。 顾云清在乙班,她素日里惫怠,若说不行,也算不上,反正在里面混着, 按照秦老侯爷的意思是耗费时光,养养骨头,黄嘉楠他爹也是这个想法,把多余的精力消耗掉些,免得整日走狗斗鸡的。他和顾云清成了临桌,成了乙班里在和不在一个样学生。 当然还有一个赵四郎,赵四郎与这两个连首打油诗都做不出来的货不同,他从小素有才名,本来也该在甲班,他是烦了那甲班的先生,时不时地要做那些官样文章,给当今歌功颂德。所以一直赖在乙班,是顾云清另一边的邻桌,这三个就霸占了课堂里最后的一排,先生只要他们上课不大声喧哗,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上头先生在讲解论语,圣人说话就是复杂,之乎者也,就不能说个人话吗?让人听了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打架。黄嘉楠看见顾云清手撑着脑袋,快撑不住了,过来往她身边一坐下,将自己的手支起来给她,顾云清放下了自己的爪子,脑袋靠着黄嘉楠的手睡了起来。 课间休息卢三郎和曹暨一起过来找顾云清,聊聊赏春踏青之事,没想到踏进他们的教室,见顾云清头靠在黄嘉楠的胳膊上,闭着眼睛睡觉,那黄嘉楠还轻声嘘了一下。 顾云清既然是在课堂里睡着,自然是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 听见嘈杂的声音响起,立刻睁开了眼睛,刚刚揉了揉眼睛,有些奇怪,转头却见黄嘉楠没有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还伸手给她看。 顾云清抬头见曹暨,曹暨摊摊手,看上去是表示无奈,实际上是提醒…… 一看曹暨摊开的双手,她一下子恍然,使劲地蹭了蹭自己的那半边脸皮,侧过头对着黄嘉楠说:“啊呀,阿楠好好上课,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你不是在睡觉吗?我把手给你垫垫!”黄嘉楠说道。 顾云清抹了抹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知道你的好意,可你想过没有,我睡觉要是流了口水,要是你不给我垫,我醒过来偷偷擦了,谁也没看见。你给我一垫,到时候流在你胳膊上,那我岂不是尴尬?” “咱俩谁跟谁?我擦了不就行了!” “丢人的事情最忌讳别人知道。”顾云清不能嫌弃黄嘉楠,但是她也不想再靠着黄嘉楠的手臂睡觉,一想到如厕不洗手,她就受不了。眼珠子还在骨碌碌地转着,想着怎么能推掉他的好意。 黄嘉楠哈哈笑:“你丢人的事情,我知道的还少?没事儿!” 曹暨看左边一个赵四郎,右边一个黄嘉楠,叹了口气:“云清,上课睡觉可不成,看来我还是过来陪着你读吧!” 顾云清转过去瞪大了眼睛看着曹暨,什么叫过来陪她? 顾云清就看着曹暨这么把自己的笔墨纸砚书全拿了过来,把黄嘉楠拎了起来,让他回归原位。 这一溜儿的动作好生娴熟,简直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但是他娘的就是那么地古怪。 “我说阿暨,你这是干嘛?”顾云清摸了摸脑袋。 曹暨一本正经地说:“萱姨让我帮你好好捡起课业!” 顾云清很想问:“有吗?”不过问了也白问,多半他说的是真的。她娘整日在她耳边说,总是在一起玩,她怎么就不能跟阿暨学学呢?一点点都不长进呢? 曹暨环视了一下,让那赵瑞起来,说:“四儿,你换到那边去!” “不换!”赵四哪有这么简单就屈服的? 曹暨笑着把他的东西搬了过去,一把将他推到了另外一张桌子那里。这边,他将里面的桌子靠了墙,再拉了一张桌子过来和里面的桌子并在一起,成了长条形。 对着顾云清说:“云清,以后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顾云清看着被他堵住的出路? “那我岂不是连如厕都要通过你了?” “我也可以陪你去!” “哥们,不带这样认真的,我娘随便说说的。”顾云清劝慰他,她可不想跟他一起如厕。 “你看看你最近被两个庶子欺负成那样,盖因你不好好读书的缘故,你看看人家谢家七郎,读书读地多好,一针见血。所以我得好好督促你上进。”曹暨看着她说道。 顾云清想要掀桌子,什么叫她被欺负,什么叫她不好好读书所以被欺负?这个世道不是谁拳头硬,就听谁的吗?她输了吗?这叫以退为进好吧? 她想要将曹暨推出去,却被他伸手扣住,押着坐下。 迫于他的淫威,只能蹲角落里,顾云清内心不忿,她和曹暨之间,拳头谁硬这个问题,没有完全地比过,不过平时都是各有千秋,看上去应该势均力敌,当然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话,天生体力上吃亏的话,她应该比较厉害。 都说好了的,他的实力不能暴露。所以她也不能挑衅他跟他打架不是? 顾云清扬了扬拳头,曹暨不以为意说:“先生进来了!咱们翻开书……” 她已经贴在角落里了,他还要怎么样?坐过来做什么?靠这么近,他说:“翻错了,先生说的是这一页!” 这么新的书,她平日都舍不得翻。顾云清百无聊赖地翻开了书,托着腮,听着先生在前头摇头晃脑说着子曾经曰过。 一有走神,就被曹暨捅胳膊,她侧着靠墙,看向黄嘉楠和赵瑞,赵瑞伸手在额头挤痘痘。黄嘉楠挤眉弄眼,对着曹暨无声地呸了一下。 顾云清顿时找到知音,与阿楠一通唾弃曹暨,也跟着呸曹暨这个混蛋,曹暨眼光扫过来,顾云清立刻收回唾弃的表情,改成嬉皮笑脸地把舌头舔着面颊肉,本就肉肉的脸颊突出了一块,倒是跟一只嘴里藏着吃食的耗子似的,十分地可爱。 曹暨一下子温柔地绽开了笑容,伸手想要将她颊边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去,刚刚伸手却觉得不妥,改成拍她的脑袋:“好好上课!” 顾云清皱了皱鼻子,往前看先生那额头皱纹可以夹死蚊子的脸。这有什么好看的,眼光不禁被窗外的一只花蝴蝶给吸引了…… 曹暨笑着摇了摇头,她啊! 哪怕外面春光明媚,也没有多少好看的。她转过头开,看曹暨认真地提笔写字,他的字一个个写地金钩铁画,好有气势。一道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洒落在他的脸上,给他蒙上了光影。更是将那英气勃勃的脸给勾勒地棱角分明。 顾云清靠着墙,托着腮看着曹暨,越看曹暨越是觉得好看,自己怎么就生做了女儿家? 若是像曹暨这样,她肯定天天跟赵四一起,勾搭那些姑娘,从温柔的到泼辣的一个个见识过来。感叹啊!阿暨真是浪费了这么一个好皮囊,这日子过得跟和尚似的。 曹暨放下手中的笔看向顾云清,却见她背靠这墙,撑着手腕,支起了她那个小脑袋,脸上挂着那种难以言表的笑容,凝视着他。心头一个悸动,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开窍,什么时候愿意跟自己道出真相。能两情相悦,能比翼双飞?嗯,最好双宿双飞。 顾云清想起话本子上说,女子最是没有办法逃出男子温柔的凝视,上次曹暨找她摸手锻炼了一下。不如今日就拿他也练练手? 她身体往前倾,目光注视怎么来着?含情脉脉!对!然后呢?将手背贴到对方的脸颊上?不行,那样太登徒子了!咱是个风流的俏郎君。 曹暨本就被顾云清地凝视弄得心头扑通,没想到这货还倾斜了身子,靠了过来,这边近在咫尺地,眼中饱含情意地看着他,他更是心头如小鹿乱撞,不能自抑。难道说这辈子,云清这么早就开窍了?他不用等那么久了? 心头是如蜜罐子被打翻了一般,心跳加速的后果就是脸开始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他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仿若未觉,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 顾云清深情凝视曹暨,发现曹暨的脸开始红了,鼻尖上冒出了汗,她戳了戳曹暨:“你脸红什么啊?” 曹暨侧过头,看顾云清已经坐直了身体,换了平时那副欠揍的表情,脑子里开始反应过来,方才不知道这货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在阳光下坐着试试?太热了!” “是吧?我还觉得自己坐在阴凉的角落里冷呢!”顾云清笑着说:“要不你去把里面的衣衫脱掉一件?” 曹暨觉得有理,等下跟她坐一起,不知道自己心里会想什么。等下课出去里面的衣衫脱了一件,交给了春儿进来。 顾云清看曹暨出去,招手让赵四过来,赵四兴冲冲地说来问:“咋啦?” “哥们,我跟你换个位子?阿暨都不让我上课睡觉!一堂课下来,我会疯掉的!” 赵四嘿嘿一笑说:“行啊!” 说着两人对换了位子,等曹暨进来,顾云清已经换进了另外一个角落,他脸拉下来,想要换过去。先生已经进来,没机会了。只能忍。 第26章 顾云清逃到了赵四那个角落位子,这个位子跟她刚才的位子是一南一北,遥遥相对,靠着北墙,还能被窗外的阳光给眷顾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暖洋洋地。 睁开眼看见曹暨正在看向她,她做了个鬼脸,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赵四还不要脸地拉过曹暨说:“阿暨,你这一阙词,我觉得意境还不够,大气有余,你其实想要转过来写一些内心旖旎风光之事,对吧?我跟你说……” 赵四开始指导曹暨填词,他那是家传绝学,又是天赋异禀,哪怕曹暨前世寂寞空虚冷,看了很多的书打发了漫漫长夜。也比不过人家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太阳从东往正中间一点点地偏过去,原本在曹暨身上的阳光已经不见,顾云清不在身边,也没办法给他心灵上温暖,脱了里面的夹衫手指冰凉。 这堂课下课已经到了正午,一行人去食堂吃饭,国子监的饭食也是光禄寺准备的。光禄寺是个肥差,他们主管京城衙署的饭食。大梁的官僚从一开始就没有很好地整治,沿袭大陈的风气,十分腐朽。 那光禄寺的官员背后又跟周后有勾结,周后又很是喜欢敛财,光禄寺就成了她敛财的一个工具。所以除了供应皇帝的御膳过得去之外,衙署的这些大锅饭大约就跟猪食一样了,这个菜就是把那豆腐干,白菘,萝卜……切碎了放在水里煮了,加上盐。而那饭也是前几年的陈粮。 因着背后有周后,所以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言了也没用。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各家的小厮就把家里准备的饭食送进来。食堂也成了吃饭的地方,那准备的饭食已经没有人用了。 把自家的菜拿出来放在一起吃,顾云清吃着饭菜,说:“兄弟们,上午我无事在琢磨,怎么用眼神勾住人小娘子!” 听到这句话,曹暨头皮发麻,果然她上午没有想好事。 “你说!”赵四看向她问。 这货开始手舞足蹈地说道:“我刚才琢磨着……” 看她做出的动作配合着眼神,曹暨的心从上午的热火朝天到现在的透心凉。那货还在问:“你们觉得是不是呢?” 赵四那个小色鬼连连点头:“你说得没错,但是还缺一些动作……” 顾云清跟赵四一起探讨,被黄嘉楠嗤之以鼻:“用得着吗?女人需要这么宠,花这么多心思?” 听着黄嘉楠如此说,赵四摇头叹息:“若是不能两情相悦,何异于禽兽。” “就是,你不懂了吧?这个时候不好好学,等你成婚了。你一进洞房,一看姑娘很漂亮,然后心内热和,当时就激动地嘿嘿嘿……,人家姑娘一看你这般孟浪,心头顿时悲哀,怎么嫁了这么一个猥琐的货色?”顾云清给他解释。 赵四接口:“但是你这个时候多练练眼神,言语。到新婚之日,文质彬彬,温柔小意,人姑娘一见欲语还休,与你半推半就,同赴巫山,从此对你是死心塌地,你们就能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曹暨觉得方才被顾云清的眼神给闹得心猿意马十分难受,原来都是这个混蛋在扯淡,这心里就被一根缝衣针给扎了进去一样难受。 顾云清勾住了曹暨的肩膀,拍了一拍他的脸说:“阿暨,等我练上手,好好教你!以后一定让你把媳妇哄地妥妥帖帖。” 曹暨侧过头看着她,用她的手段骗她?管用吗? 卢三郎见他们已经吃过饭,过来与顾云清坐一条板凳上,刚要说话,顾云清被曹暨一把抓了过去在自己身边坐下,卢三郎没有防备,他本就沾了板凳的一个角,重量不平衡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顾云清过意不去,瞪了曹暨一眼,过去扶了卢三郎起来:“三哥,怎么样?没事吧?” 卢三郎一贯好脾气:“没事,没事!我家七哥让我来问问你,你还有谁要请的,这几日把帖子给写了。” “就我们几个啊!” “还有,你们若是有姐姐妹妹也能带来,我家姐姐妹妹也都会去。” 顾云清笑了起来:“七哥这是要借着机会请王三娘吧?” “看破不说破!”赵四拍顾云清的背,顾云清甩开:“哥们,别拍来拍去!” “干嘛呢?” 顾云清转念,看向他:“你挤痘痘的手洗了没?” “洗了,我吃饭前洗的,不是一起去洗的吗?”赵四信誓旦旦地说:“真当老子那么不讲究?咱们家……” “就是,好歹都是公侯世家出来的,这点教养也没有?”黄嘉楠插话。 “得了,得了!算我没说!”顾云清忙道歉,道完歉看向曹暨,曹暨怎么都没想到那天的谎言会被拆穿地如此迅速! 下课之后,云清等曹暨上马车,他们俩家在一起,上课在一起,所以用一辆马车,曹暨站在车外等了会儿,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谎只能撑这么点时间。硬着头皮上吧! 云清靠在车厢上,吊儿郎当地说:“他们如厕后不洗手?阿暨,你现在好厉害,连这个都能骗我?我就不明白了,你骗我做什么?好玩吗?” 曹暨靠在车窗边上,看着窗外,拒绝回答。顾云清不干了,走过去,往他身边一坐,摇着他的身体说:“你回答我,为什么啊?” 曹暨“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气,云清才想到自己是抓到他伤口了,忙问:“怎么样,没有弄疼你吧?” 曹暨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知道她对自己很关心,但是这份关心恐怕突不破那一层兄弟之情。如果不摊开来说,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感受,她还是一个少年,如何知道自己深藏了几十年的情意。 以后既然要起事,谢七郎和黄嘉楠肯定是自己最好的伙伴,也不可能太过于远离,她肯定会跟他们亲近,但是要保持一点点的距离,只要一点点,否则……曹暨心内暗哂自己小心眼,不过他真的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娘子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搂搂抱抱。 曹暨抬头说:“我不喜欢你跟他们亲近成那样!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在我心中曹荣都比不上你。可我发现对于你来说,原来我不过是你兄弟中的一个。” 云清却莫名了,她扶额说:“阿暨,你怎么会这么想?咱们俩的关系自然是最铁的,可是你自己想想他们几个也都很好。嘉楠爽直讲义气,赵四虽然浪荡了点,聪明有才华,谢家哥哥我与他并未深交,他也能那样施以援手,虽然他有自己的目的。但是,他真的是一个谦谦君子啊!而且,我的好朋友,哪个不是你的朋友?这些不都是咱们的朋友吗?” 曹暨想了想,看来还是不够啊!那就更猛烈些?他一把抱住顾云清,将她紧紧地拥住:“云清,他们是咱们的朋友,共同的朋友。但是咱俩和他们之间,是有区别的。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同分享,哪怕是我的命。但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云清,我们走的路不容易,我们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走,但是不能让他们夹在我们中间,你明白吗?” 曹暨还把脸贴在她的脸颊边,又是这么一番话,顾云清正经书看得不多,话本研习了不少,曹暨的脸颊贴着她的脸,这个……那个…… 好像是那话本中说的两个断袖的开始?那天在船上他们被人误会成断袖,她是一笑了之的。今天曹暨的举动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件事,阿暨,她的铁哥们?最近对王三娘都没有了兴趣!所以其实他对她有了不堪诉说的情意?这个要完蛋了,要麻烦了!要死人的!可怎么办啊? 曹暨感觉到了云清一动不动,放开了手。看她呆愣愣地在那里,推了推她,云清回过神。 云清脱离曹暨的拥抱,她站了起来,退到了曹暨对过的位子上。抬头对着曹暨说:“阿暨,你是国公府的长子嫡孙,你祖父和叔伯怎么死的,你是知道的。你是要开枝散叶的,对不对?我也是打算以后阿娘和顾奎和离之后,改姓秦,挑起秦家的香火。你可能喜欢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俩,不能对不起曹家和秦家的列祖列宗?” 这混账竟然误会到了两人之间有了断袖的情意,他就算想跟她断袖,问题她自己是个女人不自知吗? 又不能挑明了说,若是让她以为自己要与她断袖,她必然疏远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曹暨深吸了一口气,佯装对她不满:“瞎说什么?我是说,你我之间应当是那种有亲缘的情分,我自然知道自己是曹家的长子嫡孙,以后要传宗接代的。” 云清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不过阿暨,其实在这个事情上,我觉得你需要多想想,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你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和阿楠他们之间感情,为什么没有我和他们好?就是因为我愿意说。你看,你总是说和我好,咱们就真的好吧?” 好吧!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最后没有任何效果。曹暨在心内替自己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不选,偏生只记挂她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呢? 看曹暨低着头,脸色不好。云清笑了一声:“咱俩之间的情意,没有别人能替代。既然你不高兴,那我以后就不和他们勾肩搭背。别不高兴了,笑一个!” 听她这么说,曹暨抬头笑了一声:“你啊!” 看着曹暨忽然变幻的脸色,云清作为一个看尽话本之人。其实很多少年刚开始就是对对方有心而不自知。她要帮助他走回正路,否则曹奶奶和伯母都会失望,伤心的!虽然看话本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挑,男女固然可以,男的和男的,她也看的津津有味。 作者:周日凌晨上夹子,所以这一章早点更新了,后面的更新要到周日晚上十一点。不好意思了! 正在连载的年代文《八零之掌心娇》求收藏! 车祸昏迷之间,林巧珍做了一个梦,发现自己活在一本名为《豪门福气小娇妻》的小说里。 自己在书里是女主那个乡下出身,无理取闹,没有文化,没有见识的准婆婆。 女主的姑姑是自己丈夫心头那一颗朱砂痣。因为自己的死,朱砂痣得以跟丈夫再续前缘。 从此女主成了这个家的团宠,宠啊!宠啊!宠个没完没了! 林巧珍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嫁给侯建新,没有供他上大学,也没有生下男主。 挺好的,狗男人她不嫁了,叉烧男主也就不用生了! 没文化?没见识?上辈子的学识和见识足够成为她今生的金手指,她很满意。 无理取闹?乡下出身?有人不嫌弃,把她当成宝就行。 侯建新公司破产,重生回来,想找回与自己创业的妻子,重新开始自己的辉煌人生。 没想到看到十九岁的林巧珍跳在林伟的自行车后座上,脸靠着林伟的后背,笑地一脸幸福。 第27章 幸亏路途不远,想着曹暨对自己的那种不太正常的动作,自己不同寻常的心情, 云清一下车就飞奔进了屋里。 碰地一声,冬儿被她关在了门外,丫鬟秀莲问:“郎君怎么了?” “不知道啊!”冬儿莫名其妙,不过他们郎君时常这么风风火火的,也正常。 进了门云清从箱子里翻出几本话本子,这本是俏书生与小娘子情定后花园的,不对路。这本是暴戾皇帝小娇后的,不符合。啊哈!就这本,年轻丞相爱上大将军,翻开看看? 丞相与将军自幼一起长大……这个情节看过了,这个情节也看过了,重点来了。刚刚入朝为官的那谁成了个什么的郎中,被人欺负…… “草!”云清骂了一句,还真的是从拥抱在一起开始的啊!完了,完了,阿暨基本上就是陷入了断袖不自知了。 直到丫鬟过来叫云清去吃饭,云清才把那一本书放下,当然里面精彩情节揣摩了几遍,比如小欢和大欢之间如何那个啥? 她走到厅内,秦萱问她:“脸怎么那么红?” “肚子疼,拉屎拉不出,憋的!” 秦萱刚刚接过秀禾打的饭,听着这等话,骂道:“混账东西,能说个正经话吗!” 云清摸了摸自己的脸,凉了一凉,老侯爷进来的时候,勾住他说:“外祖,我的脸红不红啊?” “红,就跟猴子屁股似的!”秦侯爷敲了敲她的脑门。 “……” 一家三口坐下吃晚饭,说着家常,秦萱说道:“前几日,不是去谢家?今日沈夫人请我过去吃茶。吃到半当中,说是宫里来了旨意,那旨意竟然是赐婚给谢家七郎与清河公主。谢家与王家已经都纳吉了,这宫里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做也太过分了。我见沈夫人进来就脸色不好看了。” 顾云清侧过头去:“王家和谢家已经定下婚约了,明年就嫁娶了,怎么能横插一杠子,天下没儿郎了,要找一个跟别人定了亲的?就是皇家也该讲点道理吧?再说了,好歹谢相是当朝一品。” “宫里那位什么时候管过这些?就算是成婚了,他也能让人和离。”老侯爷说道:“做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那日我见那清河公主一直看着谢家七郎,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还真是看上了。”秦萱摇头惋惜。 “阿娘,那清河公主生母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再说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个宫内的美人,生下她也没有给个位分。这么一个公主,怎么能任性到去拆当朝宰相家最出色孙子的姻缘?” “谁知道呢?”秦萱说道:“我听沈夫人说,多半是拒不掉的,她还说了个典故给我听……” 顾云清听她娘说,大唐的时候有宰相之孙,出身荥阳郑氏,郑氏乃是五大姓之一,那郑颢高中状元,本该和青梅竹马的卢氏成一对佳偶。卢家连嫁妆都已经送到了郑家。没想到宣宗皇帝看中郑颢,招为万寿公主的驸马。这郑颢也算是有骨气的,不愿放弃卢氏,听到消息提前迎娶卢氏。他恩师白敏中用堂贴,将他从迎娶卢氏的路上追回。郑颢只能做了驸马,婚后与万寿公主不睦。因是宰相白敏中向皇帝举荐自己做驸马,从此与恩师反目,一辈子就是在弹劾白敏中,郑颢一生为婚姻所困顿,成婚才十来年就郁郁而终。 “你想想,郑颢可是比谢彦更风光,状元及第,立刻进了翰林院,最后还不是乖乖就范了?”秦萱问顾云清。 顾云清为谢七郎惋惜,也不知怎么地脑子就转到了曹暨身上。想起下午曹暨的那一出,如果说谢七郎和清河公主成婚,那么王三娘不是名花无主吗?这样不是刚好配阿暨?阿暨如果娶了他心仪的姑娘,兴许就不会想着断袖了。对,就这么办! 这么一想,她立刻翻墙到了对过,曹暨也是刚刚吃过晚饭,烹了一壶茶,那顾奎正在和契丹人接洽,怎么样把有些事给他捅出去,让他措手不及,狗急跳墙? 却见云清一路叫着:“阿暨!”一路奔过来。 云清在他桌边坐下,拿起他的茶杯将一口喝完,曹暨只能另外烫了一只茶盏过来,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然后拿起她喝过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问:“你这咋咋呼呼地,干什么呢?” “你可知道,宫里给谢七郎和清河公主赐婚了!” “什么?”曹暨皱眉,前世清河公主的驸马可不是谢七郎。他不记得那是谁,反正就是哪个世家子弟,有一件事情却是他印象深刻的,那驸马被清河公主把那物剁下了喂狗,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其中的缘由却是清河公主不能说的,也是未经证实的,据说是驸马与周后有一腿。 “若这个是真的,可以让伯母去王家替你提亲啊!你就能抱得美人归了。”顾云清笑着说,她见曹暨盯着她看,他的目光?哎呦,怎么还有幽怨之感?幽怨什么?不是应该高兴吗? 曹暨心内叹息,敲了她的脑门:“谢七郎和王三娘,两情相悦,那日春日宴你就能看出来。谢家郎君被清河公主看上,泰半也是因为你一开始说他风姿卓绝,惹了别人的目光。若是他因为这个,致使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你没有点愧疚?” “我愧疚也没用,阿娘听谢七郎的母亲说了个典故是唐朝郑颢与万寿公主的故事。” 曹暨低下头沉思了一下:“沈夫人这么说的意思,想来是谢家打算屈服了。” 顾云清连连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那王三娘定是要重新婚配的,与其她匆匆去配一个不怎么样的,不如你娶了她,倒也合适。”她说这些话,觉得自己说地再合情合理不过,只是说出来了,不知怎么地心头就是有些不舒服。 曹暨恨不能把她拎起来揍一顿,可她才这个年岁,又是一直扮男儿长大的,怎么能巴望她有自觉。只说:“你以为我会要一个心中有人的女子,来做我的妻?” 云清听见这话,没来由心头一松:“也是哦,那就算了!当我没说,我走了!” 说着转身要往外,却被曹暨一把拖住,拉了回来,听他说:“明日,你与我一起去拜访谢七郎!听听他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帮他,避过这段婚事,那清河公主实在不是佳偶。” “若是他愿意做驸马呢?” “怎么可能,他那般的君子,怎么会稀罕一个驸马之位,愿意丢下王三娘?你也不愿意他如郑颢一般,惊才绝艳,却一生困顿吧?”这混账对谢七颇有好感,又得了谢七的帮忙,不如就还谢七一个人情,也不让谢七与那王家三娘分开。这样自家的混账对谢七就只有欣赏,而再无其他了。 这完全是曹暨多余的担心,这世间大约除了他把顾云清当女人看,还有谁会把这么一个货看成是女人? 云清翻墙回来,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也不知怎么地脑子里都是方才下午曹暨贴着她脸的那种感觉,当时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个时候结合那话本子上的形容,回味起来,却是脸颊比方才看那话本子还要热,心头如小鹿乱撞。将被子拉高,蒙住了脸,这是想什么呢?搞得自己跟小尼姑思春似的,翻来覆去方才睡着。 模模糊糊之间,听见鼓乐声阵阵,云清素来喜好热闹,哪能不去凑个趣?感觉自己好似走出了侯府来到门前。一阵爆竹声响,高头大马而来,上头一人通体红色礼服,那脸竟是阿暨? 看那架势,这是要娶妻不成?他娶妻缘何自己却不知?她叫他:“阿暨!” 曹暨下马却没有回头看她,只从那轿子里牵出了一只粉白的手,出来一个穿着绿色钿钗礼服的女子,她用团扇遮面。 阿暨成亲了娶的是谁?顾云清心头好生难受,跟着人群进了曹府,太君,刘夫人还有国公爷端坐着,只见曹暨领着那美人跪了下去,顾云清一直想要去看,扇子底下是什么样的人,却看不清。 她蹲在房间里,直到阿暨进来,听他一声:“云清!”那一声饱含情意。 云清看向阿暨,却见阿暨不是看她,曹暨径直去坐在床边的美人边上,却见那美人羞羞答答地将团扇拿下,曹暨温柔的声音如细细的毛球滚过心房,之间他用手指挑起那人的脸,那女子仰头看他,那张脸分明是小春娇?不是!王三娘?也不是! 云清总觉得那张脸是这个又是那个,又全不是。不过曹暨却一口一个叫着:“云清!”很是坚定。 云清奔过去想要一把将曹暨拖过来,告诉他,云清在这里,可好似阿暨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要和那个女子,天呐!那个女子的脸已经变成她了。眼看着曹暨一层一层如剥笋壳一样在剥那个云清的衣衫,云清突然意识道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谁是大欢?谁是小欢? 不对,什么大欢小欢,自己是女人。那个人不是云清,自己才是…… 一阵着急之下,顾云清睁开眼睛,看着床顶上的承尘,伸脚踢开了被子。 见了鬼了,自己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她跟阿暨…… 太离谱了!她起来倒了一口冷茶,一口灌了下去,冷静一下! 作者:谢谢大家的捧场! 预收文《说好私奔的》帮忙收一下。 等我更完那本幻言应该就是回这一本了。 第28章 曹暨吃过早饭来找云清,昨日说好今日去找谢七郎的。秦萱听丫鬟说云清还没起床,自己过来看看。 “让我再睡会儿。”顾云清晚上没好好睡,早上不想起,被秦萱叫着,滚来滚去,一本话本落了出来,到了地上,因为看得多,就是那一页。秦萱弯腰捡起话本,看里面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顾云清再次被她亲娘给吼醒了:“你个混账东西,看得什么玩意儿?” 曹暨进来就是听见秦萱的吼声,站在门口见云清穿着白色的中衣,被她亲娘拧着耳朵,连连讨饶。 前世两人相依的时候,云清时时刻刻念着自家亲娘的好。从来不提她娘有多凶悍,乃至在他心目中丈母娘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此刻倒是给他修正了一下记忆,丈母娘脾气其实跟老侯爷挺像的。 云清看见曹暨过来,立刻蹿到他身后。 曹暨挡住了秦萱的来势对云清说:“云清,昨日说好了的,今日去谢府拜访!你怎么还没准备好?” 顾云清立马接了曹暨的话茬说:“对啊!阿娘,我们说好的,要去找谢七哥!等我回来,您再揍我?留着晚上,你到时候再打?” 说着蹿了进去穿衣衫,洗漱。 “你等着,回来我剥了你的皮!”秦萱对着净房里的云清叫。 云清一身绿色锦缎的圆领袍,细腰一掐,从里面走出来,对着秦萱说:“阿娘,你儿子我,俊不俊啊?” 秦萱没好气地骂:“滚!” 顾云清跟着曹暨出门,曹暨笑着摇头:“走,先去吃早饭。” 曹暨带着顾云清去摊子上吃了一碗汤饼,问她:“你又干什么混账事儿了?” 顾云清被他这么一问,陡然想起看了那本话本之后,做的那个梦,一下子脸热辣辣起来,不再抬头:“没啥,嘿嘿,没啥!” 虽然,顾云清低着头,可那耳朵边都偷偷地通红了起来。曹暨不禁想着这个混账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府门第巍峨,虽然世家自唐中开始走向衰落,唐末那位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黄大哥把世家砍了个稀巴烂,算是砸碎了世家的脊梁。不过作为陈留谢氏一脉,哪怕时至今日,谢家依旧有高傲的资本。 在门前递交了拜帖说是要见谢家七郎。门口的家仆,弯腰请了两人在一间小厅里等着,就是一个小小的等候厅室,里面的书画,那也是前代名家之作,曹暨仰头欣赏,云清伸手拿着盘子里的菓子。 谢七郎昨日接到圣旨,简直无法相信这等荒诞不经之事,皇帝竟然可以如此为所欲为,这是两家大臣的联姻,他说拆就拆,找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 谢相自然不愿意,自家这个最疼爱的孙子,找了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女,结下秦晋之好,多好的一件事? 有史以来,几个尚公主的驸马有好结果的?被公主打杀的也不是没有。这是他们家最有才学的子孙,他怎么舍得被一桩这样的婚事给废了呢? 但是,最近为了顾奎的事情,朝堂上他也几次顶上去。若是这个时候,拒绝尚公主恐怕会引起皇帝的不满,到时候借口处置谢家。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处于两难的境地。 还只能咽下一口气,接下了赐婚的旨意,进宫谢恩。 对于这般的结果,谢七郎一时气结。谢相还嘱咐他,这个时候切不可跑去找王家三娘,如果他心里有王家姑娘,就不要为王家姑娘带来灭顶之灾。谢七郎追问之下,谢相只是皱着眉头,却未曾明说。 听说曹暨和顾云清来找谢七郎,谢七郎从榻上起来,一路走出来,一声:“曹兄,云清!” 顾云清看他一身家常穿的鸭蛋青的葛布袍子,丝毫不减他的风姿,这种人就是套块抹布在身上也好看。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要过去拉扯谢七郎,被曹暨一带,伸手给了她一块绢帕。云清拿了曹暨的帕子擦了擦,塞给曹暨。曹暨已经跨步往前走在她的前头。 谢彦带着两人一路往里,谢府古朴典雅,浑然大气,已经经历了岁月,却移步皆是景色,曹暨一路欣赏过来不禁暗叹,云清只能心里叫一声:“真他娘的舒服,却不知舒服在哪里。”。 两人跟着谢七郎进了书房,谢七郎让人去准备茶水,云清笑着说:“听闻哥哥大喜降临,弟弟特来贺喜!” “好好说话!谢兄,别理她胡诌。”曹暨敲了一敲云清的脑袋。 谢七郎也知道这小子胡说八道,摇了摇头,三人坐下,谢七郎坐在茶壶边,从盒子里切下一块茶饼,在那里捣碎,低着头说:“这事实在让人头疼。” “是!上巳节,蒙谢兄仗义执言,助了云清,她听说你的事情,为你抱屈,连夜找了我商量。我俩具是这个年纪的,来找你也不会引人注意。谢兄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只管开口。赴汤蹈火这一词,暨也是愿的。”曹暨表情真诚,话语真诚,倒是让谢七郎没有想到。 这个事情怎么帮都是会得罪皇家,他们之间的情义还没有到这种程度,他笑了笑:“贤弟的心意,彦心领了。只是此事却是十分难办。曹家和秦家在朝中也是艰难,实在不必蹚这浑水。” “谢兄何必如此说?我二人,自问了几次,都觉得谢兄是值得我俩生死可交的朋友。”曹暨说道:“而且,有些话可能会污了谢兄这般清润之人的耳,暨却不得不说。” “你既然说出可以生死相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管说来!”谢七郎说道。 曹暨问他:“按理清河公主,虽为公主之身,你也知道圣人对这个女儿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更何况她生母出身低微,去世多年,更没有外力。有什么本事能让圣人可以不顾两家已经订下秦晋之盟的前提下,来赐婚?”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谢七郎说道:“昨日与祖父商量,祖父看上去踟蹰万分,却并没有告知于我,但是祖父肯定有不能说之言!” “想来谢相不想让那些污秽之事,入兄之耳吧?”曹暨对谢彦说。 “污秽之事?” “那日春日宴上,谢兄没有看到那周后的举止吗?” “周后的举止?”谢彦确实没有注意 云清呵呵笑了一声,学着周后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对着他嫣然一笑。 曹暨看着她这等做作的举动,忙说:“得了,得了,你那点本事就别拿出来了,抛媚眼,弄得跟眼睛抽筋似的。” 顾云清心中暗暗呸他,明明她这种眼神跟着赵四儿练了很久,很有神韵的好吧! 谢彦在云清的帮助下,回忆起了那日宴会上的情景,他根本没有联想到一国之后,这般的行止之下是有这样龌龊的念头。 “贤弟的意思是?”谢彦脸上阴晴变幻。 “周后与太子有私情。周后行为不端,最喜翩翩少年郎。”曹暨直接说出来。 “所以!” “若是替公主找了驸马,岂不是时时可以召你入内廷,表面上是对公主关怀,实际上,你说呢?” 这些都是前世周后常用的招数,因着后面清河公主把那驸马给阉了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进宫,那就进去做个内监吧!”这个事情后来就成了世人对梁朝覆灭的一个谈资,这等骨子里烂出来的皇族,这么能不灭亡呢? 谢彦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将茶末倒入沸水中,说道:“我以为大梁已经腐朽不堪,但是没有想到如此肮脏。我也想要逃,只是一逃的话,连累两家父母长辈,还要让三娘与我一起颠沛流离,我心中一生难安。” 曹暨看着冒着白烟的沸腾的茶水,他的声音有些悠远:“若是有两全之法呢?” 谢彦抬头看向曹暨:“贤弟此话怎讲?” 曹暨挑起唇笑着:“谢兄因为被人追杀,跌落悬崖而亡。而追杀你的,正是那顾奎,仇怨就是春日宴结下的,毕竟这两日大理寺一直在问顾家要那双生子,顾家不肯给。