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光阴帮你记着 作者：昕杨 文案： 在你看不见的时光里， 我把自己修炼成了一只心机婊。 不要跟我比心机，我怕你裤子都输没了。 此文总体思路就是：女主回归开挂，虐女二，虐男主，虐男二……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硕 ┃ 配角：顾予来，陈家佳，李思 ┃ 其它： ================== ☆、第1章 陈硕给陈家发邮件说她要回国的时候，从来也没幻想过她会受到亲人般的欢迎，其实没拿她当臭虫一样冲她喷杀毒剂就谢天谢地了。但是这个拜帖还是一定要送到，陈家出来的，规矩还得守。 可是顾予来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接机口，她真是好多年没被搞得这么措手不及了。 长途飞机，严重失眠，披头散发，以这幅面相来迎接这场快八年的重逢……陈硕默默对着天空大大的竖一个中指。果然，一回国亲爱的上帝就不管她了，而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还是跟她不对付。 她把头埋进围巾里，要不浑水摸鱼装着不认识？ 顾予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刚走到出口，他就大步迎上来极自然的接过她的行李箱。瞅了陈硕一眼，向她发出了久违的第一句好似也不怎么亲切的问候：“这十几个小时睡得脸都挌疼了吧？” 陈硕一愣，顾予来一只手已经捏在她脸上。“这一脸印子……” 陈硕挡开那手，眼神里都是冷淡：跟你很熟吗你丫想干啥？ 顾予来浑不在意，笑了笑说:“要不去捯饬一下？” 陈硕揉着脸上的印子:“不用了。车在哪儿？” 顾予来好似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翘着嘴角，顿了顿才说:“地下停车场，走吧。” 直到开了车门看见里面的那个人，陈硕瞬间面部神经全面坏死，顺便心中奔腾过一万只那啥马。这才领悟了顾予来那一眼背后的台词：你就等着悔吧。她肠子都悔青了，真的。一下飞机就应该直奔洗手间化个神采奕奕的大彩妆出来，顺道换个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既能提气必要时还能防身啊…… “硕硕，好久不见啦！”车子里的女孩子妆容精致，笑的亲热。 陈硕只能眯着眼睛如僵尸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久不见，家佳。” 呵呵，过了这么多年，陈家佳还是这样滴水不漏，一点话柄都不会给人留下。当年闹成那个样子，竟然还亲自来接飞机。在这一点上，陈硕真的还是打心里佩服她。一个人能数十年如一日的装得这么善良无害，那得是一颗多么持久而变态的内心？ 如果说看见顾予来她还只是觉得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跟她不太对付，那现在对着陈家佳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把一众神仙祖上三代都得罪光了……她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没准备斗争来得如此之快。她的原计划是明天梳个头描个眉化个眼线风风光光回家门镇住一众牛鬼蛇神来着……现在看来果然计划什么的都是扯淡的。 顾予来在她面瘫的期间已经利索的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陈家佳坐在副驾，他自然的打开了后车门把陈硕推了进去。 “本来应该跟来哥一起去接机口等你的，不过……没想到赶上来事儿了，站一会儿就难受，他就让我在车上等着了。”陈家佳笑着跟她闲聊，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陈硕瞟了正在开车的顾予来一眼，后者从后视镜里看上去表情自然得很。哎哟呵，生理期这种事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说得就跟预产期一样随便，你说他俩什么关系？果然，凭着陈佳佳那一手炉火纯青以柔克刚的功夫，终于还是把顾予来柔软的推到了。这个结果跟007必然完成任务顺便勾搭个美女一样毫不让人意外。只要陈家佳愿意，她甚至可以柔软的把火箭推上月球，更何况是推倒一个顾予来。顾予来总不会比火箭还刚吧？ “咳，来事儿了就不用大老远过来了嘛，万一血崩了怎么办？”陈硕也回得很自然。既然一见面大家都这么愉快的没下限了，索性她就再客随主便的往下刷一刷吧。 顾予来稳如泰山，仍旧自若的开着他的车。 陈家佳好似也浑然不觉害臊，仍然笑得没心没肺:“又不是怀孕生孩子，血什么崩啊。” “这孕前知识普及得挺好啊，”陈硕再下一城。“那您二位准备啥时候生贵子呐？” 顾予来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这不着边际的对话。 陈家佳却露出一丝娇羞的神态，“硕硕就是喜欢开玩笑，来哥你管管她。” “别，来哥管好自己家的就行，我就不劳费心了。”陈硕把来哥俩字嗲味学了个十成十，顺便自己使劲儿哆嗦了一下。 “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北京变化很大吧？”上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陈家佳又热情的开了另一个话头。 陈硕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她已经不太记得走的那年北京是什么样子了。最后的印象去南方上大学那一年刚申奥成功，电视上满街都是浓墨重彩的国旗和欢呼声。那好像是她生命里最后一场庆典，然后，一切快乐包括北京和顾予来都成了过客。虽然后来大学放假也回来过两次，但都是匆匆一瞥，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现在奥运会都开完了，北京和眼前这些人，真是如陌生人一般。她敷衍着嗯了两声，开始在后座装睡。跟陈家佳说话真的很累，比长途飞机还累。 前座那两人竟然十分给面子的没有接着打扰她。 车子开到了陈家楼下，陈硕揉着眼睛从车上下来。咳要进陈家门了，终于又要进陈家门了！她前半生的一切悲剧都发生在这个门后，现在站在这里突然有了一种又要进局子的感觉。咳，怕什么？爸爸陈应还能从地里蹦出来再给你一耳光不成？那些年捅进身体里的刀子虽然再也拔不出来，但是时间让伤口都麻木了，不疼了，不也很好嘛。 陈家佳已经二话不说上来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屋里拉:“快点快点，妈妈都等急了。” 陈硕眯着眼睛，克制着没把那双刀一样爪子扒开，略有些讽刺的翘着嘴角顺着那力道进了门。 妈妈确实在等她。照面的一刹那，陈硕觉得好像在她眼里看见了水光。咳，我说妈妈，你就是这么一个矛盾而软弱的人，拿不起也放不下。 陈硕在美国的这些年偶尔也闲来无事的反思下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悲情。身世和感情，还算她倒霉加眼瞎，认了就认了。可父母那种许与不许若有似无的亲情却是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凌迟她活剐她，让她每天都想一头撞死一百八十回。陈家人都不是学哲学的，但父母却是时时都在否定和自我否定中实践得特别起劲儿。他们在内心最深处并不能接受她，却在有在良心和情感上不能将她完全舍弃，在这种自我矛盾中所表现出来分裂，终于也让她精神分裂了，导致本来一个没心没肺天真无忧的正派少女愣是被磨成了反社会反家庭的失足青年。 不过这分裂人格她现在已经切换自如如鱼得水了，所以此刻只用微笑上去拥抱一下八年没有见到的陈太太王茹，轻轻叫了声“妈”。 陈太太的身体有点僵，回抱住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家佳在一边笑着说：“这下我们一家人算是齐了。”顿了顿又说：“妈妈，还是先让硕硕去梳洗一下吧，十几个小时飞机可够折磨人的。” “是，是。”妈妈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拍着陈硕的背轻声说，“硕硕你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开饭。我让他们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酱鸭子。你挺久没吃过了吧？” 陈硕松开陈太太，笑着说：“确实挺想这一口的。”咳早就不吃这些了，妈妈，离开了你们，我总得自己活下去吧。 顾予来自然也留下来吃晚饭了。陈硕眼角瞅着他，怎么看怎么是个准上门女婿的模样。在古时候当倒插门是要被全城人民鄙视的你晓得么？ 等她的注意力放回到饭桌上的时候，才发现这顿饭的气氛……实在有点诡异。首先是妈妈一直给把盘子里最好的菜夹给陈家佳，当然自从陈家佳踏进这家门起陈太太就在饭桌上就当她是个残废她早就看习惯了；然后陈家佳一直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顾予来，当然基于陈家佳这么多年对顾予来的痴狂她也看习惯了；但是顾予来竟然也旁若无人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陈硕，这就实在看不下去了。喂这位上门女婿，你是不想在陈家混了是吗？ 这番无言中的传递让陈硕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个场景：在上甘岭战场的山洞里，连长拿着个小苹果咬了一口，递给旁边口干舌燥的小战士，小战士舔了舔苹果，又交给旁边的老班长…… 陈硕撑着头看着那三个埋头夹菜的人，特别想说一句其实吧咱没困难到那一步，能好好自己吃自己的吗！谁特么的爱吃你们的口水啊…… 吃过晚饭，陈硕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分发，无非就是些保养品围巾小首饰什么的。在挑选礼物这件事上她没有花太多心思，不过陈太太还是挺高兴。陈家佳经过刚刚那顿饭好像有点沉默，接到礼物时只是虽然也笑着说了喜欢，但明显没有下午刚见面时那么收放自如了。装蒜这种事果然还是需要能量的，陈家佳竟然还有能量不足的时候真是稀了奇的。 “我的呢？”顾予来很自然的凑过来。 陈硕在箱子里翻了一阵，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个花里胡哨且一看牌子就贼贵的领带夹。选这东西费老劲儿了，既不丢份儿也不实用。依照顾予来一贯正儿八经的穿着风格，这领夹带出去会丢人丢到姥姥家，所以注定会压箱底儿不见人的。 顾予来看了一眼就放进兜里。 人人有份皆大欢喜之后，陈太太声音还残留些激动:“硕硕你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让他们帮你把行李搬上去吧。” 陈硕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今晚最不和谐的一刻即将来临。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宣布的，可谁知道一下飞机就被那俩劫回陈家了呢？“公司已经帮我订好了公寓，我准备住到那边去。” “这为什么呐？”陈太太一脸不能相信的样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干嘛不住自己家。” 陈家佳歇了一阵好像也恢复了一点能量，“是呀，家里多方便。而且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晚上咱们可以聊天呀。” 陈硕想着大晚上跟你聊什么？应景的鬼故事一堆你听吗？面上却仍是微笑着，淡淡说一句让陈太太和陈家佳这一晚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话:“我这次回来，是作为mp公司美国总代表的助理，协助推进mp对睿康的收购。住在家里确实不方便。” ☆、第2章 “回来收购自己家的公司，你这工作忒考验精神品质了吧。”顾予来开着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儿。 陈硕快累瘫了，不是吹的，在陈家这一晚上不比偷地雷轻松:“那不是我家的公司。” “你妈要是贿赂你让你高价收得了，你怎么办？”顾予来好像对这个事很有兴趣。 陈硕嗤了一声：“我这助理没那能耐，定价都总代表说了算，贿赂我没用。”眼角瞟着顾予来，“不过总代表是个男的，可以让陈家佳去施个美人计什么的估计有用。” 顾予来笑道：“这个靠谱，回头你给牵个线。” 陈硕奇了：“你舍得吗？” 顾予来还是笑：“有什么舍不得的？” 陈硕再懒得接话。她没兴趣晓得陈家佳和顾予来那些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一点兴趣也没有。 晚上的路好走得很，后半程在沉默中飞快的走完。不得不说mp真是国际化的大公司，给订的公寓无论从地段还是舒适度上都相当靠谱。 顾予来没有理会陈硕的推辞，相当有主人翁意识的把她的行李送到房间。而且更有主人翁意识的到房间后就坐到沙发美其名曰累着了歇一会。完全不想照顾一下她这个刚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时差都没倒过来的人。 陈硕懒得理他，拖着行李箱进了卧室开始整理东西。 其实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多，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到哪儿都轻装简行。两口大箱子有一半是为了装那些表面功夫的礼物，她自己的家伙事儿半箱子就装完了。她习惯了这种流浪般的生活，哪里都不是家，所以也没必要添东置西的弄得往死里舒服。忽然想起她以前在家里的房间，恨不得一脚下去就能踩到个玩意儿，妈妈说今天已经收拾好了，倒是不知道给收成个什么样子了。 收拾完出来，发现顾予来还特自在的拿了杯冒着热气儿的咖啡，站在阳台上看夜景。 城市远处的灯光印着他的侧脸，鼻尖嘴唇之间有一种*的弧度，陈硕有点愣怔。顾予来一直都是长得好看的，即使她已经给自己洗脑了这么些年，现在还是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听见动静，顾予来回过头来。“这么快就收拾完了？” 陈硕刺儿他：“再不收完你是不是就翻冰箱做宵夜了？” “倒提醒我了。”顾予来放下咖啡开始挽袖子，好像真准备去厨房，“晚饭尽顾着给你夹菜，我都没这么吃，这会儿真有点饿了。” 陈硕见势不对，立马侧身挡在他前面，斜眼看着他:“你明天不用上班儿吗？” 顾予来好像早有准备:“国庆节前最后一天，去不去没关系。” 陈硕说:“我可得一早去公司报到。回吧您呐。”说着就转身要去开门送客。 顾予来侧身挡在她前面，“别忙，我有话问你。” 陈硕说：“干嘛？审犯人啊？”说完看见顾予来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觉得真的很没劲。“那说吧，想问什么？” 顾予来好像又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了。他沉默了一阵，才说：“这些年你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饿了吃，困了睡，到现在还没死，不就是这么过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一些。这些人，都不应该再来关心她，连装装样子都不用，她不稀罕。 “我不是想听这个”。顾予来忽然扳起了脸，明显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 陈硕看着他:“那你想听什么？” 顾予来沉默了下，正要说话，忽然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硕笑了起来。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是谁的电话。过了这么多年，陈家佳冤鬼缠身的本事还是强大得一点也不让人失望。 顾予来看了一眼，摁了声音没有接。陈硕边笑边说：“哎哟呵胆儿够肥的。她的电话你还敢不接？” “别说其它的。”顾予来明显不想跟她讨论这个电话，“你这些年在美国怎么过的？” 陈硕这次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根本用不着回答，因为……顾予来的手机不出意料的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顾予来必须得接。 顾予来看了一眼，转过身去接了起来，“喂妈……嗯我送陈硕回家呢……嗯快到了……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陈硕闭着眼睛，眼前蹦出顾家阿姨插着腰对着电话咆哮：“你在哪儿呐？这么晚还不回家！陈硕住河北吗要这么长时间！家佳说找不到你都急死了！赶紧回家！一会儿要是再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多么澎湃，多么霸气，多么振聋发聩。 顾予来挂了电话转回来，陈硕已经打开大门站得板正笑得专业：“拜拜了您呐。” 顾予来走到门边，说：“好，今天你先休息。”顿了顿，又说：“你还欠我份儿礼啊。” 陈硕装傻：“不是给你了吗？” 顾予来眯着眼睛：“那也叫礼物，你好意思？” 陈硕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那领带夹是限量版。” “限量？”顾予来似笑非笑，“限制使用量吗？” 陈硕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她根本没觉得就能忽悠过去。本着一种“爱咋咋地”的精神，理直气壮的防守反击：“不要就拿回来啊，贵得要死，你以为我有钱没地儿花吗？” 顾予来直接下了结论：“反正得再补一份。”说着又摸出一个东西来放到她手上：“电话卡都配好了，算归国见面礼吧。” 陈硕低头一看，一个新手机，实在有些无语。有这么实在的见面礼吗？ “休息吧，明天一起吃饭，顺便带你逛逛。”顾予来连个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给陈硕歌，自顾自的说完这一段，就转身推门走了。 陈硕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她关上门，觉得刚刚经历了一场阻击战。自打她的上司李思死乞白赖非要带她回国开始，她就知道松快不了了。她已经跟李思和公司解释了又解释，包括她和拟收购目标公司之一睿康有关联关系，但这依旧不能动摇李思带她回国开拓的决心，舌战群雄说服了董事会硬把她拉贼船上了。 所以说美国人真是认死理。即使李思这模样跟中国人没啥区别的新晋洋鬼子也一样。 哦对了，李思是她在mp的顶头上司，集团主管并购的副总裁，一个亚洲移民二代。这次亲自回国督阵，务必尽快建立中国基地。mp是一家跨国性医药集团，以前业务重点区域在欧美，在中国只有个办事处做些药品引进，业务量不大。近年国内制药行业环境变化，从仿制药开始向创新研发转型且势头很好，政策和融资环境又比欧美成熟国家有优势，所以调转枪头开始发展大陆市场。这次回国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收购一家拥有较好研发条件的制药企业，并把一部分集团的阶段性成果转移到国内进行临床测试。 如果她抵死不从李思当然也不能硬把她打包带回国。所以人也是看透了她的德性，一句加薪50%且回国期间算出长差补贴另外期权加倍，她就闭嘴了。算了算，回来干个两年基本上下半生躺着吃饭也饿不死了。没剩多少的脸皮跟这高薪比起来算什么？既然回来了，还拿人家的手短，当然就得玩命儿干活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靠本事吃饭嘛。 李思听说国庆有七天公众假期很高兴。为了中国市场这摊子事儿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假了，所以大手一挥定了十一之前来中国，打算先好好休个假顺便到处逛逛感受下中国的氛围。陈硕就赶在他之前先过来打点一下，跟办事处接个头，为李思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先顺一顺。 打开电脑又确认了一下李思的航班信息，她就定了闹钟准备睡觉，可是毫不意外的失眠了。起来喝水，发现顾予来用过的被子还放在桌子上没洗。这人可真是会给她找事儿。 陈硕在厨房刷着杯子，想起刚才顾予来在阳台上喝咖啡的样子，又有点晃神。在美国的时候，她以为再见到顾予来可能会互相认不太出来。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陈硕有时候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变化很大。但是很明显，白天在机场的时候他俩互相认出来基本也就是一眼的事儿。 妈妈的邮箱这几年有事没事会给她发点阖家欢乐的照片，自然是包括这个准女婿的。陈硕根本不怀疑照片是陈家佳故意发给她看的……是确信好吗！妈妈应该连添加附件应该点哪儿都闹不明白。托这些照片的福，她还能时时更新一下这家人的模样。她半个脸都没有往回发过，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那些人都不会真的在意。 托这次要收购睿康的福，她知道顾予来现在混的很好，不只在睿康是研发一把手，在全国医药研究领域也是拔尖的专家了。不过他打小就没跑偏过，一颗新星从出生闪到现在，学士时候长得好成绩更好，保送个大学跟玩儿似的。陈硕成绩也算挺好的，可是为了跟他上同一个学校还是且拼了几年命。 不过即使她曾经那么努力，最终还是没有跟顾予来在胜利的终点汇合，而是自己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跑外地上大学了。咳，那时候还小，总觉得赌气就能把那口恶气出了。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这根本是要把自己整断气的节奏。要是那时候她堂堂正正的留在北京，名正言顺上天天缠着顾予来，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可惜啊，年轻啊，幼稚啊，把大好的战场都留给了敌人，人家可不得使劲攻城略地难道还能给你留个自留地？ 其实，要是她硬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也不一定就让陈家佳像今天这样大获全胜的样子。那时候，顾予来应该还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咳，就算全把她当哥们儿，俗话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她这哥们硬是在中间使劲儿搅和，难道这手足还搅和不过陈家佳那件衣服？还是年轻啊，幼稚啊，不懂得没脸没皮才能生活安逸。而且她都那么忍辱负重的没搅和，脸皮还是没能保存下来。 这个杯子洗了半个小时，把她仅有的一点睡意也给洗没了！ 在电脑面前一个不留神就坐到天亮，在闹钟响之前把它关了。煮了一壶浓得发苦的咖啡灌下去，挂了个大墨镜遮住黑眼圈出门到公司报到。 ☆、第3章 头一天上班就碰见麻烦事，竟然订不到车子去接李思的飞机。过来这么些年祖国发展日新月异，一到放假就跟打仗一样，各种物资基本靠抢……正在想要不要叫个出租车去接老板得了，顾予来的电话就到了。“我请了半天假，你在哪儿呢？我拉你出去活动活动。” 陈硕突然想到顾予来那座驾保养的锃光瓦亮还挺气派，顿时高兴了：“行啊，一点你来我公司接我呗。”爽快得让电话那头的顾予来两秒钟没接上来话。 但是等他接上陈硕且让他直接奔机场的时候，就知道没好事了。“接谁去啊？”顾予来有点郁闷。 陈硕特别理所当然：“我老板。今天从美国过来，我没订上车正好借你的用一下。” 顾予来说：“这私家车，白给你们公司服务吗？” 陈硕头也没抬的整理着一会儿要给李思的资料：“回头我让财务把车钱结给你呗。” 顾予来无语：“你真当我给你拉活儿啊？” 陈硕这才停下来，说：“顾予来你啥时候这么事儿了？帮忙接个人你至于这么委屈吗？” 顾予来直奔机场：“得，我不委屈，我高兴得很还不行吗？” 陈硕又一次小瞧了国庆前出京高速的路况。一路上堵得都想跳车了，饶是她已经提前了两小时出门，仍旧是差点没赶上。还好刚往出口一站，李思就推着行李车西装笔挺的出来了，那精神头儿，跟昨天同样十几个小时飞机的陈硕简直天差地别。陈硕都怀疑他是不是在里面嗑药了，怎么这么容光焕发的样子。 李思也很快看见了她，带着笑朝她走了过来。陈硕正要说话，李思就先开口用中文说：“hi陈，见到你很高兴。请跟我说中文，我要提前适应。”他的发音有点生硬，但还算顺畅，就是个货真价实的abc腔调。 陈硕想着得，到中国又开启新抽风模式了。顺了他的意思，用中文迎接他：“reese，欢迎来中国。” “我的妈妈是中国人，我也算回祖国了。”李思很高兴，哦对了，他是中韩混血，在美国出生，身家那是一个复杂。 顾予来原想着陈硕的老板应该是个外国老头或者老太太，结果没想到她带着一个三十多岁人高马大的亚洲男人出来了，长得还倍儿精神一点不猥琐，捏着方向盘的手不禁使了使劲儿。 他想了想，还是走下车去主动迎到陈硕面前，向李思伸出了和平的右手并用英文说：“你好，我是陈硕的朋友顾予来，欢迎到中国。” 李思看着顾予来，好像有点惊讶。但他迅速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并同他握了握手，用中文说：“你好，我是李思。我会说中文。谢谢你。” 顾予来趁握手迅速瞟了一眼李思的手掌，嗯，两个手的无名指都没有戴戒指。“陈硕跟我不是一般关系，您不用那么客气。”他笑着客套了一下，就帮李思装行李。 李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就是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频频点头。 李思住的跟陈硕同一栋公寓，趁着李思上楼放行李的空挡，陈硕想在大堂把顾予来打发了。顾予来当然不干：“昨天说好了一起吃饭的。” 陈硕说：“谁说好了？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老板刚到国内，你让我把他一个人晾这儿？” “你们公司没其他人了吗？”顾予来不依不饶，“怎么都要你陪着，你还刚回来什么都不熟呢。他要点什么活动你知道上哪儿安排吗？” 陈硕指了指大堂的时钟：“那有什么办法？中国的员工从刚刚开始已经下班进入休假模式了。美国人对这些事儿分得清楚着呢，要人回来加班就得给人钱。” 顾予来奇了，“那你不也算加班吗？” 陈硕说：“我到目前为止还算美国公司的员工拿美国工资，十一我不休假。” 顾予来好像一下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把陈硕拽出去。 这时候李思正好下来了，顾予来忽然变了个人一样，倍儿热情的迎上前跟他说：“陈硕也刚回国什么都不熟。您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就告诉我，今天晚上我来安排吧。” 陈硕楞了一下，正要说话，顾予来又抢着跟李思说：“您别客气，我跟陈硕都自己人，她从来不跟我客气，对吧。”说完还冲陈硕眨了眨眼睛。 李思也看了看陈硕，那边一脸呆滞装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他还是带着微笑，说：“顾先生您真热情。那我也不客气了，今天听您的，我没有意见。” 于是，晚上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三人行。顾予来把他们拉去簋街一个四合院里，既能吃饭又能观景还有戏听。陈硕觉得带上顾予来还是有好处的，打死她也不能给李思安排到这么一个地儿接风。她离开北京那会儿，也就知道全聚德厉家菜什么的。忽然又有点感慨，其实她现在也是个异乡人，北京对她来说，现在已经太陌生太陌生。 李思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非常感兴趣，特别是一到北京就能坐到四合院里吃饭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惊喜。盯着屋檐垂花一通研究，差点没把墙砖抠下来看看。 顾予来也非常够意思的尽着地主之谊。他边鼓动李思“尝尝”中国的老白干，边跟他讲了很多北京的文化和好玩的地方，忽悠得李思喝得满脸通红，眼睛还一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陈硕在旁边慢慢的吃着东西，看着顾予来跟李思天南海北的乱侃，有点想笑。在她的印象里，顾予来并不是个话唠，虽然挺随和，但是真的好像没有见识过他这样长袖善舞的样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谁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和路子，不可能永远都是十几岁小孩儿的做派。她自己不也变了很多吗？从前她倒算是个话唠，现在岁数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懒得说话了。 那时候她跟顾予来一块儿，总是她不停的说啊说，顾予来就拿本书坐旁边，一个字不答两人也能就这么待一下午，也没觉得交流有问题。不过后来陈家佳加入了，就变成了陈家佳一说一下午，她跟顾予来两个人都不说话。再后来，再后来她就退出了，只剩陈家佳对着顾予来一说一下午。咳，顾予来怎么这么倒霉，对着谁耳朵都不能消停。 吃完饭顾予来抢着把单买了。李思一直道谢，顾予来碰碰陈硕的肩膀说：“不用客气，当我谢谢你在工作上多多照顾我们陈硕。” 我们陈硕……陈硕抖了一下，这天儿怎么这么冷啊真是。 李思是铁打的到这个点儿也该回去倒时差了，更何况还被顾予来灌了一肚子白酒，这会没就地趴下实在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但委实也已经站不太稳被顾予来扶着。不过顾予来也喝了酒，他扶着李思看着陈硕，说：“要不劳你大驾，开车送送我们？” 陈硕刚要说话，旁边突然有人说话：“这不是来哥吗？你怎么在这儿啊？” 陈硕侧头，看见是两个女人站在顾予来旁边，一副又惊又喜跟他很熟的样子。 顾予来倒没有那么惊喜，他淡笑着回了句：“跟朋友来这儿吃个饭。” 那俩女的转头看见陈硕，又跟顾予来开玩笑说：“哟来哥你可以啊，跟美女出来吃晚饭，也不怕家佳知道了不高兴么？” 原来是陈家佳的朋友。呵呵，看来北京现在还真是她的地盘儿呢，随便出来吃个饭都能碰上她的人。 顾予来没接话，只是笑了一下。 “你这朋友看样子喝了不少啊。”那俩人十分热心，“你也喝了吧？我们叫家佳来送你回家得了。” “不用，”顾予来说，“太晚了别麻烦了，我叫代驾得了。” “麻烦什么啊，我们刚跟她逛街来着，这会儿她估计她还在商场喝东西呢。”说着一个女的已经拿起了电话，“家佳，你猜我们碰着谁了？哈哈哈，来哥呗，他正好刚吃完饭，喝了点酒……你过来是吧？行，我们在……” 陈硕跟顾予来说：“我送他回去就行。”说着就要去把李思接过来。 顾予来侧了侧身避开陈硕的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高兴。 陈硕也挑着眉看回去，就那么伸着手。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胶着了一阵。眼看着那俩人就要打完电话，陈硕瞪着顾予来，嘴唇不动低声说：“你非要让我跟陈家佳照面？” 顾予来又僵了两秒钟，终于好像叹了口气，边扛着李思往路旁走边说：“我帮你打个车。” 陈硕低着头跟上去。顾予来招了出租把李思扔到后座，陈硕自己坐到副驾正要拉上车门走，顾予来忽然拉住她的车门弯下腰说：“有些话我们一定要说清楚。今天不行就明天，总有一天你得说清楚。” 陈硕一愣，顾予来已经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了地址让他开了车。 说清楚？陈硕把头靠在后背上，还有什么事需要她来说清楚呢？这些人，真是讨厌，亲手把她推进坟墓里，还要一遍一遍把她扯出来鞭尸吗？ ☆、第4章 李思到国内给陈硕下达的第一个指示：爬长城。中文再不好的老外好像也知道那句名言：不到长城非好汉。所有雄性动物不论中外人畜，都要证明自己是好汉，这简直是亘古不变的。 陈硕带着墨镜看着那满满一墙头的人，觉得这个连女人都要证明自己是好汉的年代大家也真的是拼了。从小到大长城她爬了那么多次，她女汉子的名头坐得实实的，要不是李思她才不大过节的来爬墙头。 李思倒完全没有被那下饺子一样的人群弄得没了兴致。相反，他极其兴奋的带着陈硕蹭蹭往上爬。陈硕想着还是外国人好糊弄啊，就这眼前都是人头脚底都是垃圾的地方也玩得这么有兴致。 好在秋高气爽的蓝天白云也还有那么点意思。趁着李思拿着相机到处拍的空挡，陈硕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发呆。 “昨天那位老兄，用你们北京人的话怎么说的？你的发小？”李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照完相也凑过来坐到她旁边，开口却是问顾予的事。 陈硕有点想笑，长着副中国人的样子却一口外国腔，说起“发小”这个词还倍儿认真的字正腔圆，怎么听怎么怪，不过这也说明李思真是个热爱中国不忘本的好同志。 “这个词得带着儿话音说出来才是那个味儿。儿话音懂吗？发小儿。”陈硕加重了一下小的发音。 李思跟着学了一遍，又觉得挺有意思接下来几个小时没事就念叨一下。他就是这么个人，对他不熟悉的事情都充满了兴趣和热情。 “你回到北京了，为什么不住在家？”李思接着问，“中国人不是最看重亲情孝道的吗？” 陈硕也不在意，随口回了一句：“我在这儿没家。” 李思很惊讶，“睿康不是你……” “那是养父母。”陈硕打断他，“而且他们八年前送我出国的时候，就基本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又斜眼看了看李思，“所以你这次跟董事会坚持带我回来收购睿康，可能是打错算盘了。哦对不起，打错算盘了你明白吗？就是说你要是觉得我跟陈家的关系能在谈判上帮助你，就计划错误了。” 李思做恍然大悟庄：“算盘我知道。我不会用，但是一直很有兴趣，你可以教我吗？” 这厮装傻。陈硕也顺杆儿下，干笑了两声把这个话题结束。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还是艳阳高照，长城上连片遮阴的叶子都没有。李思算绅士，且知道亚洲女性完全不崇尚什么健康肤色，所以也没有为难陈硕很久，也就晒了两三个小时就准备放她打道回府。 饶是这样，陈硕还是觉得晒过头了脸疼。 顾予来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堵在八达岭高速回城的路上，且一眼望过去那车队乌泱泱的简直快要接天连地了。在中国节假日去著名景点就是用生命去添堵。不过这跟旁边这位老外是没法解释的。顾予来还非常配合的在电话里补了一刀：“大国庆的爬长城？你那老板是在美国没见过人要来中国看个够吗？” 陈硕咳了两声，不置可否，心里却是赞同得不行。 “我这几天加班够呛能休息，今天你过来我单位这边吧，我请客。”顾予来在电话那头好像有点忙的样子。 陈硕眯着眼睛：“还吃，前两天不是吃过了吗？” 顾予来笑了两声：“这才能显得我诚意啊。我定了位子了，你堵完了车就过来。”说着又笑了起来，明显对陈硕堵在路上这事很是幸灾乐祸。 “我去不了。”陈硕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思，直接回了顾予，“我今儿全陪，晚饭也得陪着老板。” “那你陪完他我再陪你。你在哪儿吃饭？弄完直接接你去。”顾予一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李思在旁边显然已经听懂了，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硕。今晚上他并没有要陈硕安排晚餐，所以他的助理在以他的名义撒谎，还当着他面。 “太晚了不想出去了。我时差还没倒完呐。”陈硕接着撒谎。 可那边依旧不依不饶：“那我带着东西到你公寓吧，咱俩还可以喝两杯。反正你那儿方便，还省的我再送你回家了。” 得，这么多年不见，顾予来什么时候开始属狗皮膏药了？ 陈硕扶着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说忒忙把电话挂了。 刚放下手机，李思来了句：“你发小儿？”倍儿地道，看来这几个小时没白练。 陈硕嗯了一声。这些人脑门儿上的标签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但突然都待人接物都这么亲切热情。她又没失忆，这些人以为在糊弄二傻子呢？ “你要陪我吃晚饭？”李思又似笑非笑的接着问。 陈硕嘴角抽了抽，这个老板情商奇高，不想听的时候怎么解释都听不明白，想听的时候稍微几个字他就全懂了。“算我尽地主之谊。您想吃什么？”赶鸭子上架呗，总不能真让老板觉得自己就是个替她挡枪的。 李思眼睛放光：“太好了。我想吃烤鸭。” 这一顿果然吃的时间很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营养好，李思明明是个亚洲人的身板却有着比欧美人还欧美的体力，一晚上就把时差给倒过来了，这一整天折腾下来还有精力干掉大半只鸭子。 陈硕却是累得什么胃口都没有了，象征性的吃了两口菜。她的胃还在美国时间，赶上放假这会儿都还没起床。 “我看你那发小儿，好像总有什么话跟你说。”李思忽然挑起了这个话题，“他是不是你的ex？” 陈硕咬着筷子乐：“我要有这么帅的ex就不跑去美国了。” 李思好像很有兴趣。“那你喜欢他吧？” 陈硕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在中国有句话，叫知道太多秘密会被雷劈的。知道什么叫被雷劈吗？” 李思也笑了起来：“发了誓才会被天打五雷轰，这个我知道。” 陈硕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可能很快就是我妹夫了。” “你妹夫？”李思挑了挑眉毛，不知道是惊讶陈硕有个妹妹，还是惊讶顾予来是她准妹夫。 陈硕说：“资料里不是写了吗，睿康现在的总经理陈家佳，我养父母的亲生女儿。” 李思好像回想了一下，直截了当的说：“我记得你跟公司申报利益关系的时候只说了陈家领养了你，看来不止这样。” 陈硕眯着眼睛：“怎么？后悔加薪也要把我带回国了？” 李思好像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才说：“我希望了解的更详细一点。” 陈硕当然也有这个心理准备，老板不是傻子，不可能花了这么多钱却带个雷来中国。她以前从来不说这些，谁对她的过往也都没有兴趣。在异国他乡，生存的迫切盖过了所有情感的需求，她和身边的人都是。算起来，她虽然跟李思认识已经五年多，从学校出来就跟着李思混饭吃，但是确实从来没有跟李思交过底子。可是既然回来了，李思会知道那也是迟早的事。 她也早就准备好要跟李思交代这个事。mp的薪水确实让傻子都难以拒绝，所以她回来了；但是mp的律师团更加凶残，她可不要以后真出点什么问题被冠上什么利益关系之类的名声，不仅会赔光她这么多年攒下的老本，还会断了她以后的生路。 更重要的是，要是从陈家那儿听到这些事，那就指不定会是个什么版本了。 “我从小长在陈家。那时候，我的父母还只是制药厂的工人，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非常爱我，一切都像个正常温暖的家庭一样。后来中国企业改革，我爸下了岗……就是失业了，他借钱买下了那个药厂，开始自己做老板，家里环境也越来越好。直到我十五岁那年，他们带回来一个女孩儿，就是陈家佳，说是我妹妹。我们两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过长得却一点也不像。然后，我就失宠了。”陈硕笑了起来，好像失宠这件事很好笑。但其实真实发生的时候并不好笑。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听话，却发现自己在家里越来越不招人待见，那种压抑和彷徨让她一度想杀掉陈家佳然后再自杀。 李思没有笑，“后来呢？” “后来，一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只是陈家佳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抱走了，他们收养我，算找个精神寄托。” 那是高考前半个多月的时候，压力大得让人喘不上气。学校对她们这些成绩稳定的学生放松了管理，写个假条就可以在家学习。她已经两三天上午没去学校，父母也不知道。他们一门心思都在成绩实在不怎么样的陈家佳身上，爸爸的公司太忙家里顾不上，剩下妈妈简直恨不得亲自去帮陈家佳听课考试，每天各种端茶递水陪读。好像谁也没注意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那天上午她正在家里边打瞌睡边看书，听见门响知道是妈妈买菜回来给陈家佳做午饭了，还听见了姨妈的声音。没想到还听见了让她这一辈子命运彻底改变的一段对话。 姨妈说：“你这东西怎么都买这么点啊？俩孩子够吃吗？” 妈妈说：“硕硕每天都自己在外面吃。家佳身体不好，我怕她在外面吃坏肚子。” 姨妈叹了口气，说：“姐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也实在太偏心了，虽然硕硕不是你们亲生的，但是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 陈硕的耳朵跟被炸聋了一样，“不是亲生的”那几个字在她脑中猛烈的左右撞击盘旋，撞得她头晕眼花耳中一片嗡鸣。她想站起来冲出去问清楚，可是却重重的摔倒地上，额头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那时候她多希望那就是一场噩梦，一场因为高考压力太大让她精神错乱的噩梦。可是当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头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医院，才知道这场噩梦般的现实惨剧远没有结束。父母语重心长的坦白了她的身世，原来她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因为恰好跟陈家失踪的女儿同一天生日，所以被陈家父母收养了。可是天意也不知道是在弄陈家佳还是弄她，过了十几年陈家佳竟然还找回来了。 陈硕懵了。明明以为她和陈家佳只是内部矛盾分配不均罢了，到头才知道原来是敌我矛盾根本是你死我活，哦不对，是胜负早就注定，根本没活路留给她。心如刀割的万念俱灰次方都不足以形容她一败涂地的状态。 父母说她还是他们的女儿，可是从他们的言行来看陈硕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了。即使他们在物质上能够负担两个孩子，情感上却再也无法负担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儿。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事实都会觉得接受不了。”李思用一种安慰的口吻说，“你已经很坚强了。” 坚强吗？陈硕笑了笑，没有接他这个话。内里都烂了，别人看不到而已。 出院回家之后，她精神极度抑郁，每天都在油锅里炸一样的熬完了高考等到了分数。虽然考试时状态实在不好，但勉强还是够了北大的分数线。陈家佳也跟她预料的一样，虽然每天就差没用参茸吊着，也还是考得一塌糊涂。 家里没有一个人为她能上北大高兴。反倒是陈家佳每天哭哭啼啼好像随时准备去死，母亲每天愁云惨淡紧紧看着陈家佳生怕她想不开，父亲更是连生意都不管了，天天出去找关系陪喝酒就想让陈家佳在北京上个好点的大学。 她对这个家最后的一点期待也就这么消失殆尽了，在家里再多呆一秒钟都觉得要喘不过气。自然而然的，她想跑了得了。 但没钱啊，她就想到了顾予来。大她一岁的顾予来已经是大学生，不止一次的跟她显摆每个月爸妈都给生活费，自己还能打个工整点零花儿，俨然一大款。陈硕想着凭他俩十多年的交情，借点钱先出去租个房子，然后找个暑期工什么的，生活应该勉强能应付的。 她偷偷给顾予来打了电话，也没有说原因只说借钱，顾予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说要等两天凑一下钱。她悄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还看好了一个地下室，准备一拿到钱就走。 可以他俩约定的那一天顾予来没有来。倒是陈家佳带着五千块钱出现了，说顾予来有事来不了，托她把钱带过来。 陈家佳说她之所以愿意帮这个忙是因为陈硕走了对大家都好，她也不想每天在家里对着这个姐姐装亲热。那时候陈硕虽然人生大起大落，但基本上也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而且她太想换个活法，所以没想太多，拿了钱离了家以为从此奔向了自由的新人生。 可是打死她也没想到，她的新生活还不两天，就有两个警察上门把她带去了派出所，原因是陈家报案说不见了五千块钱，而她跑了，你说还能怀疑是谁偷的？父母黑着脸在派出所等着，她哪儿见过这阵仗，哆哆嗦嗦的说钱是顾予来让陈家佳给她的。可是警察拿出顾予来的证词她直接傻了眼。人明明白白的说：陈硕找他借过钱，可最后没找他拿，连她人都没见过。 陈家佳就更不用说了。像个被吓坏的小兔子，红着眼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几天她天天都跟同学在一起，压根儿没见到陈硕。当然，她的同学跟她说法一个字儿都不带差的。 陈硕绝望了。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也明白了什么叫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她人生不止如戏，还他妈是个烂戏。 好在那时候陈硕还差那么几天才满十八岁，算未成年，盗窃金额也不很大，人民警察也算宽容不愿跟个小姑娘较真，让爸妈领回家管教。可是家贼这个标签，陈硕是一辈子也拿不掉了。 而陈家父母自然也把她当盗窃犯，天天锁家里防着她跟防贼一样。本来的漠不关心顺理成章的转变成了避之不及。当然陈硕也消停了，她真当自己坐牢一样安分的呆在家，谁也不见，当然也没有谁再来找她。报志愿的时候，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填了南京大学。她想离开北京，离开这些人，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也不见。 “我还是很感谢陈家，至少他们还愿意帮我支付大学的学费。然后我愉快的去南京上学了。”陈硕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她的“犯罪史”，简单给老板铺垫铺垫，省的以后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真当她有前科把她给炒了，那这趟国回得可太冤了。 李思一边默默的听，一边就着她的话把烤鸭又消灭了不少。 ☆、第5章 聊到晚上快九点，李思终于决定放过她。而且还非常贴心的帮她记着：“给你发小儿打电话吧，我这里就不用你陪了。” 陈硕干笑了两声。这个点儿要是你还要我陪，被人知道了都指不定觉得我是几陪呐。 她跟着李思一起回了公寓。然后关机睡觉，就这么生生的放了顾予来的鸽子。 陈硕的潜意识，哦不，应该是明意识都在抗拒跟以前那些人有多余的接触。虽然她知道公司给她派的这破活儿确实避无可避，但是工作之外就没必要见面了吧。每见一次就感觉得短命几天，她实在想多活几年。 第二天陈硕就带着李思奔赴上海。李思之前给她传达过这个假期要好好利用的精神，所以北京办事处的同事一早帮他们订好票安排了行程，利用五天假期把上海南京杭州游了一圈。陈硕在那边上过两年大学也能做半个向导，顺便也故地重游了。 陈硕也当这是打仗之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实实在在的放松了一把。假期结束回北京，所有的轻松祥和的氛围立马就变了。 这一次mp的收购名单中有三家备选企业，其中睿康是第一目标公司。自然是因为睿康的研发实力和生产规模都是三家公司里最强的，价格当然也是最贵的。 但是收购睿康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睿康目前有一项一类生物创新药已经完成了二期临床准备进入三期。如果三期临床通过开始投产，那么公司的价值立刻会翻上好几倍，到时候再想收购那肯定又不是现在的价格了。可是如果用现在成交了，到时候却又研发失败，那么目前这个价格明显就收得太高了。 当然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能让睿康把价格降下来。这样即使这个药三期临床没有通过也不算亏，万一通过了那就更好了，白白多赚了一笔。这就得看李思和陈家母女掰扯的结果了，但无论怎么样这都不会是一场短期的战争。陈家佳和李思，那不就是一个磐石一个蒲苇嘛，蒲苇韧无丝磐石无转移啊……咳好像比得不太恰当，弄得他俩多缠绵一样。反正就是铜墙铁壁对上绵里藏针，有得耗了。 想到那个创新药，陈硕忽然就明白顾予来为什么假期那几天也那么忙了。他现在是睿康核心研发骨干，估计正在弄三期临床之前的准备工作呢。 睿康以前跟国内绝大多数只要企业一样，靠着仿制药和陈应好多年的老关系，也活得挺好的。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有能力研发创新药了，陈家的主心骨陈应却又突然撒手人寰了，剩下陈太太王茹和陈家佳两个人基本什么也不懂的，卖了公司拿着现钱是最舒服的选择。可是话说回来，不是还有顾予来这个准女婿吗？人家师承名门，虽然年纪也就不大但现在也是专家级人物了，赶紧招进门共同致富多好，磨蹭什么呢？ 想到这儿陈硕觉得自己好像挺善良的，竟然都没有去陈家搅和一下的念头。唉，说到底陈家的养育之恩还是拉住她道德底线崩坏的最后一根稻草。算了算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整理好睿康的材料，陈硕就去敲李思的门：“reese，前台说睿康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到了。” 李思整了整衣服站起来，领着陈硕一起到会议室。过了两分钟，秘书就领着王茹和陈家佳进来了。虽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今天的局面，但是陈硕和她们目光对视的瞬间，还是觉得一股巨大的信息量以10g/秒的超高度他们之间奔涌了一个来回，撞得空气中默默的爆炸了n个火花。尽管她跟陈家佳都笑得非常温和，可彼此心照不宣，只要她们俩同时出现的地方就是战场，硝烟滚滚不死不休的那种。 李思非常绅士的和她们握了手，示意让大家落座。mp这边除了李思、陈硕和秘书，还有中国区域的销售总监作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能用无聊至极来形容。鉴于李思在见睿康已经和另外两个备选企业的老板先练了练手，到这一关的时候，李思那虚头巴脑的寒暄词儿已经溜得能跑马了。陈家佳这几年其它本事不知道学得怎么样，可这嘴上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了。两人你来我往，王茹再时不时的应和两声，大家真是一团和气得好没意思。 陈硕转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李思好像也终于把他的存货显摆完了，开始把话题往正事上扯。免不了就说起前不久过世的陈应，气氛一时就有些凝重。陈硕是在知道mp要收购睿康的时候才知道陈应过世的消息，陈家连个奔丧的机会也没有给她。咳算了，反正她忘恩负义这个帽子是一辈子都摘不掉的。 王茹眼睛有些发红。她跟陈应几十年夫妻，患难享福都过来了，而且真是苟富贵勿相忘了，那真是典范中的典范，真爱中的真爱。 陈家佳在她妈如此凄凉的神情下，话题也转的相当行云流水：“李总您也看见了，睿康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们对它非常有感情，也希望实现我父亲将睿康发展成一流制药企业的心愿。mp的国际平台和技术是睿康需要的，我们期待和mp有合作的可能。” 李思点头：“我也非常期待。这一次进一步拓展中国市场对mp非常重要，集团对合作伙伴的选择也非常谨慎。我初到国内发展业务，还需要进一步熟悉国内的市场，希望王总和陈总能对我的工作多多支持。” 他们在互相试探，谁也没有先提出买卖这事儿，只说合作。陈硕在一旁正襟危坐，严肃认真的在笔记本上敲着：“瞎扯淡”回车，“瞎扯淡”回车，“瞎扯淡”回车…… 瞎扯淡了快一个小时，陈家佳感觉有点忍不住了，率先略微表了下态：“我们非常愿意成为mp在中国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欢迎李总带着mp的精英们到睿康考察，相信在您实地了解之后，对睿康会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也能为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探讨打下基础。” 李思笑着点头：“谢谢陈总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陈硕终于能敲一句完整的话：“双方瞎扯淡完毕。”回头让秘书编个和谐美好的会议纪要当备忘录留档。 晚上回公寓，发现顾予来在她门口玩手机。 看到她目瞪口呆的表情，门口那位似乎很满意，收了手机说：“我觉得你不会想接我电话来着，就直接过来了。” 陈硕捏着鼻梁，一脸累得想死的表情说：“顾予来同志，非得大晚上来折腾我吗？” “我也想白天来折腾来着，”顾予来笑得很欠揍，“可是这段时间手头上的事儿是多了点。”又晃了晃袋子，“快点开门啊重死了。” 陈硕也实在累了，边开门边说：“今儿确实累惨了，改天聚吧啊改天。” 顾予来却没听到一样，比她还快推门进去就坐到沙发上了，边从他的袋子里翻东西边指使陈硕：“去拿俩杯子来。” 要不是实在不想见到陈家佳，陈硕肯定立马就打电话来让她把眼前这块膏药领走。她看着顾予来掏出几瓶啤酒，也没有去拿杯子，就这么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去美国之后我就再也不喝酒了。” 顾予来手里的动作不停：“为啥？那时候你不还老偷着喝几口吗？” 陈硕心里紧了一下。是呀，十几岁那会儿家里管着不许，她还老偷摸着让顾予来陪她喝两口，喝完了得在外面散好半天味儿才敢回家。可是成年了反倒滴酒不沾了……她直截了当的岔开了话题：“以后请你不要再到这儿来，没正事也不要再联系我。” 这次顾予来终于停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陈硕，好像也很想谈这个问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硕不耐烦了，“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们会没有关系？”顾予来接着问。 陈硕知道顾予来在装傻：“我是陈家捡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予来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陈硕笑了起来，“还要什么所以？我跟陈家都没关系了，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顾予来还是很平静：“不是陈家的人又怎么样？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陈硕倒有点意外了，她忍不住问：“很早是多早？” 顾予来说：“应该说我一直都知道。我很小就听我妈说过陈家的孩子是抱养的，好多手续还是我妈帮着跑的。” 陈硕有点愣怔，随后又有点火，原来连顾予来都比她知道得早！合着这么多年所有人中就她是跟个二傻子似的！”脑子一抽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顾予来好像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而且，我倒宁愿你一辈子不知道。” 陈硕眼睛突然有点发酸。这么多年，这件事还能戳中她最脆的那根儿神经，真的是够了。关于她的身世问题，以后最好一个字也别再听到了，无论再有什么消息对她来说都是坏消息没跑。她别过头去，想平复一下情绪。再多听一个字她怕自己忍不住掀桌子。 顾予来觉得陈硕的情绪不大对，“硕硕……” “你别说话！”陈硕打断他，“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讨厌。我都绕着你们走了，还要追着喊着来踩我。”她的语调特别平静，但是看着顾予来的眼神却剜人得不行。 顾予来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你觉得我在踩你？” “是。”陈硕回答得斩钉截铁，“你们一家子多幸福，看到你们幸福我就特别难受。行吗？” 顾予来终于好像有点被噎着了。他沉默了一下，说：“硕硕，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陈硕又把她的态度重复了一遍。 顾予来还是没有听取这个建议的意思，他换了一个方式问：“硕硕，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但是好像突然你就再也不把我当朋友了，甚至把我当个敌人，连面都不想见。” 陈硕看着他。她没想到顾予来会问这个问题，实话说她对他们所有人肯定都有敌意，也觉得自己有一千万个理由恨他们，可是猛得被这么一问，一下子还找不出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来。追本溯源，她对顾予来的敌对，当然是因为她当年的真心被他和陈家佳联手踩成了渣，可是这个理由说出来那不是再一次自取其辱吗？她死也不能承认！ “你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至少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看她不说话，顾予来又追了一句。 这样的话多真诚啊，真诚得好像小时候一句“我不理你了”就能要了卿命一样。他这么的真诚，如果是前两天陈硕倒真的很想问问他，为什么约好借钱的那个晚上你没有出现？为什么二十岁生日那天你会跟着陈家佳去度假？为什么你会瞎了狗眼看上陈家佳？如果你没有，那我过去十年的生活怎么样都不会那么惨吧。 不过现在，好像都不想问了。 “你会跟陈家佳结婚吗？”陈硕反问。 顾予来一愣，陈硕没等他回答，又说：“陈家佳今天来我们公司开会，走的时候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去选婚戒。我太高兴竟然都忘了恭喜她了。不过现在恭喜你也是一样的。” 看顾予来没有接话，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冷。呵呵，她想什么呢？难道还指望顾予来跳起来说不是吗？陈家佳又不是傻子，说这样的谎话被拆穿了那才是千年道行一朝丧。这样也好，真的，至少他们仨这点事儿就可以彻底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奔向新生命。 “硕硕，你喜欢我吗？”沉默的顾予来突然出声。 陈硕忍不住抖了一下。人生中第二大死穴被狠狠戳中了。她笑了起来，死不承认：“来哥你觉得所有女的都应该像陈家佳一样把你当个宝吗？” ☆、第6章 顾予来拉开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了一大半。好像有点自嘲的说：“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要不关心我跟陈家佳结婚的事干什么。” 陈硕笑得脸都僵了：“你想太多了。预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顾予来把剩下那半罐也灌了下去，说：“可是，我喜欢你。” 陈硕一使劲儿差点没把桌子角给掰下来。此时心理震荡之剧烈，好像又经历了一次乍闻不是父母亲生的，震得她头晕眼花差点不能自持。不过那一次心瞬间跌到比地板还低，这一次，却是猛的提得比楼顶还高。 “你逗我玩儿呢吧……”陈硕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哦不，不是喜欢。”顾予来又淡淡的说，“中学那阵可能是喜欢，到后来上大学人家都交了女朋友，我却一丁点儿也没那心思，就等着你也考进来。我想了好多事，想着怎么给你庆祝，怎么带你去逛学校，怎么特顺理成章的就把你抱了，再顺理成章的把你领到爸妈那儿这事就算定了……这应该是爱吧？” 陈硕目瞪口呆。她想过，她当然想过，凭他俩那么多年那种状态，顾予来当然有可能是喜欢她的。但是后来琢磨了好多心理学上的书她总结出来，青少年时期的那种喜欢稳定性太差，可能因为一场考试情绪不对，或者一颗牙齿上粘了点韭菜，或者一天穿的衣服不太顺眼，突然就不喜欢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有个屁股简直是长在顾予来自行车后座上的陈家佳。一个男青年天天用自行车搭着一个女青年上学放学，学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默认那俩人早恋得幸福美满家长都默认了，其他哪个女青年还能不知死活自信满满的站出来说放屁老子才是他的对象？ 陈硕当然就想起了陈家佳坐在顾予来的自行车上，一双龙口粉丝一样细长的胳膊把顾予来的腰箍得贼紧，营养不良的小脸儿上都装不下她满溢的幸福，漏一地出来都能腻死旁边打酱油的路人。啊呸，显摆什么啊。 这一往回想，思维就如决堤的大坝呼啦啦把往事都翻出来了，瞬间把刚才那番表白激起的一点惆怅伤感卷了个无影无踪。她扯着嘴角非常煞风景说：“你爱我？怎么个爱法？” 顾予来张了张嘴，却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硕接着说：“自从陈家佳进家门，我就一直在自生自灭，连高三都没有人正眼看过我，高考完被警察当小偷抓了，被关在家里两个月都没见过太阳，那些时候你在哪儿？给陈家佳补习？帮她选学校？顺便告诉警察我没找你借过钱你也没见过我，让他们抓我的时候更利索点儿？” 明明喝了挺多酒了，顾予来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好半天，他才说：“我真的不知道，原来那时候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又拉开一罐啤酒，这次一口气把一瓶都灌下去了。 陈硕皱了下眉：“喂，喝多了我会直接把你扔出去的啊。” “最开始我对家佳好，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她很可怜。”顾予来用袖子抹了抹嘴，完全没有理会陈硕的警告又开了一罐。“连你都说过，她确实挺惨的。” 陈硕眯着眼睛，她说过那么缺心眼的话吗？ “那时候家佳刚回陈家，又瘦又小，老是生病，经常都要去医院打吊瓶。你就老跟我说她怎么那么多病多灾的，不行就对她好点吧。” 陈硕使劲的想，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了。那时候她还真是善良啊，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代表。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了陈家佳才是你爸妈的孩子，这个事实对你和她真的都很残忍。也知道凭你那脾气，就算你心再怎么软，面上你也抹不开在别人面前对她好。所以我想着算了我替你办了吧省的你为难，顺便缓和一下你们的关系。万一以后窗户纸捅破了，也不至于那么难堪。我本来觉着我自己挺伟大来着，跟救世主一个级别的。”顾予来笑了笑，特凄凉的那种，顺便又灌了一大口。 陈硕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窗户外面，但是已经提起来的那颗心始终没有沉下去。她知道接下来顾予来说的那些话可能会让她过去的十年更加的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想听下去，真的很想听。 “我想让你们俩多相处，所以但凡能带上她的场合我都尽量让你们俩一起。至于你爸妈托我帮她补课，她不会骑自行车又托我顺道送她，我觉得那就是一顺手的事儿。反正就是咱仨一起，能帮就帮了。” “后来我考上大学，你们高三了。我知道这一年对你来说特别重要，不能分心，所以我也尽量不去打扰你。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我不在乎多等这一年。不就是一年嘛，可是我真不知道，就这一年怎么什么都变了。” “那一年我确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比跟你多，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只要全心全意的，肯定能考上。但是家佳不行，她基础太差，你爸妈基本每周都要上门来跟我爸求了又求让我一定帮她，他们觉得亏欠她太多，能使上劲儿的地方身段放得多低都肯。我真是觉得他俩太不容易，刚上大一又没什么事儿，这个忙能不帮吗？要是真能考个好学校，那我也是造福了一家人啊。” 说着话，顾予来手里那罐又空了。他伸手去袋子里拿，陈硕低低的说了声：“别喝了。” 顾予来又笑了笑，说：“没事，得喝点，不喝好多话都不知道怎么说，都憋了这么多年，再不说真的要憋死了。” 陈硕没有再拦着他。顾予来就着酒又开始说：“诶说到哪儿了？哦对，高三。知道你分数够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想着等我期末考试考完就去跟你庆祝。你跟我打电话说借钱，我就立马去帮你凑。可是那天我考完试回到宿舍，宿舍的人跟我说，你打电话说钱不用了。我再打电话去你家找你，你就不见了。” “我妈跟我说你身世那事没瞒住被你知道了。我当时就傻了，你打电话给我借钱的时候我就应该有警觉，我怎么就那么迟钝呢？你要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儿我真是死都没用了。警察来找我的时候我什么都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把你找回来。最后找到了，他们说你偷了家里的钱，可就算你再生气，我也不相信你会偷钱跑了。我想找你问清楚，却怎么都见不到你了。打电话，你爸妈说你不接，去家里找，你爸妈说你不在。我知道他们敷衍我，我都恨不得要去拆你们家房子了。在家憋了一个月，我就天天想着反正你是要去学校的，开学我就能见着你了。” “但真是电视剧都没这么急转直下的，开学我才知道，你去南京上学去了。我爸还警告我，让我不许去找你。我当然不会听他的，悄悄的把票都买好了。结果这时候……家佳得忧郁症自杀了。” 这个……这个剧情，不是狗血，根本是烂俗好吗？陈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陈家佳真是进步神速啊，那时候才从山里来北京几年，忧郁症这么时髦洋气的病都会得了。她还精神健全呢，陈家佳忧郁的哪门子？ “她为什么得抑郁症呢？”陈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顾予来叹了口气，说：“原因很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她在山里长大，来北京之后学习吧底子差，说话吧口音奇怪，学校里没熟人，高考压力大，你还处处比她强……引子还是你们俩的事儿，她知道了你不是陈家亲生的，想到小时候她在山里受的那些苦，而你在陈家丰衣足食的……嗯，撑不住了。” 陈硕嗤了一声。或许陈家佳确实有一百个可以抑郁的理由，但是关她什么事儿呢？当初抱走陈家佳的又不是她。而且，陈硕想起陈家佳交给她5000块钱时那个精明劲儿，如果抑郁症病人都那样，那不抑郁的人还能活吗了？“她自杀的原因里难道没有你的事儿？” 顾予来低着头继续在袋子里翻，拿出一包烟来点了一根：“对，也有我的事儿，所以我走不了了。我到了医院，你爸妈差点没跪下来求我，让我看着她。你爸救过我们全家的命，我不能不答应。” 陈硕也从烟盒里抽了一支，还没点上就被顾予来拿走了。“你不应该抽烟。” 陈硕又嗤了一声，不应该也抽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呢？” 不知不觉，顾予来已经把袋子里的七八罐啤酒喝差不多了。他沉默了片刻，把手里最后一点酒灌了下去，说：“如果我不结婚，你能不能不回美国？” 陈硕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已经准备好了，准备着顾予来问这最后的一个问题：“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顾予来的脸色已近乎白，他好像突然一下变得很虚弱，连声音都是：“硕硕……” 陈硕别过头，盖过了顾予来的声音：“我这儿没有地方给你立青春纪念碑，回去好好结你的婚吧，红包我不会少包的。” “为什么呢？是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顾予来的语调有些急，“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你对我有怨气的地方，你都说出来，我来解释，我都能解释。” “来哥，”陈硕轻轻的打断他，“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顾予来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哦对了，还有你二十岁生日。你是不是怪我没有陪你过生日……” “来哥！”陈硕忽然吼了一声，这是今晚第一次，她的分贝高得像是能击穿窗户上的双层玻璃。 顾予来明显被吼懵了，愣愣的看着她，所有的话头瞬间都再说不出来。 “没有什么误会。”陈硕的语气又沉下来，“但是人都是要往前走的，我再也不是你想的那个陈硕了。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应该继续你的生活。谁都不该走回头路，也没法回头再去走一遍。” “你现在的生活……你就那么满意吗？”顾予来好像缓了过来了点，仍旧不死心。 陈硕觉得话题好像有点跑偏，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扯了一句：“当然满意。” “可是我不满意。”顾予来坚持在跑偏的路上越走越远，“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读博士生那会，一个研究室的哥们儿老说要研究把男女感情表现用医学理论总结出来，我们都说他无聊闲的。后来他还真弄出点研究成果来，其它的不记得了，就记得有一条，说男人和女人对初恋的记忆处理方式是完全不一样。时间一长，女人会越来越觉得哎呀我去怎么当时会喜欢那个傻x真是瞎了眼了，但是男人会越来越觉得哎呀真是太美好了她变成什么样都很美好。现在想起来，至少他这个研究结论还真是挺靠谱的，你说呢？” 陈硕没有回答，只说：“你喝多了。” 顾予来也没分辨：“你说我喝多了，那就是喝多了吧。反正我话撂这儿，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怎么都要努力一下把你留下来，要不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陈硕闭上眼睛。今天一天对她来说，信息过大。 她死机了，真的，多精明的脑子遇到现在这情况估计都得死机。顾予来喜欢她？顾予来没有耍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这是她这十年以来的信仰危机！ 而且，顾予来没有践踏她的真心，那她自己又干了什么？以前陈家佳骂她是婊子的时候，她能坦然的回敬都是婊子不分贵贱。可是现在，她的羞耻心好像一下子回来了，甚至不想去看顾予来的眼睛。 她没有再说话，嘴皮好像突然间变得千斤重，抬动一下都困难。她不想在顾予来面前贬低自己说什么不值得他这样，可是毫无疑问总有一天他就会这么想的。与其那时候再来记恨遇人不淑，不如现在敬而远之？哦，妈的这太狗血太白莲花女主了，她不是啊，她对自己的定位早就跟众人眼中的婊子形象一致了啊。 顾予来好像为了证明他没有喝多，还顺手把桌上他造的垃圾收拾了。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陈硕。陈硕猛地一哆嗦，寒毛还没竖完，顾予来又撒了手自己往外走了。边走边留下一句：“那时候就准备这么干来着，你肯定躲不掉。” 陈硕一直愣在那儿，走廊上的灯都灭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锁了门，忽然觉得背上凉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已经流了一背。 怕吗？怕他知道吗？呵呵，之前还没那么怕，因为她没有再指望过他们会善待她。可是现在，居然被吓出一身冷汗，好像还真是有那么点怕啊。 那件事是陈家的家丑。要面子如爸爸陈应，连关系这么瓷实的顾家都一点不知道。所以虽然她被赶去了国外，但在国内还是勉强留下了个清白的名声。可现在不一样了，陈家佳是不会顾及什么家不家丑的，这件事她分分钟都能嚷嚷给全世界的人知道。 哼哼，真是搞笑，到头来她竟然还有把柄抓在陈家佳手里，这个世界真特么的不公平！ ☆、第7章 李思给陈硕布置的内部真实收购计划，让陈硕心中隐隐的猜测变成了妥妥的现实。这才是李思，物尽其用绝不浪费。 “你让我去把顾予来的团队挖过来？”陈硕扶着额，那加薪和长差补贴不是白拿的。 “不是直接挖到mp。”李思总是善于用他那张非常有人性的脸说非常没人性的话，“我们对外还是要保持好的形象，不能影响以后的工作。面上自然是他们自己要离开睿康，之后加入到我们未来可能会收购的公司。”