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入界 作者:覆水倾墨 文案: 梁飞,一个整天出高危任务以身报国、平日不忘私吞公物收藏成瘾但屡次被无良哥哥中途打劫、工作高精尖花钱无节制、表面鬼畜狡猾暴躁实则见了气势强大的人秒怂装乖怕死的富二代特工,s级弱鸡,b级大牛。 言罄,一个从d级摸爬滚打逐渐跻身s级之列的超级富豪,一个以霸道总裁形象示人野心勃勃想要开创s级言氏家族的狡猾商人,利益至上,作风粗犷,腹黑深沉,一枚披着高冷温和皮的恶狼,鄙视s级权贵,尤其是那群家族庇佑下的纨绔子弟。 然后,他们相遇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飞,言罄 ┃ 配角:张尧 ┃ 其它:架空设定 ================== 第1章 楔子 星元479年。 联邦。 这是一个绝对法制的国家,至权者(s级)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阶级,他们掌握着这个强权世界的规则及运转,指引着国家前进的方向。 在至权者之下,领导者们(a级)管理着国家机器,议员们(b级)维持着经济政治文化的正常运转,他们连同特职者(c级)一起领导和管理着平民(d级)、隐藏者(e级)和罪犯(f级),保证这个国家的绝对权威和强势,令它在整个星球的国家中脱颖而出,渐渐吞噬着周围国家的文化。 联邦军政法三权分立,形成三大权力体系,在此之外,财权被s级控制,属于隐藏权利体系,不受联邦政府约束。 在首都的旧城区,矗立着一座灰色的高大建筑,墙面很久没有粉刷,染上经年累月残留下来的风雨痕迹,显得颓败而黯淡。这座建筑有十二层,大门上歪歪扭扭地悬着一枚缺字少画的吊牌,隐约能看到“寺、周、查、处”等字样。 这是隶属法制机构公安系统的一处特别机构,叫“特殊调查处”[特殊调查处隶属法制机构],顶楼为总处办公室,十一层是监控区,十层分十组,分管不同的特殊案件,层与层之间严格遵守保密条约,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各自负责哪些“特殊”案件。每层为一处,分设一位处长三位组长,每位组长直接对处长负责。 ps:本文为《蓄谋》的系列文,世界观设定与其相同,故在此稍作简述,为没看过《蓄谋》的童鞋引个路,这里偷懒直接复制了蓄谋里的部分片段,希望大家不要介意2333 本文主体机构为特殊调查处,不会再写复杂的单元故事了哈哈哈,大家请放心!这篇没有那么烧脑,我会尽量兼顾剧情和感情戏的!相信我! 第2章 梁飞自认为,作为一个s级富家子弟,他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爹妈宠着兄姐养着,他前半生过得可谓衣食无忧潇洒自在,虽然因不适应家族斗争这类策略性游戏而主动退出跑去特殊调查处做了一名特七处的特工,但出生入死以身报国的高尚情操还是足以令门楣生辉的呀——所以一年到头少进几次家门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这并不能缓解他亲娘的怒气。 第57次接到母亲留言的他不得不向领导请了假磨蹭回家,临走前不忘把出任务时“报废”的液态麻醉针裹上人造皮肤贴在胳膊上带出特殊调查处的大楼。 这支液态麻醉针是特殊调查处新进的一批高科技医用武器,针体由全透明的软质胶类制成,可随身携带。针剂在胶管内为液态,发射后经空气硬化为针,接触到人体皮肤之后会重新转为液态,迅速进入血管,细胞在几秒内迅速冻结,使人体在几秒内进入深度麻醉状态。 这玩意在这次的任务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梁飞手痒,趁着没人看见,藏了一支在手臂上,填写物品损耗单的时候,眉头不动地在液态麻醉针原本报废数量上加了个一,经过扫描器时,不动声色地开启了物体隐藏模式,成功逃过安全检查。 一边想着不枉费他花天价买了个可调模式隐藏器,一边悠闲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路上——要不是回家探亲不允许开特七处的公车,他才懒得步行呢。原本想随手招个车,然而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亲妈的唠叨,梁飞又苦哈哈地选择了步行——能拖一时是一时。 特殊调查处回梁家的路格外漫长,梁飞仗着体力好身手棒,大晚上也敢一个人在暗巷里溜达,不过今日他的心情有些不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这个液态麻醉针,所以特意挑了容易出事的暗巷走,可是特么的坏人们今天都死去哪儿了? 已经晃过八条巷子的梁飞快绝望了,他只想找个混蛋下手试药,怎么就这么…… “滚!” 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呵斥从前面的巷子里传来,听上去充满了厌恶与高傲。 梁飞眼前一亮。 一般来说,这种高人一等的口气必然会引来反弹,说话的人不死也得残。 好时机啊! 梁飞快步朝前跑去,就看到巷子口歪七扭八地倒着许多人,咿咿呀呀地惨叫,而一个男人正举着一柄匕首朝阴影里捅去! 梁飞早就跃跃欲试,一抬手,对准那人的脖子就是一甩。 “1、2、3……倒!哈!”梁飞低声数着数,得意地拍了拍手,“果然是三秒钟,啧,我看看……” 他三两步跨过巷子口的身体,跳到那人面前,将他翻过来检查,手摸上他后颈,迅速判断他的身体特征:“身高,体重80kg,肌肉壮硕,武力值78%,体温27c,脑后有凉意,温度约17c……见效够快的啊!” 梁飞查看好效果后,迅速站了起来,举步就要走。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冷斥,梁飞后颈一凉,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才好像……救了个人? 对方沉默片刻,缓缓道:“……谢谢。” 梁飞摆摆手,压根没看他的脸:“不谢。” 说完抬脚便走,对方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危险,让他有些不安。 “人可以走,东西留下。” “……”梁飞扭头,“……wtf?!” 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宽厚的男人手掌在昏暗的夜色里虚张着,牢牢保持着一个姿势,显得格外坚定。手掌上没有血迹,看来并没有受伤。那人音色低沉磁性,说出的话却极其无耻:“打劫。” 梁飞:“……卧槽你是不是有病?”他一个特七处的特工!心血来潮救个人!结果特么的那人居然反过来打劫他?! 对方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深灰色的西裤上沾染着几点血迹,皮鞋磨破了几处,黑色的衬衫凌乱散着,露出健硕的胸膛和英俊凌厉的一张脸。西服外套半搭在他右肩上,灰蓝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冰块脸在月光下寒意森森:“给我。” 梁飞一看对方这高冷王霸之气全开,方才还准备发火的表情顿时消失,秒怂,他站在原地微微抬眼,一边眨巴着眼睛卖萌一边偷偷藏起得来不易的液态麻醉针,哭丧着脸求情:“大哥,这是非卖品,你打劫了我怎么向上头报销啊?求放过qaq” 虽然在特七处他鬼畜气场全开,但若是到了真正有气场的人面前,一准秒怂——他坚持认为这是在梁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留下的童年阴影! 对方本以为他要誓死不屈撒腿就跑,万万没想到他怂得这么快。低头细看,梁飞穿着一身黑,黑t黑皮裤黑长靴黑色长风衣,衬着一张削瘦的俊脸白得剔透。他的下巴小巧,嘴唇很薄,鼻梁虽然不够高挺,却笔直秀气,他还有一双漂亮的凤眼,茶色的眼瞳即使睁得大大的假意卖萌,依然带着几分清冷的寒意。 他瞟了眼梁飞的身条——肩膀不够宽,腰很细,腿很长,手很漂亮。 他慢吞吞道:“……那我劫色。” 东西刚藏好的梁飞听到这神来一语,顿时一脸懵逼:“……啊?” 那人微笑:“我说我劫你。” 梁飞:“……” 他默默地重新取出液态麻醉针,默默对准了对方的大腿,默默地甩了一针,默数三秒后,他对着昏迷在地的高大男人冷冷地哼道:“傻逼四处跑,流氓挂最早。” 咿咿呀呀惨叫的吃瓜群众们默默闭上嘴,倒地装死。 梁飞嗤了一声,从兜里把夜视墨镜掏出来架在鼻梁上,抖了抖风衣,大跨步朝外走去。 抿嘴冷面的梁飞有种慑人的鬼畜气息,军靴踩在巷子里的声音很快远去。 月色清冷,暗巷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十分钟后,急促的脚步声飞快地靠近。 “言先生!言先生?!”领头的人推搡着呼喊,“医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被麻醉了,很快就会醒……” 言罄只觉得血液冰凉,头晕耳鸣,天旋地转。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从这种混沌的状态解脱出来,揉着脖子轻哼几声,渐渐睁开眼睛。 “言先生,您醒了。”医生站在床边温和道,“还头晕吗?” 言罄皱着眉,微微起身,才回答:“还好。张尧呢?” 张尧三两步走过来,笑着问:“好点了么?” 言罄掐了掐眉心,问:“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张尧惊讶,“我们在巷子里找到你的时候,你昏迷在地,当时差点吓死我……” “我昏迷?”言罄疑惑地看着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他回忆半晌,终于想起来。 “那个臭小子……” “嗯?”张尧颇感兴趣,“怎么回事?” 言罄简略介绍了前情提要。 “……我当时马上就要把那个偷袭的人解决了,突然冒出个人救了我……”言罄喝了口水,按着额头问他,“你能理解那种被迫被人救下的憋屈感么?” 张尧大笑:“哈哈哈哈!怎么救的?” “不知道,他好像用了什么东西,那人突然就倒下去了。”言罄坐直了身体,回忆起当时的细节来,“他好像在查看对方的生命体征……我好奇,就让他把东西留下。” “你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打劫啊?”张尧惊讶。 言罄木着脸:“不然呢?” 张尧摸了摸鼻子:“然后呢?” “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失去知觉了……”提起这个言罄就心中憋气,他从不是掉以轻心的人,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看来你和那个杀手情况一样,他也陷入了深度昏迷。”张尧正经道,“我让医院给你俩做了对比检查,没在你俩身上发现什么伤口,你们是不是吸入什么气体了?” “没有。”言罄拧着眉头,手下意识地抚上颈侧,“怎么觉得脖子凉凉的?” “哦对,你体温一直在降,但是后来逐渐上升了,现在要再测一下体温吗?”后一句话是对着医生问的。 医生让言罄测了下体温,表示已经恢复正常,没事可以出院了。 “奇怪……什么都没发现。”张尧起了疑心,“你碰到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言罄想起那张在月光下狡黠的脸,忍不住挑眉,“不过,我倒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他是谁,好奇他用了什么东西……”言罄掀开被子下了病床,径直拿起床头叠好的衣物穿戴起来,嘴里吩咐道,“让他们私下查一查,最好能把对方的身份查出来。” “查出来干嘛?”张尧嘴贱地调侃,“报仇?” 言罄冷冷一笑:“继续劫色。” 张尧:“……小帅哥?” 言罄面色如常,深邃的目光在张尧脸上凉凉滑过,看得张尧浑身一颤。 他很快换好了衣服,西装革履地出了病房。 张尧跟在他身后,让手下去办了出院手续,跟着他汇报着:“那群人已经扭送警局了,你要过去做个笔录吗?” “让律师代我过去吧,我没空。”言罄身高腿长,步子迈得飞快,冷着一张脸匆匆走过医院走廊,“公司今天什么情况?” “一切如常。” 言罄哼了一声:“他们就这点胆子?” 张尧吊儿郎当地笑:“你还活着,他们能怎样?” 言罄冷冷吐字:“废物。” 第3章 梁飞回家不到两天就想跑。 自从一年前他大哥梁蒙带着媳妇儿把梁家闹了个天翻地覆之后,整个梁家就陷入一片诡异的混乱之中,以陆路运输称霸整个联盟的梁家遭到了多个s级家族的侵袭蚕食,手伸得太长阻碍到政局的行为也遭到多方抵制,梁家不得不收敛锋芒,在众多家族的眼皮子底下安安分分。好在梁家还有几个能源矿宝石矿,财富值一直高居s级前列。 当初梁家遭遇巨变时他逃去做任务了,回家后就被全家上下横眉冷对指责一番——老天爷,他一不知道家里居然敢暗地里操控lmpb合法谋杀的地下产业链,二不知道他大哥居然真的敢和家族作对跟着杀手媳妇儿跑了啊!他只是恰当地装聋作哑一番,这都要怪罪他? 梁飞深觉苦逼,最苦逼的是他那位搅弄风云臭不要脸的大哥如今还是他顶头上司——特殊调查处的总处长。要不是因为特殊调查处的保密协议,特么的他这次真想把这消息透露给家里!当然,想到上次大哥身份暴露后梁家经历的鸡飞狗跳,他还是乖乖闭嘴了。鬼知道梁蒙这次是用了什么办法隐藏了身份的?万一自己说漏嘴,他大嫂心情不好摸黑杀了他怎么办? “小飞,你说你都22了,也该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梁夫人念叨着,不忘提点,“上次刘太太介绍的侄女就不错……” “妈!”梁飞打断她,“按照联盟当前平均自然死亡年龄83来算,我才22!我还只是个孩子啊!你就这么想把我拱手让人吗?儿子好伤心!” 他扑在梁夫人膝盖上假哭,适时呜呜呜两声。 梁夫人被他逗笑,摸着他脑袋上的头发缓声道:“妈也不是催你,只是你大哥的事着实让你父亲伤心,总怕你也走上歪路……好好谈个女朋友,也能让我们宽心。” 梁飞心想像梁蒙那样敢找个杀手结婚的奇葩已经够少见了,我这样的单纯少年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心中默默翻白眼,他枕着梁夫人大腿,说道:“妈,我爸他就是年纪大了,你带他多去散步听戏,少操心我们小辈的事……” “怎么,翅膀硬了,我这做父亲的都不能管管了?” 梁父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梁飞连忙跳起来,站直了给他爹装乖:“爸。” 梁父穿戴整齐西装革履,正在整自己的领带。 梁夫人走过去帮他,嘴里问着:“要出门?” “嗯,黎家老三的生日会,我过去一趟。”梁父瞥了眼梁飞,道,“其他几个都不在,既然小飞你回来了,就和我一起过去一趟。你们小辈之间也该多联络一下感情。” “可是我……” “要么陪我参加生日会,要么去见刘太太的侄女。” “……”梁飞扁嘴,“那我去生日会吧。” 虽然黎家三少是个脾气骄纵的纨绔,但是比起那位没见过面的刘太太侄女,黎封显然可爱多了。 被迫换了衣服陪梁父出门,梁飞路上一个字不敢说,他爹被梁蒙气出一身病,这一年连个笑脸都不曾有过,对着他们几个儿女更是不苟言笑,若有一点忤逆,他爹敢直接上棍棒。按说梁父也没当过兵啊,怎么脾气能火爆成这样? 到了黎家办生日会的酒店,梁飞挂着笑脸装乖,一路叔叔阿姨伯伯婶婶地喊过去,脸都要笑僵了。梁家几个子女里,数他长得最漂亮,相貌八分随了他那位婀娜秀美的母亲,五官清秀,而眉目却恰到好处地显出男性的孤高英挺来。加上年少离家进入特殊调查处,饱经苦训的磨砺与高危任务的摧残,他身上自带着一种与梁家人截然不同的冷戾气息,行走站立的姿态端正而挺拔,举手投足处有几分同龄人少有的机警果决,即使在青年才俊汇集的宴会厅里,他也格外出挑,比那些没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年轻人更为扎眼。 黎封见到他,不情不愿地靠过来:“你怎么来了?” “来祝你生日快乐啊!”梁飞笑眯眯地同他握手,“黎三少又长大一岁,可喜可贺。” 黎封默默翻白眼,嘀咕着:“你一年到头不见人影,这次怎么有空过来?” 梁飞咬牙道:“要不是因为我爹逼我来,我才懒得过来!” 黎封哼了一声:“猜你也是,连个礼物都没带。” “礼物啊,哥有的是,你想要什么?”梁飞笑眯眯地捏他的脸,“送你个男朋友好不好呀?毕竟丞家那小子已经被别人勾搭走了,我……” “滚滚滚!”黎封连忙甩开他,看着明明比自己小却总装哥的梁飞嫌弃,“我不缺男朋友,你才缺!给你自己介绍吧!” “嘿你这小子……” 梁飞正欲抓着他调戏,就见他脸色一变,瞪着他身后正了脸色,板着脸喊了一声:“言先生。” 咦?言先生是谁? “黎三少生日快乐,一点薄礼,略表心意。”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飞隐约觉得耳熟,僵硬着脖子站了两秒,忽然道:“我去找我爹!” 一把大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他胳膊,牢牢拽回来,梁飞后背撞进硬邦邦的胸膛里,倒抽一口冷气。 黎封接过礼物,低低哼了一声:“谢谢言先生。” “不客气。”带着冷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梁飞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窜得飞起。 黎封眼珠子乱转,盯着他俩问:“你们……认识?” 梁飞:“呵呵,不……” “认识。”言罄打断他,说得意味深长,“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印象深刻。” 黎封浑身一冷,僵硬地道了别,转头跑了。 梁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怂! 言罄微微压低了身子,嘴唇凑在他耳边,声音危险而性感:“被我抓到了。” 梁飞缓缓转过身,盯着这张熟悉的冰块脸,眨巴眨巴那双流丽飞光的眼睛,轻轻挑眉:“先生……贵姓?” “言,言罄。”言罄缓缓松开手,站在他对面,微微挑眉,“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梁飞假意笑笑,“不好意思,我不常在家,社交场合来的少,言先生是?” 言罄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青年褪去了那一身黑的着装,穿着剪裁得体的浅色西装时虽然微微掩盖住身上的阴戾气息,然而眉眼处的冷意即使在十米之外都感受得到。 黎家一周前给他递了邀请函,若不是看在两家的合作情谊上,他是不会来赴约的。大家族小辈的生日宴其实只是交际幌子,哪有什么真心,他过来凑个趣而已,本欲送完礼物招呼过黎家长辈后就离开,偏偏碰见了梁飞。 这几日手下人调查许久,竟然没查出梁飞的身份,监控里没有,侦探查不到,就连相貌模拟都无法从公民资料库中查出来。张尧笑言他遇了鬼,就连言罄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脑子坏掉了,遇见了一个臆想中的人。 可是那记忆如此清晰,怎么会作假? 直到他再次亲眼看到这个人,看着他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走进酒店,即使表现得乖巧礼貌也掩不住人群中那灼灼耀眼的特别气息。 他是真实的。 张尧看他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戳他:“你认识?” 言罄咬牙:“就是那个小崽子。” “救了你又搞昏你那个?”张尧诧异,“真存在啊?” 言罄刚成为s级公民不久,对这些s级家族不熟,看不出梁飞身边的男人是何方神圣,便问张尧:“他身边的人是谁?” “梁家现任家主,梁敬恒。”张尧顿了顿,小声提醒,“一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lmpb地下产业链事件……据说搅局的是他大儿子,啧,自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梁家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那……”言罄皱眉盯着梁飞。 张尧摸着下巴猜想着:“难道你说的那个小崽子是梁家的小儿子?那就怪不得查不到了。” “嗯?”言罄询问。 “梁家的第二朵奇葩,叫梁飞,听说小小年纪就退出梁家纷争跑去特殊调查处工作了,具体做什么不清楚。特殊调查处属于国家机密部门,里面的工作人员拥有保密权限,信息局会自动将他们的信息编码过滤,一般人查不到的。” 言罄只当梁飞是哪家贪玩的少爷,还真没料到他居然是特殊调查处的特工。 “哟,调戏黎家小儿子呢。”张尧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啧,都说梁家小儿子长得好看,名不虚传啊!” 言罄看了几秒,移步上前。 “去哪儿?” 言罄哼了一声,轻笑:“继续劫色。” 于是,他拿着给黎封的礼物,靠近梁飞身后。 此时,他微微垂眸,盯着比他低了十公分左右的梁飞,缓缓道:“我叫言罄,言之有物的言,罄竹难书的罄——是那晚准备劫你色的人。” 梁飞装傻:“嗯?什么劫色?” 言罄眯了眯眼,灰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骤然一缩,冷声道:“那我换种说法,是那晚被你偷袭的人。” 梁飞缓缓地眨眼,无辜道:“咦?言先生说什么?” 很好,装傻? 言罄面上微微浮起一抹笑容:“梁飞是么?” 梁飞脑中警铃大作,这家伙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他微微退步:“干……干嘛?” 第4章 言罄伸出手,客气道:“若说对社交场合生疏,我才是。以后请梁四少多多指教了。” 梁家有四儿两女,梁飞老幺,外人都称他一声“梁四少”,不过与他熟一些的好友通常喊他梁工。 梁飞虽说也对s系家族不太熟,可是常见的几个大家族还是认识的,眼前的言罄看着面生,让他疑窦丛生:“指教谈不上,我一年到头不在家,不过……你到底是谁啊?” “这位是言先生,联晟集团的董事长。”梁敬恒忽然来到两人身后,伸手拍了拍梁飞的肩膀,介绍道,“联晟是新兴科技集团的佼佼者,不过年长你九岁,已跻身s级名流之列,你要向言先生多学习。” 梁飞听懂他父亲话中的含义,登时愣了两秒。 他没听过什么联晟,但“跻身s级名流之列”的描述却大有蹊跷。一般来说,s级名流指的是那些从其他等级转变为s级的公民,与他们这些世袭的家族系s级不同,这些人全是凭真本事爬上来的,其智力、财富、社交、手段都超乎常人,大多出身军政财三界,而言罄如此年轻,必不可能出身军政,看来联晟是个超级大企业啊! 言罄听出梁敬恒话中隐藏的轻蔑,却仿若毫无察觉,镇定自若地主动伸手与梁敬恒握手:“梁先生,久仰大名。” 梁敬恒没有回握,依旧按着梁飞的肩膀,微微笑道:“言董客气了。” 言罄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家族系s级对言罄这种“暴发户”型的s级公民向来看不起,梁父便是其中一员。他们对军政类s级还有几分尊重,对这些靠着积累财富成为s级的人颇有些不屑,认为他们不过是投机取巧会赚钱的狡猾之辈而已。 梁飞深知其中缘由,连忙伸手握住言罄的手,诚恳道:“言董好厉害!佩服佩服!我以后一定多向你学习!” 梁敬恒一愣,没想到小儿子当场拆他的台,脸顿时一黑。 言罄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料到梁飞会为他解围。他捏了捏掌心里略瘦的另一只手,微笑道:“客气。” 梁飞的手薄而修长,掌心与手背有许多小伤口,倒是糟蹋了那双看着匀称漂亮的手。言罄心中暗暗可惜,指腹滑过他的掌心,有些不舍。 梁飞一触即分,又假笑道:“不过我一年到头不在家,恐怕不能亲自讨教了。” 果然是说客气话。 言罄反问道:“你今天休假?” “是,我母亲常念叨我回家看看,恰好有了假期,休息几日。”梁飞看了眼自己亲爹,准备遁走,“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们聊。” 说完便和父亲打了招呼扭头找狐朋狗友去了。 梁敬恒哼了一声,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皱起眉头。 言罄主动攀谈:“小公子性情中人,倒是很活泼。” 既然站在一起总不能转身便走,梁敬恒只好搭腔:“他从小不服管教,如今在特殊调查处更是躲得远,我早管教不得了。” 言罄夸赞:“特殊调查处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小公子能在那里工作,果然人中龙凤。” 梁敬恒嘴里嫌弃梁飞,心里却是很为这个小儿子得意的,闻言便笑了笑。他几个儿女中其实大儿子小儿子最是聪明伶俐,可惜齐齐叛逆不肯回家,梁蒙已经成了他心口一道疤,只盼着梁飞不要再火上浇油把他气死。 “言董还习惯么?”他语气缓和几分,虽然话仍旧不中听,却没了那几分讥讽意味,“成了s级与之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同?” 言罄早习惯了这些人字里行间的恶意,已能回答自如:“生活还好,只是优秀的前辈太多,尚在学习中。” 梁敬恒点点头:“是该多学学。”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梁敬恒见了熟人便走开了。 张尧凑上来递给言罄一杯酒,打听:“梁敬恒说什么?” 言罄轻哼一声:“能说什么。” 张尧笑了笑,了然,又问:“你的小美人呢?” 言罄四处扫了眼,没看到梁飞的身影:“你没看到?” 张尧摇头。 这一遭秋后算账被梁飞机智地逃了,言罄虽然无奈,却也不急。既然知道了梁飞的身份,想找他总不会太难。 谁知这一别竟然有两个月未见。 那次偷袭的人都被判了刑,带头的杀手咬定是蓄意报复无人指使。言罄对此嗤之以鼻,只是念在自己根基不稳懒得计较,便让他们糊弄过去了。反倒是梁飞那晚突然出手帮忙的事也记在笔录里,杀手没看清他的脸,言罄有意替他隐瞒,只说被路人拔刀相助,还未看清恩人面貌就因重伤昏迷。 他故意把伤势说得很重,医院有他的就诊记录,对法院量刑是重要依据。 后来他又找人打听过梁飞,只听说那次生日会隔天梁飞就接到部门呼叫离开梁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言罄倒不是真的要劫梁飞的色,单纯对这个妙人有些兴趣。他与一般的s级家族系的年轻人性情迥异,十分讨人喜欢。 “你还惦记着梁家的小公子呢?”张尧打趣。 张尧是他的多年好友兼得力助手,现任联晟的首席科技研究员,a级超级天才,负责联晟集团核心科技产品的研究与开发,兼任联晟目前的总经理职务。此人虽然一身本事,奈何为人极其八卦。 “不是惦记。”言罄从办工桌前抬起头,淡淡道,“只是好奇罢了。” “也是,我也好奇。”张尧把玩着手里的橙子,“上次在黎封的生日会见到他就挺意外,s级年轻人里这么出挑的可不常见。” s级英才济济,年轻人更是卧虎藏龙,出挑的人怎么会少见? “你指的出挑是哪方面?” “自然是那貌美的身段和叛逆的性子。”张尧嘿了一声,“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我可留意过了,当晚黎家生日会现场,注意他的男男女女可不少。” 言罄当时也是瞩目的人之一,自然没留意到这些细节,便提高了声音问:“嗯?” “你不知道?”张尧翘着腿,道,“梁飞已进入适婚年龄,他父母开始寻思着要给他找个般配的对象,听说他父母皆属意女孩。梁家如今虽然势弱,家底却足,梁飞作为幺子备受宠爱,虽说梁家的产业没他的份,财富却不少。听说他大哥要把自己那份转给他,几个哥哥姐姐因为他不搀和家里产业,给他的零花钱也不少。” “相貌好,有才华,钱多人忙,据说两年内肯定能升为处长,职位跟着涨,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不搀和梁家的事业,谁和他成了家,婚后完全可以过上挥霍无度的豪门生活,还不怕讨人嫌,你说对他动心思的多不多?”张尧扔给他半个剥好的橙子,笑道,“要不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都想勾搭一下了。” 张尧如此一说,上次黎封生日会有不少人瞩目梁飞便不难理解了。 言罄慢条斯理地吃着橙子,问:“那怎么没听说过有谁行动?” “梁飞忙啊,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一个月,就算想献殷勤,也得摸到人才行啊!”张尧感慨,“你说特工这么忙,他们找对象得多虐啊!” 言罄一想还真是,特殊调查处几乎全年无休,随时待命,也没听说什么时候能退休,想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实在是困难非常。 怪不得都说特殊调查处的人从工作的第一天起就将生命与生活献给了国家。 s级公民珍惜生命,少有人会允许子女进入这种特殊部门,唯二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的就是梁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听说大儿子早年隐藏身份家里不知道,小儿子所在的部门整天出生入死,一出任务就连续几个月消失不见,不知道是死是活——怪不得梁敬恒老得快,两个儿子都叛逆到如此地步,没早死都是他命好。 言罄忙起来,都快把梁飞这个人忘记了,没想到一次意外,两人再次重逢。 当天言罄下班回家,身上还带着饭局惹来的酒气,皱着眉头搭电梯上楼,走到他家所在的楼层时听到一声急促的“救命”,随后一声闷响,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言罄目前所住的房子是张尧替他买下的一套豪华公寓,设施完善管理严格,虽只是高层,却价格不菲,是许多有钱人偏爱的调休场所。这栋楼每个楼层有二十家住户,平时少有往来,但这种不寻常的动静在这栋安保严密的大楼却极为少见。 言罄步伐减缓,他听不出那点异常动静来自何处,犹豫着要不要插手帮忙。 这层楼的住户非富即贵,若是出了事,恐怕会闹出很大的新闻。 “别多管闲事。”身后有人覆上他后背,动作状似亲密,却在监控看不到的角落里用枪抵着他后腰警告着。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气息在颈后轻轻萦绕。 “你家哪间?走。” 言罄一边猜测着对方个子比自己低一边拖着对方朝前走。为了避免监控察觉不对劲,对方一只手环上他的腰,撒娇一般用脸蹭了蹭他的后背。 言罄用眼瞳验证打开房门,伸手按住对方的手,却在摸上对方手背的一瞬间愣住。 后者将他狠狠推进去,反手利落地关上门,果断拔枪。 言罄出声:“梁飞?” “哎?”后方的人惊讶地开口。 言罄扭头,四目相对。 梁飞瞪大眼,结巴道:“言……言罄?” 卧槽世界之小出人意料!这个冰块脸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5章 言罄盯着他,完全无视了他手里的枪:“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吧?”梁飞收起枪,上下打量着他,“你家住这里?” 言罄点点头:“新买的别墅还没装修好,暂住这里。” 买房是每位s级公民的共同嗜好,言罄刚成为s级公民不久,自己名下的其他房产都是之前买的,第一套以s级公民身份购买的房子很重要,选择别墅在情理之中。 梁家有一整栋宅子,占地面积广,设施完善,全家人都住在梁宅里,不过大家名下都各自有其他房产。即使是梁飞,在梁宅外也买了一套豪华公寓做临时休息住所。 “只是别墅?”梁飞没多想便问了,“我还以为你买了地皮直接盖楼呢。” “嗯?”言罄没懂。 梁飞绕过他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你以后要成家立业的吧,一大家族人住个别墅怎么够?” “我没有一大家族人。”言罄脱下外套挂起来,问他,“喝点什么?” 梁飞摇头:“不了,马上走。”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言罄挨着他坐下。 “啧,手下新人第一次出任务,业务不熟练,我来帮他善后。”梁飞从茶几上捡起一颗苹果掂了掂,“通讯里说弄出动静了,好像被走廊的人听见了,我就过来看看。” 言罄听到声音再遇到他不超过两分钟,他竟然能立刻赶到——想来一开始就潜伏在近处。 梁飞啃着苹果道:“既然是熟人,我就不采取措施了,你能保密吧?” 言罄单腿搭上另一条,饶有兴致地问他:“如果我拒绝呢?” 梁飞笑了笑,道:“失忆药丸、催眠术和保密,你选哪个?” 言罄看着他散漫的动作和眼睛里泻出的机敏与凉意,沉默片刻,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梁飞眼中的凉意散去,懒洋洋道:“其实你可以选择前两种啦,我还能让你顺便把见过我的事也忘了呢。” “就是因为不想忘记你,所以才选择第三种啊。”言罄侧过身体朝他凑近,伸手微微挑起他下巴,“梁四少做的什么工作?听上去格外危险呢。” 梁飞鸡皮疙瘩飞起,手中苹果都掉了下去。言罄浑身散发着极重的压迫感,就连挑起他下巴的手指都似乎带着威压。他睁大眼睛盯着言罄,不由自主地后仰:“杀人放火的工作咯。” “哦?”言罄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庞,眼睛里带了浅浅笑意,“梁四少长得这么单纯,行事为何如此凶残?” 长得单纯?那是你没见过我大嫂!那才叫长得单纯行事凶残呢!梁飞伸手抵上他胸膛,阻止他越靠越近的身体,缓缓道:“工作需要。” “那……那天救我也是工作需要?”言罄长腿一迈,跪坐在他上方,垂着头靠近他的脸,嘴角绷紧,丝毫不见暧昧,莫名多了几分逼迫的意味。 浓浓的侵略感袭来,让梁飞极其不自在,他退无可退,不得不仰起脸面对着上方如山一般压下来的男人,艰难道:“那天是巧合,我……” 他轻轻喘息,觉得浑身不自在。 言罄凑近,灰蓝色的瞳孔逐渐放大,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放轻:“你那天怎么救的我?用了什么?” “我用了……”梁飞似乎被他这深邃的眼神所蛊惑,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子,嘴唇贴着他的下巴,艰难地开口,“我……言罄?” 言罄轻轻嗯了一声,垂目看他。 梁飞伸手抚上他的脸,眼睛轻轻眯起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言罄……你该休息了。” 言罄的眼帘渐渐低垂,呼吸放轻:“嗯?” 梁飞勾了勾嘴角,手指点上他鼻尖,笑得甜美而狡黠:“你该睡了,睡醒以后,你会忘记现在发生的事。你搭电梯上楼,开门回家,觉得有点困,便躺在沙发上休息了。” 言罄微微皱眉:“我不困……” 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开始发软。 几秒后,他闭上眼,身体彻底软了下去,瘫在梁飞身上。 “哎哟,沉死了。”梁飞抱怨着推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后整了整头发,低头瞪着言罄低骂,“敢对我用催眠术,胆儿肥啊?也不看看小爷在哪儿上班的,这种级别的催眠术就想用在我身上,啧,太年轻。” 他将言罄的姿势调了调,让他保持一个较为正常的沙发休息模式,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收工了。他在言罄的房子里绕了两圈,做了点手脚,将智能管家模式里的监控修改一番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个小时后,言罄悠悠转醒。 他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揉着额头回忆,只模糊地记得自己下班前喝了酒,回家后倒头便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酒量好,少有这种时刻,心里嘀咕着难道是年纪大了?这么想着,他准备先去洗个澡再睡。走了半步,余光瞟见什么,他蹲下去,发现沙发下面遗落着半颗苹果。 言罄眼神顿时一变。 他不爱吃苹果,果盘里的这些是钟点工阿姨自作主张买来的,洗好了与其他水果摆一起装饰着。言罄懒得丢,一直扔在这里,准备等坏了之后处理掉。然而此时,他的茶几下有半颗苹果。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有些长,被咬过的部分开始出现氧化反应,变成了黄褐色。 谁吃的苹果? 钟点工只负责采买和打扫,不会把垃圾扔在地上。今日钟点工不来,而这半颗苹果的氧化情况不超过两小时。 他将苹果捡起来放到茶几上,果断打开智能管家的监控系统进行查看,巧的是,监控里从他打开门到他躺在沙发上那段时间出现了断层,监控消失了。 言罄眼睛眯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给张尧拨了通讯。 “张尧,你现在来我家一趟。” “言董,我刚洗完澡好吗!有事能不能明天说?” 言罄无视他的抱怨,坚决道:“我家里的监控系统出了问题,我怀疑有人闯进来过。” “什么?!”张尧吓了一跳,“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言罄通知过张尧后,自己在房中四处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外人闯入的痕迹,家中没丢失任何东西,唯一有问题的只是那半颗被人啃过的苹果和消失的监控画面。 张尧很快赶到,听他说了事情经过后也觉得十分蹊跷,他随身带了扫描器,竟然没在地上发现言罄之外其他人的指纹、脚印等痕迹。而智能管家系统里的监控的确被人手动删除过,可是如果不特意检查,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高手啊!”张尧惊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拿起那半个苹果,问:“要不要拿去做dna比对?” “算了吧,你上次闯入警方的dna数据库就差点被发现,这次不要冒险了。”言罄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我那时候既然已经在家休息了,为什么会没留意到有人闯入呢?” 张尧开玩笑:“会不会你又做梦啦?” “我有没有做梦还是……”言罄忽然住嘴。 他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事,没留下丝毫线索,让人怀疑人生。 “特工最擅长抹去痕迹了,对吧?”他问张尧。 张尧点头:“应该吧,他们受过专门训练的。” 言罄笑了笑,看着张尧,缓缓道:“我觉得……我很可能,又遇见梁飞了。” “哎?”张尧挠了挠头,“不一定吧,也许是别的特工呢?” 言罄摇头:“我有种直觉,是他。” 张尧反驳:“那你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吧?” 关于这点,言罄也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动,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半晌,他叹口气:“算了,下次要是遇到他,我问问吧。” 张尧点点头,扭头环视四周,问:“要不要调整一下你这儿的智能管家系统?现在的系统是买房时自带的,虽然也是高级智能管家,但是在单项优化上存在很多不足,要是我提前帮你调整过的话,今天的监控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动手脚。” 言罄本打算等别墅改好了直接调整那里的系统,这里将就着用,没想到今天这意外闹得他惴惴不安,便点了头,让张尧抓紧时间调整优化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坐下讨论着工作,张尧懒得回去,窝在他客房睡了一宿。 这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言罄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个晚上,记忆里模模糊糊得总觉得见过谁的脸,想辨认清楚是不是梁飞,却总是无疾而终。 恰逢年中体检,他照例去医院走了一遭,没料到半个月后体检结果出来,医生居然说他有过被轻微催眠的经历。 言罄大感意外,联系了那位写心理评估检验报告的心理医师,经过三天的治疗和唤醒,言罄终于想起了那天与梁飞的接触。只是想起来后不禁哭笑不得,自己想趁机套梁飞的话,没料到那小子扮猪吃老虎,反过来将他催眠了。若不是那半颗苹果,自己恐怕怎么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此遗忘了。 梁飞……言罄在心里默念这名字,真是越来越期待再次见面了。 第6章 联晟集团主营新兴科技,目前已成为国内第三大科技企业。这一领域高成本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言罄仗着自己有顶尖的科研团队,将联晟集团的商业版图拓展到如今的地位,可谓魄力与手腕俱佳。 除了部分国家级科研项目外,新兴科技领域是当前一个巨大的潜力市场,做大做强十分不易,联晟集团主营三块产品:机械零件、软件开发与尖端科技,包揽了硬件软件与尖端科技三块大市场,致使联晟集团与许多工厂、机械集团、研究室、软件公司甚至军政部门有密切的合作关系。 机械零件与软件开发是联晟对外展示较多的两块,尖端科技部分却低调进行。这是由于联晟集团的尖端科技部分针对的客户群体非富即贵,非军即政,有许多保密条款需要签订,某些产品甚至不能投入量产。但这一部分的利润却极高,因为他们不仅可以得到资金补助,还可以得到专业团队的辅助与指导,价格高昂,利润空间大。 言罄年纪轻轻,就凭着联晟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一跃成为s级公民,周围的s级家族系心底即使嫌弃他出身d级公民,表面上却也不敢小瞧他。 最近他和张尧在忙一个科技项目,恰好与特殊调查处有关。 特殊调查处委托他们研制一款仿生防弹衣,用于旗下特工出高危伪装任务时避开扫描系统的检查并贴身防弹。防弹衣的市场前景很大,目前世界上有许多款高新防弹衣,但特殊调查处提出的附加要求是“仿生”防弹衣,条款里的说明是需要研究出可以伪装成日常贴身衣物样式的防弹衣,要求穿着舒适透气,却要高度防弹。 由于防弹技术的限制,防弹衣的选材与厚度都格外挑剔,想要防弹与伪装两全其美简直强人所难,所以许多公司都没有接手这项任务,言罄与张尧商讨过后,决定接下这单。 无疑,这非常挑战联晟集团的科研团队的科研水平,可一旦成功,联盛集团就可以打开军用产品市场,获得巨额利润。 两人带了几位专家,整理好科研资料,前往特殊调查处临时更改的酒店进行商务洽谈。 “临时换地方,有没有搞错……”张尧抱怨。 “保密需求吧。”言罄语气平淡。他开着智脑查看着手上的资料,询问助理,“对方有没有介绍负责人的信息?” “没有。” “这也太小心了……”张尧咋舌,“果然和机关做生意就是麻烦。” 一行人匆忙赶到酒店,随着服务员的指引到达指定楼层,被两个黑衣人拦住进行了全身扫描确定身份与安全后才得以放行。 会议室的门关着,黑衣人敲了敲门,汇报:“梁工,人到了。” 梁工?言罄眼神一动。 “进来。” 众人推门进去,会议室长桌的另一头坐了四个人,面前开着智脑,个个面色冷峻不苟言笑,而主位上却懒洋洋地倚着一个人——梁飞穿着他的黑风衣踩着军靴翘着腿,鼻梁上架着一副七公分宽的一体式军用墨镜,紧抿着嘴,微微仰着下巴打量着他们,而他的双手搭在扶手上无聊地点着,等人员全部落座,他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拍着手表示欢迎:“欢迎各位。” 他的四个属下整齐划一地拍了三下手掌表示鼓掌,生硬地表示:“欢迎。” 张尧没看到梁飞的脸,一时间没认出来,惊讶地看着他。 言罄主动上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伸出手:“梁工,我们又见面了。” 梁飞也是因为此次项目才知道联晟集团的底细,此刻见到他并不意外,伸手短暂地握了一下,收回手立刻道:“言董,关于这次合作,特殊调查处希望联晟集团能在保密的基础上全力以赴。” 他的声音又冷又稳,十分有威慑力,与宴会上那个漫不经心的模样大相径庭。 言罄点头:“这是自然,我带了公司里最好的团队来负责此次合作。” 梁飞轻轻勾了勾嘴角,笑意十足客套:“具体的合作事宜我的属下会与你们进行商讨,不过时间紧急,最好尽早谈好,请各位见谅。” “我的属下会节约时间,希望我们双方能达成合作。” 两人三言两语客套完,各自在主位坐下,等待其他人开场。 张尧忍不住一直盯着梁飞鼻梁上那架别致的墨镜看,自他们进门后,梁飞就没摘下来过,难道有什么特殊作用?他没见过这种军用墨镜,颇感兴趣。 梁飞隔着墨镜看着他,嘴角微微抿着,似有不满。 言罄警告似的轻轻敲打桌面,张尧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恢复了严肃正直的面孔,自我介绍道:“诸位好,我是联晟的首席科研官张尧,下面由我来为各位讲解项目细节……” 双方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特殊调查处的人奉行废话少说,联晟的人也干脆利落,交流进行得十分顺利。 而本应坐镇当场的两位老大却紧挨着坐着,一言不发地听他们讨论。 言罄忍不住暗中观察梁飞。 这个男人在工作中与前两次见面截然不同,黑色的风衣和军靴将肃杀的气息衬托得格外鲜明,黑色的衬衫和迷彩裤混搭得恰到好处,而他墨镜下露出的半张脸少有笑容,抿成一条线的唇线与尖削的下巴令他整个人充满了刻薄而冷漠的气息。他的腿看似随意地搭着,手指百无聊赖地敲着椅子的扶手,轻轻的,似乎遵循着某种节奏。 言罄留意到,每当他敲扶手的节奏发生改变时,那四个棺材脸属下就会调整讨论中的言辞,与自己的团队争论,适当地做出补充与让步。 他觉得很新鲜。梁飞看似对这一切放任不管,却用另一种方式掌控全局——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而张尧……他看了眼自己的团队,这些人枉费大脑聪明,却没有发现其中蹊跷,还以为对方的团队专业认真,丝毫没察觉他们完全被对方带着走。 言罄心中暗暗叹气,及时打断了他们:“各位,项目目前还在开发中,不宜操之过急,细节性的东西我们可以日后探讨。梁工,你说呢?” 梁飞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东西还没做出来,谈这些的确太早了,不过合同还是要拟的,前期准备和售后问题必须定下来。这样吧……”他看了眼时间,果断道,“我们各自回去拟定合同初稿,下周找个时间会面,把合同聊一聊,早点定下来早点开发。言董,你觉得如何?” “可以。”言罄顿了顿,道,“梁工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吗?” “不,主要负责人是我上司,不过他比较忙,所以日常项目由我来负责跟进。”梁飞笑了笑,脸上终于没了那点严肃气息,“不过我也很忙,有事你们联络我助理。” 说着,他招招手,挨着他坐着的第一个棺材脸男子站起来,低头操作片刻,道:“我是梁工的助理,我叫王晖。我的通讯码已经录入张总的通讯器,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言罄却扭头看向梁飞,问道:“梁工不打算留个通讯码吗?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我们直接联络。” 梁飞摇头:“抱歉,我的通讯码属于b级保密代码,不能对外透露。” “私人的总有吧?”言罄缓缓笑道,“还是说,梁四少不愿意给老朋友一个联络的机会?” 他的称呼从“梁工”变为“梁四少”,语气中的压迫感也重了几分。 张尧后知后觉地发现梁飞的身份,顿时愣了:“梁……梁四少?” 梁飞嘴角抽了抽,他很少在工作场合遇到这么尴尬的处境,他与言罄不过见过四次,次次意外,谁曾想这男人记得这么清楚呢?不过众人在场齐齐好奇地看着他们,梁飞也不好推辞,只能叹口气,动手打开私人通讯器,戳了言罄的通讯码。 言罄的通讯器是左手腕上一块精致的腕表,轻微的传感震动后,他扫了眼,一个新的通讯码出现在屏幕上。至于特殊调查处的人怎么会有他们全部人的通讯码,言罄觉得没什么问的必要了。 “满意了?”梁飞撇嘴,“我很忙的,没事别找我。” “既然合作谈完了,不如一起去吃饭,我请客。”言罄按上梁飞的肩膀,“梁工给个面子?” “不了,还有事。”梁飞示意其他人收队,干脆利落道,“下次吧。” 说完就打算随队员一起离开。 言罄一把握住他胳膊,侧着头问:“你下次休假是什么时候?我请你吃饭。” 梁飞大大地叹了口气,摘下墨镜,一双眼睛挑起来,茶色的瞳孔流泻出几分轻佻,他唇角带笑,问:“言董,你我不过见过寥寥几次,你就这么热情地邀请我……” 他上下打量着言罄,轻声道:“难道是……想泡我?” 其他人被这句话雷得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俩看。 言罄不为所动,握着他胳膊语气平淡:“说过了,要劫你的色。” 咚! 张尧按住掉到地上的资料,默默捡起来,尴尬道:“无视我就好。” 梁飞回头看自己的属下,皆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他木着脸回头,表示:“有病。” 说完甩开他的手,将墨镜架回去,绕过他朝外走。路过张尧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笑道:“张总,下次出门别穿白色内裤,太闷骚了。” “卧槽?!”张尧目瞪口呆。 梁飞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墨镜镜架,露出个恶劣的笑:“我全部看得到哦~” 会议室的其他人顿时紧张地捂住尴尬部位,满脸涨红地怒视着他。 梁飞哈哈大笑,临关门前探出头,对着言罄啧啧两声:“言董,品位不错哟。” 咔地一声,门关上。 张尧跳脚:“卧槽,那眼镜是什么黑科技?!这特么的是正大光明地偷窥啊!” 言罄暗暗扶额:“他在开玩笑呢,蠢货。” 张尧:“哎?” 言罄瞥他一眼:“你刚才弯腰捡资料的时候把内裤边露出来了。” 张尧:“……妈的他好欠揍!” 言罄深有同感。 第7章 辛苦一整天,言罄主动提出请部下吃饭,一行人还没走进电梯,言罄眼角余光在电梯门反光中窥到什么,脚步顿了顿,对其他人说:“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去吃饭吧,记在我账上。” “言董?”