而逼迫大理寺查办顾家的,谢相可是有一份功劳。所以顾奎要追杀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和云清,只是我们俩有武艺在身,你却是书生一个,所以没有办法逃脱。被逼着跳下悬崖而亡。” 谢彦仔细思量一番之后说:“贤弟果然厉害,如此一来谢家和王家全然摘出来了,一切都是顾奎的错。虽然顾奎此人狠戾,可他毕竟是云清的生父。这也算是陷害他吧?” “顾奎乃是恶贼,他与契丹人勾结,约定若是契丹人助他成事,他愿意把北地十个州府划归给契丹。”曹暨看向谢彦。 “竟有此事?” “我想你游历南方,应该知道顾奎的所言所行,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吧?” “作为一个中原人,岂会不知引狼入室之害?他怎敢与虎狼做交易?”谢彦义愤填膺。 曹暨抱胸与谢彦聊:“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在乎吗?上头那位在乎吗?这么些年,上面那位一直想要收拢北方的兵权,将秦家和曹家打压到什么程度,兄不知吗?” 谢彦低着头:“所以贤弟是希望利用我坠下山崖,再次打乱他的脚步,让他与契丹人之间的勾结尽快地浮上水面?” “谢兄说得没错,趁他羽翼未曾完全丰满,逼他出来,让宫里那位彻底与他反目。这个主意也算是一举两得。”曹暨看向谢彦。 谢彦替两人分茶,转头看向云清:“云清,你怎么看?” 顾云清知道谢彦说的是顾奎乃是她生父这个事情,她说:“讲到天边,我也逃不过去是他儿子这个事实。只是七哥你想一下,如果这次你真的被他们赐婚,并且强迫和周后在一起,你会恨周后吗?” 谢彦猛然抬头看向她说:“这不一样!” “一样的,顾奎与周后有区别吗?他打到哪里女人抢到哪里,这还不够恶心我娘吗?其他的事情,想来你也知道。若是可以,我真不希望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太恶心!”云清叹息道:“从我在我娘肚子里,他就想要杀我,之后只要他回来必然会找各种机会要我的命,我并非舜这样的圣人,可以被生父骗入井里砸死都可以原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人只讲是非曲直。” 曹暨过去拍了拍云清的肩膀:“他跟你没关系,别这样想,我们都喜欢你!” 谢彦笑着拍拍云清的脑袋说:“就是!你是你,顾奎是顾奎。谁不喜欢云清?” 谢彦站起来对着曹暨作揖:“大恩不言谢!这个恩情,我就受下了!”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三娘那里,我却是没法交代,更何况一旦我出事,恐怕三娘家中也会不让她等,到时候?” 曹暨笑了笑:“此事我也有考虑,兄且听我说来!” 作者:曹暨会出什么主意呢? 第29章 曹暨知道他定然放心不下王三娘:“此事我昨夜考虑了再三,可以让云清出面求娶三娘!” 顾云清一个呆愣:“为什么是我娶?” “我娶三娘,你觉得谢兄会同意吗?”曹暨问她。 “切,你真以为三娘有了七哥这样的神仙人物,会要你这种?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再说了,你有我风流俊俏,有我聪明可爱?像我这样风流俊俏的小郎君,难道三娘姐姐不会喜欢。”云清生气地鼓起腮帮子。 曹暨伸手弹了一下云清的腮帮子说:“你就是个孩子,再说诗文一窍不通,人三娘看上你?她眼瞎啊?” “曹暨!你太过分了啊!会做两句歪诗了不起啊?信不信,我锤死你啊!”顾云清开始撸起袖管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叫道:“别的不行,老子打架在行,来啊!” “我怕了,如今这世道连句实话都不能说了!”曹暨看向谢七郎,这才对着云清说:“好了好了,咱们先把话说完。我看上去老成,要真求娶了,要是一年两年不成亲,王家也不答应啊!你不一样,还跟个孩子似的,到时候萱姨上门,说女大男小,恐怕女儿家要吃苦,让云清多养两年,性子稳当些再成亲也不迟,先订婚,再成亲,你两年一拖,那时候局势一变,你们找个由头,亲事一退,各自嫁娶,不就行了?” 顾云清听他说得有理,转念问:“你刚才说了,三娘姐姐断然是不会看上我的。那么,我怎么能够求娶成功呢?王家怎么可能把一个嫡女嫁给我这个顾家不想要,秦家地位又微妙之人呢?更何况我不学无术整个长安城的夫子都领教过一二。” 曹暨坐着笑看她说:“那一日咱们被追杀,谢兄摔下悬崖没了命,你护着三娘逃跑,救了她的命,三娘本就被谢兄因为公主的事情要断绝情义,所以心头万念俱灰,你又救了她,三娘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对秦家来说,你这么个小纨绔能娶到这样的姑娘,是几辈子的造化。这不就顺理成章了?” “可我到底是顾家的嫡子,不是秦家的嫡子,我爹还活着,嫁娶总是要他同意的吧?” “只要拖上一两个月,我自有办法,让他管不上你!一两个月总拖地了吧?” 顾云清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曹暨说:“阿暨,你咋不去说书呢?不过到时候谢七哥抱得美人归,我却救了美人都没有得手,随便找什么理由,别人都会认为我成了活王八!” “乖,等你过两年,哥哥给你找一个让你怎么看,怎么都满意的绝世美人,行不行?把那脸面都找回来。”曹暨安慰她,过两年总能把自己送给她了吧? 顾云清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了,不用!绝世美人自己会来找我,不用你操心。” 曹暨笑了一声:“也是,那你就慢慢等!” 曹暨看向谢七郎问:“谢兄以为呢?谢兄对三娘可算了解?” “我与三娘一起长大,情分很深。” “若是如此,云清可以在那一日跟三娘说清楚,谢兄没有死,也不要让她那般着急了,她也能心安地等。若是你们之间没有心意相通,那就麻烦些。” “贤弟放心,三娘人品信得过。” 如此顾云清算是接下了暂时替谢七郎保管娘子的任务,她不知道的是,以后她会千里护送自己的未婚妻去会情郎! 谢七郎再次弯腰:“多谢成全!” “谢兄客气了!” “你回什么回,要求娶三娘的是我,不是你!”云清说道。 “我们俩还分彼此吗?今儿一早,你还被你娘追着要揍,我还得替你挡着了。” 这下提醒了云清说:“等下我不能回去,要不你陪我去万花楼听个曲子?我得磨到我娘睡下再回去。” “去万花楼干嘛?你还嫌你娘不够生气是吧?再说了粗略的策略有了,咱们还得好好商量商量,万一要是里面有纰漏,也得有补救之法不是?” 三人本就都是脑子灵活之人。曹暨起了个头,另外两人就把接下去要怎么做,怎么安排全定下了。 在谢家吃过饭,刚刚与谢七别过,见一队整齐的御林军,从谢家门口过。曹暨侧头问她:“热闹看不?” 云清想想早上秦萱那张脸,还是暂且不要回去吧?免得自家阿娘会生气。这个时候能消磨时间就消磨时间,说:“走!” 两人跟在御林军之后,来到顾府门口,绯袍加上金鱼袋的中年男子在前头,手里拿着圣旨,提在手里,顾奎从门口匆匆而出,叫道:“宋大人,请!” “顾大将军,本官的差役没办法拘捕贵府的两位出身高贵,比皇子还要高贵的郎君。到朝堂上,日日被御史骂,只能请了圣人的旨意,圣人派了御林军给我,我再次上门来请两位郎君,跟我去大理寺走一遭如何?”那大理寺卿站在大门口,这位出自谢相门下,这话说得,不敢拘捕,请了圣旨要了御林军也只能说一个请字,连讽带刺的。 曹暨对顾云清说:“看到了吧?读书多的,说话都是有技巧的。” 顾云清笑了笑:“听说书听多了也行的。” 对这个混账不能抱有希望,曹暨带着云清站在街道对过,看见宋大人带着人跟着顾奎进去,过了一会儿,顾云龙和顾云凤头上带着枷锁嘴里叫着:“奶奶!奶奶救我!” 顾老太太撑着拐杖在丫鬟地搀扶下一路走出来,几日不见,原本养尊处优,看不出年近古稀的脸,此刻见何止老了十来岁:“龙儿,凤儿!” 老太太被顾奎扶住,老太太还使劲地要甩掉他的手:“那种地方,龙儿和凤儿怎么受得了?他们是我的命啊!”老太太站在门口对着顾奎哭。 顾奎皱着眉头看着双生子被拉上囚车,那顾云龙带着恨意的眼神对着顾奎看了一眼,两人被带着离开顾府,站在人群中看完热闹的顾云清与曹暨一起离开,曹暨扯了扯云清的袖子说:“你爹在瞪着你!你要不是对他笑笑?” 顾云清点头说:“有道理!”说着回过头去,发现站在那里的顾奎,正在注视着她,眼神阴毒,她浅浅地一笑,露出了天真烂漫又欠揍的笑容。 顾奎被这样挑衅的眼神,心头如梗塞了一块铁,又沉又重。这个小子,他一定要剥皮抽筋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这对双胞胎会被判什么样的罪?”顾云清问曹暨。 曹暨挑眉:“民愤那么大,别他们残害之人的亲属,有在长安的,早就已经往大理寺去了。所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上头只能这么做了。” “顾奎会救他们吗?”顾云清再问。 曹暨哼笑了一声,按照前世他对顾奎的了解,这个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如果需要他露出他的老底,他是不会去救的:“不会,这两个已经废了右手的儿子,已经成不了他心中的继承人了,他疼爱他们是一回事,但是不至于暴露他的底子,落给皇帝口实。” “我那祖母肯定不会舍得两个孙子,所以我们得帮帮她,好歹尽尽孝心,顺便假装暴露一下顾奎的老底?能做到吗?”龙凤二人和老太太都是顾奎的软肋,死了就没意思了,只有活着,才能有后续,顾奎才会永无宁日。 曹暨理解顾云清的想法:“既然你舍不得两个弟弟死,我自然要帮你,让他们和你祖母汇合。” “你知道我祖母对我误会甚深,做这种事情,就不要让她知道了,她以为是我爹干的就行。”顾云清嘿嘿一笑。 “我也是这样想的!”曹暨说道。 眼看天就要黑了,顾云清想着还是磨叽一会儿吧!跟着曹暨回了府,在曹家蹭晚饭,吃过晚饭,又跟着曹暨去书房,听曹家两位大叔的回禀,听完看见天色已经很晚了,曹家大门也要关了,她才翻墙回自己家,经过她娘的院子的时候,她猫着腰,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音。等穿过月洞门,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才拍了拍胸脯。 传了水,进了池子洗澡。穿好衣衫,擦着头发出门。却见自家阿娘已经端坐在了她的房里。 “阿娘,你进来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要吓死个人的。”顾云清转着念头,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在劫难逃。 秦萱站起来,过来伸手拉住顾云清:“云清啊!告诉阿娘,这些是什么宝贝?” 顾云清看着。她藏地话本,各种小玩意儿,变成了摆摊一样儿地放在桌上,最最醒目的是一篇文章,最上面先生用朱笔写了四个大字“狗屁不通”。边上写着秦侯爷的大名,这个字迹还真的跟老侯爷的字像了七八成。 怎么会被阿娘找到这一篇文章了?自己怎么蠢地把这一篇文章拿回来了?不对,当初她可是在国子监里打赌,等年底看谁能把先生气得更厉害,这是证据。没想到居然被她娘发现了! 秦萱一拍桌子:“顾云清,你给我说说,一天到晚地去上学,你给我学了点什么回来?你说你们先生是有多恨才会给你写狗屁不通这几个字?你胆子真是肥了,还敢冒名你外祖的字迹,签字了?” 这个自然不能真叫外祖签字了,所以她找赵四给模仿了一下,别说还挺像的。 “阿娘,这是很早之前的。我忘了扔了!”顾云清忙着解释,“再说了阿娘怎么把我的老底全翻出来了呢?这样不太好吧?” 秦萱拿出一本话本拍在桌上,翻开一页:“你给我念念,里面写的是什么?” 顾云清看着翻开的那一页,这一段她看过几遍了,大声念出来?她……鼓起勇气:“朱唇缓接,香津暗度……”,草,里面还有错字,不是应该渡河的渡吗? 念不下去了,她叫了一声:“哎呀,阿娘!您要看,自己拿去看!叫我念做什么呢?” “顾云清,我叫你不学好,圣人之言不学,专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连着上午的一顿打,现在一起教训了。”说着拂尘就抽了上来,顾云清一见阿娘这么抽过来,立马蹿逃出去。 她这个逃跑功夫是从小练出来的,无非就是逃往两个地方,一个地方就是老侯爷的院子里,过去抱住老侯爷叫一声:“外祖!”老侯爷就会帮她挡了。但是,今天不行,阿娘拿的证据是那张狗屁不通的文章,上面还是她让赵四给学的外祖的签名,过去不是外祖和阿娘一起抽她吗? 另外一条路就是奔到曹暨的院子里,阿娘要过去就麻烦了,这会儿人家大门也关了,要是去敲开大门,再进去把她给揪出来,那得给人家带来多大的麻烦,这么一来阿娘只能算了,反正过一个晚上,气也就消一半了,再回去就安全了。 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作者:好吧!别操心了!我还是贴上来吧,明天晚上9点更,能接受么! 还记得当初秦萱和王夫人他们的话吗?就是为了这个呀!当然还有其他伏笔,等后面看哈! 第30章 顾云清不管脚上那鞋子是不是趿拉着,只管夺路而逃,冲向那堵墙,一脚踏上那桃树枝丫,脚上的一只鞋给掉了。后头阿娘带着几位姑姑追上来了,不管了翻! 她翻过去,往曹家院子里落了下来,一只脚上没有了鞋,一脚踩下去,地上有一块不平的砖头,柔软的脚底接触那冰凉坚硬的砖头,连忙跳开,却不小心一崴,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脚筋,疼得一声:“哎呦!” 曹暨正在里面整理今日的思路,听见云清的声音,不免抱怨都这个时辰了,这混账不睡觉干什么呢?看见她一袭单衣蹲在地上捂着脚,急急忙忙跑过去,问:“怎么了?” 隔壁秦萱叫:“顾云清,你给我滚回来!” “我崴了脚了!” 曹暨见她脚上没有鞋,雪白的脚丫子露在外面,院子里灯笼火下,仰头看他,一双杏仁大眼还含着委屈的水光。 云清真是疼的,那一下疼得眼泪都快滚出来了,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姑娘,一直以来有点小伤也不当回事,她这个样子,真不是那种小娘子做派,就如同牙齿咬到舌头,眼泪没办法控制而已。 在曹暨眼里却不一样,感觉这一刻云清特别惹人怜爱,他的眼睛已经蒙了一层又一层的纱,顾云清的一切都是好的,一时间心头又是怜爱又是心疼,蹲下说:“怎么样了?” “怎么回事?”秦萱在对过问:“严重吗?” “萱姨,云清脚崴了,她蹲在地上起不来,我先扶着她进屋里?让人开了角门,您过来?” 秦萱不知道这边的情形,她连连应了说:“好!” 曹暨让春儿去开边门,自己问云清:“能站起来吗?” “你给我搭一把手!” 曹暨扶着云清站起来,等真站起来了,云清又嘶嘶喊疼,曹暨问:“怎么了?” “疼,真疼!”云清倒抽着气说。 曹暨见她这样,扶着也麻烦,索性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顾云清被她这么一抱,惊呆了:“哥们,放我下来!这可不成!” 这个姿势好像那日梦里的,这么一想脸就刷地红了起来。曹暨抱着她进屋,将她放在罗汉床上,替她将上面的小案几挪到了角落里,让她靠躺在上面。 顾云清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曹暨拿了烛台过来,放在案几上:“给我看看,伤哪里了?” 说着侧坐在了罗汉床上,将她的脚放在他的腿上,细白的脚踝处倒真有一片青紫,曹暨抬头:“你鞋子都没穿,胡乱跑什么?” 云清的脚被他握住,感觉好生异样,想要抽回来,被他抬头一看,脸不由地红了起来,道:“你先放开我的脚。” 曹暨发现她脸上泛起了红晕,心里一阵激动,这家伙是有那等自觉了? 他松开她的脚,云清收了回去,曹暨走出门吩咐:“去打一桶井水过来!” 云清问他:“井水做什么?” “先给你冷敷!”曹暨说道,外头一桶井水提了过来,曹暨绞了布巾压在云清的脚踝上。 “你怎么又惹萱姨了?” “我那里惹她了,是她早上的事情,还要跟我发脾气吗!”顾云清抱怨着。 “萱姨打你,必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啊!胡闹的事情少做些!不要让萱姨老是为你操心。” 曹暨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往里走去,秦萱进来就是听见这句话,见顾云清的脚上覆着布巾,曹暨将毯子递给云清说:“裹上,春日晚上寒凉,当心染了风寒。” 说着自然而然地拿起手巾给她再绞了一块凉的,给她盖上。 曹暨又递给云清一个靠枕,云清靠着靠枕半躺着。 秦萱过来看了看云清的脚,果然是红肿了,看来是真伤了,无奈的摇头:“走吧!我扶你回去?” “阿娘,我脚疼,今晚就住阿暨这里了!如果走多了我怕不能参加谢家的聚会了。” 秦萱看着曹暨又给云清换了一块冷手巾:“谢家的宴会开不开还是一说,你跟我回去,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说说你的混账事儿。” 一听见秦萱还没打算放过她,顾云清捂住嘴巴假装要睡觉说:“阿娘,眼睛好酸啊!我想睡觉了!”要不她赖在这里吧? “那就回去睡!”秦萱还在跟顾云清较劲,云清看向曹暨,曹暨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对于丈母娘,他也不敢得最啊! 顾云清只能站起来,她翘着一只脚,秦萱过来扶着她,一蹦一蹦地往前,一个不小心那只脚沾到地上,顾云清就龇牙咧嘴地喊疼。 曹暨走到前面去蹲下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慢慢走就行!” “等下台阶怎么办?门槛怎么办?”曹暨问她:“上来吧!” 顾云清看着曹暨的背,秦萱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去,扶着回去,阿娘门一关,要揍!阿暨背着,送她回去,她娘或许当着阿暨的面,应该会下手轻点吧?她笑了笑往曹暨的背上一扑。 曹暨背起她,想起前世里她背着他越过高山,踏过荆棘,躲过追杀。这辈子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背她,心头有些甜蜜。 云清勾住了曹暨的脖子,才想起一件事,阿暨对她有想法,这样背着她会不会想法加深?怎么就没有考虑这一层,坏了。 两人各有心思,倒是一下子两相无言,云清脚丫子晃荡,曹暨淡淡地笑了笑:“别乱动!” 秦萱在边上看得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孩子对云清未免温柔地过分了。 送着云清进了她的院子,曹暨把她放下来。 刚好见到桌上她的话本子和文章,狗屁不通四个大字在上面,秦萱看见曹暨眼光看向那文章,对着云清说:“你让阿暨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还冒充你外祖,上面签字了。” 曹暨回忆起来,这货当时找他说,她上课睡觉,不知道下半堂课要写文章。先生是要故意让她出丑,所以不许别人叫醒她,等到快教文章了,才用教鞭敲着她的桌子让她醒来,还剩下半炷香的时间让她交出文章,她又没有那七步成诗之才,只能匆匆胡乱涂了交上去。先生看见这个文章直接写了狗屁不通四个字,还让她带回来给老侯爷看。她不敢,所以让他帮忙签字。他拒绝了,让她拿回来给侯爷看。看起来最后还是有人帮她了。 曹暨笑了笑说:“萱姨,这个事情我知道,之前也说过她,让她要好好听课,其实云清很聪明,只是有时候这点子聪明劲儿不用在读书上,我已经搬到她边上了,以后我看着她读书。” “听见了?以后好好听阿暨的话,跟着好好学。”秦萱对着顾云清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看看。对你没好处!” 曹暨拿起一本话本来,刚好是云清看的那本将军大欢,丞相小欢的故事,翻开的地方可想而知,粗粗看了两行,发现居然是说断袖的。原本她以为自己与她有断袖之念,倒也不以为意,毕竟自己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可翻看了这本东西,曹暨的脸却寒了下来,这个混账到底在看什么东西?这种东西能乱看的?她方才还对着他脸红,不知她在想什么?不好好训斥训斥看来是不行了。 曹暨把书往桌上一拍道:“你在看什么呢?这些市井乌糟糟的东西也是你能看的?” 他发怒不自觉地流出那种带着隐含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害怕的帝王之威来,弄得看着他脸色的云清心头一颤,从来阿暨对她都是温言软语,尤其是这些日子,更是脾气好的没话说,最多就是半开玩笑地埋怨一两句。这会子脸色这般,不就是看两本话本吗?算什么事儿? 顾云清的狗脾气,连她娘的打都敢逃,不要说一直让着她的小伙伴,这个时候摆这么个臭脸给谁看?顾云清抬头:“不就看两本话本,要你管!” “写这种东西的,都是些落地的举子,靠着写那些乌七八糟的段子来让人看,心性还未定的少年,容易误入歧途。你可知,有少年因为看了这种东西,侮辱了邻家小姑娘,导致小姑娘惨死?” 前世里曹暨因为得知这种私下的话本,内容参差不齐,毒害少年,所以专门让人整治了一番。不让一些带着乱七八糟情节的话本流传于世。 云清不服:“切,看两本话本就能侮辱人小娘子,我看这么多,怎么没有去侮辱啊?” 曹暨被她无所谓的表情给弄地更是心里不舒服,脸色越发寒冷说:“云清,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管管你……” 曹暨是她的好友,是兄弟,不是她的长辈,这些日子以来,云清不是感觉不到,曹暨对她越来越好,好地过分,但是也让她发现自己被他管地也太过头了。之前他抱着自己说不希望她和黄嘉楠他们走那么近,她看着他那样表情那样的话语,她答应了。 他可能对自己有些不应该的想法,她也想慢慢帮他。可他呢?刚才对着自家娘说以后会管自己的读书,现在又说自己看这些话本会怎么怎么样,他凭什么这么管着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云清仰头看向曹暨,脸也一下子拉下来:“曹暨,阿娘骂我,我是她儿子。你是我什么人?我要被你管头管脚?我要听你的话?连我看几本话本,你都要来管我?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兄弟,除了这些还有呢?” 云清与他对视,云清的话如一记重锤击打在曹暨的胸口。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娘子,可她?前世压根没有跟他说过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她压根就没有把他跟黄嘉楠他们分开来。 云清看曹暨的脸色很差,她到底硬不下心来:“阿暨,你是我兄弟,不是我长辈,你这样跟个小老头似的,有必要吗?我已经有阿娘和外祖管了。你真没必要样样都管我!” 云清本意是觉得自己说话说地重了想要缓和一下,谁知道却是打了曹暨的七寸,他本就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东西回了年轻的壳子里,现在被云清这么一说,顿时就如同被扒了皮,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秦萱也发现了曹暨的不对劲,忙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阿暨是为你好。” 云清看见曹暨脸色变成这个样子,刚开始也是有点不明白,一转念,会不会他醒悟过来了,他发现他对自己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对他自己唾弃了起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已经不早了!阿暨,你也回去早早歇着!我要睡了!”说着云清撑着茶几站起来,单脚往里面跳,曹暨想要过去扶她,被她给推了说:“阿暨,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希望你把我当兄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事情还是要斩钉截铁。 秦萱没想到,好好地两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奇怪,可两个孩子好像说的话都没错,云清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她过去搭着云清,云清坐在了床沿看着前面的曹暨说:“你回去吧!” 被云清这么提醒,曹暨狼狈地一笑:“那我走了!” 说着转身离去,虽然他的背影有些落寞,云清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居然觉得说出口了有些轻松,她和阿暨之间谁跟谁,只要他想明白了,相信他们还是好兄弟。 第31章 曹暨从秦家后门出来,后巷里流民靠在墙角蜷缩着睡觉,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满月,那光辉异常清冷,双手捏紧了拳头,又放开。 云清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所以到死他都没有将她的身份公开,即便与她同葬,也不过是兄弟的身份。只是他不死心一直想要召唤她的魂魄问她一句。 他从角门进了自己的家,回到了屋子里,关上了门,倒在了床上,云清再次跟他说了,做兄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总觉得云清应该是对自己有所不同的。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妄想。他是个老头子了,他连做兄弟都未必有黄嘉楠那样合云清的心意。 能够结束乱世为盛世打下良好开端的曹暨,这一夜却是反反复复未曾入睡。同样没有好好睡的是顾云清。她想了又想,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错,只是曹暨离开时候的脸色,让她的心一直揪着。从小他们俩就是一起长大的,两人吵架到和好从来不超过一个时辰。隔了一个漫漫长夜,还真是难受。 云清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曹暨发脾气呢?虽然他对自己管头管脚,虽然有点像是个长辈,可到底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不就烦了点,黏人了点吗?这算什么呢? 总之思路是混乱的,心神是不宁的,到了早上,自己让秀莲姑姑替自己穿了衣衫,准备等曹暨过来,带她一起去国子监,等来等去,那隔壁的春儿过来回话说:“我家郎君说,您今日好好歇着,他去国子监了。” 秦萱看着她那只脚,也说:“看起来是好多了,不过还是停上一日,等全好了再说,反正你也读不进去什么东西。” 云清无奈地看着秦萱,秦萱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说错了吗?” “阿娘说的永远是对的!” 一个白天百无聊赖,尤其是心理还挂着事儿,心头简直就是猫爪狗挠,更何况消遣的话本被秦萱全部都搜走了。幸亏下午老侯爷带着几个老兵猎了些野物回来。把云清给叫了过去,云清的脚是好了很多,瘸着腿出去看那些个好东西。 “云清,等下去把阿暨叫过来,晚上咱们炙鹿肉吃?”老侯爷听说昨天孩子们吵架了,吵架了总要个理由和好。曹暨也不是个记仇的孩子,两厢找个台阶罢了。 还以为云清会倔,不肯去叫,没想到她早就投降了,让她不理睬曹暨,要命了。说:“好啊!好啊!阿暨肯定喜欢。” 老侯爷看了一眼秦萱:“你看,孩子们的心思很简单,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顾云清听见对过院子里嘈杂的声音,翘着脚去秦萱的院子里,秦萱也出来说:“这是在弄什么呢?” “冬儿,上树去看看!隔壁在弄什么?” 冬儿爬上树,看了一眼,还问:“福伯,您在干嘛?” “大郎君说昨日你家郎君把脚给崴了,要把这一片的砖头全部给撬了,然后下面铺上厚厚的细沙。这样你家郎君就不会硌脚,不会崴了!” 听见隔壁福伯这么说,云清不是感动,而是丢人,太特么丢人了,像她这样厉害的郎君,居然被这么一面墙给崴了脚,福伯知道了,秦家曹家的一只蚂蚁都知道了。啊!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下午申时,顾云清坐在那里啃着点心,黄嘉楠那个大嗓门:“云清啊!听说成瘸子了,翻个墙还能扭到脚。你个王八羔子本事还真大!” 阿楠和赵四两个走了进来,黄嘉楠一进来就叫:“给哥哥看看,脚伤哪里了?” 他娘的,在家丢人还不算,还要丢到国子监?她可是国子监打架从来不输的那个顾云清,没脸见人了。 “马有失蹄,偶有失蹄。屁丁点大的事情,也值当你们过来一趟?” “来来来,脱下来给看看?” “看个鬼啊!有啥好看的,丢人都丢到家了!还给你们笑话一阵!给我滚!”云清可不想脱袜子给他们看自己的脚丫子。 看着黄嘉楠如耗子一般已经在吃她的菓子,云清叫道:“冬儿,去厨房再拿些点心过来。” “我脚伤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阿暨说的。” “那他人呢?他怎么没有一起过来?”顾云清当然知道曹暨说的,不过她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来了曹暨没来。 “他说今天家里有点事情。” 听见曹暨说有事不过来,这是在闹别扭了?顾云清想,还是说他心里真的有了其他的想法。不行,不行!她和阿暨可不能生分了。 “冬儿,去隔壁问问大郎君事情什么时候办好,办好了就过来用晚饭。外祖去猎了头鹿回来,准备好了,等他过来一起烤炙呢!”云清让冬儿去找曹暨。 “你找阿暨吃晚饭,就没有我们的份儿?”黄嘉楠问云清。 “当然有你们的份儿,一起留下来吃饭。”云清一个拳头敲到黄嘉楠的身上。 曹暨今日去了国子监黄嘉楠他们问曹暨云清怎么没来,曹暨发现自己总是在隔开云清跟阿楠他们的相处,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过了。对着他们说了云清的事情,那两个一定要过来看看她。他生怕自己跟着过来,又是看见他们三个笑闹做一团,而自己总是显得有那么点格格不入,很怪异。再说家里确实还有事情,就没有跟着过来。 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心里面总是塞着石头,自己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样跟云清相处,云清才能慢慢感知自己的心意?又或者自己会跟云清渐行渐远?想想就烦躁。 听见说隔壁的冬儿过来,让他进来,冬儿走进来说:“大郎君,我家郎君说让您把事情办好了,立马过去,我们侯爷猎了头鹿回来,晚上等您吃鹿肉。” 曹暨听见云清让他过去,心头的那些重压一下子就尽去了,原来一天一夜,他百转千回,压根就是没用的。轻松地回了声:“我这里好了,马上过去!” 曹沭看见自家郎君,原本凝重的脸色立马就改善了。一样是吩咐月黑风高杀人的事情,这会子说出来嘴角带着笑,好生温柔,好似有些诡异,诡异地有些过分。 曹暨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了,往秦家去,径直进云清的院子,只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曹暨站到门口,三个人的笑声停下,齐刷刷地看着他。 曹暨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原来不是自己多想。 却见云清拍了拍自己边上:“阿暨快过来坐!” “我说云清,你这就过分了,刚才我要坐在你边上,你小子腿一伸,让我坐边上。这会子阿暨一来,收了脚,让他。”黄嘉楠叫道。 云清上下打量黄嘉楠说:“你好好的有地方不坐,跟我挤什么?现在不是没有地方了吗?” “我把椅子让给阿暨,我要坐你身边!” 曹暨哪怕不想让黄嘉楠坐过去,却控制着自己,不能太过于管束她,自己那般样子,只能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滚,换来换去个屁啊!”云清对着黄嘉楠说道,自己让开了些,给曹暨腾了地方。 曹暨低头微微一笑,坐在云清边上。 秀禾过来问:“郎君,大娘子来问,要不要去吃晚饭了?” “好啊!”顾云清站起来,曹暨笑了笑说:“我背你?” “不用,不用!已经好很多了,估计明天就没事了,我刚才还去看外祖打的猎物呢!有点跛而已,不算什么!” 曹暨还是将手伸给她,云清伸手拍了他的手一下说:“真没事!” 跟着她一脚高低地往外走,黄嘉楠和赵瑞在后面偷偷笑,云清一个转头瞪着他们:“谁在笑我!给我等着!” 去了前厅,云清见秦萱和侯爷不在:“阿娘和外祖呢?” “侯爷说,让您和几位郎君一起吃,他和大娘子就不凑热闹了!” 四人围着桌子落座下来,下面是碳火,中间是一块陶土片,上面已经抹上了油,曹暨伸手用筷子把鹿肉一片片地夹在上头,伴随着滋滋声,一股肉香就飘了起来。 “七郎说去九龙潭赏景吃饭,你们可知道了?”黄嘉楠问。 “什么时候说的?”云清问道,她当然知道谢七为什么改宴会的地址。 “今日卢三郎说的,看卢三郎一脸哀怨,仿佛他要去做那驸马。”黄嘉楠说道:“说是谢家进宫谢恩了。这都是什么事儿?谢家七郎那等人才,跟那个什么劳什子清河公主凑一起?” “那是公主!”赵四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 “公主就该稀罕了?长的不好看,脾气还差,要来干嘛?” 曹暨看了一眼云清说:“我们也替谢兄伤怀,只是圣命难违!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陪着谢兄散散心?” “只能如此了!”黄嘉楠呼出一口气。 曹暨看向赵四郎:“四郎,你回去跟你三叔说一声,让他不要紧紧咬住罗相被刺杀一事。让他想想,白乐天那句,江州司马青衫湿。他如今做的事情与白乐天当初上表要求严惩刺杀宰相武元衡的凶手何其相像。白乐天,还不是被人从诗词中找出了把柄,一贬再贬。更何况今时不同于唐,恐怕不会是贬谪那般简单。” 赵四郎也不是什么蠢人,听曹暨这么说,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阿暨,你的意思是?” “是这样的,目前你们也知道南边吃紧,国库空虚,这些话,大家都知道,但是别人为什么不说,就你那三叔天天挂嘴上,难道别人都是傻子,只有他一个明白人?叫你三叔最好称病在家。” “你是说最后的结果是,上头不会去解决问题,而会迁怒于说出问题的人。”赵四郎问曹暨。 曹暨点头,“这个时候明哲保身的比较好。” 赵四郎沉思,曹暨知道赵家素来有风骨,一个个都是奇葩,执拗地很。 “我会试着跟他提提看,他未必会听。” “云清,你那两个弟弟在大理寺被审查,因着这个事情,你可是彻底把顾大将军得罪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黄嘉楠也借着这个提醒:“他未必会放过你!” “天下想要将儿子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只有我的亲生父亲了,要死我早死了。你放心,别人我不防,他我是一定要防着的。” “还有,你们几个要跟家里人说一两句了,世道不稳,早做打算。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黄嘉楠说出这话来。 前世黄家手里兵力没有曹秦两家大,所以皇帝也没有特别针对他们家,而他们家做的准备是最周全的,黄家可以说是全身而退。比起其他几家都要齐全。 “是,那对双生子被关,顾大将军手里又有军权,我怀疑他会有其他想法。”曹暨看向赵四,赵家在这一场战火中就剩下了他独一人,说:“总之,乱世心里那根线就要绷紧。要是需要我们帮忙,一定要跟我及时说。” “阿暨说得对!四郎,这些话出去不要说,一句危险耸听就把自己给害进去了!”黄嘉楠拍了拍赵四的肩膀,“但是不得不防。” “我心里有数!” 赵四和黄嘉楠离开,曹暨不知道该跟着云清回她的院子呢?还是直接道别,正在两难之际,云清问:“阿暨,你怎么给我挖了个坑啊?” 曹暨看见云清在灯笼下笑地灿烂,曹暨低头不好意思:“那不是怕你再摔疼吗?” 作者:这是一个一直不会写感情线的扑街,能想到的甜。 就是让男主给女主挖坑,然后让女主跳。 别打我! 第32章 曹暨跟着云清进了院子,云清靠在罗汉床上脚翘着,曹暨也不说话,过来坐在边上,将她脚上的鞋脱下,解下罗袜,看上面虽然青紫,应该已经没那么肿了。 等云清发现脚已经在他的手里,人家已经端详完了。