说白了，就是这事儿当然不能明着来，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干这么缺德的事儿，以后谁都不跟你玩儿了。 陈硕叹了口气，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有其他方案可以选择吗？” 李思很认真的给她分析：“睿康之所以报的价格高就三个原因，一个是三期临床的降压生物药，一个是他们公司的那块土地，还有就是他们顶尖的研发团队。你觉得哪一个方面是我们可以攻克的？” 陈硕越发怀疑这才是李思带她回来的目的，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顾予来和陈家这层关系了？真是不长记性啊，李思顶着那副斯文儒雅人畜无害的样子让她去堵了多少回枪眼了，怎么每次都能着了他的道儿呢！ “如果这个任务能够完成，我会向公司申请特殊奖励，年度奖金再上调20%。ok？” 陈硕咽了咽口水，刚才堵抢眼的问题立马有了答案……因为人阔绰啊！“诶他马上就是睿康的女婿了，我不保证这个计划一定能够实现。” 李思笑得非常端庄：“我不介意你采取抢男朋友的方式来实现目的。” 陈硕觉得自己真是回国之后就变傻x了，怎么会和李思讨论这种问题。 看她不说话，李思继续开动员会：“你现在还在为情感和工作的问题为难我真的觉得很意外，更何况你不是说过他并不是你的ex，这有什么为难的？再说如果完成工作的同时又找了男朋友，中文怎么说来着，哦对，一箭双雕嘛。” 陈硕觉得李思的中文好得越来越可怕了，连用中文都能驳得她无言以对，而且都会用成语了！ 接下来李思又指示了一系列的工作，包括预约收购企业考察时间安排，按照公司流程开始采购律所、会计所的程序，跟外管局沟通资金入境的问题，还有跟银行及基金沟通并购贷款……都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但是在陈硕心中，跟挖睿康的墙角比起来，至少能图个精神松快好吗？ 睿康的拜访理所当然的也放在了最后。 要再一次同时见到陈家佳和顾予来的一天，也终于要来了。 不知道那天顾予来跟她说完那些话之后那两人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呵呵她的本意不是回来搅局的，但是好像因为她的回归，局自己就开始乱了。这好像也有点意思。 其实如果跳出以前的恩怨来看，陈家佳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顾予来再想这个条件比她好的也难。如果当时陈家佳没有被人抱走，人俩本来也应该是一对儿，有她陈硕什么事儿呢？但是老天既然要这么安排也好，总不能所有的罪都让她一个人受了。 整了整裙子，陈硕昂首阔步的跟着李思踏进了睿康的大门。 对于睿康，她并不陌生。大二暑假那年回北京还在这儿实习了一个月。那时候睿康条件远不如现在，无论是厂房还是办公楼都没有如今的气派。陈家佳果然跟陈家八字贴和，自从她被找回来以后，睿康的生意就跟那歌儿一样飞得更高飞得更高……根本停不下来。 陈家佳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明艳动人热情洋溢的接待了来访的李思考察团。 她亲自带队并讲解，一路参观了陈列室、生产间、设备室，最后就是睿康核心资产所在——研发中心。 隔着玻璃墙，陈硕一眼就看见了顾予来。虽然里面呼啦啦一圈人都穿着白色无菌服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跟钢铁侠差不多，但是丝毫不妨碍顾予来散发的人生赢家光环。几个年轻的技术员都围在他旁边，不知道在讲什么，但是女技术员眼中那雌性激素味道浓烈得隔离在外面的陈硕都被熏到了。 陈家佳倒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她这些年在顾予来身边估计这种小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顾予来出来的时候已经摘了口罩和帽子。他挨个跟mp的代表握了手，特专家式的那种。 陈家佳笑着跟mp的人介绍：“这可是我们睿康的门面，顾予来顾博士。” 李思也笑得特企业家：“顾博士确实很厉害，我已经领教过了。”他当然说的是上次被顾予来用老白干灌趴下的事儿。俩人心照不宣的笑得起劲，陈家佳莫名其妙但也陪着笑。陈硕翻了个白眼，这俩二货搞得像有jian情一样给谁看呢？ 中国人谈生意自然是少不了上饭桌的。陈家佳用了一顿高规格的豪华午宴，又把李思灌趴下了。睿康利用东道主优势把车轮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而mp这边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还有陈硕这个从来滴酒不沾的，李思趴下那是妥妥的事儿。 鉴于下午还要开会聊一聊后续合作事宜，陈家佳就安排了一个会议室让mp的人马先休整一下。陈硕见李思在闭目养神，就自己到会议室外面想透口气，一出来就撞见了等在外面的陈家佳。 “李思喝多了，开会的时间往后延一点吧。”陈硕也不想跟她多说，转身准备找个地方抽根烟。 “我找你。”陈家佳也开门见山得很。她俩之间，人前和气，人后就没必要了，谁还不知道谁啊。“去我办公室说吧。” 陈硕抄着手，“跟这儿说吧。” 陈家佳想了想，好像也懒得再换地方，一针见血直奔核心问题：“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那时候爸爸送你出去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明白了？” 陈硕说：“我没有你这么好命，我得自己挣钱吃饭。公司给我钱，让我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 “那你回来到底想干什么？报复我们吗？”陈家佳继续戳血。 陈硕淡淡的说：“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吧。我做什么了你就觉得我要报复你？” 陈家佳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来哥说不跟我结婚，难道跟你没关系？” 咳，果然还是有点事的。陈硕看着她：“你是希望跟我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呢？哦，还是有关系的好，这样你至少可以恨我。要是平白无故的他就是不要你，那你也忒惨了，这十几年的倒贴功夫不是天天打自己脸吗？” 陈家佳脸一下子通红，额头上的筋都凸起来。她咬着牙憋出一句：“陈硕，你别逼人太甚。” 陈硕还是淡淡的，这种口角的上风也没什么成就感。“两句话我就逼人太甚了？你不会又要得抑郁症了吧？” 陈家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已经知道自己自杀的事儿。她平复了一下，直接问陈硕：“你回来对大家都不是好事。你就不能呆在那边不回来吗？” 陈硕做出为难的样子：“我要回去饭碗就没了，你养活我吗？” 陈家佳说：“你要多少钱？” 陈硕看了看窗外：“要不你把睿康给我吧，我就考虑一下。” 陈家佳的青筋再一次蹦出来。她忍了好一阵才没有爆发，只说：“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算了，你想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是如果你还念着点陈家对你有养育之恩的情分，这次的收购你就别添乱。” 陈硕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添乱呢？” 陈家佳说：“难道你能帮忙？” 陈硕低低的笑了两声，“你觉得我有这么善良吗？我自己都不相信来着。” 陈家佳好像被逗得不耐烦了：“我没跟你开玩笑。不管怎么样陈家都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爸爸走了，睿康是他的心血，你就算要报复我们也别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陈硕没有回答。她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回答，她也没觉得陈家亏欠她什么，亏欠她的只有陈家佳。她也没想过要拿收购这事儿来怎么样，有些人吧，总有被害妄想症你拦也拦不住。 “我还是那话。你如果不能安静的回美国，那也拜托你安静的别生事。不就是钱吗？陈家不会亏待你的。” 陈硕还是低低的笑。她现在是很喜欢钱，嗜钱如命。但是陈家的钱，要她的命她也不会再拿了。“有的事儿钱管用，有的事儿钱也不管用，你不明白吗？在我这儿，你们陈家的钱真没那么好使。还是那话，要不然你把睿康给我，要不就甭在这儿废话了。”陈家佳当然不可能把睿康给她，说着逗逗闷子看看陈家佳那急赤白脸的德行也挺有意思。 陈家佳好像终于放弃了，可是接着就转了个弯，“那来哥呢？你怎么样才能别碰他？” 陈硕说：“他一大活人智商正常行动便捷，他不乐意谁能碰他？别跟我来老掉牙的什么让来让去，我没什么可让的。拿得下是你本事，拿不下是你的命，谁你也甭怨。” 陈家佳冷笑：“别把话说得那么漂亮。难道你没想过跟他在一起？” 陈硕叹了口气，说：“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非要我说吗？我想过，你能怎么地吧？” 陈家佳从牙缝儿里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陈硕点头：“对，我是早就不要脸了。你的脸可千万保管好。” 陈家佳在血管爆掉之前转身走了。这真不是一场愉快的谈话。陈硕也不知道陈家佳为什么要来讨这个没趣，她应该知道，如果陈硕存心回来搅混水，这么言语警告一下就能吓住啦？就为了不痛不痒的骂她一句不要脸？咳，杀伤力忒小。 其实想想，陈家佳是她命里的克星，她又何尝不是陈家佳梦中的魔煞呢？两人半斤八两，一旦碰头，谁也别指望谁多给对方添点堵。 陈硕想着，不自觉的把烟掏出来点上。刚嘬了两口，手上的烟突然被抽走了。她抬头一看，顾予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把她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了。 “喂……” “说了女的不要抽烟。”顾予来第一时间堵住了她的吐槽。“而且一身烟味一会儿怎么开会？” 陈硕抖了抖衣服，突然想起来：“你真不跟陈家佳结婚了？” 顾予来说：“你是高兴还是失望呢？” 陈硕抬起高贵的头颅给了他一个白眼：“关我屁事。” 顾予来笑了笑，说：“对，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陈硕还想问，这时候会议室门打开了，李思又满血复活的走出来，“可以开会了吗？” ☆、第8章 自从李思下达了挖墙脚这个任务以来，陈硕的精神压力还是有点大。跟着李思这么多年，下限早被刷爆了，偷过标书搞过情报，卖过色相装过流氓。挖墙脚这种事没干过一百回也有八十次了，可是这次……妈蛋为什么是顾予来呢！ 当然她知道是为什么。顾予来自己都说了陈应救过他们全家，做牛做马都要报答的，更何况还是份为他量身打造的工作。那时候陈家和顾家都住药厂的筒子楼，有一天半夜顾家煤炉子着了等发现的时候火已经老大了，是陈应冲进火场叫醒顾家的人还帮着把孩子抱了出来。没有陈应，顾予来就算是文曲星转世也得折损在那场火里，哪儿还有命像今天这样大放异彩。 所以，这就是命。 由于这个工作目标，她在对待顾予来的问题上策略必须改变了。然后她又想到了那个问题，顾予来真不跟陈家佳结婚了？说她不想知道那是死鸭子嘴硬。她也当然不知道，顾予来那边因为这个事已经快家变了。 “别以为读个博士翅膀就硬了，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顾妈妈把歇斯底里的嘶吼模式调到了max，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个博士毕业的儿子智商还不如一个社会流氓，流氓都知道跟陈家佳结婚是一条多么舒心顺畅成为人生赢家的道路好吗？ “妈，窗户玻璃破了你掏钱修啊？”顾予来捂着耳朵，一脸痛苦状。“今年冬天据说忒冷。” “死孩子你正经点！”如果不是掂量了一下身高力量都不占优势，估计顾妈妈已经扑上去动手揍他了，“你要急死你爸妈是不是？这婚你说不结就不结，你让家佳怎么办呐？” 顾予来说：“什么叫说不结就不结？我有说过要结吗？不都是你们把什么都定了直接告诉我的？我总有点发言权吧？” 顾妈妈真的觉得要气出心脏病了。“人家佳巴心巴肝的对你这么些年，你还准备拖着人家多久？” “妈！”顾予来最不喜欢家里人说这种话，每次一说起来都好像是他把人耽误了。他真不想耽误人家，他巴不得陈家佳有一个加强连的好男人追，分分钟带个优秀男青年回来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种美好的祝愿成了他没良心的代名词。他最近越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挺失败的，陈硕觉得他没良心，家里人也觉得他没良心，跟陈家佳说不结婚的时候她崩溃的眼神明显也觉得他没良心，顺带周遭一帮亲戚朋友都觉得他没良心。得，中规中矩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成了现代陈世美了。 顾妈妈看他脸色不好，叹了口气，又开始好言相劝：“儿子，妈知道你在想什么。硕硕那孩子吧，小时候妈也挺喜欢的，可是她毕竟不是陈家亲生的呀。” 顾予来脸色更不好。他妈知道又说错话了，赶紧往回找：“咳，妈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不过那年老陈说什么也要把她送走，肯定是出了大事，要不然养了她那么多年，老陈他们不会这么狠心的。再说，她走了这么多年，美国那边乱七八糟的，她变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儿子，咱们老顾家三代单传，你娶媳妇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们顾家祖宗都在天上看着呐……” “妈，妈！”顾予来实在忍不住了，再扯下去得扯到清朝那阵儿顾家是怎么选媳妇儿的了。“我约了人，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说着拿了衣服出了门。 他去了哥们儿家准备喝两杯放松一下，酒瓶子刚打开人家的女朋友就过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准备烛光晚餐来着，结果他坐那儿，灯泡瓦数亮得点一屋子蜡烛都黯然失色，跟个高悬的正大光明牌匾一样弄得那俩干点啥都得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顾予来当然不会这么不识相，找了个幌子出来了，在电梯里翻着手机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他朋友挺多的，以前的同学，现在的同事，但是基本都认识陈家佳。对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心一横按了陈硕的名字。 那边响了好半天才接起来。他努力把话头起的轻松点：“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呢。”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怎么会？” 顾予来没碰钉子，就又问：“你干什么呢？” 陈硕说：“还在加班呢。”顿了顿，又说：“我还没吃饭，你要一起吗？” 顾予来一愣，然后使劲捏了捏脸，确定不是在做梦，这一天的抑郁一扫而空，向着自己的车子狂奔：“你等会儿，我现在就过来！” 在陈硕约他吃饭的瞬间，顾予来脑子里已经蹦过了无数个高大上的餐厅名字，甚至还在等红灯期间百度了下最适合约会餐厅top10之类的。但一见到陈硕的面他就觉得刚才冒着车祸的危险上网的自己实在是太傻x了……陈硕在会议室里泡了两碗泡面等着他。 “你是学医的吗？”顾予来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 陈硕说：“一会儿还要跟总部的人开电话会。将就点啊。”说着又在包里掏了一阵，“不够还有饼干。”掏出一袋全麦饼干扔在旁边。 顾予来无语了。陈硕又说：“我还要弄一下，你自己吃别吵我啊。” 合着大晚上跑了半个三环就为了到正儿端一碗泡面看人工作？顾予来还没来的抱怨，陈硕已经在她的笔记本面前忙活起来了。 顾予来叹了口气，认命了。“你这儿东西也太多了，”他看着陈硕旁边那一堆文件，“有什么我帮你弄点吧。” “别。”陈硕说：“你现在是我们目标公司的核心成员，有的事儿被你知道了我就是泄密，事儿可大了。” 顾予来不可置信：“那你把我叫到这儿干什么？” 陈硕说：“让你看看我工作多不容易啊。这样我以后有事儿求你的话你总不太好意思拒绝我的吧。”这挖墙脚还得铺个老长的垫，累死老娘了！ 顾予来当然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你有事要我帮忙我还能说不吗？” 陈硕咽了口唾沫，说：“吃面吃面。” 顾予来好多年没有吃过方便面了。他的生活一直被周围的人照顾得特别好，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好像就应该被养尊处优的供着，连偶尔去单身汉哥们儿家想堕落一下，到饭点儿人都特别正儿八经的最次都得下个馆子四菜一汤，从来没有对付一下就完了的意思。 他吃了两口面以后觉得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就把上面的疑惑讲了讲，问陈硕：“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我有那么难伺候吗？” 陈硕已经风卷残云把面汤都喝完了，“这你还不明白？你看你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写着：我是我们全家人的宝贝疙瘩！我要是受点委屈全家人都会找你拼命的好吗！” 顾予来一口面汤呛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咳了好大一阵才缓过劲儿，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出来？” 陈硕做痛心疾首状：“来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清楚的认识你自己吗？” 顾予来一脸莫名其妙继续咳。 陈硕想起刚回国在机场一眼就认出了顾予来也不是没道理，这么多年这人就跟天天喝防腐剂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嘛。“打小你就跟有洁癖一样，头发倍儿齐整，衣服倍儿干净，一个小子整天不是白衣服就是白裤子冷不丁还掏块白手帕出来擦汗，你知道不小心蹭你一下心理压力得多大吗？” 顾予来张口就想反驳，但低头一看自己米白色毛衣，他咽了咽唾沫选择了闭嘴。就听见陈硕继续说：“看着挺高大一小伙子肠胃却娇贵得跟林黛玉似的，每次想偷摸跟你出去吃点零嘴小摊儿什么的，回去你准得拉肚子。初三那年二胖子那次你还记得吗？” 顾予来使劲儿想了想，没想起来。 陈硕说：“咳，不就是快中考之前他带你去学校外面一个小摊儿吃了套煎饼果子，结果你就拉肚子脱水三天没能下床。” 顾予来想起来了，又埋下头去吃面：“哦那次啊，咳，我后来不是没事么。” 陈硕翻了个白眼：“你是没事，二胖子差点没脱层皮。你妈在你躺床上吊盐水的时候，找到学校跟老师告了一状，然后二胖子就被班主任级主任教导主任校长轮番训了三遍，主题思想就是：你自己贪嘴儿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上品学兼优的顾同学，要是他因为这个煎饼中考发挥失常没有拿到市中考状元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顾予来再次一口汤呛到气管里咳得差点被背过气。陈硕默默递了张纸巾过来，又痛心疾首的补了一句：“可别咳出个好歹来，要是你因为这碗方便面没有拿到诺贝尔医学奖，我是负不起这个责的。” 顾予来这次真的咳抽过去了。 陈硕自己也觉得很好笑，终于也没憋住很没良心的笑了起来。“看吧，你这一副无菌室长大的模样，搞得别人也紧张得很，不是最好的东西都不好意思给你。”说完这句，她自己突然愣住了。果然，她的潜意识里一直也跟所有人一样这么想，有瑕疵的东西就是配不上顾予来。 顾予来咳了好半天终于缓过劲儿了。他拿着纸巾使劲擦着眼睛鼻子，还不忘问一句：“那你怎么就用方便面对付我呢？怎么也应该挑个牛排馆儿什么的吧。” 陈硕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我就是用满汉全席招待你，你亲友们也照样觉得我在坑你。我还是省点钱吧。” 顾予来觉得气氛变得有点不对了。她刚要说话，陈硕就戴上了耳机：“总公司电话进来了，我去隔壁开会。你吃完就先走吧，我得很晚。”然后端着电脑抱着材料走了。 ☆、第9章 两个多小时以后，等陈硕开完会出来，发现这边会议桌上摆了两碗粥和一些点心。顾予来在旁边打着哈欠：“完事了？” 陈硕装着惊讶的样子：“你还没走呢？”她当然知道顾予来不会走的，特别是她说了会弄到很晚以后，这人打小一副正义感爆棚的样子怎么能让她一个单身弱女子深夜独自加班回家呢？ 顾予来说：“你这会可真够久的，粥都凉了。” 陈硕说：“那怎么着？” “这个点儿只能当宵夜吃了。”顾予来把几个盒子叠起来，问：“微波炉在哪儿？” 陈硕也没反对，把剩下的盒子拿起来一起到茶水间。不得不说顾予来对吃食真的很有研究，就是放在微波率里转两下整个茶水间已经香得不行。陈硕也真是饿了，根本等不及回会议室，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就坐到一边用手直接开始吃。 “你慢点。”顾予来觉得有点好笑，又把两个盒子放进微波率里。等这一拨儿热好，上一拨儿的两个盒子已经空了。陈硕又要去微波炉里拿，顾予来把粥放到她手里，“再吃点粥就行了，这么晚了吃太多不好。” 陈硕叹了口气，果然跟这种医学专家在一起就是一点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你经常工作到这么晚吗？”顾予来也端了一碗粥坐到陈硕旁边。 陈硕说：“哦那倒不是。” 顾予来刚要说“那就好”，就听见陈硕来了句：“我经常通宵。” 顾予来觉得自己真的要被噎死了。 “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他换了个问题。 陈硕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粥：“老美都给加班费的，不是白干活也没什么辛苦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你这是工作狂的论调吗？”对于顾予来这种爱惜身体作息稳定的人士来说，陈硕的论调他完全不能理解。 “错。”陈硕翻了个白眼，“不给钱谁工作啊？” 顾予来笑了起来。他认识的陈硕，不懒，但是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勤奋。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一点也没变。 吃完了随便收拾一下回到会议室，陈硕拍了拍手，说：“你走吧，我还得写个今天会议的报告，明天一早要给李思。” “这都几点了？多少加班费值得你这么给他卖命啊！”顾予来真的不高兴了，“走，我送你回家，报告晚点给他又不会死人。”说着就去关陈硕的电脑。 “诶你别动我东西！”陈硕也不记得自己存档了没，真怕他一个关机一晚上的东西就白写了。 两个人拉扯了两下，顾予来突然就一把把她环了过去，看那架势好像准备耍流氓。 这剧情真的有点急转直下。虽然没有料到顾予来这么快就动了手，但两个人开始频繁的接触就会出现这种局面也在陈硕意料之中。唉，说到底，对方是顾予来，她还是有心理障碍啊。仅有的那点节操这时候在她心里嘶吼：你这样对他会遭雷劈的！ 所以陈硕第一个反应是摁住了顾予来的手。 顾予来再接再厉想把头往前凑，陈硕把头往后撤，但是再往后也得有个限度，她总不能跟武侠片一样把自己的腰对折一下吧……所以眼见顾予来就要得手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砰”的一声响，两个人不由自主的一起往大门方向看过去，就开始李思搂着一个女的一路从门外亲了进来。 那边李思进门之后发现有光也抬头看向开着灯的会议室，他的女伴自然也看了过去。然后，两对搂着的人毫无遮挡的八目相对了…… 陈硕心里骂了一句，这特么的还是办公室吗不知道肯定以为是宾馆啊！ 这种情况下，两个女性自然是先恢复正常姿势顺便顺头发整衣领装着跟没事人一样。两个男同志装都不装了，还隔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李思跟他的女伴说了两句，就自己往会议室这边来了。进来先跟顾予来握了握手：“顾博士能光临公司，真是非常荣幸。” 顾予来说：“我来接陈硕下班。结果她还要写报告，李总跟您打个商量，报告能晚点今天先让陈硕下班么？” 李思惊讶的看向陈硕：“这么晚了你还工作？” 陈硕干笑了两声，装什么装啊真是，搞得好像你不知道我加班一样，总部哪次会不是两三个小时的？再说了，老子一个月通宵五六回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过。 李思又做出一副有点愧疚的样子，“最近公司人手是有些不够，我会让人力加紧招人进来帮你的。这么晚了还是快回家吧，报告晚一些没有关系。” 陈硕当然不会当面拆穿自己的衣食父母。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她当然也乐得回家睡大觉去了。她笑着说了声“好”，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顾予来很高兴，又同李思握了握手说：“谢谢李总，那我就不打扰了。” 出门的时候陈硕看了一眼在门口低着头玩手机的那位女伴，长发高挑，一身名牌，确实是李思的菜。只是没想到，这人才来中国几天啊下手忒快了…… “一会儿到了你能不上去坐放我好好回去睡个觉吗？”陈硕跟顾予来商量。今晚实在气氛不对，万一一个尺度没掌握好真出点什么事儿……咳她还真没准备为了挖个墙角把自己给卖了。 顾予来沉默了一下，才说：“好。” 他也言出必行，送陈硕到了公寓楼下，自己就开车回家了。进门的瞬间，看见他妈拿了帕子抹起了眼泪。 “唉妈，你这又是干什么？”顾予来今晚的心情实在太复杂了，他现在特别想清静一下，但是他妈显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妈却出奇的没有开始又哭又闹，确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咬着嘴唇又开始抹眼泪。 “妈你别这样行吗？”顾予来觉得太阳穴跳的特别厉害，“有什么话你直接说，这样我更受不了。” “算了算了，你回来就行。”说着算了，眼泪却又滚了出来。 顾予来没招了，坐到他妈面前，非常真诚的说：“唉您别生气了，我就是出去透个气儿，您至于的嘛。” “我不是生气。”他妈咬了半天的嘴唇，终于憋出一句，“我就是觉得家佳太可怜了。” 一听见陈家佳的名字，顾予来的太阳穴跳的更厉害。 顾妈本来等着顾予来追问的，不过好一阵顾予来还没说话，她就又开始掉眼泪：“真的，太可怜了。” 顾予来叹了口气，还是问：“她怎么了？” 顾妈赶紧接话：“老王住院了你知道么？” 老王就是陈妈妈王茹。“王阿姨怎么了？”顾予来终于开始认真问了。 顾妈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儿子还没为了个陈硕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心血管不好血压高，现在天气一冷身体更不好，说是今天在家做着饭忽然全身都麻了动不了了，辛亏有佣人发现得及时赶紧叫救护车送医院了。唉真是……我觉得一大半都是为了你跟家佳的婚事闹的。我给家佳打电话，她还安慰我说不是因为这个。” 看见顾予来低着头没说话，她又说：“你说她年纪轻轻的，公司的事儿都得她顶着，一有空还得去医院守着她妈，里外就她一人，要是我有个闺女整天辛苦成这样，还被个小子悔婚弄得这么委屈，我肯定得杀了那小子！”她越说越激动，原本想走温情路线的计划一下子全搞乱了。 顾予来说：“妈你别说了，我明天去医院帮她守着王阿姨，一直到她出院为止，这还不行吗？” “不行！”顾妈火气又来了，“说到底你跟家佳的问题不解决，你王阿姨好了还得进去！”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顾予来捏了捏鼻梁，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光有态度一味对抗是不行的，他不能再放任所有人把他定位在“陈家佳板上钉钉的丈夫”这个位置上，至少他要争取自己家里人的理解。他静静的看着顾妈愤怒的眼神，脸色严肃。一个从来不发火的人一旦摆出这种样子，就跟休眠的火山开始有动静了一样，反而能唬住顾妈妈这种随时都在爆发的炮仗。 “妈，你有没有想过，因为这个事情，这么些年我也过得很辛苦。”顾予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平缓一下他妈已经非常亢奋的神经，“在家佳的事情上，我怎么做都不对。不管是陈叔叔跟我们家的关系，还是家佳的遭遇，我当然觉得应该对她好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对她好，你们所有人就觉得她一辈子就得我来照顾了。我可能是情商差点，您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逻辑吗？” 顾妈妈张口就想反驳，嘴皮子逗了半天，却只憋出一句：“那你对她好不也是喜欢她吗？” “妈，如果您这么说的话，那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你都会觉得我在跟您赌气。”顾予来虽然很无奈，但还是尽量耐心一些，“这么说吧，你们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难道不是你们从小到大教育我要对周围的人都友好？我对很多人都很好，那是不是都要娶了？” “你……你……”顾妈果然是气得说不出话。 顾予来又捏了捏鼻子，果然还是觉得像在赌气啊……“妈，我都说了我不跟您赌气才这么说的，我真的只想跟您交交心，您就真的不想关心下您儿子心里怎么想的吗？” 顾妈一张脸憋得通红，怒火仍然在心中熊熊燃烧，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过她儿子这个样子，好像……不大对劲呐。 “只要我想稍微避避嫌跟她保持点距离，所有人马上就摆出我是负心汉的样子，那眼神恨不得能把我脊梁骨都戳穿了。您觉得就这样，我对她还能喜欢得起来？” 这一场对话，终于以顾妈憋出内伤以及顾予来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告终了。 ☆、第10章 陈硕听顾予来说妈妈住院的事，当天就带着一大堆营养品到医院去探病。 经过上次那次谈话，陈硕和陈家佳进一步确认了即使过了八年两人也还是要死磕到底这个事实。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陈硕再也不是那个表里如一随时炸毛的小丫头了，粉饰太平的功夫，就算陈家佳起步比她早，这么些年她也是马不停蹄的在修炼呐。 所以一到医院进了病房她先是拥抱了下躺在病床上的陈妈妈，然后抓着陈家佳的手一脸痛心疾首的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自己这么辛苦扛着，跟我说了咱们至少可以替换着来嘛。” 陈家佳明显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被握着的那只手比冻上了还僵，张着嘴“啊……哦……” “咳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休息一下我来我来。”陈硕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放开了，然后转过去掏出湿纸巾使劲儿擦了手，开始给陈妈妈削苹果顺带聊天。所有的长辈都喜欢乖巧孝顺会来事儿的晚辈，亲不亲生的都一样。 陈家佳讪讪的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发现妈妈跟陈硕竟然谈笑风生很是高兴，她强压住心里的怒火面色平静的走到洗手间洗了好半天的手，才稍稍平静了些。她真的是不认识现在这个陈硕了。 以前的陈硕看着精明其实就是个二缺。成绩好又怎么样？肠子比长安街马路都直，心里有十分火脸上就从来不只摆九分出来，耍她就跟耍猴儿一样。可是现在的陈硕，谁看着都平和无害的样子，可是绵里藏着的那根针总是扎得人难受又叫不出。怎么会这样！ 陈硕当然知道陈家佳的血槽被她砍下了一大半现在跑出去回血去了。她也很清楚陈家佳之所以今天一交手就败下阵去，是对她现在这两面三刀的样子准备不足。但是她知道陈家佳很快就会转过弯来的，因为她俩现在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都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虚伪得连自己本来的样子都忘了，才能活得更好。只不过陈家佳是从十几岁踏进陈家门就想明白这个理儿了，她却是被赶出陈家门差点客死异乡才想明白。 果然，陈家佳回病房的时候血槽又回满了。她也坐到妈妈旁边，三个人一起言笑晏晏载笑载言。这是多么和谐幸福的场景，估计爸爸要是能看见都得恨自己为什么死那么早。 后来妈妈累了，时间也晚了，就让陈硕和陈家佳都回家，让护工陪夜就行。当然两个女儿都激烈的反对坚持了一阵，不过自然是妈妈坚持笑到了最后成功的把她们俩劝了回去。陈家佳看了看手机，就笑着跟陈硕说：“我们就听妈妈的回去吧。时间也确实不早了，让妈妈好好休息。” 陈硕笑着说：“好。”两个人就携手退出了病房。几乎在关门的瞬间，两人的距离立刻拉开两米。 当然傻子才会现在在病房门口吵架。她俩还是非常有默契的走出老远，陈家佳首先停下脚步叫住了走到前面的陈硕。“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硕停下来回过身，“不想怎么样，就来看看妈妈而已。” “妈妈这样还不是被你气的？”陈家佳终于不用再憋着火了，“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好事了？” “我刚才不都跟妈妈汇报了？”陈硕皮厚不怕戳，“每天加班加点说服总部早点跟你们把合同签了，我容易吗？” “你加班？”陈家佳冷笑，“带着来哥一起加班吗？” 陈硕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这个啊？咳我说了让他不用陪我的，非得天天死乞白赖给我买宵夜送过来，唉你能帮我劝他歇着吗？” “你……”陈家佳咬着嘴唇，忽然眼圈一红，“我知道当年的事儿你都算在我头上了，现在回来肯定也不会让我好过，但是你别动来哥行吗？他是个好人，你放过他行吗！” 陈硕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小样儿你能不跟电视剧学那些烂招吗？咱俩都撕成这德行了，你突然变个委屈小媳妇的样子，老子还会不知道顾予来肯定站后面了吗？再想到刚才出病房之前陈家佳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应该是顾予来已经跟她说快到了，所以搞了这么一出等着陈硕钻套儿呢。 呵呵，本来没打算对顾予来下手的，但你竟然用段数这么低的招儿来侮辱我的智商……你都求我放过顾予来了，难道我还会衬你的意放过他让她跟你双宿双飞么？ “你觉得我是要把顾予来抢过来报复你？”陈硕突然也换了一副“哇塞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我跟你的恩怨是一回事，但是我对顾予来……我也不想把顾予来牵扯进来。你不信？诶这事儿咱俩得掰斥清楚。” 陈家佳脸色越来越白，这一轮又被搞了个措手不及……竟然脑子发懵一下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陈硕一看她懵了正好！喊着“诶别这样你听我说啊”就上手去抓陈家佳的手，看着抓得软绵绵的一贴到皮立马下了黑手使劲儿拧了一把，拧得本来就懵圈了的陈家佳“啊”的尖叫了一声，一抬手就把陈硕推开，陈硕自然就顺着力道一个趔趄。 陈家佳这一手推出去也反应过来是上了当，这陈硕还不借驴下坡躺地上撒了欢的闹吗，所以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去扶。可没想到陈硕晃了一晃之后特坚强的自己稳了稳站住了，而原本去扶她的手莫名其妙又一把碓到了她身上。 陈硕又晃了一大晃，还是险险站住了。 陈家佳彻底傻眼了。 陈硕抱着手臂，抬眼淡淡的看着陈家佳，什么也不用再说了。因为顾予来已经走过来站到了两人中间。 “来哥，我不是要推她，我是……”陈家佳一开口已经是要哭了的样子。 “我知道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在这儿看着。”顾予来温和的打断了她的话。 陈硕低低的说了一声“我先走了”。再不理顾予来和陈家佳，自己大步走出了医院。 她算准了顾予来当然会追上来。相比陈家佳，她现在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顾予来还把她当成那个单纯弱势的陈硕。这十年他还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德行，但同时这个十年就算顾予来智商再低也应该对陈家佳的温柔一刀有所感觉了吧。 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受气包的角色进行下去。顾予来就吃这套，想想陈家佳以前那的嘚瑟样就知道了。 她走得很快，只要没有出门就打上车走人，走得再快顾予来也是追得上的。在眼角瞥见顾予来的身影之后，她开始伸手打车。 顾予来冲上来抓住她的手。“硕硕，我送你回去。” 陈硕一甩手抽了出来，冲顾予来吼：“你管我回不回去！” 顾予来又要上来拉她：“你别这样……” 陈硕再冲他吼：“顾予来，你要么就爽快的跟她结婚，要么你就彻底跟她讲明白让她别来烦我！你们俩又不给我发工资，我干嘛要参合你俩的事儿！” 顾予来僵在那儿，面色也不太好。 他们俩就这么站着对看了一阵儿，陈硕先开了口，哑着嗓子说：“来哥，我已经很辛苦了。你能让我活得轻松点吗？”然后伸手打了辆车走了。 她从后视镜里望出去，顾予来还一直站在那儿，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陈家佳，既然你先挑了事儿，那我也没必要继续装好人了。就算这婚最后你能结，也得让你脱层皮。 至于顾予来么……陈硕还是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她怎么做他都是会受伤的。说到底顾予来是个理想完美主义者，而他喜欢的那个陈硕已经支离破碎了，等知道的那一天他肯定会难以接受。不过，感情上的伤害再严重也是死不了人的，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跟顾予来的位置好像对调了，曾经的她求而不得，现在的他也注定是一样。也正因为这样她才知道，只有彻底的伤了之后甩开了她这个感情包袱，顾予来才能真正好好的活下去。 ☆、第11章 在陈硕走入社会之后，李思无疑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哦不对，应该是恩人。 在陈硕最穷困潦倒几乎对生活绝望的时候，李思不但教会她如何体面的工作生活，更是身体力行的教会她如何体面的用下三滥的招儿把对手都狠狠的踩死。也正是跟了李思之后，陈硕才算结束她前半生的落魄，活得像个正常人。更重要的是，李思很慷慨，让她活得比一般人更体面。 而陈硕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忠诚，绝对的忠诚，这种忠诚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没有底线的。陈硕时常在想，虽然这么些年擦边球打了不少，但还好李思没有让她去做明摆着就是违法乱纪的事。就冲着李思对她的恩德，哪怕塞把枪到她手里让她去崩了谁，估计思想斗争一番之后她也真的是会去的。 所以给李思的朋友选个礼物安排个约会什么的，简直是太稀松平常的活儿了。李思的朋友很多，老外在普通朋友和男女朋友之间还有一个广阔的天地可以容纳下海量的朋友，那天晚上不小心撞见的那个女伴就是这个层面的朋友之一。 他刚到中国多交点朋友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特别是陈硕知道这个叫赵丽丽的新朋友是国内某商业银行总行级别的高管以后。这么年轻就能到这个职位，就说明人的背景更远不止这个职位。这样的人简直是太符合李思的择友标准了。 在帮李思安排了一个高档西餐厅约会之后的第二天，李思就给了她一张名片，抬头是某银行分行副行长，让她去谈并购贷款的事儿。 可是这边资金的事情推行异常顺利，那边睿康的谈判却是被半途杀出个程咬金。睿康在国内的制药商里规模不算小，现在要整体出售也不是随便哪个公司都能吃下来的，即使是mp这样的跨国企业也得东拼西凑的谈贷款。也正因为能买的起的人少所以mp指着这个地位来砍价。这两天却突然收到消息，国内的另一家公司也感兴趣，开始和睿康谈价格了。 有了竞争，mp自然就没了谈判的优势。 总部那边很恼火。李思却很平静，对着总公司一帮高管特有底气：“有人竞争才说明睿康是优质的资产。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而且现在睿康并没有将价格抬得很高，仍在我们的预计范围以内，大家不用紧张。” 这种场合陈硕当然说不上话。她也知道李思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老美也是有权力斗争这种概念的。作为集团最年轻的副总裁，他的风格和公司最老资格的一派并不融合。这次被派到这儿啃中国市场这块硬骨头，啃下去了就能饱肚子，啃不动回总部也会饿死。而那些人又怎么会让他啃得这么舒服呢？ 又是一轮两个小时的舌战群雄之后，李思算是占了点上风，他说服了总部以目前的价格跟睿康把签了先锁定交易，并正式启动财务和法律方面的尽职调查工作。但同时他签了军令状，最后的成交价格至少要低于目前价格的5%，否则多余的收购资金李思要自己去找一笔无息贷款资金填上。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开完了会，陈硕忍不住问，现在睿康那边基本没有议价空间。李思答应这种条件根本是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完全可以不答应，谁可以用他们要求的这个价格把睿康收了就让谁过来好了。” 李思开完了这场会也少见的显出了疲态，他只回答了一句：“albert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明年可能会提前退休。” 陈硕闭嘴了。albert是mp的现任总裁，也算是公司里为数不多还算支持李思的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albert特别器重李思，而是一个老牌甚至有点僵化的大企业需要李思这样锋利的刀子去撕开新的市场。李思也很清楚自己在albert心中的定位，他这把刀子albert还算使得顺手，但是也只是把刀子，不会让刀子自己做主去砍人的。 albert还没有拿出他的检查结果，所以公司内部现在还很平静。但是李思目前在公司的底子还不够厚，一旦albert宣布退休，那么接替总裁位置的很有可能就是另一名老资历副总裁kay，也算是公司核心文化的一脉相承。而kay的掌权，基本也是宣布李思在mp的路到头了。所以现在趁其他人还不知道albert的情况之前，他要靠异常杰出的业绩在董事会那儿拿到一张免死金牌。 至于李思为什么会第一时间知道albert的体检结果这么机密的事情，陈硕一点也不意外。李思在美国还有一双贼眼死死的顶着公司的所有人，就是他的另一个助手凯文。 凯文跟着李思的时间比陈硕长多了，在李思没有到mp之前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说陈硕只得到李思的三分真传，那么凯文已经基本快神功大成，在mp也是有实权职位的中层，比陈硕这个空荡荡的助理有话语权得多。目前的形势总部比中国市场更复杂和关键，这也是为什么李思把凯文放在大本营而带陈硕回来的原因之一，后方稳定他才能安心的在前线厮杀。 “诶对了，我今天刚收到这个东西，跟你分享一下。”李思换了个轻松的姿势，从他的电脑里点出一段音频播放出来。 陈硕听着听着，逐渐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羞耻：陈家佳你这低段数的烂招能不拿出来丢人吗？我都替你臊得慌啊……在经历过mp的内部权利斗争的洗礼之后，跟睿康的这点扯皮简直就像小孩儿吵架一样幼稚。 这是一段现场录音，记录了李思第一次拜访睿康午间休息的时候陈硕和陈家佳关于收购这件事的对话。当然重点在于陈硕关于“除非把睿康给我要不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相关表述。所以陈家佳那天并不是来找不痛快的，而是一开始憋着劲儿要把她的饭碗搞掉。 “感觉怎么样？”李思还有心情问她的感想，看来真把这当娱乐看了。 陈硕很认真的回答：“我声音还挺好听的。” 李思一愣，然后大声的笑了出来。 陈硕问他：“你怎么看？” 李思说：“你没想到自己会被录音吧？” 陈硕老实的点头。 李思笑了：“看来你以前的日子不好过也是有道理的。要是今天我是个正常的老板，听了这个东西估计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陈硕心里特别以为然，你也知道你不是个正常的老板呀？ “不过这个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让我确定了两件事。”李思终于不再挂着看喜剧的表情了，“第一，把你带回来是非常正确的，只要你负责收购的事情，睿康就会一直非常紧张，只要他们紧张，我们就有谈判的筹码。” 陈硕努力控制着脸上的神经才能不指着他的鼻子叫一句：“*我就知道你是有预谋的！”关于李思带她回来的原因她猜了那么久，今天这厮终于自己承认了。她喉咙里发出两声巨大的咽唾沫的声音，却没有说话。 李思神色如常的继续说：“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基本可以确定另外那个要收购他们的公司只是个幌子。” 前一秒陈硕还沉浸在又被坑了的忧伤中，这一秒她的精神瞬间回来了。“这怎么说？” 李思说：“如果他们还有备选的收购方，陈家佳也就不用紧张你在mp的事。既然她这么着急要把你踢走，说明mp还是他们的目标。” 陈硕愣了两秒钟，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跟总部谈的时候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李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硕刚才那一点小小的情绪波动已经被李思的智商碾压平展了。她瞬间觉得自己还在介意回不回来这个事儿真是比陈家佳还幼稚。正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表示下，却听见李思问：“顾予来什么时候能挖过来？” 她默默在心中竖了个中指。 可是她也明白，就算mp还是睿康的最想抱的大腿，收购价格往下砍5%那也不是建容易的事。所以，该豁出去还得豁出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陈硕只淡淡的跟李思交代了一句。 李思非常满意的笑了。 ☆、第12章 虽然说总部同意了签，但还是派了个药物专家过来给李思做顾问，面上说是来帮忙的，实际……这位专家你说你不是奸细谁信呐。 但是这种并购业务专家的角色还是非常必要。虽然陈硕也是这个专业，但是这几年都不务正业去了，睿康的研发实力如何还是得更专业的人给出更专业的意见，才能准确的定价。 于是陈硕就带着这位老外专家杀到了睿康，充当翻译兼半个专家，开始检阅顾予来这些年的工作成果。 陈家佳自然也是一直陪同的，那双眼睛恨不得贴在陈硕身上瞪得她气绝身亡。陈硕当然理解她的这种愤怒，连向她老板告密这种招儿都用了，陈硕还囫囵个儿的在顾予来身边上蹿下跳指手画脚，搁谁身上不得郁闷半天？ 接下来陈家佳会怎么样，陈硕真是用肾想一想都知道，除了把那件最见不得人的事儿抖出来，估计她也没其他办法了。咳这是早晚的事。经过上次和李思的那一番谈话，她已经把最后的那一点放不下都抛开了。人只有先活得好，才配谈感情，而只要陈家佳还存在还抓着她的痛处，她就永远也不可能活得好。与其整天幻想井水不犯河水，还不如等人家犯过来之前先淹了丫的。 陈硕也试探了一下陈家佳，发现她虽然把自己包装得跟个女强人一样，但实际上草包的本质一点没变，对制药这么专业的门道根本一点儿不懂。也是，大学勉强进了个专科读了个行政管理，脑子里那点智商全部用来算计怎么让顾予来吊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还能指望她真的自己学点吃饭的本事吗？ 有了这个认知，陈硕觉得要拿下她简直太小儿科了。 她一面跟着专家深入睿康的研发中心正儿八经的考察，一面私下里装模作样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给谁打电话，中心思想是她会把生物药样品偷出来。当然她也确信这些话陈家佳肯定会扒门缝站墙角想方设法的偷听到。 生物性降压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很先进的概念，其它同类竞争者当然都很垂涎。陈家佳虽然不懂也知道这个技术很值钱，而且她更坚信陈硕会想方设法搞砸睿康和mp这笔买卖。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睿康没有新药独家优势，那mp自然也没那么感兴趣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陈硕都有一千万个理由动手得到这个药。陈硕只用稍微演一演，瓜田李下的嫌疑那基本就是坐实了。 进到样品储存室以后，陈硕的手一直没闲着的东摸西蹭，最后偷偷摸摸的塞了一支到自己衣服里层。 接下来她十分平静的陪着专家做完了剩下的访谈，准备离开研发中心的时候，好戏终于上演了。 一个技术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陈家佳耳语了几句，陈家佳脸色就变了。“大家等一下，刚才我们的工作人员盘点了一下样品库存，发现少了一支新药样品。”这话一出，本来一团和气的研发中心内气氛一下就变了，众人一派安静的互相看来看去，谁也没有出声。只有mp的外国专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跟陈硕讲话。 陈硕的笑容僵在脸上，连旁边外国专家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都没有听见。 陈家佳说：“三期临床正在报方案，现在是敏感时期，大家还是配合一下。” 顾予来看着陈家佳，又看了看一边抄着手的陈硕，已经大概明白了这场动静是要冲着谁。他走过去把陈家佳拉倒一边低声说：“家佳，不要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可是这样无力的劝阻基本就是在给陈家佳鼓劲儿。她说：“来哥，我没有开玩笑，小张刚清点完，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正说着，保安处的工作人员已经站在玻璃墙外，一时间颇有点抗战年代抓地下党的意思。 这阵仗弄出来顾予来说什么也没用了。他抿起嘴唇看着陈硕，那边却抄着手低着头连表情都看不到。他不知道这一场闹下来结果会怎么样，如果真的从陈硕身上把样品搜出来，他应该怎么办？砸开隔离室的墙带着陈硕跑路？ 睿康的工作人员比较自觉，内部保密工作流程他们也熟，配合着去到外面做检查。整个房间里没有动弹的只有陈家佳、顾予来、低着头的陈硕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外国专家。 两个小时后之后，外面有人进来跟陈家佳说了一下情况。陈家佳的嘴角几乎就要翘起来了：“我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已经检查完了，都没有发现丢失的样品。”眼睛已经死死的盯住了陈硕。 陈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才跟旁边的专家解释了一下。专家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讶的望着陈家佳。 陈家佳接着说：“那么请两位也配合一下，到外面接受一下检查吧。” 陈硕低头跟老外商量了一下，抬起头说：“我们不是睿康的人，没有必要配合你们内部的工作。已经耽误了我们几个小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 陈家佳口气平和，话的内容却很强硬：“这不是睿康的内部检查，这涉及到我们公司的机密，两位不是睿康的人，原则上更应该配合我们。” 陈硕嘴边挂着冷笑：“我们要是不同意呢？我们是mp的专家代表，你这种做法，我们两方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陈家佳却温柔的反将了一军：“我当然是相信mp，也是相信你的。但是这涉及到公司的原则我也是没办法。要是李总在这里的话我相信他也不会反对，毕竟检查清楚了大家都安心嘛。” 这时候睿康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回到研发室内。众人都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大气都不敢出。 陈硕的脸黑得很难看。陈家佳又柔柔的催了一句：“还是请你们配合一下吧。如果没有问题查明白了不也是维护你们mp的声誉吗？” 外国专家一直在旁边用英语说着什么，顾予来听了一阵，正要跟陈家佳说话，陈硕就把手里的包推了出来：“你们查吧。” 立刻就有人上来开始翻陈硕的包。老外专家还在旁边鬼叫着，根本没有人理他，他迫于无奈，也只能把包放在桌上。 翻了一阵，没有东西。 陈硕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家佳说：“还不行呀硕硕，身上还没有检查。” 陈硕一下子怒了：“陈家佳你别太过分！” 陈家佳也不生气，只是坚持：“哎呀都到这个地步了，最差最后这点，搜完了你们不就可以走了嘛。” 顾予来忍不住说：“家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来哥有事咱们等会再说。”陈家佳哪儿顾得上跟顾予来扯淡，她基本是已经杀红了眼，心里恨不得马上亲自动手去撕了陈硕的衣服，面上却仍是平静温和的，“硕硕你就配合一下嘛。” 陈硕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都别想！” 陈家佳叹了口气，说：“硕硕，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你坚持这么不配合的话，我真的只能报警了。到时候估计就不是我来动手这么轻松了。” 陈硕的脸因为激动已经变成了红色，她还是抄着手咬着牙，眼睛里却开始泛出水汽。 顾予来再也站不住了。他真相拉着陈硕就这么冲出去，但是他知道这样不行，睿康不是他的公司，如果他这么做的话陈家佳如果真报了警，那陈硕才是怎么都摘不干净这个嫌疑了。 所以他转过身去拉陈家佳，想把陈家佳带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好好说一下。可是他的手刚搭上陈家佳的胳膊，陈硕就带着隐隐的哭腔说了一句：“你搜吧。” 陈家佳和顾予来都是一愣。 陈硕的脸还是通红，她转过头去哽咽着又说了一句：“你自己过来搜。” 陈家佳这时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俩，她也骑虎难下了，绕过顾予来走到陈硕身边，开始仔细的在她身上摸索，最私密的地方也没有放过，在场的几个男同志都忍不住转过身去免得尴尬。可饶是搜的这么仔细，结果却是……没有！ 陈家佳彻底呆了。陈硕含着眼泪理了理衣服，冷着声音问：“这下行了么？” 旁边的老外又开始哇啦哇啦的说，激动的面皮红得发紫一个白人得都快变成棕色人种了。他把自己的兜也翻出来给众人看表示真的没有东西，然后一直冲着顾予来叫唤。顾予来用英文跟老外对了两句话，跟陈家佳说：“他说他根本没有必要窃取我们的样品，因为他们没有培养实验数据，就算有了样品开始研究，等可以提取到成分我们的药都能完成临床上市了。” 陈家佳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看看周围，都是这个行当里的精英，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分明就写着“确实是这样”。所以……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陈硕，那边只是低头捂着嘴双肩在剧烈的抖动，眼没瞎的都会觉得她这委屈受大发了。 这一轮较量，胜负已分。 特别是当那个小张突然又冲进来气喘吁吁的对着陈家佳大喊：“陈总，没丢没丢……在柜子下面的缝里找着了……”陈家佳瞬间很想掐死她。 顾予来又安抚了那个激动的外国小老头几句，让他的助手陪着专家走了。他自己脱了白袍子，一手拿起陈硕的包一手把她往外拖：“我送你回去。” 陈硕的身体仍在轻微的颤抖。她跌跌撞撞脚步轻飘的跟在顾予来身后，路过陈家佳的时候头一歪给了她一记眼白。 ☆、第13章 陈硕沉默了一路。 回到公寓以后，顾予来努力把话头起得轻松点：“晚饭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吧。” 陈硕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着他，却说：“顾予来，我有时候真的挺恨你的。” 顾予来一愣。 “要不是你，陈家佳哪儿会这么变着花样的来整我。”陈硕的口气渐渐不那么淡定了，“要不是你，就算我不是陈家亲生的，他们也不会把我赶到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地方让我自生自灭。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家佳爱你爱得快要把自己弄疯了。” “硕硕……”顾予来觉得喉咙发紧。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么多年在美国怎么过的吗？”陈硕自己又接下去，“我现在告诉你。” “那一年爸爸托人在那边找了一间私立学校，给了我一笔钱就把我送达了那边。我拖着一口箱子，连学校在哪儿都不知道。英语也不利索，看见外国人就发怵，出了机场站在路边就哭了。当时真的很害怕，要不是买不起回程的机票，我肯定就偷偷跑回来了。哪怕是在北京要饭呢，都比在那儿强吧。” “但是不行啊我回不去了。哭了好久还是得抹了眼泪咬着牙找学校。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根本没有宿舍要自己找房子住。美国的宾馆真是贵啊，我只住了一晚上就不敢再住了，厚着脸皮在学校里看见亚洲面孔就拖着箱子上去问人家是不是中国人，能不能帮我找住的地方。我觉得中国人的脸可能真的都被我丢光了。” “还好真的遇上两个中国人帮我找到了住的地方，本来终于觉得算是安顿下来了，可谁知道……突然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两天，我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街上拦了个车求人家把我送去医院。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命，钱却花光了。” “我真是走投无路，只能打电话给爸爸想再要点生活费。可是他却说我不争气，刚到美国就这么能糟践钱，跟他解释说我病了他们也根本不相信。我等了两周，天天啃干面包，最后只等来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我绝望了，那时候我觉得可能一个月后我就会死在出租屋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可是就这么死了我真的很不甘心啊。不是说好好学习就能有出息吗？我那么努力的学习，为什么却不止没出息，还连命都保不住了呢？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用最后这点生活费去吃了顿饱饭，然后就跑出去找工作。那时候瘦得只剩八十多斤，英语又不顺溜，好多地方都不愿意要我，连中国人最常干的洗盘子工作都找不到。我想啊以前听的那些事儿都是骗人的，美国根本没那么多盘子要洗，要不然我怎么连这个工作都找不到呢？后来我听说学校里实验室有一些临床一期的项目，需要健康的人去试药但是可以给钱，我就求那些实验负责人让我去。就这样，我总算是没有饿死。” “再后来，语言上终于适应了，兼职也好找了一些，洗盘子、卖快餐、清洁工都干过，我不敢翘课，拿不到学位的话早晚会饿死，所以上了课就去做兼职，半夜再回公寓写作业，每天都只能睡三个多小时。我跟自己说以后没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没钱，真的，你是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没钱的时候每天都在害怕，死都很怕没有个地方能让你体面的躺着死。” “不过还好，我终于熬到了毕业，拿到算是个学位的证书。然后我就遇到了李思，让我跟着他学东西，还给我发薪水。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交不起房租被人赶到大街上住，也终于每天都能吃上三顿饭，晚上能安安心心的睡觉。” “就冲着这个，就算我再不愿意回北京，李思要我回来我也会跟着他回来。我本来还奢望跟你们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我太天真。顾予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恨你？” 陈硕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坚硬粗糙的橡皮擦，在把顾予来记忆里那个陈硕狠狠的擦掉，擦得他的思绪血肉模糊，连带着全身的血肉都被磨得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痛楚。那个永远那么骄傲的陈硕，那个哭和笑都那么大声爽直的陈硕，忽然间变得斑斑驳驳，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白灰色。 “但是，一想到十八岁以前的我就跟陈家佳一样，都是在为你活着，我又觉得恨你不就是恨我自己吗？”陈硕的声音很低，比刚才述说美国那段往事还要低，几乎低得都在颤抖。 顾予来惊讶的抬起头来，发现陈硕也在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水汽，充斥着一种让人柔软的忧伤，却又锋利得像一把刀子，狠狠的一刀划得他心脏血流喷涌。 “我真的不想承认我曾经那么喜欢你，甚至在知道我身世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还有跟你结婚之外的其他可能。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学习，讨你爸妈喜欢，都是为了以后能嫁给你。但是陈家佳出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也喜欢你，跟我一样喜欢。哦不，她可能是比我还要喜欢吧，她能为了你自杀，我却想要活下去……” 顾予来陈硕拉倒怀里，“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陈硕把眼泪使劲的抹在他手上，“我不是没想过死，但是就这么死了，谁会在乎呢？爸爸妈妈会在乎吗？你会在乎吗？” “别说了硕硕……”顾予来觉得自己心里闷得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我又累又饿的总是会做梦，有时候梦见爸妈和你竟然来找我，我就在你们怀里使劲的哭，最后把自己哭醒了，发现还是一个人。你们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 顾予来的眼睛也湿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陈硕忽然一把把顾予来抱得更紧，像是怕他又突然走了一样：“来哥，是你吗？现在这个真的是你吗？不会是我又在做梦吧？” 顾予来轻声说：“是我。” 一双润热的唇就贴了上来。顾予来全身瞬间就跟过了电一样，麻了。 他设想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浪漫的，激烈的，温柔的……但不管是哪种，好像都应该是他主动啊！ “硕硕，先等一下。”他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空隙，哑着嗓子低低的叫了一声，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陈硕已经缠在他脖子上的手不动了。哎呀我去，他今天好像没那个意思啊，都缠成这样了怎么收场呢！“那什么，哎对不起。”陈硕也有点尴尬，讪讪的想把自己从顾予来身上解下来。 顾予来却又紧紧的抱住她，“不，不是，我只是……” 陈硕烦了，用力的挣开顾予来的手臂：“你走吧。” 顾予来不放，陈硕就用更大的力气。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斗了一阵力气，终于是力量和速度都不占优势的陈硕被顾予来死死的摁在了沙发上。 陈硕开口就要骂人，却被顾予来亲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上的劲儿都没有松开，最后两个人都没了力气，顾予来仍旧摁着陈硕，只是把头埋在她的颈间，一起重重的喘气。 “你这又是干什么呢？”歇了一阵，陈硕先开了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硕硕，我爱你。”顾予来在她耳边低声说，“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想在你难过想不开的时候对你做这种事。我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占你便宜。” 陈硕愣了。顾予来的呼吸声就在她耳朵边，她从来没有跟他在一起靠的这么近，这人是她少女时候的一切幻想，现在就在眼前，却那么的不真实。 要是这一切是在八年前该多好。可是现在……咳又想跑偏了，这不是她要想的问题，她要想的问题是……一转头她又贴到了顾予来的嘴唇上。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这一次顾予来没有再停下。 黄昏最后一丝柔柔的光亮从窗户外照进来，把房间和两个人都渡上了一层古旧的金黄色，好像一下把时间都拉回到旧时候。那时候他们俩个从来没有互相说过爱，或许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反正就是互相迁就互相陪伴，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却又没有怀疑过未来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 入秋的天气已经有了浓浓的寒意，但是顾予来的身上已经冒出一层细碎的汗。他把陈硕抱在怀里，贴着的皮肤一片冰凉。他怕她凉着，抱着她进了卧室盖上被子。 陈硕累着了。裹着被子蜷在顾予来怀里想睡一觉，却发现人把她抱进来是找个更宽敞暖和的地方……咳，自作自受，再接再厉吧。 ☆、第14章 黄昏就开始睡觉这种事一般的后果就是：到了半夜肯定会饿得抓心挠肺的睡不着。特别是还经过了一圈体力活动消耗之后。 陈硕作为一个资深夜猫子，对这种状态也习以为常了。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连灯都没开怕吵醒顾予来，随便摸了一件衣服套上去厨房找东西填肚子。 第一眼看见方便面她就想拿出来泡。转头又想起顾予来起来也得吃，唉还是正儿八经做点吃的吧，总不能老虐待他那个傲娇的胃口啊。顺手烧了一锅水准备熬粥。 以前陈硕是不会做饭的。可是最穷的时候发现她那点打工的收入就算是天天买最便宜的汉堡也是不能糊口的，没办法只能自己试着做。后来发现也没吃死，甚至在不那么累的时候还有心情变着花样做点好吃的。唉，生活已经把她逼的呀，都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了。 冰箱里也没太多东西可以发挥，这段时间她太忙，除了午饭在公司跟大家伙儿一起稍微能准时之外，早晚饭都没时间正经吃，更别提自己做了。翻出来几个鸡蛋胡萝卜和青椒，准备剁吧剁吧一会儿摊个蛋下饭。 正剁着呢忽然觉得腰上一紧，顾予来已经闭着眼睛贴在她背上。陈硕有点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咳了两声，说：“吵醒你啦？” 顾予来还是闭着眼睛，说：“没有，我担心你把厨房烧了，得看着你。” 陈硕翻了个白眼：“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也没见把自己烧死嘛。” 顾予来还是闭着眼：“那我也得看着你。” 陈硕无奈了：“这饭还吃不吃了？这么弄得做到天亮去。” 顾予来说：“那就当早饭吃。” 鉴于刚十二点自然是不能挨到早饭再吃的。两个人磨蹭了一阵，终于还是弄完了，坐到餐桌上正儿八经的吃“晚饭”。 “明天你来我家吃晚饭吧，见见我爸妈。”顾予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陈硕手一抖，这就要见家长了？“那什么，我觉得现在去见你爸妈不太合适吧，你刚跟陈家佳吹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予来一把揉在她头上使劲晃了晃，似乎对这个说法特别不满意，“我跟她又不是那么回事，吹什么吹。” “唉反正我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狐狸精，现在去见你爸妈，我怕连门都进去不。”陈硕现在虽然脸皮厚，但也没必要主动贴上去找人戳呀。顾爸爸和顾妈妈以前小时候对她是挺好的，可是自从她在大家眼里已经走向了一条“偷窃堕落”的不归路之后，他们就开始觉得这个女的站在儿子旁边就是对他的一种污染。这种态度，陈硕刚上大学那两年暑假回来就已经体会得够够的了。 顾予来喝了一口粥，非常沉稳的说了一句：“没事，有我呢。” 陈硕叹了口气，她当然不能告诉顾予来她根本就没打算去见他爸妈。想了想，又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你看啊我这刚回来，跟陈家佳也闹得挺僵的，估计现在连带着你们家都把我当仇人呢，我现在上门哭着喊着要跟你在一起那只会起到反效果，就算你在前面顶着闹僵了总归是不好嘛。不如等睿康收购这是落定了，把陈家这件大事解决了之后，我也算有功劳啦，陈家气儿也顺了，你爸妈肯定对我的成见也就没那么大了。那时候再说咱俩的事儿肯定就顺畅多啦。” 看顾予来好像还要反对，陈硕赶紧拿话堵他：“来哥这事儿不能急，对你爸妈你也知道还是要讲求方式方法，不能一味蛮干的。我最近工作上的事儿都忙得快没时间睡觉了，如果这个事儿再处理不好，我压力会更大的。” 顾予来低头大喝了两口粥，才说：“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的话，那就先等等吧。” 陈硕松了口气。反正都这样了，那就再问问：“诶你跟陈家佳真不是那么回事吗？这么多年在她那么猛烈的攻势下你还能岿然不动？虽然中学的时候看着实在不怎么样，可这几年她明显女大十八变了，你都没动过心思？” 顾予来终于被搞得没有心情喝粥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陈硕：“你是吃饱了是吗？” 陈硕咬着勺子笑：“没吃饱，哎说说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顾予来把勺子一扔，反手就把陈硕一把扛了起来。陈硕惊呼：“诶不说就不说，不带武力镇压的啊！” 顾予来直接把陈硕扛到卧室扔到床上，拿被子给她一捂自己再往上面一压，陈硕就彻底被制服了。她用仅露在外面的脑袋大喊：“碗还没洗呢！” 顾予来用嘴把她唯一能发生抗议的地方也给堵住了。 陈硕想着唉算了算了，反正知不知道对她来说都一样，却又听见顾予来在她耳朵边轻轻的说：“你再不回来，我可能真的就顶不住了。” 这个答案当然也是在陈硕意料之中。顾予来之所以是大家眼中的人生典范，除了确实脑子好使之外，另一个绝对重要的就是他从来都循规蹈矩绝不跑偏，永远都在大家对他的期望中一马平川，学习、事业都是这样。所以在个人问题上他能坚持到现在，陈硕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那看来还是我坏了你们的好事了。”陈硕努力把语气放的轻松一些。“要是我不回来，可能你们结婚的日子都选好了。” “不，”顾予来这次的答案大大出乎陈硕的预料，“我可能真的随便找个人结婚，但不会是家佳。” 陈硕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是为什么？做生不如做熟啊。” 