张尧疑惑,没听说他有什么急事啊。 其他人道过谢,纷纷走进电梯,向他打过招呼后提前下去了。 待走廊里只剩下言罄一人,他转过身,朝着拐角的地方稳步走去。 堪堪拐过一步,便看到梁飞倚着墙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墨镜。 言罄出声问道:“在等我?” 梁飞偏过头看他,眼中似有审视,忽而笑道:“言董不是要请我吃饭?” 言罄不知他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点点头,干脆利落地问:“你喜欢吃什么?” “你请客,自然是你决定。” 言罄却有些犹豫。 他于吃饭一事上没什么讲究,曾经因此在许多饭局上闹出过笑话,被张尧勒令学过一些餐桌礼仪,专程带着他去了各大菜系的招牌菜馆请大厨给他讲解美食门道,然而他十句话漏听八句,实在没什么耐心。 珍馐于他与白菜豆腐无异,品不出什么味道。 若是请一群人吃饭,只要挑好了饭店,菜总会有人去点,单独请梁飞的话……他却犯了难。 “你爱吃什么?”他直接问。 梁飞没看出他的局促,只以为他在故意讨好,便说:“隔壁酒楼不错,去那里吧,离得近。” 言罄没有异议,让开半步请他先走。 梁飞重新将墨镜带上,慢悠悠地踱着步朝外走,嘴里搭着话:“上次黎封的生日会见过后,我们似乎有三个月没见了?” 言罄眼神一动,对方俨然以为自己忘记了家中发生的事,便顺着他的话接到:“的确有些日子了,没想到这次合作是你负责。” 梁飞的墨镜内屏显示着言罄的心跳波动曲线,方才他问过这个问题后,言罄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两秒。他嘀咕了一句“我也没想到”,打开电梯走进去,懒洋洋地靠在一边哎了一声:“言董,既然要合作了,咱俩之前的小过节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言罄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指的是你打晕我的事,还是我要抢劫你的事?” “哎哎哎,我可没有打你!”梁飞矢口否认,“你自己晕过去的,关我什么事?” “我当时只受了轻伤,不可能立刻晕倒。”言罄不打算让他含糊过去,“后来在医院检查过,我与那位被你击晕的杀手产生了一模一样的症状……虽然我还没搞清楚你到底使用了什么工具……” “我没有啊……”梁飞一脸无辜,“言董你不能诬陷好人啊!” 时隔久远口说无凭,言罄当时也没看清他到底怎么出的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暗中咬牙,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着实欠揍。他的目光滑过他风衣领外脆弱的脖颈,滑至他垂在身侧的手…… 电梯门打开,他忽然扣着梁飞的手拽到胸前。 梁飞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就要拗断他胳膊。 “你做什么?!”言罄及时喝止了他。 梁飞浑身一震,隔着墨镜看到他刀削般的脸上阴沉的怒意,默默收回手,换了个软乎乎的语气问:“这话该我问吧……你做什么?” 言罄拉着他走出电梯,捏起他的掌心,低眉看了一会儿。 这双手纤瘦有力,不过隔了三个月,竟变得光洁嫩滑,一丝老茧伤口都没留下。 “你做了修复?”他皱着眉问。 梁飞诧异:“啊?修复?你说皮肤除痕?” “嗯。” “哦,半个月前有个任务,带着手上的伤口不方便,就找人把那些痕迹除掉了。”梁飞把手抽回来,张开抓了抓,啧啧两声,“这手漂亮的,一点儿不符合我鬼畜的作风。” 言罄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自夸,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失常,便恢复了日常表情,问:“只要是任务需要,你会把身上的一切痕迹都除掉?” “看情况。”梁飞不甚在意地朝外走,闲聊着,“大部分时间我是不理的,不过有些任务比较特殊,我不愿意也没办法。” 言罄对特殊调查处知之甚少,对特七处更一无所知。梁飞这个人奇奇怪怪,又身处那么奇奇怪怪的部门,浑身都是谜。他静静看着梁飞的背影,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冒头。他还是无比好奇初次见面时梁飞到底用了什么工具——其实大约能猜出来是特七处的高科技产品,只是想亲眼看一看。 到了隔壁酒楼,梁飞客气两句,见他没有点菜的意思,翻了菜单点了一连串菜,服务员见他脸上一直扣着个奇怪的墨镜,不免多看了几眼。 梁飞注意到她的目光,顿时笑出两颗大白牙:“长得太帅,怕你脸红。” 服务员:“……” 言罄:“……你还真不脸红。” 梁飞哼笑一声,熟练地摊开酒杯,拎起小炉上的酒壶为两人斟酒。 他动作做得随意,手势翻转之间却显得从容优雅,让言罄几番侧目。 “你喜欢喝酒?”言罄问。 “喜欢。”梁飞将酒杯递给他,微笑道,“美酒如知己,喝上两杯,烦恼就没了。” 言罄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用右手中指抵住杯底:“哦?你有什么烦恼?” 梁飞一手托腮,笑容浮在脸上,话说得暧昧不明:“自然是你。” 言罄的心骤然一停,抿进嘴里的清酒都没了味道,他掀起长睫,灰蓝色的眼珠泛着沉沉的光:“什么?” 梁飞轻轻抿了一口酒,浅色的唇便泛起了水光,而他的目光隔着墨镜看不分明,嗓子一转,沁凉的意味便骤然袭来:“我在想要不要再给你催眠。” 原来如此。 言罄将酒杯放在桌上,直直看着他的脸,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了几分兴味:“你怎么知道我想起来了?” 梁飞敲了敲墨镜的镜架,笑:“都说了我什么都能看到。” 他终于肯将墨镜摘下来,露出那张端丽而淡漠的俊脸。他将杯中酒饮尽,缓缓道:“我的催眠术应该还不错呀,你怎么记起来的?” 言罄高深莫测地举杯自饮,不打算说明。 梁飞百思不得其解,他总觉得自己做得没什么错漏,重新将那天发生的事回忆一番,他恍然大悟:“哦,我苹果忘记扔了。” 言罄惊讶于他居然能记起这么小的细节,不得不对他的谨慎多了几分赞赏。 梁飞挫败地敲桌子:“太失败了!这种失误居然发生在我身上!失败!回去要好好教育属下!” 言罄觉得有趣,看着他在那里顾自耍赖。 “你干嘛老看着我?”梁飞警惕,“难不成真的想泡我?我告诉你哦我爸妈要我娶个双q超高的大美女!你没机会的!” 言罄早听张尧八卦过这件事,但是:“……我知道你父母准备为你挑一位姑娘结婚,可是那些前缀是自己加的吧?” “家长们的含蓄你不懂。”梁飞晃晃食指,“我太了解我父母了,他们怕我反弹,只说找个好姑娘,可是等他们开始帮我挑的时候,颜值第一关,智商第二关,情商第三关,家世背景第四关……此后还有数不清的关卡等着我未来的夫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未来的媳妇儿身在何方,但允许我为她提前默哀三分钟。” “你不像是乖乖听话的孩子……”言罄有些疑惑,“你难道不反感父母帮你安排婚姻?” “为什么要反感?”梁飞理所当然道,“我没什么挑伴侣的眼光,他们能代劳再好不过了。” “万一他们挑的人你不喜欢呢?” “挑的十个人里,总有一两个喜欢的吧。”梁飞向椅子上靠了靠,忽而笑道,“再说,我这朝生暮死的,说不定哪天就得拜托他们给我下葬了,和这种事比起来,帮我挑媳妇总能让他们开心点。” 言罄沉默。 和梁飞在一起的时候有种很奇怪的状态,你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强悍气场,然而又总是忘记他职业背后隐藏的危险因子。他可以与你谈笑风生仿佛朝气蓬勃,又可以在瞬间将生死说得云淡风轻。 “干嘛板着脸。”梁飞帮服务员布菜,不忘调侃他,“说起来我见过你好多次了,就没见你笑过,你脸部神经僵硬啊?” 服务员忍不住扑哧一笑,很快又忍住,憋笑着上完菜走了。 言罄挂着他那张冰块脸看着梁飞:“你想看我笑?” “算了,有点想象不能。”梁飞摇摇头,拿起筷子吃饭。 其实他一早刚出完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拖来和联晟集团谈判,又累又饿,还要分神调查言罄,精力不足,此时面对一桌子菜,早就饿得口水直流。然而顾及形象的他为了可怜的胃考虑,依然吃得慢条斯理。 言罄陪他吃着菜,聊着天。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放松心情闲聊,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却都满腹疑惑。 梁飞匆匆查看过联晟的资料,还来不及对这位掌权人多做了解,而言罄只知道梁飞是梁家四少,有几个哥哥姐姐,孤身跑去特殊调查处上班,其他一无所知。 “哎,跟我说说你吧。”梁飞笑看着他,“我那天听我爸说你以前是d级公民,怎么发家的?” 言罄相信,如果梁飞想知道,随便找人查查就可以查到,只是…… 他不知怎么有了与人闲谈往昔的兴致,缓缓道:“我父母曾经开了个小公司,经营了几年,生意失败,三番五次被人追债追到家里,压力太大,双双自杀了。” “噗——咳咳咳……”梁飞没料到他一开始就这么劲爆,惊得嘴里的汤都咳了出来。 第8章 言罄没介意他的失礼,继续道:“那时候我才八岁,亲戚们怕惹上我家的债务纷纷躲开,只有我爷爷肯收留我……不过他一身病,只能挂个监护人的名,反倒是我在照顾他。追债的追到家里,我怕他们把我爷爷吓死,就答应他们三年内将债务还清。” 能将他父母逼得双双自杀的债务一定不少,而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三年内全部还清可是极大的压力。梁飞见过不少这种事,也知道许多人为此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他隐约猜到言罄的发迹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仍好奇他怎么做到的。 “我那时候偶然认识了一个搞计算机软件设计的大叔,他工作陷入瓶颈期的时候就抓我去教我软件设计,老实说,他很烦,特别是他设计能力还不怎么样……我没多久就学会了,还帮他完成了后半段设计,同时向他索要了三分之一的酬劳。” “你也是个天才少年啊。”言罄摸着下巴,“那你怎么会是d级公民?在12岁的智商测试中你应该脱颖而出啊,进入nttc(国家天才培养中心)的话不是更好?” “我后来去了nttc。”言罄简短回答了他的疑惑,继续之前的话题,“但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在硬件设计、软件设计两方面很有天赋,而这两块的基础市场已经饱和,高端市场才更有前途,也拥有更大的利润,所以我开始自行设计高端产品,并推销给某些大公司。” 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向大公司推销自己的设计,恐怕会碰到不少钉子。梁飞从他三言两语中便能窥到当初那些备受冷眼的日子,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厉害。” 言罄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三年内,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并进入nttc学习,然后我认识了张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措辞。 “我们俩很快成为了至交好友,在nttc学习了四年,但在毕业前夕,我们齐齐退学了。” “啥?”梁飞瞪大眼,“你们在nttc享受了四年免费教育后居然跑了?卧槽好没良心!国家得多伤心啊!” 言罄以前并未觉得这件事有多可耻,但这样被梁飞戳破,居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他干咳一声,道:“我们补交了四年的学费——十倍补交。” 梁飞嗤笑一声的资源岂是十倍学费就能买到的?那可是国家天才培养中心,科技先进大牛遍地,保密项目和学生的智商一样深不可测。他小时候被拖着去那里参观过,一度想转学过去念书,被他爸给拍回来了——理由是s级有独立的高等院校,又不专门搞研究,去那儿干嘛。 梁飞为此很是忧伤了一段时间。 而言罄和张尧居然白白享受了几年nttc的教育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简直令人发指! 被他这样谴责的目光看着,饶是言罄脸皮厚如城墙也忍不住老脸一红,索性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和张尧已经满16岁了,就拿着我们几年间积累的资金一起开了公司,主攻机械设计、软件设计两块。当时我们资金不足,还不足以支撑尖端科技项目的研究,不过张尧的志向一直在尖端科技这一块,所以我们挖了几个nttc的学生和老师来帮忙……” “你们自己跑不够,还要拖其他同学下水……”梁飞对他们的无耻程度瞠目结舌。 理论上来说,每位d级公民在12岁时就要接受国家的智商测试,这个所谓的智商测试不仅仅是测试智商,还包括上百种测试,智商测试只是作为准入门槛,这整套测试就被简称为智商测试。通过测试并达标的孩子将会接到nttc的入学邀请,进入nttc免费学习3-8年不等,顺利毕业后这些优秀的人才将被分配到不同的机构和部门担任工作,而身份也会由d级变为a级领导者或b级议员,他们的核心定位为“天才”,许多人由此平步青云名垂青史,所以很少有人中途放弃这种改变身份的机会。 然而言罄和张尧不仅放弃了,还去教唆别人也放弃……这居心…… “我们只是多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机会而已。”言罄面不改色地坚持道,“他们如果希望顺利毕业进入其他部门工作,我们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好吧,后来呢?” “机械设计和软件设计这两块的利润空间是很大的,有了这些技术人才的加持,联晟很快成长起来,在我26岁的时候,联晟已经成为这两个领域的顶尖领导者之一。那时候资金充足,我们与许多企业和政府部门的合作也变多了,有足够的资本挑战尖端科技领域,所以我和张尧商量之后,开拓了这一块的项目。” “明智的选择。”梁飞赞同,“尖端科技领域的利润比人们想象中大很多,但同时风险也极高,各项投入成本太高,一般人不敢挑战,你很有魄力。” “谢谢。” “看联晟集团如今的声势,你成功了。”梁飞举杯,“恭喜。” 言罄与他碰杯:“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确是成功的一项标志。” “欢迎进入s级世界。”梁飞微笑,“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目前为止,还不算失望。”言罄意有所指地看着他,微笑道,“甚至有些惊喜。” 梁飞只觉得这目光有如实质,看得他心跳骤乱,像是危险临近,又没什么威胁力。这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连忙垂下目光静静喝酒。 聊过言罄的事,自然免不了再次提及梁飞。 “老实说,我一直很好奇,你选择特殊调查处的原因是什么?”言罄问道。 梁飞从小到大都要面临别人的好奇,只好叹着气回答道:“你知道我是梁家最小的儿子对吧?” 言罄点点头。 “我们家一共六个孩子,分别是我爸的四任妻子生的,我大哥和我都是独苗,他是老爷子的心尖尖,被其他人羡慕嫉妒恨,我是最不起眼的老幺,当然最受欺负。”梁飞吃着菜,慢吞吞地说着家里的秘辛,“我哥奇葩,不愿意要家产,躲了,我怂,争不过哥哥姐姐们,只能学着他的样子一起躲。” 言罄还真没看出他哪里怂。 “不过特殊调查处挺好的,日子很充实,比和我那些哥哥姐姐们耍心眼有趣多了。”梁飞笑眯眯道,“而且我不和他们争嘛,零花钱大大地有,大家都宠我。” 言罄见他笑得开心,一时辨不出真假。按说梁飞的妈妈是现在的梁夫人,有这一个儿子不可能甘心把家产全让给其他子女,但看梁飞似乎真的没这方面的野心……言罄眼珠转了转,琢磨不透。 “你们特七处都是做什么的?既然要做仿生防弹衣,难道是有高危实弹任务?” 梁飞依然笑眯眯地回答:“不知道呢。” 言罄:“……” 嘴巴还真紧……言罄低笑一声,没有再问。 这顿饭吃得很快,梁飞中途接到组里呼叫,提前离开了。言罄其实早就吃得差不多,主动提出送他,梁飞笑了笑拒绝了,等了几分钟,直接开了酒楼的窗户跳到外面的飞行器里,戴上墨镜朝他挥手。 飞行器的气流卷起,将言罄站在窗前的身影吹得凌乱,他看向天际,梁飞轻巧地钻进飞行器里,黑色的长风衣在午后的耀眼日光中很快消失不见。 言罄活到现在,见识过许多种人,然而梁飞这样的人却是第一次见。 出身名门,却投身祖国,谈笑自若,却又锋利敏锐。 他身上糅合着世家纨绔的潇洒与机密部门的严谨,让人分不清真假。 言罄脑海中倏忽掠过初见那晚纵身跳到他面前的青年,古怪又鲜活,让人印象深刻。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多,他越发喜欢这个青年。 手腕上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来,他拨开屏幕看到梁飞的留言:催眠术就不用了,你脑子偶尔糊涂点。 言罄垂眸笑了笑,回道:嗯?你在说什么? 对方隔了一会儿,回了个笑脸,道:说你道行不够,想泡我还是算了吧。 言罄失笑,难得对方总记得这一点暧昧的调侃,便回道:再见。 对方没有再回。 服务员敲门进来,询问剩下的几道菜是否需要继续上,言罄想了想,让她帮忙打包送到公司去——办公室的秘书们大概还在加班。 另一头的梁飞坐在飞行器里,埋头看着个人智脑里的资料,抬头赫然是言罄的大名。 “梁工,联晟的资质我们提前审过了,没什么问题。” 梁飞嗯了声,继续看着资料,嘴里道:“联晟的资质没问题,但是集团内部的问题不少吧?” 同事犹豫片刻,还是点头:“联晟表面上是言罄的天下,实际上矛盾不小,各大股东之间争权夺利的形势挺严峻。” 梁飞:“这种公司麻烦多,合作中途容易崩,技术处怎么想的?” “听说是别的公司不敢接这个项目。” “这你也信?”梁飞嗤笑一声,“有能耐的公司多了,想攀特殊调查处关系的人更多了去,攀到手的却只有联晟……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第9章 同事不知他想表达什么,只呆呆地看着全息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言罄资料。左边是言罄的身体透视图,3d模型不停转动,各项体能数值不断更新中,就连言罄今天所穿的衣服也能原样模拟出来。 “言罄的公司不是他和张尧一起创办的么?怎么董事会这么多事?”梁飞头也没抬,看着资料问着话。 另一个同事说:“他年纪轻轻哪里吃得下这么大的市场,这些年拉了不少有权势的股东。” 梁飞轻嘲:“倒是挺贪心。” 同事们也不知他到底什么心思,没有贸然回话。 如今特七处关系复杂,老处长即将卸任,梁飞这么多年下来要才有才,要功有功,智计双全,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人却是知情识趣的,是当前继任的热门人选。这人独来独往惯了,身后又挂着梁家的门楣,一般人轻易不敢招惹他。这次与联晟的合作本应是七处长和技术部全程监督,不知怎么就落到了梁飞头上,众人猜测,这是要进行权力过渡了。 梁飞的s级身份从未遮掩过,组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梁家的小少爷,好在梁飞平时除了吃喝玩乐奢侈了一点,工作上从不马虎,大家总能蹭个饭混个聚餐,心里也是高兴的。亏得梁蒙是梁家大少的事少有人知,要是他们知道现在的总处长就是梁飞的大哥,怕是要吓呆。 梁飞在下飞行器前终于看完了言罄的资料,和他本人说的没太大出入,主要时间线和事件都对的上,梁飞对这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男人没什么太大感觉,只是觉得联晟的状况不太适合长期合作,准备回头找技术部再商量一下。 “梁工,目的地到了。” 梁飞将原先的墨镜放到一边,从装备箱里拿出另一套隐形记录眼镜戴入眼睛里,闭着眼适应两秒后,从箱子里勾出把小巧的骨刺藏在袖子里,大手一挥:“行动组的人跟我走,信息部留在飞行器里随时保持联络,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梁飞将风衣一抖,径直从飞行器的门口迎风跳了下去。 “言董啊,你最近光顾研发部的几率是不是太高了点?不信任我?”张尧盯着坐在椅子上无形散发着威严的大老板,心中郁卒。言罄最近天天来研发部报道,每天都要问一遍进度,简直烦人。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言罄扫了眼其他研究员,面色如常地喝着半小时前倒来的水。 “你都没事忙吗?”张尧抓狂,“和特殊调查处的合同敲定了吗?” “合同的事有人操心,我最后过个眼就行。”言罄敲了敲桌子,问,“这个项目难度有点大,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尧与同事对视一眼,终于知道言罄是在担心技术问题。 他叹了口气,道:“既然我们敢让你接,肯定是有底气的嘛。现在实验室正在进行几种材料的仿真模拟,等结果出来看看选哪种材料更好一些。全身防弹衣要考虑的事情多,你总要给我们时间。” 言罄点点头,提醒道:“我在董事会立下军令状了,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 “滚滚滚!有你这么威胁员工的吗?”张尧动手赶人,“明天就签约了,你还是检查合同去吧!” 被张尧赶出去,言罄只好去看合同。 联晟这边拟出的合同尚算合理,但在某些地方需要特殊调查处提供资源补助和技术支持,这两块是他和张尧一直努力拿下特殊调查处项目的主要原因。目前联晟的高端科技研究尚在起步阶段,虽然发展迅速,但遭到强烈反弹,同行业竞争者对联晟刻意打压,切断技术输出,使联晟挖角成功的几率大大减少,想要进步就得想办法创新、想办法变强。 言罄与政府部门打了多年交道,知道越是机密部门技术越先进,对尖端科技产品的需求越大,而这些部门拥有国家支持,资金充足,资源广泛,能与他们合作无疑是打破联晟当前窘境的有利渠道。他努力了两三年,终于得到了这次与特殊调查处合作的机会,可不能中途出岔子。 第二天双方如约见面签合同,奇怪的是梁飞竟然没有到场。 少了梁飞坐镇,特殊调查处的气势似乎也无形中减弱许多,对于联晟提出的要求,他们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合同很快敲定下来。言罄一直惦记着梁飞,最后双方握手的时候他提了一句:“怎么不见梁工?” 被称为梁飞助理的王晖依旧一张棺材脸,平淡无波地回答:“梁工受伤了,休假中。” 言罄诧异:“受伤了?” 王晖点点头不欲多说,扭头就带着特殊调查处的人走了。 言罄想再问几句,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皱着眉头,想着梁飞怎么会突然受伤,转念一想,梁飞既然在休假,会不会回了梁家? 他拨了梁飞的通讯码,不一会儿,对方懒洋洋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喂,言董,签完了?” “签完了,合作愉快。”言罄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落后几步聊着天,“听王晖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受伤还能怎么回事?”梁飞无语,“你找我到底干嘛的?” 言罄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也不想地拨了他的电话,只是问:“你在哪儿?医院还是梁家?” “当然是外面,好不容易休假,回家多浪费生命啊。”梁飞嘻嘻笑了两声,“言董要不要过来?” 言罄听他那边安静得很,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便说:“你在哪儿?” “日落之塔。” 挂了电话,言罄有些迟疑。 他现在虽然勉强也算是有钱有势一族了,可日落之塔号称首都最高的建筑,坐落于城市中央,站在上面,可以鸟瞰整座城市。那地方吃饭太奢侈,游览的人又多,他这些年无数次路过,竟然没上去过一回。 梁飞说他在顶楼餐厅吃饭,请他过去。 言罄临时查了查去日落之塔吃饭要注意的事项,好在只需要提前订位、着装得体、钱包充足就可以。位子梁飞已经订好,其他两项完全没问题,言罄开着车朝日落之塔开去。 临近中午,足有300米高的巨大建筑日落之塔在烈日下模糊不清,游览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只是相比黄昏已经好了许多。 此时正值春末,街边的海棠开得极盛,层层叠叠的花瓣落了满路,香味随风钻进车里,熏得空气都发甜。言罄搞不懂为什么城市规划局要在马路两边栽海棠,明明那么多观赏性植物,翠绿叶子的植株那么多,怎么偏偏爱栽海棠。女生似乎格外喜欢,放眼望去大路两边都是盛开的海棠,在这个季节穿行而过是极美的,她们喜欢在附近拍照停留。 日落之塔下也种着大片的海棠,还有春梅和桃花,隔不远还栽着一片月季,在这种时节,赏花的人多如牛毛。高高的塔静静矗立在城市中心,每一层的观景区都密密麻麻占满了人。他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擦过人群进了专用电梯,一路往上。 到了顶层,服务员询问过他的餐桌号后引他进门。 言罄一早就在餐厅内寻找梁飞的影子,然而直到服务员将他引到座位边上,他都没认出来。 梁飞背对他坐着,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衬衫,黑色长裤,发型时尚,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子歪着,看上去像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梁飞?”他试探着问。 梁飞回头,果然是熟悉的脸。他看着言罄,勾了勾手指:“来啦,坐。” 言罄到他对面坐下,颇有些不自在。 餐桌上静置着还沾着露水的鲜花,十几件餐具规整地放置在眼前,窗外就是辽远的天空,碧空如洗,天空下的城市宛若巨大模型,看上去格外渺小。 高处不胜寒。 言罄忽然就想到这句话。 “好久没来这儿吃饭了,还真有点想念。”梁飞主动帮他倒了杯水,嘴里抱怨着,“上次过来还是给我大哥收拾烂摊子,啧,也不知道厨师换了没有。” 言罄学着他的样子将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接过水道谢:“谢谢。你很喜欢来这里吃饭?” “是啊,这里厨子很不错。”梁飞笑眯眯地看向窗外,“风景也好。我每次过来能在这儿待一整天。” “看日落?” “看城市,看人,看日落,看星辰。”梁飞撑着下巴,目光依然落在远处,“看看我守护的这个城市,是不是值得我继续守护下去。” 言罄心中一动,问他:“一个人?”梁飞并不像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看上去也不见伤口,言罄猜不出他是根本没受伤还是已经愈合了,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心疼。 “不然呢?”梁飞转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陪我?” 梁飞有双看着极其冷情的茶色眼睛,茶色本应容易令人觉得温柔,可他不论冷着笑着总是漫不经心,让人看不透他真情还是假意。言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看不懂他,便缓缓道:“你若是愿意,我就陪着。” 梁飞双手撑着下巴,手指交叠在一起,眼睛半眯着,露出个浅浅的笑,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 第10章 嘴里说着不愿意,他还是让言罄陪他在日落之塔待了一整天。 梁飞点菜时问了他有没有忌口,得知没有后迅速点了餐,两人慢条斯理地吃了午饭,坐在桌面喝着下午茶,呆到黄昏看了日落。 傍晚的天空弥漫着橙红的霞光,从日落之塔望出去,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暖色柔光中,安谧精美得如同一幅油画。言罄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怔怔望着窗外,飞鸟掠过,渐渐消失在天际。 他以前只是个平民,家中出事后只能陪爷爷住在破败的出租房,面对的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追债人,目之所及皆是污秽脏乱,后来勤奋学习,拼命赚钱,天还没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家,少有机会静静地看日落。 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只觉得更多的钱会带来更多的安全感,此时他坐在日落之塔最高处,满城美景尽收眼底,才觉得原来钱真是好东西,轻而易举就能享受到这样的福利,而不用去计较这顿饭需要他花多少钱,需要他辛苦多久,他在这样的环境待着是否会表现不得体,不用在楼下和那些游客推挤着拍照……变得富有的意义之一大概是,能够安然地享受这些奢侈品。 这是他奋斗半生才得来的福利,而他对面的青年,却因为优渥的家境在出生伊始便享受着。有时候言罄也会思考为何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有人天生拥有一切,有人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梁飞问他。 言罄笑了笑,还是问出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言罄斟酌了一会儿字句,缓缓道:“从小家境良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梁飞先是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着嘴眯起眼托着下巴思考几分钟后,笑道:“这可是个哲学问题,不过对我来说,家境好意味着物质的富足和精神的考验。” 他点了点桌面,继续道:“我家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家族大,亲戚多,我还有一帮哥哥姐姐,所以关系很复杂。不过我是老幺,从小到大吃穿住行没委屈过,我家有钱嘛,所以在这方面我爸妈并不需要我们几个子女因为钱的问题有所拘束,我自己也一直没什么缺钱的概念,所以花钱也总是大手大脚的。” 梁飞这话入了别人耳朵里,总难免被人怀疑是否在炫耀,然而言罄坐在他对面,觉得坦然说着这种事的梁飞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韵也不像是个束手束脚的人。 “用其他的人的话来说,有钱人的烦恼不是钱,但他们的烦恼总跟钱脱不了关系。”梁飞掰起手指给他数,“家业啦,资产啦,婚姻啦,继承人啦,合作啦,治病啦……哪一个不得考虑钱的问题?结婚想找个门当户对或者更有钱的,单着的被盯着,已婚的也被盯着,没孩子想生个继承人,有孩子的想给孩子多争取点儿遗产,家业谁继承?公司哪个孩子管?上哪个学校?要不要深造?报什么专业?还有一大堆破事!你说烦不烦?” 本来是很严肃的问题,听他唠叨一通,言罄忍俊不禁。 梁飞瞟他一眼,继续念叨:“不说别的,就说我妈。当初追她的人多了去,她干嘛要选我爸?毕竟那时候我爸都有过好几个老婆了!我上边三个哥哥两个姐,大哥不说了毕竟是朵奇葩,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年纪差不多,都留在梁家了。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说她这辈子还能图点什么?不就是给我留点好?” 说到这里,梁飞停下来,扯了扯嘴角,道:“说得多了。” 言罄静静听了一阵,此时适时为他解围:“择优而取,人之常情。” “我知道,我妈这人吧,不仅聪明,还疼我。”梁飞啧了声,“奈何我不争气。” 言罄明白,梁夫人有意让梁飞继承梁家的部分家业,没想到儿子早早投奔了爱国大业。 “所以你的烦恼是什么?”说真的,他很好奇。 “别死得太早。”梁飞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我爸妈那么疼我,可不能让他们为我伤心。” 言罄沉默下来。 爷爷身体不好,他算是一路独立长大的,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问其他人的意见,而像梁飞这样做事思前想后顾虑多多的性子向来是他最看不惯的,可是仔细想来,对方未尝不是身不由己。 两人又继续在餐厅吃了晚饭,梁飞忽然给他说起自己大哥的八卦。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我来这儿,还是给我哥收拾烂摊子呢。”梁飞想起过去忍不住心情郁卒,“你根本想不到,这世上怎么会有我哥那种奇葩!他为了逃账单玩刺激,拉着我大嫂从这儿开窗跳下去了!” 言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有……300米高吧?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言罄默默点头,忍不住问:“就这么跳下去了?” “是啊,不过没事,他身上带着飞行伞呢。”梁飞恶狠狠道,“不过那个混蛋竟然把账单和赔偿金交给我付!卧槽三个月的工资啊就这么没了!我嫂子当初怎么没掐死他呢?” 言罄没听张尧提起过梁飞的大嫂,梁家似乎对这个大儿子的事讳莫如深,很少有人知道内情。 梁飞说着,还不忘朝外面瞅一瞅,眼珠转了转,然后小声问他:“你说从这儿跳下去什么感觉?” “……”言罄无语,“你不会想试试吧?” “有点。”梁飞说完又摇头,“算了,太脑残了。” 两人吃过晚饭,言罄问:“要回家么?” 梁飞摇摇头:“不了,我怕回去我妈又给我介绍相亲。去楼下住一晚上,明天回去上班。” “住楼下?你自己没房子?” “有,租出去了,我一年到头都不在,空着还得人看着,麻烦。”梁飞喊来服务员结账,言罄有意付钱,梁飞头都没抬,伸手在结账机上按了个指纹,支付瞬间完成。 结了账,梁飞问他:“你开车来的?” “嗯。” “那我让人给你安排个司机吧,酒驾不好。”说着便招手对服务生低语几句,做了安排。 言罄:“……” 直到梁飞将他送下楼,车子停在面前时,言罄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他竟然想不出来是哪里。 梁飞为他开了车门,微笑道:“谢谢你今天来陪我吃饭,路上小心。” 言罄犹疑着不想上车。 “怎么了?”梁飞侧首看他,俊秀的身姿在夜色中沉静优雅,他身后恰好有两株垂丝海棠,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被夜风吹起,飘了满满一地,花瓣落在两人发间身上,颇有些怦然心动的氛围。 言罄的呼吸放轻了,他看着眼前尚显稚嫩的青年,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面目模糊。 “不回去么?”梁飞又问了一句。 言罄钻进车里,靠在椅子上看他。 梁飞为他关上门,巴着窗户笑得轻佻:“好歹说句谢谢啊!” 言罄看着他肆意飞扬的眉目,忽然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迎面吻了上去。 “唔!”梁飞瞪大眼。 这特么不对啊!!!剧情走向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鼻尖盈着淡淡的花香,言罄半敛着眼睛看他,两人的鼻尖微微错开,嘴唇紧贴。言罄用舌尖挑开他的牙齿,钻进他嘴里缠了片刻,沉沉笑着松了口,贴着他嘴唇轻声道:“谢谢。” 这嗓子低沉性感,震得梁飞魂飞天外,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言罄原本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沿着他脸颊滑了上去,面色微沉,语气认真了许多:“联晟只认你一个负责人,我不知道特殊调查处搞什么鬼,为什么今天来签约的人不是你,不过……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他松开手,拍了拍梁飞按在车窗上的胳膊:“合作愉快。” 梁飞闭上嘴,猛地直起身,茶色的眸子沉沉地盯着他。 “再见。”言罄端正了身子,朝司机示意,“师傅,走吧。” 梁飞眼睁睁地看着那车子贴着他滑出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车水马龙里。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轻松的表情早已不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正在这时,通讯器响起,他接起来:“王晖?” “梁工,和联晟的合同已经签好了。” “嗯,我知道。”梁飞折身往回走,“条款研究过了么?” “和预计的差不多,我按照你的指示,把我们的要求也写进去了。”王晖顿了顿,问道,“不过梁工,你今天为什么不亲自来签约啊?” “联晟要我们提供技术支持,跑腿的肯定是技术部的人,我签字被他们喷吗?当然要让他们自己去背锅。”梁飞冷笑一声,按了电梯上楼,“再说了,我要是真去了,这么宽松的签约条件,联晟能不起疑心?” 王晖:“……”为什么梁工这么机智? “你告诉言罄我休假了?” “嗯,签完合同他问了一句,我就说你受伤休假中。” 梁飞气笑了:“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死了呢?” “……”通讯器那头的王晖一脸懵逼——他哪里说错了吗? 梁飞按着额头出了电梯:“算了,我刚才失言,不关你的事,挂了。” 验证过身份后进了酒店房间,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心中郁闷无以复加:特么的他居然被言罄给偷吻了?!(╯‵□′)╯︵┻━┻难不成言罄当初那句要劫色不是开玩笑? 第11章 言罄回家后才想明白上车之前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梁飞似乎完全将他当做一个……怎么说呢,如果把自己置于一位女士/相亲对象/男朋友的角度都毫无违和。付钱、招车、送别、开车门……彬彬有礼到挑不出一丝错误。 可是言罄比梁飞年长九岁,身材高大,站在他身边也能称一声长辈,结果这小子反而像对待小男友一样对待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破家族教养在作祟。 言罄满心郁卒,头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调戏了还不自知。好在他后来调戏了回去,倒是心里平衡许多。 想到这里,言罄无声笑了笑。 他真有点喜欢梁飞这小子了。 没有这个年纪年轻人的浮躁,却也不像自己周围那些人一样老成,身上糅合了青春与沉稳的特质,矛盾而引人注目。 梁飞的世界与他迥然不同,让他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次日上班,一切如常。 言罄忙了一整天,终于在下班前抽出时间去科研部视察。 刚刚签下合约的科研部干劲十足,穿着实验袍认真仔细地做研究,完全没有摸鱼等下班的意思。张尧对着电脑里的实验数据和助手们讨论了一整天,咖啡喝了两壶,精神高度亢奋,眉飞色舞地说着实验材料的优越性。 言罄在一旁围观了很久,掐着下班的点敲桌子,对众人道:“各位同事,该下班了。虽然作为老板,我很欣赏你们的敬业精神,但同样的,我希望你们能以同样的热情对待你们的家庭和朋友。” 众人大笑,虽然仍旧对实验恋恋不舍,还是保存好数据各自收拾下班了。 张尧不满地看着他:“正讨论热烈呢,你来打什么岔?” “作为一名领导,你未免太不体恤下属了。”言罄站起来,“走吧,请你吃饭。” “我还不是为了你!”张尧翻白眼,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把数据都保存好,“我去换个衣服,等着。” 言罄所谓的请客,一般都是两人随便找个饭店吃,然而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居然带张尧去了一家本市颇为有名的高档餐厅,把张尧吓了一跳。 “大哥,你今天吃错药了吗?”张尧一脸谨慎地看着他,“说,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拉我来救场?” 言罄瞥他一眼,举步进门:“想多了你。” 服务生面带微笑请两人入座。 张尧忐忑不安地坐下来,紧紧盯着他,果然听到言罄说:“你来点。” 张尧按着菜单,看着他:“先说你到底想干嘛?” 言罄挥手先让服务生离开,才缓缓道:“学学餐桌礼仪,了解一下美食文化。” 张尧向后靠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向对此不屑一顾吗?今天怎么了?哦,让我猜猜……昨天突然离开……见谁去了?该不会……是我们的梁四少吧?” 言罄点点头。 “还真是?”张尧望天,“我说……你不会真的……对梁飞感兴趣了吧?我说的是情感上那种……感兴趣。” “是。”言罄坦率地承认,“我觉得他很特别,很对我的胃口,想要了解他,接近他,这有什么不对么?” “那倒没有……”张尧嘴角抽了抽,“只是我没想到你口味会这么特别……” “是么?”言罄笑了笑,“我倒是一直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张尧失笑:“说的也是,我也一直觉得你会喜欢上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么特别。” 言罄微笑着,带着某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喜悦。 张尧看不得他的冰块脸露出那种表情,低头翻开菜单:“想学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看他吃饭好像很讲究,所以……了解一下吧。” “他们那种从小生活在富贵家庭的人,吃穿住行都是好的,礼节动作都是被教导老师矫正过的,你哪里比得上他们?做你自己就好了。”张尧缓缓翻着菜单,“不过你倒是可以了解一下美食,毕竟……口腹之欲可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一个话题。” 言罄撇了撇嘴:“真讲究。” 张尧不赞同道:“人生短短数十载,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你啊,还是活得太糙了。” 言罄挑眉,没有回应。 张尧怒其不争地摇头:“啧啧,梁四少一看就是特别细致的人,真不敢想象你俩要是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你觉得我追不到他?” “言董,虽然我是你的朋友,我依然要说一句,梁飞所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而已。”张尧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你追求他这件事,也绝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浪漫追求而已。你俩的身份、职业、经历、三观甚至背后代表的家庭,都会成为你们沟通过程中的阻碍,这些并非有意识的,而是几十年深入骨髓的,你们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言罄:“你是想提醒我注意梁家?” “你是会注意梁家的人吗?”张尧嗤笑,“我是提醒你,一旦你对梁四少的心思被人发现了,梁家就会注意到你。” 言罄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言董,虽然梁家现在式微了,他依然是s级大家族之一,有着深厚的根基和无尽的财富。虽然表面上看梁四少不搀和梁家的事,但……有些事情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你忘了梁家在给他物色适龄女青年的事了?” 闻言,言罄微微皱眉。 他与梁飞聊天时对方曾说对家里的安排并不反感,如果梁家真的给他找到了一位合适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拒绝父母的要求。 张尧轻轻敲桌子,无奈道:“那个其实不算太重要,你忘了梁四少在哪儿工作吗?失踪几个月是常事哎,你受得了?” 言罄再次沉默。 张尧不忍再打击他,留给他空间让他思考,招手喊来服务员,把菜点了。 服务员离开后,张尧才有条不紊地告诉他点了几道菜,有什么门道,哪种做法有什么特点……做起了美食达人。 言罄听了一半,忽然道:“我遇见他很多次了。” 张尧:“所以?” 言罄慢条斯理地喝着餐前酒,淡淡道:“所以和那些不知道哪个家族的未婚女子比起来,我见他的次数已经够多了。联晟和特殊调查处还有合作,我相信我们日后的碰面机会将会更多。相比而言,我的胜算比较大吧?” 张尧却摇头笑道:“不是这么算的哥们,你想让一个人喜欢你,首先得进入他的世界。有些人,即使你天天见,也不见得能进了他心里。” 言罄道:“我自认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张尧莫名:“所以?” “特别的人引人注目。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我不太讨人喜欢,但我想在梁飞面前,我的印象不会太差。”言罄举杯,“好感是需要积累的,我相信自己会成为他遇见过的所有特别的人里,最让他心动的那个。” 张尧哈哈一笑:“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可是特七处的人,见过的人哪个不特别?让他心动的,未必就是你。要打赌吗?” “我不拿这种事打赌。”言罄一本正经道,“我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件事。” “搞得跟科学研究似的……你对公司的事儿也能这么上心就好了。”张尧吐槽着,“总把事情丢给我处理算怎么回事?” “你好歹也是联晟的总经理,处理日常事务是你的工作。” “我只想专心搞研究。” “你可以想,但我不准。” “……资本家!” “过誉。” “……靠!” “餐桌上不要讲脏话,注意仪态。” “……” 一顿饭吃下来,言罄学了不少东西,张尧被气个半死,丢下他埋单就先行离开回公司加班去了。 言罄左右无事,开着车子沿着路边兜风,一路开到日落之塔。 夜晚的日落之塔褪去了白天的恢弘壮丽,在霓虹的映衬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游人渐少,塔下三三两两站着卖东西的小贩,机智的人捧着各色花束,迎着塔内来往的人叫卖。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总是乐意花点小钱讨同伴的欢心。 海棠、月季、春梅在灯光下泛着蓝绿色的光,显得毫不真实,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证实了它们的存在。 言罄打开车窗看着周围往来的人,脑袋放空,静静地在座位上坐着。 不一会儿,有个眼尖的小姑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过来,笑嘻嘻地问他:“先生在等人吗?要不要买一束玫瑰花?” 言罄的车里没开灯,俊朗的五官掩在车里有种生人勿近的冷。 他沉沉开口:“不等人,不买。” 小姑娘一点没被吓到,继续游说:“买一束吧先生,你停车在这里不等人,也一定在期待什么,说不定就偶遇了你喜欢的人。买一束花吧!” 言罄微微抬手,看着小姑娘灵动的大眼睛,顿了顿,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除了红玫瑰还有什么花?” “先生想送给什么样的人?” 言罄想了想,缓缓道:“矛盾、危险、诱人。” 小姑娘笑了笑,从花束里取出最鲜艳的一朵:“那还是红玫瑰吧,小心,带刺的哟!” 言罄从她手里接过来,果然不小心被茎上的刺扎了一下。 小姑娘咯咯咯地笑:“提醒你了哟。” 言罄失笑:“多少钱?” 小姑娘忽然凑近,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笑眯眯道:“帅哥哟,那我不要钱,你亲我一下。” 言罄眨了眨眼,从钱包里拿出20块塞到她的玫瑰花束里:“不用找了。” 小姑娘不高兴地嘟嘴:“真没意思。” 说完扭头跑了。 言罄失笑,手里捏着玫瑰,不太能想象这朵花捏在梁飞手里会是什么样子。 夜色渐深,他将花放在副驾驶席上,开车回家。 那支鲜艳的红玫瑰被他插在了卧室床头柜的笔筒里,随意放置着,却又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第12章 与特七处的合作项目刚开展不久,联晟就出了件大事。 联晟目前虽然挂着新兴科技集团的名,但主要的利润项目仍然在机械零件与软件开发这两块,尤其是机械零件,是联晟在工业领域最重要的基础业务。联晟的机械零件不论从设计还是性能上来说都具有较大的竞争力,价格虽然比其他机械公司略高一些,但安全性高损耗低使用年限长令它成为业内炙手可热的产品。 这次出事,就与联晟售出的一批机械零件有关。 联晟除了设计制作一些基础机械零件外,还会根据客户的要求定制一些特殊的机械零件。因为联晟有特殊的材料进货渠道,所以许多特殊零件只有联晟可以制作。 两年前,一家名为“东合光启”的机械厂向联晟定制了一批特殊零件,由于订单较大,需求量多,材料稀少,工艺复杂,这批货在打样了六批样品后才成功制作出来,于四个月前,成功交付。 