顾云清忙收起脚说:“阿暨,你干什么呢?” “看看你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了!”云清盘着腿,决定好好地说开,对着他说,“昨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但是我真的在担忧你,你知不知道断袖的危害?” “你到底要怎么才能信我,我铁定不会断袖!行了吗?”曹暨转头问她。 “话本里说的,情根深种,半点不由人啊!”顾云清说道。 曹暨拍了拍她的脑袋,这货也知道情根深种不由人?说:“情根深种不由人是不错,等你以后会知道我心里住着一个姑娘。” “啊!”顾云清没有想到曹暨会说他心头有姑娘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是哪家姑娘,肯定不是王三娘了,那是谁?这次一定要把她搞到手!” 曹暨转头看向她:“那你愿意帮我吗?” “那是……”两个字刚出口,正在兴奋顾云清想起前一夜的那一个梦,梦里哪怕曹暨叫着云清与那个穿着喜服的女子圆房,她当时觉得很是难受,他真有了心上人,突然觉得口气有些干涩,没了兴致,干巴巴地说:“做兄弟的自然愿意帮你!” 曹暨以为她会追着自己问那个姑娘是谁,没想到她却一下子兴致低落了起来。有些暗喜,却又不想她真的误会:“那是我梦里的一个姑娘,聪明爽朗又大方。” 听见这话,云清不屑地笑出声:“原来是梦里的姑娘!阿暨,你不会把梦当真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我就是不喜欢那种扭扭捏捏的姑娘吧!” 顾云清不想跟他讨论什么姑娘的事情,她没兴趣听,只说:“只要你不是断袖就好!” “不会的!我一向说话算话,你是知道的。”曹暨揉了揉她的脑袋,拿起桌上的药酒说:“要不要我给你擦药酒?” 阿暨倒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既然已经跟自己这样横竖保证了,还说喜欢姑娘,那就信他吧! 顾云清也没说让他擦药,曹暨已经从桌上拿了药酒的瓶子,倒了些在手上:“把脚放过来,我给你擦!” 他摊开着双手,看着她,人家也说了断然没有断袖之意,自己若是扭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伸出脚去,曹暨用掌心给将药酒揉在淤青上,他的掌心热烫,按在皮肤上,云清伸手捂住了胸口,里面的一颗心为什么好像周后在跳木兰舞那样地上蹿下跳? 人阿暨可是心无旁骛地给她擦药,还在那里问:“云清,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无趣?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小老头?” 啊!他果然是把昨天的话都放心里了,云清刚要开口,发现自己的音调有些不正常,她清了清嗓子:“还好啊!反正你不是一直老成吗?不过最近有些怪怪的。” “比如?” “其实也还好!”云清想要说具体的,想要出口,却又觉得这也不算是事儿。原来自己并不在意那些,倒是自己的脸好似要烧起来了她假装不耐烦地说:“你好了没有啊!” 曹暨放下她的脚,她立马翻身过去,爬在罗汉床的扶手上,脑袋看向地面,生怕被曹暨看到她脸红了,曹暨站了起来说:“我去洗个手!” “哦!” “云清,你在看什么?”曹暨就看着这个混账趴着撅着屁股看着地面。 “我在看地上的蚂蚁,在搬家!” “你屋里有蚂蚁?”这不是扯淡吗?不过他不能蹲下去拆穿她的谎言。 “是啊!它们是我的小伙伴。” 曹暨看着这个家伙红透了的耳朵边,心头悄悄地高兴,昨夜想的那些,看来来唯一有用的就是,哪怕她没有男女之情,也要一点一点缠到她开窍,现在看起来这小东西兴许并不是那么冥顽不灵。 上一辈子他给她挑脚上伤口的时候,她就直挺挺地靠在石块上,真忍不住了,嘶哑咧嘴地抽气几声。哪里会如现在这样羞红了脸? 等曹暨一进净房,顾云清立马坐起来,用双手捧住脸,老天爷啊!太烫了,都可以煎鸡蛋了!手心手背轮番换,就希望能凉一凉!不就是擦个药吗?她怎么会感觉心都要蹦跶到嘴巴里了呢? 曹暨出来,云清立马偏头看向墙角。曹暨问:“蚂蚁搬家搬完了?” “嗯!” “你现在在看什么?” “蜘蛛结网!” 曹暨没话说,这货什么借口都可以:“你这屋里活物真不少!” “多一点的好,热闹吗!”云清继续侧着头不看他。 “那我走了,明日我要带你去看一个人!你行吗?”曹暨问她,等她接下去问。 云清是恨不能早早将他赶走:“走吧!走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曹暨踩着轻快的脚步出门,云清总算安定了自己的心神,等过了会儿,秀莲让人抬了水进来,说:“郎君,沐浴了!” 云清这才想起,她还没沐浴,他给她擦个屁药,洗澡立马要洗掉的。曹暨没脑子,自己的脑子跑哪里去了?难道逃窗外去了? 一样从角门出去,一样经过小巷子,一样看到月光,今日的月亮比昨日圆,这洒下的银辉也比昨日柔和。 * 云清不知道曹暨神神秘秘地乔装改扮带着她来这个偏僻的巷子做什么?跟着曹暨进去,里面有几个看似家仆实际上下盘极稳,太阳穴都有些发鼓,这是有内家横练功夫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要让曹暨放这样的心思保护? 跟着曹暨走进屋里,里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脸上一道疤痕三寸来长,从耳边一直到下巴,很是狰狞。那脸让云清感觉分外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令姐如何了?” “已经醒了,只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肚子里还有孩子,唉!”那人说道。 “我带了云清过来,云清,这是你哥哥顾云河!”曹暨对着云清介绍。 难怪自己这么眼熟,居然是顾云河。顾奎的另外一个庶子,顾奎除了龙凤二人,其他的庶子庶女都是当成用具的,对于这个顾云河,顾云清从出生到现在居然是第一次见。 顾运河有些拘谨叫了一声:“六郎!” “五哥!”顾云清想着,既然曹暨能和他在一起,想来也是认可他的,她就应下了,她问:“里面是?” 听云清这么问,顾云河眼眶红了起来:“是三姐姐!” “三姐?”顾云清有一点点印象,那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和她那娇娇弱弱的小娘。 曹暨拍了拍云清的肩膀:“走吧!进去看看你姐姐!” 三人一起进去,里面是曹家的丫鬟,云清眼熟。见了两人,蹲身行礼:“大郎君,顾小郎君!” 云清点了点头,见她手里端着一碗药,那丫鬟说:“娘子不肯喝药!” 云清看着床上眼窝深陷,面容憔悴的女主,那顾运河坐在床沿:“阿姐,咱们逃出来了!以后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听话,把药喝了!” 那顾云浅睁开眼看了一眼顾云河:“云河,让我走吧!别管我了,好不好?你跑吧,跑到天涯海角,好好活下去,只要清明节,给我和小娘祭奠一番就足够了。” “阿姐,别说傻话!”顾云河握住云浅的手,瘦弱的手上青筋明显,那袖管落下去,上面是道道伤痕。顾云河呜呜地在那里哭。 云清看见这样的景象,眼睛湿润起来,走上前:“谁把她伤成这样的?” 顾云浅模糊的眼看向云清,她仔细辨认之后叫:“是六郎君?” “三姐姐!”云清弯下腰,这位三姑娘她见过一面,永远安安静静地如木桩子,逢年过节出来应个景儿,她面过一两面。 顾云浅扯出一抹强笑:“小娘说大娘子心善,若是大娘子在顾府,我们还有活路。只是……不说了,六郎长得真好!” 听她这般说,云清只觉得鼻头发酸,一滴眼泪落了下去,落在顾云浅的脸上。她被曹暨一把拉了起来,刚要用袖管擦眼泪,曹暨掏出一块帕子,云清看了看他:“你真讲究!”开始擦眼泪。 “我就是放心不下小怜,怕她走了我的老路!” “阿姐,你一定要坚强,小怜我会帮你带出来的。为了小怜你要活下去。” “不了,云浅,不要再为我们母女拼命了,最后把你也搭进去了。”顾云浅伸手摸上顾云河的脸。 曹暨站在那里:“现在不是你弟一个人在帮你,还有云清和我,曹家和秦家在你身后,你的女儿,会回来的。你现在唯一的要务就是活下来,为了你女儿,为了云河。” 顾云浅看向曹暨:“你无非是要他卖命罢了!” 曹暨看向顾云浅:“我要他出力,要他卖命,但是我当他是人,当他是站在太阳底下的人。不会用你们母女的性命去威胁他,只会给他机会建功立业。” 顾云河替顾云浅抹去眼泪:“阿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为我担忧!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一切都好,你好好吃药。” 说完顾云河站起来对着曹暨弯腰:“大郎君,我们出去说话!” “云清,一起去商量!”曹暨拉着顾云清出去,对着丫鬟说:“喂顾娘子吃药!” 三人在厅内坐定,曹暨对着云清说:“云清,云河兄目前是顾奎手里暗桩的副首领。里面你的三姐,先被顾奎嫁给一个手下将官,也曾经过了两年好日子,但是后来那将官为顾奎所不喜,要被杀,你这位姐姐,却与你那位姐夫感情甚笃,还想为他求情,没有救成丈夫,还被顾奎转送给了下面的将官做妾,将她的女儿,交给后院的小娘养,教习歌舞。” 云清靠在椅背,一下子闷声无语了。太恶心了! 作者:阿暨:前世我握住你的脚,你怎么不脸红! 前世云清:你的SB,老子都疼死了,命都快没了,还想这些?你脑子里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吗? 这辈子顾云清:麻蛋,你个死老头子坏得很! 第33章 顾云清叹了一声:“我总以为自己的亲爹一直要杀我,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 顾云河苦笑:“你背后有秦家,对于我们这些陷于污泥之内的人来说,已经是在天上了!我那小娘是被宁氏给害死的,小时候阿姐护着我,她只能逆来顺受,宁氏的狠毒,想来你也知道一二。我和阿姐不是挨打就是受冻。阿姐长得如小娘,等一长开。顾奎就把她许给了姐夫。姐夫虽然长得粗了些,对阿姐却也不错,连带我的日子也好过了些。后来姐夫出事,小怜被顾奎送回了后院,阿姐送给人做个妾。我去求他,把阿姐放了,把小怜放了。他说,要他赏我女人可以,只要我能做到他要求的事。” 一直知道顾奎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是再次听见这种事情,顾云清的心还是被揉成了一团。哪怕背上杀父之名,哪怕为世人唾弃,她也要让顾奎死。他害了多少人? 曹暨叹了一口气,前世里顾云河就是没有救下自己的妹妹,最后反了顾奎,被追杀途中为他所救,最后反而成了自己手里的钢刀,为他出生入死。 顾云河也和曹暨一样有太多的缺憾,顾云河的缺憾就是自己的阿姐和外甥女的惨死,根据这个线索,曹暨先帮他救出了他的顾云浅,了掉他的顾虑。 曹暨跟顾云河说:“顾奎对云清是恨之入骨,我也已经想办法让他起了诛杀云清的念头,估计这个任务会落到你头上。” “大郎君放心,如今阿姐已经救了出来,我不会再听他摆布。” 曹暨拍了拍顾云河说:“我有一个一石三鸟之计,你愿不愿意试试?” “您说!” “你知道顾老太太爱那对双生子至深,咱们就可以干一件事。你跟顾老太太交换,让她先放出小怜,我帮你安排小怜和三娘子出城,你挪出大部分人力去救他的双生子,少部分来诛杀云清。双生子救出来,送给顾老太太,你就逃跑,我会安排你跟三娘子母女汇合。你去秦家的军中,老侯爷帮你安排人,你换身份,以后不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行当,正儿八经做个将官,靠着军功熬出头。” 顾云河抬头不解:“为何要救那对双生子?” 曹暨站起来踱步:“一对已经废了手,被老太太爱着,却恨顾奎的儿子。为什么不救?再说了,你救了这对风口浪尖的双生子,上头会怎么看顾奎?” 顾云河看着曹暨:“是他的人,不管是老太太要救还是他要救,总之就是他救了,这就是胆大妄为了。他就不得不狗急跳墙了!” “不错,你的人来诛杀云清,顺带还诛杀谢七郎,谢七郎如果因此掉下山崖死了呢?” 这个就不是一把刀能说得清了,云清说:“谢家乃至文官们不用唾沫淹死他?总之这件事,可以彻底让皇帝跟顾奎反目。” 顾云河点头,曹暨笑了笑:“整个事情,大致的脉络我来安排,你身边会有我的人接应,一旦成事,你就抽身离去。不要做任何逗留,后续的事情一切有我。” 顾云河看向曹暨:“我一直不明白,郎君为何要帮我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帮了你,顾奎就少一把暗夜里的钢刀,我和云清睡觉的时候,就少一分提心吊胆。”曹暨说道:“他少了一把钢刀,我却多了一条臂膀。”。 云清脑子里滚的是,“我和云清睡觉的时候”这几个字,怎么这么让人有歧义呢? 顾云河低头笑了笑:“我这般三姓家奴也配称之为臂膀?” “呸!”云清道:“什么叫三姓家奴,实际上你屈从与顾奎不过是为了阿姐母女。你自问可有从内心上真正的佩服与敬仰?如果没有,只是屈从,算什么背叛?” “是!” “行了!云河兄,我帮你,也是因为你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没有其他!”曹暨说道:“你去劝劝令姐,让她安心养好身体。” “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未必愿意生下那个人的孩子。”顾云河叹息:“当初小娘在世的时候,一直对我们说,若是她死了,也就罢了。为何要生下我们俩个孽障。” “我等下也去劝劝阿姐,生不生在她。阿姐这个孩子只要身体允许,打掉也未尝不可。”云清说道:“否则以后的日子太艰难。” 顾云河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毕竟她就是这么留下来的,云清说:“你别觉得奇怪,若是我可以选择,我还真不愿意被生下来。你愿意吗?” 曹暨站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我们都知道,你希望你阿姐能过得轻松些!” 顾云河进入屋里,姐弟俩一起说话,云清在外边撑着脑袋,跟曹暨瞎聊天,一只手点着曹暨的额头说:“阿暨,我越来越觉得你特别厉害!” “怎么厉害了?”曹暨问她。 “有勇有谋,有慈悲之心!”云清说道。 顾云河站在门口听见的就是这句话,慈悲之心! 顾云河的心中一阵酸涩,这位曹家大郎找到他的时候,他也以为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威胁他,没想到曹家大郎给他的是条正路,虽然这条路上也有荆棘,但是前方是光明。 他愿意做他手里的刀,去把那些拦路虎一头一头地砍掉。 “大郎君,我去了!” “云河兄,一切小心行事。想着你还有阿姐和外甥女等着你!”曹暨拍着顾云河的肩膀。 顾云河对着曹暨作揖:“我愿为郎君驱策!” 顾云河离开,云清进去,看见云浅靠在床上,她坐下:“阿姐,你好好养着,过两日就能见到小怜了。” “刚才云河说陪我去西北,可是真?” “自然是真!他陪着你去,等过两年可能才会让他征战。”曹暨笑着说。 “是啊!好日子在以后,你要往前看!”云清跟她说:“再难的日子,过去了也就拨开云雾见明月了。固然阿暨是为了得到五哥的支持。但是他也是打心眼里为了你能好,我也是!” 云浅笑了笑:“我是个无用之人,真不值得这么费心。” “其实一块玉石,它在山上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是块顽石,可到了喜欢它的人手里,就是珍宝。你就是五哥的珍宝,怎么能说自己无用呢?你活着是为了珍视你的人活着,不应该为了那些欺辱你的人去死。”云清对她说。 云浅看着云清:“六郎君!谢谢你!” 云清摇头:“阿姐,我不喜欢被人叫六郎,甚至不想姓顾,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叫我云清吧!我们都不要那个爹了,但是我们认咱们是姐弟,好不好?” 云浅的眼泪如雨下,哽咽地说:“好!我想过了,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你可以跟郎中说,让他安排你打胎。” 边上的丫鬟出口:“刚才那郎中说了,娘子这般的情形,强行打胎,会伤及根本,以后恐怕难再有孕。” “我不想留,我有小怜了!”顾云浅凄凉一笑:“只要看到这个孩子的脸,我就会想到那些夜里的折磨。” “阿姐,听你的!不留!以后不能生孩子,不算什么事。”云清握住顾云浅的手:“就这么定了!要是打胎那天五哥恐怕没办法过来,我来陪着你!” “云清,大郎君!再生之恩,今生恐怕是难还了!”云浅仰头看向曹暨。 曹暨笑了笑:“不要这么说?你和云清是姐弟,弟弟帮着姐姐,是应该的!云清,你说呢?” “对的!”云清笑着:“那阿姐好好歇着,养好身体,准备跑路?” “好!”顾云浅说道。 曹暨笑了笑又说:“那个让你做噩梦的人,我已经将他除掉了,但愿你以后不会再有噩梦!” 顾云浅,一道眼泪滑下…… 云清从那个小院出来,一路上沉默着,曹暨问她:“怎么了?” “我知道阿娘当初生下我,忍受了恶心和屈辱。可是今日见阿姐这般,我还是心疼阿娘当年遭受的一切。日日对着我,她多难过?”云清仰头叹息。 曹暨摇头笑:“傻子,刚开始的时候,萱姨或许真的很难过,但是你出生以后,这么好玩,这么可能难过?” “也是哦!外祖说要是没有我,他和阿娘就是两只呆兔子互相对望,指不定早就一脚去了!”这话一出口,曹暨就知道她有开始自夸了,好吧!一路上被她乱用的词句给荼毒。 回到府里,秦萱正在屋里算账,却见云清进来,让下人全部出去。把门关上之后,过来在她背后一把搂住她的脖子:“阿娘,阿娘!我喜欢你!” “顾云清,给我坐好!告诉你娘我!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要你娘给你去擦屁股?”秦萱看见顾云清这个德行心里就打鼓,这个小混账肯定又没干什么好事,又要她豁出脸去了。 却听云清说:“谢谢你,生下了我!” 云清居然吸着鼻子,脖子里有湿漉漉的感觉,秦萱才觉得不对劲转头见她眼睛红红的,秦萱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今天……”云清把顾云浅的事情说给秦萱听。 秦萱戳着云清的脑袋:“傻了吧!其实最开始阿娘是想把你给打掉,可是打胎是有风险的,万一我要是出了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办?” 果然吧!她娘是不想要她的。秦萱陷入了回忆:“我留下了你,肚子一天天地长大,是越来越喜欢你,那时候我天天害怕,害怕你生做女孩儿!到时候跟我一样身不由己。偏生老天不开眼,让我生了个姑娘出来。我都不想睁开眼,是你外祖母说,萱儿,你看孩子长得多像你!我问你外祖母,像我一样吗?被人侮辱?你外祖母愣在那里!” 云清抱着秦萱,秦萱眼泪滚了出来:“外祖母听见很伤心,我看着那一团粉嫩的肉。你外祖说,既然我想要个男儿,咱们就把她做男儿养。我不是不喜欢女儿,自己生出来的怎么不喜欢,只是做女儿太苦,太累!” “阿娘,我懂!如果不是装扮成男儿,这会子恐怕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我能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活着,是阿娘和外祖父外祖母给儿撑起的一片天。阿娘光留下我来,就要承受多少的痛楚!”云清摸着秦萱的脸。 秦萱捏着她的脸说:“留下你,阿娘从来不曾后悔过,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虽然无赖了些,虽然混账了些,可是阿娘喜欢,真的喜欢!只是阿娘有时候想,你的姻缘却被我耽搁了!” “不会啊!我会给你娶儿媳妇的!”云清说道。 “混账东西!”刚刚还陷入情真意切之中的秦萱,立刻骂了出来,她以为云清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个日子很快就来了! 作者:背景是乱世,五代十国之内出过多少猪狗不如的东西。顾奎这个人设是典型的这个类型的。 曹暨的人设不是霸道的,他是具有大仁大义之人,然后再讲智谋。 只是我能力有限,权谋实在不是什么强项,要是有bug你们姑且看看吧! 第34章 不管秦萱对于儿媳妇是什么个想法,先说说顾云河这里,曹暨安排人挑唆了顾奎,让顾奎下定决心要诛杀顾云清。 顾家书房,顾云河弯腰对着顾奎。顾奎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多少言语的儿子:“云河,你努力,我看在眼里!这几年你做了不少大事。” “多谢将军褒奖!”顾云河低头说了一句。 顾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一直我将军,显得生分,叫我一声父亲或者阿爹。” 顾云河讶异地抬头,顾奎可是一直强调军中无父子,今天? 顾奎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你也知道云龙和云凤被抓进了大理寺,两人又被顾云清挑掉了右手手筋,身为习武之人这右手废了,也就没用了。更何况背着这么多的事,恐怕也是在劫难逃。我呢,看起来儿子多。老二是个木讷性子,叫他管管粮草也行。老四,上次也伤了肋骨,不中用了。老六是个狼崽子,恨不能将我给杀了,这是个仇敌。只有你了,伸手了得,又有智谋。” 若不是深知顾奎翻脸无情,反复无常的脾性,顾云河或许真会心动。顾奎的衣钵和曹暨带着淡笑的允诺,他情愿选西北风沙之地,情愿在曹暨跟前效力,情愿和顾云清一起称兄道弟,也不愿伺候这一头豺狼。 “既然父亲这般说,儿子铭感五内。儿子与三姐姐一母同胞,只求父亲一件事情,能不能把三姐姐和小怜给了儿子,送入庵堂也好,放在庄子上也行。让她们母女团聚。儿子也能安心。” 顾奎看向他,皱着眉头说:“你三姐姐不懂事情,才有了今日。你也不懂事吗?” 顾云河心内一阵冷笑,面上不显:“正是三姐姐不懂事,所以儿子只说将她送入庵堂。不过是全一个娘胎的情分,并无其他意思。” “这个要求可以答应你!只是不是现在。”顾奎说:“你现在还需要历练,等你让我放心了,这些事情就任由你处置了。” 果然还是在扯淡,顾云河再弯腰:“父亲,听闻祖母最近身体抱恙,儿子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 顾奎没想到顾云河会如此迫不及待,这个时候要见老太太,这是要求被承认为嗣子吗?他挑起嘴角,也是个不省心的,不过有野心也是好的。他笑了笑:“去吧!” 看着顾云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门去,顾奎看着背影,心里却盘算着,等这次事情了了,把秦氏给弄死了,娶个正儿八经的贵女为夫人,要不然难道真让这个贱种来继承他的衣钵? 顾云河跟着顾府的婆子往佛堂走去,老太太跟顾奎无论怎么闹,顾奎就是没有答应把龙凤二人给她救出来,现在她日日求神拜佛,却也知道神佛是帮不了她的。 “孙儿见过祖母!” 老太太听见这样的声音,转过头去,却见一个年轻人跪在她面前,是?那个老五?她对这几个孩子没什么感情,尤其是这个老五,上头庶出的儿子有老二,老四,这个老五从来都没有半句话,站在角落里,从来没有给她有过什么感觉。 她放下佛珠:“五郎啊!” “是!”顾云河过去扶老太太起来,老太太看向他:“怎么想要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顾云河从来都知道这个老太太的心之偏,心之硬,他低头:“我求父亲,父亲不答应把小怜给我。想来求求老太太,能不能把小怜给了我?” “你问你老子都不肯给你,问我这个不顶用的老婆子有什么用?我为了你那两个弟弟都快哭瞎了眼睛。你老子也不答应。”老太太心头难受啊!她抱怨。 “祖母想要救七郎和八郎?”顾云河问她。 老太太抬头看他说:“救不了了,你父亲说没办法救,老婆子只能等着和他们一起死了。” 顾云河笑了笑走到老太太面前:“我扶祖母进去坐坐,咱们俩说说体己话?” 顾云河使劲地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之间顾云河点了点头,她和这个孙子有什么体己话可说的? 老太太被他扶着进了内室,两人对坐,老太太看顾云河的眼神:“你们都出去,让云河陪着我说说话!” 顾云河跪在地上:“祖母,小怜是三姐姐的血脉,求祖母垂怜,若是能把小怜给我,我愿意替祖母救出七郎和八郎。” 听见能救两个孙子,老太太激动道:“你怎么救?” “父亲让我四月十八去刺杀六郎,会有人手。我先去救七郎八郎,只是这样的话六郎就没有人去杀了。只怕父亲会降罪,您知道父亲对我素来严厉,而且小怜也一直为他不喜,所以我想救出七郎和八郎之后,带着小怜离开。”顾云河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低头:“如今七郎八郎出事,你父亲一定会在几个儿子里选合适的继承者,六郎虽然是嫡子,你也知道那是个祸害。三个儿子里,你应该最得你父亲的心。” 顾云河笑了笑:“没有祖母的支持,就算父亲属意于我,父亲还会娶新夫人,新夫人还会生儿子,父亲正值壮年。到时候也难说,再说我也没有那等志向,只想带着小怜找个地方安稳度日。当然祖母若是也不想救七郎八郎,就当孙儿没说。此事就作罢了!” 一个小怜和龙凤双生子在老太太心目中孰轻孰重,不用说。顾云河对着老太太弯腰:“祖母,那孙儿就告辞了!” “回来!”老太太看着顾云河:“我答应你,把小怜给你!不过得等你把七郎八郎给我之后,我再给你。” “那祖母,您听我安排……”顾云河让老太太找借口带着小怜四月初一去寺庙小住,然后住在寺庙里,说要做场法事,还要顾奎去参加,彻底打消顾奎的戒心。 “小怜我素来不带着,如何找借口?” “九娘想不想救她的哥哥?如果想,就让她去办,她可以假借要找小怜玩,带出城去,比如她要欺负小怜?”顾云河说道,宁氏的那个女儿自幼养在老太太身边也是被宠坏的,抓一个不受宠的外甥女去当个玩物,不很正常嘛? 所有一切都给她安排好了。过了两日老太太就造天造地地要出城,要去庙里住着,还要做法事,只要不吵着救那两个儿子,顾奎自然答应。顾奎还陪着跪了那么多的菩萨,这才得以回来。 顾云河抽了时间去了趟寺庙,顾老太太因为要拿小怜去换龙凤二人,倒也没有为难小丫头。看着小丫头怯懦的眼神,过来叫一声:“舅舅!” 顾云河的眼睛湿了,他一把抱住小怜叫了一声:“小怜!” “舅舅!”小怜很久才能见到自己的舅舅一面,她自从见不到阿娘之后,只能盼望见一眼舅舅,小怜哭着跟他说。 顾云河摸了摸她的头说:“小怜乖!” 曹沭在他身后走出来,顾云河说:“小怜,过两天见到这位大叔,让他带你走,知道吗?” “这个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出声,大叔会带你见舅舅和阿娘!”顾云河对着小怜说道。 顾云河心里是兴奋的,这么些年,他一直想要带走小怜,可是他没有办法一下子顾及两个人,现在阿姐已经被救了出来,前几天还落了胎。虽然气血单薄,但是明显脸色已经好多了。而小怜他也马上能带走了。 小怜露出了笑容,曹沭蹲下说:“姑娘,记得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带你走的时候也不能出声。” “我真能见到阿娘吗?” “嗯,一定!”顾云河答应了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第35章 转眼到了约定的四月初八,原本是说三月十八,这里面幺蛾子出太多,不是谢七郎和曹暨私底下的约定。而是宫里的幺蛾子,听说谢七郎请了好些年轻男女,所以那位清河公主一定要来掺和一脚。 公主要参加?这让很多人都觉得意外,谢七成了驸马不是荣耀是委屈,这是谁都心里有数的。现在成婚前跟小伙伴来九龙潭赏个景,还要被这个公主跟过来? 王家原本拒绝三娘过来,这个时候来这里算个什么事?藕断丝连吗?但是人家清河公主下了帖子让王三娘一定要到。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觉得皇家未免欺人太甚。这就对了吗?清河公主的跋扈任性需要扩大,而谢家和王家要看上去让人同情。 当然这一切幕后推手还是曹暨这个货,让谢七郎配合,激发出清河公主的妒忌之心和跋扈之心,让她挑衅地约王三娘出来。 四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不过九龙潭在山里,草木葳蕤,又有峡谷溪流,清幽地很。十来家的郎君姑娘聚集在一处,搭起了帐篷,下人们搬来炙烤的架子准备饭食。 那清河公主从车驾上下来,身上倒是穿着便于行走的胡服,脸上还是上着厚重的妆容。顾云清是真心没办法欣赏这等人间富贵美貌。因着要从山外往里,不过是一条三尺宽的山道,连辇子都没有办法通过。清河公主只得下来行走,才走了几步路就香汗淋漓,脸上后脂粉成了道道红痕。 过了一会儿,王三娘与卢家兄妹一起到来,王三娘也是胡服打扮,虽然不会像是顾云清那样让人认不出男女来,不过也是干净利落,一张脸素净倒有几分出尘之姿态。 谢七郎正在边上与人聊天,再看看王三娘,从一朵空谷幽兰换成了一朵鲜艳的牵牛花,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当然牵牛花也有春日阳光的眷顾,不能有歧视。王家三娘边上的,是卢三郎的亲妹妹,卢家五娘,卢家五娘跟卢三郎长得很像,小姑娘一张圆脸红扑扑的,加上一双大眼,看上去特别可爱。 “三郎!过来!”云清招手,卢三郎护着两位小娘子进来,到了云清身边,云清和嘉楠一起对着两位小娘子行礼。 云清指着边上说:“阿楠拿了瓜果过来,说是骊山边上的庄子里种的,快去尝尝。等下我和阿楠说好了去猎几只兔子,到时候给姐姐和妹妹带回去玩。” 卢三郎过来一拍云清的肩膀说:“这会子就讨好姑娘们了?等下猎不到,看你怎么办?” “猎不到,我给姐姐妹妹学狗叫,逗她们开心可成?” “那可是你说的?” 这话一出,原本沉郁着一张脸的王三娘,也不免露出了笑容,道了一声:“那就等着小郎君的兔子了!” “我要白兔,不要灰兔!”卢家五娘岁数还小,天真烂漫。 “不带这样的!你这是为难哥哥我了!卢家妹妹,跟哥哥去吃两块瓜!”云清带着卢三郎和两个姑娘一起过去。 拿起了一片甜瓜吃在嘴里,一个宫女过来对着王家三娘行礼:“王娘子,我家殿下有请!” 顾云清看向坐在那里的那位公主,那姿态像是孔雀,其实就跟一直山鸡似的。王三娘点头,带着婢女过去。顾云清今日的任务就是跟着王三娘,让三娘成为她的未婚妻。因此,将手里的瓜皮往远处扔去,伸手去水里洗了一把。靠近那个清河公主之处。 只见王三娘对着清河公主行礼,等顾云清略靠近些,听那清河公主端着一张脸说了声:“免礼!” 王三娘躬身站在那里,听那公主说:“七郎邀请了至交好友,一起来赏景,与七郎相交的都是长安城里的谦谦君子。本宫就想着三娘近来也无事可做,不如就来走一遭?若是看上心宜的,倒也能成就一番姻缘。” 这话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抢了人家的未婚夫,还要叫人过来,让人早点找人家,贱还是她贱,一般人比不上。 “这个倒是不着急,家中长辈让我等等,等宫里的其他几位公主都挑好了驸马,再找也不迟!” 云清差点笑出声,王三娘倒也不是个软柿子。云清看着她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转身离开,有风骨,难怪谢七哥会喜欢,难怪以前阿暨也会看上她。 那位公主脸色一下子变了,怒视着王三娘,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给本宫去叫谢家郎君过来!” 宫女走了出去,到谢七郎面前:“郎君,殿下请您过去!” 顾云清看着一身紫色袍服,衣决飘飘的谢七郎走了过来,到清河公主面前,弯腰行礼:“殿下!” 那公主换上了笑脸:“郎君,既然来了,有些话是不是能说清楚了,免得王家姑娘误会了本宫?” 谢七郎低头敛目道:“殿下所言甚是!彦这就去说清楚!” 只见谢七郎去王家三娘那里弯腰说了两句,那王家三娘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两人往边上走去,身边也不带个亲随。 此地云清已经先与曹暨谢七来探过几次,三人具是无比熟悉。 顾云清慢慢往后退往另外一条路过去,往边上而去。谢七郎与那王三娘果然在那里,云清躲在一块大石之后,侧着看。却见那位公主也跟了过来,站在树下。 谢家七郎对着王三娘说:“芸娘,如今你我无缘,也是我对你不起!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断了来往!” 云清看到王三娘的眼光瞟向了哪里,想来她也发现了清河公主,听她说:“我也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人。既然你已经攀龙附凤,你我之间也就全然断了。”从怀里摸出一块玉来,往谢七郎手里一塞:“还你!” 云清只能喊一声:“草!”她太果断了!这么就算是完了,眼看着王三娘就要走了,这杀手还不出现? 可能谢七郎也觉得得拖时间,他等那王三娘一走,伸手撑在树上,仰天长叹。那清河公主从树后走了出来,走到谢七郎身边,浅浅一笑:“郎君,因何事慨叹?” 云清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公主出来凑了点时间,有她这样带着醋劲的问话,可以拖! “殿下!” “郎君是否对这门亲事,依旧有什么心结?”清河公主逼问谢七郎,谢七郎笑了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彦自当从君命。” 清河公主寒着脸:“郎君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 威胁的话还没完,却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冲了出来,那杀手姗姗来迟,终于出现,听谢七郎一声:“殿下小心!” 山里已经震天地呼救声,云清快速冲出去,她的责任是追着王家三娘跑,还好王三娘虽然混乱,却撩起袍服跑得飞快,不过再怎么样也是个闺阁少女,不似云清这种闺阁以外的…… 眼看杀手的刀过来,顾云清手里的匕首格挡过去,刚一接触,云清发现来人不太行,挺弱的。她还得听曹暨的,不能一下就杀了人家,还得省着点用,制造点气氛,凑点时间,云清心内默默流泪,云河哥和阿暨真把她当成嫩鸡了吗? 不过是挡了一下,她立刻拉着王三娘往山里跑,王三娘被她拉着往里奔跑,顾云清确定已经跑了很远,这才对着王三娘说了一句:“三娘姐姐喘口气,待我解决这个累赘。” 说着走了出去,玉树临风之姿,站在那里,方才那个杀手并没有试探出云清的真实能力,之前有听说她一人独挑顾家龙凤,只是听说,再说顾家那对双生子只是性格狠辣,功夫上很一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们头儿说了,今日参加谢家七郎宴会的,都是长安城里那群豪门公子,这些人就是一堆吟风弄月的一群废物。 所以今日最大的功劳就是杀了顾云清,而他今天得到了这个机会。眼前的顾云清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上去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显得纤细一些,可见所谓的一个人挑那一对双生子,是夸大其词了。刚才也是格挡了一下就逃,也是个没种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没有人能过来抢了他的功劳。 他大喝一声往前冲过来,却没想到之前一直逃跑的顾云清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的刀眼看就要劈到她前面,她已经如林间的猴子一般飞蹿出去,顾云清本就走的是灵活刁钻的路数,不管她多么努力,女子的力气上,总是弱势,所以老爷子一直将她往灵巧上带。 即便是如此,她的基本功也是比大多数练武的人扎实,力量积蓄之后的爆发也是不容小觑,身钻来钻去,那人露出后背,她的匕首刺入背部脊椎。那个杀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上已经倒在了地上。 作者:就是来郊游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草原上的XXXX,云清也要找XXXX 第36章 解决了这个杀手,顾云清这才过去拉王三娘,王三娘没有被吓死,她是累的,跟着顾云清跑了一路,她一个姑娘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 看了顾云清这般轻松地解决了眼前的杀手,心里开始疑惑,眼前的少年这么厉害,缘何要带着她跑这么一路,岂不是多余? 只见顾云清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帕给三娘:“这是七哥给我的信物,说见了这个东西,姐姐定然能信任于我。这些日子他想方设法要见姐姐,却没有找到机会,你也知道清河公主对你防地很紧。” 