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味》作者:O添加糖 文案: 何谓慢慢入味? 研究生时期的暗恋与被暗恋,可惜时光不等,唯留遗憾。“回味才发现我的日记里篇篇有你。”此为表面接触。 小屁孩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巨人,也许缘分早已定下。此为相互渗透。 “我想要的你都有,你想要的我都会有。”此为均匀混合。 会撩不会宠,润渣小黄狗Vs 半闷半腹黑,外冷内热师姐 砚晗 主角不会只谈一次恋爱,成长必需品。不加糖喜欢隐秘的角落里埋线索和挖坑。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种田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润蕴,谢砚晗 ┃ 配角:颜昕,王璃,简凝,胡铎,元沐晨,木清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暗恋还是等待都值得最美好的结局 立意:暗恋还是等待都值得最美好的结局 第1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一) 被暗恋者日记(篇一) 2018年9月1日 阵雨 虽然提前到学校做实验半个多月了,早上还是困得睁不开眼睛。 风携带着太阳的温度吹进窗户里,而不是以往咸咸的雨腥味。左手拖一个小箱子,右手推一个大箱子,还没算电脑包和肩挎包,难以想象如果小雨淅淅沥沥我会有多狼狈。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上午把行李从姨妈家搬到宿舍,见到了寥寥几位新同学。 “师兄师姐”这个称呼用了半个月才勉强习惯,但听见其他人顺溜地喊出口,总觉得格外别扭。 直到当管事师姐塞给我们入门“大礼包”后,就没时间回味那特别的感觉了。满当当的安排表,好巧不巧今天居然就是我整理实验室。 欣赏着同年级同学被师兄姐“宠着”参观实验室以及日常生活的两间办公室,突然心里冒出一股奇妙的优越感,我比他们早半个月了解未来三年的家与“牢狱”。这股得意劲,持续到整理完实验室,洗完大家用过的玻璃装置,坐到属于我自己的小桌桌旁边擦护手霜。 大学奋斗四年,赛了六场“高考”,平时参加竞赛、考证书,总算如愿拿到保研名额。参加夏令营的时候,坚定选择了我喜欢的S大,并得到现在导师的青睐,当然我怎么会忘记面试时唯一一个卡壳的问题就是这位看似温温柔柔的李教授提出来的。 那一针见血的问题,让我将平生所学搜刮了个遍也没想到一点点擦边的答案,但她最后依旧选择了我倒是令人惊讶。 “整理好了?”清冽的声音让我回神。 “嗯嗯呢。” 管事师姐顺势抛给我一个很可爱的毛绒娃娃,我惊讶地以为这是给我的开学礼物,刚要说谢谢的时候, “这个是实验室的钥匙,你帮我挂上去,”说着还指了指我头顶。 我强行把刚发出来的字音从“谢”转成“行”,这实验室的钥匙怎么这么点点,钥匙扣又是个大脑袋娃娃,所以握在大手里直接漏掉了小钥匙。回头看才发现正上方墙面,贴着一排挂钩,上面还有几把备用钥匙。如果有人想挂上去,得强行桌咚我才行。 这是个什么放置,太不合理了,难道我将要帮别人挂三年? 我比同级同学早半个月进课题组,所以当时办公室里剩下的五个空座位任我挑选。我还特意选择了地理位置优越的,结果居然没考虑到这方面。 唔,太失策了。 下午没什么事情,也没有课,就算是研究生的假期。想到宿舍还没整理,我就在聚餐后打了个招呼先溜回宿舍。 快到门边正低头掏钥匙,突然里面往外一推,虽然我下意识一挡,还是免不了第一天就和铁门“干了一架”,我往后小退了小半步,揉了揉手肘,有些气恼地把门彻底拉开,看见里面的“小妹妹”,两只手提着两大袋垃圾,嘴巴还叼着钥匙,显然刚刚是用脚踢开的。 虽然有点郁闷,但是看着“小妹妹”提着两袋半人高的垃圾袋一下子气消了(哈哈哈日记可不能被她看见)。 她见我不说话多少有点尴尬,马上道歉。其实我纯粹在努力憋笑。 室友真的太勤劳了,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一下午便整理完寝室。我学习了四年,在套被子方面依旧是个白痴,但是,她怎么套一下,唰一下就帮我解决了老大难题?这独立能力甩我一大截。 晚上和室友尝试了食堂二楼的点菜,回到寝室看看书,打算睡觉了。 研究生生活第一天还是很不错的,未来三年的日子祝自己顺顺利利! 暗恋者日记 (篇一) 2018年8月15 日 晴 今天终于放晴了,这一周的第一个大晴天。 导师安排我提前一周回来准备毕业论文,结果自己因为台风堵在外地今天才赶回来。 上午路过李教授办公室时,瞥见一个背影。 现在会出现在实验室这栋楼里的学生大概率是我这种研三的,或者特别勤奋的研二生。但那个背影很明显不是我所认识的。 黑茶色中长发微卷,用棕色的皮筋看似随意地扎起一小簇,其余正好悬搭在肩上。从露出的小手臂看,那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表明是个“练家子”,红色领口短袖衬衫半扎入休闲裤,完美展现全身上下身材比例。 我在健身房也算晃荡两年了,没看见几个线条、比例更出色的女孩子了。 走过路过就看过罢了,还是忧虑自己论文切入点可不可以通过吧。 果然失败了,导师还是建议参加他安排的那一方面,但我对自己找到的方向很感兴趣。 再次路过李教授办公室,背影不见了。挺遗憾的,可能羡慕之心人皆有点。 刚推开办公室门,居然发现李教授和背影同学都在。看背影惊艳了一下,想不到正脸也,嗯也还蛮不错的。不像传统江南女子一样婀娜多姿,而是标准北方人的周正感,不惊艳,但组合起来格外舒服。没有眼镜地衬托,与英气有点冲突的书香气还是难以掩藏,可能因紧张嘴唇微抿…… 我怎么老是写着她的外貌,咳咳,但是越回忆越有一种古代儒将风姿。 李教授和我的导师同属一个课题组,所以带的研究生都放在一个办公室里。我返校早,就由我帮忙带她熟悉环境,还美名其曰给我做助手。 和我握手的时候,她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说是叫徐润蕴,还是徐蕴润来着,记不太清了。 我因为论文有点焦虑和纠结,现在还要带一个刚本科毕业的小助手,真希望是小助手。 作为师姐还是要有师姐的样子,中午邀请她一块吃饭。刚开始还有点害羞,但她自我调整速度很快,吃完饭便能主动引话题了,言语间满满年轻人的朝气,充满了对未来研究生生活的期待。可能自己是个老油条了,干巴巴的。 下午抓紧时间在办公室里查资料,差点忽略了小助手,就安排她帮我查查不太重要的资料。 傍晚时候居然真整理了一份相关材料,认为有帮助的地方特意用红笔仔细标注出来,并且制作了文献目录。这么细心,真不错哦,期待未来表现。 晚上没事就让小助手先回去了,然后一个人忙到晚上十点。啊真希望未来一年这篇论文不要太折磨我,让我安安稳稳毕业吧。 第2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二) 被暗恋者日记 (篇二) 2018年9月5日 小雨 今日上午可被“包子”坑苦 了。 第一食堂的包子全校闻名,为了和“狼群”夺食,大清早拉着室友去排队。高举着胜利品,一口咬下去感觉一股热流飞溅出来,慌慌张张去擦也来不及了,白色衣服上留下了喷溅状黄色油渍。重点是我还穿着LOGOL特别小的白T恤,所以那几滴就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室友在我欲哭无泪的表情下止了笑,随即又乐开了怀。 已经连续三天上课了,研究生的课比大学时期少很多,但这几天恰好每天一节。今天本来没有课,可惜教授要出去调研所以把明天的课提前了一天,想回趟寝室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教室。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幸好大家比较理解我,至少没有当面笑话我。 一下课就火速奔回寝室换衣服,下午再去实验室。 十天前师姐带我参加的那个研讨会,今天要把所有材料整理出来,不然今晚还得熬夜补。现在课题组的教授一共三位,和我同年级的学生还有四位,研二师兄师姐一共四位,研三只有三位师姐。本来任务上周应该完成的,可是里面一些逻辑错误和资料遗漏被驳回重改。幸好有唯一师姐帮忙,唯一师姐姓韦,是研二中唯一一位女生,用她的话来说,整个研一她是整个课题组的宠儿,开会不用提凳子,搞卫生不用倒垃圾,实验室点了外卖也#不用她去拿,所以研一结束时,立下称呼“唯一师姐”。 花了三四天时间,在自己的摸索和唯一师姐的指导下,掌握了Orange软件的基本操作,然后反复梳理了几轮逻辑。今天只需要再检查一次就好了。 研一日子挺轻松的,李教授不赞同我们在有课或者备考的情况下开启自己的实验,所以一般充当课题组小助手的角色。 晚上是全课题第一次聚餐,这是课题组老规矩了。一连串活动都是管事师姐拉上闲事师姐安排的。她们都是研三的师姐,听说从大一开始感情就非常要好,从大一到现在一直是室友。“管事”称号是因为她能干而且各方面一丝不苟,桌子上整整齐齐,每周固定擦拭一次,无论走路还是坐着腰背都是笔挺的,暂时没看出有什么“凡人”的爱好。“所以管事师姐是我们实验室的脊梁,毕竟现在只有她的腰椎比较好。”而闲事师姐的称呼就是当她听见大家喊自己的室友“管事师姐”后,毫不犹豫确定下来的。“哈哈哈管事管事,顺便管着我闲事嘛”,餐桌上大家听着闲事师姐的介绍后笑倒一片,当然除了一丝不苟的管事师姐。 餐桌上的游戏我还是很擅长的,大学参加了两年学生会,参加的局没认真数过,起码二三十吧,所以自然而然拉一拉气氛。让大家最乐开怀的还是大师兄。大师兄只在读研二,但是因为他上面没有师兄,再加上在研二中年龄最长,所以争夺大师兄称号时杀出血路。正当他喜滋滋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打杂任务都自然而然归属他所管范围了,“你们大师兄是我们勤劳的领袖,象征着领袖精神,并且乐此不疲”,娇宠着的唯一师姐调侃道。而今天大家还成功解锁了大师兄的新属性:游戏黑洞。“大师兄这种在输的路上一路走到黑的真是少见”,全场轰然大笑,连大师兄自己都笑了,“答题写满整张卷子还考零分的才是高手,你们年轻怎么会懂!”哈哈哈哈现在想起还想笑,师兄真是个妙人。 吃完饭,当然去KTV里唱唱歌消化消化。我会弹弹钢琴,还在大学里和朋友一起自学了吉他,但是唱歌真的抓不着音。但是三人进KTV,必有麦霸,我的室友颜昕、同级的欧阳臻都属于麦霸级别,再加上研二的余师兄、宋师兄,四个人点了全场估摸三分之二的歌。 晚上玩到十点回到寝室,写完日记到现在正好十一点,明天跟着师姐继续做实验,今晚又会是好梦。 暗恋者日记(篇二) 2018年8月26日 晴 这几天忙着完善简历,学校秋招要开始了。 上个月打算在市区租一套房子,昨天约了房东今天下午看房。结果导师突然打个电话让我参加研讨会,算算时间赶不及,只能推迟一天了。和导师汇合的路上顺便拉上小助手一起。 用小助手的感觉嘛还是不错的,不愧是保研进来的,操作能力比普通考研的研一同届强上一些,就是有时候逻辑不通顺,但是她自己没感觉,看来物理成绩肯定一般般,果然没两天和我聊天时就吐槽自己物理一直不好,大学物理勉强及格。大学物理不是很基本的吗?但是看着她提起物理时那种畏惧又夹杂着幽怨的小眼神,有一种让人想摸摸的感觉,像什么呢,那种感觉一瞬间让我分外熟悉,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虽然三天之内不小心摔了一个烧杯,第一天差点把我的实验数据混杂,还总是记不住一些操作数据,这样想又有点嫌弃这个助手了。但是每次犯错后她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难以启齿再到难以言表的愧疚转变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嘴上说几句小心、注意算过了。我觉得可能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脸上会有那么精彩的表情变化,让嫌弃转化成不自觉的笑意。 今天穿着新买的高跟鞋出门,还没走多远的路就感觉有点磨破皮了。我自认为淡定地和小助手并肩走着,其实真的好想说你稍微慢点啊。但是小助手一米七多的大个子,腿一迈的距离就让我这一六五的人走着疼得直冒汗。突然小助手拐向一条小路,我特意想了想这条路的尽头,不通向目的地啊,愣了愣神正打算开口,就看见她停下脚步回头对我笑了起来,眉梢微带调侃地一挑,扫了一眼我的脚,说:“走起来歪歪扭扭的,还不吭声,还有十多分钟路程呢”。说着从包里取出创口贴,蹲下来。这韩剧里的玛丽苏情节居然发生在我身上,还真是头一回,我要不要制止一下?打算开口,回神却发现创口贴已经撕开了,她抬头望着我笑,戴着玫瑰金细框的眼镜正好让单眼皮的魅力更大了。“你觉得穿着裙子方便蹲下来吗”我继续沉默着,明显感觉热风只对着我的耳朵吹。有只手轻轻捏着我的小腿,我微弯腰扶着她的肩膀,顺从地一弯膝盖……从小路出来的时候,走路确实舒服很多,高跟鞋最能展现一个女人优雅的气质,但我感觉自己气质全无,因为十多分钟路程我走了八分钟就到了,因为只有走快点,小腿才没感觉那么烫。她不愧是练家子,看来撸过铁吧,手上感觉有一层薄茧,指腹的茧有点厚,还因微微出汗而有黏黏的触感,我为什么在思考感觉,咳咳。 研讨会内容好像进了脑子又好像没有,也有可能进了又出去了吧,算了就当做今天给脑子换换气,但是在她身边坐久了,越来越有点沉不住气,干脆把整理的任务交给她了。 晚上去健身房跑了跑步心里才舒坦些,明天首先要去找导师商量论文,然后马不停蹄去市区看房子,写到现在就打算睡了,快十一点了,晚安。 第3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三) 被暗恋者日记(篇三) 2018年10月2日 阴 来学校将近两个月了,日子过得甚是舒坦,我这人适应能力非常强,轻轻松松熟悉了校园。 中秋节时爸妈给我送月饼,顺便来看看我。但怎么都是五仁口味的?哭笑不得也只能收下。他们老一辈人就认为,这是家乡特产,分给大家吃,五仁也是不错的。 中秋陪爸妈玩,国庆没什么安排就带着室友到市中心去历险。 S市国庆游客并没有知名旅游景点那么多,但还是略感拥挤,中午下馆子吃饭,得排队等九桌,苦苦熬到一点钟才品尝到美味。 “你知道不,闲事师姐和他男朋友前几天分了,她男朋友是她的师兄,后来毕业去读博了,异地恋,这才多久就分了”。 ——小妹妹,你对面这个以前也是异地恋哇! “你说异地恋某方突然提出分手的是不是有点渣?” ——我渣吗?自我感觉良好,应该是距离产生美…… “唯一师姐对我说,当时那个师兄追师姐好久呢,突然提的分手,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你在上演我们与恶之间的距离吗? 并没有发表什么明确观点,假装自己不懂搪塞过去。 和室友碎碎叨叨直到吃完午餐,这下让我确定了,小妹妹真就是小白兔啊,如果我说出来她的室友是同性恋,并且是她口里的渣那该怎么办。真不想让这研究生中难得一见的白纸被我吓着。 下午看完张艺谋大导演的《影》,真心感慨,大导演的作品虽是架空历史,但在立意上,真可谓是点石成金,而且场景绝美。 出影厅时,灯光昏暗,突然瞥到有个模糊的侧脸甚是熟悉,但人群相互拥挤,一会又不见了,顺着人流出来,果然,这不是研二师兄们带着研一同学嘛。 几人视线相碰,不约而同露出笑容。我指了指外面,大家会意一同往外走到人流较小的地方。 晚餐聊天时又提起了这部电影,我才知道宋师兄很喜欢关晓彤,就是特意为了她雨中抬伞的镜头来的。我不太追星,并没什么感觉,但是电影中青色蒙蒙细雨里,她斜坐在轿子里,缓慢一抬伞的画面着实让我惊艳了一瞬。对我来说,喜欢的第一瞬间是视觉上的惊艳,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到内在,例如前女友。但是时间长久了,因为慢慢挖掘的差异产生很多分歧,慢慢也越行越远。有时候,真希望会有人慢慢吸引我,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我完全沉溺下去。难道是自己想谈恋爱了? 果然,想太多了,师姐的一个电话吩咐:“明天来实验室帮我开启毕业论文第一轮实验。”把我打回了现实,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忙活一天了。 小白兔日记 2018年9月 考研踩着分数线进S大的我,即将开启人生新篇章啊! 让我来看看新学校里有多少同类叭,想想都刺激。作为原耽女孩,而且还是喜欢磕真人CP的那种,男男女女都不拒。我要去新学校啦! 开学第一天,怎么办我感觉得罪了室友。第一天不小心让她撞上了门,而且帮她套被子的时候貌似长短边搞反了,但是她居然没感觉出来,所以我要不要偷偷等她不在帮她换一下??? 开学几天了,她挺忙碌的,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一直找不着机会把被子纠正过来。直到今天早上,和她一块跑到食堂,看着她指着灌汤包叫包子,然后看着她大咧咧一口咬下去,我连提建议的时间都没有就看见汤汁喷了她一身。我是不是以后看她吃东西多留意一下下??? 上课前我听着她嘟哝道,上午去不了实验室了,只能下午去了。借机打听到她本来有点急事的,但现在只能下午去解决了,然后晚上会一起去聚餐,这下我放心了,下午可以纠正被子被套问题了。 开学一个月后,和她第一次出去玩。我故意装作不懂感情,尤其是少数群体感情,先由身边熟悉的人入手,说一说异性之间异地恋来探一探高大个室友。在此非常非常对不起闲事师姐,听了点传闻就给你造了一个男朋友,如果你哪天看到这个日记,找我我给你介绍一个。但是,一探不要紧,探出的真相把我吓一跳,这这这室友是个小白兔怎么解??? 在此我发誓,润蕴小白兔是我颜昕大灰狼罩着的,在合理情况下一定要给她科普科普,不能让学校大染缸把她带偏咯。 暗恋者日记 2018年9月24日(中秋) 多云转小雨 上午做完实验,给小助手安排了任务,下午要去接爸妈。 每年实验室这一天都会互送月饼,今年也收到了好多个,嗯好多个莲蓉蛋黄,但今年有个特别的。 我不知道怎么和大家说我真的不怎么喜欢莲蓉蛋黄口味的月饼,又甜又腻,蛋黄也没有那么诱人,恐怖的热量让我望而却步。只有爸妈知道我更喜欢五仁口味的,可惜大家比较瞧不起“五仁”风味,所以我也没有说出来扫大家送月饼的兴致。 但是小助手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五仁的,收到的八个月饼里只有一个是吸油纸包着的手工五仁月饼。中午去接爸妈的路上,我撕开包装,试探性咬了一口,真的是香软酥脆,比平常礼盒包装的少了调料味,更多了一份独属五仁的脆。特意查了查这款月饼的生产地点,居然是外地一家百年老店。难怪,真好吃,还想要一个,好像看见她给其他人都发了一个,肯定有人不吃,那我明天就用莲蓉换一换吧! 晚上是和家里人的团圆饭,果然又提到了那个老大难的话题,每次见面的第一个话题永远绕不开。现在我并不稳定,工作也还在面试过程,甚至不确定未来自己会留在哪个城市生活,所以没有兴趣去开始。不忍心继续看吃饭的氛围僵硬着,我强行转移到找工作这种话题,但明显感觉爸妈兴致缺缺。 从店里结完账出来,走到门口,瞧见前台正想赶走一只流浪犬。狗不大,本来应该是黄色的皮毛上沾满了灰尘和其他污垢,显得非常暗淡,但是那一双眼睛……对了,终于想起小助手提起物理时那眼神像什么了! 我很小的时候养了一只小狗,是爸爸某天突然抱回家的,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它如果戴副眼镜颜值会更高,干脆取名眼镜。小助手那时候的眼神不正是以前当我抢走眼镜饭盆的时候,它看向我的眼神吗? 想到这笑得我没注意台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最近真不适合穿高跟鞋。 晚上到家才八点,今天有点累了,看看韩剧解闷一下。前阵子大火的《我的大叔》才看到第八集 ,对男主没什么太大感触,就是对女主心疼不已。相互治愈是我认为感情中最温暖的。 虽然我并没有经历什么特别撕心裂肺的悲伤,但是在很多瞬间也突然想:我需要治愈吗?需要的吧。 从进入大学第一年的兴致勃勃,到第二年第三年回归平静,第四年因为一些原因对大学产生厌恶。直到研究生第一年有个小幅度回暖,不幸那一点点也在实验论文实验论文中磨灭至平静。越长大发现越来越少的东西可以激起心中沉寂的湖面泛起波澜,不知不觉人生就变得无趣起来。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当孩子一样的感觉了,可以为了几块钱撒娇,可以为了心爱的娃娃耍无赖,可以不考虑未来就想着怎么捉弄小伙伴。 我想拥有一个双向治愈的感情,不是为了抚平伤痛,就是为了变成小孩。 恋爱吗?还是再过几年吧,我还没有稳定。 不知不觉又写到十一点了,晚安,距离研究生毕业还有九个月。 第4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四) 被暗恋者日记(篇四) 2018年11月7日 阵雨 今天立冬了,第一个在南方过的冬天算是正式开始了。 大清早还没睡醒,天气预报员母亲大人打电话提醒要准备羽绒服了。南方冬日的阳光比想象中的还要暖和,最近的每个晴天,学校草坪上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晒太阳,有真正优雅野餐的,也有像猫一样窝在爱人怀里懒洋洋聊天的。 今天要请一个大四学妹吃饭。 说起来这莫名其妙的缘分,我觉得比国产剧还狗血。 万圣节之前,大概20号左右,我趁着网上折扣定了一盒进口糖,以前品尝过,口味很不错。结果电话号码填错了,当时真是没注意。三十号的时候突然想还有这么一回事,我买的糖进口需要这么久?赶紧联系了客服,幸好糖还是送到学校里了,但是学校快递驿站如果存放时间过久会自动退回,匆忙去取,被告知已经取走好几天了。好一番折腾,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总是被驿站客服“骚扰”就干脆替我收下了。想了想我就约了万圣节当天再去拿回来,顺便也给心善的她送一点糖。 三十一号一直下着雨,上午我先在图书馆复习,将近中午起身去约定的食堂门口。进图书馆有要求:湿伞必须放在门外空地上。我走到自己伞附近,没仔细看胡乱提起了一把模样差不多的自动伞。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雨幕里一位打扮颇潮流的女孩子举着棕色快递盒淋着雨冲到食堂屋檐下,见她左瞄瞄右瞄瞄,一下子就锁定我大步走过来。 我跟她互相客套了一下,然后收下递给我的快递。突然发现她一直盯着我的伞,我理解为她想向我借伞,犹豫了一下,再仔细一看,猛得发现这不是我的伞啊。又认真打量了下,这手柄和我的差不多,但是比我的短,伞面也没有我那么厚,而且也没有我的单独标记。突然她问我:“这伞可以借我看看吗?”我递给她并且顺附一句这不是自己的。她往手柄上一看,表情奇怪地盯着我说这是她的,然后指了指手柄底清晰的两个字母刻痕,还补充说伞里面有一根伞支撑有点问题。 我感觉今年的脸都丢没了,慌忙解释清楚,才感觉尴尬消散了点。到底我打算送的糖没有送给这位心善的姑娘,毕竟我沉浸在尴尬中都忘记自己手里还有糖这回事了。 后来的几天总可以在图书馆遇见她,见我尴尬她居然主动和我搭话,聊了几次后发现,她是如此心善可爱的姑娘,哦,上帝!可爱的人儿!所以昨天抓住机会借致歉之名请她吃饭,就有了今天的幸福晚餐。 我特意定好了一家店面整洁,生意不错的小馆子。我们交谈的话题涉及方面不少,重要的是爱好也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喜欢撸铁,泡图书馆,还有看老电影。前两个爱好可以重合不奇怪,但是居然第三个爱好都相似,让我们之间的交谈更轻松了。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出店门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外面又下起了点点小雨。 她没有打开伞,而是在我开伞后一下子挽住我的手,然后微仰头对我笑道:“两个人不冷一些。”那一下我呼吸都凝住了,怕微微呼出的气流让挽着我的小手松开。走回学校的路上,我感觉有些四肢不协调,就把原因推给冬天太冷有点冻僵了。 承认我有点心动了,当时虽然紧张得耳朵嗡嗡听不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但感觉胸膛滚烫。还有现在,回忆里那暖橘色的光照在她眼睛里反射的一抹亮色,让我忍不住心底微颤。但是未来怎么样还说不清,看看吧,但是我绝对不会再招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 暗恋者日记(篇四) 2018年10月31日(万圣节) 晴 写今天日期的时候我自己都笑了,万圣节万圣节,因为万圣节而开心,我居然开始这么幼稚了? 幼稚的起因就在于我时隔十多年后,收到了万圣节礼物。 记得第一次也是原来唯一一次收到万圣节糖果还是很小时候,在英语辅导班,老师教我们中西方节日英语表达的时候提到了万圣节,正好当天就是,所以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两颗白兔奶糖。 研一开始健身之后就有意无意坚持控糖,尤其是糖果、奶茶、蛋糕等的摄入,久而久之反而不喜欢吃甜甜的东西了。 晚上办公室里只有几个人,我在隔壁实验室等待实验结果,她踱步走进来,然后递给我几颗糖,见我装进口袋后,假装无赖地伸手,说:“Trick or treat?” 她的发音真的好听啊,原来喜欢看《唐顿庄园》等英剧,所以听出了淡淡伦敦腔,结尾轻轻“t”的一吐,音调上扬,加上她眉稍挂着小小的得意也微微上扬,我突然有点呼吸困难,手指头反射性紧紧捏住一颗糖。 她见我有点懵,突然大笑,又塞给我几颗不同口味的,然后说就给了我一个人全部口味,转身离开了。 我第一次在实验室吃了东西,违反了规定,但是心里痒得我实在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紧紧捏住的糖,草莓口味,不太甜还有点酸酸的滋味。 应该是心理作用让我忽略了甜中的酸味。真的很甜,我现在嘴里的桃子口味也是的,我很喜欢。 已经在市区的房子里享受了一个多月了。原本以为一个人住会很不习惯,还好因为面试和毕业论文经常市区、学校之间往返跑,真正在家的时间并不长,倒是不错的过渡期。 工作方面正等待着面试结果,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最让我纠结的是现在有两家已经明确拒绝我,还有两家没有回复我。最有信心拿到offer的是一家远在H市的企业,而S市这一家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不低。这尴尬的局面啊,若两个都成功了选哪一个?若有信心的反而没成功怎么办? 不想那么多了,明天十一月到了,距离毕业只有七个多月了。 第5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五) 被暗恋者日记 (篇五) 2018年12月24日 晴 最近在认认真真恋爱中,大师兄今天又帮我拿了快递送的花,哈哈哈一个月第四回 ,忽略他愤恨的小眼神。今天当然不是为了撒狗粮,单纯因为这个日子值得纪念。 22日是冬至,南方这边吃饺子的习俗比北方弱很多,作为课题组北方习俗形象大使,当然要好好抓住今天的机会宣传一下。强忍着超级想自己动手包饺子的想法,听从第一师姐的建议选了一家最正宗的饺子馆,吃完后感觉还不错,明年也在这家店点了。第一师姐是现在研三研二公认的学霸,也是我们整个课题组的锦鲤。所画必是重点,手里论文项目“无数”,她自己都没算过一共有多少篇,年年奖学金、奖金拿到手软。除此之外,和管事师姐唯一的差别就在她有个凡人爱好。据说学校各大食堂,周边各大街巷,没有她没吃过的店,很多课题组聚餐的时候都来问她的意见,甚至名扬院外,所以问哪家饺子馆最强也得问问她的意见。上次我在她桌上看见一家健身馆的卡,现在也加入了那里的会员,器材丰富,健身氛围好,后来才知道那是学校附近七家健身房性价比最好的一家。看来以后在学校,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抱紧第一师姐大腿。 今天是我和王璃在一起正好一个月的日子。 我从没想过在上次狗血情节后居然还有浪漫罗曼史环节。 她正读大四,本来应该不轻松的,但是因为争取到了校内保研名额,所以大四反而很清闲。那次晚饭之后,我还是经常跑图书馆,和以前不同的是,我的同桌固定了。我们会在前一天约好时间,谁早到谁帮忙占座,有时间就一块吃饭,然后到操场上或者草坪上散步。我大概一周去五次健身房,她也差不多,所以我们就约在力量训练区一起撸铁,感觉她是新手,但是掌握能力还不错,近一个月下来也有点感觉了。 23号晚上,我们约着去看一部老电影《霸王别姬》,我已经反复琢磨过四次了,这次算是五刷。电影是我提出去看的,想着这么久了也要探一探了。电影将近三个小时,她看得比较认真,而我从开始就有点走神,到后来基本上就是机械地盯着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影偏沉重,所以出来后她一直不开口,我几次想开口但觉得突然提起不太好。于是我们一直沉默。 “假霸王,真虞姬嘛吗……” “嗯嗯呢……” “我们不会是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同取向的,所以你不用歪歪扭扭走太多,直接奔向我好了。” 我彻底僵住了,嘴巴微张,失了言语,现在残留的记忆里只有呼吸产生的几缕白色水雾袅袅往上飘,像极了我当时兴奋又紧张的灵魂,得意得飞起来!慢慢看着她眼眸里傻呆住的我人影越来越大,正好碰到的时候,闭上眼睛专心去回应。 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一晚,香软的感觉让我接下来的几天都觉得嘴巴里含着一颗奶糖。过了几天后,她居然含着橘子味的糖和我进行深入品尝,天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趣,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笑,所以好像被我室友发现了,总之感觉她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是我没时间想起她,就享受恋爱吧。 今天圣诞节,课题组准备约着自己动手搞一顿火锅。刚在一起一个月,我还没打算完全公开,毕竟开始是需要小心维护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璃宝贝不太开心,但是没等我反应她又继续笑笑一个人自习。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其实这一两个月好像除了女朋友,其他都没怎么关心。一周去实验室做实验次数不超过三次,有些通知还要室友提醒我才想起来,甚至有一次忘记时间连小组会议都迟到了。所以今天火锅席上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不自在,相处起来甚至还没有第一次聚会那么自然。为了尽力表示自己全身心参与,特意把手机关好,多和旁边人聊天,听一听课题组趣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快十二点了,打开手机,发现很多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略感头痛,哎,没陪着女朋友。 暗恋者日记 (篇五) 2018年12月22日 阴 最近心情很不好,甚至有点糟糕。 租的房子前几天突然漏水,我到物业那里申请了维修,结果过了两天才给我回复。工作也是,S市那个公司还是拒绝了我,十拿九稳的H市公司已经过了,所以我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放弃H市的那一家公司,继续等待学校春季招聘?还是选择定下H市了。H市是北方的一个比较不错的一线城市,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虽然公司效益没有S市那一家高,但是对待应届生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算了还是再让我纠结一下吧。 其实,还有一件事让我郁闷,不对,不能说郁闷,但是没有比郁闷更贴近的形容词来形容我的心情,郁结在心,始终有点放不下,是上个月的时候撞破的秘密。 那天本来不要回学校了,但是突然想起有一份重要资料没拿,又只好匆匆回学校。实验楼离学校北门比较近,我就在北门下车,往里走。那一条路在晚上八、九点还挺热闹的,但是超过十一点,北门不再允许通行之后会逐渐安静下来。我到学校已经快十一点了,虽然路上不太黑,但是树影摇曳,太安静了。 那时候我很害怕的,但如果路上突然有个影子比起路上没有人更加显得恐怖。我埋着头匆匆往前走,忽然看见前面树底下好像有两个人,我吓得手机都握不住了,忍着害怕瞪眼看了看,觉得有点像以前大学时候女生宿舍楼下经常看见的缠缠绵绵。淦,大晚上不睡出来吓人干什么。打算装作没看见继续走,但是在接近她们的时候,一下子辨别出了斜对着我的背影,最重要的是她拥吻的居然是女孩子。不是很确定,又盯着看了几秒,我回头在北门关上之前跑出了学校。 我当然不是什么落荒而逃,什么害怕,就只是,就真的只是很复杂的感觉,再加上难以置信,但是又不难理解,甚至回想徐润蕴的一些日常。觉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最好的做法其实就是什么都不说,反正她也没有看见我。但现在我每次看见她就会反射性想起那天事情。不是学校里那些在黑灯瞎火下的干柴烈火,而是很温柔地、很小心地捧着那个女孩子的脸,另一只手应该只是轻轻搂着……啊要疯了,我为什么要回学校啊那天。 这一个月实验进展还没有上个月快。也幸好她最近忙,所以每隔一两天才来一趟实验室完成我留下的任务。每一次我们视线相碰的时候,我总感觉她在用眼神示意我:你是不是都看到了,你为什么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在躲避视线,自我感觉好像不明显。 今天冬至,我们家没有冬至吃饺子的习俗。傍晚打算做完实验就回家,她一滑座椅,靠过来邀请我一起吃饺子。按照我现在的复杂心情本来不应该答应的,而且我的借口很多,但是她看我一直犹豫,居然撒娇!!!淦,那软软的“砚晗姐”一声。她平时说话声音清润,而且每次都满含笑意,而读英文的时候她喜欢压低一些来加快语速,今天她撒娇的时候,特意带上点点鼻音。她怎么不去做配音,喜马拉雅FM欢迎你。我大脑系统里是显示拒绝,但是当她得意洋洋地离开,我就知道同意的话已经出口。 晚上第一次去那家饺子馆,尝了一块猪肉馅的饺子,肉馅含量不多不少,香而不腻,好像放了麻油更添一丝鲜味。我左手边本来坐着宋航,但是后来有人提议喝点小酒,所以喝果汁和啤酒的重新分开坐,她便换到我的旁边。我强压抑住单方面的尴尬,和她聊起实验的事情,但是话题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我刚刚吃了多少上。她笑我只把每个馅的饺子尝了两块。我喜欢把晚餐时间安排到健身后,大概七点半,所以今天六点吃饺子的时候并不是很饿。她突然对我笑一笑,说现在七点了,然后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我马上松了口气,感觉脸上也没有那么僵硬了,不知怎么饥饿感突然涌上来。但是桌上饺子也凉了,喝啤酒热量也太高了,打算等回去做个沙拉当夜宵。半个钟头后,她回到了座位上,塞给我一个塑料袋装着的热饼。我惊了一下,抬头看她,她没有看着我,但是正好露出了右边脸颊上的白色痕迹,仔细看她深色羽绒服,上面有些许地方沾上了白色粉末。她擦了擦汗边假装喝水边凑过来说:“我也是忍不住想搓一搓面粉了,顺便做个烙饼,你现在趁热尝一尝,给个评价”。 小时候家里有段时间开了个面馆,在学校附近所以早上生意挺不错的。一般早上六点四十五开始陆陆续续会有人光顾,而我必须在六点四十五起来,七点前到店里帮忙。那还是小学六年级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了,但是忘不了有天早上起来有点感冒,晕晕乎乎给客人端面的时候被撞了一下,不过幸好旁边有好心人稳了一下盘子,只有一点点汤顺着盘子边缘滴落在我的手心里。 本来都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个饼在我手里,烫得抓不住让我痛觉神经瞬间敏锐,同时还带着泪腺一起,我觉得哪怕只有一点点风拂过我的眼睛,我的眼泪都会唰唰唰往下淌。而她就好像当时那个好心人一样,一样温暖,一样柔和地看着我笑。 我该怎么办,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论文也是,还有她,我该怎么办。 第6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六) 被暗恋者日记(篇六) 2019年1月15日 阴 距离回家还有七天。研究生的假期不像大学一样,考完就可以撒野,而是导师放你走,你才能走。 璃宝贝今天上午的高铁,她家就在省内,所以十二月底考完后一直陪我到今天。真羡慕省内人啊!我送她到车站大概十一点,等回到学校吃完午餐正好收到她的消息说已经到家了。我回家需要坐高铁六个多小时呢,再算上其他路程起码八个小时才能到。 考完后本来继续跟着砚晗姐做实验的,但是她和我说这个假期没有打算继续进展实验,让我问问其他师姐或者可以自己去定个题了。说起来真愧疚,上学期前面还搭档的不错,但是后面我去实验室的次数少了,好像耽误了她不少进度。一个学期真学到不少,尤其是每天实验结束后,她边和我总结实验记录,还会和我讲解一些她原来做实验遇到的问题,以及摸索出的方法,甚至将她记载了四年多的笔记本借给我。砚晗姐的导师虽然和我的导师在一个课题组,但是他们在同一领域专攻方向不一样。有个很奇怪的地方,笔记本上前两年的实验内容和一些笔记、分析是归属李教授科研范围的。啧啧,师姐真厉害,居然舍得放弃本科的大量经验和成果,换一个方向研究。 也对,哪有那么容易看出人的属性啊!总有些事情会让我们看清事物本身,反转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看我们对信息的捕捉能力了。 就在这个月初,终于考完了最难的那一科。璃宝贝看我可以放松了就提议和她的朋友聚一聚喝喝酒。晚上她拉着我左拐右拐直到一扇门。门把已经磨出不少划痕,门轴也生锈了,显得斑驳,用力拉开时吱嘎的声音却没有,我想应该是被轰然涌出的音乐声掩盖了,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我勉勉强强应付着,毕竟是她的朋友,但是这么喧闹、嘈杂,不停喝酒和玩游戏,不到一个小时就没一点精力了。我和她说了一声起身往洗手间走去,洗把脸吧。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卡座就听见那一群人好像分两个阵营,每个阵营还有一个带头人。一方带头人张牙舞爪,举着手机,往另一位脸上“砸”过去,好像还嘶吼着“你看……”,另一方就是睁大着眼睛,不闪不闭,任由手机屏都快贴着脸了,还挂着一副“我就是看不清,你咋滴”的表情。我再走近点终于听见零碎几个字,“她……室友……,不信……”,我总感觉是在说关于我的事情,在犹豫着要不要偷听会墙角时,一直在看热闹的王璃先看见了我,向我招招手。两个阵营突然有了人员变动,重新恢复我离开前的样子,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和其他所有人都不是一个阵营的了。 十点,热闹散场了,我推开嘎吱的门,好像获得了新生。可能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表情表情太沉醉了,让女朋友注意到了,她示意等送完其他人上车后单独聊一聊。 “你知道我们有牵手和亲吻的照片被曝光在内部圈子里了吗?” 我听到这句感觉心都蹦到嗓子眼了。 “但是被人截了,就没有‘传阅’下去。” ————你一句话好好说完嘛! “听说是你室友……” 我一下子感觉脑细胞不够用了,但是看着她一脸轻松的表情,就知道还有我不知道的。 “听说她当时一个人冲到酒吧,一把揪住那个好事者提起来让她删原图,当时我有几个朋友就在旁边,看着好事者从嘴硬到闭嘴,从不交出手机到删完原图。我一直以为你室友是和你一样的高大个,刚刚有个朋友给我看了提起来一瞬间的原图,虽然模糊,但是看得出是个金刚芭比,哈哈哈哈!” 我脑门冒汗,有一种自家养的小白兔可以变身的感觉。但是我现在细细一想,是了,哪里有芭比小白兔套被子轻轻松松的,那床棉被好像是八斤重的。 心里奇妙的优越感又回来了,重要的是释然了。不用太小心翼翼,不用担心她能不能接受,身边还多了一个陪伴我,支持我的人。 我该买个什么,或者送个什么表达感谢呢?金刚芭比? 金刚芭比日记 2019年1月 21日 小白兔室友今天送我去火车站,在分别前表情古怪地塞给我一个大盒子,说是给我弟弟的礼物,希望他会喜欢。 在高铁上强忍住不打开,但还是悄咪咪开了一条缝,居然是粉色的??? 太让我好奇了,回到家命令小弟立刻马上给我打开,见他扒拉扒拉老是打不开,急死了,上前一把帮他把盒子撕开。 里面是一个已经拼好的粉红大G积木模型,很精美而且细节处理得很好,就是这颜色,让我嘴角抽了抽,是不是不怎么适合十八岁男孩子。结果我弟居然很喜欢,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正当我心满意足打算回房间整理行李的时候,他突然兴奋扑上来问:“姐,你这个金刚芭比是谁送的?有说明书不,大G太帅了吧!” 金刚,金刚芭比?等等,我好像懂了什么。 果然这个“钢铁直女”知道了什么。但我也没必要问,本就是小事一桩。 其实知道她的恋情纯偶然。我用了两个月时间就成功打入S大的圈子,虽然对原来的一些八卦不感兴趣,但是对新的八卦永远冲在第一线。我真没想到吃瓜吃瓜吃的第一个瓜会吃到自家人,还有碰到那么混账的东西。 发现室友有情况是十一月初,每天对着手机乐呵乐呵的,有时看着厚重又繁琐的专业书还眼神飘忽地笑着,这还不明显?重点是她自己毫不掩饰一下,回到寝室就好像呆子一样,傻乐着,真没眼看啊没眼看。就在我担心她是不是恋爱脑的时候,终于恢复正常了。 差不多这时候,微信群里面突然有两三张照片火了,甚至要爆出圈了,听说是高颜值真人CP。我兴冲冲翻记录找照片,还以为是精美写真照或者情侣照,结果是比较模糊,而且一看就是悄悄偷拍的那种。真是没素质,等我仔细一看,这这这不正好是我宿舍楼底下吗?还有那中长发,侧脸,虽然模糊但很明显不正是我家小白兔吗??? 难以置信,马上采取行动,在宿舍楼不远一个石凳子旁边蹲点看清楚。结果想抓的没抓住,倒是抓住了一个偷拍的。我气炸了,问出谁的馊主意就找那人算账。后来我听别人说才知道那个混账原来缠着我室友女朋友,算恶意报复,想要她们被出柜,但是照片不小心提前泄露了,幸好来得及,室友这个傻兔子也不注意点,真的是小白兔。 我把金刚芭比从老弟手里抢了过来,现在摆在我床头呢,越看越好看,粉嫩嫩搭配大G的硬汉风,倒也别致。 暗恋者日记(篇六) 2019年1月8日 雪 今年的雪好大,算是近几年之最了。 待雪初融,天气会更加寒冷。天气稍微回暖一点,已经到八号了。 今天要请校论坛负责人王琦吃饭。 研一跟着学校老师做事,研二时分管校论坛,他是我带的实习生。今天请他吃饭是为了回报上一次他帮我的忙。 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校论坛的发展和管理问题,我建议得把前几年的管理条例完善一下。自从“退休”后,我还是时刻关注着论坛的发展,再加上论坛上有些资讯对我找工作很有作用。 上次在刷论坛的时候发现了有人直接将偷拍的图片上传到论坛上,并且言词有恶意诋毁的嫌疑,我就找到王琦让他帮忙删除。 “对了,我妹妹是上次那个偷拍事件的受害人,听说是你提醒我删除后,想专程来感谢你。” 震惊之余我立马表示拒绝,他也不强求。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结完账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他妹妹,我严重怀疑是他提前“通风报信”,不过幸好只有她一个人。 王琦的妹妹王璃身材高挑,穿衣风格自成一派,时尚又不另类,多样但不花哨,妥妥靓女一枚。五官立体,正好融合了柔美与飒气,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容貌的点睛之笔。上天给了她一副好容貌,还继续加上高贵气质独有的天鹅颈和锁骨线。难怪那些照片引起不小波澜,虽然自己没听见风声,但是打听到她们圈里闹了很大动静。 她向我表达了谢意,我尴尬回应,但是坚持拒绝收下礼物。这谜一样的“三角”,我请她哥哥吃饭,她送我礼,太尴尬了,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请王琦吃饭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在帮了润蕴这次后就避免和她碰面了。毕业论文实验完成了一半多了,只差验证数据等收尾工作了,等过完年再开始也来得及,所以拒绝了她继续帮忙。我提前了解到学校春季招聘的一些企业,发现都比不上H市的那家,就干脆定下了。毕业以后将要去新的环境,让我隐隐有些期待,那里的烙饼会有上次她做的那么好吃吗 哈哈我怎么想到这方面了,早点睡了,距离回家还有两周多,距离毕业只有五个月啦! 第7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七) 被暗恋者日记(篇七) 2019年2月28日 晴 到学校第七天了,作息还是调整不过来,每天上午九点前永远朦朦胧胧,不知他人所云,不知自己所做,不知身处何方。 寒假选好论文题,这学期打算自己做实验了。忙碌还没开启居然被睡眠击败了,但砚晗姐怎么那么不困,就没见她趴在桌上睡过。 下午给组宠唯一师姐过生日,好不容易整个课题组聚在一起。半路王璃突然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去陪陪她。好吧,我承认最近总忍不住厌烦她了。 寒假和暑假其实就相当于校园情侣的异地恋,正好像室友原来和我说的一样,容易产生问题。 两天要求一次视频通话,三天要求两次视频通话,五天要求三次视频通话,刚开始还有点新颖,久了是真的很累。我通常放假在家喜欢蒙着头猛睡,哪怕不困我趴着趴着也睡着了,对我来说睡觉是最美味的佳肴,而且通常是不定期品尝,所以总是错过她拨来的通话。等我醒了,次次都得拨回去三两回赔礼道歉。为此我们除夕夜都在生闷气,互相不理对方,就发了“新年快乐”潦草祝福一下。 寒假选论文题的时候,需要精心查文献。文献不是故事书,被打断了一下子容易接上,看文献一被打断思路就不知回到哪去了。她居然因为这事说我不关心她。这话怎么越听越像女朋友嫌弃男朋友打游戏一样。 我很头疼,不生气不吵架吧没有自我的时间,总是担心是不是有电话没接到;生气吵架不理对方的时候,思维又无法集中,担心她是不是太生气了。 我每次和她说起这件事,她总是嘴上说好但是行动依旧。 还好现在回学校了,但还是会有这样的情况——突然叫我去陪她。 如果是特殊情况还可理解,但是简简单单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喊我放下手里的事情跑去陪她,我可办不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实验室这边脱不开身,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像原来一样生气地挂上电话,或者哼一声,而是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挂断了。我也没多想,反正过一会就没事了,大不了这边结束了去找她。 结果生日聚会比我想象中晚了三个小时才结束,但还好她没怎么生气,十点多给她发消息,她还回了“晚安”。希望这次真的可以让她将这段恋情看清楚一点,两个人如果反反复复在相同问题上解决不了,注定离结束不远了。我也不是想结束,哎怎么说,有点累了。和上一段恋情不一样,我明明这次改了很多,怎么总是不对,怎么总是过了热恋期后让我如此烦躁苦恼。 我还特地请教了大灰狼室友,她给我提出不少建议:什么偷偷去接她制造惊喜缓和气氛,什么买口红啦,什么不害臊求饶大法等等,我用完这一大箩筐“建议”,但是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又重新恢复原样。我前天实在受不了,不小心将火力方向朝向室友,问她哪里来的馊主意,她“战战兢兢”回答说:“小说里来的……”好吧,“理想源于现实又越过现实”这句话真一点没错。 哎,我该拿王璃怎么办,太苦恼了。 晚上还是继续帮砚晗姐做实验,她的数据出了问题导致和结论有大的偏差,听说被导师当众批评了。我自告奋勇请她让我继续打下手,不仅仅因为这一周她每天晚上到十二点还在修改,甚至听说前一周两三天晚上都没回家,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让我学会很多,我现在急需补充自己,转移注意力。而且相信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 暗恋者日记(篇七) 2019年2月15日 晴 研三不存在过完元宵才回实验室的道理,一般都是正月初七后陆陆续续返校。 这个假期,说不出来,大概魂不守舍的状态太久了,春节没胖不说,好像还消瘦了很多。这感觉太熟悉了,又好像回到了大四那个寒假,同样是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有一个苦恼的来源,不过上次是个男生,这次是个女生罢了。 我承认,觉得我自己完蛋了。喜欢一个人有三大类最好不要轻易触碰:第一在快毕业的时候喜欢比自己小一年级或者几年级的,因为直到毕业时,感情不稳定就要接受异地恋挑战,分手率极高;第二喜欢一个已经有对象的;第三嘛就是喜欢同性了。三类全占,我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喜欢,哪里还有纯美之感啊,对我来说就是“禁忌之恋”吧! 本来是打算远离她,躲着她,少接触,那是潜意识知道她在哪里,她还在我身边,她甚至就在我背后。但是踏上回家的长途汽车那一瞬间,我好想她啊,未来超过二十天无法见面。焦虑一下子掐住我的心脏,盯着手机看不进任何东西,只有一个意识:啊这张倒影出来的皱着眉头深仇大恨的脸是谁的? 每隔一段时间看一眼手机,晚上睡觉不关机,发呆,手指有事没事敲一敲桌子,成为了我刚回家几天的常态。憋了一周才因为要准备过节突然忙碌起来有了好转。除夕夜,家里人习惯性围坐着看春晚,年轻人比如我就在群里抢红包。但是直到晚上十点,所有红包记录里都没有她领取的记录。十一点也没有,我又焦虑了,连发三个红包,引得群里“谢谢大老板”直接刷屏,但还是没有。我放下手机,开始发呆,无意识剥着葵瓜子。等到我回神,手边瓜子壳已经堆了个小山了,我表弟满脸幸福地吃着我剥出来的瓜子仁。踹了他一脚直接回房间了。 快深夜一点,我再次拿起放在床头震动了两下的手机,暗想着最后一回最后一次。她终于回了“谢谢砚晗大老板”,然后紧接着是私发给我的“新年快乐”。我就像个二愣子一样消气了。 整个假期,我和她的联系不过就是这么一点点。 为了彻彻底底和内心达成和平共处,我“闭关修行”,读完了知名教授的多本研究书籍,甚至还查找了文献,但最让我不安的还是“长久”这个问题。《情爱自然史》写道:“同性恋从本质上不可能促成永久的结合,从求爱到热恋便是同性恋最完美的形式,因此相恋的人不至于冒昧地定下终身,以致产生对爱情的幻灭感。”这一段话同样在李银河女士的著作中也提到,甚至还结合采访对象进行论证。以我这狭窄的知识面,总感觉这段话和我接触到的现实之间有着鸿沟,同时也让我开始反省自己期待的治愈只是追求从暧昧到热恋的沉溺感?还是偶尔小惊喜,永远孜孜不疲? 是了,是我忽略了韩剧最吸引人的就是男女主暧昧时期的悸动,而我偏偏以为这种悸动就是我想拥有的治愈感,是我期待爱人能给我的。现在全解开了,无论我喜欢的人是谁,是现在的润蕴,或者以后喜欢的某一个人,我现在都没有喜欢的负担了。我喜欢你,如果恰好你喜欢我,那么我们就享受一场甜而不腻的恋爱,这比我原来期待的“治愈”更治愈。真的没必要躲着她了,心动是克制不住的,傻傻以为原来远离她是对得起我的心,反而会让情感反弹得更加严重,导致现在我这么发了疯一样想念她。 就这么继续做一位师姐和朋友吧,虽然这句话一般都用于小说或者电视剧经典打脸片段,但对我来说是大实话。等毕业我将前去H市工作,她那么优秀,想在S市找一份稳定工作肯定不难,“祝前程似锦”就是一辈子见不到了。 正月初八回到学校,要提前准备毕业前专门针对毕业论文的小组会议。是我太过疏忽了,有两个数据出现问题,但是计算误差的时候没有发现。这导致结论和数据出现严重矛盾。导师在听我汇报时一下子发现问题,当着全研三学生和指导老师的面板着脸批评了我。 很挫败,也挺丢脸的,但更让我不安的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如果不能及时找出来会耽误下一阶段的所有计划。看来只能暂时搬回学校,做好连续熬夜的准备了。值得庆幸的是,上学期已经定好工作了,没有准备参加春季招聘,不然双向夹击可不好受。 还有,她要回学校了,听说还有一周左右。 第8章 番外:王璃的日记 王璃的日记 2019年3月31日 晴 第一次见到润蕴是在去年暑假,8月23日。 前阵子参加完X大夏令营后直接返校,我白天闲来无事喜欢呆在图书馆看书,晚上有时间到处溜达溜达。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肯定是个路呆子,举着手机迷迷糊糊走着,时不时看看路标,“前方两百米左拐,进入……”,错身而过的时候听见高德地图不紧不慢地指着路。 她是个很难不引起注意的人。水蓝色防晒服,中间搭配白T恤,前部扎进黑色修身裤里,显露的腰线让夏天的风更滚烫了。偏头看路标时,下颚线紧绷,顺带颈部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在锁骨上方,伞挂在手腕处,一晃一晃,让我的心跳渐渐追上摇摆速度直至超越。真是每一寸都散发着诱惑力。 不自觉调头悄咪咪跟了一路,见她绕了近半个学校,才停在了研究生公寓门口。她在3栋铁门口等着,我没什么事情干脆就也不远处椅子上坐下。直到有人接过她手中的档案袋,聊了几句,然后送她出公寓大门。哈,原来只是给同学送资料,这么不熟悉校园难道是新生?但是大一气质这么成熟有点奇怪,除非,对了应该是研一新生或者博士新生,但是新生需要给谁送资料?答案暂时无解,我也不再偷偷摸摸跟着,往宿舍走去。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又看见了她。“见面”是个很意味深长的词语,只有相互想见,见面才会有意义,同样这才是真正的“相见”,所以这次依旧是我看见了她。 开学前一两天,去教务处领取新学期资料,熟悉各种小道的我,打算从小路插过去。走到路口,看见不到一百米处,那个我跟踪过的人正低头“摸”一个人的脚,表情微露虔诚。就在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特殊癖好的时候,见她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薄片,难道是创口贴?一瞬间,一种从来没真切感受过的感觉爬满心头,密密麻麻结成网,然后一寸一寸收紧,嘴里咂了咂,又酸又干。回过头继续走大路,好一阵才缓过来。我是为了一个才看见过两回的人嫉妒吗? 偷偷打听了她们俩的名字,得知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才松口气,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在恋爱方面感到庆幸。现在回想,也许我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比不过谢砚晗,又或者说觉得自己没能力陪伴润蕴吧。 如果我的竞争对手是她身边出现过两次的谢砚晗,说实话是真的很没有信心。她的气质我完全估摸不了,可以说温婉,至少对似乎在接近她的润蕴很温柔,但是眉宇间的傲然也有,甚至我有种感觉,她如果生气,一蹙眉就会让对方压力倍增。听说大学期间她可是风云人物,被破格提拔的最年轻学生会主席,宇寰的前女友,还是大四发表过SCI论文的学霸。如果一句话评论:成熟有气质,工作能力强,学习能力强,恋爱方面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她不像是和我们一类的,但是思考得越久越觉得那个女孩子是谜。她的外貌虽然不特别出众,但是底子很好,我也没见过她化全妆的样子,想必那时也会不输于我。也许我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我比她早有这方面意识,如果先下手呢? 开学永远是最忙碌的时候,再加上准备保送材料等七七八八的事情竟然折腾了我一个半月,解决完所有的障碍,我准备磨刀霍霍向目标了。首先我怎么开始?要想成功必须抓住天时地利人和。图书馆是个好地方,她也很喜欢,地方确定了;天时,时间,暂时没有头绪;人和,难道我要找个搭线人?但润蕴才刚入学,这个也没有。我苦皱着脸,望着追求计划毫无头绪。 也许我和她的缘分并不简单。就在我进展受阻时,一个短信发送到我的手机上,是一个京东包裹。我很确定最近两个月都没有打开京东,也没有人和我提过要送东西给我,所以很有可能是上个学期一直缠着我的某个人。想到这里直接无视,继续干大事。 三天后,又是一条短信催促我去取;五天后快递驿站人员居然直接打电话给我,开口就问:“请问是徐润蕴女士吗?您的一个……”后面他吧啦吧啦一大堆,我就只关注了那个名字,为什么?是她知道了我,特意送给我的?还是送错了?我脑子嗡嗡作响,兴奋悸动甚至内心放满了尖叫鸡。无论是哪种情况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 也许电视剧里说得没错,越喜欢一个人才会越假装矜持,我都要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她第一次联系我,我紧张得不知怎么回复才好,这句是不是太热情了?这句是不是太冷淡了?纠结了十分钟,又开始后悔回复是不是晚了。她约我见一面,我刚开始想说图书馆,后来想说一起吃个饭,结果发过去成了食堂门口见面。好奇怪的地点,算了人来人往图个热闹吧。 见面那天上午我走到图书馆门口,准备放伞的一瞬间,瞥见了很熟悉的伞柄。她也在?我默默将伞扔在那把的旁边,“淡定”走进去。快到约定时间了,我走到图书馆门口,看了看我的那把小伞,下决心故意“遗忘”它,但是发现那把熟悉的伞还在相同位置,我可能有点魔怔了居然看见一把相似的伞都联想到她。虽然雨打在脸上有点生疼,但是想到马上可以相见,心里好像撞进了一只小鹿,欢快蹦跶着。图书馆到食堂走路只需四分钟,慢跑更快不需要三分钟就到了。雨幕阻隔了伞下人的视线,而我一眼就越过其他人的伞,望见了她。 雨水沾湿了搭在肩头的发尾,水蓝色衬衫的左肩膀被雨水淋湿,紧贴着皮肤。望见我时目光中的笑意更浓了,眼睛逐渐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弧。她总是对陌生人这么温和吗?暗暗吐槽自己没出息,压一压心跳走过去,但回想起图书馆门口的那把伞,目光不自觉黏上她手中紧握着的伞。我试探性开口想解开心中的疑惑,结果发现她突然脸颊微红,不自在地抿抿嘴,说这伞不是她的。我接过来,正巧摸到伞底好像有人工刻上去的划痕,心生一计,假装就是自己的伞。 也许我伪装得太好了,把她吓着了。但是能成功共处一把伞下,走回图书馆的感觉太美好了。她比我高三四公分,就主动接过打伞的任务。她的蓝色袖口外翻,露出手腕,随着走动,袖口在微微晃动中慢慢下滑。四分钟里的每一秒我都想伸手挽住她,转念一想今天已经足够了,过犹不及。 以后的每天想偷懒也要去图书馆一趟,了解到她喜欢在很难抢到座位的六楼,我也经常拜托考研的同学帮我占个座。见面成了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一两次再见后,她的话匣子终于打开。 有天傍晚刚刚出图书馆就碰到了润蕴。她带着标志性的可爱笑容邀请我明天一起吃饭,我就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那天晚上将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又汇总了一次:周二周四有人看见她在健身,而且在跑步区和力量训练区停留时间最长;不看剧不追星;如果发现好电影会反反复复研究等等,凌晨两点,我信心满满闭上眼睛睡觉,进攻有条不紊。 和润蕴吃完饭才晚上八点,惋惜怎么没再拖延一下。见她打开伞,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毫不犹豫低头钻进伞里,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她怎么会忍心避开我,想到这里更加得意,仰头对着她傻笑了一下。走了不到一两百米发现她抓着的手总是轻微颤抖,我暗自好笑,看来已经有不小成果了。 10月23日,我没忍住吻了她。其实早发觉了她对我的好感,但总觉得她在等一个契机,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急。晚上她约我看《霸王别姬》,我以前听说过,可惜一直没下定决心细品,有她在旁边我应该会带着好心情慢慢欣赏的。 但是我错了,私影的包间算是个封闭空间,不自觉脑子里总带着点颜色。而且一关灯嗅觉和听觉会自动放大,每一次呼吸都闻到她身上柑橘调香水的清新,甚至电影每一句台词的空隙,她的呼吸声总是不自觉钻进我都耳朵。所以接下来的三小时,我除了张国荣的脸,什么都没记住。 出了影厅她迟迟不开口说话,也不和我说究竟在犹豫什么。虽然知道现在并不是吹响全面进攻号角的时候,但是两个月堪堪维持的耐心最终被这三个小时消耗殆尽。遵从内心想法,那个吻释放了所有的含蓄与克制。 从很多方面来看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女朋友。谦虚有礼,会制造浪漫,言语风趣幽默,永远不会让你感受到尴尬。我的朋友玩疯了会很不注意形象,但是她的脸上永远不会挂上嫌弃、难以忍受等表情。可以陪我运动,可以带我学习,时不时分享一两件趣事逗我开心。 至少在十二月到来之前,我认为没有感受到一丝丝的不适。但是慢慢的,我和她的感情走向一个奇怪的方向。而引起转变的是那个我不得不重视的“情敌”,说是情敌,但我直到今天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应该是十二月中旬,我的保研申请通过了,大学四年只剩下一篇论文,一张照片,一场毕业典礼。在朋友给我办的庆功上,王琦偷偷告诉我,有人盯上我和润蕴了,并且试图通过校论坛公之于众。我强忍着愤怒,等待接下来的话。“我开始没发现,但是在第一时间就被人举报了,所以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那个帮助我们的人其实我认识,不安悬在心里怎么放得下。缠着琦哥追问了好久,特意强调我希望亲自去感谢那个人。琦哥和我从小就认识,所以没多想,告诉是他的部长谢砚晗。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愣了好久,脑海里闪过种种可能和不可能。我心里清楚如果将这种情况归结于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是对自己莫大的安慰。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初见她们的情形,而且她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她看到的第一瞬间是举报,让帖子被删除,难道和我们同属性?不自信浇灌了怀疑的种子。 第一次和谢砚晗的“交锋”是很失礼地堵住了对方,正因如此,我就觉得自己更比不过她。我请求琦哥在谢砚晗面前称呼自己“妹妹”,让他帮我通风报信,出门前精心打扮,确认没有一点点瑕疵才出门。但是在看见我围堵时,她不但没有生气,更没有不悦挂在脸上,淡淡地看着我,前后表情都没有变,一瞬间一股很久都没体验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越想越觉得润蕴和谢砚晗之间的气场太相似了,落落大方。甚至淡淡看陌生人的眼神都那么神似。 我的思维因此开始陷入误区,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让润蕴只在我面前“失态”。 从那天后,我对润蕴提起的“师姐”格外敏感。甚至不希望她在研一多待在实验室。这种霸道又野蛮的占有,我自己毫无察觉,简简单单归结为我需要对方回报我等量的爱,因为我从来没考虑自己给她的爱有没有变质。等到领悟,已经来不及了。 寒假快结束时,我和发小吐槽放假后润蕴对我的“漠不关心”。听完,她不是对我投以安慰和同情的眼神,而是一种很明显的不赞同。我和她争论了好几轮,最后不欢而散,我又去寻求其他闺蜜的帮助,才意识到我真的过分了。开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弥补错误,但是失败了,甚至破碎到已经无法挽回的地步。 本来我想心平气和地告诉她自己因什么而转变,但因为自己上次对谢砚晗的所作所为实在失礼,几次都难为情,没有说出口。每次见面要么是冷空气飘荡,要么就在争吵的边缘,而□□彻底被引爆就在她指责我耽误她上学期的实验那一瞬间。我们俩也许都无意识的话语,使得心已经靠不近了。 分手后的第一周里我每晚都沉浸在悔恨里,我气自己说过的很多话,恨自己不够自信。紧接着开始感觉愤怒,毫无逻辑、道理地愤怒,气她不理解我,气她……理由千千万万。接下来,不甘心浮上心头并迅速占领每一寸空间。最后,麻木地接受现实,我费尽心思争取到的爱,被自己的怀疑吓走了。 现在回想和分析起每一个相处细节,不得不承认,我和她并不合适,矛盾只是早晚会产生的。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偏激,反而在问题面前会陷入自己的世界。我从没放她进入最脆弱的空间,她也忽略了恋爱并不是比拼成熟的竞赛。未来,她的撒娇会甜蜜让她领悟恋爱含义的人,她的幸福会由真正值得托付的人给予。我不会忘记她,但破碎难复原,也给不了未来。所以我愿给予自己最真挚的祝福,祝前程似锦。 第9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篇八) 被暗恋者日记(篇八) 2019年3月31日 阵雨 又下雨了,S市的阴雨绵绵,在春季更甚,这两周每天听着滴滴答答入睡,每一下都砸在我的心里,翻来覆去才能减轻点内心的刺痛。分开两周了,我还是没有恢复正常睡眠。 今年李教授在国外交流时争取到了一个国际交换生的名额,问我有没有兴趣,交换时间是两年,只要那边毕业,拿到交换生证明,回学校只要交一篇毕业论文即可。 新学校挺不错的,但如果自己去申请想通过难度挺大;交换后的导师在其研究的领域很出名,正好我寒假选的论文题属于他的研究范畴。但是麻烦还是有的,比如费用、各种材料等一大堆。 下定决心抓住机会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准备托佛考试。虽然前年考过一回但成绩不太理想,所以想趁着这次机会刷一下分。准备托佛的时间不足两个月,同时还需要从中抽时间准备其他材料,我忙得在实验室里坐着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到三月底了,但持续性下雨让气温升不上去。忙忙碌碌间经常忽略鞋子早已湿透了,身体没抗住第四回 ,病来如山倒。果然越忙越容易出岔子。 感冒发烧的那一晚我做了很奇怪的梦。梦里是我独自站在交叉路口,刚开始静悄悄的。突然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响起,有个人朝我缓步走过来,但是一下子又回头走远,我急切地想知道是谁,但每次那人往我这边靠近一点又立马回头,似乎是在原地徘徊,而我怎么都不能挪动半步。 那个梦太浅了,我的意识一下子跌入梦境,一下子又抽离出来,反反复复,只能感受到身体逐渐不受大脑控制,衣服也都湿透了。 第二天早晨整个人昏昏沉沉,只能暂停手里所有的事情,拜托室友帮我送一份材料到办公楼。过了好久好久,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呼吸出来的气又沉重又滚烫,我的意识升起“寒冷警报”,但下床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力抓紧被角,完全裹住自己,不让“寒气”进入。突然有只手轻覆盖住我的额头,微凉,梦里的荒凉和孤寂得到安慰,久旱之地幸逢甘霖。床下面有零星交谈声,“怕是昨晚就开始的……刚刚摸了……不低……”有个是室友软软的声音,还有一个很熟悉,是实验做完后严肃又认真的总结声音。铁门被带上的声音响起,想到刚刚给我莫大鼓励的清凉感在逐渐远离,内心无法遏制地涌上难过。忍不住哼出了声,好希望这点微弱的闷哼可以被那人感受到,好想睁开眼睛。“松开”,微凉的手握住我的手,低沉又灵动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钻入,居然让因发烧而有点死机的大脑重启了,轻微气流引起的酥麻感一下子传遍全身。终于我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又忍不住因为眼眶的火辣闭上了。这艰难争取到的一眨眼时间,让我看清了自己还是在床上,不在实验室里。床帘紧闭,四周都很昏暗,又寂静,哪里有人在床边。 明明是很凄凉的场景,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大概觉得感冒是我自作自受的,而且是对我的惩罚吧。 那天,是最后一次王璃打电话给我,应该也是我和她之间最后一次机会。那时她也感冒了,一个人在寝室里,是真的希望我可以去陪陪她,我却以为她就在玩小孩子脾气,没问任何缘由就拒绝了。 对不起,对不起,王璃,那一天真的对不起。总是把责任推给你很抱歉,我太过理所当然,让你因为我而牺牲很多,很对不起。 我又陷入了昏睡,有种自暴自弃地放弃清醒。也许是睁眼花了太多力气,也可能是回忆里的悲伤将我困住了,也可能是我哭累了。 暗恋者日记 (篇八) 2019年3月26日 大雨 雨一直下着,怎么就不知道停呢?惹得人心烦意乱。 尽管实验在前一周已经全部完成,但最近继续住校,方便早起到办公室整理论文。 和往常一样八点一刻准时带着早餐踏进办公室,还只有我一个人,看来昨天大家都熬到很晚。 可不一会儿,早晨还有课的颜昕冲进办公室,一见到我,那惊讶转变为狂喜的眼神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莫名心虚地眨眨眼,等待她开口。只见她“扑”过来,“徐润蕴发烧了,好像挺严重的,刚刚帮她送了资料到办公楼,但是那傻子现在又没有药,而且上课也没请假,我实在分身乏术,师姐可以抽两个小时先帮我照顾一下吗?” 大雨一点都没有因为我的急切而收敛,没顾得上我的鞋子沾满泥水,匆匆跟着颜昕进入研一宿舍楼。 我小心掀开床帘,入眼就是熟悉的脸颊透着不寻常的红,嘴唇干涩,手指紧紧捏着两个被角将脖子之下包得密不透风。心酸划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刺痛一阵阵袭来。我忍不住将手伸向她的额头,意识到刚刚淋了雨还沾着未擦干的雨水,又猛地缩回狠狠擦干净了才试探了下温度,真的不低,怕是三十九度左右了。 我告诉颜昕应该是高烧,而且时间不短了。她听完,马上换了一双鞋打算出门买药和粥。我才意识到不对,为什么不是去找王璃而是路过实验室的时候随便“逮”一个人?一种不合时宜的愉悦让我的暴躁减轻了很多,我想知道,但明显不是问的时候。 颜昕匆忙出门后,我便没有其他顾虑了,再次掀开帘子的一角,一边观察一边疯狂思考着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她紧紧攥着被子,是冷吗?不对,刚刚摸额头的时候黏黏的,是不是汗湿了……为了证明思考方向没问题,我试着扯了扯她的手,拉不开,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松开。”真乖,听懂了,手先是一抖然后卸了力气。我借机拉开被子,她猛地瑟缩了一下,果然,被单都浸成深色了。我小心掩上,思索着后续步骤,调整空调温度,闷久了要散热,如果长时间高烧得送医院啊。 打开空调升至20度,然后拉下汗湿的被子,换了干燥的一面盖上去应一下急,偷偷看一眼门边,算算路程,颜昕应该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回来了。共处一室还想帮她换衣服,我又不是“柳下惠”,现在光想一想都口干舌燥,还是等她室友回来一起吧。又忍不住看了看她沉睡着的模样,是不是做噩梦了,眉头都皱起来了。穿上湿漉漉的鞋子到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两瓶冰水,幸好随身带着湿纸巾,可以敷一敷额头,擦擦手。 上楼刚打开门就听见很哑的闷哼声,我以为她醒了,紧张使得身体有点僵硬。她等会看见我,该怎么解释,说碰见她室友了?颜昕怎么还不回来。然而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可能两分钟也过去了,那棕色的床帘里始终没有动静,我准备好的微笑角度和解释词都没用了。就在我打算上前时,暗哑中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从帘子后飘出来,“对不起,对不起,王璃……真的……抱歉”,那一瞬间大脑的屏蔽系统应该自动开启了,至少第二次我才明白了言语中的意思。隐秘的喜悦和脑中的旖旎一瞬间清空了,刚刚想好的下一步也忘了。我一动也没动,任由那些词语砸向我。那哭腔慢慢清晰了,然后转变为抽泣,直到颜昕买了药回来后好一阵子才渐渐消失。 我忘记了当时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摆了什么样的表情,我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愧疚又悲伤的声调。那些噼里啪啦令人厌烦的下雨声终于没有了,虽然雨一直下着。 颜昕的日记 2019年3月26日 大雨 小白兔室友的体温在下午终于开始下降了,人也逐渐清醒了,现在正坐在书桌前艰难地喝粥。 上午起床发现她一大高个烧得神志不清,还嘴犟不去医院。明天如果温度又上升了,我哪怕绑着也要送她去医院。 多亏今天管事师姐在办公室,没有人教过我怎么照顾一个发高烧的人。今天“多亏”室友长知识了。 不要怪我太敏感了,其实我总是觉得管事师姐看室友的眼神有点不对。 刚开始以为她们俩经常在一起做实验,感情会更深厚一些,算是战友情。但是一向自持的室友在办公室里公然撒娇,在聚餐上特地开小灶送烧饼,晚上陪着熬夜,这是什么剧情重点是,管事师姐对谁都不算热情,而且表情管理满分,没见过失态的情况,居然会因为有人对她撒娇而脸红,看着烧饼发呆,再忙也坚持每天花费一两个小时给润蕴整理总结和讲解。如果不是有王璃,我真的会坚持自己的直觉。 今天一看也许我真的没有想多。 上午急匆匆买完药回寝,刚打开门就听见很低的抽泣声,我还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就瞥见管事师姐低垂着眼,从侧面看不见眼底的情绪,但是整个人好像被钉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还好抽泣没有维持太久,身边的人抬脚往床边移动,但是留下的完整又清晰的鞋印水渍,让我不得不怀疑呆立的时间不短。 接下来帮润蕴简单换了身衣服,用毛巾沾水擦了擦她手臂和额头,喂她吃药等等一系列事情,师姐都没开口,好像恢复正常一样。但师姐刚开始表现出的紧张焦虑好像消失了。她眼里的光黯淡了,忙碌中那永远保持端庄的背僵直着,像一只困兽顽强坚守着最后的骄傲。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无论我的怀疑是否正确,我也没有想插手的想法。如果时间也磨灭不了深情,就总会有个美好的结局。 第10章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日记(终篇) 被暗恋者日记 (篇九) 2019年6月20日 晴 明明期待今天很久了,但想象中的欣喜都变成了不舍,而伴随的失落正在成指数型随时间增长。 每一年毕业季,大四毕业生们总有一天是整个大学期间体力最好的日子。穿着深色学士服,跑遍学校寻找最佳拍照点,和足足几万人争抢最热门拍照点,如果受欢迎说不定还需要抱着三四束花摆拍几张。 研三学姐面对毕业则淡定多了,和老师们一起拍一张,和整个课题组合照一张,然后,嫌累去吃饭了。对课题组其他人来说,我也和研三将要毕业的师姐一样,是他们要送别的人,见师姐们不感兴趣拍照,就拉着我不准走,怕是要拍完一整本写真集才放过我。 晚上最后一次和可爱的人儿聚餐,席上都喝了点酒,话题有点控制不住地跑向八卦,闲事师姐突然问我是不是因为感情问题所以下决心去国外两年? 本来热热闹闹的聚会一下子冷了,我也愣住了,因为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看待我决定出国这个问题,而且我意识里好像刻意忽略了很容易得到的答案。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大师兄已经帮忙转移话题,刚刚凝重的气氛开始缓和。但是很多人还在偷瞄我的表情,可能是太过犹豫的表情暴露了太多,其他人已经用眼神交换想法,心照不宣。“我现在不太记得当时下决定的一瞬间了,但分手对这个决定的影响绝对不是主要的,大概就像二氧化碳在空气中的含量一样”,想清楚的我松了口气回答道。 一伙人玩到深夜,像回到了年轻的大学时期,压马路,相互吹牛皮,冲到别人楼下大吼了一嗓子。 我期待着去外国的交流学习,但是猛然想起这次离开意味着和课题组告别又分外失落,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心里打斗,胜负还未分明,我倒是被“折磨”得有些疲惫。趁着众人在KTV嘶吼时,我溜到门外想找个地方喘口气,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个小阳台,抬腿走过去。 我盯着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新鲜空气让大脑更加清醒,但同时也牵引出更多思绪。“唰”,小阳台的门又被拉开,我和砚晗姐四目相对。 刚开始有点尴尬,对我来说她是整个课题组最亲的人,但是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她想替闲事师姐道歉,我其实没太介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但幸好现在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时间越久越不知道当时下决定一瞬间的想法。 我和她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什么营养,想到哪聊到哪,也讲了讲自己矛盾的心情,我好希望她可以帮我舒缓一下。她笑我只关注自己的心情,其实所有人都一样的,而且对出国学习的期待和今日的失落本就可以共存,没必要打架争胜负。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的言语有一股魔力,镇定安神效果显著。我问她以后会在哪里发展,她说不在S市。我有点小遗憾,不在S市意味着以后遇见的可能性更低了。但是如果那个地方有利于她的发展,肯定不会比S市差的,砚晗姐那么优秀,而且眼光一直很独到。 快结束的时候,我心底奇异的感觉更浓了。总觉得在某个特殊时刻,我也从她的声音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正打算去细细回忆时,“唰”,门再次被打开了,KTV麦霸们又打算转移阵地了。 我订的是后天上午的飞机票。两年,有些会改变,有些依旧不会,我期待着这两年,更期待两年后。 暗恋者日记 (终篇) 2019年6月24日 晴 四月中旬完成毕业论文初稿之后,选择一个人旅游散散心。 上一次旅行还是大三时和暹初一起的,那都是年轻时候了,不想多言。 走了很多地方看看祖国大好河山,自以为放平心态了,但拍毕业照那天时隔两个月第一次再见润蕴。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眉眼弯弯,穿着初见时的短袖衬衫,我应该也笑了。 我想了很多很久,我对她不能算一见钟情,但是第一次见,她就是我记忆中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她最吸引我的是那永远满怀期待的样子,眼眸中闪烁的好奇与温柔,就像后劲十足的美酒,让人不自觉上了头,迷了心。 我一直很期待一个答案,当然我也认为没有人会向她问出那个问题,所以想着就让时间细沙淹没算了。 但是我没想到暹初看出来了,不知道她是想看我伤心还是,还是想帮我,我其实知道答案只不过一点都不想承认罢了。我知道我没有放下,不想和解,甚至对周围人认为我们俩关系很好的看法不做任何反驳,因为我不生气了也无所谓了,所谓失望才是最难消除的。 当她问润蕴决定出国是不是因为失恋时,我当时将全身心精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心脏都蹦到嗓子眼,怕自己会听到答案后崩溃,随时准备着在失控前逃出包厢。她沉默的那几分钟,每一秒都趋近永恒,左手手表的秒钟的摆动在恍惚间趋于无规则化。在听到她郑重其事的回答后,她眼里闪出的轻松和庆幸,让我知道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担心答案,还有我最在意的那个人。 在阳台聊天的时候,我很想说以后我就在H市,你回来后可以来找我,当然更想说你一定要来。终究理智占了上风,没有多言。 聚会到两点才散,这一次,山高路远何时才能相见。也许“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寝室所有的东西已经清空了,过去的愉快与不愉快也已经告一段落。昨天暹初硬拉着我找到宇寰,和我说了大四那一次误会。是的,造成我和她关系破裂的不是两个人做错了什么,就是误会,一个和我们毫无关系的误会。最讽刺的是,这个误会和感情、和恋爱没有半点关系,却造成三个亲密的朋友再也回不到原来。因为我们都不说,都不想听解释,都认为是其他人的错,后来就猜测是自己错了,直到毕业前夕才自以为羞耻地重提旧事,无奈和惋惜浮现在每一个人脸上,因为都知道虽然解开了但是早回不到从前了。 