顾予来差点吐血：“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硕从惊讶中缓了过来，“咳，就是这么个意思……诶不是，重点是为什么啊？你都认了干嘛还随便找个人？” 顾予来的语气很无奈：“硕硕，我又不是傻子，当年的事你觉得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顾予来当然不是傻子，他当然应该能察觉到，但是至少从陈硕的角度看当年他什么都没有做，所以那时候她理所当然的觉得顾予来应该和陈家佳统一战线了。现在再回头想当年的事，陈硕已经想明白自己当年是太过绝望而把顾予来也当做一根救命的稻草，少女的幻想当然是希望他是那个脚踩七彩祥云身披金甲战衣的英雄，能带着她冲出苦海奔向幸福的新生，而忽视了其实顾予来那时候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穷学生，甚至负担不起带她跑路的两人份卧铺票。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家佳回来之后，大家对你的态度有变化这是事实。而且莫名其妙就在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不相信你会变成那样。” 陈硕没有说话。呵呵，当年不相信是对的，现在嘛……只能说唉造化弄人吧。 “我一直有个感觉，你去国外这件事跟家佳有关系。”顾予来忽然问：“硕硕，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一年你突然就走了吗？” 陈硕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见顾予来继续说：“这个问题真的折磨了我八年，我甚至跑去问过你爸妈和家佳，但是谁都不告诉我。我给你发了那么多邮件，你一封也不回……” “你给我发邮件？”陈硕问。 顾予来说：“是啊，你没有看过？” 陈硕的心里重重的跳了两下，“哪个邮箱？” 顾予来说：“我还知道你哪个邮箱？咱俩那时候第一次去网吧的时候申请的那个呗。” 陈硕想起那个邮箱了。当年两个人申请着玩的，那时候电脑还不普及，本来用得就少。去了美国之后中国的服务器不好用，所以她再也没有用过。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顾予来把头埋在她旁边，声音闷闷的：“不知道这命运是整我呢还是整你呢？要是你看见了，会不会早点回来？” 陈硕说：“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她不想去探究这个事了，这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让大家更伤感，让她仅有的那点良心更受折磨？ “那你为什么要走呢？”顾予来还没忘记这茬，“就算你生我的气，生所有人的气，也不能那么就走了，像断绝关系一样。”他顿了顿，才又低低的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发生了事情。陈硕脑中又闪过那些慌乱狼狈的画面，凌乱的床铺，父母的叫骂，还有剧烈的头疼和恶心…… 她闭上眼睛，说：“来哥，这个事我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想说，你可以先不要问吗？” 顾予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好。” ☆、第15章 为了把这次“突发”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陈硕坚持大半夜把顾予来赶出了门。那边陈家佳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还指不定怎么闹呢，这边素行良好的顾予来再来个夜不归宿，那真是保不齐过两天顾妈妈就会带个道士上门来收狐狸精呐。天可怜见的，她真没精力再去应付这么热闹的场面。 无论怎么圆，睿康说到底还是把mp的专家得罪了。所以后来对于ts的条件也没有太矫情。 直到陈家佳的笔在合同纸上画下最后一划，陈硕心中那个隐隐的疑问忽然就清晰了：为什么她们要把睿康卖掉，自己只留个10%每年分点红就算了？ 可能在别人茶余饭后，只会说一句孤儿寡母不容易至少拿着钱过好下半辈子。但是陈硕不是别人，作为曾经的陈家人她知道睿康能到今天陈家人付出了多少，作为现在的行内人她更知道一旦新药上市会给睿康带来多可观的利润。就算陈家佳是个草包，她也不是个傻子，如果睿康像表面上一样风平浪静，谁会把一块大好的肉甩给一只外国狼？ 如果说之前这种感觉还不是特别明显，那么在她让陈家佳吃了这么多苦头之后，还依然跟mp友好的签了文件，这个念头就越发根深蒂固。说实话陈硕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陈家佳竟然都忍了？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陈硕有这样的感觉，精明如李思当然也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他交代了尽调一定要深入细致，背景的东西往深了挖一挖，就算没什么大问题也要为最后的价格战争做足了准备。 当然就算李思不交代，她也会这么干的。而且这事儿基本就两个方向：第一当然是睿康的财务往来和支出，第二个就是政府给睿康拨的那块地。 陈应还在世的时候，更政/府的关系是很不错的，凭着做了二十多年好好纳税并且越交越多的良民以及持续不断的公关，终于在郊区用很便宜的价格拿到了一块地。本来想搞搞集资福利建房，但实在是太远了连公交都没通没人愿意去住，所以也就一直搁在那儿没动。那时候看那位置偏得以为都快出北京了，但是这几年北京寸土寸金的架势，这块地现在的价格翻了何止几十倍，据说前段时间还有个开发商想买走来着。光这个资产就让公司报表好看得不行。 如果睿康真的有什么事，要么就是财务有问题，要么就是这块地的价值有问题。 在动手之前，陈硕想再去看看妈妈。不过怎么说，这个人在童年的时候也给过她不输给一切母亲的温暖。 妈妈已经出院了，所以她只能再往陈家跑。可是却被陈家佳堵在了门口：“妈妈去外地疗养了，你也没必要跑这儿来假惺惺的做这些戏，陈家怎么会养了你这样的人。” 陈硕也根本不和陈家佳费口舌，拎了东西转头就走了。跟个草包争口角，赢了也是个掉价的事儿。陈家佳在她身后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陈硕走到楼底下的花园里。这个地方，她真是好久都没有仔细的这么看过了，上次回来也只是匆匆吃了个饭，一分钟都没多呆。其实平心静气的想象，这里虽然有她最痛苦的回忆，但同时也记录着她最幸福的时光。比如花园那边的石桌石凳，是她和顾予来没事下下飞行棋看看垃圾读物的根据地之一；还有那边个破门廊，以前不知道谁在那儿吊了个秋千，结果一帮孩子轮着裆愣是把门梁给拉断了…… 陈硕站在花园的一角点了根烟慢慢的抽着，想把所有的缅怀都用这一根烟的时间解决掉。 可半根烟还没烧完，忽然就听见一段对话。 逐渐走进的三个男人不听的四周打望，一个说：“诶那姓王的女的是住这儿吗？不是家里开药厂的老板吗？怎么住这么破这一个小区。” 另外一个说：“你懂什么？人这叫藏富。” 又有一个人说：“哪一间啊？” 又是那另外一个指着上面说：“就最顶上亮灯那屋。” 陈硕掐了烟头，这个院子里可能有几个姓王且家里开药厂的，但是那人指的方向，陈硕就就只认识一家。 那个人继续说：“已经一个月了，得去震震那母女俩。你们也多在这儿盯着点儿，说是三个月内还钱，别到时候跑了不认账。” 然后他们仨就从陈硕出来的那个楼门口进去了。 陈硕觉得有点闷。她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三个男的从楼里出来。陈硕远远的跟着他们，断断续续的又听到“那老女人果然是跑了”“反正就三个月，她跑了她女儿也跑不了”…… 陈硕看着那几个人打车离开。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老天整的好像也不只是她一个人。但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一种“你们也有今天”的快感。只是忍不住的在想：怎么会这样？你们让我活得这样不好，却也没让自己过得好，这是在干嘛？ 这么多年的经历已经让她习惯了不再纯粹的用爱和恨去看待身边发生的事，少放些感情进去处理起来总会清楚简单许多。但是她还没有李思那种火候可以完全把自己的行动和情感抽离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正确的做法，当然应该告诉李思。李思会抓着陈家的这个痛点狠狠的杀价，这样李思和她的饭碗就都保住了。但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闭嘴，至少现阶段应该沉默一阵。 没有这个信息，李思肯定也会活下去。但是告诉了李思，妈妈会怎么样？ 果然，一回国她就又不正常了。那点良心总是控制不住啊真是讨厌。 第二天本来约了顾予来吃晚饭，可是一到吃饭的地儿发现还有他的一帮老哥们儿以及他们的女朋友。 陈硕有点意外，那帮男的看见她倒是特别热乎。席上说的话都是“陈硕你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顾大博士真要去出家了”“我们给他介绍的中关村之花金融街之花他统统都看不上，一门心思就等着你这朵美利坚之花儿呐”…… 顾予来一直微笑不说话，一手握着她，一手替她档掉了所有敬过来的酒。 最后不知道谁喝多了来了句“你小子这么正大光明的带着陈硕秀恩爱，搞定陈家佳啦？”一桌的人沉默了几秒钟，那哥们儿马上被三扎啤酒堵住了嘴。 陈硕还是面带微笑，也默默的递了一扎啤酒上去。 吃完饭顾予来还是挺高兴的，拉着陈硕在路上散步也当醒醒酒。 陈硕想着唉今天晚上得吵一架才行。哪儿能老这么恩爱不吵架，这墙角还挖不挖了？总得找个由头，今晚这个就很好。 脱开手，陈硕面无表情的说：“怎么不告诉我今天还有别人来吃饭？” 顾予来还有些酒气，只是又过去牵她：“咳他们临时闹着要一起来，我想着你也都认识好久没见了，就忘了说了。” 陈硕没说话，也没让他牵。 顾予来抬起头看看见她的脸色，才觉得好像苗头不对。他还是笑：“诶生气啦？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记得先跟你说一声。” 陈硕还是不让他牵，抿着嘴表情严肃。 顾予来说：“真生气啦？这也没多大事儿嘛。” 陈硕说：“他们跟陈家佳也都很熟吧？” 顾予来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带着我出双入对牵手恩爱，这事儿能不传到陈家佳耳朵里去？能不传到你爸妈那儿？”陈硕接着问。 顾予来说：“硕硕，这是迟早的事。” 陈硕说：“然后呢？让她们再联合起来不断的找我麻烦？” 顾予来好像也料到了陈硕是这个反应：“我们早晚都要过这一关的，不能永远这么拖着不去想。” 陈硕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逃避，不想去面对你的家人朋友？” 顾予来没有回答，但是如果这他都感觉不到，那可能就真的是蠢了。他并不想来一场地下情，这种事就算别人看起来很刺激，但不是他向往的。他想要的，是大家的认可和祝福，是给自己和陈硕一个名正言顺。 “没错，我确实不想面对他们。”陈硕淡淡的笑了下，却没有什么笑意，“我也可以告诉你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去说服你爸妈，因为我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 顾予来皱着眉头：“你乱想什么？” 陈硕说：“这不是乱想，这是现实。来哥，你别再这么理想主义了。你们家里人不会接受我的。” 顾予来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带着一种不容自己怀疑的语气说：“我会说服他们。” “说服？怎么说服？”陈硕的笑容渐渐转变成冷笑，“如果你爸妈答应我们俩的事儿，陈家佳再自杀一次，他们怎么去面对陈家？” 顾予来还要说话，却被陈硕打断：“还是你要说你会去说服陈家佳？来哥，你能不要这么理想主义了吗？” 顾予来这次真的沉默了。 陈硕往远处看了一阵，叹了口气，才说：“这次谈的收购条件，陈家还会保留睿康10%的股份，也就是说收购完成之后我们三个人都会在睿康工作，你要让她天天看着你跟我在一起，还要她平静的接受？我知道那种感觉，看见你都会是种折磨，你让她怎么想得开？” 看顾予来还是沉默，陈硕觉得这个垫已经铺够了，这墙角也该是动头的时候了。“我已经想好了，等做完了尽调的工作就辞职回美国，也算是给李思一个交代。所以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的。” 顾予来不可置信：“你还是要走？” 陈硕转过身：“这是你的世界你的生活，但我真的融不进去。来哥，还有一个月，我们能好好的享受这个时间，把想做的事都在这一个月做完吗？” 顾予来把她的肩膀扳过来：“硕硕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自己就把这儿这么定了？” 陈硕说：“如果我跟你商量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不可能留下来，这里的人也没有一个真的对我友好，我对这个地方所有的记忆也只剩下失望和痛苦。” “我呢？”顾予来说，“那我怎么办？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啦？” 陈硕说：“顾予来，你不能这么自私。你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怎么还能要我留在这里被你的家人和拥护者当面指着鼻子背后戳着脊梁？我好不容易才熬成个人样，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过回原来那种日子？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放弃所有的尊严让你过你最舒服的日子？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顾予来愣在当场。陈硕说他自私，他这是自私吗？ “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陈硕说完这话，伸手打车自己离开了。 ☆、第16章 陈硕这天晚上特别早就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顾予来的电话就如预期一样打进来，告诉她：“等创新药的三期临床进入正轨，我就从睿康出来。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就跟你一起走。” 挂了电话，陈硕就给李思拨了过去：“鼓动顾予来辞职的事情没问题了。他应该这两天就会跟睿康提。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陈家佳提降价的事？” 李思好像已经料到陈硕能搞定这事，一点惊喜的口气都没有：“嗯，等你的尽职调查做完吧，提的太早显得我们心急。而且说不定还会发现其它的事情，到时候一起解决。” 陈硕叹了口气，说：“不能拖得太晚。陈家佳不会这么算了，我这感情牌管用不了很久。” 李思顿了顿，又问：“你劝他离开了睿康，等我们收购完成以后怎么把他再拉回来？mp需要顾予来这样顶尖的研发人才。” 陈硕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会回去的。”等我们俩真的掰了，他肯定还是得回睿康继续去报他的恩，还有还陈家佳的人情债，这就是顾予来。 她想得没有错，陈家佳果然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她的报复来得既快且狠。 尽职调查的工作刚进行了几天，李思跟陈硕说，陈家佳给他们介绍了一家私募并购基金。正好现在国内银行的并购贷款政策并不宽松，所以李思对基金也很感兴趣。他带着陈硕一起去跟那个基金的一个董事总经理先非正式面谈一下，在一个环境非常好的咖啡厅。 在陈硕踏进咖啡厅看见那张脸的瞬间，她回国之后第一次，觉得全身的寒毛瞬间都立起来了。那个人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把右手递到陈硕面前：“陈硕，怎么是你？” 陈硕控制不住的浑身抖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对伸过来的那只手根本没有反应。 李思笑了一下，说：“陈，你跟张帆总认识？” 陈硕深吸了口气，觉得脑子清醒了些，挤出一个笑容说：“确实是旧相识。”她抬起好像有千斤重的手臂，跟张帆握了一下，说：“好久不见，现在都要叫您张总了。”然后把手抽了回来，揣进兜里握成了拳。 接下来李思跟张帆谈的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脸上挂了一个商务的笑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出来之后，李思在车上问她：“那个张帆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失常？” 陈硕用手撑住头，眼睛看向车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李思说：“当然记得。” 跟陈硕认识的场景，真是让人想忘记都很难。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天上飘着细雨。李思那天意气风发拿到下家的offer顺带炒了上一个老板，开车带着自己所有的东西从公司出来，一路心情大好，连等着平时烦人的红绿灯都没有觉得不耐烦，还跟着广播里的音乐哼着歌。 这时候，一个脸色苍白亚洲面孔的女孩子忽然在外面一直敲副驾的车窗。李思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听到那个女孩子用英文说：“先生，求求你送我去医院。” 换做平时，李思是绝对不会管这样的事情的。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自杀病死，他的同情心不够分配。但是这一天，不知道是窗外那个人的黑眼睛黑头发让他想起了母亲，还是本来的好心情让他突然有了发善心的冲动，他打开了车门锁让那个女孩上了车。 天气已经冷了，那个女孩的额头上还满是细汗。她很虚弱，还是一直跟他道谢，说去最近的医院就行。 李思看她的样子像留学生，觉得她应该负担不起私立医院的费用，还耐心的绕远了点把她带去了一家公立医院。更破天荒的是，到了医院看她下车挪动都困难，李思叹了口气，掺着她去急诊挂号。 公立医院人总是很多，急诊的地方都大排长队。李思把她掺扶到一张长椅上，问她：“我去帮你挂号吧，你哪里不舒服？” 女孩犹豫了一下，才低低的说：“我流产了。” 李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心里还是很惊讶。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人很准，这个女孩子给他的感觉并不是*的那个类型。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嗯”了一声，就去排队挂号。 但是由于人太多挂完了号也得等着有空闲的医生。李思当然不打算陪着这个女孩一起等，他把病历本和号条放到她手上，正准备说“我有事先走了”，那女孩忽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李思赶紧抱着她去找护士，终于是来了一张活动的担架床和一个医生，大概检查了一下之后说了句“在大出血，送手术室”，就有护工上来把床推走了。 李思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走，也就真的鬼使神差的坐在那儿等着。过了两三个小时，那个女孩终于被推了出来。他走上去看了一下，她还在昏睡着，医生问：“你是她朋友？” 李思摇头，说：“我不认识她。” 那医生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也没空理他们，交代了护士两句就走了。 李思也懒得解释。他跟着到了病房，坐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子终于是醒了。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女孩说：“谢谢你。” 李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说了句：“都过去了，活下去最重要。” 他们俩没有再说更多的话。走之前他给了她一个纸条，上面有他的电话。“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 当然，那个女孩子就是陈硕。而再遇到陈硕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 陈硕说：“他就是让我怀孕的那个人。” 李思皱了皱眉。他虽然从来没有问过陈硕那时候为什么搞成那样，但那肯定是一段不好的经历。“那你准备怎么办？” 陈家佳竟然能把张帆找来，这确实太出乎陈硕的意料了。那天晚上她对顾予来说的她在美国的经历基本都是真的，只是除了那时候她并不是生病，而是因为宫外孕大出血。那时候陈硕在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吓得人都傻了，糊里糊涂的去买了流产的药，结果一直腹痛出血也不敢去医院，直到真的撑不下去了，拼着命走到街上碰见了李思。想想真是运气好，要是换成是另外一个冷漠的外国人，或者那天李思心情不那么好，可能她真的就死在街上了。 她知道陈家佳会把张帆的事抖出来，只是没有料到会用这么切中要害的方式。“张帆在这儿，说明那件事顾予来很快就会知道。让他离开睿康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李思倒也没有白忙活一场的遗憾，他说：“没关系，我有planb。” 陈硕也知道李思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跟顾予来的关系上，没准她还没有把顾予来勾搭到手的时候，李思已经开始另外的计划了，只是没有让她知道而已。 “张帆那边，你准备怎么应付？”李思又问她。 陈硕说：“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想法。但是，既然又遇到了，没道理还让他这么逍遥自在。” 李思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说。” 陈硕斜眼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 李思微笑着说：“虽然我为人也不怎么样，但对收拾人渣这种事还是挺感兴趣。” 陈硕眯着眼睛笑了笑。李思这人吧，多数时候很可怕，少数时候又挺可爱，还总是有一些特殊的癖好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顾予来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陈硕口气淡淡的：“迟早是要分开的，只不过现在可能得提早一点了。” 李思今天好像要把知心大哥的路线走到底：“真要分手吗？其实我觉得顾博士人不错。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陈硕觉得很难跟李思沟通情啊爱啊这种东西，他根本不可能理解什么为了爱情放弃所有之类的蠢事。当然现在陈硕也干不出来这么蠢的事，只不过是不想以后更麻烦罢了。 “你知道那场手术的结果是什么吗？”陈硕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让李思明白。 李思挑了挑眉毛，表示不理解。 陈硕说：“我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第17章 睿康新药的三期临床已经开始了，顾予来终于是闲了点，开始琢磨带着陈硕出去放松放松。但是陈硕那边简直是脚打后脑勺，别说是休假，就是周末能睡个整觉都是李思特别恩准才行。 虽然李思也终于是良心发现给她招了两个下手，但是新来的人还要磨合，用起来总是没那么顺手。中国办事处本来也有一些员工，陈硕扒拉了一下，准备把一个叫米雪的姑娘收过来用。 “就是那个每天早晨都给我冲咖啡的行政？”李思对那个姑娘有印象，挺漂亮，从头到脚都是一股机灵劲儿。“你想好了吗？” 陈硕点头：“漂亮又聪明，又是本地人估计手里也有些关系，很符合要求。” 李思说：“你不觉得她往我面前凑得太频繁了点吗？”最近他的中文简直是进步神速，乍一听真跟个土著差不多。 陈硕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准备为赵丽丽守身了吗？漂亮的小姑娘往你面前凑你还不乐意？” 李思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说：“还是那句话，控制得住的人才能用。” 陈硕当然知道李思的顾虑。他一直都喜欢聪明人，但是更喜欢内敛的聪明人，看他自己那貌似忠良的样子就知道了。把聪明摆在脸上的，往往都聪明得不长久。 陈硕笑了下，说：“我会让她改进的。” 米雪各方面都挺好，但正是这种条件好的小姑娘往往耐不住漫长而枯燥的“沉淀期”，时时往老板面前凑，办事都以快速出成果为目标，这就是双刃剑，用得好伤人，用不好拉手。 当然让这样的小丫头长记性的方式，就是让她狠狠吃个大亏。 美国那边要过来一种新药，需要低温保存，所以得租一个有冷鲜条件的仓库。之前行政部门已经把采购的报告交上来了，备选的有两家。一家租金高但是设备先进，场地也比较新，一家租金便宜，但是是常规仓库改造成的冷冻库，设备也旧一些。 陈硕到两个仓库看过以后，把负责这个事的米雪叫到了办公室。“报告李总看过了，他的意思是要尽量节约成本。不过这批新药很重要，对储存条件要求很高。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用第一个方案吧，之后我会跟他说的。你去跟那个仓库的负责人再确认一下日期，然后拿合同回来给李总签吧。” 米雪答应得很快，拎着包就出去了。 陈硕决定拿这事试试米雪。如果米雪按照她说的拿了第一家仓库的合同回来，那也就罢了，但如果不是，也让她记个乖。 果然不出陈硕所料，后来问李思他签的合同是哪个仓库时，李思告诉她是便宜的那个，价格比报告里还低了一些。陈硕当然明白米雪阳奉阴违的原因，首先她对自己的报告十分自信，认为第二家仓库也能满足储存要求，最重要的是，这符合老板节约成本的要求。能直接拍大老板的马屁，干嘛要搭理陈硕这个跟在老虎后面的狐狸呢？ 陈硕叹了口气。跟李思说她想请两天假休息一下。 李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要请假？”印象里，陈硕好像从来没请过假，哪怕头天晚上通宵她第二天也能精神奕奕的照常上班。 陈硕说：“嗯，要解决点私事。” 她现在的私事，当然就是顾予来了。 只有两天的假当然不能实现长途浪漫旅行，但是顾予来还是很高兴，三下五除二把行程改成了京郊两日双人游。陈硕眯着眼睛想你满意就好。 这可能是她和顾予来在一起最后的时光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除了她故意的那点作，其余时候好像还真是挺……享受的。她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谈一场恋爱，当然如果这也算谈恋爱的话。如果不是为了顺利的挖墙脚，她绝对不会去碰顾予来一根手指头。而现在墙脚挖不着了，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在一起了。 “你应该多出来活动，”顾予来边带着她爬山边给她洗脑，“天天在办公室熬夜加班，太阳都见不到，不到四十你就得骨质疏松。” 陈硕说：“唉那不还有十年么？疏松了再说吧。那时候钱也挣够了，天天躺着晒太阳都行。” 顾予来敲了她的脑袋一下，说：“你这脑子装的怎么都是钱？” 陈硕眨了眨眼睛，“没钱怎么治骨质疏松啊？” 顾予来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接着往上爬，“不是还有我吗，我不会让你得骨质疏松的。” 陈硕没有回他。 两个人拖拖拉拉的爬到山顶，一身臭汗。陈硕心里感叹不知道那些电视里男女出游缠缠绵绵你来我往的小眼神是怎么出来的，她从头到尾除了紧盯着脚下以防摔死之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啊。 顾予来把水递到她手上，拉到一边把她摁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也不等她说话，抬起她的一条腿在小腿肚儿上开始慢慢揉。他指尖的力道控制得非常好，本来已经僵硬的腿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慢慢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一阵阵涌到全身，说不出来的通泰啊。陈硕忍不住抬起另外一条腿说：“诶还有这边。” 如果顾妈妈看见她一表人才人中龙凤的博士儿子此刻正半跪在地上给一个狐狸精捏脚，一定会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不顾一切从山顶上跳下去再也没脸见人了。他们老顾家从清朝开始就书香门第一门英杰哪儿丢得起这样的人……想到这儿陈硕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顾予来觉得陈硕那笑里没有带着什么好事。 陈硕敛了笑说“没什么”，但话音没落又笑。 顾予来也懒得问了，直接在她三阴交穴上重重的摁了一下，陈硕疼得叫出了声，再也笑不出来了，恨恨的盯着顾予来，想把腿拔回来那边却捏得死死的。“诶你要干嘛！” 顾予来一本正经：“陈硕你能稍微注意点养生吗？那么多年学白上了啊？身体得多虚才能疼成这样？”说着又在胃经上狠狠捏了两下。 陈硕真的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抽着气喊：“顾……顾予来，你放开……” “诶，顾予来，真是你啊！”他们俩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陈硕抬头一看，一男一女，男的有点面熟。 顾予来也回过头去，看见那俩人立刻站起来，跟那男的互相拍了拍肩膀，问陈硕：“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陈硕想着都跑到郊区了都还能碰着熟人，还能不能好好分个手了！脸上却堆起一层笑：“咳我这脑子真不好使，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来。” 那男也盯着陈硕看了半天，忽然说：“陈硕！你是陈硕啊！” 陈硕脸都要笑僵了，这人到底谁啊？ 顾予来说：“他是吴春啊，高中时候跟我一起当旗手的那个。” 陈硕立马就想起来了。那时候得多人尖尖才能进入旗手的队伍啊，穿着倍儿笔挺的旗手服一顺儿的楷模典范。顾予来在那一队人中间更是白衣挺拔意气风发的样子，不止放倒了女生无数，连某些男生都有点小心动呢……据说是连校长都情不自禁的感叹“顾予来同学将我校的精神面貌提升了何止一个档次”。就凭这句话，本来每学期都应该换人的升旗手，顾予来愣是霸了两年位置无人撼动，最后高三了班主任去校长办公室请命了n次，说再不把顾予来同学的一切学校闲杂事务取消，万一高考出点闪失他一世英名就毁了再也不能愉快的当老师带学生吧啦吧啦……终于以他的真诚让校长觉得再不同意他就真的要得精神病了，遂如愿。 唉唉扯远了，反正这个吴春也是个根正苗红的人才，高一的时候给顾予来当护旗手来着，两人还一起参加了高中六十周年校庆大排练，关系一直挺好的。 陈硕做恍然大悟状。 吴春笑着说：“那时候你俩就老在一起，是不是毕业就结婚啦？” 陈硕望着天，当没听到。顾予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着回答：“还没,不过也快了，到时候请你喝喜酒啊。”又看着吴春旁边的那位说：“哟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也不给我发个喜帖。” 吴春也搂着他老婆笑：“我们俩在国外结的婚，国内没办事，嫌麻烦。” 两个男人又叙了一会旧，陈硕就觉得这个趋势不太好，结果再往深了一聊发现晚上还订了同一家酒店……这下好，两人立刻拍板四人行，直接凑了一桌麻将。 唉自从回了国，她原本习惯的一个人生活莫名其妙多了好多人。只是靠近顾予来一点，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顾予来和吴春这么多年没见，晚上自然是要在一起喝两杯的。多喝了两杯自然是说话就更没边了。 吴春说：“你俩那时候就眉来眼去的，怎么拖到现在还没结婚。我还以为同学里就你们俩最快呢。” 顾予来一直看着陈硕笑：“她之前跟我赌气，跑到国外逍遥了两年。” 吴春说：“咳老大不小了闹什么闹啊。你们要是一毕业就把事儿办了，现在娃都能打酱油了吧。” 顾予来还是笑：“没事，现在也不晚。” 陈硕只想一根烟塞到吴春嘴里告诉他“你丫能闭嘴不说话吗”！唉她本来是想今天晚上提分手来着的啊！ 这场酒终于以吴春的倒下宣告了终结，被他老婆半拖半抱的弄回房间去了。顾予来明显也多了，但是比吴春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是强不少，自己还去结了账，拉着陈硕往房里走。陈硕感叹这么多年他的酒量真是突飞猛进啊，这么多场就没见他喝趴下过。 到了房间，顾予来终于是撑不住了，倒在床上的时候还不忘把陈硕拉到怀里死死的抱着，好像怕她偷钱包跑了一样。他一直在低低嘟囔：“硕硕，现在也不晚”。 ☆、第18章 被吴春这么一闹，陈硕的京郊闹掰之旅没有如期实现。不过趁着顾予来喝大了之后一直死死抱着她的那种状态，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思路不对。 几句绝情的话，甩几个冷冷的脸色这么温和的方式是赶不走顾予来的。哪怕她直接告诉顾予来我现在就是个婊/子根本不是你爱的那个陈硕了，顾予来八成也只会笑着跟她说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这个世界，悲惨的人希望有未来，幸福的人却希望一直停在过去。顾予来当然是后面一种。 所以只能用最直白震撼的方式么？陈硕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方式，相信张帆能帮她诠释得很好。 黑暗之中顾予来只有顾予来均匀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亲密得不行。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大战前最安静的时候？ 休假回来，李思调侃她：“精神不错，都办妥了？” 陈硕叹气：“咳别提了。分手这种事我实在没经验。” 李思整了整领带，非常认真的说：“我有经验啊，要不我教教你？” 陈硕捂着眼：“别客气，你那些经验我用不上。”开什么玩笑，李思每次跟他那些“朋友”断交的时候，平和也很和平友好也很友好啦，就是总得刷爆一两张信用卡……他的信用卡那额度……陈硕想想都肉疼。再说了，用钱打发顾予来，还不如用钱打发她啊，预发二十年薪水她立马打包回美国躲得连间谍都找不到更别说顾予来了。 “哦对了，丽丽说过两天有个交流party，很多资金机构的人都会参加。我们也参加一下，多跟几个机构谈谈并购贷款的事。” 陈硕说好。 然后冷冻仓库那边出问题了。 药品送到米雪预定的仓库以后，刚放进冷冻库就断电了，死活弄不好。在那边跟着的米雪打电话回来汇报的时候都快哭了。咳，这一批药品价值几十万美元，真有个闪失米雪免费给mp打一辈子工都不够还的。 这跟陈硕预料得一模一样。她上次仔细看过那个仓库的库存和设施，因为收费在同类仓库中确实不算高，所以库存量一直比较大，长期都是大半仓库的冷鲜食品，看库房的情况，空出来的几间是刚改建完成的，说是马上又有一批冷鲜肉要运过来存放。出来之后，陈硕又送了仓库管理员一条好烟和一瓶酒，聊了会儿就把话套出来了，这仓库电路改造得有问题，库存量一大就容易跳闸，为了不出问题其实仓库的温度一直都达不到要求，不过储存的货物对温度要求也没那么高。这次又扩容了，供电设备却还没升级。说老板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等缓过来再说。不过新仓库还没用，所以现在的运行没什么问题。 而这批新药，是要入新仓库的。而新药对温度要求非常敏感。 李思带着陈硕赶到仓库，电路还是没有修好，冷冻库的温度已经渐渐上来了，再拖一阵这批药就彻底没救了。 李思问她：“现在准备怎么办？有联系过其它仓库吗？” 米雪带着哭腔说：“我已经联系了好几个冷冻库，但是咱们这批药量太大，临时去订没有这么大容量的。” 李思说：“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都调研过了这个仓库没问题吗？” 米雪低着头不敢说话。整个身子抖得厉害，紧张得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陈硕走到她边直直的看着她，米雪微微抬起头，在看到陈硕眼神的瞬间慌忙又低了下去。要是陈硕这时候再来一句“我不是让你签另外一家吗”，她就会死得妥妥的再翻不了身。赔多少钱不说，光是这个事的性质和背后延伸的含义就能让她丢了饭碗且找不到下家。聪明如她，当然明白这可不是没有听上司话这么简单，传出肯定会被解读为越级汇报、擅作主张、功利心重，说不定还会被冠上什么利益收受之类的莫须有罪名。 这时候她听见陈硕低低的叹了口气。“这事也不全是米雪的责任，最后的方案是我定的。” 米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一对上陈硕的目光，瞬间眼睛就红了，忍了老半天才没当着李思就哭出来。 李思皱起眉头，口气里已经带着少有的火气：“你怎么搞的？这点事怎么会处理成这样？” 陈硕倒是很平静，说：“还是先想解决的办法吧。” 李思冷着脸说：“今天要是处理不好，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 陈硕转过身，对还是一脸哭相的米雪说：“运输车应该还没走吧？你去给他们头儿再说一下，让他们先把药品都搬到车上。今天他们这些车咱们都包了。” 回头又跟李思说：“我再去想想办法。” 米雪还没从忧伤和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呆呆的看着陈硕和李思。陈硕眉头一皱冲她大声说：“还不快去！”米雪一下子反应过来，撒丫子就往运输车那边跑着去了。 李思板着的脸放了下来，看着米雪的背影有点感慨：“你让我在这么漂亮的女下属面前发这么大火，以后女同事都不敢往我面前凑了。” 陈硕斜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跟你串通了故意要整女下属一样。天地良心啊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你自己非要这么演。”李思这人真是精得可怕，她事前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跟他确认了下米雪签的哪家仓库，结果人就把她的思路猜了个一清二楚，临场配合得神到位。 李思笑：“你都把责任揽了，我不弄得严重点显得你这人情太小。” 陈硕说：“真是谢谢你啊……” 李思又问：“诶我刚才演技怎么样？” 陈硕说：“略显浮夸。” 李思点头，好像非常赞同的说：“要是再过两个小时这批药还没有入库，我真的会炒了你的。” 陈硕耸了耸肩，转头给之前那个仓库打电话。她在休假之前就已经跟仓库负责人把库位订好了，合同也已经在她手里。跟那边打了招呼马上送过去之后，回头就拿着合同让李思签了。 李思看见不远处的米雪还红着眼睛指挥仓库人员把药品往车上搬，忽然叹了口气：“陈，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不是教你的东西太多了。” 陈硕装合同的手停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好信号。一旦让老板觉得他对你的掌控力在变弱，那真的就是自己在作死了，特别是李思这样的老板。但也就是那么一秒钟之后，她把合同塞进包里看着李思笑：“我知道你招儿还多着呢，我顶多学了个入门式。对付个小姑娘还是够了。” 她带笑的眼睛一直迎着李思的目光，显得直白简单。李思也笑了下，说：“赶紧送过去吧，别真出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 一直到上了货车开出了仓库的大门，陈硕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米雪怎么说也是李思管辖范围内的人，她拿着公司这么重要的资源，最后是给自己帐下扒拉了一个人，虽然她也是李思阵营的但确实应该提前汇报一下想法和安排。以前她肯定是会的，但也许人在一个位置上久了就不自觉的会有一种“理所应当”感，这种理所应当感会导致一种判断错觉，就是之前也差不多这么做那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种“理所应当”感很危险，本来拿捏得很好的尺度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很容易就过界了。李思的界，就是要绝对的控制。他要的那种控制，并不是要陈硕言听计从千依百顺，而是哪怕陈硕拒绝都在他预料之中，且总能合理的引导她接受。 她仔细的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为，觉得其它事应该还好。而经过这件事，就算米雪可以用也要很注意尺度，再不能给李思“陈硕已经有自己的人”那种感觉。 李思今天能说这句话，也是在给她提个醒吧。要是他还像以前一样笑容温厚，陈硕真的还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以后在处理睿康的事情上，就可能会犯更大的错，那时候李思……陈硕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根本不敢想。 靠在车座上，她觉得这两天的休假完全没有让她得到任何放松。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放松，因为接下来她要面对更大的冲击……陈家佳和张帆还在前面携手等着她呢。 ☆、第19章 如果除开那些身不由己和技不如人的倒霉事，陈硕二十岁之前真正犯过的错，那就是招惹了张帆。这么多年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一切失败，唯独不愿意去回想所有跟张帆有关的任何事，可想而知这个人就是她智商下限的耻辱柱。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长着人样的禽兽，是防不胜防的。 既然又遇到，陈硕当然不会幼稚到认为张帆会放过她。所以突然接到张帆的电话，她一点也不意外。 “我从陈家佳那儿要了你的电话。”张帆的语气很轻松，就好像真的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什么时候回国的？” 陈硕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吃饭的顾予来，淡淡的说：“回来一个多月了。” “都回来这么久了？”张帆好像很惊讶，“唉是我疏忽了。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算补上给你接风。” 陈硕还是淡淡的笑了下：“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张帆在那头打着哈哈：“你要不赏脸那才真是客气。咱俩这么久没见，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咱俩”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陈硕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当然知道这顿饭一定得去，无论是因为他现在可能是mp的资金渠道，还是因为他即将要开场的好戏，陈硕都要跟他维持一个表面的平和。 张帆告诉了她时间地点就挂了电话。顾予来抬起头来，说：“你猜我昨天在睿康看见了谁？” 听他这口气，再想到刚才的电话，陈硕觉得自己要装成不晓得是谁都很难啊。“是张帆吗？” 顾予来倒是很惊讶，说：“你也见过他了？” 陈硕说：“嗯，他现在是一个私募基金的头儿，李思跟他接触过，为了收购资金的事儿。” 顾予来埋头扒了两口饭，好像还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陈硕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张帆跟她都是老鼠屎级别的，好像存在就是为了搅和别人的幸福生活，你的人生越美好，碰见这样的货就会觉得越恶心。也只有曾经被生活虐得抬不起头的陈硕，才会觉得张帆那颗老鼠屎不那么臭。 顾予来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他还算有涵养。如果是换做个暴脾气的肯定就直接警告“离那种人渣远点”。 陈硕曾经和这个人渣走得很近，很多人都知道。这也是陈硕走向“堕落”道路的另一个铁证。 所以说陈硕觉得那时候自己的智商应该是被狗吃了。一般人经历到上大学之前那段就应该长记性，要么彻底恨死陈家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小心谨慎保持距离，可她真的是蠢哭了，还送上门去让他们花式虐出了第二次高/chao。 第二天，陈硕描眉画眼的去赴张帆的约会。她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她坐在这个饭桌上，就意味着跳进张帆和陈家佳给她挖的洞里，那里有个雷，能把顾予来炸得撕心裂肺的雷。但是她仍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她和顾予来一个了结，也是用最残酷的方式来给自己这个弱点一个了结。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雷不炸得痛一些，所有人都不会罢休，不如都给大家一个痛快吧。 张帆这几年看来确实是混得很好了，跟陈硕印象中那个穿得朴素处处克制的青年完全不一样。他请陈硕吃西餐，哎哟呵，那一年他连必胜客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吧。 他晃着红酒杯，问：“那一年你突然去了美国，是因为我俩那件事吗？” 陈硕喝了一口酒，说：“你觉得呢？” 张帆的脸色有些复杂：“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那天喝多了，真的不是故意要……” 陈硕淡淡的打断他：“还说那些干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 张帆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不恨我？” 她非常努力才能把咬着的牙齿放松一些，“或许刚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有吧，不过转头想想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而且出了国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么？” 张帆沉默了一下，非常绅士的说：“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还是觉得亏欠你。” 亏欠么？陈硕在心里冷笑，如果真觉得亏欠，你怎么还有脸坐在我面前这么优雅的切着牛排？应该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原谅呀！“如果真觉得亏欠我，那mp这次的并购张总能不能多支持一下？”陈硕露出了商务性的微笑。 张帆好像有点愣住，但随即也爽快的说了句：“好，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默默喝了两口酒，张帆又看着陈硕说：“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陈硕摸着脸：“是吗？变漂亮了还是丑了？” 张帆笑了一下，说：“当然是变漂亮了，不过你那时候就漂亮，现在是更漂亮。” 陈硕好像很开心，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跟张帆碰了下杯：“谢谢。” 张帆又说：“我觉得你性格也变了很多。”以前的陈硕，可没有这么能谈笑风生收放自如。那时候的陈硕总是在低着头做事，虽然也市场都在笑但总是很勉强。后来知道了陈硕的身世，他才稍微能理解她身上那种紧绷的压抑感从何而来。 陈硕又笑：“你这是变着法儿说我以前幼稚是吗？” 张帆失笑：“当然不是。”现在的陈硕真是成熟又有趣，他好像还真有点喜欢了。 不是？陈硕用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呵呵，确实不是幼稚，根本就是蠢嘛。 那一年，陈硕已经在南京上了两年大学，寒假过年都没有回过北京，除了爸妈非常偶尔的电话，北京地区的来电她都统统不接，立志要做一个忘掉过去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好青年。 但是大二那年，妈妈打电话来问她暑假怎么安排她就顺嘴回了句找地方实习。不知道是父母终于想起了她也算他们的孩子，还是觉得这两年她在外面应该反思够了，所以爸爸破天荒的让她到睿康来实习。陈硕无奈只能拎着包乖乖回家。 陈家佳娇俏的站在父母身后，长卷发连衣裙像个洋娃娃，再也不是刚回来时面黄肌瘦的豆芽菜了。那时候的陈硕竟然还没有学会粉饰太平，她嫌恶的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陈家佳，招呼也没打就拖着箱子就回了房间。陈家佳还为这个事哭了一场，在妈妈怀里撒了好半天的娇。 陈硕在房间里听见她的抽泣声，直想冲出去撕了她的脸。 进了睿康的大门，才发现顾予来也在这儿。原来爸爸高瞻远瞩，深谙下一代才是未来的希望这个道理，上杆子给高校砸了一堆钱使劲搞公关，终于是砸出一个实习基地的牌子，每年都能骗一堆学生到厂子里做免费工，顺便划拉几个可造之材毕业之前就圈进来，说不定以后就是高精尖技术人才。所以但凡能发财的，脑子好用是关键。 顾予来这种优秀人才，自然是要可劲绑在厂子里拼命培养的。跟他一起贡献免费劳动力的还有他的师兄张帆。张帆比顾予来大三岁，已经是在读的研究生，他的导师已经预定了顾予来做门下弟子，所以两人当时已经算半个同门。 她前脚进了实验室，陈家佳后脚也跟着进了睿康。说学校有实习学分要求，非要到实验室做数据记录。她一行政管理专业死乞白赖非得跑生物实验室实习……所有人都说哎呀这太对口了家佳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好学积极主动呢？咳人家爸爸是老板啊，别说在生物实验室实习，就是在老板办公室开party谁敢说什么？ 于是陈家佳就名正言顺的成了顾予来那一组的记录员，而陈硕就跟着张帆混日子。 陈家佳已经从当年顾予来自行车后座那个柔弱的纸片人升级为360度立体包围顾予来的女金刚，那亲密劲儿简直是插根针到他俩之间都难。陈硕也不想去当那根针，她基本是看见顾予来就躲，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陈硕之所以在很多年以后将这段历史定义为她智商的谷底，就是因为在被陈家佳和顾予来的亲密劲儿射出来的冷箭深深戳伤之后，她选择了最蠢的逃避方式——找了一个挡箭牌，就是实验室里除顾予来外唯一还看得顺眼的男青年张帆。 那时候顾予来跟张帆不太对付。虽然顾予来还只是个本科生，但是导师已经对他青睐得不行。据说自己手上的课题最核心的部分都是让顾予来在主写，张帆跟了两年虽然名曰课题学生组长但是基本也就挂了个名。如果一个研究生苦苦跟着导师讨生活最后却被一个本科生给碾压了，他还不给这个本科生穿点小鞋那简直就不是男人而是圣人了。 所以实验室里他俩经常意见不一样，张帆也仗着师兄的地位动不动就指使顾予来去干些特别没技术含量的活儿。每次看见顾予来被支去打杂后陈家佳那郁闷的小眼神，陈硕有一种变态的报复后快/感。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这种傻x理念，陈硕也没征求张帆同意就定了反正挡箭牌就他了。陈家佳给顾予来擦汗，陈硕就给张帆递水；陈家佳给顾予来夹菜，陈硕就给张帆盛汤；陈家佳给顾予来送秋波……她就给张帆送了一捆菠菜，说你拿回去加个菜吧。 果然是一跟陈家佳这种草包碰上，智商真的也会被拉低吗？ 可那时候陈硕不觉得，还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在研究室也觉得没有那么压抑了，再对上顾予来的目光她也昂首挺胸了。天下男人又不止你一个，老子干嘛要盯着你不放呢？ ☆、第20章 那一年暑假，她只跟顾予来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在睿康的食堂，不知道那天陈家佳吃完饭是不是拉肚了竟然没有跟在顾予来屁股后面，而刚干完活儿饿得眼冒金星的陈硕刚跑进食堂的门就一头撞在顾予来身上。 陈硕抬头一看见顾予来的脸，立马就低头想绕过去，却手上一紧已经被顾予来拖着往外走。陈硕想冲他喊一声“少侠能先容我扒两口饭吗”，却终于没有喊出来。 把她拖到外面一棵树下，顾予来终于不走了，转过头来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陈硕看见四下无人手还被他死死拽着要跑路是没戏了，干脆先发制人喊了声：“顾予来你干什么？” “别跟张帆走得太近。”顾予来终于说话了，却是冒出来这么一句。 陈硕笑着说：“很近吗？比你和陈家佳还近？” 顾予来皱了皱眉又，说：“不是跟你开玩笑。张帆……” 陈硕忽然指着顾予来身后喊：“诶张帆，你也来吃饭啊？” 顾予来却根本连头都不回一下：“这招没用。” 陈硕快哭了：“来哥，我快饿死了，你放我去吃饭行不行？食堂马上就没饭了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跑到南京去了？”顾予来突然切换到另一个问题。 陈硕忽然又指着顾予来身后喊：“唉陈家佳，别到处看了顾予来在这儿呐！” 顾予来还要说话，就听见陈家佳在身后幽怨的叫了声：“来哥。”他一愣，陈硕已经噌的串进了食堂人影都看不着了。 还有一次是在家楼下的院子里，陈硕受不了陈家佳在家里没完没了的跟她的狐朋狗友打电话约几天之后的生日par行程，抄着手下楼想在院子里透口气。二十岁生日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家里一片欢天喜地都在筹划怎么让她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可是好像大家都忘了，那天陈硕也满二十岁。 七月的太阳很刺眼，陈硕站在太阳底下，额头上的汗流过眼角，她伸手使劲的抹，却又抹出好多水珠，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好想回学校，至少宿舍里有个地方可以遮阴啊，也没有陈家佳烦人的声音啊。 然后她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她转过去，看见顾予来扛着一箱东西站在不远处，一件白t恤微微被汗湿。陈硕慌忙转身用手臂抹了把脸，拔腿就想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予来扛着那么一箱子东西还跑得贼快，两步就上来把她拉住了。 陈硕挥着手说：“家里水还烧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顾予来吼了一句：“陈硕！” 陈硕一震，要接着胡说八道什么都忘了。 顾予来也有点喘气，他喘了两口气才说：“硕硕，我们谈谈，我们谈谈好不好？” 陈硕忽然觉得很难过，她跟顾予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现在却为什么跟他说句话都不敢？如果是以前，她就早开始跟顾予来大倒苦水把陈家佳的贱人样说得天花乱坠，但是现在对着顾予来她真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万一顾予来说一句“你误会了家佳不是那样”，陈硕可能会立马搬起旁边的石头把他砸死再把自己砸死赔他的命。 这个假象的场景一蹦出来陈硕又觉得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又想跑了，如果从顾予来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关于陈家佳的字，她肯定会失控。这不还没开始谈呢，她就已经语无伦次了：“没有……谈什么呀，哈哈哈，有什么好谈的……” 顾予来正要说话，就被他妈的喊声给打断了：“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别把东西摔了……” 顾妈妈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看见陈硕的时候脸明显僵了一下。 陈硕挤出一个笑叫了声：“顾阿姨。” 顾妈妈笑得比她还勉强：“硕硕啊，大太阳底下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去……”说着话，已经动手过来拉顾予来。 顾予来把肩上的箱子往他妈手里一放：“妈你先回去，我跟硕硕说两句话。” 顾妈妈不干了：“东西这么重你让我一个人扛回去啊？生你这儿子干嘛的！” 顾予来说：“那你就放这儿我一会再搬，你先回去。” 顾妈妈还是不干：“那怎么行，这么大的太阳晒坏了怎么办，赶紧的！” 她看了一眼陈硕，好像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唉你俩要说话啊？没事没事，我等着，你们说你们的呗。” 然后就拿着手绢站在旁边不听的擦汗，边擦边嘟囔：“唉这天儿怎么这么热啊真是。” 顾予来抿着嘴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在陈硕耳边低声说：“过两天你生日，我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陈硕还愣在那儿，顾予来就扛着东西拉着他妈走了。 这就是陈硕二十岁那年对顾予来所有的记忆。她在不安、迷茫但更多的是期待中等着二十岁生日的来到。不管怎么样她其实还是想看见顾予来，而且她后来冷静下来努力回想了下顾予来那天的样子……好像不是要说陈家佳的事儿。只要不提那个贱人，就算顾予来拿本政治经济学来给她念一晚上都行。 但是她二十岁生日唯一的这个奢望也最终破灭了。顾予来没有来，甚至没有送一本政治经济学来让她自习聊表安慰。 那天她本来很高兴，因为爸妈要带陈家佳到郊区的别墅去过生日。虽然他们也问了她要不要去，陈硕却心心念念记着顾予来的话，特别懂事的表示她不去了留着看家。当然她内心的声音是你们赶紧把陈家佳这个小妖精带走吧！那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同样是生日为什么陈家佳是主角而她却跟个客人一样只是受邀参加是那么个意思，她顾不上了。 在家里人走光了之后，她甚至还吹了个头发穿了条好看的裙子，以此来迎接她自以为的人生里最美好的约会。 一直等到八点多，顾予来还没有来。她有点坐不住了，手机也不知道扔在了哪儿，她就用座机给顾予来家去了电话，结果顾妈妈不耐烦的告诉她：顾予来参加陈家佳的生日会去了。 陈硕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傻x到家了。陈家佳都走了，顾予来还能呆在这儿吗？她真是想什么好事呢？ 人在还抱着希望的时候，其它一切的痛苦都可以自我催眠，可一旦仅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即使那么一点点的寂静都能成为把人逼疯的理由。陈硕扔了电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 那不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刻，相比起以前的和即将来临的伤痛，那一刻实在是远远不算什么。但是却是她人生里哭得最大声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因为她终于被迫认清了一个现实：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真的从来都不属于她。 哭完了，她去酒柜里翻了一瓶红酒出来。不管怎么说，今年是她二十岁生日，就算别的人都不在乎，她自己总是要在乎自己一下的。 刚喝了两口，大门就响起了敲门声。 陈硕愣了两秒，忽然间脑子里生出一个让她心跳急速跳动的念头：是顾予来吗？他没忘？这个念头刚一冒头，脚下就已经冲了出去，一把拽开门……张帆的脸出现在门外。 陈硕懵了。 ☆、第21章 愣了一阵，看了门外的张帆也是一脸吃了二斤包子撑懵了的表情，陈硕才反应过来她的形象好像是有点吓人。本来精心吹过的头发已经在刚才的情绪崩溃中被她自己揉成了一个鸟窝，而喝红酒的时候还豪爽的撒了一片在胸口跟被人扎了一刀似的…… 陈硕慌忙在头上扒拉了两下，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张帆先缓过来了，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陈硕摆手：“没事没事！”最后发现头发怎么也划拉不平整，干脆放弃了，“你怎么来这儿了？” 张帆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你把手机落研究室了，我顺便给你送过来。” 陈硕看果然是她的手机，赶忙接过来低着头说：“唉谢谢啊，大晚上的劳你跑一趟……” “你是刚哭过吗？”张帆打断她的客气话，直接问。 陈硕一愣，我去有这么明显吗？ 张帆往屋里看了看，又问：“今天不是你和陈家佳的生日吗，怎么好像家里就你在啊？” 陈硕手死死的握着手机低着头，顿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他们出去庆祝了。” 张帆终于没有再往深了问。 虽然陈家佳已经回来了这么久，但陈硕是收养的这个事陈家也并没有对外公开，所以厂子里基本没有人知道这个事。张帆要是再问下去，陈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就算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要让她开口说这个事根本就像再杀她一回。 张帆说：“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陈硕就关了门回屋子里继续喝她的酒。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这次陈硕一点也激动了，她借着酒劲儿大吼了一声：“谁啊！家里没人！” 但是敲门声还在响。陈硕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打开门正要骂，一个小蛋糕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你要不介意的话，我陪你过个生日？”张帆举着蛋糕，笑得很温和。 陈硕要吃人的表情讪讪的退了下去，她挠着头：“哎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帆笑了下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一个人这样不太好。二十岁生日，怎么也应该好好过一下的，要不以后想起来多亏啊。” 陈硕脑子一抽抽，那一刹那她竟然觉得张帆的样子无比的温暖。然后就真的让他进了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实陈硕已经记不太清楚，连糕有没有吃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张帆一直对她笑，而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她以前偶尔也喝，但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抱着瓶子当水一样这么灌过。而且已经喝一点顾予来就会拦着，现在顾予来……咳他奶奶的想到他就生气，接着喝！ 就这样，她断片了。 然后她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吵醒了。有意识的一瞬间就是一种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她觉得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但是紧接着她的身上就感受到了雨点般的疼痛……靠怎么好像有人在打她？ 她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妈妈含泪愤怒的脸一下子跳进视线里，嘴里还在大声嚷着什么，但是她严重耳鸣听不清楚。愣愣的转过头，却看见惊慌失措的张帆，还……还他妈光着身子！陈硕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一种刺骨的寒冷猛地把她死死包围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基本上是用尽了全身的劲儿，她才能微微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一天张帆被爸爸用扫把赶出了门，而她裹着被子缩在床下面一直发抖。一周之后，爸爸就找关系把她送出了国，告诉她再也不要回来了，他们陈家再没有她这号人！想想真是讽刺，爸爸为了陈家佳上学恋爱实习求了那么多人托了那么多关系，唯一一次为她找人办事，却是为了跟她断绝关系。 回忆到了这里，陈硕又觉得有点头痛。 后来她认识的留学生里，有人认识张帆，说起他是非还真是很多，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他毕业论文被人举报说抄袭，但是后来没有证据好像也不了了之了。 那一顿饭，陈硕吃得很恶心，但是还是微笑着吃了很多。 回到公寓，顾予来还在门口等她。她笑着上去抱了他一下，把他往屋里拉。 顾予来皱起了眉头：“你喝酒了？” 陈硕脸上红扑扑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嗯喝了点。” 顾予来眉头皱的更深：“你不是不喝酒了吗？”顿了一下，才又问：“你今晚……跟谁吃饭了？” 陈硕笑着扑过去用嘴把他的嘴堵上了。嗯，谁说这招只能男人用的，女人用也很好使嘛。 来哥，你很快就会知道，在那个你没有来的二十岁生日晚上，你的陈硕是如何的堕落不堪，全部都会知道的。 顾予来确实已经嗅到了不对劲的苗头。很多事情他只是不愿意说，但并不代表他傻。 首先陈家佳反应比较平静，这就已经很反常了。顾予来基本上是做好了她再犯一次抑郁症的准备……当然没有犯是很好啦，可是顾予来是个讲科学的人，陈家佳这样的表现方式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其次，张帆回来了。顾予来那几年里跟张帆一直很不对付。不仅是因为张帆仗着师兄的身份处处打压他，在同门里排挤他，甚至抄他的研究成果先发表，更是因为，他觉得陈硕的离开和张帆有关系。 那一年陈硕暑假回来把他当空气一样，却跟张帆走得很近。陈硕去美国的同时，张帆就被陈叔叔找了个理由从睿康赶走了，在他看来，那些理由根本就不至于让一向脑子清楚的陈叔叔发那么大火。 大家是同门消息自然也听到得多一些。顾予来听说张帆毕业了以后在一些药品研发的机构也呆过一段时间，但是也没有出什么成果，这一行本来就是靠耐心加点运气还不一定能挣着钱，稍微沉不住气的都得转行。所以张帆后来去了私募基金，做医疗健康行业的并购，也混得不错。同门里多数还是干老本行药品研发的，好多年也不见得能弄出个成果来，死在临床试验上的项目多得像培养皿里的细菌，密得一针尖下去都能戳死好几个。所以羡慕张帆的还是大有人在，也把他的事儿当个事迹使劲流传。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张帆打交道了，可是前几天陈家佳竟然领着他在睿康参观。说是张帆他们基金对这次的股权转让也很感兴趣。 顾予来尽量不去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尽快把手上的事儿交接出去，然后带着陈硕离开这里。他已经想好了，有好几学校给他发了邀请，他可以去那边教书，陈硕那么能干，随便找点事儿干也能把自己养活了。 一想到陈硕，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还是温暖的。 他的硕硕是变了。以前她生气的时候，会大清早跑到他教室门口大声把他喊出去踹他两脚顺便抢了他的早饭，可现在她生气的时候，只会淡淡的望着他说“来哥你能别这么理想主义了吗”；以前她高兴的时候会骑在自行车上哈哈大笑一路都是她的声音，现在她高兴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笑一下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以前的她郁闷的时候会烦躁的把书翻来翻去动静特大，现在的她……除了那个晚上她好像没有郁闷的时候。 在没有他陪着的十年里，硕硕真的变了好多，安静、内敛，有时候真的让他琢磨不透。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最重要的，她已经回来了。 顾予来知道自己并不是陈硕口中的理想主义，至少在这个“理想现实”中挣扎了十年以后现在的他不再是了。所有的厉害关系他都明白，也从来没有试图忽视那些困难阻碍。他不想跟陈硕分辨，是因为他习惯了克服困难也要上，没什么好宣之于口的，定了调子直接开干就完了。 可是他想要解决的主要困难，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第22章 李思在美国的时候就挺热衷于各种聚会，到中国之后这种机会确实是少了很多。而即将到来的这个par又是赵丽丽亲自邀约的，所以李思理所当然更重视。百忙之中还抽了小半天时间去定制了一套西服，然后把地址扔给陈硕让她扫尾。 陈硕按照预约的时间到店里取衣服，进店之后正坐在沙发上等，就看见赵丽丽优雅的走了进来。这种高级的定制店铺平时就没两个人，所以她们俩立刻就四目相对了。 陈硕站起来，主动开口：“赵小姐您好。” 赵丽丽微微点了下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陈硕说：“来帮李总取他的西服。” 赵丽丽想了下，说：“那正好，我正想帮他挑一条领带。” 片刻之后西服就送出来了，赵丽丽让店员打开看了一下款式，在领带区那边逡巡了一阵，拿起一条非常端庄的深蓝色领带在西服上比了比，顺嘴问陈硕：“你觉得怎么样？” 陈硕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不是李思的风格，但是她只是点头笑着说：“赵小姐真有品味。”这种建议提的好或是不好都是作死，老板不满意那老板娘肯定怨你，老板满意老板娘说不定又会觉得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男人？咳闭嘴才是万全之策。 赵丽丽就让店员把领导和西服一起包了，回头又对陈硕说：“你没什么事吧？咱们一起逛逛街，我一个人也挺闷的。” 陈硕当然说好。这也是金主啊，当然要伺候好。 赵丽丽慢慢的在一个个高级时装店里穿行，嘴上却没有停，看似随意的开始在陈硕身上挖料。例如“你跟在李思身边几年了”“他以前是不是女朋友很多”等等。这种场面陈硕也不是没见过，李思的“朋友”她伺候过不少，赵丽丽不算最难缠的，但也绝对不是好糊弄的。陈硕本着一贯的原则，关于她的事儿都清楚的交底，关于李思的私事她一概说不知道。 赵丽丽挖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估计也就放弃了，问陈硕：“你现在是把衣服送到他住处？” 陈硕老老实实的答了句“是”。赵丽丽就说：“那我跟你一起吧，正好找他有点事。” 陈硕心想你怎么这么多正好，脸上还是笑：“那敢情好，正好搭您的车。”就搭了赵丽丽的顺风车回了公寓。 到了李思的房间门口，陈硕故意走在后面一点。李思门锁的密码她知道，但是她不确定赵丽丽知不知道，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李思的朋友知道她有密码或者钥匙就大发雷霆的，女人们都很敏感她懂，就算她是个奴才可也总是个女的吧，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最小心为上。 果然赵丽丽是不知道密码的。她看着陈硕，陈硕笑了笑说：“要不我给李总打个电话问问他？” 赵丽丽淡淡的说：“他让你送衣服连密码都不告诉你？就让你在门外干等着？” 陈硕眼皮跳了跳。这个赵丽丽跟以前的那些女同志真的不一样啊，道行高了何止一个段数，简单的糊弄看来是不行了。“咳我们李总哪儿有您这么关怀下属，他说等着我可不就得这么等着。” 赵丽丽就掏出手机来给李思打了电话，没说两句就挂了。“他已经到楼下了，现在就上来。” 陈硕抱着西服作小鸡啄米状。 李思出了电梯就快步的走过来，笑着对赵丽丽说：“你怎么也来了？” 赵丽丽很奔放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口气立刻变得小鸟依人：“想找你吃晚饭呀。” 李思看了一眼陈硕，眼神里对她装不知道密码这事非常满意。