王三娘一手撑着树干喘气,抬头看顾云清:“我之前就不信七郎会如此轻易地放弃我俩之间的情谊。” “确实,七哥断然是不会放弃姐姐的,所以今日我们就借力使力,七哥假装今天遇险,我来救了姐姐,然后姐姐……”顾云清将商量好的打算告诉王三娘:“三娘姐姐,七哥让你等他两年,两年之后定然会来娶你。” 王三娘听着眼泪落了出来,她擦了擦:“难为你们为了这个事情想了这么个计策,只是这个计策恐怕难以实现了!” “为何?只要我俩定亲。你就还能养在闺中。我年岁还小,等我十七八岁再成亲也不迟,两三年一过,到时候就有其他转机,谢七哥就能来找你了!”云清看向王三娘:“这个策略里,绝对不会对姐姐名声有损。最多就是别人知道我被姐姐嫌弃而已” 看着云清挠着头,王三娘顿时觉得这个少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并非是你们的策略不行,而是恐怕我身不由己。”王三娘看向远方:“周后召了我爹娘进宫,要将我许配给陈侍郎之子。” “陈良平?”顾云清脑子里浮现出一双绿豆眼嵌在一张胖乎乎脸上的那么一个人。若说自己不学无术,看上去纨绔,但是一张脸还是能过得去,而且从不为恶,这个陈良平却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老爹是周后的亲信,欺男霸女很是嚣张,可真不是个东西。 “正是!” “你嫁给那种东西,一辈子就真完了!我娘就是被圣旨给害成那样,这辈子过成了什么样子。既然是这样,姐姐,我们就更要这么干了!” 王三娘抬头看她,听云清说:“等下假装你崴了脚,我抱着你出去,就不算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而是你我之间有了特别的亲近。我直接去你家里求娶?闹它个沸沸扬扬!总比嫁给那个二流子强。再说了,咱们之间清清白白,若是七哥信你,信我,到时候你只管与他双宿双飞。要是他不信你,你就做我媳妇儿,做个侯府夫人,不也挺好。” 王三娘听她把嫁娶说成了儿戏:“胡闹,你把你正室夫人的位子当成什么了?” “没当成什么,只是舍不得你一世陷入污泥之中。我阿娘太苦了!”云清看向她:“姐姐,莫要犹豫!” 王三娘看着这个雌雄莫辩的少年,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丝对自己的邪念,她说的这些话,就是纯粹在帮她,自己没有误解吧? 王三娘还在犹豫,最后她摇头:“你还小,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会连累整个家族。一旦周后迁怒,那是了不得的事情。” “姐姐想错了,如今的情况是七哥已死,原本他们担心,你若是不嫁人,七哥与你余情不能断,但是现在不同了。七哥已经死了,我若是与你有了首尾。我作为侯府公子,求娶你也是在情在理。只要赶在圣旨给你和陈良平赐婚之前,对各方都不会有损害。除了可能让七哥会觉得戴了绿帽子,哈哈!”想起她给谢七戴绿帽,她就觉得好笑,“咱话又说回来,假的绿帽,总比真的绿帽要好吧?我估计,你要是真的嫁入了陈府,等哪一天能离开泥沼,想来七哥还是会接你回家的。姐姐要为珍惜你的人,珍惜你自己。若非为了和你能有一个圆满,七哥用的着诈死离开吗?” 听到这里王三娘心头大震,看向云清点头,云清笑着说:“走吧!媳妇儿!” 王三娘看着顾云清伸给她的手,犹豫了很久,云清却不放下,王三娘深吸一口气,罢了,若是嫁给那陈良平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若是嫁给顾云清,按照刚才所言,最多就是名声上受损,好歹真正的清白还在的,不要犹豫了。 她下定决心伸手握了上去,却发现这一只手比她还细滑,如果去除掌心的那点子薄茧的话。她笑了笑:“顾小郎君,你的手怎么这般小?” “像我娘呗!要不是我长得跟我娘一样,保不齐,她老早就把我给扔了。”云清和王三娘并肩走着。 王三娘也曾经听说过秦顾两家的事情,她说:“你娘确实太委屈了。” “这一朝的赐婚,没有一个好的。上头没干过人事儿!好男人和坏男人之间是天差地别的,我爹想要打死我这件事情肯定已经传地沸沸扬扬吧?他怎么对救他起来的渔家女的?”顾云清开始跟王三娘闲聊,听着云清说起如娘的事情,她也唏嘘不已。 嘈杂的声音渐渐接近,顾云清把王三娘打横抱起,王三娘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勾住我云清的脖子。三娘这点分量对云清来说算不得什么,她快步走到外边,外边混乱成一片。 穿透整个混乱嘈杂的声音的是一个震天的嚎叫:“七郎,七郎!” 顾云清刚好是要经过方才他们谈话的那个悬崖边上的平台,她走过去,将王三娘放下,见谢七郎的一个堂兄在那里吼叫,她问:“出了什么事?” “七郎掉下去了,生死未卜!” “啊!可有人下去找了?”顾云清忙问。 “曹家大郎君已经下去了!” 却见王三娘晃晃悠悠,要摔倒的样子,被顾云清一把抓住:“三娘姐姐!” 但是,没用!王三娘跪在地上叫:“阿彦!”是那样的撕心裂肺,让人动容。 边上正在抽泣的清河公主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三娘撑着站起来,瘸着腿,跳着脚:“我要下去找他!” 被顾云清一把拉住,吼了一声:“你冷静些,阿暨已经下去了,我也替你去找,你在这里呆着。” 三娘仰头看着顾云清,顾云清却见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顾云清知道她在演戏,蹲下对着王三娘说:“姐姐莫要过于伤心,兴许七哥没有事。那我下去了?” 三娘点了点头,云清往前走了两步,三娘叫住了她:“云清!” “姐姐!” “自己也要小心,莫要伤着!”三娘一脸关心,云清点头下去。 三娘伸手搭着丫鬟的手,看了一眼后面的那个清河公主,说一声:“扶我出去!”她一拐一拐地往外。 清河公主叫道:“王芸,你算什么东西?郎君生死与你何干?” “我只愿七郎无事!”王三娘看向清河公主。 被曹暨命令在原地等待的几位郎君和姑娘这会儿听见清河公主与王三娘的对话,心里不禁对王三娘又是怜惜又是佩服,今日这些事端多数都是清河公主闹腾出来的。要不是她硬是要嫁给谢家七郎,原本三月十八就在谢家花园吃个饭,聊个天,哪里会有谢七郎想要散心的事情? 若不是她强硬要求王三娘过来,还要拉着谢七郎非要上去单独解释,就是在这个坪子上吃吃喝喝,就是有刺客,方才曹家郎君和黄家郎君轻松就解决了。谢七郎怎么会掉下悬崖?再说了掉下悬崖了,这个女人还咋咋呼呼叫着护驾,先紧着自己,也没有想想七郎如何了? 到大致安定下来,她又抽抽搭搭地在那里哭,真是让人心烦,反观王家三娘,叫一声动人心魄的“阿彦”之后就安安静静在那里等待。 秦家两个护卫跟着顾云清一起下去,只是山势陡峭,她知道路在哪里,还不能抄近道,只能慢慢往下,半途中遇见了曹暨,他的人扛着浑身是血一个人上来,顾云清忙问:“七哥怎么样了?” 曹暨脸色沉郁,摇了摇头,看见鲜血淋漓的那具尸体,顾云清大吼一声:“谢七哥,你死得好惨呐!” 捶胸顿足地开始哭了起来,这等哭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曹暨将她一把拉过去轻声道:“略微收敛点,有点过了!” 也是啊!不能这么号丧的!她收敛了些:“谢七哥啊!弟弟我刚刚找到个好哥哥,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去了,弟弟我心疼啊!” 这个号法也让谢家人哭了起来,曹暨看着她,这样好吗?她哪里去学来的这些不入流的哭法? 就这么一路号着上了山,到了聚集之地,血淋淋的假谢七郎,被放在了地上。王三娘被丫鬟搀扶着过来,浑身一软要倒下,幸亏云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作者:云清:七哥啊!你好惨!三娘姐姐我抱走了! 第37章 曹暨对着等待的人说:“走吧!带谢兄回城!” 众人看着血肉模糊的尸首,心头凄然,顾云清转过头对三娘说:“三娘姐姐,你的脚已经肿地不成样子,若是靠走出去,恐怕脚会废了,丫鬟们也没有那个力气送你出去,方才我已经抱了你一路,不如还是我带你出去吧?” 王三娘看上去犹犹豫豫,又点了点头,顾云清一把将她抱起,后头清河公主叫道:“装什么情深义重,这会子又到了别的男人身上。” 王三娘说了一句:“我愿为七郎守节三年,全了我和他这些年的情分,你呢?” 这是个什么事儿?谢七郎的尸首被扛着往外,他曾经挚爱的姑娘此刻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说着缅怀他的话,而他的未婚妻,尖利的吼叫:“你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了,凭什么你给他守节?” “行,那你替他守节!”王三娘利落地跟清河公主说,顾云清看了一眼怀里的姑娘,她这是干嘛?以后七哥还会娶她的,她这样不是坑了自己?到时候公主没有死,人家替他守节了。肯定要嫁给谢七郎的啊! 却听见一个声音:“本宫是君,他是臣,哪有本宫为他守节的道理?” 却见王三娘挑了挑眉,对着顾云清哂笑,顾云清无语,竟是这么一个结果。一行人全部出了山,云清这才上马一路跟在王三娘的马车边上,护着她进了城,半道儿上遇见了谢家来人,正是谢七郎的父亲,谢七郎的堂兄走过去泪眼模糊道:“三叔,七郎……没了!” 谢家三爷听见这话,脚软了一下,摇摇晃晃走过去掀开车帘看见里面是谢七郎的尸首:“七郎,我们回家!” 陆陆续续路上又遇到了其他几家来接的人,见王家来人,顾云清出头下来弯腰行礼说:“三娘姐姐就是受了惊吓,脚崴了!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多谢小侯爷!”来人是王三娘的兄长。 “小侯爷!”王三娘掀开了窗帘。 云清过去站在车窗边上,三娘低着头,红着眼,轻声一句:“多谢!” 云清淡淡一笑:“三娘姐姐莫要再伤心了,回去好好歇一歇!” “好!” 才到城门口,却见城门口设置了严查的岗哨,一个个马车都被勒令下来仔细搜查,包括清河公主的车驾,听闻:“顾大将军劫狱,如今顾家一家已经逃往城外,进出城全部严查。” 除了清河公主最前面之外,谢家排第二,等到后面顾云清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说:“顾云清?不是顾大将军的嫡子吗?拿下!” 顾云清一个愣神:“我……” “顾小郎君得罪了!上头说了顾家之人全部拿下,等待发落!”门口将官将顾云清围住。 “顾大将军恨不得他去死,你们抓她有什么用?”曹暨上前护住云清。 “这是上头的命令,我等无法抗命!”那个将官如此说。 “你们这是曲解圣人之意,顾云清怎么可能跟顾家父子一起叛变?陛下对此事知之甚详,怎么可能下这等旨意?”曹暨说道:“若是要抓云清,那将咱们一起抓进去吧!” 那几个将官看着他们,这都是权贵子弟,怎么都得罪不起,可上头的命令就是顾家的人全部抓起来,顾云清总归是顾家嫡子没有错吧? 云清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站出来说:“把我们都抓了吧!” 天底下还有求坐牢,一起的?几个少年全部护着云清,让那将官有些为难,曹暨笑了一声:“大人,今日我们陪着云清进大牢陪定了。” 当皇宫里的刘正基得知已经按照他的意思抓了顾云清,他虽然恨顾奎那个王八羔子的背叛,他也恨顾家这个小王八羔子的惹事能力。如果不是她惹是生非,兴许顾奎还不会反,所以他假装模糊行事,让人把顾云清给抓了,动不了顾奎,弄一下顾云清也能发泄他的心头之恨。 没想到抓一个小王八羔子,最后抓了一串儿王八羔子,此刻那些小王八羔子的长辈都齐刷刷地站在宫门口求见。刘正基已经为了顾奎的事情头疼地都快裂开了,这会子还出这个事? 秦侯爷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老臣早知道,一口一个求放过,一口一个求陛下能让秦家与顾家撇清关系。 刘正基到这个时候,看着曹家的老太君,黄家的老爷子,卢家的阁老,还有个谢相没有过来。他一下子后悔了,为什么要去碰这么个小东西。 挥手:“都做的什么事儿?顾云清可能跟顾奎是一伙儿的吗?快去放了!” 顾云清和她的小伙伴们被小心地伺候着,那些看守他们的人,给他们添茶倒水,好不忙活。不多会儿,外头就来了人,说是放了他们。 一群人往外,几家的长辈都在门外等着,顾云清见自家外祖站在那里,高兴地蹦跳过去:“外祖!” 老侯爷过去看她问:“九龙潭那里,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只是谢七哥为救殿下掉悬崖下去了!血肉模糊,好生可惜!”云清慨叹,一脸惋惜。 秦老侯爷早就得知,也跟着她演戏叹息道:“可惜了,这么一个少年郎!” “哦!外祖,我救了王家三娘姐姐,我抱了她一路,是不是应该上门去提亲,听说对她闺誉有损!”大庭广众之下,顾云清就这么生怕她外祖耳背说出这种话。 秦老侯爷连忙伸出手来捂住这个死孩子的嘴:“闭嘴!” 死孩子还天真烂漫地扒拉开老侯爷的手:“外祖,那时候没办法!没有人,我只能抱她!不过姐姐好漂亮,我喜欢的!嘿嘿!” “谢家七郎尸骨未寒,你现在倒是惦记王家三娘来了,你有点出息行吗?”老爷子咬牙切齿。 “不是的,七哥和三娘姐姐已经被清河公主拆散了,如今七哥不管是生是死,他都是为了救公主掉下过悬崖了。他身边自然是有清河公主了。三娘姐姐好端端地被拆了,又被公主叫过去,让她快些嫁人,还逼着七哥对三娘姐姐说出那等绝情的话。我听得好生怜惜,后来姐姐遇险,我就一路跟随。救了她下来。姐姐是个好女孩儿,我又护送了她一路,我愿意娶她,维护她!” “回去再说!”老爷子叫她闭嘴,一路扯着她要上自己的马车,她还在叨叨:“外祖,您跟阿娘说一声,帮我去求亲!” 上了马车,云清被老爷子敲了一个爆栗:“你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就是说好要娶三娘,也不用这样吧?好歹要为三娘全了名声。你这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吗?” “外祖,情况有变。周后要将三娘姐姐嫁给陈侍郎家的陈良平,若是不这样坏了姐姐的名声。到时候,我怎么能保住姐姐?”云清仰头问老侯爷。老侯爷没想到宫里的皇帝和皇后竟然起这般的心思,如此看来也只能随着她了。 云清回到家中,冲入家门进去:“阿娘,帮我找媒人,去王家提亲,我要娶三娘姐姐!” 正在给小混球缝袜子的秦萱听见这一声吼,手里一抖,戳在了手指上,血珠子都冒了出来。 走到外面来看,小混球脸上挂着笑容,秦萱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娶媳妇儿了!”即便刚才听见了,这会子秦萱也差点跌倒。 秦萱听见这个事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哪怕这个小混账勾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解释是这么这么这么一件事情,她难道不能早点说的,说到底就是欠揍! 拿着荆条追着她鸡飞狗跳地抽了一圈。云清翻墙逃到了曹暨的院子里。 曹暨留着她一起吃晚饭,云清边吃着红烧羊肉,曹暨问她:“你今日太过了,怎么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王三娘?” 云清笑着说:“如果我不坏了三娘的名节,恐怕就没有办法打消让周后将三娘嫁给陈良平的念头。” 听见云清仔细跟他说,三娘被皇后安排嫁给陈良平,曹暨看向云清说:“明日去万花楼赌截陈良平?” “怎么说?” 曹暨将想法说给云清听,云清听了眼前一亮:“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 王三娘拿着和云清商量好的一套说辞,把话说给自家爹娘听,王尚书拍着桌子:“这个顾云清胸无点墨,整日走狗斗鸡的,是被老侯爷宠坏的一个小子。嫁给他?” 王夫人仰头:“比陈良平好,陈家那个小子,还嫖赌!云清那个孩子就是好玩了一些。那日春日宴,跟他玩在一起的那些孩子,也个个有出息。” 王三娘嘤嘤嘤地哭着:“女儿被树枝勾破衣衫,身子已经叫他看了去。他还给女儿查看脚上的伤,抱着女儿走了一路。若是不嫁他,女儿也没脸嫁别人了!更何况他答应我,愿意给我三年,为七郎守节。过了三年再嫁。” “芸娘,这个话不能这么说的……” “老爷,我看就应下顾云清这门亲事吧!” “你不知道,顾云清这个身份之尴尬?那顾奎为了救双生子,如今出逃,眼看定然会叛变,顾云清是顾奎的嫡子,谁知道圣人怎么想。” “圣人越是对顾奎不喜,就越不会对云清如何,他还是秦侯的外孙!我只知道那孩子比陈家小子要好多了!” “这就是个麻烦事儿,周后已经从中牵线,若是拒了陈家,只怕得罪了周后。”王尚书边走,边跟王夫人说道。 王夫人摇头:“他们皇家看中七郎退亲也就罢了,还把咱们的女儿强行要许配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秦家愿意站出来,更何况女儿也对小侯爷有意,老爷何必执意拒绝呢?” “那也得看秦家上不上门,你别剃头担子一头热!” 不过是等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早上,王大人和王夫人刚刚用完早膳,就听说秦老侯爷和秦萱到访。 第38章 第二日一早,秦萱脸上擦了胭脂水粉,薄袖春衫,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似乎恢复了当年长安有名的美人的风采。 她与秦侯爷一起,带上礼物去尚书府,既然两个孩子都有了意思,是不是可以结缘?得问过王大人和夫人吧?幸好今天是休沐日,也幸好王大人是工部尚书,不是兵部,不用讨论顾奎叛逃之事。 老侯爷心内真是百味杂陈,云清出生定下了女扮男装,原想着一辈子就这么过吧!谁想到才十五岁,就要给这个混账来求亲了。给外孙女求娶外孙媳妇?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 见王大人夫妇从里面走出来,父女俩起身行礼,秦萱过去与王夫人一起坐下。 王大人开口:“今日小女承蒙小侯爷搭救,下官感激不尽,我们夫妻还没有亲自上门道谢,没想到您二位就先来了,如何敢当?” 老侯爷笑着:“王大人不必多礼。云清回来说她逾矩了,如今三娘子亲事未定。两人今日虽是迫不得已,到底是多人亲眼所见。两个孩子年岁也相差不大,只是三娘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家那个外孙却是资质平平。原是想着我家云清是断断配不上三娘的,只是云清那孩子央求一定要老夫来问问,老夫只能拉下这张老脸,不知道王大人,是否有意结为秦晋之好?” 老侯爷说话是非常客气了,给足了王大人面子。 王大人心里听了很是舒坦,而且比起那个陈良平,一样有纨绔之名,不过顾云清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个好玩的小孩子,这次春日宴上显现出来的本事,假以时日收起了孩子气,到时候也是人中龙凤。而那个陈良平确实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就靠着祖上的基业来败的二流子。 王大人也知道秦家在朝中的微妙,自己也该据实已告:“侯爷,实不相瞒,周后有意保媒要将小女许配给陈侍郎家的大郎君。” 老侯爷看了秦萱一眼,秦萱一声叹息道:“若是这样,我更要为云清求下三娘了,我这一生凄苦。推己及人,我断然不想三娘重走我的老路。” 那王夫人看秦萱,想她的遭遇,心里头同情与对女儿的担忧都有,王大人看向秦侯爷。 “王大人无需多虑,明日大朝会,老夫自会找陈侍郎商量。好不容易能给我家那个混小子配一个能掌家的媳妇儿,哪里能被人得了去?”秦侯爷说道:“另外,谢相明日定然会要求彻查今日之祸,老夫等下也要去谢家走一趟。王大人不知意下如何?” 秦萱站起来到王夫人身边说:“夫人,也知道我家那个混小子,虽然混了些,却也算是个有担当的。她催着我们过来商量,若是夫人不嫌弃云清,让她做个半子。这孩子未必有多出息,不过对三娘肯定是一心一意,不敢胡来的。三娘别的没有,一辈子为夫君爱重总是能保证的。” 王夫人点头说:“这是自然,云清虽然姓顾,谁不把他当成秦家的子孙,老侯爷夫妻鹣鲽情深,老夫人过世这么多年,侯爷孑然一身,这等深情,谁不称赞。春日宴上,这孩子得了多少夫人的欢心?” 秦萱看着王夫人:“就是岁数还小,难免淘气些,我想着三娘心中定然还是有那七郎的。云清也说让三娘给七郎守上三年,她可以等上三年,再成婚。一呢,可以全了她和七郎之间的兄弟之情。二呢,也能让三娘知道她的心意。三呢,她也说既然是要配上三娘,接下去她要用功读书。不让自家娘子丢了脸面。” 听到秦萱这么说,王家夫妇心中实在动容,这等诚心实意地求娶?正要答应下来,听外头有人来报说:“侯府来人,请见老侯爷!” “让他进来!” 只见外头秦家的一个家仆急急忙忙过来:“侯爷,咱们家郎君去青楼把那陈家郎君给打了!” “什么?”老侯爷一听,站了起来,跟着出去,王大人跟你在后头。 转过头来说说顾云清,一大清早外祖和她娘出门给她求亲,顾云清来曹家吃了早饭,与曹暨一起出门。昨日已经派人探听了那陈良平最近恋上了一个西域来的昆仑奴,昆仑奴身材短小,肤色漆黑。姿容自然不如西域的白女,只是这身材却是别有风味,据说前凸后翘,而且据说比起本地女子,这些女子做事随心所欲,所以在花楼里也算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走到那花楼门口,她侧过头问曹暨:“阿暨,你是不是说这事情搞地天下皆知,成京城话题最好?” “那是自然!”曹暨说道,周后既然开口了,她是皇后自然要说一不二的,她要将三娘嫁给陈良平,她不会管什么三娘和云清有了什么故事。只有让王家和陈家还有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没有办法,这才可能放弃。 顾云清挑眉,既然如此,那就干吧! 拉着曹暨就往里走去,门口守着的龟奴也是认得两人,知道乃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忙笑着脸问:“小侯爷,小公爷,若是要找姑娘晚上再来……” “我找陈良平,说好了昨儿陪我赌钱,这货居然跑这里来了,他倒是暖玉温香,老子呢?手痒难挡。”说着蹬蹬蹬地往二楼冲去,龟奴跪在地上:“郎君,你可不能打扰啊!” “都是兄弟,他就是爬女人身上,老子把他扯下来又算什么?他还真能生气?”顾云清哈哈笑着,曹暨早就派人来探听好陈良平在哪个屋子,云清一脚踹开陈良平的门。 门一开,一股子呛人的味道出来,云清心里暗叫一声:“草!”已经被曹暨给拉了出去,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云清再进去了,这个场面太恶心。 里面陈良平大骂:“哪个王八羔子打扰爷的好事?” 顾云清硬着头皮冲了进去,见那陈良平被子裹在胸口,胸口上还露出了黑魆魆地毛发,边上一个女子果然如传说中那般,肤色如碳,黑地精神,油光滑亮的。 顾云清一把过去将那陈良平从被子里拖出来,这货平时饭食吃地多,两百来斤,还颇有些分量。 却把那曹暨给吓坏了,陈良平那个混账被子底下寸缕无着,顾云清可不在乎,这种身材连狗都嫌弃。还敢肖想三娘? 曹暨忙扯了一块帐子,扔到陈良平身上,陈良平捂住关键部位嚎叫:“顾云清,你放开老子!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顾云清侧过头,哦!?身上已经被粉红色的帐子给盖上了?她嘿嘿一笑:“不信!” 这么两百来斤的一个胖子,被她快速地一路拖下了楼,陈家的家奴扑过来,曹暨一个伸手,就把人手卡地“嗷嗷”叫疼。 还有谁敢上来,拖着出了花楼大门,大梁朝寻乐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花楼所在之地那都是闹市街口。一个胖子裹着粉红色薄纱帐子,被一个俊俏粉嫩的小郎君拖到了街上,那胖子还在嚎叫:“顾云清,我往日与你无冤,近日和你无仇,你来作弄我作甚?” 顾云清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挑唇冷笑:“听说,你想娶王三娘?” 陈良平听说皇后做主给他要赐婚王家三娘,别提多高兴了,京城姑娘里的第一美人啊!他哼笑:“与你何关?” “老子仰慕三娘许久,之前她在我心里是七哥的娘子,谢家哥哥如明月清风,我自然比不上。后来七哥要尚公主,我原本想等她心情好些去提亲,没想到你小子蠢蠢欲动了,昨日七哥掉下悬崖。我把三娘姐姐抱了起来,才知道你居然肖想我家三娘,你一只癞蛤,蟆也敢肖想三娘?今日来找你,就是告诉你三娘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顾云清脚踩着陈良平的脸,那胖脸被踩地挤在了一起。 陈良平被云清脚放开,能娶王三娘对他来说太有面子了,他叫道:“顾云清,你不要那么嚣张,我和王三娘的婚事可不是你能掺和的。” 顾云清伸手,用手指挑起了陈良平的下巴,上面还有她的鞋底印儿。 曹暨在边上看了恨不能一把把她给拖过来,这个混账用的什么动作。陈良平被就是个二流子,被顾云清这样貌美如花不自知的东西,用这样的姿势看着心跳漏了一拍。 他听见顾云清说:“你敢娶吗?陈良平,你敢娶王三娘,我给你一个保证。你可以跟三娘拜堂,但是绝对不可能跟她入洞房,我保证以后让你陈家的嫡子长得都像我一样好看!” 边上看戏的人都被这个小混蛋的话弄得笑出声来,那陈良平脸涨得通红,顾云清还转头问曹暨:“阿暨,这个主意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他们陈家占了便宜啊?” 这话说的?曹暨对于这个给她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货儿实在没办法。点点头:“你还是不要这么想,你还是自己娶三娘要紧,昨日怎么承诺人家三娘的,别忘了!” “对的,我跟三娘说了,一定要娶她的,否则叫我没有小、鸡、鸡!”顾云清这话出来,叫那些看客怎么能忍住,笑地前仰后翻。 曹暨捂住了脸,她倒是敢说真话。 陈良平刚刚脱开顾云清的禁锢,想要爬起来,顾云清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你不能再打我家三娘的主意听见了吗?那是我的媳妇儿!” 陈家的家仆要上来帮,被曹暨伸手挡着,陈良平叫道:“曹暨,你帮着顾云清,不怕被我爹恼吗?” 曹暨笑了一声:“反正军粮拖欠已经几年了,你爹恼了还能如何?有钱的是大爷,你爹军饷都不拨的,我怕个什么?云清,快点,揍一通回家吃饭去了!” “好!” 顾云清左右开弓开始打起了陈良平嘴巴子:“我等你哦!你说不娶了,我就停!” 陈良平个怂货,两三下就狂叫:“不娶了,不娶了,别打了!” 顾云清站起来,那陈良平爬起来没有抓牢帐子,帐子掉下来,曹暨过来捂住云清的眼睛,云清大叫:“阿暨,你这是干嘛?” “太难看了,我怕你看了吐!” 就这么几条路,从云清进楼就有人过来报信,王尚书和秦侯爷急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陈良平手里捂着帐子对着顾云清说:“你给我等着!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平时陈良平的身体还是包裹在衣衫之下的,这时候那一段一段的肥肉若隐若现,蠢笨的样子。王尚书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和自家天仙一般的闺女放在一起。再看看边上一袭紫色锦袍,丰神俊朗,姿容秀美的少年。没法比!为了女儿一辈子不用对着一头黑熊精,就算是难,他也认了! 陈侍郎在家听说儿子被打,也刚刚到,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形,那陈良平看见自家爹到了忙叫:“阿爹!顾云清打我!” 陈侍郎看向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说:“进去把衣服穿上!” “侯爷,这算什么事?我陈家的儿郎就随便被人打吗?”陈侍郎的一张胖脸,看向老侯爷。 秦侯爷还没出声,听见王尚书过来对着陈侍郎弯腰:“陈兄,云清这个孩子脾气急躁,听风就是雨。不知道令郎可伤到哪里了?若是需要请太医只管说。我这厢给替赔罪了!” 陈侍郎看向王尚书,虽然他是皇后的亲信,可到底尚书乃是六部的正职,侍郎是副职,官位上差了很多。王尚书替顾云清赔罪?这是? 老侯爷沉着脸骂道:“混账,以后丢人现眼的事情少做!还要你岳父给你赔罪,像话吗?” 顾云清咧嘴笑,过去对着王尚书弯腰:“多谢岳父大人!” 老侯爷这才对着陈侍郎弯腰说:“陈大人,云清自幼儿被老夫宠坏了,做事没个轻重。今日回去就家法伺候,给令郎一个交代。实在对不住!等下老夫登门道歉!” “秦侯,道歉之事,我与你一起去,总归是自己孩子的事情!”王尚书看向秦侯爷。 曹暨在边上笑看,这个事情闹到这等人尽皆知的地步,云清又不是谢家七郎,皇家难道还要拆王三娘的姻缘? 这时曹家来人,贴在曹暨耳边说:“宫里来人,召了老太君和夫人进宫!” 曹暨脸色一变,心头大震,那个贱人居然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了? 作者:大家新年快乐! 第39章 曹暨听见这种话,那真的跟吃了一大把的苍蝇一样。周后那个贱人居然肖想到了他身上,很好,太好了! 太子这些年被周后这个女人玩弄在掌心,早已厌倦并且厌恶。他需要一个机会摆脱周后的控制。对于这个太子来说,最好的机会就是刘正基驾崩,他能登上高位。 周后别看还喜欢丢人现眼在春日宴上卖弄她那粉肉团子,可那野心却是极大的,还想着要效仿大唐的武后成为一代女皇。 让他们俩一起把刘正基解决了吧!曹暨心头叹息,这样也好给叛逃的顾奎一个高举反旗的理由,铲除妖后,诛杀杀父的太子。乱成一锅粥了,他的旗帜就能扯起来了。 不过当务之急,怎么能让周后打消招他为驸马想法呢?他总不能也诈死吧? 宫里周后本就对春日宴那一日的两位美少年难以取舍,不过她心里更是喜欢阳刚的曹暨,比起仙姿飘飘的谢家七郎。这个少年衣衫包裹之下的身体,跟让她垂涎欲滴。只是清河一昧地吵闹要那谢七郎,她对谢七郎也是颇为喜欢,如今谢七郎掉下悬崖,清河又进来要曹家大郎了。 谢七郎的死固然可惜,不过按照她的经验这等风姿卓绝的男子,也就好看个外表,在那方面不如从小练武的男子,劲儿足。这样也好! 周后打定了主意,走过来亲亲热热地说:“老太君,既然大郎都没有议亲,清河也刚好未曾婚配。不两厢合适吗?” 老太君简直要气死了,谢家七郎昨天刚刚死,今天就打主意到了大郎身上?宫里的那些破烂事儿她什么不知道?这个贱妇暗地里玩弄少年,她也是有所耳闻。 “娘娘,我家大郎愚钝,配不得殿下仙姿玉貌。” 周后笑着拉着老太君的手:“老太君何必这般说,本宫并无所出,对清河视如己出,太子与清河又是亲地不能再亲,若是大郎尚了清河,以后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老太君被这个女人滑腻的手拉着,她那已经满是皱纹的手上面汗毛也要恶心地竖起来了。 老太君弯腰:“这个事情倒是好事,只是谢家七郎刚刚没了,若是阿暨立刻和公主联姻,恐怕会让谢相不愉。此事,老身恳请娘娘慎重。” 听老太君说这话周后认为她是松动了,抿嘴一笑说:“君臣有别!清河的婚事自然不是一个臣子能耽搁的,不过若是老太君有顾虑,等过两日再说也不迟。” 老太君和刘夫人出宫回府一路无语,见了曹暨,老太君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进宫是为什么,怎么跟自家少年的孙儿说那等恶心之事?。 “是不是周后要将清河转配给孙儿?”曹暨笑问。 老太君呼出一口气,曹暨过去笑着说:“祖母莫要生气,这算不得什么事,祖母只管应她便是。我自有办法!” 老太君知道自己的孙儿素来有谋划,可这个事情?她说:“阿暨,你有所不知,这里不仅仅是尚公主那般简单!” “那日春日宴,那妇人对孙儿搔首弄姿,孙儿知道她的心思,定然不会叫她得逞。祖母不用担心。” 看曹暨这般表情,老太君心算是落下了一半。 曹暨独自出门去找一个老伙计,长安城内的太医世家王家,王家有个天赋出众的后辈,出众归出众就是一张嘴实在不行,特别喜欢说上头那些人不愿意听的,作为太医,医术是一回事,这张嘴却是重于那医术。他张开嘴说的实话太多,以至于被宫里赶了出来,不过这个家伙前世却是他的御用太医。 他那个有隐疾的传言跟他还有一点点的关系。 三十来岁的时候,痛失伴侣的曹暨,夜里时常梦见顾云清,常有些说不出的困扰。让那些伺候他的宫女浮想联翩,有不该有的想法,总觉得自己有机会成为后宫的娘娘。 这位仁兄给他请平安脉的时候说:“陛下年富力强,再说了您乃是真龙天子,所谓龙性本那啥,您这样若是没有阴阳协调,恐怕对身体有伤。下官还是请陛下保重龙体,找几个嫔妃泄放泄放。” “没兴趣!” “人啊不能骗自己……” “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身体不要这般的?朕很是烦恼,今生也不打算要女人了。” “有是有,不过喝了恐怕对雄风有影响。”王经义当时偷偷跟他说:“这个药喝下去,可就要垂头丧气了,没有三五天可起不来,陛下要试试?” 记得那药有压制作用,喝了之后身体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哪怕他梦中如何,醒来全无痕迹。他就硬生生喝上了十几年直到年纪上去了,对那个念想也就不那么重了,这才停了药。 曹暨刚刚前几日找到了这个货,给谢七调了药,让谢七出逃能够顺利。 曹暨找到王经义的时候,王经义正在给城里的流民诊治痈肿,一把三菱刀刺开皮肤,放出脓血。再敷上药粉。 看见曹暨在身边:“哎呦,曹兄弟,找我?” 曹暨将他带到茶楼,两人叫了茶喝着点心,看着外头来来往往嘈杂的行人,顺带曹暨提出他要某种药。 王经义一脸惊异地看着他:“我有没有听错,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药的?另外我想问一句,曹家大郎,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稳重诚实的曹家大郎吗?一会儿要催发萌春的药?一会儿要忘情绝欲的药,你打算做什么?” “不能对未来身体有害的,我自己用的。还打算娶媳妇儿的!”上辈子他无所谓,反正喝了就喝了不打算娶媳妇生娃了。这辈子可不能胡来,万一要是有个好歹,难道让云清一辈子守活寡? “曹贤弟,你自己吃,这算什么事儿?跟我说说?”王经义实在太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关节了。 这货宫中的事情他全了解,两人相遇就引为知己,曹暨实话实说:“那周后春日宴对我起了心思。这般贱人,我怎么能对她……” 听到这话,王经义跳上凳子,蹲在那里说:“这个女人真是荤素不忌,老少皆宜。之前宫外搞一些少年进来也就算了,那也是贫家子,你这等贵公子她都动脑筋了,还是以女婿的身份进去?继子和继母,女婿和丈母娘。像我这样的老实娃还真的想不到呢!不过,左右不是男人吃亏,你睡她一睡又何妨?” 曹暨将他一把从凳子上抓了下来,举起拳头让他看看,王经义看曹暨的拳头,很识时务地说:“你真想要吃这个药?难道那宫里还会来真实验看?” “万一呢?”曹暨问他。 “你等等,我给你调配一个效果明显,不过才半日的那种。知道他们要来,喝下一炷香就起效果了,半日之后你就能重振雄风。”王经义笑着说道:“这样我偷偷跟人说,你找我看暗疾,生怕尚公主之后,使不上力。” 曹暨转念对王经义道:“可!” 两日之后王经义亲自上曹府,背着个药箱,入了曹暨的院子,待了很久才出去,出去之前留了几包药粉。他说只要把药粉冲进水里,往嘴巴里一灌,保管能管上半日。 谢七郎出殡之日,云清在灵堂上扶棺大哭,声声言道会好生照顾三娘,让七郎一路走好!曹暨看她那般哭法,真怀疑七郎是不是真的能走好,指不定现在就想从北方折返而回。 “阿暨,我听说那个清河公主要嫁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办?”小伙伴们都很关心他的事情。 曹暨带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敢推辞!” “你真的要做那驸马?” 众人都觉得曹暨是不是脑子有了问题,做那种女人的驸马?他们更为了谢家七郎不值。顾云清却是知道的阿暨绝对不会娶那清河公主。 私下问了他几次,到底要怎么做?曹暨几次开口欲对她言明,这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他怎么开口跟她说:“我装成不能举起的样子?” 刘正基这几日日子过得很是烦闷,顾奎到现在还没抓住,若是任由他回到南边,基本上就等于放虎归山,那就完蛋了。如此连去周后那里的兴致都少了下来。这一日刚刚跟太监说今晚哪里都不去,转念平时他都宠着周后,这些日子他整日冷落佳人,若是美人真的生气了,到时候哄都哄不好,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刘正基还是去了皇后的宫里,却见皇后宫里的贴身宫婢见他来脸色大变,大声通报:“陛下驾到!” 