所有沉积在内心的沉重全部消散,心里因为藏着润蕴,无穷的活力又慢慢开始内循环,也许两年不会太长,不会太短,刚刚好。 李暹初的日记 2019年6月23日 憋了足足三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吵了无数次,哭了无数次,终于在毕业前夕解决了。 和砚晗的矛盾爆发在大四第二学期,本来亲密无间的友情瞬间分崩离析。我误会了她,所以在她一次次来找我解释时,我一直将她拒之门外,甚至毫不客气的恶语相向。 也是因为我她读研没有选择最欣赏她的李教授,也是因为我她的大四过得很糟糕。进入研究生后,傻傻的我才逐渐冷静下来,越回想那件事情越觉得很奇怪,总觉得缺少了关键的钥匙。开学前我以为她见到我,会愤怒,会伤心,会生气不理我,但见到我时朝我微笑,从来不反驳我们之间关系的假好,甚至有时候还会照顾我,但是再也不和我单独相处了。这种出乎意料的转变让我越来越害怕,我从心底里越来越畏惧她,她也不再有愿意解释的想法。那个问题被一年一年往后推。 研一结束时,聊天提起未来的称呼是什么,她被调侃成“管事师姐”,我想也没想,说我想做“闲事师姐”。我多希望她能“管管”我,其他人都听出了隐含的意味,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除了她。不止这一次,只要提起这两个称呼的关联,大家都笑的时候,她没有表情。 说来可笑,虽然大学前三年和她关系最好,但对她的关注不见得有研究生三年的一半多。 在她表情越来越少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点亮了她,也让我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第一次看见润蕴是在开学之初,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没有提前返校。第一眼我就感觉她身上的味道和大一的砚晗有很多相似之处。对学习的热爱,对新知识的好奇,对未知的期待。也许对砚晗来说,润蕴的出现就好像S市人民期待的春日阳光。 所以我很冒昧地开口问她出国决定是不是受失恋影响,如果她不回答岔开话题,或者胡乱回答,我哪怕不拔当年的刺就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也不怕了,因为说明润蕴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润蕴听完,表情从惊愕转变为困惑,最后皱着眉头沉思让我悬着的心放轻松了不少。我很明显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我,是那熟悉的压抑着悲伤和暴怒的眼神。在我快顶不住那股压力的时候,润蕴给出了我很满意的答案。后来在KTV里向她表示歉意,她并没有怪我,反而感谢我,这下我算是彻底放心了。 我当晚就联系了宇寰,让他想办法三天内到学校来一趟,我们好好的把事情解决。 但是真相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原因甚至有点荒诞离奇,但是拔下刺后鲜血淋漓的三颗心却怎么都回不去了。 晚上我哭了很久,第一次对自己充满怨愤,恨自己对待朋友怎么连一点信任都不给,傻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完整的事实。 我们都需要时间消化这场跨度四年的误会,但是残酷的结果未必就是坏事。如果有缘再见,伤口愈合,我们也许有机会重新成为朋友,新朋友。 第11章 2004年夏 2004年盛夏,H市某镇。 “徐润蕴,徐润蕴,吃饭啦,郑妈妈,有没有看见我家那个小崽子?” 徐母和往常一样将馒头塞进笼子里蒸上,将腌制好的酱豆腐摆在桌上,起身到大院里想把那个兔崽子赶紧抓回来。 “徐妈妈,润蕴和我家闺女在东侧那棵大槐树底下嘞!” “好的嘞,我顺道也把你女儿接回来。” 虽正值晌午,但老槐树的阴凉下微风徐徐,并无酷暑之感。八岁的徐润蕴正一本正经撅着屁股挖着老树下的土,“我和你们早说了,这附近我在几年前埋了好大一块金子,现在这个坑肯定是对的。”旁边一群小迷妹一脸崇拜地附和着。挖累了,她一挺僵直的腰,看了看旁边唯一一个小男孩子,“现在我把这个光荣的任务给你吧!”于是一众女孩以最高的润蕴领头坐在阴凉处歇息,嬉闹着好不热闹,而一个小胖墩男孩满脸大汗地挥舞着树枝,使劲加深那个很小的洞。 年幼的润蕴以得天独厚的基因优势,身高一直领跑大院所有同龄女孩和男孩,甚至年纪大一点的也比追不上她。她的笑容自带亲和滤镜再加上甜甜的嘴,得到了院内所有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的喜爱,都放心让自家孩子和她打打闹闹。 “徐润蕴,该回家吃饭啦!还有小隐,你妈妈也喊你吃饭啦!” 徐母走到槐树底下看着有点诡异的一幕,嘴角有点抽搐,不知道那孩子又和这些人说了什么。上次看见别人房顶有个小鸟筑的巢,结果和别人特意省略成燕窝,然后用拙劣的言语神乎其神吹嘘其功效,结果那家人的孩子当天晚上哭闹着要“上房揭瓦”,嘴里还嚷嚷着只要吃了就可以长命百岁,还可以长高,甚至吃完不读书就可以考满分。 正当徐母想催促第二声时,小胖墩哇一声惊叫,“我挖到了,我好像看到一点点金色了。”这下小朋友全沸腾了,纷纷跑上前抢最佳围观位置,可惜不久就切的一声散开了。小胖墩震惊地望着土里用金色水彩笔涂满的纸,哇一声大哭起来。 徐母认命般轻叹口气,帮兔崽子安慰好真心错付的小男孩,提着润蕴的领子,拉着另一个小女孩回家。 徐父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了,刚一进门就看见宝贝女儿歪歪扭扭地站着,扑在书桌上,时不时抬起一只腿单脚站立,走进一看,发现她正在用多种颜色的水彩笔涂着几张白纸,旁边还有已经涂满的好几张。可能画的时候不小心,脸颊上左边蹭了点点绿,右边印了个红色小圈,还有黄、蓝色分布甚“广”。见爸爸回来,润蕴扔下笔扑进爸爸怀里,一边埋怨:“我的腿好酸啊,妈妈也太不温柔了。”“小花猫还要画几张呀,妈妈怎么不温柔了?那可是我娶的,肯定是你又惹是生非了!”见润蕴小心翼翼举起两根手指,徐父放下包,走上前抬起短短的水彩笔,“小花猫和我比赛看谁画得快,赢的一方今晚可以和妈妈睡。”徐父看着手快速飞舞的润蕴,嘴上浮现和晌午润蕴极其相似的浅笑,没说画得快就是赢的一方不是吗? 与此同时,S市某镇。 “砰”,重重关门声响起在昏暗又空荡的室内,惊起了趴在门口昏昏欲睡的“眼睛”。 “去去,让开一点”,脚步微晃,浑身散发浓浓酒气,还没形象打了个嗝的女人脱下鲜红高跟鞋,随便一扔,将手上的包也甩在沙发上,同时顺带着自己也倒在沙发上。 “妈,你回来了,去洗洗然后休息吧。”一个小女孩从楼梯上走下来,表情淡定如常。 “宝贝女儿,今天练琴了吗?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妈妈没接到。” “嗯,下午练的。” “老师说什么时候考级?那书法呢?” “老师打电话就是想说让我今年就试一下,书法是早上起来练的,然后上午跟外教老师学习了,但感觉没有上一个好,下午起来就练琴了,刚刚写了作业,看了会课外书。” “妈妈这周抽空再帮你换一个外教老师,那你没有看六年级课本?妈妈和你说了你很聪明的,完全可以自学,隔壁王阿姨那个女儿,在你这个年纪就考了小升初考试了,你还比不过她吗?” “……妈,你赶快去洗洗吧,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哦,早出差了,下周二才回来,我先去洗洗了。” 寂静的客厅再次恢复原状,砚晗先抱起受到惊吓的“眼睛”,从沙发底下拽出被自己揉得不像样子的几本书,语文六年级、数学六年级、英语六年级。瞥了一眼电视机,“没有去摸电视剧外壳嘛”,砚晗嘴角嘲讽地弯了弯,转身回房。 少女的房间不像少女那么冷淡,粉红的床帘,大床上躺着两个玩偶,正咧着嘴傻笑,墙上挂着不少红色配金色的奖状,最显眼的地方则是一个小书架,可惜上面厚重的四大名著原版以及从一年级到四年级的书籍破坏了该有的青春活力,显得有点古板。少女窝在床边小沙发上,摸着“眼镜”,听见隔壁哗啦啦声音停下,然后神色不明数着几个数,“十,九……”,每三到四秒减少一个,“二……”,重重砸在地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了,来者肯定怒气冲冲,“一”,最后一个数字正好和开门声重合,紧接着而来的是怒吼。 “谢砚晗,你真的和你那没出息的爸爸一模一样,那懒惰真的刻到骨子里去了,你说你读书读书,电视机都是热的,你读个什么,连隔壁那个人都比不过,你就只会丢我的脸……” 半个小时后,砚晗抬眼,似乎听够了,也“欣赏”够了女人翻脸后的狰狞,打断说:“如果保姆在的话会告诉你,今下午表弟来了,七点多才被送回去,但是打你电话你一直没接。” 暴怒的火焰突然像被罩住了,女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一夜无话。 第12章 2005年夏秋 2005年夏,H市某镇。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们的宝贝润蕴,祝你生日快乐!” “我们宝贝都九岁啦!许个愿快许个愿。”徐母在座位上催促着,一个不大但是非常精美的水果小蛋糕摆在桌上,上面围了一圈正好九根蜡烛,“蜡烛烧久了不太好吧……” 徐父今年的生意相比以前终于有了起色,还是第一次买个小蛋糕给宝贝女儿庆生。 又长高一点的润蕴不需要站在小板凳上吹蜡烛了,白嫩嫩的脸颊透着欢喜的粉红,黄色烛光在眼里倒映出一丝丝紧张和迫不及待。 “来,我们寿星先吃一块”,吹灭蜡烛后,徐父端起一次性盘子,切了一大块,还特意把蛋糕上的水果块都留下来。 小小的润蕴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挖起一小口奶油,用浅粉色舌头轻添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着第一次品尝到的奶香味,小脑袋还一摇一摇的。徐父大笑,用大手轻摸了小脑袋两下,“爸爸以后每年都买个蛋糕给润蕴过生好不好呀?”小脑袋瓜一顿,猛地抬起来,眼里冒着精光,都忘记眼前摆着的这个蛋糕了。 “妈妈,今天我生日,可不可以晚上跟着你去加班呀?我问我爸爸,他总说你去加班了,班上小朋友都不知道加班在哪里,我也想去看一看嘛,那里有趣吗?” “加班是个持续性动作,就好像你刚刚吃蛋糕一样,你希望一直吃吗?所以加班对妈妈来说就像你吃蛋糕一样,很简单又有趣,可惜要等你长大了才能玩这个游戏。” “我就在远处,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一眼加班不行吗?妈妈,带着我嘛。” 徐母被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说好了哦,今晚看一眼就跟着爸爸回来。” 斑斑锈迹的铁栏杆堪堪围着一只巨兽,暮色下灰色水泥墙前的石柱应该翻新没多久,硬加上的红漆远看就像巨兽的血盆大口。正门匾额上的字缺三少四,这里少了一点,那边的一横已经不见踪影。最可怕的还是那怪物的尾巴冲上云霄,正在吞云吐雾,白云被吞进去,黑云被吐出。 小润蕴紧紧握着爸妈的手,眼睛不敢直视自己期待的“加班”。 “润蕴现在知道妈妈的加班了吗?” “我有点怕,这里看起来好恐怖,一点都不有趣,妈妈别进去了……”润蕴完全忘记了在家的承诺,紧紧拽着妈妈的衣袖不松手。 “润蕴长大有能力了,就选个好的职业,去个大地方,这样加班还有免费蛋糕送呢,也不会这么黑,是金碧辉煌的那种哦!妈妈在这里的加班是为了让我们一家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感觉很有趣”,徐母劝慰道。 “为什么要为了一家人选择这么可怕的地方呢?一家人只要一直在一起不有趣吗?” “因为我爱我们一家人啊,等润蕴以后理解了爱,就知道一种特殊的有趣:再可怕的地方只要是为了心中所爱,都是值得闯一闯的。”徐母不再多言,又摸了摸疑惑的小脑袋瓜,然后目送润蕴走远。 与此同时,S市某镇。 客厅地面上,碎瓷片、书本、踢翻的垃圾桶都显示了刚刚这里爆发了不小的冲突。然而冲突后的凌乱和死寂与小女孩房里形成鲜明对比。 砚晗坐在书桌旁,一年并没有将她的身高拉长点,反而好像更显瘦弱了。房间空气中飘荡着小兽的呜咽声,仔细看那挺直的腰板,有些轻微地颤动。用钢笔一笔一笔刻画的字帖上,有几团墨渍。她死死咬住牙关,愤怒正烘烤着脑海里“理智”那一根线,一只手握着钢笔,另一只手里无意识狠狠抠着桌面,可惜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往下淌。 半个钟头后,小女孩冷静下来,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又浮上心头。 “我说过多少次了,她这次的成绩完全可以上市重点初中,你为什么不找你那老同学,我女儿是跳级的,怎么就不行了?” “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成绩上市重点当然可以进去,但是她这么小你就让她住宿,你以为你养得多好,身高都追不上平均水平,看起来那么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行你养啊,一个月出二十天的差,你好意思,我不管,现在转也要转去市一中,留在这一个鸟不拉屎的镇子里,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白痴吗?” “行啊,你自己去找关系,找到了你就让她转啊。” …… 砚晗抱着玩偶躺在床上,手指上的刺痛让她心里舒服了很多,但还是懊恼自己没出息,这种剧情都发生过多少次了,还是只能躲在房间里哭。 2005年的深秋,本应是萧瑟的时节,但两件大事让小砚晗第一次看见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第一件事,在小区内恶名远扬的谢家夫妇终于离婚了。 第二件事,谢家夫妇唯一的女儿选择跟谁时,在最后关头反悔选择了男方,女方在破口大骂几天没有任何作用后,选择出国。 镇上最豪华的餐馆,刚进门附庸风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几盆假植无规律地摆放着,好像围着一片人工开凿的鱼池,水不深但依旧看不到里面活泼的小鱼。 一处包厢,一男一女一小孩位置坐成三角形,彼此无言。 接近尾声,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砚晗啊,这是钟阿姨,正式打个招呼。” 砚晗用纸擦一擦嘴巴,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很正式地问候了一声。 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女人先是颇感惊愕,但很快回神,向不像小姑娘的砚晗回礼。 砚晗默默评估着,举止得体,很注意仪态,而且不轻视小孩,还不错,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砚晗没有告诉父亲,自己临时反悔并不是因为他半真半假的承诺:会尽可能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是有一天无意中看到他和钟阿姨的约会。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成年人的约会而改变的主意,而是她偷偷跟着那个大姐姐去洗手间的路上,看见她被一个小屁孩撞了一个趔趄,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蹲下来慢慢安慰着那个撞疼了在哇哇大哭的孩子。 也许纠结很久的问题,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拨开云雾看见内心的天平究竟偏向哪一方。虽然才初一的砚晗并不是很懂如何利己,如何躲避家庭纷争,但是,本能产生的喜欢让她决定赌一把,赌主动出击,黑暗背后究竟是黑暗还是光明。 “我可以叫你晗晗吗?不喜欢的话我换个称呼。” 小女孩含着笑点头。 “晗晗,明天周末,让阿姨带着你去游乐园好不好?我们不带着爸爸一起。”钟阿姨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可爱笑容,思考了下发出邀请。 晚上回家的路上,砚晗小脑袋靠在车窗上,视线看着路边快速划过的电线杆,思绪飘忽,“很期待明天呢”,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期待和雀跃,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憋得小脸粉扑扑的。 第13章 2005年冬 2005年冬,H市某镇。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今日一早H市气象台发布了冰雪黄色预警,市交警大队发布了公路实时路况信息,提醒广大市民注意保暖和交通安全……” “下午四时许,H市A区一辆大货车在行驶中突然侧翻,事故造成3死5伤,货车司机当场死亡,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嘟,嘟……”不知道第几次了,那边始终没有接电话,家里的气压很低,暖气没有打开也没人注意了。徐母用座机拨着熟记于心的号码,拨号自动挂断后立即再次拨过去。 徐母拉着小润蕴刚从外婆家回来,乘坐的士上的广播持续不断地播报着新闻,司机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坏天气。短短十分钟车程让徐母的心越来越沉重,早晨丈夫出门前特意叮嘱自己出门多加小心,等他晚上从A区出差回来。 良久,徐母低声咒骂一声,放弃继续拨打电话,转身到厨房烫些面条。小润蕴好像理解妈妈为什么那么急躁不安,虽然广播内容不能完全明白,但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她打开暖气片,小心翼翼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妈妈呆立在锅旁看着沸水里的面条翻涌。 “多吃一点,吃完爸爸就回来啦!”徐母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焦急,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儿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润蕴看着碗里有些过分熟的面,以往会吵着闹着要求换一碗,今天则什么都不说,闷头握着使用还不熟练的筷子大口吃起来。徐母看在眼里,愣了愣,也大口吃起来。 晚上七点,没有消息传回来。徐母安慰自己再等一下,等到八点就去联系他的同事。润蕴则坐在小沙发上练字打发时间。 八点,室内的灯光已经照不进徐母陷入黑暗的心里,控制不住地走来走去。刚刚已经打了徐父同事的电话,他们说现在给出差的同事们打打电话,有消息马上回复。 还有十分钟就到九点了,平常日子,润蕴一般七点半就被徐母赶到床上,而现在坐在小沙发上格外精神地看着童话书。“叮铃铃”,座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在安静异常的客厅,徐母刚刚去洗澡了。“叮铃铃”,第二声,润蕴放下书,往座机方向走过去,“叮铃铃,叮铃铃”,润蕴刚要抬起听筒,徐母披着浴袍冲出来,“我来,宝贝,让我来。” 徐母吹着洗完澡后湿漉漉的长发,忍不住焦虑地看着时钟,快到了吧,十点半。润蕴撑不住已经先进入梦乡了,蜷缩在沙发上,盖着母亲铺上的棉被。“咔擦”,开锁的声音响起,归家人终于进入温暖的港湾,等待的人终于得到安心。 很久之后,在润蕴进入初中,完全明白车祸等等词语的含义,也知道了当时父亲的确碰上了那场车祸,但是并没有牵扯进去。只是在大雪纷飞,车祸造成完全拥堵的时候,站出来协助交警,手机落在车里了。而徐母经过四五个小时的煎熬,在见到徐父的一瞬,在知道他留在风雪里三四个小时帮助他人,什么都没说,烧了壶热水帮他洗脚按摩,笑着夸他做法很正确。 润蕴忘不了年少时唯一一次熬夜,她知道那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2005年冬,S市某镇。 “初中门口还真是和原来一样呢,这么多年了。”钟箐站在车旁,等待着刚成为自己女儿的小女孩,一边回忆着自己的少女时光。 一抹红慢慢往学校门口移动,娇俏的身影似乎有些害怕,时不时往旁边看一看,低着头,像个战败的战士。 钟箐看在眼里,微眯眼睛,扫视着红衣少女附近,然后突然将视线集中在几个人身上,但在砚晗看向她的一瞬,展颜一笑,“晗晗,这里。” 回家路上,谢砚晗异常沉默。钟箐记得秋天时自己第一次带着她出去玩,走到游乐园大门口,瞥见女孩兴奋但是又强行压制住喜悦的小表情,只觉得阵阵心酸,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买了普通少女最喜欢的草莓味冰淇淋,带她从最轻松的旋转木马玩到有点刺激的海盗船,天黑了还买了一桶爆米花拉着她坐摩天轮看小镇夜景。 现在还记得,一直笑得欢快的女孩在走出游乐园的时候,突然回头,“钟阿姨,真的很谢谢你,从来没玩得这么开心过。”第一次见面时看不出情绪的大眼睛第一次像幸福的少女一样闪烁着光芒。 钟箐送砚晗到家楼下,蹲下来拍拍低垂的小脑袋,轻声问道:“阿姨去你家坐坐好不好,欢迎吗?” 上楼后,钟箐拒绝了保姆的好意,亲自穿上围裙下厨,几份菜出锅,正好谢震回家,“一家三口”算是正式吃了一顿家常菜。砚晗的低落情绪持续到吃完,然后一个人回房,钟箐拉着谢震非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我怀疑晗晗在学校受委屈了,轻则可能被孤立,严重的可能受到精神上的校园暴力。”谢震听完钟箐对宝贝女儿这几天的观察,忍不住怒气,下意识拿出手机,还没拨号就被抢了去,“你如果相信我,就让我来处理。” 房门内,谢砚晗端坐在书桌旁,初一难度的数学对她来说还是挺简单的,但是今晚已经第三次写错了。同班同学和不认识的人嘲笑声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永远把她看做另类故意不理她,让她在学校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她拉开门,见钟阿姨笑眯眯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果盘,“来品尝品尝阿姨的精品果盘。” 去皮均匀切块的甜苹果,剥去皮瓣瓣整齐排列的甜橘,还有诱人的黑紫甜葡萄。谢砚晗吃在嘴里感觉越甜,眼泪更加控制不住下淌,努力瘪嘴忍住哭声,视线模糊不清了,随手揩了揩,继续猛往嘴里塞着,好像泄愤一般。轻叹声在头顶上响起,她刚想抬头,却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脸贴上了柔软的腹部,应该是薰衣草的味道太“刺眼”了,又或者是柔软度太像从小陪伴自己的那个大玩偶,还可能是那独属于光明的温暖,不知道多少年的委屈与怨愤突破伪装的牢笼,呼啸而出,随着眼泪鼻涕一齐流出。 门外谢震颓然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站起来,内心重重的叹息不自觉出了口。良久艰难站起身,转身回房。 第二天学校门卫盯着迎面走来的一家三口,内心感叹真是幸福的一家人。男士不像平时工作一样西装革履,浅棕色针织衫外披红棕色皮衣,深棕色休闲裤裤腿微卷将马丁靴完全露在外面,整个人修长挺拔。他正向着中间穿着深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笑着,时不时伸手摸摸她的深棕色针线帽。拉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士驼色大衣内搭黑色毛衣,酒红色阔腿长裤显得气质优雅,时不时关注着身边两位。 砚晗的班主任尴尬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偌大的会议室里寥寥几个人有点空旷,但很快她的这个想法消除了。陆陆续续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一个个走进来,最后能来的都已经到了。班主任擦着冷汗,看着谢震表情冷峻但是不失礼貌地一个个打招呼,而旁边的女士更加冷淡,就对着几个人微微点头算打招呼了。微微寒暄了一阵,就在班主任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突然又有人走进来,这回是几个自己教的学生以及隔壁班的学生,还有他们的家长。这下她可全明白了,因为自己也多多少少听见一些风声,只是没太在意,这回怎么闹大了? 从开始会议到会议结束,总共不到两个小时,可会议室门打开,几个平时最喜欢耀武扬威的小屁孩眼睛都肿着,他们的家长面色铁青,会议室的人都走完了,班主任才扶着墙出来,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 学校门口的咖啡厅里,钟箐面露温柔地看着对面乖乖喝着牛奶的小女孩,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完全明白阿姨接下来说的话,但我觉得必须要和小大人解释清楚。第一就是,阿姨和你爸爸从来都没有过不道德的事情,的确我们是在你爸爸离婚前认识的,但从来没有越线。那些孩子说的都是凭空捏造的;第二就是,阿姨很年轻的时候受过很重的伤,所以这一辈子都很难怀孕,对我来说,决定接受你爸爸的时候早就留了一份空间给你了,对于这学期阿姨和爸爸一直没有陪你参加学校的活动,让恶意滋长,真的很抱歉,我们以后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陪你的。第三就是,我在见你之前就从其他渠道打听了你们家原来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你可以原谅阿姨的无礼。还有我希望你记住,其实你的妈妈还有爸爸都很爱你,但是他们只是年轻第一次做父母,他们作为过来人以为让你学更多对你很有帮助,所以意见难免不合产生矛盾。但是都忘记了你只是孩子,你需要有和谐美满的家庭,需要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尝尝冰淇淋,看动画,喜欢小洋裙。当然你现在可能不喜欢了,但是你需要给大人们一个机会,让大人们感觉到做父母的骄傲,所以还要答应阿姨,多和我们沟通好吗?” 第14章 2008年夏 2008年盛夏,H市某镇。 “快点,妈你走快点,游泳决赛要开始了,哎呀我来提……” “你个小崽子,刚刚买的时候不嫌多,现在就嫌我走得慢……” 刚打开门,徐润蕴一甩手里两个大袋子,飞快冲到电视机前,打开机顶盒,口里念叨着:“快点,快点,兄弟给给力啊!” “欢迎回到第29届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直播现场……” 徐父刚回到家,就见妻儿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视机,手里摇扇轻晃,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回来了。徐父稍有“不满”,轻咳一声,没反应。准备咳第二声的时候,盯着电视机的两人哇一声尖叫出来,紧紧相拥,又夺冠了,这回徐父真被口水呛着了,连着猛咳了好几声。 两人回头,徐父觉得两道带着嫌弃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压制住咳嗽的冲动,挺直腰板打算问晚上吃什么,又还没开口,“你快点转台,我记得乒乓要开始了,我们看乒乓还是看羽毛球?”放弃和奥运会争宠的徐父默默转身,承担起投喂的责任。 乒乓球赛还没开始,电视机正报道现场情况。润蕴抓住空档,伸手就要去抓大白馒头,啪地被打回来,“洗手去,黑糊糊的也不注意卫生”,徐母一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一边精准打击。等润蕴百米赛跑般洗完手,镜头正划过乒乓赛场的观众席,不断有人落座,意味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即将开始。 “噫,那有个小妹妹好可爱啊!” “什么妹妹?你居然会用‘可爱’来形容了?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世界上没有比你可爱的人吗?” “如果是她的话我认输,就一个粉色裙子的,好像扎了个丸子头,对对,就是那个。” 辛辛苦苦做好晚餐想得一句夸奖的徐父,嘴角抽搐地看着母女俩盯着电视机观众席里的一个女孩,然后相视而笑,不约而同露出赞叹的表情。又完全忽略他了…… “好球好球啊”,徐父喝着冰啤酒,一边大笑,“这扣杀,这拉球,逼得对手满场跑,赢定了。” 又是两道眼神扫视过来,不过这次不是嫌弃,而是崇拜。润蕴殷勤地给徐父按摩着腿,一边想让他多评价评价,介绍一些运动场上的招式;而徐母则连果盘都准备好了。“不给你们表现一下我的体育素养,还真当我是个死板的上班族”,徐父郁闷了一晚的心情终于舒坦了。 “赢啦!我们又赢啦!”从奥运会开始以来,几乎每个晚上相同的欢呼和庆祝,没有让人感受到一点点疲倦,而是越来越热血沸腾,越来越期待明天。 “无论是我们还是祖国,都越来越好。”嘴角挂着微笑,即将进入初中的小润蕴安然进入梦乡。 同一天,S市机场。 查证件和登机牌的工作人员盯着眼前的少女看了好几眼,不知是因为少女太具有吸引力了还是因为身份证照片与本人差距太大,让有三年工作经历的自己失误了。尴尬回神放行后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直到被陪同少女的人瞪了一眼,才讪讪收回。 “晗晗,等我们回家重新办一张身份证”,刚刚瞪了机场工作人员的钟箐轻轻在谢砚晗耳边说道。 “好的,妈妈,如果能不穿粉红色裙子更好了”,砚晗失笑道。 “不行”,谢震和钟箐异口同声道。 “少女就要有少女的鲜艳色彩,你想想这几年自己搭配衣服,全是什么黑的深灰的深蓝的,哪里有今天好看!”谢震又开启了说教模式。 身份证照片上的砚晗还只有12岁,瘦弱的肩膀,苍白的脸,嘴角拼命想往上提露出一丝微笑,但是挤上去只露出了似哭一样的表情,眉毛浅淡,刘海撇向两边更显得额头外突,照相机没拍下的地方自然也都是瘦瘦弱弱的。 镇内数一数二的专业营养师钟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两年时间“改造”了自己的女儿,当然最困难的事情也是怎么将自己的女儿喂得白白胖胖的。 第一步,和砚晗讨论了课外培训班的取舍,她不怎么感兴趣的美术和小提琴就不再参加,抽出空闲养身体。第二步就是制定每周的营养计划,然后安排谢震每周起码抽出三四个晚上陪女儿运动。虽然第三步受到了父女俩极大的反抗,但是在坚持一个月后,反抗声消失了,两人成为“女儿改造计划”的坚决的拥护者。 但谢砚晗一青春靓丽的姑娘在长大后依旧偏爱单一深色衣服,这让想把女儿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的钟箐和谢震格外头疼。 砚晗在学习方面真的让人放心,初中升高中都没怎么让大人操心。正因为如此,考上市重点高中在家人意料之中,而打算住校的决定却是意料之外。 “晗晗啊,阿姨和爸爸到时候在校外给你租个房子不好吗?你的身体虽然比原来好些了,但是住校真的……” “妈妈,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就不是原来瘦弱的孩子啦,而且高中在市区里,你们租一套房子租三年真的太破费了……” 一家人围绕这个问题,纠缠不休了近半个月,终于达成协议:高一高二住校,高三在外面租房子,同时不允许穿得老气横秋的。 有了这份协议还不放心,谢震和钟箐想尽办法让少女更青春靓丽一些,比如这一次去北京。 “晗晗啊,爸爸单位这次优秀员工有福利,发了三张看北京奥运会的票,虽然不是前排,但听说位置挺不错的,还是你最爱的乒乓赛事的票。” 正当谢砚晗内心放满了尖叫鸡,忍不住笑的时候,“国王”又说:“我和你妈妈讨论过了,只要晗晗这次穿爸爸买的那条粉色裙子,就坐飞机去北京,而且爸爸和妈妈还特意休年休假带你去北京走走。” “小公主”:“……” “王后”插嘴道:“是的,我们还打算带你去吃北京烤鸭,糖葫芦,北京颐和园你从小就想去不是吗?” 飞机降落在北京的机场。 砚晗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看着飞机在跑道上弯弯绕绕好几圈后才停在固定位置。“机场真大啊,在空中一个多小时,降落在地上还跑了好几分钟”,砚晗心里感叹道。 一家人先前往鸟巢附近的酒店放行李。附近人真不少,接近比赛时间,人潮便有规律地分散,向着几个赛场移动。终于挤进了入口,连谢震都不得不踮起脚才找到了位置。钟箐拿出手帕纸递给今日粉红裙裙的砚晗,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细汗。散在肩头的头发被灵活地一捆然后转几圈成了一款松松散散的丸子头,砚晗擦了擦汗想着等会看比赛肯定会出汗就干脆不放下来了。 两年前消瘦的脸颊逐渐丰满、红润,每次钟箐都想:如果加上点婴儿肥就像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但正就是少了婴儿肥才让她看起来比原本的年龄更加成熟,青春活力用在她身上正巧合适。最奇怪的是,她这个女儿气质转变只需要一瞬,就比如刚刚扎起丸子头的一瞬,好似十八岁的青涩瞬间变成十二三岁的纯真可爱。突然,纯真可爱的耳朵有点红,那害羞的浅粉色像有魔力一般从耳尖蔓延至脸颊,而纯真可爱的主人似乎在掩饰般喝了几口水。 谢砚晗感到很奇怪,大体育馆在开赛前都会直播观众席吗?而且那镜头刚刚对着自己停了好几秒,现在又好像要转过来了。考入高中的砚晗当然知道那个镜头不仅仅是镜头或者摄影师,而是直播同步连接的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想到这里,觉得更加热了,于是钟箐又见识到十五六岁春心萌动般娇羞的气质。 “以后啊,那个被我女儿迷倒的人怕是很难从瞬息万变的温柔乡里挣脱了”,钟箐的神思飘忽到很远的未来,没注意比赛早就开始了。 第15章 2012年初夏 2012年夏,H市一中。 润蕴收拾着书桌,今天轮到她值日,所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看着桌上的月考试卷,润蕴叹口气,微感到头疼,接连两次月考都下滑了,下一回就是期末考试了。 磨磨唧唧挪到食堂,点了最爱吃的面,“就当做安慰吧,下次继续努力,不对,肯定要更加努力”,润蕴盯着眼前的牛肉面给自己撒着鸡汤。“祈祷”持续了约莫一分钟,润蕴拿起桌上摆得端端正正的筷子,正打算将面条上浮着的寥寥几片薄肉塞进嘴里,“哗哒”,一本书从天而降,好巧不巧正砸进碗里。书封面上最大的两个字“物理”刺痛了润蕴的心,不知是想起了月考物理的分数还是心疼摆在眼前刚想下肚的面。碗朝着桌子另一边侧翻着,油汤沿着书的一角往上爬,一下子就摸近了“物”字,润蕴面无表情地将已经夹起的肉塞进嘴里,一边提起那本可怜的书。 回过头才发现,一个扎着松松散散丸子头,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女生面露尴尬地盯着那本书。润蕴扫了一眼就知道嚣张的物理书是怎么摆脱掌控的。只见那女生一只手提着一碗粥,举着两本书,还用胳膊夹着两本书;另一只手勉强提着袋子,还举着老年机正在在通话。 女生应该是被那优雅的抛物线惊呆了,可能解了那么多物理题都没有现实中亲眼看见这么让人脑袋空白。 简凝今天出门是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糟心事。晚上吃完饭都走到寝室门口了才想起作业和物理书没拿,只能折回,走到半路正在减肥的室友打电话让她帮忙带一碗粥回去。拿了书又匆忙买好粥,还没出食堂又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两只手当四只用着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撞,眼见着最上面的物理书向前一滑,蹭着一个短发女生的头顶栽进她的碗里。手机里班主任的声音还是没停,碎碎叨叨,只能眼睁睁看着“受害人”转过身递给自己那本油泼书,然后端着不能吃的面走了。 应付着挂完电话,简凝还呆在原地懊恼,怎么没有好好道歉,都没来得及将功补过。手机一闪,一条短信进来,又是室友在催促了,“哎,只能下次了”,恨不得长着三头六臂脚下还踩着风火轮的简凝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 第二天下午是期末前的家长会,高一高二年纪不用自习。被封闭式管理的“野马”们撒开蹄子乱跑。足球场只有两个门,硬是挤上了四支队伍,所以没过多久就杠起来了;羽毛球场好一些,大家都很明理,只占半边场地,但场边还是坐了不少人抱着球拍眼巴巴望着;篮球场上就不知道多少人了,各种各样的球服,花花绿绿,一号场地有个1号球服,三、五、六、八号场地好像都有。 简凝路过篮球场就淡淡扫了一眼,觉得这密密麻麻的场面好像小时候最爱的找相似小游戏。突然视线一顿,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想看个仔细。盯着看了好几分钟,终于确定找相似球场上还有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受害者”。 “哟,我们寝第一修仙是看上哪个篮球少年了吗” “真的吗?谁谁谁,快指给我们看看。” “可不是嘛,站在这两分钟了,就差没整个人黏到篮球场栏杆上了。” 一群姐妹叽叽喳喳,撞见了铁树开花比看见自己暗恋之人还要兴奋。又过了两分钟见她没反应,大家热情正要散了,突然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我如果要在这里等一个人的话,需要准备什么?”见没人回应自己,简凝自顾自继续解释,“要不要买瓶水或者什么功能饮料?” 简凝在一大堆军师的怂恿下,又买了水又买了功能饮料,一人两瓶子坐在篮球场边的阶梯上。 可能自己所在的寝室楼旁边就有个小型篮球场,所以总认为篮球场又吵又烦人,最不耐烦的就是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喜欢在球场边尖叫的小女生。但是今天看着红衣黑裤,短发扎成一小簇用小夹子固定在后脑勺的矫健身影,觉得今天球场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笑声,听见她投进篮那一瞬间球与篮筐的碰撞声,平时球鞋擦着地面的尖锐声也变得清脆了。 润蕴今天在球场上甚是意气风发,三分进了两个,三步上篮都没遇到什么阻碍,虽然有男生让着自己的嫌疑,但是心情愉悦最重要。 中场休息的时候,胡老二笑眯眯凑上来:“徐哥今天战斗力真可以啊,我以为你一周没碰球,手生疏了呢。” 润蕴翻个白眼,回怼道:“我只是要准备考试,有时间还是在寝室练练球感的,没有实战罢了,还有你笑得一脸猥琐干嘛” 胡老二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篮球场旁边的阶梯上,“你看那个漂亮女生,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 润蕴忍住继续翻白眼的冲动,往所指方向一看,的确有个女生一直看着这边,但貌似真的不是看胡老二的,而是…… 润蕴放下水瓶,抬腿要往那边走,胡老二先是一惊,拼命拉住徐润蕴:“徐哥徐哥,我错了,我不该调侃你的,我我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润蕴一巴掌拍开黑黑的“蹄子”,“别把我衣服弄脏了,她是找我的。” 胡老二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看着润蕴走向“心上人”,两人聊得甚是开心,“心上人”送了水,居然还送了功能饮料!“我现在假装低血糖晕倒还来得及吗?”撇撇嘴,移开了视线。 下半场胡老二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早离开了,球场上的润蕴越打越勇猛,但是始终和对方拉不开分数,原因就是总有个胡姓少年队友失魂落魄、不在状态。 同一月,S市S大学。 “砚晗,你就给我看看这次思修的作业嘛,我昨晚为了改那个报告熬到两点,下午这个作业就要交了,我好困呀……” “我昨天晚上起来上厕所,听见某人呼噜声可大了。”正坐在椅子上叼着牙签打游戏的木清柔插嘴道,“晗晗宝贝,先借给我参考参考嘛,别理暹初。” “臭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昨晚睡之前还看见你那帐子里有光呢,别告诉我你在学习。” 迎着两道万分期待的视线,谢砚晗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不是站起身去拿自己的作业本,而是合上电脑屏幕,“该吃饭了,还有两个半小时上课。” 410寝室里的人感到很奇怪,刚刚砚晗大美女关上对面寝室门的一瞬,怎么听到了杀猪般的哀求声和惨叫声。快到期末考了,果然怪事多,还是我学习太勤奋有点幻听了?摸摸脑袋,该补补维生素了。 正值五月,柔风里不但没有夹杂着夏季的热量,反而想帮人提提神,携带了各种花香。 轻嗅着芳香,砚晗忍不住添上两句小曲助兴,回想着刚刚那一幕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寝室里最不缺的就是自觉,一般进大学是和全专业的人拼,唯独轮到她们就是寝室内部“争斗”。大一上学期的专业第一是谢砚晗,其余三人依次排排队,相互之间差距也不大。当然相对最懒的李暹初最近是真的忙于工作,光那份策划报告就改了三天,被打回五六次了,所以需要被“宠爱”,其他几位纯粹想调侃下这位大忙人,所以化身“贵妃”前来争宠。一位就是没事爱打打游戏的木清柔,当然不是真的爱打,用她的话来说是想赚点外快钱。没怎么接触游戏行业的谢砚晗自然不懂,所以自动理解为在游戏里做兼职了;最后一位室友整个人神神秘秘的,白天除了上课几乎碰不到面。但寝室里唯一一个锅是她带的,这也促成了跨年那晚的寝室火锅夜;大家都没怎么见过的哑铃,平板、甚至花里胡哨的纹身贴都是因为她而能大饱眼福的,最重要的是想要什么只要和她说一声,基本上不超过两天就能拿到,因此人送外号:章氏多啦A梦。 手机的震动将砚晗的思绪打断,来电显示是宇寰,低磁的声音夹杂着笑意说道:“砚晗,刚刚暹初又把报告发给我了,我觉得还是不够,到时候你帮帮她吧,那姑娘都要哭了,传出去以为组织部喜欢欺负干事。”砚晗也笑起来,“我会的,下午我们思修要交期末作业,晚一点发给你。” 刚入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自己比较缺乏的交际能力,选择加入了学院的学生会。平时就按时开会,认真完成任务,总体来说是中规中矩,但是部长宇寰,还有其他副部长总认为她是个可堪重用的人才。有次偶尔听到别人评价自己:看起来温温柔柔、相处起来也挺亲和,但就是只能远观的存在,人群中难以忽视的存在。 哼着小调走进食堂,还有一个月大一就结束了。 第16章 2012年夏 2012年夏,H市一中 “叮铃铃”,“叮铃铃……” “全体起立,站在原地等老师收完试卷才能出去,欸那个同学,停笔了。” 为了盖住铃声,粗犷男声的音量像声乐高音歌唱家一样往上升着,可惜在破音边缘试探了一下立马压住。润蕴恰好站在旁边,没忍住捂了捂耳朵。 终于考完了,润蕴收拾着书包,心底的笑意全浮在脸上也没注意。“这次肯定很有进步”,三两下将东西胡乱一塞,迫不及待脱离牢笼奔向自由。 文具盒被孤零零留在了课桌里,得意翘起尾巴的主人已经蹦跶着离开了。 等润蕴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傍晚班主任召集全班同学开会,叮嘱了暑假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强调了不要下河游泳。当然,再温柔的老师也忘不了最后公布满满几页的《暑假作业汇总表》。“如果你们谁有能力期末在某一门得了满分,就可以不用写那部分作业了”。润蕴无语地撇撇嘴,这话也听了七年了,不见得有什么新的奖励。当然,润蕴一次也没拿到过,得不到所以骚动的心只能找个借口安慰自己。 听完昏昏欲睡的班会,润蕴走到食堂门口想奖励自己一份大片牛肉粉,却一直摸不到饭卡。每个忘记东西放哪的大脑都会自动显示一句话的模板:我记得放在…… “文具盒!” 明天是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好巧不巧,这次是全市联考,所以高一考完立马封了考场。教室门锁了,现在天也黑了,肯定也没有灯,更不能正大光明地照明。 可能最近看了些悬疑短片,润蕴想到这还有些刺激,咽了咽口水,压下饥饿感,朝着教室走去。 这栋教学楼是学校新建的,所以没有老式的大铁门围着,因为正好紧挨着操场,居然有些许灯光可以“眷顾”到这里。望着眼前没有高大铁门,因为新建所以墙体粉刷算新的雪白建筑物,站在楼下连三楼的门都可以看清,润蕴忍不住有点失望,但想到自己是为了拿回饭卡,这样的环境还方便一些。 教学楼共有三个楼梯口,可惜都被铁栏杆关上,润蕴先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光线还是偏暗了些,不得不凑近寻找门锁。 “你在干什么?” 清凉的声线在不算太安静的昏暗里骤然出现,“哐当”,徐润蕴吓得猛一回头还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栏杆上,但凡周围有个保安,这么大动静肯定听见了。 “这么胆小,还偷偷摸摸一个人在这边转悠。”添上点笑意的声音总算让润蕴听出来是谁了。 简凝从操场跑完步准备回寝室,没走多远就看见熟悉的背影一晃一晃往小路走,好奇跟上才发现她居然像探宝一样,想溜进教学楼。这是黑灯瞎火独自一人探寻学习的宝藏吗? “简凝,你吓死我了,大半夜穿着一身黑到教学楼学习吗?” 被反咬一口的简凝懒得继续回怼,直接用力捶了润蕴一拳。 润蕴像皮猴一样立马恭恭敬敬喊了一句简老师,果然又挨了一拳。 简凝和润蕴同年级,所以离上次球场见面脸熟后,两人时不时会碰见,久了也成为了朋友。润蕴前两次月考不理想的主要原因就是语文和物理,恰巧简凝最擅长的是语文,物理虽然一般般但没关系,因为她未来打算学文科。 润蕴靠着身边强大的语文辅助总算在阅读题上有进步了,所以两人碰面时就喜欢用“爱称”简老师,结果有一天在某个任课老师面前喊漏嘴了,两人被调侃了一顿,自此凡是听见这三个字,简凝都忍不住想捶她。 新建教学楼二楼出现了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个很好的隐藏于夜色里,另一个,穿着白短袖生怕别人看不见。 “笨哇,你都不记得自己考场在几楼吗?” “你别捶我了,应该是四楼,我记岔了。” …… “哎呀,你直接推第二扇窗户,一般教室里会留一扇没锁的。” “可以哇,简老师你太厉害了!” 当简凝看着一脸痴汉相的润蕴小心捧着文具盒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想捶第四拳,“走啦,保安大叔要来锁门了。” 真是一语击中,当她们刚小心翼翼走出一楼的铁栏杆,刚要庆幸没人看见时,“那里是谁,对,白衣服的!”声音正好从旁边楼梯口传来。 “跑……”简凝拽着润蕴往操场狂奔,保安追了百来米,感叹一下年轻人体力真好就止步了。 两人奋力冲到操场,上气不接下起,回头发现身后压根没有人。不知道风从哪吹来乱了发丝,不知道谁先大笑解了伪装,不知道谁先心动启了青春。 同一天,S市S大学 “……以上是我未来一年的工作想法,欢迎批评指正,希望在场诸位能支持我并投下宝贵的一票。” 宇寰不自觉眯了迷眼,可能是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倩丽的身影太久了。她的两片薄唇上扬,弧度刚刚好,刚刚能让自己移不开眼,两个酒窝若有若无,然而最让人忍不住陷进去的还是那闪烁如星的双眸。 缓解了双眼的干涩,宇寰忍不住想到一周前的那次单独见面。 说是单独见面,其实自己还是动用了“私权”的。每年六月中旬,院学生会会进行换届,所以在六月初各部长就喜欢约几个干事吃饭,当然吃饭归吃饭,正事也得谈。 一般其他人都选择同时约几个干事一起,这样省时又方便,但宇寰毫不犹豫单独抽时间约了干事谢砚晗,而且别出心裁预约了学校附近最出名的咖啡馆。 咖啡馆位于学校北门外的商业街里,出门只需要十分钟即可到达,但是砚晗寝室楼正好位于学校最南边,“这样我到时候提出送她回去,就可以一起走半个小时了”,宇寰对自己的安排和计划很满意。 砚晗很早就听说过这家咖啡店的名字了,原因就在于章氏多啦A梦吐槽过那里的氛围。她还记得一向对什么情况都无所谓的章涵泽在去过那家店后,回来就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我一进门就觉得好奇怪,那混杂了不知道多少杂牌香的味道,桌椅装饰得花里胡哨,墙壁上都是些矫揉造作的留言。那时候太累了就忍了,想着买一杯冰美式就走。结果那服务员完全不理我,后来才说以为有两人,我解释说是一个人,结果她好像抓住了商机一样,说什么第两人半价,什么两人免费明信片,什么爱的约定……” 但毕竟是部长约自己,也不好贸然换地方。但砚晗走进去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皱皱眉,“算了,部长最近缺钱,半价也还行,忍忍就过了。” 宇寰见砚晗看见咖啡馆的一瞬间表情不变,自认为她没有什么意见,就放心上前像绅士一样拉开门,错过了进门一瞬间她的皱眉。 万事都是先以寒暄开始的,半个小时没聊正事,点的拿铁太甜,奶香也不浓郁,砚晗坐立难安,但从小到大的习惯还是让她挺直着背,面带微笑回应着对面一个人讲得开心的宇寰。 “啊,部长,不好意思,我六点约了暹初她们一起吃晚餐的……”应该是过了四十多分钟了,砚晗忍不住打断道,刚刚已经偷偷在桌底下给李暹初发了消息,果然一下子就收到她答应的回复。 两人这才进入正题。宇寰表示因为组织部是一个比较大的部门,所以每一年的学生会主席或者副主席总有一个名额内定组织部。但是今年宇寰他们都不打算留任,所以想直接推荐一名很有能力的干事顶替。“本来学生会的老师一直希望我可以继续,但这学期我找了一名指导老师,打算大三做实验,有机会发表一篇论文出来,所以没有时间。但你下学期才大二,还有很多时间和发展空间,你的这方面潜力还可以展现更多。我们几个部长都觉得你和暹初是这一届干事里最优秀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这种情况以前是有先例的,所以你不用担心特殊照顾啥的,我们都很欣赏你的能力……” 两人在咖啡馆一共待了不到一小时,最后正事不过才聊了十分钟。砚晗没有急着答应,只是说考虑考虑。 夜晚寝室卧谈会,一盏台灯,几袋小零食。 砚晗谈起关于在学生会“跳一级”这个问题,让她没想到的是其他人都表示支持。 “首先我觉得既然一开始就选择加入学生会,也熬过这一年了,怎么也得再留一年培养一下领导和决策能力”,未来组织部李暹初部长发言道。 “我觉得这是一条认识其他院优秀学生的途径”,很想开拓游戏中客户的清柔咬着薯片说。 “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就觉得很威风啊……”,完全忽略其他人嫌弃目光的涵泽悠闲靠着坐垫说。 …… 宇寰望着从台上走下的女生,视线顺着她的移动,靠近李暹初。“李暹初吗?”低低喃语,连自己都听不清晰。 第17章 2013年春夏 2013年春,H市一中。 教室后面围了一大群人,好像在张望着什么。几个大脑袋往前凑,恨不得紧紧贴在一起,视力较好的就专挑缝隙隔着人群看着。站在外围的只能唉声叹气,“你们看完了让让后面的呀。” 润蕴一进教室就看见这幅场景,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是无事于补。 “徐哥徐老大,你怎么又是第十?”胡老二很欠揍的声音从人群最里边传来。 “怎么提前一天出成绩啊,明天好不容易半天假怎么玩得舒心嘛……”旁边站着的班级第五,年级前一百吐槽道。 润蕴嘴角抽了抽,班级第五名倒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但是她一点也不想附和一下。 胡老二那灵活的小身板一下子钻出人群,邀功似地冲到润蕴面前。没错,在北方,身高勉强175,体型不算健壮的瘦小胡老二受到了净身高174,体型健美的强壮润蕴一顿“暴打”。 篮球场旁边,1V1全场被完全碾压的胡老二累得没力气站起来。刚刚战况太惨烈了,本来想看个热闹的兄弟们在半场休息时很同情地轮流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我们不看下半场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接着,水。” “徐润蕴,你真的太不体贴大老爷们了,我刚刚觉得自己差点低血糖了。” “你一大老爷们还低血糖,而且虎背熊腰、钢筋铁骨、魁梧奇伟、身躯凛凛,你看看这些词你沾边了吗?” “你……你干嘛突然文绉绉的,这四字成语用的。你怎么不去找简凝,和简凝挑战成语接龙去,欺负我干啥子……” 润蕴心里叹息,如果能去找就好了。 她从初中就开始偷摸摸看小说,就是靠玄幻启蒙的。但是后来人啊,就是控制不住探索新的东西,再加上平时和一群大老爷们玩得更多,他们也没怎么真正把自己当异性看过。有时候打球打累了,控制不住喜欢爆一些荤段子,或者今天聊聊哪个班女生漂亮,明天夸夸谁打球接到的水多。可以说润蕴的启蒙无论是时间还是范围都比简凝早得多又广得多,她很清楚自己和一群哥们不一样,也和大部分女生是不一样的。 可惜发现自己怦怦心跳是需要巧合和机缘的,在教学楼探险后剧烈跑步的掩盖下润蕴根本没发现自己和简凝之间变得不一样了。她虽然还是碰到就聊聊学习,趁着没人喊一声“简老师”,当然每一次都挨了一拳。久了不知道是肩膀上那一块肉厚实了,还是打的人力度越来越小了,现在咂摸着那感觉真像男生嘴里的:爱的小拳拳。 两个迷糊糊的人靠近,都很享受在一块的感觉,但根本没仔细体会过究竟这种在一起是哪一种,自己又是希望哪一种。 然而有些东西藏着叫做自欺欺人,有些事情躲着就是畏畏缩缩,没有人想成为那样的人,但当它们到来时,却会反射性做一个自欺欺人、畏畏缩缩的人,尤其是还处于芽苞般青涩的润蕴自然避免不了自己的条件反射。但总会有外界刺激在不怎么合适的时候悄悄到来。 那天夜晚的夜色比往常浅一些,应该是下了雪的缘故,往窗外看去,树枝挨着窗口上的一个小鸟窝都能看得清轮廓。 这是上学期期末刚考完的一个夜晚,润蕴邀请简凝到家里玩。 小镇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有一个历史遗迹很受欢迎,尤其是覆盖冰雪后,具有历史味道的划痕,斑驳的地砖,深浅不一样的红砖通通被白色覆盖,犹如刷了一层新漆,将古旧掩盖,焕发出青壮年才有的沉稳雄厚,别具韵味。 简凝很早就想欣赏H市闻名的景点雪景,毫不犹豫接受了邀请。 所以那个夜晚她们“挤”在一张床上。床当然不小,但是冬天让人更想靠近温暖的地方,所以就挤到一起了。 不知道几点,润蕴正在尝试第六次闭眼睡觉,第四次离成功最近,可是被某人踢到了,立马醒神。这一次肯定是离成功最远的,因为才刚刚闭上眼没到三秒,某人一个翻身,这回呼吸声更近了,甚至可以感觉到有气体喷到脖颈上。 润蕴很想爬起来喝口水,幸好水杯就在床旁边。她尽力不发出大动静,小心去拿,但还是在提起杯子的时候蹭到了床沿,发出一声闷响。僵硬着听身后有没有动静,幸好没有把简凝吵醒。 再次躺下,在莹莹光亮中看着枕边人的容貌。 “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 手指不自觉临摹着第一次见就倍感熟悉又想亲近的五官,看不仔细就凑近点点,再近点点,这么近好像……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有点模糊的五官,一个念头悄然发芽,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占领大脑的每一处:看不清要不直接感受一下吧…… “邪念”的滋长,让零距离成为可能。 润蕴闭着眼,不清楚自己嘴唇下的温热是刚刚临摹的哪个部位,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又不想移开,当然动一动是更加不可能的。 良久,润蕴猛地一缩,像乌龟缩回壳,鸵鸟埋头一样再也不敢望向那个方向。 简凝有个毛病,认床。 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要在新的环境里进入梦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沉闷撞击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神经骤然绷紧。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是润蕴蜷缩在床边,手里举着一个玻璃杯。心里嗤笑了一声,继续闭上眼重新启动睡眠模式。 嗯,润蕴躺下了,应该在盖被子……可能那边冷往我这边翻了身……靠过来了……怎么……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被压制的呼吸还是细细喷在了脸上,像小时候抱着的娃娃,毛茸茸的令人心里酥麻。但是简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是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两人心不在焉逛了期待很久的景点,下午简凝和叔叔阿姨打了招呼提前回家。 2013年夏,S市S大学 S市入夏总比周围城市慢上一些,因为收住雨水已经到五月底了,等温度慢悠悠爬上去一眨眼就到六月中旬了。 对砚晗来说,最值得纪念的事情就是自己正式退休了。 两年的学生会生涯让她感触颇深,小到制表,大到活动策划,基本上被磨炼得得心应手了,当然前期真的幸亏有宇寰的帮助。 本来砚晗只打算竞选副主席,但是老师们经过筛选,结合各种方面居然让她做了学生会主席。这事让她自“风光”了一把,毕竟谁不喜欢一个相貌出众又温温柔柔的领导人呢? 当然,那只是普通人看见的表面风光。熬夜到三点改表做文档,招新事宜开会到深夜,活动策划被老师骂了又骂,改了又重写。和她一样狼狈的还有暹初。前一个月的日子苦透了,毫无门路的时候,暹初突然想到可以问一问老部长的意见。于是宇寰老干部成为了两人的参谋长。 “恭喜啊,砚晗”,充满男性魅力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还自动帮忙接住了砚晗手里小干事们送的两捧花束。 “谢谢,我们等一等暹初吧,她好像□□事缠住了。”砚晗笑着望向刚刚礼堂里面。 “没事的,我就路过,等会要去实验室。周六晚上七点在晨星KTV,我安排了一场聚会,你一定要来啊!” 如果说砚晗在学生工作方面引起不小轰动,那对于整个学院来说,宇寰引起的可就大多了。 宇寰的指导老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研究的方向是当下很热门的。他跟着慢慢从实验基础开始学习,在一个小的方面有所突破,只用了七个月的时间,发表了自己的论文,听说还是SCI 3区的。 本科期间能主动找教授已经很上进了,做项目发论文说明很厉害了,论文归属到SCI那就是少有的人物了。一个符合几乎所有女生心中喜欢的阳光大男孩形象,再加上出色的成绩,一下子让宇寰成为表白墙上的热门人物,不是砚晗那种院级风云人物,而是校级。 很明显,这次是他的庆功宴。 周六傍晚,砚晗从图书馆自习完回寝室,补了妆又带上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暹初不在寝室,“要不要留个信息说自己先过去了?”砚晗理所当然认为宇寰肯定邀请了她的,“等我到了再发吧。” 好久没有开姐妹卧谈会了。 她和暹初忙着学生会的事情;清柔正享受着爱情的滋润,整天拉着男朋友往自习室跑;至于章神秘人,全寝室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忙什么,还是和原来一样白天基本看不见她的身影。 砚晗最想知道的就是暹初是不是喜欢宇寰,作为一个还是有一点点八卦心理的少女,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这两天得安排下卧谈会了”,刚退休的谢学生会主席摇身一变成为谢寝室长。 六点四十五分,砚晗站在KTV门口。 她想着和宇寰的朋友们不熟,就送个小礼物,然后和暹初提前离席。 走到包厢门口,对着有点模糊但也勉强算个反射面的门理了理头发。砚晗推开门,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不少人了。 她保持着以往的从容淡定,笑着向看着自己的人点头致意,目光快速搜索着宇寰和暹初的身影。绕了大半圈,却没发现两位中的任何一个,拿出手机给暹初发了消息。 呆坐在沙发一角,砚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第六感已经拉起心中的警报:你得赶紧离开这里。 手指敲击玻璃杯的速度越来越快,还差两分钟到七点,没有一个人唱歌,反而都含着笑时不时望向她,不对劲不对劲。 七点零五,砚晗问了一个稍微眼熟的人,得知宇寰刚刚被一个女生喊走了,可能晚一点回来。终于有人唱歌了,倒是让整个的氛围不显得那么尴尬奇怪了。 “什么时候到的?”庆功宴的主人公姗姗来迟,显然有点疲惫,一屁股坐在砚晗旁边的沙发上。 “快七点的时候,给,这是给你的礼物。”砚晗礼貌回应,她其实很想问暹初来了没有。 “谢谢,跟我没必要这么客气的。”宇寰端起茶几上放着的一杯啤酒,喝了两口,再清了清嗓子。 再迟钝的人也会接收到周围时不时扫过的眼神里隐藏的信息,砚晗的唇绷紧着。 突然熟悉的前奏响起,砚晗手一抖,脸上连笑容都挂不住了。 众人起哄着,“宇歌王,到你的歌了。”砚晗大脑里的警钟敲得她生疼,僵着脸看向宇寰,企图用眼神制止,可他只是回应了一个笑容,然后潇洒地走上台接过麦。 “在月儿面前讲跳水,在大床面前讲游花园……”砚晗僵立在原地,没有听从第六感劝告的她现在想撤已经来不及了。 “就似没有话对你不说……笑我冲出口多于足够……”如果抛开此时此景,砚晗会认真欣赏一番。低磁的男声有点紧张,第一句话有点音调不准但后面还得稳住了。粤语发音不算标准,但很明显有努力练过。 被一直盯着很不舒服,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一走了之显得太无礼了,他也是帮助过自己的人。砚晗收起脸上的亲和与微笑,好像与生俱来的冷漠与高傲瞬间摆脱了束缚,周围还在时不时用暧昧眼神看向她和宇寰的人察觉到不对劲,皱起眉头小声和周围人议论起来。 砚晗不再抬头,自顾自回原位置坐着,看手机。晚了一拍的信息终于来了。 “你到了吗?我已经到了。”(三十分钟前) “我到图书馆了啊,怎么了?”(刚刚) 暹初的回复和平常一样,砚晗没有再回复,点开QQ,无聊地翻着空间。台上人的歌声已经被她释放的冷空气屏蔽了。 第18章 2013年夏 H市一中篮球场 刚刚虽说是“暴打”了胡老二一顿,但可能用力过猛,润蕴感觉自己也有点脱力,小腿已经在抽筋边缘了,干脆坐到胡老二旁边。 “胡老二,你成绩这么好,以后打算做什么?” “做徐哥的小弟,鞍前马后……”还沉浸在巨大惶恐中的胡老二想也没想,赶紧先献殷勤。 润蕴感觉牙根一阵发酸,用力拍了瘦小男子的肩膀,“说人话!” “我嘛,想学法律,以后当个律师,如果能从事刑侦方面,那我更开心。” “简凝说她想成为记者,一个真正的记者。” “你光说别人的干什么,徐哥你自己呢?”胡老二喝了口水问道。 徐润蕴没有回答,她的意识飘到了两个月前。 “润蕴,我想成为一名记者,你以后想做什么呀?”草坪上,简凝将头枕在润蕴的腿上,一边笑一边问道。 “记者挺不错的,你成绩那么好,考去北京啊这种大地方没问题。我嘛,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怎么考上H大,起码得考上全班前六才行。” “你别太心急,还有一年多呢,我觉得高三你会很有冲劲。” 润蕴帮简凝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故意压低声音,凑到怀里人耳边,“借女朋友吉言。” 怀中人一下子脸通红,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力气怎么大得过润蕴,最后反而在怀里陷得越深了。 润蕴那次罪恶的深夜偷亲后,两个人整个寒假都有点尴尬。因为润蕴不清楚简凝是否感受到了,而简凝则深陷娇羞和怀疑中。在语文学霸的意识里,永远不存在分析不出的逻辑,如果有也只能说明自己从来没了解过,科普一下就好了。 两人之间关系的飞速进步的原因就是,开学她们又碰到了。润蕴觉得整个过程顺其自然就好,而简凝觉得自己舒服和开心就好。 于是两人更深层次的靠近又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从“师徒”关系转变为恋人关系,在两人有意无意控制下,话题也不仅仅只围绕着学习和考试了。 很可惜甜蜜了不过两个月,有些裂缝就已经产生了。 “徐哥徐哥,你咋走神了嘞?” 润蕴看着一惊一乍的胡老二,嫌弃地一撇嘴,“走了,吃饭去了,你不是说要低血糖了吗?” 简凝从一堆书里抬起头,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都已经六点了啊”,低喃一声,随便收拾了一下往食堂走。走到半路又接到了室友的电话,是她现在很需要一碗粥,太饿了。 还没到目的地就碰到了润蕴。“简凝,简凝,”胡老二的呼唤声隔着一条马路传来。简凝侧头一看,笑着打了招呼。 胡老二觉得身边这两人之间有点奇怪,但对于直男来说,两个女生之间会有什么,继续自导自演,只可惜另外那两人完全没关注他。 “你……” “要不……” 两人同时开口,希望打破走向越来越奇怪的氛围。 润蕴和简凝两天前刚拌了一回嘴,原因很简单,润蕴那天打球忘记要还资料给简凝,让她多等了一个小时。 “还没吃饭吧?要不和我们一起?”润蕴想就这此机会把上次吵架的问题解决。 “啊,我室友等会要我帮她带晚餐……” “你就不能拒绝吗?她一周有四五次要你带,你少带一次不行?”润蕴有些气恼,声音有所提高。 “我已经答应她了,答应的事情自然要做到的。”简凝不悦地皱皱眉头。 再说下去两人肯定又要带上负面情绪了,干脆都默默闭上嘴,不再多言。 S市晨星KTV。 宇寰在今天正式演唱之前,练习了不知道多少回,嘴部的肌肉记忆让他居然能分出一点心神关注台下自己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其实真的很期待砚晗从今晚之后,可以“另眼”对待自己。所以他特意将庆功宴延迟一个月,通过暹初打听到她最爱听的歌,尽管是一首自己从来没听过的粤语歌,他也毫不畏惧地尝试,最后才有了今天的成效;还了解了她的一些兴趣爱好,今天的着装都特意选了她最爱的色彩搭配,深蓝配黑。 但是当他看清那个人露出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冷淡神色,好像和自己无关一样坐在角落,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自己,浓浓的挫败感和失落让他的心抽痛着,李暹初刚刚的话语魔怔一般浮现在脑海里。 半个小时前。 “……然后我上台唱歌,对就是《不知所谓》,你们一定要提前帮我点上……” “宇寰”,清柔的声音打断了宇寰紧锣密鼓的安排。 “啊,暹初啊,你到了多久了?我忙着都忘记招待了,坐坐。” 暹初望着眼前干净清爽的男子,微微有点脸红。深蓝色休闲西装衬得他越发白皙,尤其是今天两眼格外闪亮,好像蕴含着万般期待。 “我们可以出去聊一下吗?”暹初捏着手里礼物袋上的细绳,紧张得有点难以直视面前的人。 “好的,你是不习惯是吧,的确有点闹了,我看到外边有个小阳台,我们去透透气吧。” 宇寰知道,在自然界竞争配偶的时候主动出击更有利些,所以自己为了更加了解砚晗,算是刻意接近暹初。有时候看见她总感觉心里很愧疚,因此每次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有时候还格外照顾一下。 “这个是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一个胸针。” “你们怎么都这么客气,谢谢,那我就不推脱收下了。” 然后是诡异的沉默,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宇寰想着暹初是砚晗的好朋友就让她帮忙参谋参谋? 暹初则一时脑袋空白,挤不出一点点话题。 “那个,我今晚在策划个大事,然后女孩子比较懂女孩子嘛,你要不帮我参谋参谋?” 暹初欣喜答应,但知道是什么事情后,失去了言语。发热过烫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沉默半晌。 “所以,你开始那么热情地说学生工作那边有任何问题可以找你,陪我们熬夜,给我们出主意也都是为了暹初” 宇寰被突然的反转惊地愣了愣,“不是……”,拒绝已经到嘴边,但是回想一下好像是真的如此。 “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一下,当初你是故意推荐让砚晗跳一级,从而有机会帮我们的?还是你当时故意找我,就为了我向砚晗推荐找你帮忙?”少女讥诮的表情完完整整浮现在脸上。 “不,不是第一个,也不是……也不是第二个,就是……” “宇寰,今晚的话你刚刚说的事情最好不要做,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不要说一个字出去。尤其是,如果让砚晗知道了一点点,我也会上一趟表白墙的去‘表白’你的。” 甩下狠话,转头走人,李部长的威风淋漓尽致展现出来。但是她也没想到,宇寰一点也不肯放弃,居然还继续着那个无趣又无语的计划。 宇寰盯着台下的人,最后两句歌词,也是最经典的,终究没有唱出口。 包厢里诡异的沉寂,大家预想中的俊男靓女,一个在台上傻站着没有反应,一个正低头,嗯,好像在玩贪吃蛇…… 李暹初在图书馆修改着最后一个活动的材料,看见短信后很奇怪,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把砚晗丢在包厢了!” 从校园南部的图书馆走到北门一般起码十五分钟,暹初硬生生将时间压缩到九分钟。等风风火火冲进包厢的时候,正巧碰上这尴尬场景。 从北门回来的路上,砚晗一直沉默着,冷漠和傲慢的神色完全收敛,就像乖乖女一样低头跟在李妈妈身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都认为走到寝室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可惜事情远远不止表面显露的那么明显,深埋在底下的是更大的危机。 每当几年后的谢砚晗回想起这一天,满满都是后悔和无奈。 第19章 2014年夏 2014年夏,H市某镇。 “哎哟,润蕴回来啦,阿姨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皮猴回来啦?我家闺女也正好刚回来,到时候你们还要不要约着一起爬树翻墙啊?” 润蕴拖着巨型行李箱往家走,一路上小时候对自己颇为照顾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热情地招呼着。 “来来来,小润蕴,过来尝尝奶奶的手艺这两年有没有退步啊。” 润蕴嘴甜的好习惯长大了依旧没有变,于是巨型行李箱上又多了几个袋子,里面各种烙饼香气四溢。 躺在熟悉的炕上,润蕴不自觉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扎着丸子头的简凝,想起了…… 微微一叹气,现在和简凝之间根本没有一点点从前想要的感觉,没有热恋情侣那么甜甜蜜蜜,更比不上“老夫老妻”那样情深似海,就像是普通的陌生人多了所谓恋人的头衔罢了。 抛开杂七杂八的思绪,润蕴简单换了身衣服,下楼帮助徐母做家务。 徐母因为徐父早年生意不景气,所以在润蕴幼年时经常到工厂里做临时工赚外快钱。可能是吸入大量烟尘或是有害物质,去年突然发病住进医院,被告知疑似肺纤维化,这下让全家都慌了手脚。不过幸好后续检查表明没到太严重的地步,但是肺部功能的确有明显受损现象,平时需要多加保养,定时检查。 “妈,你别动,我来我来……哎呀,我来洗,我来。”但是在润蕴毛手毛脚不小心砸碎一个碗后,就被赶出了厨房。 徐父拍拍她的肩,“年轻人,还需要多锻炼啊!” 似乎一切都照着正常轨迹运行。润蕴如愿考入了H大,这次她虽然还是班上第七名。由于全班整体发挥都不错,所以硬生生在校前一百里多挤进了一个人。 一切都平静宁和。小院依旧是小院,虽然打打闹闹的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老槐树还在,鸟儿依旧叽叽喳喳,当初那个哭着吵着要上房揭瓦的孩子长大了喜欢在门口摆上一些碎食,供路过的鸟儿歇歇脚,补充补充能量。那个当初哇哇大哭的小胖墩已经长成挺拔的小伙子,算是润蕴的学弟。而小时候那个吞云吐雾的工厂就在今年因为排放超标,直接关停,现在已经搬离了。 润蕴和简凝依旧没有说破,心照不宣地不提,不问,可能打算着像当初顺其自然在一起的那样,顺其自然地分。 同一时间,S市S大学 砚晗将最后阶段的实验方案放到临时位置桌子上,揉了揉眉心,端起桌边上午买的咖啡喝了几口。 前面所有部分都很顺利,但是最后阶段的实验方案一直存在问题。 砚晗跟着李沁珏教授学习一年了,她是学院几位年轻老师中实力最强的,也是院里最年轻的副教授,还不满四十岁。当初选择跟着李教授学习纯粹机缘巧合。 从学生会退休后,砚晗也想跟着老师做实验,就提前蹭了高年级的专业课,了解了很多老师的习惯和科研方向。 本来一开始都是蹭大课,即一节课有三四个班一起的那种,但是有天看走眼了,误入了李教授单独给一个班上课的教室。本来计划着下课就跑,可好巧不巧,李教授笑眯眯地喊她起来回答问题。砚晗哪接触过这么深层次的学习,连书也没有,旁边同学很理解地将书递给她,她一边匆忙翻着,一边结合刚刚听到的半懂不懂的专业知识。 李教授继续笑眯眯站在那里,也不催也不着急,其他高年级学长学姐从枯燥学习中解脱成为吃瓜群众。三分钟后,砚晗关上书,一闭眼,“对不起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请老师指教。” “没关系,这位同学我第一次见,很是面善。好我来讲一下这个题目的解法……” 两天后,李教授办公室前站着一位黑色长裙少女,低着头抱着一堆资料。“请进”,温柔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从此砚晗成为了李教授课题组的“新成员”。 “你不用太紧张,实验方案本来就是最难的一个部分,只要这一步做得好,后面就没什么太大麻烦了”,旁边的师姐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 “嗯嗯,我没事,就是想着今年暑假不知道还会剩多少天自由时间。” “哈哈哈,那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了,心态一定要放平……” 前些天自信满满认为这次肯定可以通过,才答应和暹初一起去旅行的,结果现在并没有,那就得牺牲暑假的时间来补了。想到这里,很想早点回家看看爸妈的砚晗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差不多这个时候,有一个传闻,开始在“坊间”疯传,而主人公却毫不知情地泡着实验室。 2014年十二月,冬,S市S大学。 S大学在一个月内发生两件震惊全校的大事。 第一件事:本月初,材料院大三学生谢砚晗以第一作者成功发表一篇SCI二区的论文,成为材料院近五年来仅以本科学历达到此高度的人。 第二件事:本月底,材料院大三学生谢砚晗因涉嫌论文造假,学校有关领导小组正就此事进行调查。 同一月,S市A大学。 A大虽离S大不远,但是比起S大那百年老校,名声远扬怕是被强行阻断了。 “你听说了吗?隔壁学校发生了一个好大的乌龙呢……” 不远处床上趴着的人懒懒抬起头,话题不是她感兴趣的,但是被下面低低细语吵得睡不着了。 “听说有个人被搞得好惨的……” “我也听说了,真的太绝了,有些人怎么那么不要脸……好像叫谢什么含还是燕的,人长得很标致。” 睡不着的人听着听着也起了兴趣,正打算偷听墙角时,自己定的闹铃猛地响起,下面的人像惊弓之鸟一样抬头望着声音源头,想不到头顶上还有人。 “你们继续继续……”颜昕懒洋洋爬起来,走下床去外面接水。 颜昕高考发挥得一般,所以与想去的S大失之交臂,只能求其次,选择进入A大比较好的材料院。但是班上普遍的小女生行为让从小学习散打,性子豪爽的她非常不习惯,所以一直独来独往。 她打开手机,搜寻S大最近的新闻,但是居然并没有瞧见什么爆炸性的。“哎,可能又是什么八卦绯闻,三角恋吧”,颜昕摇摇头,踩着拖鞋走向食堂。 第20章 2015年新年伊始(1) 2015年新年伊始,北京。 润蕴拽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往出站口走去,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淡淡啧了一声,“算了,到了再说吧。” 润蕴说不清楚自己和简凝之间的关系算什么。像情侣?只不过搂搂抱抱了几次,亲了几口,但是精神层面一直走不近。可能更像闺蜜都不如的朋友吧,学习上的搭档。所以她这次来找她不过是想将所有都说明白,如果简凝认为她们之间可以继续,就表白让这段恋情有仪式感,明明确确在一起;如果认为不可以,就只能分开了。但润蕴估摸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傍晚,从学校附近的地铁站出来,一股寒风刮在脸上,打得她生疼。拢了拢衣领,顶着风继续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润蕴早已拿起看过四五回了,现在太冷了都不想再伸手拿出来。 走到在简凝学校附近的宾馆,又等待了两个小时,简凝的消息才姗姗来迟。“抱歉,刚刚在聚餐。”简单的几个字让润蕴坚定了这次来得正确这一想法。 “你现在在哪?”润蕴发了地址过去,便坐在床边继续整理东西。 没多久,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润蕴起身引简凝进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简凝站在房间里也没坐下,皱了皱眉问。 润蕴没有回答,将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先陪我吃点东西吧,我好饿。” 简凝僵了僵,放低声音,“这里是学校……” “我有说我们做什么特殊的吗?吃个饭而已。” “好吧,半个小时之后我要回聚餐那边,先陪你吃吧。我们走远一点点,南门那边有挺多不错的面馆。” “你们聚餐就是在这附近吧。”润蕴将亲昵的表情收起。 简凝咬了咬唇,不再说话。 每次都是沉默,每次只会低头,每次都……润蕴压了压心里的火,声音有点哑,尽量保持情绪平静地开口说道:“问一个老问题: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润蕴一抬手打断她的话,“我也觉得没必要,但你的刻意,刻意到分毫,让我难以理解。” 房间里不算安静,小虫飞舞的声音,楼下叫卖声交织着年轻大学生们的欢笑声。 润蕴从来不曾在意身边细微的响动,可能是太想从对面站着又默不作声,连呼吸都很轻微的女生口里听到什么吧。 良久,那边有了回应,但还是简短几个字,“抱歉,是我以前太幼稚了……” 多短的一句话,多可笑的道歉,多么深的伤害,短短十个字将两人从遇见到如今全盘否认。 长长一声叹息,似将心中的积郁全部吐尽般,可酸涩控制不住往外冒,“恭喜你,在我印象里你第一次拒绝别人。” 简凝关上了身后的门。那个拖欠了两年的拒绝将门内人伤得体无完肤,也让门外人在未来好几年都沉溺在愧疚里。 因为不开口,所以过得比周围人都辛苦;因为不开口,所以一遍遍麻木自己接受;还是因为没有开口,所以只有逃避一条路可走,越走越无路可逃。 人心是狭窄的,例如润蕴知道简凝心里没有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特殊的恋人,却靠着她不懂拒绝而得寸进尺;人心也是宽广的,譬如简凝可以心软地帮助周围所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甚至搭上自己。 所以最终,一个心伤一个帮不了自己…… 2015年新年伊始,S市S大学。 砚晗觉得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也比近几年冷得多。 “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好像要把刚刚吸入肺的空气全部咳个干净,到最后像变成了无声哑剧,只能看见人在剧烈颤动,却没带出一丝丝声音。最后无声哑剧的主角终于承受不住,将胃里刚勉强塞进的粥吐了个干干净净。 砚晗重重的地栽回病床上,腿部的无力让她只能从厕所颤巍巍走到病床前;眼皮的重量让她只能闭上眼才能克制住刺痛和肿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急促又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外面打着电话的钟菁听见里面的响动,匆忙和那端交代了几句收尾,拉开房门走进去。 轻拍着心肝女儿的背部,不自觉红了眼眶,捏着手机的手忍不住收紧,再收紧,恨不得将某个人碎尸万段。 砚晗迷迷糊糊意识逐渐放空。 2014年的秋季,硕果累累的季节。 砚晗在实验上一路高歌,居然比预期早半个月完成。还没来得及兴奋,写论文直接将她推入更深的黑暗。十几个字母的材料英语专业词语,一个接一个;整个上午对着数据在电脑上勉强敲两行字就算是重大突破;最后阶段还接连被温温柔柔的李教授打回,“你这个呀引入太长了……这一段的资料不够充足……这里写得不错但是建议加一张图表……” “我知道你们最近学习很辛苦,例如有些同学现在摇摇欲坠的小脑袋瓜……”被A老师言语戳中的砚晗勉强睁开眼睛。 “好,下面这部分很重要很重要,一定会考的,趴在桌上的也抬抬头……”被B老师言语再次戳中的砚晗勉强抬起头。 “那些要睡的同学就睡吧,看着你们老师真的不忍心……”被C老师言语又戳中的砚晗直挺挺趴到桌上,睡得昏天黑地。 又是经过三个月的痛苦折磨,砚晗终于将论文完成。从打印店走出来小心翼翼将宝贝揣在怀里,现在只剩下投去哪里的问题了。砚晗心里祈求着,编辑千万不要再让我大改了。 事情似乎进行得很顺利,砚晗的论文只稍微修改了几处措词就成功了。幸福躺在寝室“温柔乡”里,大学能品尝学生工作这一杯美酒;将专业学习从平时上课的幼苗,培育为自主学习的大树,更是提前开花结果;身边还有友人相伴,有人相助。