东合光启验收后签字,并付掉了尾款。 这项合作按理说到此为止了。 然而就在最近,东合光启的人忽然向联晟的售后投诉,说他们的零件有问题,希望他们派人过去维修处理。当初联晟与东合光启签订的合约里,并不包括零件在后续使用过程中的维修,因为零件只是零件,并不是机器,只有损耗,没有维修空间。但由于材料特殊,对方在安装入机器后没有专人进行处理,所以只能求助于联晟。 这批零件是张尧的科研小组做出来的,经过反复试验,并没有问题。联晟怀疑对方是在推卸责任,与对方沟通多次未果后,不得不出差一趟。张尧忙于防弹衣的研究走不开,只能给言罄派了两个律师一个工程师陪同协助。 东合光启坐落于西廊城北部,西廊城是位于联邦东北部的一座工业城市,完全工业化现代化,不仅工业发达,环保企业数量与污染处理技术在联邦也首屈一指。西廊城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但市内空气清新,道路干净,交通便利,到处都是可再生能源处理中心和绿色回收垃圾箱。 言罄刚下飞行器时便对这个“保护环境十佳城市之一”的地方心生好感,但一想到这些新鲜空气都是经化学过滤的就有些莫名遗憾。律师和工程师显然比他更能适应这种环境,镇定自若地跟在他身后,保持恰当的沉默与服从。 东合光启的总经理宋源负责接待他们,在飞行轨道接到贵宾后,主动提出为他们安排住宿。 言罄拒绝道:“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住宿不急。” “好的。”宋源微笑着表示,“那就请言董和我一起去项目部吧,我们把有问题的零件集中放在那里了。不过我们公司的项目部与总公司不在一处,位置有些偏,可能要请各位与我们一同搭乘飞行器过去了。” “没关系。”言罄道,“一起过去看看。” 说完他对身后的人道:“何律师跟着我,王律师和卢工搭我的飞行器跟着。” “好的言董。” 言罄带着何律师一起登上了东合光启负责接待的飞行器,宋源与他们坐在一起,主动为他们说明了这次事故的详细内容。 东合光启定制这批零件是为了改造一批飞行器的发动机,起初这批零件与发动机融合良好,运行起来十分顺畅,完全达到了预想中的效果。然而就在半个月前,那批被改造过的发动机忽然大面积发热,在启动后不到十分钟内就达到高温限额,发生了爆炸。 东合光启紧急停止发动机运行,发现是这批零件出了问题,但他们不知道如何维修,所以紧急联系联晟的人过来帮忙。 “发热?不可能啊。”言罄皱眉,“张尧他们做过上百次实验,零件的耐热性和耐压性比市面上的所有类似产品都好,而且不易变形,你确定是我们的零件出了问题?” 宋源苦笑:“这么大一笔单子,我怎么敢和您开玩笑?” 言罄抚着额头,沉声道:“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好。”宋源点点头,关切地表示,“要喝咖啡吗?我再为两位去沏一壶咖啡,这儿的咖啡很不错。” “好的,谢谢。” “不客气。” 宋源很快沏好了咖啡,如他所说,这里的咖啡的确与众不同,浓醇可口,香气逼人,何律师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反倒是言罄对咖啡没什么兴趣,喝不出好坏,意思着喝了两口便没有再碰。 张尧总说他没品位,喝个咖啡都喝不出好坏,只知道喝白水。言罄对此不置可否,要不是工作需要,他对咖啡一向敬谢不敏。 到了目的地,宋源带他们下了飞行器,向后看了一眼,惊讶道:“咦?王律师他们没跟上来吗?” 言罄下意识瞥了他一眼,隐约觉得不对,迅速给王律师他们发了条通讯留言询问情况。 宋源主动问:“言董,需要等他们追上来再一起进厂吗?” “不用了,他们的飞行器上有追踪系统,一会儿就跟上来了,我们先进去吧。” “好的,请。” 宋源协同几个助理带他们走进项目部的厂房,主动介绍道:“这里是我们进行机械改造的工厂,我们从其他公司买来各种零件,在这里进行加工改造,做成更大的机械部件,比如发电机、变压器、涡轮、抽风机……再转卖给其他公司。我们也有自己的零件生产部,但某些特殊零件还是没办法自主设计制作,所以联晟真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在他介绍的过程中,言罄一直环顾四周,观察着这个工厂。 这里看上去建了多年,太阳能转换器已经蒙了灰,墙体至少有半年没有进行清洗,厂区的绿化很少,各项设施都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正如宋源所说,这里是一个零件升级改造的工厂,透过一些半开的门能看到里面露出的发动机、变压器等部件,唯一比较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工厂,竟然……没有一点噪音。 “已经到了,我们要看的地方。”宋源微笑着向他们展示面前的一间厂房,“两位请。” 言罄一边缓步朝前走一边问:“宋总,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吧?你们的员工今天都放假了吗?” “啊,当然不是。”宋源礼貌地表示,“这里是一家废弃的工厂,没有人来上班的。” 何律师一愣:“什么意思?” 宋源退后两步,冷下脸来:“两位,路我已经带到了,剩下的,请自求多福吧。” 话音刚落,宋源等人齐齐向门外跑去,沉闷的金属启动声响起,言罄抬头一看,便见巨大的金属门轰然落下。 他奋力向前跑去,然而速度太慢,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属门将他们和宋源等人隔绝在大门内外。 咚! 言罄狠狠敲向金属门:“该死的,中计了!” 何律师还未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追上来,惊慌道:“言董,这……这是怎么回事?” 言罄冷声道:“我们被人设计了。” “啊?这……”何律师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头晕,扶着门渐渐倒下,“头……头晕……” 不到片刻,便彻底昏死过去。 言罄上前查看,想起什么,低骂:“那壶咖啡……” 何律师没死,只是昏迷,而他迟迟没有收到王律师的回复,恐怕那架飞行器也被宋源的人做了手脚。 言罄没料到自己远程出个差,竟然能撞到这种小概率事件。 暗算他的人很多,可是竟然借项目失误来给自己下套,对方绝对准备充足。 思及此,言罄不得不重新思考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手脚,而他被宋源关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他说“自求多福”又指的是什么?宋源到底是什么人? 言罄四处翻看,这间厂房空置了许久,但标志并未撤去,的确是东合光启的资产,可是这家公司不是依然在运营吗,怎么会有废弃的厂房?搞什么鬼? 他从厂房里翻出一些废弃的小零件,重新来到厂房大门前,想办法从里面重新设置了开关触动方式,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打开了金属门。 然而阳光洒入的前一秒,一道阴影忽而闪现,言罄来不及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鼻腔吸入了刺鼻的味道,顿时陷入了黑暗,耳边模糊地听到人说:“抓到了……” 抓到了?谁在抓他? 另一边,梁飞正在办公室优哉游哉地听着古典乐看着无声灾难片,桌前摆着刚从冰箱取出来的冰牛奶,享受他难得清闲的办公室工作时光。灾难片正演到地球毁灭的关键处,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梁飞埋头捶桌:“谁?!” “报告梁工,是我,王晖。” “进来。”梁飞木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属下,问,“什么事?” 王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一板一眼道:“报告梁工,接到一项紧急任务,需要您立刻处理。” 梁飞迅速浏览了一遍文件中的内容,问道:“西廊城?你确定线索在那儿能找到?” “确定。” “那还等什么?”梁飞啪地一声合上文件,拿起桌上的冰牛奶一口闷了,豪迈道,“调集人手,立刻出发!” “是!” “哦对了,言罄这段时间干嘛呢?” “啊?联晟的言董?” “嗯。” “在忙联晟的事儿吧……他是董事长啊,很忙的。” “那就好。”梁飞松了口气,嘀咕道,“可别再碰到他了,最近碰到这尊神的几率有点大,总觉得遇见他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梁工,我们是去西廊城,离首都远着呢。” 可不是么,就算偶遇,也不能跨域空间的距离吧? 梁飞大手一挥:“走!” 第13章 言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间废弃厂房的一个小角落,大概是废料间之类的地方,机油味儿和金属味儿浓重,小小的房间里阴森森的。他的手脚都被绑得牢牢的,嘴巴也拿胶布贴好了,他的四肢被绑在大型机械上,打了牢固的结,并且无法挣开——他可挪不动那些重达几百斤的机械。 他侧耳倾听,四周好像没人。 他尝试着动了动,发出声响,想引来抓他的人。 过了会儿,没人进来,但门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对方有好几个人,好像发生了争吵,言罄仔细听着。 “东合光启的人不见了!妈的!” “厂子全空了,人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里面那个不是东合光启的人吗?” “你是不是傻,里面那个是联晟的大老板!” “艹!就是他坑了我们!妈的,杀了他!” 言罄皱眉:东合光启的人哪儿去了?外面那些人是谁?既然知道自己是联晟的大老板,听语气是有过节,可有什么过节? 门被打开,四五个粗莽壮汉涌入,领头的男人戴着墨镜,春末的天气已经穿上了短袖t恤,宽大的休闲裤上挂着一柄匕首一把枪,黑黝黝的皮肤看上去颇为慑人。他在言罄面前站定,低着头厉声问:“你是言罄?联晟的董事长?” 言罄盯着他,点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言罄摇头。 “这是哪儿你知道吗?” 言罄犹豫了一下,摇头。 那人看他点头摇头十分不耐烦,对一旁的人说:“真费劲,把他嘴上胶布拆了!” 有人上前将他嘴上的胶布拆了,言罄脸上一痛,嘶了声,重新看向面前的人,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合光启的人呢?” “你不知道?”戴墨镜的男人呵呵一笑,道,“看来你也被蒙在鼓里,那我就直说了。我们之前向东合光启定了一批特殊机械零件,一个月前发现零件出了问题,把机器给炸了,出了人命。我们找东合光启的人算账,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居然说零件不是他们产的!” 言罄听完,已经猜到大概情况,立即道:“他们用你们的订单委托联晟制作,高价转卖给你们?” “没错!”那人怪笑一声,声音变得十分狠辣,“既然他们的人跑了,我就只能找你算账了!” 言罄并未受到威胁,逻辑清晰地说:“那批零件在联晟经过数十次实验,每一个零件出厂时都通过了质量认证,不可能有问题。你确定你们收到的零件是联晟出厂的吗?” 那人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联晟售后部门收到他们的求助时就觉得有问题,我们的零件一向以高质量低损耗出名,不可能成批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所以这次我来西廊城出差也是想确认零件是否为联晟出厂的正品。但到这里后……我的律师和工程师被他们支开了,而带路的宋源把我留在这里失踪了,紧接着你们又出现……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你们联合东合光启给我下的套。” “你少污蔑人!”方才帮他撕胶带的人怒道,“出事的是我们!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 “机器爆炸出人命……”言罄回忆着早上在飞行器上看到的新闻,挑眉道,“你们是寰宇的人?” 寰宇是一家以出售大型机械、高新节能产品、化学污染处理业务为主的工业公司,在西廊城的工业公司可以排行前三。大约一个月前,他们公司出售的一批智能光感分析器在工作时忽然发生了爆炸,当时分析器正在一栋建设中的大楼进行光感测试分析,负责测试记录的三名员工、附近的十名工作人员以及路过大楼的两名路人受到爆炸波及,9死3重伤3轻伤,地下管道破裂,污水泄露,造成重大伤亡和污染,震惊联盟。 虽然与宋源编造的谎言有出入,但爆炸事件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看来,寰宇这批智能光感分析器里使用了东合光启提供的一批零件,但这批零件是否来自联晟可就存疑了。 “既然言董知道,我们也不废话了,你们的零件出了问题……” 言罄打断他:“现在并不能确定是我们的零件出了问题,寰宇并没有直接和联晟合作,东合光启是否在中间过程替换了零件我们也不得而知,你们把责任怪在联晟头上未免太过武断。” “那你把东合光启的人交出来啊!” “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不是认识宋源吗?他就是东合光启的总经理!” “宋源?就是他陷害的我……你们来之前难道没有看到他吗?” “当然没……” 正说着,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人,焦急道:“大哥,出事了!” 戴墨镜的人立刻回头,厉声道:“出什么事?!” “那个……警……不对……特……不对……总之!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把我们的人都抓了,马上……马上就追过来了!” “什么情况?” 报信的人小声道:“我……我觉得……他们好像是为……爆炸的事儿来抓人的……” “寰宇在出事后股价暴跌,已经濒临破产,传闻寰宇的人心早就散了,连危机公关都懒得做……”言罄不疾不徐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这么急着找东合光启的人,恐怕不止是找替罪羊这么简单吧?” “替罪羊?我们是在找真正的凶手!”戴墨镜的人恶狠狠道,“要不是零件出了问题,寰宇的机器也不会出事!既然找不到东合光启的人,言董,那就委屈你了!来人!把他绑好带出去!” 言罄冷声道:“你们拿到零件后没有进行质检吗?安装到机器里难道没有进行试验测试吗?出了事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这种事让律师跟你们扯去吧!现在,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几个人上前来将言罄抓起来,言罄想趁机挣脱,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且身怀武艺,他没法轻举妄动,只能被动跟着他们走。 众人一出门,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冷面黑衣人拦住了。 双方对峙,言罄被当作人质拖到最前面。 他一看对方的打扮,忽然觉得有点眼熟,紧接着就听到那群人的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调子:“干什么呢?抓人啊!” 通讯器的主人干咳一声,对着通讯器道:“梁工,那个……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那个……对方有人质。” “救人质和抓人有什么冲突?这点事都干不好?” “那个……人质……是言罄。” “……” 通讯器传来长达一分钟的沉默,然后重新响起,懒洋洋的调子没了,变得无比严肃:“你说人质是谁?” “言罄——联晟的董事长,言董。”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低骂,言罄听得眉头一跳,不到10秒,一身标准特工打扮的梁飞拨开人群站出来,黑色风衣搭配着同色墨镜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抬起下巴看着他,问:“言董,怎么回事?” 言罄没料到自己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梁飞面前,表情很不好,沉着脸道:“这事比较复杂,简单来说,联晟被迫要背锅,我遭人暗算。” “联晟事儿真多。”梁飞意味不明地冷嘲一声,又上下打量着他,补充道,“你事儿也不少。” “……”言罄无奈,他也不想的。 梁飞别过目光,看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乖乖投降呢,还是被我们打一顿再投降?” 那人争辩:“不关我们的事,零件是联晟出的!” “谁因为这破事儿找你啊……”梁飞翻白眼,“这事不归我们管,我们找你有别的事。” 那人一懵:“不为这个?那……” “你们老大呢?厂房空了,人去哪儿了?” 那人:“……” 言罄好心提醒:“他们不是东合光启的人。” 梁飞诧异:“那你们跑人家地盘来干嘛?” 那人艰难道:“这事比较复杂……” “啧……净给我捣乱。”梁飞向后看去,对自己的属下说,“还傻站着干嘛啊?动手啊!三分钟结束,做不到扣工资!” 话音刚落,身后人一哄而上,寰宇的乌合之众哪里是特七处的对手,不到三分钟就被全数缉拿,而言罄保持着被绑的姿势站在原地,盯着梁飞看。 梁飞原地转了几圈,心烦地挠头。这世上总有一种人,阴差阳错避无可避。半晌,他颓然叹了口气,摘下墨镜,走到言罄面前,道:“言董,这是我救你第二次了吧?” 言罄无言以对。 梁飞起了调戏他的心思,眯着眼笑:“来,说声谢谢梁哥。” 他比言罄小好几岁,偏要占这嘴上便宜。 言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十分意味深长。 梁飞被他这眼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后脊发凉的感觉再次出现,忍不住怂道:“那……那个……我开玩笑……你说声谢谢就行。” 言罄忽然低下头凑过来,梁飞下意识出拳过去,却被言罄牢牢握住胳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嘴唇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低声道:“谢谢。” 梁飞:“……” 身后忙着押人的属下们“哇哦”不断,齐齐哄笑。 梁飞怒瞪言罄。 特么的他居然被调戏了!被一个男人调戏了!被一个男人当着属下的面调戏了!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无耻!流氓!不要脸! 然而这只是他内心的吐槽,碍于形象他不敢说出来。 言罄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不仅拦住了他的拳头,还有余力拍拍他的肩膀:“谢礼而已,不要激动。”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激动了!我是在愤怒好吗?愤怒! 言罄挑眉:“再看我就亲……” 梁飞果断转身大步走开,恶声恶气道:“收队!” 言罄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主动向特七处的人点头致意。 众人闷笑着回应,碍于梁飞的情面不敢做得太明显。 第14章 梁飞黑着脸进了飞行器,不一会儿身边多了个人,他看过去,冷下脸:“谁让你上来的?” 言罄:“我不是被你们解救的人质吗?不帮忙把我送回去?” “你是个成年人,是联晟的董事长,自己不能回去吗?” “能。”言罄看着他,“可是自己回去好无聊。” “和我回去就不无聊?” “有你怎么会无聊?” “……”梁飞!居然!脸红了!他仰头长叹,“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言罄笑了笑,缓缓道:“我只是想知道东合光启怎么会在特七处的任务名单上。联晟被这个公司阴了,我总要查清楚怎么回事。” 梁飞靠着椅背,抬眼看他:“你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言罄将事情始末向他简单复述了一遍,总结道:“东合光启的人一定换了货,我们的零件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我怀疑他们私吞了这批零件卖给其他人。” “像他们的作风。”梁飞摸着下巴思索着,“他们把你们引过来明显是要联晟背锅,转移注意力。这么大一个公司,名下还有若干厂房,居然就这么跑了?呵呵……手脚倒是利索。” 言罄问他:“特七处又找东合光启做什么?” “当然是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保密任务。” “……” 言罄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无形的压迫感让梁飞扭过头去,咬牙道:“你不是特七处的人,不能告诉你。” “如果我可以帮忙呢?” 梁飞回过头来看他,诧异:“你?你能帮什么忙?” “我认识东合光启的人。”言罄缓缓道,“你们想抓人,我可以提供线索。” 梁飞嗤笑:“你自己都被下套了,还提供鬼的线索。” “他们以为我被寰宇的人抓了,如果……我正常出现呢?” “他们会以为计划有变……”梁飞沉吟道,“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确认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只要有人调查,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人揪出来!” 言罄点点头。 梁飞跳下飞行器,把几个属下召集到一起开了个短会。 目前他们抓的这几个人只是寰宇派来的小喽啰,寰宇的人还在张罗破产事宜,如果这几个人没能把言罄推出去背锅,那寰宇的破产将成定局。而东合光启和联晟即使被揭发,寰宇也没有证据。现在东合光启显然做足了准备外逃,想抓人恐怕不容易。 言罄的确是很好的一步棋,用得好,不仅可以抓到人,还可以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当然,那就是特七处的任务了。 商讨过后,梁飞做了决定,重新回到飞行器里对言罄说:“协助任务可以,先把保密协议签了。” 说着,他便从通讯器中调出特殊调查处的保密协议,让言罄进行语音及电子烙印。 言罄不得不将保密协议全部口述一遍,再用自己的电子章进行签名烙印。 其他飞行器已经陆续离开,梁飞带着言罄下去,搭乘一辆黑色越野朝厂房外开去。路上,梁飞向言罄简述了他们的任务。 特七处目前在调查一起军用零件私售案。他们发现,有人避开了军部和政府的耳目,在私底下贩售军用零件。这批军用零件的保密等级颇高,连梁飞这种特殊调查处的特工也很难搞到——要知道,以他这些年在特七处私吞的收藏来看,只要他感兴趣的、见过的、使用过的宝贝,他很少有弄不到手的——虽然最后总被他那个不要脸的大哥给打劫走。 这批军用零件的适用范围依然在保密范围,特七处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找出贩售这批零件的幕后老板,并调查零件是从哪里流向市场,卖给了谁,拿去做什么了。 特七处目前的调查进度卡在刚开头,他们只知道东合光启的人与这项任务有关,梁飞临时接到紧急通知,直接来西廊城抓人,没想到却撞上来进行售后调查的言罄。 梁飞顿觉信息搜集失误,要是早知道东合光启竟然还牵扯到一件商业丑闻里,他绝不会如此干脆地出来执行任务。如今特七处的处长即将换届,目前的老大神龙见首不见尾,下达命令的大多是特殊调查处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他那个不要脸的大哥。 梁飞的大哥梁蒙如今手握特殊调查处管理大权,然而资历尚浅的他并不能顺利地领导偌大一个机构,即使有唐齐这样的狠角色从旁协助,特殊调查处的风起云涌也够他那个性情暴躁的大哥喝一壶。也许是仗着一家亲,梁蒙对别人还假以辞色,唯独碰上自己亲弟弟,那可是死命压榨,一点儿不心疼。 若是换了别人,梁飞早就破口大骂消极怠工,然而这可是自己亲哥啊!破口大骂是照样有的,消极怠工可就不敢了——谁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那个凶残的大嫂唐齐会不会把枪指他脑门上逼他就范?老实讲,虽然当初大哥和家里闹翻的时候自己有点怂吧,躲老远去了,可也没对自己大哥落井下石啊,为什么到头来苦逼的还是他? 一想到梁蒙,梁飞就一口血。这任务不用想,铁定是梁蒙找别人搞不定,砸自己头上了。梁蒙保密工作做得好,特殊调查处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俩是亲兄弟,所以梁飞虽然很想给自己大哥扎小人,可该做的工作还得做。 言罄其实并不信他的话,至少梁飞说不知道那批军用零件干嘛的,言罄就不信。以梁飞的奸诈程度,要是搞不清这个,绝不会轻易接手这项任务。但梁飞毕竟是特七处的人,能把任务透给他三分已是仁至义尽。 梁飞不关心联晟那批特殊零件的事,言罄也不关心军用零件的流向。 两人现在的共同目标是找到东合光启的负责人,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露过一次面的宋源。 梁飞一边开车一边问:“你说的那个宋源,长什么样?” 言罄想了想,道:“你有没有画板?” “……”梁飞一脸见鬼的表情,“你还会画画?” 言罄理所当然:“做设计的,当然会画画,基本的素描还是可以见人的。” 梁飞心想你擅长的不是软件设计吗?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抽出个电子板交给他:“侧面有电子笔,画吧。” 言罄接过来,双腿交叠,将电子板架在腿上,拿着笔开始画画。 梁飞瞅了两眼,起笔的姿势倒是像模像样,不知道画出来什么德行。 他路上和属下联系了几次,决定暂时将抓到的这批人带回去审问,而他和几个组员留在西廊城追踪东合光启的线索。属下一听就自觉询问:“梁工,订酒店么?” “嗯。”梁飞应道,“直接划我账。” 这意思就是定最好的酒店了。 属下想起他旁边还带着言罄,便问:“那言董……” 言罄头也不抬:“一起。” 梁飞:“……” 言罄继续说:“划梁工的账。” “……”梁飞大怒,“凭什么!” 言罄抬起头,笑道:“我是不介意你一起划我的账,但我怕你害羞。” 梁飞:“我害羞个毛?” 言罄瞟了一眼他的通讯器,似笑非笑道:“我怕你属下误会我们有不正当关系,当然,这个我也是不介意的,但是我怕你害羞……” “滚滚滚!谁和你有不正当关系!”梁飞薄怒上脸,“付个房钱而已!怎么就扯上这些有的没的了!” “因为我打算和你住一间。”言罄笑吟吟道,“别人恐怕会误会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所以我慷慨地给你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通讯器那头的属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老实讲,以言罄和梁飞的体格,这个设想竟然毫无违和感。梁飞一口血哽在嗓子里,仰天长叹,“都住一起了,谁包养谁有个鬼的区别啊!我特么地不想和你住一起啊!” “哦?你确定?”言罄将电子板抬起来,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展现在眼前,“我可不认为一个陌生阔少孤身出现在高级酒店是一件寻常的事。” 梁飞接过电子板,果断开启扫描,进行系统人口配对,漫不经心地反问:“怎么不寻常了?” “你如果想隐藏身份,肯定会以便装出行,我敢说你的便装里绝对没有便宜货,所以最可能选择的角色就是阔少。而西廊城是一个工业城市,旅游业和餐饮业并不发达,来这里住酒店的大多是商客,商客来谈合作,极少有单独出行的,你即使想冒充成一个企业的富二代来谈工作,也绝不会连个助理都不带,即使不带助理,你身边也不应该连个作陪的女伴或者男伴都没有。” 言罄一番推测,让梁飞抬起了头。 “所以,你要么装成我的助理,要么装成我的男伴。”言罄微微凑近,朝他吹气,“宋源亲自接待过我,所以知道我身边并没有带助理,恐怕梁工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梁飞木然推开他的脸,将电子板挡在两人中央,微笑道:“言董提醒我了,作为一个阔少,来谈生意怎么能不带助理呢?言董就委屈一下,假装成我助理好了,我想以您的聪明才智,假扮一个助理绰绰有余。” 言罄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他俩都低调,可有心人纵然查不出梁飞的身份,想查他言罄的身份还是轻而易举的,到时候说他是梁飞的助理,酒店前台恐怕都不信。 第15章 宋源身形微胖,但五官和气,很容易令人觉得亲近,可梁飞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人,知道越是看上去面善的,反而越可能是个反社会。他在人口数据库里没找到合适的配对,猜测宋源一定做了整形手术,并且没有在户籍系统进行形象更新。他想了想,暂时放弃了系统比对这条路。 言罄提出可以根据指纹查找,梁飞却摇头:“以他们的谨慎程度,不会留下这种证据的。” 他说得在理,言罄便没有再问。 两人去酒店前,梁飞让言罄开一阵车,自己钻到后座换衣服。他想起言罄上次偷吻他的事,心里有疙瘩,升起了隔板。 言罄在驾驶席慢悠悠道:“你害羞?” 梁飞嗤笑一声,在后座说:“我怕你害羞。” 言罄哑然失笑,没有再逗他。 隔板降下,梁飞已经换好了衣服,墨绿色的丝绸衬衫搭配铁灰色的西装外套,口袋里塞着一枚手绢,钻石袖扣在车里也依然显眼。梁飞理了理头发,将墨镜一抬,皮鞋一换,翘着腿坐在后座,咧嘴笑道:“如何?” 言罄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沉沉笑道:“梁四少一表人才,怪不得在下一见钟情。” “……”梁飞笑容垮下来,哼哼道,“一见钟情个屁。” 他最后悔自己走错了路,惹上这么尊大佛。 西廊城是工业城市,往来商客甚多,所以城市中坐落着上千家大大小小的酒店,以商务酒店居多。梁飞定的,便是一家高级商务酒店,规格颇高,两人进入酒店时,有门童主动为梁飞打开车门,梁飞戴着墨镜长腿一跨,单腿插兜站着,面容冷淡。 言罄将车钥匙交给门童,侧头看向梁飞:“房间号?” 梁飞朝门童勾了勾手指。 门童走过去,梁飞抬手在他手腕上的检测仪上轻轻点了一下,指纹一扫,金光闪闪的“s”便显示在屏幕中。 门童低头看了眼,立刻伸手道:“两位里面请。” 言罄有些茫然地跟了上去,然而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他并没有让其他人看出他的不安。 门童却在二人进门后略感慨地收回了目光:没想到这位司机相貌堂堂,竟然被阔少包养了…… 只能怪言罄刚成为s级公民,对自己的特殊权利并不熟悉。他以前是d级公民,入住高级酒店如果需要门童停车,需要报出自己预定的房间号,方便门童进行存车手续的办理。虽然有些小酒店会在客人进门后与门童进行沟通,减少客人自报房间的烦恼,但屡次出现的工作失误让越来越多的酒店更加谨慎地对待入门顾客的身份验证。 梁飞没有去前台,一路刷脸刷卡刷指纹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预定好的商务套房7053室。进门后,梁飞提醒他:“把你的身份也一并验证了。” 言罄在玄关处的信息录入仪上将自己的瞳孔、指纹、声音、全身扫描一并录入后,折身进了房间,便见方才还矜贵傲慢的贵公子甩了鞋袜光着脚丫踩在羊毛地毯上,外套和墨镜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装死。 “……”言罄把自己的外套脱掉,换上拖鞋,又捡起他的外套帮忙挂好,才问,“很累?” “心累。”梁飞说了这两个字后便闭了嘴。 特七处破事极多,这件事尤其棘手,偏偏摊在他头上,想想就头疼。 言罄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存车的时候,可以直接刷指纹?” 梁飞诧异地睁开眼,坐了起来:“你不知道?” 言罄老实点头。 梁飞这才想起他之前是d级公民,顿时失笑,回道:“言董,你现在是s级公民了,我建议你读一下s级的公民手册,这对于你迅速融入s级社会很有帮助。” 言罄却皱眉道:“我为什么要融入s级社会?” “咦?” 言罄越过他,在一个沙发上坐下,冷淡道:“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虚荣社会。” “……”梁飞嘴角抽了抽,反问,“你仇富?” “我自己就是有钱人,为什么要仇富?” “哦。”梁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看来你就是单纯没见识。” “……”言罄的眼睛眯了起来,危险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梁飞怂了一秒,正色道:“言罄,s级被称为特权者,某种程度上的确说明了我们拥有比其他等级公民更多的权利,但同时,我们要履行的义务也是普通人不能承受的。法律并不会因为我们的等级身份而对我们有所优待,犯了罪要坐牢,出了错会受罚,甚至一个不恰当的举动,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我们的确拥有很多特权,但是我们也面临着最高级别的约束。” 言罄没听过梁飞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话,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这个青年眼中的慎重与沉稳比他想象中多得多。他缓缓开口:“目前来说,我只领略到你们享受的特权。” 梁飞呿了一声,重新躺倒:“那是你没见识。” “哦?”言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看来梁四少很不喜欢我。” “你?没有吧,我只是不喜欢你狭隘的人生观。”梁飞伸了个懒腰,“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是s级公民,就是一群在幕后操纵国家机器的险恶boss——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本来是的。”言罄道,“不过听说你和你大哥的事后,倒令我改观不少。” 梁飞指着自己:“我?和我大哥?” 言罄点头。 梁飞翻白眼:“s级中俩傻逼,有什么好改观的。” “……”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梁飞沉默片刻,又说:“我哥那是和我爹不对付,我是因为太怂,躲了。” 言罄对梁家的事并不是很了解,便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听说梁飞不喜欢家族里的勾心斗角,才跑去特殊调查处工作的。 “你的确不太像梁家人。”言罄说完,又纠正自己,“也不太像s级公民。” “我怎么觉得自己挺像的啊?”梁飞诧异,“尤其是花钱的时候。” “……”言罄想起这厮在日落之塔的壮举,忍不住牙疼,果然纨绔子弟再怎么精英,花钱的时候依然很纨绔! “行啦,少扯些没用的,你不是被绑架了么?不打算和你公司的人报个平安?”梁飞坐起来,懒洋洋地朝浴室走,“我去泡个澡,你随意。哦对了,卧室是我的!” “为什么?” 梁飞一字一顿道:“因为是、我、花、的、钱!” 言罄其实对这个并不计较,笑着应下了。 他离开后,言罄打开客厅的智能电脑,与张尧联络。他想起随身携带的两位律师和一位工程师,何律师已经被特七处的人救了,顺路送回首都,王律师和卢工却不知被东合光启的人带去了哪里。他让张尧留意一下何律师的行踪,同时找借口安慰一下王律师与卢工的家属。目前绑架事件他并不想声张,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他们的下落。 张尧看他冷静地吩咐工作忍不住炸毛:“言董!你是联晟的老大!你居然抛下整个公司去潇洒,你好无耻!” 言罄隔着屏幕挑眉:“我记得是某人忙于研究才把我推来出差的。” “……”张尧望天,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防弹衣的材料模拟我们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了,目前筛选出三种材料,进行下一步的防弹测试。” “你把这三种材料的阶段实验报告发给我,我抽空看一下。”言罄说完,又问,“公司这几天有什么动静么?” “老大,你刚出差一天而已,公司能有什么事?”张尧说完便听到助理在喊他,急匆匆道,“我有事出去一下,其他事你给我留言,我一会儿路上看。” 还不待言罄回话,张尧已经掐了通讯。 言罄思考片刻,又给秘书处、总经办各发了一封邮件下达工作,让秘书处通知各部门晚些时候将工作报告发到他的邮箱,又让总经办的人协助张尧处理一下卢工等人的家属安抚工作。 他这次留在西廊城帮忙归期不定,若是闹出绑架事件,董事会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目前公司只有张尧坐镇,公司琐事与研究项目都需要张尧操心,估计这段时间张尧又要忙得连轴转。 言罄本不想太麻烦好友,然而目前联晟公司内部局势微妙,有些重要决策他信不过其他人。上次的暗杀事件草草收场,短时间内不能再给某些人可趁之机。 梁飞泡澡出来后就看到言罄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接收传真一边看文件,电脑上的对话窗口和邮箱窗口开了一堆,显然已经忙了许久。他身上衣服没换,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从纸上移到电脑上,手里还拿着笔划着笔记。 “大老板,你都不喝水吗?”梁飞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工作这么认真?赚了多少钱啊?” 言罄抬眼看到他,见他换了酒红色绸缎的睡衣,头上顶着毛巾,水汽蒸腾过后脸色泛着粉,眼神水亮,褪去了平日的机警,变得平易近人了些。他放下文件接过水来,笑道:“不足梁家千分之一,所以得努力啊。” “想追上梁家?”梁飞笑着嘲他,“言董,我家那可是开矿的,能源和宝石,那可是两大宝库,你追得上么?”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梁工应该对我更有信心才是。” “屁,钱才是第一生产力。”梁飞自己从冰箱拿了瓶香槟出来,利落地打开,为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道,“蝇营狗苟,皆为利尔。” 第16章 言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是么?那你呢?” “我?”梁飞拿毛巾揉揉脑袋,扔在一边,笑道,“我有钱,花不完的钱,所以我不为利。” 言罄觉得有趣:“那你求什么?” 梁飞摩挲着下巴,假模假样地表示:“大概是为了追求高尚的人格吧。” 言罄低笑,觉得他真是个少见的怪胎。 梁飞挑眉:“笑什么?言董难不成也和我一样,追求人生和理想?” 言罄站起来为自己倒香槟,摇头道:“不,我比较俗,我只为钱。” 梁飞举杯:“诚恳。” 言罄碰杯:“过奖。” 几杯香槟下肚,言罄才觉得腹内空空,提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梁飞一边开着电视补看之前没看完的灾难片一边头也不回道:“饿,劳烦呼叫服务生送个餐。” “……”言罄问,“不出去吃?” “懒得换衣服。” 言罄诚恳地建议:“梁工,宅在客房里是不会有进展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出去露个脸比较好。” 梁飞不情不愿:“你出去溜达一圈就好了,反正你是主角。” 言罄忍无可忍,直接拿着他衣服站到他与电视中间,木着脸道:“梁工,时间宝贵,我想特七处和联晟都需要我们尽快解决这件事,回去干活。” 梁飞眨了眨眼:“我选择摸鱼。” 言罄微笑:“梁工,我是一个商人,我的时间很宝贵,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梁飞不服气:“浪费了又如何?” 言罄不疾不徐道:“听说你母亲正在为你寻找适龄结婚对象?你觉得我去毛遂自荐如何?” “……”梁飞果断跳了起来,拽过自己衣服怒道,“换换换!出去吃饭!” 他摔门进了卧室,在心里疯狂吐槽:商人了不起啊!商人就可以威胁人啊!妈蛋他要真去梁家毛遂自荐老头子不得气昏过去?! 梁飞真是被他大哥整怕了,带着杀手媳妇大闹梁宅的事不仅给梁敬恒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他这个弟弟也是被坑得无比凄惨。除了梁蒙之外,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现在除了二姐没嫁人,其他都有了家庭,一水的异性恋,他和二姐在家里重压之下,根本不敢带人回家。 梁飞的二姐梁诗晴手里握着梁家一个钻石矿,离家八千里,父母管不到,何况梁夫人不是她亲妈,她更不想搭理。梁飞虽然也一年到头不着家,可现在梁家主母是他亲妈,他的婚姻大事可由不得他自己,父母现在就想给他找个乖顺温柔的大家闺秀,要是言罄真出来搅局,以他爹那个暴脾气,指不定怎么祸害联晟呢。 当然,梁飞对联晟的同情心有限,可现在联晟手里有特七处的订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言罄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屁,言罄怎么可能是真心的?梁四少深深地觉得,言罄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不知道他最怕这种冷着脸特别凶的人么?他爹是一枚,他大哥是一枚,现在又多了个言罄。梁四少觉得自己好命苦,明明在部门里他是枚鬼畜,可碰上这几个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怂呢? 到了酒店大厅,梁飞直接向前台打听附近的高级饭店,言罄黑着一张脸看着他肆无忌惮地挥霍,果真应了梁飞自己说的,有梁家做靠山,他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看什么?我又不找部门报销。”梁飞嘀咕,“花我自己的钱还不行了?” 言罄不硬不软地刺了一句:“你倒挺会享受。” “那是,平时工作已经够苦了,指不定哪天就挂了,能享受的时候当然要及时行乐。”梁飞振振有词,“反正我家有钱,攒着也没什么用。” “……”言罄竟然无法反驳。 梁飞贫嘴完毕,又一本正经道:“你以为那些幕后boss会跑到犄角旮旯的路边摊么?越是高级饭店,消息才越灵通。既然你想露面,选个有名气的高级饭店再好不过了,我向你保证,从你出现在饭店门口的那一刻起,你安全出现在西廊城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商业圈。” 他笑了笑,调侃道:“毕竟言董是大人物。” 言罄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有意无意,只能木着脸随他一起出门。 酒店不远处就是一家本市知名的大饭店,价高味美装修好服务周到,是许多商家选择招待客户的第一选择。步行只需十分钟,梁飞便没有开车。两人一路散步过去,周围全是行色匆匆的商务人群,要么打算去赴宴,要么打算接客户去赴宴,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妆容精致,就连脸上的笑容都露得恰到好处——显得热情而不虚伪。 言罄见多了这种笑,没什么兴致地收回了目光,侧头看去,就见梁飞悠闲地双手插兜,戴着墨镜,笑眯眯地盯着往来的帅哥美女,很有几分以美色解馋的意味——偏偏还不猥琐。 因为戴着墨镜,其他人也发现不了他的偷看行为。 言罄忍不住问:“在看什么?” “这种地方,当然是看帅哥美女!”梁飞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我们部门都是一群糙汉,我需要洗洗眼睛。” 言罄印象中,的确没见过特七处有女员工,忍不住问:“你们部门没有女特工吗?” “当然有!”梁飞撇了撇嘴,“不过一个赛一个忙,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 “我以为你从小到大见惯了美色。” “是见惯了啊,但不代表看够了啊!”梁飞啧啧两声,忍不住说,“其实s级家族的年轻一代都长得不错,毕竟基因摆在那里,不过也有长得丑的,有些从军政财提上来的人本身长相就不好,要么就是很普通,即使和帅哥美女结婚了,生出的孩子大部分长得都一般,基因得传几代才能出落得漂漂亮亮。” 他拍拍言罄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就言董这相貌,这身材,以后再娶个美女,将来生出的孩子一定贼漂亮。” 言罄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脸看,脑子里居然显现出一个长相酷似梁飞的小孩模样来,要是男的,长大了肯定像梁飞,要是女的,长大了肯定像梁夫人……他打住这奇怪的想法,敷衍道:“万一我和男的结婚呢?” 梁飞浑然无觉,随口道:“那也不妨碍要小孩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提取两个人的基因弄出个小孩能有多难?可惜我大哥和他媳妇儿都不喜欢小孩,不然我肯定鼓动他俩生一个去。” 梁蒙不是失踪了么?言罄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状若无意地问起:“他们和你说的?” “这还用说?就梁蒙那个忠犬德行,恨不得把唐齐栓他裤腰带上,哪儿舍得再多出个孩子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梁飞一提起这个就颇为不满,“别说唐齐了,我都嫌他烦。” 听这意思,他与梁蒙的联系还不少,挺密切么,怎么外界都传梁蒙大闹梁家后就失踪了?难道梁飞没把他大哥的行踪告诉家里? 怕再问多了梁飞生疑,言罄扯开话题:“你喜欢小孩啊?” “啊?我?”梁飞指了指自己,“我去,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呢!” 言罄:“……”都是个成年人了好意思么! 梁飞很好意思,捂着脸害羞道:“我是家里老幺,至今还在收红包。” 言罄:“……” 果然不要脸这种特质,跟是不是成年人并没有关系。 到了饭店,梁飞已恢复正常。言罄让他走在前面,两人西装笔挺前后脚进门,服务生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询问他们是否有预定。 “没有。”梁飞环顾四周,找了个人多的地方随手一指,“就坐那儿吧。” “好的,两位请。” 言罄一眼扫过附近的人,却发现有几个颇为眼熟,都是财经杂志里常见的面孔。他对这些尚算熟悉,秘书处天天订阅十几本财经杂志给他看,所以他很快想起这些人的身份来,有几个是工业、科技领域的熟面孔。 他与这些人没打过什么交道,所以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收回目光落座。 梁飞一边打开菜单一边问:“看到熟人了么?” “没。”言罄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好像有几个s级的人,会不会认出你?” “不会。”梁飞很淡定,“我一年到头不在家,更不怎么在社交场合上露面,他们不认识我。” “你也不是完全不去。”言罄道,比如黎家三少的生日会他不就去了? 梁飞却嗤笑一声,道:“我只去几个熟悉的家族里露个面,往往几分钟就撤。他们能认出我才有鬼了。” 这倒也是。 梁飞问他:“有没有忌口的?” “没有。” “那我做主点了?” 言罄求之不得,他最讨厌点菜,有梁飞代劳再好不过。 点了菜,梁飞却摸出个人智脑来玩。 言罄微微皱眉,这么失礼的事可不像一个家教严格的阔少会有的作风,即使是他,也不会在餐桌上置同伴于不顾,低头玩通讯器或智脑。 梁飞看他那表情,顿时笑了:“不高兴?” 言罄喝了口水,淡淡道:“没有。” 梁飞将个人智脑的屏幕转向他:“恭喜言董,网上已经有你现身西廊城的八卦了。” 言罄接过来仔细一看,是一个商业论坛上的新帖子,大概意思是在饭店偶遇联晟集团的董事长,身边似乎带了个小白脸,莫非言董喜欢男人? 论坛里没放照片,以这些人的谨慎程度,不会轻易将地点暴露在网络上,不过既然说是饭店,恐怕就是这层楼的人了。言罄倒是不知道商业论坛上居然有人这么八卦,他板着脸将智脑还了回去,问他:“被人说成小白脸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梁飞稳如泰山,“看见我和你在一块儿就默认我是小白脸,这种满脑子猥琐心思的智障哪儿值得我浪费感情。” 他面上平淡无波,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渗透在他的每一个细胞里,就连他端起水杯的姿势,都优雅得近乎疏离。 让言罄嫉妒又渴慕。 第17章 言罄从小到大,一路拼搏,日子过得不算最苦,却也绝称不上舒适,勾心斗角汲汲营营,随时踩在地狱边缘,所以功成名就的他,即使已经成为s级新贵,仍旧对那些家族庇佑下的纨绔子弟颇有意见。 张尧说他那是偏见,即使是家养的权贵,也有极其凶猛的一面。 言罄不以为然。他接触过的s级至权者,仗着手中的财富与权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操控着整个联邦的局势,这些人控制欲太强,野心太大,高高在上。作为唯一一个可以世袭公民等级的阶级,s级实在太占便宜了。他们的孩子从小什么都拥有,而其他等级的公民拼尽一生可能都摸不到他们的鞋底。 张尧说他这是仇富。 言罄嗤笑,他自己就是有钱人,哪里用得着仇富,他只是对这些天之骄子,打心底里瞧不起罢了。 