那声音和脸色让刘正基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冲入寝宫听见让他熟悉而销魂的声音,那两人正在忘我地耕耘,没有注意到皇后宫婢的大喊。 刘正基进去见到的就是这个景象,自己心坎上的肉,正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嘴巴里发出让人可耻的叫声。他退后了两步路,却被儿子高声喊:“来人!” 刘正基一下子大叫起来:“逆子,你要做什么?” 第40章 刘正基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顿时感觉五雷轰顶,在头上炸开,冒的还朵朵璀璨的绿光。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自己的儿子大喝一声,在皇后的宫内居然藏有侍卫。此刻跳出来将他一把扣住,还蒙住了嘴。他平时对这个皇后一直很宠爱,宫里基本不会去管,如今却是懊悔莫及。 周后推开了太子,坐了起来拢住了衣襟,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了事帕,堂而皇之地擦了擦。将帕子扔进了金盆里。一身薄纱裹身,婷婷袅袅地站了起来,亲自打开边上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来。 周后刚刚从床上爬下来,脸上还有薄汗,双颊粉嫩,眼中含春,端着一个漆雕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圆滚滚的药丸:“陛下年纪大了,妾为陛下准备一颗大补丸,吃了可以让陛下浑身飘飘然。” 刘正基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脸色骤变,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做不该做的事了,而是他们要谋逆,甩着头使劲地想要脱离掌控,却无能为力。 周后招手,已经套上衣衫,人模狗样的太子过来:“孝敬你父皇吃大补丸!” 太子颤抖的手从盒子里拿出一颗药丸,掰开了皇帝的嘴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皇帝还要吐出来,被周后说:“来人给他灌进去!” 夜半时分,宫内灯火通明,急召太医,皇帝躺在床上,浑身僵直,流着口水口不能言,据说是在召幸小宫女的时候,马上风了。 “王太医!陛下的病如何了?” 王太医仔仔细细看了皇帝的病,虽然病症是马上风,但是之前皇帝的平安脉还是他给请的,应该不足以马上发这个病,好似有什么东西诱发了病症,而诱发病症有很多因素,皇帝这个诱发因素,那个配方他有那么点熟悉,是他们家祖传的秘方,所以来源是王家,那他就不能说了:“娘娘,陛下已过甲子之年,实在受不得刺激,之前老臣就劝陛下要节制些……” 回去得问问王经义这个小混账,到底干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药会进了宫?这是要作死吗? 周后很满意王太医的回答,转头扑在皇帝身上:“陛下,妾一直劝着陛下,要保重身体,您缘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您要是去了,让妾怎么活啊!”这个周后本就是能歌善舞,也会演戏,这一番的表情委实是伤心欲绝,不能自抑。 只能转动眼珠子的刘正基一口气喘不过来,咳嗽出来,太子纯孝,扑过去叫:“父皇您怎么了?” 舌头根都不灵活的刘正基试图将一口痰吐在太子脸上,只是没了力气呸不出来,太子说:“父皇要吐痰,儿伺候您!” 这等太子孝心天下难觅啊!刚刚失去孙儿的谢相和其他朝臣被召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个情形,陛下这个身体已经不能主持大局了,只能请太子监国。 皇帝身体不行了,急坏了清河公主殿下,公主倒不是担心自家父皇是不是能好,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家父皇驾崩了,她要不要守孝三年。 她急急匆匆地进入宫中,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皇帝,敷衍地叫了两声父皇,对着周后娇滴滴地叫一声:“娘娘!” 周后对于这个继女,那样貌这样做作不清纯地叫声,她也是有些吃不消,退后一步说:“清河,如今你父皇病重……” “娘娘!”清河抓着周后的手:“父皇病重,儿想要给父皇冲喜。添个喜事,能不能冲去父皇身上的一身病气?” 刘正基浑身僵硬不能动,听着女儿为了嫁人连冲喜这等事情都说了出来,在那里呜呜大叫。一股子臭气传来,清河捂住了鼻子,周后若无其事地说:“清河,好孩子,真有孝心,跟本宫出去,一起商量商量!” 刘正基瞪大了眼睛,就看着两人也不顾他身上的溺臭,直接就往外走了。 “清河,你说得极有道理,难为你的一片孝心。如此,本宫替你与曹家商量一二,事急从权,就成婚在这宫里。也让你父皇高兴高兴!”周后立刻应了清河的要求。 这么一来顶着为皇帝冲喜的赐婚,谢相哪怕心中不高兴也不能明面儿上阻止。 如此太子代为盖上了玉玺,发了圣旨到了曹家,老太君看着自家孙儿一点都不着急,她心里着急,难道还真让自家这个出色的孙子去搅和在粪坑里? 曹暨笑了一声:“等!” 哪怕顾云清着急地跟条狗似的转圈圈。 他拍拍顾云清的脑袋说:“你这几天准备些好吃的干粮肉干什么的,咱们要准备跑路了。” “啊?怎么跑?”顾云清问道。 曹暨仰头微微一笑:“我丢了天大的脸面,在长安城过不下去了,只能黯然离开长安,你和我平素里兄弟情深,所以陪着我出去散心!” “我们这种人脸皮厚地没法子补,怎么可能需要离开长安城。太不可思议了?你被那清河公主暴打?没人信的吧?”顾云清还是闹不明白啊! 清河公主满心高兴,就等着大婚,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她的嫁衣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曹暨身材比那谢七郎魁梧,自然要重新做起婚服来,想着曹家郎君那等模样,而且听说身边半个女子都没有,自己之前怎么会看上谢七郎的?一时间清河公主那点子容易转移的情义又给了曹暨。 宫里的大宫女看公主少女怀春之意,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她咬了咬牙,走上前:“殿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姑姑,要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那宫婢深吸一口气:“听说曹家大郎君让王太医的孙儿在诊治身体!” “曹家郎君,那日在九龙潭镇定自若,解决刺客的时候英勇神武,他看什么病?”清河公主疑惑地问。 却听那婢女说:“听说是那里的病,曹家大郎一直没有议亲是有缘故的。这次被公主看中,曹家惊慌之下才隐秘地去看病,虽然找的是王经义,实际上是王太医在给诊断。” “什么那里的病?” “奴婢听说是那里不能用!” “你是说?”清河公主问道:“他是个无用的废人?” “奴婢只是听说而已,您也知道那王经义以前就是太医院的,跟太医院的小太医一起喝酒的时候,随口一说,兴许做不得准的。”这个宫女也是清河身边的亲信之人。 清河呆呆地一坐,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害了自己?她转身再去周后那里,周后正在与身边的美少年调笑,自从刘正基倒下,美少年也不用藏了,难道那个废物太子还能与她叫板不成? 听闻清河过来,有些嫌烦,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总归要早早解决了才好。清河过来行礼之后,让周后摒退左右,周后见她神神秘秘,也就依了她去。 “娘娘,求您为女儿做主!”清河公主跪下说道。 “怎么了这是?” 清河公主附耳过去把听说的话讲给周后听,讲完她眼泪挂在睫毛上:“若是如此,岂不是要误儿一身?” 周后听得也是一愣,这?若真是这样也怪可惜的,可万一要是传言呢?她一想,对清河说:“你莫要着急,待本宫替你一试!” 她好歌舞,宫中舞姬歌女不少,尤其是那些舞姬个个身材曼妙,她点了两个,意思是,公主与驸马即将大婚,公主与驸马均是守礼之人。为了不让驸马新婚洞房之夜手忙脚乱,这两个舞姬去驸马府上教导驸马一二。 顾云清看着宫里送过来的两个妖精,躺在曹暨的床上笑地打滚,说:“阿暨,这个周后太有趣了,想要睡你,还要让人先试试你!” 曹暨看着她问:“那我要不要试?” 这一下可把顾云清给噎住了,一想到两个妖精和阿暨在床上打滚,她心里就难受地紧。她张嘴:“我……” 曹暨捏了捏她的脸说:“放心吧!我绝不会睡这些人的。” 顾云清听他这么说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她笑着问:“那你怎么办?” “晾她们一个晚上不就行了!” “她们既然是来试试你厉害不厉害,你晾她们岂不是承认你胆怯了?”顾云清想通这个,伸手捂住嘴,再放开之后说:“阿暨,你的意思是,你要让人家以为你不行?然后弄得人尽皆知?哥们,这个脸真的丢大发了,咱们可丢不起这个脸。不能这么干!” “有何不可?不管是什么主意,只要有用,咱就用。”曹暨无所谓地靠在椅子里喝着茶,趁着朝局没有像是锅一样糊了之前,抽身而出,这可是个好办法,他才不在乎这种名声,只要以后云清给他小崽子一个接一个地生,还怕不能正名? 两个妖精在曹家连曹暨的袖子管都没有碰过,曹家老太君说了:“咱们曹家的男儿只娶一房妻室,没有后,等过了四十才能娶妾。不能让大郎破了规矩。” 原本这个规矩在京城里很多闺中妇人羡慕的,可这话到了周后和清河耳朵里,就是曹家故意在隐瞒,她们越发地不能安心了,周后终于忍不住,点了太医去曹家。 第41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宫里派出了几个太医,原本是想要太医院的院正王太医来看的,不过王太医心虚,他很虚。回去问过自己那个太成器,实在不像话的孙子。 得到的是那个小兔崽子:“嘿嘿!祖父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个闲事要是管了,就怕惹一身骚。” 眼不见为净,这种事情离地远点算了,一个敢把那种药送进宫,能够想法设法喂给皇帝吃的少年,他得罪不起。 曹暨在家里把王经义给他准备药粉搅拌了一下,往嘴里灌下,他就知道这个事情躲不过去,那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三个太医进入荣国公府,拜见了老太君,老太君很是厌烦皇后的这种做法,曹暨家风好倒是成了罪过了?难道跟宫里一样乱七八糟才叫做正常。她对自己的孙儿是深具信心。 三个太医来到曹暨的院子里:“见过郎君!” “三位大人请坐!” “我等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听闻郎君最近身体不适,替郎君来诊脉。” 曹暨挑眉问:“诊什么脉?” “想要看看郎君的身体是否有恙?”为首的太医弯腰。 “我无恙,太医请回!”曹暨说话很是强硬。 那带头的太医弯腰:“郎君,我等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回去还要复命的。请郎君不要为难我等。宫内选妃,要看浑身上下,选驸马自然也要如此,郎君请宽衣!” 那些太医看曹暨神色紧张,曹暨甩袖道:“驸马已经选过,再说也并非我想要做什么驸马。若是娘娘对我不满,大可以收回圣旨。之前谢家七郎招为驸马。难道也派你们去验看了?” “这是娘娘的懿旨,并非我等能够决定的。请郎君见谅!若是有什么,我等也不过是上去禀告娘娘,娘娘也说并不会将事情说出去。请郎君放心。” 曹暨苦笑一声:“这等承诺最是无用!”看上去曹暨是被逼无奈,方才脸上青白交加地解开了衣衫…… 三个太医从曹府急匆匆地离开,进了宫里。顾云清爬墙过来对着曹暨说:“阿暨,外祖已经帮我准备好了,吃喝不愁,咱们一路上可以长上十斤肥膘。” 曹暨带着淡笑说:“那就好!” “郎君,老太君有请!”门外春儿过来叫道。 顾云清不知道曹奶奶叫阿暨做什么,要跟了过去,被曹暨笑着说:“你先回去。这个事就不要去掺和了。”她一个大姑娘家去听这个实在不好。 曹暨去了他奶奶的院落中,老太太让人把门给关了,她和刘夫人脸色凝重:“阿暨,你有那个病?我们怎么不知?” “孙儿没病!”曹暨笑着说:“不过是吃了些药,让他们看成有病而已。” 听到这话,老太太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一直以为隔壁的云清不着调,混不吝,不过人家混不吝地可爱,不着调地讨喜。可自家的混账呢?装什么不好?装那地方有问题。这以后还有哪家闺女肯配给他,他是给自己找了一条绝路啊! “你真的没病?” 曹暨笑着摇头:“真没病,这个药半天效果就没了,要不让沭叔来验看,看看孙儿是不是骗您?” “你就不怕丢人?”老太太拿起茶盏砸过来,真是气死她老人家了,活了这么久,在自己孙子身上开了眼界。 曹暨伸手给老太太捏肩:“祖母放心,孙儿肯定为您娶孙媳妇,生一堆的小崽子,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 “谁嫁给你?你都传出不行了,谁家把闺女嫁过来守活寡?” “孙儿自然能娶到媳妇,这事儿您就别担心了,要是我不娶,您把我扔出曹家可行?” 老太太被孙子揉地浑身舒坦,已经开始松动:“扔出曹家?有用吗?你都这样了,阿荣到时候也被人怀疑,怎么解释?” 曹暨推了推老太太:“祖母,那个时候小娃娃都绕着您跑了。谁还记得这档子事儿,再说了大家都明白我不过是不想被人恶心到而已!祖母反正记得过两天就借着没有脸面,带着阿荣和阿娘,出城去拜佛,我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去北地。” 老太太掀开眼皮问:“都安排停当了?” “全然安排好了!” “不过听你说好,好似信心满满,有心上人了?” “有!” “谁?” 曹暨笑了一声:“现在不便告知祖母,到时候您便知道了,您定然会满意。” 刘夫人过来一把揪住曹暨的耳朵:“你个混账,吓死阿娘了!” “我随了我爹,阿娘您是知道的啊!” 等刘夫人回味过来,他是个什么意思,抄起边上的拂尘:“总以为你不用揍,今日我才知道,你是欠抽!” 曹暨不像是云清那般逃跑,跪下来让刘夫人的拂尘倒是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背上,曹暨仰头:“阿娘,儿子皮糙肉厚,给您出气。只要咱们能全身而退,装这点子毛病算什么呢?” 这么一来刘夫人哪里还下得了手,这等世道之下,为了活命,脸面什么的自然都能丢。 曹暨将刘夫人手里的拂尘拿下:“脸面这个东西,丢了可以再挣,阿娘,机会难得。”听到孩子这么说,刘夫人擦了擦眼泪。 三个人坐在那里叹息了一阵,只能如此了! 清河公主听说太医从曹家回来,正在禀告周后,她急急忙忙前往周后的宫里,等在外头,周后听说清河如此沉不住气心里也是不喜,只是这个曹家大郎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这倒是个问题了。 眼见太医从皇后宫里出来,清河公主抓住了太医询问,太医说:“此事小臣答应曹家不外传。”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是肯定了曹家大郎是有那个问题的了,清河公主心头已经清清楚楚,她在门口求见道:“娘娘!难道要眼睁睁地将我将嫁给那中看不中用之人?” 周后将她召见进去,手撑着额头,很是头疼,刚刚太子跟她说,曹家目前得罪不得,她只能说:“清河,此事本宫也为难,如今你父皇成了这般模样,那顾奎又叛逃,正是需要曹家和秦家的时候。若是没有下过旨意也就算了,可旨意都下了,你还是嫁吧!” 清河心头大震,她一个公主之身,他曹暨一个不顶用的东西,何德何能让她一个金枝玉叶就去给他陪葬一生。 心存怨怼的清河公主叫道:“既是如此,娘娘缘何当初还让太医去探查,要是盲婚哑嫁了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让我怎么过下去?” 周后被埋怨,还是个宫女出的公主,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她看向清河:“当时本宫也是没有想清楚,只是我考虑了其中的关节,却是不能让你胡来。只能委屈你了!等以后再找几个少年,也由着你。” 这不是面首不面首的问题,而是她作为一个公主的脸面问题,这种事情既然能传到她的耳朵里,下面早就传遍,她嫁了一个不顶用之人,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清河回了宫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难以入睡。 她那大宫女跪在地上:“殿下,娘娘不让你退婚,你可以让曹家大郎知难而退啊!” 清河坐起来看着那大宫女说:“快说!”她现在急需有人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那大宫女笑了笑说:“……”那宫女说的话,让清河听着觉得可行,连连点头。 初夏的下午,一阵乌云过来,眼看就要山雨欲来,与当前地局势一样,皇帝痰迷心窍,神志不清,谁家不知道这是要变天了?国子监里的学生,对于读书这个事情完全敷衍了事。 曹暨与云清坐在一起,云清趴在桌上,想着路上吃的肉干够不够,她是和阿暨一路,阿娘和外祖是一路,到时候要分别了。从小到大还没分别过呢!曹暨劝慰她:“放心吧!很快就能见到了!” 环佩叮咚,珠翠绕头的清河公主出现在课堂门口,公主下面宫女弯腰道:“曹大郎君!你出来一下!” 只见曹暨脸色僵硬,走出去的时候还被前头学生的书桌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等他走到外头,对着公主施礼。 廊檐外,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打在地上劈啪作响。 清河公主自持乃是皇家血脉,眯着眼睛问他:“曹家大郎,你胆子倒是不小,怎么就敢尚主的?” “殿下此话何意?殿下要谢兄不惜拆散谢兄与王家三娘的美满姻缘。谢兄刚刚身体死,皇后娘娘又召见我祖母与母亲进宫商议婚事。后来又说要为陛下冲喜。下旨赐婚,可曾问过我半句,愿意不愿意。于我来说雷霆君威也,雨露君恩也,哪里能言道半句。您今日的质问我不敢领受!”曹暨弯腰在那里说。 清河公主原本还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犄角旮旯里的愧疚,现在听曹暨还有怨怼,想想自己差点要嫁给这个废物,心头怒起:“曹暨,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清楚吗?大而无用,要你,我还不如要一个内官!” 这话说得震天响,里面昏昏欲睡的学子全部侧过头看向他们,这是个什么消息,简直比外边炸开的响雷,还要更加让他们惊吓。 曹暨额头青筋暴起,看着清河公主。 外头闪电劈下,公主吓地退后一步,曹暨的脸色比那闪电还可怖,顾云清冲出去,大叫:“阿暨!” 曹暨一拳头捶在廊檐下的圆柱上,圆柱被撼动,廊檐上瓦片都掉下来几片,他怒道:“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欺我,还是我欺你?”清河看他如此暴怒,心头也害怕:“太医给你诊断,说你根本无法抬头,你不知道吗?你这样耽误我,你于心何忍?” 顾云清抱住曹暨:“阿暨,冷静!” 她看向清河公主道:“殿下,圣旨是你家下的。你们愿意下就下,愿意收就收回,何必来侮辱人?不做驸马就不做驸马?你的驸马我们还不稀罕!还没成亲就克死了谢家哥哥!咱们阿暨还想活命,多谢你不嫁之恩!” 曹暨挣扎着甩开顾云清,此刻天色阴暗,下起了瓢泼大雨,曹暨冲入雨中,云清在后边叫:“阿暨,等等!” 曹暨看地下,青石板光滑,所以他佯装没有注意,一脚滑到在地,那等子的狼狈,让人看了凄凉,云清过去将他拉起道:“我们回去!” 作者:曹暨:老天也来加戏! 云清:阿暨,不哭! 第42章 走出国子监,曹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外边等着的春儿冬儿,立刻撑了伞过来给两人打在头上,已经浑身湿透的两人,这个伞有和没有真的没有区别,两人上了马车。因着在下雨,冬儿和春儿一起进了车里。 顾云清看方才曹暨近乎肝胆俱裂的伤心,她也不敢开口问,更何况春儿和冬儿在呢! 想着阿暨最近有些不对劲,他之前说是定下的策略,不睡那两个小妖精说的过去,她当时猜的是,他要让宫里以为他不行。但是,她怎么就忽视了一件事情呢?宫里可是来了三个太医来确认他不行的啊!三个太医能作假?所以…… 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突然知道自己不行,这也太痛苦了,难怪方才他那般模样,那个清河实在可恶还把这个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他怎么受得了?作为最好的兄弟,她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他一起帮他度过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 她过去轻轻地拥住了曹暨:“阿暨,不要伤怀,我们回家。” 被媳妇第一次这样抱住的曹暨,觉得其实挺值的,反过去将她拥住,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哪怕脖子里湿哒哒地,也能闻出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媳妇的味道就是好闻,他只觉得软玉温香,真怕自己坐怀就乱了。 弄得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位郎君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样是在干什么? 到了家门口,雨已经停了,曹暨这放开云清,云清默默地送着曹暨进了曹家,刘夫人听说曹暨浑身湿透了回来,忙过来看,曹暨对着云清说:“你先回去沐浴,沐浴好了过来找我。” 云清见曹暨一到家,脸色恢复正常,心里一个松快:“好!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马上过来。” 云清回家中,秦萱让人给她抬了水进去,她泡进了池子,匆匆地清洗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起来穿了衣衫,阿暨还等着她过去安慰呢。阿暨太苦了! 今儿下了大雨,墙上湿滑不能翻了,云清放弃了从墙头翻入曹暨院中的想法,从角门进了曹家。 曹暨也已经洗涮干净,正在跟个老太君和刘夫人说今日的事情。见云清进来,从架子上拉了一块干手巾扔给她,嫌弃道:“能不能把头发擦干了再过来?” 云清接过手里的手巾坐在他的椅子里擦头发,看她胡乱地揉头,曹暨实在看不过去,对着老太君和刘氏说:“祖母,阿娘,你们先进宫!把婚退了。我这里和云清商量一下怎么跑路。” 两位长辈一走,曹暨从云清的手里抽过手巾开始给她一点一点地擦头发,一个姑娘家一点都不考究,等以后头疼了怎么办? 云清靠在椅子里问:“怎么跑路,你说说?” 曹暨拿起梳子给她边梳头边说:“你先跟阿楠,赵四他们道别。然后我们堂而皇之地走路。” “我跟他们道别,他们肯定会问你的事。” “那就说呗!”曹暨无所谓。 可云清却觉得万分心酸,阿暨真的可怜,把手伸到曹暨手腕上,她要给他支撑,要给他依靠,曹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她说:“阿暨,你……” 她说话停顿着,曹暨问她:“你想说什么?” 她侧过身,仰着头说:“阿暨,你不要太伤心,这个虽然挺严重的……” 曹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清,这货在怀疑他什么?所以,她刚才抱着他不是演戏,是同情他?见鬼的,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要不是真同情他,她用得着上车了还抱着他吗?自己抱了一路还心里很满足,天知道被她当成什么了? “你以为呢?”谁都能怀疑他,她也来怀疑他? “不是几个太医来看了吗?之前问你,你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原来竟然有这个问题,你要放宽心,这个毛病也不是没得治。慢慢调养总会好的,毕竟你还年纪小,过两年在成亲也不迟。”云清把自己能想到的安慰的话都说了出来。 曹暨将手里的梳子往地上一扔,牛角梳子掉落在青砖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的脸色瞬间很难看,云清站了起来牵着曹暨的手:“阿暨,别太难受,你难受我就难受!” 曹暨看着这个混账,他咬了咬牙,过去伸手拉着她的手。云清反过来握住曹暨的手,一双杏仁大眼与曹暨对望,曹暨问她:“所以,你以为我那里不能抬头?” 云清微微仰头看他,曹暨一只手撩起自己的中衣,露出了紧实的腹部,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裤腰上:“你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来验看验看?” 云清抬头看着曹暨,不知道他是什么个意思?他让她解开腰带来看?这个倒也正常,少年之间看这个也没什么。只是,自己到底是个女子,真看他那里?不合适吧? 云清手上传来曹暨身体那温热的感觉,原本伶牙俐齿的她一下子有些结巴,脸慢慢地开始血气上涌,粉嫩的脸上泛着如三月桃花的粉色。那一双眼更是水灵灵的,倒是与曹暨梦中的那个云清神情颇为一致。 她甩开了手:“干什么啊?你说没事就没事,看什么看?” 眼看云清要退却,曹暨进了一步,似笑非笑地问:“不看?” 云清呵呵地退了一大步,心里暗道:“草!”身后居然是墙壁了,这个可怎么办? 佳人在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曹暨,此刻看那菱形的小嘴,恨不能一口咬上去,一把将她压在墙壁上,要不现在揭开两人之间的那层纱,让她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想着她? 曹暨压住了云清,在她耳边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行?” 云清被曹暨压在墙上,看着曹暨那张已经开始渐渐涨红的脸,男人最恨就是别人说他不行,哪怕真不行,比如说那些内官,这也是个禁忌。自己仗着跟他关系好,嘴贱就问了,现在阿暨发脾气了吧?要打人了吧?算了横竖都是自己不好,让他打一顿出气?她索性闭上眼,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地说:“阿暨,是我问了不该问的,要不你打我一顿出气吧?” 看着这个混账闭着眼,嫩嘟嘟的嘴里吐出这样的话,曹暨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他贴住她的身体,夏日薄衫只隔着各自的绸缎布料,还有云清的裹胸。对着云清肖想已久的曹暨,自然无法自控,云清感觉到那不对劲,还听见曹暨贴在她耳边问:“你现在还以为我不行吗?”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现在也要她知道,谁都能怀疑,难道还能让自己的媳妇怀疑自己? 云清被他贴住,心中大为震动,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子,一直以为话本子上的形容太过于夸张,可这个?若是自己以后要装男子装的更加真实?她得放多大一坨在裤子里,若是这样用什么固定呢?这也太难了吧?她开始脸色青白,因为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串字符:“放一根擀面杖在裤子里,会不会难受死?”难怪叫男人,做男人还真难啊! 看见云清的脸色一下子从红润褪去变成白色,她是个姑娘,自己这样孟浪,定然吓坏她了,曹暨将她放开说:“我没事,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云清被曹暨给放开,心里同情曹暨,其实男人生得如他这般伟岸,也是个麻烦事儿。那话本上,成天说女人要娇小,男子要伟岸,可不是应该配对吗?要是出入太大,那多痛苦?转念云清又同情曹暨未来的媳妇,那得有多大的承受能力?念头一转,梦中自己成了他的媳妇,太恐怖了…… 云清睁开眼,别过头,想太多了,真是昏头了。这是她的兄弟!他的兄弟没事,她应该为他高兴! 她过去拍了拍曹暨的肩膀:“阿暨,你没事,我真是高兴!” 曹暨觉得她的反应太简单,一转念,还能要这个混账怎么样的反应呢? “你去跟他们几个道别的时候,就说我没脸见人了,他们若是问起我如何了,就说我郁郁寡欢,恨不能死。知道不?” 云清听着曹暨吐出这样的话语,觉得狠还是他狠,居然连这个都能认下,她哪怕是没有还要装成有,他本钱这么好,还要装成那样! 所以,翠云楼这个饭庄的雅间里,顾云清请了自己的小伙伴,小伙伴听说她要陪着曹暨出去散心,要浪迹天涯,都心头难受,然而难受归难受,好奇之心总是有的。 “云清,听说阿暨大而无用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看到过啊?”黄嘉楠拉住云清问道。 “别问了,人伤心着呢!我劝都劝不好。”顾云清挠了挠头说:“应该也不是一辈子不行吧?听小王大夫说比较难治。也许就有好方子能够治好的!” 云清觉得自己好歹得给阿暨留条后路,等以后局势稳定,找媳妇的时候,也能有个说辞不是? 人家想听的明显不是这个,赵四问:“他到底是怎么无用了?是……” “我跟你们说就是现在坏了用不了,要是修好了你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云清指着一帮子人,又低头看了看她自己:“包括我!”帮着曹暨落实了大而无用之说,也给曹暨留了后路,云清觉得自己很聪明。 第43章 曹家郎君被公主把最大的秘密给公之于众,无颜再待在长安,要离开,好兄弟顾小侯爷要随行,曹家和秦家自然要给两个宝贝疙瘩准备好吃穿住行的东西。外头世道乱啊!随行人员多一些,也就不算个什么事儿了,而且曹家郎君还是希望能治好,因此王太医家的小孙子跟了过去。 老太君要强了一辈子,年轻时候夫唱妇随,夫妻上阵杀敌,虽然有几个儿子战死沙场,但是总算现在的荣国公守护北疆,而两个孙儿在膝下。曹暨多出色啊?现在曹暨被说成无用之人,曹家老太君脸面全无。婆媳俩带着孩子出城念经去了。 与曹家关系好的人家,希望大郎君能治好,也能让老太君安心。跟曹家关系不好的那些人家,那就当成笑谈了。一时间,曹家在风口浪尖上,堂而皇之全跑了。 周后垂帘在朝堂说是陪同太子听政,也不知怎么着京城里渐渐有了流言蜚语,说周后与太子有染,两人勾结害了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帘子前后都震怒,一定要让人彻查。现在这个局势之下,加上两个人又不似刘正基这种靠着本事抢来的江山。 一个跳舞的舞娘,一个懦弱无能之辈,有几个人愿意认真办事?茶馆里说书的,唱莲花落的,倒是抓了一堆。可惜流言喧嚣尘上,愈演愈烈,而最应该去压制的就是顾奎,却没有人理会。 直到顾奎在许州竖起了旗帜,直指太子与周后勾结陷害皇帝,说要带着人马攻入长安解救皇帝。朝堂上分成了两派,一派在问到底太子和周后有没有陷害皇帝,一派在问谁去镇压顾奎这路叛军。 事到临头才发现居然无将可用,西北东北的两路边军是用来防守北疆的,而顾奎手里的兵力是最大的,其他的几位将军手里的那点兵力都不够看。大梁空虚到这种程度?很多人恍然大悟,只是这个大悟太晚了。 朝堂上争来吵去。讨论下来,如今只能把几个小地方的兵力收拢一下抵抗顾奎,而能够领军的,最后威望的就秦老侯爷,秦老侯爷拍着胸脯,他说一定不能辜负太子的信赖。誓死保卫大梁。 话说得英雄,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可怜的兵将出了城,走了五天功夫,一个消息传到京城,老爷子一把大刀耍地好,想要给儿郎们做个榜样,谁知道闪了腰,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急的秦萱带着人去前头迎接。 最悲哀的就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秦萱接了老爷子,急急忙忙地逃了。朝堂上很能理解,毕竟顾奎势力那么大,秦家和顾家如今已经成死对头,如果回到长安,那不是顾奎攻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秦家给收拾了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秦家一逃,京城人心浮动,一时间米铺粮铺拥满了人,围城之困,是要饿死人的啊!恐惧情绪在京城传播,这样一来,倒是助长了顾奎的信心,几个州县一打,开始洋洋自得,改称为王,自称为孤。 * 曹暨刚刚得到消息,秦家父女已经顺利出逃,只要外祖和丈母娘逃了,他的心也就落定了。云清第一次远离长安,才不过出城百里一路上田地荒芜,饿殍满地,恍若人间炼狱。越是往北走,越是可怕。若非身边有大队人马保护,他们早就被抢地渣渣都不剩了。这种眼界还是不要开的好。越是走下去越是让人丧气。 曹暨看着垂头丧气着一张脸的云清,想起前世两人逃出京城的样子,一边心里清楚,在京城的家人断然是没有了命,一边是自己年少不知道藏着,可怜流民,最后被抢地也成了流民。两人在饥寒交迫之中逃往北地。如今的情形完全是出游了。 一行人经过一个小镇,一路上也已经没有像样的村镇了,倒不是为了补给,老爷子准备了充足的粮草,让两人可以安全地到北地。 下来不过是为了能喝口水,这个镇子破破烂烂,人烟稀少,不过有一家客栈的旗帜却在,客栈门口一个小二模样的男子在那里招手:“客官,下来吃个饭再走吧!往前可没有打尖儿的地儿了!” 一路上虽然秦老爷子给两个孩子备足了干粮,而且也能吃口热食,可到底没有一个安稳地所在可以吃口热汤热水。更何况随行的有些人更是一路疲惫,如今离开长安已远,倒是可以休整一下再走。 曹暨下令让人下来,客栈本就不大,他们人马却不少,分成两批进入客栈一半人刚好看守财物。 曹暨带着云清进入客栈,里面的跑堂呵呵笑着一脸要宰肥羊的样子说:“客官要来点儿啥?咱们这里有羊肉蒸饼,羊肉汤饼,红烧羊肉,炙羊肉……” 听见一堆的羊肉,云清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们一路吃肉干,再好吃,也已经没有味了,她抬头:“每样都来一点,不对你先报个价,价格贵,咱也不是傻子,让你宰!” 听那跑堂小二报出来的价格,居然比长安城还便宜些,让云清不可置信,长安城到底是京城,东西多。自从出了京城可以入口的东西都是成倍翻的。 云清皱着眉头有些怀疑,听曹暨说:“最近为家中长辈祈福,念经吃斋,就上汤饼一人一碗,不要任何荤腥,恐怕冲撞了佛祖。价钱按照羊肉汤饼给。” 云清意外地看向曹暨,下来吃纯素,还下来做什么?却见曹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摇着头。 “上点热水,咱们先喝口水。” “那客官,您等着!” 热腾腾的水上来,曹暨提起水壶给云清倒了一碗,蒸腾起来的热气有股莫名的味道,曹暨一把拉住云清:“不要喝!” 说着看向曹沭,曹沭也如敏捷的豹子已经,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云清还没有明白。 曹暨站起来说:“走!” 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魁梧的彪形大汉:“客官,怎么对小店的一口水都不满意,这可让我很是失望呢!” 曹暨站在那里浅笑:“突然之间不渴了,我们还急着赶路。” 那人拿着曹暨给云清倒的水,喝了一口:“客官,这水很是清冽啊!” 曹暨笑着说:“家中祖母吃素拜佛,最近我们也斋戒,不食荤腥。方才也已经说了。” 云清不知道曹暨为什么这么说,她刚刚还在车上啃肉干,啃地很欢。 “哦?这水里有油水?” “腥味太重,喝不下去!”曹暨带着淡笑说道:“乱世谋生,各凭手段。告辞!” 曹暨转身,那人轻笑一声:“乱世之中带着这么多的粮食金银,这不是遭贼吗?” 这个哑谜已经揭开了谜底,云清暗道:“这特么是进了黑店!” 曹暨笑着说:“我能行至此间,就有保财保命的本钱。你不该对我动不该有的念头。” 那人哈哈一笑,从里面出来几个带着家伙的男人,那彪形大汉大喝一声:“肥羊上门了,还不快宰。” 