本科生涯真的无憾了,砚晗心中敏感又戒备的那个部位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温暖和幸福掩盖了。 大学的十二月也是忙忙碌碌的时候,各种课程考试接连到来。平时上课摸鱼久了,期末可堪高考冲刺。“是她吗?好像是的诶……”身边有时会出现的碎碎细语在图书馆里通常是没有的,每个人都低头拼着自己的人生,什么事情会有考证和考研重要吗?偶尔在食堂听见的声音,砚晗也自动归结于自己论文带来的人气,但是久了也奇怪,论文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可惜专业厚重的“砖头”书实在让她分不出心去琢磨无关的闲事。 然而,事情发展的轨迹逐渐偏移,图书馆里的“灵魂”也脱离了□□的束缚,有时候对面一个人瞧过来的眼神,让砚晗感觉心惊,好像不是含着羡慕和欣喜,而是…… 本来被刻意封锁住的感觉涌上心头,无边的寒冷让图书馆的制热空调失去了作用。砚晗逃一样奔出图书馆,众人的视线可能有意,也可能无意扫视过面色发白碎步跑出图书馆的女子,让她又如置身火海一般灼热刺痛。然而火海里最致命的永远不是火红,而是浓烟。 小心翼翼躲避着旁人的视线,砚晗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直接回寝室。 走到门口,里面的讨论声传来,“你洗衣服了没?” “没呢,我在看论坛。” “你还在看啊,那个真的太……” 寝室里木清柔和今天难得在的章涵泽震惊地盯着门口面色惨白,呼吸不均的砚晗,斜对着门口的电脑屏幕上,学校论坛主页面正打开着。现在关上已经来不及了。站立着的木清柔反应最快,表情一松,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屏幕,迎上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帮你……” 砚晗眼睛里的东西让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自觉闭上了嘴巴。两个人面对面僵立着。那双眼里究竟有什么啊,明明只是黑色的瞳孔和白色的眼白,但是相互矛盾的两种感觉:恐惧和汹涌喷发的愤怒,同时可以让人看得真切。 寝室里一片死寂。 木清柔被看得心里发慌,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两下,腿有点发软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想让砚晗看见今天校论坛疯传的帖子。 “唰”,寝室门又被拉开,可怜的门把手这次终于承受不住,将松了的螺丝钉弹出,砸在瓷砖上,叮……当……当当,清脆的声音预示着风雨俱来。 小时候的狂躁情绪在钟妈妈的治愈和自我调整下,被砚晗深深埋葬在心底。但愤怒会促使暴虐的潜在因子变得活跃。 再次拉开寝室门的人,先站在门口盯着砚晗的背影,木清柔刚一看清来人,欣喜若狂,暹初来了就好办了,三个人总拉得住砚晗了。可是她突然觉得暹初的眼神也很奇怪,但是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啪”,木清柔往前冲的脚步僵住了,被钉在离砚晗紧紧一步之遥的地方。章涵泽虽然坐在很远的电脑桌边,却也听见了那清脆的巴掌声。 第21章 2015年新年伊始(2) 2015年新年伊始,S市S大学。 如果说寝室在暹初没进来之前是死寂,那么现在算即将沸腾的油锅了。 外面的雪洋洋洒洒飘落,永不疲倦般前仆后继。 木清柔反应再快也被这谜一样的场面惊呆了。然而在她的错愕中,刚刚的受害人,快速扬起手臂,准备还击,她又是慢了一秒,没抓住仅近在一步距离的那只手,只能反射性将双眼一闭。 声音迟迟没有响起,砚晗的手止在暹初的脸不远处。清柔看不见她们的表情,只能感觉到砚晗因前阵子劳累而更瘦弱的身体在颤抖着。 她的脑袋终于正常运转了,狠狠踩了一脚还傻坐在凳子上的章涵泽,两人一人拉住一个。 门外,在暹初狠狠拉门的时候就惊动了不少人,又看见平时亲密的两人居然相互动手,惊得连感叹词都发不出来。人群后,很不起眼的角度,一个手机正好对着门内拍下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砚晗没有披上大衣,头也不回地撞开人群走出去,现在倒是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神了。木清柔刚将两人拉开,转头喝了口水连门外闲杂人等都没来得及清理,就听见门口一阵骚动。赶紧披上羽绒服,一把扯过砚晗的大衣往外追。 寝室楼下的鞋印七七八八扭向不同的方向,仿佛没有一个是砚晗的,也仿佛都是的。只穿着一件毛衣,顶着这么刺骨的风和纷纷扬扬的雪,只要半个小时准出事。“你往这边去图书馆,我往那条路找一找”,清柔不再注意什么形象,揪着也匆忙奔下来的涵泽快速嘱咐道,然后转身去搜寻。 一路上边慌乱张望着,一边绞尽脑汁想砚晗会去哪,明天该死的学校论坛又要发所谓爆炸的“新闻”了,清柔气得牙痒痒。 清柔还深刻地记得学校现在论坛负责人打着官腔,磨叽得要死的样子。 三个月前小声音已经在萌芽了,可是舆论方向还是很积极又很正常的。网上有人爆了几张砚晗和宇寰在一块的照片,猜测这对俊男靓女的关系。那时候的评论还是什么祝福、羡慕、颜值为校争光。两个当事人,一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一个默不作声,不否认也不承认。 后来有一天,那个帖子突然不见了,估计是被删了。但是没过两天,那个帖子的主人说自己最火热的八卦贴只能删除,对不起等等吧啦吧啦一大堆废话。有意无意有人开始在暗中操作了,话题被带向了限制言论自由,有钱有背景等等,气得清柔和涵泽叫上好多个姐妹直接和暗箱操作的水军对撕起来。 所以贴主的这一条废话贴又火了,甚至不少路人点击这个帖子就是为了翻评论楼里从个人教养到社会意识人文素养和人类文明的精彩辩驳,校辩论赛甚至临时取消决赛已经定好的辩题,换成类似话题。 不过也幸好这么一引导,舆论总算没有继续偏离,砚晗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在暹初、清柔、涵泽三人不断努力下,两个月总算让热度过去了。 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几张非常模糊的照片以及一段录音,再次传到了网上。这下彻底引爆了群众的八卦心理,投身吃瓜大队…… 李暹初坐在寝室里,手忍不住的颤抖,刚刚关上门用尽了她最后一丝丝力气。 清柔和涵泽都去找砚晗了,周围很安静,终于没听到让她想要发疯的讨论声和所谓的安慰声了。手掌很红,还有一点麻麻的感觉。暹初将头埋进胳膊里,无声的悲伤如大网,将她紧紧包裹。 “滋……滋……”明显是偷偷录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出,“所以谢砚晗真的就靠你?” 另一个低磁的声音不知怎么比往常多了几分言语上的尖锐,“那可不,要不是靠我,她哪里能成……” 砚晗抱着胳膊蹲在书屋后的屋檐底下,手机上正登入了校论坛网页,高居第一的就是有录音的那个帖子。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只有一两个公正的声音时闪时灭。 明明周围很冷,可惜感觉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痛那么让她痛苦。就只是一两句的录音,怎么会引导向各个方面,让人产生无数种错觉? 砚晗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一只手已经深深埋进雪里。很久都没有出现这种感觉了,想发疯一样地砸东西,想吼到沙哑来消除心里的不平。良久,长长的吐气让她绷着的身体松下来,蹲太久腿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冰冷的麻木已经过去,滚烫和肿胀感席卷上来,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是一样的。 “砚晗……谢砚晗,谢……”木清柔总算找到了,一把将手臂上的大衣砸到砚晗身上,然后一把也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扔过去。 “我不需要……”砚晗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看见清柔身上隐隐约约的白色雾气,然后对上她没好气翻着的白眼,“谁说给你的,帮我拿着,我热死了,提着提着。” 又过了两分钟,章涵泽半瘸着走过来,“你这死丫头穿这么点往外跑,可追死我了,哎哟,要不是李……”,她突然看见清柔的手势,半个字卡得不上不下。 “你要不是往这边跑被人看见了,我们可真找不到。” 清柔实在不想说五分钟前的事情。 在雪里踩了快三十分钟了,半点人影也没看见,碰见熟人又不敢问,怕明天万一又有论坛帖子闹得太凶,陌生人更不好抓着问。就在清柔气得直踹路边堆着的小雪人时,一个电话打过来。 “喂,你打电话干什么?我忙着呢,先挂了。”无论什么原因,清柔都不喜欢动手解决问题的人,尤其是对四年一起生活的姐妹。 “如果还没找到,可以去纯味书屋后面的露天阳台看一下。” 刚说完就挂电话,清柔恼归恼,但现在找人重要多了。给涵泽打了个电话,两人转向去书屋,可怜图书馆门口大理石阶梯结冰太滑了,涵泽一激动连人带手机摔了一下,还好刚下的雪松松软软帮她垫了一下。 “我们进书店坐下聊聊吧,说说你们知道的事情。”砚晗收起脸上浮现的一瞬间温柔,看向她们。 第一次“战斗”在白热化阶段是兵分两路进行的。暹初认识宇寰,所以三人决定让暹初去和宇寰协商,让他帮忙澄清绯闻,而清柔则去找校论坛负责人想办法让他帮忙删帖子,涵泽继续盯着舆论看有没有突然性的转变。 两天之后帖子删除,她们也不清楚暹初和宇寰之间谈论了什么,怎么让他答应帮忙删帖子而不是澄清;可没过两天,贴主就站出来控诉,说明删帖并没有走正规流程,感觉更像偷偷摸摸瞒着删除的,所以这也直接导致“评论区辩论赛”的发生。也让第二轮战斗更加难以控制。 清柔算着自己去找那个狗屁负责人的次数,“八次,八次你知道吗?还不包括网上QQ去找他的次数,我堵了八次,结果一件事都没给老娘搞成……” “所以删帖究竟是怎么删的你们也不知道?” 清柔和涵泽相互看了一眼,清楚可见双方眼里的无奈,“这事真的只有暹初知道了。” “没事你们继续说。” 第一轮战斗的胜利也真的纯属巧合,但是既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影响,她们也无所谓了,就放松了警惕。所以,现在这个录音贴火爆后的第三天才听到风声,想阻止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 “第一次我不确定,可以当做是无意中有人发的,但是第二次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三人围坐在咖啡桌旁边,算着平日经常接触的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某一件小事或者间接性的那种,然后对你恶意报复?”涵泽沉默了很久,但还是把憋着的话吐出来。 咖啡的清香随着袅袅雾气飘散着,有人似是掩饰般吹了一口。有什么东西也吹散冲淡了。 第22章 2015年新年伊始(3) 2015年新年伊始,S市S大学。 砚晗垂眸吹着咖啡,连着好几口不停歇。咖啡的雾气还没有升过杯边,就被狠狠吹回去,但它似乎并不甘心原路返回,一定要绕个弯继续逃逸。 她想起暑假八月底和宇寰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她正处于写论文查资料的要紧关头,就干脆把常驻地从实验室转移到图书馆。而有天晚上偶然回实验室取一份资料,看见门口隐隐约约的背影很是熟悉。她也没多想,走上前向他打招呼。 宇寰貌似在迷糊和清醒的边缘,黑暗下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走近一点那浓重的酒味和喝醉的神态自然而然暴露了。她迟疑了,停下脚步,距离不远也不近。 宇寰没有试着往前走一步,因为他不想赌自己这一步往前,对面女生会怎么移动,如果留在原地皱眉还好,如果往后退一步,可想见从此两人将会是陌生人。 他没有说话,依旧懒洋洋靠在墙边支撑着身体。她不动也不开口,毕竟要进实验楼必经过宇寰那里。自己的冷漠已经展示得够明显了吧,砚晗目送着挺拔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远。 大一第一次见宇寰正是面试组织部的那一次。他和一群人坐在会议桌那一边,黑白搭配的正装,而砚晗和两个面试者坐在这一边。整个面试轻松愉悦,可砚晗敏感觉得没那么简单。果然另外两位自以为简单,不一会便放松了警惕,在回答完问题之后,宇寰将亲和的表情一收,很有礼貌地请他们二位先离开,真正的面试才刚刚开始。 砚晗是真正见识过他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安排的每一个活动新颖又贴近主题,受到老师们一致的夸赞,指导干事很有一套,该松就带着一起疯,该认真就陪着一起熬,所以在刚换届后暹初提出可以找他帮忙时,她也觉得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她不知道宇寰是不是当男朋友的最佳人选,但也清楚太多人都认为他是的,他就是理想中的伴侣。表白墙上那些勇敢表白的女生理由无非几点:人长得阳光,气质干净,勤奋好学,工作能力强,情商高…… 但,这就是喜欢的理由吗? 喜欢需要理由吗?看一眼就心脏不自觉收紧,眼睛移不开,此可谓一见钟情;但若没有第一眼的心动,久了只要一遇见那甜腻腻的暧昧骤然出现,可谓日久生情。喜欢的理由不过就是喜欢上之后把自己最欣赏的方面挑出来单独强调一下,加深自己的感觉罢了。 所以,砚晗承认那些理由描述宇寰都是不为过的,但就是缺了些让自己心动的关键因素。所以,有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吗?从一开始就? 木清柔望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少女,她知道她心里怀疑的人是谁,一个有着和最近的黑暗截然不同的纯白气质的人。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毕竟没有过多接触,不能贸然下结论,可是面对虚假真相却不表明自己态度的男人,清柔从心底里充满蔑视。 章涵泽似乎无忧无虑地喝着学校最贵但是口感最佳的手冲咖啡,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但是没有时间和证据去证实。 突然少女抬起头来,眼底的情绪正撞入清柔的眼里,“暹初今天……我和涵泽当个中介人,帮你问一问。” 砚晗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表情都没有松动一瞬,看似随意地点点头。 “还有就是,现在事态发展更偏向怀疑你的论文,但是这种事情很容易解决,毕竟自己写出来的就是写出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如果我找指导老师让她帮忙会好一些吗?” “李教授?那自然是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知道……” “她会的。” 2015年元旦假后的第一天,材料院的李沁珏教授找到学院学工办,发通知澄清谢砚晗同学的论文不存在造假的可能性,请各位同学不要过多质疑。 犹如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了一层涟漪。 可就在第三天,有人证实李沁珏教授和宇寰有着亲属关系,李教授是宇寰的小姨。虽然宇寰的父母早已离婚,但终归血缘关系是存在的。这一爆料似证实那段录音若有所指的就是指论文问题,很多路人都不淡定了,“找对象就找能发SCI的”这句话一瞬间刷屏。此时宇寰才后知后觉,慌忙发表声明已经晚了,所有的真相都将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猜疑里。 病房里砚晗再次艰难地睁开眼睛,可惜白晃晃一片让她根本分不清身处何处。断断续续地声音传来:“压力太大……加上长期营养不均衡……摄入太少,肯定也没怎么运动……这次病毒性感冒来势汹汹,怕是短时间不会好,而且这次之后要好好养着。” 正处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当事人却突然病倒,当然会引起很多人的嗤之以鼻,“用生病来掩饰过去,我们这么好玩弄吗?”不过在学校宣布将彻查此事后,“激昂”的声音减小了,都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钟菁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几位衣着得体的学校公职人员,“你好,我们这次就只是想来问谢同学几个问题……” 一篇论文的真真假假是非常容易辨识的,学校方面经过调查自然也清楚论文没有存在一点点造假嫌疑。很明显那个有意而为之的人并不是傻乎乎去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报复?因为自己的冷漠与直白。 宇寰早已毕业去更高的学府深造,听说很有希望毕业后争取到公费留学读博,如此广阔前景真的没有必要报复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生过客。 还有暹初,按照清柔的说法,明显她原来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可因为什么突然怒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所有的问题都缺少一个关键,那个极其隐匿却让所有都环环相扣的关键。 慢慢,眼皮又沉重起来,昏昏欲睡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砚晗抱着心底的疑惑进入沉睡。 第23章 2015年春 2015年春,北京。 手机屏幕亮了亮又暗下来,没有开灯,似乎房间的主人不打算让周围的黑暗消失。 宇寰随手将喝空的啤酒易拉罐狠狠一捏,朝着垃圾桶方向扔过去,居然进了,周围散落着一地的空罐暗示着这是不断练习的成果。 铃声骤起,惊得疲惫不堪的人猛地一挺背,连来电显示都没仔细看就马上接起来,“喂,砚……” 良久,绷紧的嘴唇显示着失落,“嗯嗯好的师兄,我明天会早一点到的。” 放下手机,男人满脸苦涩地凝望了通讯录片刻,起身去洗漱。 大四毕业那一天普通人可以分为两种情况,大疯或者大悟。 宇寰那一日喝得醉酒上头,还是坚持大着舌头和好兄弟划拳,他属于典型的醉酒白脸型,完全看不出来他已经晕晕乎乎了。你来我往,一群人疯得不亦乐乎。在砚晗那里屡屡碰钉子让他很不愉快,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以酒泄愤。 就在一群人像三岁熊孩子一样,满脸通红大吼大叫的时候,发小魏澜泽悄咪咪凑过来,“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放心,哥都知道你烦恼的是什么,所以早就给你计划好了,你再等等……”宇寰笑骂一句不要脸,但是也没把这种晕晕乎乎时许下的承诺放在心上。 魏澜泽考入大学后总算从父母“魔爪”下逃脱,前两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玩。泡吧,逃课,找人代考等等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后来宇寰实在看不下去了,深夜从网吧里把熬了三四天的人拖出来,差点在路上干了一架。不知道他们两最后究竟聊了什么,只知道后来材料院少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生,老师们少了一个头疼的对象。 一个月后,正在西藏享受毕业旅行的宇寰接到了李暹初的电话,在信号一两格的地方断断续续听懂了电话内容,一个突然出现且莫名其妙的帖子。校论坛负责人虽在读研一,但原来是物理院的学生会干部,和自己还算是有点交情,宇寰马上联系了那位学长,请他帮忙。所以木清柔堵了八次的辛苦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电话。 然而那个贴主的神经粗得和百年老树一样,居然公开了论坛的“潜规则”——论坛管理员可以根据自身判断删除任何一条帖子,所以在“第二次大战”(讨论区辩论赛)停火后,被校论坛借清查之名直接封了号。很多年以后,S大校论坛上有一则帖子成为了镇坛之宝,评论区里的两千条评论成为经典。 材料院大四老学长指着论坛向大一“宝宝们”介绍: “看见没有?谁说理工科只会算数据,我们材料院还是这次的领头人呢!” 土木院大四老学长指着论坛向大一“宝宝们”介绍: “你看看啊,我们土木专业学霸融会贯通,运用建筑方面的知识去顶文学院那些文绉绉的表达,好好学学。” 信息工程院大四老学长指着论坛向大一“宝宝们”介绍: “哎呀呀,电脑程序员敲键盘靠得不是油腻经验,靠自己脑子里记得多少啊,你看看这评论区里的代码,你运行运行,我真的只能发出小草的声音来感慨啊!” 文学院大四老学长指着论坛向大一“宝宝们”愤慨道: “读书要努力啊,读书不能只朝着一个方向,不然你们就只能输给一群理工怪,知道吗?” 然而在一届又一届的大一“宝宝们”进校之后,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帖子究竟是谁发的,只有“佚名”两个大字摆在最上方。 宇寰自认为删除了帖子就完事大吉了。八月底去新学校报道时路过学校,打算顺便回去看看,却在和好哥们聊天的时候意外知道了后续。 同一喝酒的地点,相似的深夜,有些不在意的事情突然浮现在记忆里面,且越发清晰。“砰”,酒瓶被甩在地上,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宇寰慢慢拿出手机,拨通了魏澜泽的电话。 魏澜泽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不知怎么突然接到从小就有点畏惧的大哥的电话,心里发慌,实验都抛下了。 宇寰一看见他就一把拽住往角落走,黑暗隐去了他眼底的郁闷和愤怒,“学校前一段时间的帖子是你发的?” 澜泽刚开始被吓出了一身汗,以为是多大的事,结果一听,就是自己的“杰作”,忽略了对面人的低哑声音,得意地说:“哈哈哈,宇寰你终于知道了,是我发的,但是前阵子不小心被人误删了……” 宇寰颓然地松开了手,愣愣看着对面的人,艰难开口:“你为什么要发?” “这还用为什么吗?宇寰你有没有真正和她表白过?你总说想靠近,但是你每次都只是尝试着正面进攻,都没有试过坚定不移地告诉她你喜欢她,你想和她在一起。当她退一步你就谦逊地退三步,这样你们只会越来越远。而且你真的知道她冷漠背后是什么吗?你从来没试图了解过对方的心。我只不过想帮你造个势,你只要这个时候借着这股劲冲上去,赢了就抱得美人归,输了也会让你不再遗憾……” 黑暗下紧紧捏着的拳头松开了,宇寰默然看着对面讲得津津有味的澜泽,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坚守着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原则,自己的绅士风度,可有什么用呢?是他错了还是魏澜泽不该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输给了自己。 十点半准时散场,一群人喝得路都走不直。 “诶,你们,一二三……□□,怎么少了一个?” “你怕是喝得老眼昏花了吧,我来数数……真的诶,少了一个?你们都数数。” 一群大老爷们晕头转向在原地数数,最后六七□□的数字都出来了。 宇寰摇摇晃晃一个人往材料大楼走去,表白吗?不。不行,要表白。还是算了。一个趔趄人都差点栽了。 大楼门口,黑漆漆一片,月光撒不进来半点,有人退步有人让步,人间浪漫终掩埋于黑暗。 两个月后,砚晗的事情持续发酵,宇寰每天连环夺命call魏澜泽电话,有时候甚至深夜将他吵醒,反复确认清楚这一次并不是澜泽的手笔。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宇寰了解他,虽然人不太懂分寸有点幼稚但是原则上的问题还是比较注意的。 宇寰筛查了一遍所有接触过的人,但能录下那两句话的都是他非常信任和亲近的兄弟,其他也并没有什么人能有机会,“难道是冲着……砚晗来的?” 然而宇寰还是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其实只要他现在强硬出击,澄清从八卦的莫须有到录音的恶意剪辑,一切都将反转。可他已经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认为只有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才能结束一切。 安慰的短信存在手机草稿箱里一周了还迟迟没有发出去,直到论坛上又有人抖出李教授是宇寰的小姨,事态恶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他已经陷入了愧疚的死胡同,不能进不能退,傻傻待在原地,等待着救助…… 第24章 2015年夏冬 2015年初夏,S市S大学。 “女生站前面,男生往后,相互靠紧一点,都露出笑容哈,来一二三茄子……” 大学毕业照上每一个人都笑得格外灿烂,人生的齿轮又往前转了一格罢了。砚晗站在第二排最左边,暹初在第三排最右边,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不会再见面了,可能两个人都这么想着,笑容愈发灿烂。正常的笑容往往只有一瞬,长时间的表演虽然表面鲜亮,可终究是表演,笑不达眼底。 学校早已发出通告,谢砚晗同学的论文没有一点问题。某些突然理智的人才恍然,哦原来录音可能是指学生工作方面谢砚晗受了宇寰的帮助啊!而依旧沉浸在自我想象出的黑幕中的人还在坚持嫌弃说谢砚晗个人背景的强大。 砚晗笑着收下了有些人的道歉,以及对看到自己就面露尴尬的同学回以温柔的微笑,还有感激地回复着老师们关切的问候和鼓励。但是嘴角的弧度越发公式化,眼里笑意莹莹可惜瞳孔是冰凉的。难以想象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冰凉从伪装温柔的围墙里泄露出来,会不会如深冬刺骨的风一样寒冷。 砚晗离开得很突然,木清柔是唯一一个送她离开的,心里止不住叹气,寝室住在一起四年最后连一张合照都没有,最齐的怕就是那张班级合照了更别说几个人站的位置怕是连大海都能塞得下了。 “你真的……不要了吗?也可以先就业呀,应届毕业生的身份真的很宝贵的。” “不要了,一年之后,我会重新回来。” 像当初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满头是汗,却挺着背笑着向清柔打招呼一样,砚晗挺着背大步离去,挥一挥手表示不必再送。 李暹初走到教务室,领毕业证。老师略带着遗憾看着她,关切地问道:“你也不要了吗?这个机会真的很宝贵的。” “不需要,不值得。和那个人同一届让我觉得恶心。” 李暹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那感觉让她泛着难受,所以自动忽略了“也”字,匆匆感谢了老师的关怀逃一样地离开了。 S大学材料院又发生了震惊全校师生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猛料让全校吃瓜都快吃腻了,但是这一次却让所有人都成了柠檬精。 保研名额的争夺一向是最激烈和残酷的,是多少人的遗憾和多少人的幸事,可以说每一个有机会的人都小心翼翼当宝贝一样,可是材料院今年大四的综合第一和第二相继放弃保研名额,原综合排名第三的那个尴尬人成了幸运儿。 就在大家羡慕地要命时,材料院又爆出这个幸运儿用了很不光彩的手段拿到了保研名额。一条长长的分析帖子放在了学校论坛的榜首,详细介绍了幸运儿是如何坑同学,恶意剪辑,找人偷拍等等,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甚至还有人证物证视频。一时间全校柠檬精愤怒了,更大杀伤力的言语攻击瞬间席卷向了罪魁祸首。 章涵泽合上电脑屏幕,那种淡然到极致的眼神里透着不屑和冷酷,“你那么喜欢,就也尝尝滋味吧。”一低头再抬头之间,懒懒散散的神态又恢复了,踩着拖鞋,哒哒哒地一步一晃走向饮水机。 一个月后,幸运儿的心理防线全线崩溃,直接退学。 听说材料院这一年招的研究生低于往年的一半,听说李沁珏教授今年一个研究生都没有招,听说学校领导单独找了谢砚晗同学,可惜没有结果。 2015年冬,李暹初坐在S市租的房子里,面前摆满了考研资料,将眼镜扶了扶,伸了个懒腰,还有五天就要考试了,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多睡睡养精神。 瘫倒在懒人椅里,视线不自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又想到了半年多前的那一天,“她现在在做什么啊……”乱糟糟摆满书的房间里回荡着非常轻微的叹息。 “啪”,当时巴掌声响起时暹初心底也冒出一个尖锐的声音,“你在做什么李暹初,你有病吗?”那只被愤怒控制的手不自觉颤动,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但是此时手掌如顶千斤。 对面的人儿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红,呆愣了片刻,不知怎么红色逐渐蔓延至整个眼眶,她却死死盯着自己,那种濒临绝境却等待着答案的眼神。 片刻后,直视着自己的目光里光亮越来越淡,最后一眨眼间彻底隐去,有点冷漠地也学着一抬手,李暹初没有躲,极度后悔的糟糕感觉让她甚至有点庆幸,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砚晗的手最终收止在不远处。 她一直没有解释原因,怪她胆小也好,懦弱也罢,她对不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每每看见砚晗,难以启齿的感觉占据了心里。 事实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一直怪砚晗不把自己当朋友:和宇寰在一起了没和自己说;她虽然不相信砚晗论文造假,但是心里总是有个坎,因为那个幸运儿和她说是宇寰介绍砚晗加入李教授课题组的;她在怒极时伤害了砚晗,还不愿意听任何解释。 最后当章涵泽一五一十说出她查明的真相,才知道反而是自己泄露宇寰和李教授之间的关系,是自己从没有怀疑过第三名那个表面文文静静的女生,自己全错了。 悲哀感让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对自己万分失望之余选择放弃了保研资格,那不仅仅是读研究生,更是想放弃和砚晗继续成为同学的资格。 “她现在肯定在李教授手底努力学习,说不定又要发一篇论文出来了。”太过害怕而不敢知道任何消息的李暹初躲在懒人椅里,一摇一摇间陷入了梦中。 与此同时S市某镇。 谢砚晗放下手里的笔,接起电话,“喂,妈妈……嗯嗯我会自己做饭的,好的,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这六个月除了读考研方面的资料,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妈妈学做菜,学营养搭配。 钟菁在她刚回来的时候紧张得每天一定要负责一日三餐,热量、蛋白质、维生素等等都精确规划,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砚晗被这么严加看管着有点哭笑不得,干脆提议自己闲暇时跟随着她学习,钟菁自然非常乐意。刚开始挺枯燥无味的,但是时间一长,在享受着怎么吃都不胖,怎么放都营养后,她也逐渐迷上了那种感觉。 “咔擦”,砚晗将拍好的晚餐照片传给钟菁打卡,获得了老人家们最喜欢的“微笑”表情回复。“也许适当给人生留下喘息的时间也不赖”,砚晗盯着手机上的表情,唇边勾起难得的真实笑容。 被关在家里的第六个月,回忆已经不算是痛了。每每想起过去,不再畏惧想起细节,想起暹初和宇寰,想起评论区里的恶意,尽管前阵子经常从梦中惊醒,但现在明显感觉次数变少了,精神状态也好很多了。 有时候砚晗也觉得幸运,因为始终有人和自己站在一边,比如:清柔、涵泽;也有老师不顾一切想护着自己,比如李教授;自己的清白没有被黑暗吞噬,论文依旧是自己的一个研究成果;评论区有恶意但也有极其珍贵的善良;有的“恶意”也会道歉,请求自己原谅;当然最后那个罪魁祸首罪有应得也让她非常痛快。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将自身抽离,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去分析自己遇到的困难,那么她就真的寻找到通往幸福的入口了,因为她所有的痛苦会成为垫脚石,积累成经验,为精神世界注入源源不断的力量,我做到了,从黑暗与痛苦里重生。” 将日记本塞进抽屉,砚晗安然进入梦乡。 第25章 2016年秋冬 2016年秋,H市H大学。 润蕴将实验台收拾好,取下实验手套,弯了弯站麻了的大长腿,“这年头太费腰了”,一声嗤笑声传来,隔壁实验台师姐从玻璃后伸出带着口罩的小脑袋,“小润蕴,你这么年轻就腰不好啊,师姐我当年可是连续站过六个小时的人。” 润蕴靠着实验台,捶着老腰,调侃道:“师姐,我做实验站着的时候是要弯腰的。” 又被调侃了身高的师姐翻个白眼,轻哼一声继续投身实验当中。 润蕴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往休息室走,可还没到门口,宋教授的大弟子就急冲冲跑过来,“小徐小徐,老板找你呢。” 可怜整个上午一口水没沾的“老人家”只能捶着腰转个方向,朝宋教授办公室走去。 刚刚升入大三的润蕴在学霸室友的带动下,居然燃起了对专业学习的兴趣。 前两年一口气参加了好几个社团,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一边写新闻稿一边背四级单词,一边开部长会议还可以刷着高数题目。幸好本身学习底子还不错,吃着老本度过了大一,可惜大二上学期的大学物理把她狠狠摁在地上摩擦了整个学期,熬了两个通宵复习的润蕴面对着勉强及格的大学物理成绩,苦着脸发誓以后好好跟着学霸室友听课。 宋教授是润蕴的专业课老师,润蕴在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开始跟着宋老师学习,刚刚那个师姐就是老师安排指导她学习基础操作的研二生。 轻轻扣了扣门,听见老师的回应后,润蕴收起脸上的懒散与疲惫走进去。 “坐吧,你给我的报告刚刚都看完了。” 润蕴坐下没有应答,眼睛里露出期待和紧张。 “本来一开始看第一遍我觉得很不错,可是回味起来感觉逻辑不对啊,实验顺序也有点乱,选题方向还行,但是……” 润蕴勉强睁大眼睛,昏昏欲睡的感觉爬上来了…… “咳,所以,你再去看看文献重新改一改,星期三交给我吧。”宋教授明显感觉眼前人的思绪慢慢飘忽,轻咳一声,收了个尾。 润蕴在心里叹口气,不是第一次了,如果算得没错,这是这份材料修改的第三个月了,无论怎么改,都有种缝缝补补的感觉,最难受的是它要表达的意思和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偏得更远了。 这一次怎么说都要解决了,润蕴咬咬牙,试探性开口:“宋老师,我这个已经改过很多回了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修改了,文献看过很多了就是没有感觉,您看看可不可以?” 宋教授愣了愣,拧起眉头想了想,在润蕴期待的目光中猛一拍大腿,“是了,这事我怎么给忘了,你等一下。”说着在偌大的办公桌上翻翻找找,不多时像个宝贝一样抽出一小沓纸,润蕴激动地拿过“武功秘籍”,一看,满头黑线,怎么又是一篇文献啊!我不想看我一点都不想看了。 “这个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的第一作者也是本科生,学习的方向和你一样的,她是我师姐带的学生,很有天分,现在应该读研二了吧……总之很适合你看。”说着也不管笑容僵硬的润蕴,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吹吹上面的枸杞,一脸享受的模样。 润蕴攥着手上几页薄纸,道谢走出办公室,深吸一口气,拿起瞥了一眼,一下子看到了最明显的那三个字,“……谢砚晗……” 与此同时,S市S大学。 谢砚晗轻松考回了S大学的研究,而且跟随了材料院最难搞定,但也是资历最高的章劲教授学习。从考研初试,到查分,再到准备复试,一系列脑力活都没有让她觉得疲惫,但是当新学期第一天开学,“兴冲冲”提着行李箱打开寝室门,看见里面站着的人,一下子心里涌上疲惫了。 李暹初正好在整理衣服,她思考着等会穿哪一件去见自己的导师,突然听见开锁的声音,马上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转向门口方向,眼睛的反应比大脑反射弧还快,难以置信地一眨,又一眨,再一眨,大脑终于赶上了,反应过来便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两方选择最终却负负得正的奇妙缘分,好巧不巧研究生享受的还是两人间的高级福利。 应该是一分钟,也可能僵硬了两分钟,谢砚晗压下心底的不悦,回了一个浅笑,然后自顾自拉着行李箱走进来。 两天后,木清柔在工作会议上收到了谢砚晗的微信信息,震惊地一下子站起来,“淦!”正巧领导发愁该将项目指给哪个小组,见她那么积极直接站起来,自荐说“干”,马上应允了,“好,那就给清柔这一组吧!” 秋转冬就在一瞬,似乎刺骨的妖风的到来就意味着换季了。已经到了期末时分。 润蕴无聊地趴在桌上,手上的笔还在写写画画。有好奇的人凑近一看,嘲笑道:“我说润蕴,你在画一些啥哦,老是看见你在不同地方画,实在是抽象。” 只见那团应该叫做图案的图案,也感觉像小型涂鸦一样的艺术,下方约莫四分之一个椭圆弧,椭圆弧和上方的衔接处是一个小矩形,倾斜着,中间还有一条波浪线,最难以解释的还是矩形斜右下方连着四分之三个圆。 怎么看都奇怪,不清楚代表着什么。 润蕴回神,看着自己的杰作,叹口气,“这是丸子头”,不做过多解释,继续干原来因走神而抛下的事情。 好奇的人咂摸着嘴,这么一提醒,还真有点像。下面椭圆弧不就像后脑勺,矩形就像扎起来的部位,四分之三的圆不就是鼓起来的那个丸子头吗? 好奇之人见润蕴不再理会自己,也不多问了,识趣地离开。 润蕴又翻开了摆在眼前的资料,正是宋教授送给自己的那一篇论文。很明显,上面满是被人精心研究过的痕迹,红笔蓝笔黑笔,各种标记,褶皱和翻页痕迹明显。不懂的地方都有详细解释。 润蕴从收到这份“礼物”的第一天晚上忍不住打开仔细看完后,就爱不释手了。一有疑惑就从这篇论文上找解决办法,不论是遣词造句还是逻辑表达,实在让她这一门外汉挑不出任何毛病。“如果不是这篇最后的总结没有更深入一点,起码可以挤进SCI一区”,润蕴最后一次带着自己的材料去找宋教授的时候,他是这么评价谢砚晗的这篇论文的。 “S大学……哎,有点难啊,S大学……”,润蕴算着自己的绩点还有竞赛贡献,以及学术性研究的成就,“起码绩点还要提高0.1个数,只有半年了肯定达不到,那就需要一个国家竞赛奖项还需要有一篇最普通的论文”,桌前的人紧缩着眉头,很显然,遇到的问题难倒她了。 第26章 2017年春夏 2017年春,H市H大学。 “润蕴,润蕴,你是不是不舒服?”室友紧张兮兮地戳着润蕴的手臂,试图把趴在桌上的人叫醒。 润蕴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好像……有一点。”嗓子发出的沙哑声音将两个人都惊吓到了。 “最近换季,你肯定感冒了,走,我们去校医院检查,然后买点药。” “等晚点吧,我等会十点半约了宋教授拿介绍信,就,咳咳咳……”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 “你换个时间不行?和老师说明一下。”室友见她又要趴下,有点急了。 润蕴拗不过,只能顺从地收拾了书包,前往校医院。 提着大袋小袋的药走出来,润蕴一边心疼着钱,一边“侧耳倾听”室友的碎碎叨叨:“你说你,好好的强健体魄不要,偏要瘦成营养不良,知道你这段时间辛苦,但没必要以毁掉健康为代价吧……” 润蕴大一一口气参加了好几个部门也觉得没有现在的一半累。那时候主要是身体上的奔波和睡眠不足引起的疲惫,可现在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劳累和焦虑。参加了好几个竞赛,却没有得到一点点想要的成绩,论文也卡在某一步两三周了,精神上的焦虑更她平时睡觉也不安稳,胃口也不佳。 “这样下去,S大学的夏令营也进不去啊……”润蕴边走边出神,室友自顾自说着也没注意旁边相处了三年的人会有多憨,直到“砰”地撞击声响起。在室友强忍住狂笑的古怪表情中,润蕴捂着额头蹲在地上,旁边是一根再明显不过的路灯杆。 润蕴额头上顶着一个因撞击而肿起的小包走回寝室,在室友们的狂笑声中,拿起换洗的衣物走向大澡堂,冲个热水澡,顺便……冰敷消肿。 一个月后,经过不断的尝试,实验终于突破瓶颈有所小成。润蕴紧紧盯着电脑页面,反反复复检查措词和资料的完整性,两个小时过去后,那个悬在“Enter”键上方的小拇指终于狠狠摁下,“邮件发送成功!” 润蕴盯着绿色的六个字,心底长出一口气,总算完成了只需要等结果了。 润蕴将自己的简历,成绩单,还有参赛证书的复印件等等打包发给了S大学的李沁珏教授,其一是她对李教授研究的方向特别感兴趣,其二就是,能指导出像谢砚晗那样优秀的学生,这样的老师肯定能给自己很多帮助。 S大学的材料专业本就算王牌专业,如果还可以碰见一个优秀的指导老师,那么得出自己的成果就不会困难重重。 人们总能感受到奇怪的“时间效应”,其中最漫长最焦心最难熬的就是“等待”。 润蕴清楚老师们不是一两天就会回复的,所以特意等了十天才打开自己的邮箱检查有没有回信,然而空荡荡没有一封。 “没关系,才十天。” 又是三天,润蕴觉得熬过了三十天一般,平均每天点开邮箱看三眼,有的只是突然的一封垃圾邮件。 “才十多天,听说平均十天以上呢。”润蕴假装淡定地合上电脑。 又是三天,仿佛度过了三个季度的润蕴,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邮箱,一个上午就反反复复检查邮箱足足十余次,让她更泄气的是S大学能够参加夏令营的名单也迟迟没有公布。 “算了,这两天都不看了……”闷气还没解,“叮咚”一声,音量调到最大的手机收到了一封邮件,几乎同时,润蕴的爪子就点开来查看。 很简单的一封回信,大致就是表示感谢以及很期待她的表现,居然还指出了简历中存在的小问题以及需要补充的内容。 润蕴几乎是蹦蹦跳跳从食堂返回寝室的,本来是去吃晚饭的,但是徐憨憨完全忘了吃饭这件事,刚走到食堂门口,看到了邮件直接原路返回了。 追偶像发私信,突然收到私信回复的快乐不过于此吧! 润蕴压着最后一个名额挤进了夏令营名单,一边庆幸着自己得到了机会,一边埋头泡在图书馆里恶补专业英语,专业知识以及面试相关的技巧和方法。 2017年盛夏,润蕴踏上了整整一年都在祈祷希望实现的旅程——S大学夏令营。 与此同时,S大学。 谢砚晗坐在实验台旁等着反应结束,连续端坐两个小时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幸好实验结果还行,终于可以结束今天的“苦修”了。 回到座位上吃着已经冷透的外卖,天气再热些吃起来会更有风味,砚晗习惯性利用发呆来放松疲惫的大脑。 “砚晗,明天院里夏令营你要来帮忙吗?说不定正好可以遇上将来的师妹师弟呢!”实验室还只在读研一,未来的大师兄凑过来说道。 砚晗随意拨弄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浅笑道:“不了,你们研一多关照一下,我明天上午要去学校论坛部开会,下午已经有实验安排的了。” “大师兄”被拒绝也不生气,毕竟能得到这位师姐这么长一句话的回复很不容易了。 整个课题组都知道谢砚晗说话最多的几次。最特殊的是在拒绝隔壁某师兄追求的时候,深刻剖析了三方面原因,冷淡和理智让某师兄哑口无言;其他就是开组会的时候了,每次组会都有个人汇报时间,升入研二的谢砚晗手里有项目,所以每次都要进行长达将近八分钟的汇报。 “无论是不是未来师妹师弟,关照是正常的,那不打扰师姐了。” 晚上十点半,谢砚晗准时收拾书桌准备回寝。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半离开,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一年多了,不为别的原因,单纯是离开了实验室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也把过去的事情掩埋了,可潜意识里砚晗还是觉得一个人好。只可惜喜欢独自一人不代表可以习惯独自一人,一个人吃饭当然没问题,但是看着旁边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充满了羡慕;有精彩的电影上映了,想看却总嫌一个人去太麻烦;虽然和暹初一个寝室,可要是真正一个人呆在寝室反而更没有安全感。 “毕业了会好点吗?我评价不了自己过的每一天。究竟是好是坏?是开心还是伤心?甚至是真是假……离毕业还有一年多。”砚晗合上日记本,疲惫地揉揉眉心,是了,十二点到了,该睡觉了。 第27章 2017年夏令营 2017年夏,S大学。 润蕴提着巨型行李箱走在S大学不知道哪一条路上。不同于北方的气候,属于南方独有的闷热,让她出了一身臭汗。 “前方三百米,左拐……”润蕴站在路边,盯着熟悉的拐角,擦着脸颊不断渗出的汗,这是第三回 了吧…… 砚晗今天难得九点钟了还没到实验室。生理期让她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虽然腹部隐隐作痛,应该是早餐后吃下去的布洛芬起了点点效果,没有刚起床时那么疼了。 可大清早就被老师安排了杂务,心情很不愉快,一边和其他人连麦讨论着等会的会议内容,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复印件。 “同学,你好,请问材……” 材料院的办公楼和实验楼是分开的,一个在偏东的位置另一个是在学校的中心。不怪润蕴一直找不着地方,因为导航里一直给她指向实验楼,而她现在正急着去办公楼报道。见迎面走来一位秀秀气气的女生,马上露出招牌式笑容上前想问下路。 砚晗觉得手里边的东西太沉了,又没有什么力气,不得不两只手一起使劲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提着。耳机里那个迷迷糊糊的王琦还在汇报着什么,断句都不带地将会议流程、邀请嘉宾、汇报内容机械复述。砚晗实在没有精力现在纠正他这个不会总结的坏毛病,突然感觉前面有一堵“墙”投下一片阴影,砚晗想也没想直接侧身绕过去,继续往实验楼挪,能放下手里的重物才是大事。 润蕴尴尬地将表情收起,嘟了嘟嘴,刚刚那个人都不理我。第一天就委屈巴巴的润蕴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办公楼,第二次问路时遇见的那个小姐姐可温柔了,因为第一位的冷漠和无视产生的不悦已全被抛到脑后了。 下午,参加夏令营的十五位同学全部到齐,学院特意安排了一位研一的师姐负责带领他们参观实验楼。 韦师姐笑意盈盈地看着十五位宝贝将只有七层的实验大楼当做博物馆一样排队参观着,“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好想拍照和大伙分享。”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十五个乖宝宝们正在仪器室听老师专业性的介绍,韦师姐突然瞥见一个背影,快步走向门口,还没出门就已经开口朝那个方向喊,“砚晗师姐……” 润蕴距离老师不远也不近,关于仪器的型号和性能已经提前了解过了,所以有点走神,突然听见有点熟悉的名字,呆了一秒,猛地回头看向窗外,可惜只瞧见了一闪而过的侧身。 砚晗笑着拒绝了韦师妹的提议,“有你们的介绍足够了,我等会有实验就不去凑热闹了。” 下午五点,参观正式结束。润蕴回到宾馆,想着错过的那个身影,心里满是遗憾,没关系,还有四天,总会遇见的。润蕴安慰着自己,嘴角含着笑,进入梦乡。 第二天,依旧是相同的天气。阴沉沉的,暴雨将至未至。 润蕴一行十五人将从今天开始正式面对学院的考验。经过多方面恶补,以及两年学生工作经历的润蕴其实很占优势。无论是自我介绍还是实验操作,都达到了学院老师们满意的水平,虽然专业英语有点磕磕巴巴,可已经能表达清楚观点和听懂老师的提问,也还算不错了。 第四天是夏令营最关键的一天——学院真正的面试环节。 李沁珏微笑看着眼前在女生中算高大挺拔的润蕴,心里不自觉想笑。她当然还记得“徐润蕴”这个名字。这两年每到夏令营前投简历、资料到她邮箱里的人不少,有非常优秀的其他学校精英,也有一看就算浑水摸鱼的普通学生。可徐润蕴倒是让她印象非常深刻。没有引以为傲的国家一等奖证书,没有叹为观止的绩点成绩,更别说什么SCI论文了,只是发了一篇普通论文,一般的老师都不会多看两眼,可她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眼望去,她的精气神以及对专业积极的态度是其他人难以媲美的,简历没有什么特别炫酷的地方,可精练的用词、恳切的态度还有明确的想法和观点让李教授越看越顺眼。 润蕴的面试进行到最后阶段了,她内心默默评估了一下,今天算是超常发挥了。不但没有发生面试“事故”,更没有明显小毛病,遇到老师提问也没有卡壳。 得意的小尾巴还没翘起来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李教授接过了提问的话筒,引得周围老师纷纷侧目。 材料院所有参加此次面试的老师都知道,李沁珏教授因被迫避嫌,痛失得意弟子后,已经两年没有太关注招生这件事了。前两年还是学院施压才让李老师在研究生面试时露个脸,更别说接过话筒提问了。 “这位同学刚才的回答是从新型材料角度分析的,那能不能和我们说一下过去处理这种问题的几类最经典的方案以及现如今的借鉴价值呢?” 润蕴本来见旁边不动声色的李教授提起话筒,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是听清楚问题后,瞬间脸色惨白。 如果脑海里的记忆不出错,那么最典型的方案和研发都是欧洲和美国最先推广普及的,如果专业英语好一点,可以磕磕绊绊用英语回答几句,但润蕴的水平只能说中文,偏偏又不记得具体的中文解释。 紧缩着眉头,将毕生所学都搜刮了一遍,偏偏脑袋一片空白,刚刚的灵活劲好像瞬间消失了。 众老师见是李教授提出的问题,都悠闲靠到椅背上,李老师的问题一般都一针见血,答不出来太正常了。 李教授的习惯是不催学生赶紧回答,而是给足了时间让他们思考,也拿起桌面上的水壶品茶。 全场很安静,并且诡异的是众多老师好整以暇等待着对面短发女生的答案,而恭恭敬敬端坐着的面试者正疯狂进行着头脑风暴,紧抿着唇,面色凝重都忘记要保持微笑了。 半晌,女生面色发白地抬起头来,认真又带着渴望地瞧着李教授,“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请老师指点。” 一瞬间这个面孔和三年前那张青涩又惶恐的面容重合,虽然五官一飒爽一清柔,但抛开表面的不同,内在表现几乎能完全重合。 李教授愣了足足半分钟,回过神来简单解释了一下问题的答案,然后示意面试继续。 润蕴喝着冰可乐,坐在操场边上,明天就要离开了,但是想要做的事情却一个都没完成。 和自己一同参加夏令营的有那么多厉害的人,本来面试挺不错的结果快到结尾了却发生那么严重的失误;还有就是谢砚晗师姐究竟在哪个实验室啊,特意打听了一圈,却得知李教授的学生里没有姓谢的女生,总不可能谢砚晗师姐在其他老师那里吧! 润蕴痛苦地挠挠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不行不行,继续打听打听,错过这次说不定就没机会了哇。一口喝完可乐,起身往实验室大楼走去。 第28章 17年、18年夏 傍晚六点,润蕴从操场直接前往实验楼,碰碰运气也好,说不定转悠着转悠着就碰上了呢? 七层楼的建筑虽算不上大厦,但是每层楼四五位老师,七八间实验室还有办公室,润蕴站在楼底下一时不知从哪下手。 心底的疑惑比楼层数还多,为什么谢砚晗不在李教授门下,听宋教授的口气,肯定不会错的;S大学材料院研究生之间怎么这么生疏…… 皱着眉思考良久,润蕴一拍脑瓜:她肯定是被更有名气的教授看上了,抢先收走了,所以才不在李教授门下。 一边同情着李教授,一边拿出手机搜索着和李教授同一课题组的其他老师。 谢砚晗从座位上拿起包。 韦静从旁边探出小脑袋,“亲师姐,今天这么早离开啊!” 韦静是研一“宝宝们”中唯一一个女生,恰好还和谢砚晗所属同门,可想而知有多受宠了。正因为她性子欢脱,为人热情,所以老师们选择由她担任此次夏令营的负责人。 虽然她觉得砚晗师姐表面有点冷冷的,对其他人也不太热情,可真正相处起来,居然特别舒服。而且砚晗师姐简直就是移动的材料知识全书啊!有时候实验做到半路,突然有个步骤或者条件想不起来,可要脱下实验服取下手套,跑回办公室查看真的太麻烦了。这时候如果砚晗师姐就在旁边,探出小脑袋瓜问一问就能知道答案,而且零错误,这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所以久了,不自觉喜欢“亲师姐,亲师姐”地称呼。 “嗯嗯呢,今晚上论坛那边有聚会,今天实验也做完了。”砚晗回以一笑,点头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拉开门,还没下楼梯,就瞧见旁边李教授办公室门口有个身影,仔细一看,是个短中发,长相颇为英气的女生,正捂着手。 李教授办公室门口不远的墙上有一个专门挂海报的小展板,正巧这几天为了准备夏令营,清洁人员将展板清理干净,但是没关严实,锋利的边角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光。这么明显这人是怎么刮伤的,砚晗微感惊异,总不可能碰瓷叭。嫌弃归嫌弃,还是走上前,递给她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创口贴。 润蕴早在楼下就想好了作战计划:与其弯弯绕绕找其他课题组的师兄师姐问,不如直接到李教授办公室,假装找谢砚晗。如果有人知道谢砚晗在哪肯定会告诉自己,如果她正巧在实验室,就借想进李教授门下的名义问几个小问题。 润蕴越想越得意,自己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绝对今晚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雄赳赳气昂昂爬上三楼,可还没走到研究生办公室,行走甩手间不小心蹭到了旁边没关严实的展板边缘,划出一道小口子。润蕴捂着手,懊恼着自己怎么没有带创口贴的习惯,视线内突然多了一个云南白药创口贴。 S市今日艳阳高照,所以傍晚的夕阳更是美不胜收。 那人逆着光,投影正好罩在自己的心口位置,润蕴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夕阳无限好”有点碍眼,眼睛微眯,对方面容依旧看不真切。 润蕴握着创口贴走神,那个人早就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面熟。 乖乖贴好创口贴,站在研究生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两下。 推开门发现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带自己参观的韦师姐一个人笑意盈盈望着自己,“你叫,嗯,徐蕴润吧,还是润蕴来着?” “徐润蕴。”润蕴轻声回话。 “好的,小润蕴有什么事情吗?你们好像今下午就结束了吧。” 润蕴咽了咽口水,手指头无意识扣着刚刚贴好的创口贴,“那个嗯,我想找找谢砚晗,谢砚晗师姐,就想请教一些问题。” “亲师姐嘛?亲师姐嗯?” “不不不,不是卿,姓谢谢的那个谢字。”润蕴慌忙否认,有点着急地纠正道。 “我知道我知道,是砚晗师姐嘛,她就刚走,你没碰见吗?” 润蕴一呆,慌忙道谢,装作淡定地走出门,一出门就朝着那个人的方向撒腿追去。 气喘吁吁冲到楼下,哪里还有半点影子。润蕴用手覆在头顶,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发呆浪费了宝贵时间,现在追悔莫及。 润蕴得知自己夏令营居然“通过”的时候,激动万分,像小时候第一次吃蛋糕那样傻乐着,时不时就掏出手机,盯着和李教授的聊天记录傻笑。 像夏令营幸运擦边一样,保研润蕴也擦边成功了。 成功就是成功,和错过已经划分明显界限了。润蕴享受着大学四年最后一段也是最轻松的一段时光,期待着研究生生活,遗憾着没有“偶像”谢砚晗的S大学。 暑假,距离学校正式报到还有半个月,润蕴拖着徐母准备好的大袋小袋,大行李箱差点还有个小行李箱,踏上南方求学之路。 与此同时,谢砚晗又中规中矩度过研二,即将进入至关重要也是最辛苦的研三。 “我期待着最后一年,不是因为研三了,而是终于是研三了。离毕业还有一年。”不知怎么,砚晗虽然笔下这么消极地写着日记,但是心里居然泛着莫名其妙的期待,没有根据没有来源,她懒得探究干脆顺其自然归结于这是自己留在S大学的最后一年。 润蕴到学校后,将行李放在一个远房,也可能远远房,反正原先和家里不怎么熟络的姨妈家,然后迫不及待前往学校向导师李教授报个到。 李教授注视着时隔一年未见,眼睛里依旧闪闪发光的北方高个女孩,忍不住想笑。的确,她新招的学生在整个S大学都少见。 “你是想提前进入课题组学习是吗?”李教授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 “是的,老师。”润蕴反射性一挺,站得笔直。 “老师前两年都没有招太多人,然后你的师姐也没来,不过……” 润蕴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但是听到最后两个字又不自觉集中精神。 “虽然我带的研究生还没来,但是,有另外一位老师带的学生在这里,我可以给你安排安排,你跟着她先学习着。那个研究生原来也跟我学了不少,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两个研究方向差别……” “嗯嗯,我可以,那我先跟着那个师姐,还是师兄学习。”润蕴也不觉得委屈,本来就是自己提前半个月,既然能够学习,那自然不会放弃机会。 “好,老师带你去实验室,找谢砚晗。” 润蕴听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自觉声音抬高,“谢,砚晗???” 明明李教授办公室和研究生办公室就几步路,但是每一步下去,润蕴的心跳就提高一个台阶,虽然她奇怪为何明明算起来已经毕业的谢砚晗却还在实验室,但是,紧张感和兴奋感让她决定以后再想怎么解开谜团。 李教授轻松推开研究生办公室的门,润蕴几乎不能用眼睛直视里面,悄咪咪猛妹娇羞抬头一打量,失望发现里面居然没人。 正就在她将挺直的背脊弯下的一瞬间,门口有了响动,紧接着分外熟悉和悦耳的声音传进来,“李教授。” 砚晗站在门口,恭敬称呼了一声,才将注意力转到背影同学身上。 “来,砚晗,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今年带的研究生,我的其他研究生还没来嘛,你先帮我带着。” 润蕴觉得自己的背都快僵直了,脸上的微笑早就消失不见,因紧张而无意识绷了绷唇。 “你好,谢砚晗,章劲教授的学生,现研三。” “你你好,徐润蕴,请多多关照。” 第29章 2018年盛夏 “你握洗耳球的姿势不怎么正确,最好用右手。”白皙又修长的手指僵了僵,有些别扭地交换了一下,另一只过于细瘦的手看不下去了,上前帮忙扶了一下玻璃杯。 …… “润蕴,你的数据写错一列了,这是六小时的,这个才是四小时的。”握笔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可想见主人正苦皱着眉头怀疑人生。 …… “砰呲”,锥形瓶跌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翻身就四分五裂。刚刚握着它的手连同手臂好像被时间定格了。 正背对着润蕴的砚晗赶忙回过头,“怎么了,有没有伤着?别拿手去碰,我拿扫把来。” 晚上六点,润蕴离开实验室,想着自己一天的经历,只想快点奔向被窝,捂住脑袋,太丢人了。 明明大学经历了长达一年的实验练习,居然,今天这么丢人,呜呜呜。 砚晗在办公室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指导了四个小时还真累。第一天见徐润蕴查资料做得不错,就安排她第二天跟着自己做实验,基础也还可以,所以不算是心累,就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当目光扫到一整天都乱糟糟的实验台居然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有些惊讶地挑挑眉,看来她的习惯也还不错。 晚上,润蕴又遇到实验生涯第二打击,实验记录没有做好。明明只有四个小时的实验,但是基础条件等等又多又杂,回来刚吃完饭,发现脑袋里空空如也,甚至很多操作都忘记了。 润蕴盯着眼前空白的记录本,提笔十分钟了,还没想起第一个操作的原理和内容。 挣扎良久,润蕴默默打开微信界面,幸好有准备先加了“偶像”的微信。 ——砚晗姐,休息了吗?我想问一下今天实验的操作和一些细节,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记录。 等了好久好久,其实也只是分针转了半圈。 手机微信独有的两声震动响起来,润蕴一翻身下床,点开界面。 ——今下午累了吧?晚上就放松休息吧,明天做完实验后我和你讲一下,有些东西你们还没学。 润蕴满脸幸福地躺在床上,“偶像”真好,今晚上可以早些睡觉了,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跟着砚晗姐做实验,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迷迷糊糊了。 第二天九点,润蕴特意穿了很喜庆的花式衬衣,准时到达实验室。 谢砚晗早就在办公室喝着花茶了,第一眼看见润蕴,眉头轻蹙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让她准备准备开始实验。 又是一个上午,就在润蕴精疲力尽的时候,砚晗暂停了实验。前往食堂的路上,砚晗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这个实验虽然不怎么用到太多试剂,但是还是有一两个带颜色的,有实验服在外面套着但就怕万一,弄脏了衣服……” 润蕴愣了愣才知道“偶像”指的是什么,“那我基本都是这种,或者还有几件纯色的,大部分都不是深色的……” 砚晗默默闭上嘴,真的第一次见这么这么潮流的研究生。 “没关系,我在本科时候就经常这么穿的,我做实验尽量小心不要溅出来就好了。” “嗯嗯呢,下次用胶头滴管,记得伸到瓶口里面去。” 润蕴觉得鸵鸟是幸福的,至少现在自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 砚晗不自觉直接笑出声,轻轻两声低笑,从胸腔里喷出,唇角翘起的角度升过了平时保持的高度,两个眼睛也不自觉弯了弯。 下午砚晗为了赶进度,把动作有点过于谨慎僵硬的润蕴“赶”去查资料。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润蕴一个人,两个小时过去,原先端端正正坐着的人逐渐懒散,捶了捶腰,一个懒人瘫靠在椅背上。 “咔哒”传来开门的声音,椅子上的懒虫瞬间恢复如钟般端正的坐姿。 “润蕴,来,过来学习一下明天要做的实验,我操作你就旁边看着学习。” 润蕴一直觉得砚晗太瘦了,整个人轻飘飘的,真怕冬天哪个时候风刮大一点,她会像纸片人一样飞起来。 可是看着瘦小的手指在实验台、试剂以及装置间飞舞,是的,相比于自己慢慢的操作以及僵硬的手法,砚晗的操作真的就像是飞舞。灵巧地打开盖子,用滴管,冲洗,一系列水到渠成,半点犹豫都没有。 台上正在操作的谢砚晗打算先完整操作一遍,再分步骤讲解。做完一轮后,抬头发现身旁的人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润蕴,润蕴?” “啊,做得好……”润蕴回神,不自觉抬起手差点鼓掌。 砚晗不自在地扭过头,“回神了,下面我再来一次,你多留意一下,我和你说说原理。” 润蕴尴尬地不知道应该把半空中的手放在哪里,干脆乖乖握在一起放在腹部。 晚上五点半,两人一起回到办公室,润蕴有些疲惫地坐在凳子上揉了揉腿。砚晗瞥见她坐下的位置,问道:“你是打算选那个座位了?” 润蕴点点头,灿烂一笑:“对呀,我觉得这里是五个座位中最好的了,空调不对着吹,正好在风扇对着的地方,不会太冷。没有靠在门边,而且进出又方便。” 砚晗点点头,也不多说,听起来一直被其他人嫌弃的座位还是挺不错的。至于被嫌弃的理由嘛,砚晗也不想说,难得那个座位有了主人。 润蕴能在研一就参加研讨会,是托了“偶像”的福。研讨会一般需要有自己的成果或者属于研二以上级别才有机会参加,是每个学期开始研究生们交流的一个重要方式。 润蕴羡慕地看着台上穿着正式衣服,发表自己见解的师兄师姐们,真想一两年后可以像他们一样啊! 研讨会刚结束,润蕴还沉浸在新知识的海洋中,突然有个高大的身影朝她们走来。 “砚晗,好久不见。” 润蕴一直坐着没动,砚晗看她还在思考,也不催促,陪她坐着。听到声音,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来者砚晗很熟悉,润蕴也自然眼熟,是刚刚上台发言获得掌声最热烈的几位之一。 陈助忠早在上台的时候就望见最后一排的熟悉身影,那个毫不犹豫拒绝自己,面不红心不跳,理智列出三四条理由的女生。 他知道自己虽算不上颜值超高,但在院里人气还是不低的。学习方面早在研二就已经达到研三能够毕业的水平,手里更是有两个项目,现在更是已经成功升入博士。但是每每望见这个不苟言笑,为人特别低调的师妹,总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就好像高中时学霸碰见学神一样的“化学反应”。 研讨会结束后,没忍住跑过来打一声招呼,虽然肯定又会被冷冷对待。 砚晗站起来,礼貌回应了一声“陈师兄”,润蕴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很奇怪,怎么这么奇怪,今天感觉她不那么冷漠对待自己了,陈助忠脑海里不自觉浮想联翩,想也没想,提出想要一起吃饭的邀请。 下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怕是想岔了,那温柔中的冰凉又来了。 “不了师兄,我和师妹约好了,下午马上要开启实验呢!”砚晗拒绝道,顺便还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润蕴。 “是的,陈师兄,我上午拖延了一些进度,等会还要麻烦砚晗姐帮忙,真是很不好意思。”润蕴面露歉意,那假装的愧疚简直就像真的一般。 砚晗呆了呆,这孩子也太上道了吧! 陈助忠望着眼前还有些青涩的师妹,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作罢。 下午当然没有所谓的赶进度,两人在食堂里饱餐一顿,优哉游哉返回实验室。 第30章 2018年秋 新学期开学,润蕴正式成为S大学的研究生。 也正是从前几天开始,她就觉得砚晗的状态很奇怪。 比如:润蕴每天按照砚晗姐的安排,九点前到达实验室以往每次都能看见“偶像”端着一杯花茶,慢慢吹着袅袅雾气,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然而从几天前开始,每次刚踏入办公室都没闻到花茶独有的芬芳香气,反而只有个孤零零的包挂在椅背上表示它的主人早已到达。走进实验室,看着实验台上满满的试剂就知道,那个埋头苦干的倩影已经穿上实验服快一个小时了。 还比如:砚晗的实验安排规划得特别好,甚至完全可以充分利用每一分钟。所以一般上午的实验可以上午完成,下午、晚上各自都有安排,从来没有占用过中午午休,或者发生实验没有做完的现象。 然而每次都习惯吃完饭后和“偶像”一起散步的润蕴,在几天前失去了这个机会。每次课题组其他师兄师姐一起出去吃饭,只有砚晗笑了笑说自己的实验还在等待最后结果,让他们先去吃,其他人听到答案后也表情自然,就好像习以为常一样应下了,再过几天甚至润蕴觉得其他师兄师姐从来没抱什么希望,问问砚晗只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润蕴顶着一脑门问号,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实验室的人都很尊敬砚晗姐,很多事情都向她请教。她也非常耐心地回以微笑和温柔的建议。但就是哪里很奇怪,太奇怪了,这种感觉还有种诡异的熟悉。 那时简凝躲着自己的时候,她再粗枝大叶也感受到了,但正巧处于高三关键时期让她分不出心力管那么多。而现在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正站在旁观者的地方看着砚晗躲着谁。究竟是谁真的分辨不出,因为她总是那么温温柔柔目光含笑。 “闲事师姐,砚晗姐不经常和你们一起吃饭吗?”润蕴第一个就将李暹初排除在外了,毕竟听说她们两关系最好,而且一直是室友关系。 “没有啦,就是中午吃饭她一般都忙,平常固定的内建和聚餐她都是积极参加的。”李暹初不以为意。 润蕴觉得更奇怪了,一种可能性浮现在脑海里。也许,也许,谢砚晗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孤军奋战,一个人坚守一座“城池”,一个人修建了一座孤岛。 打开微信界面: ——宝贝女儿,中秋快到了,要寄来些月饼吗? ——要要要,当然要,谢谢妈! 润蕴看着刚刚收到的消息,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砚晗姐不喜欢奶茶、饼干等高糖高热量,也没见过她吃糖,说明不喜欢太甜食,还好家乡卖的莲蓉蛋黄很小一个,还有其他什么紫薯等口味,可以送一个给她。那课题组其他师兄师姐呢? 又开始纠结了,当然她没料到那么多新鲜品,爸妈唯独只买了二十个五仁口味的。 砚晗心里可没有润蕴那么弯弯绕绕,为什么早上来得更早,中午不和大家一起吃,纯粹真的因为实验要赶进度?也可能是不想和李暹初呆在一起太久,也可能是不太习惯突然热闹起来的办公室,具体原因恐怕当事人自己都不曾去思考过。 爱憎分明、敢爱敢恨、恣意潇洒,其实都只是理想中的高校生具有的性格。砚晗用沉默与假装掩饰着一切,但是动作难免随着潜在意识发生改变。 难道不沉默和不假装吗? 砚晗懒得去想如果如果,但每每想到,都如鲠在喉,对自己的犹豫也滋长了一份嫌恶。所以不断做实验不断做,一天做一天半的量也不错吧! “挂钩,可粘贴?”砚晗提着超市的小篮子穿梭在不大不小的商场里,买电线插板时偶然看见了这个。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高高大大的润蕴因其他人要去挂钥匙而被迫缩一缩头的样子,脸上不自觉又浮上笑意了,“买一个吧,到时候贴在门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两个扔进小篮子里。 润蕴一走进办公室就瞧见砚晗身旁凳子上坐着上次见到过的陈助忠。他一身休闲西装,显得整个人高高大大,格外有精神。 润蕴点头朝他示意了一下,走到自己座位上拧开瓶盖喝水。那边的细碎交谈声像知道方向一样飘进耳朵。 “你考虑一下,这次是李教授亲自带队的国家级项目……” “我现在忙于毕业论文,真的抽不出精力……” “你难道不想再接触这方面了吗?而且离毕业还有一年,足够你研究论文的。” …… “抱歉。” 砚晗安安静静听着,没有显得心不在焉,但是无论陈师兄后面说什么,她都只是重复那两个字,抱歉。 陈助忠失望离开。 润蕴为了听墙角,硬生生喝完一整瓶水,撑着肚子思考“你难道不想再接触这方面”这句话的含义。 她心里的小算盘不自觉又咔哒咔哒开始计算起来。陈师兄肯定知道一些东西,但我该怎么问呢? 砚晗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想用一分钟的时间恢复和放松一下。润蕴正好转头,看见了这一幕,冲击力就像发现钢铁侠的战衣是柔软的。永远笔挺的脊背贴在椅背上,眼睛无意识投射在桌面某一物体上,没有聚焦,完全放空的状态。 润蕴没有吱声,悄悄退出办公室,留下一室宁静给难得休息的人。 国庆假真的不短,而对于远在北方不能回家的润蕴,和从来就没打算回去的砚晗很短,因为润蕴又重新感受到当初暑假跟砚晗姐一同做实验的良好状态。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学习,她终于能独立完成砚晗姐分发的任务,以及整理实验笔记了。当然,这都归功于每天实验结束后,砚晗姐的“授课”。 很小的时候润蕴跟着经常“加班”的徐母,以及生意不景气的徐父吃了不少苦。所以在2008年生活条件终于得到改善后,成为父母万般补偿和宠爱的宝贝,经常变着花样“过节”。 所以润蕴理所当然买糖庆祝万圣节,而砚晗则因为这一小举动倍感温暖。 第31章 2018年冬 “砚晗姐,最近实验忙嘛?” “还好的。” 润蕴望着眼前惜字如金,手还在不停做实验的“偶像”,哭笑不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被谢砚晗归属于“课题组其他人”的范畴了。 “啊,好的。” 明明才下午三点,在办公室干坐了五个小时的润蕴总算忍不住,起身收拾书包离开。 ——润蕴,你出来了没有啊! ——实验室没什么事情,就出来和我一起自习嘛! ——润蕴,我可帮你占好座位咯。 关上手机界面,润蕴整了整衣摆,推开门,细碎的雨丝被刺骨的风裹挟着砸向风雨中人,润蕴忍不住将半个头埋进衣领里,等待着风先过去。 实验室里,一直在重复无用操作的砚晗停下手中的活,口罩里传出深呼吸的响动,紧接着是略带急促的吐气。 2018年的最后一个月到来了。 “王璃,如果有个人突然对你冷淡了,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虽然聊着其他闲话,但润蕴还是不忘思考着心底里难以解开的疑惑。 王璃皱了皱眉,显然对女朋友提出的问题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想了想回答道:“你肯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他在意的事情。如果前后反差太大就更奇怪了,如果只是淡淡的疏离那么肯定就是那个原因了。” 深夜,润蕴躺在寝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回忆究竟哪里做错了。砚晗姐是那种很有原则的人,也属于很坚守原则的人。所以只要不触碰到,就不可能会生气,可我的确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润蕴润蕴,我和你说,我今天……你怎么了?” 颜昕参加完聚会,门都还没推开,就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新发现分享给室友。可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没有关灯的人早就趴在床上愁眉苦脸。 “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对某个问题产生了疑惑,还没解开。” 自以为了解真相的颜昕露出一副“我懂”的小表情,劝慰道:“年轻人嘛,偶尔小矛盾很正常,今天她不理你,你就不理她不就行了,明天早一点去找她,问题不就解决了?” “早一点?多早?为什么要早一点?”润蕴更加疑惑了。 “你这都不知道?当别人生气的时候,或者闹情绪的时候不一定是因为那件事,而是你没有特地去找她,去安慰她。多早嘛,就比平时早点就行。” 润蕴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个逻辑对不对,先用了再说。 一个不知道原因瞎提建议,一个不在意逻辑接受挑战。一拍即合。 第二天清早七点,颜昕被室友欢快的闹铃震醒,如果能重来,她绝对不会提出早一点这种傻建议,想不到室友理解的早一点居然提早了一个小时。 润蕴提着早餐踏入办公室,内心早就规划好了。先发制人问:吃了吗?然后如果砚晗姐说没有,那这个就给她;如果吃了,那就全塞进自己肚子里吧! 推开门,发现里面没有人,再看看实验室也没有,正奇怪着,发现旁边独属李教授的实验室门是敞开的。 冬季的八点,天色不算太亮,而且今天本就阴阴的有点毛毛雨,所以需要开灯才能看清楚。那间实验室灯光大亮,有点刺眼。 润蕴悄悄走过去,只看几眼就明白了所有。 空旷的实验室,各种仪器设备中,两个身影忙碌着。一个自然是谢砚晗,还有一个,润蕴太熟悉了,正是每次看见砚晗就笑得一脸灿烂的陈助忠。 两人明明隔得很远,但是默契十足,一个报数据另一个提笔记录,传递身前的小装置,不需要一个人向一个人讲解,不需要一个人盯着一个人操作,不需要纠正,不需要担心实验进度。 手里提着的早餐终究冷在了实验大楼的垃圾桶里,润蕴一步一晃,故作悠闲地走向食堂吃面,还是九点到比较合适。 两个人明明座位很近,但是相互之间的交流愈来愈少。砚晗知道润蕴忙于恋爱,有时候自己回实验室喝水都看见她一脸甜蜜地盯着手机;润蕴以为砚晗,应该快了吧,至少自己没有勇气再次早上八点到实验室验证一下猜想。 后半学期就在“自以为是”中这么结束了。 两个无接触的人,在互道“新年快乐”后又重新回归零交流。 偶尔,润蕴在帮徐母完成一系列家务后,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说不定她沉浸在恋爱里呢。”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润蕴在和王璃冷战的时侯,会自然而然想到和砚晗姐刚开始实验的日常,“她肯定不会像我一样,这种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润蕴盯着日历好久了,上面有三四个日期都标注了红圈,但是还没彻底决定是哪一天返校。 “这天是不是太早了?万一,万一他们俩一起在做实验,我在旁边闪闪发亮不太好吧!” “这天也太晚了,其他人也要返校了吧?” “这个,车次太晚了,到学校都天黑了。” 润蕴迟迟拿不定注意,徐母看不下去了,“你倒是快点啊,不然从家到S市的直达高铁都没票了。” “再给我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再算算,可以不坐高铁吗?飞机时间……” “想得美,还想飞机,飞机不安全不安全,选高铁,再给你半个小时。” 直到第二十九分钟过半,润蕴才心一横,选择了相对最合适的一天。 砚晗收拾着行李,研三最后一个学期不会太轻松,所以早在年前就和爸妈说好,要提前些返回学校。 钟菁有些不舍地站在门口,看着门内忙忙碌碌的瘦弱身影。 “砚晗,哎,你怎么就吃不胖呢?我都喂了一个寒假了。” “妈妈,该胖的时候总会胖的,研三哪会有那么容易胖?” “你这体重真是妈妈职业生涯遇到的最大难题。到学校后千万别太消耗自己,多补多调整,别一天到晚都宅在实验室里。” “知道啦!忙完实验就没什么事情了,到时候看能不能多在家住。” 钟菁不知道的是,她的宝贝女儿怕是研究生时期第一次期待返校,“为伊消得人憔悴”,也可能是这个寒假又没有胖的原因。 不过砚晗已经欢快踏上返校之旅,自然没有人会知道了。 经历了上次第一次在实验室吃糖,砚晗又经历了实验室发呆的难得经历。 微信界面都打开好久了,输入栏那里:“你什么时候返校?” 普普通通一句话打打删删,迟迟没有发出。 现在才八点半,她可能还没起来吧,砚晗帮自己的犹豫不决找了理由。刚被徐母打起来刷牙洗脸的润蕴感觉鼻子痒痒的,差点打喷嚏了。 九点,就九点吧,砚晗一下子没留神,消息直接发出去了。 算了,八点三十六,好数字,砚晗假装忽略自己有点烫的小脸,吹吹花茶的袅袅水雾。 润蕴啃着手里的馒头,点开收到消息的手机,看清楚内容后,一个不留神,噎住了。 微信新消息第一二行: 砚晗姐——“你什么时候返校?”——8:36 璃宝贝——“你准备哪天回学校?”——8:35 第32章 2019年春 扪心自问,润蕴觉得自己够勤快的,选了上午八点的车,而且返校时间算早的。 可闹哄哄的火车站还是让刚走进去的润蕴很不舒服。 年轻的面孔成片聚在一起,激烈争论着什么,相持不下,时不时爆发出高昂爽朗的笑声。再成熟一点的面孔上,隐隐挂着不知何处而来又难以散去的担忧和疲惫,似乎时间已经成为了负担。中年大叔阿姨们成双成对站在一起,各自掏出保温杯,吹吹气让眼镜蒙上白雾。 人群中润蕴选择坐在人流量相对稀疏,且女性居多的位置,实在不想让等会接自己的人闻到沾染上的汗臭味。喷着柑橘调也难以抵挡这成分复杂的混合气体吧,润蕴边想边低头刷着微博。 “……请带好随声物品准备下车……”五个小时多的车程,让不习惯久坐的润蕴很不适应,想起身站起来活动活动老骨头,却没注意摆放在腿上的玻璃杯。 “诶,小心。”旁边女生用手扶了一下,才让准备做斜板向下运动的玻璃杯停下。 润蕴赶忙道谢。 “你也在这一站下车吗?”女生摇摇头,浅笑一声问道。 “啊是的。”润蕴也笑着回应。 说完两人各自忙着收拾着行李没有再交流。 前往出站口的小道上,润蕴看着女生勉强提起箱子的一小角,准备下一层楼梯。 润蕴想了想主动上前,“我来吧,你帮我看着箱子。” 下了楼梯,女生带着歉意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回家没忍住带多了东西。” “哈哈哈,我觉得还好啊,我们家就是喜欢我回学校带多一点。” “你,是S大学的吗?”女生有点犹豫地开口问道。 “是的,你也是的吗?” “对呀对呀,你等会打算怎么去?是坐公交车还是搭一台出租车?” “我嘛,应该是公交吧?我不确定诶……” 两人有说有笑,出了站,润蕴都差点忘记停住脚步,跟着女生走了两步才猛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张望。 “怎么啦?是有人接吗?”旁边女生有点小失望,正打算开口,就见侧前方一个人走过来。 出站口前大概一百五十米都是直路,所以翘首以盼的砚晗早就在某人出现的一瞬间就望见了,但是还没等她欣喜,就感觉太阳穴突突突,心情如同被扔进火星子的柴堆一般。 真开心,真是开心呢,谢砚晗冷着脸默默往后退两步,抱臂欣赏着有说有笑慢悠悠走出来的两位。 “滴”,验证成功,一步!两步!!谢砚晗没等润蕴走第三步,就径直“冲”上前。 润蕴傻乎乎还是没看见脚步有点仓促走过来的人,她张望的方向都不对,但是旁边的女生看清楚了,面色有些发白。 “润蕴”,清柔的声音带着冰渣渣的寒气,飘过来,润蕴那颗大脑袋才转对方向找到了砚晗。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自动浮现了极其灿烂的笑容。砚晗真又气又开心,不知道回了个什么表情。 莫名其妙遭受白眼的润蕴,有点蔫蔫地垂下头,乖乖往砚晗姐身边挪了一步。 旁边女生的脸更加白了,有点颤微地打招呼道:“砚……砚晗。” 砚晗仔细看了看,发现对那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但看着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润蕴皱皱眉,第六感告诉她,刚刚那位亲切的女生认识砚晗姐,而且好像,还有点怕? 两人都疑惑地看着提不动箱子的女生,歪歪扭扭拉着像逃命一样离开。砚晗这才想起,这位女生貌似是当初论文事件发生后,为数不多鼓起勇气向自己道歉的几位之一。 无奈地笑笑,抛到脑后。 她好像又长高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家经常涂身体乳,好像手臂白了不少,很小的时候,学习到“眉飞色舞”这一成语,那时候不怎么开心的自己好像从来都不相信真的会有人能开心到那种程度。现在真的是一个极为恰当的形容呢。砚晗看着身边人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 “欢迎回来!” 润蕴见多了火车站的送别,进站的人念念不舍,送别的人更加,若说有人接,貌似除了爸妈,就只有砚晗姐了。 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因为这件事和王璃大吵一架。 三月开学后的某一天。 “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我不对是吗?说太多你嫌烦,说太少你觉得能撑过异地?” 润蕴不耐烦:“我没有这么说过,我只是觉得每天的聊天控制在合理次数范围就好了,没有必要突然想到什么,就打个电话过来。” “是嘛,那还是我的错了,你看看每一次难道不是我在说?” “你的确说得比我多,但是这种事情还要求两个人一定要说的一样多吗?” “那和你的宝贝砚晗姐,怎么你不嫌多?别人做实验都没怎么搭理你,你不也总是问别人需不需要帮忙?明明没有什么事情,还要在实验室坐一个上午。” “王璃,砚晗姐是砚晗姐。” “怎么,她不是个女生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朋友上次看见你来学校的时候,和她一起下的出租车了,我没时间接你,你就找她吗?” “王璃……” “我说错了?是你没有让她来接你?总不可能她来接你吧!” “我们的争吵,能不能不要插入不相干的人,说了她不一样。” “徐润蕴,你自己想想,那么能干聪明,又漂亮的师姐,不惜熬到晚上修改你发过去的文件,你一要求,她就愿意抽出研三做实验的时间来陪你,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永远占有的心吗?” “不要再说了,你靠着这种臆想有趣吗?我原来就和你说过,她是我在整个学校里,除了指导老师外最尊重最感激的人。从本科到现在,苦熬难受的科研经历是她带给我乐趣的,没认识以前是她用论文告诉远在北方的我,科研的乐趣就是得到期望的数据,得出最好的结论。你所谓的欲望和想法,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灯塔那是人生的追求,不是低劣欲望能够污染的。而且,说不定没有她,我也不会来这里。” 润蕴说完,直接拿起包离开。不知道陷在泥潭里的是她还是她。 真是太搞笑了,什么欲望,什么想法,怎么一点都不懂我。润蕴随便一脚想踹旁边只知道“看好戏”的灌木丛身上,心底的郁闷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因为踹空而更加郁闷。 健身房,健身房,润蕴转个弯溜达向最常去的地方。 “砰”,随着猛汉的剧烈吐气,不知道多少斤的杠铃被狠狠放到地上。猛汉得意地看看旁边,还一边故作矜持地撩起衣服下摆擦汗。 润蕴望而却步,最怕健身房遇到秀儿,算了,看来今晚上只能跑跑步了。 可能时间有点晚了,健身房跑步区的人不多,也有两个秀儿呼哧呼哧,踹不上气也要把速度开得比周围人快,只有靠右边一个应该是穿着运动背心,外面套了一件速干外套,帽子外面还戴着挂耳式耳机的小姐姐旁边比较安静祥和,适合运动。润蕴毫不迟疑,走向那边。 按理说这么好的位置不应该会没有人啊,而且看背影,这小姐姐身材,咳咳肯定不赖,秀儿居然不心动? 然而站到跑步机往旁边一看,心里不由得发出小草的声音,看着旁边略显瘦弱的身影,不自觉眼里冒金光。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这姐姐太厉害了,天了天了,哇塞,我的天,我的妈呀,怎么办,呜呜呜好想看见正脸。 公里数:18.45公里;用时:两小时二十五分钟。 把健身房当做半马跑场的砚晗早就开始腿软了,果然一开始跑太快会导致后劲不足。 砚晗习惯性每三个月在健身房练一次半程马拉松来检测自己。本来可以直接报比赛的,但总是因为做实验而忘记时间。今天做完实验,发现状态挺不错,可以今晚试试能不能跑进三小时,所以一开始就配速比平时快了一些,结果跑到十公里,不得不放慢点点,跑到十五公里实在跟不上放慢点点的配速了,又不得不再慢点点。现在又想减慢了。 砚晗刚开始跑的时候,还是有一两个“好事者”用旁边的跑步想秀一波,但是没到两公里就下去了。不想被打扰就带上帽子和耳机,虽然热,但总比被别人一直盯着看舒服。后来等自己超过十公里,有人站上来,还没开机就自觉溜走了。直到现在,最后三公里,应该又是个“好事者”没事找事了。 润蕴心里算了算旁边人的配速,然后慢慢提速热身,大概三分钟后,提速到了自己认为旁边人最合适最后阶段的配速,然后假装不在意地自顾自运动起来。如果懂的话两分钟内会调到和自己一样吧! 砚晗瞧见旁边人调整到自己心里恰好想要的配速时,好想懂了什么,但是身体上的疲惫让大脑来不及思考那么多,颤巍巍伸手,再度调整自己的配速。 没多久砚晗心里赞叹道:真是优秀的陪跑,步伐调整得到位,连呼吸都配合。而且显得游刃有余,看来不是第一次长跑,忍不住想看一眼长相,就一眼。 微微偏过头,趁对方不注意,快速扫过。不看还能淡定跑,一眼之后步伐瞬间乱了,陡然提速,但是意识到在长跑,又突然慢下来。 润蕴感受到身边人突如其来的急躁,无意识看了几眼,确定对方恢复正常后继续陪跑。 砚晗感觉心脏的跳动不再是有规律的,而是有点“乱窜”,呼吸勉强保持住节奏,免得被呛着,只要一咳嗽,润蕴就听得出来。 想到刚刚的那一眼,更加口干舌燥了。一边庆幸着润蕴不是那种喜欢只穿着运动内衣健身的人,一边又联想到只穿运动内衣的样子。 砚晗都忘记了自己在跑步,在有规律的动作下,意识开始飘忽,不由自主想到不可描述的东西。 这一“发呆”,直接在两小时五十分钟内跑完了22.5公里。 润蕴见身边人跑完了半马还在继续,内心更加佩服,突然只见小姐姐停下来,没有慢慢再走一会,直接下了跑步机,晃了晃,貌似腿软地拼命往更衣间走。 真是,不给我一个机会,润蕴此时不好匆匆停下,腿部有些打球留下的旧伤使得她只能慢慢降速,所以只好眼睁睁看着健身“偶像”走远。 下次还会遇见的,说不定就在明天。润蕴又恢复了自己的运动状态,不再分神。 第33章 2019年春夏 “润蕴,我来吧,你先休息,是不是太累了?” 不吭声的人也察觉自己全身冒着虚汗,眼睛看不清前方实验台上摆着的东西,不再勉强,点点头,脚步虚浮地往办公室走去。 谢砚晗的实验在一个多月前的汇报上,发现严重问题,直到一周前才找到问题的根源,所以这几天还一直在重新整理,难免今晚又熬到了深夜一点。 润蕴摇摇晃晃走到座位边,突然反胃的感觉涌上来,用手撑在桌面好不容易忍下去,头更加昏昏沉沉,干脆趴在桌上。 砚晗不太放心,所以也慌忙脱下实验服跑过来,看看情况,然后随着一声咔哒的声音响起,门被关上。 晕乎乎自以为只需要闭目养神一下就会好的润蕴渐渐抬不起手指头,虽然意识告诉她,不要陷入昏睡,但是身体完全脱离了掌控。 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勉强“嗯”了一声以做回应,因为身体上不能给出任何反应。 砚晗看着趴在桌上陷入昏睡的人,刚刚自己试着喊了一下,居然只有轻轻又带沙哑的一小声回应,心口一阵刺痛,连忙喊车,现在已经到门口了。 将润蕴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手有点不自在握拳放在她的右腰下侧,还是很重的,一百二十斤的重量压下来差点让砚晗没站稳向后倒去。勉强扶上滴滴,自己也一弯身,吩咐师傅到公寓楼去。 这来回折腾一下就已经快到三点了,夜深湿气重,砚晗赶紧泡一杯花茶散寒,想着再完成一部分才回去,结果没注意时间,又熬到了天微微亮,小雨淅淅沥沥的时候。 颜昕冲进实验室寻求帮手的时候,砚晗正巧在洗杯子,昨晚灌了两杯咖啡,还余下一点点精力。 直到忙前忙后给润蕴喂了药,擦了擦胳膊,才趴在润蕴寝室的书桌上睡着了。不能说刚刚听见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因为别人而哭会不伤心,但在睡醒之前恐怕没力气让超负荷的大脑想更多吧! 一直到下午四点前,砚晗每两个小时定个闹钟,为了一直观察润蕴的情况。颜昕又是上课又需要忙其他的事情,所以约好下午四点,带一份粥回来和她交班。 温度从上午的超高,到中午降到38摄氏度左右,现在终于降到低烧范围。砚晗疲惫地揉揉眼睛,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她非常劳累,甚至忘了吃午餐,好像有点低血糖上来了。 “砚晗师姐,给,先吃一颗巧克力,我也给你买了碗粥。”颜昕在三点四十多就急匆匆赶回来了,看见桌上以不舒服姿势趴着的砚晗师姐,实在不忍心打扰,等她醒了才小心翼翼上前。 砚晗笑了笑,接过来,真是很饿了。 等润蕴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六点了,床下只坐着正在看书的颜昕。 “哟,您可起来了”,还在因润蕴拒绝去医院而生闷气的颜昕调侃道。 “怎么,你还期望着我晚上才起来,我被饿醒的。”润蕴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盯着桌上的粥。 “我刚刚帮你温了一下,现在吃正好。” 好久都没感冒这么严重了,至少近五年来这是第一回 发烧,还是高烧。润蕴适应不了突然“娇弱”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爬下床。 “你可别小碎步了,磨磨唧唧,赶紧过来。”颜昕越想越生气,催促了一声自顾自继续看书。 温热的粥下肚,润蕴瞬间感觉舒服多了,“今天就你一个人照顾我吗?” 颜昕懒得搭理,不回应。 “砚晗姐是不是来了?我好像……” 颜昕有点诧异地抬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润蕴已从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你知不知道……算了,没事。”颜昕似乎有话想说,但到了嘴巴马上又收回,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 一阵春雨一阵暖,S市的温度却比想象中爬得更慢。时值五月中旬,润蕴还穿着卫衣防寒。端起桌边的热水,正填写着申请表。 学校通过润蕴出国申请的通知早就下发,就只剩下填几张表的小问题。 办公室里研三的座位都显得空空的,桌上摆着寥寥几本书、几个小架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物品。 算起来,润蕴已经快有一个月没碰见砚晗姐了,听说正在毕业旅行,每天通过朋友圈的图片也能了解到零零碎碎的信息,真是玩得不亦乐乎。然而润蕴这次并不是很高兴,因为听说隔壁的陈师兄也在旅行,虽然两人在不同的地方。 王璃说的那句话不知怎么成了润蕴心中的魔怔,而且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 砚晗姐准备认真做实验,脱下风衣外套,露出里面浅绿的女士衬衣,“你难道没有一点点想永远拥有的心吗?”润蕴慌忙移开目光,手不知道往哪摆。 砚晗姐午休起来泡茶了,骨节分明的手划过桌前的小盒子,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包花茶,慢慢撕开,润蕴喉咙有点痒,咽咽口水。 砚晗姐……砚晗姐…… 润蕴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内心的潘多拉魔盒可以被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打开。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杂念占满了内心,控制了眼睛,并且还装上了“感应器”,控制四肢不自觉往有砚晗在的地方走。 因此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的陈师兄成了润蕴的头号反感对象,润蕴每次想到他或者看到他都莫名抵触,甚至联想到不知道有多少时间砚晗是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做实验的。 然而,这分别的一个月,让头脑发热的她冷静下来了。 是了,我怎么敢那么想,我怎么能够产生这种想法。 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个人的自由,但有些是绝对不能喜欢的。这貌似有点前后矛盾,又好像说着那些不能触碰的人不值得或者不够优秀,其实不然。这时候的“喜欢”会成为两个人关系之间的累赘。可能会让亲密的朋友撕破脸,可能会让最佳搭档之间的默契被破坏,可能会让真正纯洁的关系带上其他的味道。很少有能立马切换角色的,虽然存在但润蕴不敢起一点点冒险的念头。 不一定最亲密的关系会最长久,也不是说不亲密的关系就不会长久。两个人之间就好像一团乱线,可能靠两个人的努力,解开;也可能在拉扯和随意对待间变成死结。“砚晗姐”这一地位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不知道砚晗心里是不是也一样觉得。如果能给我们一段时间,能否走近这一步? 润蕴自嘲地笑笑,现在勉强算一厢情愿罢了,而且只是自己多关注了一些,或许连喜欢都算不上,为什么都想着未来了呢? 砚晗坐在宾馆的书桌旁,今天参观了博物馆和生态公园有些累了。 手指无意识刷新着润蕴的朋友圈,她不怎么发,上一条还是一周前。突然,刷新界面比平常多了两秒,然后界面里出现一条新的内容。 “潘多拉魔盒要关闭了。” 没有配图,没有表情,很简短的一句话,但让看的人莫名心慌。 应该是心情不好吧,砚晗搜索着所有可能的理由,只能得出这一句干巴巴的结论,要不要提前结束旅程?砚晗思索良久,无奈放弃了。为什么着急回去呢?看着润蕴每天走神吗?那次听得还不够吗?生病也放不下该放下的人。出国,出国这两个字将砚晗困住了,困在自我联想的原因里,既没有勇气问清楚真正原因,又耿耿于怀难以忘却,晚上甚至难受到失眠。 明明午夜梦回无数次,润蕴对自己笑着说出国不是因为王璃,梦里两人靠得很近,双手甚至可以纠缠在一起,但是醒来却只疼痛到呼吸不顺。 这一个月终于好多了,至于会不会在返校的最后两三周里被打回原形,砚晗已经回避思考这个问题了。 第34章 2019年盛夏 砚晗返回S市后并没有急着当天回学校,虽然答辩在即。 市中心租的房子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行李箱半开着,特产、纪念品无规则摆满了一地,还有凌乱的几件衣服跌落在地上。 明天穿什么好啊,试衣镜前的人换了两三身衣服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刚刚的搭配不是很满意。 与此同时,S大学的实验室。 韦静唯一师姐正哼着歌,愉快地查着资料。 润蕴推门走进来,“唯一师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刚刚不是才被老板……” “小孩子怎么会懂大人的愉悦和伤心之间的转换只要一下呢?” “哦?有什么转换?” “明天亲师姐回来咯,我刚刚缠着她问有没有惊喜呢,她说明天就能知道了。”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大脑“防御机制”还没自动开启的润蕴愣了愣神,僵笑着走开了。 背后哼歌的声音一直没断下来,带着润蕴思绪飘忽。 提前了五天回来的砚晗和潘多拉魔盒还没有关上的润蕴,恰好在第二天上午错过了。 润蕴被李教授临时喊去办公楼帮忙,而砚晗还没将一大堆礼物放下,就被章教授喊去讨论论文最后的改动。 好像“天公作美”一般,两人遇见的次数比想象中的还要少得多。 一直到砚晗拍毕业照那一天,才真正有了单独面对面的机会。 “好,看着前面,三二一,茄子!”多才多艺还会点摄影的韦师姐成为了课题组的摄影担当,本来以为特别辛苦,谁知即将毕业的三位师姐都特别含蓄,拍了寥寥几张,还都是合照就说足够了。 “润蕴,润蕴过来帮我守一下相机,徐润蕴。” 图书馆门口大四学弟学妹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唯一师姐不得不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直到破音的边缘才终于被站在不远处的徐润蕴听见了。 “亲师姐,暹初师姐你们就每人拍一张单人照行不?也不拍太多。”韦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卑微”的摄影师,别人约拍都追着摄影师跑,就想多拍几张,或者对照片挑三拣四,总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想要“五彩斑斓的黑”。但是看这种情况真的完全反过来了吧! 李暹初本来不太喜欢拍照,再加上大学拍毕业照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也没留住最美的回忆,虽然心里很想和砚晗照一张双人的,但是嘴巴就是张不开,小小的请求就是说不出来。 砚晗对拍照没什么抵触,但毕竟心里有阴影所以也不怎么想。可,当她看见站在相机旁边对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甚至还挥挥手示意的润蕴,心一下子软了。低下头,有点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心底的笑意难以抑制地泄露“马脚”,手不自觉撩了撩头发,将刘海往两边拨,嘴角都翘起来了。 润蕴呆立在照相机旁边。如果不是自己不会摄影,恨不得将刚才那一幕完整录制下来。不知道刚刚唯一师姐说了什么,砚晗姐先是认真听着,突然朝自己看了一下,又可能在看着其他人,然后转头,不知怎么突然笑起来。没有人和润蕴说过砚晗笑起来会这么好看的,好像她还是对自己笑过几回的,但这一次怎么这么不一样?阳光、深色学士服、还有还有什么? 实在想不起来,但是大脑好像开启了自动扫描模式,如果有个人此时凑近观察,会发现润蕴整个人显得又呆又傻。 李暹初站在旁边,将两个人的暗地交流看了个完完整整。目光复杂地看向砚晗,原来是她啊,那个自己一直怀疑住在砚晗心里的人,今天无意中发现了真相。 完全被忽略的韦师姐要哭了,怎么都不搭理自己啊,正准备苦口婆心地开口,“我们一起拍一张吧!”砚晗仰起头,向李暹初发出邀请。 暹初努力保持平静的面容裂开一条缝隙,窥见震惊与欣喜。 “好,两位美女,靠近一点,对对,再近一点点”,韦静看着镜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能放下一个半拳头,心里微微叹口气。算了算了,就这样吧,韦摄影师不再纠结,爽快找好角度按下快门。 三个脑袋凑近看着刚刚拍下的照片,还有一个傲娇的小脑袋正在不远处,但总不自觉瞟向那一堆。 “砚晗姐,我们也让韦师姐帮我们拍一张吧!”润蕴含笑向砚晗凑近点说道。 润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起,酥麻感从耳背传遍了全身,似是掩饰突如其来的“袭击”,润蕴直起背等待着面前人儿的回应。砚晗不自在撩撩头发,“嗯”,好像声音过分低沉了。 远处那个傲娇脑袋的主人心里翻个白眼,刚刚又看见了全过程,真真是鸡皮疙瘩起一身。 韦师姐感觉气氛突然变得古怪,似乎“暗流汹涌”。可终于感觉自己有用武之地了,一下子便把奇奇怪怪的感觉抛到脑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貌似没什么距离,手臂都碰到一起了。隔着学士服,砚晗可以清晰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很温暖,很喜欢贴近她呢! 一个上午,追着师姐求拍照的韦静终于凑齐了二十张,心满意足坐在台阶上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翻到亲师姐和润蕴合照的时候,停下来。这怕是二十张照片里最好看的了,因为是唯一一张能感受到照片里所有人心连心。 晚上课题组最后一次聚餐结束后,KTV外的阳台上,两人之间聊得很多很杂,甚至抓不到重点在哪,但就是你一句我一句,你问什么我回答什么,非常轻松的交谈,又好像达成了什么庄重的约定,相视而笑之间,为约定贴上烙印。 这一年的七月初,砚晗整理好行李,第二天就将前往H市履职。钟菁看着面前成熟稳重的女儿,不再像三年前刚回来时,那板着脸,周身散发着无处发泄的暴怒还有潜埋着的恐惧。哪怕后来再度返校时,那种天大事都无所谓,甚至可以笑脸相迎的样子,也让她感觉心惊。所以在砚晗研一时,自己偷偷暂停了工作,在S市租了一套房子,一有时间就到大学里转转,看看女儿的状态。 这次女儿回来虽只住了半个月,却彻底让她放下心来。看着女儿脸上时不时带着的笑容,还有其他很多事情的表现,都让她感叹,这才是二十几的女孩应该有的活力嘛! 母女俩满面春风地走进理发店,钟菁略带可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真的想好剪了?” 砚晗轻轻一笑,“妈妈,放心,不会剪很短的。” “师傅,大概到这就行了。”Tony老师一看这么纯天然的“璞玉”,忍不住打起小广告,“这位美女啊,有没有兴趣做个卷发,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我们店里,就属我在烫染这一块手法一流哦!” “那我再染个黑茶吧,不用其他颜色了。” 理发店的音乐总是那么煽情和“潮流”,但是今天真的很符合谢砚晗的心境。 “一切 自有它存在,何不静静等待时间的安排……管他怎样的后来,反正过去也已无法被篡改,不如就率性而来,哪有那么多地感慨,做回 无畏的小孩……” 第35章 两年间 街头转角,摇着扇子一脸悠闲的大爷终于将地摊摆上了。一块不知从哪切下来的不规则木板上,入木三分的两个大字:贴膜。如果下雨天也有人路过这的话,应该可以看见木板背面另外两个字:雨伞。大爷将摊一摆,然后像游客一样漫步到不远处的象棋桌旁边,合着另外四五位一起欣赏“战场的厮杀”。 转角的墙里是H市中心公园的一个小水潭,再过一个月,墙里边可就热闹起来了。放暑假的孩子们最爱拉着大人往市中心公园的儿童游乐场钻,水潭建设成了游乐场水上项目的一个部分。 和转角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是H市的新市中心。呈辐射状的地铁网以这为中心。每天清晨,各色各样的白领往这里靠拢,八点到九点,宽阔的街道永远水泄不通,绿灯一亮,人行道上的黑点在车与车之间的细缝里钻来钻去,一直到红灯才逐渐恢复至马路左右两团。 砚晗看着还有五十多秒的红灯,心里也不着急,等会还有时间买一块三明治。 今天是一周年的日子。什么一周年?入职一周年。回想起过去一年,真让人难忘。人潮突然开始涌动向前,也打乱了砚晗的思绪,握紧了手里的袋子,里面只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可今晚却有大用,今晚又是新人欢迎会。 伴随着女士高跟鞋轻触地面的声音还有男士皮鞋沉闷的碰撞声,砚晗提着三明治,走进其中一座堪比天梯一样高大的写字楼。 润蕴时隔十个月回到了梦里经常出现的故土,可惜这次回来并不是因为什么好事情。 接到徐父通知的润蕴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请假,买最快的票,甚至因此转机。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润蕴一脸疲惫地坐上出租车,让师傅开往H市第一人民医院。徐母的病终究是恶化了。 从机场到市中心附近的医院,车程将近一个小时。在减震性能不算太好的出租车上,润蕴的眼皮越发沉重,慢慢陷入浅眠。 梦里,偌大的车站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好像在等着自己,走近后有一只手接过了行李箱,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自己的头顶两下,然后拉着她往站外走。 “你好,已经到了。”突兀的声音将润蕴吵醒,不适应地皱皱眉头,付钱下车。 晚上八点,和母亲聊了很久,只草草吃完饭的润蕴准备回酒店整理和梳洗一下。又再次提起行李箱,前往离医院不远的酒店。 行李箱的某个后轮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反正拖起来的声音比平常更加刺耳。晚上八点多正是公司聚会的高潮时间,当然离人们最爱的夜生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走在热热闹闹的街道上,润蕴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行走,行李箱与地面的摩擦也很刺耳。 九点,润蕴梳洗完毕,准备前往医院接替徐父的夜班,照顾妈妈。 那个街头拐角,纯白的路灯光和昏黄的咖啡馆室内光,以及再远一点的彩色传到这里的一点点余光,润蕴看清了马路那边,大爷摆摊位置附近站着的人。 淡蓝色女士衬衣搭配黑色长裤将身材勾勒得正好,既不紧绷又不显宽松,衬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小手臂,倒还是那么瘦弱。她的头发好像比分别前短了一些,好像还有哪里不一样了。她正和一个棕黄微卷发型的成熟女人交谈着,两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灿烂。她还是习惯性撩撩遮住眼睛的刘海…… 一瞬间很多记忆涌上来,明明才分别一年,却好像等过了漫长的一生。眼睛有点酸涩,都忘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砚……”润蕴一顿收住声音,自嘲地笑笑,现在哪里有时间和精力见她呢? 也没让她犹豫多久,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停在路边,砚晗和旁边的气质女人一同上车,汽车尾灯都没照到黑暗中的润蕴一点点。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砚晗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已近八点,从隔壁水果店买了串葡萄和几个苹果,慢慢往家走。 两个月前,由爸妈强力赞助,在H市比较好的地段定下一套房子的首付。虽然只有两室两厅,但对于暂时只有一个人的砚晗来说足够了,甚至还有点空旷。 路过萌萌宠物店,砚晗思考着要不要给“胖眼镜”囤一点粮。 胖眼镜是去年九月份正式入驻砚晗家的,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很小的幼犬,在砚晗过分呵护下,体型控制得不怎么好,每次抱到宠物店做检查的时候,负责的医师总说要控制控制食量。可惜主人在看见那可怜巴巴小眼神时总像小时候的食堂阿姨一样,不自觉手抖多倒了点。砚晗这种“食堂阿姨”怕是最受欢迎的吧! 至于买它的原因,一方面是家里只有一个人有点空荡荡的,另一方面嘛,就是怀疑自己得了“徐润蕴综合症”。刚分别那会,总是认错身边有点相似的人,来了北方之后,这种情况更甚。上次在车上,甚至好像看到润蕴就在马路对面。 提着一份投喂自己的水果,一份投喂胖眼镜的狗粮,砚晗总算挪回了家。 手机铃声不怎么合时宜地响起,砚晗还没摸到钥匙。选择无视后,继续翻找着包,直到打开门将东西都放到桌上,才接起电话。 没看清来电人。 “喂!” “啊嗯,砚晗姐,我是润蕴。” 听到这句话前的砚晗姐,随意脱下鞋子一甩,踩上拖鞋噔噔噔寻找着小宝贝胖眼镜。听到这句话后,先是一愣,然后小宝贝也不管了,一下子冲回房间关上门。 “啊,是润蕴啊,嗯。”一下子脑子空白,不知道怎么接话。 “哈哈哈,我现在在S大学,听老师说你在H市,我应该下周就回家了,想知道你有没有,有没有时间聚一下。” “回回家?来H市?”砚晗一向聪明的大脑有点卡顿,实在理不清前因后果。 “砚晗姐不知道我是H市人吗?” “啊我知道,不,不知道。”逻辑大师砚晗开始说话前后矛盾起来。 “还是砚晗姐不欢迎我?”虽然只听见了声音,砚晗已经可以想象出润蕴得意的小表情。 “当然欢迎的,到时候我来接你,你把信息发给我。” “好。”润蕴爽朗的笑声时隔两年回响在砚晗耳边,一瞬间让她恍惚以为电话也是不存在的。 电话断线好久了,屋内的人还是静坐着一动也不动。门外一直等着主人投喂的眼镜饿得不行了,时不时趴在门上查看情况,或者在门外转悠着,被宠惯了却一时间被忽略让这个小东西非常焦虑。 良久,房间外走廊的灯光终于透过门打开的缝隙钻进了房间内,也照清楚了开门人的表情,那种欣喜和高兴让胖眼镜安下心,不再挠地板了。 突然,胖眼镜感觉被凌空抱起,第一次被抱的奇妙感觉让它有点受宠若惊,小爪子不停挥舞着,好几下才渐渐适应,主人近乎狂喜可又怕吓着眼前唯一能听自己说话的宝贝,所以刻意又低了低……“眼镜,眼镜,妈妈要来喽!她要来了。” 未来的一周,H市晴空万里。 第36章 重逢 H市新材料方面的两大龙头企业每年争业绩都可上演一部又臭又长相爱相杀的肥皂剧,然而今年暂时处于下风的H市东野新材料公司发现竞争对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组建了“特快组”,特快组只是形容,主要因为这一组的人拉项目很快,完成项目的速度更快,如果再仔细查查这一组项目的完成情况,发现一年下来H市排名前十的大项目有三个是这个小组完成的。要知道,竞争公司一共有十二个小组,而这一“特快组”,相当于普通小组的四倍战斗力。 不查不要紧,一查可直接把东野新材料公司的高层都惊动了。两天后,一份资料摆在东野副总的桌上,正上面是小组组长元沐晨,第二张露出一点小角,正是副组长谢砚晗。 与此同时,市中心靠东鑫华小区的一户住宅。 刚进门便能看见橙色的小公仔挂钩,往里走还可以看见餐桌上的公仔碗垫。鞋柜里摆得整整齐齐,由下往上依次是家用拖鞋、皮鞋、高跟鞋以及运动专用的跑鞋。整个客厅布置得整齐温馨,除了一个不知道怎么移到电视机下的狗粮盆。一个撅着大屁股的卷毛小狗正奋力去扒拉自己的饭盒,可惜头太大手太短,再努力也输在身材方面。 阳光最充分的小阳台上,一半是晾衣服的架子,一半放着两把懒人椅,有一把貌似是刚到家的,因为快递盒子正躺在不远处。 两个房间是正对着的,其中一间关着门,里面传来手机播放的音乐声,另一间书架上还有点凌乱,不过被子枕头都摆得整整齐齐。 卷毛小狗似乎很不耐烦了,又跑到主人的门边“敲敲打打”,想引起注意,可惜杀伤力完全比不上音乐声,反而扑腾扑腾两下累着自己了。 房间终于打开了,一袋垃圾差点砸到趴在门边休息的卷毛,“胖眼镜,先过去点。”然而天大地大怎么会有吃饭大?胖眼镜不躲不避还冲上来抓一抓主人的裤腿。 “胖眼镜乖哦,现在才过了两个半小时,上次不是约好了起码三个半小时才能吃一顿的嘛,妈妈要来了你先得减减肥。” 砚晗还记得刚走进宠物店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中了它,觉得颜值颇高。但被自己养了这么一年,怎么还没抽条就发福了?上次接到润蕴电话后,看见肥嘟嘟的胖眼镜,突然想借这个机会,让它重新回到当年的高颜值甚至创造新的颜值巅峰。好吧,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主要还是担心润蕴嫌弃它。“我也是为了你好啊!”砚晗不再理会眼巴巴的胖眼镜,下楼丢垃圾。 离接机还有四个小时。 整理妥当,也就在房间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甚至难得非上班时间画了美美的妆,砚晗盯着镜子里淡蓝色长裙,手握白色包包,优雅又不过于成熟的妆容满意地点点头,拿上鞋柜里的车钥匙,出门。 下午三点的街道上,车流量不大,去机场的路上以往最容易拥堵的几段都畅通无阻。砚晗先去市场买了几块烙饼,不知道润蕴喜欢什么口味,所以将卖得最火热的几种全买下来。虽然左拐右拐绕了一大段,还是提早了半个小时到达机场。 自从S市和H市有直达的高铁后,砚晗就不怎么坐飞机了。上一次来机场还是临时和组长出差,那次还托组长的福享受了头等舱。 奇怪的是路上人不多,可机场里永远是热闹哄哄的,相遇的人,分别的人,机场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他们,可要属最浪漫的还是重逢的人。 从S市坐飞机到达H市不过一个小时,明明都有耐心等过了两年,居然因为这一个小时焦虑万分。润蕴的心里充斥着期待和胆怯,深呼吸也压不住紧张,手指无意识敲着黑屏的手机,直到乘务员播报已经降落在机场。同样站在机场干等着的砚晗也不好受。 润蕴故意磨磨唧唧走在最后,可是脚步却一直在加快,行李箱也拉着飞快向前滑动,应该是大理石太光滑了。那一抹蓝色成了刚出站的润蕴眼里唯一一抹亮色,她正皱着眉头看着旁边走过的人,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自己等待的人是不是走过了。手里唔,手里一个包包可以理解,那几块大烧饼是怎么回事? 待砚晗转头,终于找到正对着自己傻笑的润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也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 “砚晗姐!”砚晗看着朝自己奔来的润蕴,莫名想起胖眼镜看到自己端出饭盆时扑过来的样子,不自觉伸手去接。 “欢迎回来”,接住润蕴,还顺势摸了摸毛茸茸的头顶,手感真不错。舍不得撒手,可还是放下来接过润蕴的箱子,还将大烧饼塞进她怀里,“趁热吃。” 一不小心扑进砚晗怀里的润蕴有点懵,怎么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了,迷迷糊糊边吃着烧饼边跟着砚晗走向停车场。 “哇,这个座椅真的太舒服了。”润蕴伸了伸懒腰,越野的车型完全有足够的空间让她这“牛高马大”的人随意活动。“哇,减震也还不错哟!”“哇……”夸赞了砚晗爱车一路的润蕴才发现没有停在某个宾馆门口,而是驶进一个环境优美的小区停车场。 “这两天先暂住在我这吧,毛巾、洗漱用品等等都是新的,相比酒店还是干净卫生不少。”砚晗神态自然地下车,从后备箱搬出行李箱。 “可,可我……” 砚晗回头看着身后嘀咕的人,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什么?” “可我不止两天,最近在找到工作和租的房子前,我都……” 砚晗走在前面不自觉笑了,可转过头还是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这样啊,也没事,我另一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充分利用一下。” “真的吗?砚晗姐太好了,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不会暂留太久。” 砚晗在心里翻个白眼,这么明显的话都没听出来,这个憨憨狗,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慢慢来。 打电话给砚晗姐真是太正确的决定了,心里像住了一直小兔子的润蕴恨不得蹦蹦跳跳庆祝一番。 砚晗住在十二楼,正好位于大楼靠中间的楼层。电梯里干干净净,没有异味,不难看出小区物业水平相当不错;刚刚虽在车里,但是门口两个保安,走上来还碰到了正在巡逻的一两个,说明这里安全系数也相当高。 “出了小区门左拐没好远有健身房,右拐可能要走一段路就能看见商场和菜市场,这一块交通也挺便利的,到时带你看看地铁口和公交车站的位置。” “滴,验证通过”,门锁成功解开,砚晗先提着行李箱走进去。 房子不算太大,但是精致又布置得温馨,正在润蕴观察屋内情况的时候,砚晗弯腰将一双紫色的拖鞋摆到润蕴跟前。 “谢谢,不用麻烦。”不知道是走一下太热了,还是电梯里太热了,润蕴的脸有点发烫。 “我带你看一下房间吧!”砚晗不在意笑了笑,起身往里走。 “等等一下,有个东西要放到冰箱里!”润蕴瞧见厨房里的冰箱,猛地想起了什么,突然快步走到行李箱边,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好的东西,“差点都忘记了,差点忘了。” 可刚拉开冰箱,润蕴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37章 冰箱 容积不小的冰箱里空荡荡的,几个矿泉水瓶东倒西歪摆在侧面,润蕴拉开冰箱劲使大了点,有一个侧卧的空水瓶直接“扑”进润蕴怀里,这一下猝不及防,没接稳直接掉落在地上。冰箱最上面一格摆着几罐啤酒,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看见这“荒凉破败”的场景,润蕴不动声色收回表情,将手里的泡沫箱放进第二格,回头对身后的砚晗笑了笑,“这冰箱制冷效果还可以,挺好的。” 砚晗看着小润蕴似乎有些气冲冲得往里走,暗想难道“用劲过猛”了? 五天前,刚刚结束一个大项目的砚晗获得一周的休假。可此时精力充沛的砚晗哪里闲得下来,当天下午就开始大扫除。 首先得腾一个房间出来。 虽然家里有两个房间,但对于颇喜欢藏书的砚晗来说,三个房间都算少了。一间作为卧室,那么另一个理所当然成为了谢副组长处理工作事物和读书的书房。 整理书房的书架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虽然还没有整理完,倒是先让精力充沛的砚晗累着了。于是削了几个水果制作成水果拼盘休息一会,刚坐上阳台的懒人椅,一口水果还没咽下,突然想起这里是不是还缺一把椅子? 于是砚晗又抛下水果,急急忙忙去下单,晚一天可就来不及了。 幸好平时虽忙于工作,但是健身没落下,三四天大扫除也没闪着腰,酸了胳膊,反而越来越神清气爽。 润蕴到来的前一天,砚晗总算整理完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找不到事情做,突然想起许久未联系的小姐妹木清柔。 上一次联系她还是研究生毕业后刚到H市工作的时候。那时挺不顺利的,心情也不好,所以想找个人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 这一次算是想分享一个好消息给她,可主要目的嘛,嗯想请她帮自己参谋参谋。 “喂,砚晗宝贝。”等了一会清柔才接起电话。 “清柔,你现在忙吗?”砚晗真想嫌弃自己刚刚说的话,明知故问。清柔大学一毕业就转行了,二战考研才终于考上她最向往的传媒大学,现在刚找到一份电视台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砚晗宝贝给我打电话,怎么会忙呢!哈哈哈,真的好巧,我今天下午正好没事,打算躺着看剧呢!” “那算我运气好,就有个事情嘛,想找你嗯帮我参谋参谋。” “什么事情居然要我帮你谋划?”电话那端笑意愈发明显了,“是不是……嘿嘿,是不是?”木清柔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可担心砚晗害羞,所以把笑声都憋着。 “嗯嗯呢,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砚晗突然有点害羞,但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啊啊啊砚晗宝贝,快快说说,什么样的人啊!”清柔终于忍不住了,捂住嘴巴,兴奋得连床板都在晃动。 “你你先别问那么多,就告诉我怎么让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嗯……” “你现在近水楼台吗?”木清柔开始认真严肃起来。 “算。” “啊哈……”电话里传来一连串的笑声,木清柔破功。良久又恢复正常。 “他注意到你了吗” “注意到了,但是完全没往那处想。” “你这样的人,居然没往那处想,这个呆头鹅!”木清柔生气地嚷嚷了几声,继续说,“我可以了解一下你们的日常吗?举几个普通例子就行。” 砚晗回想了一下,稍作改动,将几个典型的事情例举了一下。 “有了!你们现在状态就是他把你当做师姐,很尊敬你嘛,那你就要展现一些比较弱的地方,让他展现自己,这样那种辈分一样的隔离感就会消失的。” “挺有道理的。”砚晗觉得自己的军师找对了。 “就比如你不会做饭,让他展示展示。” “我会的,这个我很擅长。”砚晗下意识反驳。 “咳咳咳,我就举个例子,你举一反三一下。” “我也会煲汤,做烙饼的话虽然不擅长但是刚刚学了,再练习一下应该……” “等等等一下,我们换一个换一个,比如你不会叠被子。” “这个貌似是她不会。”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沉默,然后隐隐约约的尖叫声传来,“你怎么知道这个!” “好了,还有没有?”砚晗像掩饰一般岔开话题。 清柔见套不出话,也平复了下老母亲的心态,“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不擅长的?自己好好想想,总之和生活有关的最好。” 最后一句话似是点醒了砚晗。 润蕴后面参观房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冰箱里,心思一动开口问道:“我们晚上吃什么?我从S市带了特产过来,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炖。” “可以呀,我等会儿将锅啊什么的搬下来。”砚晗貌似毫不在意地笑笑。 “搬下来?”润蕴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的,我把它们都放在橱柜上了。” 那就是不常用的意思咯,润蕴更加生气了,莫名一肚子怒气。 “我来吧我来吧,位置在哪?” 润蕴将锅还有碗取出来,找汤勺还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在小角落找着了。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欠燃气费或者电费水费啥的,好得可以在家东拼西凑炖一锅汤出来,不过没有葱还是让汤少了灵魂的一个小角落。 “等会吃完我们一起去一趟超市吧,你也看看还缺一些什么。”砚晗尝着润蕴的手艺,提出建议。 缺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一边想着,润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看来很赞成砚晗的提议。 超市真的离小区不远,如果算上走过去还路过的两三家便利店,那么住在砚晗姐家买个日常用品非常方便。超市虽不像百货大楼那么繁华,也有好几层,负一楼的步步高超市,在晚上七八点更是热闹非凡。售货员不厌其烦地推销着自己专柜的产品;专门等待折扣的大妈也提着四五个布袋东转转西看看,年轻人不多,所以身材相貌不错的两个小年轻更是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 砚晗习以为常,继续挑选着牛奶,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放下心里已经决定好的脱脂奶粉,转头看向润蕴,“你觉得买哪一款好?” “我觉得刚刚你选的那一款就挺不错的,我原来喝过,口味浓郁,而且不甜。” 砚晗欢欢喜喜继续拿起那一袋放进购物车里。 她当然知道冰箱里啥也没有,可润蕴貌似对蔬菜肉类区理也不理,一直徘徊在生活用品和营养食品这一块。 “我们要不要去买一点菜?”故意腾空冰箱的人先忍不住了。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难怪还是这么瘦弱。”润蕴一肚子的火变成按着砚晗的小脑袋摸了两下,“你看看旁边有经验的阿姨,谁会现在买菜卖肉啊,都是大早上剩下的,不新鲜。” 带着薄茧的手指尖不小心蹭到耳尖,引得砚晗一阵酥麻,悸动有些压不住了,呼吸都加重了,但是舍不得挣开。正准备回嘴两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唔,这不是砚晗小宝贝嘛,来亲亲。” 一下子粉红升温的气氛被打碎了。 第38章 郁闷是从哪来的? 一听见这魔幻的招呼声就知道是谁了,砚晗借机挣开润蕴的魔爪,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沐晨。” 润蕴只觉得手里一空,紧接着心里好像缺了一块,用几秒抚平了内心的小情绪,也跟着回头望过去。 来人穿得简简单单,白色背心外罩了一件浅蓝花纹衬衣,牛仔裤再配上小白鞋,笑得一脸灿烂,单眼皮小眼睛不自觉眯起来,朝着这边挥舞着手。可当笑容收止的那一瞬间,一股在职场浸淫多年的“杀伐果断”慢慢散发开来,再普通不过的搭配也掩盖不住。 “这是我的同事,也是组长元沐晨,这是我的师妹,徐润蕴。”砚晗简单做了介绍。 “你好。”“你好。”两只手握在一起,不知怎么有股□□味。 为什么她可以喊砚晗姐小宝贝,还亲亲?难道以前……润蕴表情不变,还是一脸和善地笑着。 师妹啊,这师妹太高了可不好,而且她居然摸了小宝贝的头……元沐晨的笑容更深了。 两人“手拉手”的时间有点长,砚晗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怎么看两人都在“眉目传情”,尤其是润蕴,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咳咳,沐晨是来买生活用品吗?我和润蕴采购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 沐晨笑意更浓了,不自觉眯成缝的眼睛微微眨了两下,“是的,我正打算去买呢,那我们下次再聊,有时间来1103玩呀,我妈正好给我寄了家乡特产。” 另外两人听到这话有些不淡定了。 砚晗姐同事住砚晗姐楼下? 她干嘛要说出自己的门牌号? 遇见元沐晨本只是小插曲,可这首插曲的音符打乱了两个人的节奏,貌似还没采购完就提前回家了。 润蕴收拾着刚刚买回来的一大堆,该放进冰箱的塞冰箱里,该放在厨房的放在厨房里;砚晗则在收拾着餐桌和洗碗。 元沐晨和砚晗一样也是身在北方的南方人,不过比砚晗早来五年,没有砚晗幸运。砚晗刚进公司不到三个月就碰上公司体制改革和人员调整,而沐晨等这一天等了五年零三个月。所幸那五年的扎扎实实学习,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和技巧,才能在这一天崭露头角,并且一鼓作气拿下装配最精良的小组组长的位置。而砚晗则抓住机会,在上一任副组长辞职后通过一个项目让其他成员输得心服口服,成为了小组副组长,所以算起来,两人真正意义上成为最佳搭档才半年的时间,不过性格很合得来,所以成为了朋友。 “砚晗姐,砚晗……”,润蕴喊了两声,但是没得到回应,发现正在擦桌子的人就单单擦着桌子的一角,心思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刚刚压下的郁闷又升上来了,也默不吭声收拾厨房,把常用的都放在易拿到的地方。 “家里还有几个苹果,你吃吗?”砚晗收拾干净,回头对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问道。 没有回应,砚晗直接拉开厨房门,看见润蕴正和一个储物柜过不去,弄得满头大汗。 “这是怎么了?”砚晗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好笑地问道。 “这个地方太容易磕碰了,我的腿刚刚撞在这里,好痛,想找个柔软的东西把这一块包一下。” 砚晗看着润蕴手指的地方,眼里露出赞同和欢喜。的确,她也在这里磕碰过一两回,这是洗碗台到门边的必经之地,然而这个储物柜的小角突在外面,如果不留神真的会撞到脚踝。 “的确,真是细心。你手上的是泡沫盒?” “对呀,刚刚找到的,但是没办法卡在下面,所以,反而弄得到处都是白色泡沫屑。”润蕴才不会承认这散满一地的白色泡沫屑有一半是因为自己太郁闷而扣下来的,不过后来想用泡沫盒包住储物柜的小角而弄得地上更多泡沫屑也是事实。 砚晗看着脸上带着歉疚的润蕴,心底的欢喜更浓烈了,她发现了自己未曾在意的地方,弄得满头大汗还在抱歉没有解决。 “我有泡沫胶,等我找到拿给你。”砚晗收不回脸上的笑意了,连忙先闪身回房偷乐偷乐。 不敢直视砚晗的润蕴错过了那一抹笑,继续和储物柜做斗争。 两人合力将储物柜的突出部分包了一个漂亮的形状,甚至还找到了幼稚的贴纸,据砚晗解释是公司制作的,专门面向儿童的卡通贴。至于为什么会被砚晗买了几卷带回家就要看听的人怎么联想了。 第二天早晨,砚晗特意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起来做早饭,还担心润蕴没起,所以又定了个九点的闹钟。 可时间刚过八点半,砚晗准备好早晨要用的鸡蛋牛奶,吐司,准备下锅做营养的三明治,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砚晗难以置信地盯着门外的润蕴,头上戴着导汗带可以理解为刚刚晨跑结束,但是左右手提着菜市场独有的花花绿绿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新鲜蔬菜,应该还有猪肉牛肉是怎么回事。 “哇,你起来了呀,我还以为你在睡懒觉呢!正好正好。”润蕴没有说其实早在七点多就回来了,但是怕吵醒砚晗,所以等到八点半才试探性轻轻敲门。 “你这是?”砚晗有点惊愕。 “不是昨天晚上教了你嘛,只有大早上的菜才新鲜,我晨跑完顺便去菜市场挑了几样回来,来来来,快来接一下,好重。” 何止是有点点重,砚晗接过润蕴左手边的大袋小袋,居然还有鸡蛋。 “你小心点啊,那个蓝色最显眼的袋子里是十个鸡蛋,别碰坏了。” 一个大冰箱在润蕴一个晚上和一个早晨的努力下,成功塞满了一半。似是还不满自己的努力,居然还站在冰箱前琢磨了好久,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最上面的啤酒扔了几罐。 砚晗淡淡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啤酒,也不拯救,若无其事查看润蕴上午买回家塞进冰箱的菜。 中午依旧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家常菜,还是润蕴下厨,砚晗品尝。 口味还不错,四道菜只有木耳炒肉没有放盐,比起昨晚上酱油放多的鱿鱼汤还是强上不少。砚晗面不改色,品尝着佳肴,毕竟原来自己刚尝试做饭的时候也真没强到哪去。 润蕴也尝出木耳炒肉有点奇怪了,所以吃着吃着默默将这份菜移到自己面前,离砚晗远一些。在她的潜意识里,砚晗很不会照顾自己,厨房那么干净,汤锅都放在那么高的位置,肯定不常用厨房,那么肯定不会自己做饭。“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经常点外卖。”这句话已经在润蕴心头转了好几遍了。 吃完午餐还不到十二点,两个人躺在懒人椅上各自捧着一本书。 阳光很炽烈,正好投射到阳台的一边,懒人椅放置的位置则在阳光直射不到的位置。室内开着空调,懒人椅随着人的翻身和移动发出轻微“咯吱”声,不像那种刺耳的声音,而是非常清柔和短促的响动,和着翻书的沙沙声,交织的温柔交响曲将两人拉入梦乡。 第39章 目光所及 润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还有点朦胧,近在眼前的事物看不真切。 太阳西落,整个阳台已经脱离阳光直射的范围,天边红云密布,一室静谧。 润蕴突然眼眶湿润,连忙闭起来,两年间梦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居然一个一个实现,那种温暖和美好让刚睡醒的她有点难以分辨现实和虚幻。 身边有了响动,砚晗应该醒来了,她还在假寐。 “是做了噩梦吗?”分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动夹杂着刚睡醒的低沉。 砚晗看着旁边椅子上的人儿,眼角貌似挂着点晶莹剔透的东西。这两年经常翻看过去的照片,润蕴的样貌都刻进心坎里了,所以在机场再次看见她的一瞬,只有一个念头:她瘦了好多。 你在国外又经历了什么吗?一边想着,砚晗口里有点苦涩,真希望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走进厨房,砚晗拿出冰箱冷冻层里的鱼,得让某个人补补,多长肉。 润蕴难以置信地望着莫名变出来的鱼,还有“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亲手捧出来的鱼汤,以及浓郁的香气、绝佳的口感。 “你这是……点的外卖?” 砚晗翻了个白眼,轻拍一下润蕴的肩膀,“别说话了,快点吃。” “这哪家店的?好像我离开S市都尝不到这种南方小炒口味了。”如牛饮水般喝着营养汤的润蕴,赞不绝口,“真的好喝,真的好喝。” 砚晗听得直起鸡皮疙瘩慢慢品尝一口说道,“我妈是营养专家,很会做菜。你别说话了,鱼汤小心刺。” “阿姨?阿姨,阿姨在家?”润蕴猛得一顿,背挺得笔直,终于舍得抬起头说话了。 砚晗忍不住扶额,这种“直男”,不再多言。 等碗里的汤见底,润蕴没等到阿姨的现身,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你这鱼?我怎么没在冰箱看见?” “你们家会把鱼、鸡这种放在冰箱上层?” 润蕴越听越迷茫,难道不会吗?两个人一下子“身份”反过来,砚晗开启老妈妈模式。 晚上洗碗时间,砚晗依旧擦着桌子,想起了什么,问道:“润蕴,我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假,你有想去转一转,或者看一看的地方吗?” 润蕴关上水龙头,沉思了一下,“我挺想看看母校的,要不明天上午一起过去看看?” “是H大学还是高中?” “我出国前高中有过一次同学聚会,那就去去大学里面转转吧。” “好,明天也一起晨跑吧!” 砚晗担心润蕴又大清早跑完就去菜市场,太辛苦了;而润蕴就是为了大清早去菜市场才特意早起的。所以第二天,没有早起买菜的督促,果然起不来了。 砚晗兴冲冲换好晨跑的装备,虽然每周坚持去健身房三次,可哪里有和润蕴一起晨跑有趣。然而对门却一直静悄悄没有动静。等待了十分钟,又等了十分钟,坐不住了,起身探探对门的情况。 轻轻扣门两三次,没有回应,砚晗没抵挡住内心小恶魔的叫嚣:开门,去看看,开门去瞧一瞧。慢慢拧下门把手。 室内窗帘是拉好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这个味道……砚晗不敢想象下去,都怪身体乳在作祟。 床上的人正呼呼大睡,和初见时一样长的头发有些凌乱,薄被只盖住了上半身,两只小脚丫露在外面享受空调的清凉。 “明明很累了,真不让人省心。”砚晗将被子的一角拽过来,遮住润蕴的脚,扯动间,上面的被子向下滑动,露出圆溜溜的肩膀。室内昏暗,但还是让站在不远处的砚晗看了个真切,她她她她好像,只穿了内衣。 想到这里,砚晗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前站了站,又往前挪了挪,也可能是故意的。 “唔,砚晗姐。” 刚刚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润蕴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声音低柔得几乎听不清,不过恰好砚晗站在床头边上。 “啊,啊醒了啊。”正人君子砚晗快速收起表情,回答了一声。 然而床上的人又没有了动静。 好像被抓包的砚晗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有点慌乱地快步走出房间,再待下去有点不太合适。 直到上午九点半,润蕴房间里才有了动静,乒乒乓乓响声一片,不一会就看见一个身影冲出来,“哎呀呀呀,晚了晚了。” 正说着便看见茶几旁沙发上正悠闲品茶的砚晗,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砚晗姐……” “起来啦,起来就去吃早餐,挺新鲜的豆花还有烤饼。” 润蕴刚吃完就急着通过整理餐桌来表达自己的歉意,砚晗笑笑也不抢,继续悠闲地看着手边的书。 本来九点打算出门的两位一直磨叽到十点半才出门,聊着一些闲话往地铁站走。 “等等,我查查地铁怎么去H大学哈,都忘记了。”润蕴拿出手机,刚想打开地图。 “我早就查啦,只不过我们要去哪个门?” “啊真的啊,我们先去南门吧。” “那就是先坐二号线,然后在贸易中心转四号线,再坐两站就行。” 润蕴看着连手机都懒得打开确认一下的GPS谢砚晗,“嗯哈,那就这么走,你你是怎么记下来的?” 砚晗上一句刚说出口立马觉得不妙,马上找借口打岔,“我昨晚上就搜好了,今天出发前还确认了一下。” 来H市除了在工作地点转悠之外,排名第二远超第三的就要属H大学了。 原来在研究生期间和润蕴聊天的时候就知道她毕业于H大学,但真没想过她就是H市的人。所以刚来H市工作时,一有空闲就喜欢坐车进大学里瞧瞧,进润蕴的母校转一转,想象着那时候的她在校园里的快活身影,恣意的青春。 幸好润蕴没有多想,砚晗松了一口气,心里默念:少说一点别暴露了。 H大学虽没有S大学名望那么高,但也是很有发展前景的大学,尤其是H市这两年受政策扶持,隐隐有飞速发展,对外进一步开放之势。 然而快看见大学校门的时候,润蕴突然一笑,一把抓起身边人的手,转了个方向,“走,我们先去吃美食。” 就在砚晗愣神之际,两人已经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如果一个外地人晚上站在小巷口,怕是不敢踏进去的,里面太过幽深昏暗,这还是因为巷子口的老槐树,将大部分光线都挡住了,连路灯都透不进。但是对于H大学的学生来说,这里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小巷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进去后永远脸上带着笑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三四样美食,吃得津津有味。 润蕴直接带着身边人冲向目的地,正是中午十一点,巷子里人有点多,润蕴的手抓得更紧了,生怕和砚晗走散,砚晗也在不知不觉中回握住,跟着往前走。 “老板,还记得我吗?” 这家店老板手特别灵活,所以不需要等多久就轮到了她们。 “记得记得。”老板笑得一脸和善,不过不是看着润蕴,而是朝着砚晗眯眼笑着。 第40章 灼心 巷子里卖炸酱面的小铺子不少,但是以炸酱面闻名的仅此一家。闻名H大学还不够,整个H市都知道杨老哥炸酱面可是一绝。 流水的顾客,铁打的老板,这里将近十年没有变化,甚至店面重新装修都未曾有过,时间一长反而成为小巷沧桑感的一部分点缀。 老板人如其店名,杨老哥,学生们都爱这么叫他。他大概每周来店内坐镇三四次,每次只要他以来,一碗炸酱面都难求,至于没来的时候嘛,店员还是有空闲做一份外卖的。所以机智的大学生们还在上课就先点开美团,如果显示“店家已打烊”,那就说明,一下课就要起跑了。 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没有烦恼一样,虽然总说要减下啤酒肚,可貌似一直没什么变化。大学生们一边排队,一边喜欢和他闲扯,排队也不那么无趣和难耐了。 对于经常到店里“做客”的老熟人,他总是记得特别清楚,不一定答得上名字,可有些特别的小习惯还是很清楚的,比如某某同学不喜欢放葱,某某同学希望酱少一点。 润蕴大二暑假体验生活的时候在对面的咖啡馆里打过工,去年回来的时候正巧大学生还没下课,店里人不多。杨老哥居然一下子认出了她:“诶,你是不是原来在咖啡馆做过学徒?哪一年来着,我倒是忘了。”两人热情攀谈了一会,老哥还特意给饿极了的润蕴多加了不少面。 这次和砚晗回学校,润蕴迫不及待想把这家极其美味的小铺子推荐给她,所以直接向着目的地冲。殊不知…… 砚晗有点尴尬,不,看着老板熟悉的笑容,很尴尬。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可以算得上是老顾客了。 砚晗第一次来H大学,逛累了正好到了晚上饭点,就看见一群年轻快活的学生往小巷里挤。巷子门口堵成一团,那么点大的门,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三倍人流量,重点是人还在往这边靠拢。 纯粹出于好奇,也可能是想到那时候的润蕴应该也挤过,所以已经研究生毕业快一年的“老阿姨”砚晗也像年轻人一样往里冲。最后当然挤不过吃不消了,就想简简单单吃些东西算了。可目光瞥到排起长龙的炸酱面店,又忍不住再年轻了一回。这一折腾就多等了四十分钟。 看着面前还不断冒热气,香味四溢的炸酱面,砚晗所有的不愉快瞬间消失了。可能是老板注意到人群中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砚晗,还有她因为吃不消而有点发白的面色,砚晗总觉得自己碗里的炸酱面比周围人都多。 后来砚晗每次散步到H大学,总有一顿是炸酱面,虽然频率没到一周两三次那么高,但每个月总能吃上三四回。 润蕴兴冲冲朝杨老哥打了招呼,却看见他笑眯眯地看着砚晗,有些疑惑但还是简单介绍了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带她来就是想尝尝杨老哥手艺的。” 砚晗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既不敢看润蕴的眼神,也不敢回应杨老哥标志性的微笑招呼,低着头一咬牙嗯了一声。 和年轻大学生打了十年交道的“人精”杨老哥也不说多余的话,笑着问面前两位吃什么。 “就来两份中辣小份炸酱面吧!” “好的,一份正常一份不加葱少酱。”杨老哥很是自然地接下单子,开始工作。 砚晗的头更低了,脸上开始发烫,只希望外面大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能再大一点,润蕴没听见就好了。 两个人应该太兴奋了,所以手还拉着手也没发现。又好像这样一直握着挺正常的,不是一件值得避讳的事情。 正常分量的酱对砚晗来说过咸了,所以来过两三次后,就向杨老哥提出少加一点酱的请求,难得听到这种要求的老板愣了好久,毕竟经常来的熟客都嚷嚷着酱不够多。可知道她是南方人的时候,突然理解了,所以砚晗虽来的次数不算多,杨老哥还是对这个斯斯文文的江南女生留有深刻印象,毕竟吃一口还擦擦嘴的人真是不多了。 一边的润蕴还在琢磨着老板话里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看到身边人不敢抬起来的小脑袋,突然明白了。 嘴唇疯狂上扬,压也压不住,甚至轻轻笑出声来,继而变成大笑。 砚晗羞得不行,听见身边人轻快的笑声,忍不住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粉红的脸颊,红透了的耳尖,还有那似嗔非嗔的一眼,润蕴笑得更欢快了,炸酱面的咸味都变成蜂蜜一样甜。 砚晗看着旁边人抖成筛子一样,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气呼呼地挣开,真的是笑话了自己还想占便宜。 吃饱喝足,两人慢慢走向校门口。六月底还有不少大学生没有回家,但是也迎来了毕业生回母校看看的高潮。门口的小卖铺也抓紧机会,出售着简单印有H大学名字和校徽的短T恤。 在砚晗看来,润蕴的幼稚似乎到达了顶峰,居然拽着自己的袖子撒娇说一起买两件穿。 “我给你买,你穿上就好啦!” “一个人穿多没意思,你看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穿着的。” “别人是真正毕业于这个学校的……” “谁说穿这个衣服一定要毕业于这里,你看那个小宝宝,不挺可爱的嘛。” “那别人是亲属……” 润蕴再也不等砚晗找什么借口,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两只手拽住砚晗的袖子,眼睛眨巴眨巴,“砚晗姐!” 砚晗咬牙坚持,面色不动。 “师姐,亲师姐?” 砚晗的内心阵线在疯狂后撤,心里暗暗吐槽韦静。远在S市的唯一师姐摸摸鼻子,怎么想打喷嚏? “砚晗姐,你来过学校几次啊?”润蕴得意挂上了眉梢,悄悄凑近砚晗的耳边,撒娇里带上“威胁”的意思。 砚晗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奔向门口小铺子,说话有点不利索地问老板两件多少钱。 润蕴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了,谁知道她刚刚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下心里杂念,近在眼前的人,只要稍微一拉就能吻到的距离,还有衣袖里手腕的温度…… 看着弯下腰,仔细检查衣服有没有问题的人儿,润蕴的眼神渐深。 砚晗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爽快地答应润蕴回H大学看看,这才半天就感觉经历了无数次冒险,这一天下来都可以出一部电影了——谢砚晗历险记。借着假装翻衣服的时间,砚晗大脑飞速运转,只要我打死不承认,是不是可以暂时蒙混过关一下,想好了理由,在小店主人惶恐的眼神中爽快付钱转身。 身后的人一直柔柔望着自己,像看着什么宝贝,见自己看过来,一下子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温度和现在的阳光一样,温暖又灼心。 第41章 旧伤 “这是我们学校的小水潭,至于周边那些亭子,长廊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了。” “这里你肯定来过吧,旁边食堂二楼的红烧肉超级好吃,你应该吃过。” “这里这里,期末考试之前,这个小水洼里抛满了硬币,我原来也扔过两次,不知道你有没有试过。” 砚晗听着徐“导游”的介绍,满脸黑线,自己又不是潜伏入H大学的卧底,哪知道得那么多。 “等等,等一下,那个亭子和长廊能做什么。”砚晗企图用这个问题提醒自以为是,还自顾自往前走的徐导游。 润蕴一脸惊讶地回头,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意味。 砚晗头皮发麻,猛地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润蕴轻轻笑着,“你不知道S大学北门往里走的小潭和假山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这里和那一样。” 润蕴以为这么明显的暗示又会让身边人害羞,这样岂不是…… 可她错了,这次砚晗并没有露出娇羞的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往前走,有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初夏校园风光。 不知道怎么惹恼了身边人的润蕴,摸摸后脑勺,应该是自己太过了,总想“调戏调戏”,适可而止最好。 砚晗一听到S大学北门的隐秘角落,就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无意中撞破的事情。刚开始是惊讶,后来是尴尬,现在只要一想起就有点酸还有点气愤。气愤涌上头顶,都没意识到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唯一念头就是不想再理睬润蕴,抬脚往前走。 “好好好,不该说那么多,我带你去我的宿舍看看,我们找准机会偷偷溜进去?” 砚晗这才来了兴致,可走到门口才发现想要进去,难度系数有点高,而根本原因竟然在于两人穿的衣服。 “诶诶,这里不准随便进。”中气十足的守门阿姨把两个假冒大学生拦下,还很贴心地指了指两人的衣服。 一脸懵的两人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忍不住笑起来,模样憨憨的。 “阿姨,我是润蕴呀,我带朋友过来看看,二十分钟足够了。”看来润蕴不止一次刷脸了,砚晗站在一旁很是羡慕。羡慕她活泼热情,大家都喜欢而且都认识她。 “啊是润蕴啊,诶唷阿姨真没认出来,这是毕业后第一次回来看看吧。” “是的啊,好久没来看看,阿姨还在这呢,真好。” “哈哈哈哈,你就会逗趣。行行行放你进去,别太久哈。” 润蕴刷脸通过,欢欢喜喜带着砚晗往里走。 一个大门进去后,迎面是一片花圃,中间有露天的石桌和凳子,旁边的灌木和草坪修剪得很是别致。靠近两栋楼的地方有不少不锈钢栏杆,当然不是用来玩单杠的,每到太阳天,花花绿绿的被子成了风景线。几排栏杆当然不够,所以有些歪脖子树之间被系上了结实的绳索,挂满了衣物。 微风拂过,带来的是洗衣粉的淡淡清香,是充满朝气与活力的清爽气息。 “我原来住在后面这一栋……”润蕴带着砚晗走在花圃中的小路上,一边讲着过去的趣闻。 从宿舍楼出来,将近饭点。砚晗自己走过的和原先没有经过的都逛了遍,两人都有点累了,尤其是润蕴。 “你是不是很久没运动了?”砚晗看着坐在凳子上不停捶腿的润蕴,她的脸色很苍白,明明上午刚出来的时候还挺红润的。 捶腿的手不自觉顿了顿,“啊是有很长时间没运动了,太忙了。” “我们直接搭车回去吧,坐地铁回去要半个小时呢,你肯定吃不消。” “我们都饿了不是吗?等我休息休息,去吃个饭再搭车。”润蕴说话都不自觉带喘,显然累极。 砚晗的观察力不差,看着面前表情不太自然,甚至连对视都不敢的人,也不戳穿,反正日子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仔细查看了润蕴的症状应该不是中暑,便不那么紧张了,只说:“好,我陪你坐会,找个阴凉点的地方吧!” 晚上两人只草草吃了一点,便搭车返回。因为看润蕴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坐下休息而得到缓解,虽然某人还强撑着,甚至想站起来证明,可没走两步立马原形毕露。润蕴不敢抬头看旁边人的表情,她见过砚晗皱眉的样子,还有那像不要钱似的往外释放的冷气,着实可怕。 砚晗瞧着因为紧张而嘴唇绷紧的润蕴,心里的气莫名消了,甚至感到有点好笑,这疼的究竟是谁啊!她究竟在害怕什么,怕自己打病号吗?这么长时间也该看出来了,肯定是腿部有问题,这么明显还藏着掖着。 “我们,我们回去吧。”良久,润蕴出声打破沉寂,想掩盖某些痕迹,装作自然又平静的样子,说话间依旧没有抬头。 “好。”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静不带一丝惊讶,头顶被什么抚了抚。这种感觉格外让人心安。 然而一个“好”后,砚晗保持沉默不再多言,又让润蕴的心提起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紧张感不断升高,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沉不住气了,轻勾住前面人的手腕,声音因紧张而带上一丝颤抖,“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好不好。” 砚晗感受着手腕处的温度,晃神了一瞬,仅仅一瞬,笑了出来,“我为什么生气?气你隐瞒我?你才刚回来三天都不到,两年的事情你一直说可能都说不完,而且现在根本不是生气的时候,我在思考如何解决罢了。” “啊,这……”润蕴哑口无言,随即又被自己的多虑和瞎担心逗笑了,一拐一瘸走着,却笑得很开心,甚至笑得眼里泛出泪花,被旁边经过的人斜睨了好几眼。然而砚晗和她都不在意,一个陪在旁边静静跟着她走,一个依旧笑得开怀。 幸好砚晗住电梯房,凭润蕴现在的情况想爬两楼都有些困难。两人艰难回到家,已经七点过半了,砚晗小心扶着润蕴坐到沙发上,才到厨房接了两杯温水。一回头便看见沙发上的人皱着眉陷入沉思,似乎正在纠结要不要将实情说出口。 小心将水杯放在旁边茶几上,砚晗先提出建议,“你不用想太多,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原因,而是你现在腿部的问题,是扭着了还是旧伤?扭伤不太可能让你这么纠结。所以旧伤应该怎么治疗?” “我我我可以说原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的确是旧伤,是在国外的时候受伤的,就是就是……” 越往后声音越小,砚晗故作严肃皱皱眉,“说重点。” “我是半月板损伤,做的是保守性治疗。”润蕴果然乖乖招出实情。 “半月板损伤?”砚晗皱皱眉,没有听说过,但是现在只需稍微百度查一查就能知道答案。 “那现在的治疗方法呢?” “现在在吃药,医生开了消炎止痛的药。” 砚晗目光一沉,如果她记得没错,今天从早到晚,都没看见润蕴吃药,而两人一直都在一起。 润蕴也意识到自己貌似说“漏嘴”了,一声不吭等着旁边人的反应。 良久,一声轻叹传来,微微凌乱的头发被狠狠揉了揉,“下不为例,你的药放在哪了?我帮你拿过来。” 第42章 撩拨 润蕴吃完药就找借口回房休息了,砚晗颇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刚刚某人满脸羞愤地拒绝了自己想帮忙洗澡的提议。最近真是满脑子只想着少儿不宜,砚晗一边刷碗一边检讨自己,动作太慢了,得加加速。 深夜十点,润蕴总算完成洗澡大业,疲惫躺在床上。疼痛时间过长,再加上走动太久,耗费精力太多,眼皮越来越沉,迷迷蒙蒙陷入沉睡。 砚晗正在房间里琢磨半月板损伤的治疗方法还有饮食需要注意的地方,直到十一点多才关上电脑。 实在是不放心,决定像早上那样偷偷潜入对面房间看一看,“我就看看有没有盖好被子,有没有不舒服。”一边小声嘀咕给自己洗脑,身体则很诚实地走向门口。 然而刚进门的大好风光,差点让一向淡定的砚晗夺门而逃。 床上的人貌似因为冷而想蜷缩起来,可因为膝盖受伤难以弯曲,所以整个人朝门边斜躺着。身上的浴袍有些松动,只堪堪遮住了关键位置,可若隐若现更充满诱惑力。 砚晗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上前盖被子吧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后退出去又怕润蕴着凉,所以整个人僵在原地,更要命的是,润蕴柑橘调身体乳的香味又不依不舍围上来了。 大脑里突然冒出最简单的想法:蒙着眼睛,上前盖上被子就跑吧。 并且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蠢蠢欲动。砚晗咽咽口水,往前小挪了两步,借着门外的一点光,朝前“艰难”跋涉,总算靠近到床边。 也奇怪,明明脑海里想法很多,但真正看清润蕴的时候却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没有存在过。只简单用手指隔空描摹着她的五官,和记忆里刻画过无数次的样子完全重合,浅浅的笑容浮现在砚晗脸上,她小心将被子盖上,确保将自己的宝贝盖好,然后慢慢蹲下来,靠着一点点光亮,静静欣赏了一会,起身回房。 关上门,将身子靠在门上,砚晗捂着心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略微平静,“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低声的喃喃,随即浅笑出声,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门内,砚晗离开前将窗帘拉开了一些,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照亮房间的一角。黑暗里,躺在床上“昏睡”的人睁开眼睛,挣扎着小心爬起来,拉开旁边抽屉,拿起里面的小瓶子,就着桌上的水涮下去,身体无力只能用一只手撑着桌面分担一部分重量,另一只手抓了抓浴巾,企图单手扎紧,可惜失败了。 “差一点点就发现了,真的是……”自言自语的润蕴终究高兴得太早,房门吱吖一声再次被打开了,砚晗只静静靠着门框,看着里面企图耍小聪明的人。 “啊砚晗,你怎么来了。”润蕴扯了扯有点震惊的表情,想变成微笑。 砚晗手里还端着水壶,举起来摇一摇,示意那杯水是自己给她倒的。 “你是特意装水吗?不用太麻烦了。”润蕴见第一计不成,企图岔开话题。 “你还想说我可以忽略你把‘水’倒在床上的事实吗?”砚晗不打算再给她任何遮遮掩掩的机会,放下水壶往润蕴床边走去,“你可以说说这被单是怎么汗透的吗?” 润蕴看见她往床边走,也急着往床边靠过去还想补救一下,可膝盖在右脚触地的一瞬疼得反射性一缩,整个人往前栽。 砚晗也只想着走几步吓唬一下她,没想到会出这种状况,幸好来得及,一把将润蕴接住,两人抱了个满怀。 那要命的香味瞬间笼罩砚晗,形成密不透风的香味墙。应该是柚子清香,又好像橙子,不对不对,砚晗脑袋晕乎乎的,想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和莫名其妙的答案。 周围很安静,砚晗处于卡机状态,润蕴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一只手还抓住胸前的浴巾,另一只手先是垂在身侧,片刻后不太老实地回抱住砚晗。 “你这个身体乳在哪买的?”实在不会开启话题的砚晗尴尬一问,润蕴听完没忍住大笑起来。 “好了,我抱你回床上。”砚晗不忍心打断她的开心,良久才开口道。 “没事,我自己可以,你让我抓住桌面”,润蕴宽慰道。 “等一下,你的被单都汗湿了,不行。”砚晗想起了什么,皱眉,两只手还抱着润蕴不撒开。 润蕴无奈,只能仍由砚晗姐安排。 “你今晚先睡我那吧,我给你换个被子,然后……”对于身强体壮的润蕴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提议,可惜,如果到灯光下,有些肿的膝盖就会暴露,所以这个情况很不妙。 “啊真的不用了,床挺大的,我避开那一块……诶诶”,说话间润蕴已经被砚晗横抱起来,赶鸭子上架了。 对于经常举铁的砚晗来说,举个大活人真不容易,更何况这个大活人肯定超过一百斤,所以刚刚走出润蕴房门就没力气了,只能用最后力气小心放下。不过好得已经拖出房间,反正回不去了。 休息了片刻,砚晗再次扶着润蕴进入自己房间。 房间里没有熏香,也没有什么香水的残留味道,但是一进门马上有一种无色无味的“香气”包裹着艰难前行的两人。 房间的布置和客房差不多,就是面积稍大一些。书架上的书有些凌乱,有好几本摆放位置不够只能横着放置。 “把被子盖好”,可能真的把砚晗累着了,润蕴听见她的声音有点哑。乖巧地点点头,将被子拉上来,有意无意将腿迅速盖好。 “把右腿伸出来,我看看”,砚晗淡淡一瞥某人的小动作,冷声道。 良久,见床上人用被子捂着脸不动,砚晗也不管了,直接掀起一角被子。 凉丝丝的手指触碰到润蕴的脚踝,被一把握住,另一只手迅速掀起被子撩到膝盖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极快,等润蕴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力阻止,脚踝处的温差让她忍不住往后缩,酥麻感一直从脚底传到头皮。 “别动,我看看。”砚晗不打算松手,小心翼翼看着有些微微颤抖,还有些红肿的膝盖,貌似心无旁骛。 对半月板损伤还是没有太多了解的砚晗盯了半晌也瞧不出所以然,只得放弃,轻叹一口气放下被子。 润蕴虽算不上情场老手,但也好得谈过几任,可从来没这么被撩拨过。 凉丝丝的触感一直围绕在有些肿胀的膝盖周围,痒得她忍不住颤抖,想着砚晗一直认真观察自己的伤口,手指不停抚摸又让她感到甜蜜和满足。最要命的还是最后那一叹气,正好吹在大腿上…… 紧紧用被子盖住脸,润蕴可想见自己的脸有多么红,两只手无意识绞着被子,牙关死死要紧,生怕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又引起砚晗注意了。 砚晗哪知道自己的举动多么诱惑人,刚刚润蕴的味道一直缠绕着自己,搞得自己心猿意马。 “咳嗯,明天上午我请假,带你去看医生。”润蕴也知道去医院是躲不过的,在被子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应该是砚晗去换被子了,润蕴才小心翼翼将脑袋探出来透透气。 越回想越羞愤万分,润蕴咬着牙暗暗发誓:以后千万别被我逮着。但还是忍不住笑了,挺好的,有人特别关心的感觉。 第43章 看病 砚晗小心起身,生怕惊醒床上熟睡的人儿。昨晚一直到三四点,润蕴才进入睡梦,期间还想偷偷吃安眠药,直接被趴在床边的砚晗拦下。 “早安,小润蕴。”确认润蕴没有其他不良症状,砚晗弯了弯唇角,轻声道。 早晨的闹铃总是那么烦人地响起,还带上不停地震动。润蕴眼睛都懒得睁开,习惯性伸手摸索手机的位置,突然自己的手被什么拦下了,还被反握住,不过烦人的声音总算停下了。 “再睡会,不急。”润蕴朦朦胧胧之间拽着不愿撒手,还轻轻捏了捏,服从安排,一下子又睡着了。 砚晗轻拍拉着自己的大手,刚刚是自己疏忽了,以往上班都是这个点起床,昨天定好闹钟居然忘记关了。确认润蕴再次安稳睡着,砚晗松开手,走到外面阳台上拨通元组长电话。 此时,在众人准备梳洗去上班的时候,元沐晨已经到办公室批改文件半个多小时了。深蓝色西装外套将背部曲线勾勒得正好,西装裤下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上钢笔在听到电话铃声的一瞬间也未曾停顿。 左手暂时从文件堆里解放出来,从另一堆文件的底部抽出被压住的手机,一滑接通电话。 “喂,沐晨。” “嗯呢,砚晗,有什么事情吗?”不比私底下的亲昵,元组长在工作时多了几分严肃与沉稳。 “啊,组长,就是,今天能不能帮我签个到……” “嗯?”元组长一秒切换成元沐晨,飞速在纸上滑动的钢笔也停下了,在原地悬空上下轻微摆动,调笑的语气透过电话传进砚晗耳里。 电话那端的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沐晨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 “就是我朋友,她的膝盖半月板受伤了,我想陪她看看医生,这样我才能放心。” “看来是昨天受伤的,我知道了,我帮你代签,但是下午必须到。”