在家族庇佑下成长起来的人,哪里懂得人间疾苦,哪里懂得珍惜当下? 张尧说他就是羡慕嫉妒恨。 在张尧继续怼他之前,言罄就把张尧扔进实验室干活去了。 不死心的张尧巴在实验室门口鄙视他:“你这是酸葡萄心里!你才见过几个s级公民呀!你小心以后被打脸!” ……于是真的被打脸了。 因为他遇见了梁飞。 这个s级公民中的异类,除了挥金如土这一个令他感到不适的特质外,非常讨他喜欢。 他面对着梁飞时,总能感觉到张尧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那些话。 这些s级公民啊,即使没本事,都敢斜着眼看你——那是他们出身于优渥家庭带来的骄傲,虽然大部分时候叫做目中无人。 “你一直盯着我作什么?”梁飞提醒他,“吃饭啊。” 言罄收回目光,低头笑了笑,觉得这种心情有点要糟糕的趋势。 梁飞不明所以,但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他别问。 两人慢吞吞地吃着饭,言罄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那群商户,忽然,他看到了什么,立刻将目光定在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微微发福,头发很少,穿着剪裁得宜的高级西装,似乎是刚进来,正与几个人握手。 梁飞看了过去,也发现了这个新来的人,问:“你认识?” “冯继,东合光启的采购经理,也是董事之一,当初就是他负责与联晟进行订单洽谈工作的。”言罄留意着与他握手的几个人,暗自将那些人的相貌记在心里,“如果东合光启打定主意将零件问题事故推到联晟头上,这个人一定知道。” “那他肯定认识你咯?” “嗯。” 梁飞思索片刻,提醒他:“别看了,吃饭。” 言罄收回目光,疑惑:“你不调查他?” “当然要调查。”梁飞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但不是现在。” 言罄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只好陪他吃饭。 冯继多次将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却并没有走上前来打招呼。 吃完饭,言罄主动结账。梁飞已经支付了住酒店的钱,他可不想真的占人家便宜。 梁飞也不计较,免费吃饭谁不乐意啊。 他纵容言罄刷卡付账的行为,戴着墨镜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整个大厅,墨镜镜片内层,几百条数据不断飞过,当扫描图像掠过冯继时,梁飞状似不经意地抬了抬眼镜,轻轻按下镜架一侧的小按钮,耳内通讯器立刻传来属下的声音:“任务收到,立即执行。” 梁飞站起身,随言罄一起出门。 冯继的目光随着两人一直走,直到他们消失在大门外,他才向同桌的人致歉,迅速去了卫生间,用通讯器发消息:消息是真的,言罄的确平安出现了,他身边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看上去像言罄带来的男伴。 不一会儿,通讯器收到回复:跟踪试探。 冯继眉头皱起来,立即推脱:宋源的烂摊子,他不收? 回复:他另有任务。 冯继还想再问,那边已经断了通讯。 暗骂一声,冯继关了通讯器。以他当年与言罄为数不多的往来经历来说,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与这个性情莫测手腕高明的男人打交道,偏偏这事落到了他头上……不情不愿地走出去洗了把脸,冯继强迫自己别把脸上的不耐烦表现出来,心里却在骂:东合光启这烂摊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完! 他找人查了查言罄他们住的房间号,并在他们隔壁也定了一间,未免引起言罄怀疑,他暂时没有入住,而是与其他人继续吃饭喝酒,直到半夜,他才借着酒劲踉踉跄跄地回房去。 他盯着7051的房门,却没有进去,而是晃悠着身体,去敲7053的门。 屋内,言罄正在客厅办公,梁飞也在和特七处的同事进行视频会议。听到敲门声,两人同时停下手中的事。 言罄打开房间的监控,看到门外醉醺醺的冯继。 “他居然找过来了?”言罄诧异。 “胆子够大啊。”梁飞笑着哼了一声,“想借着醉酒来试探?聪明。” 言罄站起来:“我去开门。” “先别开门。你把客厅收拾一下,别让他看出来咱俩在办公。” 梁飞迅速地将自己的东西收好藏在沙发垫下,又随手把衬衫脱了,扔在地上,给手里倒了点水,洒在脸上、身上,随手抹了两把,腰带解开,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他朝言罄勾了勾手指:“帅哥,过来在我身上种两颗草莓。” “……”言罄看他忽然变得这么……妖娆,原地不肯动,“你确定?” 梁飞不耐烦:“我都没害羞,你含蓄个屁啊!快点,没听见外面已经在砸门了?” 因为他们一直没应门,冯继已经开始大声拍门了。 言罄眉头一跳,两步跨过去,捞着他的腰朝怀里一扣,扶着他后脑勺便低头吻了下去。舌尖轻而易举撬开梁飞的唇齿,熟练地攻城略地。 梁飞眼睛瞪得溜圆,被占了便宜才想起伸手去推他,气急败坏地低吼:“我让你在我身上种草莓,你亲我干什么!” “做戏当然要做得真。”言罄盯着他湿润的嘴角低笑一声,凑过去舔了舔他嘴角的银丝,又低头在他脖子、肩膀、锁骨、胸膛处啃咬啜吸,片刻便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他的手在梁飞的脊背、腰椎一直摩挲,激起梁飞一身鸡皮疙瘩,一边暗骂言罄大色狼一边抬脚踹开他,怒气冲冲地去开门:“敲什么敲!” 糟了!东西还没收拾!言罄知道梁飞是故意刁难自己,他急中生智,用遥控关了客厅的灯,把桌上的一叠文件扫下来,自己迅速躺在沙发上。 门一打开,冯继便看到一位满脸煞气的帅哥光着上半身瞪着自己,茶色的眼瞳、微红的脸、湿润的嘴唇和身上可疑的痕迹都让他心中隐约的猜测落定,他眯着眼睛,率先开口:“你是谁?!” 梁飞觉得好笑,冷哼一声,骂道:“这话我才要问你呢!矮胖子,你知道你敲了谁的门吗?喝醉了就滚到别处去睡,少来打扰大爷的兴致!” 这语气颇有几分仗势欺人的味道。 矮胖子……冯继涨红了脸,推着他便骂,“这是我的房间!你这个小白脸是什么人?房间里的人呢?妈的,给我出来!” 他一边骂一边要朝里闯,梁飞意思着推拒两下便放他进去了,嘴里却嚷嚷着:“艹,你给老子滚出去!撒什么酒疯!你……” 冯继闯进客厅,却见黑压压的客厅里散落着一些衣服、纸张和半倒的酒瓶、玻璃杯,而沙发上隐隐躺着一个人,听到动静缓缓坐起来,高大的身影自沙发后绕出,低沉的声音颇为不满:“怎么回事?” 言罄绕出来,半敞的衬衫和凌乱的头发令原本冷肃的他陡然多了几分性感,然而他微微俯视的目光仍旧让冯继觉得心尖一颤,他强忍着内心对言罄的忌惮,凑近了仔细打量着言罄的脸,才假装诧异地结巴道:“言……言董?” 言罄也愣了一下,眯起眼回忆片刻,才犹豫道:“冯经理?” “是我是我。”冯继双手伸出去与他握手,嘴里喷着酒气笑呵呵道,“不过我不是东合光启的采购经理啦,你叫我名字就好呵呵……言董怎么也在这里?” 言罄抽出自己的手,冷静道:“这是我的房间。” “咦?”冯继摸出自己的房卡,“这不是7051吗?” 他在黑暗中使劲瞅房卡,演得极其逼真。 梁飞在一旁懒洋洋道:“7051在隔壁。” “啊?是……是吗?”冯继连连后退,不断躬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喝多了,走错房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言罄从地上捡起梁飞的衬衫,快步走过去给他搭在身上,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好似怕被冯继看到似的,主动催促:“冯经理,时间不早了,请。” 这逐客令可是极其鲜明了。冯继一边朝外走一边偷瞄他背后的梁飞。 却见梁飞将头埋在言罄后背,手却从后绕到言罄的前胸,伸出食指打着圈,故意撩拨。 言罄浑身一抖,捉住他作乱的手,板着脸对冯继道:“冯经理?” 冯继连忙快步走出去,主动带上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告辞告辞,不打扰两位了,你们继续……继续……” 言罄正要说什么,梁飞扳过他的脸便凑上去索吻。 两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传来暧昧的轻哼。 冯继连忙叩上门,忍不住感慨:言罄这小情人真心急啊…… 他晃悠着回到7051,打开通讯器报告:“言罄和他的小情人住在7053,我闯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在亲热……” 第18章 对方听完他的报告,问道:“能确定那个陌生男人是他的小情人?” 冯继想起梁飞身上那些暧昧的印记和言罄哑着嗓子欲求不满的语气,肯定道:“绝对是。” “言罄来西廊城出差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这个人,可现在他不仅没被寰宇的人干掉,还平安无事地出现在酒店会小情……”对方思索片刻,“难道说言罄在西廊城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据点?还是说……这个小情人身份特殊,有本事把他救出来?” 冯继想起一身细皮嫩肉的梁飞,嗤笑道:“一个小白脸能有什么本事?也就床上能讨讨欢心。言罄那个人,防备心很重,随时给自己留着退路,说不定真的在西廊城有什么隐藏势力,你们还是在这上头查吧。” “那个小情人的身份也很可疑,你那边留意一下。” “我知道了。”冯继应下,却颇不以为然——一个小白脸,能有什么可疑的? 隔壁7053,梁飞站在墙边戴着窃听器,一只手拿着一个黑色小喇叭牢牢按在墙上,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这是特七处技术组开发出来的听墙角神器,不需要在目标房间安装窃听接收器,就可以凭借收音喇叭隔着厚的墙面将墙面另一侧的声音清晰地收入窃听接收设备中,是梁飞出门必备工具之一。 灯早已打开,言罄已经将文件全部归位,站在沙发边看着光着上半身的梁飞敬业地听墙角,松松垮垮的裤子要掉不掉地悬着,露出黑色内裤边缘,和漂亮的后股曲线。 梁飞的肩膀不宽,蝴蝶骨清晰,腰比一般男人要细几公分,屁股很翘,穿一身黑时格外帅气,就这样半裸着……也十分诱人犯罪。言罄心想,怪不得有那么多男男女女想要拿下梁飞,这家伙不仅家世了得,身材也不错。 他回忆起方才摸上去的细腻触感,猛地想起梁飞作为一个特工竟然一丝伤口都没有,看来那次除痕手术不仅去掉了他手上的伤口和茧,连他身上的伤也全部抹掉了。 言罄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不爽:如果连那些痛苦的伤痕都能轻易抹去,那他留在梁飞身上那点浅浅的印记,恐怕消失得更快吧? 他忍不住凑近,双手差一点就要环住梁飞的腰。 “言董,我提醒你,再往前两公分我就剁了你的手。”梁飞仍旧听着喇叭,语气却十分郑重。 言罄收回手,站在他身后,正经道:“刚才是你主动的。” “我那是演戏。”梁飞收起窃听设备,越过他朝客厅中央走。 “听完了?”言罄跟上去,“有什么消息?” “冯继是受人指使的,他肯定还是东合光启的人。”梁飞打开个人智脑,迅速联络属下,“言董,这几天冯继肯定要来试探咱俩,他以为我是你的情人,还以为你在西廊城有什么隐藏势力在暗中相助,你自己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说完这些,梁飞抱着自己的智脑回了卧室:“我开会,你别闯进来。” “我不能听么?” “国家机密,你级别不够。” “什么级别?” “保密级别。”梁飞砰地一声合上了门。 言罄只好坐回去继续办公。 梁飞提醒了他,目前他一个人留在西廊城,的确十分蹊跷。他紧急联系张尧,询问他联晟在西廊城有没有代理商之类的。 “言董,你就不能让你秘书帮你查一查吗?!哥很忙的啊!”张尧在实验室抓狂,“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他么的在为你加班啊!” 言罄理所当然:“秘书下班了,所以我才问你啊。” “……靠。”张尧迅速打开自己的资料库搜了一下,告诉他,“联晟在西廊城有一个经销商,早年他是联晟的产品部一名副经理,还在年终会议上申请在西廊城设立一个分公司,被你驳回了。” “哦,是他。”言罄立刻想了起来,“他叫……寇军是吧?” “对。”张尧挺诧异,“好几年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 “敢在年终会议上提意见的人毕竟不多。”言罄想起此人,颇有几分赞赏,“他倒是挺有胆识,我不在西廊城开分公司,他就直接过来做经销商。” “当年联晟那情况,开分公司岂不是自毁家门吗?”张尧倒是挺不满,“正需要把权力集中的时候,他申请开分公司,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性格不是问题,他离开联晟后独立做经销商不也做得风生水起么?”言罄道,“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我去,言董居然要屈尊去找叛徒?”张尧坚持认为寇军从联晟出走却又拿联晟挣钱的行为非常过分。 “屈尊个鬼,他如今也是老板了,我和他地位平等。”言罄催促,“你少啰嗦,把他联系方式和他公司资料都发过来。” “我和他又不熟,我怎么会有他公司资料?” 言罄语气危险起来:“张尧你是不是欠打?” “……”张尧扭脖子大喊,“给你找!你是老板你厉害!资本家!” 言罄:“……” 梁飞不知何时出来了,靠着卧室门笑得打跌:“资本家,你这个总经理很有个性嘛!” 言罄闻言挑眉,忍不住挖苦:“我哪里算得上资本家?你们梁家才算吧?” “梁家的确算,我爹我哥我姐都是资本家。”梁飞咧嘴一笑,“可言董现在住在资本家付钱的房子里,是不是也该收一收你的毒舌?” “……”言罄认真道,“抱歉,失言了。” “无所谓,以后我骂你的时候你也别介意就是了。” “……” “所以,想到办法了?”梁飞走过来,盯着屏幕上张尧发过来的联系方式,“寇军,听你俩的意思,这人很有主见?” “非常有主见,而且眼光独到。”言罄给他抽了张椅子请他坐下,继续道,“其实让联晟在西廊城开分公司是个很好的建议,但他提的时机太不合适了。当年联晟集资成立董事会,我手中的权利并不稳固,如果在那时设立西廊分公司,那其他人就会提出在别处也设立分公司。分公司设立是好事,可管理经营需要人吧?每个分公司安插几个他们的人,那我在联晟迟早要被踢下来。” 联晟是特七处的合作对象,梁飞自然也了解过联晟的情况,不过特七处拿到的资料不齐全,梁飞只隐约知道联晟内部情况复杂,言罄和张尧把持着联晟大部分经营管理权,但其他股东似乎一直蠢蠢欲动。 梁飞不欲多问,只说:“那寇军这个人可有些不够聪明。” 言罄摇头道:“只是有点没眼色,脑子却是很够用的。”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对西廊城的情况不熟,不好贸然行动。寇军在这里驻扎多年,一定很了解整个西廊城的工业概况,他既然是联晟的经销商,那关于本地机械零件行业的情况一定非常熟悉,我找他了解一下。” “说得轻松,我怎么觉得他不会给你好脸色呢?”梁飞耸了耸肩膀,“毕竟你曾经拒绝过他的提议。” 言罄却问他:“梁工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被拒绝的人吗?” 这种自我中心控制欲强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被拒绝?梁飞果断摇头。 “所以不论他怎么看待我,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言罄忽然朝他露出个笑来,“我希望你也能记住这一点。” 梁飞汗毛倒竖:“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一点?” “因为我希望以后我对你说什么的时候,你也不要拒绝。” “……你想对我说什么?说什么!”梁飞忍不住内心咆哮,言罄这个大尾巴狼想对他说什么!!!总觉得是很糟糕的要求呢…… 言罄笑而不语。 梁飞想挠墙。 言罄站直身体,说:“我去洗澡,很晚了,休息吧。” 待他进了浴室,梁飞才收回目光,盯着电脑看了半晌,动手把浏览记录和往来文件备份到自己的智脑里。他做这些事十分顺手,耗时较短,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信息员,但对付言罄这种人足够了。他抹掉自己的浏览痕迹,低头看了眼桌面上摊开的文件,谨慎起见,他没有碰任何一张纸,只草草扫过最上面的一些内容,转身钻进了卧室。 特七处的人已经帮他查到了冯继的资料,但宋源的依然一片空白,他们正在对东合光启的部分核心人员进行形体比对,希望能早点找出宋源来。至于联晟这边……特七处也不好入手。联晟是技术部招来的,资格审核也是他们做的,可现在对接的却是梁飞,里面有多少曲折和猫腻梁飞不用想也知道。他和言罄接触了这么多次,也没真正搞明白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飞其实更关心东合光启的老板是谁,但从目前调查到的资料来看,东合光启的法人只是个背锅侠,没什么实权,真正的幕后老板可能是一个s级公民。 一牵扯到s级至权者梁飞就觉得头疼,因为这不仅意味着调查需要谨慎,还表示调查的结果不能轻易示人,否则被对方反咬一口,特七处不仅要承担巨大的责任,还会面临巨大的社会压力。他虽然自己是个至权者,却深刻地明白一旦至权者作恶,整个国家会陷入多么可怕的漩涡中去。 这种时候他由衷地喜欢梁蒙,虽然他这个大哥叛逆又耿直,但本性善良正直,永远不会让他真正为难。 第19章 言罄在沙发睡了一夜,第二天却比梁飞醒得晚。 “冯继什么时候出去的?”梁飞朝通讯器另一头问着,手里还拿着剃须刀刮胡子。 言罄听着动静,把手里看了一半的资料收起来。昨晚张尧凌晨2点多才把寇军的资料找好发过来,言罄看他黑眼圈越来越重,让他赶紧去睡,张尧把他骂了一顿扭头继续去干活,势必要通宵把手头的实验做完。 言罄对张尧这个性子真没办法,嚷嚷着要休息的是他,忙起来昼夜不分的还是他。言罄总怕张尧哪天因为太过劳累猝死,张尧嗤他杞人忧天:“我每天都吃营养丸和运动胶囊,怎么可能猝死?” 营养丸补充身体必须的营养元素,运动胶囊促进细胞活力,模拟运动带来的效果。 言罄对此很不满:“你太依赖这些医药品了,正常的休息和饮食才能活得长久。” “比起这个,言董你少给我找点麻烦我就能多活几年了!” “……” 所以言罄越来越习惯压榨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张尧那嘴实在太欠了。 言罄将文件都收好放进保险柜里,才钻进另一个卫生间去洗漱。 他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可房间里只有一个剃须刀,他只好去找梁飞要:“梁工,剃须刀用完了么?” 梁飞已经收拾完毕,精神奕奕地走出来,将剃须刀扔给他:“给你。” 言罄看他又换上了骚包的休闲西装,忍不住问:“你不热么?” “我有制冷药丸,吃一颗,浑身冰爽,效果堪比中央空调。”梁飞笑了笑,“你要来一颗么?” 怪不得他身上温度总是很低……言罄对梁飞和张尧这种药品依赖者颇为不屑,便说:“不吃,我宁愿去换身轻便的衣服。” 被嫌弃了梁飞也不介意,他身上诸多法宝,言罄才见过几个?不用白不用。当然,他不想说自己吃制冷药丸是因为讨厌身上有汗味……听起来略矫情。 言罄昨晚预定了几套衣服,出门前服务生帮忙送了进来,梁飞一看那尺寸差异就知道言罄是定了两人份,不知有意无意,两人的服装款式颇为相似,互相衬托,很有几分情侣款的味道。 有了新衣服,梁飞当然不想继续穿昨天的,随手挑了一套休闲t恤牛仔裤换了,只是嫌弃口袋不多,放不下他的宝贝,又把自己的西服外套给穿上了。 言罄看他换了衣服,本来也想穿t恤,不过想到要去找寇军谈事情,不能穿得太随意,只好又套上了衬衫西裤,只是没穿外套。 梁飞一边喝着晨间酒一边看他换衣服,嘴里啧啧有声:“言董经常锻炼嘛,身材不错。” 言罄的身材还真是锻炼出来的,他不爱吃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丸,所以有空的时候经常跑步,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体育场的常客,后来工作忙碌起来,也不忘在家里的健身房一边工作一边锻炼。 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宽,肌肉紧实,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可能因为常年坐办公室泡实验室,皮肤逐渐变白,身体各处有一些小伤口,大概是年幼讨生活时遗留下来的旧伤。梁飞很羡慕他那八块腹肌,更喜欢言罄那矫健却不肌肉纠结的好体格。梁飞体质随了他妈妈,虽然长年累月坚持训练四处奔忙,但骨架偏瘦,努力许久也只练出薄薄一层肌肉,腹肌的影子都看不见——虽然身材比例也是不错的。 言罄看他一脸羡慕,忍不住笑:“要摸摸吗?” “滚,我才不要耍流氓!”梁飞把最后一口酒喝掉,“走吧,吃早饭去。” 言罄跟上去:“我刚才听你说冯继出去了?” “嗯,我已经让属下盯着他了,看看他去哪儿。”梁飞一边开房门一边说,“昨天我让人查他的通讯记录,想把他的联络人查出来,没想到对方用了隐藏ip,没查到。” “这点小事,特七处查不出来?”言罄虽然还不太清楚特七处的具体工作职责,但掌握情报的通讯高手一定有。 “对方是高手。”梁飞简单带过,“所以我已经向另一个高手求助了。” “谁?” 梁飞笑出一口白牙:“我那凶残的大嫂。” 言罄成为s级的时间还短,梁蒙又有特殊调查处的保密权限,而唐齐如今是特殊调查处总处长的秘书,保密权限也不低,梁家是s级大家族,对联邦当局有巨大影响力。当初的lmpb地下产业链事件虽然颇为轰动,但多方涉事人却因各种各样的理由未被舆论披露具体姓名身份,所以言罄只隐约知道这件事与梁家有关,但具体状况却不得而知。 张尧那个热爱八卦的家伙曾经打听过,可收到的情报却寥寥无几。外界对于梁蒙的爱人知之甚少,可梁飞似乎非常熟悉。言罄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他大嫂是个男人,现在似乎又有了新发现。 “你大嫂是信息员?” “曾经是。”梁飞竖起大拇指,“超牛逼的信息员。” 据言罄所知,天才级别的信息员都集中在政府部门与部分特殊机构,目前能公开招聘信息员的机构并不多,lmpb算一个,各大信息管理机构算一个。联想到梁家发生的事,言罄隐约能猜到梁飞大嫂和lmpb有关。 “你们关系不错。”言罄由衷道。 “他和我哥一起压榨我,关系能差吗?”梁飞翻白眼,疯狂吐槽,“以前梁蒙抢我东西还知道自己不要脸,现在加个唐齐,卧槽,那是干着强盗的事还不让我骂两句!” 哦,原来他大嫂叫唐齐。 梁飞抱怨:“你说现在的小可爱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 “……嗯?”言罄没听懂。 出了电梯,梁飞却不再聊这个话题了。两人简单吃了早饭,梁飞有其他任务,给他身上装了个微型定位器就开车走了。言罄打车先去了附近的汽车城,买了辆新车,自己开去找寇军。 寇军的公司开在西廊城的东区,老城区,不繁华,但是房子租金低,交通便利,倚靠着许多市政部门,大部分投标项目都在东区进行,对工程建筑类公司颇有吸引力,有了工程建筑,那对机械产品的需求就不会低,即使工地不在东区,谈买卖却总能在这里谈成。 言罄觉得寇军眼光独到,是可塑之才,联晟现在正缺人,要是能将他重新拉回联晟,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到了地点,正要向门卫说明身份,不料门卫看了他一眼,主动说:“言董,寇总在八楼,您直接过去就好。” 言罄诧异:“他知道我要过来?” 门卫点头:“早上嘱咐过的。” 言罄打了一肚子草稿想着怎么见到寇军,对方却早早做了准备。这让他更加不安,因为一个有准备的人是很难被说服的。 梁飞说得对,一旦他出现在西廊城,消息就会瞬间扩散,昨晚的论坛看来有许多业内人士在逛。 言罄将车停好,径直进入公司,前台小姐也认出了他,态度良好地将他引上电梯。关于他们能认识自己言罄并不意外,既然寇军是联晟的经销商,公司员工不可能不认识联晟的老板。寇军的公司占了整个八楼,他留意到这个公司虽然很小,却很忙碌,打电话到处跑的人很多,说明生意不错。 言罄对自己公司的产品有信心,他可是凭此成为s级超级富豪的。 有人看到他,直接朝一个会议室喊:“寇总,言董事长来了!” 这随意的态度……言罄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轻松。很快,一颗脑袋从会议室钻出来,四下扫视,一眼便看到了言罄。他立刻从会议室出来,连连喊着:“言董,不好意思,我是寇军。” 他瘦高瘦高的,皮肤有点黑,约莫三十多岁,身上的衬衫有点皱,眼底青黑,昨晚可能在熬夜。他主动伸出手,言罄握了一下:“是我突然造访,打扰了。” “意料之中。”寇军很快收回手,“我们去办公室谈吧,请。” 他步伐很快,言罄腿长,跟上去也很从容。 这个人和几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还是个急性子。 进了办公室,寇军把百叶窗拉下来,请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动手给他接了杯饮用水:“言董,我这儿比较简陋,让你见笑了。” 他的办公室的确不大,但设备齐全,看上去也算整洁。 “谢谢,这里很不错。”言罄握着水杯,看着他落座,单刀直入地问,“寇总怎么知道我要来?” “言董太客气了,别叫我寇总,还是叫我寇军吧。”寇军笑了笑,“昨天你出现在西廊城的消息业内已经传遍了,我想不知道也难。” “你也逛论坛?” “不,但有逛论坛的员工。”寇军大概觉得自己的形象有点邋遢,伸手抓了抓头发,调笑道,“联晟毕竟是大公司,言董又成为s级公民不久,你的动静向来很引人注目啊。” 言罄苦笑:“我倒不知道自己成了名人。” 寇军放下手,直接道:“言董今天来找我,是想问东合光启还是想打听寰宇?” “二者皆有。”言罄顿了顿,看向他,平静地问,“你愿意告诉我?” 寇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兜里掏出烟来:“不介意吧?” 言罄摇摇头。 寇军记得言罄不抽烟,便没有让,他给自己点了根烟,略显烦闷地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表示:“寰宇曾经来找过我。” “嗯?找你?”言罄万万没想到,寇军的开头竟然是这个。 “寰宇知道我是联晟的经销商,所以来找我下订单。” 言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联晟?你只是个经销商,购买产品转卖而已,又没有设计制作权。”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们的,不过和我接洽的那个人说直接找联晟,定制成本太高。” 言罄立刻明白了。 联晟虽然提供零件定制服务,但是定制费用和订单数量有限制,某些量少要求高的特殊零件造价不菲,出售价格则更高,超出了许多小公司的承受范围。寰宇虽然是个大公司,可听说老板很抠门,致力于压低成本。 “他们想找我下订单,让我向联晟压价。”寇军吐了口眼圈,淡淡道,“我没接这单生意。” 第20章 “哦?为什么?” “麻烦。”寇军解释道,“做中间人最麻烦,两边不讨好,我又不差他那点钱,当然,主要是寰宇太抠门。” 他如此实在,言罄忍不住笑了。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四处打听有没有其他能够接单的公司。”寇军如实道,“老实说,以他们的要求,能做出来的公司本来就不多,联晟其实是最好的选择,质量有保障,但是因为资金原因吧,他们最后选择了东合光启。” 言罄点点头表示理解:“东合光启毕竟是西廊城的本土企业,又有自己的厂房,供销一体,还拥有独立的设计师,出于成本考虑,选择东合光启也在情理之中。” 寇军却摇头:“东合光启做不出来这么高难度的零件。” “所以才找上了联晟……”言罄有些不明白,“可东合光启找联晟,价格依然很高啊,寰宇找他们的意义是什么?” “寰宇又不知道他们做不了。”寇军冷哼一声,嘲道,“他们只知道给出要求,至于怎么设计,用哪些材料,他们也不会细究,只要价格便宜就行了。” 言罄想不通:“那东合光启低价接了他们的单,却又高价找联晟设计,这岂不是做亏本生意?” “怎么可能亏本?”寇军碾灭烟头,“他们向联晟定了零件,把仿制残次品交给寰宇,真正的特殊零件他们可以高价转卖给其他出手阔绰的顾客。” “出手阔绰的人完全可以找联晟定制,又何必高价找东合光启买?” “因为不想暴露身份。”寇军终于说到了重点,他朝言罄笑得老练而世故,“其实联晟有很多匿名客户,言董恐怕不知道吧?” 言罄沉着道:“我知道联晟有匿名客户,但我想你说的这种一定不是我了解的那种。” 特七处在联晟内部就属于匿名客户,只有言罄和张尧及少数科研组的人知道,但寇军口中的匿名客户恐怕是梁飞要追查的那种人。 “有些人想定制特殊零件,或者其他什么特殊商品,却又不想与制造商有直接接触,就会找一家中间商来帮忙定制,然后高价买入。巨额的利润让许多商家心动不已,他们会主动承接各种中间服务。” 言罄了然:“比如东合光启。” “东合光启又有一点不同。”寇军继续解释道,“他们表面上,依然是一个执照齐全产销一体的工业公司,但他们会从客户的订单中,弄虚作假。” 言罄恍然大悟。 东合光启表面上是一家产销结合的大型机械企业,然而除了承接日常订单外,他还承接一些特殊零件的设计制作。当客户找上门来,他们如果有能力生产,可以自行提价,如果他们不能设计生产,就会拿着订单要求进行修改,去找另一家有能力的公司去定制。收到成品后,他们会仿制出一批高度相似但材料略次的产品,交还给客户,而真正高质量的特殊零件则会卖给出价更高身份更敏感的客户。 简而言之,东合光启就是一家这样的公司,两面赚钱。 言罄很快找到了重点:“东合光启有顾客资源——那些愿意高价购买产品的匿名客户。” “对。”寇军点头,“所以他们敢这样两面欺瞒。” “东合光启哪儿来的底气?”言罄疑惑,“那些匿名客户又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寇军笑笑,“言董对我的回答还满意么?” 言罄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逐客令的意味。 “谢谢,你帮我解答了很多疑惑。”言罄客气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寰宇和东合光启这么了解呢?” “都在西廊城混饭吃,又是同行,不了解才奇怪吧?”寇军避重就轻,反问道,“言董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对西廊城的情况比较熟么?” “的确是这样,不过……”言罄顿了顿,缓缓道,“我现在反而比较好奇,寇军你在西廊城又做了多久的中间商呢?” 寇军脸上一僵:“我不明白言董在说什么。” 言罄笑了笑,说道:“你手里握着联晟这么好的供货商,不可能没动过高价转卖的意思吧?” “言董这话就严重了,我本来赚的就是差价钱。” 经销商本就是买了货再转卖,卖得价高就多赚,价低就少赚。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言罄的声音缓慢却极具压迫感,表情也是平静中带着威压,“我的意思是,你高价卖给了什么人,又有多少,是所谓的匿名客户呢?” “……” 办公室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直掌控谈话节奏的寇军没有料到,在他如此真诚的投诚后,言罄依然能迅速而清醒地察觉到他话中隐藏的秘密。这个男人比几年前更加敏锐,让他既敬佩又害怕。言罄进门以来,态度一直很平稳,既没有多年未见的虚伪歉意,也没有高高在上,仍旧保持着一个集团董事长的自尊与气势。 寇军本以为对方会被他打乱节奏,事实证明,能年纪轻轻就走上s级新贵地位的人,根本不会将这点小意外放在眼里。 言罄是个老板,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保持沉默的威力。 他就那样坦然坐着,目光平静,甚至可以怡然自得地喝着水。 寇军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整个人烦躁不堪,不得不借助抽烟来平复混乱的思维。 言罄知道他需要整理心情,并没有催促,而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水,目光淡淡扫过他的脸,无形中给他压力。 终于,寇军颓然碾灭烟头,问:“言董还想知道什么?” 言罄看了眼时间,提议:“不如我们另外约个时间聊,我看你公司好像很忙的样子。” 寇军昨晚熬夜加班,今天公司又忙碌不堪,肯定时间紧张。他能抽出时间来接待自己,已经间接说明了他对自己的重视。言罄不是没眼色的人,想求人帮忙的是他,太得寸进尺反而会事倍功半。 “这……”寇军犹豫。公司的确忙,只是他本以为今天可以把言罄给打发了,谁知道现在不仅没有把人打发走,还平白给自己找了一堆事。他其实不太想搀和进这件事中,可言罄的态度却让他左右为难。 言罄掐准了时机,诚恳道:“寇军,几年前你我阴差阳错失去了并肩作战的机会,这一次,我希望不要再错过了。你是个人才,我一直很欣赏你,只是你每次做决定的时机都令我觉得遗憾,我希望这遗憾不会持续下去。” 寇军这几年也想明白了,当初自己贸然提出设立分公司是多么没脑子的一件事,也知道自己突然离职的决定多么仓促。他其实很喜欢联晟,不然也不会在辞职后依然选择做联晟的经销商,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犹豫了……要还是不要? 言罄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今晚八点,我请你吃饭。” 寇军猛地抬头,正要拒绝,言罄已经递来了所住酒店的名片:“听说这家酒店的餐厅也不错,静待光临。” 他站起来,主动伸出手:“今天多谢你抽时间出来招待我,在下由衷感激。你这里事情多,我就不打扰了,你忙。” 寇军的话堵在嗓子里出不来,闷闷地和他握了手。 “晚上见。”言罄简单道别后,干脆利落地打开门告辞了。 寇军追上去,将他送到电梯口,沉着一张脸,还是客气地说:“言董慢走。” 言罄点了点头,请他回去。关上电梯门口,耳朵里传来梁飞懒洋洋的暗嘲:“言董方才可有点咄咄逼人啊!” 言罄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梁飞撇了撇嘴,嫌弃道:“霸道。” 言罄并不否认,转而问道:“听了这么久,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么?” “马马虎虎吧。”梁飞道,“寇军肯定知道有人倒卖特殊商品的事,我在让人调查他公司的往来客户,争取列一份可疑名单出来。” 言罄微微皱眉:“他不一定和你调查的事有关吧?”他很欣赏寇军的性格和人品,实在不愿相信他也陷入特七处的调查事件之中。 “得了吧言董,赚这种钱的,有几个能独善其身的?”梁飞冷冷嘲了一句,又说,“当然了,如果他肯主动提供某些匿名客户的名单,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他真的牵扯其中,特七处不管?” “啧,特七处又不是法院,哪有那么多闲事要管?我们向来只抓主犯。” 言罄离开寇军的公司,开车准备回程,嘴里道:“你们特七处到底做什么的?怎么在哪儿都能看到你们?” 上次他在自己的住处居然也能撞到特七处执行任务,这次出个差,又碰到了。言罄不得不怀疑,特七处的业务范围是不是太广泛了些? 因为联晟和特七处有合作,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梁飞索性不瞒他:“特七处是负责排查安全隐患的。” “安全隐患?哪一种?” “人。” 言罄沉默片刻,道:“我以为那是安全局的职责。” “性质类似,分工不同。” “你们主要负责哪方面?” “我们?我们负责排查那些隐藏在普通公民里的潜在危险分子,他们看似有正常的工作生活,背地里却做着不可告人的龌龊事,安全局只能排查那些有重大危险暴力反社会的大目标,而对这些隐藏在平民中的危险分子,却难以察觉。” 梁飞的语气有些飘忽:“他们寻找异类中的叛徒,我们排查同类中的魔鬼。” 有那么一瞬间,言罄觉得这句话极其沉重。 第21章 梁飞忽然问:“我说言董,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路过查理街?” 言罄看了眼路线导航,回道:“对,怎么?” 梁飞语气欢快:“那条街上有一家饼干店,里面好多动物饼干,你帮我买点回来。” “……你喜欢吃饼干?” “不不不,我只喜欢吃动物饼干。” 言罄难得看到他孩子气的一面,颇为意外:“小孩吃的那种?” “差不多吧,不过那家做的味道超级好,多买点啊,我要拿来当零食。” 言罄应了,又问:“还有什么想要的?” “唔……那再帮我带瓶柚子酒吧。” “你喜欢喝柚子酒?” “还行,工作的时候喝一点比喝水爽口。” 言罄立刻反应过来,特七处似乎要求比较严格,工作时是禁酒的,除非情况需要,不然不允许员工喝酒。梁飞在酒店会喝一点,但是正式工作时还真没见他喝过。 他先去附近的酒庄买了三瓶不同品牌的柚子酒,又绕去查理街买饼干。饼干店很好认,门口装饰着各种卡通动物元素,好多带小孩的父母在排队。言罄将车停在路边,走过去排在队尾。 他身材比较高大,相貌出众,只是不苟言笑,看上去十分严肃。前方排队的人很快留意到了他,不过小朋友都有些怕他,躲在父母身后不敢看他。 言罄也很无奈,他向来没什么孩子缘,张尧说他总冷着脸,容易吓到孩子。 有父母看着自己孩子的怂样发笑,回头朝言罄搭话:“这位先生,是给家里孩子买饼干吗?” 想到梁飞被当做小孩子,言罄暗暗觉得好笑,面色如常地点头:“嗯,比较贪吃。” 家长安慰他:“哎呀,小孩子都这样,不过这家饼干做得不错,不甜不腻,还加了维生素,小孩子不会吃胖的。” 言罄倒是希望梁飞能吃胖点,现在梁飞帅是够帅,但看着太单薄了,听说特工有时候执行完危险任务回来,会瘦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忍不住给梁飞买了好大几袋。 回去的路上,他认真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对梁飞关注得太多了呢?这个年轻人,警惕心重,狡猾又活泼,看起来非常积极阳光,可眼睛里却总是沉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忧愁,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好奇心害死猫。 言罄觉得,他对梁飞的好奇心已经开始变了味,他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然而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改变。 张尧以前说,不知道他将来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一定会很特别。现在他找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却不能确定目前的这种感情,是不是喜欢,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他思考了一路,仍然没有头绪。他是个逻辑非常清晰的人,善于寻找别人的弱点,自我认知极度清晰,曾被张尧笑言,没见过他这么冷静到像人工智能的人。所以头一次遇到感情上的困惑,他非常不适应。 回到酒店,请服务员稍候帮他将饼干和酒一并送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言罄又从服务员手里要回来一袋饼干一瓶柚子酒,决定先拿来打击一下梁飞的热情。一路上电梯,敲门。 梁飞在屋里喊:“自己开门!” 言罄站在门口开启智能扫描,权限通过后,房门开启。 他一手握着柚子酒,一手提着饼干袋,进门便说:“你在忙什么,怎么开个门都……” 梁飞靠着客厅的墙立正站好,目光定在沙发上不敢动。 言罄定睛一看,沙发上坐着个陌生男人,对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那男人身形与梁飞颇为相似,瘦而挺拔,有一双碧绿色的漂亮眼睛,头发微卷,一张脸却十足可爱,大眼睛秀气鼻梁薄嘴唇,穿一身普通的白衬衫卡其色休闲裤,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上,朝他缓缓开口:“言罄?” 这人身上有股极其危险的气质,言罄下意识觉得他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大。梁飞对他如此讳莫如深,言罄不得不谨慎开口:“我是言罄,你是谁?” 男人微笑着说:“我叫唐齐。” 言罄一愣,看向梁飞:“你大嫂?” 梁飞连忙摆手,急道:“我去你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说他是我大嫂了!这是我哥!我哥的爱人也是我哥!哥!唐哥!” 唐齐呵呵笑了两声,看着他:“大嫂?” “没……”梁飞欲哭无泪,“我哪儿敢叫你大嫂啊……” 唐齐慢悠悠道:“当着我的面是不敢,私底下,我看你叫得挺顺口么。” “真没有……”梁飞怂,立刻扯开话题,“唐齐,你来这儿我大哥知道么?” “不知道。”唐齐一眼看到言罄手里的酒和饼干,顿时笑了,“哟,还带见面礼了?” 梁飞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小声道:“那是给我的……” 唐齐很和气:“我不能吃?” “能能能!你随便吃!”梁飞跑过去把饼干和柚子酒主动奉上,“您吃,您吃。不过……能给我剩点儿不?” 他可怜兮兮地卖萌。 唐齐笑而不语,慢条斯理地拆包倒酒,客气着:“你们俩坐呀,站着干什么?” 两人落座,言罄仍是一头雾水。 唐齐一边吃饼干一边问梁飞:“你大老远把我叫来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暂时脱离梁蒙那个牛皮糖的纠缠!”梁飞义正言辞。 唐齐瞥了他一眼:“这么体谅我?” 梁飞振振有词:“那必须的!梁蒙那个臭不要脸的,那是敌人!敌人!” “嗯,这评价深得我心。”唐齐笑眯眯地扔给他一个东西,“奖励你的。” 梁飞接过来一看,是特殊调查处一个月前刚研发出来的微型扫描器,只有两指粗细,内置扫描光源和存储卡,可以扫描厚度以内的任何物体,可同步存储于指定云账号,用于扫描文件画作艺术品票据等非常方便,并且便于携带。这个微型扫描器的隐藏功能是破解机密文件的保存密码,可应用于窃取情报,目前产量较少,特殊调查处内部据说只有三个部门可以申请使用,很不幸,特七处只用过一次就被收回了,梁飞想私吞都不可能。 他眼睛亮起来,牢牢握着扫描器,问唐齐:“你哪儿来的?” 唐齐嚼着饼干,笑得云淡风轻:“从梁蒙那儿摸来的。” 梁飞顿时觉得自己的饼干和柚子酒被唐齐吃掉一点都不可惜了! “嗷,谢谢唐哥!” 唐齐看他喜滋滋地把扫描器藏起来,忍不住笑了两声,这才将目光移到言罄身上,问道:“言董怎么和梁飞在一块儿?” 言罄言简意赅:“各取所需。” 梁飞还沉浸在得了宝贝的喜悦中,根本无心参与两人的谈话。 唐齐挑眉道:“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 他眼珠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忍不住调侃:“夜生活还好?” 言罄:“……”总觉得唐齐似乎误会了什么。 梁飞随口道:“好个屁,隔壁有奸细。” 唐齐看言罄。 言罄无奈点头。 唐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还以为梁飞终于也要给梁家添堵了,结果并不是。 “梁飞,你别看了,先说正事。”唐齐提醒,“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梁飞恋恋不舍地把扫描器收起来,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和录音,又将一串通讯码推过去:“帮我破解一下呗?” 唐齐瞥了一眼,并没有接,仍旧吃着饼干,喝着柚子酒:“什么东西?” “梁蒙给我找的麻烦事。”梁飞翻白眼,“整天就知道坑我。” 唐齐了然:“非法兜售军用零件的事?” “嗯。” 唐齐这才肯接过来看,嘴里问着:“现在你进度到哪儿了?” “发现条小鱼,想把大鱼钓上来。” “这可不容易。”唐齐迅速下了结论,“这种人做事隐秘,处处留后路,身边又有高手相助,你想把大鱼钓上来,难。” “简单我也不麻烦你了呀。”梁飞笑嘻嘻地给唐齐戴高帽,“唐齐,你最近不是也没什么事么?帮个忙呗?” 唐齐一块饼干砸他脸上:“谁跟你说我没事的?劳资手里事情堆成山。” “那你跑出来?” 唐齐淡淡道:“看见梁蒙想吵架,出来放松一下。” 梁飞幸灾乐祸:“我哥又在满世界找你了吧?” 唐齐嗤了一声:“让他找去。” 梁飞举手发誓:“我绝对保密!”他最乐意看梁蒙跳脚了。 唐齐笑笑,没有多说,低头专心看着资料。 言罄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只好说:“你们聊,我去工作。” 梁飞提醒他:“你可以去卧室工作。” 言罄点点头,起身去保险柜将自己的工作资料拿出来,径直进卧室去了。 等他关上门后,唐齐才抬起头来问梁飞:“你故意把我身份告诉他的?” 梁飞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不在了,他点点头:“言罄是联晟的董事长,他有联晟的大部分权限,我想让你们认识一下,你想办法帮我查查联晟的情况。” “查联晟?”唐齐诧异,“联晟有问题?” 言罄看着也不像需要被“清理”的人啊。 “那倒不是。”梁飞摇头,“不过联晟现在和特殊调查处有合作,以后可能合作更多,可是联盛集团内部貌似问题很多,他们拿到特七处订单的途径也有点蹊跷,我不查清楚心里没底。” 第22章 “特七处不是有情报支援么?”唐齐不明白,“你自己也很善于搜集资料。” “特七处有正事呢,而且……”梁飞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老怂……”梁飞望天,“他和梁蒙还有我爹……这种人我一见就忍不住怂。” 唐齐噗嗤一笑:“你见你爹怂我就不说了,梁敬恒确实是个严厉的父亲,但是你见梁蒙都怂?至于不至于?他是给你留下什么童年阴影了吗?” “我靠,他给我留下的是童年阴影吗?他给我留下的阴影全是上班以后啊!抢我东西已经不能忍了,他还老让我给他付钱!他那账户里的钱留着生蛋啊!明明比我有钱!” “他以前傻逼不知道把梁家给他的钱转走。”唐齐想起这个也很无语,梁蒙不想让梁家发现自己的行踪,干脆连梁家给的钱都不肯动,生怕梁家通过消费记录找到他。上次唐齐无聊偷偷查了下梁蒙的财产,嚯,那叫一个阔。 梁飞听出他言下之意,忙问:“那现在呢?” “现在他钱归我管。”唐齐笑眯眯的,“我当然把钱提出来了。” 梁飞摸着下巴:“梁蒙知道不?” “知道,转他的新账户得他本人验证的。” “他没意见?” 唐齐淡淡道:“他现在是有家室要养的人,有什么意见。” “……你现在工资也不低呀!还要他养?” “我只是想管钱,和我自己赚得多不多并没有什么关系。” “……” “而且,我外快没有了,那我钱不够花的时候怎么办?” 想起唐齐以前的兼职,梁飞摸了摸鼻子,表示:“你还是被他养着吧。” 两人正说着,有人来敲门。 “先生,客房服务。” “我没叫啊。”梁飞疑惑地走过去。 服务生在门外说:“7053号的言先生请我们送上来的东西。” 梁飞朝卧室喊:“言罄,你叫客房服务了?” 言罄打开卧室的门探出头来:“对,给你的。” “咦?什么东西?” 梁飞开了门,服务生把满满一大袋动物饼干和两瓶柚子酒拿进来:“您好,您的东西。” “我的?”梁飞扭头看向言罄。 言罄倚在卧室门口笑:“嗯,你不是喜欢吃么?买了很多,够你磨牙了。” “……”梁飞脸一红,“磨什么牙!我牙好着呢!” 他龇出一口大白牙,抱着一大袋饼干让服务生出去了。 言罄点点头:“你慢慢吃,我继续工作。” 说完又扭头关上门进去了。 梁飞抱着饼干和酒放到茶几上,眨巴着眼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唐齐,只觉得汗毛倒竖:“你……你这什么眼神?” 唐齐盯着饼干:“挺关心你啊。” “……这是我通知他买的。” 唐齐拖长了语调:“梁飞啊……” “啊……啊?” “你哥让我提醒你,争取死之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为什么?” 唐齐笑了笑,笑容中却有几分真诚:“因为你随时会死,他希望你死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梁飞撇了撇嘴,“替我谢谢他啊,好像我就是个早死的命似的。” “谁让你想不开进了特七处呢?”唐齐表情恢复如常,“你要是留在梁家当你的纨绔子弟,他也用不着替你提心吊胆。” 梁飞嗤笑:“得了吧,我和他半斤八两,他那位子也坐得没有多安稳。” “你们两个奇葩。”唐齐摇摇头,认真看起资料来。 他来得匆忙,梁蒙要是知道他又跑路了铁定要炸,他得在梁蒙开始对他的通讯器狂轰滥炸之前把梁飞的事搞定。 梁飞给他搬来了电脑,又从身上翻出几个常用的小工具,在一旁看他工作。 唐齐现在手里有a级保密权限,又有s级特权,透过网络查信息非常方便,更何况他技术高超,追踪信息完全可以不留痕迹。近两年他在一旁辅佐梁蒙,偷偷查过许多资料库,也暗中帮梁蒙解决了一些事,可惜梁蒙那个耿直boy毫无察觉,还以为是两人合作效率高呢。 梁飞可没有梁蒙那么甜,他早知道唐齐进入特殊调查处当总处长秘书后情势大不一样,唐齐习惯了在暗处行动,梁蒙习惯在明处工作,两人一明一暗配合着正好,但有什么情况,梁飞还是喜欢找唐齐,因为唐齐比较能认同他的做法。 本来追查信息线索这事最好还是找专业的信息员,特三处的小赵就很不错,但是小赵保密权限不够,唐齐不仅可以追踪通讯码,还可以整合资料,有非常优秀的全局观,能把杂乱无章的线索连起来,最重要的是,这是自己人! 梁飞现在在特七处地位微妙,有些事实在不方便让同事参与进来。 两人在客厅忙得忘我,言罄不得不承担起叫餐的重任。他看那两人忙得头也不抬,只好自己下楼吃饭,找服务员点餐送上门。 他招呼服务员把午餐送进来后,才拍着手招呼他俩:“两位,特殊调查处的工资再高也不管饭吧?你们不先来填饱肚子吗?” 