陈硕低下头，唉跟着你这么久，只有看你女朋友脸色这个功夫练得最熟。公司的大项目一年也就几个，远远赶不上李思交朋友的速度，有时候每个月都得伺候好几个。 李思已经打开了门搂着赵丽丽走了进去。陈硕仍低着脑袋抱着西服跟上，准备进屋放下就走。 进门之后赵丽丽把衣服接过去放到李思手里说：“你去换上我看一下，不合适的赶紧拿去改。” 李思就拿着衣服进了房间。陈硕正要转身走，赵丽丽就喊住她：“诶你也一块看看。” 过了片刻李思出来了。定制的西服当然合身的很，李思的身形本来就高大，这衣服衬得他更是挺拔。他挂着赵丽丽买的领带，整了整衬衣领子：“嗯，手工还不错。” 赵丽丽把他拉过来，帮他打领带。李思低头看了下，说：“这领带……” 陈硕赶紧插话：“这是赵小姐亲自给您选的。”我去他要是一句“怎么这个颜色”，今天一天的马屁就都白拍了。 李思笑着捏了捏赵丽丽的脸，说：“眼光不错嘛。” 赵丽丽笑了笑，眼睛却看向陈硕。 陈硕眼皮又有点跳，她低下头非礼勿视。这个赵丽丽，好像真的有点难应付啊。 站了一会儿她就找了个理由跑出来。再在里面待着，那就真的是不识趣了。 李思让她一起去那个聚会，她当然不能太丢人，也订了一条酒红色的丝裙算给李思站台。 她真是好多年没有这么打扮过自己了。镜子里那张脸虽然妆化得挺好看，但是她却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她以前挺自恋喜欢自己的眼睛，觉得又大又亮，那时候也不会什么眼线美瞳的但笑起来都是光。现在化了妆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可眼珠子就跟死了一样，脸上再怎么笑眼睛里也都是空的。 自从上回跟赵丽丽照过一面之后，陈硕觉得自己给她的印象并不好。既套不出来话又跟老板走得近，这样的女下属如果换了顾予来身边有一个陈硕也一定不喜欢。所以像聚会这种三个人都存在的场合，陈硕都离李思远远的，搞得李思都差点以为她没来。 趁着赵丽丽去跟别人打招呼，李思走到陈硕旁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无惋惜的说：“你平时上班要是都这个样子，我还是愿意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的。” 陈硕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要恩准我每天晚一个小时上班，我就天天化。” 李思想了想，说：“算了你还是别化了，天天这样一屋子单身汉肯定没法安心工作，太影响公司工作效率。” 陈硕递了杯酒到他手里：“老板您还是多喝点吧！” 正说着，陈家佳和顾予来也出现在会场里。睿康最近是待价而沽的金疙瘩，虽然能全吞下的人少，但是看着眼馋的人还是很多，出来多谈几个机构也很合理。 陈硕抿了一口鸡尾酒，远远的看着陈家佳。那边当然也看见她了，嘴角挂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冷笑。陈硕想着，可能就是今晚了吧。大家难得都衣冠楚楚的凑在一起，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揭短之夜。 顾予来在陈家佳要求他陪同出戏这个聚会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他一天没走就一天还是睿康的人，怎么出力都应该的。 陈硕之前晓得顾予来也要出席这个聚会之后就说今晚他俩得装不熟。毕竟一个是收购方代表一个是被收购方骨干，众目睽睽之下搅在一起还是对两个企公司的影响都不好。所以顾予来只能远远的看着陈硕被一个又一个的男同志上前搭讪。 她一直都是漂亮的，以前上学的时候男生中这么议论的就不少，不过但凡认识她的基本也都知道她是顾予来罩着的，基本上想想也就算了。而现在的陈硕又有了另外一种味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硕，像一副色调浓重的风景画，让他挪不开眼睛。 但是张帆突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所有的美感瞬间都被打破了。顾予来看着那个方向，陈硕笑容满面的和张帆碰着杯喝着酒，聊天聊得很愉快。 “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来哥？”陈家佳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几个人，都非常热切的要和他握手。“顾博士，久仰久仰！”顾予来一边笑着跟他们搭话，眼角却还瞟着陈硕那边。嗯，还说着呢！ 五分钟以后，顾予来觉得自己的忍耐到极限了。他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就要往陈硕那边去。陈硕的眼睛正好也看过来，见到顾予来的脸色之后，她跟张帆又碰了一下杯子之后，终于是跟他分开了。 顾予来好像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完，张帆就看见了他，径直向他走过来。“顾予来，你也来了？”他竟然还真的跟他来了个朋友式的开场白。 顾予来连寒暄的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他算是有气量的人，也非常能控制住脾气，要不就冲着当年张帆拿了他的研究报告占为己有这件事，换个人早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了。只不过虽然没有动手，两个人的关系也已经闹得相当难看，只不过有同门师兄弟这层关系碍着没有彻底撕破脸罢了。但对于这种人，再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把自己往垃圾堆里拉。 张帆还在自说自话：“上次在睿康看见你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小子行啊，这新药要是一上市，你是不是就可能成为最年轻的院士了？” 顾予来还是冷冷的看着远处不说话。张帆说了两句之后，也终于觉得自说自话很没趣，讪讪的举了举酒杯：“我去跟其他人打个招呼。”然后转身走了。 顾予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开始找陈硕。他不想在这里待了，有张帆这只苍蝇，还有围着陈硕的那些人，想想就觉得头疼。可扫了一圈，发现陈硕身边竟然从零星的一两个人变成好几个人，她的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那多人中间也应付自如，明显把气氛控制得相当好。 顾予来觉得头更疼了。这种场子可不是在学校里，他往陈硕旁边一站别的小男生都给他面子收了贼胆。这里大把的优秀男青年，哪个也都不是混吃等死的，要是再来几个张帆那样的货……不行，他得把陈硕带走！ 他摸出手机来准备给陈硕打电话把她叫出会场再说，张帆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这次他是跟另外两个人在闲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他这儿。 他朋友说：“你们看见那边那个女的没？真挺漂亮的，老王他们都耐不住上去摸了一圈底了，可惜什么也没探出来，两句话就被人打发了。” 另外一个朋友说：“我刚才见张帆跟她说了好久呐。肯定问出干货来了！” 张帆声音里全是得意：“咳她呀。mp的人，刚从美国回来，不是混咱们这个圈子的。这样的货色也就你们当个宝吧，哥多少年前就玩儿腻了。” 顾予来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都冲到了头顶。 ☆、第23章 那两个又起哄：“什么情况啊？快说快说！” 张帆更得意了：“哥学生那会儿也是意气风发啊，那时候她就是一小丫头片子，天天跟在我身后头给我端茶递水的，说实话,我那时候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追我的女的多了去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真没什么意思。可你们肯想不到她奔放到什么程度啊……”张帆顾意把尾音挑得老髙，显得接下来要说的话香艳勾人。 另外两人更兴奋，连着又催了几声，张帐才说:“有一天她跑来告诉我说要过二十岁生日，请我那晚去她家参加庆玩会。我想着二十岁生日这种事还是给她个面子吧就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张帆淫/荡的笑了两声，“我去她们家，哪有什么庆祝会，就她一人在等着我。又让我吃蛋糕又哄我喝酒，然后我就喝多了没把持住…” 周围的人一起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还没落，张帆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摔到地上。旁边的人哗的立马让到一边，只有顾予来立在那儿，眼里的怒火像要把人烧死。 陈硕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她远远的看见顾予来正在人群正中，那表情……看来果然是动手了。她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应该是解脱了却又沉重得有点喘不上气。就像想在身体里的一个毒瘤，明知道迟早都会破开流脓腐烂，但是被人用刀这么生生的划开，还是会觉得疼。 她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人堆里冷冷的看着。 张帆冲顾予来吼：“你干什么！疯了吗！” 顾予来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望四周看，想找到陈硕马上把她带走。 张帆还在坐在地上骂顾予来。一直在顾予来旁边陈家佳忽然冲他大声说：“张帆你混蛋！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爸什么吗？” 张帆好像楞了一下，然后望着顾予来冷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儿，结果是为了陈硕？你这么生气干什么？难不成你跟她也……” 顾予来动作一顿，拳头又招呼了上去。他从来没有打过人，也没想过用暴力解决问题。张帆以前对他做了那么些个阴损的事，他都没有想过动拳头。但是现在，如果谁能递把刀过来，他肯定就捅了他、 陈硕看见顾予来的拳头招呼在张帆脸上，心里觉得有点惋惜，可惜顾予来不能就这么把张帆打死。 张帆明显不是高他半个头的顾予来的对手，周围的人好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打架惊呆了，在张帆被揍了好几拳之后，才有人跑过来把他俩拉开。 张帆手上功夫拼不过，只有在嘴上占便宜，有人拉住顾予来之后他就大声说：“陈硕就是跟我好过你能怎么样？你以为你谁啊？我和她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家佳又大吼：“你答应过不告诉别人你和陈硕的事！现在怎么又拿出来说？” 陈硕冷笑，这俩人还真是一唱一和配合得太好了。她不知道张帆跟顾予来具体说了什么，但是无论故事是个什么版本都脱离不了她是个贱人的事实。而陈家佳这个搭腔的内容看着是劝架实际就是告诉所有人这男的说的话都是真的。一唱一和真是太天衣无缝了。 李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陈硕旁边：“你不上去劝一下？” 陈硕说：“咳最多也就这样了有什么好劝的。” 这时候旁边刚刚和她搭讪过的人已经把她就是“那个陈硕”这个事迅速的传遍了会场，所以站在她旁边的人也不着痕迹的慢慢挪开，顾予来终于看见了她，挥开拉住他的这些人，走到陈硕旁边拉起她说：“硕硕我们走。” 陈硕却站着没有动：“聚会还没完呢，怎么就走了？” 顾予来好像没有听到：“这里没有意思，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硕低声说：“他们准备了这么久让你看到这场好戏，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走了？” 顾予来一愣，看着陈硕，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痛苦。 那边张帆还在骂顾予来，陈家佳隔着人群冲陈硕吼：“陈硕，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你跟张帆的事儿你们俩自己去掰斥清楚，干嘛把来哥拖进去！”她终于是彻底的撕破脸了，再也不端着她那副温婉柔弱的样子。 陈硕问：“我干什么好事了？” 陈家佳想也没想，就说：“你勾三搭四还有脸问？” 陈硕笑了：“我勾谁搭谁了？” 陈家佳指着张帆：“你敢说你跟他没事？” 张帆指着陈家佳：“我跟陈硕的事儿轮到你管么！” 陈硕微微歪着头，看着接下来张帆跟陈家佳开始你来我往的对骂，捎带的内容却是句句不离她当然如何跟张帆纠缠不清。 顾予来沉默的听着，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连刚刚眼里那一层淡淡的痛苦都退了去。 周围的人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比场子中间那几个人还兴奋，一直窃窃私语。赵丽丽拉了拉李思：“什么情况？闹得这么难看？” 李思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也不清楚，眼睛却一直看着沉默的陈硕。作为局外人，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陈硕明知道事情会被搞得这么难堪却没有提前处理一下，凭她现在的手段完全是可以之前就把张帆搞定的，再狠狠的反过来羞辱陈家佳一把。可现在她根本是……那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飞蛾扑火。 就是因为顾予来？因为她不能怀孕又不想告诉他，所以要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让这个男的对她彻底死心？ 李思轻轻叹了口气，女人对感情这种事的处理方式真是天马行空啊！诶他好像又会用一个成语了。 过了一阵，对吵的那两个人终于是吵不动了。一直没有新的人加入战局，他俩这么演下去真没意思。本来按照陈家佳的设想陈硕一定会急着争辩，这样她就可以连消带打把她当年被爸妈“捉奸在床”的丑态抖个一干二净。可陈硕竟然就说了两句就沉默了。她当然要主动出击：“陈硕，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张帆可是维护你得很呢！” 终于没有人再大声吵架，所有的人也都忽然安静下来看着陈硕，她明显就是这场闹剧的核心，大家都急切的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说。 陈硕看了一眼顾予来，才转过去对着陈家佳淡淡的说：“我跟张帆处个对象怎么了？” 这话一出来，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高涨的热情被这么平淡的一个答案浇得一阵烟没了，搞了半天，就是谈恋爱耍花腔啊。而陈家佳的表情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陈硕笑了，“刚才不是你句句都指着我跟他这啊那的，我不否认啊。我承认那时候就是喜欢张帆，他对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这怎么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家佳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打死她都没想到，陈硕竟然能承认她喜欢张帆。“那你带着张帆在家里乱搞……” “大庭广众的能注意点你的用词吗？”陈硕打断她，“处对象不就是那点事，被你一说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这句话一出来，连张帆都愣了。他当然知道那时候他不是在跟陈硕处对象，但是现在让他说“我跟你不是那么回事”，那基本上就是在对大家伙儿说“我就是个禽兽负心汉”嘛。 看张帆也不出声，陈家佳急了，“那，那你勾着来哥干什么！你简直就是不要脸！” 陈硕反问：“我那时候勾着顾予来了吗？你说说看我怎么勾着他了？” 陈家佳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她是说不出来，那几年她想方设法不让顾予来和陈硕碰头，他俩真是话都没有说过两句。要是硬说陈硕勾引顾予来……顾予来还在这儿呢那不就是当着他说瞎话吗？ “说不出来？”陈硕直直的看着陈家佳，“刚才不是吵得特别起劲儿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家佳也豁出去了：“你就是个骗子！现在装成这幅样子骗来哥，你还有良心吗！” 陈硕说：“是我骗他的多，还是你骗他的多，咱俩心里有数。你要不要我问问他，为什么二十岁生日那晚他为什么跟着你去了？” 陈家佳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陈硕没有问过顾予来为什么约好的那一晚上顾予来没有去找她。她知道顾予来的心思以后，用脚趾甲想一下就知道是陈家佳骗他去的。到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主动去攻击过陈家佳，只要陈家佳不动害她的心思是可以一直维持住体面的，但是走到这一步，她连顾予来都放弃了，怎么还会让陈家佳保住她的脸？ 她转向一直沉默的顾予来。“来哥，那天陈家佳跟你说了什么，你才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第24章 顾予来好像已经变成了石头，外面的什么声音他都再没有一点反应。 陈硕知道顾予来现在一定觉得她很残忍，可是来哥，这就是我的生活啊，一点也不美好，就是这么丑陋和残忍。 她当然不指望顾予来真的回答她，她只是要顾予来感受到她的咄咄逼人，让他最直接的明白她真的再也不是那个陈硕了。“怎么了来哥？怎么不说话？”她又转头望向陈家佳，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咳我忘了，你是得过抑郁症的人。来哥这么善良的人，当然不忍心看你再做傻事。” 人群中明显“嗡”的一声。这里面认识陈家佳的人不少，大企业老板、妙龄女富婆、抑郁症过往，真是让人有使劲嚼舌根的欲/望。 陈家佳看着顾予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一直都不担心陈硕会问起这个事情，因为那一晚上她自己干出那种丑事，她怎么会有脸去问顾予来？可谁知道陈硕今天不仅翻出这本旧账，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处对象”就把自己的淫/乱洗得白白的，还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来哥。”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却好像要脱力了一样。 这时候几个陈家佳的朋友上来打圆场，场内的音乐声也非常知趣的重新响起来。众人终于是在窃窃私语中散开，渐渐又恢复了一团和气的样子。 陈硕觉得今天晚上对陈家佳的羞辱也差不多了。她并不是图嘴上快活的那种人，相比起后面给陈家佳准备的“大菜”，今天晚上最多只能算开胃酒，不能口味太重，要不齁着了以后就没有快/感了。 她看着顾予来，接下来就是要处理这个事了：“我现在可以走了，你愿意送送我吗？” 顾予来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他看着陈硕，好像很迷茫。 陈硕跟李思打了个招呼，也不管顾予来有没有跟上，自己穿了衣服就离开了会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顾予来从后面走上来把她拉上了车。 顾予来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问她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连顾予来自己都不相信，他对于这个事情好像早就有心理准备。 那一年暑假陈硕终于回来了。顾予来能明显的感觉到她一直在躲着他，就算两个人在一起工作，住的也那么近，但是陈硕总是能非常合理的避开一切和他交流的机会。在实验室，陈硕总是跟其他人在一起满嘴都是“正事儿”，一下班她又跑得比兔子还快顾予来衣服还没换完她已经跑得没影了。要是等她回了家，想跟她说话就更没戏，陈家就是个铜墙铁壁，他根本攻不进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恼火！他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说过，什么也都不是，顾予来甚至名连把她拉出去理由都没有。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陈硕已经离他的生活越来越远，而且甚至有跟张帆越走越近的趋势。 张帆那人，就算大他那么多级，不太好的名声他也已经有所耳闻了。虽然导师挺喜欢他，但是同门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样，惯会做表面功夫，男女方面的事也不检点。如果再不跟陈硕说清楚，要是陈硕被他骗了……不行！至少，他要确认陈硕的心意，只要她喜欢他，他就不管了！ 他不是对陈硕在陈家的境况没有感觉。但是那毕竟是陈家的家事，两家关系再好他一个晚辈能干什么？但如果陈硕跟他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这是他未来的老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护着她。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机会，陈硕和陈家佳总是要过生日的，生日肯定会请他的，而且就那天跟陈硕说话的样子看她也愿意跟他谈。顾予来兴奋得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一直在心里演练他那天要怎么弄，才能不把她吓着又能把事儿办了。 生日的前一天，陈家佳给他打电话：“来哥，今年的生日会在郊区的别墅办，你一定要来啊。” 顾予来愣了下，说：“怎么突然想起来到那儿去办了？陈硕去吗？” 陈家佳笑着说：“去啊，就是因为她两年没回来了，今年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过个生日，所以爸妈说要隆重办一下，那边地方大，能请好多亲戚朋友热闹热闹。” 顾予来说：“行，我去。” 陈家佳又小心的嘱咐他：“你要来这事先别跟硕硕说，我看她最近都躲着你，刚才还问我你去不去，我说没请你她才说要去的。我怕你一告诉她，她就不去了。” 顾予来苦笑了一下，果然陈硕还是故意要躲着他。不管了，见了面再说。“行，那先不告诉她。” 可是那天顾予来到了陈家再郊区的别墅以后还是没有见到陈硕。陈家佳难过的告诉他，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让陈硕知道顾予来要来，所以陈硕说什么也不来了在家呆着呢。 顾予来觉得这基本就是变相宣布了他没戏了。那天他已经说得那么诚恳，只要谈一下，可是陈硕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么？ 那一天晚上顾予来也喝了很多酒，被陈家佳和她的朋友围在一起，她们灌了他很多，他自己也灌了自己很多。人生二十多年的自信，好像在这一个晚上全部消失殆尽。他从来没有想过，陈硕会不喜欢他，就算她去了南京再不跟他联系，他也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只觉得自己差一个机会和少点运气。现在看来，好像都是他太过自信了。 喝多了之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第二天醒的时候别墅的人已经都走了，连陈家佳都跟着他爸妈回去了，只给他留了张纸条和司机，让他休息好了自己回家。 他冷静了好久，终于还是下决心就算陈硕对他没意思，他也要提醒她离张帆远点。可是陈硕忽然就消失了，连睿康也没有回去。过了几天，陈家佳告诉他：陈硕已经出国深造去了。 这真是一记闷棍，打得顾予来头晕眼花。她在南京的时候，顾予来觉得至少还有希望，他甚至已经准备放弃学校的保研资格和导师的盛意，瞒着家里人考到南京去读研究生。可是现在陈硕跑去了美国……那真的就是另一个世界，他好像再也够不到的世界。他甚至连陈硕在美国的哪个州都不知道，那么大一个国家，怎么找？ 而张帆离开睿康这件事，更是突然得诡异。二十多年的优秀成长史已经告诉我们顾予来肯定不是个傻子，甚至智商还比一般人高出不少。虽然他的心思从来不想用在这些方面，但一连串的怪事上串下跳根本就是在强烈的暗示他：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陈家人很多次，但是他们出奇一致的精诚团结咬死了什么事也没有，就是陈硕自己不想在国内呆了。这一桩在他心里成了历史悬案，他再也不说起，但不代表他真的忘了。 而今天张帆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那一晚上陈硕到底发生了什么，确实让他对张帆的愤怒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导致他失控动了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在过去的八年他已经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铺垫，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对于张帆那些有意无意说出来给他听的话，他当然不会全部都相信。陈硕那时候是跟张帆走得很近，以前他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觉得那只不过是陈硕为了躲他耍了点小聪明罢了。可是今天陈硕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她是跟张帆谈恋爱……在陈硕的问题上，他的自信已经被颠覆不止一两次，弄得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刚才他们在场子里争论的时候，顾予来一直在沉默。他并不是被这个事实惊呆了，只是一直在默默的听着，平复自己愤怒得要失控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捅破之后，将会有更不想面对的事情在等着他。他需要冷静，才能判断接下来他要怎么应对。 他不想和陈硕分开，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仍然不想分手。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大家分开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跟张帆，对陈硕的感情经历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现在的陈硕，那种淡然笑容，那种满不在乎，那种要离开他的感觉，在今天晚上已经达到了顶峰。 果然，沉默了一阵以后，陈硕说：“来哥，我们分手吧。” 虽然已经有预期，但是顾予来还是忍不住手抖了一下，车子也跟着一甩，差点冲到了路边。 陈硕握着安全带，说：“要不你先把车子停下？” 顾予来看着前面继续开车：“我没事，你继续说。” 陈硕歪着头：“我说完了，等你表态呢。” 顾予来平复了一下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为什么要分手？” 陈硕把脸转向窗外：“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第25章 顾予来说：“就因为你跟张帆好过？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 陈硕觉得车外的路灯真的很晃眼，眼睛都有点酸了。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变得面目全非，就连陈家佳都从一个只会装柔弱的草包变成了一身贵气的高级草包，可是只有顾予来，好像周围的人事变化都跟他没关系，他就一直做他自己要做的事。 “而且，我也不信你会喜欢他。”顾予来又说了一句，“以前不相信，现在更不信。” 陈硕笑了一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份儿上，那该狠点就狠点吧。“我是不喜欢他，可是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啊。” 车子猛的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这次顾予来真的平静不下去。他转过来对着陈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硕拍着胸口说：“干嘛啊！你是准备弄死我泄愤吗？” “陈硕！”回来之后这么久顾予来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只有特别生气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显然这次顾予来真的被惹毛了。“这种话是随便就能说的吗！” 陈硕也恢复了严肃的样子：“我看着像随便说的样子吗？我认不认真你会分不出来？” 顾予来死死的盯着她，盯了好一阵，最后眼光暗了下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硕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分手，就这样。” 顾予来刚要说话，陈硕就又说：“不要鬼打墙一样问我为什么了。来哥，就算我以前喜欢你，现在也真的是没有感觉。你还要听更难听的吗？” 顾予来苦笑，“还有更难听的？” 陈硕说：“当然有。我觉得正常情况下你肯定要问不爱你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你不想知道吗？” 顾予来再不看她，回过头去看着前面的车窗，说：“那你告诉我吧。”硕硕，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伤人的话，这样说你真的就高兴了吗？ 陈硕说：“因为李思让我把你挖到mp，我合计来合计去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行。” 顾予来觉得又挨了一闷棍。他的理智真的就要被这几闷棍捶懵了，只能死死的捏着方向盘，努力维持着脑子里最后一点清明。“那还没有把我挖到手，怎么又要跟我分开了呢？” 陈硕说：“因为我觉得没意思了。真的很没有意思……” 顾予来忽然一把把陈硕拉过去，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住。陈硕瞪大了眼睛，她真切的感受到了顾予来的怒气，他的力道之大，撬开她的牙齿疯狂的擒住她的舌头，好像再也不让她说一句话。 片刻之后，顾予来放开她：“这样也没有意思？” 陈硕用手背抹了下嘴：“你要憋死我的话不如掐我迷走神经比较快。” 顾予来拉住她的手终于是松开了。一种无力感从他内心深处缓缓的蔓延出来，这个陈硕，油盐不进。他知道她说的都不是真话，可是他竟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样更没有意思啊来哥。”陈硕放下手：“看在我也一心一意陪了你快两个月的份儿上，咱们就不能好聚好散么？” “陪我？”顾予来苦笑得更深，“你就一点也不享受吗？” 陈硕想了想，说：“你比张帆还是强不少的，各个方面。嗯你懂的。” 顾予来真的是意志力强大才能忍住不上去掐住她的迷走神经。 “好聚好散……嗯，好聚好散。”顾予来低低的念了句，再没有看她，只是发动了车子，说：“我送你回家。” 陈硕的心终于沉了下去。这颗心已经飘在半空中快两个月，都快要飘得找不着北了。但是总是要着地的，她在八年前就知道，那种不属于她的快乐比一开始就痛苦更折磨人。 到了公寓楼下，陈硕没有回头，顾予来也没有跟上来。但是过了很久之后她从窗户上望出去，顾予来的车子还停在那儿。 她洗完了澡，捏了一根烟坐在窗边。这样不也挺好么？又回到那种想抽烟抽烟想熬夜熬夜的自由生活了。 过了一阵，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陈硕在猫眼里一看，诶怎么是李思？她打开门，李思拎着一个袋子就走了进来。“你还没吃东西吧？我买了点，我们一起吃点。” 陈硕就到厨房拿了两套餐具出来，跟李思一人扯了一块披萨开始吃。 “分了？”李思开门见山。 陈硕说：“是吧。” 李思说：“我回来看见顾博士的车还在那儿。通常这种情况，说明男人还没死心。” 陈硕笑了，“说不定他只是在酝酿到底要不要上来掐死我。” 李思叹气：“唉陈你真是不懂男人。” 陈硕又捞了一块披萨，“我是不太懂。而且你今天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早，宴会完了？” 李思说：“被你们这么闹了一场后面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怎么没有去跟赵丽丽约个会？”陈硕随口问。 李思说：“这不是看你今天晚上折腾了这么久还没吃嘛。怎么说你跟顾博士这事儿一大半也是为了工作，我不能让你一个扛着呀。” 陈硕嘴角抽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李思又说：“你们走了之后我也闲着没事，跟会场里的人聊了一阵，打听了一些张帆的情况。” 陈硕手抖了一下，垂下眼睛，“嗯”了一声。 李思继续说：“我很难理解以他这样的为人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样，对金钱看得比较重，办事也不并不是那么老实，更重要的是……” 陈硕不由得竖起耳朵：“什么？” 李思一脸嫌弃：“他一点也不尊重女性恋爱自由的权利。丽丽说他曾经死皮赖脸的追了她好久，简直要被烦死了，而且据她知道有好几个女士都有相同的遭遇。” 陈硕扶着额：“哦，是挺可恶的。” “他在乎什么，你就让他失去什么，这就是最直接的报复方式吧。”李思忽然像自言自语一样说了一句。 陈硕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李思是在提醒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放手开整吧。她笑了下，说：“可惜啊我入不了他的眼。” 李思摇头说：“恩不对。对这种人来说男女的事情只是他体现成功的一个工具。从本质上说，钱和名才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陈硕何尝不知道，但是她刚回国，路子太少，一时还想不到从什么地方下手。但是李思今天过来跟她吃这个饭还开了这个口，当然不会是闲得没事打发时间来的。所以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思，“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李思笑了下，说：“听说张帆很想去丽丽的那个局。正好下周她们有一个搭子过不来，要不你带着张帆一起来玩玩？” 李思说的这个局，是京城里富人圈中一个非常私人的聚会，参加的人都非富即贵，而且都是会员制，得相当有人脉才能进得去。像张帆这样有点钱但没社会地位的人要是能混进去，那简直就是给自己弄了张纯金名片啊。 此时此刻陈硕真是前所未有的觉得李思很仗义。她眼含感激，递了一瓶番茄酱到李思面前说：“李总，您抹点酱再吃味道更好。” 李思看了一眼，撇着嘴说：“早干嘛去了？我都吃饱了。” *** 第二天正常上班，米雪就凑上来：“硕姐，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点消息了。” 自从上次陈硕帮米雪顶了仓库的事儿以后，米雪对陈硕真是服气了，而且陈硕还时不时在合适的时机让米雪在李思面前露一脸，虽然不像以前一样在李思面前凑得那么频繁，但李思明显比之前更注意到她。这让米雪对陈硕更是俯首帖耳，跟着这个头儿混真是受益良多啊能不听话么。 陈硕把米雪收过来以后，就让她去查睿康那块地的事儿。之前有人要买却不了了之了，这事儿陈硕总觉得有点问题。米雪的家里也是有点关系的，让她去查这个事儿正合适。 陈硕让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才问：“什么情况？” 米雪低声说：“问了好多地方才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那块地周围可能会被规划成医废处理中心。规划还没出来，内部好像正在定方案。那个房地产公司也挺精的，看来也是在内部有人。” 如果旁边有一个医疗废物处理站，那这块地上的房子哪怕修得跟仙境一样应该也是没有人会来买的，这块住宅地当然也就没有那么值钱了。看来陈家佳那边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这估计也是她急着买公司的愿意之一。要是规划出来，公司的价钱肯定就会打个折扣。 爸爸在世的时候跟政/府关系挺好，这块地这么多年没动工也没有人过问。如果他还在，肯定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果然是富不过三代啊，睿康传到陈家佳的手里真的是抬举她了。 “这消息准吗？”陈硕又跟米雪确认，“一定要准，别以后出来不是，咱们就被动了。” 米雪特别有信心，“硕姐你放心吧，我找的这个关系肯定靠谱。说内部方案就这一个没其它的，他们内部觉得那块地反正是药厂的，所以这一片规划成医疗相关的用途正合适。” 陈硕想了下，又叮嘱米雪：“这个事先别跟李总汇报，咱们看看情况再说。那边你也盯紧点，再打听打听规划方案什么时候能出来。” 米雪做了个ok的手势，一句没多问点着头去了。 陈硕走在窗户边望向外面，睿康那块地应该就在她面对的方向，只是很远很远看不到罢了。果然这个事没有这么简单。陈家佳，接下来的事儿，你这个陈家当家的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啊。 ☆、第26章 张帆再接到陈硕的电话时真的很意外。按照陈家佳的说法，陈硕现在对顾予来是死缠烂打基本上就要定终身了，可他坏了她的好事之后，她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莫名其妙的承认以前跟他谈恋爱？他俩那关系如果都叫谈恋爱，张帆觉得自己的前女友早就可以组一个加强连了。 其实陈家佳最开始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想再掺和这个事。说实话那件事也是他的一个伤疤，真的不想再拿出来说啊。 本来最开始他是想追陈家佳来着。老板的女儿嘛，搞定了她不是连前途都一块儿搞定了？可是陈家佳根本不正眼瞧他，眼里只有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顾予来。后来他偶然从厂里老师傅那儿听到说陈硕也是老板的女儿，只是一直在外地读书刚回来，他就把注意力又放到了陈硕那儿。陈硕也不错，长得还漂亮，关键是她好像跟顾予来有仇一样都不愿意跟他说话，反倒愿意跟自己亲近，这让张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她生日晚上那事当然是他故意的，怎么追都不如睡了直接。可他真没想到陈家的人竟然一大早就杀回了家里，搞得他跟个奸夫一样狼狈还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顿。而且陈应根本没有顾及陈硕清白的意思，直接把他赶出了厂，连一个大好的饭碗就这么搞丢了。当然后来知道陈硕只是个养女之后，他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但是他刚要拒绝陈家佳就给他许诺，如果能把这个事透给顾予来让他和陈硕黄了，陈家佳可以分给他1%睿康的股份。如果新药上市，这1%值的钱……张帆简直是抹着口水把这活儿应下了。说几句话嘛有什么难的？顾予来真是有福气啊，两个女的为他挣成这样，他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既然遇不上，那就让他也不好过！给顾予来添堵简直是他人生中除了赚钱以外第二件最乐意做的事儿。 宴会那天晚上之后，他也不知道顾予来和陈硕到底是散了还是没散，陈硕打电话来他正好试探一下。要真分了他得赶紧让陈家佳把股份的事儿兑现了啊。 “那天晚上你跟顾予来没事吧？”张帆先问，“真是对不住啊，我真不知道你俩现在在一块儿呢，跟哥们聊起你的时候没注意就说漏嘴被他听到了。” 陈硕在那头口气平常：“咳没事，我跟他本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其实早想分了，正愁怎么开口，你这算是给我解决难题了。” “你们……分了？”张帆真有点不敢相信。那天晚上看顾予来跟在陈硕后面那样子，不像要跟她分啊。 “是啊，”陈硕换了个话题，“这不就是因为分了没有男伴，所以找你帮忙来了呀。” 张帆一高兴说：“咳客气啥，有什么使唤我的事儿随便说。” 陈硕笑了两声，说：“是这样，我老板，就是李思这不跟那个赵丽丽正热乎着嘛，说是过两天他们有一个聚会，但是少了一个玩□□的牌搭子，非要我去凑数。可我真是不怎么会玩，就想起你了。我记得你应该会玩啊，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张帆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说的什么聚会？” 陈硕说：“就是在那个什么会所里的那个，我老听李思说。我是从来没去过的，据说都会员制管理得很严格，一般不让不熟的人加入。我也是临时凑个角，你要是没空的话……” “唉你都开口了我怎么能没空！”张帆打着哈哈把话接了过去，开玩笑这种金子做的馅饼掉他脑袋上，牙齿嚼不动也得囫囵吞下去。 陈硕好像挺高兴：“那行，到时候你来接我吧。” 到了那天，张帆把自己捯饬得非常衣冠楚楚，陈硕看见他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句：“你这样子今晚局上的女士们怕是要不安分了。” 张帆觉得这样的这样的赞美非常对他的胃口。唉可惜啊，陈硕要真的是陈应的女儿该多好，如果睿康有她的一半，他二话不说肯定娶了。 开着车跟陈硕来到一个深宅大院一样的地方，从外面看一片老旧宁静的中式建筑，根本没想到里面会是那样一个声色犬马的热闹场所。查验过了身份，一路黑灯瞎火的却都有人指引着他们的车子往最里面走，这种感觉真是刺激得不行。 院子中间还有好多个厚重的铁门一层层隔离着，他们穿了好一阵才到了最里面。最后一个铁门拉开后，终于是有灯光透了出来。光是到了门口张帆就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已经分泌到了一个新高度。 下了车，会所的大门终于被两个门童拉开，里面纸醉金迷的气氛一下子扑面而来。跟外面墨一样的夜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陈硕挽着张帆走进去。会所里人并不算特别多，但是每个人都很显眼。陈硕回来得不久认识的名人不算很多，但是这场子里有几个人的样子还是把她震住了。赵丽丽的背景果然是深不见底啊，这样的场子，她一句话就让陈硕和张帆进来了。 这里的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在自己区域里优雅的活动。他们的交谈都是低语，显得文雅而神秘。陈硕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帆，看着很镇定，但挽着的手臂却是以一种非常轻微的幅度在抖动，估计已经兴奋得快要控制不住了。 场子里来了新人，大家自然是要多看两眼的。张帆挽着陈硕气定神闲的走到场子中间，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早把这里扫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馅饼掉得真是太大了。 很久之前他就听到过一些关于这个会所的传闻，心向往之了很久，但是这里没有贵人牵线是进不来的。他们这种白手起家的人，就算凭本事挣了点钱，在本质上和上流社会还是差着天大的距离。他知道自己就差一个平台，而眼前这个无疑就是最好的。 李思坐在一张台子上冲他们招手，陈硕就领着张帆走了过去。走近之后李思站起来，跟张帆握了一下手，而他旁边的赵丽丽身子都没动，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就继续转头看着台面。 一局牌已经到了最后亮牌的时候。陈硕看了一眼桌上的筹码，从数和量上说真的都不算小。她不知道张帆的底子到底有多厚，一般人看见这些筹码怕是连上桌都不敢的。 李思指了指旁边的空座说：“你们先坐。”然后回头继续他没完的牌局。 已经有三家亮了牌，牌面最大的是三个9。 李思面上的牌不算大，只有一对7，但两张底牌还没翻出来。 又有一家亮了牌，三个j。这不是在拍赌王电影，当然不会动不动就抽个同花顺出来，这样的牌已经赢面已经很大了。 赵丽丽看着三个j的那一方笑着说：“严叔叔，真是宝刀未老啊。” 那个老头也笑：“手气罢了。”他看了一眼李思，“你今天运气也不错。”今天李思已经连着赢了好几把，当然前面的几把大家都是活动活动筹码并不大。这一把李思牌面一直很小却都跟了下来，他觉得李思偷鸡的成分很大。 李思笑了笑，说：“看来今天是要我把之前输给大家的都拿回来了。”他翻开了底牌，两张竟然跟剩下的凑了一个俘虏。 剩下几家同时惊讶的“啊”了一声。这一把真是蹊跷，一家比一家的牌大，连俘虏都出来了，前面亮牌的人难免觉得气闷。输赢多少倒无所谓，就是一把好牌被人压一头的感觉实在是不爽。 赵丽丽在旁边笑：“这一把可真是运气了。你今晚上是不是运气都在这把上了？” 李思也笑：“反正我都输习惯了，没想到这把还能扳回来。” 筹码已经被荷官哗啦啦的划拉到李思的面前。立马就有小姑娘上来刷刷几下就把筹码捋得整整齐齐摆在一边。赵丽丽随手拿了几个给荷官和服务生当小费，金额大的还是有点吓人的。 这时候李思终于转到陈硕他们这边，笑着说：“怎么，自己胆子小把张总拉过来当救兵么？” 陈硕也笑：“你知道我这技术，一上来就输没了有什么意思啊。张总技术不错的，让他陪你们玩玩你们还能尽尽兴。” “那你们是搭伙凑一家？”赵丽丽在旁边问了句。 张帆豪爽的说：“怎么能让女士掏腰包。输了算我的，要是侥幸能赢点算我们俩的。” 陈硕笑得更开心：“张总对我真好。” 张帆非常受用的坐在桌上加入了牌局。 看出来张帆为人还是比较谨慎的，前面几把牌面一般，基本上第一轮就盖牌了。他对台面上几个人的风格还不太熟悉，需要观察几把看看形势。 陈硕知道接下来跟她的关系不太大全看李思表演了。她跟张帆打了个招呼，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烟雾感应器所以不能抽烟，陈硕有点遗憾。磨蹭了一阵开门出来，发现赵丽丽在外面补妆。 她规规矩矩的叫声了：“赵小姐。”然后走到她旁边的水槽开始洗手。 赵丽丽盖了粉盒，静静的看了她一阵，等她洗完手，才问：“你怎么还跟张帆这样的人来往？上次你们闹得那么难看不都是因为他吗？我都看出来了，他跟那个睿康的女老板演戏来着。” 陈硕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陈家佳你们的演技果然还是很浮夸啊。嘴上却说：“呵呵是这样啊……” 赵丽丽也不跟她打哈哈，直接问：“你跟李思在计划什么？” 陈硕知道这事是瞒不过赵丽丽的。按照常理，陈硕和张帆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也够不上进这个局，世故如李思，当然也不会因为“带他助理见见世面”这样幼稚的理由就向赵丽丽开这个口。赵丽丽可不是陈家佳，喜欢的男人一开口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所以陈硕也不打算嘴硬死扛，赵丽丽跟这件事本来没有利益关系，如果她现在死不承认而以后让赵丽丽知道李思是在帮她，那才真的是给自己拉仇恨。而且张帆这事以后肯定还得仰仗赵丽丽，谁让人家是真的牛x呢。“不瞒您说，我跟张帆的梁子确实结得很深。而李总知道张帆之前把您骚扰成那样也觉得这人可气，所以也算给我做个顺水人情收拾收拾他。”她故意把理由往赵丽丽身上扯一些，这样她个人恩怨能显得不那么显眼。 但显然她的小心思对眼前这个女的没有用。赵丽丽微微皱了皱眉。她一直觉得李思对他这个助理有点过分亲厚了。她自恃也算了解李思这个人，并不是个有善心管闲事的，可是这一次竟然为了陈硕都让她帮忙了。“你们李总对你可真好。”赵丽丽简直是从鼻子里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陈硕心里叫苦，嘴上却一点没有心虚的样子：“李总是可怜我，您不知道，我那时候被张帆那混蛋害得真的差点没命了。李总说他也最讨厌这种玩弄女性的人渣，这才肯帮我的。” 赵丽丽想了一下，说：“张帆这种人我也看不惯。你想让他死的更惨一点，光靠你们李总也是不够的。”说着抬眼看着陈硕，脸上表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事儿还是得靠我。 陈硕赶紧说：“赵小姐您愿意帮我？” 赵丽丽带着笑说：“帮你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硕心里紧了一下。赵丽丽的条件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什么，她顿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找死。硬着头皮应了句：“什么条件。” 赵丽丽说：“以后你们李总的一举一动，你都要跟我汇报。” 陈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人这辈子总是会有很多选择，但是这样的选择真的是陈硕最不想面对的，因为无论怎么选她都是死路一条。如果答应赵丽丽，她是背景深厚可以帮陈硕解决眼前的一切难题，但是精明如李思，要让他发现她已经是别人的眼线，就算这个“别人”是他自己未来的伴侣，陈硕将来也是不会有好日过的；但如果拒绝赵丽丽，可想而知赵丽丽会立马肯定她就是跟李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才会这么死心塌地忠心不二，那么不用等将来，陈硕现在就会死得惨惨的。 女人可怕起来，真是一点不会比男人差啊。 ☆、第27章 这个赵丽丽真的让人头疼啊。李思的各种前朋友里，也有背景很厉害的，也有傲娇难伺候的，也有缠人不让喘气儿的，但是赵丽丽不属于上述任何一个单一的种类。她在李思面前大方得体简直正室范儿，背着李思却又多疑难搞十成十的悍妇样儿，各种角色真是拿捏得当一点儿不串味儿。 陈硕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圈。面对赵丽丽这样智商情商钱商三高的老板娘候选人，任何的装傻糊弄拖延到最后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万一李思真的决定在她这棵参天大树上吊死，她就得先自挂东南枝。而且从现在他们俩这腻乎火热的程度看，赵丽丽在面上真是前所未有的贴合李思的一切要求，说不定那天就真坐到老板娘的位置上了。当然，背地里这么紧迫盯人的样子不算。 于是她决定掏心掏肺给赵丽丽摆事实讲道理：“赵小姐，哦不，早就应该叫您赵总了。您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在我看来您真的是高看我了。您这个条件我不是不答应，而是答应不了。” 赵丽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陈硕接着说：“我虽然跟着李总的时间不短了，但是包括更早之前跟着他的几个助理和秘书，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知道李总在做的事情。我们对他来说都是小零件，只有他对我们下指示，我们给他反馈，但是他在做什么我们真不了解，我们这些人一直都是这么干活得。” 看赵丽丽的神情她当然不满意这个解释，陈硕又说：“当然我也可以给您提供一些李总日常活动的片段，但是一来我觉得这些片段并不能达到您想要的要求，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您一旦知道了某些信息，肯定自觉不自觉的就会利用这些信息，一次两次或许李总还不会多心，要是时间一长，以他的精明您觉得他会感觉不到？您说要是他觉得爱人和亲信合起来算计他……我也就算了，顶多换个工作再找个老板跟着，但您准备怎么弄？” 赵丽丽跟李思一起也有一阵了，以她阅人的水准，当然也知道李思不是好糊弄的。而且越是成功的男人，掌控欲越强，拉拢他下属打探他*这种事基本就等于打他的脸嘛。 陈硕看赵丽丽好像开始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再表个态：“赵总，不瞒您说，李总对我是有过救命的恩情，所以我对他确实非常忠心。这种忠心包括忠于对他有利的一切事情，在我看来，您就是对他有利的事情。” 赵丽丽的眼神活动了一下，终于问了句：“怎么说？” 陈硕笑了笑：“李总到中国来发展其实并没有什么根基，如果有您在，我们李总当然会一帆风顺前途大好，连带着我们这些下属都有好日子过。所以从根本上说，我是非常愿意为您和李总的事情效劳的。我也非常明白您今天这个要求是想要进一步了解李总，使你们的关系更加稳定长远，虽然我没办法跟您汇报李总的所有活动，但是如果我觉得有会破坏你们关系的人出现的话，我愿意跟您通个气儿。这样您看行么？” 目前看来李思是不会放弃赵丽丽这棵大树的，其它的歪脖子树暂时都入不了他的眼，如果他俩真的成了陈硕这忠心也表了当然就安全了。万一真有比赵丽丽更合适的树，以李思的个性，他虽然朋友多但都排着序，同时吊着两棵树这种不尊重女性的渣活儿他干不出来。所以就算陈硕给赵丽丽通了气，李思也会完美的解决这段关系，那就更怨不着她。 这么一说，赵丽丽当然就容易接受了。她最关心的也是李思的男女问题，其它什么收购研发销售争权，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她定定的看了陈硕两眼，才说：“这你就不怕你们李总知道了？” 陈硕非常诚恳的说：“咳我不是为李总好嘛。而且还是那话，大不了我换老板，但是在李总那儿您的说法就能完全不一样了，是我多事，我主动告诉您这些情况的，您可没有管着他的意思。”顿了顿，又说：“赵总，我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您跟我们李总长长久久的，您也得罩着我啊。” 赵丽丽这才笑了一下，说：“好好跟李总，有你的好日子。” 她这当然是一语双关，陈硕笑得心照不宣。 赵丽丽先离开了洗手间。陈硕又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才出去，坐回桌子的时候张帆的面前筹码多了不少。 “手气不错啊。”陈硕笑着说了句。 张帆也笑：“是各位让着我这个新来的。” 李思刚才赢的又输出去不少，陈硕心里还是觉得有点过不去，老板这可是贴着钱在帮她，她刚才在洗手间却几句话就把他卖了……当然陈硕不可能真的因为赵丽丽那么几句承诺就出卖李思，只是她们这种没有底子的人，时时都得想着给自己留后路。换成李思处在她的位置也一样，而且只会比她尺度更大。 这一场局一直玩到了快半夜，终于是以张帆大胜告终。他爽快的兑现了承诺，要分给了陈硕一半的赢利。陈硕当然说无功不受禄推了半天，最后拿了一点儿说是占点彩头，剩下的还是都给了张帆。张帆也没再坚持，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赵丽丽看着张帆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嫌恶的皱了皱眉，转过身去出了场子连个招呼也不想跟他打。倒是李思又热情的给他介绍了几个朋友，张帆简直是如鱼得水瞬间适应了这种社交圈。 陈硕远远的看着他们，她知道李思的思路，现在把张帆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他才会越觉得崩溃。但饶是这样，看着张帆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陈硕还是想上去把那张脸踩在脚底下。她把鞋底狠狠的在地上蹭了蹭，忍住了。 ** 圣诞节临近，这是老美最重视的节日，本来怎么着也应该放大家回去过一个浪漫的平安夜约会，但由于收购的事情和最近几批新药的推广，mp中国公司这边并没有一点假日的气氛。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大家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奋战。不得不说李思这领导确实有一手，即使他不在公司坐镇，手底下的员工也没有磨洋工的。 陈硕看完几个报告，揉着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写字楼外面亮起了一片银白色的灯光，荧荧暖暖的样子，散发着浓浓的圣诞味道。这么一个大好的晚上，却让大家都跟着她这个单身汉加班，实在是很招人恨吧。 她想了想，给李思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一下，就从办公室出来，对着一屋子还在埋头工作的人拍了拍手说：“李总说今晚不用加班了，有约会的人可以现在就下班，没有其它安排的他请大家去酒吧喝酒，可以带家属。” 一屋子的人瞬间爆发了一阵欢呼声，立马起身收东西打电话，不到十分钟，除了有约会走掉的，剩下五六个人围着陈硕雷厉风行的出门直奔三里屯。 李思已经电话用他的名字给他们定了卡座。酒吧里圣诞主题夜正搞得如火如荼，到处是带着鹿角和鹿尾的妖娆女侍应，在金光闪闪的圣诞树中间穿插，挠人心肺得很。反正是李思请客大家也就老实不客气的点了一桌酒开始吆喝。 这几个人都是小年轻，干喝也不过瘾，就有人提议：“反正李总请客酒管够，要不咱们比赛吧。” 剩下的人性质颇高：“怎么比？” “咱们每人都去场子转一圈，十分钟内带一个异性回来，要是带不回来的，一会儿游戏喝双份。” 陈硕咳嗽了两声，在场的人里她年纪最大，跟这帮小年轻真是玩不动啊：“我就不参加了吧，你们玩我坐一会儿。” 其他人不干了：“那怎么行！硕姐你本来就不喝酒，更得去找个人来帮你喝啊。” 陈硕摆手，还是表示不参加。坐在她旁边的米雪以为她放不下架子怕输，赶紧说：“硕姐没事你就坐这儿，我一会儿带俩男的回来咱俩一人一个！” 陈硕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已经欢天喜地的杀进人堆儿里开始行动了。陈硕抹了抹嘴，什么叫带俩男的回来一人一个啊？当这是土匪头子抢压寨夫人呐？ 要不说米雪是个人才呢？不到十分钟她还真就带回来俩男的，远远就拉着人往这里边走边喊：“硕姐我给你搬救兵来了！” 陈硕扶着额，昏暗的灯光中看着渐渐走进的三个人，突然愣住了。她看见米雪挽着顾予来和他朋友岳鹏的手，兴致勃勃说：“这俩怎么样？不错吧！” 得，刚才还是土匪头子，这会儿直接变妈妈桑了！这俩男的俨然就是米雪手底下的头牌啊…… 陈硕捂着眼睛，突然真有一种嫖/客附体的感觉，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沙发往下一沉，顾予来已经坐到她旁边。他们俩没有说话，却是岳鹏先开了口：“陈硕怎么是你呀？” 陈硕笑了笑，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朋友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人之一。他坐下来赶紧解释：“诶你别误会啊，顾予来就是叫我来陪他喝喝酒，没想到这小姑娘上来让我们帮忙……我们就是喝喝酒啥也没干啊！” 显然，这朋友并不知道他俩分手的事。陈硕看了看顾予来，正要开口说话，顾予来却先打断他：“陈硕不会多心的。” ☆、第28章 米雪听了几句已经咂摸出味儿来，凑到陈硕旁边悄悄的问：“硕姐，他是你男朋友？” 陈硕懒懒的看着她，低低的说了句：“算以前的吧。” 米雪惊得下巴都掉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吐了吐舌头：“哎呀我真不知道，那怎么办啊这是……” 话还没说完，出去觅食的小鱼儿们已经陆续归巢了。其中有正在跟进睿康项目的一眼就认出了顾予来：“哎哟呵，这不是顾博士吗！谁这么有本事把您给拽过来了？” 米雪这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茬。陈硕的私事她当然不敢随便咋呼出来，特别是一听这人还是睿康的人，这关系微妙得……她决定今晚从现在开始装死！ 陈硕清了清嗓子，说：“哎说好了都得找不认识的，顾博士跟咱们是熟人就不算了吧，咱们别打扰他喝酒……” 其余几个妹子哪里干：“碰到了就是缘分嘛，一起一起！”开什么玩笑，顾予来这种单看皮相已经是极品，都到桌上了哪儿能不调/戏一下就囫囵个儿的把他放走？ 陈硕托着腮，知道说什么顾予来今天也不可能下桌子了，干脆闭嘴由得他们折腾。大家的伙伴还是按照自己找来的人定了，顾予来自然就跟陈硕凑了一对，因为米雪是打死都不会跟顾予来一起的组队的。 小年轻里有一个是台湾人，在座十来个人又正好男女各一半，就撺掇着大家玩国王游戏。定了大规矩之后，那个小年轻望向陈硕：“尺度大一点还是小一点？” 陈硕耸耸肩示意没意见。你们都已经到场子里把乱搞的对象找好了，难道尺度还能跟新闻联播看齐吗？果然众人嚷着“那就大点”。米雪瞅了瞅陈硕和顾予来，赶紧又往回找补：“也别太大了吧……要是实在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喝酒！”有人应了句。 “跟自己的伴儿一起喝！”又有人添乱。 “男的喝双份儿！”还有不嫌事儿大的。 陈硕面色沉稳不动声色，心想着还好不是老子掏腰包，几千一支的洋酒这么个喝法那真真是肉疼。 小年轻们急不可耐的开始了愉快的游戏。果然严格贯彻了“大尺度整”的方针，一上来真没在客气，拥抱接吻贴面舞轮番上，弄得大家小心肝躁动一浪高过一浪。只是有一把到米雪当国王的时候尺度骤降，她斯文的说了句：“那就说说自己最大的爱好吧……”话音未落被大家嘘成一片，她也摆出一副就这样你们爱咋咋地的表情。要是又来个大尺度的，好死不死的抽着陈硕和顾予来……诶自己的职场生涯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陈硕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连玩了六七把一把也没点中她，她就在旁边看热闹。顾予来有一把被点中，跟一个也是被找来的小女生拥抱一下，这个尺度算是这个放/荡之夜里非常小清新口味的了，可顾予来只说了句：“我喝酒。”自己闷头灌下去两杯，弄得那边那个女生原本都要流出来的口水又讪讪的咽了回去。 顾予来喝完，那个女生可能也觉得脸上挂不住，说：“你的女伴也得喝吧？” 陈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伴是她。咳这真是躺枪啊！她瞟着顾予来，那眼里的意思就是“你给人家抱一下怎么了？”顾予来也不推脱，说了句：“我帮她喝。”又灌了一杯子。 陈硕当然不拦着，这可是你自愿的啊，我也没说不喝嘛。 又嗨了两把，台湾小年轻抽到了国王又开始加码：“刚才都隔着扑克牌接吻，这把我们刺激点，不论抽着同性还是异性，都直接来个舌吻吧！”然后报了数字。 陈硕终于幸运的被点了中。而这一中就是个大奖，因为另一个被点中的是顾予来。 一瞬间桌子上突然安静了。顾予来上一把被点中尺度那么小都喝酒躲了，这次是跟他的女伴要来个这么大尺度的……不知道他是上还是不上啊！ 陈硕倒很淡定，咳她又不是没有出来玩过，接个吻算是小场面啦，就算换个不认识的男的她也受得住。更何况是顾予来，玩个游戏就更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她转过头去直直的对着顾予来，神情坦荡得就差没说“来吧”。 米雪在旁边紧张得指甲都要掐进肉里了。顾予来可是她找过来的，这要是亲下去了……妈蛋年底奖金不知道还有没有戏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予来身上。 室内温度燥热，顾予来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一颗，若隐若现的露着锁骨，喝过酒的脸上淡淡的泛着一层粉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是招惹人。好像还觉得热，他一边又慢慢的解了一颗扣子，一边缓缓的往陈硕身边凑了凑。陈硕几乎可以从敞开的领口看见他起伏的胸膛。 她竟然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看这架势，顾予来这是要出手了啊！众人一起屏住呼吸，期待着今晚最刺激的一刻，如果不是顾忌着陈硕是上司，几个小年轻都要掏出手机来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幕了！ 顾予来的脸缓缓的凑过来，陈硕突然有点想闭眼。诶我去，这是干什么，又不是真要跟他那什么，玩个游戏嘛！她使劲的撑着眼皮，却把顾予来水一样的目光看得更清楚。就那么一下，她忽然觉得好像中蛊了，竟然馅在那个目光里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那双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硕又咽了咽口水，咳今天唾沫分泌怎么旺盛呐！ 终于，在陈硕觉得顾予来就要给她个痛快的时候，那双眼睛忽然往后一撤和她拉开了距离。随后顾予来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来：“我喝酒。” 众人一起发出“唉”的哀叹。陈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予来耍她呢！她转过头去，那边已经缓缓的干完了两杯酒。 陈硕也不生气，只是说：“那我的酒怎么办？” 顾予来挑着眉，好像没有再帮她喝的意思。 陈硕也不含糊：“要么亲，要么你替我喝了，我可不喝这冤枉酒。” 众人跟着起哄：“对啊！亲吧！省得喝酒了。” 顾予来端起陈硕的杯子，说：“我替你喝了。” 陈硕又说：“一杯不够吧。我喝一杯，你怎么也得两个啊？” 众人一静，随即起哄的声音更大：“对啊！弄得我们硕姐都没亲到，两个都不行，得罚三个！” 于是顾予来二话不说又喝了三个。 纯洋酒连滴冰水都没兑，满满三杯下去，也是够他受的。 接下来一晚上，陈硕都自己玩儿自己的再不管顾予来，但是每次她要喝酒的时候，顾予来就去先拿过去帮她喝了，而且都双倍。所以这一晚上陈硕还是滴酒没沾。 大家一闹就喝到了很晚，第二天都还要上班所以也该散了。 顾予来一晚上真是灌了不少酒，当然是不能开车的。陈硕也不再理会他，自己走出酒吧到街上打车。平安夜的三里屯简直是不眠夜，都十二点多了路上还全都是人，陈硕站了好一阵，跟n个人抢了n次，好不容易才上了一辆出租车。等回到公寓的时候都快凌晨1点了。 她下了车，边往公寓的大门走边在包里翻钥匙。忽然手上一紧，身子就被一个很大的力道拉住旁边去了。 陈硕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第一个反应是抢劫！她正要大叫一声，一个滚烫的嘴唇就重重的堵住了她的声音。真的很重，磕得她的牙都疼了，还有浓浓的酒气。 陈硕镇定了一下，眼神微微聚焦，看见了顾予来那双微红又迷离的眼睛，近在咫尺。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让人享受的亲吻，所以陈硕朝顾予来的小腿上重重的踹了一脚。她一点酒也没喝，位置精准力道很足，踹得顾予来瞬间就松了口闷哼一声，可是拉着陈硕的手还是没松开。 陈硕扬起下巴看着他：“刚才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现在这样子又是干什么？” 顾予来已经缓过了气，说：“这事不是拿来游戏的，只能是因为我自己愿意。”说完把陈硕往怀里一拉死死抱住她，“我现在就很愿意。” ☆、第29章 陈硕又狠狠一脚踹在同一个位置：“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这次顾予来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撒手弯下了腰。 陈硕卯足了劲儿准备顾予来再过来的话就再给他一脚，可顾予来弯着腰往地上一坐，不动了。 陈硕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发现那边确实没反应，走上去推了推顾予来：“诶，怎么啦？” 结果顾予来就往旁边一倒。得，真喝大了！今晚上那十几个人一起喝的酒估计有一小半都是进了顾予来的胃……李思砸了一万多的酒如果还没把顾予来放倒那可真是太冤大头了。 陈硕终于觉得这是个问题。这是要她怎么办？把他就这么放在这儿？这大冷天的零下好几度，估计明天早晨的头条就得是“博士醉酒冻死街头”，咳她那点良心实在过意不去。但是要把他捡回去……哪儿有泼出去的水自己还往回划拉的？泼出去了就是泼出去了。 她想了想，从顾予来的口袋里翻出手机，给他的两个朋友打电话，结果一个关机一个说了两句糊里糊涂的梦话就挂了。陈硕看了下表，都夜里一点多了也难怪找不到人。 她一咬牙，拨了陈家佳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来哥？” 陈硕说：“你来哥喝多了在我这儿，过来把他弄走。”报了个地址，也不听那边说什么，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掏了一根烟出来，坐在马路牙子上慢慢的抽着，好像是在享受着今晚最后的宁静。因为她知道等会陈家佳以来，耳朵就再也不会清静了。 果然，二十多分钟以后，陈家佳简直是飞车过来站到了她的面前。 陈硕站起来，看着她扑倒顾予来的身边，像电视剧里觉得他要死了一样把他上身抱起来，就差没边哭边喊“来哥你怎么了”。 陈硕淡淡交代了一句：“没事就是喝多了点，睡醒了就没事了。” 陈家佳抬起头来看着陈硕，眼睛里有半泡眼泪，经过前几次较量，她现在对陈硕真的有点怵，但是这依然不能抵挡大半夜被陈硕叫来接手顾予来的愤怒，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硕耸耸肩：“就想让你把他弄走啊，省得冻出个好歹来你们又算在我头上。” 陈家佳说：“你一回来就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陈硕懒得回答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准备上楼睡觉。陈家佳还在冲她吼：“陈硕你是不是有病？你都把他抢走了，为什么又要这么对他！” 陈硕抬眼看着地上的陈家佳，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可怜虫。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懒得再去争抢那些幼稚的爱恨情仇，而这个女的，好像还是把战胜她当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像那种井底之蛙，外面的鸟都飞到南边了，她紧守着她那一亩三分地儿还觉得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 看她不还口，陈家佳的胆子好像更大了，骂的话也更难听：“你就是疯子！神经病！陈家当年真是抱条狗回来养都比养着你合适……” 陈硕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她的涵养虽然已经很好，但也没轮到要这么一个货色来随便骂。“就算我是神经病，但我没跟得了奖一样到处跟人说啊。你不是一直觉着你有病你最大么？你要是没病顾予来当年能留在北京？” 陈家佳咬着嘴唇，陈硕接着说：“顾予来本来可以不用这么惨的，他今天这个样子也都是因为你当年做的那些个事儿。” 陈家佳低吼：“来哥没有对不起你，你冲我来啊！有本事你都冲我来！” 陈硕冷笑了一下，终于说：“你别急啊，下个就是你。” 陈家佳好像抖了一下，嘴上却还是硬：“你能拿我怎么样？反正陈家的家产也没你的份儿，你还真能把睿康抢过去不成？” 陈硕说：“睿康这么个烂摊子，你给我我都嫌沉手。” 陈家佳也冷笑：“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那几年是谁可怜巴巴的求我爸给她寄生活费的？要不是陈家你早饿死了，那会儿就想方设法的从陈家搞钱，现在你会不想在睿康占点便宜。” 陈硕也懒得大半夜再陪她喝凉风：“你们那块地的事，也别欺负李思一个老外不懂。” 陈家佳的脸色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什么意思？”陈硕笑了，“那也没关系，反正mp是不会花钱买废物的，你就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陈家佳好像又抖了一下，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脸憋得通红。 陈硕转身往楼里走，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说：“你们要是急着用钱，还是想想其它的办法，mp的钱可得慢慢算，算得特别合适一点不吃亏，算得他们满意了才能拿出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公寓。