曹暨叫道:“云清,不要客气,这些人手上尸骨累累!” 才出话曹暨的剑已经出鞘,云清也抽出了她的刀,外头早就响声震天。 这群悍匪不知道,他们遇见的是武将世家最为拔尖的子孙和一群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精锐。 秦家的刀法无论是长的陌刀,还是短的大刀,都是一绝。曹暨恢复了少年的身躯,骨子里却是那个平定天下开国君主,他的剑法更是出神入化,云清突然发现自己低估了曹暨的本事。一直以为自己跟他不相上下,没想到他已经远远甩开了自己,这货什么时候偷偷练的? 一时间客栈之内血肉横飞,直到曹暨将那个匪首给扣住,这才停了下来,随行的秦家和曹家的精锐已经将这帮子匪徒杀地杀,抓地抓,曹暨让人捆了那个匪首,出去问了一句:“我们的损失如何?” “郎君,受伤五人,其余人无恙。随行货物没有损失。”来人报道。 曹暨带上云清说:“跟我去看看!” 说着曹暨带着云清往后去,却见后边血腥浓重,里面一排如狗笼子的木笼子,关的几个女人和孩子。而后头居然像是一个肉铺,那上面还挂着一条腿,不是牛羊,而是人的。角落里一堆的白骨,堆成小山样,边上是晒的肉干。 云清总算明白为什么阿暨不让她喝水,杀的人太多,水里都是血腥味儿。 想到这是个什么的所在,云清抱住了曹暨的手臂,胃里翻滚,尤其是看见晒着的肉条,而从后门出去,那里坐着一排衣衫褴褛,表情麻木,看见他们出来问:“下水出来了没有?” 他们是来买内脏的?云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那个人哼哼笑了一声:“我儿已经没了,我不过是不忍吃自己的儿,换别人的妻儿吃一□□命罢了。” 云清看向边上的那棵树,树皮已经没有了,在这样的夏日上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里面曹家的护卫带着那几个女人和孩子过来,抱拳:“郎君,这些人如何处置?” 曹暨皱着眉看向云清,云清知道自己不能有同情之心,这一路上还有太多的这种事情。 刚刚在马车里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抱着个孩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给孩子喂奶。解开了衣衫来,骨瘦嶙峋,她的眼睛里满满地疼惜与不舍。那个孩子可能因为吃不到奶,而在那里哭着。 后拉她眼看着这个女人,被扔下了孩子,被拖走。那个孩子一下子就被后面的人抢了,云清当时就知道这个孩子的结局。她当时忍下了。 这个世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炼狱,帮是帮不完的,只有彻底让它太平下来,才能让人修养生息。 大道理她都懂,可是想想她们被当成牲口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待宰,有想想刚才那对母子的遭遇,云清实在硬不起心肠,她对着曹暨摇了摇头。 曹暨叹息着说了一声:“这五个妇孺带上吧!如果接下去能有安稳一点的地方,再安置他们。” “走吧!”曹暨拍着云清的肩膀,他们上辈子是一起从青涩单纯的少年经历这些,他懂云清这个时候的感受,搂住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听见背后一声:“娘子!娘子!” 那样的撕心裂肺,这个声音对于曹暨却是如此地熟悉,曹暨转头过去,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那张脸,他太熟悉,就是陪着他走泰山的那一个牛鼻子老道。 第44章 这下曹暨仰头,果然是因果循环,今日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救下的是这牛鼻子的媳妇儿。 还不是道士的道士,对着曹暨和云清跪下说:“两位的大恩大德,我苏明全没齿难忘。”说着结结实实地要磕头。 曹暨都不知道牛鼻子原来姓苏,也不知道那个仙风道骨却玩世不恭的老头,居然也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刻。 想起牛鼻子的最后一面,他用命换了自己回来。曹暨弯腰拉他起来:“苏先生客气!苏先生不知可有去处,可愿与我同行?” 苏明全没有想到这位郎君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他拉住了娘子的手,他那娘子抱住了孩子贴着孩子的脸,一串串地泪珠落下。 曹暨让人将这一帮匪徒就地处决。那几个被救下的女子和孩子,让曹沭安排了。 曹暨拍拍云清的肩膀要和云清一起回车队,云清回头却看见那几个等着下水的人,冲了过来,扑在了那些匪徒的尸体上,抬起头来嘴上全是鲜血。 云清刚才打架的时候血肉飞溅没觉得有什么,这一幕让她震惊了,加上空气中混合的腥臭勾地胃里实在难熬,翻腾了起来,往边上看去还有挂着的肉干。 云清无法忍住,侧过头去呕了出来,这么一呕就停不下来了,曹暨给她拍背,心中埋怨自己还以为媳妇跟上辈子似的,跟铁打的一样,这辈子自家娘子虽然被当成男儿养,可一直是被宠着的,也没有经历过巨变,还嫩着呢! 云清抬头,眼中含着泪,曹暨掏出帕子,给她擦了说:“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先回车上,漱漱口!这里我来处理。” “沭叔,去拿几张饼子来,给这些人分了。让他们离去。把这里一把火烧了。”曹暨说道。 那几个人趴在地上磕头:“求郎君救我们!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可这世道,活不下去啊!郎君今日给我们一张饼,能救我们多久?我们早晚也是死!” 曹暨并不愿意救这些已经开始喝人血吃人肉的人,他们虽然情有可原,可终究同类相残,让他无法接受。舍他们一张饼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善意。 曹暨对着苏明全说:“先生,请!” 苏明全忙弯腰带着妻子和孩子,受宠若惊地跟在后面。 苏明全一家,曹暨让人找了一辆马车出来安置他们一家,又让人给他们送了衣服过来。苏明全的娘子说孩子有些热烫,曹暨让王经义过来看看。王经义厉害之处是他做了一大堆的药丸,他给了那个孩子几颗药丸,说用水化开,吃下就能好。 上了马车,云清趴在窗口,脸色惨白,显然还没有恢复。曹暨叫来了王经义:“你给看看?” “有没有止吐的成药,给我吃两颗就成了,看就别看了。不就是那样!”云清不愿意伸手给他,王家是御医世家,自己若是伸手给他,定然就被他判定出脉象了。 “不辩证,怎么看病?唯一不用辩证就能给的止吐丸都是给有喜的妇人吃的。他这个德行,完全是因为看见了恶心的,心头过不去才吐的。跟怀了身子的妇人不一样。”那王经义对着云清说道。 云清一听搭到了什么孕吐身上:“那不是都是吐吗?” “怀了身子的妇人,肚子里有胎儿,他有吗?他是心病,要心药医。” 云清侧过身来,被王经义这么一说,按照她的习惯接口:“草!老子算是体味了一回阿娘说的,怀我的时候吃啥吐啥,不吃也要吐的感觉。要是我也这么经历几个月,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曹暨不这么想,听云清这么一说安慰:“娘这样,女儿未必会这样。” 云清一噎,她以为曹暨定然会说,她是男的,怎么可能跟她娘一样,没想到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个王经义还往她这里看了一眼:“错!一般这种体质会传女不传男的,母亲要是吐地厉害,女儿大多也会孕吐地厉害。” 王经义从自己的专长出发,“我见过吐地特别厉害的,连血都吐出来了!” 这下曹暨一下子给吓着了,他之前还想着让云清给她生一堆的小崽子,这要是吐地要死要活,那可怎么办? 云清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去想那个什么恶心的事情了,今儿奇怪了一个两个说起女儿随娘,他们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这不是生个孩子都要死人的啊?”顾云清转移话题。 “可不就是吗?你知道人的头有多大吗?为什么女人生孩子那么危险吗?” 王经义开始给云清说生孩子的艰难,碗口大的孩子的头,要从产道出来,简直就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他说:“很多女人平时就在家里,也不出去走动。导致身体弱,经不起生孩子这一关,十个女人有三四个会死在生孩子上,尤其是头胎……” 这些话听得曹暨越发脸色发白,自己怎么会以为女人生孩子那么简单,凭什么还想要云清给他一个接着一个生,要是这样危险,其实不生也没什么。 这个话题还没完没了?她问:“所以如果要女人生产顺利一些,一定要多走动?让身子强健?” 曹暨心里一宽,云清那个身子肯定强健,这样他就能放心些了,吐这个事情,不是有止吐丸吗?兴许也能解决? “我得给三娘去信,上次在九龙潭,她跑了那么一两里路就气喘吁吁,平时肯定都不走动的。要是与我成亲了,我都不敢让她怀孩子。”云清说得一本正经,“阿暨,现在还能写信去京里吗?咱们不算是逃跑对吧?咱们是出来散心的,所以我给我未婚妻去一封信,完全没有问题?” 曹暨听得乱七八糟,她还真把三娘当成媳妇儿了?他还只能回答她:“不过你觉得世道这么乱,谁给你送信?咱们倒是有暗桩,但是你觉得为了给王三娘去信,暴露了好不好?” 云清垮着一张脸:“你说得对,但是我对三娘甚是想念。我拿什么来解相思之苦?” 王经义对着她嘿嘿一笑:“三姑娘不在的话,五姑娘也行?” 云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他:“哪里来的五姑娘?我对三娘一心一意,岂会胡来?” 王经义伸出一只手,摇了摇:“万事不求人!” 曹暨脸色大变,正要呵斥王经义个混蛋,云清啪啪地拍了手:“高,实在是高!小王大夫,让我钦佩!” 王经义笑着说:“你还想吐吗?” 云清深吸一口气:“我肚子饿了!” 王经义拍了拍曹暨的肩膀:“心病还需心药医!怎么样,我厉害吧?” 曹暨无语,看着云清又乐呵地打开抽屉,拿出肉干,塞进嘴里。云清看着曹暨,脑子里冒出来王经义说的话,孩子的脑袋从产道出来?所以娇小可以配伟岸,毕竟再伟岸也不会有孩子的头那么大?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云清脸热辣辣地,为了掩饰转过头去扑到了窗口。曹暨还以为她又难受了,过去拍她的后背。 车队停下做饭,曹暨吃饭的时候请了苏明全,曹暨跟苏明全聊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个时候苏明全就是一个书生,原本家中有几十亩的田地,很是富裕,家中还能供他读书,给他成亲。可兵祸一来,整个村子所有的存粮全部被收刮完,若非他反应快,能最早一批逃走。恐怕也是全家死在那里了。只是逃了出来有什么用?到了这里已经山穷水尽,他的妻子瞒着他将自己卖了,人肉一斤不过一百钱,狗肉却要五百钱。换了那点银子想要给他和孩子活命。 曹暨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别难过了!” “是!能遇见郎君就是我的福分。苏某愿意为郎君驱策!” “我们一起给那些流离失所之人撑起一片天地吧!” 曹暨听下来苏明全倒是一个颇有些想法之人,不如好好地用起来。 曹暨看着苏明全的一张脸,他现在安全之后,脸上是放松的,不像前世那样陪着他,虽然对着一位帝王能够嬉笑怒骂,却时常神情落寞,闷一口酒,露出一抹笑容,到底那个笑是苦是甜,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明全不知道为何这位郎君对他如此的看重,只是人家是自己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就是肝脑涂地也不为过。曹暨又问:“令郎如何了?” “多谢郎君关心,吃了药,在内子怀中睡着了。” 等苏明全离开,云清看向曹暨问:“有个事情,我觉得很奇怪,你对这个苏先生是不是好地过分了?” 曹暨看向云清问她:“也许是前世我欠他一份情吧!” 云清不解,前世?阿暨最近神神叨叨啊! 二十来天的行进之后,进入幽州地界,曹家来人将他们接进了大将军府。 曹暨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父亲,曹将军不过三十五六,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刻,父子俩很是相像。 前世里他们赶到的时候,他爹因为顾奎勾结外族,他爹没有防备被害死了。对于曹暨来说父子俩已经相隔了两世,几十年。 见到自己的父亲拍着自己的肩:“好小子,到底长大了,来跟阿爹比比,谁高!” 云清叫着:“曹伯伯,你已经不如阿暨了!” “老了,老了!” 曹暨眼睛觉得温热:“阿爹不老!” 曹将军看见曹暨眼睛红了,拍了他一下道:“我生的是小子吧?你看看人云清都不哭?你倒是娘娘腔腔地哭起鼻子来了!再这样阿爹可要将你送给云清做媳妇了!” “曹伯伯,你别瞎说啊!我可不要阿暨做媳妇,我已经和王家三娘定亲了!”云清在那里咋咋呼呼说话,外头却是谢家七郎从门槛外踏进来。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云清看见谢家七郎,自己可是跟他有过约定地。曹将军并没有细问过谢七郎京城那些谁跟谁的事情,还在那里说:“是吗?好小子,我听说那王家三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居然被你给定下了?阿暨,你怎么还不如云清啊?” 曹将军脸色变了变想起这次曹暨是怎么脱险的,怎么才能过来,想想自家儿子小小年纪虽然智勇双全,到底还是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拍了拍说道:“你也别难过了,陪阿爹喝酒去!” 曹暨知道自家老爹是误会了,误会就误会了,还能解释什么呢? 谢七看向曹暨,想想自己诈死逃脱,而曹暨的逃脱方式更是让人一言难尽,顿时有了难兄难弟之感,叫了一声:“曹贤弟!” 云清高高兴兴地过去叫一声:“谢七哥!” 谢七兴趣恹恹地回了一声:“云清!” 谢七是个极其讲理的人,转念又觉得自己不该责怪云清,毕竟这个事情是云清帮了大忙,原本不过是让她演戏,没想到她却把戏演的让他真假难辨。 曹暨过去拍了拍谢七的肩膀:“云清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能够苟全性命,你也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 谢彦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艰难,被云清勾住肩膀之后说:“多谢你,云清!” 云清打了他一拳说:“谢什么啊!都是兄弟!” 饭桌上,云清知道了谢七不过来了短短时间已经为曹将军倚重。 吃饭过后,云清去休息,曹暨与自己的父亲在书房分析局势,曹将军发现才一年多时间没有见面的儿子,已经有了说一不二的,让人能够信服的威仪。他聊起天下的那些人物几乎了如指掌,说起天下局势,成竹有胸,一时间感慨。这个儿子已经远胜于自己了! 到八月底,曹暨接到密报,顾奎也以摧朽拉枯之势态一步一步地直逼长安。太子发出了讨贼檄文,要求天下兵马进京护驾。大梁正式开始分崩离析。 曹暨看着密报道:“是时候了!” 曹家在幽州打起了勤王护驾的旗号,曹暨与顾云清领着十万大军从幽州出发,前往长安…… 第45章 说到底曹暨不过是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哪怕芯子是个六十多岁的帝王。 他爹对儿子有信心给了他这么多的兵力,下面的将领可不这么认为,被一个没有过军功的小儿带领着。能服气吗?更何况抽调十万兵力,那么对北方辽国来说,岂不是大好机会?国公爷太冒险了! 如此一来左右两个叔伯辈的将领开没走出五十里已经对着曹暨指手画脚,曹暨一直笑呵呵地听着丝毫没有脾气,让他们尽快说。 等他们说完:“众位叔伯,小子忘记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要回去取一下,不知道各位能否等我到明日中午?” 李将军一下子火冒三丈,这等孩子脾气是欠揍吧?不知道国公爷是糊涂了还是怎么了?他说:“行军岂是儿戏,少将军既然出发了,哪有主将回头的道理?若有什么遗漏的,派人回去取便是!” 曹暨淡笑道:“此物还只有我去取了,我既然领了军,就希望众位能执行军令!” 看着这个少年说这般话,脾气好的也就算了,脾气差的简直恨不得骂他祖宗十八代,只是曹家祖宗骂了岂不是把老国公也骂上了? 算了,李将军只能让自己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只说一句:“少将军速去速回,群龙不可无首。” “叔叔所言甚是!”曹暨抱拳之后,对着顾云清说:“走!” 顾云清跨上骏马,跟在曹暨马后。 三十万驻军陡然少了十万,自然是个问题。更何况最近辽国第一大将,他们的三皇子耶律济,还在边境巡视。说是巡视,其实是伺机而动,他已经跟顾奎勾搭上了,他在这里,若是曹家不动,那么他等于替顾奎牵制了曹家,若是曹家动起来,那么他就趁虚而入。 所以曹暨看耶律济很不顺眼,巧的是曹暨前世为了瓦解北方的威胁,把耶律济给彻底琢磨透了,前世里耶律济面对的是已经成名的曹暨,这个时候曹暨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耶律济压根还在消化曹克是不是失心疯了,把十万大军交给一个小娃娃,让北地防御空了一小半? 耶律济的人头总要给带给顾奎的,女婿见老丈人没有个见面礼总归不像话,不是? 两人夜色之中穿过关隘,曹暨熟门熟路,翻过丘陵,火光之下,果然是那耶律济的营房,他那个布防简直是让曹暨恨不能笑出声来,跟他脑子里的没一点点差别。 曹暨挑眉对着顾云清:“云清,准备好了?” 顾云清对着曹暨砸吧了一下眼睛:“那是,面粉管饱!” 两人下马,在隐蔽处换了衣衫之后,云清已经是一身辽国女子的骑装,趁着夜色潜入营房,曹暨手法老练,不要脸地用淬毒的飞镖,小王大夫,不仅治病救人了得,研制毒药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慢的,快的,七窍流血的,慢慢等死的,应有尽有。曹暨既然连自己那处无用这种借口都能拿出来的,可见对脸这个东西实在不看重。达到目的就好! 这个方位是耶律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守卫薄弱之处,守卫的兵将一个一个倒下,没多久就贴近了耶律济的营帐,云清很是不理解夜色中,营帐都长得一样,曹暨怎么就能确认这是耶律济住的地方,听见里面嗯嗯啊啊那声音很是夸张, 顾云清呸了一声:“这个声音假,太他娘的假了。” 曹暨压低声音问她:“怎么样才真?” 云清贴着他的耳朵:“我等下叫给你听!” 云清略微拔高了声音用他们辽国的话:“殿下,要添奶茶吗?” 里面一声喊:“进来!” 云清撩开营帐往里走去,一只大黑熊正在大战女妖精,看着他威武雄壮地身躯转了过来,看向云清:“茶放着就好!” “好!”云清低头,手里哪儿有茶?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她慢慢往前走。 那大黑熊回过神来,云清想着哎呦呵,这是发现了。没想到那耶律济侧道:“好漂亮的妞儿!过来给我瞧瞧!” 云清往前走去,从怀里掏出一包粉,她漫天飞舞,不要钱地将一包药粉洒开,一股子浓郁的香味散开。 云清脸上漾出一抹笑容:“殿下,是不是很香香啊?” 大黑熊闻到这个味道说:“这是什么味儿,怪好闻的?” “这是蔷薇香混合了西瓜味儿!可以助兴呢!”云清娇媚地叫道,花楼逛过了,见识广博。 曹暨听见自己媳妇娇滴滴地对着大黑熊在那里说话,顿时觉得自己头上从有一点点绿,变成了明明白白的绿。他见鬼了才要答应顾云清这个见鬼的主意。 “小美人,深得我心,过来给我闻闻身上是不是也怪香的?” 顾云清一步两步三步地往前,心里还在骂小王那个王八羔子,不会这个药粉没用吧?那就麻烦了,自己一世英名就全毁了。第三步出来,小妖精软滋滋地躺着了,那黑熊反应过来,刚想要叫出身,自己也躺直了。曹暨往前要去收割人头,云清在那里学着刚才那个妖精的声音:“嗯……啊……哈!” 曹暨差点一刀剁偏了,云清还看向他:“死鬼,好了没有,人家等不了了,快进来!” 真是要他死了!曹暨收割了耶律济的首级,拍着胸口,让自己要淡定,不要上火。 两人又从这个营帐里悄悄离去,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按照小王的说法没有一天这个药粉没有办法消散,进去一个倒一个,一天以后再发现吧! 搭建营帐多是逐水而来,曹暨还有一包粉末要赠送,粉末在月光下倒入波光粼粼的小河。拖着云清往回,云清闹不明白曹暨为什么对耶律济的营房这么熟悉,还知道他必然要夜御数女。可跟着他来去如无人之境,拿个人头就像是拔了一棵萝卜一样简单。 曹暨还在这样黑魆魆的夜晚,在月光下,让她换上了银亮的铠甲,提起了陌刀,他自己也换了一身铠甲,再一前一后回去。这是装什么? 曹暨说:“这叫入万军之中取敌军上将首级,一定要穿铠甲才行,否则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用曹家令牌进入大梁关隘,天色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追上自家的大军,那篝火不过是将将熄灭,两人从马上下来,刚好见李将军醒来在打拳。 曹暨叫了一声:“李叔,我们回来了!”说着提起手里的包袱,包袱正滴着血。 包袱往地上一扔,滚出来的却是他们北地的将领都认识的耶律济的人头,那将领退后一步叫了一声:“啊!” 曹暨笑着说:“抽调了阿爹十万精兵,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跟云清去把他们主将的首级给捞了过来,顺带也算是送给顾奎的大礼!叔父觉得如何?” 多少年了,耶律济是他们心中的一个忌惮,他看着两个少年,尤其是边上一个,还把眼睛笑地跟弯月亮一样:“我爹一定喜欢这个礼物呢!这可是他的好朋友!” 已经有其他将领围了过来,看见地上的这个时头颅,都不敢想象,这还真是耶律济!两个少年,一夜来回,居然把耶律济的脑袋,跟过家家似的给提了回来。 李将军跪下抱拳:“末将冒犯少将军,请少将军责罚!” 曹暨这才冷着脸道:“记下今日之过!我与云清累了,要补个觉,到中午,让全军等着,你可有疑议?” “末将遵命!” 曹暨一把拉着云清道:“走,睡觉去!” “我要先洗澡!跟你一个晚上打打杀杀的,躺不下去!”顾云清在那里叫唤。 进了营帐,火头军抬来水,曹暨拍了拍大腿道:“我得去把那个人头给处理了。” 云清正在想着自己怎么在曹暨面前宽衣解带,是不是要拉个帘子,没想到他说这么一句话,问:“人头怎么处理?” “这种天气冷热交替,去洗吧洗吧,用盐腌了,才不会臭了。” “你要不要加点花椒?”云清侧过头问。 “你爹喜欢花椒味儿还是茱萸味儿?” 云清煞有介事地说道:“两样都放点,他口味重。” 曹暨出了营帐,当真找人去处理那个人头,等再回来云清已经洗吧干净,钻在被子里,他这才脱了衣衫悉悉索索地开始清洗,清洗完了,揭开被子往云清身边一躺。 云清伸手过来,是结实的胸膛,她掀开被子,曹暨只穿了裤子没有穿上衫,对他说:“套件中衣啊!” “懒得套了!”说着曹暨闭眼睡觉。 云清挠头,身边睡着一个男人,好吧!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阿暨。他打赤膊,在军中很正常。她也无话可说不是? 云清侧过身去背对着曹暨,闭眼睡觉,不一会儿曹暨贴了上来,手抱住了她,头还埋在她脖子里。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第46章 云清被曹暨抱住,贴地紧紧地,她倒是不认为曹暨会发现她是的女的,只是如果一路上这个货都是这样,不被发现都难。如果真的发现,那就麻烦了,以后和阿暨还怎么做兄弟? 他看自己的眼光会是什么样的?拿着看一个女人的眼光看她?那多怪啊? 她刚刚想要动一下,曹暨就收紧了怀抱,手抱在她的腰上。 半梦半醒之间,曹暨想着外祖将云清托付给他照顾,他保证云清一切安全,在这个前提下,现在不是在京城了,丈母娘和外祖都不在。若是他们能坦诚相对,以后他也不会是单相思了。云清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奶香味儿,真是让人无法自拔,自己前世真是块木头这么好闻的味道,居然都没察觉。 这么一来曹暨心内有了点躁动,尤其是美人在怀的时候,他不是柳下惠,他可是想着云清几十年的人。有些事情就没办法压制了,他悄悄地有了一点点反应。 抱地这么紧,也不知道阿暨做了什么好梦,或者是坏梦,还是夜里的时候宰那个耶律济看了不该看的?所以少年的他就不可遏制了?云清脸上火辣辣的,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被男子抱成这样。这种抱不是跟黄嘉楠的那种简简单单清清爽爽,一看就是兄弟情深。太暧昧了,暧昧透了! 阿暨真的很好看,其实比七哥都好看,身后他的胸膛又结实。嗯!这样的男子?云清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怎么办呢?他们肯定不能这样,自己的女儿身被他发现了,然后又和他有了这样的同榻,就算不是肌肤相亲,那也和那个没什么区别了。 自己大约不是阿暨心中喜欢的那种,要是阿暨喜欢的其实还是三娘那种,到时候无奈之下,他说要负责娶了自己,岂不是坏了他的姻缘?云清心头是千回百转,还有一丝丝小心酸,原来自己心头真的是有些喜欢他了。不,不能这样,自己不能耽于情爱当中,顾奎还没有死,他们的危机还没有解除,自己不是想地明明白白,等天下安定,就游历大好河山吗?这辈子不为情爱所困。 曹暨心头兴奋,他已经醒了,云清被自己抱成这样她都没有动作,可见她并不拒绝,曹暨心头有些颤抖,他的手状似不经意地要离开云清的腰腹,试图往上。呃?还没等他试探上去,云清的手已经伸倒他身下,曹暨本就不稳的心,狂跳。云清开窍了吗?她想要做什么? 顾云清一把抓住曹暨,嘴里骂道:“揍他!”这话才出口,曹暨嘴里已经嚎叫出声:“放手!疼死了!” 云清坐起来,装作很迷茫的样子看向曹暨,曹暨抱着自己的下腹弯着腰在抽气,找个媳妇这种手劲的,他也是活该。她怎么就这么没轻没重的?骂道:“我要被你捏废掉了!” “捏?哪里?”云清低头看曹暨,一下子恍然,倒抽一口气,连连道歉:“阿暨,是我错了,我个白痴做的什么梦。梦到跟阿楠他们出去打架,我抄起棍子就要打人!没想到随手一抓,就抓到了……” 曹暨纠结着一张脸看着云清,他该信她的鬼话吗?着明显是给他教训让他不敢乱来吧? 看着曹暨那痛苦中带着可怜,眼圈还略带水汽的样子,云清意识到自己这一招太狠了,万一把阿暨给废了,自己拿什么来赔?她伸手抓住曹暨的手:“阿暨,我不是故意的!你说我干的是什么事儿啊?我都不知道自己睡相那么差,要不今晚,我跟你分开睡两个帐篷吧?”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就是不想和他睡一起,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用得着这样狠吗?她一把这样狠劲儿抓着,要了他的命,她也不为她自己的未来着想一下。曹暨心里嘀咕。 “你要不要让小王进来看看,万一要是坏了,咱也能及时修一修?”云清其实挺担心的,她知道男人那里碰不得,真坏了的话,可怎么办呢?自己也真是没轻没重的,一想到这样,她愧疚地不行。恨不能伸出手抽自己两下。曹暨呼出一口气,最疼的感觉已经过去了,他可以估计自己肯定是红肿了,大碍应该不会有,真特么疼地要命了。 一把扣住云清的手腕,真把他给气着了!云清闭上眼睛,难道他要打她一顿出气?道:“阿暨,别打脸,其他地方随便你打!” 看着她这个时候摆出一副,我是一头小羔羊,任由你来宰的样子。这么肥嫩的小羔羊,哪里适合揍,只适合吃。可这只小羊太坏,吃起来颇为困难。 曹暨是再也不敢相信这个混账了,谁知道她的下一步是什么?他捏了捏她有些肥嫩的脸颊,用万分无奈加上隐忍的声音:“应该没什么大事,晚上我们一人一床被子吧!” 云清睁开眼,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走,吃饭去!吃完饭,咱们就可以开拔了!”曹暨站起来,云清看着他走路有些怪异。 他过去穿上了外衫,传了午饭进来,云清陪着曹暨吃了两口。走出营帐,等士兵收拾帐篷,曹暨大跨步往前,步子跨的好生有气势,有点外八字。看着高大的骏马,曹暨心里有点发怵,他不认为现在能接受马儿的颠簸,要是一天下来,受伤的地方会不会废了? 云清抚着额头叫:“阿暨,我头风犯了,可能骑不得马了,能不能坐车?” 曹暨看向她,一脸不耐地说:“怎么回事?你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有头风你不知道啊!你为什么让我要补眠,不就是怕我头风犯吗?”云清叫着。 “行行行,咱一起坐车去,反正还远着呢?”曹暨拉着云清进了马车里。叫他骑马还真是为难了。 李将军看着两位少将军钻进马车里,他想说两句,这样娘能打好仗吗?又想了想那个瓦罐里腌着的人头,这屁也不敢放了。那两个是小爷,随便他们吧?刚才少将军在帐篷里嚎叫是怎么回事? 云清拉着曹暨在马车里坐了整整两日,看不出曹暨走路有异样了,才放他一起出来骑马,骑马之前还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了吧?” 这两夜,曹暨规矩地很,上下身穿地严严实实,还一人一床被子,中间只差就放块隔板了。云清手伸出来,他都要犹豫是不是给她盖被子。总之吓怕了! 看向她,当真是疼也云清,不疼也云清。 李将军越是跟着少将军越是佩服,少将军简直算无遗策,当时他担心杀了耶律济,会引来辽国的报复,没想到这几天接到北边来的信,原本边境屯兵的辽军,已经开始撤离了。 少将军摸了摸鼻子说:“辽国的老皇帝身体不行了,原本耶律济也是要杀回去抢夺皇位的,我给他们干掉了一个抢夺皇位呼声最高的。耶律济还有那个眼光敢离开都城,其他两个就算了,都要防着对方呢!耶律济一死,剩下两个不足为据,以阿爹之能,守住边境没问题。让他们先快活两年,等咱们把南边儿全部收拢了。再将他们收拾收拾?” “千百年来胡人一直是最大的祸患,就是大唐,盛世的时候万邦来朝,乱的根源不就是因为胡人。不过胡人太难收拾了。” 曹暨呵呵一笑:“分什么胡人汉人?人啊需要点信仰,信佛,从善……” 听到这里,李将军才意识到,少将军的心思之大。 “阿暨,我爹就没有怀疑过,那不是耶律济给他写的信?”顾云清看着曹暨趴在那里用耶律济的口吻给顾奎写信。 曹暨抬头:“他为什么要怀疑?他马上要进长安了,马上要称帝了,他现在可了不得了!” “是吧?那我岂不是要成太子了?”顾云清说道:“我爹可只有我一个嫡出的儿子。” “你是不是想多了?他可能会想另外娶一个女人,立一个皇后!”曹暨斜眼瞥向她, 云清一想立马冒出了周后那张脸:“周后吗?他会接受刘正基用剩下的。” 曹暨摇了摇头:“你爹还是很注重出身的,龙凤两兄弟得他的宠爱,你以为是为什么?” “他喜欢宁氏啊!” “你说得对,你认为他为什么喜欢宁氏?” “为什么?” “宁氏自己能讨男人欢欣是一回事,还有一回事就是宁氏是官家千金出身。”曹暨看向她,“所以他会把周后收入宫里做个妃子。然后再娶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女。”前世顾奎一进京城就干了这么一件事情,不过是将将选了皇后,就被曹暨给攻破了长安,将他赶了下台。 “他要不要脸,都什么岁数了?” “他还缺个嫡子,能够继承皇位的那种,所以他一定会要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女子为妻。”曹暨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云清:“你说京城里作为皇后最好的人选是谁?” 云清跳起来:“他不会想立我媳妇儿做皇后吧?” “王家三娘,出身高贵,学识出众,容貌绝艳。天下还有谁比她跟适合做皇后的吗?” 云清顿时觉得自己头上飘来一朵绿色的云彩,那样的遮天蔽日,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她可不是寿王李瑁,把自己的媳妇送到自己爹的床上。 “我要去带我媳妇出来!” 曹暨吹了吹手里的信,道:“去吧!要不谢兄太可怜了!” 作者:云清:我喜欢阿暨,但是我可以确定他应该不会喜欢我,所以我还是不要露馅了吧? 曹暨:媳妇太狠了,我怎么还会喜欢她?作孽啊! 第47章 李将军不理解少将军的命令,让他和顾云清一起潜入长安,里应外合。前提是,少将军连在京城露脸比较多的曹沭都不许去冒险,可他把顾少将军放出来做什么?顾小将军在长安谁人不识? 李将军还在纳闷当中,听见一声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阿暨哥哥!” 曹暨听见这个声响,心头一颤,梦里倒是想了千百遍,今日却是初见她女装的样子。 不曾想撩开帘子,进来一个身段窈窕的布衣少女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却见戴着面巾,额头光洁,眉如远山,眼如秋水。只看这半张脸确李将军作为一个常年在边关的糙汉,实在缺乏形容少女容貌之词,只能说真他妈的好看,太他妈好看了。。 顾云清一只手搁在曹暨的肩上,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曹暨立刻脸涨得通红,心中默念:混账王八蛋。 顾云清将面巾揭下,下半张脸上却是盘横交错的疤痕,狰狞可怖,看上去是被烈火给烫伤的。让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顾云清挑眉:“如何,南边儿逃难过来的,脸被烧坏了。这装束,我敢说,就是站在黄嘉楠面前,他都认不出小爷我来!” 顾小将军把自己改扮成女子,还没有任何的怪异,这样的装束,确实是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了:“小将军,厉害!” 曹暨定了定神,招呼已经愣在那里的李将军坐下对着云清说:“虽然你这个装扮,不会让人联想起来,不过你也要自己小心,千万不要冒险。反正自己的命是第一位的。王三娘那里尽力就好,乱世之中自保已经不易。” “我啥时候都贪生怕死,你放心!”云清说得信誓旦旦,曹暨却是不信这个混球的,前世她为兄弟们两肋插刀,哪里含糊过? “李叔,云清年纪轻,容易冲动。你这里多劝着她些,我会接应你们!”曹暨对着李将军嘱咐。 李将军这里应下:“其实不用顾小将军冒险前去,我等也定能完成少将军所托。” “我去还为了能够救出三娘,毕竟我是她的未婚夫。你们去她未必会信。” 眼前这个少女打扮的顾小将军说出自己要去救未婚妻,这怎么看,怎么怪异。 曹暨拍了拍李将军的肩膀:“李叔,你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云清说!” 等李将军一出去,曹暨过来揽住了云清的肩膀,一起过去坐下,他开始烹煮茶水,曹暨的侧脸虽然有少年人的肉感,却已经显出了分明的轮廓。可那睫毛纤长,长眉入鬓,实在好看。 云清看得不禁脸上要热起来了,埋怨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爷们!跟那群闺中的小姑娘似的,居然也开始思春了,还是对着阿暨!她拿起那块面巾,打算蒙在脸上,蒙混过关,掩饰自己。内心又唏嘘不已,自己怎么也会有这等少女春心。打住,打住!既然已经装成了男子,一辈子就成男子了。 曹暨在那里点茶,给她推了一盏过来,见她脸上蒙了面巾,伸手揭开道:“干什么呢?在自己屋里,蒙着难受不?” 曹暨贴着自己坐着,云清被他揭开自己的面巾,为了掩饰自己的胡思乱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阿暨哥哥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如何报答!” 曹暨见她故作镇定地投怀送抱,明白她是掩饰,却心头暗喜,索性一把搂住,伸手揭去她脸上糊着的那层面具,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她的那张脸,因着想了不该想的,艳若桃李而不自知,配上少女的装束,哪怕布衣荆钗,却也难掩国色天香。反正不管别人眼里是否这样,顾云清在曹暨心中就是天上的姮娥,地上貂蝉。 这般景象他自然没有办法克制,他勾唇一笑,那一双灿烂的星眸含情,声音带着温柔,说出自己心头之言:“云清妹妹,若是觉得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将她双手往后一扣,云清的脸仰着,他要压过来,那柔嫩的粉唇是他的目标,一亲芳泽?