梁飞抬起头:“已经中午了?” “嗯,我已经吃过了,你们俩先吃饭再工作。”言罄看茶几和书桌已经被他们占掉,只好直接将送餐的推车推过去,“先腾一下桌子。” 唐齐三两下将资料收好,扔到一边:“我还真饿了。” 摆好碗筷餐盘,唐齐留意了下桌上的菜,荤素不匀,酒和饮料都有,汤没点,甜品反而点了两个,菜品一看就是贵的,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梁飞,果然见后者微微皱了眉头。 言罄没有发现,只是随口道:“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让他们推荐的。” “都是好菜,我喜欢。”唐齐笑眯眯地给自己添了半碗米饭,“言董不再吃点儿么?” “我吃过了。”言罄道,“我继续去处理工作了,有需要你们可以叫我。” 梁飞连忙说:“谢谢你了。” “不客气。” 等言罄进去后,梁飞拿起筷子,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 唐齐慢悠悠道:“不要挑食。” “……”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点的,就算是毒药,你也得吞了。” “……”梁飞苦着脸,“点了八个菜有五个我不爱吃的,这几率也是够可以了。” “你出高危任务的时候连虫子都能生抓来吃,怎么现在这么矫情?” “就因为出任务的时候没得挑,能挑的时候就不想亏待自己嘛。”梁飞叹了口气,先挑着自己喜欢的几个菜吃着,“有心做个糙汉,奈何本性纨绔。” 唐齐断言:“就是矫情。” 梁飞哼哼两声,没反驳。 两人吃了饭,让服务生将餐具收走后,坐在一块儿又忙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唐齐将梁飞目前搜集到的资料全部浏览后发现,梁蒙交给特七处的这个案子不仅仅是特殊零件私售的事,而是一整条零件输出产业链。因为工业零件的应用极广,需求量大,即使有大批量流入市场也属正常现象,更不要说小批量的零件被人偷梁换柱。 东合光启居于西廊城这样的工业城市,供给量大,订单多,即使中间出现部分灰色订单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特七处能查到东合光启头上已经十分不易,然而他们终究动作慢了,追来的时候,东合光启的人已经早早撤离,还拉来联晟出来背锅。 按照梁飞的推测,参与私售零件的绝对不止东合光启一家,整个西廊城至少有30%的机械厂都存在这种情况。特七处需要在这批厂家中剔除掉低危分子,将高危分子拿下。所谓的高危分子,就是那些为了牟取暴利不惜出卖国家机密的人。 梁蒙有更大的野心,他想把那批购买特殊零件的顾客找出来,顺藤摸瓜,找出隐藏在普通公民中的恶棍。 唐齐其实不太赞成他管这么多,因为有胆子和财力购买特殊零件的人绝对手里有庞大势力,查起来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值得,然而梁蒙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这些特殊零件可能被拿去对付自己人就恨得牙痒痒,非要一查到底。 唐齐没办法,只好由他去。 根据梁飞提供的冯继的通讯码,唐齐查到了昨晚与冯继通话的ip来源,然而那来源根本没用,只是个可以随时变更通讯码的转码器,地点还一直在变,目前追踪通讯码的技术虽然很成熟,但国家为了保护公民隐私,对全联邦的通讯公司编码都设置了反追踪装置。特殊调查处虽然有追踪权限,但需要总处长向通讯公司开具证明。 这种办法太麻烦,需要一大堆文件证明,所以大家目前惯用的伎俩还是安装窃听装置。 “毫无进展啊……”梁飞瘫在沙发上,十分沮丧,“东合光启的人都跑了,我上哪儿抓人去?” “既然冯继还在,说明他们还对联晟有顾忌,你从联晟入手就好。”唐齐也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你不是找人跟踪冯继了么?他今天去哪儿了?” “他现在挂名在一家电动机销售公司,上班去了。我在让属下调查那个公司有没有问题。” “他不在东合光启了?” “明面上是。” “看来东合光启的大老板很有远见啊。”唐齐笑了笑,“能让特殊调查处这么沮丧的人可不多。” “我现在就一个愿望。”梁飞说。 “什么?” “别再和梁家扯上关系了!” “……” “老爷子已经被梁蒙给气掉半条命,我可不想再给家里添堵了。” 唐齐调侃:“那你只能寄望于你那其他几位哥哥姐姐安分守己了。” “希望吧。”梁飞长长叹了口气,想起这种可能就头疼。 第23章 快傍晚的时候,言罄准备赴晚上的约,却被梁飞拉住说了一下目前的进展。 特七处现在只能盯着冯继这一条线,所以梁飞希望言罄能从寇军嘴里问出点新线索来。 言罄听完后表示:“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哈?我?”梁飞指了指自己,“我以什么身份去?” 言罄微笑:“我包养的小白脸。” “……”梁飞真想一袋饼干糊他脸上去。 唐齐在一旁笑:“去吧去吧,正好我要留下来补眠,大清早就被你召唤来了,忙一整天,困死哥了。” “你别跑啊,事儿还没完呢。”梁飞提醒他,“我哥要是找你,你别理啊。” 唐齐挥手打发他:“知道了,你们快走。” 两人刚走,唐齐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他一看联系人,嘴角一勾,躺在沙发上接了:“梁处长,有事?” 梁蒙这次没暴跳如雷地和他吵架,而是极为冷静地表示:“唐齐,明天晚上10点前我要是还没见到你,我就把你新买的那辆极光tx89给砸了。” “……卧槽梁蒙你敢!”唐齐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有钱。”梁蒙啪地扣了电话,留下唐齐在沙发上气得一口血在胸口悬着。 自从管了梁蒙的财产,唐齐就肆无忌惮地把自己喜欢的车都买了,为了放下他那六辆宝贝车子,他还特准梁蒙买了独栋别墅,把车子往车库一放,想开哪辆开哪辆。梁蒙这混蛋居然敢拿砸车威胁他!!!虽然真把车砸了,梁蒙回头就能再给他买辆新的,但是这种赌气行为令唐齐非常不耻! 唐齐一肚子火,跑进卧室睡觉。 过了会儿,通讯器又响了。 他一看,有新邮件,点开一看,明晚的烛光晚餐外卖订购套餐已下单。 “……”他闭上眼,嗤笑,“梁蒙这个傻逼……” 想搞个烛光晚餐不能自己动手么?喊外卖算怎么回事!不知道划卡的时候银行会自动给他发通知邮件么?有本事划那张没和他通讯账户关联的卡啊! 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言罄和梁飞早早去了餐厅,言罄把菜单一递,又做起了甩手掌柜。 梁飞虽然心中无奈,但不肯委屈自己胃的他依然毫不客气地点了菜。不过为了提点土鳖老董言罄,他故意在每次点菜前多提一句,有时候说三个人点菜应该点多少,有时候说xx是必须的,有时候也会讲几句挑选酒和甜点的学问……也不知言罄有没有听进去。 他倒不是嫌弃言罄没品位,只是既然言罄现在是s级公民,和其他上流人士打交道的场合越来越多,举止不当很容易被轻视。由其他等级变为s级公民的名流系还好,若是碰上家族系s级,少不了要吃几记冷眼,听几句明嘲暗讽。他目前对言罄的为人还算欣赏,不希望他随随便便被人看轻。 可惜他一番苦心,言罄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留意他点了哪些菜,将名字记下来,以免下次帮忙点单时无从下手。 寇军还没来,两人随意唠着闲话。 梁飞问起联晟和寰宇的动静,言罄倒是有了新进展的情况。 寰宇机器爆炸事件被媒体披露之后,公司不仅要面对受害者公司、家属的讨伐和问责,还遭遇了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寰宇的公关部屡次进行危机公关,然而收效甚微。原本寰宇只是个财力一般的发动机公司,这几年刚有些蒸蒸日上的苗头,老板胆子大了,居然想吃下高端发动机这块大蛋糕。可是寰宇并没有独立制造高精度零件的能力,只好找其他公司帮忙制作关键部件。 由于寰宇方面的失误,没有直接找联晟,而是委托了东合光启,当零件出问题后,连带着发动机也出了问题,寰宇有口说不清,陷入舆论追责的漩涡无法自拔。他们与东合光启多次交涉,东合光启的态度都十分模糊,想要撇清关系,还说出了零件其实是从联晟定制购买的话,显然是不想平白担责任。情急之下,寰宇暗中雇了一批人去找东合光启算账,谁知道阴差阳错找到言罄头上了。 由于没能及时找出东合光启或联晟任何一方出来认罪,寰宇失去了所有的先机,付出巨额赔偿,遣散员工,不得不在今天上午宣布破产。 “咦,今天上午就宣布破产了?”梁飞忙了一上午,还真没看到这个新闻。 “嗯,各大财经网站已经发布新闻了,网上关注商圈的人都在讨论,有人八出了东合光启其实在三个月前已经秘密解散公司的事情。”言罄提起这个,表情不是很好,“由于他们解散得太安静了,几大财经杂志和网站都没有发布相关消息,联晟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如果早知道东合光启已经解散,联晟也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这个事特七处也是今天早上才查到的,所以你不用自责。”梁飞喝着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东合光启的人在捣鬼,他们计划如此周密,背后老板一定不简单。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出来,我怕他们有后招。” “后招肯定有,更何况,我们现在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仔细查,总会查出来的。” 两人互相安慰片刻,寇军姗姗来迟。他还穿着上午见过的那套衣服,不过刮了胡子梳了头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看到言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忍不住好奇:“这位是……” “你好,我叫梁飞。”梁飞主动与他握手,“是言董的朋友。” 言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寇军眼珠转了转,言罄这人身边只有张尧一个朋友,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他客气地表示:“梁先生你好,我是寇军。” “知道,请坐。” 桌子是四人方桌,三人各占一面,寇军左手边是言罄,右手边是梁飞,这情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言罄让服务员开始上菜,自己则问着寇军:“公司的事已经忙完了?” “暂时告一段落了。”寇军接着这话茬说起来,“客户的订单催得急,所以最近公司都忙着采购零件,两个车间主任带着员工在现场催,好不容易赶上今天的发货期……”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言罄和梁飞既不打断,也没有不耐烦,静静地听着,等菜上了三四道,寇军的絮叨戛然而止,亦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坐在椅子上静默不语。 微妙的气氛让餐桌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似乎谁都知道有什么要爆发出来。 言罄正要开口,梁飞却抢先道:“寇军啊,你和言董既然是旧识,那对他一定很了解吧?” 寇军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言罄,有些犹疑地回道:“我……我和言董接触不是很多,所以……并不能算非常了解。” “这样啊……”梁飞有些可惜,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还以为有个人能把他的秘密告诉我呢,啧,来西廊城这么久,我整天只能见到他一个人,好无聊。” “……”寇军觉得,这个语气似乎有点像在……撒娇? 梁飞没有理会他们俩,率先动起了筷子,吃得慢条斯理,不轻不重地提醒着寇军:“言董这个人呢,心思颇深,寇先生说话要谨慎,可以说话有保留,但是友情建议你,不要说假话。” 寇军神色一凛,只觉得这几句话颇有深意,顿时对梁飞的身份感到更迷惑了。 言罄微微侧目:“你这样看我?” 梁飞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寇军方才积攒的勇气似乎被他这一打岔便消失了,闷声不吭地开始吃饭。 言罄却不习惯拐弯抹角的方式,而是直接问道:“寇军,我想听你说一下那些匿名顾客的事。” 寇军反问:“哪些匿名顾客?” “东合光启的,你的,还有其他供应商的。”言罄说话很稳,一字一句,不急不缓,“机械零售业的你肯定比较熟悉,其他产业的你要是知道,我也不介意听你说一说。” “其他产业的我不知道。” “那就说说我们这行吧。”言罄终于开始动筷子,目光却稳稳地落在寇军身上,大有他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势。 寇军忽然觉得还是张尧比较好,起码还肯寒暄几句,言罄这么多年来性子一直没变,不留余地,不留情面。 梁飞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一言不发,存在感极其微弱。 除了一开始的短暂不适外,寇军很快就忽略了梁飞的存在,说起正事来。 在机械零售业,有能力生产优质零件的企业通常也具备一定的设计能力,像联晟这样的大企业更能轻易招徕大客户,所以不在乎那些蝇头小利。而一些有优质货源的经销商、设计制造能力较弱的机械企业反而喜欢冒着危险赚一些外快。有些公司的外快甚至比主业赚得还多。 像寇军这样有联晟做货源的大经销商就非常占便宜,有许多人会暗中联系他,向他订购部分高精度零件或者特殊零件。一开始,寇军在西廊城刚成立公司,生意并不好做,养一公司人需要大量的资金,他作为领导者,也需要让员工看到公司的希望。 经过几次合作上的挫折,他的心动摇了,接了一笔匿名顾客的订单。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遇到令他心动的订单,他依然会接,只是近几年联晟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新兴科技领域,机械零件方面虽然依旧占据巨大优势,但是特殊零件设计制造的把控却越来越严格。寇军对联晟尚算熟悉,他觉得这样下去太危险,随时可能被发现,于是他放弃了这部分外快,这也是他拒绝寰宇的理由之一。 言罄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这不是深究的时候,他便问:“这些匿名顾客,是怎么和你联系的?” 第24章 “我们有专门的客服部,负责与顾客联系,但是新顾客一般是市场部的销售负责的,有过一次双方满意的合作后,销售员确定顾客的信誉度足够,就会将顾客的联系方式交给客服部进行后续的顾客关系维护。” 这模式是从联晟学来的,为了避免销售在跳槽时直接带走手里的顾客源,联晟必须保留所有的顾客名单。但这并不影响销售与顾客的联系,销售依然可以与客户进行多次合作,客服部的关系维护,只是为了保留顾客名单。 寇军这种学习模仿方式言罄理解,所以没有多问,而是直接问:“那你公司的销售和客服都有这些顾客的名单?” “普通顾客有,但是匿名顾客他们没有。”寇军顿了顿,“这些匿名顾客通常直接联系我。” “那么……你有联系方式?” “没有。” “什么?”言罄诧异。 “每次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寇军表情复杂,似乎有些沮丧,“这种人会从各种渠道得到我的联系方式,然后直接通过通讯器联系我,言简意赅地说明他们的目的和订单要求,如果我接受,他们会直接付一笔数字客观的定金,并向我发一封邮件,说明具体的订单要求,在我们准备好他们所需的产品后,他们会给我发一个交付地址,由我们公司的人送过去,大约一天之后,顾客会将尾款直接打入公司账户。” 言罄疑惑:“有金钱往来,也有通讯记录,怎么会查不到?” “这些全都可以伪造,想查清楚,确实不容易。”梁飞忽然插嘴说,“顾客的声音可以用变声器,通讯器可以转码,银行账号可以经过多次转汇,只要有高手帮忙,这些通通不是难事。” 寇军诧异地看向他,苦笑道:“梁先生说得没错,事后我查过,通讯码和转账的账户来源,都是虚拟ip伪造的。我甚至不知道,那些不同的匿名顾客,会不会从始至终都只有几个人,或者……只有一个人。” 这种感觉随着他与这些匿名顾客的接触越来越多愈发深刻,让他开始恐惧,开始忧虑,开始怀疑,他毕竟不是言罄,不够有魄力,及时收手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看来其他老板接到匿名顾客订单的模式也和寇总一样。”梁飞沉吟片刻,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东合光启也在做这种生意?” “我之前说过了,经销商和机械企业会做这种生意,但是这些顾客也会挑合作对象,东合光启不仅有自己的工厂,还有足够广的人脉和设计制造能力,被选中是理所当然的。”寇军又补充道,“而且东合光启的胆子很大,许多别人不敢接手的订单,他们也会接。” “你对这个倒是很清楚。”言罄道。 “西廊城就这么大,机械企业就这么多,不了解很难吧?”寇军长舒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言罄眉头微蹙,寇军的话为他们解开了部分谜团,却又让调查陷入僵局。 梁飞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了几个菜打包,等服务员离开后,他才笑道:“行了,吃个饭,正事聊完啦,你们也该联络一下私人感情了。” “梁先生……”寇军欲言又止。 “怎么?”梁飞挑眉。 “你和言董到底是……什么关系?” 梁飞语气平静:“怎么这么问?” “老实说,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是……情人关系。” 梁飞噗嗤一笑:“然后呢?” “后来觉得梁先生气度不凡,应该不是。”寇军莞尔,“不过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 “嗯?”梁飞这倒诧异了,“为什么?” 寇军看了言罄一眼,低头笑了笑,揶揄道:“以我和言董认识几年的交情来说,言董是一个……自我意识非常强烈的人,有他在的场合,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成为主角。但是今天,梁先生说话的时候,言董只是安静地听。” 梁飞愣了:“这不是做人的基本礼貌吗?” 寇军抿唇笑了笑,没有附和。 这的确是基本礼貌,但是言罄的存在感并不会因为不说话而减弱,可今天梁飞说话的时候,言罄的存在感便有意识地降低了。 梁飞看着言罄,却发现对方也有点愣神。 恰好服务员将打包的菜拿上来,莫名心里发毛的梁飞立刻站起来:“那个……我吃完了,先回去了,你们聊。” “好,梁先生慢走。” 梁飞溜走后,寇军才有些忐忑地埋头吃饭。他以前从未调侃过言罄,此时难免有些后怕。 “寇军……”言罄缓缓开口。 “嗯?什么?”寇军抬头。 言罄沉吟片刻,问道:“你觉得,我对梁飞的态度很不寻常?” “额……有点吧。”寇军说话有些小心翼翼,“很少见言董这么……咳,这么温和的时候。” “我平时很凶吗?” “也不是……就……比较严肃吧。” “张尧说我冰块脸。” “张总描述精准。” “……” “我是说,张总跟您比较熟,挺会开玩笑。” “所以我平时果然就是冰块脸。” “……”寇军摸摸鼻子,不敢说话了。 言罄没有再为难他,而是问:“你觉得梁飞这个人怎么样?” “梁先生?您指哪方面?” “都说说。” “外貌气质挺出挑,比很多明星都耐看。不过……”寇军顿了顿,有些犹豫,“梁先生是不是……做侦探还是什么的?感觉他……” 言罄惊异,寇军的直觉怎么这么准? “感觉什么?” “感觉梁先生……是个心思非常重的人,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意味,偶尔会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被看透一样。”寇军皱了皱眉,坦言道,“所以我就猜测,他可能是出于工作习惯,需要观察别人。” “好眼力。”言罄笑了笑,“不过他不是侦探。” “那是?” “吃饭吧。” 言罄不欲多说,寇军也不好再问。 没了梁飞,言罄自然重新提起让他回联晟的事。目前寇军的公司虽然发展不错,但是他的性格不够果决,做领导者实在有些牵强,越来越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力不从心,言罄的邀约对他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他表示需要考虑一番,言罄觉得话说得够清楚了,便没有再多说。 这顿饭吃得时间挺长,两人面对面聊了许久,从过去聊到现在,暂时没了上下级关系,难得可以敞开心扉。 等言罄回到酒店房间时,桌上摊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唐齐手里捧着饭盒,一边吃一边对坐在椅子上操作电脑的梁飞说:“银行的反侦查系统很难破,我也不建议你破,被查到的话,你面临的可就是刑事调查,一查几个月那种。”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特殊调查处没权限调查银行账户啊!”梁飞很暴躁,“这简直不科学!” 唐齐敲他脑袋:“财产权神圣而不可侵犯,能让你查才有鬼了!” “就是因为这样那些罪犯才能肆无忌惮地敛财啊!”梁飞扑倒在桌上,“要是银行肯让我们调查公民的银行账户,好多事情都可以轻易解决了呀!” “调查银行账户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出示大量的证据开出调查令,你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当然不能查。”唐齐很快又说,“也别指望我给你查,我现在洁身自好,不想给自己惹官司。” “昂……唐齐……”梁飞撒娇。 唐齐微笑着说:“卖萌也没用。” 梁飞立刻敛下笑容:“那通讯记录呢?也差不到?”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破解转码器很麻烦。”唐齐扒拉完最后几口,“我把特三处小赵的联系方式给你,看他能不能破解吧。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高级转码器很难破解的。” “那我现在线索都断了,怎么查啊……”梁飞趴在桌子上郁闷,“总不能整天就盯着冯继吧?效率也太低了。” “得了,这点事怎么能难倒你?更何况言罄也在,你有帮手,愁什么。” “我要是只有这点事我愁个屁,处里还有其他任务需要我盯着呢。”梁飞重新卖萌,“唐齐,我把你借调过来好不好?” “你虽然长得美,但是你想得更美呀。”唐齐笑眯眯地点了点他鼻子,“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自食其力。” “嗷,为毛!梁蒙是不是又召唤你了!” “对,哥要回去滚床单。” “……唐齐你太堕落了!整天沉迷于美色!” 唐齐点头:“嗯,我比较肤浅,当然主要是你哥颜好身材好,我禁不住诱惑。你这种没有夜生活的人是不会懂的。” “……”梁飞肃容道,“我把我的身体和心灵全部奉献给了伟大的联邦。” “联邦不背这个锅。” 梁飞捧着脸羞涩道:“伦家还是小少年,怎么可以做那么羞羞的事情!” “……”唐齐被恶心得够呛,扭头就看到了言罄,他面无表情道,“言董,你把这妖孽收了吧,替联邦做点贡献。” 梁飞:“……” 言罄笑道:“我倒是很乐意,只怕梁四少看不上我。” “对付他这种怂货,你管他看不看得上,床单滚上几回他就屈服了。” “卧槽唐齐你少污蔑我!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唐齐似笑非笑:“按照我对梁家的了解,你应该和梁蒙一样,都是要享受不要脸的人,当然,主要参照物是你哥。” “……”梁飞心里苦,明明不要脸的是梁蒙,为什么他偏偏躺枪。 言罄看他们斗嘴,觉得这两人关系果然不错,看来梁飞和梁蒙兄弟俩的关系也比外界传闻中好许多,怪不得有传言说梁蒙打算把自己的那份财产让给梁飞。他看够热闹了,便说:“我另外定了房间,唐齐你是要今晚和梁飞住一间,还是去住另外一间?” “当然是另外一间,你俩现在不是伪装情侣么?”唐齐伸着懒腰,调侃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请你们继续加油。” 他拍拍言罄的肩膀:“带路吧言董。” 言罄点点头,主动为他带路。 房间在同一层,不过在走廊的另一头,言罄拿出两人的id卡,替换后帮他录入了身份验证信息:“这一层都是商务套房,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花钱的又不是我。”唐齐笑了笑,主动打开门,“言董,进来聊聊?” 言罄点点头,走了进去。 第25章 唐齐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至少在梁飞看来,他值得信任。 他将言罄请到沙发上坐下,主动问:“恕我冒昧,言董你……对梁飞是不是……有点动心?” 言罄没料到他先说的会是这个,愣了几秒后,坦率道:“的确。” 唐齐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这个,我倒是挺意外。” “为什么?梁飞不好么?” “他啊,好则好矣,太孩子气。”唐齐歪着脑袋,托腮看着他,“言董为什么会喜欢他?” 言董却板着脸道:“我觉得他很好,我很喜欢。” “哦。”唐齐点了点头,“眼光不错。” 言罄有些糊涂,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夸梁飞。 唐齐沉吟片刻,忽而笑道:“其实之前我是在和言董开玩笑。” “哪一句?” “让你和梁飞滚床单的那句。” “……” “梁飞虽然是梁家的倒霉孩子,但我和他大哥还是很看重他的。”唐齐目光中的威压如有实质,源源不断地落在言罄身上,“我觉得言董并不是一个很适合他的对象,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言罄很快反驳:“你有资格说我?我怎么记得,你也很招梁家讨厌呢?” “我不招梁家讨厌,我可是正大光明被梁敬恒请进梁宅的儿婿呢。”唐齐笑得纯真,“招梁家讨厌的是梁蒙,我纯属躺枪。不过言董……” 唐齐啧啧两声:“你恐怕入不了梁家的眼。” 关于这点,言罄无需他提醒。梁家那种传统的s级大家族,对他这种空有钱没有家族底蕴的暴发户十分嫌弃,上次在黎封的生日会上他已经见识过了。 “当然了,作为家属之一,我还是很乐意考察一下言董的。”唐齐笑眯眯道,“比如询问一下言董的资产之类的。” “……”言罄觉得他这话问得蹊跷。老实说,他并不认为唐齐是一个如此冒昧且世故的人,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足以说明他的精明强悍,可这样一个人,居然和自己讨论感情问题?言罄沉沉开口,“唐先生,我认为,不管我对梁飞是什么感情,这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并不认为唐先生可以横加干涉。” “哦?” “我这个人很不喜欢被别人指手画脚,无论哪方面。”言罄严辞警告,“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唐先生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唐齐竖起大拇指:“有魄力。” “过奖。” “那算了,你俩的事我也不管了,言董慢走不送。”唐齐站起来送客。 “告辞。” 待言罄出去后,唐齐点点通讯器:“听到了?” “……唐齐我让你打听联晟的事儿,你扯上我做什么?”梁飞在另一头怨念。 “你只是切入点。” “可你也没问出正事啊!” “谁说的?”唐齐指尖夹着言罄的id卡,勾唇笑道,“我可是高手。” 言罄浑然不觉自己的id卡已经被唐齐摸走,回7053号的路上有些气闷。他只是刚刚察觉到自己对梁飞有些暧昧的心思,却接连被寇军唐齐调侃,顿时觉得自己幼稚,放狠话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可唐齐说得对,若自己真动了心思,不能不考虑梁家。 走到门口,言罄却忽然在心里嗤道:梁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自己要顾忌它。 进了门,梁飞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抱着动物饼干,十分惬意。 言罄不知道自己与唐齐的对话被他尽数听去,看他如此悠闲,忍不住问:“工作结束了?” “我工作哪有结束的时候?”梁飞朝他招手,“休息一下,过来一块儿看电影啊。” “你看什么?” “灾难片。” “怎么喜欢看这种?” “就喜欢这种英雄主义的电影。”梁飞一口饼干一句话,“救人与自救,选择与放弃,悲壮而浪漫。” “你好像总是这样……”言罄坐在他身边,垂眸看着他,“上次在日落之塔,你也说喜欢看芸芸众生。” “活着的乐趣啊。”梁飞笑眯眯道,“像我们这种特殊职业的人,需要看一看寻常百姓的生活。” “寻常百姓的生活你喜欢么?” “不喜欢。” “……” “我这个人比较怠惰,看看他们为生活而奔波是可以的,让我这么辛苦,我是不肯的。”梁飞认真道,“作为一枚合格的富家子弟,我不能脱离组织。” “……” “干嘛这么嫌弃我……”梁飞扁扁嘴,“爱享受有错吗?” 言罄笑笑,没有接话,只是忍不住摸了摸他脑袋:“吃你的饼干吧。” 如果真的怕吃苦,去什么特殊调查处?以命相搏的职业,怎么会适合耽于享受的人?梁飞这个人就是口是心非,矛盾又善良,很是可爱。 梁飞听了他与唐齐的对话,对他这个亲昵的小动作有点排斥,他尽量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挪了下去:“好好看电影。” 言罄嗯了一声,起身去冰箱将冰块拿出来,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柚子酒,又拿了电脑过来办公。 “真敬业。”梁飞感叹。 言罄道:“联晟事情多,我这几天不在公司坐镇,许多事需要处理。” “不是有张尧吗?” “他事情也多,还要忙防弹衣的研究,已经熬夜好几天了。”言罄靠着沙发背,眼睛盯着电脑,道,“你不用管我,看你的就好。” “哦。”梁飞点点头,继续自己的休闲。 可是身边多了个人,他躺得很不自在,不一会儿就坐了起来,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却忍不住走神,视线总往言罄那儿飘。言罄工作认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梁飞索性正大光明地看过去。 言罄的外貌非常出挑,黑色的利落短发,明朗深刻的五官,还有双容易产生距离感的灰蓝色眼瞳,大约是因为身量较高体格健壮又总冷着脸的缘故,言罄给人的印象非常高冷,单单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让人非常有压迫感。 梁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点怂,之后虽然接触增多,可言罄给人的感觉并没有改变多少,依然有些生人勿近,只是熟悉之后,言罄偶尔会露出比较温和的一面,让他不那么紧张。 言罄这个人,非常强势,很沉稳,也很犀利。梁飞丝毫不怀疑他这个联晟董事长的身份有水分,但同时,这种人也极易招人嫉恨,联晟目前复杂的内部情况不知道他掌控了多少…… 这种只想到工作的人真是……没有情趣。 言罄收到了实验报告,立刻就想告诉梁飞,一抬头,就见梁飞面朝自己神游天外。他愣了一下,问:“梁工,在想什么?” “啊?哦,没事。”梁飞看他兴致不错,问,“怎么了?” “哦,张尧说防弹衣的第一批材料测试实验已经完成了,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下周就可以尝试制作。”言罄将电脑转向他,“要看报告么?” “我看。”梁飞把饼干和酒放回茶几,挨过去,把电脑放在自己腿上,盯着屏幕看,“这几种材料……挺特别啊。” “嗯,都是合成材料,你们要求太高了,不用合成材料很难达到预期目标。”言罄指着其中一份报告,“这种材料是联晟科研部去年研制出来的一种弹性极佳的合成纤维,质量轻,柔韧性好,延展性也不错,透气,可以随身携带,缺点就是不耐高温,防弹效果不佳。” “这种呢?”梁飞指着另一份报告。 “这种性价比很高,弹性好,防水耐高温,颜色还可以随着温度变化而改变,塑形效果好,缺点是在低温环境下容易发硬,作为衣服材料来说,不够柔软。” 梁飞皱起眉头,这两种材料都不是很令人满意。 “第三种不错,弹性好,韧度高,密度高,容易成丝,如果纺织密度高的话,可以防水防火防金属戳刺,还可以防弹,缺点就是颜色单一,款式简单,不透风,成本非常高。”言罄点了点屏幕上的模拟纺织模块,“我个人倾向于选择这种,但是张尧说这种合成材料很难制造出来,需要许多高级金属和特殊材料,制作难度大,即使能做出来,成品无法大批量生产。” “成本高这一项就够让人头疼了。”梁飞忍不住叹了口气,“特殊调查处每年的配备资金虽然多,但摊到每个分处就没多少了,特七处的配备资金和其他几处比起来已经很多了,但是钱再多也禁不住花啊……” 作为一个有钱人,言罄很想说我可以赞助,但是鉴于他赚的就是特七处的钱,只好默默把话吞回去,不过以后与特七处长期合作的话,倒是可以考虑适当让一点利……这想法一冒出来,言罄就打消了,果然赚钱这种事,他还是更喜欢赚得多一点啊,又不是给梁飞省钱,何必。 “等张尧把衣服做出来后再看看吧,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嗯。”梁飞点着头,却还是仔细盯着言罄的电脑。 言罄看他有兴趣,便说:“我先去洗澡,你慢慢看。” 梁飞随口应了,等他进了浴室,梁飞关闭了实验报告的窗口,手机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给这台电脑植入了一个隐藏的远程监控程序,并向特七处发出了连接指令。 王晖在通讯器上回他:梁工,已连接。 梁飞迅速回复:监控他的邮箱,如果有陌生人通过邮件联系他,立即锁定。 王晖问:梁工,你不打算告诉言董他的账户被人监控的事么? 梁飞:暂时不用。 王晖:好。 上次梁飞偷偷浏览言罄的电脑就发现他的几个常用账户被人监控了,这次植入远程监控程序,也是想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调查言罄。 把任务交代完后,梁飞看了眼浴室门,犹豫片刻,还是将电脑恢复到实验报告页面,放到一边,重新盯着电视吃起零食来。可是吃了没两口,忽然有人敲门。梁飞立刻坐起来,扣上电脑,来到监控页面一看,竟然又是冯继。 不过这次冯继很清醒,礼貌地敲着门。 梁飞沉吟片刻,来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言罄的门,低声说:“冯继来了,我去开门。” 说完这句话后,他拿了饼干,一边吃着一边懒洋洋地问:“谁啊?” 第26章 “你好,我是冯继。”冯继态度很和气,与昨晚迥然不同,“昨晚无意中闯错房间,今晚特意上门赔礼道歉。” 梁飞拉开门,靠着墙扫了一眼他空空的两手,挑着眼角问:“赔礼道歉,礼呢?” 冯继看他懒散地吃着零食,又不见言罄踪迹,问道:“言董不在么?” “洗澡呢,怎么,你要看?”梁飞揶揄。 “不不不,当然不。”冯继连忙从兜里拿出两张邀请函,恭敬地递上去,“为了表达歉意,在下特意为两位预约了明天的灯光展,这是两张vip票,最好的位置。” “灯光展?”梁飞抽过票看了两眼,有点感兴趣,“听说西廊城的灯光展很不错。” 冯继笑笑:“是啊,西廊城是个工业城市,灯光展是本市一年一度的科技盛会,两位一定喜欢。” 梁飞笑起来,朝里面喊:“言罄!昨天那喝醉的胖老头送了两张灯光展的票给我们,明天的,陪我去!” 胖老头:“……” “明天?”言罄在里面回着,“灯光展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冯继表情僵了僵,有些担心地探头看着里面。 好在梁飞很快骄横道:“不行,我要去,你陪我。” 过了一会儿,言罄出来了,腰间挂着浴巾,手里擦着头发:“什么灯光展?” “不知道,听说很好看。”梁飞扑过来掐他腰,“帅哥,你这么出来,是想勾引我还是勾引胖老头?” 门外的冯继尴尬地摆了摆手,不知该说什么。 言罄低头亲了亲梁飞的脸:“好了,明天陪你去,你先进去看电视,我和客人说说话。” 梁飞拽下玄关的外套给他扔过去,哼道:“多穿点,小心着凉!” 十足一个吃醋的小情人。 冯继低头笑了笑,很快装作没看见,站在门口等言罄过来。 梁飞拎着vip票和饼干进去了,言罄把外套穿好,走到门口问:“冯总怎么有空过来?” “这不是昨晚太失礼了,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啊……”冯继诚恳道,“一点小小心意,难表歉意,言董千万要收下。” “冯总客气了。”言董不轻不重地表示,“既然他喜欢,还是要多谢你。对了,既然冯总有票,那……明天你也去么?” “去的去的,我每年都看。” “那不错,还能一起吃个饭。”言罄笑了笑,“既然冯总现在已经从东合光启离职了,我倒是有些问题想要讨教。” 冯继眼珠动了动,笑眯眯道:“好。” 两人又简单寒暄几句,冯继才告辞。 言罄把外套挂在玄关的挂钩上,继续擦着头发走进去,梁飞果然又拿着窃听装置守在墙边了。 “你未免太敬业了。”他靠过去,“你的人不是在调查冯继现在工作的企业么?调查得如何?” “目前没什么异状,他们还在查。”梁飞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立刻说,“你去看看监控,冯继是不是没回去?” “好。”言罄走了一半才想起来,“监控不是只能看到我们房门口么?” “这层楼都看得到。” 言罄一看,果然,监控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篡改了,不仅可以看到7085号门口的情况,还可以看到整个70层走廊的情况:“你什么时候黑了酒店的监控?” “这种小事需要我动手吗?”梁飞哼了一声,“我那群属下动动手指就搞定了。” “冯继没回去,他乘电梯下楼了。” “看来是走了。”梁飞收起窃听装置,立刻给自己的属下下达命令,“冯继出去了,你们继续跟上。” 安排好任务后,梁飞问:“明天的灯光展,你怎么看?” “来者不善。” “我也觉得,特别是挑了晚上才来邀请,显然是不想让我们有时间做准备,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梁飞沉吟片刻,道,“我对这个灯光展不熟悉,你熟悉么?” 言罄摇摇头,又说:“不过这种和科技沾边的展会联晟肯定会参加,只是不知道哪个部门参加的,我去问问。” “行,我也去问问同事。” 言罄扬眉:“只是问问?” 梁飞莫名:“不然呢?” “没安排?” “我是那么阴险的人吗?” 言罄笑而不语。 “……”梁飞气得扭头就找同事撒气了。 言罄笑过之后,也去干正事。他隐约记得这个灯光节每年都给联晟发邀请函,不过他一向对这种展会不感兴趣,都让张尧去安排了。 西廊城的灯光节的确是联邦有名的科技盛会,作为工业城市最盛大的一场展会,凑趣的企业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企业都会争取拿到展示名额,携带自己公司最新的科技成果露面。如今,灯光已经不仅仅是照明设备,多功能兼容性是大众与企业追求的新目标,怎样在竞争激烈的行业开拓更大的市场是许多公司需要考虑的因素,而西廊城的灯光节每年举办长达一个月,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拥而来,甚至会有其他星系的访客,能够在灯光节中脱颖而出,也就意味着大笔的订单,所以各大企业非常重视这场盛会。 联晟能够成为新兴科技企业的黑马,也是因为几年前在西廊城的灯光节上大放异彩。当年的参展作品是张尧带领科研部努力了三个月做出来的,言罄在公司见过,第一次看到时完全被那件作品惊艳了。 那是一台舞台灯光仪,很小,只有椰子大小,表面雕刻得极其精美,单单放在一边像极了艺术品,然而灯光仪内部布满了精密的仪器,可以连接通讯器进行手动遥控。那时候言罄忙于公司的转型调整,忙得不可开交,实在走不开。张尧只带了一个销售主管一个科研助手和一个客服小妹,四个人轻装简行,到达会场的时候,只问主办方要了一小块地方,摆了一个半米高的白色圆柱体,然后将舞台灯光仪放在柱体顶端,四个人摆了一张长桌,客服小妹面前摆了一台智脑,其他三个人坐在椅子上悠闲地聊天,现场简单得不得了,他们还有空围在一起看电影。 周围的参展商家忙得不可开交,只有他们这一处画风截然不同。 直到夜幕降临,开幕式即将开启,各个展品已经装好,只等着时间一到,在同一时间开启炫目灯光。 张尧此人极其奸诈,谈合作的时候对主办方说,他们这个展品是舞台灯光仪,开幕式能帮得上忙,务必让他们提前半小时开始操作。主办方想给开幕式锦上添花,便点头同意了。 到了开幕式启动前半小时,观众们已经在展区门口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了,张尧点了舞台灯光仪的开关。忽然,漆黑的夜里漫出一层金色的浮光,星星点点的光斑微粒自仪器中心开始发散,透过镂空的花纹投射到四周,很快,这浮光飘出几百米,飘到等待在展区门口的观光人群中。 渐渐地,那金光变成了银色,漂浮的细碎光斑也变成了雪花一般的图案,人们纷纷拍照留念,欢呼雀跃。主办方趁机表示这是灯光节的热身展示,舞台效果炫目非凡。 开幕式一开启,进入展区的人群下意识追逐着浮光,他们发现,这浮光还可以继续改变形状和颜色,周围的灯光作品接连开启,然而人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吸引过去,齐齐聚到联晟的摊位前。 张尧看时机已到,让科研助手帮忙介绍,自己坐镇遥控。 音乐一开,炫目的舞台灯光立刻照耀全场,变得动感起来。张尧进行语音控制,灯光也随着他的要求而自动调整,舞台效果极其震撼。小小一枚灯光仪却能做到许多大型灯光组才能做到的事,简直不可思议。 科研助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的科技产品,张尧坐在原地自如的操控,把小年轻们的热情瞬间点燃。有了这么精彩的开场,订单几乎是立刻就来了。客服小妹和销售主管双管齐下,联络客户登记信息两不误。 那年的灯光节,联晟拿下了最佳设计奖,带回了价值十亿的订单,张尧在公司很是扬眉吐气,拿实力堵住了那群不看好联晟转型的董事的嘴。 借助这个契机,联晟接连推出十几款科技产品,几乎不到三年,联晟已经跻身新兴科技领域的企业前列。 言罄查了一下,公司这几年依然在参与西廊城灯光节的展览,今年也不例外。他和科研部联系了一下,决定明天去为自己公司站个台助个阵,作为大老板,还需要别人送来邀请函才意识到这个节目,实在有些不应该。 这几年联晟是灯光节的常胜将军,虽然张尧已经不是主设计师,但是这几年的产品依然令人瞩目。言罄想起当年那件灯光仪,心中一动,查看了一下相关资料,发现经过几年的改进,科研部已经能够做出只有网球大小的灯光仪了,而且不仅仅用于舞台,还可以用在室内,为告白、求婚、婚礼等浪漫场合提供华丽绝伦的效果,有些人喜欢买一件放在家里,等夜里关掉家里的灯光后,开启灯光仪,整个房间就会美得像个仙境。 总觉得这种东西……梁飞会喜欢。 言罄叮嘱参加灯光节的代表,明天带一个最新版的灯光仪过来。 那边应了,却觉得稀里糊涂:没听说今年要展示灯光仪啊? 第27章 言罄本来等着梁飞洗澡睡觉,结果到了半夜,梁飞忽然说有任务要外出,让他去卧室睡。 “有情况?” “他们从寰宇雇佣的那批人嘴里撬出点消息,有些线索需要确定,我出去一趟,尽量明天早饭前回来。”梁飞换回了工作时常穿的风衣,拿好随身佩戴的设备,夜视墨镜一戴,直接开窗跳出去了。 言罄吓个半死,这可是70层!追过去一看,梁飞早就消失在夜色中,他隐约能听到飞行器的震动声,只是看不见,便想着也许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开启了隐形模式。 梁飞说走就走,他反而睡不着了。想了一会儿,索性继续工作。 忙到凌晨2点多,他实在困得厉害,便钻进被窝睡着了,只是做了一晚上的梦,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钻进了被窝。 言罄缓缓睁开眼,便看到梁飞在床的另一侧合衣背对着他躺下了。 “你回来了?”言罄低声问着,嗓子还有些哑,听起来还带着些鼻音。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5点半了。 “吵醒你了?”梁飞转过来,脸色白惨惨的,身上隐约传来硝石的味道。 “还好,你……开枪了?” 梁飞嗅了嗅自己身上,闭上眼:“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我们追到东合光启的一个隐藏小厂房,谁知道正好碰上爆炸,厂房毁了,现场一片混乱,我们不得不冲进火海救人找证据,等消防队过去,我们就撤了。我实在太累了,懒得洗澡,先睡会儿,你不用管我。” 他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不再说话了。 言罄看到他眼底的青黑,想提醒他脱掉外套再睡,可又不忍心。爆炸现场有多危险他是知道的,梁飞居然还闯进去救人找证据,这人真是……都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吗?!他又气又担心,就算是任何一个人做出这种蠢事,他都忍不住要骂几句,可换了梁飞,他的火气里又多了几分心疼。 因为梁飞就好似习惯了,竟然可以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又很快入睡。 言罄忍不住凑近,他想伸手将梁飞抱入怀里,但梁飞太警惕了,他又怕惊醒他,只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看着。梁飞的呼吸很浅,很慢,一动不动,睫毛都不颤一下,大约是多年的特工生涯锻炼出来的,要是离得远一些,几乎要以为这是具尸体了。 让人觉得恐慌。 渐渐地,言罄也睡着了,这一次没有再做梦,踏实了许多。 再次醒来时,梁飞还在睡,言罄不想吵醒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出去洗漱吃早餐。联晟的代表一大早就联系他,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会场,言罄让他们先来酒店见一面,下午再一起过去。 两个小时后,公司的四个代表一起过来了,几个人一起在套房的客厅谈工作。酒店墙壁隔音效果好,言罄将卧室的门关了,他们谈话的声音并不会吵到还在补眠的梁飞。 快中午的时候唐齐过来敲门,一看房间里这么多人倒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我公司的员工。”言罄请他进来,“这位是唐……” “唐齐。”唐齐主动道,“我不是来找你们言董的,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聊。” 说完扭头问言罄:“梁飞呢?” “卧室睡着呢,昨晚太累了。” 唐齐和员工们:“……” 言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有歧义的话,随口招呼他:“你进去的时候小声点,他大概还在睡。” 唐齐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推门进去了,言罄重新坐回去,看着他们这次带来的参展产品报告。 一个员工忍不住问:“言董,你和……梁工在一起啊?” 科研部的这几个人是见过梁飞的,他们在进行仿生防弹衣的制作,当然知道特七处目前的对接负责人是谁。 “嗯。”言罄点点头,眼睛没离开材料。 员工们面面相觑,忍不住想:难道他们Boos被梁工的美色给诱惑了?他们陡然想起言罄要他们带的东西来,连忙拿出来:“言董,您昨天不是要灯光仪么?给您。” 言罄拿过来看了看,小小的灯光仪制作精美,金属色表面上雕着精美的花藤纹样,隔着镂空间隙,能看到球体中央静止不动的精密零件。 员工在一旁补充:“最新的灯光仪增加的新功能,可以根据控制者的心跳改变颜色和光波形状。” “这功能有什么实际作用吗?”言罄不懂。 “额……其实没什么实用性。”员工摸了摸鼻子,“就是给情侣们玩浪漫的。” “嗯?” “比如可以在告白的时候让对方感觉到极其炫目的灯光,然后一脸深情地说——亲爱的,看到这些光芒了吗?这就是我此时的心情,我一见到你,就小鹿乱撞——之类的情话。” “……”言罄抽了抽嘴角,“无聊。” 员工们低头干笑。这种设置哪里无聊了!明明是告白利器好吗!销量简直不要太好! 言罄多问了一句:“你们还带了什么好玩意?科研部有什么新作品出来么?” “言董,您是说要上市的产品吗?” “不是也行,你们不是总私底下做一些乱七八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么?”言罄挑了挑眉,“张尧说有些还挺好玩的。” “……”被张尧出卖的员工们心里苦,明明最能折腾乱七八糟小玩意的就是张尧!带头利用公司资源搞私人研发什么的,他们才不要说出来呢。 言罄看着他们:“没有,还是没带?” 大家苦逼兮兮地把随身携带的几个小玩具拿了出来。 言罄看着桌上的几个新鲜玩具,说:“介绍一下吧,我也了解一下科研部的业余成果。” 唐齐一进屋梁飞就醒了,他睁眼一看,松了口气:“是你啊。” “不然呢?”唐齐靠在门上看着他,揶揄道,“大战一晚哦?” “滚!你见过穿这么多大战一晚的吗?”梁飞掀了被子,打着哈欠下了床,“最讨厌半夜出任务了,全是高危任务。” “昨晚出事了?” “东合光启的一个小厂房爆炸了。”梁飞捏了捏鼻梁,“我们刚查到,他们就毁灭证据了,动作真快。” “他们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了?”唐齐疑惑。 “我也很想知道。”梁飞眯起了眼,“一次也就算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 “对方有内应?”唐齐很快想到。 “有这个可能。”梁飞重新坐回床上,头疼,“我最讨厌查内应的事,真的。” “说得好像谁喜欢似的。”