上次她在陈家楼下听到的，那几个人说三个月的期限，现在算起来已经过了一大半。要是再拖上一阵，陈家佳的日子怕是要在火上烤着过。 陈硕当然不是变态，但她也不是圣人，没有那个度量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包容这些人给她的伤痛。说白了，就算她跟陈家佳没有那些恩怨，今天也一定会站在mp这一边把睿康能踩多低就踩多低。陈家对她的养育她已经在工作后每一年寄回的红包里还了，陈家给她的温存也在陈家佳进门之后连本带利从她身上掏了回去，陈家没有给她体面的mp和李思都给了她足足的，这个加减法结果，谁都会算。 可她刚对陈家佳放完狠话，妈妈就回了北京，让她过去吃饭。 陈硕纠结了一下，还是去了。陈家佳居然不在家，而这一顿所有的排骨基本上都到了她的碗里。这真是十五年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了。 妈妈那天一直很温柔，就好像要把这十五年来没有给她的温暖都给她。 “硕硕，妈妈知道你在美国那边过得不好，可是你脾气那么倔，也不肯跟你爸低头服软认个错，我连找个把你接回来的借口都没有，是妈妈对不起你。” “硕硕，你最喜欢的书和玩具，妈妈都收的好好的一点没准别人动，就是想着哪天你能回来，还能接着住在这里跟妈妈一起。” “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大了，做梦老梦着你考试完了，得了一百分就把卷子拿在手上舞一路，一直舞到家放到我面前，笑得那个高兴。” “其实妈妈觉得很对不住你，妈妈真的没有把你照顾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妈妈知道你那时候不是变坏了，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但那时候就是生气你怎么不听话。后来想想其实我都没有好好跟你沟通过，我的硕硕怎么会是那样的孩子？” 陈硕撑着头，觉得王茹头上突然生出的那些白发很刺眼。妈妈，你这些话是真心的吗？如果是因为我那天晚上跟陈家佳说的那些话，你现在说这些做这些，不更是拿刀子戳我的心吗？ 她不想再去分辨。眼前这个，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个明知道是说谎都不忍心拆穿的人。即使是到了今天，在她内心最深处，有一股微不可闻却又强烈异常的、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对母爱的渴望，强烈到哪怕像这样她明知道可能水分很足的话，都觉得很珍贵。 妈妈一直握着陈硕的手，苍老而冰凉，就好像她已经流逝大半的生命，其实很无力却又那么想用力抓住。陈硕明明可以轻轻的就挣脱开，却任由她握着，好像那双手真能再给她当年没有给的温暖。 可是妈妈，你真的很残忍，连这么温柔，都很残忍。 陈硕走的时候，妈妈说：“我马上就要搬到郊区的别墅去静养，你没事就过来，当陪陪我。我做你最喜欢吃的等着。” 陈硕点点头：“好，我一定经常去。” ☆、第30章 张帆最近又去了那个局几次，都是赢多输少。陈硕也在没从他那儿拿分红，张帆就请她吃了几次饭，算是分享喜悦。陈硕每次也不拒绝，忍着恶心还使劲儿捧他几句。 但陈硕很少再跟张帆一起到那个局上。她不能让那个局上的人把她跟张帆绑定在一起。因为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张帆在那里就会像过街老鼠一样臭不可闻。有了赵丽丽这个强大的后援加入，陈硕已经默默把计划在李思的思路上往前又迈了一步。 可是有一天，赵丽丽亲自打电话让她去，还嘱咐她穿得漂亮点，要给她介绍几个朋友。 陈硕心里明镜似地。虽然上次她已经跟赵丽丽表了衷心，但一个单身女下属保证说“我不会勾引老板”，在这些见过各种狐狸精的人面前跟放了个屁也差不多。所以面上看着赵丽丽是在帮陈硕拓展人际圈给她甜头，可最根本的意思还是让她在男女关系方面跟李思划清界限。 无论多么聪明大体的精英女性，在爱情里面的表现不会比一个女流氓高明多少。如果赵丽丽能够脱离她的情绪去思考，她肯定能想明白李思是不会对陈硕下手的，没那精力也对他没有帮助。可惜啊，她非要用最不理智的方式去看待这个问题，并付诸实践。陈硕上次已经那么明显的暗示了李总不喜欢别人接触他的人，赵丽丽却换了方式又走上了老路。 可是赵丽丽既然开口了，她不能不去。有些事情想得再明白也没用，你就是只小拇指，连胳膊都干不过怎么拧过大腿？ 所以她还是照吩咐把自己折腾得特别漂亮，静静的坐在赵丽丽旁边。咳真是报应，前几天她刚觉得自己像嫖/客在夜店选牛/郎，这么快就轮到她自己当舞女被往外推销了。 李思并没有跟她说话，好像非常专心的沉浸在牌局里。但是刚才照面都没有跟她开玩笑穿着打扮的事儿，说明他心情并不很好。要是陈硕这么坐在赵丽丽旁边，李思还没有看出来点什么，陈硕可能都会怀疑李思最近是不是误吃了杀脑细胞的药了。 但显然赵丽丽并没有感觉到李思的低气压，她笑着跟李思闲聊一样的说：“一会儿我给陈硕介绍几个朋友，人姑娘老大不小的了，你也不能老让她干活儿不想着她个人问题啊。” 李思终于从牌局里抬起头看了陈硕一眼。陈硕咧着嘴冲他一笑，后牙都能看见。李思没笑，只是对赵丽丽说：“嗯你看着办吧。” 得到了李思的首肯，赵丽丽更是精神满满的样子，领着陈硕往着其他桌就去了。陈硕跟在赵丽丽后面，还回头看了看李思，正好跟他的目光对上。陈硕苦笑了一下，真诚的目光一直在呐喊：老板我绝对是忠诚的啊我是被逼的啊你别怪我啊！回头就脸上挂满职业微笑，十分贴合她头牌舞小姐的定位。 赵丽丽果然是手段高明眼光精准的，带着陈硕转了几桌回去座位坐着，一会儿就有男士过来找陈硕聊天了，要么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要么是家底丰厚的富二代。陈硕想着幸亏老子心理素质强大啊，要是一个意志薄弱真想嫁进豪门可怎么办啊？ 当然她也不会把自己弄得跟个交际花一样逢人就笑见人就聊。这个场子里爱笑的太多，能聊也太多，哪一样她都不占优势。所以她干脆闭嘴，三句打不出一个屁，既矜持又神秘。更重要的事，老子又不是真想嫁给你们干嘛聊得那么欢实！ 可是赵丽丽那边还是要交差的，所以她要走的时候，有一个富二代要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 回到公寓里卸了妆洗完澡，陈硕还是有点忐忑。但这事儿跟工作上的事儿不一样，要是有人贿赂要她卖点商业资料或者放个水什么的，她肯定直接就跟李思交代了。这事儿吧赵丽丽弄得跟公事不沾边好像都是她个人问题，可是明显就是在李思的雷区边上转悠，汇不汇报都很尴尬。 李思每晚夜夜笙歌是不会回来得这么早的。陈硕把睿康的进展更新情况再看了一遍，大小数据都看得很仔细记熟了，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到公司，李思十点多才到公司，头一晚有局的话第二天他一般都会来得比较晚。他前脚刚进去，陈硕抱着材料后脚也跟进了门。 李思精神看上去不错，陈硕就开始汇报睿康并购的进展，包括财务尽调、资金渠道等。李思抄着手，时不时的打断她，揪着几个问题非常细的问了下，陈硕想着老板今天果然没有看上去心情那么好啊，还好她已经有心理准备，虽然没有所有问题都准备到，但是重要的事情基本都能解释。李思听完也不置可否，自己在电脑上不知道看什么东西。 陈硕合上材料，深吸了口气，才说：“赵总这段时间特别热心，总给我介绍男朋友，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李思看了她一眼，又回到电脑屏幕上：“什么时候开始管她叫赵总了？” 陈硕的头皮麻了一下。看来情况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啊！李思向来不显露出负面情绪，连总公司那边斗争成那样，他也从来没有焦躁发火之类的情绪外露。这样的问话，已经基本是他表达不爽的顶峰。 他心情好的时候，陈硕跟他说话并不客气，李思并不在乎这些语言上的恭敬，没有敬语交流起来反倒顺畅些。可是现在陈硕也真不敢再大意了，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觉得她是您非常重要的伙伴，总是叫赵小姐对她不太尊重。” 李思“嗯”了一声，又不接话了。 陈硕厚着脸皮继续说：“赵总关心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我会注意分寸的，一切都会以公司的利益为重。”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总您再不应声我只能抹点眼泪博同情了。 还好，李思没有非要把她弄得声泪俱下的意思。他终于把目光放到陈硕的脸上，问：“你真会以公司的利益为重？” 陈硕硬着头皮，赶忙点头：“当然！” 李思的嘴角好像弯了弯，感觉是个笑容，但是陈硕却敏感的觉得那个笑里都是嘲讽的味道。 “张帆最近跟我走得很近。”李思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陈硕的神经又被拨了一下。李思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张帆，更不会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无缘无故的说。她当然知道最近张帆贴李思贴得很紧，就差没跟他结拜兄弟了。李思就是他的财神爷，为他开启了一条名利双收走向人生巅峰的康庄大道。陈硕没有接话。 李思继续说：“前几天他喝多了，跟我倾诉了一下你们当年那事，跟你的版本不太一样。” 陈硕垂下眼：“咳我那天是胡说的，我没跟他谈恋爱……”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恋爱关系，”李思打断她，“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恨他。不过他这个版本，可能有些事情是你都不知道，想要听一下吗？” 陈硕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忽然一突一突的跳的厉害，李思也并不是真的要问她听不听，以为他已经开始说了。 “他那时候开始想要追陈家佳，陈家佳根本不理他，他就开始注意到你了。” 陈硕“嗯”了一声，对她是陈家佳的备胎这事并没有太多情绪，张帆那德性，跟陈家佳真成了才好呢， “但那时候他也没有太好的机会，可没想到陈家佳竟然找上他说愿意帮忙。” 饶是陈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见这样的话，还是觉得一股血气正在胸膛翻滚。她已经料到了李思接下来要说什么，简直就是给她的耻辱柱上又记了新的一笔。 “陈家佳告诉她，你二十岁生日的晚上家里没有人。陈家佳一早就把你的手机藏起来，让他晚上接着送手机的由头到你们家，还给了他两颗药，说这样最省事。” 陈硕的耳朵里一阵嗡鸣。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一直觉得陈家佳是个草包，可是原来最大的草包是她自己。这么多年来，她最不愿意想起的就是这件事，不止是因为难堪，而是她觉得起因还是她先招惹了张帆，以为那一场酒后乱来真的是她内心深处离经叛道堕落放纵，所以后来无论结果怎么样真是自作自受，可是现在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原来她是良家妇女啊！是被人坑了推到火坑里的良家妇女啊！ 办公室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李思好像也准备给她充分的时间让她平复差点爆炸的情绪，只是抄着手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 陈硕脑子里当然是狂风暴雨，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提桶汽油冲到陈家大家一把火同归于尽了得了。她感觉到了自己手脚的麻木冰冷，因为所有的血液这会儿都在脑子里烧着，简直要把她烧化了。 冷静！冷静！她努力的吸着气，用仅有的一点理智不断的在脑子里重复着这个词。她不能去想任何东西，因为只要一思考，陈家佳的脸马上就会蹦出来，瞬间又把她的怒火推到最高点，所以她只能逼迫自己什么都别想，只是不断的深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候，她觉得终于能控制住思维和行动，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了”李思问了一句。 陈硕把气吐完，顿了一阵，才说：“差不多了。” 脑子冷静下来，自然也就能开始在陈家佳之外的事情上思考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那个，李思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张帆和陈家佳的事跟他们俩说的本来的那个主题完全没有关系，而转折的点就是陈硕拍胸脯保证她肯定公司利益为先……公司利益为先！ 陈硕突然就明白了。睿康那块地的事，李思知道了。 ☆、第31章 有了这个意识，陈硕忽然觉得背后发凉。李思想岔了，肯定想岔了！ 关于睿康这块的问题，陈硕确实没有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跟李思汇报。首先绝对是因为她觉得这么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再验证一下才稳妥，贸然报上去万一信息错误对整个收购计划肯定都是致命的，她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其次确实因为她还有点私心，不管是想关键时刻拿出来报复陈家佳爽一把，还是内心深处那一点对妈妈的于心不忍所以暂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她都暂时还想压一压。 可是现在李思这幅样子，明显就是怀疑她吃里扒外啊！ “，我……”陈硕想要解释，却发现她根本无从下嘴，李思压根就没有提这块地的事，她现在说出来不就是自己做贼心虚吗？可是要不解释，今天怎么收场？ 李思还是那么翘着嘴角看着她：“你什么？” 对于李思的可怕，陈硕当然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感受到，所以她也非常习惯向这种可怕低头。这个时代向比自己强大的人低头没什么羞耻的，只要这种低头能换来不一直跪着的机会。 她现在就是跪得难受，再不低头估计就得趴着了。“我……我有个事要跟你汇报。” 李思看了她一阵，才淡淡的笑着说：“什么事？” 陈硕就把米雪调查到的那块地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当然重点不是在这个事，而是她的解释：“我大概是半个月之前得到的这个消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办法多得到一些信息来证实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进展，所以暂时还没有跟你汇报。” 李思连惊讶的样子都懒得装了，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半个月？这可不是你的效率啊。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什么？” 陈硕咂摸了下嘴。这段时间么……加班好像是少了很多，除了正常工作时间，跟张帆吃饭应酬？跟顾予来分手？跟赵丽丽搞自卫战？跟妈妈开始重叙往事？咳，怎么好像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诶不对啊，她也干了很多正事儿啊，就算没有再通宵加班了，但上班时间也没闲着啊！ 可陈硕还没有开口喊冤，李思就又说：“陈，我希望你记得为什么会去美国，又为什么会回中国。” 陈硕一愣，脑子里又突突的震了两下。李思这两句话已经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虽然简单但绝对比拿个喇叭振聋发聩。 李思在提醒她，该放下的要放下，该狠起的要狠起。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够了。李思也没有追究她吃里扒外的罪过，但是他把张帆这件事说出来，无疑就是对她现在还拖拖拉拉遮遮掩掩的做法不满意。李思用了比打耳光还痛的方式告诉了她，现在如果她还有什么亲情顾虑，那简直就是没救了。 是的，如果她过去所有的痛苦和伤痕都是因为陈家佳，那么她就应该还回去。 陈硕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反思这段时间的做法。” 李思终于收起了他那让人难堪的笑容，认真的说：“没把过去过好，就要努力把将来过好。这个道理，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李思很少在陈述表态之后还要追加明说提醒的，这次真是……李思最近对她不放心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真的是她的不安分越来越明显了吗？ 她又静坐了一会儿，才对李思说：“我还有个情况，跟您一并汇报了吧。” 李思说：“什么情况。” 陈硕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陈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应该是欠了不少钱。”说罢就把那天她在陈家楼下的所见所闻跟李思详细的说了说，“如果这个信息没错的话，距上次说这话的时间，陈家应该很着急要把睿康的股权卖了套现。”顿了顿，又说：“同样的，这消息我也还没有从其他渠道确认。” 从李思办公室出来，米雪在忐忑的望着这个门的方向，看见她出来的瞬间又低下头去。 陈硕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的抱着资料回了自己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米雪就过来敲她的门。 陈硕调整了一下声音，才说：“进来。” 米雪低着头进了办公室，陈硕跟平时一样，问她：“什么事？” “硕姐……”米雪叫了一声，又抖着嘴唇没下文了。 陈硕叹了口气，说：“你过来坐下说吧。” 米雪就坐了过去，又咬了几下嘴唇，才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前两天李总把我找过去，问睿康那块地的事情了。” 陈硕“嗯”了一声，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米雪说：“硕姐我实在没办法啊，李总亲自来问我，他那样子吧，有时候真的很吓人……” 陈硕说：“嗯我明白。” 米雪还是把话说完，像要把这个事儿交代完整一样：“所以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顿了顿，又赶紧补充：“我没说你不让说，我就是说因为还需要进一步核实，所以暂时没有汇报。” 陈硕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才回头对米雪说：“没事，你做得没有错。” 米雪本来是一副准备奔赴刑场的表情，李思虽然很厉害，但是陈硕也不是个善茬这她早就知道了。陷在上级领导和更上一级领导的斗争中，无论怎么样都会死在另一个手里。她在大领导面前没挺住，在小领导这儿当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可是，陈硕这话一出来，米雪都愣了。她能真切的感受到，陈硕不是在敷衍她，好像……实在真心说她做得没错呐。 陈硕看她都傻了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跟她解释说：“李总来问你，就证明他心里已经有谱儿了。你要是抵死什么也不说，他才会觉得我们肯定是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说了也好，省得我多个罪名。” 米雪愣愣的听完，反应了半天才有点明白陈硕的意思，是怕李总觉得他们搞小团体呢。可话这么说，米雪心里还是很忐忑，毕竟她还是成为了突破口被攻克了啊。“硕姐，我还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李总问完话之后让我什么都别说，所以我就真没敢跟您通气儿。都到今天才鼓起勇气跟您说。” 陈硕挥了挥手打断她：“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这种处境我也经历过，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还是那句话，李总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他要是不让你你告诉我，你就当什么就没发生过就行。” 米雪咬着嘴唇含皱着眉。她能理解陈硕的意思，陈硕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米雪出去以后，陈硕就开始起草一份给总公司的说明报告。大致内容就是睿康目前财务尽调工作已经过半。由于中国地区近年来的房地产开发建设速度较快，因此睿康持有的不动产增值幅度巨大。但是对mp来说，需求集中在生产条件的经营要求，投资性土地及房产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切未来中国不动产价值走势不明确，也不是mp的专长，因此建议放弃地块，从而收购价格也会相对减少。 她在这个报告里并没有提规划的事儿。因为李思还指着成功收购睿康来做他的免死金牌，但如果规划的事爆出来，总公司肯定对睿康这整个标的的印象就不好，很有可能就吹了。那他们这两三个月不是都白忙活了，更重要的是李思在公司的地位会更不稳。 报告给李思看了一下，就转到了总公司那边。 总公司第二天就回复认可了这个方案。 陈硕就通过电话把这个调整告诉了睿康那边的对接人。那块土地不再他们转让的范围之内，需要在转让之前把这块土地处理掉。财务尽调的范围也会把这一块资产排除。 而就在陈硕挂完电话的十分钟后，陈家佳的那边的电话就过来，“陈硕，是不是你搞得幺蛾子？” 陈硕连冷笑都懒得做了，反正做了那边也看不见：“我早说了，mp的钱没有那么好挣。” ☆、第32章 陈硕当然做好了被喷一身口水的准备。李思的指导思想非常准确，陈家佳越是着急骂街，越说明她根本没有其他更好选择。这也是李思和陈硕能和睿康提不要这块地的主要原因。要换成别的项目，不赶时间也没有硬伤的，没事提这种条件人家肯定指着大门说：看谁顺眼买谁去爷这儿不伺候了。 陈家佳一直在骂，陈硕连嘴都懒得回，把电话音量关小放一边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半个小时后想起来了拿起电话一看，那边早就挂了。可能陈家佳骂得口干的喝口喝水歇会儿。 这个电话当然只是一个开始。这是对收购方案的重大调整，连带着资产结构、价格等多个方面都要重新修改。除了手上的工作要调整以外，陈家绝对还有一场暴风骤雨等着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妈妈又住进医院了。咳出了这么个养女，换了陈硕也觉得不想吃病号饭都不行啊。这事儿当然还是顾予来短信告诉她的，顺便还问了句：“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陈硕回了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要去看看的。妈妈那儿的火要撒出来，她的话也得说明白。憋了这么多年，她憋够了。以前不知道身世的时候，她也因为父母太过明显的偏心在妈妈面前哭诉过，得到的回应从来都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而知道身世以后她当然更不会去找这个没趣。可是现在她却想问问妈妈：真的是我不懂事吗？ 那天她把自己收拾得特别懂事，淡妆都没化，把头发扎成了马尾，除了眼里的淡漠和些许的细纹，感觉就跟高中毕业时候的她一模一样。不晓得她们看见她这么个德性，又会是个什么心情。 人生这一辈子，真是很奇妙。本来她的命运跟这些人应该完全没有关系，可在那么多的孤儿之中，爸爸妈妈就偏偏挑中了她。本来她也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可偏偏陈家佳又回来了还跟她水火不容。本来家庭内部矛盾也挺常见，可偏偏陈家佳简直把自己当女间谍一样搞分裂。她真的不知道，遇到陈家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拎了一个特别好看得果篮，不管怎么样面子工程还是要搞全。 到了病房门口，她敲了敲门，打开门就看见陈家佳的脸。她俩对视的瞬间，陈家佳就要关门。 陈硕用手抵住门，说：“我看一眼妈妈就走。” 陈家佳吼：“她看见你只会气死。你滚吧！” 陈硕没有松手。陈家佳让她滚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是把护士招来了。“干嘛呢？要吵就出去，病房不准喧哗！” 陈硕趁着陈家佳分神的空档一把推开了门。妈妈并不在房间里，应该是做检查去了，她就自顾自的走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陈家佳咬着牙，最终只能低声的骂一句：“真是不要脸了你。” 陈硕当没听到，拿出手机玩游戏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顾予来却先来了，手里拎着东西，明显也是来探病的。病房的门一直敞着，他走进来看见屋里的场景，陈硕和陈家佳都在，一个坐在床边悠闲的看手机，一个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他也没说话，放了东西走到陈硕旁边也坐了下来。 陈家佳看到顾予来的动作，简直是一种魔怔了的表情。愣了一会儿，咬着嘴唇没说话，又把脸转向了窗外。 陈硕抬眼看了他一下：“你坐远点行吗？” 顾予来抄着手：“为什么？” 陈硕说：“我怕一会儿伤着你。” 顾予来还没有说话，妈妈就回来了。她推门看见屋里的三个人，愣了一下，随机脸色就冷了下来。陈家佳赶紧过来扶住她，陈硕也想上去帮忙，却被妈妈慢慢的甩开了手。 陈硕也不恼，还是跟在她们俩后面，一直到妈妈上/床躺下，陈硕就还是到老位置坐了下来。 妈妈没有理她，直接跟顾予来说：“让你妈不用再送东西过来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每天都往这里跑阿姨心里过意不去。” 顾予来说：“没关系。”顿了顿又说：“我一会儿跟陈硕一起走。” 陈硕斜眼看了他一下，不知道他是真不识趣呢还是装不识趣呢。明显妈妈要外人都清场好开始清理门户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反正顾予来也就是不识趣了，他转过去问陈硕：“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陈硕扶着额，得了，这傻装到这份儿上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当然知道顾予来为什么要跟钉子一样楔在这儿，怕她势单力薄的吃亏呗。可是她就是来吃亏的呀，她深刻的意识到过了这么多年那点自虐倾向好像还是没变，甚至加重了，就喜欢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给自己一个交代，简直病态。 她也没有回答顾予来的话，直接抬头跟妈妈说：“您身体怎么样了？” 妈妈看着顾予来：“你还不走？”直截了当的要送客了。 顾予来看着陈硕：“我等她一起。” 这种场景实在诡异。三个人莫名其妙形成了一个单项回路，交流完全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家佳忽然抹着眼睛跑了出去。估计是哭得不轻，拐出门的时候都差点撞到墙。 陈硕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怎么现在的陈家佳这么脆弱呢，当年那股百折不挠的柔韧劲儿跑哪儿去了？每次都是还没怎么发力她就受不了了，折腾起来总是不带劲儿啊。 房间里随着陈家佳的突然离场开始了一种压抑的沉默。 在确认了顾予来怎么也不会走了以后，妈妈终于忍不住开始当面向陈硕开炮：“你们公司收购方案修改的事儿，跟是因为你吗？” 陈硕觉得有顾予来在妈妈果然还是含蓄了些，如果现在就他们俩，这开场白应该要犀利深刻得多。不过她这么委婉的问法陈硕反倒觉得容易引起误会，所以她主动解释了一下，“是，我发现了那块地有点问题，就报告给公司了。” 妈妈眉头皱了起来，她似乎也在努力的平复情绪，顿了好久才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硕坦荡的迎上她的目光：“妈妈，这是我的工作。” “可睿康是你爸的心血！”妈妈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陈硕真的很像笑，但是她发现这个时候竟然笑不出来，果然，她还是没办法真的那么洒脱的当自己完全是。她吸了一口气，说：“这是他的心血，可是把睿康卖掉的人，是你们。” 妈妈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真的很难看，陈硕觉得就算是那个她光着身子爬起来的早晨，妈妈的脸上也没有这种要掐死她的表情。那时候陈硕在她心里可能只是叛逆，而现在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顾予来看了陈硕一眼，陈硕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很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样他对这样“出乎意料”的感觉也已经习惯了。而且，虽然说得直白一些，但她的话并没有错。对于陈家要把睿康卖掉这个事，顾予来心里一直也有些疑问，只是陈硕的出走，让他在情感上对陈家也疏离了一些，虽然陈应的恩情还是要报答，但陈家的事他不愿关心也不想理会。 只是陈硕这种说话的方式，简直就是要挑事儿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伤的。“我们陈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么做？” 陈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们陈家’？你们陈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从来也没有把我当成‘你们陈家’的人。” 妈妈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的身子在轻微的抖动，眉头皱得更深。 陈硕却还没有就此停下，问了她今天到这里来，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妈妈，前段时间你对我那么好，说觉得那些年对不起我，都是真心的吗？” 她今晚的每句话，每个问题，好像都是要让王茹说不出话。 可是这样脸色惨白的沉默，就是对陈硕那个问题最残忍的回答。 陈硕觉得终于自己可以笑出来了。她说：“妈妈，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妈妈抓着胸口，好像已经有点喘不上气。顾予来皱了皱眉头：“硕硕，别说了。”他刚才已经察觉到了王茹的不对劲儿。今天这样的对话，对一个刚入院的病人来说确实有点太过激烈了。 陈硕也终于收起了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她抿着嘴唇看着妈妈，即使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不希望王茹有事。 王茹的手颤抖着往旁边的桌子上伸过去，不知道要够什么。 那种苍老而无力的样子印进陈硕眼里，忽然又让她的眼皮有些发烫。她说：“您要拿什么？” 妈妈没有说话，仍旧往前够，但是手抖得更厉害。 陈硕握住她的手想把她按回到病床上，妈妈忽然咬着牙说了句：“你滚！” 陈硕没有回答，说：“等陈家佳过来，我就走。” 妈妈又低吼了一句：“你滚！我让你滚！”说完这句，忽然脸色一变摊在了床上。 陈硕这下真的慌了。顾予来说：“快叫医生！”说着已经快步跑过去摁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陈家佳这时候从门外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妈妈和围在边上的两个人，愣了一下，立刻冲上去一把拉开陈硕，握住妈妈的手带着哭腔喊：“妈，你怎么了！” 王茹这时候还有意识，只是声嘶力竭的吼：“让她滚！滚！” 陈硕还愣在那儿，忽然额头一痛，眼前全是金星。是王茹抓起了桌上的一个碗，好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扔到她的头上。 顾予来脸色一变，已经冲过去把陈硕紧紧的搂住，用身体挡在她和病床中间。那边王茹简直是疯了一般，好像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用颤抖的手忙乱的抓着桌上的东西，无论是抓着了勺子还是水果，都直直的往这边砸过来。 医生跑进来把王茹按住，嘴里大声说：“家属都出去。赶紧的！” ☆、第33章 顾予来二话不说就把陈硕拉出了病房。陈硕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王茹，她知道从今天开始，那些若有似无的亲情终于再也不会折磨她。 她跟在顾予来后面嘶嘶的龇着嘴，咳，被一个碗砸中脑袋还真是有点疼啊。她刚要用另外那支手去摸看看是不是要破相了，顾予来就喝了她一声：“别动！”话音还没落，陈硕就觉得额头上开始有湿乎乎的感觉。 得，也不用摸了，伤势肯定轻不了。 还好这儿就是医院，没几分钟就到了急诊，立马就有医生上来给她止血缝针。陈硕龇着嘴又抽了一会儿气，最后头上顶了一坨大白纱布出了诊室。 陈硕和顾予来坐在急诊外面的长椅上。她用手摸了摸那坨纱布，今天没化妆素颜就够丑了，现在还添了这么个东西怎么见人啊？ “为什么要弄成这样？”顾予来终于开口问，“你过来就是为了刺激你妈的吗？” 陈硕耸耸肩，“话一出口总得有人受刺激。” 顾予来又问：“那为什么又要说那些话？你是记恨你妈吗？” 陈硕觉着这个问题答案太模糊。不能说恨，但是也绝对不是毫无怨言。她曾经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能把这种心理状态界定清楚而不混合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憎。 她的悲剧追本溯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应跟王茹在感情上的吝啬。如果他们肯多在心里上贴近她一些，给她一些温暖而不是在陈家佳回来之后立刻就收回了所有的感情，她应该是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给他们看而一次又一次着了陈家佳给她设的套里。 可是平心而论，如果不要求走心，陈应和王茹对她其实算不错，至少衣食住行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拳头棍子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往她身上招呼过，唯一一次扇她耳光也是因为她跟个男的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他们并不知道陈家佳做的那些事情，对他们来说，看到的全部都只是养在家里的女儿一天比一天堕落，最后失足成那样，哪怕是真正的父母可能也得打断她的腿吧。 她的身份和处境注定了她会有这么一种矛盾到病态的心理：你们不爱我或许有道理，但是你们为什么不能爱我？ 所以从理智上说，陈硕一直都知道她没有资格去恨养父母，只能恨陈家佳。可是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她也一定要让他们听到，她的难过和愤怒，总也要让他们也感受到，总也要他们伤一伤心，才能超度她的怨气。 “为什么不能说这些话？”陈硕反问，“她应该知道，我心里对他们感觉，我也有感情，不是他们没空的时候打发一下，需要的时候敷衍一下就可以了。” 顾予来能理解这种感受，“只是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说呢？万一你妈她……”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我重要，我说的话她才能真正的听进去。”陈硕打断他，“以前我也说呀，平心静气也试过又哭又闹也试过，可他们又哪次听进去了呢？可能再过一阵，陈家这个坎儿过去了，谁还管我说什么？” 顾予来不说话了。他并不是反对陈硕这么做，只是以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会觉得应该能有一种更好的解决方式。不过已经这样了，他能做的只有跟她站在一起。 陈硕说：“我要回去了。” 顾予来站起来：“我送你。” 陈硕看着他，突然问：“顾予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么护着我干什么？” 顾予来看着她，眼神就算回答了：你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也有话早应该跟你说清楚，”陈硕以前觉得说这些没用，但是今天反正都说了这么多，干脆就一起吧，“你没觉着从我回来开始，就一直在拿你当枪和靶子使吗？” 顾予来还是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知道。 陈硕说：“你图什么呢？你觉得我还是你爱的那个陈硕吗？你爱的那个陈硕会这么拿你开涮吗？还是你觉得因为你我受了很多苦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 顾予来说：“嗯，不是。” 陈硕挑眉，又觉得扯着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心情有点不好：“嗯是什么意思？不是又是什么意思？” 顾予来说：“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不想争这个。” 陈硕觉得自己一个老拳揍在了空气里。她干脆说：“我还会拿你折磨陈家佳呢，你也没关系？” 顾予来说：“随你便。” 陈硕说：“顾予来你是不是给你自己配了什么药吃了？傻了吧你？” 顾予来看了她一眼，说：“我送你回家。” 陈硕终于决定打完收工，要脾气暴点的非得被他给气死。 顾予来已经开窍了，他掌握到了对付陈硕的最好方法，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顾予来本来就是个非常善于总结的人，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么多事他早就看出来了，反正陈硕说的没两句是真话。所以现在她愿意分手就分手，愿意报仇就报仇，他都顺着，只有一条：她有事做跑不掉就行。总有一天，他能让她把真话说出来。 陈硕心想有你的，先这么着，等我腾出手来再解决你的问题。 她现在是没空，因为还有人在等着她收拾。 李思说，差不多要动手了。赵丽丽也说，她真的再也看不下去张帆在牌桌上赢钱后那个得意忘形的小人样儿了。 计划分两头进行。 首先是李思和赵丽丽这边。经过李思这段时间的准备，张帆已经对那个局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跟场子里的一些人也熟络了起来，现在已经发展到一星期怎么也去个三四次的程度，比李思还去的勤。李思借口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太多，所以暂时去不了了。而接替李思位置的，是赵丽丽一个叔叔辈分的中年人，叫张明智。 而这个人一来，张帆的运气似乎就不那么好了。 这件事看着很巧合，其实很简单。张帆牌技还不错是一个方面，但是李思在的时候故意输钱给他才是最关键的原因。即使张帆的钱输给了别人，李思也能不着痕迹的多输一些给他，自然就有了这种输少赢多的假象。可是现在李思不去了，补位的这个张明智又非常老练，张帆简直没有任何便宜可以占，自然输面就会大一些。 这种落差强烈的刺激着张帆的神经。经过前一个月的好日子，他已经萌生了一种强烈的赌徒心理，有一种“在这桌上赢钱根本不难”的惯性思维，因此越输越要去，越去得勤越输得多。短短的半个月，已经把他之前赢的加上自己的大部分本钱都搭了进去。 而陈硕这边，就是开始给睿康加压，天天拿要换收购标的说事，还装模作样的又往另外两个企业跑了好几次，睿康终于是同意把那块地从收购的资产里拿出去。这就意味着在收购完成之前，要么把这块地转到陈家其它公司名下，要么直接卖了。 如果把地转到其它公司，土增税营业税什么的就是一大笔钱，陈硕料陈家现在也拿不出来。那么，只能是赶快找买家把这块地卖掉。陈家一直都是做制药生意的，房地产根本是一窍不通，更何况王茹还在医院现在坐镇的事大学都差点上不了的陈家佳？ 陈硕每天一个电话催睿康，非常享受这两三分钟把陈家佳搞得怒发冲冠的快/感。 张帆最近找陈硕吃饭的次数明显少了，估计荷包也紧精神也差，那种不可一世的优越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陈硕就反过头来请他吃饭，为了这事她也下了血本。平时要她自己掏钱去那种高档餐厅她是打死不愿意的，可现在她刷卡的时候都异常兴奋。 “你们李总最近干吗呢？老约不到他。”张帆忍不住跟陈硕抱怨，“他不去那局都没意思了。” 陈硕特别正儿八经的解释：“你不知道，我们李总最近愁着呢。总公司那边要压收购价，时间又紧，李总晚上都要跟总公司的人开会斗智斗勇，真是累惨了。” 张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听说新加入你们的那个张老板很厉害呀？”陈硕好像随口问了一句。 一说起这个简直是捅到了张帆的槽点。他郁闷的开始抱怨，大意就是他跟张明智一定是八字不贴合简直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他牌大人家的牌就更大，他盖牌人家就是偷鸡，简直是日了狗了…… “他怎么会这么厉害啊？”陈硕做惊讶状。 张帆说：“听场子里的人说这人有黑道背景，这些玩玩的东西对他来说估计都是小意思把。不过近几年洗白了开始做正当生意，为人挺低调的。” 陈硕装作好心劝他：“要不这段时间你先休息下别去了，我看那个张明智挺邪乎的，避一避在说呗。” 张帆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也没有表示。 看这样子，陈硕就知道他肯定放不了手。一是他还指着在那儿结交朋友，说不定也存着攀上张明智的心思，他这种心术不正的人，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哥对他更是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二是他已经输得太多了，堵心太重的人只相信一句话：有赌未为输，赌才有机会赢，永远没有止损这个概念。 ☆、第34章 在赵丽丽告诉陈硕她准备介绍张明智到那局上的时候，陈硕就对张明智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尤其是她在赵丽丽的穿针引线下也在那个局里认识了不少能人，京城圈里像张明智这样的人物，即使再低调，世间也总会有他的传说。 张明智的情况跟张帆说的差不多，混过黑，洗了白，挖过煤炭，做过倒爷，反正就是时下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最近盯上了房地产，跟他关系好一点的都是，现在到处看项目想当开发商呢。只是正儿八经的拿地资金量太大，他们这些路子野的“生意人”通常都觉得这么老实巴交的砸钱实在是傻。 综合了这么多信息，陈硕觉得张明智简直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帮她完成这场戏最盛大的高/潮。 这一次，她决定把最真实的想法瞒着李思和赵丽丽，因为张明智跟赵丽丽家里关系不错，陈硕也怕后面事情搞大了把赵丽丽惹毛，即使收拾了张帆她也落不着好果子吃。 面上她非常赞同李思和赵丽丽的计划，积极配合撺掇张帆继续参加活动，而那边赵丽丽暗示一下张明智她很讨厌张帆那小人得志的德行，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在牌桌上张狂得不行，每次都把李思和其它人的钱赢不少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张明智这种背景最将一个“义”字，自然就会用他的手段让张帆在牌桌上倾家荡产。 可是陈硕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张帆这种人，倾家荡产又怎么够？她要的，是他身败名裂走投无路，跟曾经的她一样一闭眼就是死亡，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不管怎么样，有了赵丽丽这个神助攻，他们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那个张明智也真是神了，精准的让张帆大输个两三次之后又赢一次回点本，这个节奏勾得张帆的银子水一样的流出却又欲罢不能。 陈硕知道，这个阶段她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赵丽丽。所以她努力的跟赵丽丽给她介绍的“朋友”都友好相处，但凡能见着赵丽丽的场合她肯定都跟挑个男伴一起出双入对。但是同时保持多个这样的朋友也很容易让赵丽丽觉得她本质是个招蜂引蝶的，为了避嫌她就锁定了一个叫王行的富二代做固定搭档。一是这个富二代女朋友不少，不会跟她认真，二是这人认识的人也多，有心跟他聊聊还能挖到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张明智的事情，有一些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可是这个挡箭牌女朋友那么多，还是能隔三差五的抽出时间来动不动跟她维系一下感情，多数时候陈硕是可以应付的。偶尔吃吃饭喝喝茶都没事，但是最近陈硕觉得王行看她的眼神好像越来越不对，跟她说话时的距离也越来越近，陈硕心中警铃开始有动静。于是她开始有意识的想和王行保持一点距离。 这天晚上陈硕受赵丽丽邀请，跟她一起到那个局上欣赏一下张帆输得鬼火冒的惨样儿。陈硕当然就欣然前往了，可是张帆那触霉头的样子固然让人心情大好，王行在她旁边一直小声说大声笑气都能呼到她脸上的样子，也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毛啊。 所以坐了一会儿她就跟赵丽丽说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王行这个时候却又凑上来：“不舒服？咳正好我今天也没上桌，我送你回去吧。” 陈硕迎着赵丽丽和蔼的目光，硬着头皮对王行说了句“好”。 到了公寓楼下，王行怎么说都不肯走，一定要把陈述送上楼。 陈硕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么久都还没有得手，王行已经忍不住了。换了是以前，陈硕有一千种办法让他难看，可是王行背后是赵丽丽，所以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得罪他。 没办法让王行上了楼当然就说要坐一坐，陈硕让他在客厅坐着，她去准备些喝的东西。在厨房她摸出手机来，也不能打电话，就给顾予来发了个短信：你马上到我家，有事找你。 这种事儿，也只能找男人求救了！ 她在厨房磨蹭了半天，觉得再不出去王行可能就会杀进来了，这才端了两杯茶和一个果盘走了出去。 王行已经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沙发上，看到她出来也只是稍微正了正身子，自在的程度好像已经把这个当自己家了。 陈硕暗暗捏了捏手机：来哥，这个时候你可一定要给力啊！可是万一他在忙别的事情没有看见短信……陈硕扶着额，装着头疼虚弱的样子，想磨磨王行那看着就越来越高涨的兴致。 正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应付，门铃忽然就响了。陈硕一愣，顾予来是长了翅膀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但管他是长了翅膀还是打了鸡血呢？来了就好啊！陈硕简直是飞奔着过去开了门。打开一看见外面的人却愣住了，嘿，李思！ 李思一脸严肃的就往屋里走，边走边骂人：“陈硕你最近工作真的是很有问题！今天那个报告你是怎么弄的？好几个数都错了！” 陈硕跟在李思后面也进了屋，莫名其妙的想着我今天交什么报告了吗？可看见李思直直往里走的身影她突然就明白了，诶好像老板是来解救她的呐。平时的李思第一不会这么直白的骂人，第二也不会这么直白的往她屋里走啊。 走进门，自然也就看见了沙发上已经坐起来的王行，李思骂人的后半句话像是被惊得咽了回去。 王行看见李思十分尴尬，他站起身来，摸着头跟李思打了个招呼。 李思好像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也有点尴尬的说：“小王总，你怎么在这里啊？” 王行的爸是货真价实的王总，王行在他们家的公司任个闲职，叫句“小王总”是局里的人给他面子。 王行说：“陈硕今天不太舒服，我就顺便送她回来了。” 李思回头看了眼陈硕：“你不舒服。” 陈硕立马扶着头做柔弱装：“嗯，可能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李思还是一脸严肃：“感冒了报告就可以写成这样？你知道今天总公司的人发了多大的火吗？简直就是觉得我们在这边浪费他们的资源！” 陈硕低着头，心里十分后悔……怎么以前就没有教李思用中文骂脏话呢？这时候必须日爹骂娘的才能把王行那些饱暖思淫/欲的歪念驱散得干干净净啊！ 不过李思是有涵养的，连母语英文的脏话都没有见他说过跟别说中文的了。他换了一种方式：“十二点美国总公司那边会拨电话会过来，你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 陈硕抬起头一脸不情缘：“今晚十二点？” 李思说：“不然明天中午十二点吗？你要几个副总裁半夜起来跟你开会？” 陈硕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那就现在准备！”李思一脸资深资本家的剥削样。 陈硕看了看王行，嗓子微微嘶哑的说：“小王总，我今天要加班，只能请您先回去了。谢谢您今天送我回来。” 气氛都这样了王行自然是没了兴致，而且都知道李思是赵丽丽看上的人一般的事也不愿开罪他，所以王行非常识趣的跟李思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陈硕关上门，长长的舒了口气。 回头走到客厅，发现李思正在享用她的果盘，刚才那一脸冰山样已经融化得无影无踪。边吃还边说：“你这橙子不错，叫公司的行政也买点。” 陈硕说：“这是我从公司顺回来的。” 李思：“……” 看李思吃得差不多了，陈硕不禁问：“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来？” 李思说：“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王行跟着你上楼。以他的德性，想的肯定不会是好事吧。” 陈硕挠着头，说：“咳幸亏你看见了，要不今晚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一个王行，怎么就把你弄得这么难处理？”李思笑了笑，“这种事你也经历过不少了吧。” 陈硕“咳”了两声，想支吾过去。总不能跟老板说：你女朋友这是要逼良为娼我有什么办法啊！ 可是李思又不是傻子，“是因为赵丽丽？” 陈硕没说话。唉赵总你可别怪我，是我们老板太聪明，而且说实话，你也做得是有点过啊…… 李思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陈硕挤出一个苦笑，“你不是都猜到了么？还非要我说呀？” 李思还点头：“猜测也得证实一下才知道对不对。” 陈硕吸了口气，决定说得委婉点：“咳她不是怕我一个单身女的老在你身边晃荡，对你生出那种意思来嘛。”当然其实是更怕老板对她生出那种意思来，不过她这么说意思也差不多了。 李思好像非常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之后，他问了句：“那你有吗？” ☆、第35章 老板们最近都很爱玩儿这个啊……陈硕眯了下眼睛：“你要听真话吗？” 李思脸上的表情真的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你说呢？” 陈硕身子坐得跟汇报工作一样板正，十分认真的回答：“只要薪水给够，您要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李思一愣，随后嘴角就翘了起来。这次他终于恢复了一向随意的样子，玩笑一样的问：“要是不给薪水呢？” 陈硕摆出一副“你不是吧”的表情：“不给薪水就有点，嗯强人所难了……” 李思嘴角的笑容更深，他直直的看着陈硕，陈硕也那么直直的看着他。过了一阵，他才说：“陈你真的越来越聪明了。” 陈硕挤了挤眉毛：“老板你这是在夸我吗？怎么听着不像呢？” 李思说：“那怎么才像？” 陈硕认真的说：“怎么也得奖金再涨个10%之类的……” 李思说：“干脆把我的薪水发给你得了。” 陈硕受宠若惊的推辞：“咳那怎么好意思。”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磨嘴皮，陈硕觉得李思今天肯定拿她当免费的中文口语老师来着。正练着呢，门口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陈硕这才想起来她还没跟顾予来说不用来了……起身去开门，就看见一脸紧张的顾予来。“你没事吧？”他当然知道除非特别紧急的情况，陈硕是不可能给他发那种短信的。所以看见短信的瞬间他就飞车赶了过来。上下仔细的看了看发现陈硕好得很，他才送了口气。 “找我什么事？”在确认陈硕没有受伤之类的事情之后，顾予来的面色松快了一些。 陈硕张了张嘴，她当然不想再提王行的事儿，却发现她竟然连个叫他过来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这时候李思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陈是你叫的外卖吗？” 顾予来的脸色又不那么松快了。 陈硕心想，得，李思又开始发挥他“助人为乐”的专长，这次肯定是帮她彻底分手来着。唉也好，省得顾予来还存着什么想法断不干净。她望着顾予来笑：“没事，我们李总都帮我解决了。” 顾予来“嗯”了一声，就自己往屋里走，“我跟李总打个招呼。” 陈硕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嗯今晚这屋邪性得很啊，是不是得在门上贴个“此屋有人住”的牌子？要不今晚这些男人怎么都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呐，都是招呼也不打一下，一个一个进门都比她还快。 李思看见顾予来进来，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之后，站起来跟顾予来握了握手表示幸会。顾予来却没有什么幸会的欣喜，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李总怎么也在这儿？” “嗯本来是想找陈硕聊点公事，结果肚子饿了就想吃点东西。”李思这谎话说得脸部红心不跳的。 陈硕干笑了两声，老板你这大话真是张口就来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啊。 顾予来看了一眼陈硕，说：“正好我也饿了，要不一起吧？” 李思好像很高兴，“那敢情好。”说完两人回头一起看着陈硕，都没再说话， 陈硕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诶我不吃宵夜，最近减肥。” 李思说：“那正好，你去买回来我们吃吧，就当锻炼。” 陈硕目瞪口呆，转向顾予来，却听见顾予来贼快的接话：“就你们对面那条街上那家炸鸡不错的，你买两盒就行。” 陈硕的手抖啊抖。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去一人一脚踹出门。 两个男的已经互相让着在沙发中坐了下去，互相亲切的问候了下近况之后又齐齐把头转向陈硕：“怎么还在那儿站着？赶快去啊，真饿了。” 陈硕在心里竖了个中指，非常生硬的应了声“哦！”，终于还是抗不过那俩人的厚脸皮，拿钱出了门奔炸鸡店。 她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没那么其乐融融了。两个人仍旧微笑的外表下，涌动着一种不明的气氛。 顾予来先发问：“李总这么晚还在女下属家里，不太合适吧。” 李思翘着嘴角说：“我们工作的时候经常都这样，有什么不合适的？”顿了顿又说：“倒是顾博士，我听说陈和你好像已经分手了？那这么晚还过来找她？” 顾予来也翘着嘴角：“拌拌嘴耍耍花腔罢了，陈硕那性格我还不知道？” 李思的笑忽然有些高深莫测：“这……不见得吧。” 顾予来说：“我们俩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玩到一起了，关系有多好我想您并不清楚。” 李思也不急不缓的说：“陈硕这些年在外面怎么过的，我想你也并不清楚。” 两个人目光交错的瞬间，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自信和坚持。虽然看起来好像势均力敌表情如出一辙，但两个人的心境现在完全是不一样的。 李思其实觉得今晚自己真是有点无聊，闲事管了一桩又一桩，但是他忽然就是想看看顾予来无言以对的样子。 顾予来从第一眼在机场看见李思开始就对这个人有些戒备，无论何时都温和有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不透却又莫名觉得危险。不过他一直都还是有自信，而李思也确实一直都跟陈硕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今晚，李思好像终于从迷雾中走了出来，一出来就亮兵器让顾予来更觉得不爽。 李思又追着砍了一刀：“你不想知道陈硕这些年在美国怎么过的？我想她应该没有跟你说过吧？” 顾予来暗暗捏紧了拳，他当然想知道，但不想从李思嘴里知道。“这是她的*，你说出来不合适吧？” 李思笑了笑，说：“或者这么说，作为她的上司，我想跟你分享一下她这些年的工作成果和进步。我觉得陈硕不会介意的，这个评价只有我来说最合适也最客观。” 这次顾予来没有反驳。 李思好像真的开始回忆：“从哪儿说起呢，嗯就从她来面试我的助理开始吧。” 那时候李思已经做到了公司的总监级别，准备招一个助理。三轮面试筛下来还有五六个候选，一顺儿的学历高颜值好的年轻人，陈硕在那一帮人里并不出众，学校不算好，样子也不是最漂亮，跟欧美人比起来又瘦又小，往角落一坐基本看不见她。 最后一轮李思亲自面试，他也根本没问什么专业知识过去履历之类的，只出了一个题目：我现在是竞争公司的项目人员，手里有一份收购报价，在未来的二十四个小时你们谁可以从我手里获得这份报价，谁就能获得这份工作。然后他就走出了会议室开始他一天正常的工作。 在前十个小时，他被其他几个候选人烦的不行。基本都是对他围追堵截，有牺牲色相的、有利益诱惑的，有找关系拉人情的，可唯独不见陈硕。当然那些小年轻的各种手段对他来说都太嫩，谁也没拿到好果子吃。 工作时间一过他就从公司偷偷溜了，总算摆脱了那几个小年轻的围追堵截，跑到酒吧玩了一晚上还喝得大醉。第二天早晨，陈硕就带着那份报价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知道她是怎么拿到的吗？”李思问，脸上的笑带着一种“你可能无法承受”的戏谑。 顾予来倒是很平静：“怎么拿到的？” 李思扯着嘴角说：“她去色.诱了我的助理凯文，弄清楚了我一天的行程，以及我最有可能把报价放到车上的信息。趁我在酒吧喝醉了偷了我的车钥匙，把报价搞到了。” 顾予来的面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开始了一个长长的沉默。 当然说起来就是这么两句话的事儿，其实这个过程真的没那么容易。陈硕要从凯文那儿搞到这些情报，就算是她真的献了身其实也是不行的，能得到这些信息的唯一原因是李思还是给他们这些小年轻放了水。他只是想看看这些候选人能不能综合利用各项资源，并且真放得下身段什么手段都敢用。而那些小年轻当中，只有陈硕没有盯着他这个铜墙铁壁不放，而是非常敏感的注意到了凯文的重要性，并迂回的找了个较软和的突破口。而且能让凯文把他所有的行程、车子的信息之类的情报都告诉她，证明陈硕的勾引技巧也已经基本过关了。 他在酒吧虽然喝得很多，但也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看见陈硕浓妆艳抹的出现在他旁边，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就半推半就的让她把钥匙摸了去。 “后来陈硕成长得非常快，连我都不得不感叹，当时把她招过来还是非常明智的。这样的材料要是到了我的竞争对手那儿，可还真是有点棘手。她后来的工作业绩嘛……”李思顿了顿，才说：“你还愿意听吗？” 顾予来说：“你说吧。”陈硕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证明她也是想让李思把这些说给他听的，那就听完吧。 陈硕这时候确实在楼底下等着，她出门的时候还好把烟带出来了，要不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她抽完了两支烟，买的炸鸡在这大冷天已经冻得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才晃晃荡荡的上了楼。 ☆、第36章 陈硕推门进去，屋子里一片安静，一般里面有人却这么个静法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大战后的宁静，要么是闹鬼……咳他俩不至于动手吧。 走到客厅，发现只有顾予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陈硕环顾了一下，说：“李总呢？” 顾予来没有回答，只是说：“硕硕，你过来。” 也不知道李思到底跟他说什么了，反正这时候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安全啊，万一来哥一个心理崩溃……陈硕抖了一下，晃着已经硬得能砸死人的炸鸡说：“唉吃的都凉了，我去热一下再说啊。” 转身就往厨房走，还没跨出去两步，她就觉得手臂被扯住，继而顾予来已经用力的从背后把她抱住，真的……特别用力。 陈硕使劲吸着气，“来哥……”喘两口气，“你……”又喘两口，“咱们……”最后喘了口气，“有话好说啊……” “为什么不回来？”顾予来的声音好像有点发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陈硕已经明白了这个期间李思给顾予来洗了什么脑。 在那些把饿得只能把尊严当狗粮吃了的日子里，陈硕真的再也没想过回来。甚至都没有想过什么有一天发达了衣锦还乡扬眉吐气什么的，只想能吃饱了，活下去，就好。即使后来她的薪水已经很高，每天吃五星级酒店都穷不死的时候，她依然是想着我要挣更多的钱更久更好的活着。这几本已经形成一种生活惯性，麻木的追求物质都没时间享受却又停不下来。 “哪怕是回来狠狠的扇我几个耳光骂我没良心呢？”顾予来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近的每个字都清楚得难受，“你不应该过那样的生活。” 陈硕望着天花板，终于说：“谁又应该过哪种生活？顾予来，我失去的，你找补不回来。但是我得到的，你也给不了我。” 顾予来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随后把她抱得更紧，好像稍微松开她就又要上战场了一样。 这时候李思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陈你怎么不关门？” 他直直的走进来，对还抱在一起的顾予来和陈硕根本没看见一样，自己走到餐桌旁边把椅子拉开还招呼那俩：“我带了很好的红酒，配宵夜很棒。” 陈硕嘴角抽搐，红酒配炸鸡和萝卜泡菜，老板你真是很会搭啊！你当你那好几百一支的红酒是颜料兑的么！ 顾予来终于是放开了陈硕，也走到餐桌那边坐下了。 陈硕看着那俩已经右手拿叉左手端杯的男人，以及他们突然单纯起来的目光，认命的去厨房用微波炉把炸鸡热了，还顺手拌了个沙拉……端到桌上她真是觉得自己贤惠得没边了。 李思和顾予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高兴的喝着酒吃着肉，甚至把李思的那瓶喝完之后意犹未尽，把陈硕买来准备做牛肉的红酒也找出来接着喝。最后，顾予来又妥妥的把李思灌趴下了。 老板好像什么都超群，就是酒量还得再练练啊。 可是生活不能永远都只是这么吃吃喝喝，把一切的恩怨都腻死在食物里啊。 陈硕从多方都已经听到风声，张帆已经欠了不少外账。会所为了方便有些有钱人不带钱上街的臭毛病，给会员会提供一些预支额度。本来像张帆这样的“新人”能借的额度也多，但不得不说在结交狐朋狗友方面张帆还是有一些天赋的，那些富二代也根本没觉得几十万是个事儿，撑死了一辆车嘛，张帆说要借也就借了，张帆也凭着这些关系把会所的账额越弄越大，后来次数一多，大家也就开始有些烦他。 陈硕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可以开始了。 她约张帆吃饭，好说歹说张帆才出来。虽然穿得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模狗样，但这会儿都不用算命的，就陈硕这种凡夫俗子随便瞟一眼就能深刻领会什么叫“印堂发黑”。黑，简直是从印堂黑到脚底板了啊。 张帆一来就先开了酒灌下去好几口，好像特别渴。陈硕跟他说了两句话，他也明显心不在焉的在想其他事。 陈硕决定直接了当：“我听局里的人说，你最近情况不太好。” 张帆没吭气，又灌了一口酒。 陈硕安慰了他几句，张帆有些心烦，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好像吓了他一跳。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最终没有接起来，按了静音放回了桌子上。 陈硕说：“追债的？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张帆苦笑了一下，说：“反正这几年挣的和未来几年能挣的可能都赔进去了。” 陈硕做痛心疾首状：“怎么会这么多？唉，当时我不是就劝你先避一避别去了，那个张明智真是厉害！”顿了顿又有点难过一样的说，“唉也都怪我，当时要是不介绍你跟他们认识，你也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儿。” 张帆敷衍的说了句：“咳也不关你的事。”又皱着眉头开始发呆。 “能不能找人借点钱先把会所的还了？”陈硕又问，“我听说超过一定时间会所收的利息特别高，这样债务会越来越多的。” 张帆哑着嗓子说：“你以为我不想吗？会所到还不是最重要的，我还欠了张明智的钱，那才是真要命。”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陈硕小声说：“我突然想到一个路子，不知道行不行。” 张帆好像来了点精神，放下了酒杯问：“什么路子？” 陈硕说：“我听好几个人说张明智最近不是想搞地做开发嘛。正好睿康手里有一块地，我们总公司不想房产投资，所以现在跟睿康商量的是他们会把那块地卖了。” 张帆眼睛活动了一下：“什么意思？让张明智去买那块地？”他简单问了一下土地的情况，想了想说：“这样的地现在肯定也不便宜，张明智不一定感兴趣。” 陈硕低低的说：“我给你透露个消息。陈家欠了外面好多钱，现在着急用钱呢，我们公司收购的事儿还没落停，他们现在就指着这块地呢。”然后冲他挤眉弄眼微微点了点头，意思就是“往死了杀价你懂的”。 “那你们公司为什么不要这块地？”张帆还是非常谨慎的，他也明白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大概率是这馅饼有问题。 陈硕做无奈状：“你以为李总不想要吗？唉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给你透个底儿，mp现在内斗厉害着呢，总公司现在摆明了就是要为难李总，不让他这次并购做得太漂亮。李总为了这个事儿也很憋气，可是老美那边咬死了说房地产不是公司主营投资风险太大，我们这些执行层面的又能说什么？” 张帆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沉默了好一阵，陈硕知道他那个鸡贼的脑瓜已经开始细细从头盘算。这本账对他来说太好算了，一方面他跟陈家佳交情也不浅，帮她卖了地也算是卖了她一个人情，另一当面如果真能低价帮张明智拿一块地，行业规矩好处费肯定少不了，更关键的是搭上了张明智这条大船，可以一举扭转他最近这倒霉的势头。 但是张帆也是老油条了，他面上并没有动什么声色，直说：“嗯我想想吧。” 陈硕也不着急，直说：“咳房地产的事儿我也不懂，咱们就当闲聊了。不过今天我说的这些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要不陈家和mp那边我真交代不了。” 张帆笑了下：“我懂的。” 陈硕被陈家赶出门，和陈家佳是死对头这些事张帆门儿清，陈硕相信他不会去陈家佳面前找这个不自在。要是让陈家佳知道这个消息是陈硕透给他的，说不定一个脑门冒火不卖了，张帆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天过后，很快睿康就给了关于收购方案调整的回复，同意把那块地从资产当中拿出去，在股权变更完成剥离。陈硕就知道，那两条被逼急了鱼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抱团咬饵上钩了。 张明智是否真的会买那块地并不十分重要，只要最后让他知道张帆晃点他玩儿呢，新仇旧恨一起算也够让张帆喝一壶的。当然如果他真的一个眼瞎买了那块地，不止是张帆，连陈家佳都会遭殃。 张帆是绝对不会给陈家佳交代张明智的底细的，这其中牵扯的事儿太多，只要让她知道有公司能买她的地就行。而陈家佳更不会告诉张帆那块地有问题，有人能接手她根本是求之不得，不把那块地吹成新的cbd就算她嘴上积德。 这个事会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他们各自都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事，但是这种相互的保留根本就是手挽手一起往火坑加速前进。陈硕知道好戏很快就要来了。 张帆那边的行动跟陈硕的预计一点都不带差的。在基金干了这么多年，忽悠和雷厉风行的本事绝对是两个最大的必杀器。他在基金公司的角色一直类似于行业专家，干的项目也基本都集中在医疗大健康领域，房地产投资对他来说其实比较陌生。 但毕竟是要推荐给张明智来保命的事儿，他还是比较谨慎。正儿八经的向公司里的专业人士请教了一番，有找了些数据研究，综合分析下来，那块地确实不错。在牌局上找了个机会，他就向张明智贴了上去。 ☆、第37章 虽然上一回李思的救场让王行的好事最终泡了汤，但是已经盯上臭蛋的苍蝇又怎么会自己飞了呢？王行不但是只胃口很好的苍蝇，还是只很闲的苍蝇。而且，这只苍蝇还知道他的肉骨头住哪儿。 陈硕最近已经远远的躲着王行，但是这人还能直接找上门来，真是让陈硕在楼下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后背发凉。 这人，比冤死八世的鬼还缠人啊！ “小王总。”陈硕装作惊喜的样子叫了他一声，“您怎么在这儿？” 王行靠在他的车上说：“这不约你总是约不上嘛，只有上门等着表示下我的诚意呀。” 他一定觉得自己靠在车上的姿势非常英俊，还潇洒的伸手撩了下头发。陈硕默默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生生忍住已经自己要往上翻的白眼。“看您说的，好像我故意的一样。咳是真的太忙了。” “那今天呢？”王行接得很快，“现在也还早，我们去喝点东西？” 陈硕露出为难的样子：“马上回去还得加班呢。” 这种情况下，王行也不是个傻子，还感觉不出来真的就枉在情场浪荡那么多年了。“陈硕你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吗？我都到这儿了你还这么端着？” 陈硕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笑容一点没变。但是也没有接王行的茬儿要去给他消气儿的意思。老子受够了，就不想搭理你怎么着吧？大不了再被赵丽丽找点麻烦呗，总有办法应付，总好过天天被贼这么惦记着好啊！ 王行一看陈硕不说话，更觉得脸上挂不住：“你以为你是谁啊？千金小姐吗？” 陈硕还是笑着不说话。你骂呗，撑死了捎带上我爹娘和祖宗十八代，反正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随你便。 可是她真是高估了这帮纨绔子弟的人品。王行在骂了几句发现陈硕仍旧笑脸相迎之后，气得一把把陈硕拉过来，把她的背狠狠的撞在车门上。 陈硕闷哼了一声，可这从嗓子里哼出来的女声竟然好像刺激到了王行的神经，他盯着陈硕的眼睛渐渐有点发红，然后突然身子一倾就要亲下去。 陈硕想也没想就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嘿怎么这么流畅呢？踹完才想起来上次对顾予来也是这招，百试不爽啊！ 但是王行不是顾予来，更不是喝多了的顾予来。