沐晨也不打算为难砚晗,听到有点前后不通的理由,自动完善了一句,答应下来。 另一边,砚晗无奈扶额,以前从来没做过逃班这种事,以前同事交流逃班技巧的时候,自己也是随便听一听,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场了。沐晨,不会揭发自己吧。说不出为什么,自己对组长总有种莫名的信赖,逃班想到的第一个“帮凶”居然是她。逃班找上司帮忙伪装的恐怕只有自己了。 收拾好心情,砚晗回身走进厨房,瞧瞧刚熬的粥,发现不远处灯光下,半依靠墙的润蕴,“你怎么出来了”,砚晗忙把手机放一边,上前想扶她,走近却停下了。 “我一个人去医院就好了,我知道怎么去的,不用为了我特地请假,我……” “那就今天好好接受检查,尽快好起来。现在要上班也已经晚了,起来了换好衣服出来吃饭吧。” 润蕴目瞪口呆看着砚晗走进厨房,这,这个该怎么反驳,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被震慑住的润蕴小心翼翼坐在餐桌前捧着碗喝粥,砚晗看着她略微紧缩着的肩膀,以及因不安而翘起的小拇指,忍不住想笑,真的太可爱了,含着笑喝粥,直到碗见底才发现桌上的白砂糖还没有放。 吃完早餐还不到九点,润蕴被扶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砚晗相当熟练地整理着厨房,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越看越觉得这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哇,比自己还熟练上几分。眼睛微眯,怎么嗅到一股猫腻味。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润蕴忍不住皱眉,她是真的不喜欢这股气味,但为了照顾徐母,也要装作习以为常,可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进医院就另当别论了。 “给,口罩戴上,医院味道不好闻。”砚晗像叮当猫一样从包里翻出两个口罩,递给润蕴一只。 润蕴接到口罩,握在手里愣了愣神,砚晗也不着急,陪在她身边,跟着她慢慢走,预约的专家号是十点,还有足够的时间。 “三号,徐润蕴”,圆圆脸蛋的护士小姐姐探出头朝门外喊道,砚晗自然而然半抬起手等着润蕴借此发力站起来,润蕴也相当自然地伸手,抓住眼前的唯一“依靠”,摇摇晃晃站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往门口移动。 “徐小姐,这伤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润蕴忍着不回头看身后人,低头应道:“半年前打球的时候……” 医生也没太惊讶,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手上的笔在诊断书上龙飞凤舞写个不停。 “好,来,给我看看膝盖,等会去做个磁共振……” 走出医院的时候,润蕴手边多了一个拐杖,她依旧不敢回头,本来还担心自己用不惯拐杖,结果这会潜意识想躲开后面人的视线,倒是一上手就熟练了。 砚晗心底不好的预感被证实了,小润蕴半月板不仅仅是损伤那么简单,已经快发展为慢性了,“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还自告奋勇,昨天走了两万多步,现在还走那么快。”想到这,忍不住咬了咬牙。 “你走慢点,还没到饭点呢!”跟在后面紧张得不行的人终于开口了,润蕴听着身子一僵,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快了好几步。 “腿受伤了,不要走太快,学着我的步频,不能离我三步远。”砚晗也懒得理某人有点惊慌有点委屈的小表情,将步伐调整到比平常慢一些的水平,当做示范。 医院门口到停车点不过两百米距离,两人仿佛吃饱喝足,月下散步一般踱了好几分钟。 好像小时候牵着爸妈的手,并排走路时,最喜欢将步调协调一致,润蕴低头看着自己和砚晗的步伐,“左,右,左……”,这时候地上的影子也显得那么整齐划一。 “后天的手术我不能陪你,抱歉,到时候中午带饭给你补身体。”两人上车后,砚晗将压在心口的话低声说出来,很轻,差点让脸上挂着笑的润蕴没反应过来。 “啊哈,没事的,一个小手术罢了,就是,嗯就是……”,润蕴有点不自在地扒拉着侧面的安全带,腿部隐隐的疼痛,让她不敢上半身动作幅度太大。 砚晗看着旁边别扭的人儿,嘴角微扬,右手按着润蕴的座椅,左手已经够着了那边的安全带,动作非常利索,以“咔擦”一声结束。 润蕴更加别捏了,刚刚只觉得座位的一边轻轻一陷,让自己心脏加速的面容居然放大了呈现在眼前,而且,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怎么师姐一瞬间的目光是盯着自己的下巴? 砚晗怎么压也压不下嘴角的弧度,刚刚那一招出其不意,自己也没想过那么顺利,当然咯,主要是某人耳尖一抹红让她更愉悦了。 “咳哼,你刚刚就是什么?”套用老手段还自信满满的砚晗也不着急开车,转头问还陷入“惊鸿一瞥”的润蕴。 可能陷入得太深,一时思绪混乱,逻辑混乱是润蕴老毛病了,居然想起几年前大灰狼室友颜昕给自己取的“爱称”——小白兔。 “小白兔?”润蕴迟疑了两秒,又怕错过回答,匆忙答道。 砚晗想问刚刚润蕴迟迟不说的后半句话,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一愣。 车厢内静谧片刻,砚晗率先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医生诊断后开始绷着的脸,笑得皱了起来,双手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白兔”润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糊话,看着旁边人那么开心,也不害臊了,默默给师姐递上一张纸。 “笑就笑吧,也算是自己将功补过了。”润蕴看着旁边人笑得开怀,眼神愈发温柔。车厢里空间小,能让她满眼只有她的砚晗姐,从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的谢砚晗。 第44章 这算是同居了吧? “中午睡会?”砚晗边收拾着碗筷,边向坐在沙发上乖巧翻书的润蕴问道。 “好的,你先收拾,我现在也不太困。”润蕴应声笑笑,边拍拍胸口,刚刚偷看差点被抓包了。 嘴上说着不困的润蕴几分钟后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等砚晗整理完厨房出来,就看见沙发上横躺着,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白兔”。 “昨晚那么晚才睡,还说不困。”砚晗嘴上嫌弃着,手却从旁边沙发上拿起一块薄毯帮她盖上,将旁边空调扇叶翻上去,“幸好沙发长,不然还塞不下你”,砚晗蹲在旁边盯着润蕴熟睡的面庞轻喃,“这样真的太乖了”,手掌摸了摸润蕴毛茸茸的头顶,转身拉上窗帘,然后走回房间换衣服。 砚晗刚到办公座位上放下包,旁边的二胖小声喊道:“砚晗,刚刚老大说,你来了就到办公室去一趟,应该是有急事。” 意式浓缩咖啡的酸苦味被牛奶的香醇掩盖,白瓷杯边缘残留着几分红。元沐晨咂咂嘴,回味着拿铁的味道,一边在文件堆中翻找等会组长会议要用的资料。 听到敲门声,她正好摸到了淡蓝色的文件夹,“进来。” “诶,正好,你看看这个资料,等会开会要用,今天陈助理请假了,到时候你陪我去”,元沐晨端起桌上的咖啡继续喝,一边向门口的砚晗说道。 “好,我马上看看”,砚晗接过文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阅读起来。 元组长知道自己的搭档不喜欢喝咖啡,就冲了一杯牛奶端过来,目光扫到砚晗正认真细看的资料时,表情有点僵硬。 她僵硬地走回办公桌旁,假装淡定地找到另一个蓝色文件夹,然后假装无所谓地抽走砚晗手里的,“刚刚拿错了,这个,咳这个才是等会开会要用的资料。” 砚晗很奇怪下午开会的内容,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大学讲师?不,是三年前的大学讲师,还是母校S大学的,莫名有种亲切感,难道公司打算挖人?证件照都能自带亲切感的人真的少见,面容娇丽,眼有星辰。看得津津有味的文件被一下子抽走,才知道看错一个文件了。 元组长拿回资料的手有点抖,手忙脚乱中不小心将文件夹开口向下,一张照片缓缓飘下,飞舞间撞在茶几脚,正好弹落在沙发旁,这下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照片上两人身上背的厚重装备应该是露营所要用的,她们带着宽沿帽子,灰头土脸的,可笑得一脸灿烂。一个像是刚刚的讲师,另一个嘛,怎么看怎么像亲切的元组长。 砚晗体谅地弯腰将照片捡起来递给更加僵硬的元沐晨,冲她笑了笑,继续看新的文件。办公室里响起几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后,更加静谧无声了,咖啡香还在弥漫着。 下午四点,润蕴才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突然感受到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正舔着自己的脸颊,还朝着自己哈气。眼镜正耀武扬威地看着面前躺着的人,自带陌生气息还占领了自己的底盘,真的不能忍了,最重要的是自己饿了。 润蕴看着眼前胖墩墩的小不点,规规矩矩坐在地上,头一个劲右晃,见自己不动,还“汪汪”两声,似乎在给提示。 润蕴支起身体,目光越过眼前不知道名字的小可爱,看到它身后空空的盆子,瞬间明白了含义。 润蕴刚睡醒,手脚酥软,还没恢复力气,抬手摸了摸胖墩墩的脑袋,轻笑道:“等会等会,别着急。” 会议已经进行两个小时了,除了元组长汇报工作的那二十分钟,其他组长的东扯西扯式汇报让砚晗止不住打哈欠,时间漫长又难熬。迷迷糊糊的谢副组长不由得担心家里的一“瘸”一胖,润蕴起来没有?有没有看到旁边电视机的遥控器?闲得没事别下走,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诶,早知道留个小纸条了?眼镜会不会打扰她休息? 就在这时,摆在记录本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消息来源正是谢妈妈最担心的润蕴。 ——狗狗的粮食在哪?我没找到(无奈) 砚晗扶额,都忘记自家狗其余时间很乖,就是饿的时候不怎么听话。她抬头,目光扫视一圈,确定可以偷偷摸鱼后,将手机放到桌面下回复消息。 ——眼镜在减肥,我一点半出门前才喂过的。 消息再次回复得很快。 ——原来是减肥,没事,你先告诉我,我六点再给它吃(笑脸) ——在我房间书桌靠门边第一个抽屉里,有开封的一袋,也不用等到六点,差不多五点半就可以了。 润蕴看到消息,笑了笑,刚准备起身,又是一条消息。 ——你的腿受伤了,小心点走,睡起来舒服些了吗? ——感觉还好,放心,我知道的(笑脸) ——遥控器就放在茶几上了,还有我出门前烧的热水,现在应该也不烫了,水果也在茶几上,插线板就在你旁边沙发的后面,挺好找的…… 润蕴看着消息,有点哭笑不得,砚晗姐真是因为自己而操碎了心。 ——知道啦!茶几都被你堆满了,我来了好几天了,插线板还是找得到的。 砚晗嘴角一扬,关上手机不再摸鱼,一抬头便看见身旁的人盯着她笑。 会议上摸鱼的人当然不止谢砚晗,元组长虽然表情一脸认真,但毕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了,所以摸鱼技巧高明得多。稍微休息了半个小时,看见旁边的谢砚晗低头玩着手机,嘴角挂着可疑的笑容,手指在屏幕上打个不停。 被抓包的砚晗也不慌张,淡定将手机放回原处,继续听其他组的汇报。 “你等我会,我去给你拿吃的来,胖墩墩”,嘴上说着五点半给狗狗喂吃的,实际上舍不得让眼镜掉秤,“肉肉多难养呀,你可不能像你主人一样瘦。” 润蕴小心起身,向砚晗的房间走去。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砚晗的房间,刚推开门,熟悉的清茶香丝丝飘散过来。昨天虽然睡在这里,但光线昏暗,没有看清房间的布置,现在倒是看得真切。书桌上整整齐齐,没有少女们最爱的多肉植物,只有几排书摞得整整齐齐的资料书籍,还有几个相框,其中一个好像是和家人的,一个是和室友的,还有一个居然…… 一晃都两年了,润蕴不禁感慨,当年的自己有点微胖,真的是微胖,但是站在砚晗旁边,怎么看都有点婴儿肥,两颊肉肉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暗喜,原来在砚晗姐心里,自己这么重要。窃喜归窃喜,还是先喂饱门外叫个不停的胖墩墩吧。 开完会已经快到五点了,元沐晨和谢砚晗走回小组专区,“大家注意一下,明天我们组将会进行新的项目,大家今天早些回去休息,五点就可以下班了,有什么相见的人啊,什么想约的饭呀,今天抓住机会。”说完还意味深长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正在偷笑的谢砚晗,转身走进办公室了。 打包了几个小菜,回到家才不到五点半,刚进门就看见拄着拐杖的人晃悠悠搬着一个箱子,脚步虚浮着,可把砚晗吓着了,“润蕴,你小心点,我来。” 润蕴一只手抱着的箱子,是刚刚快递送过来的,谁知还没走回沙发就被砚晗逮到了。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怒,一丝焦急,正犹豫时,声音的主人就已经走到她面前,截下箱子,伸手来扶她。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润蕴的声音里透着紧张和不自然,当然被紧张兮兮的砚晗忽略了。 “今天不忙,开完会就能回来了”,砚晗看着润蕴坐稳在沙发上,才松口气回答道,“晚餐再等等,我下个面?” 直到在南方读书,润蕴才知道面条可以有各种花样。可今天一尝砚晗姐的手艺,不禁感叹,无论多么花里胡哨,最好吃和鲜美的味道,只有一种。再配上外面买的小菜,润蕴一口气吃完两大碗面,还意味尤尽。 “我明天接到项目,所以,没这么多时间陪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到我的房间找找书看,还有就是,喂一下眼镜。” “我知道的,胖墩墩很可爱的,放心交给我吧,就是等做完手术,嗯,起码两个月还得拄拐,所以……”,润蕴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 本来是不好的消息,但砚晗心里莫名产生欢快,努力使得表情没太大变化,“我知道的,上次医生说了,等你的腿能正常走路起码要十周左右,你先安安心心住着,等好了再说。” 砚晗继续低头吃面,可莫名产生的快乐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表情有点控制不住了,“那个,我吃饱了,先去收拾一下,你慢慢吃。” 也许润蕴心里感受一样,这种不需要默契,都想到了的,这算是同居了吧? 第45章 手术后的第一天 不止是坐在砚晗旁的二胖感受到了,隔了一个桌的陈助理也感受到了,连元组长路过时也感受到了,谢副组长今天上午的表现不太寻常。 直到十一点多,润蕴终于回复了,坐立不安一上午的砚晗总算松口气,恢复常态。 ——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只要多注意,没有大问题。 “给你打包了我们食堂的饭菜,来尝尝。” 医院附近的小餐馆肯定比不上砚晗公司食堂的口味。 “一起吃吧,这里正好有个小凳子。”润蕴一边笑,一边将吃饭的小桌子摆正。八点吃完的早餐,到现在真的有些饿了。 砚晗也不在意医院病房的环境,小心坐到床边,动手拆盒饭。 “三号床病人,等会吃完了,记得绷劲和放松一下腿部肌肉,就按照刚刚我和你说的手法。” 润蕴应声抬头,向护士姐姐致谢。 “嗯?什么腿部肌肉?” “手术后的一种康复治疗,先吃饭吃饭。”润蕴脸上升起可疑的红色,故意岔开话题。 砚晗也不着急,时间还充裕着。 “你嗯,不要上班吗?”吃完饭还不到一点,砚晗收拾着碗筷一边回答,“不急,其实不远,我在这陪陪你”,说完还擦擦手。 “那你,那要不……”,刚刚害羞的人又开始支支吾吾。 “是帮你什么放松肌肉吗?”砚晗等这句话好久了,“可以呀,你教我怎么做。” 等润蕴掀开被子,砚晗才发现她的腿被包得像粽子一样,一抹心疼闪过,但马上用微笑掩盖了,“等我脱个外套。” 砚晗坐到床尾,耐心听润蕴说康复治疗的步骤,本来两人认认真真的,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好,还是对面人惹乱心跳,也可能距离太近。衬衫精致的刺绣花纹,最上颗纽扣没系上,项链懒懒搭在锁骨上,随她的呼吸一上一下,袖子半挽,手掌覆盖在不远处的被子上…… “润蕴?”砚晗看着对面孩子讲着讲着,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 “啊,我刚刚……刚刚……”,蹩脚的借口都讲卡壳的人脸更红了,“讲到哪了?” “你说完脚踝了。” “哦哦,然后第三步是……” 砚晗努力保持内心的平静,伸出去的手有点抖,左手小心托着脚掌底,真正实操起来难多了。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现在局部麻醉刚过去不久,你不用力我怎么放松?”润蕴看着她轻拿轻放的样子,不自觉笑了。 砚晗忍不住瞪她一眼,还是慢慢加大力气,“力度合适了就告诉我。” 足趾和脚踝放松后,第三步轮到大腿肌肉了。 过度紧张的砚晗出了一身薄汗,忍不住抬手转了转已经僵硬的手腕。润蕴也不忍心让她太累,“你休息会准备上班吧,大腿我自己捏捏就行。”最关键的是…… 不等润蕴满脑子黄色染料调配好,砚晗已经笑着下手了,“没事的,做一件事就做完整嘛!” 可能是爱好打球的缘故,润蕴对女生们健身最看重的练臀不太感兴趣,但对腿部肌肉的塑形,以及腰部最看重。砚晗的双手覆上她大腿前方肌肉的一瞬,忍不住心里好一阵感慨,幸好自己抢着做第三步了,不然这么好的手感什么时候才能感受到。 本来第三步最简单,但到砚晗这里,按摩了足足十五分钟,美名其曰力道不到位,所以得久一点。 骨节分明的双手在大腿上上上下下几个来回,润蕴装作用手机回复消息,可藏在被窝里的手将被单都绞皱了。 直到砚晗内心满足地站起来,背过身穿外套,润蕴才松了一口气,这太磨人了。 “晚上我来送饭,到时候再给你按摩,现在我得去上班了。”砚晗将松散的头发散下来,正准备扎上,润蕴突然一勾嘴角,“砚晗姐手臂酸吧,扎头发这种小事,让我来帮你?” 砚晗有点惊讶得一挑眉,含笑道:“行。” 润蕴将她披散的头发用手理了理,故意往前贴近了些,压低声音:“砚晗的发质真好。” 在润蕴轻轻以手当梳子理她的头发时,砚晗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果然,那双手有意无意蹭到了耳朵,插入发间从额头划到发尾,还有暗哑的声音在耳朵旁炸开。有那么一瞬间,砚晗忍不住想回头抓住那“罪恶”的手,堵住正在调笑的嘴,但她只是咬了咬后槽牙,压下酥麻感和燥热。 “快去上班吧,一点四十五了。”才扎了个头发就感到疲惫的润蕴晃了晃脑袋。 “好,你躺下休息会,我傍晚再过来,有什么事和我打电话。”砚晗知道现在的润蕴虽然表面还带着笑,也只是面露疲劳,但应该很不舒服,疼痛是肯定有的,只恨自己还是得去上班。 下午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砚晗也试着去忙碌工作上的事,可明明是熟练运用的语句,今天却怎么也看不懂。 润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枕头边的手机在不断震动,意识回笼的一瞬,疼痛占据了大半感觉,忍不住闷哼一声,又怕打扰到旁人的休息,连忙憋住。 “喂,砚晗……” 徐父听着话筒传来的沙哑声音,不由得一愣,“乖女儿,是爸爸。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声音这么虚弱?” 润蕴一愣,勉强多拿出几分精神,“哦哦,爸爸,我刚起床,没事的。” “啊真是的,不小心打扰到你休息了,我这个周末不要出差,你要不回家一趟?爸爸也好有一阵子没看到你了。” “啊这,过一阵子吧,我最近在同学家玩呢,刚刚还以为是同学打电话给我。” “这样啊,那行,你好好放松,过几天你有时间了再打电话回来。” “嗯嗯呢,一定。” 短短几句话,让润蕴更加疲惫了,手机都没放下,整个人又晕晕乎乎陷入梦里。 砚晗匆匆忙忙提着饭到病房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 一进门就看见润蕴半躺着,手机还握着手机。 “润蕴,润蕴,起床吃饭了。”砚晗小心凑近,轻拍梦中的人。 眼角的泪光明明那么小,可分量那么重,一下子砸在砚晗心坎里,泛起的心疼完全掩盖不住,从眼神和声音里透露出来。 “啊,砚晗你来了。”润蕴迷蒙地睁开两眼,饭菜香掩盖下疼痛,嘴角勾起想挂一个笑容,可抬手一抹,却发现几道干透的泪痕,抿了抿嘴,低头轻声道:“抱歉。” 砚晗什么也没说,将手里的饭盒放下,从包里掏出一张湿巾,小心帮她擦了擦脸,然后坐在床边,环抱住有些发懵的人,轻拍后背:“没事的没事的,只会今天疼,明天不会这么难受了,后天能好了。” 虽然原因不一样,但润蕴一瞬间得到莫大的安慰和鼓舞,她将头在砚晗的怀里埋得更深,轻轻嗯了一声,似赞同似舒适。 晚饭后,砚晗在床边敲着键盘,继续处理未完成的工作,润蕴在床上安安静静看书。 砚晗端起桌边又被添满的水杯,温温的,暗想:真的只会照顾别人。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说先看看24小时的情况。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去?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不要太晚。” 砚晗一挑眉,“我今天已经回去过了,今晚上陪你。”下午实在坐不住的砚晗又向组长申请早退,元组长看她一整天心神不宁无奈答应了,但是强调今天的任务还是要今晚上邮件发给她。所以才能早早洗完澡,亲手做好营养餐送到医院来。 润蕴一惊,但是看到旁边的饭盒而不是外面的一次性餐具,瞬间反应过来,“这真的太麻烦你了,我,我……” 上班早退的谢副组长大手一挥,“问题不大,你赶紧好起来最重要,你该按摩放松了。” 第46章 共眠 欲仙欲|死的半小时后,趁着砚晗出门打水,润蕴将头埋在枕头里,想办法让心跳速度降下来,“真是磨人的小妖精”,良久在枕头里憋出一句。 砚晗一口气喝完一杯水,无意识摩擦着手指,半分宠溺半分欢喜的眼神,是润蕴不曾见过的。 欲速则不达,理论都能理解,但是,砚晗思索片刻,是不是还慢了?怎么那边一点大反应都没有。 晚上十点半,在等润蕴休息的砚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哪知道润蕴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可精神了。 “要不你先休息吧?”润蕴合上书,但一时不知道砚晗有何打算。 砚晗伸了伸懒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抱枕,作势趴下,润蕴一拦,“等下,你……你就这么睡?” 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砚晗疑惑道:“不然?” 只见某人笨拙地移了移受伤的腿,将床留出一块空地,“你侧着一点睡应该没问题。” 窗外树上嚷嚷了一个下午加晚上蝉好像也休息了,有点寂静得过分。在如此安静的室内,润蕴低下的头不敢抬起来,心跳如捶鼓般震得头发晕。一个晚上她哪里看得进书,在知道砚晗晚上会陪自己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她睡哪? 一边心里骂自己不要太得寸进尺,一边又忍不住想象她躺在自己身边。 数秒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的心又渐渐沉到谷底,还是忍不住抬头,想去看那个人的表情,嫌恶罢,惊讶罢,这未尝不是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的一种办法。 抬头的一幕让她哑然失笑,砚晗正努力用手去够脖颈后的项链卡扣,刚刚取项链的时候好像卡着头发了。 “我来吧,你坐过来。”砚晗也觉得没有镜子帮忙,不如寻求另外一人帮忙。 取下项链后,润蕴放在手掌里摸了摸,上面有砚晗的体温。刚准备开口,就看见砚晗非常淡定的转身,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下了。 …… …… “嗯?”砚晗疑惑。 “嗯,没事。”润蕴压了压嘴角,收起一脸的惊讶,“这个给你放哪?” “放枕头下吧,我明天再戴。” “啊好的。” “你不下来躺着?还坐着干嘛?”砚晗一边说着,还拍拍身边的被子。 明明病房里开着白炽灯,可现在的场景就如同黄暖灯光一样让人心跳加速。 “嗯好……” 等润蕴慢慢躺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明明是自己发出的邀请,怎么反倒是自己不好意思??? “想上厕所,喝水就喊我,不会很麻烦的。”砚晗说着说着声音就被困倦吞了。 因为腿不方便,润蕴只能仰天躺着,为了节省空间还稍微斜侧了一点,砚晗正对自己侧躺着,距离比想象中还要近,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砚晗的手。 夜晚的微风从窗口吹入,熟悉的味道有极好的安神效果。本来不太困的润蕴,在旁边人规律的呼吸下,也逐渐闭上眼步入梦乡,一夜好眠。 清晨,砚晗比闹钟先醒来一步,发现自己隔着被子贴上了润蕴的一只手,脑袋可能开了导航自动寻找到她的肩膀作为枕头。 你是有多困,居然昨晚上浪费了大好时光,刚躺下就睡着了,砚晗心里叹息着,一边半支起身准备起床。 可目光扫到旁边人就移不开了,下颚线到脖颈的线条利落,病号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点锁骨,头发有点凌乱,有些还半遮盖着眼睛。 砚晗无意识抬手,轻刮着她的下颚线,正准备帮她把头发撩开时,闹钟突然响起。 !…… 润蕴被闹钟吵醒的前一瞬,感觉有东西蹭着脸颊,她扭扭头,用肩膀磨蹭了几下痒痒的位置,确定没东西,“嗯哼”了一声表示满意。这在图谋不轨的砚晗眼里就像小动物撒娇的举动,温柔注视着她,无声笑起来。 砚晗换好衣服,把买好的早餐放在桌上,也不吵醒床上的懒虫,留了一张字条放在桌上,悄悄退出了房间。 润蕴醒来还睁不开眼睛,用手小心往旁边摸了摸,发现只有一点点残留的温度,睁开眼确定病房只留她一人了,才将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 你是有多困,才晚上一下子就睡着了,而且早上还起不来,都没和她告别。在被子里吐槽完自己的润蕴慢慢坐起身,看到旁边桌子上的早餐和字条。 ——起来先喝半杯温水,早餐也要记得吃,有什么事联系我。——砚晗 中午砚晗照样打包盒饭,两人一起吃。 “上午医生来看过,说恢复得还行,等会可以试试双拐下床,下午可以出院了。” “嗯嗯,我知道的,来的时候碰到医生了,多聊了两句。等会吃完我陪你试试,出院的话,等我下班后来接你好吗?” “嗯嗯,你方便着来,我不着急。” 下午六点一到,砚晗又火急火燎地下班了。 陈助理羡慕地一抬头:“副组长真的效率好高,上班时间就能完成任务了。” 二胖嚼着薯片抬头:“你完不成吗?” 元组长悠悠飘过:“你居然完不成?” ……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陈助理默默低头清算数据。 接到润蕴的砚晗总算松口气,目光注视着她坐稳在副驾驶座后,一只手撑着她的座位靠背,另一只手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润蕴僵硬着没动,声音如蚊蝇嗫嚅着:“不用麻烦啦。” 砚晗听到有点害羞和撒娇的语调,莫名戳到了心底,起身的时候,故意慢了一点,抬手刮了刮润蕴的鼻梁,“不方便的事我来,你小心膝盖就行了。” 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过于暧昧了,砚晗赶紧岔开话题:“你得先陪我去一下公司,我忘记拿一份文件了。” 木偶人润蕴机械回答道:“啊,好的。”鼻子上火辣辣的,今天不是降温吗?怪闷的。 下楼的时候,砚晗碰到了经常合作的法务部同事小胡,两人闲谈了一下最近项目的专利申请资料,一直到门口才分别。突然听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发出鸣笛声,砚晗心一慌转头看去,发现润蕴兴奋地朝这边挥手,“胡老二!胡老二!” 全公司都称赞非常有绅士风度的胡铎听到声音,先是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非常不注意形象的穿着西装奔过去,一边还喊着:“老大!” 胡铎奔到车前,才发现老大的腿绑着奇怪的固定护具。 “老大,两年没见了吧!你咋混成这样了?” “胡老二你闭嘴,这是我打球的时候伤着了。” “我听我妈说你回来了,还不信,你回来了怎么可能不找我打球呢?原来武器受损了。” “等我好了,再战,你先好好练着,不然被我完虐就不好了。” 砚晗看着两人隔着窗户聊得热火朝天,那么生动的表情,最近都没对我显露过,目光闪过一丝酸味,走到车前。 “你们两个是同事吗?砚晗是我的师姐,胡老二是我高中的小弟。” 胡铎意识到两人应该是准备回去,也不便继续聊天,“那我们过几天再聊,等好了我们再战。” “好,你先去吃饭吧,都七点了。”润蕴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告别,砚晗见胡铎走远一些了,将车窗调上。 “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回去鸡肉炖好了,但是还没煮饭呢!”砚晗递上一块糕点,自己也拿着另一块咬了一口。 刚刚遇见熟人的润蕴很是兴奋,胆子也在多巴胺的刺激下大了一些,看见砚晗嘴角的碎末,“你过来些。” 准备发动车子的砚晗愣了下,没听清,靠过来一些,“什么?” “再过来些。” 砚晗这回听清了,下意识往润蕴那边靠了些,凑过去听润蕴有什么事情。 润蕴伸手,想尽可能避免蹭掉砚晗口红的同时,帮砚晗清理干净。 砚晗没看见润蕴的动作,正一边嚼着饼,一边想着怎么处理“情敌”。突然感受到嘴角有什么痒痒的,打算轻轻舔掉,可居然……舔到了有点热的,某人的手指。 手和脸触电一样弹开,周围环境快速升温,还没待润蕴开口解释,有人敲着玻璃。 公司门卫大爷一脸不爽地站在车外,“走走,这里不准停车的。” 砚晗放下窗户,不好意思地道歉,将刚刚的感觉压下去,启动了车子。 第47章 气恼 可能是大爷的表情太过生动,“噗嗤”,润蕴怎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砚晗的心情也随之一扬,冲淡了暧昧和小尴尬。 等红绿灯时,砚晗扭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顺势打探隐藏情敌的情况:“你为什么称呼胡铎叫胡老二啊?” 润蕴很自然接过来喝了一口:“他呀,当时总考我们班第二名,球场上也总是输给我,可不就是老二嘛,久了都习惯了。” 砚晗听着语气里的放松和长时间才能形成的亲昵,暗想两人真的是好哥们无疑了,也随口拣两句:“他的能力水平在我们公司的法务部倒是无人能及。” 润蕴听到夸赞的话,脑袋里警钟大作,收起懒懒散散,恢复一脸正经:“他就是有个坏毛病,只要球场旁边有漂亮女孩子,打球必定状态不佳,三心二意。” 可怜被带了好大一顶帽子的胡老二,还美滋滋地想今天碰巧遇到了老大,激动之余还给老妈发了个信息:妈!你说的没错,徐润蕴真的回来了。 砚晗听到也没什么反应,熟练转着方向盘,“喜欢看美女挺正常的吧。” 完了完了,这该死的胡老二,我为啥今天要鲁莽地打招呼呢?就应该腿好了直接约出来打球,将他完虐一顿。润蕴恶狠狠吃下最后一块糕点,气从心生。 晚饭后。 “我八点半有个视频会议,大概一个多小时左右,可以自己在沙发上看书吗?” 润蕴乖巧地点点头,旁边的小胖墩眼镜正陪着她。 “不要乱动,助行器明天才到货,所以用双拐的时候小心些。”砚晗还是颇不放心地强调。 “知道啦,一个小时很快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砚晗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是个很懂事的小孩子。” 润蕴听到这一句并不开心,难道在她心里,我还是最小的师妹?小孩子,小孩子……不甘心和克制两种极端欲望在心里打架,荒凉和疮痍感爬满心头,也是,没有其他理由让砚晗姐这么照顾自己,同门师妹是唯一可能的原因了。自己一来就给她添了这么多麻烦,还,还恬不知耻产生占有的想法。 润蕴猛地一卸力,背部砸在沙发靠背上,用力两个深呼吸,想吐出心底的郁闷,可沉重感挥之不去,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开完会,砚晗打开房门,客厅的柔光映照着客厅里的一大一小,大的一只手举着书懒懒靠在沙发上,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揉着小胖墩的脑袋,小胖墩好像特别受用,每揉一下,眼睛眯一眯。 “有没有饿?我削个苹果给你。” 润蕴抿了抿唇,低声道:“晚餐挺饱的,真的不用了。” 砚晗听出了语音里的沉闷,虽有不解,也不好过多询问,“我刚刚开会饿了,但一个大苹果我也吃不完,一人一半?” 润蕴忍不住用劲揉了揉,小胖墩唔了一声,跳到另一个沙发上,她手里一空,突然想到新的主意,“嗯,那行,你洗了我来削怎么样?” “唔,那我能好好享受了。” 润蕴听到回答,顿时心情舒畅了。砚晗看着刚刚还闷闷不乐的人突然喜笑颜开,又好像意识到表现得太明显,倏地收敛了。 转身拿苹果的砚晗发现了问题,难道是关心多了一点让她不自在吗?可是,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有什么办法让眼睛移开,让心不顺从本能的远离。 正犹豫着,突然回想起木清柔传授经验时特别强调的一点:展现弱的地方,甚至可以装弱。 才意识到两人隔了一个“辈分”的砚晗拍拍额头,怎么忘记这个了,可能润蕴突如其来的受伤,实在吓着自己了。 整理好心情,拿起苹果走向厨房,一边向沙发上的润蕴招招手,“来啦,洗个手,你刚刚摸了胖墩儿。” 砚晗盯着润蕴不太熟练的削皮手法,有点想笑,润蕴被她盯着,手指都有些不灵活。 “我妈削皮滑溜多了,诶嘿,你这里转一下嘛。” 砚晗瞎指挥着,“我来我来。”假装忍受不下去,自告奋勇来指导。 A few minutes later…… “哈哈哈哈哈。”润蕴看着手里的丑苹果发笑,一半是自己削的,另一半是自告奋勇的砚晗。 另一半那磕磕绊绊,啃啃哇哇的痕迹,实在是搞笑的过分。 砚晗两刀将苹果劈成四块,然后擦擦刀,淡定一句:“这样就看不出了。” 润蕴继续抱着肚子笑个不停,错过了砚晗嚼苹果时一闪而过的笑容。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润蕴问道:“我那个房间的浴室里好像没有浴缸。” “我睡的主卧倒是有,但不怎么常用,得多洗几次,我们一起过去吧。” 砚晗冲洗着浴缸,润蕴挪回自己房间里拿浴巾和衣服,做完手术的位置还不能碰水,所以洗澡用浴缸最方便。 没等多久,砚晗朝润蕴招招手,“帮你放好热水了,一个人可以的吧。” 润蕴点点头,害羞爬上耳朵,那肯定得可以啊! 砚晗的眼神自然不会错过耳尖的一点红,心里暗笑:这孩子不是北方人吗?难道大澡堂子里会害羞,肯定被南方同化了。 也不是第一次见润蕴半遮半露了,以为自己快免疫的砚晗盯着随雾气一同走出浴室的润蕴,头发已经长到锁骨了,发尾没包好沾到了水,现在正贴在修长的脖颈旁,衬得皮肤白得极为诱人。 润蕴只用了单拐,一只手半捂着胸口,往自己房间走。 砚晗恍惚了片刻才发现这孩子怎么往外走,急忙下床:“等,等等。” 润蕴“敌”不过,半瘸半就地坐到床边,“你自己把衣服放到我床边,又回自己房里,白跑一趟。” 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没拿衣服过来的润蕴:…… 偷偷摸摸把衣服拿过来的砚晗:“省省力气,自己吹头发,我去洗澡了。” 润蕴擦了擦发尾,确定某人进浴室后,解开浴巾打算先穿衣服,“哗啦”,浴室门突然被拉开,来不及套衣服的润蕴慌慌张张把被子一掀盖住上半身。 砚晗走出浴室边摘手表,眼前一花,见床边的人用被子一角盖住身体,脸上爆红,瞬间明白了什么,忙将眼睛闭上,将手表放在旁边的地上,“额这,怪手表,手表忘取了。”转身往回走,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纸箱子。 直到浴室门又被关上,有水流声响起,羞红了脸的润蕴才将头从被窝里伸出来。 仿佛是有前车之鉴般,砚晗穿得整整齐齐走出浴室,头发滴着水也不在意。地上的手表已经被安安静静移到床头柜了。 “你帮我吹吹头发,我得回个消息。” 刚刚吹完头发,又准备回房的润蕴被成功截下,“行。” 不像润蕴经常烫染的头发,砚晗的发质细软,非常顺滑有手感,吹起来特别轻松,但如果操作不当,明早起来容易炸毛。 润蕴一边吹一边走神,眼瞅着一滴水珠从侧边头发上低落到锁骨,顺着向下,滑落到衣领里。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下无意识的吞咽声,润蕴用吹风机狂扫侧面,把还在打字的砚晗吓了一跳,“没,没事,就是旁边还没吹干”,润蕴眼神飘忽着。 “你今晚就睡在这吧”,很轻的声音响起。 背后的润蕴关上吹风机,往前靠近了些“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晚就睡在这……”砚晗眼里带着润蕴看不懂的神色,转过头对着她的眼睛说道。明明不懂,可莫名引得心跳加速。 距离太近了,比昨天晚上还要接近,润蕴都能看清砚晗眼中自己的倒影。 她若无其事向后靠了些,“我……” “只是那边的床还没收拾,上次你汗透的被单还没换。” “……” 砚晗有点气恼,转过身不再看身后人,直接抛出底牌,本来想再多说两句,逗逗润蕴,但被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彻底打消了。 润蕴眼看着砚晗走到床的另一边,直接掀被子躺下,动作一气呵成,还不忘淡淡一句:“你记得关灯。”无奈笑着低头摸摸鼻子,我打算答应来着,怎么就,就感觉她生气了? 砚晗虽背对着,可一直努力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窸窸窣窣好一阵,才明显感受到床那边沉了沉,随后很轻的一句话传来:“晚安。” 一夜好眠。 第48章 怎么练的? 九月悄悄就要溜走了,天气却不减半分燥热。 “喂,润蕴,怎么了?”砚晗刚走出电梯就接到了电话。 “砚晗,那个牛肉和羊肉,我分不太清,你还记得牛肉放在哪一层了吗?” “最下面那一层的是牛肉,你得先取出来解冻,我要去一趟超市,过一会才到家。” “嗯嗯,好的。” 多了一个人,日子也过得不一样了。 砚晗不出差的日子,一般要六点才下班。为了让两人晚上能早点吃饭,润蕴自告奋勇成了谢大厨的副手。 两人前一天晚上约好明天吃什么菜,第二天先由腿瘸的副手煮好饭,切好菜,准备好一切食材,坐等谢大厨回来,十分钟内就能吃饭了。 当然润蕴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炒菜能力差这个事实,毕竟南方小炒的口味,真的,真的很好吃,比中午点的外卖香多了。 同时为了减轻砚晗的负担,两人在三周的磨合下逐渐达成一致:能一起做的就分工合作,能润蕴独立完成的就让她独立完成,最后才是砚晗需要做的。 比如晚饭两人一起准备;中午砚晗来回一趟太辛苦,润蕴就一个人在家解决午饭;而润蕴膝盖还是不能长时间活动,固定支撑没有解除,所以得由砚晗在上下班途中带菜或者生活用品回来。 今晚还是谢主厨炒菜,徐副手扒拉在门口偷师。 芹菜小炒牛肉,香酥荷包蛋以及一个丝瓜汤,干饭人润蕴吃得满脸幸福。 砚晗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你说……” 还没说完突然被旁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没事,你先接电话。”干饭人抬头笑了笑,依旧停不下筷子。 “好。” 然后,好巧不巧等砚晗打了半个小时电话回来,两人都忘了。润蕴只纠结菜都凉了,而砚晗则思考着刚刚电话里的工作内容。 第二天上午十点,坐在办公室里的砚晗又陪元组长参加会议。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心不在焉转转笔尖,砚晗继续走神。 刚刚某个同事的铃声突然响起,在会议室里特别突兀,一下子让砚晗突然响起了什么。 电话,电话…… 糟了!!! 昨天接到润蕴电话后,妈妈也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 “喂,砚晗呀,最近是不是特别忙?” “啊妈,有点点,但忘记打电话回家了真不好意思。” “哼,你还想得起这件事也还行。你老爹现在天天在下面和邻居打牌,昨个都想起你有好久都没打电话回来了,你倒是还要我提醒。” “哎呀呀,妈,我真的错了。” “我可买好票找你来玩了,明天就是周五了吧!这个周末要加班吗?” “妈,真可太巧了,我这个周末轮到休息,不用加……”砚晗突然想起家里藏着的“小娇妻”,一下卡顿了。 “嗯?不用加班是吧,那真好,可以陪妈妈多玩两天。” “啊妈,就,就是,家里,家里还有一个朋友。” “哦?你是找了合租,还是,男朋友!”话筒那边钟菁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连旁边假装看报的谢爸爸都放下了报纸。 “不是,不是,都不是,是大学的师妹,我记得原来和你们说过,徐润蕴。” 两人多聊了一会,钟菁拒绝了女儿请假来接她,只说自己到时候搭个车来,很方便。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给忘了呢!得赶紧发个信息给润蕴。 于是元组长又欣赏到了有趣的一幕。 一向波澜不惊的砚晗,短短两分钟内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化成一脸懊恼。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放到桌面下了,正偷偷发信息。 可惜,就是晚了十分钟。 十分钟前,润蕴正坐在瑜伽垫上做康复训练,后背出了一身汗,但是腿部的恢复情况让她感到欣喜。 突然,听到密码锁滴滴滴的声音,难道是砚晗回来了? 一脸欣喜的转头(好吧,虽然嘴上说着心里想着,都觉得砚晗中午回来太辛苦了),“砚……晗”,一位比自己年长十来岁的阿姨正朝着自己友善地微笑。 “润蕴是吧!我是砚晗的妈妈,你喊我钟阿姨就好啦!” 润蕴石化了…… 然而小时候院子里最受叔叔阿姨喜欢的润蕴本能被瞬间激发,虽然心紧张得不行,腿也受了伤,但动作很利索,支起手边的单拐,猛地站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阿姨来了呀!那么远过来累着了吧!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 水壶和玻璃杯边缘不断轻微碰撞着,润蕴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明显跳动时速过快,趁着在茶几边倒水的一点点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钟菁想着昨天还特意强调过,关于自己要过来这件事,女儿也要和润蕴说一声,可这孩子准是忘了。看看这小姑娘吓得动作都利索了。 “谢谢润蕴啦!你动作还是小心一些,慢点点。” “啊好的,好的。”润蕴忍不住脸红,果然被看出来了。 “我也是昨天听砚晗说了,受伤了小事,但恢复一定要做好做到位,阿姨以前打排球伤着手腕,还打过封闭针呢!” 两人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聊起来。 砚晗迟来的短信静静躺在收件箱,没得到任何反馈。 这种场合不能直接打电话回去,真是急死人了,晚一分钟,妈妈到的可能性越大一分。 十点四十七,会议结束,砚晗走出会议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润蕴打电话。 另一边,润蕴正和钟阿姨探讨饺子的包法和做法,突然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来电。 “喂,润蕴,有件事情昨天忘记和你说了。” 润蕴看了看旁边淡定喝茶的阿姨,有点虚虚地摸摸鼻子,很小声说:“我已经知道了,阿姨早到了。” 钟菁淡淡示意打开免提,润蕴冒着冷汗照做。 “……啊,到了是吧,怎么这么早,还没到十一点,嗯那行……” 钟菁幽幽飘来一句:“怎么?你还怕我欺负家里这位不成?” 砚晗那端陷入寂静,半晌,才有弱弱的回应:“妈,您在旁边呀!当然没事,来得早挺好的,中午热得慌……” “得了,还不知道你这丫头,你妈妈这么早来就是想给你们做午饭来了,等会回来吃饭哈!” “诶,好……”,砚晗还没说完,对面嘟一声忙音。 砚晗敛了敛嘴角,扶额,回家想揍一顿润蕴怎么办?妈在旁边也不提醒一下。 “噢哟,十一点了,我们有的其他时间聊,阿姨从家带了好些海鲜来,正想中午做呢!” “钟阿姨,我来帮您吧!这些天一直做谢主厨副手,所以有自信可以做好阿姨副手的。”润蕴缓慢跟着阿姨进厨房。 “那也行,阿姨教你,来把这些海鲜洗干净。” 砚晗回到家,饭菜的香味散满整个客厅,厨房里温馨的画面让她的疲惫一扫而空。 妈妈正切菜,润蕴则在水池边,专心洗菜叶,两人还时不时转头说上一两句。碗与碟子叮当作响,水流冲洗菜叶的淅淅沥沥,钉板与刀碰撞的咚咚咚,这是生活最美的乐章了吧! 润蕴没忍住扭了扭有些僵的脖子,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砚晗,突然有种超级英雄来拯救自己的既视感,一激动忘记手里的菜叶,直接抬手热情示意“超级英雄”,结果水滴溅了半身。 砚晗看着她的傻样忍不住笑出来,润蕴愣了愣,也不太在意,继续回头扬着菜叶傻笑。 砚晗换下外套,走过来帮润蕴洗菜,目光扫到她衣服的时候皱了皱眉:“水都沾湿了,去拿纸巾擦擦。”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去摸摸的,谁知道润蕴穿了件白T恤衫,虽然谁都知道白T恤容易透,但也不至于自己“拍了拍”就贴到皮肤上了吧? 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还真的是那种成块状的,想到两年前自己猛练腹部肌肉时达到的巅峰状态,也只能显出最上面的,不能做到她这样马甲线线条清晰。 “咳哼”,头顶上传来淡淡咳嗽声。 砚晗强忍住好奇心,淡定扎着围裙:“练得不错。”半晌,又忍不住转身,伸手摸了摸,“你这上面的怎么练出来的?” “砚晗,洗好了吗?” 钟菁直到砚晗走进厨房,才发现她回来了。刚想喊她过来帮忙切菜,只见宝贝女儿很自然地关上水龙头,扶着润蕴后退一步,然后……然后就盯着人家的腹部看,还摸了摸。想着这边可能发生了什么要帮助,于是也走过来看一下情况。 那声咳嗽是钟主厨实在看不下去,咳一下表示该要洗菜了,谁知道自己还没走,砚晗又转过来,继续……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尴尬得脚指头想抠出一座埃菲尔铁塔。砚晗为了补救一下尴尬情况,几乎是脱口而出:“妈,您在啊……” 第49章 洞幽烛远 微凉的手掌突然贴到腹部,润蕴猛地吸了口气,躲无可躲。 钟阿姨的一声咳嗽,不止吓到了砚晗,还把润蕴吓了一跳,刚刚居然沉溺到冰冰凉凉的触感里,忍不住老脸一红。刚想侧身用力去拿摆在一边的拐杖,突然前面人又回头,手肘顺着她身体的转动撞到了润蕴的胸口。 唔,有点痛。 砚晗明显被妈妈吓着了,没仔细体会手肘贴着的柔软感,只稀里糊涂问了一句您怎么在? “我,我先去换件衣服。”润蕴落荒而逃。 厨房里,钟菁略带嫌弃地拍了拍砚晗的小脑袋瓜,“继续洗菜吧,刚刚我也不知道谁在辛辛苦苦切菜。” 两人继续分工合作,良久,钟妈妈开口道:“润蕴挺懂事的,看样子也蛮懂照顾自己,比你强多了。” 砚晗弯了弯嘴角,夸赞润蕴不就是夸赞自己嘛。但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顶嘴:“哪里啊,明明我更会。” “哟哟哟,你还真自信,这回来看见冰箱整整齐齐的,上次我来,呵呵,不知道谁家冰箱居然长毛了,豆腐都能被你整成霉豆腐,可厉害了。” “妈!能不能不要再提旧事了,我都说了那两周我经常出差,还停了两天电!”砚晗又羞又气,菜叶都不小心扯烂了。 “好,我不说不说,这次来倒是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我觉得你肯定做不到。” 润蕴站在厨房门边,笑着听里面的聊天,莫名一股心酸涌上来,深深呼吸了三口气压下去,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转身离开。 钟菁虽然和女儿绊着嘴,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拐杖敲击的声音,“小润蕴呀,来帮帮阿姨切辣椒。” 砚晗听闻有些捉急,“妈,你让别人休息一下,站久了对……” “哟哟哟,瞧瞧这护短的模样”,显得不知道啥小心思。钟菁有过国外留学的经历,虽然那一段日子不怎么美好,但是敏锐程度和思想开放程度比寻常人强得多。原来和砚晗聊天时感觉到的,这次亲眼看见自家女儿和润蕴的那点粉红泡泡,再综合润蕴本人英气的长相,洒脱的性子,得,说不定女儿自己还没分清楚心里的感觉。 果不其然,平地惊雷,“心怀鬼胎”的两人虎躯震了震,砚晗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语调上扬:“妈!” 砚晗很隐晦(自以为隐晦)地问过母亲大人关于同性恋的一些看法,被母亲大人调笑过:只要是宝贝女儿带回来的,都算女婿。 可怜的菜叶还没经过菜刀就已经被截成好几段了,砚晗自知情绪暴露了,干脆不说话继续洗菜,一边郁闷又隐隐藏着期待和欢喜。 钟菁继续笑笑,深深看了一眼润蕴,转头在塑料袋里找蒜苗。 润蕴在突然莫名紧张的氛围下来不及细想,决定先听从安排,等有时间再琢磨琢磨,现在还是先认真切辣椒…… 三人饱餐一顿后,砚晗和润蕴两人洗碗,钟妈妈坐在沙发上逗狗。 “你先去休息吧,碗又不多。” “没事的,你洗我负责擦干放进柜子里,两人快一些。” 砚晗边刷着碗,转头看了一眼客厅,回头看了看正一本正经做事的润蕴,半调笑道:“你是害怕和我妈妈多待一会吧?” 润蕴不知道的是,其实砚晗更担心,怕润蕴和妈妈在一块尴尬,怕润蕴变得胆小,怕妈妈不喜欢润蕴。 “怎么会,虽然现在还有些陌生,但也不至于到害怕的地步。” 砚晗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嗯,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妈,我先去上班了,晚上尽量早点回来,润蕴你多照看一下。”说完也不顾跟屁虫润蕴震惊的表情,穿上高跟鞋,带着一股雀跃劲出门了。 “噗,大傻子。”关上门的瞬间,砚晗止不住笑。 钟菁听闻,露出和善的笑容,看似随意地点点头。 润蕴的手机震动,微信一条新消息。 ——下午怕怕的话,多睡会午觉吧,客房的床被都换好的,告诉我妈可以到那休息。 润蕴看着消息哭笑不得,好吧,虽然真的没到害怕的地步,可总会有点不自在,会时刻关注自己的言行举止,万一……万一呢……留个坏印象就不好了。还有,怕怕这个叠词真的好可爱,润蕴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久。 “钟,阿姨……”润蕴刚想告诉钟妈妈可以回房午睡,就见她已经在摇椅上睡着了。 润蕴拄着拐杖,将沙发上的薄毯拿起来,小心翼翼盖到钟妈妈身上,还将将空调温度升上去一点,做好所有工作才轻悄悄回房。殊不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满意地笑笑。 润蕴睡到下午三点便起床了,走到客厅,见钟阿姨拿着本书正在研究。 “阿姨,我在您旁边做会运动,不会打扰到您吧?” “当然可以的。” 前期的运动动作简单,就是普通弯腿的动作,但是需要次数多。同时做运动如果不疼痛会没效果,太疼痛又不利于恢复,所以做完一轮出一身汗。 钟菁看着背部贴着地面,努力弯腿的润蕴,顿时失去了研究书上内容的兴趣,转而研究润蕴的动作。 “你是膝盖受伤的话,是要做被动屈曲来恢复吧?” “对的。” “你现在是弯多少角度?” “医生推荐了一个范围,我的恢复情况比较好,所以在范围内偏大的八十度左右。” “我看你是躺在地上的,但是腿每次弯曲的程度真的差不多八十左右,你怎么做到的?” “啊这个,我开始也很苦恼,还是砚晗给我出的主意。窗帘这里有一条竖线,我每次就以这条竖线的这一点作为膝盖的基准,然后这里是砚晗测量完角度后,给我画的一个卡通人,每次我只要小腿弯曲到这个小人的头附近就差不多八十度。” 钟菁更加好奇了,走近一看,果然窗帘上以那条竖线上一个黑实心点为圆心,在30、60、90、120角度都有一个丑丑的,倒是憨态可掬的卡通人。 “砚晗真的很照顾我了,第一周都是她陪我一起连的……” 艰难做完一组的润蕴放下双腿,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笑道。 “她呀,也只知道操心别人,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你不知道,上次我来……” 两人畅聊了一下午。 晚饭餐桌上。 砚晗悄咪咪靠近润蕴:“你快尝尝我妈的那个糖醋肉,真的特别好吃,我怎么也做不出这个味道,你看看可不可以帮我尝出一些门道来。” 润蕴早就看见一盘子像鸡柳一样的肉,外壳黄嫩酥软,但一直没下筷子尝试。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产生兴趣,一连尝了好几块,甚至多回味了很久。 钟菁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还有这种间接给人夹菜方法?长知识了,砚晗晗啥时候还会这种套路了。 润蕴品尝完,假装帮砚晗夹菜,凑近砚晗:“第一次吃,我没尝出来,可能和糖醋排骨一个配方吧?” 砚晗吃着刚刚润蕴帮自己夹的鱼肉,温柔笑着,真憨。 钟女士今天第二回 看不下去了,“听润蕴说,客房留给我睡?昨天换的床上用品?” 润蕴咂摸着这句话,有点奇怪,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她想起了什么关键东西了。 砚晗可纠结死了。 如果说是昨天换的,可润蕴是知道自己昨天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的。 如果说是原来就换的,那这两周“拐骗”润蕴和自己一个房间的原因岂不是…… “嗯呢,客房已经整理干净了。”砚晗一闭眼,心一狠,先用以偏概全的答案抢救一下。 钟菁也不追问了,只淡淡来一句:“那你晚上睡觉注意点,可别踢着别人受伤的腿了。” “……” 砚晗表示自己很后悔。 第50章 那些伤心事 夜幕沉沉,星光点点。砚晗正在浴室洗漱,润蕴坐在床边回想着白天的事情。 砚晗的性格可真不像她妈妈。钟阿姨为人热忱,和小朋友聊天会开玩笑逗乐,因此难给人疏离感和拘束感;砚晗嘛,记得刚认识她那会,除了实验的事情,其他什么都不会和自己提起。 “开始护短了?”护短,护短?怎么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词带上调侃语气,听起来这么引人遐想。至于被单的事,可能是砚晗知道钟阿姨要来的时候换的吧,应该好几天了,最近她这么忙,忘记和我说也是正常的。 刚想到这,砚晗擦着湿头发出来了,熟练地盘腿坐到润蕴旁边,润蕴已经准备好吹风机等着了。 “我刚刚还在想,钟阿姨那么爱聊天,怎么你话不多呢?” 砚晗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你是在嫌我和你说话的时间少了?” “哈哈哈哈,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只有在她面前容易气得跳脚。” “和你挺多的了。初中才和妈妈住在一块,小时候我还闷一点,知足吧知足吧。倒是你,好像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你和叔叔阿姨通电话。” “打,打过的,当然白天打电话的。” 砚晗感觉吹风机僵在相同位置足足五六秒,才慌慌张张转开。 有点奇怪,不,现在一想很奇怪了。按理说平时聊天多多少少会提及家人,可她哪怕生病住院,也自始至终没联系过,难道真是我不在的时候联系的? 这个问题怎么思考也暂时无解,房内关上灯,漆黑一片,却一点也不能让两人的心平静。 要么就是家里出事了,要么就是和父母吵架了,难不成是……出,出……柜? 睡觉睡觉,这是别人的家事,不不,润蕴的私事,不要再想了,睡觉吧睡觉吧。 润蕴很小心地起身,身边人好像睡着了,稳妥起见还是选择摸黑往浴室走去。 关上门,打开灯,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眼眶泛红,眼泪有点压制不住,只能大口用嘴呼吸着。等略微平静下来,再用冷水小心洗了两次脸,意图掩盖哭过的痕迹。 平缓好心情,拉开门,却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砚,砚晗。” 顿了片刻,才小心问道:“吵醒你了吗?” 她的眼睛里还带着点微红色,声音多点鼻音。砚晗觉得睡前是不是真的说错话了,止不住后悔:“你把脸上水擦干,我,我刚刚没睡着,听见你好像吸了吸鼻子,有点担心。” “哦哦,没事的,就是睡不着。”润蕴说完就想拍自己,睡不着你洗脸干嘛?打算清醒着入睡? 砚晗听着这蹩脚的借口,只是笑了笑,“那就赶紧睡吧,清凉劲过了可不好。” 润蕴乖乖躺下,现在的她还是只能保持仰躺的姿势,眼睛酸涩得难受,索性用被子先蒙着头。 砚晗坐在床边,想摸摸她的头,也只能忍下了,“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妈妈是不是睡得舒服,晚安。” “晚安。” 第二日钟妈妈起床的时候才不到七点,见宝贝女儿已经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准备早餐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现在准备早餐等润蕴起来岂不是冷了?” “她啊,今天可能九点后才会起来吧,昨天太晚了。我到时候再帮她专门准备。” 回头便看见钟菁眼底的震惊还有…… “你,这,别人还是伤号呢,这……” 砚晗满脑黑线,“妈,你在想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昨晚睡得晚。”等等,这是什么解释,越描越黑。 钟菁摆出听懂的表情,认真看了一眼砚晗,说道:“砚晗你这是自己招了嘛,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砚晗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忍不住心里烦躁不安:“以后再说,八字还没一撇。” 正如她的估计,等母女两九点一刻买完菜回家,正好瞧见润蕴走出房间。 砚晗招招手:“来,我买了豆浆还有你最爱的饼,趁热吃。” 润蕴早上起来的时候,摸到旁边是冰冰凉凉的,想必砚晗昨夜一直没回来。自己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呜咽地难受,早上眼睛都肿了,所以格外困倦。 钟菁看到润蕴略显憔悴的模样,暗想幸好知道自家女儿是个老实人,不然…… 在老阿姨浮想联翩之际,润蕴乖乖做到餐桌旁,小口嚼饼。 “等我们切完饺子馅,一起包饺子怎么样?” 润蕴兴奋地抬起头,刚想答应。砚晗无情地打断道:“润蕴上午先做完康复运动,昨天的任务数肯定没完成。” “我昨天做完两组的,一共就也就少了三十多个吧!” “那也是少了,今天每组补二十个。” “好吧……” 个忙个的,目标一致,动作都很利索,等三人坐在桌上包馅才不到十一点。 由于唯一的一个北方人不能和面,所以砚晗直接买了饺子皮回家。 钟菁一边手不停忙活着,一边笑眯眯问润蕴:“你们老家吃饺子,是自己和面的吗?” “是的,我也会和面,可惜现在腿无法支力,就使不上劲了。”润蕴很遗憾地摇摇头,“等下次阿姨来,我们做正宗的饺子吃。” “这样啊,我听砚晗说你老家就是H市的,不知道你的爸妈……” 砚晗听着两人的聊天,不妙,我妈是打算查户口了,慌忙打断道:“妈,你那个饺子皮戳破了,要换一个了。”要知道,昨晚就是自己随意提了一嘴,让她那么伤心的,这个问题不能再问了,怎么忘记提早和妈说一声了。 润蕴今天倒是很洒脱地回答:“我老家是H市所属的一个县城,我爸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在做生意,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我妈”,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音调的平稳,“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说出来总算心里好受了,去年母亲去世后,总在外人询问情况的时候遮遮掩掩,或者提起父母的时候找话题岔开,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怕受到同情,因为害怕深埋在心底的伤心被挖出来,怕控制不住太想太想妈妈,还有,不想感受到浓浓的悔意。 砚晗没料到是这个原因,她是见过阿姨的。当时润蕴第一次带着父母在学校参观,正好在路上碰见了他们,后半个学期,经常收到阿姨寄给课题组的特产和水果。 钟菁愣了愣:“很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的,我们县还有个国家5A级景区,以后有时间可以去那边玩玩,尤其是冬天的时候。” 包完饺子,砚晗朝妈妈眨了眨眼,然后拉着润蕴走回房间。 “昨晚真的对不起,我也无意中戳着你的伤心事了。” “真的没事了,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是我自己原来硬憋着罢了,倒是你,昨晚肯定没休息好。” 砚晗笑了笑:“没有呀,我睡得可香了,今天才有活力不是吗?” 润蕴忍不住笑了:“昨晚睡沙发了吧?我都看见你手臂上,小腿上的小红肿了,和蚊子相亲相爱也香?” “我,我这红肿可不是昨晚客厅睡觉被咬的。”是昨晚站在你房门后,陪着你被咬的,砚晗有点小郁闷。 “来,擦擦药。”润蕴拉开床头柜,找出风油精。 “这一点也要涂药?”砚晗嘴上说着不值得一提,还是走过去。 手指灵活地将一小滴风油精在手指尖揉散开,刚准备抹上小手臂,还未触及就让砚晗感到一阵阵酥麻感,脚指头忍不住蜷了蜷,“我,我自己来。” 砚晗低头擦药错过了润蕴唇边的笑容,昨晚除了迷迷糊糊想过去的事情,还想了不少最近发生的大小事。直觉告诉自己有些情感被自己忽视了,不对,是潜意识排除了。现在将很多事情串联起来,不难发现端倪。 “擦完药了?”润蕴一瞬间收起略带痴汉般的眼神。 “嗯呢呢,谢谢你的风油精。” “那我们出去吧,钟阿姨都快下好饺子了,我们俩倒是白吃白喝。” 砚晗轻轻点头,周围氛围莫名让人心跳加速,让她想快一步出门,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不扶我起来了吗?我的拐杖可在你的那边。” 是了,刚刚自己坐到床边,将拐杖放远了些。 砚晗脸一红,连忙将手伸出来,“抱歉抱歉,刚刚……” 话还没说完,润蕴的大手一把握住了砚晗的手掌,顺势站起来,用比平时大一点点的力气,居然间接拽着砚晗往前走了一步,撞到自己身上。 力气真小,润蕴心里痒痒的,忍不住略微低头:“嗯?小心一点。”气息喷洒在砚晗后脖颈位置,润蕴满意地抿抿唇,压下笑意。 砚晗以为,润蕴又会保守地抓住自己小手臂站起来,没料到她会突然握住自己的手。温热的感觉让她惊了一下,完全卸力,这回整个人侧身栽进某人怀里。最难忍的还是后脖子感觉无数根羽毛好无规律地滑过,挠痒痒的感觉酥到了心坎里,没忍住反射性往后缩了缩脖子,好巧不巧耳朵轻刮过对方抿紧的嘴唇。 “嗯!”润蕴在感受到触感的一瞬间,内心极大得到了满足,忍不住哼了一声,低沉中带着意想不到的欣喜,这软软带点弹性的触感,一瞬间点燃了火蛇,眼神变得炽热,盯着离嘴唇不远的耳垂,目光所至之处,皮肤变得滚烫。 第51章 夜景 砚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多大的反应,只是那低低的闷哼声,让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她她,怎么还不放手,心跳声已经分不清谁的了,砚晗的肩膀正巧靠在润蕴左心口位置,清晰感受到内部的震动。 润蕴忍住呼吸,怕惊动怀里的人,逐渐凑近她的耳垂,很快了,就快……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钟阿姨在门口喊道:“娃娃们,出来吃饺子啦!”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两人握着的手触电一样弹开。砚晗猛地回神,退后一步,将拐杖递过来,然后转头步伐凌乱地走出房间。 润蕴拾起拐杖,深呼吸两口气,暗自恼怒:徐润蕴,你就不能忍了吗?砚晗不是别人,一定要先放下欲念,不要犯原来的错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润蕴一拐一拐走出来时,桌上已经盛好饺子了,她忍不住偷瞄砚晗的表情,好像除了有点脸红,不知道是现在的热蒸气蒸的还是刚刚…… 钟菁笑着问润蕴:“怎么样?好不好吃?” 润蕴慌忙把视线从砚晗身上收回,急着咬了一口,肉馅的温度直烫得她呼哈呼哈说不出话。 砚晗赶忙递来一杯凉白开,有些心疼地教训道:“你慢点吃,这么烫,又不是比赛。” 润蕴好不容易压下烫嘴的感觉,带着一股撒娇劲回嘴:“这不急着给阿姨反馈嘛!” 砚晗无语,这个憨憨。 钟妈妈周日下午就准备回S市了,尽管砚晗和润蕴都想让她再多留两天。 “你们两个也辛苦,我得回去照顾谢老头子了。” “怎么还想多留我两天,给你们做饭?” “不用送了,我还没老到坐地铁都不会的地步,诶,我说……” 砚晗抢先一步将“倔强”母亲大人的行李先搬上车,这才获得送她去火车站的资格。 “我说你这孩子,用不用动作这么快,要不是我和润蕴多说了两句。” “妈,到那边给我发个消息,如果爸爸没来接你,可以找我告状。” “好的,这个你放心,他每次都来。” 砚晗回到家一开门便见润蕴傻站在门口,含笑问道:“怎么了,在等我回来?” 润蕴语气里带着几分有气无力:“钟阿姨回去了啊?” “不然呢?刚刚谢谢你帮我拖延了下时间,不然我还真的快不过我妈。” “这是我们合作得好嘛。” 砚晗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难过和不舍,笑得更温柔了,“当然啰,我妈刚刚上车前还夸你了,说你能干懂事,而且热情活泼。” “哦哦,谢谢阿姨了,我就是不能送她上车,有点难过。” 砚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直到炸毛还舍不得放手,安慰道:“小润蕴已经第四周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真正解放了,这段时间再忍忍。” 润蕴拍掉头顶作乱的手,没有说话,只是一拐一拐坐到沙发上。 她……是想要有人陪她吧?毕竟总是一个人还是很无聊的。前两周自己经常加班到十一点,隔三差五出差…… “现在还早,我们要不出去逛逛?” 润蕴有点惊讶地抬头,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不一会又黯淡了,“还是不了吧,我又不能长距离走动。” H市休闲娱乐场所除了市中心的步行街,以H大学为中心的大学城,就只有周围几座登山者最爱的高山了,且都是汽车不能行驶的地方。 “你不相信我?快去换衣服吧!”砚晗神秘一笑,催促着沙发上的人赶紧行动起来。 直到两人上车,砚晗还是没透露将要去哪,只是说:“距离目的地有四十多分钟车程,反正现在还早,我们可以慢慢玩过去,顺便路上买些吃的。” 润蕴刚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可真到了美食面前都是饥饿汉了。 “我我想吃冰淇淋,肯德基蓝莓味的圣代。” “那个煎饼可好吃了!我想吃。” “喝奶茶吗?” “欧包欧包,奈雪的茶!” “周黑鸭里买个翅吧?” 砚晗的战斗力丝毫不弱,除了帮润蕴买回想吃的,还顺手买了酥饼、小蛋糕、灌汤包、炸排骨。 “车里要堆不下了,我们先解决一些,到那边可以慢慢吃。”平时不怎么碰街边小吃的砚晗闻着香味,真的有些饿了。 “我来喂你吧!你放心开车。”润蕴笑了笑,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递上一小块欧包。 砚晗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拒绝,低头咬住了递上来的欧包,再抽空喝了一口奶茶。唔,甜腻甜腻的,不过我喜欢。 还没到第二个红绿灯,一块炸排骨轻轻靠近嘴边。 “早知道能这么吃,刚刚应该擦掉口红”,砚晗嚼着一口煎饼慢慢道。 第二个红绿灯,一块小的手帕纸便递上来了,“擦擦嘴,油光发亮的。”润蕴眼里透过一丝狡黠,“要我帮你吗?” 幸好这条路通向市区周边,路上车辆不多,红绿灯有好几个。润蕴吃了一路,喂了一路,最后摸摸肚子,懒猫一样半躺在座位上。 “还有几分钟就到了,现在天没完全黑,所以到那还得等一会。” 润蕴看着车窗外迅速划过的熟悉景色,转头问道:“这一块不是五峰山附近吗?” “你原来爬过五峰山?” “当然!跟着初中同学一起的,五峰山在H市可有名了。” “放心,今晚肯定不是带你爬山。” 润蕴佯装委屈:“如果爬山,那我老命可就得丧在这了。” 砚晗笑笑:“你这个形容,真的很贴切了,放心,今天就是汽车爬几个坡。” 从天边太阳西沉到夜幕完全降临是极快的过程。 中途砚晗不小心驶入了错误的方向,多绕了十分钟,到达目的地时正好天色完全暗了。 这只是个普通供人停车的地方,甚至还没有到景区的入口,算是山脚下的一个停车场。 车场还比较大,现在只有寥寥几辆车停在线框内。 润蕴心里疑惑着,但也不好意思问,突然耳边传来声音:“把眼睛闭上,马上到了。” 润蕴更加疑惑了,还是听从砚晗安排,用两只手捂住眼睛。 车子七拐八拐,停在最靠里的一个车位上,砚晗解下自己的安全带,将润蕴座位调好,“可以睁眼了。” 万家灯火,璀璨夺目。 停车场虽说建在山脚下,但比市中心的海拔还是高上不少,靠里的一侧只用普通木栏杆围着,因此一眼望去,毫无阻拦,正好可俯视城区三分之二的土地。 夜色下周围静悄悄的,绿荫被掩盖成暗色。唯独视线中心建筑的轮廓被灯光勾勒,每个窗口或亮或暗,一家子欢聚或一人打拼,都用暖暖黄色的光呈现。今日不算特殊的日子,高塔没有自发闪烁着五色光,却被周围折射出更美的光晕。人世间烟火气息,在这景色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美啊!”润蕴深深感叹一句,好半晌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转头看向砚晗,却发现她的目光自始至终聚焦在自己身上,眼神里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收回,被自己抓了个正着。 又是熟悉的感觉,砚晗眼神里表达的情感太过复杂,有那么几分欢喜和柔情,更多的像是宠溺? “喜欢吗?”砚晗偏头看向远处,“我第一次来,在深夜九点多,那时候的景色会更迷离些。” “现在大家下班,那时候更多夜生活嘛!”说完,她又兴致勃勃看远方城市的夜景。她打开手机地图,认真对比,估计砚晗家的位置。 “这边要靠左许多……在这个大厦的后面吧……诶砚晗,我估计你们家……” 身旁人早就抵不过吃饱后的困意,在座位上睡着了。润蕴盯着熟睡的面庞忍不住笑了,车里的灯并没有打开,但距离这么近根本影响不到她欣赏着近在咫尺的“风景”。 “看来看去,还是你更美。”润蕴用手指远距离勾勒着,真想轻轻点下她的鼻尖,亲昵刮刮鼻梁,抚摸脸颊。 但还要一些时间。 砚晗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闭着眼睛在衣兜里摸了摸,却听到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喂,钟阿姨……嗯嗯好的,一定转告,砚晗在休息,现在起来了,我把电话转给她。” 砚晗伸手接过电话,睡久了嘴里有点干涩,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喂,妈,到家了是吧?”一杯奶茶突然塞进怀里,砚晗愣了愣,对旁边人笑了下表示谢谢。 “好的,注意安全,代我向爸爸问好。” 砚晗轻咬着泷珠,将手机塞回兜里,问道:“现在几点了?今晚夜景看饱了吗?” 润蕴淡定咬着自己的奶茶吸管,“刚刚阿姨来电话的时候是八点五十。” 睡了一个多小时的砚晗:“……” 停车场里还留着的极少量的车,左后方一台,以及右边的两台。 “那我们,回家?” “行,走嘞!” “系好安全带,怎么这么兴奋。” 两人虽说是来看风景的,但砚晗真的只看了几眼,其他时间全在睡觉;润蕴稍微久了点,还知道拍几张照片,其余时间全在看某人睡觉。 平常一直淡淡无表情的脸,突然嘟嘟嘴,揉揉鼻子或是皱皱眉的样子太可爱了。虽睡在一张床上好几周了,砚晗总是侧卧背对着,而润蕴只能仰躺着,所以很难瞧见,今日倒是一饱眼福了。 周围黑漆漆一片,砚晗打开车前灯,缓缓驶出停车场,拐过左后方车辆时,正巧照见那车里的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砚晗:“……”没眼看没眼看,大晚上的是专门刺激我这老人家心脏的吗? 润蕴:“……”刚刚喝完的奶茶瞬间不香了。 砚晗觉得有些尴尬,强找一个话题硬塞道:“山下这个停车场可以看些夜景,等你的膝盖好了,到时候可以爬到山顶上看夜景,那里最美。” 润蕴摇了摇奶茶杯,吸出最后一颗泷珠,笑道:“五峰山的最顶峰是一个网红打卡点,一座庙宇,经常有人祈福,老树上挂满了红布条,久而久之被人们认为是求姻缘的圣地了。” “你说的最美的夜景是那里吗?” 第52章 春梦扰人乱 深夜十一点半,砚晗在书房处理完临时的工作,揉着眼睛走回房间,灯还大亮着。 “怎么还没睡?伤号不要熬夜,早点休息吧!” 结果说半天只见润蕴傻傻盯着自己不动,砚晗摸摸脸,疑惑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沾了墨水?” 润蕴似掩饰般合上书,笑道:“没什么,第一次见你这么扎头发,有点新奇,早点睡吧!” 砚晗扯下皮筋,随意晃晃头散开扎紧的丸子头,笑道:“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自己的头发也不行。” 润蕴只弯弯嘴角,躺下了,有点嫉妒她的同事,真的是莫名的醋意。 怀揣着酸味的润蕴朦朦胧胧之际,突然感觉怀里多了一个人,香香软软,头发丝轻轻划过自己的脖子。砚,砚晗,看清楚怀里的人,忍不住惊叫出来,她,她还看着自己。一瞬间喜悦与激动填满内心,内心的犹豫与怀疑被驱逐到角落,刚…… 熟悉的铃声惊扰了美梦,润蕴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消失,想一弯腿挣扎着坐起来,却被腿部的固定支撑束缚,只能借助手部力量强行撑起来。 “怎么又梦到她了。”润蕴双手捂着眼睛,“幸好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她,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钟阿姨回家前单独和自己说了几句话,砚晗自小朋友很少,那么她对我究竟是因为朋友还是感情上的喜欢? 虽然经历两段感情,可要么就鲁莽回避这个问题,要么就把这个问题抛给别人,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会有些束手束脚。 而且往往一个人对于这个问题的行为界限非常模糊。性格,阅历,与人的亲密程度都会让界限摇摆,如果自己不表白纯粹凭感觉估计,很难准确得到答案,但如果表白,那就是一场豪赌了。 “再等等,徐润蕴,多一点耐心,多给她一点耐心,多给自己加一份可能”,润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安慰道。 H大学宋教授办公室里传出一阵阵训斥声。 还是那么中气十足,润蕴暗笑,还是救救小师弟叭,想着便抬手轻轻扣门。 “进来!” “宋教授,没打扰到您吧?”润蕴脸上含笑,慢慢走进去。 宋教授看清楚来人,刚刚阴沉的脸顿时笑出了皱纹,转身对还发愣的研究生说道:“这个继续改,数据再检查一遍,今天就放过你,如果下次再这么不严谨,那报告得重新来了。” 研究生顿时喜出望外,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润蕴啊好久不见,来,坐着,你这脚?” “教授,我就是暑假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今天来报道,顺便还得请假。” “哈哈哈哈哈哈,行的,你挺自觉的,我放心,不像现在那群兔崽子,只想气死我,来,和我说说你在国外学了些什么?” 两人交谈甚欢,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宋教授邀请她一起吃饭,“走,你刚回学校还没来得及去教务处吧?我开车送你去拿一下寝室钥匙和卡,然后我们再一起吃饭?” “可以的,真的谢谢教授了。” 砚晗中午回了趟家,因为临时接到通知要去隔壁市出差,第二天才能回来,便索性早点回家整理些衣物和随身用品。 想到十一点前就能到家,于是打包了润蕴最爱吃的饼。 结果回到家,居然空荡荡没人,等砚晗整理好东西已经一点了,左等右等居然还没回来。 包厢里,润蕴正向教授汇报未来几周的打算,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喂……” “你怎么……我下午要去出差,今晚上不回来,记得睡前锁好门窗。” “嗯呢,好的。”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砚晗努力平息着内心的烦躁,她出去也不和自己说一声,才刚过了第四周就这么不注意,迫不及待约别人在外面吃饭了吗? 忿忿想着,咬了口饼,干巴巴挺无味的。 润蕴放下电话,向对面的教授致歉:“抱歉,被电话打断了。” “你现在是住在外面?” “对的,住在朋友家,她蛮照顾我的。” “等腿好了,还是住到学校来方便,不过现在受着伤,有人照顾也不错。” “啊,嗯呢,到时候再说,先谢谢老师关心了。” “才不到两点,她就走了?”润蕴到家发现又只有自己一人了。 餐桌上还放着一块饼,一张字条:饼热一热再吃,冷了很不好吃,我先走了。 轻叹一口气,润蕴觉得自己真没救了,她才刚去出差,就有点想她了。 下午做些什么好呢?润蕴一边思考着,一边随手将钥匙扔在茶几上。 手指轻轻抚摸着眉骨,一路顺着脸颊划到唇角;另一只手刚开始只轻轻抵着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隔着衣服捏了捏胸前的柔软,然后顺着身体曲线一路滑到T恤下摆,将衣服撩到胸口,手掌摩擦了几下腹部,眼见着伸向松紧带…… 润蕴挣扎着坐起来,满头大汗,脸色潮红,深吸两口气,难怪这么热,睡前忘记开空调了。 “唔……”,回想起刚刚梦里的感觉,触感太真实了叭!润蕴猛地用被子抱住头,一种突然中断而恋恋不忘的感觉以及淡淡羞耻感占满了大脑。 “不行不行,我要换个床睡,换个床。”润蕴在衣柜里翻找着自己的贴身衣物。 前几次还只是梦到砚晗,远远看见或者梦里聊聊天,最近一周,又是抱抱又是亲亲,今天居然! “满脑子黄色染料,满脑子想着些什么,怎么不想想下午看完的文献?”润蕴用力洗着手里刚换下的衣裤。 “啪。”润蕴被溅了满脸的水,“冷静冷静。” 第二天,H市火车站,谢砚晗和元沐晨一同下了高铁。 “砚晗,这两天辛苦你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再去趟公司。周末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吃饭?” “沐晨,我还是觉得这次找的合作公司不是特别靠谱,明天我们再看看。周末有时间的。” “行,你快回去吧!” 坐在出租车上,砚晗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 润蕴刚做完修复运动,正换着衣服,听到电话响起,内心隐隐有种预感,可能是砚晗的!衣服也来不及整理,拄着拐杖走向客厅。 “喂,砚晗。” “润蕴,你在家吗?” “我在呀!怎么了?” “嗯,没事,我给你带饼回来吃!” “好呀好呀,上次的饼冷了是真的不好吃。” 砚晗听着半撒娇的语气,只觉得刺眼的太阳光都顺眼多了,再多问两句,挂上电话。 润蕴喜滋滋地坐在沙发上,真好,等她回来。 砚晗一进门又见润蕴拄着拐在门口傻站着,有点无奈和心疼,“傻站着干嘛,赶紧去坐着。” 待润蕴点点头,向客厅走去时,砚晗忍不住喊住她:“等等,等一下。” “嗯?” “你的衣服……噗哈哈哈哈。”砚晗再也忍不住了,放下包笑个不停。 润蕴低头一看,刚刚换衣服太急了,好像衣服穿反了……太丢人了…… “我,我去换一下衣服。” 砚晗笑着走到沙发边坐下,伸一伸腿,突然瞧见茶几上的钥匙。 家里是密码锁,钥匙也只有唯一的一把,那么这个…… 脚步声响起,砚晗快速回神,笑着看向来人,边把手里的饼递过去。 “谢谢……真好吃,刚刚做完运动,饿了。” “腿好了之后什么打算?” “我忘记和你说了,我考上了H大学的博士生,昨天是报道的日子,顺便找导师请了病假。等病假结束后再回学校。” “那,那……”,砚晗问不出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找了另一个岔开,“那个钥匙是你的吧,收好,不然到时候万一找不到了。” 润蕴这才看到桌上的钥匙,同时宋教授的那句话又浮现在大脑里。 “嗯,好的,还有我打算今天起到客房睡了,现在腿逐渐好转,有时候晚上会熬夜看看论文什么的。”很拙劣的借口,但是到客房睡是很有必要的。 “啊,好的,这个看你自己,反正家里房间多。”砚晗压下新一轮的烦躁,尽量表现自然一点。 她,是不是,有点生气了?润蕴偷瞄了砚晗的表情,刚刚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晚上十点,砚晗从书房出来,路过润蕴的房间,果然门缝里还透着光亮。 我该怎么劝她早睡?熬夜会不会影响伤口愈合这个不清楚,但是肯定是不利于身体的,砚晗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突然,门内很轻的一声“嗒”,没有光亮再透出来。 