唐齐翻白眼,扔给他一叠资料,“帮你查到的。” “什么?” “联晟的一些情况。”唐齐远离门口,挨着他坐下,“言罄当年为了融资,对公司进行了改组,建立了董事会,但那些董事们可不是冲着那一点分红去的,想把他从董事长位置踢下来的大有人在。” 梁飞翻着资料,嘴里道:“公司是言罄创办的,那些董事们可够贪心的啊。” “联晟如今这么赚钱,谁不想当老大?”唐齐道,“言罄这几年明里暗里被算计了不少回,有几次甚至有性命之虞,不过基本上,他都化险为夷了。” “性命之虞?有人想杀他?”梁飞惊讶,“杀人可是重罪,以联邦目前的法制来说,谋杀罪那可是一级大罪。” “总有人铤而走险。”唐齐轻描淡写道,“又不用自己动手,雇几个杀手,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梁飞想起他与言罄的第一次见面,阴暗小巷子里的追杀他早已司空见惯,当时言罄隐没在黑暗中,似乎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如今想来,若自己当时没有及时出现,言罄又会遭遇什么?受重伤,还是……死?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俩怎么认识的?”唐齐搭着他肩膀好奇,“如果只是工作上的接触,言罄应该不太会对你这么感兴趣啊,毕竟接触不会很多。” 想什么问什么,梁飞抽了抽嘴角:“那是件极其狗血的往事。” 唐齐顿时来了兴致:“哦?怎么说?” “他那时候好像被人追杀,我无意中救了他……然而,他却反过来要打劫我。”梁飞认真道,“确切地说,是想打劫我的液态麻醉针。我怎么可能给他!” 唐齐了然:“就你这抠门程度,宁愿打死他都不愿意把你的宝贝给出去。” “我哪有那么凶残!我只是把他麻醉了而已!” “如果你手里拿着的不是液态麻醉针,而是枪的话……” “那我也不能杀人啊,一级重罪啊!” “你确定不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帅?” “我不是你这么肤浅的人谢谢。”梁飞推开他八卦的脸,“我只是怂。” 唐齐哈哈大笑,已经能想象到梁飞当时打昏人大步离去时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这傻孩子,难道不懂这种方式最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我当时以为不会再遇见他啊!”梁飞郁闷,“我常年在外执行任务,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回去也没工夫到处走,谁特么的能想到老天不开眼,我陪我爸去参加个生日宴都能碰到他?” “这就叫缘分。”唐齐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小弟,争取带他回梁家,把梁敬恒再气一顿。” “喂喂!虽然你讨厌我爸,可我作为儿子,还是很孝顺的好吧?”梁飞丢开他的手,“我就算把自己气死,也不能把我爸气死啊。” 唐齐嗤了一声:“你要是真孝顺,还能跑特七处上班?” “……这叫有理想。” “这叫想不开。” 梁飞怒:“你怎么不说梁蒙那个蠢货也想不开呢!” “他是蠢啊,可谁让我喜欢他呢?”唐齐笑眯眯道,“我觉得你哥蠢得恰到好处,深得我心。” “……走开,你这个变态。” 第28章 两人插科打诨间,言罄敲了房门,喊他们一起出去吃中饭。 梁飞把材料收起来藏在无限压缩袋里,压缩为一张卡,塞进兜里。唐齐看了一眼:“这什么东西?” 梁飞后退两步:“这不能给你啊!这是公家的东西!你别打歪主意!” “呿,稀罕。”唐齐把言罄的id卡递给他,“找机会还了。” “你以前到底是杀手还是小偷啊?摸东西很顺手嘛。” “我杀人更顺手,你要试试吗?” “别别别,您还是先出去吃饭吧。” 两人一起出去,联晟的几个员工早就收拾好等在门口,言罄皱了皱眉,问梁飞:“你不去洗漱一下么?” 梁飞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色很差?” 言罄点点头。 “好吧,那你们先去餐厅,我收拾一下再去找你们。” 言罄叮嘱他:“记得换套衣服。” “行行行,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把他们打发走,梁飞去收拾自己,对着镜子一看,果然黑眼圈很重。他从兜里翻出药膏,对着眼底一擦,黑眼圈顿时没了。这是他从二姐那儿要来的护肤品,据说拿了许多大奖,是熬夜人士的福音,他用得不错,准备下次再问二姐要一瓶。 晚上的开幕式他和言罄要一起出席,两人的位置比较显眼,随便穿衣服显然不合时宜,他只好照着言罄的着装拿了较为搭配的衬衫西裤,为了藏起武器他着实费了番功夫,既不能太显眼,又不能不带。没有武器就没有安全感的梁飞不得不舍弃了枪,把之前的液态麻醉针带上,又将金属绳放在皮带夹层内,文件卡片解密卡等东西全部压缩为卡片塞进钱包里。 “所以我最讨厌夏天了……”他嘀咕着。 到了餐厅,饭桌上还挺热闹,唐齐与联晟的几位员工聊得欢快,只有言罄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吃饭,很少参与话题。所以说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沉默寡言啊……梁飞感慨着,走过去:“在聊什么?” 他穿风衣的时候有种格外凌厉的气质,但换了常服整个人却变得矜贵优雅,让人心生好感,几位员工诧异了几分,顿时觉得老板沉迷于美色实在情有可原。不过唐齐的相貌更招人喜欢些,只是谈话间隐隐觉得不易亲近,员工们眼珠在他俩之间打转,觉得老板还是喜欢梁飞更合理一点。 “闲聊,他们下午要去灯光节,我没去过,听他们讲前几年的趣事。”唐齐帮他添了杯水,“要不是我稍后有急事要先离开,还真想和你们一起去见识一下。” “你晚上再走不行么?”梁飞有点不乐意,“搭飞行器很快的。” “我开车过来的,搭什么飞行器。”唐齐上下打量着他,提醒道,“西廊城夜里可有点凉,你怎么没多穿件外套?” 西廊城夜里哪里冷了?梁飞不明所以。 “晚上有风,你带一件。”唐齐明确提示,“我看过天气预报了。” “……哦。”梁飞虽然应了,却觉得不对劲,唐齐这种人会看天气预报? 言罄在一旁说:“我车里有外套,没事的。” 唐齐无奈,只好闭了嘴。本想提醒梁飞注意安全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三番两次地说,显得他多婆妈似的。 吃过饭,唐齐就告辞了,保险起见还是给梁飞发了信息:灯光节现场混乱,注意安全,穿件防弹外套。 原来是这个意思……梁飞看到了,回了一句:明白。 饭后,一行人同时出发,科研部代表团搭乘一辆车,梁飞则跟着言罄一起坐车出发。他正准备给附近的属下发信息,让他们带两件防弹外套过来,可一想夏天穿太多实在可疑,便没有提要求。 开幕式在晚上8点准时开始,梁飞和言罄兵分两路,言罄与公司的人一起布置现场,梁飞则四处走动查看可疑之处。 经历昨晚的爆炸事件后,梁飞明白,东合光启已经在着手准备逃跑。现在西廊城闹得满城风雨的头等大事就是寰宇的破产,东合光启这么大一个企业出事却鲜少有人报道,实在蹊跷。 目前联邦对舆论的控制并不强,任何公民都可以质疑这个社会的任何事,言论自由到让人惊讶的地步,然而只有他们这些就职于国家机构的人才知道,所谓的言论自由只是表面上的,那些言论会被集中收集,由超级智脑进行信息整理分析,构成强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网络数据库,数据库每天会提供上亿份评估报告,由专人进行筛选审核,构成巨大的联邦信息网,一旦信息网的某些因素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会有特殊部门进行对应处理。 这个计划被称为“云数据计划”,非常不起眼的名字,却隐藏在整个国家机器之下,掌握着整个联邦的信息脉络。云数据计划中有一项工作分支就由特殊调查处的十处进行。梁飞在特殊调查处工作了许多年,依然无法与十处的人进行正面交流,他只能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知道,十处的工作与舆论数据有关。 西廊城昨晚发生的爆炸没有在任何媒体或社交网络上留下痕迹,是不是代表着,这条信息被十处的人“处理”过了? 梁飞绕着灯光节的会场走了三圈,摸清了每一个适合偷袭的位置与最佳逃跑路线,查看了一切可疑的设备,仍然一无所获。特七处的同事们很快赶到现场,却没有贸然靠近梁飞,而是通过通讯器与他联络,直接联络人就是王晖。 “梁工,冯继今天上午照常上班,但中午突然回家了,目前还没有离开家中。”王晖报告完,主动请示,“我们要不要闯进去把冯继抓起来?” “不用,会打草惊蛇。”梁飞假装对其他公司的灯光展品有兴趣,四处看着,嘴里却道,“冯继家中有异常吗?” “他一回家就把门窗全部关闭了,我们看不到里面,他家有高强度信号屏蔽装置,所以窃听没有效果,不过通过生命体征的扫描状况来看,他一直在家中,他家里只有他的身体一个热源,并且在移动中,这表明他还活着。” “活着最好,就怕他死了。”梁飞问,“有查到那两张vip票他哪里弄来的吗?” “冯继现在所在的公司也参加了这次灯光节,作为活动负责人,他手里有三张vip席位的票,这是主办方提供的,联晟手里也有三张。” “席位是固定的?” “不是,因为参展公司太多,地位不好划分,主办方为了省事、避免争端,直接在vip区内设下与票等量的席位,却没有标清对应名单,所以那片座位完全由去得早的人挑选。” “座位不固定,这个不错,位置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变数很大,我们得找到适合控制整个vip区域的位置。”梁飞沉吟片刻,道,“我刚才找到十四个可疑的位置,你们一一去确定一下。” “是。” 梁飞将位置报给王晖,又忍不住猜想冯继到底在做什么? “冯继昨天说会参加灯光节,你们四处留意一下他的踪迹,发现了叫我。”梁飞下命令。 “是,梁工。” 梁飞绕回联晟的场地,他们已经快弄完了,依旧秉承着联晟简洁高冷的作风,小地盘,简单摆设,低调而不容忽视的集团logo都让人侧目。 “不错嘛。”梁飞快了句,笑着问,“你们今年做了什么高科技宝贝?先给我见识见识?” 一个瘦高的研究员有些腼腆:“梁工,我们这个……这个是雕虫小技……” “看不出来联晟的员工这么谦虚,一点儿都不像你们董事长。”梁飞调侃着。 一旁的言罄挑眉,朗声道:“他们董事长怎么了?” “他们董事长可傲得很。”梁飞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看他伸手过来要抓,连忙躲开,跳到桌子另一端问,“到底带了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瘦高的研究员叫乐田,今年的参展产品是由他主导完成的,讲解的自然也是他。他拿出一个十公分见方的纸盒,打开盒盖后,里面放着一个椭圆形鱼缸一样的透明玻璃体,玻璃体里有透明的营养液,八分满,营养液中漂浮着一层透明的胶质软层,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梁飞来了兴趣,凑过去问:“这是什么?” 乐田戴上手套,拿出一枚镊子,将那层胶质软层夹出来,放在空气中。 梁飞定睛一看,那是一枚圆形的薄胶体,有点像放大版的隐形眼镜,不过没有曲面弧度,软软的,看上去随时都要化掉似的。 “梁工要不要试试?”乐田笑着问。 “我?”梁飞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可是他非常感兴趣,便点头道,“好啊,怎么试?” “梁工把衣服敞开吧,这个要贴在胸口上的。” “哇,这么流氓!”梁飞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佯怒道,“大庭广众之下!羞不羞!” 乐田红了一张脸,连忙道:“不……我不是……” 言罄走过去按着梁飞的肩膀,警告:“不要调戏我员工。” 梁飞见他黑了脸,干咳两声,解着自己的扣子,嘀咕着:“明明是你员工调戏我。” 他解开三颗扣子时,乐田连忙道:“够了够了!露出胸口就可以了!” 梁飞啧啧两声,扯开衣襟,问:“要贴上来?” 他的胸膛很白,肌肤光滑,乳晕若隐若现,看得人脸上一红。 乐田点点头,正要上前,言罄忽然道:“我来。” 梁飞却不乐意:“言董,你会不会啊?让专业的来行不行?” “我好歹也是nttc的高材生,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言罄接过乐田手里的镊子,按住梁飞的肩膀,“我问过他们使用方法的,你乖一点。” 梁飞只觉得肩膀上一沉,莫名有些发抖。 第29章 言罄按着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自他肩膀滑下,抵在他胸膛上。宽厚的手掌掌心微微发烫,让梁飞下意识颤了颤,不敢抬眼看他。 言罄弓着身子,滑动手掌,寻找他的心脏。 温热的手掌合在胸口上时,心跳声忽然变大,胸口莫名滚烫,梁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忽然变得这么快,胸膛起伏,他轻轻咬着下唇,有种青天白日被调戏的错觉。他微微抬头,恰好看到言罄低垂的眉目。 言罄的神色依然十分严肃正经,浓密的眼睫扇动着,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在阴影下透着幽蓝,看得人心尖一颤。他的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确定心脏的位置后,他忽然抬头看了梁飞一眼,似乎在惊讶梁飞不同于正常频率的心跳。 梁飞咬着牙,尽量让自己表面上保持镇定,睁大眼睛坦然看着他,不愿意显示出自己的心虚。 言罄忽然低低一笑,好似看穿他这点小心思似的。 这笑容轻快又揶揄,迥然于他平日的冷肃,令人心中一动。 梁飞恼羞成怒,正要说话,言罄却挪开了手掌,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薄胶层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梁飞只觉得胸口一凉,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上,他低头一看,那张薄胶层紧紧贴在他皮肤上,言罄用手指按上薄胶层,沿着胶层的边缘从外到内缓缓画着圈。 这力道不轻不重,却转得梁飞心头发痒,极其不自在地偏开脸,耳根泛起了粉色。 言罄在他面前轻声说:“化了。” 梁飞一听,再次低头看,那薄胶层果然渐渐融化,渗透进皮肤中去。他睁大了眼睛:“然后呢?这和灯光有什么关系?” 乐田在他们身后说:“看这里。” 两人齐齐看去,就见玻璃体里的营养液忽然开始跳动,每次跳动都会在表面炸开一朵彩色的水花,水花散到营养液中又变为透明色。而水花溅起的频率与梁飞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玻璃体底部有浅色的灯光,照映着水花的色彩。 梁飞惊呆了,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水花也不停地溅起,呈现出暖橙色和水红色的水花非常绚丽。 乐田在一旁解说着:“心跳超出正常频率时,水花的颜色会偏向于橙红这样的暖色调,颜色越深代表心跳越快,如果水花变成了鲜红色,说明心跳太快,很可能猝死,一旦心跳恢复正常频率,水花就会变成彩色的,而一旦心跳频率低于正常水平,那水花的颜色就会逐渐变为冷色调,呈现出蓝绿色,那说明人的呼吸在逐渐消失,一旦水花的颜色趋近于黑色,那这个人的生命可能就此走向终结。一旦心跳停止,玻璃体底部的灯也会随之熄灭。” 梁飞第一次见到这种测试心跳活力的方法,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盯着玻璃体目不转睛地看。他按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变得清浅,心跳也可以控制得比正常人慢一些,果然,当他冷静下来后,水花溅起的频率也随之发生改变,呈现出水绿色,水花消散的过程有种超越科学的美感。 “好神奇……”梁飞惊叹着。 “薄胶层可以永久渗入皮肤,而用于观测的营养液则可以不断添加。”乐田继续说,“我们将之命名为——生命之灯。目前打算推广于医学领域和家庭健康监测领域。” “生命之灯……”梁飞喃喃,“真形象。” 另一个研究员在一旁道:“其实就是心电图的艺术版。” 乐田拿肘子撞了对方一下,辩道:“这比心电图好用多了!不需要在身上贴东西,更不需要就近观测,完全可以远程监控!还可以当艺术品摆在家里。” 梁飞眨巴着眼睛,问:“成本高么?能量产么?售价贵么?” 言罄看他那小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绷着脸抿着唇,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乐田老老实实地回答:“成本还好,但是营养液需要不断添加,所以后期维持成本高,售价中等,但是营养液不便宜,能量产。” 同事捅了捅乐田,示意他看大老板。 乐田看了言罄一眼,立刻领悟,对梁飞说:“我们会送董事长一套纪念版生命之灯,永久提供营养液——免费的。” 梁飞立刻转向,托着腮看言罄,卖萌道:“言董,咱俩合作这么久了,不送个纪念品表示一下么?” 言罄低头看他,笑:“想要?” 梁飞点头如捣蒜。 “给谁用?” “……没想好,就是想要。” 言罄微笑:“不给。” “……”梁飞瞪他,“为什么!” “你想盯着谁的心跳看?”言罄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除了我的,你把这东西用在任何人的身上,我都不高兴。” 梁飞:“……”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言罄压低了声音问。 梁飞拉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扣自己的扣子:“那我还是不要了。” 围观的联晟员工们默默地同情自己的老板——被梁工拒绝了呢……为什么有点开心?一定是平时被老板压榨太久的缘故一定是的! 梁飞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来,他接通后继续扣着扣子:“说。” 王晖道:“梁工,冯继出现了。” “这么早?”梁飞诧异,“距离开幕式还有三个小时呢。” “冯继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我觉得那个人的身份有点可疑。”王晖将偷拍的照片传过来,“梁工你让言董认一认。” 梁飞把自己的通讯器移过去问:“言董,认识这个人么?” 言罄看了一眼,惊讶道:“宋源?!” “他就是宋源?”梁飞疑惑,“和前几天你给的画像不一样啊。” 言罄点点头,道:“外貌有点不一样,但是身形很像,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宋源。” “难道这家伙又整容了?”梁飞疑惑。 言罄摇头:“整形哪有那么快,更何况现在整形都需要在户籍处备案,我觉得他可能一直在使用仿生面具。” 仿生面具,又称为高端易容术,昂贵精美的仿生面具可以完全贴合人的皮肤,渗透进毛孔,对人的五官和皮肤进行融合改造,贴合度极高,一般人很难发现那张脸是假的。因为这种东西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价格高昂,常被军方用于卧底行动、伪装任务等,是军用物品之一,民间禁用。 “仿生面具是军用物品,普通医院和市场不允许流通的。”梁飞皱起眉头,“他哪里来的?还用了两张?这么有钱?” “看来你需要和军部联络一下了。”言罄主动道,“展区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们去vip区域吧,我也该找冯继聊一聊了。” “好,我先去联络军部打听一下。” 言罄与梁飞要离开,员工们识相地表示这里不需要帮忙了。 去vip区域的路上,梁飞与军部的一位联络官联系了,暂时说明了一下情况,请他们协助调查一下。 言罄看他忙着工作,给乐田发了条讯息:梁飞的生命之灯给我留着。 乐田果断回复:已重新打包好,展会结束后立即送到您办公室。 言罄满意地笑了,找高材生做员工就是好。 “见到宋源你打算怎么办?”梁飞问他。 “既然他特意换了张脸,我也不妨装装糊涂。”言罄冷笑一声,“不过这账自然要算的。他既然敢露面,我就奉陪到底。” “敢露面说明有万全准备。”梁飞却有些担忧,“特七处没在这里找到什么埋伏,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安。” “到时候见机行事吧。”言罄看了他一眼,“你带武器没?” 梁飞睁眼说瞎话:“没,我身上就俩兜,能带什么?” 言罄顿时皱起眉头:“我去找乐田他们拿点防身用的东西。” 梁飞本来想阻止,可转念一想,联晟居然还搞武器研发?这么一惊,他自然没拦下来,跟着言罄又返回去了。乐田他们一听言罄要防身工具,虽然舍不得,还是把随身携带的一些小工具贡献出来了。 言罄将其中一件交给梁飞:“这个是微型电网,你贴在通讯器底部,需要使用的时候按一下通讯器就行,这个电流很小,对人体不会造成致命伤,但全部铺开后可以短时间麻痹对方,我友情建议你在孤身一人时提前打开,这样有人偷袭你的话,就会被电打到。还有这个……” 他将一枚造型精致的玫瑰花领扣别在他衬衫领口处,叮嘱着:“这个领扣里有一枚可弯曲金属针,针体上淬了高效麻醉剂,可以让对方在三秒内昏迷。你只需要捏着玫瑰花的花枝抽出来即可。如果你需要给对方下毒,那就在取出金属针之前按一下玫瑰花瓣。明白了么?” 梁飞连连点头,忍不住道:“言董,你们公司人才多啊!我觉得这次回去后,我们可以再谈谈合作的事。” 言罄捏着他的领口,停顿片刻,小声道:“这些产品的制作是违反《民间科技制造限制条约》的,友情建议梁工不要出卖我这些可爱的研究员们。” 梁飞忍不住笑:“如果我是真心想与联晟合作呢?” 言罄帮他整了整衣襟,微笑道:“那就麻烦梁工帮我们申请一张免罪金牌吧。” 梁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转头走了。 民间科技集团想要研发武器类科技产品,需要向相关部门提交研发申请,而申请文件中必须包含一张由部分特殊政府部门颁发的研发许可建议书,这份建议书可不好拿到手,目前联晟连一张都没申请到。因为拿到这份许可就意味着可以开拓武器市场,这对联晟来说可是质的飞跃。本来这次关于仿生防弹衣的项目是次极好的契机,然而防弹衣不属于武器类,所以无需特七处开具研发许可建议书。当初言罄与张尧顶着巨大的压力拿下这次合作,也是想借助这次合作与特殊调查处展开长期合作,进而努力获得研发许可建议书。 言罄借机向梁飞提起,也是存了点私心。目前梁飞虽不是明面上的特七处处长,但手里的权利却几乎等同于特七处处长,如果他愿意帮忙,联晟拿到建议书的可能性也会随之提高。 商人重利,言罄觉得,自己恐怕没救了,即使他已经开始喜欢梁飞。 第30章 vip区域已有人陆续入场,言罄与梁飞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冯继与宋源站在空地上与其他几位商人聊着天,态度自然,想必是熟人。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好后向前走去。 冯继不经意回头便看到了他俩,连忙迎上来:“言董,您来了!” 他看了梁飞一眼,颇有些尴尬。言罄从未向他介绍过梁飞,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道:“二位来得好早。” “他觉得酒店太闷,想早点出来走走。恰好我公司的代表团也来展会现场做准备,我们就一起过来了。”言罄迅速与他握了手,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冯总是代替哪家公司来的?东合光启么?” “言董说笑了,我都辞职了,哪里还能代表东合光启?”冯继连连表示,“我是代表我现在就职的大华公司来的。正好,我有几个朋友很想认识一下言董,来来,两位这边请。” 梁飞慢吞吞地跟上去,似乎有些不感兴趣,眼睛总往别处飞。 言罄与其他人打招呼,自然免不了问一句宋源的身份。 冯继面不改色地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刘先生。” 言罄皮笑肉不笑地握手:“原来是刘总,看着有点面熟。” 宋源神态自若地回握:“我不及言董外貌出众,许多人见了我都觉得面熟。” 他的声音并未经过伪装,言罄一听便确定了他的身份,悄悄给梁飞甩了个信号。 简单寒暄过后,宋源主动问道:“言董身边的这位是……” 梁飞伸出手笑眯眯道:“刘总好,我是言董的秘书,敝姓梁。” “哦?”冯继眼珠转了转,“没听说言董身边有位姓梁的秘书啊。” 梁飞暧昧地眨眨眼,笑道:“贴身秘书嘛,怎么好让你们听说。”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夸着:“言董好福气。” 名声就这么被败坏的言董只能笑笑,拍拍梁飞的肩膀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别瞎闹。” 梁飞撇撇嘴,不再开口了,也没什么要讨好他的心思,无聊地摆摆手:“你们聊,我找个地方坐坐。” 言罄捏了他腰一把:“别走远。” “知道啦!”梁飞拍开他的手,朝旁边一个雅座坐下去,随手招呼服务生,“帅哥,来杯咖啡!” 众人的目光随他晃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带一点羡慕意味地说:“梁秘书这相貌这身段这气质……果然不俗,言董好眼光。” 言罄听得有些不舒服,仿佛梁飞被当做某种角色被人误会令他不快似的,便冷下脸道:“我看中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他话里的冷意十分鲜明,众人连忙换了话题,聊起灯光节来,免不了又是一番无用的寒暄。 言罄话不多,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商界八卦,说着说着,就提起东合光启了。 “冯总,你以前不是在东合光启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辞职了?” 冯继假模假样地叹气:“唉,工作不好干,待不下去啊。” 这语气有十足内幕,众人连忙问:“怎么说?东合光启也算是西廊城的大企业,你好歹也做了经理,有什么问题不好解决?” 众人对同行的八卦总是热衷的,尤其是向别人打听前东家的八卦。冯继看了眼言罄,小声说:“公司有些事看不下去啊……” 这绝对勾起众人的好奇心,就连言罄也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 冯继神神秘秘地低声道:“东合光启在接秘密外单你们知道吧?” 众人连连点头,都是西廊城的商界人士,对这点秘而不宣的生意自然是知道的。言罄却皱起了眉头,他刚刚才听说这种事,冯继就提起这话题……这时机会不会太巧了?众人却以为他这个表情是对他们讨论的事表达疑惑,立刻有人热情地解释:“言董大概不知道,机械行业多多少少都有些灰色产业,以次充好、高价倒卖之类的……东合光启是西廊城的大型企业之一,但不是顶尖企业,所以私底下也会接一些这种外单。” 言罄点点头:“听说过一些。” 冯继看他明白,接着道:“东合光启的管理层因为这件事闹了很大的矛盾,我们这些底下干活的,听谁的也不是,各部门之间也整天对骂,唉,日子难过……” 有人嫌弃道:“嗨,哪个公司没点儿糟心事,冯总你也太禁不起打击了。” “我当然不会被这点事难住。”冯继道,“我是因为东合光启在干违法的事,那可是要被剥夺公民身份的重罪!我当然得提早抽身啊!” 众人哗然。 联盟对违法行为的严惩力度乃世界之最,当前《商业法》也在联邦宪法的规定下严格执行惩治规则,商业公司如果出现违法犯罪行为,公司的负责人及管理层都将被调查,如果被查到与违法犯罪行为相关,那么这些人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严厉的法制虽然从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犯罪率,然而商业充满了复杂性、多变性和联系性,在司法界,界定商业罪需要漫长的周期和高度丰富的证据链,可一旦确定,商业罪的惩处力度格外严重。 如果东合光启真的存在违法犯罪行为,冯继为了摆脱被连累的可能选择辞职也是情有可原的。 众人还想细问,冯继却卖起了关子,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虽然已经辞职,却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不能出卖前任东家。 大家心里嗤之以鼻,可表面上却要假惺惺地夸上几句。 言罄觉得这根本就是冯继丢出的饵,他却不想让对方称心如意,便高深莫测地保持沉默。 冯继见他不上钩,表情有些急,却努力保持着镇定,继续与其他人寒暄,问起其他业界八卦,仿佛真的只是在灯光节开幕式前说说闲话。 言罄没了继续聊下去的耐心,举目寻找梁飞的身影。 一眼望过去,却见宋源不知何时绕到雅座与梁飞坐在一起,微笑着与梁飞搭话。梁飞似乎并不排斥,只是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啜饮咖啡,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目光游离。 言罄看了几秒,抬脚走过去。 “在聊什么?” 梁飞与宋源齐齐抬头,宋源立刻站起来,惊讶道:“言董和冯总已经聊完了?” “都是些闲话,没兴趣,所以过来看看。”言罄自己拉开椅子,挨着梁飞坐下,盯着宋源看,“刘总怎么想起找梁秘书聊天了?” 宋源似乎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表示:“言董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看梁秘书一个人坐这里清净,忍不住过来认识一下。” “哦?”言罄目光移到梁飞脸上,不轻不重地表示,“想认识他?” 梁飞撑着下巴笑:“我是言董的秘书,大家自然想认识我。” 可他这撒娇耍赖的模样,哪里像是正经秘书。 宋源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热情了几分:“言董和梁秘书是第一次来西廊城的灯光节?” “嗯,以前来西廊城出差的时候没赶上,这次他想来看看,我就陪他过来了。”言罄转而问,“刘总是本地人?” “啊,不是,我只是在这里工作。”宋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以前在西廊城读书,毕业后在这里工作,时间久了,倒也在这里安定下来。” “这样啊……”梁飞放下胳膊看着他,笑道,“那看来刘总对西廊城很熟嘛,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空,给我俩做个向导?我还没好好逛过西廊城呢。” 言罄斜了他一眼:“又不是旅游城市,有什么好逛的?” 梁飞翻白眼:“总不能整天和你腻在一起吧?” 宋源呵呵一笑,解围道:“西廊城虽然是个工业城市,但市内的各类大型商城却非常不错,汽车制造业和飞行器制造业非常发达,两位如果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改天我可以带你们去汽车城和飞行器城逛一圈。” 男人都对汽车和飞行器感兴趣,言罄也不例外,听他说起,还真的有了兴致。 “去!正好买辆车!”梁飞眼睛亮起来,“飞行器也行!” 言罄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定下约后,宋源找借口告辞了,言罄待他走远后才问梁飞:“为什么答应和他一起出去?不怕有陷阱?” “难得看到他们主动出击,不接招岂不是太不解风情?”梁飞哼了一声,道,“怪不得灯光节没什么动静,原来他们在打别的主意。” “我看未必。”言罄摇头道,“灯光节人多眼杂,很方便下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梁飞捏了捏眉心:“王晖他们已经查过两遍了,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士。” 言罄想起冯继今天的表现,依然坚持道:“我总觉得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事,开幕式还没开始,变数太多,如果冯继他们有什么后招,我怕我们很难招架。” “快开始了。”梁飞扭头望了望远处,“人可真多。” 伴随着他的尾音,展会内喇叭已经开始提醒围观席位的观众有序入座,灯光节开幕式即将开始。 vip区域内的人停下了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天的动作,各自找位子坐好。 梁飞还真没看过灯光节,歪着身子看着下面的舞台。 彩色灯光渐次亮起,黑暗中的人影看不分明,只有因拥挤不断挪动的浮光显示出场地内人满为患。然而炫目灯光汇成璀璨星海,有种静谧深沉的壮阔。梁飞向前探了探身子,晚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侧影在灯光下有种安恬的美好。 “还是vip区域好啊,清净……”他回头找言罄搭话,鼻尖不经意擦过言罄的嘴唇。 梁飞浑身一僵,就见言罄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可眼中有霓虹闪烁,映着自己愕然的脸。 “梁飞……”言罄轻唤。 梁飞不敢乱动,含糊地应了一声。 言罄抬手抚上他的脸,认真道:“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梁飞向后缩了缩身子,睁大眼睛,“啊?” 怎么办,他好像……有点怂? 第31章 言罄看他一脸又懵又惧的表情,心中一沉,问道:“我喜欢你,你不开心?” “这个……”梁飞抵住他愈发靠近的胸膛,结巴道,“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言罄微微侧首,“我又不是向你求婚,你紧张什么?” “你要是真求婚我反而不紧张了……”梁飞嘀咕着。 离得这么近,言罄自然听到了,便挑眉问道:“为什么?” “直接拒绝就好了啊……”梁飞理所当然。 “……” 梁飞觉得周围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言董,你能先起来么?我腰疼……”梁飞眨巴着眼睛请求。 言罄抿紧唇盯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是深沉热意,因为俯视的缘故,阴影挡住了一半的表情,他本就深刻削厉的五官愈发阴森,更让梁飞心有戚戚然,莫名想发抖。 “言董?” 言罄忽然凑近,吓得梁飞闭起了眼。 言罄却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你以前没遇到我这样的追求者,会紧张是理所当然的,这次我原谅你。”说完,他移开身体,稳稳坐回自己的位子,静静地看着梁飞。 梁飞睁开眼,张大嘴:“啊?”什么逻辑? 言罄却被他这傻样逗得笑了起来,原本冷厉的眉目陡然温和下来,在夜色霓虹下透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温柔来。 梁飞看得一愣,清风拂过,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额心发烫。 原来这个男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啊。 言罄调戏过他之后似乎心情颇好,撑着下巴看他:“梁工这么看着我作什么?” 梁飞眨眨眼,道:“我看言董长得这么帅,怎么一直没结婚?” 言罄轻笑,对他说:“我以前没遇到你,怎么敢和别人结婚?” “……”梁飞!居然!脸红了!!! 这个冰块脸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不对!言罄什么时候开始会说情话的?! 怂到发抖的梁飞干笑着扭过头,假装查看灯光节盛况,然而他目光移开不久,就发现下方出现了骚乱。他站起来,靠在栏杆边想要看清楚,不忘问属下:“王晖,底下怎么回事?” 言罄察觉到他表情变了,立刻站起来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下方混乱不堪的场面。 一群人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现场安保人员在混乱之中努力维持场面,却屡屡被挤出。 然而灯光节开幕式现场音乐大作,根本听不清下方的喧闹声。 “梁工,我们也不清楚,好像骚乱是突然发生的,你们离现场远一点,我怕这是陷阱。” 梁飞暂时没有动,继续问:“青桐和占白呢?” “青桐盯着冯继和宋源,占白在狙击位置戒备。” 梁飞立刻切换通讯频道,在队伍频道下达命令:“青桐、占白,你俩继续执行任务,王晖,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底下怎么回事。” “是。” 言罄只见过王晖一人,此时听到两个陌生的名字,立刻记在心里。特七处的人他见得不多,可梁飞身边的几个人,他还是想都记着,以便日后认人。 梁飞原地站了片刻,一直盯着下方,却发现事态没有任何改变,依然一片混乱。他蹙起眉头,凝神盯着下方,心中涌起几分不安。 “怎么了?有问题?”言罄问。 “灯光展的开幕式是西廊城的年度盛会,安保级别很高,不应该这么容易出现混乱,更不应该这么久了还没解决。” 言罄点点头:“开幕式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可是这场骚乱引起了其他游客的好奇,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主办方再不解决就要出事了。” “三分钟……”梁飞看了眼时间,转而问属下,“青桐,汇报。” “报告梁工,冯继和宋源一直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离开过。” “他们有和其他人联系过吗?” “没看到他们打开通讯器,但我们没有在他们身上放监控,所以并不清楚他们是否通过其他方式对外联系。” “明白了,你继续盯着,不要让他们离开你视线之外。” “是。” 梁飞双手环胸,冷然盯着下方。 夜里风凉,言罄脱下自己的外套准备给他披上,却在靠近的瞬间听到梁飞通讯器里发出的惊叫:“梁工躺下!” 言罄下意识用外套罩住梁飞,抱着他扑倒在地。 开幕式的倒计时钟声响起,几百束烟花同时在天空炸开,散落无数绚烂的光点,人群一阵欢呼。 梁飞咚地一声摔在地上,左胳膊一声骨骼脆响,他闷哼一声,忍着疼扭头问言罄:“你怎么样?” 言罄依然抱着他,却铁青着脸道:“我能有什么事?你自己呢?受伤了吗?” “骨骼错位,小伤。”梁飞看他没事,立刻越过他伏在地上警惕四周,对着通讯器问,“占白,什么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占白冷静的声音:“报告梁工,方才混乱中心有人偷偷朝你们的方向开了一枪,很快又消失在人群里了。我方才检查周围几个适合偷袭的位置,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我怀疑这场骚乱就是为了打掩护。” “要杀我?”梁飞眯起眼来,“我在西廊城籍籍无名,怎么会有人想来杀我?” “那人的确瞄准了你,不是言董。” 言罄正拉着梁飞起身,听到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 梁飞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站起来继续道:“看来有人想借攻击我来警告言罄。” 通讯器里响起另一道声音:“梁工,冯继他们朝你俩过去了。” 梁飞立刻停止了通讯,假装顺势倒在言罄怀里,惊慌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言罄紧紧抱着他,将他的头按进怀里,安慰道:“没事了……” 梁飞本欲继续发几句牢骚,可他竟然感觉到言罄真的在不自觉发抖,抱着他的胳膊越收越紧,竟然是真的在害怕。 “言罄,你……” “如果我慢一步,你是不是就……” “不会!”梁飞斩钉截铁,却小声道,“我反应灵敏,能躲开,对方只是想给我个小小的警告,在没摸清楚我的身份之前,他们不会除掉我的。”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近,梁飞急匆匆地安抚他:“其实刚才我可以不用受伤就躲开的。” 言罄:“……所以我拖累了你?” 梁飞埋在他怀里闷笑:“差不多吧。” 言罄:“……” 冯继与其他几个近处的vip嘉宾们都围了上来,关心道:“言董,你们没事吧?方才怎么了?” 言罄方才并没有听到枪声,现场音乐声这么大,想必其他人也没有听到,言罄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随口编了个谎言:“哦,没什么,底下有人闹事,乱扔东西,刚才飞上来一个,差点砸到梁……秘书,现在没事了。” “哎呀,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朝这里扔东西!” “幸好二位没事……” “主办方怎么还没处理好?” 他们七嘴八舌地搭着话,冯继和宋源自然也假惺惺地关心几句,言罄现在看他们两人虚伪的嘴脸就一肚子火,拢着梁飞道:“梁秘书胳膊撞到了,我带他去看伤,先走一步,希望不要打扰了各位的兴致。” “梁秘书受伤了?”冯继惊讶地上前一步,“我那里有配合骨骼治愈的药膏,我去给梁秘书找来。” 言罄婉拒:“不麻烦冯总了,只是小伤,我们自己处理便好,告辞。” 梁飞绷着脸,催促道:“疼死了,快点回去!” 言罄立刻拉着他离开。 待他二人走后,vip席的嘉宾们说起了闲话。 “这个梁秘书不简单啊,连言罄这种狠角色都能拿下。” “我之前听坊间传言说言罄对身边男女都不假辞色,可刚才这个梁秘书受了伤,言罄却紧张得很呢。” 有人怪笑道:“指不定是养在哪里的小情人,算什么秘书?” “这你就不懂了,叫秘书也是种情趣嘛哈哈!” “哟,这可玩得开。那位梁秘书长得确实不错,可性子未免太骄纵,我看言罄管不住啊……” “大约就是因为不好控制,言罄才喜欢。” “言罄纵他纵得很,我看要不了多久,联晟就要多个老板娘了!” 他们说着八卦,冯继与宋源却退到一边低声说着话。 “看来这个梁秘书对言罄很重要。”宋源眯着眼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下方的人散开。 冯继:“我早就说了,言罄对那个小白脸喜欢得紧,寸步不离,在酒店都整天和他腻在一起。” “他不是来出差的么?怎么不关心自己那两个失踪员工的死活,整天和小情人腻在一起?” 冯继不期然想起梁飞那漂亮的面孔和白皙细腻的皮肤,以及那若有似无的撒娇眼神,忍不住猥琐道:“换做是我,我也选择会情人啊……” 宋源冷冷看他一眼:“梁秘书的身份你查清楚了吗?” 冯继被他泼了一盆冷水,只好收起脑海中的遐思,不耐道:“我连他叫什么都查不到,怎么查他的身份?” “我总觉得这个梁秘书不简单,他身上有种……”宋源紧皱眉头,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有种什么?” “不,没什么。” 宋源不欲多说,转身离开,“我先走了。” 冯继追问:“喂!你做什么去?” 宋源根本不理睬他,脚步不停,迅速离开。 冯继脸上青红交错,愤愤道:“摆什么臭架子!不过是条看门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哼,迟早要你好看!” 他嗤了几声,重新挂起笑容,与其他人一起欣赏开幕式表演。 第32章 隔着几百米,梁飞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言罄翻着科研部带来的百宝箱,翻出骨骼愈合药膏和固定支架,亲手为他正骨包扎。 “你还有这技能?”他看得新奇。 “上午他们教我的。” “……”梁飞想把胳膊抽回来了。 言罄保证:“不会把你弄残了的。” 梁飞干笑,虽然不信,却也没把胳膊收回来。 言罄继续包扎,发现他一脸不痛不痒的表情,动作顿了顿,忍不住问:“不疼么?” “嗯?” “伤……”言罄看着他,“骨头都撞歪了,不疼么?” 梁飞笑了笑:“小伤,疼习惯了,没事。” “这也能习惯?” “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总会习惯的,疼会习惯,累会习惯,孤单会习惯……一切都会习惯的。”梁飞调侃道,“人啊,是适应性最强的生物,尤其我们这种人,在危险边缘蹚过无数次,有什么不能习惯的?” 这语气带着明朗的笑意,而其中涩然却令人鼻头一酸。 言罄喉头哽了哽,哑着声音问:“那爱呢?也会习惯吗?” “……” 梁飞沉默片刻,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应该会吧,朝朝暮暮,天长地久,总会习惯的。” 言罄觉得这两个词与梁飞十分不搭,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他继续低头为梁飞包扎,缓慢而慎重道:“那我也努力成为你的习惯吧。” “哎?”梁飞惊讶,总觉得这句话要表达的含义有点意味深长啊! 言罄伸手弹他脑门:“笨蛋,我在向你表白啊。” 这语气十足宠溺,雷得梁飞虎躯一震,鸡皮疙瘩窜了满身,想打人。 为什么别人遇到个追求者总是心花怒放,自己遇见个追求者却成天汗毛倒竖?他艰难道:“言董……” “嗯?” “我觉得这个事不能急……” “嗯。” “但是你说话的语气能不能正常点?” “……”言罄抿了抿唇线,静静地看着他。 “我觉得霸道总裁范儿挺适合你,真的。”梁飞十分真诚,“所以请你继续高冷下去吧!” 言罄:“……” 梁飞抖了抖肩膀,苦着脸:“你那样说话我难受,真的,浑身难受。” 被嫌弃的言罄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人生头一次动了心,想要讨好靠近,对方却毫不领情,这简直……言董事长握着他的胳膊狠狠一扭! “嗷!疼!”梁飞痛呼。 言罄面无表情道:“这才叫难受。” 梁飞:“……”呜呜呜想哭! “骨头接好了。”言罄给他固定支架,“我已经给你敷了药,再用支架固定半小时就可以了。” 梁飞含泪点头,把痛往肚子里咽。 言罄看他秒怂的德行,又气又笑,只好问:“接下来想去哪里?” “想去看灯。” “……” 梁飞理直气壮:“难得来参加一次灯光节,不逛个够本怎么行?” 言罄看他确实想去,只好重新带他下车,随游客们一起进入展区。 开幕式表演仍在继续,但许多游客都离开了观众席,走向灯光展区,参观着稀奇古怪的全新灯光作品。 梁飞挂着个带支架的胳膊好奇地四处逛,言罄陪在他身侧寸步不离,倒是也发现了不少新奇有趣的展品。梁飞似乎对这些新颖的科技产品十分喜爱,总是小声嘀咕要往家里弄几件,碰上特别喜欢的,就直接下单请对方送到酒店房间去。 言罄问:“怎么不直接送回梁家?” 梁飞翻白眼:“我现在身份不明,送回家不是白白给人家指路吗?” 也是。 逛到后半夜,言罄累了,梁飞依然精神奕奕,看着挺瘦的一个人,体力却比言罄好——到底是经常出任务锻炼出来的。 灯光节每天晚上开放到凌晨2点,游客们在午夜陆陆续续离开,展区渐渐归于沉寂,只有每个展位的负责人还坚守到最后一秒。 他们两人绕回联晟的岗位,几个科研组的员工正埋头整理客户资料,一个比一个精神。 言罄敲敲桌子,提醒他们:“守到这么晚,累了吧?快回去休息。” 乐田兴奋道:“言董,我们接了好多订单,价值几百万!” 同事附和:“第一天就这么多,等展会结束,怎么也能拿下十亿订单。” 言罄鼓掌:“厉害,辛苦各位了。既然胸有成竹,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合理安排作息,早点回去休息。我必须说,你们的作品非常优秀,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众人笑道:“谢谢董事长。” “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收拾收拾回酒店吧。”言罄主动上前帮忙,和他们一起整理展台。 梁飞因为胳膊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 “梁工怎么了?”乐田看到他胳膊上的正骨支架,认出这正是他们的作品,惊讶道,“受伤了?” “是啊,不小心撞到了。”梁飞抬了抬胳膊,“言董说这玩意儿戴半小时就好了,可他一直不肯让我拆。” 乐田微笑:“言董是怕你再撞到吧,我来帮你拆。” “好好好,快拆吧,挂着这玩意儿别扭死了。” 乐田帮他拆掉了正骨支架,又检查了下他胳膊,满意点头:“包扎得很好,梁工试试转动胳膊,应该没事了。” 梁飞尝试着动了动,旋转伸直都没问题了:“呀,真好了,这玩意儿还是很管用的嘛。” “嗯,这是我们科研部去年做出来的一个医用器械,目前正在和几家医用品公司洽谈合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可以在市场上出售了。” “你们公司怎么什么都做?”梁飞调侃,“还有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 “哈,那可多着呢,言董给科研部拨的经费很足,我们做完正事偶尔也搞点小发明,如果应用范围广,就可以申报立项找公司进行后续商业洽谈。”乐田朝他眨眼,“这可给公司带来了巨额利润。” 梁飞闷笑:“怪不得言董富得流油。” 言罄在不远处问:“说我什么坏话呢?” 乐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在夸言董呢。” “哦?夸我什么?” 梁飞调侃;“夸言董是行走的长腿印钞机,超会赚钱。” 言罄不知他们怎么扯到这个,随口道:“嗯,攒老婆本。” 乐田吹了个口哨:“那言董得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啊,老婆本这么足?” 言罄正在封箱,闻言看了梁飞一眼,似笑非笑道:“娶个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媳妇,任他花由他浪随他买。” 梁飞心虚地移开目光,望天。 科研部的另一个小姑娘立刻扑上去毛遂自荐:“嗷!言董这条件我满足啊!娶我娶我!” 言罄侧过身子睨她一眼:“哦?” “……”小姑娘连连后退,举手表示,“言董我错了,我配不上光辉万丈的长腿印钞机,我虚荣我有罪,我去自杀。” 