他只是疼的弯了弯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跟上过战场一样杀的血红，忽然脑袋就又压了过来。手跟两把钳子一样，力气大的让陈硕根本没地儿躲。而石头一样的下半身也把陈说的腿死死压住，她的杀手锏使不出来了。 陈硕这时候只能有一个想法：他要敢伸舌头一定咬死他！ 可是这个想法还没付诸实践，王行的身子忽然就往后撤开，手上的的力道也松了。陈硕想也没想，一脚踹上了王行的下/身。 这次这哥们儿真的疼得跪在了地上，脸变成了猪肝色。 陈硕抬眼一看，王行的领子还在李思手里。 李思拎着王行，还一脸惊讶：“小王总，您这是在干嘛？” 王行张着嘴“啊”了两声，还是疼得直抽气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这个场景十分的好笑，但是陈硕一点也笑不出来。要是只有王行，把他打得再惨赵丽丽那边她也能蒙混一下。现在李思也参合进来，她怕是嘴上说出花来赵丽丽也不会相信了。 这时候李思已经把王行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脸关心：“您没事吧？”转头又一脸严肃的说陈硕：“你这是干什么？王总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真动手？” 陈硕也顺杆下：“小王总，不好意思了。” 王行已经缓过劲儿来，但也只能“唔”了两声，明显怨气很大。李思半推半抱的把王行往前拉：“走走，既然碰上了，我请您喝一杯。” 陈硕盯着他俩蹒跚远去的背影，只能感叹李思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啊，刚刚还拎着人家领子简直就是要动手的样子，现在又硬生生的跟兄弟一样架着人家喝酒去了。陈硕自问真的做不到李思这么行云流水的装傻啊。 回到公寓，陈硕想来想去，只能先发制人。 她给赵丽丽打了个电话，带着哭腔说王行轻薄她。说发现他还有女朋友不想跟他再接触了，可是这人却只想占她便宜。正好李总经过王行没得手，她就把王行给打了。“赵总我不是故意的，小王总不会放过我的，您一定要帮我做主啊！” 赵丽丽在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嗯”了一声就挂了。 陈硕不知道她这个电话能起多大的作用，因为女人的心思相比起男人来要难猜许多。同一个事情，赶上逛街买够了心情好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但是如果赶上大姨妈正心烦，那真的就是撞枪口上了。但陈硕自问也再做不了什么，生存除了技巧，有时候真的看点运气。 可是她的运气，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 赵丽丽先连着几天都没理她，突然有一天找李思借人，说她一朋友要办婚礼她要当伴娘，要借陈硕两天帮忙采购和布置。 李思也很大方，扔出三个字“随便用”。 赵丽丽果然就没客气的往死了用。陈硕那两天基本上水都顾不上沾更别说吃饭，踩着高跟鞋搬着各种重物在路上狂奔，自己搬上搬下不说，赶上堵车赵丽丽一个电话过来表示不耐烦她就得下车负重跑步。基本上每天都得报废一双鞋。 体力上的负荷也就算了，好歹陈硕也是洗过盘子送过快递的，算是半个体力工种。可赵丽丽还要时不时的让她跟在后面，在不经意间对她进行全面的践踏。 “拿着这个手链。小心点别弄丢了，法国订回来的，丢了你可没地儿补。” “陈硕你先把手汗擦干净再去拎婚纱行吗？弄上手印了重新做可来不及。” “你这一身灰怎么弄的？快进去收拾干净别吓着我朋友。” 就连她跟她的娘子军闺蜜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她们冷箭也是嗖嗖的往陈硕这边放。 一个闺蜜说：“现在有些女的吧，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总想着攀个老板就能脱贫，整天都往自己老板跟前凑，不知道这从小到大受的都是什么教育。” 另一个闺蜜说：“可不是吗？面上一身名牌，背地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为了钓个有钱人真舍得给自己下本钱。” 第三个闺蜜说：“咳这么下本钱也就是被人玩玩，有几个能真上位了？”转头问准新娘子，“诶你老公那秘书怎么样了？” 新娘子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能怎么样？倒贴完了我老公就把她开了呗，据说现在工作还没找着呢。” 几个女的笑了一阵，有人问她：“你老公也真够狠的呀，那时候不是挺护着那女的吗？你不生气啊？” 新娘子说：“男人你还不明白，也就图新鲜。咱们什么身份？你以为他们想不明白吗？反正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一到他自己就腻了。贴上来的女的太多，你管不过来的。” 陈硕默默的把新娘的首饰归置到位，带着微笑站在旁边做木偶人。 不过赵丽丽毕竟不是陈家佳，那种什么栽赃陷害的低级手段赵丽丽是不屑于用的。所以陈硕虽然累点，基本上还是过得有惊无险。 正式婚礼那天，李思穿得贼帅，把伴娘团的一堆男伴都比了下去。照相的时候一堆女的环在李思身边，陈硕仿佛看见李思被一堆金疙瘩簇拥着，笑得春风得意。当然最大最闪的金疙瘩还是赵丽丽，她一出来，所有女的都自动退让了。他俩就那么显眼的站在人堆里，快把新郎和新娘的风采都抢没了。 陈硕一直远远的站着，也不能走得太远，那距离就得让赵丽丽一抬眼就看见她，有事冲她一招手她瞬间就能跑过去的那种刚刚好。还好赵丽丽今天也没空召唤她，美美的摆拍，美美的炫耀，美美的抢花球，再美美的补妆去了。 一直到这个空档，李思才站到她旁边，笑着问她：“精神不错，看来这两天没伤元气。” 陈硕也由衷的说：“赵总真算是大度的，要是换了你某几个前女友，我这两天得脱层皮。” 李思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陈硕说：“您还是离我远点吧。等会不知道她哪个朋友看见，我又得多遭两天的罪。对了这几天得给我算周末加班费吧？回头我把时间表放你桌上签字啊。” 李思顿了顿，忽然说：“过两天，我要回美国一趟。” 陈硕觉得一种山雨欲来的狂风迎面扑来，也不由得正经起来，“出了什么事？” “aibert应该很快就会把他的检查结果往董事会汇报了。在这之前我要回去跟他聊一聊，还要些事情要安排一下。” 陈硕非常理解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李思这一去，要么大胜归来封赏功臣，要么再也回不来她们这些人也都成了乱臣贼子。但是陈硕对李思还是有信心的，李思从得到消息开始应该就一直在准备，这一天虽然来得很快，但是相信他已经准备好了，空着双手什么筹码也不带就回美国去谈判，这么蠢的事儿李思干不出来。 “那睿康那边……”陈硕请求工作指示。 李思说：“你就按计划推进就行。价格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陈硕又问：“那赵总那边……” 李思说：“中国的退路还是要留好，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陈硕明白了，李思就是要她被虐死也别吭气。这已经无关个人的荣辱，这是存亡的问题，陈硕当然能忍得住。 如果李思在美国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陈硕也就翻身做主人。可万一没有成功，那么中国就是他们最后的根据地。李思不会执念于美国那块蛋糕，中国这团面揉好了，不会比那块差。 短短的几秒钟，陈硕已经做完了全部的心里准备。她看着李思，非常认真的说：“要是成了，我有个要求。” 李思笑了笑，说：“放心，奖金少不了你的。” 陈硕第一次在李思面前摇头，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我调回美国去。” 李思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耐人寻味。他低头笑了两声，又问：“那万一我没有成功呢？” 陈硕丝毫没有考虑，“那我就辞职，回美国找工作去。” 李思好像并没有对陈硕这些话感到意外。他只是笑着说：“你再好好考虑下。就算在中国，你也能发展得很好。” 陈硕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这时候赵丽丽已经从化妆室走了出来，李思也没再跟陈硕扯淡，笑着迎了上去。两个人开始继续在场中间虐单身狗秀恩爱。 跟李思刚才那一场对话，陈硕已经明白，至少在拿下mp之前，李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赵丽丽这课大树的。而且就算拿下了mp，李思的心中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一个公司可装不满。 李思就是这么一个时时都在衡量的人。就像拜金的人所有东西在他们眼中都是人民币一样，所有的东西在李思眼中也都是价值。陈硕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价值比别的人或事高一些。 可是她的价值，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别说她，就是赵丽丽这样的宝藏，可能真的哪一天说没用就没用了。所以陈硕对自己的下场并不是毫无准备。只是她还做不到李思那一步，如果不用走到那一步，她能先全身而退那就是万幸了。 ☆、第38章 张帆那边的动作真的是很快，从睿康已经开始走土地转让的手续准备就能看出来，几边都在如饥似渴的往前推。 不得不说张帆这人吧真把自己当情场浪子了，稍微缓过点劲儿，就有心思打电话关心陈硕：“陈家那事，张明智找人查过了，真是欠了不少钱……陈硕，你是不是特别恨陈家？” 陈硕的语气有些怨恨：“你说呢？就算当年我跟你好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把我赶出来吧。为什么陈家佳可以名目张帆的倒贴顾予来，我就找个男朋友都不行？” 这种贬低顾予来的话就是挠在张帆最痒的地方，还真激出那么点同仇敌忾的意思。张帆说：“咳是，他们也真的太过分了。” 陈硕咬着牙说：“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狠狠的宰睿康一笔。” 张帆说：“放心，他们占不到便宜。” 果然睿康对价格的事儿几乎没有怎么矫情，成交价格也就估值的一半不到，任谁看来都是捡了个大便宜。睿康唯一的要求就是先交一半的定金，张明智那边也很爽快，合同一签定金就过去了。而这个钱陈家佳肯定立马就去还了债。 这段时间张帆在局上出入都昂首挺胸的，和前段那晦气的怂样判若两人。连在牌桌上的座位都在不经意间挨到张明智旁边。看得其他人都窃窃私语，同时悄悄议论的，当然还有张明智买到一块地的消息。这个圈子说小也真的是很小，张明智这样看似低调其实扎眼的人，他的消息大家总是非常愿意嚼一嚼舌根的。 陈家佳在和mp的对战中，明显又开始硬气了。眼瞅着新药的临床实验越来越顺利，各项数据反映都很良好，市场机构的预期也越来越高，而最要的是她的债务危机应该是暂时缓解了，所以她不拽起来简直是没有道理的。 陈硕觉得，让他们这么舒心的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 很快，局里的各个牌桌子上就开始流传张明智买的那块地有问题，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众人在面无表情的窃窃私语中，已经把惊讶、奇怪、惋惜、幸灾乐祸等复杂多样的情绪齐齐演绎了一遍。 当然大家都是听说，谁也不知道最开始是从谁那儿听说的。可是大家都很笃定就像这消息是自己传出来的一样。比张明智更明智，这个名声怎么说都很好听啊。 可是张明智不明智，就该生气了。 他当然没有在局上就掀桌子骂人，只是张帆火急火燎的找陈硕那状态，陈硕就知道张明智已经注意到这块地的问题了，应该气焰不小。在张帆连续七次给她打电话之后，她终于慢悠悠的接了起来。那边已经明显有点火气：“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陈硕说：“刚跟总部开会呢不方便，什么事？” 张帆却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才哑着嗓子问：“睿康那块地规划的事，你知道吗？” 陈硕装着莫名其妙的样子：“什么规划啊？那边不都是空地吗？” 张帆支吾了两声了，含糊着把电话挂了。 赵丽丽也专门来了个电话问她：“睿康那块地的事情你事先知道吗？” 陈硕接着装傻：“不知道啊，说实话我就压根没想到张总买的是那块地。到底是什么问题啊？”她才不会给自己找事儿呢，这事有且只能有一个口径，就是张帆和陈家佳联手把一块垃圾卖出了金子的钱，而冤大头就是张明智。 张帆从此在也没有在局上出现过，据说张明智下了狠手，不但要追钱还要弄人，张帆已经被逼得跑路了。而张明智这段时间也不怎么出来活动，凭空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就算是他这种老江湖一天到晚听着也难受啊。 而陈家佳终于也再没有心思跟她提价格，只是让手底下的人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催着mp订合同条款赶紧签约，看来日子是真的不好过，比之前还难。陈硕当然是避而不谈签约价格的事，她才不急呢，上有李思的指示要等他回来定夺，下有陈硕的私心，老子怎么不得让你水深火热个半把年？等着吧，看看你能不能撑过去。 果然，陈家佳没有撑过去。睿康传来消息，陈家佳住院了，被人从楼上推了下来滚了两截楼梯，腿骨折了脖子也扭了。张明智找不到张帆，自然是要找她算账的。 陈硕当然要去见识一下这个场面，一直玩似的踩着她的陈家佳，一直都把她当成二傻子的陈家佳，不知道浑身是伤的躺在病床上仰望她是个什么感受呢？陈硕真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感受一下。 陈家佳的住院地址很好查，找睿康的人一问就知道了。陈硕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两根烂香蕉就登门拜访了。 病房里只有陈家佳孤零零一个人躺着。自从上次妈妈发病之后，出了院又送去南方调养了，可能是怕再呆在北京真的会被陈硕气死。而现在应该还没有收到风声回来吧。 陈家佳脖子不能动，但是圆睁的双眼已经代替了所有的肢体语言：“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陈硕把香蕉放在床头自己坐了下来：“这不从来都没跟你聊过天，今天我放假，陪你好好说说。” 陈家佳还是瞪着眼睛：“跟你有什么好说的！麻溜儿的滚！” 陈硕像没听到一样看了看四周，咂着嘴说：“啧啧，你都难成这样了，还有钱住头等病房，果然是千金小姐啊。” 陈家佳冷哼了两声，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陈硕也不急，只是笑着问了句：“张帆跑了你知道吧？看来这个黑锅只能你来背了，张明智可跟那些讨债的小混混不一样。” 陈家佳还是闭着眼睛装死。 陈硕接着说：“真没想到他的说跑就跑一点没想着你。我一直以为张帆对你还是有点情义的。我跟他说你有困难要卖地，他就立马帮你跟张明智牵线搭桥，热心的不行啊。” 陈家佳张开眼睛，愤恨的看着陈硕：“原来是你！” 陈硕谦逊的笑了下：“嗯是我。你跟张帆当年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也应该投桃报李的回馈你们一下。” 陈家佳眼睛瞪得老大，如果不是脖子和腿活动不方便，她肯定已经从病床上跳起来。“你……你……” 陈硕笑着点头：“没错，我知道了。你们俩是怎么合起伙来把我送到他床上，回来之后又怎么联起手来揭我的伤疤。你们做了这么多，我要是不知道岂不是太对不起你这片苦心了？” 陈家佳眼神暗了下去，她好像反而变得平静了，冷笑着说：“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做都做了，要是回头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干。” 陈硕的表情终于冷了。话都说开了，那就接茬说。“陈家佳，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为什么？”陈家佳喃喃重复了一下，好像有点失神。沉默了一阵，才说：“我也想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却在那儿占着我的位置。” 陈硕没有说话，陈家佳继续说：“我为什么恨你？明明我是陈家的人，我才应该从小吃穿不愁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是我在十五岁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每天吃的是咸菜萝卜稀饭，闻着点肉味肚子里就跟有猫抓一样。七八岁就开始下地干活，冬天里手上的冻疮都没好过，还要天天洗衣服。念书？哼哼，饭都吃不饱，哪有时间念书？小学断断续续上了三年，初中一个老师教一个年级，能学到什么？” “如果让我一辈子都那样，我可能真的也就认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告诉我我可以过好日子，我可以吃得饱穿得好天天上学其它什么事儿都不用做，你根本不能想象那种感觉，就是突然有一天做了一个特别好的梦，一点也不真实，好像一个雷就能炸醒过来，特别高兴却又特别害怕。比一直穷着的时候还要害怕，怕得简直晚上都不敢闭眼，怕再睁眼的时候什么都没了。我回不去以前那种生活了，再回去，就会死。” “可是你就是那个雷啊，长得好成绩又好，性格开朗又讨人喜欢，所有人都喜欢你，爸爸妈妈，来哥，朋友同学，有你在，谁会注意到我？我每天都在害怕，怕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我根本没必要回来，有你就够了。然后就会又把我送回去。所以我不喜欢你，已经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不喜欢我？就可以那么对我？”陈硕插了一句，声音很平静。 陈家佳冷笑：“你根本不是陈家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呆在那里。你已经享受了那么多年，吃那么一点苦算什么？再苦，能跟我过去的十五年一样？” ☆、第39章 “陈家佳，你该吃药。”陈硕淡淡的说了句。“十五年的穷日子已经把你折磨得不正常了。” 陈家佳冷笑，“霸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还能那么不要脸的享受着？我们俩谁更不正常？” “到底是你抢了我的，还是我占了你的，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俩谁也吵不过谁，”陈硕对这个问题也想过很多次，但是现在她已经释然了，“你揪着这个不放根本就没有意义。不是我的，也未必就是你的。” “你当然这么说！”陈家佳又有点激动起来，“吃了十五年苦的人不是你，回来每天都战战兢兢的人也不是你，来哥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人也不是你。为什么被抱走的人不是你，反正你本来也没人要不是吗！” 陈硕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曾几何时，她也在想过很多类似的问题，例如为什么她就不是陈家亲生，为什么抱养的是她，为什么陈家佳要回来……可是没有为什么，这就是现实。“嗯你就继续这么想吧，最好想到把你自己弄疯了为止。”陈硕说。 “你怎么就运气那么好？”陈家佳的眼神渐渐有点涣散，喃喃自语一样的说：“都被赶到那么远的地方，竟然还能回来？你为什么没有死在外面？” 陈硕虽然觉着这么低素质的诅咒实在太不文雅，但她一点也不介意，反正现在要死的人也不是她。“看现在这个情况，我可能暂时死不了，不过你就不好说了。你还有钱还给张明智保命吗？” 陈家佳的好像没有听见，还在一脸愤恨的念叨：“你应该死在外面才对啊。” 好吧，看来陈家佳是真的快要被逼疯了。陈硕觉得今天再踩下去真的没有什么意思，那就暂时告一个段落。陈家佳一天不把张明智的钱吐出来，一天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慢慢看她在油锅里煎熬的日子还长。 从陈家佳的病房出来，正好遇上陈家佳的两个闺蜜来探病。一照面那俩闺蜜就在陈硕旁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陈硕也懒得理她们，抬脚就往外走。刚走到门诊楼门口，又碰上了顾予来。 陈硕觉得，她和顾予来在医院撞见的几率真是高啊。来了三回，每回都能碰见，不知道的还以为顾予来在这儿当驻点医生。 陈硕没想理他，顾予来当然也还是把她拦了下来。一开口却是问：“陈家佳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陈硕点头，“很有关系。” 顾予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定要弄成这样吗？” 陈硕翘着嘴角：“怎么？觉得我太残忍了？李思应该跟你说了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都知道了怎么还这么难接受的样子？” 顾予来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说：“硕硕，我不想你后悔。” 陈硕说：“有良心的人才会后悔。你觉得我还有那功夫吗？” 顾予来还没有说话，陈家佳的一个闺蜜突然就从楼里边打电话边跑出来，看见顾予来眼睛一亮，上来就抓着他的手：“来哥，家佳不太对劲，你快去看一眼。” 顾予来看了陈硕一眼，陈硕耸了耸肩膀表示什么也不知道，顾予来好像叹了口气，就被那个女的拖进了楼里。 嗯看来陈家佳这次再也不能装抑郁症了，她可能会真的得抑郁症。 第二天，妈妈的名字在她电话上出现，陈硕嘴角含着一种讽刺的笑，接了电话。不是为了陈家佳，王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找她。 她还是依约去跟王茹见了面。王茹双眼浮肿，面色发灰，陈硕觉得又比上一次看见她老了好多。 这一次王茹一看见她，就握住她的手含着泪说：“硕硕，你救救我们！” 陈硕没有说话，听王茹讲了睿康搞成这个样子的始末。其实也很简单，陈应去世以后，王茹的天一下子垮了，睿康的事又压到她身上，而她其实好多年都不管公司的事儿了。各种压力一下子都到了她身上，她就开始精神寄托。 她一直都有打一些小麻将小扑克。以前是怡情，后来就开始越赌越大，每天玩得时间也越来越长，基本已经成了瘾。一直到陈应攒下的老本都被她输光了，开始从公司里不断的挪钱，陈家佳才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她一直以为王茹跟以前一样小玩一下打发时间，没想到已经输成了这样。 睿康新药研发需要不断的投入，而陈应死后好多老的销售渠道开始不认睿康，这一行本来竞争就激烈，常规药品销售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睿康一下就两头都陷入困境。无奈之下，只能想到卖股份。 而公司有那么大的财务缺口，人家一做财务调查就什么也包不住，股份也是卖不出去的。所以在确定mp的收购意向之后，王茹就去借了高利贷先把睿康的账填上，本来指着钱快点回来把这个事解决。没想到收购的事一拖再拖，高利贷也越滚越大，简直是要把她们俩给拖死。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是硕硕，虽然我们把你送出了陈家，但是我们也不指望你来回报我们以前对你的付出，从来没有要求你分担家里的一点困难。可是家佳，她回陈家真的还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却抗下了所有的困难，照顾你爸的病，照顾我的生活，还要解决我欠下的债。为了不让我担心，硬是把我送到外地疗养，自己一个人把这些事都扛了，可这些本来都不是她的错……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可是她真的也没有比你好过多少。” 陈硕看着窗外，淡淡的问：“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做什么？” 王茹突然就跪了下去，死死的抓着陈硕的手说：“硕硕，你就念着我们养了你十几年，救救我们，救救家佳。她真的已经快疯了！买地的那人简直是个瘟神，比那帮高利贷的人还可怕，三天两头就上门来闹事，” 陈硕的心里一片白茫茫的冰冷。对于王茹，她似乎连愤怒的力气都失去了。“妈妈，你觉得睿康走到今天，我能做什么？” 王茹急急的说：“你可以让mp快点把股份买过去，有了这笔钱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陈硕很平静的说：“这个事我真的办不到。” 王茹的眼神一下暗了下去。随即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什么叫办不到！你们李总不都是听你的吗？要不是你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睿康这么多事！” 陈硕没有说话。她也不想去跟王茹解释她和李思的事。王茹现在把她当做了救命的稻草，要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可是说白了她也只是根稻草，自己浮着不淹死就已经很吃力了。 王茹激动的一直在说，声音也越来越大，陈硕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王茹却不干还是死死的跪着。咖啡厅里其它的客人都已经看了过来，也有服务员过来劝。一个年长的女的这么跪在她面前，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着鄙视。 陈硕开始保持沉默。反正陈家对她的怨气已经多得不了，她不在乎再多这么些。 王茹终于是被人从地上架了起来。陈硕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也不管她身后那些愤怒的眼光，抬脚就出了咖啡厅。 在李思回到美国两周以后，总部那边传来两个大消息，一是albert正式向董事会提交了辞呈，将会于三个月后正式退休。二是负责集团采购的kay被爆出收受贿赂，已经暂停职务接受调查。 陈硕看着邮件，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胸膛里。李思这个仗，赢的又快又漂亮。 王茹还是一直没有放弃，天天通过各种方式找陈硕，甚至也找到她住的地方开始堵截。陈硕不想再跟她有正面冲突，所以销售部说这两天要参加在厦门一个新药推广交流会，陈硕就主动申请说她也跟着。顺便请了几天年假准备避一避风头，一切等李思回来再说。 春天的北京还是寒意浓重，可是厦门已经是艳阳高照温暖得不行。陈硕看着酒店外的阳光，心里是回国以后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嗯，差不多了，等李思回来，她就可以安心的回美国去了。这边的人和事，她一个都不想再见到。 可是刚这么美好的计划玩，下楼开会看到会议日程，第一行大字就写着：邀请嘉宾——顾予来博士。 陈硕用手撑着脸，这……老天爷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她就随便出个差，还能赶上跟顾予来一起，这一行也忒小了吧！ 当然陈硕也能想明白，这种大型的会议请顾予来这种规格的非常合适。一来顾予来确实是药品研发领域最年轻的专家之一，二来手里有个炙手可热的研发项目，跟那些理论脱离实践的纯学术派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三来睿康本来也是老牌的制药企业，在同行里实力不小，要陈硕是主办方，肯定第一个想到要邀请的也是他。 参加会议的企业和人员非常多，慢慢一个会议厅都是人。陈硕捂着脸坐在人堆里，侥幸的想着顾予来也不一定就能发现她吧。一会开完会立马走，跟销售总监打声招呼就去其它地方开始休假。 顾予来穿着一身笔挺的修身西服走到台上，往大屏幕面前一站，一种优雅的学术范儿就扑面而来。 ☆、第40章 这是陈硕回国后第一次看见顾予来在这么大的场子里发言，跟以前学生那会什么演讲比赛诗朗诵之类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就站在屏幕前，没有稿子，信手拈来，一个高深的新品生物药被他像拉家常一样，连会议服务人员听了都觉得这药真是好啊！ 他这么一场讲下来，陈硕几乎可以预见睿康新药的订单会雪花一样从四面八方飞过来。 销售总监在旁边低声对陈硕说：“顾博士这口才不去当销售真的可惜了。” 陈硕笑了笑，说：“明天的会我就不参加了。要是碰见睿康的人，你别提我来过。” 销售总监以为她不想应酬，点头表示明白了。 到会议散场的时候，陈硕就溜出了会场。去酒店外的海边晒了会太阳，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走。 上了楼，刷了门卡刚要推门往里走，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比她还快的推开了门，陈硕心里重重跳了一下，人就已经被拉进了门，然后嘴就被堵上了。 咳，这么明目张胆耍流氓的，除了顾予来还有谁？看来真是低估他的视力，什么时候被他看见的？ 这个吻比他喝醉那次好太多了，陈硕没有再使踹腿的绝招，咳反正就要回美国了，她也懒得再躲来躲去的。在顾予来的嘴唇开始辗转到脖子的时候，她问：“陈家佳那边不用你照顾了？” 顾予来停了一下，随后吻得更用力，好像是要报复她一样，让陈硕再也说不出话来。 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进来，潮湿而清凉，带着一种夏天的预示。陈硕闭上眼，享受着这南方春天里最后的一点凉意，跟顾予来的吻一起，贴着她的皮肤，让她明明好像在梦中，却又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 第二天早晨，顾予来早早的就把陈硕叫醒，说吃了饭出去玩玩。陈硕打着哈欠，跟着他一起到酒店餐厅吃早饭。住在这个酒店里的基本都是这次过来开会的制药行业相关人士，陈硕回国的时间不算太长，以前也没有跟着销售出来跑过市场，所以这些人里并没有认识的人。可是顾予来不一样，他基本就是这个行当里的明星，三不五时就能碰见一些人跟他打招呼。陈硕默默的往嘴里塞着东西，觉得那些人好像都在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陈硕看着那些中年男人，觉得顾予来真的也太有魅力了点儿，要是一帮小姑娘看着他们在背后议论也就算了，一帮大男人对他俩的事儿这么感兴趣干什么？还不准顾予来有个对象啦？ 因为上午的半天会顾予来还要主持一个分会场的讨论，所以在酒店外面走了一圈，他还是带着陈硕回会场开会。但是走进会场的时候，陈硕明显觉得气氛不对劲。 大家看着顾予来的眼神，从昨天的欣赏和赞叹，变成了惊讶和质疑，甚至有些人在看见顾予来进门的瞬间，就起身离了场。 顾予来好像也不介意，走到分会场的主持台上坐下来，宣布开始讨论。陈硕看见mp的销售总监也在下面，并且在使劲儿冲她招手，就走了过去。 “陈总，出事儿了！”她一坐下，销售总监就低声说。 陈硕也压低了嗓子：“什么事儿？” “您还没看新闻？”销售总监说，“睿康有内部人举报，说是新药临床数据造假，动静闹得可大了，据说药监局的都过去了。” 陈硕皱了皱眉没，翻出手机来搜索了一下，果然睿康的新药已经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陈硕抬头看主席台上的顾予来，很明显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平静的在宣读分会场的讨论主题。 这时候已经有人按耐不住，直接站起来大声问：“顾博士，关于你们睿康新药临床试验数据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顾予来一脸茫然，问：“临床试验的数据有什么事？” 又有其它的人站起来直接喊：“数据造假的事儿啊？顾博士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予来明显愣住了。陆续有人站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吼成一片。 “新药的临床测试结果究竟是怎么样的？是不是真的有样本反应有副作用？” “是哪种类型的副作用？是不是会导致并发症？” “如果有副作用，睿康还会继续在新药上投入吗？” 不大的会场里已经吵成一片，到后来根本听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一片嘈杂之中，顾予来一直在沉默，好像对那些人越来越尖锐的话根本就没有听到。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一个杯子，砸在主席台的桌子上，话筒中穿出一声刺耳的杂音，让所有人瞬间静了下来。这时候顾予来好像终于回过了神，对着话筒说：“这件事我暂时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新药的临床试验数据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大家说的这些问题，其它的情况，我还需要再了解一下。抱歉今天的会议先这样。”说着就站起来走出了会议室。台底下再次炸开了锅，有好多人对顾予来这态度十分不满意，高声的质问，却被顾予来关上门挡在了身后。 陈硕对这样的情况也觉得措手不及。不应该啊，别的不敢说，顾予来的为人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新药真的有新闻上说的这些问题，顾予来是肯定不会掩盖起来不说的。就算是陈家佳指望着新药挣钱，给顾予来施压，他也不会这么做。人命关天的事儿，顾予来绝对不会马虎。 内部人举报？实验数据的事只有睿康内部清楚，自然是内部人干的？那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不惯顾予来？还是要整垮睿康？ 陈硕觉得脑子也有些发懵，完全摸不着头绪。她想了想，起身到会场外面给李思打了越洋电话。 美国这个时间应该是还是晚上，李思也不知道是刚夜场完还是睡了一半，接起电话来鼻音浓重好像很累：“什么事？” 陈硕吸了口气，说：“睿康出事了。”说着把新药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又问：“现在怎么办？” 那边好像思考了一阵，才说：“先观察一下，看看新药本身是不是有问题。其它的事情你先不要管，我很快就回去。” 陈硕“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想了一阵，又拨通了凯文的电话。那边接起来的时候明显很意外，“陈？找我什么事？” 陈硕说：“这不也不知道美国这么形势怎么样，我还是有点紧张。kay的事情，是你做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说：“总公司这边的事你不要管，卷进来对你不好。” 陈硕苦笑着说：“可是我在中国这边日子实在不好过。睿康这几天出了很大的事情，我觉得这次收购可能要黄。” 说着把新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跟凯文诉苦：“现在是李思能不能上去的关键时候，要是睿康这边收购失败了，我们所有人的下场估计不会比kay好多少。就算没有kay，其他几个副总裁也都盯着那个位置。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们因为我的失误……” 凯文安慰她说：“陈，你不要这么紧张。” 陈硕声音有些发颤，隐隐带着哭腔：“美国那边我已经帮不上忙了，中国这边我还搞成这样。凯文，你也知道我跟睿康的关系，我总想做得更好一些来证明我没有私心，可是李思一回美国事情就成了这样，李思会不会对我有误会？我真的很害怕，凯文我该怎么办？” 凯文在那边叹了口气，好像犹豫了一阵，才说：“睿康的事你不用太在意，李思会有安排的。” 陈硕心里重重的跳了几下。凯文的这句话，就等于告诉她，她刚才忽然从脑子里蹦出来的的那点猜测，都是真的。睿康新药的这个事，是李思的计划。 早在张帆刚出现陈硕告诉李思说挖墙脚这事不行的时候，李思就跟她说有planb。如今看来，他的计划根本不止是一个研发团队，而是彻底毁掉睿康的名声，让它再也翻不了身，只是乖乖的任他宰割。 本来陈硕也十分不确定这个念头，毕竟从李思一直以来对顾予来的态度看，他是很欣赏他的。顾予来的研究领域和学术水平就是放到mp的研发团队，也都能排得上号，如果为了收购价格更低一些就毁了顾予来，这简直是太蠢了。李思这么心思深远的人，他肯定知道留着顾予来，以后会给mp带来多大的收益。 可是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唯一合理的可能，就是收购完成之后，mp再恢复顾予来的名誉，并以一个救世主一样的形象在他事业最低谷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他，那么顾予来以后自然是要为mp死心塌地的卖命了。 可是，恢复顾予来的名誉，就要证明这个是一个乌龙，那么这个乌龙的黑锅会由谁来背呢？想到这里，陈硕突然全身冰凉。还能有谁？现在在中国坐镇的是谁，就是谁来背呗？ 这么一想，陈硕发现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她之前还是把李思想得太简单。 李思回国之前就调查过她和陈家的关系，这一点她之前就已经确定根本不用再怀疑了。而千方百计的把她带回来，应该也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只有她，才是这场收购大战中最合适的垫脚石。如果以后有人发现这个收购计划中任何不光彩的手段，都可以说成是她为了报复陈家人的自作主张，跟一向光明磊落的李思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真人有人拿着这个事攻击李思，陈硕知道自己会被毫不留情的推出去。这就是她最后的价值了。 她捏着手机站在那儿，像个石像一动不动。会场中的人已经慢慢退场开始往外走，有几个人撞到她，她也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浑身发冷。 想哭吗？哦不，她对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一天真的近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残忍。 ☆、第41章 陈硕就这么站在走廊里，一直到人群都散了，销售总监过来拍她：“陈总？陈总？” 她回过神，对销售总监笑了一下，说她有事先走了。然后边往房间走边给顾予来打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陈硕问：“在哪儿呢？” 顾予来报了他的房间号。陈硕直接到那儿敲门，顾予来过来开门的时候还在讲电话，陈硕没有吵他，自己关了门盘腿坐在旁边，听着他在跟电话那边的人确认新药的情况。 过了一阵他打完了，脸上的表情倒很平静。陈硕说：“问清楚了吗？怎么回事？” 顾予来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目前只是说药监局那边接到举报，说我们二期临床结项的数据有问题，所以接到通知说三期临床也暂停，需要等待调查结果。” 话音刚落，顾予来的电话响了。陈硕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没有名字。顾予来想了下，还是接了起来。他静静的听了一阵，只“嗯”了两声，最后说：“我暂时没有办法回答，不好意思。”然后挂了电话。 陈硕问他：“记者？” 顾予来点了下头。可动作还没结束，电话就又响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红是非多吗？陈硕直起身子，把顾予来的手机抽过来直接按了关机。然后看着他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予来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看着她，弯着嘴角说：“硕硕，我可能马上就要名誉扫地什么都没有了。” 陈硕抬了抬眉毛，看你这表情哪儿像马上就要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啊？ 他又说：“估计等会我这门都要被人砸破了，挣着抢着要过来骂我学术败类呢。” 陈硕又抬了抬眉毛，好像学术败不败类的你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啊？ 他最后说：“硕硕，我都这样了，你愿不愿意带我私奔呢？” 陈硕一愣……然后就真的跟他私奔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陈硕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莫名其妙，还说：“要搁古时候咱俩是不是得浸猪笼？” 顾予来笑了两声，说：“还好现在不时兴了。” 他们俩就这么随便买了张机票，跑到一个南方的小城，在一个民宿住了下来。 一切的生活都回到了最简单的状态，没有电话会议，没有舌战群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委曲求全，原始得好像真的回到了要被浸猪笼的那个时代。就算明天就要去死，今天也先享受了吧。 早上醒过来有顾予来惺忪的笑眼，问她早上想吃什么，虽然每天早上能吃的只有楼底下那家板凳都能擦下二两油渣子的饭铺，不过她可以选择是亲自下去用裤子蹭油板凳还是顾予来代劳了端几个包子上来给她填肚子。 午饭基本就远离那个饭铺了的辐射范围了。他们俩会带上点干粮就跑出去，到江边吹吹风，到河里摸摸鱼，到田里看看刚冒个骨朵的油菜花……顺便薅几把菜头回来准备晚饭。 晚饭就是一天中最隆重最正式的大餐了。由二把刀陈硕小厨亲自操刀，原材料就是河里摸到的雨或者田里薅到的菜。当然如果一天都没有斩获的话两个人还是回到菜市场挑挑容易做的食材回来。毕竟陈小厨过去多年的下厨经验多半还是在西餐，对于中餐领域不能要求太高。 民宿的老板是愿意出借厨房的。只是以前的房客愿意用厨房的基本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穷学生和小年轻，图个新鲜外加经济实惠。可是这俩看着也不小了穿衣打扮也不穷，怎么也好这口每天在厨房里瞎折腾呢？ 吃完饭以后顾予来总是非常主动的承担了洗完的工作，这样的分工陈硕非常满意。她十分愿意拿全是油的锅铲，却十分不愿意碰全是油的碗碟。 趁着顾予来在洗完的空档，她就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一边坐在房间的床边看着窗外的江上夜景，一边吹着她的头发。 顾予来说：“陈硕你别湿着头发坐在窗户边！一会儿就得把你吹感冒。” 陈硕才不听他的，照样开着窗户把吹风机舞得起劲。 顾予来就会走过来关上窗户，回头就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扔到床上。他刚洗干净的手比窗户里吹过来的江风还要凉，缓缓的梳理着她半干的头发，头皮痒痒的，磨人得很。 陈硕就凑上去狠狠贴住顾予来的嘴唇，她的嘴皮也冷，正好去他那儿取个暖。当然最后取暖的就不止是嘴皮了。 可能老天爷终于觉得十年前欠他俩的一个私奔，那些本该在年少轻狂一无所有的年代才干得出来的荒唐事，在他们俩都事业有成负担重重的今天，终于是把它干成了。 陈硕甚至在有一天晚上半梦半醒被顾予来搂着的时候，出现一种幻觉竟然希望这就是永远。 可这当然不是永远。 他们俩的手机都好几天没有开机了。这一天陈硕趁着顾予来在底下洗碗，悄悄打开了手机。几秒钟之后就收到米雪的消息：硕姐你去哪儿了？李总回来了在找您呐。收到消息赶紧回来啊！ 这就是信息过于发达时代的弊端。要真搁浸猪笼那时代，他俩都跑到这儿了，谁能找到得到他们呢？陈硕吹着头发，默默的又关了手机。 第二天做晚饭之前，陈硕发现酱油没有了，根顾予来说了一声就想自己到市场上去买。可在楼底下碰见房东，就顺便找他借了一瓶就折返回去，上楼准备叫顾予来过来帮厨。 半开的门缝里，陈硕看见顾予来一个人在房间，单膝的跪在床头，手上拿着一个戒指。 陈硕手一软，酱油瓶子差点掉在地上，还好她又即使悄无声息的握住了。 顾予来开始出声：“硕硕。”嗯，轻柔版的。这个版本他明显不满意，打住了。 咳了两声又出声：“硕硕。”嗯，阳刚版的。这个版本明显也不满意，又打住了。 再咳了两声：“硕硕。”嗯，深情版的……为了避免凑字数的嫌疑就不往下描述了…… 试了好多个版本以后，他好像终于试出了最满意的版本，就是一本正经版。“硕硕，虽然晚了十年，虽然我可能再也没办法挣到很多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永远都照顾你。” 陈硕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她慢慢伸出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已经糊了自己一脸。 她有多少年没有真的哭过了？除了那些故意扮柔弱博同情，她应该有五六年都不知道这种情不自禁的流泪是什么滋味了。 在被放逐到异国他乡在最初那几年，她流的眼泪应该比她的体重还要多。后来跟了李思开始学着更体面的生存，才知道体面要用更多的眼泪来换。在李思那些近乎苛刻的工作标准下，她也偷偷的哭过，每哭一次，她就觉得自己离脆弱又远了一些。 回国之后她也经历了不少的憋屈，被陈家佳和张帆联手羞辱，被王行那种纨绔子弟当小姐逗闷子吃豆腐，被妈妈近乎无情歇斯底里的砸头，她从来都有哭的冲动。人生嘛，本来就不是顺风顺水的，哭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今天，没有人羞辱她，没有人打骂她，只是顾予来对着空气的几个字，她就这样的忍不住了。 终于，把她拉回现实的，不是那些虎视眈眈还在盯着他们的目光，而是她就要满溢的幸福感。 来哥，我们的结局，注定也不是你觉得的那个。 她抹了眼泪，转身走下楼，碰上正在马上变逗小孙子的房东。陈硕把酱油塞到他手里，告诉他晚上的时候跟楼上她朋友说一声，她有事先回北京了。 然后她摸出电话查询了一下航班和火车信息，发现正好有一趟飞机回北京，就立刻买了票打车直奔机场。 再美好的梦也只能是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麻木而卑劣的陈硕，会在这个本来也不怎么光明的世界里体面的活着。 ☆、第42章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半夜，首都机场照样是灯火通明的热闹样子，打车的队伍照样是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所有的人也照样是麻木而忙碌的奔走。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那种山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的隔世感。咳，所以这年头私奔真是没劲，少了谁世界也照常转来着。 她回公寓把自己收拾干净，算着时差往美国那边打了几个电话。第二天一早就化了妆精神抖擞的到公司上班。 米雪看见她回来特别高兴，趁着李思还没来，挤到她办公室里跟她大聊八卦。除了财务新招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以及销售部的一个人才跟客户搞了点绯闻以外，话题基本都集中在李思身上。 “前两天李总刚回来的时候心情可好了，礼物人人有份连保洁大妈都分了支护手霜。他们都在猜李总是不是离继承大位也不远了。” “可这几天简直画风突变啊，说实话来公司这么久，还真是头一次看见李总持续几天都情绪不太对劲儿。天天催着伊万他们去跟睿康交涉，挑着方案说这不对那儿要改，简直是要把自己人和睿康的人都逼死……硕姐你不在，这两天真的谁也不敢往李总跟前凑，连刘秘书都巴不得多得远远的，送个咖啡进去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叫住。” 陈硕失笑，说：“有那么恐怖吗？” 米雪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儿：“虽然他是我男神排行榜中的前三甲，但是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真的很恐怖。”说着看了看表跳了起来：“妈呀这个点儿李总可能快来了，硕姐你忙啊！”撒丫子跑出了她办公室回工位假装勤奋去了。 米雪果然是料事如神，她归位没多久，李思就从大门走进来。看了一眼陈硕的办公室，一脸平静的回了自己房间。 陈硕揉了揉嘴角，挂起一个笑容，才起身去敲李思办公室的门。 李思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米雪说的那种“恐怖”，还淡淡的笑着说了句：“休假回来了？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陈硕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开玩笑：“嗯难的有个假期不用听你吩咐随时候场，所以还真是过得不错。” 李思“嗯”了一声，好像对她的玩笑也不在意。 一切好像都跟以前一样。但是陈硕知道，其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陈硕露出关心的样子：“美国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李思也不瞒她：“albert态度有松动。当然三个月之内要说服大多数董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相信他们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能这么说，就表示如果没有重大的意外情况，三个月之后他职位抬头的那个“副”字就可以去掉了。紧接着，当然就是一人得道全家身升天。 陈硕知道自己应该还是属于升天的那个序列，所以她理所应当的开始讨彩头：“李总我今年的奖金是不是可以再涨点？” 李思挑着眉毛：“你不是只求调回美国吗？” 陈硕一脸“你这就不仗义了”的表情：“能加薪谁会闲钱多呀？” 李思接着就开始说正事：“既然回来了，睿康的事情就加快速度。” 陈硕试探的问了句：“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还对睿康有兴趣？” 李思笑了笑：“只要价格合适，总是会有兴趣的。有时候危机也是机会，看你怎么引导了。” 陈硕点头表示明白了。 “哦对了，丽丽说今天晚上约了两个人，说是可以提供资金渠道和解决换汇的事情。正好你回来了，就一起吧后面好对接。” 陈硕点头应了。本来李思的应酬她一般很少陪同，她不能喝酒去了也是个摆设。不过既然李思开了口，她也是要顶上的。 这么些天没有见着赵丽丽，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照人，看见她的时候笑得更是好看：“哟，陈硕休假回来了？正好正好，我还说今天没有美女作陪，于总和洪总肯定有点闷。” 陈硕觉得后槽牙有点酸，赵丽丽这么笑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事啊。 进了包间，陈硕被安排在那个洪总的下手，正好给一桌人斟茶敬酒的位置。 李思是惯会应付这种场面的，陈硕配合着他的话音抬手，殷勤的给各位老板倒酒，让李思总能非常有节奏的举杯助兴而大家的杯子都不空着。 赵丽丽说这段时间再喝中药调理身体所以酒就免了，当然这桌上也没人敢灌她。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喝了一会儿，突然说：“诶陈硕你怎么不喝点呢？” 陈硕端着分酒器，笑着说：“咳我确实不会喝酒，还是给几位领导服务吧。” 赵丽丽开玩笑似的说：“咳他们三个大男人这么喝有什么劲儿啊。我是实在不能喝，你怎么也意思意思给他们助助兴呗。” 陈硕笑得更不好意思：“我真是从来没喝过呐。” 赵丽丽说：“没喝过哪儿知道能不能喝呀。没事，多了我送你回家。” 那于总和洪总也高兴的跟着劝：“是啊，没喝过才应该试试酒量嘛。都自己人喝点没事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陈硕再推就是不懂事了。她端起杯子说：“既然各位领导看得起我，那我就豁出去了，只是一会儿喝多了要是出丑，大伙儿担待着我点儿。那我先敬于总和洪总一杯。”说着仰着脖子，半喝半罐的把那杯酒倒进嘴里，放下杯子的时候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从来没喝过白酒，这么痛苦的表情也不都是装的。 她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望向过李思那边，反正今晚看赵丽丽这个架势她是躲不过去的，李思不救她还好，要救场她估计得双份。 这时候李思开口了，说：“陈硕给我当助理这么多年，我真从来没见她喝过酒，还是于总和洪总的面子大。” 陈硕一直保持笑容，没接腔。 第一杯酒一旦端起来，那基本也就再也放不下去了。挨个敬一圈领导，领导再挨个敬一圈她，她又回敬一圈领导……中间还有赵丽丽端着酸奶敬了她好几倍，说是感谢她辛苦的工作好好的帮李思。你倒是拿点实际的感谢啊！拿着酸奶感谢算几个意思？就是要往死里灌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啊！ 过了三圈，陈硕就晕了。咳酒量真不行，这么多年确实没操练这个。 因为陈硕的加入，喝酒聊天的氛围明显更上一层楼。陈硕到后面已经是在靠意志力强撑着，连笑容都僵了。 这边人数和量都不占优势，陈硕开始晕乎之后，火力又开始往李思那里集中。赵丽丽看李思也明显有点吃力了，白酒毕竟不是他的优势，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就笑着说：“要不陈硕再代表你们李总跟两位老总喝一个，咱们今天这事就算定下了。” 陈硕还有点发懵，就看见赵丽丽把瓶里剩下的酒统统倒到她的杯子里，连最后一滴都慢慢的稳稳的滴进去，嘴里说着：“正好也就这么多了嘛。”差不多得有一两，不知道她这个正好是个什么标准，反正这一杯下去陈硕估计也正好能胃出血。 陈硕舔了舔已经发苦的嘴唇，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哑了嗓子什么也没说出来。行，今天就交代在这儿吧。 她刚想伸手把那酒端起来，玻璃桌面却又把酒杯转走了。陈硕愣愣的抬起头，发现杯子已经到了李思手里。他说：“陈硕不行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然后一仰头，一杯酒就那么灌了进去。 赵丽丽的角色一下变得比她自己喝了一大杯白酒还难看。陈硕撑着头，一下倒在了桌上。 这种情况再不装着醉死过去，可能明天就得真得真死过去。赵丽丽一直没有特别为难她，到目前为止除了稍微让她干了些跑腿的体力活，真正的手段还真没往她身上招呼。凭着她跟张明智那样的人都有那样的交情，再看看陈家佳那样儿，陈硕就知道赵丽丽没真跟她较真儿，充其量就是不太待见她。 可越来越不待见，总有一天也是个死啊！ 要以前这种情况李思肯定不会护着她的。现在这么看，他要离开这棵大树的时间也不远了。 散场的时候，也不等赵丽丽说话，李思直接说：“陈硕跟我一起就行了。”又转头对赵丽丽说：“今天喝多了我就不送你了，司机在外面等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然后叫服务员把陈硕扶上了他叫的另一辆车。 这个过程中陈硕一直皱眉闭眼稳稳的装死，逼真的程度还让那个于总一直怜香惜玉的问李思：“小陈没事吧？” 李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没事。” 一直到觉得车子已经走了好远，陈硕才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坐在前座的李思淡淡的说：“醒了？” ☆、第43章 陈硕用手支着头，“嗯”了一声也懒得接茬。 说实话她心里也不太高兴。李思不知道他这么干赵丽丽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吗？他当然知道，可他还是要这么干。 陈硕真的不能确定，是因为李思想要和赵丽丽掰了所以把她推出去当靶子，还是因为前两天失联了让老板不爽所以故意给她点厉害看看呢？ 不过到目前为止，陈硕知道自己还得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不也就一把么？ 车子开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公寓楼下。在停车的一瞬间，陈硕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路边顾予来的车子。 嗯，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跑得回来人家也跑得回来啊。 陈硕下了车，刚站到地面，高跟鞋就踩滑了崴了下脚，她“啊”的叫唤了一声，痛的弯下腰去。 李思也已经下了车，看见她这样子就过来想扶她。 陈硕抓住李思伸过来的手，顺势站起来就扑到了他怀里，像个树袋熊一样把李思抱得严严实实。 李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她。 陈硕埋在他怀里低声说：“帮个忙，顾予来的车在对面呢。” 李思也没说话，只是慢慢的把手也放到陈硕的背上，也轻轻的抱住了她。 感觉到李思这么配合，陈硕觉得也省事了。她本来打算李思要是反抗就硬上来着，反正今天李思把她用了，她怎么着也得用回来。 她从李思的怀里微微露出眼角瞟出去，发现顾予来的车子还在那儿，这是要逼她去亲李思吗！但是一想到李思那张脸一会儿冰山一会儿浪子的样子，特么的实在下不去嘴啊！ 但是再这么抱下去也真是尴尬了。陈硕咬了咬牙，缓缓的把头从李思怀里抬起来，非常温柔的对他笑了一下，扯下他的围巾非常妩媚的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撒娇调/情……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她觉得李思也是喝多了，眼神都跟平时的时候不太一样。就是那种有点迷离又有点迷茫，咳估计她这调/情的样子在他眼里也真是的怪得没边了。 看来这样也不行。陈硕真准备还是重新抱回去吧总好过现在这样四目相对更尴尬，忽然肩膀一紧，嘴唇就被贴住了。 陈硕惊悚的睁着眼睛，看见李思近在咫尺的脸，千分之一秒后反应过来看来李思都不耐烦放大招了，她赶紧闭上眼伸手抱住他。咳反正都亲了戏得接着往下走啊。 果然这个大招放出来，没过几秒钟顾予来的车就开走了。 陈硕松了口气，放下手刚想结束这个吻，忽然觉得背后被环的更紧。而前面的李思已经撬开了她的牙齿开始进攻。 陈硕的脑子有那么一两秒钟的短路。这是什么情况？ 陈硕努力的往后撤了撤空出一个缝隙说：“好了他已经走了……”话音没落李思已经又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这一次也根本没在客气的，直接撅住她的舌头没留一点空隙。 陈硕终于反应过来这局面不对！李思这是喝多了趁机占她便宜呐！想也不想脚下又踹了出去。 可是那边却好像早有准备一样，脚刚抬起来李思已经用腿压制住了她的动向，反倒弄得陈硕一个站立不稳，狠狠的跌在他怀里。 咳老手就是老手，这招儿都防住了，看来他也没少强迫良家妇女做这种事情，连防守招式都这么利落熟练，还开始打反守反击，嘴上吻得更得寸进尺。 陈硕也放弃了。就这么睁着眼睛让李思过瘾。 唉这栋公寓看来大门开得也邪性，她都在这儿被人调/戏多少回了？不过这次是她自找的，对象还是老板，一会儿连破口大骂都不行。 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被强/吻了一阵，李思终于放过了她的嘴。但是手还环在她的背上，没有打算要放开的意思。 陈硕清了清嗓子，说：“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李思的声音还有些不稳，哑着嗓子反问：“你说是什么意思？” 陈硕忽然笑了一下，说：“你不会说你对我有意思吧？” 李思说：“我要说是呢？” 陈硕忍不住笑了起来。并且一直扒在李思怀里笑得都抽抽了。 李思也不生气，只是问：“怎么，很好笑？” 陈硕把头埋着，抽着肩膀点点头，好像已经笑得说不出话。 李思却还是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还问：“为什么好笑？” 陈硕喘了会，终于把气顺过来了，才说：“我感觉你每次跟一个女性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离甩了她们也不远了。这次终于是要轮到我了吗？” 李思这次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他低低的说了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 陈硕想了想，又说：“哦还有，她们都能拿到不少的好处，你准备给我点什么？你知道我的薪水也不低，少了我可是会死缠烂打的。” 李思居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嗯，要给你满意的分手费，可能会把我赔死的。” 陈硕抬起头来，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样子。 可李思接着说：“所以我也没打算给你分手费。” 陈硕惊讶的张了张嘴，真没想到她的老板已经无耻到这种程度，都准备吃白食了! 李思说：“反正你也是要一直跟着我的。” 陈硕一愣。或许有一个老板能对你说这种话，也算一种保你铁饭碗的承诺吧。可是此时此刻，陈硕脑子里却浮现出顾予来坐在主席台前，一个杯子在他面前甩得粉碎，他眼里那种灰暗。还有凯文说“睿康的事你不用太在意，李思会有安排的。” 她的饭碗，从端着的第一天开始，就没奢望那是个铁的。再优秀的女性都不可能永远漂亮聪明，但是永远都有漂亮聪明的女性出现，所以李思总会有很多选择，但是她的选择只能有一个。 陈硕笑着问：“哪种跟着？你的助理这种，还是你的女朋友那种？” 李思说：“两种一起吧。” 陈硕问：“这两种身份能混在一起吗？我觉得你一直很不喜欢你的女朋友跟你的助理走得太近，如果合在一起了，那我岂不是知道得太多了？”翘着嘴角做焦虑状：“我有一天会不会被灭口啊？” 李思好像被提醒了一样：“哦对，还能灭口，分手费都省了。” 陈硕把李思环在她腰上的手扒了下去，拉出一点距离来静静的看着他。那眼神就是在说：“你觉得这样好吗？” 李思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的，他淡淡的说：“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陈硕失笑。试？她要糊口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谁有空去当个试验品？“可我不想试。”陈硕也很平静的给了他一个回复，“我没有资本去做这个实验，而且在大概率失败的前提下，我更没有资本去承担这个后果。李总，我跟你不一样，我玩不起。” 李思看了她几秒钟，才说：“你觉得我是跟你玩玩？” 陈硕自嘲的笑了下，说：“难道你还能跟我结婚？”顿了顿，又说：“哦对不起，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了，咱们俩个人文化差异太大。你可以一直跟各种女性朋友保持终身恋爱关系，可是我不行，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我还是要结婚的。”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陈硕挫败的埋下头捂着脸：“咳算了，我怎么会跟讨论这个。李总，放我一马吧，我也不贪图你那点分手费，让我踏踏实实有个稳定工资就行。” 李思终于没有再提那些不着边际的建议，只是说：“陈，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随着变化而变化，才能生活得更好，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陈硕看着李思的眼睛，相比起以前那种高深莫测的深邃，此刻他的眼神倒是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平静。陈硕不敢再看，低低的说了一声：“我先回去了。”转身就上了楼。 这个晚上，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她坐在电脑面前，细细的看着美国那边过来的邮件。这一整天她都把手机关了锁在抽屉里，到半夜的时候终于想起来打开了手机。 短信和未接来电提示水一般涌进来，震得手机都有些发烫。光看着那些文字，陈硕都能感觉得到短信那头的崩溃程度。 “你在哪儿？”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别一个人扛着。” “我已经到北京了，在你家楼下等你。” 陈硕把手机放下，点了一支烟起来慢慢的吸着。咳私奔的期间跟顾予来天天腻在一起，连烟都不敢拿出来。良家妇女的日子，她真的已经把瘾过够了。 那么接下来，还是回归到心机.婊的轨道吧。 对于李思今天晚上的行为，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其实陈硕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跟着李思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荷尔蒙分泌都还是比较旺盛的年纪，有那么几次对上两眼感觉还蛮顺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但是光顺眼也是没有用的。陈硕非常明白，李思在喝多的时候大概是分不清她和酒吧那些靠在他身上搭讪的妙龄女郎有什么区别的，虽然他醒着的时候肯定分的很清楚。 但是陈硕自己心里的那把称刻度相当精准。她和李思在那种事情关系上的可能性，还不如酒吧里那些盯着李思的钱包比盯着脸的时候还多的女孩子爬上/床的几率大。 从李思的角度想，一方面陈硕很贵，比那些要手表要提包的女孩子贵多了；另一方面，陈硕永远都没办法把身体和感情分割得那么彻底。一旦要感情，这种事就复杂了，这种价格李思这样的人付不起。 从她自己的角度说，李思的脸就是一个大写的“现实”，因为李思就是一本她不堪成长史的记录手册。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少女情怀，天天看着自己的回忆录，当然连最后的一点涟漪都翻不起来了。 他们俩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陈硕整在流产大出血；他们俩再遇见的时候，陈硕勾引了他的手下偷了他的车；等他俩正式形成稳定关系开始相处的时候，陈硕除了没在他面前脱衣服，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都在他面前做了。当然除了那层衣服，陈硕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在李思面前就是个透明的。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可发展的？ 陈硕觉得李思也很清楚这种界限。所以这么多年，两个人基本都相安无事。连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都没要跟她乱/性的意思。 所以今晚这是怎么了？ 陈硕绝对不相信李思会无缘无故的转性了。那么真被她猜中了么？反正都要把她推出去堵抢眼了，再把剩余价值开发开发？ 不知不觉一支烟已经烧到了尾巴，陈硕一直在发呆，被烟屁股上的火苗烫了一下手才醒过来。 她已经快三十岁并不年轻了，可是也还不算特别老。她身上并不算干净，但也还不是特别脏。她的感情并不丰富，但也还不算麻木到行尸走肉一样。所以跟她谈什么都行，就是别谈爱情，这是她的底线。 但是李思好像连这个底线都要突破过来，这就不太好了嘛。 陈硕扔了烟，回到电脑上缓慢而郑重的开始回复她收到的邮件。 李思也不是没有做过扔掉棋子的事情。在陈硕还是个非常稚嫩的初级助理的时候，带过她一段时间的凯丽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能跟李思做对手的那些人，能耐也都是非常不小的，从狠辣的程度和钻空子的本事来说，都不会比李思差太多。所以李思也遇到过险境。 那是集团内部一次特别重大的投标项目，要争取一家实力雄厚的医疗集团的医疗器械采购名单。李思带着他的团队奋斗了好几个星期做的标书，却在正式竞标的前两天收到风声，说他们的标的泄露了。 mp内部紧急启动备选方案和调查程序，结果虽然进了采购白名单，但是还是没有争取到那一年的订单。而内部调查结果却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说是标书是从李思那边泄露出去的。 ☆、第44章 那一次可能是陈硕认识李思以来，他所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因为那时候的李思也还年轻，权利和人脉也还没有今天这样的规模，如果最上层有人想要扣些屎盆子给他，他也是不太好躲得一点臭味都不留在身上。 可是就在那个所有人都觉得李思这次栽定了的紧要关头，李思忽然宣布他已经查到了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得力干将凯丽。在公司各种手段威胁之后，凯丽供出来主使她的人是另一个区域总监乔安娜，并称她有和乔安娜资金往来的证据。 这件事到后来的调查公司好像也就不了了之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李思平安过关而凯丽打包走人从此在这个行业再无立足之地。乔安娜虽然没被公司追究，但两个月之后就跳槽出去另一个公司主动跟公司拜了。虽然这件事表面看李思好像是个受害者，但是就冲凯丽跟了他那么久，而把她交给公司的时候李思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多人也在背后议论过李思有些凉薄。 但这就是生存的规则。李思不是上帝，不能要求他博爱无私。 陈硕不知道凯丽那个事件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可能连凯文都不一定知道更何况是她这个初级助理。只是她一直记得，凯丽收拾东西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李思正好开完会议出来，跟几个人边说话边走过了凯丽身边，连眼角都没有看她一下。陈硕能明显感觉凯丽身子一僵，随后脸上却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决绝，大步走出了mp。 有那么几次，陈硕再想起来凯丽那个表情，都会莫名觉得有些发寒。她当然不相信凯丽是被乔安娜收买了，正是因为相信凯丽的忠诚才会对李思的决绝更加心寒。而凯丽那种魔怔了一样的表情，让陈硕总一种隐隐的恐惧：有一天我会不会也被洗脑成那样？ 而在这个夜晚，陈硕又想起凯丽的那个表情。哦不，她的下场不能是那样，忍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有一天端着纸箱被保安押着从公司大门滚蛋。 第二天一早，陈硕照常早一点到公司，冲了咖啡，背了报告，等李思到办公室的时候就抱着报告进去，没事儿人一样跟他商量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李思静静的听完她说的几件事，只交代了一句话：“睿康的价格要敲定了。” 陈硕点头：“我昨天已经跟睿康约了时间，准备今天就过去。” 李思“嗯”了一声，在没有说话。陈硕也就退了出来。 一切平常的就像过去每一个早晨，什么也没有改变。不过不管李思还是不是正经的老板，她都必须是谨小慎微的下属。 收了收东西，她就去了睿康。昨天约时间的时候，睿康的秘书已经告诉她陈家佳回公司上班了。 睿康最近应该很头痛。平时气派的的大门现在紧紧的关着，要进门保安都得盘查好半天，又请示又汇报的，折腾了五分钟才让她进门。 这一次再来，陈硕的心境当然有些不太一样。她端着杯子站在会议室的窗边，看着外面依然整齐气派的厂房，却再也没了那种从小就在心里的敬畏感。可能在她心中，睿康就是陈应，好像近在咫尺却又威严得不敢亲近。她从来也没有希望睿康倒下，可是就像没有支流的湖泊总有一天会干涸，再能干的陈应也总有一天会离开。睿康真的就是他的一部分，他走了，把睿康也带走了。 过了一会儿，陈家佳一个人走了进来。她的出场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就像刻在脸上那种制式的笑容不见了，那种疲倦和冷漠倒是从未有过的真实。 陈硕其实还有些惊讶她这么快就回睿康上班了，半个多月之前看见她的那次，感觉她已经在疯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来着。可是现在她又基本像个正常人一样坐在这里，敌视的防备，嗯，恢复能力还是很强。 客观的说，生活对陈家佳也并不仁慈。她的脑容量本来简单快乐的做个千金大小姐就用得差不多了，可是却被逼得又要当间谍搞破坏，又要当老板拆东补西，可是不论她多努力，这失败的结果却是早就注定了。 “说吧，你们准备多少钱把睿康抢走？”陈家佳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中也再没有那种电视剧里的夸张，就是无奈而平静的。 陈硕人生第一次没有想讽刺她的念头，只是很平静的说：“这不是抢。” “不是吗？”