到底要还是不要呢?她要出去了,这个时候若是戳破她的秘密是不是不好? 云清的眼前是放大了的曹暨那张脸,云清因为紧张咽下了一口口水,她的手被他给扣住了,随着他的脸贴近,心如同关了一群活泼可爱小鹿的房子,那些小鹿还安分,使劲在撞墙。小鹿撞墙。 眼看就要被他给贴上了,他居然停在那里不动了?灵机一动,她的脑袋磕上去,两人同时痛呼,曹暨被云清的额头磕地唇流血,云清捂住额头:“你干什么?” 曹暨捂住嘴唇,等放下手来却是一抹血迹:“总有一天我要被你给弄死!不过是逗你玩玩,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云清捂住了额头:“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之前问你有没有断袖之好,你说没有!你看看刚才?”云清脱口而出,却是转念,阿暨之前当真是骗她,明明他就是个断袖。看看,刚才不是被自己的美色给迷的? 还说他是断袖,曹暨很想发个脾气,问她一声,敢不敢把衣服脱了,验明正身?王八羔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的心思,榆木脑袋!深呼吸,深呼吸,她马上要出去了,跟她计较个什么,等她回来,定然不会再让她逃脱,一定要剥了她这层皮,办了她才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让她明白她是到底是男是女? “断袖个屁,到时候老子小崽子生一堆,让你看看!”曹暨骂出声,。 曹暨说要生小崽子,云清又落寞了,他要生小崽子,好难过,好伤心,好想哭!妈的,眼睛怎么热辣辣的。不行,得出去走走! 云清赌气着站起来:“你爱生不生,谁要看?”这话出声带着鼻音,转过身,心里堵得慌。 曹暨虽然嘴唇又肿又疼,听她这般带着撒娇埋怨意味的话语,喜上眉梢,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云清想要甩开他,却没有办法逃脱。曹暨轻笑:“我有好东西给你!” 说着放开了她,转过身去,打来箱笼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一堆的东西。 云清不解,曹暨拔开乌木簪子,里面竟是空心的,他倒出一点粉末来:“这里面的毒药,小王说叫三步倒!剧毒无比,这种簪子不起眼,你可以随身带着。这个手镯里面却是解药,还有这个,有个卡簧,弹出来就能射出淬毒的……” 她明明武功高强,他却给她弄了这么多见不得人,不择手段地玩意儿,这让她威风怎么抖? 曹暨抬头:“保存实力,能少用点力气就少用点力气!” 好吧!云清点头听他嘱咐,有些暗器,他还亲手来教,让她坐在那里研究研究,他则是躺靠在那里,看着女装扮相的云清!嗯,媳妇真好看!以后若是宫装层层叠叠,岂不是更加艳丽? * 长安城从唐末开始屡屡被破,又屡屡修复,城墙还是这般高耸,上面烟熏的黑色斑块,还有累累的伤痕。李将军带着顾云清,接近长安,他们这帮子人分开混入。 据说顾奎攻入宫中,才发现老皇帝被关在一个偏远的宫内,因为没有吃食,已经饿死了多日,尸身都腐烂。他拿这个大做文章,直指太子谋朝篡位,顾奎为皇帝报仇的方式非常直接,监国的太子被当众行了剐刑。他又装模作样,以国丧之礼葬了刘正基。 他假客气了几声,原本是想要还给刘家江山的,可刘正基不是没有好儿子吗?所以索性他就上了。这个就不要脸了,何必遮遮掩掩呢?毕竟他连周后都收入宫中,成了美人。之前阿暨这么说,云清还当他胡说八道,毕竟顾奎阅女无数,自己在顾家后宅都不少女人,何必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呢?只能说顾奎胃口真好。 城门口人不少,都是等待入城的,大多是老百姓,看情况好像明朗了,陆陆续续回来了,只是如果没有城里人愿意给他们担保的话,他们是进不来的。 顾云清和老李也就是扮演这样的一对父女,他是城里一个小京官的亲属,城门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那里签字画押,给父女俩担保。老李木讷的站在那里。 云清低着头,身形却窈窕秀美,露出了半张脸,一双杏仁大眼更是水汪汪。城门口的一个小将官动了心思,新帝如今刚刚入主,广扩充后宫,若是能献上一两位美人,以后平步青云也未可知。 云清被一把拉过去,她娇声喊:“阿爹,阿兄,救我!” “云娘!”老李扑过去,城里的青年弯腰:“求将军放过我妹妹!” 还没等他求完,云清脸蒙着的面巾已经被取下,露出了一张毁了的脸。云清用袖子遮挡自己的半边脸,泪眼婆娑,那将官看着这张疤痕纵横交错,那凸起的新肉还带着粉红色,一脸嫌弃地道:“晦气!” 老李从地上捡起面巾,用袖管擦了擦脸,递给云清,云清落着泪,系上面巾。城门口的士兵挥挥手,放了他们进去。 云清带着哭腔:“阿兄……阿娘……阿娘没了!” “妹妹莫哭!”那青年好似真的是云清的哥哥似的安慰着她,过来搀扶着老李,三人带着麻木而卑微的神情走过了城门…… 第48章 云清进入长安城,按照曹暨的嘱咐,把手里的那些明的暗的线路全部摸了一遍。顿时觉得阿暨这货已经不是狡兔三窟了,简直就是四通八达,若是他对城里任何一个姑娘见色起意,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包括了皇宫之内。 不知何时起,自己的玩伴已经变得如此深不可测?这个感觉,嗯?还真不赖,她很喜欢。 且说顾奎快速登基,改了国号为燕,朝堂上杀了一批,留了一批。 后宫之内,也杀了一批,留了一批。顾奎此刻正在周后的宫内,沉迷于周后的温柔乡之中。哪怕他阅尽千帆,周后这一帆确实别具特色。他的小宁氏与她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顾奎敞开着衣衫将周后搂在怀中,周后娇娇柔柔:“陛下要册封王家三娘子为国母,妾本不该多言。只是那王家三娘先许给谢家七郎,又许给顾云清,更何况当初许给顾云清另有一说,说顾小郎君玷污了她的清白,方才会急匆匆地交换庚帖,不是您这个亲爹都不知道吗?” 听见顾云清,顾奎心头就火气:“莫要再提那小畜生!” “可若是王三娘果真与顾云清有了那等事?陛下还封她为后吗?”周后坐起来问他。 顾奎一把拉住周后,边搓揉边问:“按照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周后双手搭在顾奎的身上:“陛下也不派人去验看王家三娘的清白?若是清白还在,自然是当得国母之尊,若是不在了,收入后宫之内为美人也未尝不可!” 顾奎听她这么说,倒是合了他的意。 如此,内廷太监带着几个宫里女官来到王家,展开了圣旨,说要替王家三娘验身。 那老太监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陛下有意册封小娘子为国母,怎奈小娘子先许谢家七郎,后许给反贼顾云清,是以让奴婢来验看娘子贞洁!” 选国母验身也无可厚非,可这个前面的话语却是极其侮辱人了。王家诗礼传家,怀疑他们家教出来的女儿未婚就与人有了首尾,这是在往王家门庭上泼脏水了。 两位女官进了王家三娘的屋内,王三娘被迫脱了衣衫,让她们验看,等人出来说一句:“启禀内监大人,确然是冰清玉洁。” 等宫里的人一走,王三娘眼前一黑,晕倒在地。顾奎是个什么东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封她做皇后?她稀罕这个皇后之位吗? 王家哪里不知道这种皇帝今天当,明天兴许就脑袋掉了?可能有什么办法长安城在他的手里,现在就得听他的话,否则他把三娘抢了进去,那苦水也没处倒啊! 王夫人抹着眼泪,唤着三娘,三娘悠悠转醒,等眼前光线亮了起来。看见她母亲的脸,母女抱头痛哭:“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三娘自知不能说七郎还活着,只说:“阿娘,云清是他的亲生子,他怎能父占子妻呢?有悖人伦啊!” 王夫人捂住三娘的嘴:“三儿,以后这些话不能说!好好进宫侍奉君王,你若是寻死,只怕我们全家都会遭难。” “那顾奎荒淫,我……”还没说出口,王夫人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现在这种情势之下,家中不可避免地被插了暗桩,祸从口出啊! “阿娘……我想静静!”三娘想要说却已经无话可说,乱世里哪有什么道理可言?乱世美人多薄命,自己长了这张脸,就注定人生凄苦。不过掌权者的玩物。 她坐在床上蜷缩着双腿,脸颊上两道水痕,两个贴身婢女怎么劝,都没办法,心中烦躁,忍不得两个姑娘的呱噪,她挥手道:“你们出去,让我静静不行吗?” 她想着七郎,偶尔还会想想云清,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实在不行,等进了宫,大不了舍了这条命跟顾奎拼了! 三娘想得入神,连云清进来都没发现。云清看她落着泪,轻笑一声:“三娘姐姐,这是为谁落泪,是为你的郎君,我吗?” 这一声“三娘姐姐”把三娘的神魂拉了回来,她转过头看到云清,一下子不敢相信,伸手揉着自己的眼睛,呐呐地道:“云清?” 云清看泪如雨下,拿出帕子,挑起她的脸颊,轻轻给她擦拭:“是,姐姐,我来接你了!” 三娘被云清搂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云清就是没有办法建起男女之别的大防来,靠在她怀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云清将她搂住,抚着她的头发,让她哭个够,渐渐地三娘意识到自己这个哭地有点不对劲,抬头:“云清,你怎么来了?顾奎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走!” “我不来,难道让你嫁给我那个混蛋的爹不成?放心吧,一切有我!” 三娘这个时候才想起:“你怎么进来的?绮罗和织锦呢?” 云清大喇喇地坐下:“放倒了!若是连你的房间都摸不进来,我有什么脸说能接你出去?” “姐姐只管安心在家,一切有我!”云清跟她说完,往外走去。再等她寻去,只见外面两个婢女躺靠在罗汉床上,睡得正香。 云清的出现让三娘的心略微安定了一些,一日之后,王夫人领了一个姑娘进来:“进来吧!” 三娘抬头,只见那姑娘花容月貌,身材高挑,那……那……容貌,依稀可辨是顾云清的模样!? “儿啊!这是琼花懂得些拳脚,以后与绮罗织锦一起服侍你!”王夫人指着云清对三娘说,“后宫之内,既有前朝的女眷,还要陛下潜邸的女子,你进去虽然贵为皇后,却年岁还小。这些年不过将你当成世家宗妇来养,没有想过让你去为一国之母。是阿娘疏忽了!” 王夫人说话真是小心,她的意思很明确,顾奎这个东西,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后宫乌烟瘴气,一群牛鬼蛇神所以要给她找个会拳脚的保护保护。 才将将说到牛鬼蛇神,外头就来说宫里来了册封的旨意,婚期定在十日之后。还送来了两位女官,说是教新后宫廷礼节。 百年来没几年城头变换大王旗,宫里的礼数能比王家谢家这样的人家周全,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等两人真的来教了,把顾云清都给惊呆了,那两个女官乃是前朝周后身边之人,来教的竟然是房内之秘。听见她们传授的东西,三娘简直羞愤欲死:“你们这是置我于何地?”一想要对着一个五十多岁,比自己父亲还要年纪大的老头子行那等事,三娘恨不能一根白绫,将自己一了百了。 “奴婢乃是奉旨前来,这是陛下的旨意,若是娘子不愿,请自己上表于陛下!”那女官很是高傲。 云清算是看出来了,这是那妖妇周后的想法,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了一计,可这劲儿地恶心王三娘。让三娘羞愤,未曾进宫就和顾奎之间埋下矛盾。哪怕三娘再貌美又怎么样?后宫之内一个没有宠爱的女人,就不是她的对手。 可不就是她娘和小宁氏当年的那一幕幕吗?自己送上门的人头,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王三娘自然是不肯学,不肯听的。僵持之间,那两个女官说要回去禀报陛下。 云清安慰王三娘:“姑娘何必拒绝,房中之秘也是一门学问,学它又何妨?” 三娘看向云清,见云清对她暗示,忍着羞辱,应了下来。 云清每日兴致勃勃地陪着三娘学这等秘术,三娘听地羞不可遏,云清有不明白的地方还问:“姑姑,能问一下,我们姑娘才十七岁,可陛下已经五十多了,您说的那么多,所有的假设,都是陛下老当益壮的前提之下,当陛下雄风不展之时,我们姑娘又该如何处置?”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陛下?来人!”那女官叫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云清站起来对着这个女官,冷笑一声:“姑姑莫要着急,奴说这话,绝非有欺君之意。您是周夫人身边的女官,周夫人是谁?是前朝皇帝专宠这么多年的皇后。就算当今陛下雄风依然,难道前朝皇帝也是?若是前朝陛下确实老当益壮,缘何周夫人会与废太子私通,还捧着废太子上位?陛下喜欢前朝皇帝的宠后,就如同年纪大的人都喜欢软烂之物,不会喜欢吃硬豆子是一个道理。我家姑娘容你们胡说八道了两日,教这些没用的虎狼之技,难道就不许她问问实用之术了?” 王三娘听了云清的话,站了起来,笑了一声:“红绡说的话,正是我的疑惑。这几日两位女官,教授的都是一些荒诞之技,若是我学了这些技巧,用在陛下身上,不顾陛下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陛下会不会如前朝皇帝一样中卒呢?若是这样,岂不是害了陛下?” 两位女官脸色突变,王三娘进一步逼问:“周夫人能歌善舞,有妲己褒姒之媚,惯常会蛊惑人心。她能得到前朝老皇帝的喜爱,也能得陛下的疼爱,必然是知道进退的。怎么会用这等虎狼之技?她让你们教授我这等技巧,不是要我的命,就是要陛下的命!别忘了前朝皇帝是怎么中卒的。陛下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他膝下就顾云清一个嫡子,顾云清如今却是反贼之身。他自然是希望能有一个继承皇位的嫡子。我既然是要入宫为后,应是照顾陛下的龙体,延绵真龙血脉,绝非引诱君王贪恋女色。周夫人其心可诛!我今日就上表,问陛下一个究竟!” 王三娘一封上表放在顾奎的桌上,王三娘的文章花团锦簇,顾奎是个武将莽夫,还请了读书人来说给他听大致的意思,没想到自己收了那个周氏,竟然让人疑惑是不是与刘正基一样无用了。 那天周氏对他说,王三娘乃是大家闺秀,若是不愿意进宫,强行让她进来,到时候岂不是他落得无趣。不如用两个女官去试探,若是那王三娘能够忍下羞怯,肯学。必然是心里愿意的,若是不肯,还是要想方设法折了她的傲骨才行。 傲骨这两个字,让顾奎想到了一直没有对他屈服的秦萱,他可不想再娶一个秦萱了,当时就听信了周氏的话,让她派两个女官去王家试探那王三娘,没想到试探出这么个东西。 让他颜面全无!而且王三娘还在上表中规劝他要远离褒姒妲己之流,不可被妖孽惑了心智,周氏分明是在害她,最后她还说期待与他的大婚,愿意为顾家延绵骨血。 这上表中的意思分明是要他解决了周氏,否则她不会高兴。想着王三娘那年轻靓丽的容颜,比之秦萱不遑多让。他这些年心中最恨的就是无论他多厉害,秦萱都一直看不起他。王三娘诗礼之家出身,可比秦萱武将家出身要更高贵!那就依了王三娘! 想到这里顾奎传了旨意,赐了白绫给周氏,周氏看到白绫一下子吓瘫在地! 第49章 新后还没进宫,已经逼死了之前很得陛下欢心的前朝皇后,在宫里也大有杀鸡儆猴之效。顾奎却是心里高兴,要是跟秦萱那样,对他没有任何想法的。他就是宠一千一万个女人,都不会在乎。 这个王三娘对他在乎,给他的信里,说他英明果断,王三娘足以让重回少年那般的青春。 那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是顾奎做他人生的第三次新郎,第一次在乡下,一对红烛,不过是吃了一顿饱腹之餐,娶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婆娘。第二次,在长安,作为皇帝的亲信,娶了世家勋贵的女儿,名满京城的美人。这一次,他是以天子之尊,娶了诗礼世家的美人。 顾奎一早上,在铜镜之前,犹豫着要不要拔掉几根白发,最后作罢,毕竟头上头发本身已经很稀少,若是拔了只怕更稀疏了,幸亏又冠冕可以盖住。 虽然场面宏大,乱世这么多年,规矩却并不大,拜堂成亲之后,王三娘入了甘露殿之内,红烛高烧,蜡泪成串。 顾奎在外宴请文武百官,他心头发热,那王三娘如花美眷,今日就要成为他的皇后,想想就高兴,宴席之上喝地兴奋。朝中谢相,一想起自己那风姿卓绝的孙儿心头难掩痛楚。 外头太监匆匆而入,跪在地上,顾奎不知道谁人现在大煞风景,只是这个时候来报总归是大事,问:“何事?” 却听人来报:“陛下,宫门外,有人自称奉了顾云清之命,给陛下送了贺礼!” 顾奎举杯的手停顿了下来,问:“送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外族人的人头!”那个内监回答,“来人说,如果陛下不看,会后悔终生!” 听到这样的回话,杀人如麻的顾奎不信邪了,他倒是要看一眼到底是谁的人头。 “拿上来!”顾奎这话一出,边上的文武百官,大多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王三娘本是顾云清的未婚妻,如今被老子给娶了做皇后。那顾云清从来就不是善茬子,不知道送来的人头是谁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外边送进来的那个盘子上,盘子上面一个圆球被盖了布巾,顾奎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过去揭开上面的布,一个拖着两条辫子,已经腌制地干瘪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已经变了形,但是这个人顾奎是烧成灰也认得的耶律济,顾奎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 殿内大多数人不识是谁,其中有人抽一口气叫:“这是辽国的皇子,耶律济!” 耶律济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前朝多少兵马折损在他手里? 顾奎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收到耶律济的人头。在他的心里曹家的军队可不堪跟耶律济抗衡,他跟辽国的这位皇子有约定,让他帮着一起打秦曹两家的联军,他心头是有十二分的把握。没想到战争还没开始,他最有力的盟友的人头摆在了这里。 自己大喜的日子,收到这样的东西,梗在喉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咽下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安抚一下自己跳蹦跳蹦的心。耶律济的霸道,他是知道的。为什么人头会到顾云清手里,还堂而皇之地给送了进来?问:“来人还说什么?” 那人低头不敢说,顾奎心头火气上来:“说啊!” “他说带句话,给陛下。拜堂让父亲替一替也就算了,洞房他就自己来了,不劳父亲大人了。” “什么?”顾奎伸手捶了桌子,大怒。撩袍往后宫走去,进入才甘露殿,一路往里而去,却见宫女太监七倒八歪躺在地上,顿然觉得不对劲,那另一半的酒意也醒了,一下子不敢往里去,让人去带了十几个侍卫,这才往里而去。 踏入他准备已久的正宫新房,却见里面床上帷幔已经放下。帷幔之外,一人身穿中衣,素手慢悠悠地伸到那衣架之上,那个身形太熟悉,他大叫一声:“顾云清!” 顾云清抬头挑眉,嘴唇微微上翘,带着淡淡的笑,将外袍从架子上拿下,展开之后,慢条斯理地穿在了身上,拿起边上的腰带,扣在了腰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无比潇洒。 “父亲,见到儿子送的那个礼物,可欢喜?” 看着放下的帷幔和地上躺着的宫女太监,顾奎心头已经不是大震了,而是一口老血快压不住了,大喝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三娘乃是我交换了庚帖的未婚妻!今日大婚,自然是洞房花烛了!”顾云清笑地欠抽,他撩开帷幔,帷幔中三娘用被子蒙着脸,顾云清一把拉开了被子,却见三娘满脸泪痕,顾云清低头,当着顾奎的面,在三娘额头印了一下,说道,“父亲着实有心,怕三娘拘谨,还派人教了三娘。儿子十分受用。” 云清对三娘现在的表现很不满意,她教过她,一定要咬着被角,悲愤欲绝才行。可她呢?躲被子里算什么事? 顾奎脸色大变,如花美眷居然被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睡了?他大怒:“逆子,你罔顾人伦,我今日定要杀了你!” “父亲,真这么想?不如摸摸自己的心口,会不会痛!”顾云清挑起嘴唇笑,“罔顾人伦?实在可笑,可笑至极!三娘先许的是我,因着七哥身亡,我想让她为七哥守丧。方才没有与她成亲。没想到,你却封了自己的儿媳为后。到底是谁罔顾人伦?” 顾奎从边上的护卫手里抽过刀,要冲上去,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心头一阵疼痛。捂住胸口。 顾云清挂着淡笑:“父亲杀子,心疼了吧?” “你做了什么手脚?”顾奎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中了招。 顾云清靠在拔步床架上,十分懒散,脸上还带着些微红晕,她的容色极盛,此刻看上去十分浪荡,十分冶艳。 “做了什么手脚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中招了。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咱们父子今日同归于尽。第二个,你亲自把我们夫妻送出去城外,如何?”顾云清笑地嘚瑟。 “如果你到时候不给我解药,我该如何?”顾奎厉声问她。 云清笑着说:“如果你不想赌一赌,完全可以选第一种。” “我杀了你之后,在你身上搜不是更容易些?”顾奎冷笑着欺近顾云清,顾云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打开,里面有十来个用不同颜色蜂蜡封好的丸子。 “这里有糖丸,有毒药,也有解药!父亲要一个一个试吗?您能确保吃下去的就是合适的药吗?”顾云清将药丸包了包,扔给顾奎,“等出城,我告诉你哪个是解药?如何?” “若是你骗我呢?” 顾云清淡笑一声:“那么回到第一条,咱们同归于尽?去吧!准备车马,亲自送我出城!想想你的至交好友耶律济,你还想有其他的打算了吗?” 床幔里一个声音:“顾云清,我不跟你走!” 顾云清撩起床幔,伸手捏住王三娘的下巴,笑地阴冷:“三娘,你别不识抬举!刚才谁在我身下哭成那样的?老子拼了命来接你出去,这会子又说不肯走?怎么你想留下,生下我的儿子,算成我父亲的?倒也是个办法,反正横竖都是顾家的血脉,到底是儿子还是孙子,只要我父亲不计较,就不是个事情。” “做梦!我会一根白绫了结自己,断然不会跟你走!”王三娘说的断然,让顾奎的老夫心颤了一颤。 顾云清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伸手摸着王三娘的脸邪肆一笑:“乖宝贝儿,吃下这颗药,跟郎君走!郎君怎么可能让你跟了他呢?” 掰开来,塞进了王三娘的嘴里,王三娘被迫吃下药丸,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顾云清侧过头,盯着顾奎,顾奎想起那颗人头,现在顾云清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也像是看那颗人头,他甚至可以感觉自己脖子里有些泛凉。这个逆子,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他记得清清楚楚,可再清楚,也没有比现在更让他感觉恐惧的。想想顾云清看似胡搅蛮缠,但是算无遗策,曹秦两家老早就离开。若非有完全的把握,顾云清怎么敢只身一人来宫里,睡了王三娘? 想到这里,顾奎这里挥手:“去准备车马!” 顾云清抱着王三娘,跟在顾奎的身后,堂而皇之:“父亲先上车?” 顾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咬牙登上车去。顾云清上了车,将王三娘安置在马车里之后,过去坐在顾奎身边勾住他的肩膀:“我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跟父亲好好亲近亲近,难得有这等机会。” 顾奎看着这个姿容肖似秦萱的儿子,又看着地上这个王氏,自己选中的皇后,被这个混账给糟蹋了,却也心头遗憾,这么一个儿子,与他却是无缘,听她说:“父亲可知刘正基是怎么中卒的?” 顾奎看向她,只见她笑地很是灿烂,他却浑身感觉僵直:“你应该知道是周氏给那刘正基下的药吧?那周氏与废太子勾搭成奸,腻歪了刘正基,所以一颗药给了刘正基,让他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你知道这个药的来源吗?” 顾奎的脸上透出惊异和恐惧,顾云清笑地清浅:“现在猜到了吗?是我呢!你毒,我更毒!原本,我也是想给你吃那个药的。后来想想怪没意思的,你中风了,我这个嫡子登基了,然后呢?你下面还有一堆的乱七八糟的人,要是我承袭你的位子,还不能全杀了。还是攻城略地,强干的好,想留谁就留谁,想杀谁就杀谁!省得以后还要把你供入太庙,祭奠一次心烦一次。” 顾奎冷笑一声:“你以为曹暨会容你登基?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你我父子尚且能反目成仇,你以为和他的兄弟之情,可以长长久久?” 顾云清呵呵一声笑:“我与他的情义不是你能懂的。” “不懂?”顾奎看着顾云清雌雄莫辨的那张脸,“作为你的生父,我劝你一声,对曹暨你最好生点心,只怕他对你有肖想!” 顾奎满意地看着顾云清脸色变幻,顾云清深吸一口气:“要你管!” 马车出了城外,顾云清抱着王三娘下车,顾云清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枣红色的宝马飞奔而来,云清将一颗药丸塞在三娘嘴里,在马上对顾奎说:“红色的那一颗药丸,吃下去毒就能解了!” 顾奎的护卫要弯弓搭箭,却听山间一支箭射过来顾奎身边的一个护卫倒在了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山上哪里有埋伏,顾云清似笑非笑看着他:“父亲打算选同归于尽吗?” 顾奎咬牙:“放他走!” 顾云清一阵大笑,一身锦衣抱着王三娘,策马而去!当初进入长安,想着怎么把王三娘给偷出来,无论如何都会大费周章,最后救一个人损失一帮子人,不划算,真不划算。胜向险中求,攻心为上。用耶律济的人头扰乱顾奎的心智,盛怒之下看见她睡了王三娘,引起他的恐惧,不过是蜡油里的一点烟熏,维持的时间不过了一两个时辰。却也足够她能跑出京城。 顾奎站在那里久久不言,想要吃解药,深吸一口气,却是胸口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这才恍然,是上了顾云清的当,再派人追去,人却已经走远! 第50章 如果这个人不是顾云清,曹暨定然要为她拍案叫绝。这件事儿办地也太漂亮了。 把人给救出来了,还没有废一兵一卒,甚至为王家所有人留了生路,毕竟是王三娘是被迫被她给抢出来的。 可这不是顾云清吗?他给她准备了那么多人手,她没用!准备了那么多毒药,她也没用!拿自己的命去赌,只身入皇宫? 曹暨骂了一遍又一遍的王八羔子,等她回来,自己要是再被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两下,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就不姓曹。 老李奉了少将军的命,来护着顾小将军,然而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这么大一个场面,他只干了两件事情,等着,然后出城放了一把冷箭。当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以顾云清对曹暨的了解,这个时候去跟他汇合,定然是找抽,他脸一拉,在她耳边叨叨逼逼,还让不让人活了?为了不让耳朵荼毒,云清索性带着人护送三娘去北地。 当初她和曹暨去北地,秦曹两家在京的精锐尽数给了他们,还准备了足够的路上所用的吃食和衣物。 这次完全不同,虽有李将军相随,后面还得防着顾奎的追兵。幸亏曹暨拨了一队人马,又给她调拨了些粮草过来。这一路也不算受苦。 跟云清上次出来一样,三娘也被外面的惨状给一而二再而三地锤击着胸口的那颗心,民不聊生,饿殍满地,一幕幕在她眼前而过。 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原本还皓日当空,一到中午火辣辣的太阳,让顾云清的小包子被缠绕的布条勒地生疼,出上一身汗。突然之间,北风呼号,不过两日功夫,天上飘起了雪来,冻得人瑟瑟发抖,这场雪还一下子不停。 三娘被路有冻死骨给吓坏了,云清出马车去看,跟老李并排骑马:“要不是这个鬼天气,还有三五天就能到北地了,可现在这样行进就慢了!” “只要能到了北地,把三娘安全送到,我也就放心了。” “少将军来信,让您就待在北地,前方他会管。天气越冷,北地本就没办法出门了。” 云清点点头,这个时候前面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跑过来一个女子,趴在他们马前喊道:“求大爷救救我家夫人!” 一路上半死不活的人太多,大多数情况下在只能硬着心肠,听到请求救助,老李说了一句:“姑娘,这个世道,大家都想自己活命,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大爷,求求您!我家夫人出身荥阳郑氏,若是能救我家夫人一命,以后必有厚报。”那个丫头不肯离去。 “绿袖!”三娘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王三姑娘!”那个丫头大叫了起来。 三娘从马车里踏出:“可是羽落姐姐?” “正是,正是!”小姑娘喜极而泣。 三娘看向云清:“云清,这是郑家姐姐!是我儿时多年的玩伴。” 听到这里,云清一把捞起马前的女子,抱着她坐在自己的马上,催马往前,不远处雪地中跪着一个肚子极大的女子,嘴唇青紫,看上去是快不成了。 云清下马,那丫头过去扶着那个女子:“姑娘,姑娘!我们有救星了,我见着王三姑娘了!” 云清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那女子裹上,将她一把抱起,那女子看起来极疼,时不时地抓着手,本就发白的指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她。 顾云清快步往自家的马车那里走去,粮物都已经不足,随行也没有小王大夫。现在抱回去是抱回去了,能不能救下来就不知道了。 马车接近,车上王三娘奔跑过来,一看云清手里的人:“羽落姐姐!” “三娘!” 云清把人抱进马车:“三娘姐姐,你倒杯红枣茶给她。” 马车里坐了四个人,他们的人马里也有没有一个大夫。这一路上走来,村镇上人烟稀少,这位姐姐现在需要大夫。 “三……娘!”这位姐姐张口,大约是一阵疼痛,又是咬住嘴唇。 三娘看她那样子泣不成声:“姐姐,我在!” “救……救,我儿!”郑羽落消瘦憔悴的脸上眼泪滑下。 “老李,找个落脚的地方!避避风雪!”顾云清撩开帘子,跟老李说。 前方就有荒废的村落,长满杂草,好在有大一些的院落,房屋还在,自家车队二十几号人,略微清扫出一片地方,抱了柴火,生了火堆,拆了门板,把被褥铺在门板上,一直在那里忍着疼痛的郑氏给安置在那里。 这里女眷只有王三娘和那个绿袖,两个人都是姑娘家,谁都没有接生经验。两人束手无策。 “三娘,求你!”郑氏在那里叫:“一……一定,要救救,我儿!” “三娘,话本看过吗?”云清问王三娘。 王三娘点点头,云清看着她,按住她的肩:“现在,没有人可以帮忙,唯有你能救她!想想话本里怎么说的?热水,已经在烧了。剪刀,咱们药箱里有,干净的白布也有,你需要的是帮她接生,鼓励她把孩子生下来!对吗?” 王三娘听见这一番话,仿佛有了主心骨,点了点头:“嗯!” “那好!你带着绿袖进去,记住!万事有我!好吗?” “好!” 云清一把抱住王三娘,之后再放开:“去吧!” 看着王三娘进了屋里,云清和老李他们在边上的厢房烤火,拿着行军灶熬粥喝。 里面那个什么郑氏的声音没多少,那个丫鬟的哭声却十分凄厉,一会儿一个:“姑娘,姑娘,你要熬过去啊!” 听得让人瘆得慌,妈的!女人生孩子这么可怕吗? 偏偏老李用柴火棍在那里拨拉着火堆:“我先头那个婆娘就是生孩子死的,疼了两天两夜,最后求着我,帮她把肚子剖开,我下不去手……” 云清听得更是脸色惨白,还有一个人说:“女人生孩子一条腿跨入棺材板,还有人生孩子之后,那里一直不肯好,坐下来就进去,站起来就出来,走路磨破了最后硬生生烂死的。” 云清呐呐地问:“哪里啊?” “就是下面?会落下来。” 听到这里,云清浑身鸡婆疙瘩都起来了。 “云清!怎么办?”听见三娘带着哭腔走出来,云清侧过头看去,她双手全是血,“云清!郑家姐姐她快不行了,孩子没办法出来!” 云清站了起来,要走进去,被老李拦住:“郎君要去做什么?女人的产房,有血光,会冲了男人的。” 云清深吸一口气:“那也得救人不是,已经救了,不能半途而废了!我去看看!” “我去!” “我女人在叫我,你去做什么?”云清快步往里走。 她走到三娘身边:“我跟你去看看!” 三娘意识到不妥,可她现在没有主心骨,她抬头看着云清,云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陪你进去!” 里面绿袖在那里哭叫:“姑娘,你要撑下去啊!” “我想帮她把孩子摸出来,可我不敢!”三娘一进里面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乖,去洗手!添柴!这个事情,我来!”云清自己把外袍脱了,袖子挽了起来。洗干净了手。 走到郑氏的裙边,看着血淋淋的场面,她深吸一口气,想想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郑家姐姐,咱们搏一搏!” 云清伸手进去,提醒自己要镇定,温热的血顺着她的小臂流出来,她让自己镇定。自己是杀过人的将军,不是闺阁里的妇人,摸到蠕动的孩子,把孩子从里面拖出来。 三娘在那里哽咽地叫:“出来了,出来了!” “断脐带!”云清深吸一口气,接过剪子把孩子的脐带给煎了。 云清把孩子递给三娘,孩子虽然弱,却能呜呜地叫两句。云清去洗了手,洗完手。 “怎么办?姑娘!”绿袖又叫了,云清刚刚想要回头让她不要一惊一乍,却看见郑氏下身血出如注。 三娘抱着孩子过去:“姐姐!” “三娘,我不行了!这个孩子,帮我托个厚道人家,让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求你,求你……不要送……回……刘府!” 三娘在那里点头:“姐姐,放心!定然不会!” 听三娘这么说,郑氏合上了眼,绿袖力竭声嘶:“姑娘!姑娘,你好命苦啊!” 三娘泪眼婆娑,云清过去搂过她的肩膀,无言地安慰她。 这样的条件下,确实郑羽落没有办法救了,这个孩子能出来已经是运气加上勇气了。 雪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倒是赶不了路了,云清让人熬了粥,打算给孩子吃点米汤。一出生就没有娘的孩子。 云清听着三娘讲述着这位郑羽落的故事。 “姐姐,当年是何等仙姿玉貌?如今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三娘唏嘘不已。 仙姿玉貌不至于,郑氏羽落这个名头,云清也算是想起来了,荥阳郑家的六姑娘,貌美脾气好却是出名的。云清那时还小,又是当成男儿养大,只见过她一两回,或许儿时对美丑并不是特别清楚。 “郑家这位姐姐在世家里是出了名的木头美人,没有主意,什么事情都是好商量的。郑家这一脉这些年也没有一个能顶事儿的,日渐衰落,没有了家里的依仗,又是那个性格,嫁入虎狼一样的刘家,吃了不少苦。” 郑氏嫁于刘家,就如同王三娘许配给顾云清一样,高门望族许配给哪怕是有侯爵之身的,也是低嫁了。 绿袖边哭,边在边上补充,这位郑家姑娘的遭遇。 名义上是低价,但是刘家有兵权,在这样的乱世就是保障。这么一个泥菩萨的性子,这位姑娘嫁过去之后,她的夫君,走狗斗鸡,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一点正经心思都没有,逍遥得很,他逍遥了,别人就难过了,尤其是正儿八经的原配。 败家子儿,将小妾一个接着一个往家里抬,从小家碧玉到娼们神女,乃至丧夫的寡妇,品种齐全,应有尽有。