砚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轻手轻脚走回房间。 门内,润蕴正贴着门静悄悄听着外面的声响,刚刚好像听见了书房开门的声音,看来她回房睡觉了,这样也算是陪她一起吧! 一夜美梦。 第53章 守护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砚晗从大堆文件夹中抬起头,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进来”,声音沙哑得可怕。 润蕴拄着拐杖,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开门走进书房。 “补充下能量吧,最近总是熬夜。” 砚晗挤出一抹笑容,看了下时钟,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都两点了,你还不睡?” “不是不是,我今晚多喝了点,刚刚起床上厕所呢,看着你这边灯还亮着,就想着你肯定还没睡。” “哦,那就好,我刚刚趴在桌上休息了会。” 润蕴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将牛奶递过去:“最近这个项目这么赶时间吗?经常看你熬夜。” 砚晗接过牛奶,小口抿着说道:“这个项目后期的合作厂商出了问题,又恰好有个新的项目要我们做,所以两个同时进行,忙了很多,你放心,最多一周,我就清闲了。” “行,那我先回房了,你继续忙。” 润蕴关上手机深夜两点钟的闹铃,前几天深夜起来上厕所,无意中发现书房的灯一直没有关,担心砚晗每晚就趴在桌上将就着睡一会,于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再次钻进温暖的被窝,唔,这回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砚晗喝完热牛奶,僵硬的四肢顿时暖洋洋的,不由得望着玻璃杯出神。 离润蕴换房间住已经快两周了,本来挺郁闷的,结果还没过两天就过上加班加点的生活。元组长一个人在到处找合作公司,做好上一个项目的收尾工作,自己则带领其他几个人负责新项目,忙得团团转。 “幸好你换了个房间,不然真的会吵到你”,砚晗抚摸着杯壁,笑道,“今天就睡吧,我可太困了。” 天刚亮,淅淅沥沥一晚上的小雨总算停歇,从窗外望去薄雾冥冥。 砚晗挣扎着翻个身,关上床头柜吵个不停的闹钟,头晕乎乎的,拖鞋也找不着了。 一只手帮她捋了捋头发,声音含笑道:“帮你把鞋放到脚边了。” 砚晗睁不开的眼睛顿时变成铜铃般大小,双手无意识护住胸口,“啊你你怎么来了?” 润蕴望着眼前人突然面色绯红,那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实在好笑:“你那闹钟都响了五分钟了,快点换衣服出来吃早餐。” 房门一声咔哒后,砚晗才缓过神来,刚刚迷糊糊的下意识动作也太引人遐想了吧。 “噗,真的太可爱了,哇,大早上起来的状态这么可爱吗?早知道以前起早一点了。”润蕴回想着刚刚的场景,嘴角快咧到耳根子附近了。 “来,快尝尝好吃嘛,这可是我时隔快两个月第一次做烤饼”,润蕴坐在桌边,笑着向风风火火收拾的砚晗招呼道。 “好,我就来尝尝。嗯!好吃……你的腿怎么样了?这一周没陪你一起去复查。” “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但为了保守起见还是再过两周,现在这个腿大概可以承受三分之二身体的重量了。” 砚晗叹口气,“那就好,那几好,嗯……” 润蕴慌忙接了杯温开水,“你慢点吃,慢点吃。”说着起身拍拍她的背。 “咳,噎着了,没事没事。”砚晗顺顺气,继续吃着烤饼。 润蕴从旁边拿起一个玻璃杯,“这个你拿着,不喜欢喝咖啡,不要因为困而勉强自己喝,这个茶我刚刚替你泡上的,提神醒脑。” 砚晗接过杯子,轻轻晃了晃:“菊花,枸杞,绿茶?” “唔,也可以叫枸杞菊花茶。”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吃着盘里的烧饼。 “砚晗,会议资料准备好了吗?” …… “副组长,协和玻璃装置公司说货到了。” …… “副组长,工厂那边说明天可以做出一部分成品了。” ……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容易疲惫不堪的,不过幸好有它陪伴着。 “干杯!”“Cheers!” “哇,组长,你家的装修真的绝了!” “那可不,就等着带你们来玩,所以特意布置得好看一些。” 元沐晨站在厨房里洗水果,袖子随意挽起,露出不短的一条伤疤,尽管随着时间的治愈,本身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但和周围白皙光滑的皮肤还是有色泽上的差别。 “你们带酒来了?” 二胖略微欠揍的声音远远传来:“这还需要元组长提醒吗?管够!” 又是一片嬉笑打闹声。 元沐晨稳稳端着果盘,迈着大长腿走到餐桌旁:“火锅底料我到冰箱里找找,先吃些水果垫垫肚子。” “组长,你这里是受过伤吗?看起来挺严重的。” 元沐晨一挑眉,将秀发挽到耳后,充满柔情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啊,早些年露营的时候摔伤的,也算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事吧!” “哇哦!”众人露出八卦的表情,“组长是英雄还是美呀!” “吃你们的,砚晗呢?上楼换衣服怎么换了半个小时了……”元沐晨踩着拖鞋又走进厨房。 咬一口脆苹果,轻轻摸了摸伤疤,仍自己沉溺到往事的回忆中,“当然是英雄”,厨房里传出一声轻喃,声音瞬间被外面的热闹淹没。 砚晗进门的时候,火锅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 众人围在桌前,欣赏着组长的手艺,不是别的,就是那熟练的虾滑下锅的手艺。 “元组长,这手法的熟练程度,比海底捞的服务员强上不少啊!” 众人大笑,元组长一瞪那吹着彩虹屁的二胖,转头看见砚晗走过来。 “等你老半天了,原来是等着火锅来的。”元沐晨将手里的虾滑塞给陈助理,向砚晗招招手,“来,和你说个事。” “沐晨,怎么了?”砚晗被元沐晨拉进书房,很是疑惑。 “这个月底,上面会发通知,我被调到S市分公司去了,你呀……” 砚晗皱眉:“怎么会?上个项目虽然被那个工厂耽误了一些进度,也不至于把你流放吧?” “急啥,等我说完。”元沐晨笑笑,拍拍砚晗的手,“我算是公司年轻一辈里有些管理经验的,他们把我调到那边做分公司副总,原来也征询过我的想法,算是我自己打算回S市了。以后我们组新的组长,我推举你了,这个项目也是上面的人给你的考验,你辛苦了两周,做得很漂亮,所以,升职加薪等着你了!” “沐晨……”砚晗眼眶渐红,元沐晨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搭档,更是她工作以来一直帮助她的老师。刚开始出席各大聚会是沐晨带着她;要不是沐晨不愿意当主管,选择开辟公司新管理方式创立一个组,自己也不会才工作两年就当上副组长。 “我啊,因为挂念的人都在S市,所以回去。如果你心里想念的人在身边,就努力在H市扎根,组长这个位置才是你的第一步而已。”沐晨揉揉砚晗的脑袋,“走,他们应该下好肉了。” 满室蒸气腾腾,大家闹成一团。 “来,为了这两个项目的圆满结束干杯!” “吃肉吃肉,吃饱了才有力气玩游戏!” “砚晗,我们来喝一杯。” “来来来,我们敬组长和副组长一杯!” 二胖三人围着茶几玩斗地主。阳台上,元沐晨端着高脚杯有一口没一口抿着酒,砚晗有点醉了,半趴在阳台扶手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等你在S市工作后,回总部开会,记得找我玩。” “知道了。”元沐晨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上次你的那个朋友还在你家?” “对呀,我不是和你说她的腿做完手术嘛,恢复要挺长时间的。” “没什么,那只剩下一周了吧?一周后什么打算?” “……嗯……她应该回学校吧!”砚晗仰头饮下杯中剩下的红酒,继续添一杯,心情有点不爽。 “你呀,这不做完项目后有几天假嘛……” 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做,砚晗闷闷抿一口不做声。 元沐晨笑得一脸狡黠,“简单,我那几天假要用来整理东西,你来帮我不就行了?” 砚晗满脸狐疑,“就这么简单?” “你记得我这句话哈!不知道怎么办,下来找我。”元沐晨笑得一脸灿烂,转身走回客厅。 润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已经九点半了,砚晗怎么还没回来,还说会早点回来陪自己的。 滴,滴,滴,门口总算有点动静了,润蕴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听见门口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下楼吧,我已经开门了,放心,没有醉,走路还是挺稳的。” “我还是不放心,我得看着你走进去。” 润蕴皱皱眉,有人送她回来的? 咔哒,门开了一条缝,砚晗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向身后人挥手。 那人,好像是原来喊砚晗宝贝的,元沐晨!她她居然还穿着一身居家服? 砚晗出门前,和自己提了一嘴,说是和同事聚餐,怎么聚餐喝酒单独跑到别人家里去了? “哦!是润蕴啊!”砚晗转过身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拖鞋也不穿,赤脚走到润蕴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胳膊。 元沐晨没有进来,只远远笑道:“她有点醉了,麻烦你照顾了!” “应该的。”润蕴只友好点点头,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我照顾她理所应当,还不用你来说“麻烦”吧!润蕴忿忿想着,低头观察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砚晗。 酒味不太明显,但是摸到砚晗滚烫的脸蛋,以及不正常的红晕,润蕴带着点宠溺“嫌弃”道:“这才喝了多少?几杯红酒吧!” “红酒好喝,沐晨家的很好喝,比一般的口感都好诶!”砚晗蹭蹭润蕴冰冰凉凉的手臂,脸上显露出满足而安心。 “沐晨家的?”润蕴眼神一暗,努力压制心底翻涌的醋意。 砚晗抱久了手臂感觉不满足,两只手松开,迅速紧紧抱住润蕴的腰,发出一声似压抑好久的感叹:“结实!”还带着一丝丝极其满足的叹息。 润蕴被吃着豆腐,丝毫不生气,慢慢凑近砚晗的耳边逗她:“你很喜欢结实的腰?” 砚晗的脸本来靠在润蕴肩膀处,猛地抬起来,两眼亮晶晶的,“还有腿,结实,喜欢。” “噗”,润蕴总算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带着身上“挂件”往客厅走。 然而砚晗的手很不老实,隔着衣服在记忆里润蕴马甲线的位置上蹭啊蹭,稍不注意,差点伸进衣服里了。 润蕴赶紧捉住不老实的手,不然今晚的梦又有新鲜素材了,“乖,等等,等我们走到沙发上。” 醉酒的砚晗居然乖乖老实了,像原来一样,扶着自己往沙发走去。润蕴心里啧啧称奇,这老实人和老色批之间的切换居然可以如此自然的? 然而等自己真坐到沙发上,润蕴后悔了。 第54章 螳螂捕蝉,都是黄雀 “你小心点,坐着,坐好。”润蕴扶着摇摇晃晃的砚晗倒在沙发上,总算松口气,想起身倒杯水放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还没站起来,砚晗轻轻一使劲,润蕴单脚重心不稳,身体向后倾斜,眼见着要栽回沙发。 等润蕴从半懵中清醒,发现正躺在砚晗怀里。刚刚是她从后面圈住了自己,两人一起摔在沙发上。 砚晗的鼻尖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轻微移动,一点一点蹭着润蕴的脸颊,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细微的红酒香气引人自醉。润蕴目不转睛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微微张开,无声邀约,香气就是从那里飘散出来的,愈近一点点,香气愈浓烈好几分,甚至都能想象若自己攻入城池后的泉水会有多么香甜,甜涩甜涩,带着越回味越香醇的味道,让人难以克制地想要更多,品尝更久。 此时的润蕴像濒临枯竭的人一般,缓缓凑近香气的源泉,只要再近一点,稍微辗转轻咬几下,就能获得甘露了。她已经没有精力控制呼吸了,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吐在砚晗颈肩。 不起眼的角落,砚晗的手紧紧抓着衣角,努力克制着一阵一阵的酥麻感,怕身体止不住颤抖。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砚晗的唇角,一触即离,克制又理智,一只手轻轻摸着“睡熟”人的脸颊,低哑的轻喃声似说给她听一般:“她家的红酒的确不错,很香醇。” 砚晗再也撑不住了,攥紧的手悄然松开,彻底陷入梦里。 第二天清晨,长期形成的生物钟吵醒了砚晗,眼皮像压了千斤重,睁也睁不开。房间的窗帘应该是拉上的,没有太亮的光线,索性用手摸摸,看能不能找到手机看一眼时间。 然而手所触及之处的手感有点奇妙,热热的,挺有弹性的。 闷哼声传来:“嗯……别闹,才八点,你再睡会。” 声音有种独特的魔力,没过多久砚晗意识再次放空,将刚刚的小插曲当做昨晚梦境的衍生。 润蕴无奈望着怀里的人,刚刚她把自己弄醒,现在倒好,又睡着了。感受着胸前和腰侧隐隐的疼痛,怎么大清早不是揉摸,直接掐也太狠心了,昨晚自己照顾她可是很不容易的。 由于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勉强承载自己的身体重量,所以昨晚送她回房间又不能背又不能抱,于是好声哄着边扶着走,结果那一路的惊心动魄的啊…… 砚晗似乎对自己的腹部特别感兴趣,一定要时不时摸摸,快到房间时,还想摸摸真皮,两只手泥鳅一样一个劲往里钻,T恤差点被扒下来了。 为了做好思想建设性工作,稳固心理防线,足足搓了半个小时的澡,润蕴才穿得严严实实走出浴室。 可看见床上一个劲喊热,一边脱外套的砚晗,突然觉得那半个小时白费了。 砚晗的白色工装外套脱到一半了,香肩完全暴露在润蕴视线中,锁骨半露,该瘦的绝对不多点赘肉,该有的线型绝对赏心悦目。为什么她里面只穿着短款紫色背心啊!润蕴欲哭无泪,刚刚浇灭的火星子,眼瞅着又加进新的干草堆了。 砚晗第二次睡醒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嘴里拔干拔干的泛着苦味,头只有些轻微疼痛。 她摇摇晃晃走出房门,饭菜香味四溢。 “起来了?我今天也起晚了,干脆点了小炒外卖,刚到呢。”润蕴放下手里的书,从摇椅上坐起来。 “嗯,谢,咳,谢谢。”一开口说话的声音让自己都惊到了。 “嗓子有点沙哑,没事,餐桌上有帮你温着的白开水,还有牛奶。”润蕴笑着走过来,捋捋她有点乱糟糟的头发,“不过,我觉得你,更得先换换衣服。” 砚晗猛地意识到什么,一低头,脸颊浮现一抹红色,“咳,那我换个衣服。” 润蕴将盒饭里的菜盛放在碟子里稍微加热一下,再转身盛满两碗饭放在桌边,静静等待。 砚晗再次出来的时候,头发丝还挂着水滴,想必急急忙忙洗了把脸。 “昨晚上酒喝了不少,这顿就稍微清淡些养养胃。” “嗯呐,那个,昨晚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砚晗没敢抬头和她对视,轻轻搅着碗里的汤。 “喝酒后体温上升,容易热,所以脱个外套也没什么吧,一直挺乖的。”润蕴憋着笑。 被夸赞的乖宝宝耳尖泛红,“那就,那就好。” “下午等会什么安排?” “这周前三天我们放假,周四周五也不会有大事,顶多开个会总结一下,一整周都陪你。” “噗,我就问问下午的,既然你下午没想好,那我来安排?”润蕴看着慌慌张张解释的砚晗实在忍不住笑,昨晚担心砚晗半夜起来找水喝,就在同一张床边躺下了,结果某人直往怀里钻,温香软玉整晚实在憋得难受,整体表现挺乖的。 “嗯,好。” “第一,吃完饭先去冲个澡。” 好像回到了两周前,砚晗洗完头发出来,润蕴已经拿着吹风机等候了。 “第二,你还要睡个午觉吗?” 砚晗忍不住瞪了眼笑得灿烂的某人,“不用啦,我还起来没多久,你要睡吗?” “我当然不用了。” “第三嘛,我实在想去看电影。” 不能怪润蕴满满的撒娇语气,真不是为了撒娇而撒娇,是太久没去电影院了,错过了几部票房大卖的电影。两个月前刚做完手术,腿都不能着地,现在勉强能放下拐杖走路,只是姿势不太好看罢了。 砚晗看着润蕴满脸委屈的模样,眼神透射出宠溺的光芒,“好,好,你说想看哪个?” 两人对电影类型并没有什么偏好,就选择了票房最高的一部爱情片。 砚晗专心用手机下单,错过了润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侧脸,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容。 电影院就在离小区不远的商场里,砚晗还是坚持开车过去,润蕴拗不过只得乖乖坐在副驾驶上,车程三分钟。 “吃不吃爆米花?”砚晗取完票,看着润蕴目不转睛盯着收银台。 “我想吃空心薯条。” “好,你拿着票,我去买。” 砚晗看着满脸欢喜的润蕴,嚼着沾满调料粉的油炸食品,吃得不亦乐乎。 真有那么好吃吗?感觉好香啊…… “你要吃吗?”砚晗充满疑惑和探究的眼神实在难以忽视,润蕴笑着递了一根过去。 “啊,不不用了。”砚晗扭正身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没过多久,她扭头小心咬住了润蕴放在嘴边的空心薯条,咔擦咔擦,嗯,味道还不错。 一小盒零食你一口我一口,电影还没检票,吃得见底了。期间砚晗有点不好意思,想自己拿着吃,润蕴抓住她伸出的手:“你还没洗手,我的干净,就用我的吧,省资源。” 爱情片的开场并不惊艳,属于先抑后扬的铺垫阶段,靠后续一个接一个的反转,吸引大众眼球。 黑暗环境下,润蕴真的很想欣赏今年这部口碑之作,可就是坐在那感觉缺了什么东西。 砚晗一心一意盯着大屏幕,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人看几分钟电影,都要偷偷看她一眼。 她的手怎么还紧握在腹部啊? 她刚刚嘴角上扬了,好吧刚刚周围人都笑了。 她的双手终于松开了,可怎么又抱在胸口了? 电影过半,高潮即将到来。 现在这部分是一段充满绝望的独白,也是因爱生恨的开始,特别戳人泪点。 砚晗盯着电影里绝美的场景,受氛围感染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怎么没带纸巾,淡淡的懊悔划过心底。 一包手帕纸从旁边递了过来,砚晗转头与润蕴带着浓浓关心的清澈眼眸撞个正着。 润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移不开眼,真想凑上去吻去透亮的眼泪,早知道选个喜剧片了,惹得她这么伤心。 砚晗用纸小心揩去泪痕,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帕纸递回去。 突然,一只手轻扣住伸过去的手腕,拉着手放在下方扶手上,缓缓抚摸两下指尖,然后紧握着不动了。 砚晗有些惊讶地再次转头,润蕴压低声音:“怕你哭。” “这有什么好怕的?”砚晗也就在心里暗嗔一句,手掌一翻,反握住。 刚刚哭过,声音比以往更细腻些,软绵绵的声音传进润蕴耳朵里:“我也怕。” 相互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温度,感觉有无穷的力量让两人安安稳稳窝在座位上,笑看后半部像人生起起伏伏,酸甜苦辣皆尝遍的电影情节。 第55章 往事若想如烟 “所以最终女主是出国了吗?” “最后一幕血迹真的看得我头皮发麻。” 走出影厅的通道又暗又窄,砚晗后悔没拉着润蕴晚一点离开,现在两人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着走。 让润蕴走前面,砚晗刻意走慢点抵挡人流量,一边皱着眉问道:“你的腿还好吗?” 声音被周围剧情迷的讨论声淹没了,润蕴温柔笑笑:“什么?” 砚晗用力将她拽低一些,凑近耳边:“你的腿走这个速度可以吗?” “没事的,就一点路,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润蕴笑着继续“啃耳朵”。 两人丝毫没注意手还牵在一起。 “刚刚他们说的你看懂了吗?”润蕴回想着电影的最后一幕,心底也有些疑惑。 “啊?最后一幕啊,我还没细想,等回家了我们翻翻解析。”砚晗极快地掩饰了自己后半程走神的事实,当然,现在也有点,低头看见两人极其自然牵着的双手,脸颊有些烫。 润蕴早反应过来了,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顺其自然不就好了,毕竟两人现在心照不宣的,相互默认了。 她心里正在计划另外一件重要事。 “你明天什么安排?” “沐晨下个月要调到分公司上班,这几天都在整理行李,我可能要去帮她。” “……走吧,我饿了,回家下面给我吃。” 砚晗听着前后两句语气的反转,先是一愣,然后对着突然冷脸的润蕴笑得灿烂至极,另一只手轻轻握住牵着的手,“好啦好啦,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又不是整天去帮忙。” 润蕴没有回答,只拄着拐杖颇有气势地往前走,被牵着的手暗暗用力。 晚上还不到九点,润蕴赖在砚晗床上不肯起身。 “你怎么来我房间了?”对两周前狠心“抛弃”自己的润蕴,砚晗表示撒娇没有用。 “我来找你玩嘛,谁叫你回房得这么早,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太没意思了。”润蕴放下拐杖,笑眯眯躺在被子上。 “你回自己房间玩吧,玩累了正好可以睡觉。”砚晗迅速采取第二轮抵抗。 “那我在这边和你玩,等累了再过去睡不行吗?”润蕴侧躺着,双手合十,满脸希冀地望着砚晗。 “……行,行吧,那,你坐上来一点,床边硌着不舒服。”外围阵线被攻破。 “嗯哼 ~ ”润蕴笑眯眯往前靠了靠。 以前怎么没发现,外表总是温柔得体,举止大方,实则总透着疏远和冷漠的砚晗姐,会这么禁不住自己撒娇?而且在她身边总能得到最恰好的保护,她永远会留一片私人空间,不过问不干涉,等待自己开口。好想看她笑啊!虽然不是那种阳光灿烂,充满天真无暇的笑,也不是充满魔性地大笑,她笑着的时候两眼弯弯,眼神里满是宠溺和柔情,嘴唇往两边勾起,呈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咳,我脸上有东西吗?”砚晗望着突然走神直盯着自己的润蕴,有点吃不消她眼底的火热,今天已经好几次了。 “没什么,就是很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今下午的电影没选好。”润蕴眨眨眼,将火热压制下去,郁闷吐槽下午的电影太伤感了。 砚晗眼睁睁看着吐槽起劲的润蕴自然而然一个小动作,将脑袋搭在自己的腿上,还特意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你这是……” “恶人”先倒打一耙:“你把枕头用来当靠背了,我想找个可以枕脑袋的,好了好了,快看书吧,不会打扰你的。” “哼,我怕打扰到你看书,书都拿倒了。”砚晗企图绝地反击。 “我看不看书不重要,主要是垫着才舒服。”润蕴淡定将手里的书摆正,随意翻看。 绝地反击彻底失败,砚晗不再挣扎,低头看书。 一室静谧。 一个小时后,润蕴两眼皮使劲打架,书没拿稳,直接砸在自己的脸上。 “唔……”好疼,正撞到鼻梁骨。 砚晗失笑,调侃道:“你啊你,还说不累,半个小时前就在打瞌睡了”,笑够了再补温柔一刀,“很疼吗?” “谁让你就光顾着看书,陪我聊两句,我就不困了嘛。”润蕴气鼓鼓坐起身,作势要走。 “好啦好啦,不生气,你继续坐着,想聊些什么?”砚晗笑得一脸欢快,拉住她的手。 润蕴坐在原处思考了会,“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我就问了?”砚晗试探性抓主动权。 “你问。” 砚晗缓缓开口,一边关注润蕴的表情,打算稍有不对就转移话题。“我想问问为什么你没和家人联系?我……我知道阿姨去世让你很伤心,但是再怎么样,你腿受的伤不算轻,叔叔也应该知道的……就,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心底的疑惑,但我感觉你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能轻而易举主宰你的情绪……” 砚晗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知道该用怎么样委婉的语言去劝润蕴直视心底的问题。她们之间的关系隐隐更进一步了,所以今晚才鼓起勇气问出心底的疑惑。如果今晚润蕴继续不说,她再也不问了。 当然,她真的很想听到答案。一方面,润蕴告诉她答案,说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是双方作用的结果,不是她的自作多情;另一方面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想听听润蕴心底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一室安静。 没过多久,润蕴重新靠在砚晗的腿上,但并没有看向她,只传来了低低的叙述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心底的生气、郁闷是冲我自己,还是爸爸。” “去年,我母亲在家因为喘不上气突然晕倒,被查出肺部纤维化晚期。” “……那么容易发现的病……居然直到晚期,才被发现。” 润蕴的声音禁不住哽咽,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 “我那时从国外飞回来,陪在她身边。但还没到两周,项目组的同学开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想等母亲再稳定一点。他们也只是说让我尽量早一点回,毕竟项目正式启动,事情很多。” “没过几天,妈妈说她的病情……有好转了,甚至……有一段时间可以不依靠医疗设备,正常均匀呼吸。我还……特意问了医生,医生说她……是有好转。” 声音哽咽得更加厉害,砚晗大致明白了,将润蕴的脸转过来搂在怀里,“慢慢说,深呼吸。” “我继续观察了两天,好像确实是的,我就飞回去了。每天我都要和妈妈通电话,隔两天要视频,心底还是怕的。可还没过一周,就发现每天都是我爸接电话,刚开始跟我说,妈妈在手术,后来说是睡着了。可我每天都是算着国内上午十点或是下午四点拨过去的。” “肯定出现问题了,我就找了个平时有点联系,但不太熟的亲戚套话,不,我根本不用套,她第一句话就说,小徐啊,节哀顺变……” “你知道吗?我就恨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他们那么苦心的瞒着我,可我又不是小孩子,小朋友了。我又恨为什么当时不选择再多留两天,明明不用那么急着回去的。” 润蕴紧紧将脸贴在砚晗的腹部,衣服都被眼泪浸湿了,热热的温度刺痛了砚晗,但她只能摸摸着润蕴的头,给她鼓励和勇气。 “等我再次回去,又是三天过去了。我想质问我爸,虽然猜到了答案,肯定是和同学打电话被他们听到了,想让我回归正常学习,所以联合医生一起瞒着我。但当我看到……” “看到他……” “一直温润,整整齐齐,变得满脸胡子茬,西装衬衣都皱巴巴的样子,我就放弃了……” “可一旦我想起,最后和妈妈相处的那几天,她是多辛苦的背后大口呼吸,才能在我面前伪装成正常的样子……” “我心里就特别不好受,愤怒但不知道气什么,恨也没有目标,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于是帮他做完剩下一些事……回了学校。” 润蕴紧紧抱着砚晗的腰,心底压抑的负面情绪从撕开的裂缝中宣泄地差不多了,但是心痛和后悔让眼泪止也止不住,良久才停歇。 砚晗只是静静抱着,一下下轻拍她的背,很有耐心。 倒是润蕴先不好意思,用手撑起上半身,挣脱砚晗的怀抱,“我,我其实不想哭的,现在没这么伤心了……突然提起,就,就有点控制不住。” 砚晗垂眸看一眼自己衣服上好大一副“世界地图”,嘴唇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双手捧起润蕴的脸,轻轻揩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眼睛周围还红肿着,眼眸里湿漉漉的。 “往事如烟只是说着好听,做不到的不仅仅你一人,记着便是记着,但不要将负面悲观情绪一并留着,压抑自己。” 润蕴忍不住轻眨了下眼睛,心尖颤动,刚刚眼前人居然在自己的右眼皮落下一吻,那么轻,像捧着她的易碎物品那般温柔。 “你想听听我的吗?” 砚晗看着润蕴眼睛缓缓瞪大,惊异和羞涩覆盖了双眸中的悲伤情绪,暗想这一吻很值得。突然想把自己的回忆分享给她。 “嗯……”平时英气的眉毛皱得像小媳妇一样。 砚晗低低笑出声:“嗯呢,我组织组织语言。” 她简单说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小学时候,爸妈没有一个有时间送我去上学或者接我回家,就让我在读书期间暂住离学校近的爷爷奶奶家。那时候两位老人开了家面馆,我就帮着面馆做事。” 润蕴很震惊,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小学就帮家里做事的,“所以你现在做面这么好吃是因为……?” “对,手艺都是从爷爷奶奶那里学的。我爷爷当时做手工面的手艺,全小镇出名。我奶奶就特别会炒臊子。你知道南方吃面常放的臊子可不止肉末、肉丁。” 润蕴满脸震惊,完全忘记了自己五分钟前还陷入悲伤,难以自拔。 砚晗满意地清清嗓子继续说:“小学放寒暑假,爸妈才接我回家住,也不算是住,就是白天去各类补习班,然后傍晚接我回来睡一觉罢了。” “升上初中后,学校离家近了,我也长大了,爸妈就给我买了台单车,自己接送自己,只有假期的时候才能去爷爷奶奶家。很好笑吧……” 润蕴完全笑不出来,静静等待下文。 “我回来住后,爸妈吵得越来越凶,相互忍耐不下去,就离婚了。” 润蕴再次震惊,“等等,等等,钟阿姨和你爸,离婚了?” “不是”,砚晗揉揉润蕴的脸,“钟阿姨不是我的亲生妈妈,是后来我爸再婚的。但她对我真的特别特别好。” “我的亲生母亲是个很优秀的人,但因为和我爸结婚得早,在两人都不成熟的年纪有了我,所以牺牲了自己的理想。后来我爸创业成功,越来越忙,两人之间沉积的矛盾越来越深。我没有恨过她,但小时候的确很讨厌她,总觉得她把她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强加在我身上,不懂我真正想要什么,从没让我体会过家的温馨感,总是吵架。” “后来,我选择跟了我爸,遇见了现在的妈妈。她是个非常热情开朗的人,无条件偏爱我,只要有时间,就开着豪车来接我放学,很搞笑的,一辆红色的越野,被她开得特别狂野。她帮我推掉了我不喜欢的所有补习班,空暇时就带着我到处玩。最重要的是,她总是能说服我那忙得要命的老爸陪我们一起玩。我现在还记得她原来说过的一句话‘老谢,我告诉你,不要用开会找借口,一个月要抽出四天时间陪女儿就是要做到,哪怕你泡着温泉视频开会,也得和我们去泡温泉’,所以我很幸运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了解了更多明白了更多,逐渐放下了很多。我也知道了无论是哪个妈妈,她们对我,都是爱,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对人有适宜不适宜之分。在理解这个道理后,所有的芥蒂我都放下了。” “大学有一年寒假,她特意回来找我,向我道歉,我就问她,现在她过得幸不幸福,她说自己正在国外进修,完成了当年的理想,还重新组建了家庭,但一直觉得愧对我。我和她说,‘你过得幸福,对我而言,是最好的道歉了,我早就原谅她了’,然后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劝了好久才止住。”砚晗说到这,忍不住笑起来,眼底有些湿润。 “往事,尤其是难以忘怀的事,我们希望它如烟散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颗平常心记挂着,努力去寻求答案。” 润蕴靠近,噙住了勾着好看弧度的红唇。 第56章 重要事情 事发突然,砚晗只来得及意识到瞳孔里的倒影不断放大,刚刚还乖乖蹲在原处摇尾巴的“大黄狗”,突然扑过来。 嘴唇上传来轻微疼痛,像在提醒她专心一点,砚晗一阵羞一阵恼,哪有这样索吻的,抗拒地用手抵了抵润蕴的肩膀。 润蕴大黄狗收到了信号,恋恋不舍地松开,讪讪退回原处,却见眼前人满脸羞红,头扭向一边,暴露在灯光下的修长脖颈更具有诱惑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出神地望着。 砚晗压了压乱了节拍的心跳,转过脸,却看见润蕴还在盯着自己,眼神炽热地聚焦在嘴唇位置,不由得恼羞成怒,唰一个枕头扔过去,“快点回你房间睡觉。” 润蕴笑呵呵地接住,说道:“你刚刚亲了我,蜻蜓点水之吻当嘴对嘴回报嘛!” 这么,这么大胆的用词,砚晗的脸更加烫了,“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歪理?” 润蕴像释放天性般,舒舒服服斜躺在床边:“一分钟前学到的。” 润蕴身材本就颀长,怎么形容来着?典型的穿衣诱受,脱衣显攻,这会正对着砚晗侧躺,松松垮垮的T恤露出好大一片空白,从紧绷处却勾勒出腰线和手臂肌。黄晕晕的床头灯照在两人之间,愈发缠绵暧昧。 “咳”,润蕴先意识到房间温度过高,不太好意思地偏过头,“那个,嗯,你在家不穿睡衣的吗?”诱惑得差不多了,可不能太过头。 砚晗后知后觉,又着了某人的道,也不恼,昨天喝醉后隐隐约约摸了挺久的,心里反而涌起一丝丝甜蜜:“原来穿,后来换成普通衣服了。” 润蕴只当是她不习惯:“我也比较喜欢简单棉质衣服。” 砚晗只充满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等润蕴回房睡觉后,砚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被偷袭的瞬间她真的没有什么感觉,甚至默认了她的轻咬。但现在,漫长的反射弧过后,四周黑漆漆让感官放大了无数倍,被吻的地方火辣辣的,格外难耐。 忍不住抿抿唇,再翻个身,陡然间想起昨晚那个小心翼翼的吻,很轻,像被打湿的羽毛轻擦过一般。 “啊,真的要命。”砚晗揉揉头发,坐起身。她才刚刚回房间不到半个小时…… 木清柔盯着摆放在桌前的电脑,满眼的红血丝,她正等着自己的稿子通过审核。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谢砚晗。 “哟,大忙人怎么深夜打电话造访?” 砚晗松口气,就知道她还没睡:“你可别损我了,大忙人的称号我可配不上,更适合你。” 木清柔刷新了一次页面:“哈哈哈哈,行我是,那说说,有什么事要打电话给我的?如果不紧急,我就挂电话了,哼哼。” “我就是,上次,不是咨询过的那个问题嘛。”砚晗一时间感到口干舌燥,不知道从什么方面形容现在状况的复杂。 木清柔心里一惊,收起脸上的笑嘻嘻,上次铁树开花就够罕见了,难道真有后续:“你们,在一起了?” 砚晗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差,差不多吧。” “我艹!”激动的声音发出一半,木清柔忍不住满脸姨母笑:“差不多是多了多少?牵手了?抱了?还是!” “咳,就是看电影的时候,牵了会,亲,亲了几次。”砚晗差点将一起睡过说漏嘴,考虑到好友的心理可能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狗粮。 木清柔捂着胸口:“天了,宝贝,你终于出息了!妈妈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还来占我便宜……” “不,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帅吗?高吗?有照片吗?” 砚晗听着那边的傻笑声,突然想起打这通电话的关键:“不是,诶呀,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有个问题,我感觉有点不真实,可能是太突然了吗?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他没有表白?或者是比较隐晦地说我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这种?” 砚晗一瞬间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是的,缺少的就是这个,心底一沉,周围空气都冷上几分:“嗯,说,说了的。” “诶嘿,那就没事了,你这不真实感啊特别正常……” 木清柔兴奋的在电话那头说个不停,砚晗却感觉有些累了,稍微应付两句,挂上电话。 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床边,室内残留的旎旎消失殆尽,只留一室清冷。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 润蕴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苦苦忍耐了这么久,今晚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尤其是情不自禁的那一吻,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徐润蕴,不要再犯原来的错误了,喜欢,就必须让她感受到你的决心,好好告白,认认真真说在一起,而不是今晚这样,随随便便亲她一下。” 良久,润蕴突然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周日的清晨注定是热闹的,广场舞的余音传入窗户,吵醒了不约而同赖床的两人。 润蕴早一步跨出房门,电动牙刷还在嘴里嗡嗡作响,看见砚晗揉着眼睛出来,想咧嘴笑笑,泡沫不小心溢出,只得慌慌张张转身进门。 砚晗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心底的不悦冲淡了不少。 “等会吃完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润蕴一仰头喝完剩下的半杯牛奶,静静等待砚晗吃完盘子里的半块三明治。 砚晗的心倏地收紧,很久没体会过的紧张感一阵阵袭来,手里捏着的三明治也没那么香了,人就是那么奇怪,对已经知道的答案,反而在等待时会更加紧张。 “怎么不能现在说?”砚晗的声音很轻,说完还不自然地拨弄头发,挡住有些发烫的耳朵。 “啊好,等我拿一下。”润蕴一愣,拿起桌边的拐杖往房间走去。 难道她还买了什么礼物?或者是花?三明治中夹着的鸡蛋被可怜地挤出来,然而那人并没有收手,继续紧捏三明治。 沉闷的拐杖触地声响起,一张纸递了过来。 砚晗不明所以地接过,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开支情况。 “这个是我住过来后,应该支付的账单。房租是我根据网上周边类似房子的租金求的平均值,水电费那里你填一下,可以都算作我的。还有一些是拜托你帮我买的生活用品的价格,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都可以算上。” 砚晗满脸复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润蕴脸上真诚的表情,让她觉得有点刺眼。也太求真务实了一点吧!可这务实又不放在自己想的那个点上。 润蕴站在原地,刚刚砚晗看她的那一眼,怎么理解都透着一股幽怨。莫名有点头皮发麻,赶忙坐下,试图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我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给你的。我把这个账单发给我爸看过,他还责备我,说太占你便宜了。” 然而对面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只盯着纸,恨不得戳个洞似的。 “砚晗姐,师姐,亲师姐你不会介意我占点小便宜吧?我孤身一人,还瘸腿了两个月,这无依无靠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护着我了……” 这一波撒娇猛如虎,总算把砚晗震回神,无奈地笑笑,“真拿你没办法,这两个月水电算我的,后两个月你来出。” 润蕴猛点头:“好,好的!” 她最怕的是砚晗因为这事和自己生疏了。本来就是自己借住在她家,出房租,交水电是应该的。但凡事只要和钱挂上钩,如果两人意见不和,很容易产生矛盾。现在总算达成一致了,可以松口气了…… 等等,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算了,砚晗不生气,不介意就没事了。 润蕴眉角上扬,像沉重心事得到解脱般挂着轻松愉悦,嘴角合也合不拢。 砚晗没好气一瞪,“做房东感到快乐的不应该是我吗?” 润蕴笑着低头吃三明治,错过了她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你做房东,我才很开心啊!” 砚晗一只手撑着头,晃晃杯中的牛奶,又赚到两个月呢,有些东西可以准备准备了。 因为水电费被自己卖了还乐呵呵转账的润蕴,完全没想起回学校住这回事了。 第57章 书房 “怎么了,心情不好?”一贯果断干脆的声音夹带着闻到猫腻味的兴奋。 “没有。” “哦,那就是闹别扭,吵架了?”淡淡的笑意更明显了。 “没有。” “谢组长,你这抢答般的回复很引人遐想的……”元沐晨端着刚磨好的美式咖啡,悠闲坐在单人椅上。 她刚刚被气急败坏的门铃吵醒,棕色长发只随意挽起,靠耳边的一两缕轻轻搭在锁骨边,闲适的姿态与正襟危坐又不好开口的砚晗,形成鲜明对比。 “我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所以下来的,不是你说可以来找你的嘛!” 元沐晨轻轻叹口气,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时钟,还不到九点,得,勤劳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懒起鸟儿的幸福。 “好好,那我们做事,你把楼上那位喊下来,一起来整理吧!” 砚晗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置信看向元沐晨,却被没好气瞪了一眼,“你想啥呢,我有需要压榨劳动力到这种地步吗?给你搭桥找事情做呢!把你手机给我。” 润蕴坐在沙发上,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心情很不愉快。 终于等到她休假,可这才相处第二天,砚晗就被楼下抢走了,还说中午不一定回来吃饭。 这才多远?饭都不回来吃。 算了,老脸不要了,到中午就说肚子饿了去蹭顿饭吃。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叮咚一条微信新消息: 砚晗——下面好多要整理的,你下来帮帮我?我已经和沐晨说了。 润蕴看到消息先是一阵得意,她还是想着我的,又止不住嘟囔,怎么她让你整理那么多你就整理那么多?会不会偷懒,省点力气回来陪我。 “行啦,帮你发了,等她下来,你们帮我整理那一堆书吧,任务简单又能带来‘愉快’。”沐晨把玩着白瓷杯,将手机抛回给砚晗,双腿交叠,低头翻翻平板里昨天列出来的整理清单。 砚晗看了看消息,忍不住皱眉:“她的腿还没恢复呐,这么……” 元沐晨忍不住笑了:“傻宝贝,她这种恢复期,就是要多走动走动,别闷着。而且啊,让你们整理书又不是搬上搬下,是帮我录入一下书本信息,分类记录摆放位置,这样我到那边,就能对照着顺序快速摆放了。” “你这是有多少书啊,还需要像图书馆一样整理。”砚晗舒展开眉毛,好奇地问道。 “等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正当两人各自心不在焉说着,门铃声响起。 元沐晨脸上挂着看好戏的表情,按下迫不及待想去开门的砚晗,“等等,等等,我去开门,你在这等会。” 砚晗一脸不解,但还是坐回原位。 “咔哒”,开门声响起。 “来啦!快点进来。” “沐晨姐好,砚晗呢?”润蕴不卑不亢向元沐晨打个招呼就直奔主题。 “在沙发上呢,刚好提起了你。”元沐晨也不转弯,暗想这孩子也挺在意砚晗的嘛,怎么两人能闹得不愉快。 “我那两柜子书有些多,才请两位帮忙,并不是什么体力活,两人分工合作会更快一些……” 身后,润蕴用手轻轻拽住砚晗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一起走。”砚晗则试图收收袖子,可并没有挣脱开。 元沐晨带着一路小动作的两人进入最里边的一个房间。灯光很暗,隐约能看见不少横七竖八摆放的书籍。 等灯光亮起,两个木质内嵌书柜,和一排架子暴露在三人的视线里。 “抱歉,我昨天也做了些分类,但不完全,所以……” 润蕴看着几乎摆满的书不由得惊呼出声,他们家里并没有藏书的习惯,每隔几年会清理一次;砚晗家的书房也有不少书,可满打满算也还塞不下这里的一个柜子。 “这张纸是分类,以及录入的方法及模板,你们可以参考一下。” “你来念分类,我来把地上的书摆放到书架上吧!”砚晗恋恋不舍地望着书架,刚刚随意看了几眼,瞄到了好几本想看的书,不得不说,这样一个房间对爱书的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嗯哼,如果你看到有什么想看的书,也可以让我记录一下。”声音含笑,润蕴怎么会看不出来,砚晗的视线完全黏在书架上了。 砚晗先是一愣,声音不由得软了性子:“嗯,好。” “《人生由我》,这是自传类的……”砚晗拍拍书上的灰尘。 润蕴研究着手里的纸,“在第一号书架,从下往上第二排。” “《平民之宴》,唔,日本文学,应该算各国文学那一类……这本书我没看过。” 润蕴听出了后半句的意思,在备忘录里记下这本书,“我看过的,还挺不错的,在第二号书架的,最下面那一排。” “好看吗?”砚晗将书塞进书架中,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该怎么说呢,嗯,读这本书的过程,像体验当父母的感觉,会怒其不争,敬其拼命,总之里面每一个角色的价值观都接近现实,甚至能与身边人对上号。” 两人一边分类整理,一边交谈着。非常经典的书,两人会相互交换看法;遇到好书会相互推荐,不一会,润蕴备忘录里存了好长一个书单。 这几天又有事情做了,可以去逛逛书店。 九月的最后一场雨即将来临,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风吹进房间喜欢先将窗帘往里推,然后再往外使劲扯,拽得连同玻璃哐当当响。房间内一人坐在三阶小□□上,另一人小心扶着□□,偶尔交谈三两声,有时相视一笑,纯粹又美好,安静又止不住暗地里心潮澎湃。 “来啦,吃饭啦!” 元沐晨脱下身上的围裙,敲敲房门,以示提醒。 砚晗小心地从楼梯上下来,润蕴自然而然伸出手扶着她。两人刚打开门就被元沐晨似笑非笑的眼神好好打量了一翻。 “哟,气色好多了。”元沐晨伸手捏捏砚晗的脸颊,带着浓浓的调侃。不得不说这两人纯情地可怕,一整个上午,孤女寡女独处一室,嘴唇干干净净的,没比来时多添上一抹红。 白费这一个房间了。 润蕴见两人的“亲密”动作,眼里闪过羡慕和无奈。 砚晗虽没对自己冷着脸,对昨天的亲密举动并没有太过反抗,可在她没主动之前,怎么自己难主动呢? 干脆改名徐怂怂算了。 忍不住叹气。 轻轻的叹气声响起在耳边,引得元沐晨和砚晗侧目看了她一眼。 砚晗揉揉被捏的脸颊,流露出一丝慌乱,她是生气了吗? 而从元沐晨的角度更能直观辨认润蕴的表情,好像这孩子郁闷了?奇怪,正常反应不应该是带着一丝傲娇和吃醋吗? 这奇奇怪怪的发展,自诩是有经验的元沐晨也有些错愕。 “咳,我们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中午,元沐晨趁着润蕴没注意,偷偷拉着砚晗到一边。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我都被你们搞迷糊了。” 砚晗无奈扯了扯嘴角,简单说了下昨天的事情,包括自己心底的疑问。 元沐晨皱着眉头听完,心里顿时了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自己先发现砚晗对润蕴的喜欢一样,润蕴的喜欢也是藏不住的:刚刚抢着主动盛饭,砚晗碗里会少添一点,而汤会多添一点;吃饭偷偷瞄了砚晗好几眼,会将公筷放到她比较顺手的位置;砚晗需要餐巾纸的时候主动递纸。 这种隐匿在细节中的满满喜欢,如果不是自己有意的观察,真的看不出来,更别说陷入自己情绪中的砚晗了。 而润蕴选择隐匿喜欢的原因,应该是不想砚晗在敬重的前辈面前为难和尴尬。 “你和她,与周围所有的情侣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一定要等着她的告白呢?先告白的责任又不分性别、属性,是喜欢更深的那一方应该做的。” “而且,如果硬是说和属性有关吧,根据我的观察,就说说我的观察,咳,有点奇怪又好笑,你做t的可能性很大,相信我。” 砚晗差点被口水呛到,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在元沐晨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少说两句不正经的。” 润蕴从厨房洗完碗出来,正好瞧见阳台上“打情骂俏”的两人。 砚晗佯装着怒气,轻轻捶了旁边人一拳,元沐晨捂着痛处笑得欢快,又凑上前在她的耳边轻飘飘说了句什么,砚晗的脸越来越红。 “咳……哼。” “洗完啦!辛苦了哈哈!”元沐晨抛给砚晗一个眼神,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砚晗脸颊有些发烫,并不是那种学到新知识的害羞,更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不好意思,转身对着打开的窗户吹风。 润蕴走近,装作不在意地开口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砚晗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笑得更欢快了。 润蕴看着眼前人,发丝随着风轻飘带来淡淡香气,脸颊过分的红润还没完全散去,朝霞映雪,美丽动人,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被自己偷亲后的害羞模样…… 砚晗勉强收了收嘴角的笑容,转身,轻轻一弹眼神发直的某人:“是个秘密,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润蕴捂着额头傻笑:“好。” 第58章 按摩 傍晚,两人收拾整理完成,向房子主人告别。 元沐晨看着电脑里刚刚收到的文件,满脸无奈。 这规整的格式,详细具体的书籍信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她拉着她们俩做劳动。 也就她们才觉得真的。 “这两人,性子真是合得来,强迫症都这么像,倒是帮我省了一大堆事。”元沐晨忍不住笑起来,冲淡了一天的疲惫。 砚晗躺在自家摇椅上一动也不想动,腿酸胀得厉害。 “唔,太累了,有那么多书固然好,但整理起来真的要命。”润蕴躺在沙发上,揉着腰。白天整理书,砚晗心疼她,一直让她坐着记录。 “嗯……”很低的附和声飘来,困倦和疲惫也飘了过来。 润蕴悄悄起身,搬了个小马扎坐到摇椅旁边:“你困了就睡会,我帮你揉揉腿。” 砚晗本打算闭目养神,可睡意逐渐涌上来,抵挡不住。听见声音,眼睛挣扎着眨巴眨巴两下后,迷迷糊糊回应了一声。 润蕴看着她在半梦半醒中,也努力抬眉睁开双眼给自己一个浅笑,模样憨憨的,格外可爱。 “睡吧,放心睡。” 砚晗这一觉睡得很浅,持续着半梦半醒的状态。 温热的手先握着自己的脚踝,另外一只手轻轻抵着脚掌,左右各旋转几圈,再逐渐用力按压,手指的揉捏感从脚踝一直持续到膝盖,再由膝盖推到脚踝,还有小腿前侧的肌肉…… 润蕴心无旁骛地根据最近所学的按摩手法,帮辛苦一天的人按摩了足足三十分钟,直到自己的手酸酸胀胀地才停歇。 她并没有立即挪开视线,而是继续坐在小马扎上出神地望着摇椅上的人。 从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她的? 在医院陪自己的时候? 在最难受的日子无意中遇到她的时候? 还是在两年前学校里的时候? 又或者,总不可能更早了吧…… 不过当真的是因为她,才知道李教授,又因为李教授,才想去S大学的吧! 润蕴无声地笑了,视线慢慢落在摇椅的扶手上。 砚晗睁开眼睛,入目是润蕴温柔的笑容,偏硬朗的五官变得柔和,偏偏还带着细框眼镜,更加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被抓包的润蕴笑容一僵:“啊,你起来了?” 砚晗心底升起想要逗弄的想法,眼神里添上一丝调笑:“嗯哼,不然你想拉着我多久?” 摇椅扶手上,一双颜色偏小麦色,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相对纤柔白皙的手上,两人视线不约而同都落在一处。 不待砚晗将手抽出,润蕴用力握住,“你今天是不是在生气?” 砚晗一挑眉,微微坐起身,和润蕴的视线碰个正着。她的眼里带着一点哀怨委屈,又透着疑惑好奇的光芒。越来越像讨吃食的大胖墩了。 “有没有和你说过”,砚晗忍着笑,心软的不像话,“你和胖墩越来越像了。” 润蕴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和胖墩?怎么可能,“我,我有胖了这么多吗?” 砚晗只是笑盈盈看着她,岔开话题:“你点外卖吧,我饿了。” 润蕴站在阳台接电话,刚打开手机发现漏接了两个父亲的电话。 砚晗试着起身,出乎她的意外,小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酸痛,反而有种做完拉伸运动后的轻松感。 “两个月下来,按摩倒是学得挺不错的。”砚晗像试新鞋子一样,规矩又小心地踩着每一步,心里的欢喜让她忍不住走了几个来回。 润蕴站在阳台上,眼睛不自觉张望着屋内的情景。 欣赏着某人像踩舞步一样来回走动,轻盈得像蝴蝶翩翩。 “润蕴,乖女儿?” “啊,爸,我在听。” “没事,就问问你,除了要吃煎饼,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爸,你定吧!我都爱吃的。” “对对,你这次伤着了腿,得多吃点营养的补身体……” 润蕴再一次看向屋内,“嗯呢”,人影呢? “行,那你后天回来,爸爸到车站接你,你把……” 润蕴又张望会儿,还是没看到:“好好,我到时候把车票信息发给你,先不说了,朋友等着我吃饭呢!” “嗯,好,先去吃饭。” 润蕴挂断电话往屋内走,正碰见砚晗提着外卖走进来,两人相视一笑。 “打完电话啦,快过来吃饭。” 润蕴坐到餐桌边,手指无意识扣着外卖袋:“那个,我最近要回去一趟。” 砚晗解塑料袋的手一顿,“你现在可以不依靠拐杖走路了,当然要回去看看,更何况国庆假来了。” 她的私心当然是想润蕴能一直在身边,尤其是国庆长假,这么久。但润蕴和徐父该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了。 “我后天就回去了……”还没到国庆假。 “后天的话,正好,我可以送你去汽车站。” 两人默默吃着碗里的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窝在家的日子总是安静又美好的,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 最近的气温不降反升,完美展示秋老虎的威力。 砚晗心不在焉趴在沙发上翻书,燥热的天催得心情有些焦虑,心里盘算的其他事情也让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昨晚木清柔支的招是什么来着,“快,准,动手。” 快速出击,出其不意;精准打击;直接动手。 直接动手是个什么引人遐想的招? 嫌弃归嫌弃……咳,这招还是可以保留的。 正在这时,熟悉的柑橘味清香随周围气体流动飘散而来,砚晗侧身抬起头。 背对着光照来的方向,润蕴简单的白色背心外搭蓝绿色花衬衫,半边下摆扎进的卡其色修身裤,瘦腰长腿展现得淋漓尽致。此时的她一扫腿受伤期间的带点沉郁的稳重,显得格外挺拔阳光。 润蕴有些苦恼地拽了拽耳边的长发,两个月没有修边幅了,原来花好大劲烫的层次感都模糊了。 砚晗定了定神,为掩饰脸颊升起的一抹红,慌忙低下头,“你,你现在是要出去吗?” 润蕴坐到沙发边,端起桌上的水杯,“嗯呢,去一趟学校送资料,还要找导师谈谈。” 前调如香橙般清新,但逐渐的,味道越来越浓,是她在靠近。 润蕴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你在看什么书,这么认真……” 紧接着,痛呼声响起,润蕴捂着鼻子挺直了背,砚晗慌张地一翻身坐起来:“怎么样,很痛吗?” 润蕴笑眯眯放下手,“没事没事,逗你的,撞到我的下巴了,就是你没理我。” 视线落在砚晗的白T恤上,眼神微凝,又装作没大事地移开。 砚晗赖皮不过,怒嗔了她一眼,并没发现两人之间隔得很近。 润蕴仗着身高优势,揉揉她的脑袋,“外面天气太热了,你就别出去送我了,这里地铁可以直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砚晗心头一转,想起了正事。 “六点吧。”润蕴其实自己也不确定,就随便说了个时间,反正不会再晚了。 砚晗强压住嘴角的笑,天赐时机啊,“好,那我等你,如果来不及,我来H大学接你。” 等润蕴一走,若无其事假装看书的砚晗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沐晨姐,你可以上来了……对对,没事,她出去了,时机过了可不好找。”一边说着电话,砚晗从厨房拿起围裙,从冰箱摆出各种各样的食材,一边琢磨着还缺些什么。 另一边,润蕴刚下楼就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五峰山。” 第59章 准备 五峰山的台阶上,飘着三两片黄色枯叶,夹杂着细黑的断树枝。 近几年上山拜佛的多是为子女、孙女求姻缘的中老年人,每一级台阶用显眼的黄木铺平,且用红色标语贴在台阶前。 今日虽太阳毒辣,但好在山中有水流激起的雾气,因此爬山不至于太酷热。 尽管如此,强撑着往上爬的人后背早湿透了。 胡铎猛喝口杯中的水,抱怨道:“老大,你也太压榨我了,又带包,又带拐杖的,现在全抛给我。” 上两级台阶的润蕴回头,勾勾手,示意递水壶过来,“我也不知道五峰山的楼梯改造成这样了,明明十阶能走完的,偏偏被加宽减高,改成十五阶了。我这腿,看样子,顶多爬到半山腰就得靠拐杖兄了。” 胡铎莞尔,递上水瓶,“你这腿才刚刚恢复吧,这么迫不及待用爬山试试性能?” 润蕴转身望向漫漫台阶路,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明天要回老家,来不及了,我想有些事今晚做好。” 胡老二仗着腿长,猛跨几步,“老大加油啊!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我记得山顶仅对游客开放到五点半。” 润蕴忍着不动脚踹他,再次发力跨上一级,“幸好喊你来背包,小伙子力气果然足。” 另一边,厨房里乒乒乓乓一片响。 元沐晨两只手搅着鸡蛋液,回头望了望细细切蔓越莓的砚晗。 “我还以为你打算做蛋糕呢!”元沐晨咂咂嘴,颇为失望。 砚晗捏了捏蔓越莓干,确认全都切碎后,疑惑问道:“为什么要做蛋糕?蛋糕又不方便她带回去。我查了查,虽然镇里离H市区不算远,但坐大巴车也要两个半小时……” 元沐晨捂住耳朵,“停,停,谢妈妈,别念叨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砚晗笑笑,转身拨开黄油包装,算好分量,投入锅里软化。 “蛋糕有什么用?” 元沐晨从柜子里拿出白砂糖递给她:“甜。” 砚晗嗔了她一眼,接过,往锅里倒,“这也可以很甜。” “你不懂女孩子的心,蛋糕的香软甜,可不是普通东西可比的,所以很多时候用在表白或者求婚的场合。” 砚晗将锅铲递给她,“蛋糕就图个喜庆,我们润蕴挺喜欢饼干的,尤其蔓越莓味的。” 元沐晨忍不住笑出声,手里蛋液不断加入锅中,“哟哟哟,我们润蕴,那伤大个站在这怕是脸会红。” 砚晗压了压嘴角,重重将低筋面粉砸在她手心里,“少说,多做。” 五点,太阳不再如正午时那般毒辣。 两人从大殿里出来,润蕴小心将红色锦囊揣入怀里。 胡老二盯着她,嘴角的笑带着一丝揶揄,“老大啊老大,搞半天是为了大嫂啊!” 润蕴侧目瞪了他一眼,眼里带着装模作样的震惊:“哇,你居然看出来了,是大嫂啊!” 胡老二嘴角抽了抽,刚刚谁在祈福时光明正大写下别人的名字,谁在几天前拜托自己去首饰店定制项链,当他母胎Solo迟钝到这种地步吗? “得得得,我早看出来了,以前和简凝也是的吧?看你腿受伤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原来抢我看上的人了。” 润蕴气笑了,这兔崽子,“呸,什么逻辑,抢?本来就是我先和别人遇见的,还有,你可把嘴巴捂严实了,你大嫂若是知道了,可知道后果?” 胡老二像抓住了什么把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好说好说,输我两次球,小的嘴巴绝对捂得死死的。” 徐润蕴盯着下山的长长楼梯,眼里闪过一丝丝懊恼,已经五点了,六点回家肯定来不及。 膝盖处长时间的绷紧,加上刚刚跪在垫子上一段时间,隐隐有些不适。 下山的路可愁了。 墙上时钟转到六点半了,门口迟迟没有动静。 砚晗早将厨房和餐桌打扫干净,又将赖着想看好戏的元沐晨赶回家,从五点干坐到现在。 暮色渐浓,天边的夕阳已转为最终阶段的深紫色,将要没入黑夜。 她抬起桌边的手机,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消息。 不安和焦急涌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又等了十分钟,砚晗坐不住站起身,试着拨了两个电话,却显示对方已关机。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亮起,来电显示胡铎。 砚晗心里很焦急,而看清来电显示后,对于平时很少在私人时间联系的同事,一下子理解为又有工作安排,语气更加不耐烦。 “喂……胡铎,有什么事?” 你最好有什么大事,不然长话短说。 胡铎听出了话里的不耐烦,抬眼往坐在一旁的润蕴瞥了眼,嘴里毫不留情地多添几把柴火,“喂,谢组长,是这样,我和润蕴在一块,她有些不舒服,你可以来接她一下吗?” 润蕴瞳孔一缩,这兔崽子在说些什么???说好的不提她呢? 胡铎只笑着躲开她来捉的手,打开免提。 电话那端陷入沉寂,良久,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哪?” 声音冻得能掉冰渣。 “在,五峰山的山脚停车场。” 电话被直接掐断,不待两人反应。 润蕴捂住眼睛,完了完了,她能想象砚晗会有多么生气。 晚上不按时回家就算了,居然还是一个男人打电话回去;不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居然敢带着一个男人去欣赏夜景;当初砚晗特意带自己来这边散心的,现在居然带了另一个人看,这不等于将两人之间的秘密分享给其他人了吗? 砚晗很久没有动怒了,这回气得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车速不断在限速的上限飘忽,四十分钟车程,硬是赶在三十分钟内结束,进停车场时倒车入库一把到位。 胡铎看着眼熟的越野驶入,脸上笑意更浓,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见汽车好像没看见他一般,径直越过,熟练停在身旁的停车位上。 胡铎:“……”这一个不留神怕是得撞着自己。 砚晗冷着脸下车,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震得坐在不远处车里的润蕴心跳了跳。 胡铎擦擦脸上不存在的冷汗,干笑着招招手,“老谢,车技蛮好的哈!” 砚晗望了望四周,并没有看见人,蹙眉问道:“润蕴呢?” 胡铎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色商务车,“老谢,给,我的车钥匙,你的车借我开回去呗?” 砚晗顺着手指的方向,看清了商务车里,趴在车窗边向这里张望的小脸,不由得松口气。 两人互换了车钥匙,胡铎爽快地先一步,开车离开。 砚晗漫步踱到车边,双手背到身后,冷眼看着车里不好意思挠头的人。 她也不急着开锁,就站在车窗外望着。 车里的人试着掰了掰车把手,打不开,无奈放弃了,对着车窗外站着的人撇嘴卖萌示弱。 砚晗的心里软了软,眼睛顺着的脸往下,突然浅笑僵硬了。 润蕴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出门时穿的那一套…… 车里的人撒娇完,本想等着砚晗心软,睁开眼却瞧见外面的人脸色更阴沉了,比周围夜色还黑上几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衣领。 润蕴猛地想起了什么,举起双手猛摇,表示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又试着掰了掰把手,示意她开锁。 砚晗心底的火星子随着某人那么一闹,彻底转为熊熊大火,原来的担心和不安像火油一般浇旺了这一把火。 她解开车锁,唰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在里面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一瞬,压上了她的嘴唇。 不带一丝小心翼翼和拘谨,抛开了几年的忍耐和克制,这个吻毫不客气,轻咬算轻,轻吸算温柔,覆上的一瞬间趁着某人的惊呼,顺势攻破牙关。温热的舌滑入,攫取每一分她的香软,半进半退,惹得敌人的攻击落不到实处,反而一寸一寸,土地渐渐失手…… 润蕴脑海里空白一片,只能感受到唇齿间香津浓滑,气息砸在鼻间,让她忘了呼吸。 承受不住的闷哼声响起,砚晗微微偏开,留润蕴几秒的喘息,复又吻住,这一次温柔许多,搭在颈侧的手却不老实…… 良久,砚晗借力支起身体,盯着脸色郝红的人,“为什么里面没穿?” 润蕴清了清嗓子,“爬山汗透了,就换了衣服,所以才没让胡老二送。” 砚晗微微发愣,目光扫到后座上,露出脏衣服一角的袋子,不悦地抿唇:“他知道?” “我是把他赶下车,跟他说让你来接的。” 砚晗眼神软了软,她相信润蕴,但心里忍不住更添酸意,抬手轻抚润蕴的嘴角,刚刚太狠了没注意磕破了皮。 “抱歉,磕疼了吧!” 润蕴老脸红扑扑的,在夜色里不但没有被掩盖,反而更明显了,她好得谈过几任,接吻这点实战经验还是有的,今晚怎么像个菜鸟新手一样,磕磕碰碰的。 “不,不痛。” 砚晗轻轻叹口气,心痒痒得厉害,尤其看着润蕴害羞的乖顺样子,恨不得再啃十分钟。想起家里餐桌上摆着的几盒饼干……会不会味道不一样? 砚晗的目光不自觉向下飘,这深色亚麻衬衫比较宽松,不怎么显,刚刚无意中触碰到的手感…… 炙热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润蕴偏头,双手不自觉上抬,隔断某人的视线,周围空气更加燥热…… 砚晗假正经地移开眼,“我总算明白上次那一对的快乐了。” 润蕴脸色爆红,伸手轻轻推了一下稳稳站在车旁的人,“你,你让开点,我下车拿个东西。” 砚晗点头,稍退半步,目光护着“要强”的某人,果不其然,坐着根本感受不到,突然这猛地站起来,腿止不住发抖,眼见着又要跌坐回去。 砚晗一伸手,搂个结结实实,有点好笑地望着怀里人:“怎么,我要不再退退?” 今晚的脸丢尽了,润蕴干脆将脸埋在砚晗的肩膀处,不做肢体上的挣扎,嘴里回击道:“我,我那是今天爬山,累了。怎么可能是刚刚那一下,就……腿软的。” 砚晗低低笑出声,“嗯哼,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有道理,那再让你抱抱。” 夜风吹起两人的发丝,相互纠缠不清。 一人细嗅着衣物洗衣粉的香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茶香。 一人轻吻着发丝,感受着脖颈血管随着呼吸的贲张。 静谧安稳。 第60章 表白 怀里的人拱了拱,砚晗松开怀抱。 润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了,我可以站稳了。” 砚晗稳稳扶着她的手肘,颇不放心,“你要拿什么,我陪你吧!” 润蕴心底一慌,表面上绷着不动声色,“没事的,很快,你先上车。” 砚晗瞧见她眼底露出的紧张,感到好笑,有什么可藏藏掖掖的,抬手轻刮她的鼻梁,“好,我在车上等你。” 两人又是一翻拉拉扯扯,润蕴硬是等待她上车,才打开后备箱,捧出几番折腾的真正惊喜。 砚晗正在驾驶座上调试位置,猝不及防差点被一大捧花砸脸。 润蕴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收回来些,“啊,抱歉抱歉,有点,激动,没砸到吧?” 砚晗定了定神,接过,揶揄道:“不是我收花吗?怎么你比我还不好意思……” 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一僵,左手止不住揪着衣摆擦手心的汗,右手紧握着一个小盒子藏在身侧。 “嗯,就是有点紧张,毕竟第一次……” 砚晗压了压嘴角,目光扫到了一旁的卡片,抬手刚想取下,却被润蕴猛地制止,“那什么,你等会再看,晚一点看也不迟。” 不能怪砚晗多想,这么一系列事下来,润蕴藏在心里的七七八八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个,是礼物。”在她出神之际,润蕴又递来一个小盒子。 砚晗忍着眼眶的热意,慢慢伸手接过,胸腔里心跳声愈发剧烈。 本是凉爽的夜晚,润蕴舔着干涩的唇,很是局促,额头密布细汗,昨晚熬到两三点写出的一大堆话独独忘记了开头。 柔和的声音传来,慢慢抚平她的急躁:“这个盒子,和卡片一样,不能打开?” 润蕴赶忙从思绪中撤出身,摆摆手,“不,不是,可以,可以打开。” 白皙纤巧的手指摩挲着盒子的边缘,像刻画着欢喜和期待,“是你等会要说的话重要还是它重要?我怕打开后太喜欢,会记不清你说什么。” 润蕴咽了咽口水,本就卡机的大脑又分出了一部分思考这个问题,“一样重要的吧……” 砚晗禁不住笑出声,眉眼中流光婉转,灿若星河,在不远处绚烂的都市夜景映衬下,更加温婉迷人。 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润蕴闭上眼,平静了几个呼吸后睁开,不记得开头便想到哪说道哪吧。 “你可能怪我,总是占便宜却无表示。” “我知道你上次生气也是因为摸不清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关系。” “我想说,其实我憋了很久了。” 润蕴抬眉往心上人那边看去,她只静静望着自己,眼神里的欢喜和宠溺不加掩饰。 “我一直忍在心里,并不是想多试探,只是觉得自己的腿受伤,颇为狼狈,不能给你正式又浪漫的表白。” “但……” “但我也没想到今晚会更加……狼狈,还惹你生气,还在表白前又亲了你。” 砚晗心软得不行,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上来了。 “从你上次带我来这里之前,我就将计划放在心里了,不过因为腿受伤,一直没选好地点和时间。” “那晚太美了,景色美,而且,你坐我旁边,也,也很美,总之……就觉得再适合不过了。” 润蕴暗骂一声没出息,怎么一说情话就磕磕绊绊的,拿出点气势啊! “本来想国庆假约你旅游,然后去之前表白,但计划没赶上变化,就只能我赶一点了。” 砚晗看着她脸上一瞬而过的委屈,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 “这是我今天费了好大力气,爬到山顶求的福,我还踩在胡老二背上帮我们在树枝上绑了红线。” 润蕴一脸傲娇地塞过一个红色锦囊,锦囊外黄色针线精巧地绣了个“福”字,砚晗一脸错愕地接过摸了摸,里面好像真塞了符纸。 “我早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你了。那时候我对搞研究一窍不通,纯粹想去培养两分兴趣。后来我的论文开题一直被驳回,修改了很多次连我自己都快放弃了。” “后来有一天,我的老师塞给我一篇论文,说是他师妹带的学生在大三写出来的,又把第一作者夸得神乎其神,让我好好学。” “我从没有耐心看文献,一般只囫囵吞枣看个摘要,唯独那篇论文我读了很多很多次,明明和有些论文的用词差不多,我却总觉得她写得恰到好处。” “后来我以她为榜样,努力争取S大学夏令营名额,就是想,在她毕业之前能见一面,可惜不小心错过了,只赚到了她给我的一张创口贴。” 零零碎碎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砚晗止不住眼眶发酸,她仰了仰头,继续凝神听。 “只不过,我还是来S大学了,我想在她的学校里多转转,想跟着她的老师学习更多知识,却没想到还能遇见她。” “你可不知道,当李教授介绍你的名字的一瞬间,我感觉全身血液逆流,紧张得不行。” “我从没想过,自己提早半个月去学校,能赚得那么大的便宜。能让我的偶像带我做实验,和她一起吃饭,散步。” “你待我一直很好,而且细心。研究生三年就这一年让我最快乐,让我感觉不负拼命两年保研,离开家人三年。但我很傻,那时候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将你看做偶像,看做姐姐,看做带我实验的师姐。” “后来,我和,咳,前女友分手,她责骂我,说,我对你,心里存着一丝丝不纯洁。” “我当时心好慌,第一次触碰到刻意隐藏的小心思。直面和剖析让我无措,可喜欢就好像突然被浇上三两滴水的嫩苗,让我猛然意识到它的根究竟埋藏得有多深,可那时候的我又不敢深挖,太过胆怯。” “我很害怕自己拎不清那份感情,就到了出国的时候,你也毕业了。” “最后一次见面,那个酒吧的阳台,我好想问你会去哪里工作,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根筋的我想斩断所有的联系来正面感情,所有全都憋回去了。” “其实中途我回来过一次,那时候妈妈刚住院没多久,我看到你了。我站着马路那边看了你好久,刚开始以为眼花了,确定后又不敢喊你。后来在国内的每一天,我都在相同的时间,站在同样的位置转转,可惜……” 砚晗侧仰着头,努力克制着眼泪,原来这几年她并不是一个人守着这份感情,这是何等欢喜的事,但为什么控制不住眼泪呢? “来找你之前我想好了,一个月的时间我要施展千百般功夫,待你露一点苗头,我便追到底,可……好像事情又不一样了,在你这里,我总是很娇弱,不过娇弱的孩子有糖吃,死皮赖脸住了两个月。” “谢砚晗,你能接受我这样一个不会做饭炒菜,生活上外强内虚,柔柔弱弱,有点傻傲娇,生气了有些难哄,说情话磕磕绊绊的徐润蕴吗?” 润蕴摸了摸口袋,发现礼物都送完了,手里空空,只好尬看着。 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空气中传来很轻的一声嗯,带着点鼻音,钻进翘首以待的某人耳里。 润蕴松了口气,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像含着蜜枣一般,甜丝丝的。 “可以看看卡片了。” 砚晗没好气地拉过她的手,塞给她礼物盒,“你塞给我这么多东西,我哪有空余的手。” 润蕴傻笑着接下,眼睛一眨不眨凝望着小心翼翼取下卡片的人。 [今天是第一天,第一天快乐。——晗晗的女朋友润蕴] 这肉麻的用词,砚晗强忍着不把卡片砸在幼稚的人脸上,又实在没眼看第二次,轻咳一声慌乱地塞进花束里。 另一边,润蕴小心打开礼物盒,递给她。 三串项链吊坠静静躺在盒子里。 “这是我设计的,刚开始真没想到我们名字的首字母一样,就傻傻设计着‘谢’字的X。上面部分参考了很火的迷你□□ile项链,下面用好看的两段小圆弧接上,挺像胖墩的大肚皮和小短腿的。”润蕴轻巧的话语里带着一股自得。 砚晗用指尖轻抚着独特的吊坠,精致小巧又很有创意。 “中间那一段镶了不同颜色的钻石,你喜欢哪个就选那个。” 砚晗扬唇笑笑,“浅粉色的很好看,中间这个小骨头是给胖墩的吗?” “对”,润蕴又小心拾起镶有浅粉色钻的项链,“来,我给女朋友带上!” 砚晗脸上升起一抹红,人比手边花娇,人比手心项链美,润蕴不小心看呆了。 砚晗嗔了一眼,“戴不戴?我的脖子都酸了。” 润蕴双手环过她的脖子,虚抱着她,嘴唇故意蹭过她的耳廓,勾起一抹坏笑。 砚晗被某人的使坏挠得心里痒痒,“你,戴好了没有?” 润蕴故意不撒手,对着耳朵吐气如兰,“快了快了,被你头发勾住了。” 砚晗轻轻一扭头,两人的嘴唇轻轻碰了碰,“需要我再加点油提速吗?” 润蕴愣了愣,眼底闪过狡黠,微凉的手贴在砚晗脖颈的后侧,勾了勾,“加油倒不必了,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有些口干舌燥了,想体会一下上次看到的那一对的快乐。” 呼吸灼热,尽数喷洒在对方脸上,砚晗眼神微暗,喉咙滚了滚,手指贴上她的唇缓缓摩擦。 身下的人早已脸色潮红,眼神逐渐迷离。 良久,“回去吧,不早了。” 润蕴目瞪口呆望着眼前人坐回驾驶座上,还顺便帮自己拉上安全带。 这,这人怎么能撩起一片火然后悄无声息自己灭火的! 砚晗愉悦地勾起唇,好看的弧度又出现了。这种惩罚方法,比其他方法好多了。 一旁的润蕴还委屈地抓着安全带,嘴里嘟囔道:“烧火烧一半就算了,灭火留火势大的啊!” 砚晗熟练地倒车驶出停车场,“惩罚女朋友不听话。” 润蕴更委屈了,“知道是心尖尖上的女朋友,还一点都不让。” 砚晗挑眉,“第一天就那么宠,以后怎么正家风。” 润蕴一撇嘴:“那么情真意切的表白还不能抵消一点点错误吗?” 砚晗佯装思考:“情真意切的确,但还是像我刚认识你一样,逻辑不太清晰,我还没理清楚,等回去后慢慢琢磨。” 润蕴气得捏紧安全带,毫不客气再回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插科打诨,车厢里好不热闹。 第61章 坐末班车 两人顺路饱餐一顿回到家,已经九点了。 砚晗将手里的一大捧花放在茶几上,又将小礼盒和锦囊小心收进抽屉,扭扭酸痛的脖子,坐到沙发上。 润蕴将脏衣服扔到洗衣桶里,折回客厅想喝口水。 “嗯!好香啊!” 狗鼻子派上了用场,润蕴在厨房里东转转西转转寻找香气的来源。 砚晗侧躺在长沙发上,笑道:“在茶几上。” 润蕴迫不及待奔回客厅,路过胖墩时,从口袋里拿出项链,套在它粗壮的脖子上,又忍不住伸手揉揉小脑袋,“大胖墩,给你买了礼物,减肥专用的,让小骨头一直贴着下巴,可能一直咬不到……” 大胖墩仿佛听懂了般,扬起脑袋冲她叫了三两声。 砚晗支起身,笑看着沙发上幼稚的一大一小:“你也太欺负它了吧!” 润蕴转头,眼睛却再也无法挪开。 长沙发上侧躺的人将长发随意挽起,白皙颀长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手部发力懒懒支起上半身,Polo衫三个纽扣全解,堪堪遮住左侧圆润的肩。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温柔望着自己怀里有些过度兴奋的胖墩。 这幅模样在点点光亮的环境下,格外诱人。 润蕴放下怀里的胖墩,附身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慢饮几口,放下杯子的同时顺势坐到砚晗的腿边。 “什么东西这么香?” 砚晗想收收腿,多让些位置,可裙子被某人压在身下了。 她朝茶几上的几个盒子看去,随意捻起一盒,“我下午做的饼干,蔓越莓味的。” 陡然间,一股奇妙的感觉爬上心头,她反射性想往后缩,却被一只手牢牢扣住了脚踝。 刚刚假正经坐过来的润蕴正笑望着她,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些:“你喂我,我的手没有力气。” 砚晗咬着下嘴唇又挣了挣,反而被禁锢得更紧了,她无奈打开盒子,取出一小块,没好气地递过去:“给,尝一尝。” 手指摩挲着脚背的嫩皮,润蕴头也不前倾,只微张开嘴唇,挑眉示意后微眯上眼,像猎人一般静静等待着。 砚晗被她这么一摸,感觉浑身燥热不已,看着眼前人一脸正经地调情,微红肿的嘴唇,引诱人的模样…… 半晌没一点动静,润蕴拉着脚踝轻轻一用力,砚晗整个人往她那边移了好几厘米,若是再移几下…… 砚晗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慌慌张张将指尖的饼干塞进她的嘴里,可不小心,饼干的细碎粉末跌入猎人的衣领里。 猎人满意地点头笑着,慢慢细嚼品尝,随意抬手勾着衣领轻拉几次,想抖出粉末。 周遭的温度陡然间升高,砚晗心尖一连颤了好几下,她都快忘了某人里面暂时还是真空的啊! 想不到以这种方式想起。 她收回的指尖下意识想摸摸自个的衣领,却抓了个空,只好尴尬摸摸脖子两侧,眼神四处乱飘。 润蕴懊恼地弹了弹衣服,她只是想“报复”某人只点火不灭火的行径。 现在,当然是见好就要收。 可没注意饼干粉末钻进衣服里了,有些不舒服,轻扯衣服时猛地感觉凉飕飕的,正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尴尬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可润蕴还是听出了舍不得的嗫嚅感:“你明天还要早起赶车……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吧……” 徐润蕴:“……” 砚晗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将脚踝从魔爪里挣脱出来,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穿上鞋刚准备起身,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肩膀。 润蕴亲昵地用鼻尖蹭蹭她的脸颊,贴近她的耳垂,一字一顿说道:“我,可以考虑坐末班车。” 客厅的空调显示着关机的红色图标,厨房的灯大亮着,远远往满是旖旎暧昧的客厅投去几线暖光,勾勒出沙发里两道相互纠缠的身影。 又是一深吻结束,润蕴喘了几口粗气,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入发丝间,混混沌沌之际又感觉上方的光亮消失了。 