陈家佳连冷笑都变得很虚弱，“你敢说新药被查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陈硕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陈家佳说：“陈硕，我认输了，你把睿康拿去吧。可是来哥真的没有对不起你。你放过他好吗？” 陈硕把脸转向另外一边，她也很想放过他，可是她还能怎么样呢？ “你出去上大学那一年，来哥真的很想去找你。”陈家佳误解了她的沉默，“我知道只要让他见到你，就什么都完了。所以我躺在医院里，每天都用刀片对着自己的手腕，只要他离开一步，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划下去。我知道，他肯定不忍心。” “医生跟他说我的情况很差，要是再受一点刺激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爸爸去求他陪我一年，只要我不再想死，陈家怎么报答他都行。我以为一年时间怎么也够对你淡了，可是一年的时间一到，他就毫不犹豫的去了南京。” 陈硕转过头来，面上是忍不住的惊讶：“他去过南京？” “对，自己悄悄去的，怕家里人拦着所以谁也没告诉。可是两天之后他又回来了，什么也没说。” 陈硕努力的回想着，却根本想不起来她在南京的时候有见过顾予来。 “我以为他已经想通了，可是没想到你暑假又跑了回来，来哥就开始魂不守舍。”陈家佳面色凄凉，“张帆的事情，也是我一个人弄出来的。我知道来哥约了你，所以用你的名义把他骗去了别墅。他什么都不知道。” 陈硕说：“你告诉我这些是要干什么呢？让我跟顾予来重修旧好？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陈家佳好像发了一会儿呆，才说：“如果他能恢复名誉，你们在一起就在一起把。现在我总有一个胜过你的地方，就是我比你更爱他。” ☆、第45章 “是的，在这件事上，你赢了。”陈硕说。如果换做她是陈家佳，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法在这么一场独角戏里坚持这么多年。可是，这样的赢又有什么意思？ 陈家佳沉默了片刻，又说：“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至少来哥对你们还是有用的吧，睿康能撑到现在都是靠他，没有他睿康也只是个空壳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能再毁了他。” 陈硕说：“你这怎么听着像在交代遗言？” 陈家佳却好像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来哥已经好多天没有来上班了。我知道他现在的日子肯定很难熬。” 顿了顿，又说：“你去了美国之后，来哥就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他好像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工作上，这么多年，这就是他唯一的寄托。别人只看见他年纪轻轻就那么厉害，只有我知道他其实很辛苦。我们所有人都是一道无形的墙，一直都严严实实的挡在他的周围，只给了剩了一条我们希望他走的路，从来没有人管他愿不愿意。” “因为我们都吃准了他，他一直是个那么善良的人，从来不忍心让他身边的人失望难过，可最难过的明明是他自己……” 陈硕觉得眼睛又有些发烫。顾予来，你就是个傻子。所有人都在算计你，你明知道是这样，还总是一条道走到黑。 “我是没有脸再去见他了。”陈家佳笑了笑，好像是在自嘲，“我一直死死的把他绑在睿康，其实也是在毁他。”她直直的看着陈硕：“我不和你争了，什么都不和你争了。只要他好，我什么都不要了。” 陈硕也直直的看回去。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好笑，明明天生冤家对头的两个人，现在却这么平和的推来让去。曾几何时她们为了顾予来就差没拼刺刀决斗了，现在陈家佳说不争了，可是……她也要不起了。 陈硕走出睿康办公楼的大门，看着楼顶上睿康的标志。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已经刻在她们心上的名字就要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mp那张扬而国际化的金属标志。陈硕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 赵丽丽最近的眼皮总是不自觉的在跳。她很少有那种感觉，就是明明唾手可得，却又好像总也不属于她。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简直是痒得人抓心挠肺的难受。 特别是昨晚，李思拿起那一杯酒就那么灌下去的时候，赵丽丽觉得心里就想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捏的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是故意的。虽然她的理智一直在跟她说一个女助理有什么好忌讳的，可是一遇到，脑子却根本不受控制的要去试探李思到底在不在乎这个助理。试了那么多次，李思好像都表现得很无所谓，本来她应该满足了，可是当李思回来发现陈硕不在的时候，她却明显感觉到了李思的情绪不对劲。 说不上焦躁，可也不是那么心如止水。可真要说是因为陈硕，赵丽丽又觉得好像不那么确定。 所以她决定最后再试一次。谁知道这最后一次，李思却好像什么都认了。不止是明目张胆的袒护陈硕，更是连她回家都不送了，而是带着一滩烂泥一样的陈硕扬长而去。 赵丽丽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对，就是屈辱。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乖乖听话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想如此掏心掏肺的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可是到头来，人不要！ 赵丽丽平复了一晚上的心情，才把那股要杀人的愤怒给压了下去。又酝酿了一天，终于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晚上就去敲了李思公寓的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她风情万种的靠在门边，懒洋洋的举起酒瓶，“喝一杯？” 李思笑了笑，侧身让她进了房间。 这个开场，感觉跟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赵丽丽又有信心了些，她暗暗告诉自己，如果今晚过了关，她再也不试了，不试了。 前面的气氛一直都很好，他们喝掉了大半瓶的红酒，灯光柔和，笑容醉人。她觉得是时候了。“李思，我知道这次回美国，你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李思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半天也没有回答。赵丽丽就又问：“你是想回美国发展，还是留在中国这边呢？” 李思终于开口：“虽然中国市场也很大，但是美国那边我不能放弃，所以做完睿康的收购，我就会回美国。” 赵丽丽刚刚举起杯子的手滞了一下。不过她对这样的回答是又心里准备的，毕竟李思事业的根基都在美国。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她早就想明白了事业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特别是李思这样的男人。 如果换做她以前的那些男朋友，她早就手动拜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从来不勉强。可是现在这个人是李思，她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美国也挺好的。我在那边留过一年的学，也很适应那边的生活。”她静静的看着李思，期待着她想要的邀请。 可是李思却说：“丽丽，中国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赵丽丽手一抖，杯子里的红酒都差点洒出来。他们都是风月场上混迹多年的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已经很明白了。 只是，赵丽丽怎么能甘心呢？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李思最契合的伴侣，李思应该也能认识到这一点。“为什么？就算去了美国，我有很多地方也可以帮到你。” 李思笑了笑，说：“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这么委屈你。” “委屈？”赵丽丽觉得有些失神，“你会委屈我吗？怎么个委屈法？” 李思说：“如果你去了美国，我不可能不对你负责。可是，我觉得这样对我们两个都不太好。” 赵丽丽再也说不出话来，那种羞愤的感觉又重新占据了她的思绪，让她脑子发懵。 李思说：“丽丽，在中国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开心，我也希望我们能一直保持这段美好的记忆。” 赵丽丽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平和的语气：“你也觉得美好吗？” 李思还是非常温柔的笑着：“当然。” 赵丽丽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是你另外有人了？” 李思答得非常严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没有吗？”赵丽丽冷笑，“那陈硕呢？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这个晚上，李思觉得最难回答的问题。他跟陈硕的关系，现在应该是上级和下属吧。可是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让陈硕和他的生活贴得太近，真的太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好像已经分割不开了。 “果然，还是因为她。”赵丽丽觉得心里已经一片冰凉。“李思，你混蛋！你怎么就能在我面前装了那么久，好像你跟她一点事儿都没有一样！” 李思对这样的罪名也不置可否。虽然其实这么说他也着实有点冤枉。他跟陈硕，除了昨晚上那一出，确实还什么事都没有。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他一直都没太当回事，对他来说，爱情这种东西一直都不是必需品。可是在陈硕失踪的那一个星期，那种感觉开始每天呈几何式的增长。他突然有一种焦虑，陈硕不会真的就这么跑了不回来了吧？ “为什么不说话？你连狡辩一下骗骗我都不行吗？”赵丽丽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思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跟陈硕并不是那样。” “哪样？”李思这样的态度，赵丽丽的言语也犀利起来了，“心有灵犀吗？” 李思也觉得赵丽丽的情绪不太对，所以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看向外面，想把已经有些紧张气氛缓一缓。 赵丽丽在那边也开始沉默，捏着杯子默默的酌着。 李思的眼睛一直看着路边那些暖黄色的灯光。忽然从昏暗的路尽头慢慢走近一个人影，身形纤瘦，西装中裙，一头黑发松松的盘在头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在灯光下竟然有一种莹莹的白光。 她踩着高跟鞋，步子却不慢，基本是一路小跑的往这边过来。忽然好像是电话响了，她接起来，边讲电话边在她的大包里翻东西。 李思的嘴角翘了起来。她总是背着一个很大的包，里面有她的各种装备和他需要的各种文件。以前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其实那个包应该挺沉的。 她一手拿着电话，翻东西实在很不方便。最后用脖子夹着手机两个手在里面翻，总算翻出一个笔记本，之后就站在那儿把包夹在腿中间，翻着本子开始很认真的跟电话那头沟通。这么大晚上的能让她这么忙的，除了总部那帮孙子还能有谁呢？ 其实她一直都很忙，也越来越能干。在凯丽离开公司以后，陈硕一下就把所有的工作接了下来，基本上没有过渡。他也一直都是拿着凯丽的标准在要求她，做得不满意的他都说得很直接完全没有要给新人面子的意思，可是他发现基本都不用他说什么重话，陈硕就先一步把自己往最绝的路上逼一样的干着所有的活儿。看着她对自己那么狠，李思确实都下不去嘴了。 她是他所有的助理之中适应得最快的。就连他最得力的凯文，身上也没有陈硕拼起来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狠得他都忘了，其实她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电话那头明显沟通得不太顺畅，陈硕最后也不看本子了，插着腰站在那儿，带着一种“你有病吧”的表情，却又隔一会儿笑着说一句。李思知道，她又在两面三刀了。他是第一次看着这种表情的现场直播，虽然以前有很多次李思都觉得陈硕对他低眉顺眼的时候估计心里已经把他咒了一万遍，但是第一次看到她分裂得这么自然，也真的是很好笑。 李思真的就笑了出来。 赵丽丽无声无息的走道他旁边，看到了同一个景象，却瞬间脸色发白，跟李思那种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说：“李思，你真残忍。” 李思拉上窗帘，转身看着她：“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这样的，不是吗？” 赵丽丽把手里的红酒泼到了李思的衣服上，转身走出了他的公寓。 ☆、第46章 mp的一种新药拿到了药监局的进口批准书，这绝对是开年以来中国办事处最喜庆的一件事。李思亲自出面，请行政部门几个功臣吃饭，订在一特高档的餐厅，让陈硕也作陪。 以米雪为首的几个行政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办事确实挺利索，嘴皮子更利索，趁着李思心情好边拍马屁边套近乎。七八个手掌几十根手指，今天也豁出去了在李思肩啊背啊胳膊啊上下游走，就差没顺点头发扣子什么的当纪念品了。 陈硕今天纯当服务人员，坐得离李思远远的，给几个小姑娘频频递眼色示意她们尺度可以再大些。米雪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到一个钟头就把李思灌去了卫生间，他出去陪客户都没有这么惨过。 老板不在就算中场休息，几个女同胞就开始闲聊，话题自然也是美男。 “诶对了，睿康那个搞研发的博士，你们还知道不？”汉娜突然问旁边的小伙伴，瞬间勾起了一阵兴奋的叫声。 “知道知道，我听过他讲座！”“咳我没见过真人，不过看到他资料还专门去网上搜索了一下，简直太牛了！”一群女的叽叽喳喳，只有米雪看了看陈硕，没吭声。 “不过睿康爆出那种事，那个顾博士肯定是要扛雷的。”“咳是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他真干了那种事，我的人生观都要坍塌了。多完美的一个男身模子啊……” 汉娜说：“可不是日子不好过嘛。我昨天去药监局取文件的时候，正好碰见他出来，应该是配合检查去了。之前见到他的时候哪次不是意气风发的，可是昨天那样子……啧啧啧，太惨了。” 立马就有人问：“怎么个惨法儿啊？” 汉娜说：“就是落魄得不行啊，胡子也没刮干净，头发也没型。黑眼圈超重，看的我都想上去递两片眼膜给他……” 其它女个女孩子又笑了几声，都说着“可惜了了”，长吁短叹得感慨了一阵，然后又兴致勃勃的八卦别的人去了。 米雪其实完全不知道陈硕和顾予来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经过上次那情形，一提到顾予来的名字她就紧张。 陈硕说着她也要去一下洗手间就从包间走了出来，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靠在门外墙边的李思。李思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陈硕觉得后背又有点发凉。她总觉着李思那眼神，就像是豹子盯着猎物一样，慢慢耗着不着急靠近，却又如影随形不敢放松警惕。 李思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门带上。 陈硕照办了。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尽量顺着李思的意思。因为对着干她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她从来都不属于有骨气的那种，李思也知道，所以更没必要装了。 门关上的瞬间，李思就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旁边一个空着的包间，还顺手把门给锁了。 陈硕忽然有些紧张，低低的说了句：“你干嘛？” 李思靠近她，说：“我有点晕。” 陈硕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角，假笑着说：“难道我能醒酒吗？” 李思的身体已经跟她靠的很近，虽然没有贴上去，但中间隔着的那个距离就放几根头发丝儿在里面都会觉得挤，就是那种够不上侵犯却又暧昧得不行。他俯下身来在陈硕耳边说：“你敢让她们灌我？” 陈硕嘴角抽了抽，咋地？你还要报仇啊？“没呀，呵呵，是小姑娘们自己看见你就高兴……” “你当我上次说的话是闹着玩的是吗？”李思突然又说。 陈硕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不是闹着玩的，李思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玩儿。他说出口，就证明他考虑过且觉得没问题。可是，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跟只豹子谈感情，指不定它哪天饿了就拿你祭五脏庙啊。 陈硕不着痕迹的把手放在胸前，笑着说：“上次不是喝多了吗？” 李思笑了笑，说：“那你猜我今天多了吗？”说着又凑近了些，好像要陈硕闻闻他身上的酒气重不重。可是在很近的地方又停了下来，陈硕能淡淡的闻见他身上须后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却又不那么浓烈得让人不舒服。 老板这个尺度拿捏得真是好啊！有的时候撩人和骚扰就那么一线之隔，当然这条线的位置跟长相也是是非有关系的。陈硕忙笑道：“哪儿能啊，今天这点完全不是你的量。” 李思俯视的看了她一阵，才说：“糊涂装过了就太假了。” 陈硕直了直身子，抬头对上李思的眼睛，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是，我也觉得这么装着很累。” 李思笑了笑，拉开和她的距离，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还是这么说话适合你。” 陈硕回了句：“这么说话也适合你。” 李思松了松领口，说：“我已经跟丽丽分手了。但我不保证她不会找你麻烦，所以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点。” 陈硕哭笑不得，好嘛，这个黑锅她还是背了。这些人能少给她生点事吗？她就想安安静静的把今年奖金挣了啊。“你跟她分手，不是因为我吧？”明明是你自己已经大权在握，再不需要赵丽丽了所以过河拆桥啊！ 李思说：“我要说是呢？” 陈硕笑得比哭还难看：“行，是我就是我吧……你能把奖金先结点让我现在跑路吗？我现在觉得中国太危险了。” 李思好像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好像真的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可是陈硕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真的是很认真的说这话的来着。 “等做完睿康的事，我们一起回美国。”李思忽然说了一句。 陈硕看着他忽然恢复认真的脸，还是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平心而论，她对李思可能确实也有钦慕和欣赏，在他身上有她一辈子都学不完的阅历和手腕。可是，他们俩从来就不平等，不止是地位的不平等，连对感情的态度都不平等。都不在同一个维度，谈什么感情？ “我还是那句话，你那种试验方式，我玩不起。”陈硕还是重申了一遍她的态度，“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你给我灌输了那么多年，我还是没办法把这种事当游戏。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测试，那不好意思不及格我认了。你可以现在就开了我。” 李思定定的看了她一阵，才说：“没有谁要测试你。你有权利选择你的感情方式，我尊重你的方式。” “那……”陈硕不太确定他这话的意思，是准备放过她了吗？ 李思站起身来，说：“周末一起去爬山吧，多做户外运动身体好。” 陈硕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刚要说话，李思又说：“不来就扣奖金，你看着办。” 陈硕扬起一个笑容，说：“好嘞！”心里用中文亲切的问候了李思他大爷。 “好了，我先回去，你一会儿再进来。”说完李思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陈硕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暴躁的五口抽完了一根烟，才把心里那股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压下去。然后就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回到了包间，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抽了。 李思说的果然没错，赵丽丽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 或者换句话说，赵丽丽是要看之前那么信誓旦旦和李思没有关系的陈硕是如何自己打脸的，并用这些响亮的耳光去祭奠她最用心的一段感情。从这个意义上说，赵丽丽同志其实已经非常善良，到目前为止她只是看陈硕自己打脸，而没有亲自动手。要不然陈硕可能还真的会觉得有点疼。 当赵丽丽的车子停在陈硕面前让她上车的时候，陈硕基本都没有反抗。人都到这儿了，被架着去上刀山下油锅还是自己去，根本没有分别。她还是省点力气等会再周旋吧。 ☆、第47章 赵丽丽并不在车里，是司机直接到她公司门口，说赵总要请她喝茶。陈硕摸了摸兜里的手机，还好刚充了电，不管今天将会遇到什么，一会儿只要有命出来总还能打电话叫个救护车什么的。 车子开了好久，进了一个远离市区特别高档的别墅区。陈硕知道赵丽丽常住的地方不是这里，看来是找了个僻静的别院来专门收拾她。说不害怕那是嘴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硕总有一个感觉，赵丽丽不会动手的。因为她俩的量级相差太大，你见过一只大象追着赶着踩蚂蚁的么？ 进门之后，她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往里走，绕老绕去的，终于在房子后面花园的中间看见了赵丽丽。她一身白衣，闭着眼睛……在打坐？那副时尚到不行的脸孔和传统到不行的双盘坐姿形成了一股强烈的视觉冲突。她头上好像若隐若现的有些汗珠，陈硕抖了一下，难道赵丽丽已经要靠打坐来平息她的愤怒了吗？ 管家走近赵丽丽身边低低的说了两句。赵丽丽慢慢的睁开眼睛，收了神通，示意陈硕坐到她对面。陈硕也就恭敬的坐过去了。 “尝尝今年的新茶？”赵丽丽的眼睛看了下面前的茶杯，自己先端起来喝了一口。 陈硕不敢动，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赵丽丽说：“怕什么？难道我还能毒死你不成？” 陈硕挤出个笑容，说：“怎么会？赵总我胆儿小，您别吓唬我。” 赵丽丽似笑非笑：“你胆儿小吗？我觉得你胆子挺大的啊。” 陈硕低声说：“您误会了。” 赵丽丽放下茶杯，好像很平静的看着对面那个人，但嘴上基本是咬着牙才能问出来：“胆儿小你还往你们老板床上爬？” 陈硕沉默了两秒钟，才说：“我要说没爬上去过您信么？” 赵丽丽盯了她一阵，好像终于是把那阵翻上来的火气又压了下去。“我知道还没有。不过不也是迟早的事吗？” 陈硕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就面临着一个抉择，是和李思统一行动跟赵丽丽彻底闹掰，还是向赵丽丽招供把李思卖了。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太打定主意，两个都不好惹嘛。可是接下来赵丽丽说的话，基本上就帮她选了。 “我这段时间脑子里全是你们俩的事，然后就忽然想起来一个事。”赵丽丽不紧不慢的烧着水沏着茶，“我记得之前和李思聊起睿康的时候，他好像跟我说过，睿康那块地有点问题。” 陈硕心里一紧，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赵丽丽。那边又加了一句：“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在张明智要买那块地好久之前。” 完了，完了。陈硕觉得背上汗都要出来了。回来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害怕，真的是害怕。真说起来她只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要论财力和这里的人脉，她连陈家佳都差远了更别提赵丽丽。如果赵丽丽当个闲话一样把这事在张明智面前讲一讲，她估计第二天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这当然比陈家佳干的事情更严重。至少陈家佳在买地前后都不知道张明智这个人，她只是单纯的找个冤大头而不是故意打人脸。可陈硕就是冲着张明智去的。说白就是她挑了张明智当枪使，换了谁知道之后也咽不下这口气。 冷静，冷静！陈硕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气。她仅有的能思考的脑细胞已经开始飞速的运转。这件事看着好像是死局了，但是赵丽丽不还没告诉张明智嘛。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应该是巴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才对吧？ 陈硕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顾忌着李思。毕竟李思是mp的负责人，而且李思也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如果张明智真要把相关人都弄了才解气的话，李思估计也是跑不掉的。 所以只要赵丽丽还念着李思的好，那么她也就是安全的。 想通了这个事情，陈硕吓死的脑细胞又复活了一些。她说：“赵总，我知道您对我其实挺好，所以心里特别感谢您。真的，到现在还愿意给我留条活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的样子有些激动，平时能生出花来的舌头这会儿都要开始打结了。 赵丽丽优雅的品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陈硕硬着头皮接着说：“其实关于李总和我的事情，真不是那样。我跟了李总六年的时间，他要跟我做点什么早动手了，哪儿还能等到今天？您觉得我们李总是有这份闲心的人吗？” 赵丽丽淡淡的笑着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陈硕已经忽悠过赵丽丽两次，她知道这一次赵丽丽肯定再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她说的话。可是只要赵丽丽还在听，她就得抓着这个机会。心一横，说：“我跟李总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关系。我之前跟您说过，李总救过我的命，我觉得您听一下这个事情应该就明白了。” 然后把她是怎么流产大出血，在路上遇到李思送了她去医院的事跟赵丽丽简单说了一下，重点描述了李思全程目睹她那副落魄样。“那次手术以后，我就不能生育了。”陈硕用这句话作为这段关系的结尾。 赵丽丽这时候已经收起了笑容。陈硕知道她听进去了，是个女人都知道，不能生孩子差不多就是个残疾嘛，哦不，对男人说来这比残疾更要命。 “这个事情李总也是知道的。”陈硕接着补充，“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把结果给您看。” 赵丽丽微微颔首，对检查这个事情不置可否。只是问：“你是怎么弄成那样的？” 陈硕知道她赌对了。赵丽丽这种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素质女性，总应该对残疾人有点同情心的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放过张帆和陈家佳的原因，”陈硕咬着牙做愤恨状，“他们俩合起伙来让张帆对我做了那事，还把我赶去美国自生自灭。” 赵丽丽联系着之前看到陈硕和张帆之间的种种，知道她说的十有□□应该是真的。普通的梁子不会下那么大的功夫，简直是要把张帆往死里弄。而且她也见过张帆和陈家佳练手揭陈硕短的那件事，三个人简直就是不死不休啊。 陈硕把话题主动拉回到李思身上。“李总随手救了我一命，说实话我真的特别感谢她。后来跟着他工作也是巧合，正好他另一个助理离开了公司，我就当了个替补。我真是把李总当救命恩人一样全心全意努力工作报答他。李总也知道我对他的忠诚，所以但凡有男女关系上的事儿也都拿我当枪使，我都习惯了。” 赵丽丽挑了挑眉：“你之前也干过这事？” 陈硕深知撒谎必须得真假参半，全是假话太容易被拆穿了。“哦不，以前只是帮他安抚安抚前女友，挡一挡不让那些女孩子找他麻烦。可这次李总却这么个弄法……我只能说，您对他来说不一样。” 赵丽丽的眼神明显又活动了一下。谁会不乐意听到自己不一样呢？她看似不经意的问：“哦，有什么不一样？” 陈硕说：“咳跟了李总这么长时间，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他的。以前那些女孩子，说实话我觉得李总都没走心，没心情就分了哪儿用找什么理由。但是我看得出来，李总对您真是用心思的”，顿了顿，决定来点震撼的，“所以才会对您做的那些事情一忍再忍。” 赵丽丽皱了皱眉没，陈硕抢着说：“你先别生气，我这真是跟您掏心掏肺才说这些话。要是跟以前一样糊弄您我就不说这些了。看着您跟李总这两头不好受的，我也着急啊只是之前不敢吱声啊。” 赵丽丽又喝了口茶好像冷静了一下，才说：“你说吧。” 陈硕说：“赵总我说了，您真别生气。我也就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看，说实话您是李总遇到的女性里面最符合他标注的一个，漂亮聪明，成熟大方，在事业上又能帮到他，我之前都觉得你俩肯定应该结婚来着。” 眼见赵丽丽嘴角要往上翘，陈硕知道这马屁简直就是拍得正中核心。“可是您跟李总都太强了，两个太强的人在一起难免有时候就会互相搁着。我知道您肯定没有要压着李总的心思，可是您明知道李总的忌讳，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探个底，李总又怎么会觉得舒服呢？” 陈硕说的这个事，赵丽丽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自己想总是带点主观色彩，会不自觉的安慰自己两句说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吧。别人说起来却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倒是更能戳中痛点。 “比如我之前也说过了，李总不喜欢女朋友跟他下属走得近。可是您还是老在我身上下功夫，李总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但那次在客户年前您也那样，我都能感觉到李总是真动气了。” 赵丽丽想起那天灌陈硕喝酒的事，本来她自己检讨的时候也是有点后悔，现在被陈硕这么明着说出来更是有点心虚，她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陈硕就接着说：“您肯定知道，李总是个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的人。即使您在他的事业上能帮助他，但如果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说，具体的事儿他是不希望您过分参与的。我觉得李总对您真的是有感情，但是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您这样和他势均力敌的伴侣，让他觉得控制不住，所以他可能就打算回美国，用这种方式跟你结束。” 赵丽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难道他对你真的一点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吧？” 来了，今天最核心的提问终于来了。陈硕已经在刚才半实话半胡扯的过程中把这个问题的答案想了一遍又一遍，因为她知道以赵丽丽的智商，肯定会问到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而答案不能含糊，不能敷衍，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啊！ 陈硕吸了一口气，才说：“我觉得这要看您说的是哪种心思了。如果是那种瞧得顺眼的喜欢，我不敢说一定没有。毕竟我长得也不是很丑，工作上自认也还算得力，跟着李总这么长时间，他总应该念着点我的好吧。” 她看了下赵丽丽的脸色，嗯还行没有立马要翻脸的意思，又说：“但是这么点意思又能怎么样呢？说实话那些个每天往李总身上扑的，哪个比我差了？李总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就算比别人多看我两眼，也就是两眼。我跟他手底下其他助手一样，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在感情上愉悦他，而是让他在事业上更顺手。所以李总不会对我怎么样，从各方面条件说我也只配给他当个助理，你看合适的时候他不也顺便能那我当下挡箭牌吗？可您也不能要求他放一堆看着都吓人的助手在旁边工作吧？” 赵丽丽把茶杯握在手里，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但她还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着。陈硕也就陪着那么干坐着。 过了好一阵，赵丽丽才抬起头来，说：“今儿天儿不早了，你回去吧。这边不好打车。” 陈硕一愣，赵丽丽已经站起身来，白衣飘飘的回屋里去了。管家过来站到陈硕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陈硕就又跟着她回到大门口。然后……人说了句“慢走”，就把大门关上了。 陈硕看看周围，树影斑驳庭院幽深，就是他妈的不见人。 好不容易弯到大门口，保安一脸高冷的看着她：“访客啊？这里业务都自己配车，我们暂时不提供叫车服务。” 陈硕咬了咬牙，问清楚了路，心一横迈腿走出了这个高档住宅区的大门。 ☆、第48章 顾予来每次都想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他到陈硕楼底下，漫无目的的这么坐着，等着，看着。脑子里像是空了，又像是很满，那种感觉就跟生病一样，嗯，就是病了。 可是他竟然对这种病态有些上瘾。哪怕是远远的看着窗帘上偶尔闪过的一个身影，他都觉得是一副解药。 可这一次，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已经收到了国外一个研究机构的邀请函，请他过去工作。而跟睿康辞职的时候，陈家佳一反常态没有拼命想留住他，只是淡淡的笑着说：“这样很好。” 他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是他是真的累了。 陈硕的房间没有灯光，她还没有回来。顾予来想着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怎么也得见她一面。 他坐在楼底下等了很久，才等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陈硕，一手拎一只高跟鞋，打着赤脚头发散乱，看上去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本来一脸疲惫的样子，看见他的瞬间却扬起一个笑容：“来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就是现在的陈硕，明明在笑，却根本感受不到她的笑意。跟谁都像戴了副面具一样，对他更是。 “怎么弄成这样？”顾予来看着她光着的脚，一层丝袜早已磨得千疮百孔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即使陈硕好像总是在敷衍他，即使她对他做的一切都是图点什么，即使他已经看见她跟李思纠缠不清，可见到她这个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陈硕怂了怂肩膀，说：“得罪了李思的女朋友，让我走了快十公里才打上车。” 李思，又是李思！ “你为什么一定要过这样的日子？”顾予来觉得呼吸都有些沉重了。 陈硕笑得很温和：“你觉得我是在作践自己吗？” 顾予来没有说话，他并不想用这个词，可是陈硕说话就是这么把她和他都要逼到最没有余地的地步。 “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呀。”陈硕说，“我没有办法跟你一样，每天抱着书本和材料做做研究发*文，拿点固定工资就差不多行了。现在这样多好，至少现在我能把陈家佳踩得死死的，所以你要同情的话，也应该去同情她吧？” 顾予来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清明。他觉得自己眼前就是一片浓雾，遮住了他想要看清的一切东西，特别是还躲在面具后面的陈硕。“那李思呢？你是真的爱他吗？” 陈硕看了他一眼，说：“你看见了？”顿了顿又说：“也好，反正睿康的事一结束，我就会跟他回美国了。” “你爱他吗？”顾予来又问了一次。 陈硕看着远处，说：“要说有多爱也谈不上吧。但是至少我们很合拍，算是互相知道对方的需求。在找到新的大树以前，他这棵算是非常不错的。” 顾予来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那我呢？我是什么？” 陈硕又笑了。“不要问了吧，还是那句话，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顾予来低低的说，“好聚好散又能怎么样？”他不要好聚好散，从来都不要。 他们俩直直的对看了一阵，陈硕叹了口气，说：“难道陈家佳没有告诉你，睿康新药的事儿是我们弄出来的？” “你们？”顾予来重复了一下。 陈硕接着说：“在上一次我试图把你从睿康挖走的时候，张帆出现了。所以李思和我制定了另外一个方案，只要你垮了，睿康就不值钱了。” 顾予来觉得眼前那片迷雾已经浓的快要把他自己都淹没了，手脚都开始有些麻木。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会跟我走？我不是没有价值了吗？” 陈硕想也没想，说：“因为我把你带走就没有人会去救睿康，陈家佳才会在出事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处理，这件事的影响才能闹到最大。而李思就可以用最低的价格把睿康拿下了。” 顾予来已经不想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再问什么，无论真想究竟是什么，陈硕都会给他最残忍的答案。 他说：“如果这样你真的能高兴，那就这样吧。”然后，第一次跟陈硕分别的时候，他先转身走掉了。 直到顾予来消失在浓重的黑夜里，陈硕握着高跟鞋的手才开始有些发抖。她脱力了，真的，穿着高跟鞋在十分不好走的道路上走了三个多小时，因为走得太快还踩着小石头扭了两下，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拿着鞋开始小跑，都不用看，脚底肯定已经惨不忍睹了。 而老天非要选她这么落魄的时候，让她给顾予来做个了断。行，择日不如撞日吧。这样也好，就让顾予来觉得她是个无情无义见钱眼开的倒贴货，她无所谓，反正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李思以前就问过她，为什么不干脆告诉顾予来？把话说开了，要怎么样都是他的事儿，大不了就是他接受不了，最差也不过就是拜了嘛。 可是陈硕知道，一旦告诉了他，那么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愧疚，顾予来就更不会放手了。可是她不要这样啊。顾予来可以爱她或者不爱她，但就是不能同情她，她接受不了。咳这就是女人，不论多大年纪经历过什么，对爱情永远都想保有那么一点最纯洁的幻想，纯洁得简直是幼稚。 陈家佳那天说的很对，所有人都没有给顾予来选择，因为他们都替他把其他的一切可能都堵死了，只给他留了一条他们觉得最对的路，不走也得走。谁管他愿不愿意呢，他们自己爽了再说。这些人里，也包括陈硕。 在路边呆呆的站了一阵，裸/露在晚风中的双脚已经被吹得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才清醒过来。脚上被磨破的地方又恢复了知觉开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陈硕叹了口气，跟个复健患者一样手脚不协调的往公寓里挪动。 回到房间，她也顾不上换衣服，扯下破破烂烂的袜子，坐在卫生间里把腿上的脏东西清理干净之后，找出酒精给伤口消毒。边抹边龇牙咧嘴的抽气，最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赵丽丽你大爷的！” 赵丽丽今天把她弄到这么远的地方，就是铁了心要先给她点苦头吃，无论谈话结果怎么样，先舒缓舒缓她心里那口恶气再说。陈硕最不喜欢这些女人的小手腕了，真不大气，有本事你找李思报仇去啊！ 可是在这一点上，她还真小瞧了赵丽丽。人家一直没动手，不代表她真不能动手。可一旦动起手来，就是要掐着七寸。 没过两天陈硕就收到消息，一个并购基金也对睿康感兴趣，想收购了往其它上市公司里装。这次可不想前面那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就是个障眼法，因为陈家佳还给她打电话问：“这个并购基金不会又是你们搞出来的花样吧？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出价这么爽快？” 陈硕觉得眼皮跳了两下。这又是哪儿来的幺蛾子？摆明了是哄抬价格啊！ 李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皱了下眉头，这个时期对他来说尤为关键。即使睿康爆出了丑闻，但生产硬件配套和销售渠道基础仍在，只要价格合适仍然是mp最合适的收购目标。总裁的宝座虽然近在眼前，但他来中国折腾了小半年却什么成绩都没拿出来的话，也实在没有上升的说服力。所以睿康一定要拿下，而且价格一定要完美。 “你觉得是巧合吗？”陈硕坐在李思的办公室，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李思说：“巧合？两只老虎同时对一只苍蝇感兴趣的几率有多高？” 陈硕当然也知道，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那会是谁呢？” 李思淡淡的说：“我大概有数。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了，还是按照咱们的计划和睿康那边谈，资金也照常准备。” 陈硕巴不得李思别让她插手。不过面上还是平平常常的过去了。 李思突然问：“周末爬山你要买装备吗？” 陈硕一愣，我去把这茬给忘了。她想了想，说：“脚伤了爬不了了。” 李思看了一眼她的脚，问：“怎么伤的？” 陈硕才不去火上浇油，只说：“在家打破了个杯子就把脚给割了。” 李思想了想，说：“也好，那看话剧吧。我一直对北京人艺挺感兴趣，周末我接你，省的到处走了。” 陈硕刚想说话，李思又接了一句：“不去扣奖金。” 陈硕咽了口唾沫，笑着说：“……我想说票不好买，还是我去订吧。” 李思点了点头表示非常满意她积极的态度。 关于那个并购基金背后的人，陈硕也有些感觉，只是她和李思谁都没有说破。她知道李思肯定也是一样的猜测，所以才不让她插手，要不然按照平时的工作思路肯定也是她去解决。 陈硕觉得，李思逍遥快活的日子已经不长了。 ☆、第49章 陈家佳告诉陈硕，顾予来已经申请辞职了。等这一阶段的配合调查完毕，他就会离开这里去澳洲一个生物药研究机构。但是因为国内这个事情的影响，那边给他的职位并不高，只是普通研究员。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能有机构向顾予来向顾予来伸出橄榄枝已经是非常不容易，可是这样的待遇相对于顾予来昔日的名头，也确实是太低了些。 不过这样也好。陈硕知道他不在乎什么职位待遇，他一直都是个喜欢简单稳定生活的人，这里已经被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弄得乱七八糟，真的不适合他。 而另一边，那个抬价的并购基金动作非常迅速，又有mp已经把睿康归置了一遍的底子在，财务资料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所以在mp和睿康把价格定下之前，那边也确定了收购意向，并用更高的价格向睿康欢快的招手。 金融机构跟mp这种实业公司可不一样，必须得承认要是真玩儿资本运作，李思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术业有专攻嘛，人家手里一大把投资人，只要项目好把预期收益吹得天花乱坠的，分分钟就能拉一个上亿的基金起来，怎么扛？ 而且陈硕也并不着急跟睿康定价格签合同。自从她发现自己被李思玩儿得团团转之后，心理也已经发生变化。李思的话不再是圣旨，有时候阳奉阴违一下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总公司那边又传来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董事会那边对mp今年来业绩情况并不满意，有可能会高新聘请一个新总裁，以求彻底改革。这个局面更加复杂，说明albert在董事会的影响力也变小了，甚至可以说这是股东们对albert任期内成绩的一个否定，并且准备将他在公司的影响全部消除。当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得到最后的证实。 中国市场，是李思最后放手一搏的机会。他必须要证明自己高于现有管理层的能力和开拓进取的决心。 人生啊，就是这么瞬息万变。所以陈硕从来也不对自己给人当枪使有什么抱怨。世上走一回，哪能不挨枪呢？ 李思终于又全身心的投入到他的战斗当中去了。不过陈硕还是能感觉到李思对她真是越来越宽容，要换了以前，睿康股份转让协议到现在还没有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陈硕就可以领赔偿金走人了。 可能他突然发了善心，也可能是对陈硕终究有些不放心，所以让陈硕去负责药品的市场工作，而让陈硕的副手去推进收购的事情。看着那个副手每天都冒着汗跑进跑出战战兢兢的样子，陈硕觉得实在有点对不起他。 另一方面，赵丽丽好像总是很巧一样，开始频频出现在李思的周围，两个人却又总是对对方视而不见连点头都没有。直到李思又去了一次那个局，碰巧赵丽丽也在，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李思身后替他站台，而是端着杯子挽着一个新来的，笑得异常明艳动人。 她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忽然就被扯入一个隔间中，继而被一个火热的吻狠狠的堵住了嘴。看清楚是李思之后，她本来像狠狠的推开他扇他一耳光，可是随着李思的攻势，她的身子却渐渐软了下去。唉，这个人就是她命里的魔障，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李思凑在她耳边低声的说：“长能耐了啊，才几天就又挽了一个？” 赵丽丽的嘴唇还有些发麻，靠在李思怀里故意气他：“还能比你更快？你不早就把下家找好了吗？” 李思笑了两声，说：“嗯，那我们就这么来段地下情吧，好像也不错。” 赵丽丽红着脸捶了他胸口两下，却没有反驳。 李思吻了吻她的额头，闭上眼睛再也没说话。 陈硕最终没有订人艺的话剧票，而李思也没有再追着扣她的奖金逼她出去约会。两个人在公司见面只聊正事，而下班之后几乎也见不到了。这一切，真是就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 他们俩个之间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咳这才是李思，人体所有的感情都要为他的事业服务，包括爱情。陈硕远远的看着在公寓楼下缠绵的两个人，发了一会儿呆，转到旁边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烟。 咳，她果然是没有言情女主的命啊，人家主角光环不是应该弹走一切牛鬼蛇神独占霸道总裁的所有宠爱吗？她这个总裁，霸道倒是够霸道的，可是感情上也太容易特立独行的随意了。 所以说嘛，他俩真的是不可能的。 过了两天，陈硕去健身房跑步，在那儿偶遇了正在上瑜伽课的赵丽丽。看她的眼神终于没有那么犀利了，只淡淡点了个头就开始各自做自己的。 跑完步洗完澡，陈硕跟赵丽丽打了个招呼想先走，没想到赵丽丽把车钥匙甩给她，说：“你去我车上等我，我有话跟你说。”然后又跟她说了地下车位的位置。 陈硕只能拿了钥匙往地下去了，好容易找到赵丽丽的车刚要进去，忽然被一张帕子捂住了口鼻。陈硕本能的想要去扒开那个帕子，可是双手和身体都被人死死的压在车身上，一点不能动弹。她的脑子里惊恐的情绪甚至还来不及放大，就失去了意识。 背后的人从她手中拿出车钥匙，开门把她塞到了后座。自己坐到驾驶室正要发动车子，赵丽丽的身影就出现在停车场里。她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直的走到车子旁边就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把身上的包放到脚边，她转过头刚要对着驾驶座上的陈硕说话，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赵丽丽一愣，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快已经要开车门跳下去，可那个男的已经先她一步上了车锁，她想要叫救命，一张怕死已经狠狠的悟在她的嘴上。 没几秒钟，赵丽丽也失去了意识。 陈硕不知道自己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过了多久。睁开眼仍然是浓重的黑暗，触手都是一片冰凉，她应该是躺在一个密封环境的地上。 过了好一阵，她的眼睛才适应这里的黑暗。虽然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恐惧在发抖，她还是努力保持平稳的着深呼吸。这时候慌也没有用啊，反正刚才晕着的时候没死，现在怎么着也还能多活一阵吧。只要活着，就还有点希望。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绑架什么的以前都觉得是电视里鬼扯的，可是哪儿想到现在的北京犄角旮旯都是监控摄像头还有人敢做这种事。 她摸了下自己身上，衣服什么的都好好的，只是口袋里的东西都没有了。残存的麻药让她对身体的额控制还没有那么好，手脚伸一伸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她也不敢起身，摸索着往一个方向前进，没爬两步就摸到了墙壁。看来这个空间不算特别大。她慢慢的站起来，又沿着墙一直往前摸，看看能不能发现类似门的出口，可是摸了一阵，忽然踢到一个东西。她顺着摸下去，感觉是一个靠在墙上坐着的人。 她推了推那个人，没有反应，应该也是晕了。头发长长的，也是个女的。 她摸到她的脸，用力的拍了两下，低声说：“喂，醒醒。” 在她大力的刺激下，那个人终于发出了一声□□。陈硕心里稍微稳定了些，不管怎么样，有个同伴总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又拍了拍那个人的脸，低声问：“诶，你是谁？” 那个人好像彻底醒了，第一个反应却是尖叫。陈硕赶紧死死捂住她的嘴，“你别叫！” 那女的还瓮声瓮气的叫了两声，陈硕看捂不住，就一耳光抽在那女的脸上，终于是消停了。她又说了句：“别叫唤，我是好人。你叫什么？” 那女的开始抽泣，却发出一个声音：“你是……陈硕？” 陈硕挺这声音也有点耳熟，她头皮一麻，“陈家佳？” 那边“唔”了一声，又开始抽泣，声音里全是害怕：“这……是哪儿？” 陈硕心想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你怎么被弄过来的？” 陈家佳抽抽搭搭的说：“我回家上楼梯的时候，被人弄晕了。” 陈硕已经开始想，她和陈家佳都在这儿，绑他们的人肯定不会是那种随机下手的变态。到底是谁会同时跟她和陈家佳都有过节？她和陈家佳本来就是对头，认识的人也都非友即敌，所以共同的敌人实在是不多。她还在回忆，空间的另一头又发出一个无意识的□□声。 还有人！ 陈硕顺着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片刻之后就踢到了一个身体。那个身体明显一缩，开始快速的向后退去。 陈硕感觉得到那个身体的害怕，看来也不是绑他们的人。就低低的说了句：“我是陈硕，你是谁？” 那个身体不动了，片刻之后才颤抖着说：“我……我是赵丽丽。” 陈硕的头皮麻得更厉害了。赵丽丽也在这儿！她刚才本来还指望赵丽丽发现她不见了能聪明点报个警什么的，现在看来，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人发现她们仨同时消失这个事。 三个女人经过刚才的惊恐，现在已经稍微冷静了一些。她们摸到一起，在这种恐怖的情况下，三个人情不自禁的把手握在一起，好像这样胆子就能更大一些。 她们低低的说着自己被迷倒的情形，只有赵丽丽见过那人的样子，虽然一张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但她能说出来那是个男的。但是认不认识实在看不出来。 陈硕不好判断赵丽丽也是那人绑架范围之一，还是因为她被牵连进来的。可如果假设他们三个人都认识这个人，除了李思和顾予来还有几个mp的人以外，应该只有一个人。陈硕想到这个可能，后背更是发凉。 陈家佳本来情绪状况就不太好，这下到了这个环境简直就是再一次对她精神的全面碾压。她咬着牙坚持了一阵，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但还好她还是有点理智不敢哭得太大声，怕把那个未知的坏人给招过来。 陈硕也懒得去管她，只是问赵丽丽：“你觉得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发现你不见了？” 赵丽丽想了想，说：“我今天除了你并没有约别人。但是通常快下班的点儿我会给李思打电话问他晚上的安排。如果没有打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找我。” 陈硕第一次这么那么害怕李思对赵丽丽不是真的上心。要是他没接到电话也想不起来要找赵丽丽，那她们仨在这儿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天日了。李思啊李思，你可千万要拿出你往日里对妇女同胞的体贴劲儿啊！ 目前也不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要钱都好说，如果是冲着钱来的，赵丽丽的家人、李思、王茹，他总得找一个吧，把她们一直关在这儿肯定是什么好处也没有的。 可万一人心一横不要钱呢？陈硕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尤其万一那个人真的是……陈硕的右手死死的攥着拳头，把指甲陷进掌心里，想以这样的痛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警觉。身体里的麻药还在，这样的环境虽然高度紧张但是很容易疲劳，没有光线的刺激真的很容易脱力昏睡过去。 赵丽丽又问了句：“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硕说：“我们先分头摸一下四周的环境，感觉下是个什么地方，看看有没有门或者窗户。”推了推旁边的陈家佳，说：“你行吗？还是要坐这儿再歇会儿？” 陈家佳终于忍住了抽气，咬着牙说：“行。” 然后他们三个人背靠着背站起来，各自往一个方向开始走，很快就都触到墙边，看来这个空间真的是不大，可能也就十来个平方。 陈硕说：“陈家佳你别动了，赵总我们俩沿着墙壁向对方走，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 赵丽丽说：“好。” 等他们俩摸到对方的手，也没有摸到类似门或窗户的东西。墙面有一种金属的质感，没有涂过什么粉刷的材料。陈硕说：“我们不会是在一个货柜里吧？” 赵丽丽“嗯”了一声。“如果是长方体的货柜，门应该在我们对边那个方向。” 他们两个人又分头往对面那个方向摸。途中陈硕经过陈家佳，把她拉上一块儿。这个时候，她们三能不分开就不分开。很快，赵丽丽摸到了类似铁栓一样的东西，也摸到了门缝，但是跟预计的一样打不开。 知道了自己被关在什么里面并没有什么帮助。他们远离了们一些，靠着墙壁坐下来，陈家佳的身子已经控制不住的在剧烈的抖动，连坐在旁边的陈硕都感觉到了。 陈硕低声说：“我觉得暂时应该不是要害命。要不然不会把我们三个都关在一起，动手太不方便了。” “那是要干什么？”陈家佳已经又要哭了。 陈硕说：“先心里折磨我们一下呗。沉住气别老哭，太费体力了。也不知道给不给饭和水，要是不给的话，你这么个哭法肯定就先脱水了。” ☆、第50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狭小的空间里开始燥热，并且明显已经有些缺氧，陈家佳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赵丽丽说：“这样下去不行，万一那人真准备把我们饿死在这儿怎么办？” 陈硕也对形势越来越不乐观。她低低的说：“赵总，我们博一把吧。” 赵丽丽也压低了声音说：“怎么博？” 陈硕杵在她耳边说了一阵，赵丽丽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最后陈硕说完了，她沉默了片刻，只接了一声：“好吧。” 她们俩不约而同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接下来的这一场，可能真的是在赌生死了。赵丽丽爬到门边，拍着们喊：“救命啊！有人吗！救命！” 陈硕说：“你省点劲儿吧别叫了，不会有人来的。” 赵丽丽不管她，接着喊：“有人吗？你要什么你说啊，放我出去什么都好商量！” 陈硕也爬到她旁边好像要拉她：“赵总你别这样。” 赵丽丽突然一把推开她大声的说：“陈硕你他妈的给我滚远一些，都是因为你！等我出去一定找人弄死你！” 陈硕颤着声音说：“赵总，不关我的事儿啊。” 赵丽丽接着骂：“整天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呢？一天到晚玩儿些下作手段去害人，现在你遭报应连带着我也跟你遭殃！” 陈硕说：“赵总，我真没有……” “没有？”赵丽丽冷哼，“天天想着怎么勾引李思那陈家佳，不是你弄得她快得神经病了？还有那个张帆，你明知道那块地有问题还撺掇他叫张明智去买，弄得他身败名裂的北京都待不下去了。这么阴损的招儿你都想得出来，我都替他们冤得慌。出去我就告诉张明智，你就等着看你怎么死吧。” 陈硕哭了起来：“不……不要啊，赵总我错了，我……” “勾引李思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你错了呢？”赵丽丽气愤的打断她，“你这种女人，死了都没人可怜你。你以为李思看得上你吗？我告诉你，那块地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mp你也别指望待了，回头给你解约金买棺材。” 沉默了一阵，陈硕哑着嗓子问：“赵总，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我保证滚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您能不能不要告诉张明智？” 赵丽丽哼了一声：“你做梦！” 陈硕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扑到赵丽丽的身上开始掐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反正我横竖都是死，你也别活了！” 赵丽丽也叫起来：“你干什么！”慌忙去掰陈硕的手。 两个人叫着纠缠了一阵，赵丽丽突然就喊：“救命啊！救命……” 喊了几声，声音就逐渐痛苦的低了下去，看来陈硕占了上风，真的快把赵丽丽掐晕死过去。 这时候门忽然“咣”一下拉开，一道晃眼的亮光瞬间洒了进来，陈硕眼睛一闭，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抓着后背的衣服提了起来。她还锲而不舍的想要回头去看，却一下又被摁在地上。一个膝盖死死的顶在她的腰间，她根本不能翻身，继而两只手被扯住用一条绳子从背后捆在了一起，力道之大，手腕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应该是被扯得脱臼了。 这真是雪上加霜。她稍微想动了手，立马疼得一条胳膊都软了，只能趴在地上抽气。 而那边赵丽丽还躺在地上摸着脖子喘气，刚才陈硕手上的劲儿真是一点不含糊，就真跟要掐死她一样。如果门没有及时打开，赵丽丽真觉得自己要被掐死了。 陈硕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亮，她把头转向门口，光影之中还是看不清楚，只看见一个男人半跪在赵丽丽的旁边，扶着她坐起来。 终于是把人给弄出来了，充分印证了陈硕的猜测基本都是对的。但这戏还没完，得继续。 赵丽丽明显还没有缓过气，摆着手猛咳嗽。 陈硕好像杀红了眼，还在尖叫着：“你弄死我，我先弄死你！来呀！” 可能是觉得她太吵，那人走过来，从兜里套出一卷胶带把她的嘴给贴上了。陈硕只能瞪着眼睛呜呜的叫。虽然带着一张大口罩，但是如果她已经确定了这个男人是张帆，那也就很容易能认出来了。 那男人又走回到赵丽丽旁边。这时候赵丽丽已经顺过了气，警戒的往后趴着退了几步，“你别过来！你到底是谁啊！” 那个男的挡在门口的位置，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拿下了口罩，果然是张帆。 赵丽丽好像愣住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 张帆摊开手表示他没有恶意，“赵总你冷静点，我真的不会动你的……” “那你就让我出去！”赵丽丽高声打断他。 “放心，我肯定会的，不过您得听我把话说完。”张帆蹲了下来，试图拉近和赵丽丽的距离。 赵丽丽赶忙说：“你别过来！就在那儿说吧。” 张帆就不再靠近了。她说：“赵总，我这么做真的不是冲你。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陈硕，可是没想到我刚要把陈硕带走，你也跟着上车了，不得已，只好把你也请了过来。” 赵丽丽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冷声说：“你这是请吗？” 张帆挠挠头：“我现在境况不好，只能让你受点委屈了。” 赵丽丽扶着墙站起来，仍旧保持着戒备的神情。“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张帆说：“赵总，今天得罪了你还是得请你多担待。但是陈硕和陈家佳把我害得太惨，我只是想出口气罢了。既然顺便把你也请来了，就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赵丽丽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张帆接着说：“睿康那块地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麻烦你跟张总说明白是怎么回事，让他放我一条生路，行吗？他现在对我误会太重，我实在见不着他。就算见到了，我说的话他也肯定不信。” 赵丽丽好像思考了片刻，才说：“好吧，我答应你。” 张帆的表情一下子就轻松了。“咳赵总，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陈硕在旁边奋力的扭动，发出愤怒而模糊的低吼。张帆走过去，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陈硕觉得脑子一震，差点又晕了过去。 赵丽丽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她也觉得张帆这样太狠了，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只是冷哼了一声。 张帆甩了甩手，直起身子。那种有点不太正常的扭曲表情，让赵丽丽心脏猛的一缩。 “唉不好意思啊当着你的面动粗了。”张帆抬头面向赵丽丽，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赵丽丽忍住打颤的牙齿，狠着心说了一句：“她活该！” 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我能走了吗？” 张帆说：“哦，当然可以。不过这里有点远，要不我送你回去？” 赵丽丽赶紧说：“不……不用了吧，你这边……”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硕，“能走得开？” 张帆好像也有点为难：“这边叫不到车。而且……”他突然阴测测的看了一眼赵丽丽，“你不会去报案吧？” 赵丽丽差点就撒丫子夺路而逃。但是还好她最后一点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张帆离门口更近，她的速度和力量更是没有一点优势，要是现在冲过去，肯定会被逮住，之前的一切都白演了。 她翻了一个白眼：“我闲得吗？没事儿找事儿。” 张帆盯着她看了一阵，好像开始犹豫。 赵丽丽心里大叫不好。陈硕被绑着还堵了嘴，陈家佳已经晕过去了，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自己。“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找张明智，我们一起跟他说清楚就完了。陈硕这种贱人，死了我才高兴。”只要到了张明智那儿，还怕张帆？ 张帆想了一会儿，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说：“别那么麻烦了，你直接打给张明智说吧。” 赵丽丽一愣，随即说：“好。那你把手机给我。” 张帆也很谨慎，说：“密码多少，我帮你播。” 赵丽丽没想到他精到这个程度。只能报了密码。又说：“张明智的手机都在他秘书那儿。他本人一般不会接的。” 张帆也不管，从通讯录里翻了张明智的号码拨过去，放了外放，把话筒凑到赵丽丽嘴边。 想了一阵，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赵总您好。” “张总呢？我有事找他。” 那秘书说：“张总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您是让我转告，还是一会儿让张总给您回电话？” 赵丽丽看了一眼张帆，那边没反应，就说：“那让张总一会儿给我回电话吧。” 挂了电话，赵丽丽说：“这回相信我了吧？” 张帆笑了笑，说：“我知道赵总最讲信用。” 赵丽丽说：“那我能打电话让李思来接我吗？李思也很久没见着你了，前两天还跟我念叨说不知道你在外地过得怎么样呢。他还真把你当弟弟看了。” 张帆没应声。 赵丽丽说：“你不是说这里离市区很远吗？他到之前张明智的电话肯定回过来了。” 张帆还是有点犹豫。 赵丽丽脸一垮：“什么都按你说的做了，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我脚扭了开不了车，要不你送我回去，要不你让李思来接我，这破地方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我话可以放这儿，今天这事儿我就当没瞧见，陈硕死活关我什么事儿？” 张帆说：“李思你也不说？” 赵丽丽说：“你以为我傻啊？陈硕那贱人天天想方设法的往李思床/上钻，我还能让李思来救她？她最好一辈子别出现在我们眼跟前儿！” 张帆终于点了下头。 赵丽丽的手都要抖了。她强装镇定的拨通李思的电话，说：“亲爱的，我今天到郊外活动，结果车坏这儿了，你能来接我吗？” 那头李思说：“行啊，你在哪儿？” 赵丽丽说：“我把位置发给你。” 然后正常的挂了电话，用手机软件跟李思共享了位置。张帆对她的说法很满意。“一会儿给张明智打了电话我就带着陈硕他们先走，你在这儿等李思吧。” 赵丽丽只能说好。 趁着张帆转头去收拾东西，赵丽丽不着痕迹的低头想写个短信悄悄发给李思。可是刚打了“报警”两个字，本来背对着她的张帆忽然站起来抽走了她的手机。 赵丽丽“啊”的叫了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是张帆更快一步抓住了她的头发，生生的把她摔到了身后的地面上。赵丽丽知道完了，刚才的一切努力都废了，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牢牢的罩住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以至于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张帆已经迅速的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那种疯狂的扭曲感又浮现出来，他狠狠的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而一直躺着的陈硕心里也全是绝望。张帆太小心了，她刚才看得明明白白，张帆虽然转身收东西，可是余光一直在赵丽丽那边，就是勾她上当来着。 她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是会死在这里。 ☆、第51章 “你们都要我死吗？”张帆咬着牙，因为面部的扭曲连声音都变形了，更有一种让人毛孔都发寒的狰狞。 陈硕这时候再不叫唤了。一切已经把戏都被拆穿，再挣扎也只能是给张帆的怒气火上浇油。除了卧倒装死，陈硕没有其它的选择。 而赵丽丽也再不能维持她的体面，跟陈硕的待遇一样，被绑的死死的捂了嘴。然后张帆把她俩拖到货柜外面。陈硕看到外面的环境，像一个盖了一半不要的仓库。现在北京周围还能有这种地方，简直不科学啊，空着这么大一片地得值多少钱？ 张帆把陈硕和赵丽丽绑在一根立着的桩子上，又进去把陈家佳拖了出来。看她还晕着也就没费那功夫，只是把手绑了，扔在陈硕她们脚边。 弄完了这一切，张帆拿起一瓶水来几口就灌了下去，又塞了几口吃的，然后拿出一块帕子向陈硕她们走过来。陈硕一看见那帕子，就是之前弄晕她那块嘛！赵丽丽明显也看出来了，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还没叫出声，张帆就把她捂晕了过去。然后把脸转过来，对着陈硕，手上却没有动作。 陈硕看着他的眼神，全身寒毛又立起来了。落在他手里，难道还能讨着好？给她个痛快的死法都算对她好了。果然，张帆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猛地扯下了她嘴上的胶布。那胶带质量也忒好，陈硕觉得生生给她褪了一层毛，鼻子以下连着刚才被张帆打那一巴掌的半边脸，都火辣辣的疼。 “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张帆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时候，陈硕反倒平静了。嗯她本来也没什么可失去的，怕什么呢？ “为什么？”陈硕琢磨着那两个字，反问他：“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为什么你要跟陈家佳合起来那么对我？我二十岁那年可没有得罪过你吧？” 张帆咬着牙说：“就因为睡了你一晚上？你他妈的至于吗！