乐田张开怀抱:“来哥怀里哭。” 小姑娘扑过来嘤嘤嘤地撒娇。 梁飞被他们逗笑,站在一旁笑得开怀。 言罄很少看到他这么爽朗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讶然。 一无所觉的梁飞笑着问其他人:“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宵夜?我请客。” “好啊好啊,谢谢梁工!” 一群人欢快地收拾了展台,一起出发去吃宵夜。 梁飞送他们上了车,自己回到言罄的车里,在通讯器里问属下:“收工了吗?” 王晖回道:“我带两组人跟着宋源和冯继,其他人暂时休息了。” “那行,收工的跟上,我请大家吃宵夜。” 通讯器那边立刻传来欢呼声:“梁工!要吃大餐!” 梁飞笑骂:“就记着吃,我还能亏待你们?” “哈哈,不会不会,跟着梁工有肉吃。” 占白多问了一句:“梁工,要和联晟的人一起吃吗?” 梁飞却说:“不,你们现在还是不要暴露在人前,自己挑个包间,挑好了告诉我,我给你们结账。” “随便点?” 梁飞笑意满满:“嗯,随便点。” “嗷!谢谢梁工!走走走,快走!” 那边闹哄哄挂了通讯,梁飞低笑:“出息。” 言罄侧过头看他:“你和属下关系不错。” 梁飞点头:“一起出生入死的,关系总不会差。” “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很好。” 梁飞想起内鬼的事,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不过言罄能发出这样的感慨,看来联晟内部果然明争暗斗情势复杂。他犹豫片刻,对言罄说:“那个……你……” “嗯?” “首先声明,我是一名特工,有些时候的某些行为完全出于职业习惯。”梁飞慎重开口,“不是故意的。” 言罄歪着头看他,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飞快速说:“你的账户被人监控了。” 猛地急刹车,言罄扭头瞪他:“你说什么?!” 梁飞握紧安全带,朝车门缩了缩肩膀,有点怂,小心翼翼地说:“我不小心动了你的电脑,然后发现……你的邮箱和许多网络账户中了病毒,被人暗中监控了。” 言罄阴沉着脸:“你动我电脑?” 梁飞弱弱举手:“重点难道不是你的账户被人监控了吗?” “我知道。” “哦……啊?!”梁飞瞪大眼,“你知道?!” 言罄冷笑:“我自己就是搞软件设计的,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过我?” “那你就这么任由对方监控?”梁飞诧异,“你知道是谁给你设下的?” “不难查出。”言罄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盯着他,冷然道,“梁工不打算解释一下你动我电脑的事吗?” 梁飞顿时苦了脸:“我真的只是职业习惯……” 言罄呵呵一笑。 梁飞抓着安全带心塞:这到底要怎么解释啊?! 第33章 言罄没有刨根问底,梁飞只好继续装傻。 乐田不放心展品放在车里,提出先回酒店存放东西,梁飞也想回去换身衣服,一行人就抽空先回了酒店。 进了门,梁飞却敏锐地发现屋里有人进来过。他示意言罄走在前头,他则借着言罄的遮挡,启动房间的智能管家系统,打开扫描对比模式,果然发现有部分物品被挪动过。 “怎么了?”言罄在前面问。 梁飞一言不发,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对房间内的监控系统进行扫描。当他发现屋内并没有被其他人安装监控后,才开口道:“有人趁我们不在进了房间。” “怎么会?”言罄惊讶地转身,“房间的智能锁只识别你我的dna,其他人不可能进来。” 梁飞思索半晌,道:“可能你的dna信息被人盗取了。” “盗取?” “嗯,盗取个指纹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你不是一直待在房间里。” “怎么不是你的?” “我不会在别处留下dna信息。”梁飞摊开手掌,笑道,“我的皮肤表面有一层保护膜,接触过的地方都不会留下印记。” 言罄头一次听说这种技术,忍不住捏住他的手,伸手摸上去,果然发现他的皮肤表层十分光滑,虽然指纹脉络清晰,可触感却有点不同寻常。 梁飞为了让他相信,抽出手上前走了几步,用指头蘸了点办公桌上的印泥,往桌上一按,抬起来后,桌上只有一块椭圆形的红色印记,却没有任何指纹线条。梁飞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道:“这项技术目前只在极少数政府部门应用,没有流入民间。” 言罄点头:“这种技术的确不应该流入民间,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犯罪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属于管制科技。”梁飞晃了晃手指,“我也就偷偷告诉你。” 言罄忍不住反问:“为什么偷偷告诉我?” 梁飞眨着眼笑:“因为在见识过联晟的科技潜能后,我忽然比较期待看到联晟能在高端科技领域大展神威。” 言罄微笑:“对我这么有信心?” 梁飞纠正:“我只是对联晟比较有信心。” 言罄:“联晟有很多待开发的科技项目,为什么我要去挑战管制科技领域?受众小投入大,还可能为国家义务劳动。” 梁飞意味深长道:“言董,作为一个企业家,你要有社会责任感,保护国家安保人员,就是保护国家。” “……我觉悟没有那么高。”言罄一本正经道,“我只想赚钱。” “……”梁飞觉得此人简直无可救药!和理想远大的自己差太远了!哼! 言罄看他又哑了,只好转移话题:“有人进来过,他们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我应该还好,东西都收起来了,他们查不到什么,反而是你,这几天办公用的材料收好了吗?” “放着,但没有锁起来。”言罄皱了皱眉,有点担心这些资料被人看去。他快步走过去检查,发现东西虽然并没有缺少,却不能排除被人查看过的可能。 梁飞善解人意道:“如果你急着和公司的人沟通,那吃饭的地点我们就改一下。” “不用,机密文件不多,我和公司的人说一下就好了。” 梁飞点点头,进去换衣服了。 言罄在他进去后,迅速与公司的人联系,并让张尧留意一下最近公司的内网信息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梁飞换了简单的t恤牛仔,随手套了条休闲风衣,招呼他一起走。 言罄看了几眼,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穿风衣?” “第一,方便耍帅;第二,好藏东西;第三,防寒保暖。”梁飞抻着衣领,“我们经常半夜出任务,偶尔还要出长期任务,连着十天半个月都在外面,有个风衣备用比较好。” “怎么不见你属下他们穿?” 梁飞翻白眼:“废话,属下怎么可以比我帅?” “……”言罄一愣,辨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 梁飞笑着开门:“走啦,再晚连宵夜都没得吃了。” 出了酒店,其他人已经等候多时,梁飞一眼瞥见不远处偷偷跟着的特七处属下,示意他们继续跟上。 找了家夜间营业的餐厅,梁飞嫌大厅吵,直接要了个包厢,不一会儿就收到占白的信息,发来了房间号。梁飞低声吩咐服务员将那个包厢的账记在他账上,稍后一起结。 乐田他们很少与言罄一起吃饭,尤其是这种私下聚餐,往常带他们出来聚餐的都是部门老大张尧。好在这次有梁飞在,放不开的感觉被冲淡许多,梁飞虽然也是特七处的领导,可为人幽默风趣,性格爽朗,又因为出身s级世家,见识广博,分外会拿捏谈话的分寸,比起言罄这种不苟言笑的大老板,真是十分招人喜欢。 言罄一直不太擅长与员工们打成一片,公司这方面的事总是由性格开朗的张尧代为打理,即使此刻,他也只能静静地坐在一边,听属下们与梁飞笑闹。虽然梁飞言辞间免不了夹杂着一些对联晟公司事务的试探,属下们会透漏些无关痛痒的事,他权当没听到。 吃饭后半段,梁飞收到王晖的消息,说冯继在泡夜店,宋源去了城西的一栋别墅,因为别墅开启了信号屏蔽,安保级别较高,他们便没有贸然靠近,只在远处监视着。 梁飞找了个借口出去接通讯,低声问:“城西?跑这么远?” “东合光启的大部分厂房都在城西,可因为这边工厂多,噪音大,住宅区很少,别墅区更少,选择住在附近的大多是需要长时间在工厂办公的人群,宋源是东合光启的总经理,办公场合不应该在这里。”王晖顿了顿,问,“梁工,要不要调查一下别墅的产权在谁手里?” “查一下。”梁飞补充,“昨晚的爆炸事件处理得怎么样了?” “主流媒体依然没有报道,但部分地方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不过……报道时间都在灯光节开幕式结束后。” “这么晚?”梁飞皱眉,“难道是怕爆炸案影响来西廊城参加灯光节游客们的参观兴致?” “很有可能。灯光节是西廊城每年的高收入项目,城市管理方很看重这个展会。”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找人查一下市政的人与东合光启有没有关系。” “好。” 又吩咐几句后,梁飞才晃回包厢里,却发现桌上只剩残羹冷炙,其他人吃饱喝足,已经昏昏欲睡。 言罄端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喝着酒,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冷然。 梁飞觉得无趣,这男人分明也会笑,可总板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怪不得怎么看怎么讨人嫌。 言罄抬眼看到他,忙问:“有情况?” “没什么。”梁飞指了指其他人,“还能清醒地回去么?” 乐田站起身:“可以的,没喝多少酒。” “如果吃饱了,我们就回去休息吧,你们不是还得继续参加展会么?睡一白天,晚上正好起来工作。” “好。” 一行人站起来,言罄带其他人先行一步,梁飞去柜台结账,占白他们还没吃完,梁飞先结了账,在通讯里留言:“账已经结了,吃完就出来干活。” 他出了酒店上车,喝了酒的言罄开了智能驾驶模式,问他:“困不困?” “还好。”梁飞一直盯着后视镜,不一会儿就看到占白他们的车跟在后面,他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闭上眼靠着椅子,“你今天和他们聊了挺久,打听出什么来了?” “也没什么,冯继提到了东合光启违法经营的事,不过他摘清了自己的关系,我倒是觉得这消息是他有意透露给我的。” 闻言,梁飞睁开眼:“这么巧?” “是啊,好巧,我也刚刚从寇军那里知道这件事而已。” “这可就奇怪了,对方未免太会掐时机了,好像每一次都在我们刚有一点线索的时候抛出一个饵,可很快又跑掉。”梁飞犯起嘀咕,“我这边有内鬼勉强还说得过去,你这里只有一个人,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我们被监听了?” “没有,我检查过。”梁飞直起身子,“难道是寇军?” “他?”言罄惊讶,“你怀疑他是对方抛出的诱饵?” “不,我是说,寇军那边没防备,你去找他的事情很容易走漏。” “他会不会有危险?” “你确认一下不就好了。” 言罄有些担心寇军被连累,连忙去联系他。正是凌晨,天未明,寇军迷迷糊糊接了通讯,以为出了什么事,言罄听他语气显然没事,不过有了梁飞的提醒,他还是谨慎地提醒寇军最近注意安全。 寇军一头雾水,非要问清楚,言罄头疼,一路上不得不简单将事情的严重性讲了一遍。 梁飞看得有趣,言罄这种说一不二的人,碰到寇军这种固执性格的人,反倒没了办法,耍威风都耍得不痛快。 回到酒店,乐田等人实在太困,与他们打过招呼后径直回房间休息,梁飞看言罄还在和寇军磨叽,他卷起睡衣去浴室洗澡,趁着天还没亮,钻进被窝补眠。 等言罄终于将寇军打发后,才发现梁飞早已睡着,他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梁飞的半张脸掩在被子里,半湿的头发遮住眉毛,只露出浓密的眼睫,冷厉狡黠的气质全然褪去,显得乖巧而温顺。 听说他母亲的性子就是如此,乖巧温顺、善解人意,与梁敬恒关系和睦,是s系家族里的模范夫妻。言罄没见过梁夫人,无从得知这传言是真是假,直觉能生出梁飞这性子的女人,一定不是传言中那个人畜无害的模样。 第34章 晨曦的浅光映入落地窗,言罄怕打扰梁飞的睡眠,体贴地合上窗帘,默默退出卧室,继续睡沙发。 待卧室门合上,梁飞缓缓睁开眼。 他睡眠极浅,被人长时间地注视根本无法入眠,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看的,能让言罄看这么久?他隐隐觉得答案让自己心烦意乱,索性将被子往头上一扯,将这疑惑抛之脑后。 早日完成任务才是正经,管言罄做什么。 一觉睡到下午,梁飞走出卧室的时候,言罄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前办公了,电脑显示着远程视频会议,梁飞避开镜头,顾自去洗漱。 待他磨叽着再次出来,言罄的会议还没有结束,梁飞只好站在墙边看他面无表情地同属下开会。 “言董,我们与东合光启的合作项目档案已经调出来了,当时的成品验收报告和质检资料档案里都有,昨天已经提交给西廊城的检察机关。” 言罄点点头,问:“寰宇的律师怎么说?” “对方还是一口咬定零件是我们这里出的,想把联晟拖下水。” 言罄冷笑:“找不到东合光启就想拿联晟开刀?想得美。法务部现在进展如何?” 法务部的部长立刻说:“寰宇已经宣告破产了,但案子还在调查中,我们这边提供的证据很有说服力,法律上无需承担任何责任,除非寰宇能证明出事的那批机器使用的就是联晟交付的零件。” “东合光启那边什么情况?” “依旧联系不到。”法务部部长道,“不过王律师和卢工的家人为我们提供了家庭通讯码,我们正在通过家庭通讯系统请求通讯公司进行定位,通讯公司正在进行手续审批,乐观估计,今晚就能提供实时定位图像。” 家庭通讯系统(简称hcs)是通讯公司推出的一项家庭通讯业务,为家庭成员提供其他成员的实时位置图像,即使通讯器关闭也不影响这个系统的运行,大部分人用来监控孩子或老人的行踪安全,部分人用来监控另一半的行踪。 这个系统虽然设置在通讯器中,但属于通讯公司的高收费项目,如果未开通hcs却需要调取实时监控图像,必须请家人提交紧急情况说明报告,通讯公司会视情况紧急程度提供实时定位图像,费用后补。 王律师和卢工并未开通hcs,联晟只能请求他们的家人提供相关材料向通讯公司索要定位。 “家属的情绪安抚好了?” 法务部长点头:“已经沟通好了。” 言罄点点头:“定位出来了通知我。” “好的。” 梁飞记得言罄并未张扬这件事,仔细看了眼会议那头,只有几个人,张尧也在,难不成是言罄的心腹? 言罄接着问:“张尧,仿生防弹衣的研究进行得怎么样了?” 张尧无奈:“言董,才过了几天……当然还在制作中。” 言罄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张尧背上一凉,连忙正经起来,一板一眼道:“报告言董,三种材料的属性试验已结束,正在投入成衣制作,一周后将会制作完成,届时我们会对成衣进行属性测试。” “抓紧时间。”言罄简单提醒后,转而道,“我记得市场部副总监还有个空缺吧?” 张尧点头:“上一个被你解雇后,暂时还没有新副总接替,贺总监上周还说快忙不过来了,让人事部赶快招人。不过贺总监的要求高,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能通过他的复试。” “告诉人事部撤掉这个招聘,过段时间会有一个人进市场部担任副总监。”言罄顿了顿,“你回头也和贺总监打个招呼。” 众人惊讶抬头。言罄很少往公司的重要部门安插空降人员,这次是何方大神竟然能让言罄二话不说直接定下职位? 张尧想起什么,用口型问:“寇军?” 言罄点点头,继续道:“最近公司有什么动向,你们说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有条不紊地提起最近公司的内部动态、项目进展和人员变动,梁飞敏感地察觉到,提到人员变动的时候,言罄虽然不置一词,眼底却尽是嘲弄。 果然,到了最后,言罄说:“趁着我不在公司就开始动手脚,还真是不安分。” “他们不一向如此么?”张尧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你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言罄警告他:“你是总经理,不要整天泡在实验室,杂七杂八的事务给我处理好。” 张尧伸冤:“大哥!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你就心疼心疼我,别把我当牲口用好吗?!你啥时候给公司招个靠谱的总经理行不行?我身兼数职好累的!” 言罄头也不抬:“签了卖身契的人少给我讨价还价。” “靠!早知道你这么压榨我,当初你就算打死我我都不签合同!” 言罄嗤笑:“就你那败家爱好,换别人也不肯要你。” “……”张尧站起来撸袖子,拍桌,“言罄你是不是想打架!我爱研究高端科技怎么了?败家怎么了?好像没给你赚钱似的!” 这氛围显然已经不是下属对上司了,言罄便勾起唇角笑:“好像我没给你奖金似的。” 张尧顿时趴在会议桌上撒泼打滚:“资本家居然想连我的奖金都克扣!” 言罄受不了他这丢人德行,冷冰冰地丢下句“散会”就关了视频通讯。 梁飞正看得热闹,意犹未尽道:“怎么关了呀?” 言罄回头看着他:“自己家里丢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丢到合作对象面前来?” 梁飞哈哈一笑:“其实张总很可爱嘛。” 言罄嘴角抽了抽:“神经病一个。” 梁飞笑了笑:“不过,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帮上忙,我就没想到hcs还能利用。” 言罄挑眉:“难道我只帮上这一点?” 梁飞眨眨眼,决定给颗糖:“言董超乖超可爱,霸道总裁演得很传神。” 言罄:“……” 梁飞真的抛出一颗糖丢给他:“奖励。” 接住糖果的言罄:“……” 梁飞哈哈大笑,挥手要出门:“言董你先忙,我有事出去了,回见。” 留下言罄一个人握着颗糖果哭笑不得。 寰宇破产的事仍旧占据新闻头条,东合光启厂房关闭员工解散领导失踪的事也逐渐在网络发酵,引起广泛关注。 前天晚上的爆炸案逐渐浮出水面,消防局正式发布对外通告,宣布伤亡情况,但对大众关心的爆炸起因与事故责任却没有进一步说明。特十处给梁飞的解释是爆炸当晚他们的确屏蔽了部分信息,因为西廊城灯光节举办在即,爆炸案的曝光会影响该市的形象。 如此大的舆论压力之下,曾在东合光启就职过的员工陆续出面抛出各种小道消息,真真假假辨不分明,分不清真相与谣言。言罄围观后发现极其无聊,果断关掉网页,继续联络寇军,商讨寇军回联晟任职事宜。 寇军并没有给他正式答复,偌大一个公司,不可能说关就关,公司员工的情绪要安抚,诸多事宜要商讨,寇军压力很大。 言罄虽然觉得寇军这公司迟早要关,但他不想逼得太紧,给了寇军最后答复期限后便不再过问。 晚上法务部长发来了通讯公司提供的定位信息,王律师和卢工定位并不在本市,而是在西廊城东边的兆海市。 兆海市是一个临海的港口城市,地方不大,人口众多,因其与三个岛国隔海相望,拥有快速办理出境护照及海陆空三栖交通许可证的权限,成为离境旅游的热门城市之一,当然,也是越境逃亡人员聚集的城市。 言罄一看到定位就惊了,连忙联系梁飞。 梁飞那边却不知在做什么,迟迟没有接他的通讯。 言罄有些着急,怕迟了生变,给酒店的同事们留了信息后迅速开车前往兆海市。 他买的车只有陆空两栖权限,且没有开通离境护照,如果东合光启的人已经准备好通过兆海市逃往国外,梁飞可更难抓到人。路上他不断整理着整件事的思路,终于理清了一些。 他们目前只知道东合光启的管理层在公司解散之前各自离开换了新工作和新身份,若不是寰宇那边突然出了爆炸案,将东合光启牵扯其中,可能东合光启的人就此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 为了转移战火,东合光启匆忙将联晟拖下水试图栽赃嫁祸,趁寰宇和联晟牵扯不清时抽身退出,不料事情败露,言罄被特七处所救,硬生生将他们的撤退计划打断。言罄和梁飞的出现使得东合光启违法犯罪的事成为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曝光,他们不得不盯紧这两人。 言罄对东合光启携款潜逃的事毫不关心,可王律师和卢工是他的员工,他不能弃之不顾。虽然他不知道东合光启的人到底在磨叽什么,为何迟迟没有对他和梁飞下手,可王律师与卢工只是无关痛痒的小虾米,很可能遭人毒手。 他一路上又给梁飞拨了十几个通讯,依然没有人接听。 他狠狠地捶着方向盘,低骂一声,脑子里开始有乱七八糟的猜想,很怕梁飞出了事——要是生命之灯的瓶子在就好了,他想,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梁飞的呼吸了。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记挂一个人,明知道对方聪明机敏,却又止不住心底深深地恐慌。 因为梁飞不在他身边,不在他眼前,不论梁飞正在经历什么,都与此刻的他毫无关系。 这大概就是喜欢,明明还未拥有,却已经在恐惧失去。 第35章 兆海市的温度比西廊城低,越靠近海边温度越低,空气潮湿,天空中都好似浮着咸涩的水气。 言罄很不喜欢,感觉浑身黏腻,心情都跟着阴郁起来。 导航仪显示他越来越接近王律师二人的位置,但是来到陌生城市的他并不能准确地了解到那里藏着什么玄机。 他一直试图联络梁飞,然而无论通讯器响几次,对方依然毫无回应。 “到底做什么去了……” 而此时,同在兆海市的梁飞坐在飞行器里,死死盯着监控画面,不停给属下们下达命令。 他手腕上的私人通讯器响了又响,他置之不理。 一旁的青桐忍不住道:“梁工,你通讯器响了。” “我知道,先不理。”梁飞头也不回,“不是让你们盯着言罄吗?盯哪儿去了?” “言罄已经到达兆海市了。”青桐将智脑屏幕递给他,“看方向,和我们要去的目的地相反。” “相反?”梁飞盯着屏幕皱眉,“他那两个员工目前的所在地临海?” “看样子是的。” 占白在一旁嘀咕:“梁工都在言董的身上放定位器了,干嘛不顺便再给他通讯器里弄个监听器?” 梁飞凉凉瞥他一眼:“言罄是联晟的董事长,联晟是特七处目前的合作伙伴,我给他通讯器里放监听器,要是被他发现了,你觉得我们的合作还怎么进行下去?” 占白长相阴柔,五官精致,一头及肩的银色长发斜斜系在耳后,一双漂亮的紫色双瞳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沉溺其中,迷倒不少男男女女。然而这魅力在梁飞面前丝毫不起作用,他只能躲到青桐身后小声道:“安装定位器难道就不怕影响合作了吗?” 梁飞认真道:“我觉得言罄不介意定位器,但他介意监听器。” “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 青桐摸了摸鼻子,附和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占白不解:“为什么?” “总觉得言董不喜欢被梁工完全掌控的感觉呢。” 梁飞:“……”为什么他觉得青桐说得好有道理?然而这种理由到底是什么鬼啦!总觉得潜台词有些糟糕呢。 “梁工,冯继出现了。”青桐指着监控屏幕。 梁飞定睛看去,就见屏幕中某住宅大楼入口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了下来,冯继独自从车中出来,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深灰色的公文包,谨慎地四下查看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朝楼里走去。 梁飞冷哼:“大难临头不去妥善安顿家人,反倒跑来情人这里,他倒是胆子大得很。” “我倒觉得这样不错。”青桐十指交叉活动骨节,笑道,“起码不用在他家人面前出手。我可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最受不了看到无辜的家属当着我的面大哭。” 占白在一旁嘲笑:“分明是不会应付小孩子。” 青桐状若无闻,主动问:“梁工,抓人吗?” “再等等。”梁飞并不急,“冯继是个聪明人,既然他敢堂而皇之地在西廊城继续生活,说明我们的对手相当看重他,或许他手里有什么重要的筹码。” “筹码?” “昨天我就留意到了,宋源与冯继关系不睦。宋源很轻视冯继,却不得不仰仗他来掩饰身份,这说明,冯继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占白在身后幽幽道:“好不容易查到冯继的情人,却不许轻举妄动……老大,很无聊哎。” “无聊就去干活。”梁飞吩咐,“去帮言罄救人。” 占白抗议:“那边不是有王晖盯着吗?” 梁飞凉凉瞥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废话怎么这么多?” “哦。”占白不情不愿朝外走,嘀咕,“既然担心言董怎么自己不过去?” 梁飞喊:“占白你皮痒了吧?” “没没没!我立刻去!立刻去!”占白嗖一声就跳下飞行器执行任务去了。 青桐问:“梁工,言罄那边有王哥不够吗?” “靠近海港……这个地理位置太微妙了,我怕对方设下的埋伏太大,言罄和王晖招架不住啊。”梁飞认真盯着眼前的数块屏幕,“宋源进入兆海市后直奔海港方向,可到达海港后就彻底失去踪影,以王晖的跟踪技术来说,实在不应该。要么是对方早有准备,故意将我们引到那里,要么就是……” 青桐接下话来:“王晖被抓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对方暂时并不知道特七处的存在,一定误以为跟踪的人是言罄派去的,假如他们想借此威胁言罄,却发现王晖他们根本不是联晟的人…… “梁工,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青桐皱起眉头。 梁飞的心中也涌起巨大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掩藏在险恶的表象之下…… “如果他们精心布局是为了威胁联晟,那为什么迟迟没有对言罄下手?言罄在西廊城出现了这么多天,为什么冯继和宋源只是远远观望,除了短暂几次接触和试探外,毫无动作呢?”梁飞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言罄刚刚得知hbs可以追踪属下行踪时,对方就迫不及待地赶来兆海市了呢?” 青桐道:“听起来像是对方在根据我们的每一步进展而进行应对啊,而且时机掐得特别准。” “时机?”梁飞灵光一闪,站起来,忙问,“今天的兆海市有什么很特别吗?” “啊?”青桐有些糊涂,“好像……没有吧。” 梁飞坚持:“不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让对方特意等待到今天,快查一下。” “好。” 虽然一头雾水,但青桐仍然和其他人一起帮忙调查今天兆海市有什么大新闻。 梁飞也没闲着,他打开网络,查询今日的热门新闻。 不一会儿,一则名为《寰宇破产、东合光启解散,中型机械企业的失败与逃避》的热门文章映入眼帘。 文章以最近大热的寰宇破产事件与刚曝光不久的东合光启悄然解散事件为焦点,详细讨论了此类中型机械企业在生产经营中的劣势和逐渐萎缩的市场占有率,描述了大型机械企业的强硬市场扩展政策与中小型机械企业的生存艰难现象。文章最后还以这两个公司为例,抨击企业逐渐缺失的社会责任感,强调重视员工与奉献社会的重要性。 梁飞不是商人,对这种热闹没有兴趣,他全部的重点都放在了一句话上——东合光启于半年前正式解散,今天是确认财产归属的最后一天。 目前联邦的《商业法》规定,公司主动解散后,需对公司及股东个人财产进行清算确认,确定公司无外债、无拖欠工资、无恶意解散意图后,财产将会根据公司提交的分配报告进行合法过渡。这个审核期长达半年,也就是说,过了今天,所有登记在各股东名下的财产都将合理合法地属于个人财产,不再对公司负责。 “最后一天……”梁飞警醒,“过了今天,我们就无权对他们的财产进行调查了。” 联邦宪法规定,公民的生命权、财产权、隐私权神圣而不可侵犯。 梁飞本就没有证据调查他们的银行账户,一旦东合光启的资产过渡期过去,他更不能让银行帮忙调查了。 “用心险恶!”梁飞骂道,“逼着我在几个小时之内解决你们呢!” “梁工?” 梁飞开了全频道:“各部门注意,今天晚上12点前必须把人都抓回来,不然这趟任务我们可就白跑了!” “收到!”属下们回答得掷地有声。 身为特七处的特工,怎么能容忍任务失败! 青桐跑过来,急忙道:“梁工,今天兆海市的海港有二十艘开往三个邻国的客轮,有83架开往三个邻国的飞行器,排除掉目前已经出发过的,还有12艘客轮和57架飞行器等待检查,这还不算自驾出国的车辆……” “这么多?”梁飞抓狂,“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要不要请当地海关协助调查?” “行,你去联系一下,让他们小心一点,别打草惊蛇。” “好。” 梁飞转回去,问其他人:“冯继这边什么情况?” “还没出来。” 梁飞迅速道:“不等了,去抓人。” “是。” 一组人随后悄然潜入冯继所进的住宅楼。 梁飞在飞行器里来回转,查看各方的进展。言罄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想必在路上,占白已经开着另一架飞行器紧随其后,青桐在与兆海市海关方面进行联系,其他组员还在调查相关情况。 这件事查到现在,唯一的进展就是查到了兆海市这条线。东合光启真正的老板和所谓的匿名客户一点眉目都没有,组里的人还得在网络上真真假假的爆料里筛选出有用的信息…… 梁飞已经能预想到回特殊调查处后被梁蒙喷个狗血淋头的画面了。 想起来就忧伤。 言罄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他拨通讯,梁飞手腕都要被震麻了,只好接通:“言董,你催命啊?” “梁飞你没事吧?!”言罄着急地问。 梁飞愣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欠打,只好摸了摸鼻子,老实道:“我没事。” “那就好。”言罄松了口气,很快又质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接通讯?” “……我在执行任务。” “……”言罄沉默许久,缓缓道,“梁飞,如果下次你不方便接我的通讯,至少要给我回一个平安无事的信息,哪怕只给我短暂地回拨一个通讯。” “……”梁飞听出他语气中的郑重与担忧,忍不住垂下头,轻声问,“我为什么要回复你?” “因为我会担心。”言罄沉沉道,“我会非常担心。” 第36章 “……”梁飞没有接话,老实说,他觉得言罄并没有这个立场。 言罄突然道:“别逼我监控你。” “……”梁飞顿时炸了,“你凭什么监控我?” “因为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看不到你,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言罄喘着粗气,心绪不平,“梁飞,我知道你讨厌这样,我也不想变成你讨厌的这种人,所以……至少给我个简单的回复。我不打扰你,我只想确认你还活着。” “……”梁飞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言罄,你怎么这么霸道?我和你没有丝毫关系,我无需对你负责,我……” 言罄打断他:“梁飞,你这个工作随时会死。” “……”梁飞一口血呕住,没好气道,“这我比你清楚!” “所以在你死之前,给我一个机会去爱你好吗?”言罄认真道,“到死都没有人爱多可怜。” “滚!要你可怜!” “我不可怜你,我喜欢你。” “你喜欢你的去,我凭什么就要给你回应?” 言罄思考片刻,说:“因为我有钱?” “我也很有钱。” “因为我长得帅?” “帅哥美女我见的多了,你算老几?” “因为我爱你?” “……”梁飞咬牙切齿,“呸!” 果断掐了通讯。 他就不该手贱去接!!!言罄这种自大狂为什么不祸害别人去!!! 飞行器里的同事们听到他的话,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 “看什么看!事做完了?”梁飞教训。 同事们只好收回目光继续干活。 手腕上通讯器再次响起,梁飞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又是言罄,他并不打算接。对方继续拨,拨得他头疼,只好掐了通讯,回给他一个信息:滚! 收到信息的言罄勾唇笑了笑,终于不再骚扰他。 肯回信息就好——梁飞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过了会儿,梁飞又发来一条信息:小心埋伏。 言罄脸上笑容敛去,瞬间明白梁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看来自己完全被监控着啊,怪不得不接通讯……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他了解梁飞谨慎的个性,可这种不信任感仍旧让他心中不适。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特工的工作习惯,可情感上他竟然希望梁飞有一点偏心,能够坦诚地询问自己,而不是通过这种监控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又失笑,觉得自己有些蛮不讲理。方才他还给梁飞放狠话要监控他,怎么对方反过来自己却开始不高兴? 这种方式果然很讨厌,下次说话不要如此不经大脑了。 不过有了梁飞的提醒,他知道自己周围一定会有特七处的人潜伏在暗处帮忙,顿时放心不少。他一个人救出两个人可能有些困难,但有特七处的帮忙,应该会容易许多。 眼看王律师他们的定位点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海腥味越来越浓,言罄开始留意四周。 虽然不像特七处那样掌握足够的资源和资料,但言罄是一个商人,他最清楚商人的想法。既然东合光启敢铤而走险赚高额差价,那它背后的老板一定是个贪财重利的人,虽然极其聪明,懂得在事情败露之前撤走,可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财产。 钱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是有命花钱。 兆海市临海,又临近联邦边界,海对面就是三个岛国,虽然国势不强,可毕竟是主权国家,又向来与联邦不睦,想跨国调查抓人需要非常繁复的文件手续,更遑论最敏感的资金流向调查。 转移财产向来是腐败人士的首选,东合光启也不能例外。 但在财产转移成功之前,东合光启一定有联邦的银行账户,只要查出这个账户,提前冻结,即使人逃出国外,最终也是一场空。目前联邦的银行不允许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调查公民财产,梁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拿出东合光启有不明财产流入的证据让银行进行财产调查,要么抓住人审问,审出犯罪事实。而现在,梁飞拿不出确实的证据,只能先抓住人再进行后续调查。 梁飞查不到,不代表言罄查不到。 他开启智能驾驶模式,抽出个人智脑,解锁启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无数代码在屏幕上飞过。 若是梁飞看到,只怕要惊掉下巴。言罄向来只做老板不做技术,人们往往会忽视他也是出身nttc的天才之一。张尧这样的科技大牛若是瞧不上言罄的技术,怎么可能跟着他闯荡。 言罄主攻硬件设计与软件设计,后来nttc的学习课程和研究方向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他拉着张尧一起创办公司,可专业知识一点没落下。不仅如此,除了张尧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言罄在网络安全领域也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用代号q为名编写的网络安全程序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相当出名,是业界知名的网络安全专家,这样的他当然更擅长寻找网络安全漏洞,即使是国家级的安全系统也能被他趁虚而入。 念书的时候他闲着无聊就曾破过几次联邦的政府网络,不乏某些高级安保部门,这事被张尧知道后,吓得差点拍死他。安全局的反追踪系统日益精进,言罄居然敢没事找事去破人家的防火墙,被抓到的话那可要面临窃取国家机密的重罪。在他的再三警告之下,言罄才收敛了心底的那点狂气,专心致志搞公司建设经营。 这也是之前梁飞找唐齐帮忙时,言罄什么都没表示的原因。 其实唐齐也能攻破银行的防火墙,毕竟技术在手,只是现在他身份敏感,若是不慎被安全局的抓到了,不仅自己要面临重罪指控,还会连累特殊调查处的总处长梁蒙。所以几番考虑之后,唐齐没有帮梁飞入侵银行系统调查冯继等人的银行账户。 同理,当初梁飞在言罄家的智能管家系统里做过手脚言罄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之前有了张尧的警告,他不好亲自动手修改家庭网络系统——总怕一不小心就手痒,把整栋楼的住户网络都给摸查一遍。 还有公司的其他股东在他账户里投下的监控程序,第一时间就暴露了,言罄默不作声地在账户里投了另一个可筛性反监控软件,一切账户往来信息都经过他的筛选后才体现在账户中,被有心之人看到——不然他也不会大大方方地将电脑摆在酒店客厅里,由着梁飞一个外人随便看。 半个小时之后,目的地即将到达,言罄的手指动作越来越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智脑屏幕,屏幕右上角有一个倒计时的小图标,目前只剩下一分钟——这是银行系统反追踪软件的运行速度,一旦倒计时归零,言罄就会被抓到。 “太多年没碰这玩意儿,手生。”言罄暗自嘀咕一句,终于打开了银行的账户界面,他飞速进行账户信息复制截屏,眼看还有40秒,他嘴角勾起个恶劣的笑,迅速在账户里隐藏了一个小小的恶意软件。 退出关闭清理痕迹,打开ip信息干扰软件,在倒计时还有13秒时,言罄悠然合上智脑,随手塞进抽屉里,他抬头看了眼前方——雾气浓重的海港就在眼前,港口停泊的船只隐没在灰色水雾中,隐隐绰绰的看不分明,高大的砖红色现代化建筑矗立于海港附近,正是兆海市最大的海关大楼。 正值夏季,海港城市的空气潮湿温度宜人,出国游的游客和商旅往来于海关大楼内外,即使海面上雾气缭绕,依然无法阻挡乘客们的高昂兴致。言罄现在是s级身份,可以将车停在空中停车场,省去了四处找车位的麻烦。他在停车场的划卡机录入信息后,将车腾空,占据空中一个车位后,迅速赶往海关大楼。 王律师和卢工的位置信息卡在海关大楼一动不动,言罄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把他俩放在人流这么密集的公共场所,就不怕被抓吗? 找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若是特七处的人在,倒是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寻找王律师二人。 言罄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熟面孔。不知道特七处的人是不是藏在暗处。时间宝贵,他只好四处自动,在大楼里小心谨慎地查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正在他钻进海关大楼大海捞针时,占白隔着一百米盯着他,并向梁飞报告:“梁工,言罄进入海关大楼了,看样子是打算找人。” “漫无目的?” “应该没有接到任何指示,一通乱找。” “有没有发现东合光启的人?” “目前没有。” “宋源也没出现?” “没有。” “继续盯着他,不要靠近。”梁飞掐了频道通讯,切换到另一边,“王晖,你们没被抓?现在在哪儿?” “梁工,我们在港口,正伪装成游客排队上船。”王晖一板一眼地回答,“海关大楼我们没发现任何疑点,所以我们分散开,准备盯着各艘船只。” “海底通道有人守着吗?水下交通车场有人看过了吗?海上飞行器有人检查吗?”梁飞一叠声抛出三个问题,眉头皱得死紧,显然十分焦虑。 王晖苦笑:“梁工,人手不够。” 梁飞挠头,暗骂自己粗心,他居然遗漏了这点!兆海市交通发达,水陆空三栖交通十分便利,海港不仅开通船只运行,还开设了海底通道、水下车场和空中飞行器三类交通方案。为了便于管理,三类交通口都有专人进行安检和审核,可每个交通口又分为十几个入口,以特七处现在的外勤人手,根本不可能兼顾所有的入口。 “该死!”梁飞骂了一句,总算明白为什么对方敢堂而皇之地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冯继与宋源兵分两路分散他们的精力,而紧跟其上的两拨人又要面临人手不足的复杂状况,这样不仅可以拖延时间,还能迷惑梁飞他们的视线。 通讯器忽然响起,属下严肃又焦急的声音传来:“梁工,出事了!冯继和他情人双双死在家里了,他进门时带的那只公文包不见了。” “……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梁飞觉得,接下这项任务后,自己就没顺利过! 第37章 当梁飞进入案发现场时,组里的同事已经对周围住户进行了安抚性隔离,整个走廊保持着有序的安静。组员们全部站在屋子里,各自占据一个角落,等候差遣。 冯继和她的情人双双倒在地上,各自蜷缩成一团,像伏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血迹,然而身体发僵浑身冰冷,已经冻成了冰块人。屋子里温度正常,可两具尸体却冻得极其不正常。 冯继还穿着他来时的西装,而他的情人穿着清凉又妩媚的红色丝绸吊带睡裙,两人的眼睛还因恐惧而睁得溜圆。 “是瞬凝剂。”青桐告诉梁飞,“两人死亡时间不一致,女性死者大约半小时前就已经被杀了,冯继应该是在进门后发现了她,还来不及逃跑,就被杀害了。” “这种管制武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梁飞绷着脸,蹲下去查看两人的情况,“军方和科学院的人是怎么管理的?!” 青桐见他动了怒,只好小声问:“要不要问问?” “问?问什么问!”梁飞站起来,哼笑一声,狠道,“回头写份报告,我让总处长喷死他们!做这些东西出来就该管好,管不好就别做出来!老子成天出生入死,不是为了帮他们擦屁股的!” 在场的人齐齐噤声,知道梁飞这趟回去要吵架了,军部和科学院的人估计又要和特殊调查处撕起来了。自从特殊调查处新任总处长上台,特殊调查处结的仇家真是越来越多了…… 梁飞四下扫了几眼,问:“那公文包不在屋里?” “不在,我想,已经被对方抢走了。”青桐低头看了眼冯继,怜悯道,“杀人灭口,他们手脚倒快。” 梁飞倒是不以为然:“连爆炸都敢搞一场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冯继也不是好对付的,这矮胖子狡猾得很,不可能把身家性命都存在一个公文包里,他连自己家里人都不信,怎么可能信自己的情人?仔细找找,他肯定还留了有用的东西,就算不在这里,也肯定在他自己家里。前几天你们不是说他一个人突然中午跑回家了吗?说不定就是回去藏东西的。” 青桐点点头:“我们再找一遍,冯继家里我也派一组人过去查一下。” “嗯。”梁飞抬起手,吩咐其他人,“来两个人把这里处理一下。” 清除特殊调查处来过的痕迹组员们已经驾轻就熟,一言不发地忙起来。 梁飞快步离开,点开通讯器问:“占白,言罄那边什么情况?” “言董还在海关大楼四处乱晃,不过他刚才好像发现了什么,进了电梯,准备上楼。”占白低声问,“我要跟上吗?” “几楼?” “不清楚。”占白盯着海关大楼的玻璃电梯,仰起头,“你等等啊,他在……他上了顶楼。” 梁飞脚步一顿,脸色一沉:“海关大楼的顶楼是不许非工作人员上去的,他怎么进去的?” “这……”占白意识到什么,“有人给电梯动了手脚,不好!梁工我这就跟上去!” “别走电梯也别走楼梯,搭飞行器直接上去。”梁飞跑起来,快速道,“王晖他们都被引到各大交通路口了,人手不够,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带了三个人,不过我不知道现场什么情况,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占白向同事做手势,自己转身折返,前往飞行器停机坪,准备登机上楼。 “你们先稳住局势,我立刻赶过去!”梁飞挂了通讯,一脚蹬住悬梯,跳上飞行器,对飞行员吩咐,“前往海关大楼。” “是。”飞行员立刻开启隐形模式,设置好空中轨道优先行驶权限,以最大速度朝海边飞去。 梁飞回到座位上,翻看组员传给他的信息报告。 目前从网络信息中提取出不少不利于东合光启的消息,高层领导名单已被爆出,冯继赫然在列,而宋源的名字却不在其中。以他们之前的推测来看,宋源的本名叫什么暂时不清楚,他伪装成其他人,说明他身份敏感,组员们正在逐一筛查这些高层领导名单是否有与宋源体貌特征、出行轨迹较为相似的人。 外貌可以通过化妆术、整形和面具来改变,然而基因是不变的,账户是不变的,id编码也是不变的,只要查清楚宋源的真实身份,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相关线索。 令人激动的是,组员们还查出整整两页涉嫌高价倒卖机械零件的商家,并对其中数十家涉嫌违法的商家进行了核查标注,一旦核查完毕,证明这些企业确实涉嫌倒卖军方零件或国家机密,那这些企业将面临严厉的惩罚,而特七处此次任务也将圆满完成。在这份名单里,排在首位的,就是东合光启。 只要拿下东合光启的幕后黑手,就等于拿下私自倒卖机械零件的整个市场,能把那些涉嫌倒卖军用零件的人也揪出来,以正军威,以保护那些在生死线上为国家而战斗的人不会死于自己人制造的兵器之下。 梁飞其实对倒卖机械零件的事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些暗中收购特殊零件的人,他怕那些人拿到这些东西,去制造更加可怕的机器,牟取暴利,戕害普通公民。 如今这时代,天才与疯子一样多,一样东西被创造出来,就要面临两种命运——造福人类,还是毁灭世界? 言罄这样的天才,成为了商人,商人重利,创造一样东西,是为了赚钱。利益催生欲念,欲念生恶,恶向胆边生。 张尧这样的天才,成为了研究者,研究者沉迷创造,喜欢挑战,然后创造更多科技产品,他是为了探索。探索是追求,追求容易令人迷失,容易让人忘记初衷,容易变成科技的傀儡。 唐齐这样的天才,成为了杀手,嚣张浪漫,冷静无畏,爱上一个人后,学会了隐藏、克制与舍弃,但他仍然保有邪恶的心骨,一旦失控,就会暴走。 而梁飞觉得,他和他大哥梁蒙,都不是天才,他们眷恋红尘,他们贪生怕死,他们多愁善感,所以他们在茫茫人世中挣扎前行,只是为了保护他们所热爱的这个世界。 凡人多怯懦,英雄自此生。 所以啊,梁飞在心里说,言罄,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的世界? 言罄出电梯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整层楼安静得像一座空旷的坟墓,楼下的喧闹声还能隐隐传到这里来,能听得到旅客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和广播循环往复的播报。 他脑海中掠过方才在底层不经意间瞟过的楼层布置图,顶楼似乎属于工作区域,不对乘客开放。 心知中计的他并没有立刻退回去,而是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朝前走去。 走廊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他挺拔的身影,皮鞋的嗒嗒声规律而响亮,发出清晰的回响。他观察着周围标注着不同办公室铭牌的房间,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气息。 他打开通讯器,调出位置图像,代表王律师二人所在位置的红点闪闪发亮,近在眼前。 他缓缓靠近,盯着眼前标注着“失物管理处”字样的金属密码门看了许久,沉沉开口:“王律师,卢工,你们在里面吗?” 很快,里面传来了呜呜声,似乎被什么捂住了嘴,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言罄沉默片刻,想起上次有人闯入他们酒店房间的事来,梁飞说他的指纹信息可能被盗取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抬起手,轻轻拨动通讯器后,将手掌按在密码识别区,两秒钟后,显示屏显示“密码正确”,金属门缓缓打开。 梁飞说的竟然是真的…… 映入眼帘的,是并排竖起的两个金属柜,王律师和卢工被关在柜子里,两人的脖子、手腕、脚腕、膝盖处全部固定了金属环,嘴上被贴了封口胶。 他们看到言罄,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地喊起来,然而他们的嘴巴被封住,无法发出正常的音节。 言罄却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站在门口探头观察房间内的情况,除了迎面放置的两个金属柜外,四周布满置物柜,柜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是海关检查清理后的遗失物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王律师和卢工还在喊,眼中充满激动与渴求。 言罄想了想,低头给梁飞发了条信息说明情况,这才迈入房间。 第一件事自然是为他们撕开嘴上的封口胶。 “言董!你来救我们了!” 言罄点点头,沉稳道:“闲话日后再叙,说点有用的。” “……”短暂的怔愣后,两人很快反应过来。言罄在公司也是这种作风,不爱听废话,虽然有时候显得不近人情,但非常理智。 卢工是工程师,拙于描述,说明情况这任务自然落到了王律师头上,他迅速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果断道:“我们在飞行器上被迷昏,醒来时被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昨天我们被转移,再次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在这期间,我们只见过一个送饭的人,对方告诉我们,如果要出去,必须打开我们身上的密码锁。” 