砚晗一只手撑在润蕴耳边,任由下颚的汗砸在她布满细汗的胸口,慢慢俯下身,贴近轻舔随着剧烈呼吸轻颤的耳垂,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还要坐末班车?” 润蕴紧闭上眼,双手慢慢抬起,拽住滑落在腹部的Polo衫下衣摆,所有言语尽在动作中。 砚晗也懒得废话,用膝盖顶开她的大腿,难压情!动地喃喃道:“幸好东西昨天到了。” 身下脸红得要滴出血来的人稍微清醒了些,总算挣扎了几个动作,“什,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小润蕴,不是你昨天替我取的快递吗?” 还发懵的人丢盔弃甲,迷迷糊糊之际才反应过来,这这“老奸巨猾”的狐狸,怕是早就想下嘴了。 果不其然,又是暗哑声搭配着灼热的呼吸吹到耳边:“我可是等了好几天了……” 两人任由自己陷入疯狂…… 深夜又和近几日一般,下了一场秋雨,雨点密集砸得树枝舍弃不少叶片以维持自身安稳。 主卧室大床上,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从被窝里坐起身,摸黑握住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调上去些,复又侧身看着蜷缩在手边的大高个。 她的眼角随意瞥到了床边凌乱的衣物,和几个长条状指套,忍不住笑出声,若润蕴此时清醒着,肯定会惊叹,今晚之前还谦和又矜持的女朋友,怎么能傻笑成这个样子。 她慢慢躺回被窝,再度抱住累得不省人事的润蕴,手指轻擦着她的眉骨,食指勾成七,扇扇她的长睫毛,再顺着她的鼻梁从顶刮到鼻尖,直至睡着的人皱起眉才停手。 “怎么办,雨声太大,长夜漫漫可苦得我睡不着啊!” 翌日直至大中午,润蕴也没能起来。 她闭着眼睛摸摸身侧,早冰凉凉一片了,心里颇有些失望,忍不住嘟囔道:“怎么起得这么早?九点闹钟还没响呢!” 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看书的砚晗笑道:“我在三个多小时前帮你关过闹钟了。” 润蕴心里一惊,表面云淡风轻地翻个身,被子底下的手却有些躁动不安,衣服呢!衣服呢!裤子,哎呀裤子还在…… 砚晗只噙着一抹笑关注着被子里的动静,手指无意识轻扣书页,发出点点敲击声。 “昨晚温度有些低,后来帮你穿上了。” 润蕴忍不住捂脸,后来?后来!多正常的词怎么现在感觉听着如此奇怪。 砚晗又接着说:“早些起来吃饭吧,去镇里的末班车五点十五出发,你还没整理衣物。” 被子里的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直坐起身,平静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裂缝,复又装作极其自然的样子,“我那是,昨天消耗太大了,又是爬山,又是……所以起得晚。” 然而攻击砸到了一团棉花:“我知道,所以一直等你自然醒,等会我也会开车送你去车站。宝贝,你的逻辑又绕到哪里去了?” 原本还有些气鼓鼓的小表情在听到顺口的“宝贝”后全消失了,“没什么,我现在起来收拾,哪里还用等到五点十五?” 砚晗嘴角的笑收敛了几分,随即又绽放开:“从这里开车到汽车站大概半个小时,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到四点半才准备出发。” 润蕴不服气继续挣扎道:“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去啊!” 砚晗静默片刻,合上书,睨了她一眼,站起身出门,跨出去的一瞬间甩出一句话:“只要你有力气。” 润蕴勉强维持的平静土崩瓦解,她颤巍巍伸出手,按按自己的腰和大腿两侧。 果然,这熟悉的感觉…… 刚刚坐起来的一瞬间,差点又倒回去,长久不运动后猛然间运动过量,酸痛附着在每一寸肌肉上,这哪是腿软可以比的? 事实胜于雄辩,她的确没半点力气…… 第62章 小别 墙上时钟刚转过四点,润蕴拉着小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目光不自觉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白衬衣的一角在打开的冰箱门后露出来,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砚晗探出头,“整理好了?带这么一点东西回去够吗?” 润蕴放下肩上的包,摸摸口袋,确认身份证是否带上,挠挠头道:“我看了最近的天气,挺不错的,带几件回去足够了。” 砚晗勾勾唇,半倚着冰箱,手里捧着两盒饼干,“不用急着回来,在家多玩几天。” 润蕴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嘟囔道:“看破不说破嘛……” “叔叔很想你的,趁着节假日,多陪陪他,我……”话说到一半,砚晗顿了顿,“我也很久没回去了,说不定会回去几天,想我的话可以视频。” 润蕴又打开小小的行李箱,勉强塞下饼干,复又拉上。 她伸手贴上砚晗的脸颊,刚想用掌心多揉揉,就被某人不客气地拍下去,“可别把我的妆都搓掉了……” 挨打的人也不恼,单眼皮笑得眯成缝,不老实地捉住砚晗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你摸摸我的?我挺糙的。” 砚晗一下子没绷住,笑出了声,今日格外红润的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润蕴眼睛一下子直了,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她还有点不信美梦已成真了,刚刚整理东西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宁,找各种借口到客厅和厨房转转,砚晗看着她端起水又不喝,拿起水果也不吃,走进厨房洗洗手又坐到沙发上擦擦手,一脸我不放心的模样。 “别看啦,刚刚还没啃够吗?整理三小时,亲都亲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砚晗抬手捂住她闪烁着炽热光芒的眼睛,心底颇有些无奈,这傻子完全不知道再看下去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润蕴感受着覆在眼皮上的温热感,暖暖流入心田,安抚着闷闷不乐的小情绪。 这个假期是该回去陪陪爸爸,但同样,特别不舍得走,所以磨磨唧唧到现在。 砚晗感受着手掌处睫毛的轻轻抚动,心中略有所感,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润蕴的后脑勺,“不过是短暂的分别,现在通信技术这么发达,还怕和我说不上话?” 润蕴垂着头,轻轻吐出心里话,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吐槽:“都怪昨晚太美好了……而且通信再发达也比不上大活人在身边嘛……” 砚晗:“……” 砚晗拽过她的行李箱,瞪了她一眼:“你还是趁着这几天把身子骨养结实吧!刚刚还呼哧呼哧说自己腰酸背痛呢!人欲无穷,食髓知味。” 润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润蕴看着往门口走去的人儿,一急,单脚蹦过去拉住她的衣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感情,感情,不是……不是那个!” 砚晗站定,淡定扯回衣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成原来的模样,“嗯哼?” “啊,不对,都,都,但不是只有那一个部分……诶,怎么说,就都挺难忘的”,说完,润蕴默默闭上嘴,算了,这混乱的解释,她自己都绕不清了。 砚晗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面上却平静似水,“怎么个难忘法?” 润蕴轻轻蹙眉,女朋友抛出一个简答题该怎么用两句话解答? 砚晗见面前人半天也不做声,抬脚又往门口走去。 “等等,等等,我说我说,你,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挺难忘的”,润蕴有些佩服自己的脸皮厚度,越说越理直气壮,“还有就是,昨晚,昨晚在床上,就和以前的梦里一样。” 脸红的皮球一下子踢到了砚晗的脚边,她还以为润蕴会绕开夸夸饼干好吃,或者踢一个直球——感觉很舒服。现在这个回答引人遐想的空间大了去了。 润蕴不管不顾地继续诱惑:“要不是以前总是做那种梦,我会搬房间吗?” 砚晗压下捶鼓般的心跳,气势上弱了一大半:“这,也能怪我?” 润蕴反被动为主动,一只手拉起砚晗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擦着手腕内侧的滑嫩皮肤:“你,难道没有?” 砚晗绷着下颚,微微仰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四点刚过一刻,时间不早了。 眼前的人轻轻搂住自己的右臂,唇角弯弯似笑非笑,亮晶晶的眼眸,表情自然得不能更自然了,好像真的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磨磨后槽牙,忍住生理上的酥麻感,狠狠弹了一下某人的眉心,“走啦,迟了……” 润蕴吃痛捂着额头,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嘴皮子逗逗闷性子女朋友可太有趣了。 工作日的车站人并不多,两人不紧不慢买好票还不到五点。 润蕴捏着车票,站在回镇的大巴旁,望着旁边正帮她放行李的砚晗。 越临近分别,倒是越坦然了。 “晗晗,我想你了可以随时打视频吗?” “晗晗,你会不会嫌我烦,到时候一天好几个视频……” “晗晗,我会好好吃饼干的……” 砚晗满脸黑线打断她:“停,停,你问得这么快,我怎么答。还有,还是喊我砚晗吧,新的称呼好不习惯……” 好不容易装作坦然的润蕴又开始别扭了,“好吧,砚晗,如果我回来的早可以到S市来找你吗?” 砚晗微愣了片刻,随即笑容更深了,“好,具体情况我们视频联系。” 两人又站在一边说了会悄悄话,直到司机发动大巴车,才分开。 润蕴刚走到位置上,便迅速拉开窗户,向着站在车窗外目送她的砚晗挥挥手道别。 大巴微向后挪了一小段距离,像在助跑,然后磕磕绊绊向前慢速起跑,松气的噗嗤一声响起,车门从两边合拢关上。而即将分别的人眼神始终黏在一起,告别,期待再见。 砚晗站在细尘飞扬的空地上,眼看着大巴消失在视线里。她抬手缓缓捂住胸口,脑海里纷纷扰扰想着一大堆事,竟一时间感受不到心跳,只有一阵阵复杂的情绪传遍四肢百骸,卸掉了身体大部分的动力。 真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在车站分别,这种感觉倒是第一次。 傍晚,从阳台的窗口望去,暮色笼罩了整座城。 沙发上窝着看书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连灯都懒得打开。 静悄悄一片,只有滴答滴答轻微的响动。 时针不紧不慢转过七点,还想继续发出细微声响扰乱安静,突然被茶几上的手机铃声打断。 沙发上不知何时趴着睡着的人身体一震,从梦里惊醒,手忙脚乱直起身,抓抓耳边的乱发,跑到一边墙上打开灯,端端正正坐定才拿起手机。 淡淡的失望在室内涌动,不过一瞬后,又重新布满活力和欢乐。 砚晗接起电话,那端隐隐能听见汽车的鸣笛声。 “喂,砚晗,我刚到车站,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嗯,汽车没晚就好,吃饭了吗?” 润蕴挠挠头,看了一眼正就着等红绿灯的短暂空隙品尝饼干的徐父:“还没呢,你不是给我做了饼干嘛,已经垫着肚子了,等会回家就能吃饭。” “嗯,饼干还是不能当饭吃,回去下点面吃也好。” 润蕴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见徐父又打算拿起第三块,赶忙关上饼干盒的盖子:“对的,饼干肯定不能当饭吃,营养不均衡。” 徐父从“虎口”里抢下第三块饼干,塞进嘴里,见绿灯亮起,赶忙擦擦手,嘴里还应付着:“不错。” 润蕴笑了笑,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儿说:“我爸爸刚刚夸你的饼干很好吃,要不是我抢着,一盒饼干怕是要吃完了。” 砚晗笑弯了嘴角,“替我谢谢伯父的夸奖,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你们喜欢吃就好。” 润蕴装作震惊,“什么!第一次!”说完眼神看向徐父,又惊叹道,“哎嘿,可别谦虚,第一次真的很棒了。” 砚晗一下子摸不着头脑,第一次有什么好震惊的,而且听这声音,怎么那么矫揉造作呢? 徐父接到了女儿拼命抛来的眼神暗示,无奈又宠溺地笑道:“你朋友做的很好吃,比你以前在家折腾的黑暗料理好吃多了。” 润蕴早在他开口的第一瞬间便将手机递过来一些,方便她家女朋友将夸赞和表扬听得一清二楚。 美滋滋收回手机,润蕴笑眯眯道:“怎么样?我说吧!我爸都赞不绝口,这会还没停下来。” 砚晗捧着手机哭笑不得,她的润蕴依旧开始帮忙拉近关系了吗?她越想越偏,颇有些恶趣味的想到了一个词,翁婿! 天了,这个想法太……砚晗抬手端起桌上的杯子,慌乱喝了好几口水,猛地想起,这好像是……润蕴的杯子!喝完摸了摸脸颊,烫得可怕。 另一边,润蕴完全没想到这回事,继续叨唠着其他的事,比如镇子里有家地道的菜馆子搬迁了,什么以前住的小院居然扩建了…… 徐父有些郁闷,女儿上车后,除了递来半盒饼干,就一直煲着电话汤,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会再过几分钟就要到家了,可完全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 墙上的时钟任劳任怨转过七点半,砚晗看着手机地图,算到润蕴应该快到家了。 “润蕴,我饿了,准备去吃饭了。” 润蕴看了看手机屏,没错啊,是在和她的女朋友打电话,但这带点撒娇的语气是什么? “什么?我没听清,刚刚想别的事了。” 砚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逐渐润蕴化,又重复了一次,“我说,我饿了,准备去下碗面吃。” 润蕴在心里笑开了花,电话那端嘟嘟囔囔的感觉,配上语气的上扬,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啊哦哦,去吧,多吃点,这么晚肯定饿坏了。” 砚晗皱皱眉:“你是在笑吗?我饿了让你这么开心?” “没有没有,怎么会……”电话那端说话声夹带的笑意不减反增。 “得了,你继续笑吧,我挂了。” “去吧去吧。” 黑色大众缓缓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副驾驶座上的人完全没反应般,盯着手机傻乐。 徐父轻咳一声:“宝贝女儿哇,快到了。” 润蕴这才关上手机,象征性整理整理压皱的衣服。 徐父小心开口问道:“刚刚是不是在和男朋友说话啊?” “才不是呢”,润蕴坐直身子,“刚刚没听出来,那边是女声吗?” 徐父面上并没显出失望,淡定倒车入库,“也是,男孩子哪会那么细心,是和你一块住的那位同学吗?” 润蕴点点头,并不想多说。 徐父又道:“那到时候回去,给同学多带些特产,感谢一下人家。本来我还想亲自感谢的,但她没和你一块过来……” “爸”,润蕴打断道,“爸,您就准备好,我到时候提一箱子过去都不会嫌累。” 徐父笑得满脸起了皱子,“我们家宝贝女儿长大啦!” 另一边,砚晗心神不宁切着葱花,客厅里忽然又传来手机铃声。 润蕴又打来了? 她赶忙放下刀,湿手擦擦围裙,一路小跑到客厅。 “喂!” “喂,砚晗啊,这个国庆假回来吗?” “啊……妈……”砚晗定了定神。 “你怎么了?听到我的声音都不乐意了?”钟菁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怎么会,就是刚刚在做晚餐,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电话那端的人早看破了一切,戏谑的声音传来,“得了吧,还不知道你,晚餐比和妈妈打电话还重要?乱找借口。” 砚晗扶额无奈,好吧,一前一后的确太明显了,但已经找了这个理由,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妈,我真的饿了嘛,面都准备下锅了,接到电话……” 然而电话那端竟没有想象中的乘胜追击,而是,沉默了。 半晌,那边传来,声音里带着试探,“你……刚刚在撒娇?” 砚晗疑惑地皱眉,撒娇?谁在撒娇? “没有,没有啊,我在陈述事实。” 钟菁无语,随口接道:“你那就是撒娇,好了,说正事,你国庆假回来吗?” 砚晗垂眸盯着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其中一个是润蕴临走前喝过的…… “不了”,砚晗下定了决心,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妈,我想,我很想去陪女朋友。” 第63章 小吵 润蕴走后的短暂休假,砚晗一直待在家里。 家里的书都看得差不多了,便跑到楼下从元沐晨那抢了几本宝贝。 再次开工已经到国庆假前的最后两个工作日了。 任命通知下来,七七八八杂事一堆,但砚晗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做事特别积极。 元沐晨收拾着办公桌上的资料,办公室后来添置的小物件她都懒得拿走了,什么笔筒、挂衣杆、躺椅,反正砚晗都用得上。 这厢才收拾了一半,砚晗就已经提着大盒小盒进来了。 砚晗刚一开门,便愣住了,“元组长,还没收拾完啊……” 元沐晨笑谑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攻占我的地盘?上次抢了我三本书还不够?” 砚晗将箱子放在角落,揉了揉肩膀,“我只是太没事情做了,发慌,动作不免快些。” 元沐晨爽快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向她招招手:“来,我这事情可多了。” 砚晗还真凑上前,撸了撸两只袖子,“哪里?我来做!” 元沐晨拦下她积极的动作:“哎哟,你可别,我这有规律的。” 砚晗讪讪收回手,干站在一旁。 元沐晨又往箱子里扔了几本书,抬头瞥了她一眼,“小女朋友回去了?” 砚晗震惊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元沐晨:“……”可巧不巧,送上头吃狗粮。 “我才不知道。不过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概率是心上人离开你去度假了。” 砚晗揉揉脸,苦笑道:“这么明显吗?我以为表情挺正常的。” 元沐晨轻哼一声,脱下深棕色西装外套,手指挽了挽袖口:“别人看不出来,我嘛,眼神好。不过谢组长,你自从和她住在一起后,倒是嚣张了不少,现在居然敢给领导送狗粮,不怕别人举报你行贿吗?” 砚晗轻笑一声,“不敢不敢,但若不是直系领导,又有点亲近关系的还是敢送的。” 元沐晨:“……”这还是那个不耍嘴皮子的搭档吗? 良久,元沐晨轻笑一声,“你,倒是,挺好的。” 砚晗单听这一句莫名的话,很是摸不着头脑,但看见沐晨投来的真心笑容,沐晨是觉着她这段时间的改变很好。 她回以灿烂轻松的笑容。 另一边,H市某镇,绿荫葱葱的小院里,润蕴正提着菜市场买的鱼回家。 隔壁邻居阿姨正探出头来,“诶,小徐,又买菜回来了啊!” 徐润蕴笑着点头,抬手擦擦额角的汗。 “诶唷,可真的勤快,我家闺女有你一半我就放心了,瞧太阳都晒屁股了,现在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润蕴从兜里掏出钥匙,笑着回道:“这鱼也是我爸买的,我只不过负责接它上餐桌罢了。” 阿姨的笑声还还未停歇,润蕴已经换好鞋进屋了。 刚刚在菜市场转了一大圈,才选了这只活蹦乱跳的大鱼,当然,现在是处理好的鲜鱼肉了。 她习惯性瞅了两眼手机,并没有期待的未接电话或语音通话。 忍不住轻轻叹气,考虑到砚晗白天还要上班,她们一般晚上快睡觉前通话一次,聊聊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以前的趣事。 可每次通话间隔的那24小时也太难熬了一点…… 怎么不能一起视频吃早餐,中午休息也聊一聊,每天多增加几次呢? 可真是敢郁闷而不敢言,润蕴又担心砚晗嫌弃太黏糊了。 “可她怎么不主动在空闲时找我呢?”郁闷的人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皱紧的眉头迟迟不松开。 晚上八点,以往这时候两人都一本正经坐在书桌前准备连线了,可砚晗摆在桌上的手机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砚晗反复解锁了几次,又确认网连得好好的,“算了,可能今天有事耽搁了。” 十分钟过去,砚晗沉不住气,主动拨过去,然而那边显然更沉不住气,才响铃一声便接起来。 手机镜头持续摆动了几秒,纯白色短袖出现在小屏里。 “刚刚在做什么?” 润蕴抿了抿嘴角,“刚刚陪我爸散步回来,晚了点点,正巧你打来了。” “嗯……” 两人一时间找不到话,各自想着心事,卡在嘴里。 “你……” “我……” 声音又不合适地撞上。 砚晗听出对方声音里的低沉,抢先道:“你先说吧。” 刚刚鼓足的勇气又消散了不少,润蕴闭了闭眼,再次憋足一口气:“砚晗啊,你能接受一天多少次视频啊!” 说完,脸颊热热的。 “你是太想我了,所有一天一次不够吗?”砚晗眉眼里露出笑意。 润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几年前和前女友吵架时的一句话——你觉得每天通话不到半小时够了?因此不小心恍惚了片刻。 “你想到什么就说吧!”砚晗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润蕴咽了咽口水,“就,就我想到了以前,和别人,一天好几次视频呢……” 不待砚晗反应,她又自动接上,“我只是觉得,好得现在热恋期嘛,多几次也好。” 砚晗唇角稍稍收敛,眼睛微眯,缓缓靠到椅背上,老板听员工汇报的气势一下子释放出来。 “继续说。” 润蕴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扣着衣摆,“这几天你不是上班吗?我怕贸然视频会打扰到你,但若是你在空闲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 砚晗神色严肃,看着小屏里眼神飘忽的某人,声音更添几分清淡:“别人长得漂亮吗?” “啊?”润蕴猛地抬头,这个问题打得她措手不及。 “嗯,嗯?记不太清了,肯定没有你漂亮。” 砚晗从一旁拿起书,表情淡淡的,“可我觉得,在大部分审美群众的眼里,王璃肯定不会比我差。” 这真真是欲哭无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过于痛苦了些,润蕴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砚晗抿紧唇,手指弯曲骨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可表情还是绷着不变,“不用太惊讶,我很早就知道了,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早。” 这很明显是生气了,润蕴大脑飞速寻找着办法,试探性开口,“晗晗,我和她……” “我知道”,砚晗努力克制的平静终被打破,坏情绪像小石子扔入湖中一般,激起阵阵涟漪,连锁反应更为剧烈,“我不喜欢被你这么比较。而且你怕打扰到我,我也担心会打扰你和伯父。不是只有你想我,我也很想你,所以你只用和我说,有时间多视频几次就行了。我……” 润蕴才惶恐醒悟过来,内心懊恼不已,“晗晗,我没有拿你们比较的,我错了,我用错了引语,我也是,一时间……下次真的不会了。” 润蕴万分庆幸砚晗不会一恼怒便挂断电话,而是耐心等待解释。 “抱歉,我反应过大了。”砚晗垂下眼眸,努力平息突然涌上心头的火苗,酸涩的后悔又再次黏上心头。 当年吃的醋后作用竟还是这么大啊! 润蕴小心开口问道:“那,你明天放假了,我们能多几次吗?” 砚晗只“冷冰冰”回复:“以后可以,这个假期想得美。” 润蕴:“……”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她撒娇,砚晗又幽幽开口:“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先挂了,明天有时间再聊。” 黑色手机屏毫不留情反射出润蕴抽搐的嘴角,她猛地扑到床上,手连捶了好几下。 腿好了怎么脑子坏了,在一起第三天提前女友干什么,唔,砚晗生气了,生气了好可怕。 徐父正悠然坐在沙发上看今日的报纸,刚刚散步回来息息汗再去洗澡,突然房门被拉开,宝贝女儿耷拉着脸走出来,“老爸,家里还有核桃吗?一天吃几个最补脑来着?” 砚晗闷闷不乐蹲在地上整理衣物,一方面是润蕴的主动提起让她心里不快,另一方面是懊恼自己的情绪过激。 这件浅绿色衬衣被反复叠了三四次还皱皱巴巴的,她气得拎起衣领粗暴扔在床边。 半晌,又默默拎回来继续叠,“等我明天见到你,哼,视频?视频哪有当面揍痛快。” 不知道要挨揍的某人正默默蹲在小角落用门夹着核桃,心里默念着,吃两个好起来,吃两个就回来。 第64章 心之所向 国庆长假第一天是个凉爽天。 昨日的大太阳遮遮掩掩藏在云层后,只时不时从云飘散后的缝隙里抛出金色的光,洒向马路上排着长龙的车流里。 进城出城的人委实不少,砚晗和元沐晨被卡在离高铁站不远的车堆里。 前面有辆面包车撞上了企图别车的黑色Jeep,两个庞然大物堵死了两条道,特别碍事。 砚晗打消了一时半会儿能通过的希望,默默随着车流向前挪,“沐晨,你订的是几点的车票?” “九点四十五。” 副驾驶座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人低头看了眼手表,继续道:“不急,现在才刚到九点,过了堵车这里,几分钟便能到了。” 砚晗默默点头,庆幸两人出门得早。 元沐晨说完便扭头看着窗外,眼神里复杂情绪翻涌,周身围绕着一种解不开的忧愁。 砚晗偏头望了她一眼:“能回去多陪陪爸妈了,怎么还这么心事忡忡的?” “有故人吧,这几年挖也挖不出,见又见不着的那种。” 砚晗笑道:“没办法不是更好吗?难不成你还希望你们之间的结解开,然后各自幸福?” 沐晨笑出声,揶揄道:“哦哟哟,砚晗宝贝何时学会安慰人了?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参加酒席的时候,我吐成什么样,你连拍背都不帮我拍,只给我递一张纸,坏得很。” 砚晗翻翻白眼:“元组长,你好意思嘛?那次我可比你喝得还多一些,就在你的隔壁间吐的。” “哼哼,我们俩聊的话题可真有味道的。” 两人插科打诨,堵车也不是一件沉闷事了。 分别只是短暂的几秒。 砚晗目送着元沐晨潇洒转身进站,脸上的笑容温和中带着感激和不舍。 沐晨,对她一直很照顾。 也许别人不知道元沐晨的选择有何区别,只觉得她从一个小小组长升上了分公司副总,这官职啊待遇啊,都翻了翻。 但砚晗清楚,元沐晨是选择急流勇退了。 花了三年精力组建了公司最特殊的部门,期间受的苦和不理解怕是少有人能承受的,最难的时候腹背受敌,眼见三年努力差点功亏一篑。 不过幸好,元沐晨扛下了,砚晗也感到幸运,在最难的时候坚持留在了小组里,才能跟着组长学了不少本事。 这两年小组的业绩摆在明眼人案桌上,可以说不用再等两年,元沐晨便可轻轻松松升上总公司高层。但她选择了去刚建立没一年,暂时没有大项目可做的分公司,这差不多是自寻了个闲散差事,开始“享受自己的人生。 当然,还有不少人批评她是懒散了,仍由自己放弃了大好前程。 那个故人,想必对于元沐晨,是真的真的很重要吧! 砚晗回到车上,拉上门,熟练转动着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从高铁站转一点路便能直接上高速了。 她的视线移到骤然亮起的手机屏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淡定掐断某人拨来的视频通话,专心致志朝目的地开去。 润蕴呆呆望着聊天框,系统提示通话已结束格外刺眼。 完了完了,砚晗挂电话了,是不是在开会? 不对,今天长假第一天。 难道,我打扰到她睡懒觉了? 润蕴努力安慰着自己,可当眼神飘到手机显示的时间,又不淡定了。 都已经十点了,不可能现在还在睡觉的。 她肯定是生气了,都怪昨晚多嘴。 可她也不回消息啊! 润蕴手指缓缓滑着,翻看聊天记录。 昨天废了好大劲,搜集了一大堆“认错”表情包,结果最后砚晗只回复了几个“高冷”表情,加一句晚安。 正当润蕴内心焦灼时,绿色小圈显示在屏幕下方,很短的一句语音。 “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下午晚些时候再说。”很温柔的声音,好像试过了不少次,咬字格外清晰。 不知道是谁松了口气,房间里传来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润蕴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床上,看样子,没等到下午的电话,床上人可不会有什么好精神。 徐父起了个大早,去送工作上的合伙人上火车,回来路上顺便买了不少菜。 一路时堵时畅通,回到家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远远看到家门的时候,便能清楚听见咚咚咚菜刀剁菜板子的声音。 “宝贝女儿是在剁肉馅吗?”徐父的声音压过了切菜声传来。 润蕴猛地将力道放轻不少,顿了顿才道:“对,想包饺子吃。” 徐父爽朗笑着:“女儿想吃,那爸爸来揉面团,正巧多买了几袋面粉回来。” 父女两很久没有默契合作包饺子了,上次还是润蕴出国前的那个暑假。 润蕴将洗干净的葱切碎,混入肉馅里,却留意到旁边瓷板上反射出的那道用力和面的高大身影。 她压了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心底掩埋的芥蒂又开始冒头,眼里添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周身气压更低沉了。 良久,润蕴走到徐父身边,轻声道:“爸,我来吧,你帮忙打个蛋混到肉馅里。” 徐父抬起头,用袖子擦擦额角,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放个鸡蛋?” 润蕴猛地想到什么,心底忍不住悸动,强行压下情绪,淡定说道:“我从朋友那里学到的,加个鸡蛋进去,饺子馅味道会更鲜美些。” 徐父擦擦手肘上不小心蹭上的面粉,脸上浮现慈爱的笑容:“好,好,宝贝女儿在南方待了几年,生活方面学到不少啊!” 润蕴自动接上体力活,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容:“倒不是在南方学的,是前阵子和朋友在家做饺子学会的。” 相处时间很短,但是做的每一件事都能与她挂上钩。 现在想到的每一件事,忍不住在记忆里寻找着和她有联系的某些时刻。 徐父看着润蕴嘴角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免愣了愣神,随即眉头舒展开,进一步坚定了心底的想法,他女儿的那个朋友真的很特别,真希望能早点见上两面。 包饺子是润蕴家隔三差五习惯做的事,这回饺子馅切多了不少,但凭着徐父多年的经验,多揉的面粉恰能补上缺少的饺皮数。 两人合计着一边包一边蒸着吃,这样包这么多饺子不会太辛苦,也不会饿坏肚子。 四大碟吃下来,润蕴撑得被迫站起身消化消化,徐父则坐在一边笑,“你这食量可小了不少啊,以往嚷嚷着起码三大碟来着。” 润蕴手指灵活扯着捏着,一个饺子又将包好,“应该是,习惯了家常小炒。” 徐父不紧不慢捏着,速度却一点不慢于她。 正当这时,客厅沙发上音量调到满格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震得餐桌上比赛包饺子的父女两吓了一跳。 润蕴只用了两秒便反应过来,手里捏的半残品直接塞到徐父手里,疾步走到沙发边,一看,果然! 润蕴顾不得擦手,直接将手机握在手心里,“喂!砚晗……” “嗯,润蕴,在家吗?”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疲惫感。 隐隐的,润蕴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在哪听过来着,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砚晗静静等两位出门散步的阿姨从身边走过去,她们好像聊着明后天旅游的事,笑得非常开心。 笑声有种莫名的感染力,砚晗的声音更柔和了。 “我加急寄了一个快递过来,刚刚那个师傅说只能送到门口,我让他稍微等一下,等你来接。” 润蕴还在思索着刚刚那道熟悉的笑声,视线突然落到冰箱上,等等! 徐父刚取出蒸好的一盘饺子,热腾腾冒着气,散发一路的香味。 转身时看到这两天不苟言笑的女儿兴奋得像个兔子,将手机放在桌上,语无伦次比划着:“爸!老爸!快,快帮我把饺子用,唔,用个餐盒包起来,我要去见个人!” 说完,快步往房间走去,徐父不难设想,如果她现在能跑,已经百米冲刺了。 润蕴回到房间,一把揪住了T恤的衣领,快速从头顶脱下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直接用白衣服擦了擦手。 不到五分钟,她已经穿戴整齐,除了耳边因昨晚睡姿不好而翘起的头发。 徐父早已站在门边等着了,将饭盒递上去,“不知道你的朋友喜欢什么蘸料,就只在旁边小碟里加了醋和点点蒜泥。” 润蕴露出灿烂的笑容,心底的一点芥蒂在此时暂时消失了一瞬,提起鞋后跟,钥匙也没拿,利落地走出门。 砚晗捧着手机,无奈地笑笑,这大傻子,平常时候没觉得,现在倒是精明得很。 很明显,刚刚最后的那一声浅笑,她家女朋友应该已经猜到了。 她靠着车门,目视着小院门口直通的那条水泥路,一眼能望到拐角,能第一时间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不多时,一身休闲运动套装的修长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手边一晃一晃好像提着个粉色的什么东西。 砚晗眼眶微微发烫,她一直以为自己能时刻保持理智与克制,不黏人且能相互之间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懂得及时止损,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守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从听到她叙述式的庄重表白,到那晚理智与实际行动完全脱轨,好像有什么再也回不了笼了。 若昨晚之前,还能解释是自己忍了三年的喜欢因盈满而不小心溅出三两滴,那么昨晚自己掐断电话后所做的一切完全没办法套用原来的借口解释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想黏着润蕴,想快点见到她。 高大越野车车头衬出的瘦削身影,在上天偶尔掷下的淡金色阳光下,透着旁人难以接近的清雅高贵,而那双眼里不经意间露出的温柔全投在了慢跑而来的人身上。 明明才分开四天,就是挪不开眼了。 “别跑,你别蹦,小心点!”砚晗快步上前,生怕她多跑两步。 可待她接住急冲冲奔来的人,还没开口,便被紧紧搂住。 润蕴微微弯了些膝盖,正好将脸埋在砚晗的颈窝下贴近锁骨的位置。 凌乱的发丝还没来得及刹住车,随着空气浮动,飘在耳后,正巧撞入砚晗的眼底。 她勾起唇忍不住笑了,她的大傻子哪里精明了,这面粉还粘在发尾呢! 半晌,润蕴吸够了熟悉的清茶香,微微后仰,直视砚晗的眼睛,“你给我寄的东西呢?快递员。” 砚晗没好气刮了刮她的鼻梁,“没在身上,放在酒店了。” 说完,眼底划过一丝玩味,“走,上车。” 润蕴大傻子还沉浸在洋洋得意中,她可占了好大的便宜,快递员是砚晗就够让她开心好一阵子了,居然真的有惊喜礼物诶! 砚晗目光扫到了她提的粉红色物件上,原来是个饭盒。 润蕴的眼睛怎么也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痴痴的,“你肯定没吃午餐吧!正巧我和爸爸刚包了饺子,给你拿的。” “嗯,我猜到了。”砚晗满意地转着方向盘,驶出小巷,拐入街道。 “你怎么知道的?”润蕴收了收痴汉表情,疑惑问道。 “傻瓜,脸上头发上都沾到啦!” 润蕴胡乱擦了几下脸,耳朵隐隐透红,“怎么不早说……” 砚晗幽幽回道:“惩罚。” 润蕴干咳一声,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我郑重道歉,昨晚因为我用语不当,这种事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砚晗轻轻笑了笑,哼了一声。 润蕴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语气柔弱弱的,“你生气了,都来陪我,我却惹你生气还没一点自觉……” 砚晗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刚刚装硬的心瞬间软得不像话,果然,她根本抵抗不住某人撒娇。 “我没生气了。而且……生气和计划不会冲突的。”虽然让计划提早了两三天。 不害臊撒娇的人抬起亮晶晶的小眼睛,声音因激动止不住发颤,“你,没有回家是因为早计划好陪我了?” 砚晗嘴角装出几分苦笑,“哎,没办法,总觉得女朋友嫌弃自己关心不够多,暗地里还用前女友相互比较,实在是有些担心。” 不给润蕴反应的时间,她趁着红绿灯等待时间回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润蕴笑眯了眼,嘴角上扬露出几分得意:“我在你电话里听出我家邻居阿姨的笑声了。她大笑的时候很有特色,有种卡在喉咙口的鹅叫声。” 润蕴直勾勾望着她,“而且女朋友难得给我打电话,每一帧声音我都想听出她在哪,她在做什么,还有她有没有想我。” 镇中心的红灯转换成黄灯,不过三秒,众汽车陆续启动,汇成车流又不约而同在岔路口分开,驶往心之所向。 第65章 默契 小镇交通干道并没有大城市中心那么平整,开车时若不留神很容易被路上的浅坑或凸起蹬一下。 砚晗不熟悉当地路况,几乎次次中招,越野车摇摇晃晃,但好在车子防震性能很好,不会引起过度不适。 润蕴时不时看向驾驶座上眉头紧蹙的人,刚刚见面太激动并未留意,现在明显能看出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了些,开车太过全神贯注,比以往精神更紧绷着。 “到中间车道去。” 砚晗几乎是下意识打转向灯,后视镜显示没有车,便拐到中间车道了。 不过五十米,车轱辘从一连串的坑坑洼洼边擦过,平稳往前开去。 润蕴抱着饭盒,目光虽还是直视着前方,余光早将砚晗的笑容收入心坎里。 “好了,回原来的车道。” 砚晗挑挑眉,照做,果然又躲开了一连串。 一人开车,一人做导航,后半段路格外平稳。 砚晗修长白皙的手转动着方向盘,缓缓转弯拐入酒店地下车库。 “这边的路是有阵子没修了吗?你怎么都知道的。” 润蕴嘴角上扬,眼神黏在熟练开车的纤细双手上,“回来的时候,坐车看到的,而且这几天我也不是一直待在家,喜欢四处走走。” 砚晗的余光早瞥到了某人痴痴看着哪里,耳根子忍不住一热,手指不由得蜷缩用力,捏紧了方向盘的皮套。一时间倒车也没那么灵活了,试了两次才成功。 润蕴乖乖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提着东西走上电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舒服了些吗?” 砚晗眼神一凝,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多了,等会再休息一下就行。” 润蕴忍不住泛着心疼,她应该早一点发现才是,砚晗表面柔柔弱弱的样子,却特意花了高价钱买了一辆完全不搭气质的车,很明显是为了减轻晕车的症状。 而自己只知道惹砚晗生气,还等着她驱车来陪自己。 润蕴陷入了自责和烦闷中,身侧揪着裤口袋的手突然触到了纤细柔软的手指,紧接着整只手被轻轻握住,身侧的人微微转身,凑上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不要想太多,来之前,贴了晕车贴的。” “啊,嗯呢。”心口的麻痒爬上耳尖,速度比电梯爬楼快了好几倍。 “叮”,电梯停在第十层,润蕴暗暗松口气,可总算到了,若有若无的清香要迷晕她了。 她迫不及待抬脚往外走,砚晗只含着笑,耐着性子跟上。 不知道房间的润蕴走得慌乱,不小心走过了,被砚晗一把拉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她已经被搂进砚晗怀里了。 两人一般穿鞋站着是差不多的高度,若脱下鞋精确测量,砚晗还比她矮半个头。难道是气势影响海拔高度吗? 润蕴感受着腰后侧凉丝丝的感觉,抬头便撞入了一双明澈的眼眸里,可眨眨眼仔细一看,火苗噼里啪啦燃烧在荆棘堆里,火热顺着眼神钻出来。 太近了,砚晗感受着绝对掌控的姿势,却烫得只想收回手。 刚刚她只是稍加用力,没想到润蕴会没站稳往后跌,自己只是扶了一把,顺带往怀里收了收。没想到两人会猛地紧挨,而怀里人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砸在自己的唇角。 砚晗自知没控制好情绪,赶紧退开半步,怕吓着润蕴。 她压了压声音,勉强挤出一句话企图降低过高温度的暧昧:“我有些饿了。” 润蕴一只手还抓着砚晗的小手臂,听见声音僵了僵,不自然地转过头,嗯了一声。 砚晗以为她默认了,浅笑一声,刷卡进门。 然而没等她转身,便被拉着一个转身压在缓缓关闭的门上,随着咔哒一声,润蕴的唇正碰上她的下唇。 柔润饱满,润蕴心里轻叹一声满足,微微移开,有些急躁地复又咬住上唇,却不小心被口红绊了下,齿齿相碰,被欺负的人忍不住一声闷哼,可这柔弱的娇哼声更激起了无穷的探索欲。 没半点自制力的润蕴加大了力度,在砚晗还没反应过来时强行撬开了她的牙关,可还没引逗一会儿,逐渐后劲不足。 砚晗除了那一下吃痛,象征性抵抗了片刻,便虚抱着她的脖子慢慢回应。本来不想占什么主动权的,可随着两人不断深入,渐渐的想要更多。她一只手滑落搂着润蕴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勾着她的后颈,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后脑勺的发丝,不久滑到润蕴的脸颊边,稍稍用力捧起,一时间吻的姿势更加舒服了,再然后…… 等两人回神的时候,润蕴双手已经撑麻了,整个人被反压回门后背,砚晗喘着气,单薄衬衫纽扣半解,一边耷拉着露出左侧的锁骨和肩。 砚晗右手自然地提起衣服,胸口起伏还是很剧烈,可看到润蕴的模样忍不住笑咳出声。 润蕴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企图稳定呼吸,然后一脸疑惑地直起身,抬手摸了摸脸。 而笑个不停的人指指旁边卫生间的镜子,然后转身向着房内走去。 搞不清状况的润蕴看清镜子里的自我形象后嘴角抽了抽。 嘴巴四周的口红印蹭得乱七八糟,脸颊红得粉粉嫩嫩的,耳尖更是烫得厉害。 要说眼里那更明显的迷离感和情!欲,润蕴实在是不想认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房内,润蕴假装淡定地看了看房间,面积虽然不大,房间布置倒还是整洁,整体看上去挺舒服的。 砚晗坐到小桌旁的单人沙发上,扭开桌上的矿泉水递给她。 “下巴那边没擦干净,不是,是你的右边。” 刚刚随意用水擦了擦脸,这会儿也懒得管,只将脸凑上前,眨巴着眼:“擦干净了吗?” 然后极其淡定地坐回床边,“擦那么干净做什么,反正等会也要留印子的。” “噗,咳……咳……”砚晗被她撩得心跳加快,本打算喝水降降温,这会儿很没形象地呛到了。 润蕴只笑眯眯递上一包纸,很关切地问道:“晗晗,现在休息了一阵,舒服些了吗?” 砚晗好不容易忍下咳嗽,瞪着这一兴奋就没脸没皮的人,“舒服,现在舒服多了。” “那我的礼物呢?”润蕴星星眼又凑近。 “刚刚不是给你了吗?”砚晗不客气地回顶。 反应慢了半拍,润蕴凝眉问道:“就那么一点?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砚晗又喝了好几口水,嗔了她一眼。 润蕴见好就收,“礼物小但是很用心,我喜欢。很饿了吧,来,尝尝饺子,等会才有力气。” 刚举起筷子的砚晗:“……”这 孩子是怎么了? 饺子皮薄厚恰好,比外面卖的普通饺子有嚼劲些,肉馅鲜香,不似机器剁出来的那么细碎滑腻。轻咬一口,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汤汁从馅缝里冒出,香气扑鼻。 砚晗咬着筷子,轻声问道:“这是和叔叔一起做的?” 对面坐着的人愣了愣,点头不语。 “很好吃,每次我们家做饭,我爸都只是做做洗菜,剥蒜的活,唯一做过两次都很难吃。” 润蕴弯弯唇,“我爸煲汤的水平一绝,因为他老家是南方的,十多岁的时候随我的爷爷到北方打工。” 她起身走到沙发边,将砚晗搂在怀里,姿势实在不舒服,便让砚晗坐到自己腿上。 砚晗红着脸挣了挣,想到这人是因为心里不舒服想寻求安慰,便作罢仍她搂着。 然而下一句话,惊得她差点又呛到了。 “晗晗啊,你想不想见我的爸爸……”润蕴察觉到怀里的人猛挺直了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那种见,我爸爸提了好几次了,说想当面感谢一直照顾我的那个朋友。而且我觉得……反正以后总会见面的,可以……可以先……” 话到嘴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润蕴脸上有些热,整个头埋在砚晗的肩膀上,隔着薄薄一层衬衫,传递着害羞的热意。 砚晗听了这么久总算明白了,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来徐父在家提了很多次了,也隐晦向润蕴提了提,她嘛大概是嘴上说着不要,现在还是跑来向自己提了这么回事,还想得那么久远。 不负润蕴的期待,砚晗没过多久便给了答案,“好,聊的时候可能会跑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诶?跑偏,跑到哪去?” 砚晗清了清嗓子,表情郑重又严肃:“请允许把您的女儿许配给我,我一定让她风风光光嫁进谢家。” 润蕴小娇妻:“……” 一大笼饺子,砚晗一口气吃了大半,还剩下两三个实在撑不下了,润蕴不紧不慢帮忙解决了。 砚晗懒懒斜躺在沙发上,吃饱了有些困倦,眼睛微阖着,等待润蕴整理小桌子。 午后的太阳总算是冒出头来,阳光也有些灼人眼。 砚晗转个方向背对着窗户放进来的强光,一只手半举着盖上双眼,另一只手悬在沙发外,短短几分钟便睡着了。 润蕴站起身拉上窗帘,温度升高几度实在有些闷热,便脱下运动外衫,露出带着几道红色条纹的白短袖,太久没锻炼使得原本宽松款的衣服变成修身款,微有些紧绷。她将空调调到适宜温度,然后慢慢走到沙发边,两只手小心扶着砚晗的肩,后用一只手迅速搂住,另一只手伸入自然弯曲的膝盖后侧,轻轻一用力,便将疲惫睡着的人稳稳抱起。 将人轻轻移到床上后,润蕴忍不住东摸摸腰,西捏捏小腿,可无论怎么感受,都没多少肉,“怎么这么瘦,没多少肉啊!” 正打算将魔爪伸向脸时,睡着的人突然睁眼,没好气抓住瞬间僵直的手,一把将跪坐在一边的人拽倒在身侧,“该有的地方不会少,不该有的地方不想有。” 润蕴几乎是脸朝被子撞上去,幸好被子比较柔软,又被人接住抱进怀里,正贴上该有的地方。 天了天了,润蕴被突如其来的操作震懵了,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那天晚上是在沙发上穿着比较整齐弄的第一次,迷乱的气息,神志不算清明,更何况周围一片昏暗啥也看不清真切。 砚晗虽然困,眼皮沉但意识还有些清醒,她感觉自己抱着一块木头而不是软软的小润蕴。 “放松点,你这手臂肌肉都绷起来了。”她勉强睁眼,将怀里人提上来些,捏了捏润蕴露在外边的小手臂。 润蕴这才恢复正常的呼吸,将手搭在砚晗盈盈一握的腰际,轻拍着,“好了好了,快睡吧。” 砚晗将头埋在她的颈肩处,嗅了嗅熟悉的柑橘香,再一次进入梦乡。 第66章 柔情 天阴沉了,刮着不小的风,吹起了满地的落叶,卷着转着嬉闹了一阵,渐渐停歇。然而落叶还没来得及翻个身回到地面上,又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来的风再次带着小跑了一段。 砚晗被迷迷糊糊吻醒,刚开始还以为是胖墩在胡闹,反反复复舔着下巴。 润蕴慢条斯理地吻到耳边,轻轻嘟囔着:“都睡了一个半小时了,睡太久对身体不好。” 热气吹到耳廓打了个卷,消散了,可余韵痒得砚晗不得不睁开眼,直视着撑在上方,一脸坏笑的人。 不待她反应,润蕴压下来覆上她的唇,用一侧手肘撑着身体重量,另一只手熟练地挑开薄衬衣的扣子。 “你醒了多久了?”刚睡醒的人懒懒地没多大力气,仍由着她胡闹,感受到温热指尖轻擦过腹部的时候,猛地收紧小腹,背弓起,双手攥住身上的白T恤。 继续吻着下巴的空档,润蕴低声回应,“时间不长,但挺久的。” 砚晗的手滑入衣摆,摸着线条变柔和的马甲线,头微微后仰,将白皙的脖子暴露在润蕴的视线里,“我等的,可比你久多了……” 很轻,很低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和埋怨,但尾音确是一种失而复得,不曾错过的轻松和欣喜。 润蕴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陷入了这句话的情绪,止住了细吻。 她仰起头和砚晗对视,想从她的眼里寻找答案,而砚晗只是含笑收回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闭上眼扬起脖子,未说出口的浓烈爱意尽数用深吻回答了出来。 这场雨从开始就便不同一般,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上,碎成细小雨点向周围飞溅,刚刚还满街乱跑的落叶这会儿怕是要被砸进地表以下,丝毫动弹不得。不久,地面汇聚了好几条小溪,流入浅凹陷处,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踏出阵阵水花。 房间内愈发昏暗,雨滴答的声音清晰可闻,风吹得玻璃哐哐哐轻响,倒是给被子里温存的两人增添不一样的意境。 砚晗斜躺在润蕴的怀里,湿热难受但没一点力气起身洗个澡,手指头拨开被汗水黏在脖子上的几缕头发,又放下,闭上眼等疲劳劲过去。 “我抱你去洗澡?”润蕴明显精力旺盛得多,像刚吃饱蛋糕的小孩一样回味着美味,又心疼着蛋糕。 砚晗拱了拱,将头埋低些,柔声道:“再让我抱抱。” “好,但不能太久,怕着凉。” 砚晗点点头,“随便聊聊什么吧,我怕等会睡过去了。” 润蕴轻嗤一声,聊了些人生大事,比如等会儿吃什么,等会买些什么特产,边说着边拿起床边够得着的衣服擦擦两人身上的汗,擦完才反应过来:“哦豁……拿错衣服了。” 润蕴有些懊恼地看着手里自己穿来的白T恤。 砚晗提起眼皮,瞥了一眼,唇边浮起淡淡的笑:“看来,你得找借口留宿了,今晚洗了甩干,明天应该干得了。” “你让我留吗?”润蕴眨眨眼,一脸小媳妇模样。 砚晗无语,避而不答,翻身坐起来套上衬衫,穿上鞋子向浴室走去。 润蕴乐得笑出声,昏暗里显得模糊又性感的两条腿从眼前晃过,也没添几分旎旎的心思。 “你说嘛,找什么借口可以留宿嘛。” 砚晗感受着温水洗去身上的黏黏糊糊,听着门外的笑声,心底添了几分畅快自如。哼,心情好就让某人多得意一会。 等她随意冲了个澡走出来,润蕴正坐在床上打电话,见她传来的口型,是徐父打来的。 “嗯呐!她被我骗过来的,正好镇子里逛逛,没有回去,嗯好……” 砚晗擦着头发,认真听着,等话题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向她打了个手势。 润蕴愣了愣,声音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向电话那端小心说道:“行,爸爸,我把电话给朋友。” 砚晗伸手接过手机,将毛巾递给润蕴,一个相当自然又傲娇的挑眉,润蕴宠溺地接过,搂住她的腰靠近,帮她擦拭头发。 “喂,叔叔你好,我是谢砚晗。” 润蕴心不在焉擦着发尾,离得不远但听不清电话那端的声音,只能听着这端砚晗稳重的音调,看着她有些过于紧绷的表情。 刻意每个字都咬清晰发音,怪好听的。 “嗯嗯,润蕴邀请的我,正好这几天没回家便答应了。” 润蕴老老实实擦了两三分钟,直到手指触碰到被湿发沾湿的薄衫下的阵阵热意。 砚晗凭着这几年工作上的经验,勉强压下紧张感,可被身后人的一个动作差点破防。 两三根修长的手指划过衣领,好巧不巧顺着圆弧线蹭着脖子后侧。 还没等她舒口气,带着点薄茧的手掌穿过发间,从后侧贴上贴近手机的下颚线,稍用力一顶,砚晗的头向另一侧偏了微小的角度,正好让饿狼般潜伏在一边的唇轻轻挨了挨耳垂。 电话那端徐父一个人说着,殊不知这端的人心思早不在了。五指死死捏着手机,想转头避开密密的吻,却被身后人的手掌禁锢了。 半晌,她伸手摸到润蕴跪坐在后的大腿,用力一掐。磨人的妖精吃痛,反射性往后一撤脚,重心不稳扑在砚晗的背上,差点让床沿边坐着打电话的人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父看了看手机屏,有些疑惑,这不还通着电话吗? 不待他多想,稳重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抱歉啊,我住的酒店信号不太好,刚刚怎么没动静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爸,明天我再带朋友回来,今天下了大雨,现在天色又暗了,她不熟悉路况不安全。”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让小谢啊,今天就早点休息,明天等天晴了再来。”徐父的声音含着笑,有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欣慰感。小时候无法无天的皮孩子会这么照顾人了。 润蕴又随意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刚回头就见砚晗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嗯?你还想和我爸聊聊?”润蕴故意岔开话题,两眼看向天花板,还作死双手递上手机。 突然间,一边的被子被掀起,将她整个人盖住,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 “你,你,休息好了?”心跳又开始加快了,润蕴脸色微红看着砚晗隔着被子压住自己。 砚晗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两手撑牢实,俯身吻上羞羞怯怯的人。 半个小时后,润蕴红透了脸,挣扎了这么久总算能一掀被子爬出来。 刚刚整个人被压得不能动弹半分,手只能隔着被子挣扎,怎么也爬不出牢笼。 偏偏吻不落实处,只这里蜻蜓点水两三下,那里往耳边吹吹热气,黑色头发垂下,还不时擦过她的脸,躲也躲不开,折磨得她生理反应都上来了。 砚晗直起身坐回原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递给她几张纸,起身收拾着床边乱糟糟放着的行李箱,故意不理会那幽怨的小眼神。 等润蕴洗完澡出来,快八点了。 两人饿得不行便简单到楼下小摊吃特色手工面,原以为普通塞饱肚子的面居然劲道十足,咸淡合宜,两人一口气吃完了三碗。 润蕴拉着砚晗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暴雨初歇,地面有些蒸热,所幸风儿温柔,吹散了大部分的闷热,因此傍晚时分,散步的人还不少。 “小镇里,年轻人不太多?”润蕴又和擦肩而过的一对老爷爷老奶奶笑着点点头,砚晗忍不住问道,这走了大半圈了没见着几个年轻面孔。 “现在多了些了,五六年前的那会儿,是真的不多。而且啊,你女朋友那么可爱,谁不认识啊!” 不太亮的路灯下,润蕴的笑容很灿烂,砚晗情不自禁伸手,亲昵地揉揉她的头顶,“那我可赚大便宜了,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街道路过的人不少,她们毫不在意,眼神黏在一起。 “可能也是习惯了吧,看见老人家们,若和他们对视了,就笑着点头打招呼,不一定熟,但若是只用笑着点点头便能传递温暖,这也是一种享受慢节奏生活的方式。” 砚晗拨弄了黏在脖子边的头发,侧身看向她:“润蕴喜欢慢节奏的?” H市和S市虽都为二线地级市,但由于地理位置和人们的生活习惯不同,S市的生活节奏比H市快上不少。 润蕴直视着她的双眼,折射着柔和的光:“不一定,我喜欢适合我的,喜欢有我挂念的人在的地方。” “嗯……”昏黑色掩盖了淡淡的红,砚晗不自觉抬手摸摸耳尖,“好,挺好的。” 润蕴笑着某人的老干部回答,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后,我总是想坦诚一点,砚晗,任何想知道的事情直接问我,你问我必真诚地答,舍不得让你生气。” “若我做错了,你等等我改正;若我们意见和想法不一致了,我们等等彼此,寻找永远的平衡点好不好?” 人行道的砖磨得不怎么平整,砚晗低头每一步踩着一条边,半晌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太幼稚了,刚想装作啥事都没发生,倏地余光发现身边人也幼稚地一步执着地踩着一条线,左右步伐都和自己一样。 砚晗止住,润蕴也跟着停下,手没有松开,看着先一步停下的人:“嗯?好不好?” 最契合的关系,莫过于两人都在彼此的未来计划里,各自调整着步伐并肩而行。 “好。” 第67章 拜访 秋日的天气是按小时变化的,本以为晚些时候会刮风打雷下雨,闹闹哄哄,结果风儿吹着吹着居然将凝结的云层吹散了,月朗星稀,凉爽的一个夜晚。 好天气还一直延续到第二日。 润蕴迷糊糊睁开眼,怀里已经空了,身侧被子里残留有余温。 没等她起身,砚晗从浴室里换好衣服走出来。 牛油果浅绿的绸质衬衫,下摆扎进卡其色裙子里,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脚踝比往日更纤巧,可能是昨晚握了好一阵而产生的错觉。 润蕴单穿着运动背心从被子里坐起身,露着比普通女生更健实的背和肩。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今天穿得这么青春潮流又带点正式?不是说好了随意点吗?” 砚晗瞥了她一眼,从化妆包里拿出口红和镜子,“我的衣服都比较正式。” “不……”耳侧传来刚睡醒带点朦胧的声音,有点灼热的后背抱裹住了她。手指摸上了最上颗的纽扣,手指一挑,然后移到肩宽处,轻轻顺着衣线捋了捋,“这样会更好”,润蕴偷亲了一口讨赏。 砚晗用手指尖抹开唇上的口红,不知是因为笑而勾起唇,还是为了更方便涂匀称。 说着是小院,其实一点也不小。 虽不到高档别墅那般绿荫环绕,大隐隐于闹市,但整个的绿化环境非常不错,有简单的露天篮球场和羽毛球场,还有供老人休憩的凉亭和小孩子嬉闹的小草坪。 砚晗边走边观察着小院的一切,眼底有些羡慕有些了然,还带着几分好奇。 润蕴热情开朗的性格肯定和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有密切联系,而看着小院幽静却无半点疏离的氛围,和乐又温馨的一声声招呼,刚路过门口那,还被坐在一边晒太阳的大婶子塞了两块大饼。 润蕴脸上的笑就没有淡下去过,砚晗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多走几步也不自觉脸上含笑了。 两人走到一条小道时,润蕴突然拉住了前面人的手,眼眸里透着担心:“叔叔阿姨有些热情,你还习惯吗?” 砚晗摸着怀里热乎乎的大饼,心里暖呼呼的,“我没有不习惯,就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周围都是亲人的感觉。” 润蕴将手里提的水果和补品放到地上,抬手用衣袖帮她擦去她鬓角的细汗,“很喜欢?” 风旋起落在两人脚边的落叶,带着说不出的芬芳。草木顺着风摇曳,紫红叶灌木的枝叶相互摩擦着,很轻微细碎的声响。 砚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勾起侧边的头发拂到耳后,“喜欢。” 润蕴不小心又看呆了,一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处,刚想抬手,一道声音传来:“润蕴,小谢,你们来啦!” 两人凑得近,要牵不牵的手触电般分开,润蕴很自然地一转身,半挡住砚晗,“爸,您怎么下来了。” “我也是刚刚买完菜回来……” 润蕴干笑着,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时间点给忘了,忙开口解释:“爸,快来帮我们提一下,砚晗总撑着要自己提过来,都不准我帮忙,看着快到了,我们正打算站着休息一两分钟呢!” 砚晗微愣抬头看了眼挡在身前的后脑勺,伸手在徐父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她的衣袖,站到她的身旁笑意融融向徐父打招呼:“叔叔好,初次见面,我是润蕴的朋友谢砚晗。润蕴早抢着帮我提东西了,不过是看见叔叔来了,想把功劳让给我罢了。” 徐父大笑,“没事没事,润蕴就该提着,人高马大的,多出些力气。” 润蕴委屈望着就这么突然聊上的两人,默默提起脚边的袋子,跟上。 厨房里,徐父早被润蕴拉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爸,您休息休息,今晚再来给我们煲汤,我和砚晗先做地道的南方小炒给您吃。” 地道的“南方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到厨房,顺手将门拉上。 洗菜池边,砚晗扎着宽大的围裙洗着嫩青菜。 润蕴从后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在颈窝里,“晗晗是不是生气了?” 龙头细小的水流声回应着她。 “晗晗,砚晗,砚晗姐……师姐……” 砚晗心里忍不住叹气,自从在一起后,这人越发爱撒娇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过很受用,撒娇便撒娇吧,宠着便好。 砚晗关上水龙头,右手轻揩围裙擦干水,揉了揉左肩上的大脑袋:“师姐什么的称呼,以后让你叫再叫。还有,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肩上的大脑袋上下拱拱:“好,想听的时候随时让我叫。刚刚你和爸爸在沙发上聊天,都不怎么看我一眼。我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没和你商量就和爸爸说太多,感觉像小朋友炫耀糖果一样幼稚。” “不是,我没有气你不和我商量这件事”,砚晗轻笑一声,转过身,捧起她的脸和她对视,眼神中无边的温柔里带着严肃,“润蕴,我知道你怕我不自在,想快点拉近我和叔叔的关系,我很感动。但是有时候,不必处处为我着想。你女朋友没那么弱,当年我也是在学生会,研究生会做过好几年工作的人。” “这么多年下来,发现交往中遇到的最舒服和长久的关系,并不是一段时间在行动上、言语上特别积极的,而是那种永远保持真诚和尊重,言语中花里胡哨最少,善于抛砖引玉,谈吐不凡的。” “在你想把提礼品的功劳推给我的时候,应该是没想到这种事情还需要留意。润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提醒你,职场上,这些可以帮你刷一波好感,提升一下存在感,但是在真正亲近的人面前,务必要保持剔透的真诚。” “和你在一起,我更喜欢被人夸般配,而不是被人称赞我很懂事,你知道吗?” 润蕴眨着眼,心里揣摩着,每句话揉碎了慢慢琢磨,半晌她的脸上露出笑意。 这一笑,砚晗便知道她肯定是明白了。 不过,慢慢的,笑容夹杂着不怀好意。 “晗晗,是想和我长长久久才教育我这么多吗?为了长久的关系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砚晗:“……” “砚晗,还有吗?我认真听,录音,对,录音也可以。”润蕴笑望着怀里的人愤愤转身,打开水龙头,继续洗菜。 她又将脑袋垂在砚晗的肩膀上,真舒服。若有上辈子,她一定是只树懒,最喜欢赖在叫一棵叫砚晗的大树上。 香酥小炒肉,孜然牛肉,玉米排骨汤,还有一小碟香菇青菜。 很简单的四道菜,砚晗特意问了润蕴,准备的量会不会少,润蕴认真想了想回答可能多了。 她和徐父独处的这几天,一般只需要简单准备两道菜,有时还剩下了不得不扔掉。 不过等三人坐到桌边,放开肚子吃起来,发现分量恰好。 徐父尤爱那道五花肉切薄片的香酥小炒肉,“说起来我还特别担心润蕴伤了腿,会照顾不好自己,上次去接她,发现貌似白嫩嫩了不少,看来都是小谢的功劳啊!” 砚晗弯了弯嘴角,手里拿着公筷帮润蕴夹了几片青菜叶,“谢谢叔叔的夸奖,润蕴不挑食的,我做的好吃不好吃,她都捧场。” 徐父诧异地望着润蕴夹起她一向不怎么爱吃的青菜,满脸幸福地塞进嘴里。 有点不对劲,可恍惚间心底划过一丝了然,这傻女儿,倒是运气好,能交到这么一个真心朋友。 一顿午餐吃下来,和乐融融,并没有砚晗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暗流汹涌。 可没想到,矛盾的激化只在一瞬。 润蕴习惯性饭后收拾碗筷,砚晗则顺手拿过抹布擦擦桌子,两人配合默契,不过十来分钟,便整理妥当了。 正巧徐父笑眯眯走入厨房,“正好我们家的被褥前几天刚晒过了。我刚刚收拾出另一个房间,小谢忙了一上午肯定累了,等会可以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砚晗并没有听出有何不妥,笑着道谢,转头看向润蕴时却发现她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笑。 徐父也和砚晗一样疑惑,清了清喉咙,刚想开口,便听见润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越过他走出厨房。 “这……”徐父满脸歉意地望向砚晗,因为家里事而引起的小冲突不小心波及了她,“我去找找她,她肯定是……” 砚晗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隐约将润蕴的怒气和旧事挂上钩,摆摆手道:“我没事的,叔叔先在这等一小会,我去找找她吧!” 徐父无奈地笑了,罢了,谁去不都差不多。他的宝贝女儿啊,自从两年前便成熟了不少,现在有些心思自己也摸不准。 徐父带着砚晗走到润蕴的房间门口,抬手想敲敲门,可悬在半空半天也没敲下去,良久叹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砚晗目送着他关上门,才轻轻扣门。 “润蕴,我进来了。” 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一半,太阳光烘烤着透入窗户的一小片区域,也足够使整个房间闷得发慌,空调并没有打开。 砚晗皱皱眉,走到床边坐下,手抚着趴着的人后肩处,并没有说话,很耐心等着。 果然不到一会儿,趴着的姿势动了动,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脸贴上她的腹部,声音有些僵硬:“我不是故意生气的,也不是故意甩下你的……” “我知道,还有人生气会故意?”砚晗玩着怀里人的发尾,烫染后有些干糙,但捋一把揉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我怕你觉得我矫情……而且我本来不想的,就是一下子没忍住。” 怀里的人好像不愿意解释这突然的情绪失控,所以只一个劲地道歉。 砚晗蹬下脚上的拖鞋,盘坐上床,“润蕴,我们来玩个什么游戏吧!” 润蕴诧异地抬头,她的眼眶红红的,眼角有些湿润,脸上并没有泪痕,可见正强忍着。 砚晗的目光四处扫了扫,停在不远处书桌角落的一副扑克上。 “简单点,斗牛吧,会吗?” 润蕴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玩钱的?” 砚晗瞥了她一眼,没好气捶了她一拳:“你觉得赢得了我?牛大的可以问牛小的一个问题,只玩十局。” 润蕴乖巧点头,从桌上拿过牌。 斗牛一般是牌桌上成年人之间玩钱的快餐,一局时间少,钱流动大,而且胜负明确,全靠运气。 砚晗蹩脚地洗牌,脸上不见一点局促,在第三次差点没抓稳的时候总算洗完了,将整副牌打开呈扇形 “一人轮流抽一张。” 砚晗扫了一眼,将牌亮出,六牛;润蕴运气不佳,一手的小数字,没有牛。 “在什么时候分别谈过几个女朋友?” 润蕴接过牌慢慢洗,和她对视,可太狡猾了,居然将两个问题杂糅成一个。 “高中时候谈过一个,研一时候谈过一个。” 砚晗身子后仰用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轻哼一声不回答。 润蕴洗牌速度很快,有些紧张。 第二轮两人运气都不错,不过,当润蕴摸到九牛信心满满时,砚晗显然运气更好,抛出满牛。 “和她们的第一次热吻在什么时候?” 润蕴汗,这么直白的问题,不就是变相翻旧账吗? “热吻就是深吻的意思?”润蕴不太确定弱弱问道。 “这还需要示范实例吗?”砚晗嘴上说着嫌弃,一只手捏住呆愣人的下巴,正经示范了什么叫热吻,直到吻得自己都忍不住身体发软才止住。 “第一个没有过,第二个好像是在一起一两周后吧……具体记不得了。” “记不得可以说地点。” 润蕴紧张得唇舌打结,“在,在,学校北门附近吧……” 砚晗的呼吸微微一顿,复又恢复有点急促的原状。 润蕴眼神虽然闪烁着,但好像想起了什么。 第三局两人皆是满牛,可以互相问一个,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砚晗漫不经心问道:“刚刚为什么生气了?” 可回答,也可不回答,砚晗留给润蕴自己选择,若还是不想回答,她不会再问。 隔了一两分钟,润蕴做出了决定,开口道:“家里面一共三个房间,我……有点接受不了妈妈的那个房间成为客房。” 砚晗暗暗点头,难怪自己一进来,润蕴便使劲道歉,好像自己说的话和生的气很伤人一般。 “没事的,我和你睡,到时候和叔叔说一声便好。” 边说着,唇角微微上扬,润蕴还是愿意告诉实情的,她最担心的是润蕴一个人憋在心里。 然而……游戏的走向越来越迷…… “砚晗,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王璃在一起的?” ——“嗯……这个无意中发现的。” 游戏第四局后,“晗晗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额……有一段时间了。” 第五局后,“晗晗,你什么时候才说一句‘我很喜欢你’?我还没听过呢?”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装傻,装傻,砚晗老脸一红。 第六局后,砚晗看着手里五张牌又是没有牛,忍不住仰天叹息,这运气怎么……全倒向另一边了啊! “砚晗啊,原来谈过几个?” ——“没有。” 第七局,第八局,连着输了六局,想抓润蕴小辫子的砚晗被润蕴掀了老底。 第九局,砚晗欲哭无泪看着又一个零牛,余光瞥到了对面不知道何时绽放灿烂笑容的人,心一横,将手里的牌迅速混入剩余的一堆牌里。 “咳,不玩了不玩了,那个什么要不玩点别的?” 润蕴笑着收拢五张牌,手指摩挲着牌边缘:“你耍赖!” “没有,我为什么要耍赖?刚刚牌太好了,怕你又被我逼得回答问题。”砚晗不自然摸摸脖子。 “想耍赖,那也行,你撒个娇哄我开心,或者”,润蕴嘴角暧昧笑着,贴上前,覆上她的手背,几根手指缓缓挤开微紧的指缝,慢慢十指交叉,“让我欺负欺负。” 第68章 偷偷摸摸 撩拨的刮擦可比负距离拨人心弦多了。 润蕴只是用唇挨了挨她的嘴角,然后顺着唇线磨蹭一圈,不满足地轻咬因仰躺而凸显的喉管,复又轻吻。 砚晗的手止不住抓紧被单,咬着下嘴唇,半晌,用手掌捂住慢慢厮磨的唇,撇开头,气息很不稳定。 “三分钟到了。” 润蕴坐起身,真就这么放过了她。 砚晗翻身侧躺着,捂住胸口,悸动不已。真的太难受了,刚刚就应该将某人掀翻,怎么仍由她这么点火。 视线落在不远处润蕴的五张牌上,她有些好奇,想看看润蕴究竟能有多好的运气。伸手拿过,翻开一看,胸口更闷了。 什么啊!这一局润蕴也是零牛,本来应该打平手的。 那刚开始润蕴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干什么!狡诈!奸诈! 砚晗转回仰躺姿势,手里五张牌都快被捏弯了。 很低的笑声响起,身旁平躺着的润蕴贴上来,撑着脑袋,静静望着她。 砚晗愤愤举起手里的牌:“你骗我,明明你也是零牛!” 润蕴小心将她脸颊边沾着的头发丝撇开,目光柔柔的:“我可没说比你大,是你先耍赖的。” 刚想亲下来,被五张扑克牌挡住。 砚晗眼里的羞愤不减,漂亮的眼尾此时瞪得瞋圆:“你那是给足了暗示!” “我当时发现自己没有牛,心里可是想着‘太好了,轮到晗晗问我了,我又有机会坦白了,这样就不担心她以后知道了生闷气。’” 砚晗:“……”这可真是,无话可辩驳。 “那这局还是算,我们可以各问彼此一个问题。”砚晗一只手圈着润蕴的身子,一只手轻抵在胸口。 “好。”回答很爽快。 砚晗正色道:“润蕴,你是不是已经不怪叔叔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润蕴的笑不带一丝犹豫和迟疑,反而很是直接:“是,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着和爸爸说,但相处久了,找不到机会开口,然后这个事情一直挂在心里,如鲠在喉,情绪触到了容易生闷气。” 她的直接倒是让砚晗有些不自在了,那认真诚恳的眼神,有种魔力,像几年前润蕴实验不会做,乖乖站在一旁听训,自己总是愿意牺牲些休息时间指导她。 “你会不会怪我多事?毕竟我好像管得有些……宽了。” 润蕴亲了亲她的眉心,笑道:“我从前总希望你待我如同龄人,这样平等的关系下,更容易生长暧昧的嫩苗。但是我后来又想啊,我们之间从最开始,就是分你稳重我幼稚的,若我只想着谈谈恋爱啥的,抛开了我们最开始接触时的那份情感基础,逼迫着你变得幼稚或者逼迫着我自己追上你的成熟,实在没有必要。” “刚开始伤病复发的时候,我总是焦躁,一是因为疼痛,二是因为在你面前越发弱小了。可时间久了,我摸索到了不一样的方法。你关心体贴我,我就用自己来补偿你,我有我的幼稚,我只需要将幼稚划定在逗你开心的范围内,大原则问题上逐渐成熟,不就很好吗?” “所以,我从不介意你管我,你有你看待问题的思虑,肯定是觉得对我好才来开解我,不存在宽不宽,你是我的女朋友,这世上唯一几个能翻我这本故事书的人。” “你……”砚晗说不出话来,眼眶热热的,鼻子忍不住发酸。 润蕴撑累了,躺下身侧面抱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我来的时候,你是不是特意把冰箱清空了?” 砚晗老脸一红,好吧,为什么当初要听最不靠谱的木清柔说的一大堆“建议”。 然而自以为猜对的润蕴又补上一句:“上次听钟阿姨说,你家冰箱有时候乱糟糟的,肯定是冰箱太乱了,临时清空了,不想显得你那方面弱。” 砚晗:“额……”恭喜你猜反了。 “所以啊,一个人再厉害总有弱项,以后我来承包整理冰箱的重任,是时候展现我成熟的魅力了!”说完,还拉起衣服,露出整只胳膊,用力,凸显肌肉线条。 “噗,你可收敛些吧!”感动的氛围一消而散,砚晗帮她扯下袖子,笑出声。这人又搞怪逗我开心了。 怎么办,越来越喜欢她了。 润蕴也跟着笑,两人视线黏糊着,不舍得移开,“笑了?笑了就好。”两人正对着轻轻抱了抱。 “你还可以问个问题,问吧!” 润蕴摸了摸下巴,悠悠道:“这个问题,你不要生气。你怎么知道我和王璃在一起的?” 砚晗表情僵了僵,梗着脖子,半分钟后才卸下力气,往润蕴怀里钻了钻,手臂收紧,“我无意中看到你们……嗯,后来又看到过她在实验楼下等你。” “看到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砚晗掐了掐某人的腰,表示很不满。 “你放心,早过去了,你啊,是最特别的。”润蕴心里窃笑。虽然知道了这么多,可总感觉少了最关键的部分,不过,时间还很长,她不急。 两人又抱了很久,润蕴想坐起身,却不小心扯着自己的头发。 砚晗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指缝滑动着,帮忙打理,“头发挺长了。” 润蕴苦恼地揉揉隐痛的头皮处:“我回来前精心打理过,然后剪短了些,都过去四个多月了。” 砚晗手指卷着发尾,懒懒的,“别剪了,以后啊,只打理好了,我喜欢这么长的样子。” “那以后你帮我吹头发”,润蕴像胖墩一样跪坐在一旁,上半身凑近,“头发长了,吹久了手臂累。” “我去对面房间休息了,都一个小时过去了,叔叔要起来了。” 润蕴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对面房间?不是旁边那个?” 砚晗坐起身,“对啊,刚刚还是叔叔指给我看你的房间,然后他就走进隔壁房间了。” 对面的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不变,旋即笑出声,“没事了没事了,去休息吧,那个房间挺宽敞的。” 砚晗眼睛眨了眨,嘴角也上扬了几分,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所以嘛,不用想太多。叔叔和你,其实缺的是沟通,心意明明想通,有些东西并不是一定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知道互相关心着彼此便够了。” 是的,有些情感只会表现在细节里。润蕴这几天粗枝大叶没留意,心里总磨着自己的事,完全没发现徐父早已经搬到妈妈房间里去了,留下原先自己睡的房间作为客房。 润蕴送砚晗走到门口,然后仰躺回床上。回来好几天了,也没发现床垫是如此的柔软,依稀还能够闻到太阳晒过被子的温暖,以及沉甸甸又小心隐藏的浓烈爱意。 下午晴朗天突然转阴,润蕴起床的时候,窗外灰蒙蒙的。 客厅里,砚晗正和徐父下象棋,她正提起車打算吃掉虎视眈眈的炮。 两人都听见了动静,抬头相视一笑。 “叔叔好厉害,我输了,这个炮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前后不过是硬拖着晚一点输罢了。” 徐父笑得眼尾的绉子都起来了,“小谢很不错,四局战个平手。” 润蕴的声音插进来:“你们这么会下棋,怎么也没人教我一下。” 徐父站起身,活动着筋骨,“我还记得小时候教你下棋,没两步就想着把棋子复活,总是耍赖。” 砚晗笑而不语。 润蕴压了压耳边翘起的一撮头发,有些懊恼:“爸,你给我留点面子。我那叫做悔棋,和高手下棋,免不了有时候下错了。” “你知道那叫悔棋还好,你那时候还执着认为象走日,马走田。” “爸!”润蕴慌慌张张打断,他当然还记得,小时候不记得是和谁下棋,信誓旦旦指导,结果被嘲笑了好几年,害得她再也不想碰象棋了。 “时间,时间不早了,都四点半了,您不是答应我们晚上煲汤的嘛!” 天很阴沉,室内很温馨。砚晗忍着笑,看着头发乱糟糟的润蕴拉着徐父急匆匆往厨房走,还压低声音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不过看徐父脸上的笑容,应该是谈论些有趣的回忆。 她的润蕴,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了,卡在心里的刺总算□□了。 没过多久,润蕴走出厨房,远远看着沙发上捧着书低头翻看的人。 有一缕头发倔强地不服从安排,滑落在书页上,细长白嫩的手指抓着它往后捋,反复几次,正当看书的人不耐烦,打算从口袋里摸出皮筋的时候,一双手帮她挽住了披散在后的乌黑长发。 “你看书,我来。”轻轻的声音,和小心的动作很搭配。 两人也没开口聊些什么,但就是感觉对方在附近的空气中,就很安心。 “发箍。” 砚晗手掌托着皮筋向后递给她,温热的指尖划过掌心,留下一线的酥麻感。 “我在厨房里帮忙……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手机就在口袋里,能感受得到震动。” 砚晗的手虚握成拳,用手背贴贴脸颊,就说怎么感觉热,脸颊这么烫。 “嗯,我就在这看书。” 煲汤是一门艺术。 餐桌上一碗香喷喷的鲜汤,其实比酸酸口味的榨菜、泡菜更开胃。 在砚晗的记忆里,小时候爷爷奶奶煮面的臊子汤比后来十多年生活中尝到的任何一碗汤都要鲜美入味。 葱香不浓,汤色不稠,回味悠远,是砚晗平时下面的时候最想到达的境界。 可惜,一直没摸索到方法。 不过今晚的鲜鱼嫩豆腐汤,真的味道鲜美。 润蕴喝了两口,撇头看向砚晗:“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不腥不腻,很好喝。” 熬鱼汤最难去味,若是火候把控不当,鱼肉容易碎烂不成块。 徐父笑着摇摇头:“口味没以前好了,老火靓汤怕是煲不出来了。” “味道很好的,叔叔可以多教教润蕴,她现在下厨可积极了。”砚晗将话题转到润蕴身上。 润蕴慌忙摆摆手:“不不不,煲汤真的太讲究了,可能原汁原味还没熬出来,我已经累得把汤都喝完了。” 另外两人笑出声。 砚晗本打算吃完饭便回酒店的,可挡不住徐父的热情,答应留下来住一晚。 晚上九点,徐父便回房间了。 本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看书的两位,卸下正经,凑近好一阵亲热。 “回,回房间”,砚晗咬着牙,推了推环抱着她的人。 周围太安静了,客厅不带门,细碎的声音隔不住,稍不留神容易被发现。 感受着抵抗,润蕴也没松多少力气,反而一用力,将人打横抱起,“鞋,拖鞋……” 很轻的提醒声被吻堵在嘴里,润蕴有些毛毛躁躁的。 砚晗被放倒在床上,润蕴脱下外套,附身一边亲,手一边往里探…… 正当两人衣衫半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响起,两人都是一僵。 “咚咚咚”,闷闷的敲门声,徐父的声音响起,“润蕴在吗?” 砚晗五指抓拢衣领,神色有些慌张,视线左右扫了扫,最终停在浴室。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润蕴一边应声,一边穿上衣服,收拾乱七八糟的被子,将有些东西用被子盖住。 “嗯,爸,等等。” 砚晗则踩上润蕴的拖鞋轻手轻脚走入浴室。 等她轻关上浴室门,打开淋浴水龙头后,润蕴抹了抹脸打开房门,房门只打开了半人宽,“爸,怎么了?” 徐父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神态还算正常地说道:“小谢可能没带换洗的衣服,你记得给她新的。毛巾给你拿了两条新的,还有啊,她是你的朋友,那就不用住到外面去了嘛,外面哪有家里干净安全。” 润蕴稍稍松口气,接过毛巾:“嗯,我会和她说的。” 