那时候你不也对我挺有意思吗？” 陈硕真的心塞，真的。到现在张帆竟然还认为她对他有意思！真是想一口唾沫啐他一脸。但现在这么做当然是不理性的，命还捏在人家手上呢。陈硕跳过了这个容易把矛盾往没必要的方向激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那一晚上之后，我怀孕了。” 张帆明显一愣。 陈硕接着说：“你是一扭头就跑了，可谁来管过我的死活？陈家把我送去美国，我在那边什么都没有，流产的时候都没钱住院差点死在大街上。” 张帆那表情是已经懵了。他当然不知道后面的这些事，他一心都只装着自己情场浪子到处留情的潇洒样子来着。 “后来在街上被人救了送到医院，一直大出血。”陈硕尽量把自己说得更惨一些，“不过还好，命没丢，只是以后不能生孩子了而已。哈哈，哈哈。你什么都没对不起我，你只是睡了一晚上就走了而已。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活该。” 张帆陷入了沉默。陈硕别过脸去，似乎都不愿意跟他面对面。 过了一会儿，张帆放开她的头发，魔怔一样的说：“好……好……既然是这样……” “张帆，你恨我吗？”陈硕说，“你有多恨我，我就能有十倍的恨你。如果你当年哪怕是有一点点能想到我，我都不会那么惨。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 张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又把胶布贴回她的嘴上。 然后张帆带上口罩离开了她的视线。 陈硕挣扎了一阵，又去推旁边的赵丽丽，推了好一阵，那边才微微有些睁眼的意思。陈硕知道这一时半会她清醒不了，也不知道张帆要去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这么等着，等着被放生，或者被弄死。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硕被快要入夏的太阳晒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湿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些脱水，眼前都已经开始出现眩晕的白光。再这么下去，不用张帆动手，她们仨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 这时候，她听见一个远远传来的声音“你把她们这么绑着干什么？” 李思的声音！这是李思的！ 陈硕几乎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狠狠的拧了一把赵丽丽的手臂。那边哼了一声，终于是睁开了眼。然她开始用脚踹陈家佳，想把她也弄醒。李思肯定是会想办法救她们的，所以她们必须都醒着，万一接下来发生什么也有个应对。 可是陈家佳这自然晕厥的比赵丽丽那药物催的还难弄，踹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陈硕放弃了，微微抬起头来去看声音的方向。看见张帆跟在李思身后，向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本来只是想找陈硕撒撒气，没想到把赵总牵扯进来了。”张帆的声音倒是比较平静。 李思的声音有些无奈：“你说你，为什么总这么冲动呢？这么一弄，问题更复杂了。” 张帆闷闷的说：“张明智都没给我活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思说：“我知道你冤枉。这个事……”他抬头看了下陈硕，又转回去：“陈硕是做得太过分了。我可以让丽丽给张总传个话，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再说。” 张帆低低的说：“赵总不会帮我说话的，她方才还想让你报警。” 李思沉吟了一下，说：“她是从来没受过这种气，难免冲动点。你放心吧，我的话她还是要听的。”顿了顿，又说：“这个事不能再往大了闹，要不然就算张明智那儿能解决，你还得坐牢。” 张帆嘴唇抖了两下，没有说话。 李思说：“把她们交给我吧。我可以让她们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张帆低着头，没说话。 李思又说：“我先给你一笔钱吧，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张明智那边解决了，你再回来。” 说着就要往陈硕她们这个方向过来。 张帆一把抓住李思，说：“不行。” 李思皱了皱眉头：“你信不过我？” 张帆没说话。 李思好像有点恼火，“你以为你这趟浑水我愿意趟吗！张明智那儿的麻烦事还不够，又添了一桩绑架罪，要是不信我，你就自己解决吧！” 张帆好像有点醒悟过来，赶紧说：“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思脸色缓和了些。“这事不能再闹大了。丽丽的脾气不小，再拖下去我也没有办法了。” 张帆好像思考了片刻，才说：“赵总你带走吧。陈硕和陈家佳不能走，我还有账要跟她们算。” 陈硕脑子里嗡一声。她抬头看向李思，那边却根本没有看她。李思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现在她走不了，那么无论后面张明智的事情解不解决，她都是没有活路的。张明智知道了真相，她完蛋，张明智不知道真相，张帆会跟她一起完蛋。 李思想了想说：“算了，反正只要丽丽没事就行。陈硕和那个陈家佳……你看着办吧。” 陈硕闭上眼睛。她当然知道李思这样的选择是最正确的。无论是说给赵丽丽听还是让张帆放心，他都得这么说。可是即使她什么都明白，那种淡淡的苦涩还是控制不住的在心里扩散开来。 这就是李思啊，一直都是她认识的李思，又有什么好失望的呢？ 李思这时候已经走到她们旁边。他伸出手，慢慢的解着赵丽丽手上的绳子，却连眼角也没有看陈硕。陈硕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在mp的上午，凯丽呆呆的站在走廊上，李思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却连头都没有侧一下。 赵丽丽麻药的劲儿还没过，虽然已经醒了，可还是只能瘫在李思怀里使不上劲。这样也好，要是能用劲儿，估计她这会儿已经走过去给张帆一个耳光了。 “哥，你让赵总给张明智打个电话，你们再走吧。”张帆忽然说。“我真是不想再拖了，要是回去之后赵总又不干了，我实在不敢指望赵总那脾气回去之后还能原谅我。” 李思说：“好。” 赵丽丽唔了两声，还不太清醒，舌头捋不直。 张帆也知道药劲儿没过赵丽丽的话是说不利索的。索性说：“哥你和赵总赵总先休息会，等麻药过了再打电话吧。正好，我还要等一个人。” ☆、第52章 李思皱起眉头：“还有人？你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 张帆的面目忽然又露出些凶狠：“本来回来了，就没打算再走。所以该收拾的人都收拾了。” 李思看了一眼怀里的赵丽丽，只是说：“别把事情弄得收不了场。” 张帆说：“我心里有数。”又指了指那个货柜旁边的一件小屋子，“你带着赵总到里面歇会儿。” 李思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的张帆很危险，要是一个激动说不定就会干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张帆衣服里有刀子，应该还不止一把。他一个人实在没有把握让三个一点没有反抗能力的女的都安全。所以现在只能尽量顺着他的意思。 他抱起赵丽丽刚要走，张帆忽然又说：“哥，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李思知道张帆根本也没有完全信任他，要拿走他的手机以防他报警。他也没有争辩，掏出手机来扔到张帆的手上。 李思把赵丽丽抱到那个小屋，张帆跟在后面，说：“这事跟你俩没关系，在里面别出来。”然后猛的锁住了门。李思大声说：“张帆你别冲动，弄出人命就什么都完了！” 张帆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回陈硕旁边，把她拉倒旁边的凳子上坐着，自己也坐在她旁边又开始啃干面包。他的体能应该消耗很大，所以不挺的在补充水分和食物。 陈硕也一天没有吃东西，可是在麻药和精神压力的双重作用下，看着张帆大口进食却只有一股想吐的冲动。她的嘴仍旧被封着，东拉西扯胡说八道的本事一点儿也使不出来。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张帆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位置，顾予来就出现在残破的建筑物旁边。他也看见了张帆旁边的陈硕，明显愣住了。 张帆放下手里吃的东西，对着顾予来招了招手。 顾予来捏着手机，快步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在距离还有五六米的地方，张帆又示意他停住。“就在那儿吧，手机扔过来。” 顾予来犹豫了一下，一把刀已经搁在陈硕的脸旁边。陈硕都能感觉到那刀刃的带着凉意的锋利，她下意识的侧头躲了一下，张帆的另一只手狠狠的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退都没地方退。咳，没扯头发已经很好了。 顾予来脸色发表，举起手示意他照办。然后把手机扔到了张帆脚边。张帆看也没看，一脚跺烂了。 “你这是干什么？”顾予来沉着声音，“你不过就是想找我算账，有必要弄成这样吗？” 张帆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觉得这么算账效果能更好点儿，你说呢？” 顾予来说：“你有气冲我来吧，陈硕没有得罪你……” “没得罪我？”张帆打断他，“你觉得我今天弄成今天这个样的？”他的刀子拍了拍陈硕的脸，“都是因为她的好手段。你们两个真是配啊，一个讨厌一个阴险。” 顾予来并不知道陈硕对张帆做了什么，他现在也没那个功夫去弄清楚，只是说：“张帆你好歹是个男人，这么吓唬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张帆又笑了：“你这招儿没用。反正在你眼里我不早就是个人渣了吗？还讲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顿了顿，又说：“跪下跟我说话。” 看顾予来杵在那儿没动静，张帆的刀子又往陈硕脖子上摁了摁，陈硕终于是皱起了眉头。妈的真的划了个口子啊！ 顾予来终于是跪了下去。张帆露出一种满意的笑容，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开始过嘴瘾：“顾予来你不是牛x吗？不是特别看不起我吗？真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跪在我面前的时候啊哈哈哈。” 顾予来低着头没吭声。 陈硕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下跪的是她，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她的膝盖也不值什么钱。可是顾予来……咳，还好陈家佳晕过去了，要是看见顾予来这个样子她不得冲上去跟张帆拼命啊。 张帆已经越说越忘我，“你研究过点论文就特别了不起吗？逮谁跟谁说我抄你的研究成果，差点把老子学位都搞没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学术泰斗吗？呸，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天天除了那帮老不死的教授写课题拍他们马屁你还知道什么？” 顾予来还是低着头没吭声。 张帆冷笑着哼了两声，“哎哟呵，今天是真骂不还口啊。看来你真是很喜欢陈硕嘛。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这人总是一副讲究的不行的样子跟有心理洁癖一样，怎么就把老子扔的垃圾当个宝呢？” 陈硕一愣，她突然反应过来张帆接下来要说什么，猛地甩开张帆的手想用身子去撞他，却又被张帆扯住了头发，稍微一动头皮就被扯得生疼。 顾予来失声叫道：“你别伤她！” 张帆看见陈硕的样子，忽然扬起一个恶趣味的笑：“怎么？顾予来也还不知道？”他笑了两声，对着顾予来说：“陈硕没告诉你？她当年怀了我的孩子，流产的时候大出血，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了。”说完还特别得意的笑了起来。 顾予来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陈硕，真的就像石化了一样定在那里。 陈硕也没有去看顾予来的表情。她干脆把眼睛闭上，得，终于还是让他知道了，而且是在这么个情形下，被张帆亲口说出来。陈硕第一次恨自己不是个男人，流产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恨过。如果她是个男的，一定把张帆摁倒往死里揍他一顿。 张帆还在特别得意的说着：“陈硕你真是手腕高明啊，顾予来为了你都跪下了，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他呢……” 话音未落，顾予来忽然冲上来把他狠狠的撞了出去。张帆边退边挥着刀子，还没站稳，顾予来又冲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张帆手里还有刀呐！陈硕扯着绳子干着急，绑着她的绳子另一头还死死的栓在桩子上，她怎么都挣不开。 这时候，张帆拿刀的手忽然脱开了顾予来的纠缠，高高的扬了起来。陈硕惊恐的睁大眼睛，更加死命的往那边奔。可是拿刀子还是利索的落下，狠狠的捅进了顾予来的身体里。那一瞬间陈硕觉得呼吸都没了。 张帆并没有准备就此罢手，他扯出刀子，又一次扬了起来。这时候陈硕眼睛一花，刀子又落了下去。可这次并没有捅到顾予来身上，而是忽然趴在顾予来身上的陈家佳。 张帆也觉得意外，猛地拔出了刀子，陈家佳的血从伤口里喷出来，溅到了顾予来脸上。顾予来等着眼睛，一脚把张帆踹出去，抱住陈家佳往后挪了几步。 陈家佳流了好多血，一件米白色的洋装瞬间就染红了大半，格外的刺眼。顾予来把她护在怀里，愤怒的看着不远处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张帆，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张帆却又笑了：“呵，还有一个愿意为你拼命的。顾予来，你的命怎么这么好？”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几声巨大的木头断裂声。他们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小屋，看见李思踹断了封在窗户上的木条，从屋里跳出来。 张帆戒备的把刀子对着李思的方向，说：“你出来干什么？” 李思摊开手表示他没有恶意：“丽丽发烧还脱水了，再没有水她会休克的。我不会管你的事，让我拿点水给她。” 张帆看了他几秒钟，才说：“桌上有，你拿吧。” 李思保持着摊开手的姿势，走到桌子旁边拿了一瓶水，先打开自己灌了几口。看了一眼顾予来怀里的陈家佳，皱着眉说：“怎么搞成这样？再不救她肯定会出人命的。” 张帆咬着牙：“走到今天这步我横竖都是个死。死也拉上你们这些当垫背的。” 李思说：“谁说你一定会死的？丽丽已经答应我了，马上就给张总打电话。快给陈家佳止血，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可以解决。” 张帆没动。顾予来已经脱下衣服按住陈家佳的伤口，说：“这样不行，得叫救护车。” 李思又对张帆说：“打电话叫救护车吧。我保证你没事！” 张帆冷哼：“你保证？怎么保证？” 顾予来大声喊：“再不救她她真的会死的！”‘ 李思也冲张帆吼：“听见了吗？她真的会死的，你现在杀个人就真什么都完了，值得吗！” 张帆忽然大吼：“闭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死了也是活该！”说着竟然又挥着刀子冲了上来。 李思猛地掷出一瓶矿泉水砸在张帆头上，趁他有点砸懵了的瞬间就去抢他手上的刀子，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段钢筋。 顾予来放下陈家佳，也冲了上去。张帆刀子在胸前大开大合的挥着，李思和顾予来两个人却是一下也近不了身。 可是顾予来刚才拿刀真是挨得不清，明显速度和力量都已经跟不上。李思环住张帆的瞬间，顾予来就挨了张帆一脚，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摔在陈硕旁边。陈硕赶紧蹲下去看顾予来的伤势，左腰见一块巨大的血迹盖住了伤口，看出血就知道很严重。 张帆已经陷入失去理智的疯狂中。虽然他的体格不如李思高大健壮，但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根本制不住他。两个人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张帆率先挣脱出来把李思压在身下。 这时候赵丽丽也从屋子里跳了出来，看见李思被制住，想也没想就冲过去，随手捡了块石头狠狠的往张帆头上一砸。张帆吃痛，李思就顺势翻身一推，却把张帆推到了陈硕旁边。 张帆已经杀红了眼，看见有人就扬起刀子。陈硕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刀落下来，可是这一次，顾予来一把把她拉倒怀里紧紧的抱住，那刀子自然是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陈硕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唔”两声。而顾予来没有让张帆把刀子□□，接着身体的力量一甩就把张帆推得远远的，继而李思就要冲上去把他摁住。 张帆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李思看了一眼就顿住了没敢再上前。那个东西有一根引线，看起来像一个自制的炸药。 就连李思这么冷静的人，心里都漫过一种死亡的恐慌。他说：“张帆，你别冲动，我们……”可这一次，张帆没有再听他说完，而是直接点燃了引线，冲他们抛了过来。 李思转身跑了两步，就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他扑向了已经呆在一边的赵丽丽。而顾予来把陈硕摁在地上，用身体压住了她和陈家佳。然后，陈硕的耳边一声巨响，一股浓烟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在空气之中，陈硕就失去了知觉。 ☆、第53章 陈硕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十分的混沌。她感觉到自己是平躺着，却又在不停的晃动，让她想要呕吐的感觉更加明显。 她的感官还没有完全恢复，耳鸣得厉害。半挣着眼睛又躺了一阵，外面的声音才渐渐的清楚起来。但这一清楚，就是一片刺耳的嘈杂。 “已经注射过凝血剂，出血情况有所缓解。”一个声音说。 “血压过低，已经休克。”另一个声音说。 陈硕费劲的转了下头，陈家佳满是血渍的脸忽然就蹦进眼里，震得陈硕的脑子又是一阵发懵。她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些血腥的场景，张帆挥着刀子，顾予来流着血仍在拼命，李思扑向赵丽丽，还有陈家佳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对着她用口型说话。陈硕跪下去，辨认了半天才听清楚。她说：“你也是姓陈的！” 她是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了。 “心跳停了！”一个声音忽然在耳朵里炸开，把陈硕的意识又拉回到前面那张惨白的脸上。 陈硕想说话，声音却在嗓子眼里根本发不出来。她很想冲过去抓着陈家佳的领子大声吼：“谁他妈是姓陈的？陈家的孩子就你一个，没人帮你顶这个烂摊子！”可是她用了全身的力量，也只是动了动手指。陈家佳的脸那么近，她竟然怎么也碰不到。 一堆白大褂开始上起搏器给她做心脏复苏。陈家佳紧闭着双眼，身体在电击的作用下震了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她躺了下去，眼睛再也没睁开。 陈硕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医生冷冰冰的话传到耳朵里：“宣布死亡。死亡时间……” 死了？陈家佳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不是刚才还趴在她旁边没出息的哭来着嘛？她们俩不是要斗得不死不休的吗？ 哦，是不死不休，所以她以这种方式来彻底休息吗？可是……可是……陈硕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也很像一具尸体。 她跟陈家佳，这辈子到底是谁抢了谁的，谁欠了谁的，真的是再也掰扯不清楚了。 她在急诊室，意识清醒却又麻木的被人翻过来倒过去的检查了一遍，除了手脱臼加肌肉拉伤，还有一些小伤口以外，没有什么大问题。一起送进来的都比她惨得多。 顾予来腰上和背上各一个窟窿，还好刀子一直插在背上没□□，要不然估计也跟陈家佳一样在路上就没救了。现在是失血过多深度休克还没过危险期。 赵丽丽和李思离炸弹的地方更近。赵丽丽在送急救的路上就直接被家里人安排送了另一家医院，据说是中度脑震荡要在医院观察。李思背部有一块烧伤，左手手骨骨折，也跟医院躺着呢。 而罪魁祸首张帆，被火药崩到了腿没跑掉，直接被赶过来的人民警察摁住送进了公安局。 这好像就是一场恶有恶报，善还是恶报的闹剧。最终没有一个人成为这场斗争的赢家，活着的，心里都从此有了一根能戳死人的刺；死了的，也在这个世界没有激起一点声响。 陈硕呆呆坐在急诊室外，远远的看着闻讯赶来的王茹趴在已经盖上白布的陈家佳身上，哭得身子都瘫软了，死命的拖住推车不撒手，旁边的人都不忍心去看她。陈硕突然觉得自己不敢走上去。如果她没有回来，如果她离得她们远远的，是不是各自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 她明白陈家佳跟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也是姓陈的，陈家的事你总得担着。是的，可能这就是她们互相的报应，谁也躲不掉。她没有上去安慰王茹，这时候再会说的嘴力量也实在有限，更何况她现在上去可能只会招来巴掌。 这一天真的被打够了，她再也不想挨巴掌了。所以她悄无声息的从医院走了出来打车回家。她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经历去悲痛活着伤感，活下来的侥幸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得利用这口气再多干点事情。 回家打开邮箱，又是一堆新的邮件。她强打起精神，一封封仔细的读了。找出几份东西打印出来装到袋子中。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全是陈家佳和顾予来带血的脸，在深夜的黑色里格外的刺激着大脑。 陈硕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要的东西特别明确，挣了钱，活得好，可是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她好像还是活得不太好，哦不，是真的不好。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再一次的坐起来，强迫症一样的打开公司邮箱和自己的几个个人邮箱，翻查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忽然，她想起了自己好久没有登录过的那个邮箱。就是高中的时候她注册着玩，顾予来之前还提起过一次的那个邮箱。 密码是她的生日，以前玩这些东西密码总是这么傻。她试了试，竟然还能登录进去。而一点开收件箱，她忽然有些发愣。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顾予来给她的邮件，整整十页，全是未读。 她看了一眼最后一封邮件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星期前。系统里还有一个最近一次登录时间，同样是一个星期前。陈硕的眼睛忽然又有点发酸。 知道这个邮箱的，只有顾予来。他应该是一直在登录这个邮箱，所以现在还能使用。可是这么多年她一次也来过，顾予来也明知道她不会再使用这个邮箱，发给她的信也从来没有看过，为什么他还在一直给这个信箱发邮件？ 陈硕倒回去，从第一封开始看，那是她刚去了南京的时候。 “硕硕，你怎么跑南京去了？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身世的事情，好多事情我们自己并没有办法决定，可既然发生了光生气和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看见了邮件记得给我回电话。” “你真的不看邮件啊？快点联系我！” “你是准备跟我绝交吗？陈家佳出事了，我现在走不了。你至少给我打个电话啊！” “我今天终于到了你们学校，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宿舍想等着见你一面，却在你楼下看见一个男的牵着你的手，你笑得那样子，真的特别幸福。我忽然觉得很失落。硕硕，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觉得每一天都很难熬，不知道你赌气跑到陌生的地方生活得好不好。可是没有我们，你好像活得也很开心。我特别害怕，怕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只是淡淡的问我说你来干什么，或者让我不要打扰你的生活。我这么出现，会不会真的打扰到你？” 陈硕使劲想，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一些，大二那年她一个哥们儿让她扮了几天女朋友，用来应付一个女生对他的纠缠。也就那么两三天的事儿，这都被顾予来看了。咳，老天爷耍她的招儿真是层出不穷。 “硕硕，我特别想跟你好好的说说话。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充满的了勇气，只要你一点头，我就立刻带你离开不喜欢的地方，真的，只要你愿意。可是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不是冷漠就是愤恨，我又觉得自己是在是自作多情，或许什么帮你救你，都是我自己把自己想得太英雄主义？” “你为了躲我连生日会都不去了吗？好，南京还不够，你还要跑美国？” “硕硕，你什么时候回来？” “硕硕，你今年能不能回来？” “硕硕，家里人要我跟陈家佳订婚。你说我明天要是带个女的回家说是我女朋友，他们会不会被我气疯了？哈哈，哈哈。” “硕硕，你真不回来了吗？你再不回来，我真要带个女的回家了。” “好吧我干不出来。我就再等你一年。” “真的，我只等你这一年了。” “你不会在那边已经找着人嫁了吧？嫁了你也告诉我一声，让我彻彻底底的死心啊！” 陈硕一封一封的看着，顾予来说了五次“我就只再等你一年”，可是第二年他也照样在等着。 “硕硕，这是我给这个邮箱发的最后一封信。那么多年，你从来没有看过这里的东西，我本来还存着一份侥幸，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可是在我告诉你这个邮箱还存在的时候，你也没有进来看过，我其实就应该死心了。” “或者真像你说的，这么多年我们都变了好多，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可是你真的也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定义过你应该是什么样子。我爱的，也不是记忆中那个陈硕，而是眼前鲜活真实的陈硕。你只是从来都不相信。也是，我又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呢？甚至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完全都不知道，只是自作聪明的以为你需要冷静。你所遭受的痛苦，让我曾经自以为最好的等待变得那么苍白和可笑，让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就是个罪人。” “可是，你也并不需要我赎罪。你想要的，再也不用别人给予，而是都能自己得到。也好，你自己动手报复，应该心里会更舒服一些。硕硕，我能给你的，真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54章 陈硕合上电脑。点燃一支烟，却忽然又一点都不想吸。 有多长时间了？她真的好像很久都没有那种想为别人做点什么的冲动了。人自己要活得体面些都已经很辛苦了，哪儿还有精力去给别人的辛福生活添砖加瓦？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想要做点什么。那种冲动，甚至不想等到天亮。 还好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激动就立马上杆子作起来的二傻子。要不然大半夜的，她作不起来就非的把自己给憋死。 终于她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天亮之后，她首先到公安局做了笔录。非常详细，因为她昨晚已经把每个细节都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只有她一直在场而且醒着的时间最长，所以她的证言至关重要。她在那儿没有看见张帆，也不想看见他。如果非要见一面，她希望实在停尸房。 然后她先去了赵丽丽所在的医院。怎么说她们也算共过患难，她没事了，赵丽丽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赵丽丽被保护得特别好，看来这次*真是把她家里人都吓到了，病房前面围了三层保安，连个路过的都要被死死的盯半天。陈硕要进到里面，更是被保安人员盘查了好几遍来回确认，最红终于是让她进去了。 赵丽丽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她安静的坐在病床上，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是目测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陈硕说：“赵总，你还好吗？” 赵丽丽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阵，陈硕脸上有伤，左手也不太能动弹，看着倒是更像已经躺病床上的。“我没事，有点头晕罢了。看起来你比较严重。” 陈硕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我也不算严重。李总情况要差一些，不过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危险。”她觉得赵丽丽应该想听一些李思的最新消息。 赵丽丽却好像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一次我没事，也是多亏了你。我可以在美国那边帮你找一个好职位，做大公司的管理层，薪水高工作内容也轻松些，你觉得怎么样？” 陈硕不太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赵丽丽毫发无伤基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她这次弄得这么惨说到底也真是被陈硕连累的，所以竟然没怪她还给她这么大的甜头，完全不合逻辑啊。难道就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关了一天，赵丽丽就对她有好感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我实在太感谢了。”陈硕做出高兴的样子。 赵丽丽好像又有点为难：“不过李思那边……” 陈硕懂了，根源还是在这儿。她接过赵丽丽的话：“不瞒您说，我也已经准备辞职了。” 赵丽丽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为什么，只说：“我尽快帮你安排。” 两个人各有心事，沉默了一会，陈硕也就告辞了。 陈硕走出病房，赵丽丽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其实很不愿意面对陈硕，一看见她，就想起在那个仓库的情形。她最不愿意想起来的，不是张帆的那些折磨，而是她跟李思单独在那个小屋。 其实第二次被迷倒的时候药劲儿并不是那么大，陈硕把她弄醒之后没多久她就已经清醒了。但是她不想再掺和到张帆与陈硕的恩怨里，也不愿意李思掺和进去，所以她一直装着不太清醒的样子。 张帆把她和李思送到小屋关起来，赵丽丽本来觉得他俩暂时安全了。张帆总还是存着点念想靠他们度过张明智那关，所以只要他们置身事外，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她一直死死的抱着李思，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那时一样，她真的觉得李思就是她的全部。 可是李思抱着她，眼睛却透过窗户的缝隙死死的盯着外面。 当他看见张帆的刀架在陈硕脖子上的时候，李思明显忍耐不住了。他把她放到一边，开始急切的寻找出口。对，急切得几乎疯狂，门打不开，他就砸窗户，力道大得吓死人。 赵丽丽不能再装晕了，她跑过去抱着他说：“别出去，我害怕。” 李思却只拉开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坐下，说：“你呆这儿别过去。”又说：“一会儿要是制不住张帆，你就趁乱跑出去，知道了吗？” 赵丽丽还来不及说话，李思就又开始用力的踹着钉得死死的窗户。半寸来厚的木板，叠了两三层，再怎么健壮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折腾吧？赵丽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思，他一直都是冷静的，思虑周全的，做什么事情都带着明确目的，像现在这么盲目而不计后果的要去拼命一样，简直不是他。 赵丽丽呆呆的坐在地上，她突然觉得很无力。以前她觉得她能掌控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一件事，可是今天对她的自信简直是毁灭性的的打击。她救不了自己，也根本控制不了李思。 终于，李思在他的腿断了之前踹开了窗户。一跳出去，他好像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冷静的跟张帆周旋，然后毫不意外的开始肉搏。 赵丽丽一直呆坐在那儿，直到看见李思被张帆压制住。他刚才破窗而出已经耗费了大半的体力，这么冲出去空手搏斗简直就是在找死啊……赵丽丽根本顾不上思考，身体也已经爬过窗户翻到外面，抄起一块石头也扑了上去。她满眼都是李思面前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子，那刀不能扎下去！死都不能！ 最后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张帆掏出那个炸药的时候全部人都傻了。当然李思在最后一刻扑到了她身上，要不李思，她肯定不止个脑震荡这么简单，估计这会儿身上已经烧得没法看了。 她的家里人都在说，“李思这小伙子真不错”，“以前那些追你的不是图名就是图利的，这次这个李思为了你能把命都豁出去，真是不容易”…… 可是只有她知道，李思不是为了她在拼命。 炸弹扔过来的瞬间，她和李思的距离最近，而顾予来护着陈硕在另一边。她能清楚的看见炸弹扔过来的方向，李思肯定也能看见。那颗炸弹明显就是离她和李思更近。她更清楚的看见李思侧了下头，那时候顾予来应该已经在拉陈硕，然后李思就冲着自己扑了过来。 她醒过来之后，那个场景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自动播放。她根本不想去琢磨那些耐人寻味的细节，可有的时候情商太高也是个坏事，不想琢磨，却自己就想明白了。 如果她被炸出个三长两短，毁个容残个疾什么，李思就根本再没有其它的路，只能跟她绑一辈子。一辈子，呵呵。 她现在没事，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庆幸还是伤心。她甚至再也没有精神去跟李思较劲截胡他的项目打击他的事业，这样就算能暂时的绑着他，但是一辈子那么长，她总有一天再也不能给他什么。对于这样斗智斗勇的关系，她真的觉得累了。 以前她当然是不会把陈硕这种人放在眼里的。除了长得好看点，那种出身，那种工作，那点收入，她稍微跟人打个招呼就能让她死得惨惨的。可是经过了这一次，她也体会到了那种一无所有毫无力量的感觉，在眼前一摸黑只能靠自己的时候，才发现陈硕这种人能生存下来其实真的有她的价值。相比之下，陈硕更懂得生存。 她之前就不屑于用那些手段去打压陈硕，现在她就更觉得没有意思了。再追着踩，赵丽丽只会觉得自己跟张帆好像也差不多。 可是只有一点，她还是不想陈硕再跟着李思。 她跟自己洗脑，这并不是因为看陈顺不顺眼，不是因为她在李思这件事上终于还是败了一步。更不是因为她嫉妒。她想着这是为李思好，哪怕自己跟李思成不了，李思也总不能真的就真跟陈硕了吧。对李思来说，陈硕无论是在事业和家庭上都不能带给他更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硕自己也提出来要辞职。赵丽丽是觉得意外，可是她真的也没有精力去管这是为什么。只要陈硕愿意走，她的一个心病好像就可以治愈了。 陈硕从赵丽丽那里出来，又去了顾予来和李思的医院。本来想先去看一下顾予来，可是监护室外面顾予来的家人全部都围在那儿。陈硕隔得远远的，脚再也迈不出一步。 年轻的时候老说爱就在一起啊管那么多干什么？甚至少女时候尤其爱那些什么冲破世俗和家庭束缚跨越出身贫富种族之类所有距离在一起的爱情故事，在哪个时代都是经久不衰的话本。但是……童话里真的都是骗人的，有一些距离怎么也跨不过去。 她从来不要顾予来放下他的家庭，舍弃他的负担，冲破一切的阻力跟她在一起。即使她知道他有这个勇气和决心，可是这样的结合只能让他们俩个都受煎熬，顺带着周围一帮人都难受。是得多没有良心的儿子，才能扛着一家人要跳楼的威胁，找一个吃里扒外败坏家风而且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回家？换了是她的儿子也得寒心得去跳楼。 顾予来只有一条路，就是风风光光顺顺趟趟的过完这一辈子，要是他要走到岔道上，一群人会在后面死给他看。他做不到闭眼不看充耳不闻，他跟陈硕不一样，可不是抱养回来的。 所以来哥，认命吧。咱们都认命。即使不是陈家佳，那也不会是我。你早就该带个女的回家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她摸了摸包里的东西，转身走向李思的病房。 ☆、第55章 相比起她今天拜访的前两位病人，李思这地方真有点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样子。 陈硕想起有一年在美国的时候，李思因为感冒拖成了肺炎住了两天的医院，结果那几天去探病的人差点没有把病房的地板给踩踏下去。他的人缘一直都很不错，女朋友多男朋友也不少。其实除开工作上的那股狠劲儿，私下里李思为人还是很过得去的。至少这么多年了，陈硕都没从他前女友嘴里听见他一句不是。 陈硕在病房门口吸了口气，这一进去，可能就是永别了。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咳，她还真是老套。 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陈硕就推门走了进去。 李思俯着躺在病床上，被衣服挡着也看不出来背上的伤，左手打着石膏，十足十的病号模样。 看见她进来，李思露出一个笑容。说：“过来扶我一把，我想坐起来。” 陈硕就走了过去。她的左手也不方便，只能用右手伸到李思胸口下面抄住他，跟着他右手的力道的方向，顺着把他翻了过来。然后又抄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上扶。李思的右手也环住她的后背，借力坐直了身体。 陈硕感觉他已经坐稳了之后，正要放开手，李思环在她背上的手却突然用力，把她固定在他面前，两人面对着面几乎就要贴上鼻尖。 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几秒钟，陈硕的心突然跳的有点快，她从来没有跟李思这么近的对视过。诶他是亚洲混血跟欧美不沾边啊，怎么眼窝也这么深呢……咳，又不是来谈恋爱的管他眼睛鼻子长什么样呢！ 陈硕默默的把环在李思脖子上的手放下来，李思却顺便换了个姿势，把她摁着靠在了胸口。 陈硕越来越觉得这个开场跑偏得越来越远了。她咳了一声，想要挣脱出来，李思在她头顶说：“别动，我背上伤口会裂开。” 这么一说，陈硕就没好硬挣脱出来。说到底这一身的伤也是因为她这个始作俑者，要是这次李思被炸瘫了，她估计就得当牛做马伺候他一辈子……还好还好，万幸张帆那个土炮威力不大没伤到那个程度，所以现在被他抱会儿也实在不算什么啦。 “你还好吗？”李思问她。 陈硕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有受什么伤，得谢谢你。” 李思说：“就这么嘴上谢一下吗？” 陈硕说：“赵丽丽也没事，我刚去看过她了。” 李思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句：“好。”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思开口：“陈，我……” “我有话想跟你说。”陈硕抢在李思的前面，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李思也不跟她抢，说：“好你说吧。” 陈硕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看着李思说：“我之前跟你申请过，想调回美国。现在可能想法有点变了。” 李思扬着嘴角看着她，好像接下来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样子。陈硕却说：“我想辞职。” 李思的笑容僵在嘴边。他知道自己最近对陈硕的控制在逐渐的变弱，可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陈硕真的会提辞职。“为什么？” 陈硕趁着他手上的力道变弱，终于直起了身体，和李思拉开一点距离。“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 李思想了想，说：“要是你不想再做助理的工作，我可以给你换一个工作岗位。销售、行政或者市场，你都可以选。” 陈硕摇头，“不是岗位的问题。我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李思没有说话，他从来没有试过纠缠不休这种事，原来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陈硕就又说：“是我主动提辞职的，这几个月的奖金就算违约金扣了吧。不过这个月我是上满了的，所以月薪还是要给的吧？领完这个月的薪水我就走。” 李思觉得那股郁结的气在胸腔里越来越浓。她还真是时时都不忘精打细算啊！ “几个月的奖金怎么够违约金？”李思的口气也有些不好了。“我记得违约金应该是你年薪资总额的50%，你算算你还要补多少？” 陈硕却好像没有听到这个威胁，接着说：“走之前，我有两件事想求你。希望你看在这么多年我也算尽心尽力的份儿的面上，能够答应我。” 李思忍者额头上都快要凸起来的青筋，没有接陈硕的话。什么答不答应的，他都没同意她辞职啊！ “第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马上恢复顾予来的名誉。还他一个清白。” 李思尽量保持语气冷静：“你怎么知道我能还他的清白？” 陈硕笑了下，说：“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做得到。” 李思的脸有点发冷：“怎么？你终于还是觉得放不下他，要给他讨个公道？” 陈硕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mp要买一个信用有问题的研发团队，说出去也不好听。” 李思不置可否，说：“那第二件事呢？” 陈硕说：“希望你可以用一个公允的价格把睿康买走。它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可以吗？” 李思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坐在那儿，脸色已经十分不好。 陈硕知道如果第一个问题还算是在个人情感范围，那么第二件事绝对是已经在干涉李思的工作内容，这绝对是李思最不能容忍的。但是，能不能容忍也就这样吧，陈硕已经不再是那个看他脸色言听计从的小助理了。 “睿康这个项目我们付出了多少，你知道的。”李思又恢复了他工作中一贯的口吻，“你也知道这个收购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你要我把之前的努力都亲手扔了？” 陈硕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是的，她知道现在这样的要求就等于背叛。跟着李思这么久以来，虽然她总是谨小慎微，他总是高高在上，但是他们总是维持一种建立在防备之上的互相信任。听着好像很矛盾，但确实就是他们关系最好的诠释。他们互相猜测和利用，那种合作和信任却又牢不可破。他们随时准备着被对方背叛，可是却好像又都不相信背叛这种事会真的发生。 可是没发生的事儿又有谁知道呢？陈硕先背叛，李思可能只是难受；但如果是李思先弃子，那陈硕就真的是死路一条。算来算去，还是她先反水合适。 李思说：“你说的事我要是都不答应呢？”什么睿康顾予来，辞职你都别想！ 陈硕静静的看着他，说：“我知道要说服你接受很难。但是就当我求你。” 李思也看着她。上一次她求他的时候，是她站在车窗外求他送她去医院。这么多年了，陈硕真的再也没求过他什么。连偶尔他都觉得给的活儿太难受她可能会撑不下去的时候，她都自己咬牙挺过去。可现在，为了顾予来和陈家，她不惜用背叛的代价来求他。 “这样没有意义。你知道我不会答应。”李思淡淡的说，虽然他的心里已经再也无法平静。 陈硕好像也并不失望。她当然知道就这么多李思是不会答应的，只是接下来的硬仗，总要说点软话先铺垫一下。 “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一下。”陈硕的手在她的大包里摸出一个牛皮纸袋。 李思对她的这个动作很熟悉。她的大包就是个信息处理中心，所有需要的文件都装在里面。她也跟以前一样，还贴心的把纸袋打开，要给他过目的东西都一目了然的摆到他面前。可是这一次，给他看的并不是他需要的。 李思这么年轻就能爬到集团副总裁的位置，实力是很重要的因素，可是更重要的是上面的人得不断的给他腾位置，让他到点儿就能升上去。而上面的位置只有那么多，也不是大家都能排队腾空的，所以有的可能是主动腾，有的自然是李思想办法让他们不腾也得腾。 虽然这些事情多半都是凯文在经手，但是陈硕或多或少也是有参与几个环节的。而这一次要来跟李思摊牌，她自然是得做好了准备。这些材料里，最关键的一份东西，就是李思跟mp主要的竞争对手dc的利益互换证据。李思用新药推迟半年进入南美市场的代价，换取dc利用它的渠道向kay行贿并向mp进行曝光。 这一份东西如果是递交到mp的董事会，那么无论李思在中国市场有多么大的功劳，他在mp甚至是整个行业都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李思这一次脸上冷得真的能刮下冰渣子来。他真是从来没有料到，陈硕的背叛会来得如此的迅速而猛烈，在温顺平和的表面，私底下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竟然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是在他让顾予来名誉扫地的时候，还是他表明心迹却又再一次倒向赵丽丽的时候？ “凯文对你倒真是不错，”李思沉默了半天，才说：“你用了什么代价才从他手里拿到这些的？” 陈硕这时候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也没什么，就是花了点钱给他找了几个女朋友而已。” 李思气得都笑了出来：“不会他这几个女朋友都是你的人吧？现在的未婚妻呢？” 陈硕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思第一次觉得自己还真是小瞧了陈硕。原来那么早开始，她就给自己留了后手。她真的从来也没相信过他，回不回中国，有没有遇到顾予来，买不买睿康都不是原因，她只是不相信他。 ☆、第56章 李思合上那些材料，觉得真是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种哭笑不得的状态了。陈硕还安静的站在一边，就跟以前要等着他签字一样。 他最骄傲的一个助手，现在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不得不说她这一手真是漂亮，欣慰的这么多年在她身上的力气没有白花。要是用在竞争对手身上李思肯定特别满意，但是现在嘛……李思觉得自己真的要冷静一下。 “我不信你会把这些东西交给mp。”他恢复到气定神闲的状态。说实话现在他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只能在心理上抓住陈硕。“你会这么对我吗？” 陈硕点了点头：“我也不信。”顿了顿又说，“但是中国有句古话：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看着李思：“你不会把我逼到那个程度吧？”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你要是逼我，我他妈就什么都干得出来！ 李思换一种方式：“你会不会把自己弄得太伟大了？陈家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砸了饭碗保他们，值得吗？” 陈硕摇了摇头，说：“不值得。” 李思说：“你倒还不糊涂。” 陈硕淡淡笑了下：“我只是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只做值得做的事。” 李思知道这就是陈硕。一直努力的装着麻木不仁，骨子里却始终都是他最初看到的那样，努力的把害怕和虚弱都掩藏在还只能勉强站立的外表下，其实感性脆弱得一阵风都能让她冷得难受。 如果不是那些遭遇，她本来就应该是个任性娇俏的小姑娘。可是命运就这么把她推到了他的面前，借他的手让她成长成现在的样子。这样的陈硕，不是他一直要的言听计从的工作机器，可是他竟然在内心深处还有些庆幸她没有变成那样。 他忽然意识到，在他和她这一场持久战里，他不但是输了一步，而且竟然还不由自主的在妥协。 “所以你会答应我吗？”陈硕没有给李思太长的思考时间。她要的结果很直白，利益换算也很简单，李思这样的脑子根本不需要思考。 李思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一定要弄得这么你死我活的吗？” 陈硕说：“你要是答应，我们都会活着。” 李思笑了下，带着些惨淡：“你就没有想过我答应你的话，接下来我会面临什么情况？” 陈硕抿了抿嘴，她脑子里又浮现出炸弹扔出来时李思向赵丽丽扑出过去的场景。她也记得李思跟她说过，中国使他们最后的战场。他做什么事都有有退路的，现在跟赵丽丽都生死与共了，最坏就是当个驸马爷吧。可是王茹和顾予来没有退路，退一步就是一无所有。 “你好像对我特别能狠下心，”李思说，“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陈硕还是没说话。对李思的感情？呵呵，她想都不敢想。她只是习惯了他逢凶化吉百战百胜罢了。感情什么的，他从来都不需要啊。 李思忽然一把把她拉过去狠狠的封住了她的嘴。 陈硕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他在生气。他当然是有理由的生气的，拿着这些东来来要他妥协根本就是拿着刀子在威胁他，但是这个吻好像是在告诉她，他不止是生这个气。 陈硕没有反抗，她也不是什么不能染指的纯洁少女了，有什么好反抗的呢？李思要撒气，就让他撒好了。总不能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还让他忍着吧？ 渐渐的，他们俩的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这个吻，好像比想象中来的投入。一时间，空气中好像都带着些湿热。 李思的吻忽然转战到了她的脖子。 这一次陈硕真的倒吸了一口气。皮肤上传来的滚烫让她脑子一震清醒过来，开始用手去推李思的肩膀。 李思根本不管她，仍旧在啃噬着她的感官。 陈硕越来越慌，就不由自主的用了更大的力气，可是李思就跟一座山一般，稳稳的压迫着她丝毫不动弹。陈硕想都没想开始用拳头边推边打，有几下落在了李思的背上，他抽了两口气，终于是松开了她。 陈硕站直了身子看见他咬牙的样子，才反应过来好像捶着伤口了！ 李思终于还是痛苦的俯了下身子，却好像又拉到伤口脸上的表情更痛苦。陈硕赶紧按下了床头的呼唤铃。 没两分钟医生就走进来，看见李思的样子立刻把他翻过去俯卧在床上，揭开他背上的衣服。陈硕看见雪白的纱布上已经有粉色的血迹慢慢浸出来。咳，她好像下手太重了。 “伤口又裂了，马上准备消毒重新包扎。” 陈硕低下头去转身就想离开病房。却听见李思在身后愤怒而低沉的声音：“不准走！” 陈硕没有理会。再不走……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了。 抱着她的大包整理了下头发，陈硕转身离开了李思的视线。 李思的拳头死死的捏着枕头，片刻之后，疼得脱力晕了过去。 %%% 几天之后顾予来醒了过来，第一个来看他的竟然是李思。 “咱俩的病房离得不远。”李思坐到顾予来病床旁边，“顺便过来看看你。” 顾予来还有些虚弱，“陈硕呢” 李思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回美国了吧。” 顾予来的神情十分惨淡，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她还是走了。” “对，她对我们都失望透顶，所以走了。”李思适时的补充了一下。 顾予来愣怔了一会儿，才说：“对，我好像一直在让她失望。” 他已经从父母那儿听到了陈家佳的死讯，还有全家人站在他病床并那种痛苦的神情。他第一次那么直接而深刻的感受到，他必须得活着，为了爱他的所有的人活着。可是这样的活着，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陈硕就像细细的白沙，他越想握住，却越快的从他指缝间流失。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睿康已经正式和mp签订了收购协议。我也正式邀请你加入mp的研发团队，薪水条件你都可以提。” 顾予来好像考虑了一阵，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去mp的美国总部工作。” 李思说：“你想去找她？” 顾予来没有回答。这一次，他不想再管陈硕的心意，不想在前思后想左右权衡。他什么都失去过，甚至差一点就是性命，也没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李思说：“可以。不过我想跟你打个赌。” 顾予来说：“什么赌？” “谁先找到她，另一个就永远也别出现在她面前。”李思淡淡的说。 顾予来一愣，抬头直直的看着李思。“你……是真的爱她吗？” 李思也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我跟她的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顾予来说：“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赌？” 李思毫不留情的针锋相对：“我的家庭可以完全不在乎她的过去，你可以吗？” 顾予来无法反驳，只说：“我不相信你可以给她幸福。” 李思笑了笑，说：“正好，我也不相信。”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终于想要结束这场无谓的争论。李思说：“让她接受一个，总比对两个都厌烦好吧？我们两个再斗下去，她只会又走了。” 顾予来没有否认。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睿康的交接手续办得很快。王茹已经什么都不管了，把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公司的人。顾予来想在去美国之前看她一次，最终也没有见到。他对王茹其实很愧疚，毕竟陈家佳是为他挡了那一刀。陈家的人，又一次救了他的命。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了。 去美国的手续也很快就办好了。顾妈妈在他走之前哭了好几个晚上。这么多年，他们从来不舍得让他离开身边，就连当年可以去美国的实验室进修的机会，都因为怕他去找陈硕而直接找到教授推掉了。可是现在，顾予来要去的决心简直谁也拦不住。 顾予来走之前，正好赶上张帆案件的开庭审判。他作为证人参加了庭审，也旁听了整个审理的过程。最后张帆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宣判完毕之后张帆整个人呆坐在被告席上，面如死灰。 这么多天以来，顾予来第一次觉得有一件事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 大半年之后，陈硕坐在咖啡厅里慢慢的翻着报纸。她现在是一家私立医院的行政总监。薪水跟以前是没法比，不过也算是个管理层，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报纸上正在报道mp的新型抗癌药物有了突破性进展，一时风头鼎盛。 李思半年之前就接过了mp总裁的大旗，这半年来mp简直是横扫美国的药品市场，在研发、销售等多个方面都把其它公司甩出去老远。 陈硕放下报纸抿了一口咖啡，李思能做到这样，真是一点也不在意料之外。他从来就是给一颗种子，就能种出一片试验田。 “陈硕？你是陈硕吗？”面前一个女人，金发高挑，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陈硕辨认了老半天，才惊讶的说：“凯丽？” 真的是凯丽，当年领她入门的师父。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她，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凯丽在她面前坐下来，把四五岁的宝宝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是一个同样有着金发的漂亮女宝宝，凯丽还给她叫了个冰淇淋让她在旁边乖乖的吃。 “你的女儿？”陈硕惊讶的问，“都这么大了？” “是的。”凯丽一脸的幸福，“离开公司后一年我就结婚了。”看着陈硕一脸好奇的样子，她又说：“我丈夫不是我们这行的，所以对我过去那些事也不感兴趣。他是个电脑工程师，我们生活得很幸福。” 陈硕笑着说：“看得出来。凯丽，我很羡慕你。” 凯丽笑了笑，说：“没什么可羡慕的，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陈硕看了看那个女宝宝，勉强笑了一下。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这一天了吧。 “当年我离开公司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你刚工作，怕你胜任不了。不过李思告诉我说你做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凯丽主动说起当年的事。 李思？陈硕更惊讶了：“你跟李思还有联系？” 凯丽说：“嗯是的，一直都还算有些联系吧。” 陈硕说：“那时候不是他……”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来。是李思把凯丽推出来做替罪羊的啊，凯丽走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僵成那样，怎么会还有联系。 “哦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凯丽撩了撩头发，“过去这么久李思都当上总裁了，告诉你也没关系。那时候并不是李思把我交给公司的，而是我自己要求要帮他顶罪的。” 陈硕今天真是信息量爆炸啊。“你主动要求？为什么呢？”为了帮李思顶罪，连这一行都呆不下去了。这值得吗？谁会干这么蠢的事儿啊？ 凯丽的脸上泛起一中少女般的羞涩，“那时候我爱上了李思，简直到了难以自拔的程度。所以只要能帮他，我什么都愿意。” 陈硕目瞪口呆。“那……那他知道吗？” 凯丽说：“当然他感受到了，也跟我谈过，我们俩个是不可能的。” 陈硕消化了半天，才又问：“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还能心安理得的让你帮他顶罪？” 凯丽说：“哦不，他不愿意的。所以我自己整理了材料，用他的邮箱给总裁发了邮件。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个事情已经确定了，他也不能否认。” 陈硕觉得脑子一团浆糊。李思对凯丽，没有用完就扔？ “说起来，当年那么做也真是对的。如果一直呆在他身边，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接受其他人，更不会遇到我现在的丈夫。而且离开公司以后我们的关系更平等，就像朋友。他还给我了很大一笔钱，让我好长时间没有工作也可以生活。所以，我真的还要感谢他。” 陈硕嘴角抽搐，谢他，呵呵，竟然有人想谢谢李思。 下午回公司上班，医院最近要采购一批新药，秘书跟她说约了几个公司的人，先听听情况。她们这种小医院，采购的量也不大，通常来的都是些销售员。 陈硕坐在会议室里翻着材料，mp的新药也在里面。 她陆续见了两家以后，助理告诉她说mp的人来了。陈硕也没起身，埋着头冲房间外的人招手示意进来：又对行政说“做点咖啡。” 行政刚出去。一个声音说：“您好，我是mp的总裁李思，见到你很高兴。” 陈硕一用力差点把纸戳烂了。她呆呆的抬起头，李思正冲她带着商务师的微笑，并伸出了一只手：“陈小姐，您好。” 陈硕呆呆的伸出手去：“您好，” 这一次，他们不是上下级，是平等的客户关系。一切从头，再来一次！ ☆、第57章 番外 医院的人都知道，最近他们的misschan来了一个追求者，把她搞得很头疼。 misschan已经够强悍的了，医院里大到医生小到护工，都有点怵她。年纪不算很大，却总有一种老成的威严。可她这个追求者，明显比她更强悍。他到这儿的第一天进了会议室之后，秘书就放出消息来了，一个普通的药品推销，一年撑死了两万刀的事儿，上门的是mp的总裁。 一帮小护士粉红少女心全爆炸了，差点没去把会议室的门给扒下来。 古今中外这种爱情故事的版本都一个样儿，强男使劲儿撩，弱女可劲儿造。来来回回能急死周围一帮人，但是路子就得这么作。 可是这开场是这么个开场，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完全没有按照大家想象的套路。霸道总裁完全没有要宠着这个小女人的意思，甚至亲自动手开始要收拾她一样的意思。 来的第一天，那总裁就把药的价格高高的吊起来，比之前邮件初步询价还要高出10%。理由就是市场反应太好脱销了，他们这种小订单是不会给这折扣的。 这个理由当然也成立，谁让人家是大企业，新药效果又真的好呢。 第二天，那总裁又上门了，说他们医院使用的mp几种药品不是来源于授权的正规渠道，要他们立刻停止使用。 第三天，那总裁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又来了，这次总算是没带着麻烦过来，不过在医院的食堂吃了顿饭，直接食物中毒住院了…… 经历了这三天的风风雨雨，小护士们终于收起了她们对爱□□的幻想，把故事的模式拉回到仇恨报复的道路上。特别是不知道哪儿出来消息说原来他们的misschan以前是那总裁的下属还来了个窝里反，估计人家吃了她的心都有。 misschan的助理每天都跟一帮小护士八卦，她是如何在外面跟那总裁争锋相对，冷静的据理力争，再回办公室把垃圾桶都踢破一个洞。 这会儿，陈硕正坐在李思的病房里，揉着太阳穴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思安详的躺在病床上，“没看出来？我在给你找麻烦。” 陈硕说：“我当然知道你在给我找麻烦。可是是为什么？” 李思说：“因为我生气。找你大半年了，躲得还挺好。” 陈硕闷闷的：“资料我都寄还给你了啊，我这儿没备份了。找我干什么？” 李思说：“陈硕，你过来。” 陈硕心里跳了一下。没动。 李思说：“你不过来，明天我还有招儿，你要试一下吗？” 陈硕真想把他连人带床扔到医院外面去。院长已经找她谈话了，赶紧把李思的事情解决掉，要让他在这儿再呆几天，全院的病人都得跑掉。 陈硕忍受着内心的煎熬走了过去。李思拉住她的手，把她慢慢的拖到面前。他们的目光平视交叠在一起，互相的眼睛里都是别有一番意思。 “有男朋友了吗？”李思直接问她。 陈硕说：“干嘛？” 李思说：“有了的话，我就去打断他的腿再让他破产。” 陈硕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你有女朋友了吗？”陈硕问他。 李思耸了耸肩膀，“唉没有。” 陈硕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你会没有？” 李思特别认真：“真没有，好久都没有了。” 陈硕憋着笑：“为什么不找了呢？” 李思还是特别认真：“找不着。背上烫坏了，特别吓人，都吓跑了。” 陈硕才不信：“是有多吓人？” 李思直了直身子，就要脱衣服：“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硕连忙摁住他的手：“咳不看不看。你别在这儿闹腾。”顿了顿，又说：“再说了你折伤又不是为了我，我看什么啊？” 李思忽然凑近她：“你再说一遍不是为了你？” 陈硕嘴皮子有点发抖，还是硬撑着说：“本来就……” 李思终于还是用嘴把她的话给堵回去了。 这一次的吻，跟以前所有的都不一样。陈硕终于不是那种小心谨慎处处提防的状态，眼前这个人不再掌握她的命运，也就没那么可怕了。目前，他只是有些烦人，还挺不讲理。另外，嘴唇很烫人。 很长一阵以后，李思搂着陈硕，说：“这次你不反抗了？” 陈硕气息还有些乱，却说：“多大个事。” 李思笑了几声，觉得这存在心里半年多的气终于是消了。 “看来你再这儿干的还不错。”李思又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真不打算回来帮我了？” 陈硕笑了笑，说：“不回去了。这样自在。” 李思也笑了笑：“行，这样也好。不过从mp拿药的话，不会给你们特别优惠的。” 陈硕扯了扯嘴角：“我也从来都没指望过。”顿了顿又说：“新药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啊？” 李思说：“总算你还有求我的事儿。” 陈硕说：“你要是不给，今天我真会在你的饭里下毒的。” 李思竟然很开心的笑出了声。陈硕又说：“还有，没什么事就麻利儿的出院！床位紧得很，别在这儿占资源。” 然后这天下午小护士们的八卦话题又有了：总裁竟然被misschan给轰出了病房。misschan果然还是很彪悍的，终于开始了正面反抗。 李思其实也只请了三天的假。今天怎么着都得回去。 他走出医院的大门，陈硕追出来，把几张纸递到他手上说：“把那几种药的授权书签了再走。” 李思也没再为难她，大方签了，然后抱了她一下。现在她不是他助理了，在别人面前爱怎么搂就怎么搂，再也不用避讳什么。 陈硕拿了定心丸，心情也不错，回抱了他一下，然后回去接着上她的班。 李思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看见了街对面的顾予来。李思就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 “你已经见着她了？”顾予来说。 李思的神情有些得意：“你不是看见了吗？”又问：“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吧。” 顾予来没有说话，只是出神的望着医院大门的方向。终于，他还是晚了一步。 “我相信你会遵守约定的。”李思说，“不要再把她拖到无谓的斗争里。” 顾予来说：“我知道她不会跟我一起再去和家里人作斗争。她其实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种事。” 李思说：“你明白就好。” 顾予来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了最后一句：“以后不要让她抽烟和熬夜。” 李思大方的采纳了：“我尽量。” 陈硕并不知道外面的这场对话，她只是兴冲冲的拿着李思刚签好的东西去跟院长邀功去了。薪水本来就不高，年底怎么也要多涨一涨啊！ 陈硕生活的小镇，离李思的城市并不算太远。这样的距离他两头跑着，也不算很累。 陈硕也没有再往回赶他。开始还住酒店，后来说贵软硬兼施的就住进了她家。不过现在的她并不排斥李思，成年男女，男欢女爱，她暂时不想去想那么远。 李思背上的伤痕确实显眼。李思第一次在她面前脱下衣服的时候，陈硕也还是有点惊讶。她摸着那些新长出来的皮肤，说：“看来那时候真是伤的不轻。” 李思抓着她的手，啃咬着她的嘴唇和脖子，“知道就好。” 陈硕还是觉得冤枉，“可你是为了救赵丽丽嘛。” 李思扒下她的衣服，直接进攻敏感地带，把陈硕弄得一口整气儿都喘不匀。“再说一遍，我为了谁？” 陈硕觉得自己真是要冤死得了。栽赃都不带这么直白的吧！ 后来李思带着陈硕去参加了一次他的家庭聚会。那可真是一大家子，除了一个他爸妈，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大家有各自带了另一半，乌央乌央的坐在一起，说起话来陈硕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陈硕真是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家庭式的温暖了。特别是李思的妈妈，非常温柔和蔼的一个中国妈妈，做得一手好菜不说，尤其关照陈硕，不停的把最好的东西都夹到她的碗里。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很高兴，说李思从来没带过女朋友回来，这次陈硕的到来让大家都很高兴。 其实这么热闹的家庭生活，陈硕一时真的还有些不太适应。爸爸妈妈哥哥妹妹什么的，在她的前半生里基本就是噩梦。所以大家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微笑，几个兄弟带着伴侣去玩游戏，她就在旁边发呆。 李思的妈妈抓着机会就过来主动跟她聊天。聊了一会儿，陈硕发现自己的情况他妈基本都知道。“李思都跟我说了，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李妈妈摸了摸她的头，陈硕一时间有些晃神。着就是妈妈吧，她记忆最深处那个妈妈的样子，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李思虽然缺点不少，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凑活可以的。让他照顾你吧，我们都很高兴。”李妈妈的中文一点都没退步。 陈硕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照不照顾的，谁说得好。 这时候李思走了过来：“妈妈你不要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他看向陈硕，眼睛里都是笑，“她真的会跑掉的。” 这里现在就他们三个中文最好，跟个小团体一样一直中文交流，其他兄弟都开始叫唤让他们别说悄悄话。陈硕噗的就笑了出来。 后来他们俩跑去花园散步，李思从后面抱住她：“硕硕，我听见了。我妈让我照顾你，她的话我还是要听的，所以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陈硕笑：“别闹了吧。” 李思说：“我没闹啊？” 陈硕没有说话。她一直不想去想未来，因为她知道未来反正都不会那么美好。 “你是在担心孩子的问题？”李思终于还是开启了这个话题。 陈硕接着沉默，这毕竟是一道坎儿，很难跨。 李思说：“我的家庭人口太多，没有生孩子的指标要求，我也不在意。” 陈硕说：“未来的事儿说不好的。” 李思说：“是，我已经申请了去领养几个孩子，就等着你跟我结婚，就可以去办手续了。” 陈硕惊讶的挣着眼睛。李思……去领养？ 李思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一起抚养他们，给他们最好的爱。” 陈硕眼眶微微有些发烫。她当然知道李思的意思，她自己也是被领养的，最能体会那种渴望爱的心情。 李思说：“你要还不愿意，我只能想办法让你们医院破产让你失业只能靠着我生活了。” 陈硕笑了出来。霸道总裁这套玩儿不腻吗？ 她说：“好。养就养。” （全文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