家里的开销靠着那些田产和每年上头给的俸禄哪里够?没有钱就拿正儿八经,没啥情趣的媳妇来出气,顺便压榨点嫁妆来用用。 如果把郑氏的棺木送回去,那势必要把孩子还回去,听说那里的小妾们不仅闹腾,而且心思都非常狠毒,这么个比只猫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到时候就是盒子一装,直接可以埋了。要是不送回去吧?难道让她的魂魄无处享用香火? “郎君,三姑娘,我家姑娘当初嘱咐奴婢,要是当真客死异乡,就为她做个神主牌位,放进庙里。也算是皈依了!万万不能将小主子交回刘府。求郎君垂怜!”这个侍女连连叩头。 “你家姑娘的去处有了,这个孩子呢?”顾云清问她。 这个绿袖跪倒在两人面前:“求郎君,三姑娘,帮奴婢找个老实些的军汉,丑些,老些没关系。奴婢嫁给他,带着小郎君一起过活,也算是全了我家姑娘的心愿!”这倒是是个忠心的。 云清站起来叹了一声道:“此事再议吧!先把孩子养起来!”男人又不是一天能找到了,而且还是替人家养孩子的男人,还得拿自己当成奴仆,把这个拖油瓶当成主子养的男人更是难找。 把郑氏草草埋了,晚上云清侧躺在火堆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郑氏生孩子的情景历历在目,太可怕了,太痛苦了! 想想阿娘一辈子为了婚姻蹉跎,这辈子自己也不可能成婚了。心头对阿暨的那点子绮念趁早收了起来,自己哪里做的了一个女儿家?再说做了女儿家,免不了就要生孩子。生孩子这个事情?不行,她生不了。 再说了自己终究不是男儿,即便以后改姓秦,也没办法替秦家继承香火。不如把这个孩子收归在自己名下,做了个儿子,以后好好养着,养大了,继承了老秦家的香火。也不枉阿娘和外祖养自己一场。 第二天,她睁开眼,对着已经凉透的郑羽落的遗体说:“你放心去吧!这个孩子认在我名下,以后就是靖边侯府的郎君了。” 三娘看向云清,这是哪一出啊? 绿袖听见这话问:“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啊!” 绿袖扑在地上连连磕头:“若是能得到郎君庇佑,小主子定然能安全长大,绿袖愿意做牛做马伺候郎君!” 云清逗着三娘怀里的孩子:“宝贝,给阿爹抱抱!” 第51章 第一场雪来得快,消融地也快。云清和老李商量走哪条道儿,本来没什么好商量的,一群大老爷们,就带着三娘一个姑娘,这条道险峻也没事。 现在,车子里有了婴孩,又多了一个姑娘,若是再走这条路就危险了。可若是绕路,又得多七八天的路程。 每日吃点米汤,对于这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来说,若是没有奶水喂养,能不能活下来就很难说了,早点到达梁州,曹家的地界,才能给孩子找奶妈。 却原来这座山上有一窝山匪,很是狡诈强横,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是以就是曹家地界儿上,也时常被他们骚扰,尤其是他们的头子独眼龙,是个骨子里透着坏水儿,压根就不是人的玩意儿。 最是喜好女人,而且喜欢和他身边的土匪一起玩女人,但凡被他抢了去的女人,没一个活着回来的,死相凄惨。 一下护住两个姑娘一个孩子,有点难,云清摸着下巴:“老李,要不这样?咱们先把匪给剿了,再带我们的人通过这段峡谷,如何?” “小将军,曹将军想要剿灭这股子土匪很久了,一直都被他们逃脱,您就别想了!” “那个独眼龙不是酷爱女色吗?” “我来引他出来,给他来个黑虎偷心。把这根刺给他拔了!” 老李想起小郎君女装的时候,确实是天姿国色,可是:“小将军,万万不可!少将军已经来信,说好不能再让您冒险了,您若是还自己深入虎穴,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阿暨还不是什么天皇老子。你怕啥?见过我出事没有?”云清拍着老李的肩膀,“你说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扮得了女人,还有这等手上的功夫?” 老李被她这么一说,心头一动,云清趁热打铁:“是不是,咱们把这窝子土匪剿灭了,以后这条近道就是咱们的了,从这条道里就能出来奇袭精锐……” 想想顾小郎君在宫中所做之事,老李深以为自家少将军想太多了,三两句之后,老李被云清给说服了。 一座大山山梁中间直直地劈裂开来有这么一条缝儿,只是这缝儿不是一裂到底的,里面也是崎岖不平,怪石嶙峋。顾云清换了一身农家少女的打扮,她的姿容就不用说了,一张脸蛋压根不输王家三娘半分。老李拉了一辆装货物的班车出来,老李赶车,其他五个人坐在上面。 “听说这里有响马!咱们快些走吧!”一个清灵灵的声音响起。 哪怕都知道这是顾小将军,可跟她坐在一起的那几个大老爷们,就是被她这么娇滴滴的样子,弄得有些心猿意马来。这等天仙绝色,还真不是他们这种常年在边塞的人能见着的。比那马车里的王三姑娘还要灵动几分。 “青儿妹妹,你莫要怕,响马又不会天天盯着路口,过了山,就是北地儿了!” “所以不会有事啊?”那姑娘的声音透着天真烂漫。她高兴地开始唱起了小调儿来,十八岁的妹妹想郎君之类,那些教坊之中,惹人遐思的靡靡之音。 唱了会儿,云清拿过水囊,伸出素白的小手,将水灌入喉中,水溢出了唇角,在太阳底下闪烁着晶莹,襟口之上脖子修长,襟口之下,胸部也颇有看头。咳咳,里面塞了点东西! “哪儿来的小娘们,是想着哥哥我吗?”一队人马蹿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瘦长的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云清坐在板车上,假装躲在老李的身后,老李说:“山上老二,金刚猢狲!” 还真像一只猴,如今土匪都吃不饱饭吗?一个个瘦成这样? 云清伸出粉红色的小舌舔了舔嘴角,脸上挂着笑,娇笑道:“是啊!” 这山匪明知道,这个女人身边都是练家子,可这么好看的女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不能放过:“那敢情好!让爷好好疼疼!” “那是当然!”话音还没落,云清从板车上抽出大刀,腾空劈出,直指这个金刚猢狲。 “臭娘们,知道老子是谁吗?”那猢狲急忙用手里的刀挡,兵器相碰之下火花迸出。金刚猢狲心里大惊,这哪是一般的娘们使得出的力量? “猴子一只吗?”云清冷笑,老李看云清动手,早就已经冲了过去。 那金刚猢狲看清楚老李才叫:“曹家人?” “算你识货!”云清的刀已经到了那猢狲的脚踝处,她的身法是出了名的灵巧和刁钻。这只猢狲也是出了名的路数多变,两人缠斗在一起。 “哪里来送死的?”这个声音响起,听那金刚猢狲大叫“大……” 后面一个字还没出来,云清的刀把那金刚猢狲的脑袋给砍了,那个瘦骨嶙峋的脑袋滚了几滚,停了下来,他的身体还在噗噗地冒血,抽出。 顾云清回头一瞥,看向马上那个独眼的男人,勾唇娇笑,扭过身去,眨了眨眼。 她站在金刚猢狲的边上,本该如修罗一般,让人生畏。偏生独眼龙抢了女人无数,就是没有见过这么狠辣的,还貌美如花,娇艳动人。他大笑:“这么狠辣的小娘们,老子喜欢!” “别光说不练啊!下来一战如何?”云清脸上挂着笑,对着她招了招手。 独眼龙笑着说:“我赢了,回去陪我榻上大战三日?” “输了,你把命给我?” “赢了,我在床上把命交给你!” “那可是你说的!” “十几岁的一个小娘们,别到时候给老子干地满脸都是水!” “是吗?别光说不练啊!” 那独眼龙下马来,云清摆好姿势,两人大刀相磕,顾云清年纪虽小,臂力却是异于常人,直接往下压:“今天,我要除了你这一害!” 那里来的女人,寒风吹过一股淡淡的幽香,让独眼龙确认眼前是个女的。可这个膂力太过于吓人,老李原来还担心小将军,却见她牢牢压制了那独眼龙。 “你做梦!” 刚说出做梦,云清已经放开了他,飞身跃起,手上的刀往下劈去,独眼龙堪堪避过,却还是被她的刀锋扫到。 独眼龙退后一步捂住伤口,这下真的发了狂似的冲过来,顾云清举刀迎过去,老李虽然自顾不暇,偶尔一瞥,心里实在诧异,这个长得就跟娘们一样的少年是怎么练出这么好的一身功夫的? 顾云清实在身形太快,独眼龙又不像顾云清的武艺是有家学渊源,渐渐地乱了章法,云清反手一刀,将独眼龙的头颅砍了下来。 大当家二当家被个女人所杀,那群山匪心已经涣散,云清带着人如切瓜砍菜一般收割。 一个山匪扑通往地上一跪:“姑奶奶饶命,小的,实在这个世道不能混口饭吃,无奈才上山做了土匪!我上有老下有小……” 被他这么一说,云清脑子里浮现卖妻卖子的场面,他说的也是实情,一个愣神,听见后面:“小将军,小心!” 那人手里射出一把飞镖,云清飞身避让,没有中到要害之处,肩胛骨上却受了一记,那人连跑带逃,云清拔出自己肩胛上的飞镖,反手射入那人背上,直接射穿那人的胸口。 老李过来扶住云清:“小将军,没事吧?” “一点小事!走吧!回去接上三娘和孩子,我们回北地了!”云清替自己点了两下穴位。这么点小伤真算不得什么。 老李在那里叫道:“小将军实乃我平生难得一见的猛将。” “那是你没有见过阿暨,他才叫厉害。”云清笑着说,“我的臂力没他好!这一年多,我跟他之间已经差了老大一截了!” “曹家能出少将军这样的人物,也是天降大运啊!” “阿暨悲天悯人!但愿他能结束乱世,天下乱太久了。” “是啊!”老李将军跟两位小将军处下来,知道少将军的鸿鹄之志。 收拾了这帮子山匪,一行人从容地通过山谷,一日之后,进入了曹家的地界。一进入曹家的地界,完全就不同了,牛羊遍地,哪怕秋冬天气略有萧瑟,能见到人,能看到笑容。 找到了一个妇人,刚刚产子,让奶猫似的秦耀给吃了个饱。 总算到了驿站,可以躺下歇一歇脚。这两天头重脚轻,伤口火辣辣地疼。关上门拉开自己的肩头,发现已经红肿如馒头,摸上去热辣辣地刺疼。 想是这两日赶路,为了防着被人识别身份,她也没敢脱了衣衫好好地处理一下,这下子已经脓肿了。好在已经到了驿站,她去拿了药箱进来,准备了一壶开水,把匕首放在烛火上烫过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划开了伤口,伸手按下伤口外的皮肤,脓血流出,云清倒抽着气,疼地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她趴在桌上,喘着气,一定要把脓血挤干净,咬牙也要上,她龇牙咧嘴,打算再伸手压上去,实在下不了手了。 外头笃笃笃的敲门声:“云清!云清!” 是王三娘的声音,云清立马把衣衫拉上,过去拉开了门:“三娘姐姐叫我?” “我炖了点红枣桂圆汤,你喝一口,暖暖身体!”三娘看向云清,发现云清脸色是不正常的红,她放下汤羹,伸手贴上了云清的额头,叫:“云清你怎么烧地这般厉害。” “我没事!”云清避开了她退后了一步。 三娘看见桌上的白布,匕首和药箱,问她:“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哪里伤着了?给我看看?” “没事!” 云清被三娘抓住了胳膊一扯,刚刚挤过脓血的伤口扯痛,她嘶地抽气。 三娘松开了手,却见她肩头殷红一片:“怎么回事?” 云清站在那里,她若是靠自己,恐怕也很难包扎,现在三娘在这里,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而且这个救命之恩,还是拿自己的命冒险才换来的,她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姐姐,帮我!”云清说着将罩着的衣服脱下。 三娘知她受伤了,又见她脱衣服,虽然男女有别,可云清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再说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等等!那是什么? 却见脱掉衣衫的云清,胸前裹着厚厚的布:“姐姐,过来将我伤口上的腐肉切了,再用那开水帮我清洗,然后倒上金创药。” “云……云……清!”三娘指着她胸前的布。 云清抬头:“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今日告诉姐姐了。我是女子!” 猜测被验证,三娘一下子无法置信,云清坐在那里:“姐姐,快来帮我!” 三娘过去抖抖索索地拿起匕首,将她已经化脓的伤口切大些,脓血再次涌出,再挤压了一次,才算弄了个干净。 一边替云清包扎一边问她:“你怎么会是个女子?” “我若是顾家的姑娘,必然会被皇帝和……”云清将这里的缘故一一告知三娘,“姐姐,这是关乎我性命的秘密,我等于把命交给你了。终其一生,顾云清只能以男儿立于世间,求姐姐替我保守秘密。” “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哪里用一个求字?几次三番,你救我性命,我的命都是你的!只是你当真要一辈子做男子?万一要是遇见了心仪之人呢?” “姐姐想多了,就算我穿了女装,也是个奇奇怪怪的四不像。再说了做女人还要生儿育女,看了郑家姐姐,我就怕了!” 既然知道云清是女子,如今她身上又不方便,她端了水来,给她擦身体,边擦边说:“女子生育是个坎儿,看见郑家姐姐我也很怕!”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们身为女人呢?” “所以我才不愿意做回女人……” 三娘替云清擦洗之后,云清额头上还滚烫,扶着她睡在床上,三娘说:“你睡吧!我陪着你!” 云清让了她半张床:“姐姐,一起睡!” 三娘见她这么说:“我先去擦洗一下,等下过来陪你?” “嗯!” 三娘擦洗之后,进了云清的房间,钻进了云清的被子,在她看来不过是两个姑娘睡一个被窝,但是外人看来却是,未婚小夫妻,烈火干柴了。 脓血放掉了,整个人就轻松了。云清闭上眼睡得踏实,三娘看着云清侧着的睡颜,想想她活的那么肆意,自己却是要处处想着规矩。而且自己先和谢七郎有了婚约,又和云清定下白首之盟,后来和顾奎拜堂成亲。若是以后再嫁谢七…… 翻来覆去地想,灵光一闪,觉得还不如跟了云清做一对虚凤假凰,一辈子定然自由自在! 作者:两个媳妇要凑一起了,谢七哥和阿暨要疯掉了! 第52章 清晨三娘醒来,伸手摸了摸云清的额头,不烫了。 听见三娘悉悉索索的声音,云清睁开了眼:“姐姐,什么时辰了?” “早呢!你再睡会儿,今日又不赶路,刚刚烧退,我给你去做点粥喝。”三娘穿了衣衫出去,云清继续窝在被子里,闭上眼又是一觉。 再等她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三娘过来帮她穿了衣衫,不让她动伤了的胳膊,替她围上腰带:“你扮男子,怎么就那么像?” “我压根就没做过女子,从小被我外祖扔在家将身边摔打,一身皮肉早就糙得不行了。” “才不是呢?你那一身粉肌玉肤跟嫩豆腐似的,哪里糙了!我这般精心养护,都没你的好!” 三娘拍了拍她,让她坐下,给她梳发,玉簪插在头上,看着铜镜中的云清:“小郎君端地是好相貌!” “姐姐,莫不是真看上郎君我了?”云清与三娘调笑。 听她接话,三娘手搭在她的肩上:“云清,昨夜我想了一夜,既然你打算一辈子做男儿,不如我与你做了一对假夫妻过一生。” “姐姐何出此言,谢七哥还在等着姐姐!”云清大惊之下,仰头看三娘。 “我先与七郎有婚约,又被那周后逼迫差点要嫁给那无赖,有你相护,与你文定,却又被你父亲强娶,又蒙你搭救。我若是嫁给七哥,他也得承受这世间的流言蜚语。” “七哥谦谦君子,他也知姐姐是何等样人,他定然不会畏惧这等谣传。”云清劝她,“你何苦跟我来过这么一辈子?” “什么叫何苦?我也怕生孩子,也怕去那高门大户,整日应付那一堆人,不如嫁了你,干干净净,婶子也是个爽快人,你与我名为夫妻,实为姐妹。等以后我假装有喜,抱个孤苦人家的娃儿充作你亲生子,还有谁人会怀疑你是个女儿家?” 听到这里,云清看她心志坚定,想想也是,做人媳妇有什么意思?尤其是阿娘,被蹉跎了一生。她点点头:“既然姐姐决定了,那我们就一起过吧!” 两人说开之后,云清从小也没个手帕交,三娘是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看待,事事照顾于她,在旁人眼里则是小夫妻爬床之后,如胶似漆,不能分开。 再走了六七日,到了幽州,乃是曹家的大本营。幽州城外的十里长亭,谢彦翘首以盼。 顾云清锦袍白马与老李并排而走,眼见着谢彦风姿卓然地站在那里,她突然没有办法催马向前了,当初她信誓旦旦要照顾好三娘,如今三娘倒是来了,只是三娘已经成了她的娘子,是不是? 谢七郎见他们过来,往前迎过来叫:“云清!” 曹将军也跟着过来:“小鬼头,居然把独眼龙给收拾了,干得好!” “伯伯过奖了!招数有些下作,胜之不武!” “兵者诡道也!这也是投其所好!确实厉害!”曹将军夸奖她。 与曹将军寒暄过后,云清对着谢彦叫:“七哥!” 谢彦虽然在跟云清寒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后面的马车,若是往日,顾云清定然先去扶着三娘下来,让他们见上一面,如今她们姊妹俩已经决定了从此假作夫妻。既然自己是三娘的郎君,自然不能让外男窥视自己的娘子。 从头到尾,谢彦看了又看,三娘却是连脸都没露,曹将军将云清安置在城内一所宅院之内,听说她路上救了女眷和婴孩,还让人给她找来了乳母。 谢彦回去越想越不舒服,顾云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傍晚三娘亲手做了两个小菜,两人一起对坐着要吃晚饭。听外面人来报:“郎君,谢郎君来访!” 云清立马迎出去:“七哥来了,快来喝一杯!三娘,多摆一副碗筷!”三娘进去拿碗筷。 看她叫三娘叫地顺口,谢彦的脸都绿了,也不遮遮掩掩:“云清,既然三娘已经过来了,我来接她去我那里!” 云清心虚啊!她低头:“七哥,这个恐怕不成了!” “为何?”谢彦脸色陡变。 “弟弟对不起哥哥了!我与三娘已然成了真夫妻!”云清看谢彦容色凄惶,却不得不出这等违心之言,长痛不如短痛。 “云清,我……”谢彦从方才长亭一见,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此刻猜测被证实,依旧心痛难当。他能说什么?自己的命是顾云清和曹暨救的,三娘的命也是她拿命去博的。 他站了起来,对着云清作揖:“云清,好好待三娘!我这里谢过!” 看他这般样子,云清一下子不忍心,却又咬住了唇。这是三娘和她共同的选择,她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前功尽弃。 “七哥放心,我定会真心对待三娘,不负于她!”云清回礼。 谢七郎冷冷清清,浑身落寞地往外走。三娘在门背后走了出来,两腮挂了泪。 “姐姐若是……” 三娘摇了摇头:“不了!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幽州的冬天十分寒冷,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河面上的冰厚了,一群人出去冰嬉,脚上套上竹马,在冰面上滑行。云清的平衡能力极好,一下子就学会了。她双手扶着三娘,带着她一起在冰面上慢慢滑行。云清待三娘极为耐心,让边上的谢七,看了心中又是宽慰,又是难受。 一人转身回去,大醉了一场。 开了春,曹暨的好消息传来,他已经攻入长安,生擒了顾奎。秦老侯爷也已经与他汇合。他信中通知云清和谢七立马进京。 云清听了消息,让谢七先走,自己带着家眷往肯定没有那么快。 谢七是快马,云清将自己给外祖的信交给谢七,让他能够先将自己即将成亲的好消息带给外祖。哎呀!想想当年生自己的时候,外祖和阿娘的谋划,如今这个筹谋变得□□无缝。心里就高兴,却也有一丝丝一毫毫的失落。 失落个屁!阿暨既然已经攻入长安,曹伯伯登基,他就是太子,他登基,那么他就是皇帝。以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御妻,她跟他还是做兄弟的好。 想想自己的好兄弟即将问鼎至尊,云清心头真是畅快。带着媳妇和孩子,一起上路。 谢七先到长安,曹暨虽然攻入皇宫,却并没有住进宫里,在曹家旧府,见了谢相和谢七。 谢相看见自家孙儿完好无损,依旧是那一番清风明月的模样,不禁老泪纵横,对着曹暨一再作揖。 “谢公何须多礼,我与七哥乃是兄弟之情。自当搭救!” 曹暨问了北地一些事情,其实他最挂怀的就是云清,往来的书信,云清总是说好。他也不好让别人没事汇报云清的事情。谢七一来,好歹云清也算是两人共同的兄弟了,他问:“七哥,云清什么时候到?她为何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她要护送女眷,可能还要半个多月。” “女眷?”曹暨不明白了,这三娘去了北地,云清就该是完璧归赵了。缘何护送女眷的事情不是谢七跟在边上,而是云清跟在边上。一转念,定然是这个丫头认为她自己武艺高强,所以要护着王三娘,倒也说得过去。 “云清与三娘两情相悦!是以云清一路带着三娘过来!”谢七把话说出来。 “什么?”曹暨不可置信,什么叫两情相悦,相悦个屁,她顾云清和王三娘,两个姑娘,怎么悦? 谢七以为曹暨在给他打抱不平说:“此事怨不得云清,他们俩一路上日久生情也在所难免。更何况云清对待三娘,情深义重。我也没什么可怨的。” 曹暨将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瓷器迸裂在青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脸上愠怒:“王八羔子!兔崽子,等她来了,看我不收拾她!” 看曹暨的脸色不善,谢七忙说:“莫要为我去生云清的气,我不怨他,只怪这个世道!” 曹暨又不能告诉他,云清是个假男儿,真姑娘。 他现在生气,就是气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这货居然还是冥顽不灵。可若是让他将这个惊天秘密公之于众,他也不敢。到时候,她一生气,直接跑了。他又能耐她如何? 这块顽石要如何才能让她开窍呢? 隔壁的秦侯爷过来商量事情,谢七一见他,立马把云清的信交给他,侯爷看见是云清的信,立马拆了读了起来,一路看下来:“好小子!迫不及待要成亲了!看来今年要把喜事给办了!” 谢相虽然心疼自家孙子,但是他也是讲道理的。再说那一日,顾云清被顾奎发现在宫中的故事广为流传,这王三娘与顾云清想来也是早有了夫妻之实。 “秦侯,恭喜啊!” “哈哈!多谢!多谢!老夫要回去算算日子,早些给孩子们把婚事给办了!”秦老侯爷本来就担心孩子越来越大,身份恐怕很难掩饰,没想到王三娘自愿嫁给她。 看着秦老侯爷这般开心,曹暨低声叫:“外祖!此事等云清入京之后再议!” “也是!也是!我得先把萱娘给接回来,儿子成亲,母亲总归得在的。” 曹暨一时间无语,这一家子,他该怎么办? 作者:媳妇要娶媳妇了!这是曹暨听见的最糟心的消息,没有之一。 第53章正文完结 五月下旬,天气已经大热,云清带着三娘和孩子赶到了京城。半路上, 听说曹家定了下来,曹暨称帝,曹将军为太上皇。不过天下未定。所以登基大典,暂且不办,等南边定下来,再办。 还有一件事,是老侯爷来的信,她和王三娘的婚事暂缓,顾奎自尽了。虽然她和顾奎早就已经决裂,但是从法理上那是她的生父,作为顾奎的嫡子,她要为顾奎守孝三年,作为曹暨的亲信,要为天下人做出榜样,这是自然,反正早点晚点成婚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她和三娘姐姐无非就是闺中好友,她们之间爱好各不相同,天天在一起还腻歪。 城外十里长亭没有看见曹暨,到了五里短亭还是没有看见曹暨,乃至城门口,外祖在,王家的一家子都在,阿暨还是不在。 “外祖,阿暨怎么没来啊?”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老侯爷,昨日与曹暨商谈南定之事,也曾提过云清今日到京,曹暨恍若未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也是,做皇帝的人吗?哪怕再好的兄弟,尊卑总要分一分。 “兴许是忙吧?”老侯爷已经意识到里面的差别,不过他还是没有明说,免得让孩子失望太大。 “忙?这么点时间都抽不出来?这人也忒小气了,不就是我没听他的话,冒险进皇宫救了三娘吗?”云清以为曹暨是为此耿耿于怀。 三娘和王家人分别已久,而且两人也算是有婚约,未曾成亲,王家把三娘接了回去,云清跟她挥手告别。 秦耀和绿袖跟着云清回了自己家里,家中自有仆妇看护,也不用她做什么。。 回到久别的院子,看着一切都如从前,看着那堵墙,手脚里发痒,翻墙过去。曹暨的院子,比她的院子更有生机,往他的房间进去,春儿看见她:“小郎君,我家郎君不在家!” “他去哪里了?” “郎君去城外大营,说是要点兵出征!” 原来是有正事要做。云清恍然,就说嘛,阿暨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她翻墙回自己家,牵着马要往外跑,冬儿问:“郎君要去哪里?” “告诉外祖,我去找阿暨!” 纵马飞奔,营地门口,有卫兵值守,云清掏出自己的腰牌,立刻放行,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营地。 把马扔给马倌之后,她在指引下去了校场,校场上,曹暨站在主位,边上是黄嘉楠,正在点兵。 一身玄色袍服,衬地他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嘉楠看见她,挥挥手:“云清!” “嘉楠!”云清走过去。 曹暨跟她点了点头:“回来了!” “嗯!”云清很兴奋,“干什么呢?” “我会去……”嘉楠说着他接下去的领兵任务。 云清过去拍了拍曹暨的肩膀:“阿暨,我也等你分派任务!” “再议!”曹暨冷淡地说了一句。 点兵完成,三人回了营房,曹暨在摊开的地图上,对着黄嘉楠说:“再跟你说一句,一定要避开李长遇的直面进攻,不可冒进。” “放心吧!”黄嘉楠说道,“我先出去,找他们再商量商量!” “行!” 看着嘉楠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曹暨一人,云清过去勾住曹暨的肩膀:“阿暨,你在生我的气?你怪我夺了三娘,对不起七哥?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自家兄弟,没有情谊,可男女之情这个事……” 曹暨过去把门给关了:“男女之情?” “阿暨,你不知道我与她耳鬓厮磨之后,两人之间离不得的情义。若是,我能控制自己,我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情难自控……”云清开始瞎扯那些话本上的话语。 曹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寒冷,若说一往而情深,若说相思之情,他上辈子用了一辈子去识别这等情义。可这辈子,这个混账居然这样跟他说,曹暨一下子心痛难自抑,他一只手撑着桌面,哪怕知道这些是假,他也听不下去,低喝一声:“别说了!” “不是,阿暨,你要知道……”云清似乎想要说服自己,也要说服他。 曹暨忍无可忍,一拳头把桌子砸裂开,云清看着桌子倒地。 曹暨这个人正直,他容不得她去截了自家兄弟的娘子也是正常,她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阿暨,你要是真的想要出气,打我一顿也行!别这样!” 曹暨暴喝:“顾云清!” 云清看向曹暨,发现曹暨双眼通红,在他的脸上,她看出了忍无可忍的痛苦,被他这样看着,她一下子心头闷了起来,脑子里想好的话:“我……”不敢再说下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曹暨走向云清,看着这个自己放了两辈子心思的混账,打她?哪里舍得?一把将她抱住,头埋在她的耳边:“你到底有没有心?” 被他勒地生疼,云清发现曹暨的身体在颤抖,听他说:“我守了这么久,我求了这么久,老天就让我找回来这么一个你吗?” 曹暨的话好没头没脑,云清只感觉他很伤心,很难过,很……总之,她也跟着难受,特别难受。 许久之后,曹暨放开了她,云清感觉太怪异了:“阿暨!”她退后一步,想要往门口走,跟她设想的一切完全不同,只有一个可能。阿暨真的是断袖,虽然他一直不承认,可自己为什么有了这个认知还在内心窃喜? 还没等她动作,曹暨捧住了她的脸,那强悍地,热烈的,不似之前对她那样永远迁就的曹暨,贴上了她的唇,嘴唇被吮吸,云清想要张开嘴跟他说话,却被他趁着机会舌头伸了进来。 脑子里出现话本上的一句“朱唇缓接,香津暗渡。”他们在干什么?云清的心头狂跳,自己是喜欢阿暨,把他当男儿来喜欢,但是,那是自己心里的秘密,打算藏一辈子的,他现在要跟她断袖吗? 曹暨放开了她,云清在那里喘气,甚至双腿有些发软,满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双手撑着自己的双腿:“阿暨,你不能对我有这样的情分,你以后是皇帝,以后会有三宫六院,我们之间只能是兄弟。” 她不敢抬头看他,曹暨的声音有些鼻塞:“云清,为什么你一直不肯跟我说实话?” 云清缓过劲儿来,站起来看着他,阿暨的眼眶里好像越来越湿,云清心酸难挡,脑子里糊糊涂涂,乱地很:“什么实话?”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跟我坦白你的真实身份?”他的声音哽咽,“是我强求了,你从来都没想过,为了我做回女人,也没有想过把我当成你的男人!” 上辈子,他求神拜佛,只想问一句,她是不是愿意跟自己在一起。老道儿用了他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一次重生,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证实,她心里从来没有他。上辈子将她的棺椁埋入皇陵,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并非是她的本意,在她的心里,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了兄弟! 有了这个认知,曹暨低头,头一低眼泪落在地上的青砖上,晕开一朵一朵的水花:“你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让我静静!” 云清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脆弱的阿暨,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毫无生机,曹暨伸手抹了自己的脸,云清过去拉着他的手。 “你出去!”曹暨指着门,话语很坚决。 云清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她坐在河边,阿暨知道自己是女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着清凌凌的河水,突然脑子里想起方才阿暨抱住她拥吻的那一幕,脸上热辣辣的。又开始回想起,他对待自己的那些情形,他总是带着浅笑看着她,她想要什么,他帮着她。 又想起与他同床共枕,被他抱住,这人?云清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从来把她当成女儿家吗?可若是…… 身边,曹暨坐了下来,伸手摸着她的头,自己守了两辈子,不就是希望她过得畅快吗? “若是你真想做一辈子的兄弟,那就当成兄弟吧!只要你能高高兴兴地就好!” 云清看向他,他的脸色很不好,曹暨说:“云清,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云清点头,曹暨说:“人有前生来世……” 听他娓娓道来,云清发现他还说的每一件事都感同身受了,她很难过很难过。 故事说完,曹暨扯开嘴角,笑地比哭还难看:“其实,上辈子我就该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了兄弟。从来没有往男女之情上去想过。否则,我俩生死与共,你缘何不肯跟我说?我要得太多了!我会把你当成兄弟,你也没必要跟三娘成婚,毕竟七哥对三娘一往情深。别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你要怎么过,我都随你!愿意做将军就做将军,愿意游历江湖就游历江湖。咱们老了能在一起聊聊天,等有一天要是死了,你的牌位跟着我进太庙。享受皇家供奉,也无所谓有什么香火传承。你说呢?” 曹暨最终还是迁就了自己,她想说自己其实喜欢他的,只是想想郑家姐姐那生产的血淋淋的场面,她做不来女子,更害怕生孩子。她看着曹暨,张口又闭口。 曹暨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回家吃晚饭了!” 云清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糊里糊涂地吃了两口饭,静静地躺在床上,傻乎乎地想着曹暨的话。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身上被一条腿压着,很重。她推开了那个人,侧过头去,却见月光之下,曹静躺在她身边。他们怎么睡在草垛子上?阿暨睡得沉实,此刻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像是个大孩子。 她的手伸了过去,手背轻轻地贴上阿暨的脸,那一刻她心里很软很软,她轻轻地俯身下去,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脸上,听见曹暨嘟囔:“云清,明天我肯定能赢你!” 听见这话,她坐了起来,柴草悉悉索索,弄出了声响,生怕阿暨醒来,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田埂上。月凉如水,她的心头有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外祖没了,阿娘也没了!这个世间,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阿暨和她相依为命。可阿暨是个男儿,以后总归会有妻子孩子。而自己?算个什么呢? 以前觉得一辈子做男子挺好,现在才知道,心头有了人,她其实想做个姑娘。拿着酒囊,拔下塞子,一口一口,等以后天下太平了,仗剑走天涯吧?否则看着他成婚生子,她会妒忌那个女人。眼睛里酸涩无比,仰头喝下一口酒,眼泪滑落。 救曹荣,还是去野狼沟?她选了野狼沟!相比她,阿暨对这个世道太重要,她能做的就是为这个世道留下阿暨。 拼死一战,耶律济没有占便宜,她以少胜多,守住了这条要道,撑到阿暨赶到,兴许还能一起诛杀耶律济。却不曾想,她的亲爹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耻。居然和耶律济里应外合。 看来她是撑不到了,回头看他踏马而来,她已经无法呼吸。最后的一刻她居然想,阿暨,若是知道了她是女子,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云清被自己的梦给惊醒了,一抹脸,满手水泽。她坐在床上,脑子里出现了前世的点点滴滴,不仅仅是曹暨跟她说的那些。那些记忆是她自己的,那种沉地不能自拔的伤痛,那种看着尸山血海的无奈与麻木。那是她和阿暨共同走过的岁月。 这辈子,她喜欢阿暨,但是仅仅是喜欢。上辈子,她才知道上辈子的情谊,没有任何一个话本能够描述出来,她对阿暨有兄弟之义,有男女之情,还有亲人之爱。阿暨曾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支撑,也是她想要唯一护着,拖着一起走的人。 可她终究半途丢下了他,她先他而去了。再想想白天他说的那些,他上天入地想要求一句话…… 上天待他不薄,也待她不薄?让她也回来了?推开门,翻过墙,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叩响他的门,曹暨站在门内,他的声音沙哑:“云清,都四更天了!” 伸手将他推进了门里,云清把门关上,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贴上自己的唇,伸出舌头舔他的唇瓣,感受到他的回应,与他互相纠缠,也不知是谁的咸涩的泪水落了下来,到了嘴里,不想分开,就是不想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抵着额头,云清说:“阿暨,我回来了!你的云清回来了!” “云清,你想起来了?”曹暨模糊了眼。 云清抹着他的泪,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昨日的我,对阿暨来说不完整,也不公平。今日的我,才能回答到你的问题。你想知道,我愿不愿意与你生同衾死同穴吗?从来都是愿意的。阿暨,前世看你的最后一眼,我当时想,阿暨知道我是女子,会不会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 曹暨抱着云清,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