徐父欣慰地笑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端详着长大的女儿,突然一凝…… 润蕴低着头见对方半天没反应,抬起头问道:“爸,还有什么事?” “哦,那什么,还是早点休息,晚上少熬夜。” 润蕴点头,目送着徐父走回房间才关上门。 她轻敲了敲浴室的门,水停了,门从里面被打开。 砚晗脸上的红晕不见得消退半分,“叔叔说了什么?” “他就是让我多照顾你,还说这几天可以住在这边。” 砚晗咬着下嘴唇,不太放心,“真的就这些?” 润蕴笑着转身向床边走去,“真的就……” 她突然被身后的一道力拽住,砚晗无奈又带着害羞的声音响起,“傻子,你衣服穿反了。” 第69章 知晓 房间里霎时陷入寂静,润蕴低头看着胸口该有图案的地方没有图案,顿时欲哭无泪。 怪就怪衣服特意买大了两码,是个宽松款,前后穿起来感觉一样。 “这……我只是衣服穿反了,好像没看出来吧!” 声音显得底气不足,语调里透着一股求认同。 “也有可能看出来了,但是没往那方面想。” 简单两句话,多让人心安,自我安慰的力量巨大,不过润蕴再也没胆造次,整个晚上特别老实。 第二日大清早,镇上最大的集市场,人声鼎沸,叫卖声不断。 “今日刚到的大米哦!” “早上刚择的菜叶,新鲜得很的嘞!” “老板,来看看吗?绝对土家货。” 润蕴帮徐父提着买好的菜,徐父正站在某肉摊边还价。待两人转身,手里又多提了一块新鲜的猪肉。 “爸,您……”话到嘴边,润蕴又生生咽下,转换话题,“要不买些辣椒?砚晗还是挺喜欢吃辣的。” 徐父没注意女儿好几次的欲言又止,早就看上了不远处摊位上铺满的辣椒。 “爸,我”,顿住,“我去买些早餐,砚晗快起来了。” 徐父朝她笑笑,“我再挑几样,你去那边的包子铺多买些老面馒头、烧饼,等会我去找你。” “好。” 润蕴低头看了看手机屏,砚晗还没回消息,可能还没起来。 她放下手机,大步朝着早餐店走去,眉头却紧锁着。 家里人对自己谈恋爱这种事从来不做约束,高中时隐晦提醒过一两次,谈恋爱不影响学习就好,但很明显并不知道谈的对象是女孩子这件事。 “再怎么样,都不能让她委屈着……”润蕴有些出神,心里越发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那么害怕被爸爸知道,现在却希望昨晚就已经被看出端倪。 待她回神,都走过好几个商铺了,不得不抬脚往回走。 等润蕴买好早餐,正碰上徐父提着菜过来跟她汇合。 “爸,我来提一些。” 徐父稍避开:“脏,别弄脏早餐了。没事的,这一些不重。” 润蕴笑笑收回手:“好吧。” 又是沉默,润蕴紧张得忍不住搓手,要不是手里提着热乎乎的早餐。 “爸,我,我谈恋爱了。” 徐父愣了愣,显然没回过神。 润蕴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但是才刚在一起差不多一周,还不太稳定,我想以后稳定了,有底气相守一辈子了,再和爸爸说。” 很隐晦的说法。 徐父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现在虽然能靠着跟导师做项目、或者拿奖学金,勉强经济独立,但本质我还没有真正走入社会,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虽然想着要长长久久,但还是底气不足的,所以……”不能让家里成为感情的第一道障碍。 润蕴有些惭愧,昨晚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做出这个决定。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但不能委屈和欺负别人。”徐父目光炯炯注视着她。 润蕴咧嘴一笑:“怎么会呢!”捧在心尖上还来不及呢! 两人各怀揣着心事回到家,润蕴积极地将早餐摆到餐桌上,敲门喊砚晗起床。 砚晗真的不小心睡过了头,等听到敲门声才从被子里坐起身,昨晚睡得并不安稳。 润蕴步入房间,向床上梦中惊坐起,被褥下滑露出香肩的人靠近。 “昨晚没睡好吗?”润蕴坐在床边,柔声问道。 提起这个,砚晗的眉毛不自觉拧在一起,心情不太平静。 “都是我不好,太冲动让你吓着了。” 砚晗挑挑眉:“吓着?” 润蕴轻轻一咳,“昨晚不应该那么嚣张的,不然也不会避嫌得那么明显。而且……” 砚晗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小媳妇模样,好像懂了什么,神色一正:“不是,我不是因为你昨晚的表现而感到受伤。我担心的是,万一叔叔发现了,你们昨天好不容易暗地里松开的结又要紧绷着了。” 润蕴有些感到不可思议:“你,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啊……” 昨晚都睡得不□□稳的两人相对无言,担心了一个晚上,倒是一点都不操心自己。 润蕴先笑出声,越笑越畅快,最后抱着被子的一角,笑得瘫在床上。 砚晗扶额,看着被子上笑得翻滚的“大狗子”,“好啦,别打滚了,我本来就起晚了,得赶紧换衣服。” “大狗子”慢慢止住笑,盘腿坐直,两眼放光。 “你不出去?”砚晗双手抓着衣摆,打算脱衣,发现这人居然坐着目不转向了。 润蕴一脸正经:“又不是没看过……”一个枕头朝她飞来。 她咧嘴笑着,稳稳接住,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转两圈,退出房间。 然而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住,正碰上迎面走来的徐父。 “额,爸,您还没吃啊,我放到桌上了。”润蕴下意识将枕头收在背后,有些紧张地捏紧。 “什么事笑得这么灿烂?”徐父好像没看出什么,纯粹好奇地随口一问。 “就是,就是她答应了,这几天就住在家。她本来想明天就回去的,我说等天气好了带她去爬爬山,不如多留几天。” 润蕴暗暗给自己点个赞,虽然还没问吧,但现在找的借口真是无懈可击。 徐父不置可否,点点头往客厅走去,错身而过时,眼神里带着些嫌弃:“你还是把枕头给人家还回去,从小到大的毛病,一激动就抢东西。” 亲闺女润蕴:“……”她哪有! 计划是美好的,可惜天公不作美。 今年的国庆假雨水特别丰沛,温度降得多,风也格外狂野,直到假期最后两天才转晴,而润蕴她们已经打算回H市了。 在润蕴看来,只要有砚晗在,哪怕天天宅在家都很开心,更别说时不时暗地里牵个小手,在厨房里关上门亲一亲,第一个晚上的恐惧逐渐消除后,砚晗的被窝里深夜总能挤进一个人。 砚晗属于在家也不会闲着的人,有时候向徐父请教,学习煲汤,有时候一壶茶一本书,一个“大狗子”,一下午,日子清闲自在。 徐父倒是因为有两个年轻人在,而格外忙碌。大早上雷打不动七点出门买菜,拦也拦不住,有时候指导两个小年轻煲汤,和砚晗下下棋,就着共同话题聊上半个小时。 分别的那日,太阳总算冒出点头,温度较前几日高了不少。 润蕴费了好大劲才把徐父安排的各种特产搬到车上,另外两人正站在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砚晗又一次拒绝了徐父硬塞进口袋的钱:“叔叔,这个我真的不能收。我和润蕴关系挺不错的,收她房租、水电费什么的已经够多了。” “……那真的是小事。她也是想带着我在H市到处走走才复发的,所以有部分原因在我。” “这样,下次我来,叔叔教我炖乌鸡汤,这次没来得及学,实在有些可惜。” 徐父轻叹一口气,望着平时温温柔柔的人,一旦下定好决心,眉眼都挺着倔强。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目送着越野驶远,转身关上门。 徐母的房间不似旧社会深闺女子那般小巧沉闷,反而是极为独特的西式设计。是当年他们刚买下这套房时,两人学着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家具杂志上,照搬布置的,后来,有些不合适的地方略有调整。 他走到衣柜旁,推开柜门,从最底下抽屉里,拿出了一本黑色笔记本,外壳已经很老旧了。 “媳妇啊,润蕴好像也找着媳妇了”,他的手指摩挲着封面,“当年我们看到她的日记,可吓坏了,幸好你总劝我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决定。” “以前你总嫌我表情僵硬,现在我发现唬唬我们那宝贝女儿是足够了”,他笑起来,小心放回那本日记,“你生病的那阵子,不总说润蕴说梦话的时候会发出像呀哈什么的低音吗?这几天我琢磨了好久,保不准就是小谢了。” “她,挺不错的,会照顾人,也会疼人,润蕴就毛毛躁躁多了,我观察了来的,小谢好像不怎么烦她的毛毛躁躁,有时候我还觉得她挺喜欢的,先仍由着她来,然后找时间再帮她捋捋毛。” “哎,媳妇啊,我其实真的很怕润蕴回来会质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真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你好多了,结果……想瞒着她,让她晚一些回来。” “解释来解释去,其实都差不了多少……主要是真的不想让她伤心啦!” “幸好有小谢啊……” “这两孩子,还有很多要经历和磨合的……” “你在上面,多保佑保佑她们……” 很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想到哪说到哪,像过往很多个温馨的午后,碎语聊着家长里短,没有斤斤计较,只有你我都懂的陪伴。 第70章 健身 国庆假后的日子过得飞快。 年底不知有多少个人或是企业想冲冲业绩,项目一个接一个来。起初的两三个,砚晗处理起来还略显生疏,一口气连着好几个下来,越发娴熟了。 润蕴从回来后,便铆足了劲,跟着导师忙上忙下,甚至不嫌累,接下助教的担子。 忙归忙,两人之间甜蜜倒是不减半分。 若碰上两人正好都能忙里偷闲,便爱找些“乐子”。 比如说,健身。 十一月某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砚晗前一天刚忙完接到手的任务,留了一整天时间陪女朋友。 两人像平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不同的书,突然想起什么便聊上一两句,或是润蕴看得困倦了,便“欺负”砚晗提提神。 砚晗永远坐得端正,而旁边的润蕴身子一歪,长腿一伸,脑袋枕上了她的腿。 见她不理会自己,润蕴坏坏一笑,拉着她翻书的手伸进衣服里,放到随呼吸微微起伏的热呼呼肚皮上,虽然刚开始被冻得僵了僵。 砚晗脸色不变,熟练地单手翻书,另一只手掐掐某人肚子上的软肉,感慨一句:“没以前舒服了……” 润蕴震惊:“哪有!软软的不舒服吗?” 砚晗淡定翻一页,斜睨了她一眼,“当初我就是被你的马甲线骗到手的。” 自此,润蕴每月的开销里多了一笔费用,健身卡。 然而不到一个月,马甲线的线条感日渐清晰,但两人赌气的次数反而增加了。 原因无他,润蕴惹得砚晗打翻了醋坛子。 比如,某天晚上,砚晗难得早早回家,却到处找不到家里的小娇妻,一个小时后才联系上,那边语气轻松又快意地说正和朋友在打野球,晚点回来。那群朋友里有胡铎。 又比如某天两人难得一起去健身房,润蕴喜欢举铁,而砚晗喜欢跑步,练腿。然而好巧不巧,那天砚晗练到一半,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路过举铁区的时候,居然看到润蕴和某个翘臀小姐姐聊得“热火朝天”。 不过,发生的种种,每次都以润蕴求饶结束,砚晗只需逮着一个两人都空闲的夜晚便能解决。 小雪节气后,连着下了两天的冰雹子。 小区街道上,除雪车还没到七点半便开始工作了,唰哐哐的声音不绝于耳。 门窗紧闭的房里,睡眠模式的空调显着开机的26℃符号,昏暗的房里一点点绿色光亮格外醒目。 床上被子的隆起处动了动,又动了动,一道有些暗哑的声音呢喃道:“别动了,冷,再睡会。” 霎时间,房间里又陷入安静,一切回归静止。 直到九点,砚晗才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前几天赶一份报告,昨晚上又被缠着弄了好几次,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觉睡到个大中午。 天已经大亮了,待她睁开眼,正碰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她凑上前,亲亲润蕴的眼角,“别看了,什么时候醒来的?” 润蕴委屈脸:“被早上的除雪车吵醒的。” 砚晗仔细回忆了一下半梦半醒的记忆,有些惊讶:“然后,一直没睡?” 润蕴“解救”出右手臂,用左手圈住她的脖子,“不困了,就是手有点麻。” “你怎么不动一动,压了两个小时肯定不舒服的。”砚晗有些心疼,伸手捏捏她的右手臂。 润蕴眯着眼享受着手臂上的力道,“怕你冷。” “啪”,轻轻的一掌拍在她的手心,砚晗的瞌睡都被润蕴气跑了,“你就是轴的,我说冷,是说我那时候感觉冷吗?更何况,你不会抽出手之后让我热起来吗?” “让你热起来?咳,现在还有机会吗?”润蕴瞪大眼,表情极其无辜。 “你不会拿吗?遥控器就在你的枕头……”猛地顿住,砚晗才反应过来上了不该上的车。 片刻后,傲娇的声音响起,“哼,你已经错过了。” 下午三点后,鱼总算止住了,天色亮了不少,砚晗犹豫了半晌,还是打算出门。 正坐在一旁看文献的人抬起头,“你要出去?” 砚晗点点头,检查羽绒服的拉链是不是拉到最顶了。 “去哪啊?你难得一天在家陪我。” 砚晗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健身。” 润蕴皱起眉,一下子站起来,“去健身为什么不喊我,你知道我现在不是特殊时期。难道?” 说着说着,她的脸上浮现了难以置信的揶揄表情。 “难道什么?”砚晗很迷惑…… 润蕴一个健步冲上前,两只手紧紧握住砚晗垂在身侧的右手:“晗晗,我不是说了吗?我和那个小姐姐真的不熟,她就是那日值班的教练,你你别去和她置气啊!” 砚晗满脸黑线,不得不服她的想象力,“我只是要去锻炼,什么置气不置气,我一个爱跑步的和一个举铁练臀的一般也碰不上。” “那那那,你干什么不和我说就打算一个人去?难道是生气了?是刚刚我接电话时间长了点,还是中午抢了那大碗鱼,还是昨晚……太努力了?” 越听越离谱,砚晗捂住她的嘴,再也没法看某人睁大眼睛努力挽回的表情,往房间拖:“好,好,一起去,你赶紧换衣服。” 润蕴笑了,单眼皮眯成细弧线,右边眉毛跳了跳,“自愿”被架回房间了。 砚晗发动车子,还是开口向哼着小曲的人解释道:“今天我可能会久待一点,你若是饿了,嗯,可以先走。” 润蕴一愣,不太理解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先乖乖点头应下。 很多爱夜跑的人不明白,为何健身房里的人能忍受着小小的空间,以及一大堆的秀儿。 可常去的人明白,一两天不运动,身上肌肉发僵,心里痒痒的,要去闻闻健身房的味道,出出汗才过瘾。 健身房的味道当然不是香味,汗臭味夹杂着器械的金属味,还有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散发的味道…… 对砚晗而言,很不好闻,但不介意。 以前她总期待着闻到柑橘调的味道,偶尔几次在一些说不准是撩骚还是精致的人身上闻到相似的气味,心情会莫名变好。现在,香味在身边,总是期待着她能来陪自己。 砚晗踩上老位置的跑步机,点击“开启”,用最慢速走几步热身。 她回头望了望又溜达到举铁区,扛哑铃的润蕴身上,有点想笑。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能一起来,分开运动,然后一起回家冲个澡。 她转身继续健身,戴上了准备好的耳机。 润蕴今天没么训练计划,单纯是想陪她一起,现在也只是随手提起4斤的哑铃,抬抬臂,回身向跑步机的方向望去。 她站的地方是看砚晗跑步的最有利地形,能望见她每一步的起伏,呼吸状况,以及胸背是否挺直紧绷。 当然,这并不是想多管事或者很不放心,砚晗的跑步姿势绝对是标准的,纯粹是欣赏,站在最佳的视角欣赏美。 润蕴呆呆看着,哑铃悬在半空一动不动,跑步机上热身的人浑然未觉。 “啧,还说那个教练的臀部线条好看,自己一点都不差嘛。”润蕴挑眉嘟囔着,眼睛舍不得挪开半分。 几分钟后,润蕴“色眯眯”的表情突然皱起来,记忆里的一些片段飞速闪烁而过,太快了完全抓不住。 灰色衣服,耳机,跑步机…… 怎么这么眼熟,跑步,跑步…… “你好,请问哑铃你还要用吗?” 润蕴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占了公共资源,忙不好意思地递给询问的人,胎教慢慢向记忆中的画面靠近。 直到她站在砚晗旁的跑步机上,那些潜在记忆深海里的特别画面才浮现出来。 砚晗跑了一公里,余光看到旁边跑步机上傻站着的润蕴。她摘下耳机,多吐半分气,声线很平稳:“傻站着干什么,走起来。” 一瞬间,润蕴笑了,笑声很低,怕打断她的规律呼吸,倒是透着更浓的傻劲,引来了砚晗一次又一次的侧目。 “晗晗,你跑步真好看。” 砚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砚晗没放在心上,但不妨碍内心感到愉悦。 “为什么这么说?” 润蕴点开慢走模式,膝盖的状况让她不敢冒险。 “很早之前的感慨了,今天想说出来。” 才不到两公里,砚晗配速不快,所以说几句话还是不累的,“为什么不夸我厉害,而夸我好看?” “跑步好看的人,肯定厉害;但跑步厉害的人,不一定姿势好看。” 砚晗努力压着嘴角,这会若是笑出来就麻烦了。 “砚晗啊,你是不是原来在学校的健身房遇见过我……”润蕴并没有等她回答,接着说:“看到我了也不打招呼,可能还在躲我,要不是今天看见你这么一身搭配,我都没认出来。” 砚晗稳稳跑着,心里泛起苦笑,那时候是那时候。 她也不想承认,毕竟,自导自演的尴尬和逃避,不长不短时间里的隐秘心思,真有些说不出口。 “我看见过你和王璃……”砚晗迟疑了片刻后,便用最生硬的借口开脱。 润蕴惊讶地侧目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继续慢走,嘴角却勾起,不说话。 她和王璃谈恋爱的时候,都在举铁区一起练,从没一起去过跑步机的区域。 S大学的健身房和现在这个占据了一层楼的大型健身房不一样,跑步区和举铁区不在一个地方……那么,砚晗又是怎么看见的呢? 润蕴虽没有证据,但莫名嗅到了猫腻的味道,而且是酸酸甜甜的新口味。 “嗯,以后我陪你,跑半马的时候,若是有时间也要带上我,别一个人背个包过来。” 跑步机上显示3.5公里,砚晗有些累,只点点头。 算上拉伸的时间,两人一直到晚上七点半才走出健身房,砚晗很累,走路有些飘飘然,不稳。 润蕴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虚抱在前挡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凑近,用毛巾帮她擦干耳背后湿头发滴下的水珠,“很累的话,我们可以先坐坐?” 砚晗摇摇头,声音很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不用了,你很饿了吧,我们喊个代驾就行了。” 润蕴点头,举起紧握着的手机:“我已经喊了,他说大概十分钟后到。” 两人相视一笑,坐在一边的长凳上多休息片刻。 砚晗接过水,感慨一声:“这体力真的大不如前了啊!”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润蕴接过一句,顺便帮她拧开半天也没打开的瓶盖。 “以前读书的时候,跑得可轻松多了,现在跑个二十公里,到后面真的抬不起脚。” “那晚上我多陪你练练。”润蕴老司机又上线了。 砚晗瞪了她一眼,带着些警告。 润蕴撇撇嘴转头望向天花板,“为什么这么喜欢跑半马呢?”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原来读初中的时候,一个人骑车上学。路过的一条路是S市举办马拉松的必经之道,所以节假日的时候,总能看到乌泱泱一大群人跑过。那时候看着他们,感觉有些人迎着风跑的样子,很自由很畅快,而且,表情虽然有些不好看,可还是能感受到内心的舒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全身心只关心一件事的感觉,跑步,尤其是长跑你的脑海里不可能想着其他的事。” 润蕴思索片刻,试探地问道:“那你原来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去的吗?” 砚晗望着澄澈的满是关心的眼眸,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没承认,也没拒绝:“可能压力太大了,尤其快毕业的时候。” “这样啊,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课题组好像人手一□□身卡。”润蕴并不打算乘胜追击,很自然地接上另一个话题。 提到这,砚晗忍不住笑了,“那时候,我和一个师姐先办卡,后来不知道怎么都办了,但真正坚持的可没几个。” 润蕴毫不留情地补刀:“健身卡只有两种互斥的功能,运动或者交学费。” “哈哈哈,是这个理。” 第71章 家属饭 砚晗总习惯不了H市的十二月,尤其是里三层外三层也挡不住的呼啸寒风。 尤其是前两年,每晚总在万家灯火中独自一人回家。心情不好时,只能下碗面,吃着热乎乎的,企图往心里塞些温暖。 而每天加班到九点才回家,引起了某人的不满。 润蕴不止一次皱紧眉劝她不要这么拼,为什么不像原来几个月一样,累一阵休息几天。反而越干越拼,甚至一次性接下两个项目。 然而累倒在床上的人,只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笑容带着疲惫,可眼底星光流转,藏着什么。 润蕴劝了好几次,见不起作用,也只能作罢。 可心里还是难免生闷气。 直到今晚,润蕴在沙发上干坐了三个小时,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此时墙上时钟正好转到十点。 她沉着脸站起身,快一步打开门,确认了门外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的身影是砚晗后,有些粗鲁地抓着她的小手臂进屋。 “以前我只是劝你,因为你还知道九点前回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砚晗连鞋都来不及脱下,便被塞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今晚,和他们开会就开到了九点,稍微整理了一些资料……” 润蕴的表情松了松,嘴唇还是紧绷着:“我很生气,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你每次又不听话,你不能和我说说搞这么多项目的理由吗?” 砚晗静静望着她,看着她眉眼里的烦躁,很生气,又不想朝太疲惫的自己发火,心跳止不住加快。 润蕴的手掌被砚晗握住拽了拽,她顺势坐到沙发的一边,砚晗伸手圈住她的肩膀,将昏昏沉沉装了很多事的脑袋靠在肩膀上,“润蕴,以后博士毕业打算留在H市吗?” 润蕴眉毛皱得更深了,她怎么又岔开话题??? “没想过。”火苗滋啦滋啦往上冒。 砚晗的一只手放下,把玩着润蕴的大手掌,“若你留在这里,我便想早一点还清房贷;若你想去其他地方,我便有底气付首付。” 润蕴还不算气得冲昏头脑,听到这番话,一脸震惊:“你这,你这思想……不是,我虽然比你小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你这样照顾吧!你这你这,你把我放进计划里,却从没想过我成为你完成计划的搭档,这本身很不公平……” 砚晗揉了揉眉心,“我只是说出了大多数情侣的心里话,而且我还没说完,你想走,也只能去S市,其他地方,哼哼。” 润蕴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她站起身,让砚晗搂了个空,烦躁地抓抓头发,扔下一句:“你坐在这休息。” 砚晗刚开始还没明白她怎么了,直到润蕴猝不及防的一起身差点让她不稳趴到沙发上。她想拉住她,却抓了个空,空气里回荡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没理解意思。 润蕴站在浴室里看着开到最大的水龙头汩汩冲击着盆底,她站着出神,直到水溢满才回神。 等她端着盛了三分之二温热水的盆走出来,沙发上早就空荡荡的了。 砚晗站在厨房里微微颔首系围裙,突然听到有点急促的呼喊声:“砚晗,砚晗……” 她一个手抖系成了死结,扯了扯,无奈只得先应声,“我在厨房……” 话还没说完,厨房门猛地被推开。看清厨房里站着的人,润蕴脸上的焦急一瞬间淡去,嘴角抿得死死的,两颊线条分明,明显气得磨着后槽牙。 砚晗不自在地叹口气,指了指脖子上不小心勒出的红痕,“想做夜宵,但是不小心,系成死结了……” 话还没说完,她感觉身子一空,突然被横抱起,低音冲击着她的耳膜,“我很生气,你今晚还是按照我说的做,来哄我。” 润蕴几大步走回沙发边,将她稳稳放下,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明显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 “把靴子脱了。”润蕴放下她后,安排道。 砚晗照做,可当她的手还没摸到脚侧的拉链,突然被润蕴端来的盆子惊到了,全身一下子僵住。 “你……”砚晗的手撑在身后,冻红的脚拇指忍不住蜷缩,这么亲昵的事,她忍不住脸上一热。 “你不脱,我帮你脱了。”润蕴手上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将手掌托着的脚掌放入温热水中。 砚晗感受着冷得有些麻木的双脚突然被热意包裹,酥酥麻麻从脚底一下子窜上天灵盖,她强忍着盯着润蕴,生怕她突然蹲下…… 润蕴从茶几上扯下几张纸,擦干手上的水珠,缓缓站起身,后方灯光照出的影子从砚晗的胸口爬上了微扬的脖颈,直到将她完全包裹。 她俯下身,一只手圈住砚晗的后腰,逼着她挺身,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秀发,灼热的眼神从唇边残留的口红到有点惊慌失措的眉眼,慢慢的,脸颊被喷洒的热气激起了一层粉红。 “你生气了知道欺负我,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踩在水盆里的脚不自觉在吻落下的一瞬间挣了挣,溅出不少水花,然而没待她反应,润蕴先一步跨坐上她的腿,加深这个强势的吻,不满地咬咬下唇,吞下砚晗的惊呼,变本加厉把她“锁”在沙发的一隅。 润蕴算好了时间,十分钟后准时放开了她。 砚晗感觉身上一轻,努力深呼吸,释放被惹起的燥意。 可突然,有些冰凉的手握住泡在温水里的脚踝,小心提出水面,她反射性想后缩,却被牢牢控制住,“诶,别闹,得擦干。” 砚晗撑起软绵绵的身子,低头望着认认真真帮她擦干脚背的润蕴,柔声道:“你不必做这些的。” 润蕴动作没有停,懒懒回道:“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砚晗张张嘴,发不出声音,道理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 “晗晗,就比如泡脚这件事。若我提醒你,你自然知道去做;未来我们之间会发生无数的事,你提醒我,大部分我是知道怎么做的,我拿不定主意的,一定会来问你。” 沉默,沉默却想着该想的,做着该做的。 待润蕴帮她的赤足套上拖鞋,砚晗轻轻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帮她理顺了头发:“是我错了,我明白了,等做完这两个,我就休息几天,然后适度接项目。” 润蕴一喜,刚想抬头,却被拉住衣领往前贴近。砚晗似笑非笑的表情放大在她的瞳孔里:“今晚很舒服哦,小润蕴,下次有机会再喊你服侍。” 说完,兀自站起身,优雅地向房间走去,留下呆愣在原地,表情茫然的润蕴。 这一年的跨年,远在S市的大记者木清柔,借着出差的名义,奔到H市投靠姐妹。 其实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家里安排了三轮相亲等着她,大记者被迫逃离。 清柔刚出站看见不远处身着黑色长羽绒服的高挑身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砚晗!” 砚晗还在张望着,突然听到深情的呼唤,头皮一麻,暗道幸好润蕴今天没来。 都零下负好几摄氏度的气温,靓丽女神木清柔依旧衣着单薄,一身棕色呢绒风衣敞开,深黑色毛衣配裙子,黑色及膝的长筒靴,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偏偏顶着潇洒的打扮,却发着缠缠绵绵的声音,两三声“砚晗”,硬是吸引了周围一大群人的目光。 砚晗眉头一皱,看着沐清柔就感觉冷得慌,虽然知道这姐妹肯定套着最保暖的光腿神器,以及贴了三四张暖宝宝,可奔来时刮起的风真的很冷。 两人坐上车,木清柔也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位上,没错过砚晗略嫌弃的眼神。 “啧啧啧,谈了恋爱啊,果真不一样,这位置给男朋友留的吧!我就说这位置怎么这么靠后,坐着怪舒服的。” 砚晗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然而,木清柔的嘴巴阿巴阿巴停不下来。 “砚晗啊,啥时候带你的对象和姐姐吃个饭啊?诶嘿,我好期待是什么肥料的滋润能让铁树开花呢!” “你不让我住你家,没关系,两口子想过二人世界嘛!那吃个饭不算过分吧?” “我说你啊,藏了这么久连个照片都不给我看看……” 砚晗被吵得头疼,“好好好,我和她说一声,你不要太惊讶就行,到时候定好时间和地点告诉你。” “惊讶?再怎么惊讶也比不过你当年暗恋人家的事!哈哈哈哈哈……”木清柔笑得那一脸猖狂。 砚晗咬牙威胁:“你敢说出去,以后你最好不要路过H市!” “嗯嗯哦哦,所以,砚晗还是要早点安排,万一我等久了见到人一激动,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可就……” 砚晗捏紧方向盘,耳尖爬上一抹粉红色。 清柔瞥了一眼,得意地心想,小砚晗还和我斗,明明就有点期待别人知道嘛,怎么还是喜欢瞎正经。 晚上,砚晗回到家,和润蕴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润蕴疑惑问道:“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我是女孩子?” 砚晗点点头,有些试探地问道:“其实,我觉得,可以借此机会,相互见一下好朋友,嗯,为见家长做准备嘛……” 润蕴轻笑出声,怎么办,太可爱了,嘴上逗道:“那怎么办,一起打球的可是有好几个哥们,一个一个越有些费劲,要不一起见了?” 砚晗僵了僵,菜刀一歪差点伤着手,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笑声响起在耳边,润蕴从身后抱住她,“好啦,不逗你了。玩得最好的就胡老二了,他早就知道了,这次我把他喊上。” “那其他……” 润蕴收紧手臂,“不用刻意见,遇到了便遇到了,知道了便知道了。” 砚晗弯了弯嘴角,“好,我回复一下清柔。” 正式见面的那个上午,飘着小雪。 木清柔嚷嚷着见面需要正式点的衣服,就先召唤砚晗上午陪她逛街。 这正合了砚晗和润蕴的意。 清柔赖床到上午九点四十五,动作特别迅速地穿衣化妆。提着精致的小包跨上车子的时候,正好十点半。 她一甩长发,扯了扯工装外套的衣领,“走着,去买漂亮衣服!” 砚晗扶额,发动汽车向餐馆附近的商场驶去。 可能当记者久了,做什么都习惯性直奔主题,宽敞的两层女装商铺,还没逛半圈,东西都买齐了。 木清柔咂咂嘴,“比预计的还要快,这还没到十一点半呢!” 四人约在十二点半。 砚晗看着她手里的三四个袋子,笑道:“我记得以前一起去买衣服,最磨叽的就是你了,一排店铺足够你逛上一下午了。” 清柔也笑起来,眼里流光婉转,眨眨眼,“习惯都是可以改变的,年轻的时候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若说有什么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怕是只有现在这把年纪才会有。” 砚晗撇嘴不甚支持:“我在你那时候,就挺……” 还没说完,就被某人贼笑的表情打断:“砚晗啊!这个宝贵的机会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要不要姐姐陪你去买几件性感内衣和睡衣?” 砚晗斜睨了她一眼,笑道:“还用你带我?我记得你起码有两年没找对象了吧?” 清柔忙打断,干笑道:“诶嘿,我就知道,你啊你,其实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假沉稳。” “你……”砚晗正想拍她,却看到不远处走来的润蕴,两人的眼神撞上了。 “润蕴!” 木清柔比想象中反应更为迅速,扭头向那边看去。 只见两道差不多身高的一男一女向这边走来。男士穿着得体的棕色休闲西服,外罩黑色风衣,踩着擦得锃亮的棕色皮鞋,面容清秀,笑起来还隐隐浮现酒窝,全身的气质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 木清柔暗暗点头,不错,仪表堂堂。 她再继续凝神看向旁边高个子的女人,越看越移不开眼。 她个子高挑,深海蓝长款羽绒服也藏不住细腰长腿,修身的黑色西装裤收紧小腿,明明是严肃的正式搭配,却被一双白色简单款式猫爪鞋添上几分柔和的气质。 这个羽绒服,怎么有点眼熟? 法式卷精心打理过,一边挽在耳后,另一边顺其自然搭在胸前侧,五官立体周正,没有刻意修容但就是透着与南方窈窕女子不一般的飒爽。 对于采访过不少名人的木清柔来说,闲暇时光,欣赏美比其他事物重要得多,自然忽略了年轻男士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嫂子,以及砚晗和润蕴黏旎的眼神。 砚晗的一声轻咳震得木清柔回神。 清柔不自然地用手捋了捋一侧的长发,然后笑容灿烂地向着年轻男士伸手:“你好,我是砚晗的朋友,木清柔。” 胡铎愣了愣,眼神瞥到了强忍着笑站在一边的两人,“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咳,你好你好,我叫胡铎,润蕴的朋友。” 第72章 一切尽在安排之中 木清柔不动声色侧身向好姐妹眨眨眼,什么情况啊,这是。 还没待砚晗给她提示,旁边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朝她伸手:“你好,我是徐润蕴。” “啊,你好。”木清柔灵活的脑袋瓜一下子转过来,哦豁,这两位可能是砚晗的好朋友,碰巧遇到打个招呼。 白费她鼓着口气端着。 砚晗站在一边看着三人“寒暄”,柔柔笑道:“走吧,时间快了。” 木清柔又愣住了,另外两人一脸自然,跟着一齐转身往商场外走。 润蕴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悄悄拽着砚晗的袖子:“砚晗,你这是?” “不必说,和往常一样就好了,她会看出来的。”话音刚落,指尖被温热的手掌包裹,被拉进羽绒服口袋里。 “你早说嘛……”润蕴捏了捏口袋里的手心肉,飞快凑近说了一句。 两人并肩走,挨得很近,步伐差不多,隐秘小动作一直没被发现。 四人落座,润蕴坐在砚晗对面,将菜单递给她。 “这里的招牌菜非常好吃,来了H市一定得尝尝。”润蕴主动将桌上的碗筷接过,用热水烫着。 砚晗将菜单递给呆愣的木清柔,用手肘顶了顶,“清柔,想吃什么?” 胡铎坐在润蕴旁边,和善笑着,“我和润蕴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特熟。若想吃菜单上没有的,我们也可以单独点。” 木清柔僵硬扯出一抹笑,点点头,低声和砚晗讨论着菜谱。 润蕴将碗筷一一放回原处后,特意为砚晗接了一杯温水,端到她的面前。 砚晗抬头朝她笑笑,伸手接过,手指不小心蹭到了她的手背…… 低头看菜谱的木清柔嘴角抽了抽,胡铎不甚在意,向她耐心介绍一些菜的口味和制作原料。 这家店算是H市的老字号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时因为很多复杂原因被迫关门,但是二十年后又被老师傅的儿子赎回,再次开张营业。 老一辈人逝去带走了很多不可复制的财富,包括一部分老酱的做法,菜谱;不过幸好,后人的坚持和努力让留下的再放光芒。 每到节假日,店铺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润蕴他们到得不算早,自然等待时间更长。 点完了菜,谈论了几句美食,一时间陷入无话题状态。 服务员先上几道开胃菜碟和小吃,打破四个人的沉默。 润蕴笑道:“木小姐是第一次来H市吗?” 清柔也从刚开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稳定心态,点点头:“元旦假后,要去一趟B市,正好会路过H市,就早一点找砚晗玩。” 砚晗抿着温水,语气平稳自然:“润蕴比我更熟悉H市,可以让她带着我们去哪逛逛。” “我也有三、四年没回来了,变化好大,你不是在这边待着嘛?”润蕴撑着手朝她笑笑。 胡铎不嫌乱地插一句:“嫂子这几年被管得严。一年前有设计组的人向元组长打听她有什么爱好,结果被元组长轰出去了,还扬言,什么时候业绩超过他们组,才有资格觊觎他们组的人。” 砚晗表情不太自然,捏紧筷子:“别听他瞎说,本来不是这样的,被传来传去,越来越离谱。” 润蕴笑得更灿烂了,心里为以前的假想情敌点个赞。 木清柔又不淡定了,她那么爱叨叨叨的人,这会憋得难受。 砚晗向润蕴使个眼神,拿起桌边的手机,给木清柔私下发个消息。 润蕴微微点头,继续和胡铎聊天,活跃气氛。 木清柔也正将手机放低到桌面以下,想给砚晗发消息,可比砚晗慢了一步。 [就是你想的那样。] 木清柔将刚刚打好的字全删除,回复道:[嘿,我就说嘛,你的那位怎么还没来?] 砚晗扶额,这一向机灵的人怎么被绕得出不来了,[早来了,我对面。] 木清柔倏地站起身,“我……”硬生生憋回了即将出口的粗话,僵硬一扬嘴角,“我想去趟洗手间。” 润蕴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她脸色不好,心情不由得一沉。 砚晗追上去前,拍拍她的肩,低声安慰:“没事的,我去看看。是我的错,以为可以不用提前解释,估计错误。” 润蕴弯了弯嘴角,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我没事的,你快去看看。” 砚晗还没走到洗手间,便收到了木清柔的消息:“来二楼的小阳台。” 她在二楼转了一圈,才找到有些隐秘的角落。 木清柔的脸色很不好,紧皱着眉,手指间夹着细长的女士烟,还没点火。 “有什么要解释的?”声音很低,带着严肃的质问。 “就如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在一起有一阵子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 砚晗疑惑了一瞬,仔细一琢磨,心底了然:“清柔,我不是没打算和你坦白的。刚开始和她没在一起不好说,后来又怕你……生气。上次你和我提想一起吃个饭,我觉得可以向你公开了。我错了,应该早和你说一声的,将你一个人蒙在鼓里。” 木清柔将烟塞回烟盒里,嘟囔一句:“哼,这烟还挺好使……” 砚晗有些懵,什么很好使? 只见木清柔将烟盒放到一边,嘴里碎碎念:“抱歉抱歉,借用装逼一下,不是故意拿的,现在还回去了还回去了。” 砚晗满脸黑线,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下:“亏把我紧张的,还以为你真抽烟……别人不小心遗落的半盒烟,你真闲的!” 清柔站起身,很理直气壮:“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这款烟盒很高级就拿起来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几根,那不正好顺手用一用。怎么?现在知道紧张了?” 砚晗咬牙,又拍了她一下,“你这吹着风,发丝飞舞,忧郁的表情倒是帮你的表演更添一分意境。” 木清柔摸了摸下巴,将讽刺自动转换为夸赞,“知道就好,天时地利人和,就等你中圈套。” “对于我和润蕴,你怎么看?”砚晗转回正题,伸手轻搭在栏杆上,目视着天空飘散的小雪花。 木清柔幽幽道:“没什么看法,你喜欢她很久了,她喜欢你,自然皆大欢喜。” 砚晗侧身:“可你的表情,看不出很欢喜。” 望着纷飞雪花的不止她一人,清柔一直注视着不远处古朴建筑的屋檐,“我不放心,至少现在很忐忑。” 很轻的声音传来,不带分毫迟疑,充满自豪:“多接触就知道,她对我很好。” “哈!”木清柔的情绪一瞬间从低沉转为兴奋,“小砚晗,听着这话我可期待了。” 午饭结束后,四人随意选了最新上映的一部动作片。特效很不错就是剧情拉垮,后半程润蕴拉着砚晗的手睡得昏天黑地。 木清柔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嘴角始终挂着甜蜜浅笑的砚晗。 电影结束,众人决定到街对面的电玩城放松一下。 结果,胡铎穿着西装不太方便,只小幅度投投篮;木清柔也只玩了跳舞机;另外两人从赛车机一路玩到娃娃机,最过分的是,自以为没人注意,润蕴从后抱住砚晗,手把手指导怎么抓。 木清柔长叹一口气,真是没眼看。 砚晗只遥遥朝她举了举手里一堆娃娃,挑眉笑着。 四人花光两百个币,打算转第三战场——甜品店喝下午茶。 直到傍晚时分,推门出来,木清柔已分不清是甜品甜,还是某一对甜得腻人。 喝下午茶半途中,木清柔不小心碰到了摆在一边的装饰品,正当她附身去捡时,发现藏在桌下的两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回原处。 木清柔暗戳戳仰天长叹,等会还要去KTV,是不是还得忍受情歌对唱? 然而,情歌对唱的深情画面居然反转为第一吃瓜现场。 四人转战到KTV包厢正好晚上七点。 润蕴在安排前没打听清楚,等四人都茫然无措拿着话筒迟迟不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没有一个麦霸。 不喜欢唱歌便不唱罢,四人轮着玩斗地主还是可以的。 不过,斗地主加喝酒,再加上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容易出“事故”。 尤其是,某一个酒量不好,又特容易套话的人在旁边。 说惨真惨,胡铎今晚连输五局,三杯啤酒下肚后,一问问题,嘴巴说的话像倒豆子一样。 包厢里开着空调,胡铎穿着白衬衣,衬得他的脸通红,“我跟你讲啊,老大,嗝,当年我早就发现你和凝凝之间,暧昧得过分了。” 润蕴胆战心惊坐在一旁,恨不得捂住那张嘴。 “你们当我真的眼神不好使吗?那小手拉得,两人这样,这样黏糊着……”胡铎伸手,紧握在一起,扭来扭去。 这局木清柔作为提问者,因为和胡铎不太熟,便问了最普通的问题:在你的心目中,润蕴是个怎样的人? 谁知道,炸出这么多前尘往事。 胡铎可兴奋了,完全不顾对面恶狠狠的眼神,“前几年,我还碰到过凝凝,她问我你的近况呢,我可没透露半分!怎么样?够兄弟吧?” 好兄弟个奶奶的,润蕴早脱下外罩羽绒服,现在闷得想脱下毛衣背心。 砚晗只捏着牌,笑而不语。 胡铎不嫌事大,红着脸收起表情,一本正经地看向砚晗:“嫂,嫂子,要我看啊,今晚上就得逼问出老大那些感情史。你不知道,当时球场上,接到矿泉水最多的就是她,兄弟我们做过统计,超出第二名六七瓶。谁知道她……” 润蕴倏地站起身,“你可少说两句吧,是你们自己球技不如人!” 木清柔强忍着笑,腹部忍不住收缩,看着胡铎在一边“苦苦挣扎”的模样。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醉,这说话逻辑可清醒着呢…… 砚晗心里不怎么生气,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女朋友受欢迎不一定是坏事,至少证明自己喜欢的人具有很强的魅力。 胡铎在挣扎的空隙,高喊一句:“嫂子,救我!我有证据,打篮球弟兄们的证据,视频为证!” 润蕴暗叫一声不妙,可已经来不及了。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传来:“哦?给我看看。” 润蕴自从在篮球兄弟群里提了一嘴后,便被“孤立”了。并且根据细节猜测,最近他们想搞事,但一直逼问不出来。 原来,都等着今晚。 木清柔忍不住笑出声,坐到砚晗身边,一起欣赏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 视频刚开始的一瞬间,两人靠在一起爆笑,一张非常油腻凹造型的照片。 照片是一瞬间抓拍而成的,粉色的球衣,荧光粉的球鞋,油腻地嘟嘴飞吻,一手撑腰撅着屁股。 照片上的润蕴不过十三四岁左右,面庞青涩,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角度抓拍微妙,显得有点秃。 砚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续观看。 润蕴好奇地要命,但不得不压着胡铎,捂住他的嘴。 紧接着是长达五分钟的进球视频剪辑,全是润蕴的。 有烈日下干脆利落的三分投篮,也有满地湿漉漉的冲刺三步上篮,裁判吹哨声,激动的口哨声,还有整齐划一的加油呐喊声,每进一球,巧妙的一个转场。有时镜头是摇摇晃晃的随意拍摄,有时像是专业摄像机的平稳切换。 砚晗唇角带笑,一点点动作都舍不得忽视,在球场上,她的润蕴是那只最傲娇和花里胡哨的孔雀,每一个动作都散发魅力但从不轻佻开屏。 木清柔也看得入迷,可还没过两分钟,砚晗一个非常自然的侧身,用手臂挡住了她的视线。 清柔:“……”好家伙,这两人真是够了。 润蕴听着手机里熟悉的声音,暗暗松一口气,放开了胡铎走近砚晗,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砚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进润蕴怀里。五分钟后,黑屏,紧接着是不同人录的短视频。 视频内容,气得润蕴忍不住跳脚。 比如: “嫂子,你好,我是润蕴的迷弟一号。嫂子,你一定要多管管她,以前每次打3+2比赛,我坐在替补位总能听到后面好几个女孩子,激烈讨论着老大的马甲线。说什么好想摸摸,啊,让我成为她的衣摆吧!” 视频里长相端正的男人故意尖着嗓子,模仿小迷妹的声音,“整场比赛有事没事,就撩衣服,不给兄弟们一些活路。不过还好,今年和我们打球,穿得严严实实的,知道注意形象了。但这种问题,谁知道会不会复发呢?” 润蕴捂脸,打球的时候热得慌,真的是下意识啊! “嫂子,你好,我是润蕴的头号黑粉。相信嫂子已经知道了,我就是那个,万年接矿泉水老二。好得我当年还当过校队队长,可球场上,光靠技术真不行。有场比赛,我和润蕴不在一个队伍,差点搞得我们队断水源了,那场我们打赢后累得半死,他们队倒是乐呵呵分着矿泉水。” “嫂子,你好,我是纯路人……” 视频的最后是一张群聊天截图,一句话下面整整齐齐的“捂脸”表情。 “我脱单了,是真爱。” [捂脸] [捂脸] [捂脸] [捂脸] …… 最下面是一句加上的话:小弟们恭候嫂子进群(群号),更多爆料,更多惊喜,尽在我们的心里。 第73章 日记本 润蕴幽怨地再次望向床边捧着手机直乐呵的砚晗,心里早将胡老二虐上千万遍了。 自从砚晗进微信群后,聊天记录瞬间炸了,红彤彤的99+,消了又现,现了又现。 润蕴刚开始还能跟着看两眼,越看越不对劲。 这简直就是低配版文字爆料大会啊! 这个群的前身是润蕴创建的一个QQ群,后转移阵地至微信,里面不乏有润蕴的小学同学、中学朋友,大学好兄弟,相互之间都是因为爱篮球而认识的,进而发展为好哥们。 当初不知是谁在群里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带家属进群? 久而久之演变为群传统,带家属进群当然可以,只要不怕分手尴尬。 在闹过一次前女友还没退群,现女友不小心加进来后,又添了一条隐性条件——想要共度此生的人。 妙就妙在,自从这一规则纳入群公告后,连着两三年,好几对修成正果,日子过得美美满满。 而那两三年,群里单身狗夹着脑袋打球,生怕哪个黄道吉日又收到某人发的结婚请帖。 当然,朋友越幸福,越给周围人一份安心。 润蕴在心里叹口气,明明前几天也有人拉对象进群,满屏祝福声,和乐融融的,今晚大家怎么都这么躁动呢? 顺手点开,便看到某朋友的吐槽:“润蕴高一的时候,专门逃周五的物理课打球,因为物理课之后是体育课,所以能痛痛快快打一个下午。她一个人逃就算了,还硬要拉着我们一起。” 砚晗回复:“难怪做实验的时候,浮力计算总写错。” 润蕴嘴角抽了抽:“……”完蛋,这是不是暴露了? 另一个人插入话,是某一位的家属:“嫂子,我前几天还问男朋友为什么以前的旧球衣是骚粉色的,他说润蕴群主那时候最喜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砚晗回复:“突然理解了她的白睡衣上总有粉蝴蝶结,原来是追忆过往光辉岁月。” 润蕴低头看了眼新睡衣袖口边,还真有小蝴蝶结,好巧不巧还是粉色的。 但,这不是你买的吗??? 不行不行,看样子今晚老底都得被他们掀翻,杂草会被拔个干干净净。 她关上手机,松了松衣领带子,迈着小碎步向床边走。 “砚晗,你都看一晚上了……”润蕴爬上床,躺在床另一边,一只手侧撑着,含情脉脉望着砚晗。 “嗯?等一下,我回完这个消息。”砚晗憋着笑,眼睛都没挪开,双手快速打字。 润蕴气不过,一下子翻身坐起,直接跨坐在她身上,长臂一挥,夺过手机。 一句话还没打完,停在对话框里,润蕴只扫了一眼,关上手机。 “砚晗,胡老二的话没惹你生气吧?”润蕴小媳妇跪。 砚晗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没有啊,他也没说什么吧?” “那,你的那位朋友对我是?就是,哎呀,你懂的,什么态度?” 砚晗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十分满意,五分颜值,三□□材,最后两分,一分你很体贴我,一分我宠你。” 暗暗松口气,润蕴按摩师帮女朋友敲腿:“那,我下次打球,你陪我去好不好?感觉你蛮喜欢看我投篮的。” 砚晗伸手撩起她的睡衣,挨着腹部线条:“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撩衣服擦汗,朝着我撩。” 润蕴见她一点都不生气,胆子肥了,掰着手指头,数落她今晚的“罪状”。 “哼哼,那你今晚,先是和胡老二聊得开心,又是看了好几次视频,然后一直捧着手机和他们聊天……” 砚晗微眯着眼,酒精气氤氲,浮在脸上,望着眼前趴在腿上的身影有些重影,可不妨碍她细细欣赏。 刚洗完澡的润蕴肤色比以往白嫩不少,长头发用夹子挽起,肩膀无意识伸展、前佝,衣襟盖不住棱线分明的锁骨,暗影投在里边,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 润蕴掐着手指说了一大堆,不见得半点回应,疑惑抬头,却撞入了悄然凑近的灼热眼眸里。 两人都愣住了,砚晗想着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没料到最后一瞬间差点撞上她的鼻尖。 呼吸相缠,一瞬间后滚烫相触,不知道谁先吻的谁,谁进谁的圈套。 以往元旦假后的第一天上班,不会有要紧事。 润蕴也只是去学校查查资料,写一份项目总结交给导师。 还没等她乐呵着幻想今晚的幸福生活,一个电话打消了所有美好期待。 “喂,晗晗,是想我了吗!” 那边砚晗声音里透着无奈:“润蕴,我收到紧急通知,要代一位同事出一趟出差,他昨天陪女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扭伤腿了,现在还没出院。” 润蕴在心里哀叹一声,靠在办公室椅背上,来回转两圈,有些委屈地问道:“你,要去多久?” “两天半,等会就出发,六号晚上回来。” “嗯嗯”,润蕴收起小情绪,“我等你,这几天会下大雪,注意安全。”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润蕴靠在椅背上,发呆足足半小时,才打起精神来。 傍晚回到家,没有了厨房的暖光和餐桌上的热气,感觉格外冷清。 润蕴自己动手煮好饺子,便窝在沙发上,放下投影屏,搜索着电影。 来回好几遍也没找到心仪的,一时间心情有些烦躁。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微弱手机灯光在厨房餐桌上亮起。 润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拖鞋都来不及穿,匆匆跑到餐桌边。 “喂,砚晗!” “润蕴,晚上吃了什么?” “唔,我煮了几个饺子,正打算削个橙子。”润蕴半低着头,手指扣着桌布。 “很乖”,声音带着沙哑,泄露了来电人的疲惫,“我刚到隔壁市的酒店,马路结冰,晚了两个小时才到。” 润蕴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轻叹一口气:“晗晗,我想你了。” 电话那端传来笑声:“嗯,我知道了。我也想你。” “原来以为时间久一点,就不会那么黏你了,谁知道,越来越爱缠着你。”润蕴嘟囔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沙沙声又传来:“你到书房那个大抽屉里,找到我的电脑,D盘里,有个文件夹videos……” 润蕴一愣,“你等等,我找一下。” 她冲到书房,拿出砚晗抽屉最顶的笔记本电脑,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几本书。 润蕴胡乱拾起,堆在一边,转头专心戳着电脑,却半晌解不开密码。 “砚晗,密码是什么啊?提示是生日,可用你的解不开诶……” “你的。”电话那端,砚晗正在烧水,手机放在一边,声音很轻很低,却一下子烫得润蕴差点将手机甩出去。 “嗯……”半晌,润蕴找到了文件夹,一边点开,没耐住好奇心问道:“这是什么……” 话说一半,润蕴瞪大眼睛呆住了。 “你不是说爱看一些老港片,老电影吗?我特意搜集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些我看过,有些还没有,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看。不过我想80多部电影,这几天应该是足够了吧?” 润蕴噗嗤笑出声,语气黏黏的:“晗晗,你看过野兽之瞳吗?一个男人给他喜欢的人送了一个大冰箱,刚开始女孩子很不理解,可打开冰箱门后发现,里面塞满了鲜花。以前,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现在我倒是深刻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我,好像没看过,你找找那个文件夹里有没有,有的话等我回来一起看。” 两人又依依不舍多说了几句,润蕴心疼她的疲惫,便催促着她赶紧洗澡睡觉。 挂断电话,润蕴目光柔柔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心底甜蜜和酸胀相交织。 润蕴不止一次心想,她究竟有何德何能被砚晗这么宠着,记得她的爱好,默默私下“补习”;她爱吃什么便学着做什么;惹生气了,只需要一个抱抱或亲亲便能打消怒气。 不是润蕴不自信,而是和砚晗在一块总有那么多瞬间能击中她心坎,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让她每日在幸福里泡着,久而久之有些害怕若现在的一切是泡沫,是虚影。 润蕴抬手抚上心口,愣愣望着电脑屏,仿佛视线已越过电脑,凝聚在电脑主人身上。 窗外飘着细雪。 晴朗了几天,今晚这个天气转折的交汇时间点,幽蓝夜幕,月光皎洁,漫天飞雪,折射着月光,仿佛万千星辰坠落人世间。 “砚晗,我感受到爱了,我爱你,那你呢?” 两日后的下午,润蕴提早处理完数据,向导师说了一声,便提前回家。 昨晚和砚晗通电话,知道她大概晚上六点到家,若是道路结冰,可能会晚一个小时左右。 润蕴提着伞,踩着欢快的步子从地铁站出来,靴子踏入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煞是好听。 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两天,车道上交通很不方便,环卫车刚开通车道,不多时又被冰冻住。 她拿出手机给砚晗发一句:注意安全。 双手默默插回口袋,顶着寒风,向家走去。 润蕴将饭菜都准备好,只等着下锅了。 她洗洗手,往客厅走,将这几天乱七八糟摆放的书、电脑、平板等归类放置,目光移到一旁的电脑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捧着它回书房。 拿出来的还是放回原处比较好。 书房依旧是两天前的模样,有几本书被扔在角落,抽屉门还没关上。 润蕴蹲下身,将电脑塞回抽屉,又站起身,想将那些不小心扔到地上的书也捡回去。 然而一个不稳,一本书又不小心摔到地上,砸开了书页。 是一本很厚的记事本,润蕴抱着另外四本书,弯腰去捡,书页缝间滑落了一张照片,打着旋儿正落在桌角。 是一张合照,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润蕴很是熟悉,一个穿着深色学士服捧着一束花,另一个站在她的身边,笑容灿烂,但略显拘谨。 压不住好奇,润蕴放下左手抱的书,打开了那本厚日记本…… 时代在变化,人们总感叹着时间的飞速流逝,想通过记录的方式在记忆长河里拾一捧沙。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用备忘录等便捷方式,鲜少有人用书写的方式保存记忆了。 想不到居然有人和自己一样,愿意每隔一两周花几个小时,一笔一画,将日常所感、所想,用墨水刻在纸上。 日记是极其隐私的东西,所有未经允许的翻看都是偷看,润蕴以前嗤之以鼻,甚至极度排斥这种事情的发生。 后来,她升入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家里卖了一大堆废纸废书,不小心丢了一本日记,外皮是黑色的,被长期蹭刮有些破损。那时候紧张得要命,现在回想起来,里边的内容也不怎么重要,大部分是和简凝的日常,丢了也就算了。 现在的她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行为,一边颤巍巍伸手打开了日记本记录的18年和19年部分…… 不知道为什么,这本厚重如字典的日记本对她有种奇怪的魔力,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时钟转过七点一刻,润蕴被手机闹钟震回神,想站起身,却感觉有些腿麻。 过了这么久,门口还没有一点动静,她试着给砚晗打个电话,可始终接不通。 犹豫片刻,她给胡铎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找同事问一下,砚晗出差的情况。 胡铎正巧还在法务部加班,很爽快地答应了,并说亲自跑一趟。 润蕴放下手机,心跳如雷,激动和狂喜如决堤的洪水,席卷了四肢百骸。 一个清晰又明确的念头盘桓在脑海里,她想立马见到砚晗,一秒也不想晚。 过去种种忧虑和不确定在看完日记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忍不住笑出泪来,“润蕴啊润蕴,你是得多么迟钝,你享受着幸福,还怀疑幸福的真实性,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深陷错误认知的泥塘吗?” 几乎是一秒钟的事,润蕴转身冲回房间,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羽绒服,换上厚裤子,迟疑了两秒,又抓上三片暖宝宝,拿上钥匙冲出门。 正当电梯下到一楼时,胡铎电话进来:“润蕴,我长话短说,邻市到我们这的下高速路段发生了一起车祸,砚晗他们被堵在路上了。她手机没电,刚刚我联系到同车的同事,转告了让她回个电话给你,好,我先挂了。” 润蕴举着手机向小区门口跑,刚挂断了电话,一个陌生号码正巧接进来。 砚晗很焦急的声音传来:“润蕴,我,我很抱歉,以为这里一下子就能通畅了,但是等了半个小时才前进一点点,刚刚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 润蕴站在路边,下午刚止住的雪,又漫天飞舞,飘到她微凌乱的发丝上:“砚晗,我理解,你们注意安全,不用太急,这种天气,本来就会慢一些。” “嗯,你等我回来,我还买了欧包,本来以为回来还热乎着……” 润蕴眼眶微热,她的砚晗一直都将爱藏在生活的所有细节里,自己原来为什么参不破呢? 她又安慰了几句,挂断电话。站了十多分钟,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站边的高速路口……” 的士司机有些为难地道:“小姑娘啊,去那么远,而且那附近好像出了车祸,怕是靠不近的。” “师傅,您就朝那边开,车费翻倍都行的,到哪实在过不去了,我下车走过去便是。”润蕴不免有些着急。 “这,好吧,系好安全带。” 平常天气好的时候,顶多四十分钟车程,现行驶了半个小时,才不到一半的路程。 又是一个红绿灯,的士司机笑眯眯问她:“小姑娘怎么大晚上要到那去?” “我去接对象。”润蕴没半点迟疑,望着眼前的红绿灯,企盼着红灯早过一秒,她便能早一秒抱住砚晗。 “哈哈哈哈,那巧了,等接完你这单,我也打算去接老婆了。”司机爽朗笑着。 “夫人,是做什么的?”红灯实在有些长,润蕴只好和他随便聊聊,缓解心底的急躁。 司机笑了笑:“她啊,在一家培训机构当临时老师,这不晚上带一群孩子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课呢!” 润蕴弯弯嘴角:“夫妻两共同奋斗,未来很有盼头。” 司机笑得更畅快了,“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啊,读书人果然学识丰富,我现在想给家里多赚些钱,以后等孩子长大了,我再去报个技校……” 车行得慢,心行得远。 第74章 风雪 道路堵塞状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润蕴透过玻璃望着对面机动车长龙,忍不住皱眉。 旁边司机也忍不住咋舌,说道:“噢哟,难怪堵成这个样子,这里也车撞车嘞。” 离高速收费站还有一公里多的地方,一辆黑色小轿车撞到了旁边车道的一辆面包车,像是刚蹭上不久,两车人貌似还在扯掰着,谁也不让谁,甚至不顾后方来车,推开外侧车门对着另一辆车骂。 “诶唷,这么冷的天,咋火气还这么大”,的士司机感叹一声,慢慢靠边路边,朝润蕴抱歉一笑:“小姑娘啊,后面一段路得你自己走了,旁边这条小道,是上高速前最后一个岔路,我再不从这里走,怕是前面调头都调不了。” 润蕴理了理衣服,点头:“我理解的,就从这下车,现在转车费给你。” “不用双倍啦,你这一趟花了一两百,都是辛苦钱,下车后多注意安全,这一块人行道可滑得狠。” 润蕴再次点头致谢,顶着寒风推开门。 目送着出租车拐入岔路,润蕴将手缩进衣袖里,时刻警惕着,保持平衡,可人行道还是滑得无法行走。 再一次差点溜倒后,润蕴撑着地面小心站起,目光搜寻着可以走的路,突然望见了对面的灯火通明。 机动车道几乎被堵死,交警一时半会还未赶到,她逆着车流,在车缝里穿梭,被盐融化的雪水溅到了鞋面,一时半会浸不过皮靴。 有些车辆还在原地空烧油,有些车早熄火停在一边,司机用脖子夹着手机,双手相互搓热取暖,满脸烦躁。 润蕴走了约莫十分钟,寒风刮得脸生疼,鼻子酸痛酸痛的,喘不过气。 她将手塞进衣兜里,稍暖和几秒,又伸出来搓搓脸。 嘴里喷吐的白气向后飘散,暗示着风离开的方向。 半晌,她掏出手机,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接电话的是位陌生女子的声音。 “喂,您是?” “我是砚晗的朋友,方便将手机递给她吗?” “哦,哦”,声音中断,再传来的是一道熟悉且柔和的声音,“润蕴,我刚过收费路口,应该还要很久。” 润蕴吸了吸鼻子,真不是有意的……风灌得她鼻子发酸。 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润蕴,你先别哭,今晚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堵,这,前面又堵上了。” 砚晗很着急,电话里传来关门声,她的声音愈发柔和:“润蕴,你在家再耐心等一下,我明天请假在家陪你,嗯?你最爱的欧包,紫薯味的,虽然冷了,等我,等我回来之后热一下……” 被寒风对着脸吹,又喘气快了些,润蕴感觉鼻子像是被连着撞了好几下,喉咙更是刺痛难受,没能立即给电话里回复一声。 “润蕴?润蕴?”砚晗连着喊了好几声,手指不由得捏紧,后背绷得笔直。 没过多久,软绵绵带哭腔的应声在电话里响起,砚晗的心没放下半点,反而被悬得老高。 突然,一阵嘈杂声音响起在电话里,是一个尖声女音和粗话满嘴的男声,砚晗紧缩眉头,望着不远处突然对骂的一对中年夫妻。 “你一死心眼,我就想趁着周末有时间去城里看看妈怎么了?” “我说了,不急着这两天啊!又是下雪,本就容易……” “哦,下雪怎么了?前面路被堵了还怪得了我?” 砚晗一时间心浮气躁,干脆捂住半边耳朵,想听电话那边的回复,突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按理捂住一边耳朵,电话里所有声音会被放大,怎么不远处对骂声也能听得清楚? 她脸色一瞬间苍白,一只手扶着车后视镜,站直身,疯狂扫视着周围的车和人。 细碎的雪花飞舞着,穿过晃眼的车灯,落在发动机低声轰隆的车前盖上,落在探出脑袋看情况的司机身上,还有落在……那个羽绒服外侧半打湿,脸颊透着不自然红,嘴唇苍白微张,不断喘粗气的人身上。 润蕴好不容易从那股难受劲里缓过神,四处张望着,她站的附近正像是砚晗说的位置,堵车长龙的尾部。 微弱路灯照应下,黑黑白白车流里,她一眼望见了不远处黑色别克车旁,举着电话的砚晗。 润蕴无声地笑了,煎熬了一整晚,憋了好久的泪噙满眼眶。早一秒对而言她够幸运了,是天注定的,若早两小时相见,那就是人栓住的缘分了。 她想冲过去,紧紧抱住砚晗,她也从心而行了。 望着眼前大步跨来的人,砚晗一瞬间脑子陷入空白,直到微微冻僵的脸埋入润蕴尚还温热的颈窝,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后退一步,狠狠挣脱怀抱,直直盯着她,“你为什么过来?” 润蕴眼底晶莹还未散去,脸上挂满欢喜:“我很想你,我想早点见到你。” “你……”砚晗冷着脸,“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在家等我……” 润蕴忍不住插嘴:“我真的……” 砚晗撇开脸,声音藏不住怒气:“我有没有说过?” 润蕴被她的模样吓着了,微张开嘴,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低下头,又点点头。 “你知道现在气温多少吗?零下十度,路有多滑你还走过来?” “万一我比你早一步到家呢,你是不是还得想办法回去?这么黑这么冷的天,还一个人在偏僻地方乱走。” “万一我还堵在收费站里面呢?你打算走多少公里找我?” “万一我刚刚没下车,没看到你呢?你打算捶遍所有车窗?” 润蕴诧异地抬头,她第一次听到,砚晗清亮的声音里透着哽咽。砚晗的心疼和气闷卡在喉咙里,吐出来怕伤到她,咽进去又气得胸口发闷。万根针扎着心口,却忍着痛压抑着后怕和恐惧,最后怒自己做得不够好。 “我”,润蕴慌了,反射性伸手,想帮她揩干滑落的一两滴泪,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手掌还是冰凉的,会冻着她。 “你不要哭,你不能哭,我,是我太冲动,是我做错了,你别哭……”她急得手足不知道往哪摆,复又将她搂住,拉下羽绒服衣领,身体微后仰,用细针织的羊毛衫擦去她的眼泪。 黑色别克车里的二胖和助理有些疑惑地望着外面右前方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直男面面相觑,这是,老大遇到熟人了? 后座上的小美盯了一会儿,发出惊天动地地一声:“我艹!”唬得前面两人一震。 “怎么了怎么了?前面的前面还有堵车?” 小美收敛震惊的表情,身体的微微颤动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大瓜啊大瓜。 二胖耐不住:“你快说嘛!怎么了?” 小美懒懒靠在座椅上,继续扣手机:“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真冷。” 俩直男翻翻白眼,转回身,调高空调温度,也不再理会窗外,低头玩手机。 砚晗仅用了一分钟便平复下心情,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用力握住润蕴的手,“走,先上车。” 润蕴被猛地一拉,僵硬的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个踉跄。 砚晗赶忙扶住她,埋怨着不小心,低气压稍缓和了些。 砚晗先打开车门,朝同事简单说明情况,便扶着润蕴上车。 五人挤在一个空间里,一时间,有些尴尬。 润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麻烦大家了……” 一旁的小美打断客套话,脸上笑容更甚了:“谢组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不用客气。” 司机助理也道:“是啊,徐小姐不用客气的。” 几人简单攀谈几句,砚晗始终目光沉沉望着窗外,一只手被润蕴握紧在口袋里却没挣开。 交警处理得还算快,又过了半个小时,车流总算慢慢往前挪动了。 细雪飘在空中,路面结冰得很厉害,车只能超慢速行驶。 渐渐的,羽绒服表面的雪水被蒸干,可还是有一部分早透过了,靴子也是的。 润蕴靠在砚晗的肩上,眼皮子太沉重了,整个人陷入半梦半醒中。 砚晗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咬耳朵问道:“很冷吗?我让他们再升些温度。” 迷糊的声音,带着求表扬的撒娇语气:“不冷,不冷,晗晗,我贴了三张暖宝宝的,你最爱的地方一张,手臂两张。” 绷了许久的表情有一瞬间破防,语气还是淡淡的语气:“那我还得夸夸你吗?” “不,不”,润蕴瞬间清醒坐直身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砚晗将她的头按回肩膀,轻叹一声:“睡一下吧,都困迷糊了。” 润蕴双臂搂住她的一只胳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真就睡着了。 两人折腾到十一点才到家,砚晗没理会她,径自换下鞋,回房。 润蕴磨磨唧唧换鞋,又站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小心推开门,好巧不巧,正撞上砚晗穿睡衣。 “额……我打算,拿衣服洗澡。” 砚晗扭回头,不吭声,兀自拿起换洗的衣服,踏入浴室。 “那,我去那边洗……”润蕴的后半句话被挡在门外,她不自在地挠挠头。 砚晗只打算简单冲洗几分钟,奔波几天的疲惫让她闭上眼就能站着睡着。 简单系上睡袍腰带,携着热气走出浴室,润蕴早半跪在床上,抱着枕头等她了。 “你就洗完了?”砚晗皱眉。 “嗯呐,冲几分钟热水澡不就好了!”润蕴笑着回道,她怎么会说自己就简单泡了个脚呢,还是哄老婆比较重要。 谁知哄没哄成,还加了一把干草。 好不容易用沙土扑灭的火苗又被点燃,火势蹭蹭蹭往上涨。砚晗嘴角勾着笑,走近,熟练地将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撸,一摸就感受到皮肤表面凉丝丝的。 “这么迫不及待?”砚晗直起身,一只手用力扣住润蕴的右手腕,往还在向外散热气的浴室里走去。 润蕴腿脚不太灵活,这么被强力拽着往前走,忍不住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还好砚晗手劲够大,连忙扶稳,动作下意识清柔些。 润蕴才刚站稳,没等她反应,砚晗已扯开睡袍衣带,打开水龙头,花洒的水争先恐后扑到她们两身上,衣服是瞬间湿透了。 润蕴体表温度偏低,淋在身上的温热水格外烫。 水流汇成溪,一路淌至脚底,毫无章法划过脸颊,眼睛完全睁不开。 “唔……” 她急着抬手抚开满脸的水,将湿头发捋到耳后。然而有一双手更快,捉住她的手放到腰侧,同一瞬间另一只手贴上下颚,轻轻一抬,温热又柔软的唇已然对上了闷哼微张的红唇。 温热水顺着交错处,漫入唇齿间,润蕴渐渐迷失在毫不客气的掠夺里,手掌心下的触感,惹得她心尖颤动。不知道多久,终于坚持不住,膝盖一软,直直往前倒。砚晗下意识搂住,两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砚晗带着她向右迈一步,水没有再淋到脸上。 润蕴连着大口呼吸,努力平息胸口的起起伏伏,还没待她甩开脸上的水珠,砚晗很干脆的一转身,将怀里人抵在墙边。 润蕴感受到后背的冰冷,忍不住一个哆嗦,又低低哼了一声。 砚晗抬手将花洒被微调角度,使得热水顺着墙壁滑下,润蕴终于找着机会睁开眼睛了。 待看清她正在做什么,润蕴一时间有些窒息,声音忍不住发颤,“这是要做什么?” “刚刚简单清洗了,现在该擦沐浴露了。”砚晗慢条斯理地按了按瓶盖,表情极其淡定。 润蕴大脑轰一声直接死机空白,滑溜溜的墙上没有半点支撑,眼睁睁看着那双手贴近自己猛地收缩的腹部。 “如果受不了,就喊师姐,知道吗?” “……” “喊师姐也不会饶了你。” 第75章 我爱你(终章) “咳咳咳”,润蕴憋着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咳出声。 砚晗坐起身,再次确认了空调温度,附身摸摸她的额头。 “好烫,看样子发烧了。” 润蕴晃了晃脑袋,想赶走眩晕,可四肢乏力,支棱不起半点精气神。 窗外铺满厚厚的一层雪,亮如白昼,砚晗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止不住心口疼:“你多躺一下,我去找药。” “嗯……”没了温暖的怀抱,润蕴两只手紧紧搂住被子的一角,习惯性蜷缩着身子。 砚晗从茶几桌上拿了个苹果,又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和退烧药,匆匆忙忙赶回房间。 “来,起来测一下温度。”砚晗坐在床边,手掌轻轻抚摸她弓起的背脊。 “唔……”润蕴只轻声回应,没半点动作。 砚晗无奈,拽了拽被子,好家伙,又攥得死死的。 “乖,松开。”她贴上润蕴的耳垂,宠溺又无奈地说了一声。 润蕴满脑子晕乎乎的,身上出了不少汗,周遭事物也感受不真切,直到这句话炸响在脑海里,过去隐约残存的一瞬间记忆,莫名和现在完全重合。 她挣扎着睁开眼,和凑近的砚晗正对上了。 附身久了很不舒服,砚晗干脆跪坐在一边,目光柔柔望着她:“怎么了?听话,先测一□□温。” 润蕴定定望着她,眸光复杂。 砚晗被眼神刺了一下,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研一下学期三四月份的时候,有阵子阴雨绵绵,害得我着凉感冒了。” 砚晗手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幸好房间里没亮灯,“很严重吗?” 润蕴咳了两声,转过身抱住她的腰,闷声道:“很严重,做了整晚的噩梦。” 砚晗心软,摸摸埋在腿上的脑袋,哄道:“没事的,现在有我陪着呢,不会烧得那么严重了。” 润蕴大大的脑袋扬起,面露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上次也烧得严重呢?” “我……”砚晗卡壳,“我们一般生病感冒,用上严重这个词,不都是发高烧嘛……” 润蕴似懂非懂点点头,又嘀嘀咕咕:“其实,也不算整晚做噩梦。后来还做了个美梦,有个香香的温柔姐姐,一直在照顾我,又帮忙擦脸,又哄我睡觉的……” 砚晗死死盯着手机时针,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可在润蕴听来,这轻声回应里,夹杂着千万种情绪。 这是是打算傲娇到底了? 正当砚晗纠结着坦白还是不坦白的时候,润蕴又不老实起来。 她扭了扭探出手臂,将被子夹在胸口位置。 “别动,衣服都汗湿了,先换件衣服。” 砚晗想起身,却被拉住,修长的手指慢慢滑入指缝,和她十指紧扣。 “怎么了?洗澡的时候放过你了,这一感冒还长了胆子?” 润蕴笑了笑,问道:“还记得我很早问的一个问题吗?你什么时候说喜欢我?” 砚晗递给她苹果,故意不答:“来,吃药前先吃个苹果。” 润蕴闷闷扭头,就是不接:“好吧,那换一个问题,你今晚会说我喜欢你吗?” 砚晗忍着笑,看着她赌气的模样,轻叹一口气,咬了一口红苹果:“应该不会。” “你怎么……”润蕴一激动,没忍住连着咳了好几声,咳得眼底湿润,嘴角勉强维持的笑都撑不住了。 “我爱你。” 房间里只有两人,润蕴确定,非常确定,哪怕在咳嗽间隙,自己的嘴巴是没有精力吐出这么清晰的三个字的。 反射性表达疑惑总比狂喜快好几拍,单眼皮瞋圆,脖子僵硬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嗯?” 砚晗两眼含笑,又咬了一口苹果,然后塞到她的手里,低头亲了亲额头:“我只会说我爱你,喜欢你分量太轻了,不足我心底爱慕的万分之一。” “苹果很甜,快吃吧。” 苹果是生活,咬两口是浪漫。 后半夜,润蕴再也没能体会到低烧带来的不适,嘴角收也收不回,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像被抚摸着肚皮的胖墩,傻乐着完全忘了一件事。 直到第二日中午,她迷迷糊糊睡醒走出房门,撞见从书房出来的砚晗才想起。 “醒了?头还晕吗?”砚晗抱着书,快步走向表情有些难看的人。 润蕴一个机灵,强颜欢笑:“还,还好,舒服很多了。” 砚晗点点头,“快出来喝粥吧,暖暖身子,等会还要吃药呢!” 润蕴磨磨唧唧跟上,时不时看一眼她的背影,跟了半路,实在憋不住了,快步走回房间。 砚晗端着两碗南瓜小米粥走出厨房,润蕴正气喘吁吁抱着一个本子站在桌边。 她放下粥,用干净抹布擦了擦手,问道:“有什么想给我看的?怎么走得这么急。” 润蕴讪笑着,将本子塞进她的怀里,“这是我的日记。我,我给你看。” “噗,你为什么觉得我想看你的日记?” “因为……因为,我昨天,在书房翻到了你的。” 砚晗先是一怔,旋即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那你都知道了?” 润蕴红着脸,喃喃:“关于我的,都知道了。但,我真的不是特意去找的!就是碰巧看到了,太好奇了……” 很奇怪,过去隐秘在角落里的那些心事,总别扭地藏在心里,现在突然被充满好奇心的寻宝者挖出来了,却一点都不恼火。 也许,木清柔是对的。觉得被公之于众有点难以启齿,又隐隐期待着会有那么一天,自己默默心动了那么久的人,能明白那份心意,那份充满徘徊犹豫,怀疑挣扎,酸涩苦辣,可只要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眼神和礼貌性的关心,又能满血复活的心意。 润蕴望着一身居家服,腰间还系着围裙的温柔女子,长发松松垮垮挽起,脸颊被高压锅的热气蒸得染上一层淡粉色,目光灼灼回望着自己。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良久,才憋出一句:“砚晗,我有点后悔,若当初生病,能够清醒一瞬,看清照顾我的人是你。是不是我们不用费两年时间,傻傻等待了。” 砚晗一只手回抱住她,另一只手伸到背后,解开围裙,道:“我一直都知道,你选择出国,不是为了谁或者躲谁,而是真正去学习的,为了将来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既然如此,那么这两年,我们该等还是会等。”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李教授想把你留在S大学读博,你倒好,偏要跑到H市来。” 润蕴惊讶地松开怀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开始听李教授说,也不信。后来你告诉我,回国曾在H市碰到我,这不就串起来了?而且我在H市工作这事,除了我当时的导师,一个人也没告诉的,你居然能一个电话打给我问能不能借住……” 润蕴干咳一声,“总不可能和李教授说,对不起,我不能读您的博士了,我要去H市追老婆吧?” “我要追的老婆,还是您当年最喜爱的学生呢!” 砚晗笑着捶她一拳:“就你嘴贫。” 润蕴笑着躲过,反握住她的手:“你是承认了?老婆,老婆……老婆。” 桌上南瓜小米粥冒着热气,蒸气袅袅,随着桌边的嬉笑打闹,时不时颤抖两三下。蒸气顶端顺着风来的方向,延绵至悠长。 一年后,距离春晚的开播还有三个小时。 钟菁提着两三件衣服从衣柜里探出头,“老谢,老谢,帮我看看,这三件哪件更适合见砚晗媳妇。” 谢震表情严肃,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那件红色的吧,喜庆。” 钟菁嫌弃地声音传来:“算了算了,你还是看报纸吧,还有,别僵着个脸,吓着人家小姑娘。” 谢震表情更僵了,端起桌边的水杯,却发现早喝完了,“我,表情太严肃了?” “也还好,我是习惯了,砚晗也习惯了,就是她媳妇可能一时半会有点不太适应。” 谢震揉了揉眉心,岔开话:“你怎么知道是砚晗找的媳妇?” 钟菁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对哦,也有可能是女女婿。” “老谢,那你还是严肃一些,好好把关这‘女婿’,很有必要。” 门外,润蕴不停手搓手,第三次拦下砚晗打算敲门的手。 “那个,那个,老婆啊,我,还是很紧张。” 砚晗忍着笑,也不急着敲门了,问道:“嗯,除了我们家地理位置你不熟悉,除了进来时候那个保安大爷不太熟悉,现在又是什么让你紧张了?” 润蕴讪笑着:“那个,钟阿姨,钟阿姨是绝对放心的,就是,叔叔,他,很严肃吗?” “啧,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砚晗若有所思点点头。 润蕴干得嗓子眼发疼,颤声问道:“那,有什么好话叔叔最爱听,或者有什么爱好吗?你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媳妇被欺负是吧?” 砚晗笑出声,要不是顾及着正站在自家大门口,恨不得痛痛快快大笑一场。 “来,你过来些,我告诉你通关秘籍。” 润蕴凑近,突然感觉指尖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套住了,砚晗低音含笑:“进门第一件事,就说,你是我的小媳妇。” 说完,砚晗捧起她的手,满意地看了眼大小正合适的对戒,“过完年,我们去办意定监护吧?然后度个蜜月,办一场独属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婚礼。” 润蕴傻愣愣地点头,看来自己从被“拐”回家见父母开始,后面的后面,砚晗早就安排好了。 这样的安排,她很喜欢。 后来,润蕴博士毕业,她们一起回了S市。 砚晗学着元沐晨,过上了退居二线“老干部”的生活,润蕴回了S大学教书。 后来的后来,她们领养了一个宝贝儿子,取名徐慕燮。 后来的后来的以后,两人一直恩爱,有时谁生气,谁占上位。 那些年的暗恋和等待,两人迈过了阴差阳错和青涩稚嫩,越过低谷终在峰顶相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