卢工忙道:“就是这些金属环。” 言罄凑近了查看这些金属环,问:“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救你们?” “他们只说会有人来救我们,但没有说是谁。”王律师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立刻道,“言董,这个密码锁是有时间限制的!” 第38章 “时间限制?”言罄紧张起来,隐约察觉不妙,“为什么有时间限制?限制到几点?” “柜顶有时钟。” 言罄抬手摸上去,果然摸到一片薄薄的时钟,拿下来一看,时钟上只有两排数字: 10:35:38 10:50:02 第一行数字是实时时间,秒数正在变化,而第二行数字完全没有变动,显然就是对方设置的时间。 言罄皱起眉头:“为什么是10点50分?” 卢工一看时间,顿时慌了:“言董!只剩十五分钟了!” 言罄将时钟贴在柜子上,忙问:“这些金属环怎打开?” “不知道……”卢工看上去要哭,“他们只说解锁方式就在这个房间里。” 言罄看了眼周围乱七八糟的上千种物品,随手一指:“在这里?你确定?” 卢工点头如捣蒜。 “……”言罄心好累。 王律师额上开始冒汗,脸部肌肉诡异地抽出起来,艰难道:“言董,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在……在柜子后面……” 言罄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什么。他绕到柜子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在他准备转回去的一瞬间,他耳朵里钻进了一道轻微的滴滴声。 他停下脚步,贴着金属柜的后板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滴——滴——滴——滴——滴—— 循环往复,规律而清晰。 像炸弹上安装的倒计时的声音。 房间里忽然传出宋源的声音:“言董,如果你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将你的属下救出,那么你们将与这栋海关大楼一起葬入大海。” 言罄抬头,迅速查找房间内的监控镜头,向前走了几步:“你们在柜子里装了炸弹?” 宋源微笑:“炸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里面放着的只是一个时间控制装置,它操控着这栋大楼里的285枚微型起震器——我想言董应该对起震器很了解吧?” 言罄神色一凛,脸色难看起来。 起震器并不是武器,是一种工业机械,可根据需要模拟出3至10级地震强度的震动频率,目前应用于建筑领域和能源采掘领域,主要用途是破碎坚硬固体、测试材料防震强度、定点共振摧毁山体等。起震器造价高昂,工艺复杂,程序设定极为严谨,目前世界上仅有三家企业持有生产大型起震器的能力,联晟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昂贵的价格并不能为联晟带来连续的、长久的利益,联晟的研究团队又开发出了中型和微型起震器,其中,微型起震器只能模拟出1~4级地震强度的震动频率,主要用于测试玻璃防震强度、材料硬度强度等制造业,每一枚防震器都有使用范围,使用方法得当的话,并不会对日常生活有很大影响,因为目前联邦的建筑防震强度都在十级以上。 可如果是上百枚微型起震器在同一区域内同时启动,安全距离缩短,引起共振,持续时间较长的话,整栋大楼都会因为这场强烈的共振产生墙体崩裂、玻璃破碎等现象,甚至导致坍塌。 微型起震器不是管制物品,不会被海关扣押,所以很容易被藏起来。 言罄脸色难看当然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宋源所说的事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卢工自然也第一时间想明白了,颤抖着骂道:“你们……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是在草菅人命啊!你们是在屠杀!” 王律师不明所以:“这……卢工,你在说什么?” “他们想用联晟制造的机器炸了这栋楼!” “啊?!” “比起这个,言董,就剩下十分钟了,你有足够的时间逃跑,虽然我觉得你不会走。当然,你也可以尝试一下拯救你的员工,不过这整栋楼的人……”宋源低声一笑,悠然道,“恐怕你是救不了了。” 王律师和卢工齐齐看向言罄,却见言罄面容冷淡,灰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沉静,侧脸的弧度在房间里显得坚毅而可靠,他缓缓开口,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一如他平日里办公的口吻:“员工我会救,这栋楼里的人也不会死。” 宋源嗤道:“呵,言董好大的口气。” 那轻蔑的笑声隔着广播也听得分明。 言罄嘴角微勾:“难不成宋总以为我是独自一人来这里的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如果你说的是被我们骗去入口处的那些傻瓜的话,哈哈,劝言董还是死心的好。” 言罄却收回目光,径直走向置物柜寻找自己需要的工具,顾自道:“梁工,联络张尧。” 通讯器里传来梁飞气急败坏的声音:“早就找了!还用你说?言罄你还待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跑?!” 言罄迅速在柜子里翻出几台电脑、一台大功率便携电源、几包接线器,全部倒在桌子上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嘴里不忘回应梁飞:“我的员工还在这里,我怎么能走?” “就剩六分钟了!你能救个屁!”梁飞喷道,“我已经派人过去了,直接帮你把那两台柜子搬到飞行器里,飞离海关大楼,到时候再找专人帮他们解锁,你别忙活了,快走!” “搬柜子太耗时间了。”言罄已经将电脑与金属柜连到一起,上个月新出的电脑虽然有部分磨损,还好它曾经的主人没有动过里面的配置,三秒就启动好了,言罄迅速开始敲击键盘进行连接操作,试图将那些金属锁的程序复刻出来,直接破解。 “占白你们人呢!”梁飞在通讯器里吼。 占白大声回道:“梁工!听到他们要炸楼的一瞬间我们几个就开始在整栋楼排查起爆器了好吗!哪有人帮他搬柜子啊!” “我……”梁飞把脏话咽回去,又去吼飞行员,“这么点距离怎么还没到?!这什么飞行器!” 飞行员觉得自己好无辜,最新型的追踪型飞行器更无辜:“梁工,马上就到。” 言罄听在耳中反倒有了笑意:“你朝他们发什么火?” 梁飞顿时恼火:“你还笑?言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没事的。”言罄安慰他,手指不停翻飞,面上却一丝紧张感也无,“相信我,我可以救他们。” “你救了他们,那你呢?给海关大楼陪葬吗?!”梁飞咆哮。 “不会的。”言罄肯定地说,“我相信你。” 梁飞一愣:“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不会让我死。”言罄微微一笑,声音沉沉,带了几分温柔的亲昵,“我相信你。” “……” 梁飞只觉得耳尖发烫,胸腔鼓噪,言罄低沉而充满信任的嗓音似乎在他胸口狠狠一击,他心神俱震,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风忽然卷起他的风衣和头发,飞行器的舱门被打开,飞行员的声音隔着几米干脆利落地响起来:“梁工,到了!” 梁飞瞬间回神,侧首望去,矗立在灰蓝色海雾中的砖红色大楼在外面看起来依旧如常,旅客们匆匆往来于大楼与港口,广播不断提示着客轮、飞行器与水下通道的最后登陆信息。 “前往卡斯兰的旅客请注意,您搭乘的ntx03号飞行器即将在10:50起飞,如您还未登机,请迅速前往紧急登陆通道进行登机,已登机的旅客,请看管好您的行李物品,贵重物品请保存在……” 梁飞喃喃:“10点50分……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冷冷一笑:“原来我们的宋总是想搭乘这趟飞行器逃往国外啊。” 事务管理处已经没有了宋源的声音,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他已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梁飞示意飞行员将飞行器悬于海关大楼头顶,纵身跃下,同时联络王晖:“王晖,你现在在哪儿?” “梁工,我在飞行器机场,检查即将起航的几架飞行器。” “去查ntx03号飞行器,把宋源找出来,扣押。”梁飞破开天台的门,进入顶层走廊,寻找言罄所在地,“旅客信息需要基因验证,他不可能继续伪装,所以这个时候一定是以他的真面目登机的。东合光启领导层的照片我已经发给你了,你看到眼熟的人立刻给我扣下来!决不允许他们逃出国!” “是!” 梁飞跑了半圈,发现了唯一一个开门的办公室,定睛一看,正是言罄所在的地方。他跑进去的时候,言罄正好破解了金属环,扑过去帮忙解锁,恰恰与梁飞撞到一起,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梁飞还来不及开口,言罄立刻道:“帮他们解开!” 梁飞动作飞快,与他一起帮忙解金属环,不忘向飞行员报告位置,命令道:“开到窗户外!” 王律师和卢工早已一身冷汗,却不敢催促他们,眼睛时不时抬头盯一眼时钟,急得快哭了:“还有一分半!” 所有金属环解开后,梁飞直接拎起他俩,拽着来到窗前,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金属网抽向落地玻璃窗,狠狠一拉,厚厚的玻璃瞬间碎成渣渣,向屋里迸过来。王律师和卢工吓得往后缩,梁飞却重新抓起他们,狠狠朝窗外一推:“走!” “啊————” 尖叫声响彻天际。 梁飞不耐烦地捂住耳朵,盯着外面,十秒钟后,飞行员报告:“梁工,人接住了。” “撤!”梁飞下命令,“撤到安全范围之外!” “那你们?” “不用管我们,你们先走!”梁飞扭过头发现言罄居然牢牢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连忙道,“等等等等!把言罄也接……” 言罄伸手掐掉了他的通讯,冷然道:“我不走。” 第39章 “喂!你找死啊!”梁飞气急败坏,“占白他们还没排查完起震器呢!” “还有一分钟。”言罄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忽然握住他的手,朝外跑去,“跟我来!” “去哪儿?!”梁飞大惊,“我还得救人呢!这楼里几万人呢!” 言罄捏紧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他们不会死,让你的人一起撤,迅速离开!” 梁飞才不信他:“你这话听起来让人一点都没有安全感!如果楼里的人不会死,我们为什么要跑?” 言罄紧急停步,扭头瞪着他:“因为我不想你受伤!” “……”梁飞哑然。 言罄深吸一口气,道:“相信张尧。” 梁飞看他表情沉稳,不似作伪,只好点头:“好。” 随即他向属下下令:“全体注意,以最快速度撤离海关大楼,不得有误。” 没有人问为什么,通讯器里传来一声声短促的“收到”,所有组员开始撤离。 言罄拖着梁飞快步跑进电梯,刷了指纹,s级的金色标示闪闪发亮,三秒内就到达了空中停车场。 梁飞还没从电梯的晕眩中回过神来,就被言罄拖进了车里,言罄命令智能系统:“最高速启动,4点钟方向,五分钟。” 智能系统接收到驾驶命令,迅速启动。 梁飞头晕乎乎地埋在他胸口,感受着两人因快速奔跑发出的急促心跳,喘息声太大,粗哑中伴着几声咳嗽,言罄的胸膛结实又宽阔,因运动而发烫,梁飞揪着他的衣襟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牢牢抓在掌心。 车子高速行驶,海关大楼很快隐没在灰蓝色的海雾中,只能看到隐约的砖红色影子。 梁飞低头盯着时间,10:50:02已经到来。 他回头看去,车窗外,那砖红色似乎晃动了一下,耳边传来模糊的轰鸣。 梁飞狠狠瞪向言罄:“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死吗?” 言罄还在努力平复呼吸,闻言道:“我是说了他们不会死,可我没说楼不会塌。” “什么意思?” “起震器是靠遥控器来操控的,为了方便维修,所有起震器的遥控器内都装有一块集成电路,电路上有一块plc芯片,芯片是由联晟自主设计的,它里面的程序可以由联晟远程操控,一旦芯片的电路设置发生改变,整个遥控器的作用也会相应发生改变。时间太匆忙,张尧只能做到减轻震动频率,这座楼依然会塌,但是……咳咳……”言罄咳嗽两声,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才说,“但是海关大楼里的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可以及时疏散旅客,在大楼倒塌之前,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找人把全部的起震器排查出来吧?” “那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撤离?”梁飞不解,“我们在里面可以更快地排查出所有的起震器啊。” 言罄沉默片刻,看着他,慎重道:“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特七处的人不宜出现在这种场合。” 梁飞怔住。 “起震器是联晟制造的,他们想要嫁祸给我,官方调查起来,联晟一定脱不了干系,但我这边很好解释,所有起震器的订单信息公司都有保留,即使面对检察机关,联晟也不会居于下风,可特七处不一样。”言罄轻轻笑了笑,“你们这次任务应该是秘密进行的吧?牵扯到这么大的事件中,恐怕会给特殊调查处惹上麻烦吧?” 梁飞鼻头隐隐酸楚。他出过这么多次任务,挨骂已经成了习惯,给别人找麻烦添麻烦早就是家常便饭,从没有人为他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要面临多大的压力,要处理多少后续问题,要为了一点失误担多大的责任……言罄是第一个为他着想的人,可……这男人怎么能……怎么能…… “为什么要这么做?”梁飞僵着脖子问。 言罄想了想,认真道:“特七处惹了麻烦的话,给联晟的预算会削减吧?防弹衣很赚钱的,我想卖给你们最贵的那种。” “……” “特七处的其他人我也不认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我们的合作项目?要是你被罚了,项目负责人一换,我要怎么办?”言罄不满道,“本来因为你的工作关系,我能见到你的机会就够少了,如果你被调职或者被处罚,我岂不是连你的面都见不到?” “……” “张尧说,见不到面的话,连谈感情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谈恋爱。”言罄盯着他的脸,认真道,“我可是立志于要和你谈恋爱的人,怎么可以见不到你?” “……” “况且……”言罄轻笑,“我救了你,帮了特七处,联晟岂能没有好处?” “……”梁飞想,言罄不愧是商人,利害得失算得清楚明白。 可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点感动? 言罄看他微微垂着头一脸别扭纠结的模样,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不去通知海关的工作人员吗?” 提起正事,梁飞果然打起精神来,迅速打开个人智脑,向多方下达命令。 王律师二人已经被转移到安全地带,占白等人也已撤离,青桐带着其他组员寻找冯继与东合光启涉嫌商业违法的证据,只剩下王晖这一队人还没消息。梁飞让占白去联络海关的负责人,说明情况,协商解决海关大楼内的起震器问题。 “王晖,听到请回答。” 过了几分钟,通讯器才传来王晖的声音:“报告梁工,宋源已拿下。” 梁飞眼前一亮:“真的?还有谁?” “还有三个东合光启的高层,我们已经全部扣押了。”王晖道,“我们的人正在核对这些人的亲属信息,防止他们的亲属携款潜逃。” “好。现在你们在哪里?” “我们带着这些人回到飞行器里,梁工,是否要将他们带回特殊调查处?” “暂时不要,我们还没拿到足够的证据。”梁飞想起什么,忙问,“宋源行李中携带的资料全部扣下来了吗?” “他的行李全部扣押,真实姓名下的资产也已全部锁定,不过财产我们无权冻结……” “你们先找找那些人的行李中有没有一个公文包,里面可能藏着什么机密资料。” “好的。” 最后,梁飞让王晖将那些人找一个地方扣押起来,迅速寻找可靠的证据。他必须在今晚24点之前将证据拿到手,不然东合光启的财产清算一旦完成,他们可就很难将资金追回了。 言罄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悄悄偏过头去,心虚地抿了抿唇,不敢告诉梁飞他在东合光启的银行账户上动了手脚。按银行安全系统的反应速度,这时候已经发现了账户有问题,应急机制一旦启动,东合光启的账户在十天之内完全处于冻结状态,任何转移操作都不可能进行——也就是说,特七处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寻找证据。 总觉得,暗中帮忙什么的,暂时还是不要让梁飞知道的好。言罄如是想。 梁飞忙完了工作,才想起来言罄还在,连忙说:“我已经让他们把你员工安全送到西廊城的酒店了,你把我放路边就好,一会儿占白他们会过来接我,你先回去吧。” 言罄偏头看他:“你在赶我走?” 梁飞哭笑不得:“我要忙工作了言董,你跟着我做什么?” 言罄不悦,却也知道这是事实,自己作为一个编外人员,的确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特七处说到底依然是机密部门,自己已经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了。他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先回去安排一下公司的事,王律师和卢工的家属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他将车停在路边,看着梁飞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忙道:“等等!” 梁飞站在车外,扬眉:“怎么?” “你……”言罄顿了顿,犹豫着问,“你还会回去吗?我是说……西廊城,不是,酒店……” “我当然要回去。”梁飞笑,“我还有一组人在西廊城调查呢,而且……酒店的账我还没结,难不成要做霸王?” 听到这话,言罄满意地笑了,向他道别:“那么,回头见。” 梁飞朝他挥挥手,关上车门,向后退了几步,目送他离开。 与特七处的临时合作告一段落,言罄回想这几天的经历,只觉得新鲜有趣,近距离接触梁飞,更容易被他所吸引。在西廊城停留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再遇寇军,欣赏灯光节,与员工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像是正常人该过的生活,除了工作和赚钱之外,他终于找到一点放松心情的乐趣。 回到西廊城,王律师和卢工已经与联晟的灯光节代表成员会和,在酒店等待他的到来。言罄得知他们已经向家人和公司报过平安后,才后知后觉地提出请大家吃饭。 虽然受此惊吓,王律师和卢工很想早点回家,不过言罄的好意也不便推辞,他们已经向家中报过平安了,自然乐意与大家一起吃个饭。 言罄让秘书给他们两人订好回程的机票,饭后直接请酒店的人送他们去附近的机场了。代表团的人因为还要继续参加灯光节的展览,并没有一同回去。张尧听说这里已经没联晟什么事了,催促言罄也早点回去。 第40章 “言董!你再不回来联晟就要变天了!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张尧在视频那头愤怒地指责。 言罄慢悠悠地在酒店房间里一边倒酒一边说:“你不是说董事会那些人的小动作起不了什么风浪么,怎么现在又在向我诉苦?” “要是没有起震器的事我当然能搞定,问题是你特么现在告诉我联晟可能要接受兆海市检察院的调查,你让我怎么办!”张尧在那头拍桌子,“寰宇的事就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法务部加班好几天了你知道吗?结果你现在又给我砸下来一件棘手案子,你怎么不干脆利落地让我去死呢?!” “我怎么舍得?”言罄微笑,“张大管家能力超群,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滚!”张尧笑骂,“就知道说好听的!你倒是给我回来啊!” “很快就回去了。” “我说……”张尧挑眉,一脸八卦,“言罄,你在西廊城貌似没什么事了吧?压着这么多公务不办,等谁呢?” 言罄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不是等你。” 张尧摸摸下巴,啧啧道:“看来梁四少还没走啊,你们这几天相处得不错嘛。” 言罄:“科研部的又跟你八卦了?” “什么叫八卦?”张尧不满,“我的员工只是在参加灯光节的同时向我传达一下所见所闻好吗?” 言罄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看来科研部下半年的部门经费需要缩减了。” 张尧连忙掐了通讯:“我什么都没听见!!!” 言罄:“……” 然而只要和梁飞沾边的事,总没有一件顺心如意。言罄等了一晚上,梁飞没回来,通讯不接,消息不回,仿佛人间蒸发。 特七处的人也销声匿迹,言罄寻不到任何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西廊城安静地一如往常,只有国台新闻播报着兆海市突发地震的消息,仿佛东合光启领导人外逃事件并没有被察觉。 翌日,早间新闻终于提到东合光启公司解散后的财产分配问题,据银行方面透露,东合光启名下的资金因涉及盗取嫌疑目前已被系统自动锁定冻结,十天之内无法进行任何操作,银行方面会尽快查清此次突发事故。 新闻嘉宾正在讨论银行给出的模棱两可的答复中所谓的涉嫌盗取是指资金被别人盗取还是东合光启盗取了其他人的资金,言罄在听到银行冻结东合光启的资金后就没了兴趣,关了电视安心等消息。 到了中午,梁飞轻飘飘发来一条信息:有事先走了。 就这么五个字,连个再见都没写。 就这么轻易地,把他独自一人丢下了。 言罄盯着信息愣了几秒钟,一怒之下去前台退房结账准备回首都,酒店的员工说梁飞已经预付过账单了。 胸中一口气出不掉,言罄恶狠狠地想:梁飞,有本事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再被我逮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然而他又怕这诅咒成真,若是梁飞真的自此再也不见他,他又觉得岂有此理。 回程路上,言罄不知在心里气了几个来回,可一想到梁飞难道又遇到了紧急任务,便觉得心神不宁。 这就是距离啊,言罄想,怪不得张尧说喜欢梁飞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能得逞,时间和空间都不对等,怎么得逞? 言罄第一次觉得挫败。 他在这边牵肠挂肚,梁飞却没心思惦记他,能记得给他发条信息,还是被他不间断的通讯骚扰给逼的。 特七处已经拿到了东合光启管理层有不明收入的证据,还陆续查封了几家仓库,没收了许多被东合光启放置的机器和零件。证据是从冯继的家中找出来的,可这部分只够控告部分高层偷税漏税,并不能证明几位核心管理人员有私贩军用零件的历史,尤其不能证明他们经手倒卖的部分零件中,有管制物品的嫌疑。 最棘手的是,宋源的把柄在冯继手里,可也仅限于此了。 “不是说要带我去汽车城逛一遭,刘总怎么失信了?”这是梁飞见到被关押的宋源后说的第一句话。 宋源本名宋远,是东合光启的总经理兼销售总监。他看到梁飞,诧异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我早说你不简单,冯继那个蠢货偏说你只是个小白脸。” “宋先生也不简单,改头换面哪里是一般人轻易能做到的?”梁飞似笑非笑,“我倒是不知,这仿生面具什么时候开始烂大街了?” 宋源看着他,微笑道:“梁秘书不知道?那看来你不是军部的人。” 梁飞敛下表情,茶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泛着金色,他没有贸然开口,仅凭一句话就猜出他不是军部的人,宋源也不简单。宋源的这句话也透露出一条信息:军部的人知道仿生面具外泄的事。 那么,为什么军部没提过呢? “管这些闲事的,如果不是军部……”宋源眯起眼,猜道,“梁秘书是特殊调查处的人?” 梁飞不置可否,只定定看着他。 “我真是,很喜欢梁秘书啊。”宋源微笑道,“我想,我老板要是知道这次计划败在你手里,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梁飞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可开口时却问了另一句话:“你老板是谁?” “你应该问另一个问题的。”宋源叹了口气,“我老板是热衷于险中求胜的人,梁秘书这样的对手,他一定非常喜欢。” “对手?”梁飞嗤笑,“不露面的,算什么对手?” “从不露面的难道不是你们特殊调查处吗?”宋源反问,“你们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搞完破坏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你们这些躲在黑暗里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破坏?”梁飞呵呵笑了两声,沉声道,“你恐怕误会了什么,我们从来不搞破坏,我们只是小小的清洁工,负责清扫联邦的垃圾。” 宋源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他。 梁飞木着脸,疾言厉色:“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老板是谁?” 宋源握紧了拳头,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因被蔑视而生起的愤怒,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之后,宋源忽然心脏骤停,猝死了。 这就意味着,梁飞功亏一篑,要挨骂了。 没错,他直接被带回了特殊调查处,被送到总处办公室,被特殊调查处的总处长,也就是他大哥梁蒙,给喷了。 “猝死!”梁蒙一叠资料甩过来,拍着桌子骂,“抓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梁飞你给我说!” “检查其随身携带的武器、物品及药物。”梁飞低着头,老实回答,“防止其反抗、逃跑及自杀。” “哦,原来你知道啊。”梁蒙冷笑两声,问他,“那你能告诉我,宋远怎么猝死的吗?” “……服药。”梁飞偷偷瞧了眼站在一旁慢悠悠喝茶的唐齐,投去个求救的眼神。 “你还好意思回答我!”梁蒙又开始拍桌子,“现在整个特七处都盯着你呢你不知道吗,你居然还敢犯这种错误!你不想干活你说话!” “我说了啊,可你倒是给我放假啊……”梁飞辩白。 “你……”梁蒙骂道,“你休假去了特七处谁干活!你还嫌我糟心事不够多啊!” “梁蒙你不要太过分!”梁飞也火了,拍着桌子和他哥眼对眼,“干活的是我,挨骂的也是我,你嫌弃我你倒是亲力亲为啊!特七处要不是有我镇着,你能有空和唐齐滚床单吗!公务都烦死你!” “我……”梁蒙想回骂,可梁飞说的是实话,特七处要没梁飞这尊佛镇着,以他们的作风,能服自己管才奇怪了。他刚担任特殊调查处的总处长,不到一年,不仅要熟悉各分处的工作,还得协调各处与其他单位和机构的关系,简直焦头烂额,唐齐和梁飞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唐齐看够了热闹,才慢吞吞开口,问:“我饿了,出去吃饭,你们是继续哥俩好呢,还是和我一起填饱肚子去?” 梁蒙看了眼时间,早就下班了。他皱了皱眉,气得抓了抓头发,才扭头对梁飞说:“你小子犯错还有理了?你当我愿意罚你啊?” 这话训得不轻不重,没了火药味,倒是多了几分担忧的意味。 梁飞不耐烦地偏过头去:“特七处出了点问题,我得查查。” 唐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在想内奸的事,没有多嘴,率先开门去:“吃什么?我请客。” 梁蒙把办公室的隐私模式开启,招呼梁飞:“还愣着干什么?请你吃饭呢。” “又不是你请。”梁飞翻白眼,拖着步子跟上去,“唐齐,我要去日落之塔。” “去什么去!死贵!”梁蒙锁了办公室,瞪他,“哥没钱!” “问你了吗?”梁飞哼了一声,扭头去抱唐齐的大腿,“唐哥,日落之塔换了个新厨子,做的西餐特好吃!” “是么?”唐齐有了兴趣,“说起来,日落之塔我只去过一次,那儿的风景还真不错,虽然当时的回忆不太美好……” 他回头看了梁蒙一眼,隐约有点愤恨。 被人拉着从300的高空跳下去的感受,真是此生不想再有第二次。 梁蒙心虚地别过眼,心想那回忆分明很美好,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栽进这没良心的小崽子手里的。 “好,走吧,我请客。”唐齐打了个响指,敲定行程。 梁蒙:“……”主动交出全部资产的男人真是没有话语权。 第41章 梁飞虽然做好了吃大户的准备,但这次毕竟是自己工作失误才让东合光启的幕后老板跑掉的,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梁蒙肯定要和军部、科学院的人大撕一场,最后担责任受累挨骂还得维护部门利益的,还是梁蒙。 这一年梁蒙迅速成长着,虽然偶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但正直稳重的性格优势逐渐凸显,在唐齐的辅佐下,梁蒙的总处长做得虽然仍有不足,却也足够令人刮目相看了。 为表歉意,梁飞送了梁蒙和唐齐各自一套高级西装。 梁蒙毕竟是梁家大少,虽然平时不爱讲究,但讲究起来还是很有那么点纨绔风范的。 他一看西装就知道不便宜,干脆利落地剪了吊牌朝唐齐笑:“梁飞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知道疼他哥了。” 唐齐想起上次梁蒙隐藏西服吊牌的恨事,怒从心中起,一边换西装一边睨着他:“比起这个,他为什么会清楚地知道我们俩的尺码?” “……”梁蒙瞪向梁飞,“你是不是给我们卧室装监控了?!” “卧槽梁蒙你是傻逼吗?我一个单身狗为什么要自讨苦吃看你俩滚床单啊!”梁飞怒道,“劳资是特工好吗!看一眼就知道你们的身体数据好吗!还装监控……监控能有这么准确吗?!” “……好像很有道理。”梁蒙点头。 唐齐:“……你个傻逼,他有监测眼镜的。” 梁蒙:“……” 为什么!他老婆和他弟!都骂他傻逼! 梁蒙伸手:“交出来。” “……”梁飞扑过去抱着他哭,“哥!这是特七处的公共财物!使用得登记,丢失得赔偿,损坏得检讨,你特么的怎么好意思问你弟要啊!” 梁蒙踢开他:“你就说丢了,赔,反正你有钱。” “……”梁飞指着他,义愤填膺,“你还是不是特殊调查处的老大!你居然指使员工私吞公物!你这个腐败分子!我这样信用良好品德高尚的人怎么会向恶势力屈服?我告诉你,没!门!” 梁蒙木着脸:“所以你不给是吗?” “……”梁飞后退两步开溜,“我先上去订位!” “……臭小子,跑得倒快。”梁蒙笑骂。 “你怎么还压榨他呢?”唐齐对着镜子整理领带,不满道,“这破地方也是够了,每次来吃饭都得换套衣服,好像穿得高档点儿人就高档了似的。” “穿得高档点儿是为了掩藏心里的龌龊啊。”梁蒙在他身后笑,“衣着光鲜,就算是禽兽,那还当得衣冠禽兽。” “还不是禽兽。”唐齐嗤笑一声,终于打理好自己,“走吧。” 他们进了顶层的餐厅,还没入座,就和梁飞迎面撞上了。 “你干嘛去?”梁蒙抓住他。 梁飞拍着梁蒙肩膀,急道:“今天这顿我请了,我有事先撤。” “哎?什么事啊?这么急?”梁蒙不肯放手。 唐齐一眼看到不远处座位上的人,轻笑一声,道:“哪有急事,躲人呢。” 梁蒙不明所以:“躲谁?” 唐齐无视梁飞快抽筋的眼睛,意味深长道:“你小弟啊……被一只大灰狼盯上了。” “……”梁飞沉痛道,“唐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坑我?” 唐齐微笑:“我忽然觉得来日落之塔请客是一件极其不明智的事,所以我觉得找别人付账才能令自己心情愉悦。” “我不是说了我来付嘛!”梁飞怒。 “哎呀你是自己人嘛,我怎么能让自己人吃亏呢?”唐齐笑眯眯道,“我们还是去吃真正的大户吧。” “……”梁飞欲哭无泪。 完全状况外的梁蒙只得抓着梁飞一路跟上去。 言罄坐在上次与梁飞一起用餐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餐厅门口,看梁飞逃跑,看他被唐齐和一个陌生男人拦下,看他们三个朝自己走来。 见到梁飞一瞬间的愤怒在迅速判明陌生男人的身份后冷静下来,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走近,才擦了擦嘴,缓缓站起来,主动微笑:“唐先生,梁四少,好巧。” 梁飞尴尬一笑,躲在梁蒙身后一侧,含糊地应着。 呜呜呜为什么言罄的冰块脸这么可怕!即使微笑也很可怕啊! 唐齐却笑道:“不巧,梁飞主动说要来这里吃饭呢。” 梁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言罄也会来啊啊啊!!! 言罄的眸子淡淡扫过梁飞,转而看向一直审视自己的梁蒙,问道:“这位是?” 唐齐介绍:“我先生,梁蒙。” 正在猜言罄身份的梁蒙听到这句话,顿时侧过头盯着唐齐看,眼中难掩讶异和惊喜。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这么坦荡了?! 这真是他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了。梁蒙忽然觉得梁飞这熊孩子给他惹的事一点都不糟心了! “梁先生你好,我是言罄。”言罄主动握手。 梁蒙回握。 唐齐面不改色继续问:“言董有约?” “没有,只是来吃个饭,碰碰运气。”言罄看了梁飞一眼,后者被他看得脊背发凉。 “碰运气?”唐齐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运气好吗?” 言罄也微笑:“还不错。我其实刚来不久,几位要不要一起坐?” 梁飞正准备出口拒绝,就听到唐齐笑眯眯地说:“好啊。” 此刻心花怒放的梁蒙眼里除了唐齐没有任何人,热情地附和:“好好好,一起坐,梁飞一起来。” “……” 于是梁飞就坐到了言罄旁边——因为他总不能把对面那对讨厌的情侣拆开啊!这特么什么亲人,分明是坑人! 言罄在他左侧,高大的身影稳稳坐着,甚至善意地为他倒了白兰地,可梁飞就觉得身边坐了一个重量级炸弹,气势强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貌似,放了言罄的鸽子。 可是他分明发信息了呀!不算不辞而别……吧? 终于察觉到诡异气氛的梁蒙盯着他俩来回看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言先生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认识他俩?” 梁飞不得不提醒:“他是联晟的董事长。” “……”梁蒙回忆片刻,问,“和特七处合作防弹衣的那个联晟?被卷入这次任务的联晟?制造起震器的那个联晟?” 梁飞点头。 梁蒙笑容敛去,看着言罄:“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了。” 言罄微笑:“正有此意。” 梁飞:“……”总觉得,这两只大灰狼碰到一起,要发生什么危险的事了呢。 整顿饭因为言罄的加入,变得一点也不温馨,梁蒙一想到宋源死了的事就头大,偏偏这件事还把联晟的董事长牵扯其中。特殊调查处的工作原则是不打扰普通公民,可这回梁飞为了完成任务,居然让言罄入伙。梁蒙很想对言罄态度好一点,可这次事故多多少少都和联晟脱不了干系,让他十分痛恨。 唐齐受够了他们吃饭还在谈工作,主动打断他们,转移话题:“梁蒙,公共场合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梁蒙接道:“你不是开了小范围隔音屏蔽吗?”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让大家好好吃饭?”唐齐看着他,“与其聊工作,不如聊聊生活。” “什么生活?” 梁飞连忙道:“我们还是聊工作吧!” 梁蒙看他一眼,这才想起之前唐齐说的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眼珠在言罄身上转了转,他慢吞吞地问:“你们俩……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没有!”梁飞坚决否认,“我们只有工作上的关系而已,合作,临时合作。” 言罄侧过脸看梁飞着急争辩的模样,有些不高兴。 梁飞扭头看着他,笑得很勉强:“言董,我说的对吧?” 言罄放下手中的餐具,认真而冷淡地表示:“我在追求他。” 梁飞:“……” 梁蒙手抖了抖,瞪大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 “够了!”梁飞打断他,恶狠狠地瞪向梁蒙,“你耳朵又没毛病,问什么问。” 梁蒙顿时不乐意了:“梁飞你这什么态度!我就不能关心一下小弟的……额……感情问题吗?” “你有那闲工夫关心一下自己的工作行不行?你的感情问题我关心了吗?” “你倒是敢关心一下试试啊!” “我这不是不敢吗,所以我就没关心啊!”梁飞气鼓鼓地瞪着他和唐齐,“你俩相爱相杀的时候我还顺手帮忙了呢,现在你俩别给我添乱行不行?” 威信被挑战的梁蒙很想揍他一顿然而鉴于当初梁飞的确救过唐齐也帮过他的忙,这手实在揍不下去,梁蒙一口气堵在胸口,扭头转移战火,看向言罄:“就他这熊孩子,你还真看得上?” 梁飞:“……” 言罄不知怎么就被这称呼给逗笑了,他哦一声,很淡定地表示:“无妨,我教育有方,专治熊孩子。” “……”梁蒙仔细看了看他,忽然发现其实这顿饭都是自己在唠叨,偶尔唐齐和梁飞插几句,言罄这个人很少说话,然而这一开口的气势……他看了眼怒气值上涨的梁飞,勾起嘴角笑了笑,“那敢情好,能治就治,不过……” “嗯?”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啊……”梁蒙笑得又痞又贫,“我可听说,梁夫人已经为梁飞物色好结婚对象了。” 其他三人:“什么?!” 第42章 相较于大惊失色的言罄梁飞,唐齐反应轻一点,但脸上的讶异非常明显:“这么快?梁飞才22,还小吧?” 梁飞简直感动得痛哭流涕:“还是唐唐懂我!” “滚!唐唐也是你叫的?”梁蒙呸完,才说,“又不要马上结婚,只是暂时定下身份,梁飞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就算这时候结婚,也不违背婚姻法的规定。” “为什么科技进步了这么多年,婚姻法就不能修改一下呢!”梁飞忿忿,“定个非真爱不结婚的条例能怎样!” “真爱那么难找,还可能丑了残了病了傻了分分钟就死了,有几个愿意孤独终老啊?”梁蒙翻白眼,“再说,真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梁飞默默地看着他和唐齐。 “我能遇到唐齐那是我攒了几辈子的运气好吗,多做好事多行善,你这小混蛋能有这运气吗?啊?”梁蒙抓着唐齐的手秀恩爱,“真爱都是要接受生死考验的!” “满嘴胡说八道。”唐齐嗤笑,却没松开手,而是懒洋洋地看着梁飞说,“你不是不介意包办婚姻吗?” “我是不介意啊。”梁飞托腮,低声道,“可这也太早了吧……” 危机感倍增的言罄不得不开口了:“确实太早了。” 唐齐问:“什么太早?结婚?” “嗯。”言罄点头。 “那如果结婚对象是你呢?” 言罄一本正经道:“他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我想民政局不会介意的。” 梁飞:“……双标。” 唐齐哈哈大笑。 梁蒙也忍不住笑,老实说他对梁飞和什么人结婚还真没什么想法,不过这小子少年离家就是为了远离梁家的是非,若是因为包办婚姻而重新被利用,他可有点不忍心——毕竟是和他一样,为了远离家族纷争而拼命努力的人啊。 梁夫人不是池中物,怎么会甘心让唯一的儿子躲在特殊调查处清净? “其实这消息我也是偶然知道的,要不要透露点内幕给你啊?”梁蒙笑眯眯地看着言罄。 梁飞不满:“为什么是透露给他不是我?” “你没有透露价值。”梁蒙嫌弃。 梁飞:“……” 言罄很上道:“今天这顿我请了。” “这怎么够?”梁蒙依旧笑得纯良无比,“毕竟关系着我家小弟的终身幸福呢,一顿饭怎么抵得上?” 言罄赞同地点头,谦虚提问:“您说?” “特七处的订单打个折吧言董。” 言罄:“……” 梁飞:“……” 唐齐噗嗤一笑,坐在一旁看热闹。 言罄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回去:“哦?依梁先生看,打个几折比较好?” “三折,永久的。”梁蒙竖起三根手指头,“以后一切联晟与特七处的合作项目,都打三折。” 梁飞惊呆了:“梁蒙你这是在逗我?” 梁蒙冷笑着提醒他:“特七处今年的经费已超支,明年的预算要削减,你给我留下的烂摊子你以为不用赔偿吗?!” “……”梁飞羞愧地低头,“您请尽情地杀价吧!” 唐齐撇嘴:“……出息。” 梁飞只当自己不存在。虽然他有钱,特七处可不富裕啊!今年的预算超支是事实,出任务造成的各项损失也得赔偿,财务做下一年预算的时候一定会建议总处长削减特七处的预算,以儆效尤。 为了钱,被当枪使算什么!把他卖了都行! 可言罄又不是土财主,不会被这点蝇头小利所迷惑,他脑子转得飞快,一板一眼道:“消息值得的话,三折可以,永久不行。” 梁蒙还想争取一下:“那怎么才能永久打折?” 言罄盯着梁飞,微笑道:“准家属,永久打折,家属,永久免费。” 梁飞:“……” 鸡皮疙瘩窜了一身,梁飞忍不住朝后退了退,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喂!!! 梁蒙左右看看,叹了口气,站起来:“那还是先三折吧,永久再议。我们吃好了,先走,你们聊。” 唐齐早就吃饱了,热闹也看够了,便起身跟上,不忘对他们说:“日落之塔的夜景不错,好好欣赏。再见。” 梁蒙不忘眨眼:“消息随后奉上啊!” 梁飞气道:“快滚快滚!” 梁蒙敲他脑袋:“大庭广众,注意形象!” 说完便和唐齐一起离开了。 剩下梁飞和言罄两人并排坐着。 言罄不说话,梁飞都不敢抬头——天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见到他就要犯怂?明明在西廊城的时候还好啊,正常相处很和谐啊? “我还以为你又出任务去了。”言罄忽然开口,“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 “哦……哦,没出任务……”梁飞垂着头,假装对盘子产生了兴趣。 “我们之前说好了,如果你不方便接我通讯,就给我回个信息。”言罄问,“为什么没回?” “谁跟你说好了……”梁飞嘀咕一句,才说,“我不是给你回了吗,说我有事先走。” “之后我还拨过你的通讯。” “哦,我没注意。”梁飞装傻。 “……”言罄沉默片刻,盯着他,慢吞吞地问,“你在躲我吗?” “哈?我躲你干什么?”为表真诚,梁飞终于抬起头来回看他,“我在忙工作好不好?” 言罄忽然怪异地笑了一下,垂下头道:“算了,不问了。” 梁飞发愣,心想不问最好,可又难以抑制那点好奇心,便扭捏着问:“怎……怎么了你?”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很蠢。” “啊?”梁飞以为自己听错了,像言罄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和蠢字沾边? “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情人似的。”言罄托着腮侧首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头顶灯光的残影,像他身后夜幕中的天空,深邃的蓝里藏着星星。他脸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语气却稳得一如往常,“打听你的动向,生你的气,想见到你,又觉得你漫不经心——简直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了。” 梁飞嘴角抽了抽,只能干笑,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梁蒙说的是真的,你会去见那个……会去见你家里为你安排好的对象吗?”言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问。 “休假的话,应该会去见吧。”梁飞不知为何面对着他说这话时总有点心虚,不,更多的是愧疚,仿佛伤害了他似的。 “因为不想让父母伤心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梁飞语气淡了下来,“之前和你说过的。” 言罄苦笑一声,低声说:“可是我以为……现在你的答案或许会有所变化。” 明知不应该,梁飞还是嘴贱问出来:“为什么?” “因为你遇见了我啊,遇见了喜欢你的我,难道我不值得你动摇吗?”言罄反问着,俊朗的五官在华丽得近乎柔和的灯光下愈发迷人,他在笑,温柔而略带强势的、认真而略带诱惑的笑容令此刻的他充满了难言的吸引力,他实在长得好看,那双苍蓝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你时,就像一片海,卷着散落在海面的星辰朝你汹涌而来。 梁飞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他抬起手,想要抚摸言罄的脸,清俊的脸庞缓缓欺近。 “梁飞……”言罄垂目看着他,轻声问,“你想吻我吗?” 梁飞双手捧着他的脸,缓缓道:“言罄,我不会因为你动摇。” 言罄的笑容僵在脸上。 “美男计对我没用的,我见过太多美人了。”梁飞的目光越来越清醒,呼吸也正常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言罄的脸,警告道,“不要引诱我,也不要试图用催眠术试探我,你还太嫩了。” 言罄握住他的手,笑道:“比我小了好几岁的你,居然说这种话。” “我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足够成熟了。”梁飞抽出自己的手,坐直了身体,冷然道,“言罄,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只把你当做合作伙伴之一,我觉得这样的身份刚刚好。梁蒙的戏言你还是忘掉吧,我的家事,并不需要你插手。” 言罄不说话,依旧坐在那里定定看着他,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飞有些烦躁,不愿再与他多说,便招来服务生结账,埋头签单的时候他用冷淡的语气表示:“今天这顿我来请,希望我们以后只在工作场合见面。再见,言董。” 言罄没有回应他的道别,就那样看着他快步远去。 待他走远了,言罄才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撒谎。靠近我的时候,明明心跳那么快。” 他喝着杯子里剩下的酒,给秘书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一段视频传到他的通讯器上。 画面里,他的办公桌一角,摆着一个其貌不扬的椭圆玻璃缸,缸里的水有六分满,令人惊讶的是,水面在没有任何外力影响的情况下有规律地跳动着,溅起小小的彩色水花。过了一会儿,那水花忽然变了,跳动的频率快了起来,颜色也渐渐过度到橙色,有那么几秒钟,水花的颜色变深,成了水红色,水面被跃动的水花所覆盖,显得极其欢快,像被鼓槌敲打,扑通扑通扑通地跳,直到视频结束,红色水花依旧在不规律地跳跃。 言罄看了眼时间,得意地轻笑:“果然,对我动心了吧?” 而在外面吹风冷静的梁飞不停地催眠自己:“别动心别动心别动心梁飞你不能动心啊!就算他是高富帅那也是抖s啊!身为一枚鬼畜你不能自讨苦吃啊!这家伙发起火来太吓人了好吗!” 第43章 自我催眠失败的结果就是梁飞怒而加班,回特七处开启他的鬼畜模式开始喷人了。 这次任务虽然因为东合光启的银行账户意外出了问题而及时挽回,其他涉及非法兜售特殊零件的商家也被集中整治,但宋源的死令任务的完成度大打折扣。梁飞还没揪出东合光启的幕后老板,而属下犯的错连累了整个特七处集体受罚,还让特殊调查处面临着进退维谷的境地,梁蒙本想利用这次任务成果与军部和科学院达成长久合作协议,现在不仅要问责对方,还得替特七处没顺利完成任务表达歉意。 梁飞虽然觉得以梁蒙的个性,诚恳道歉基本没指望,到最后肯定要和对方吵起来,但心里依然觉得内疚。 犯错的是他的属下,担责任的却是他哥。 “这种低级错误都要犯,你们这么多年的训练全喂狗了吗?!”梁飞厉眼扫过全场,“我看你们是太得意忘形了,下半年的奖金全扣,工资减半,每个人都给我写份五万字的检查!” 占白举手:“梁工,可我们……” “连坐!”梁飞堵回他的辩白,“觉得我过分是吗?真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你们没犯错怎么了,没犯错就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一个人忘了,其他人呢?不懂得核实一下吗?不懂得互相监督吗?不懂得谨慎确认一下吗?!当然我也有错,我作为负责人没有去重新核查嫌疑人的实时数据,所以我和你们一样受罚。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都给我想想这次任务到底有哪些不足,有哪些问题,要深刻地检讨,不深刻就给我关禁闭!” 特七处的成员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梁飞发这么大的火了,虽然他以前偶尔会炸一下,可自从老处长半神隐后,梁飞一改往日嚣张作风,谨慎克制起来,对待大家的态度虽不算温柔和善,却也没目中无人——这次的任务失误果然太严重了,严重到梁飞都顶不住的地步了。 众人默默听训,不敢抗议。 散会后,下班的下班,加班的加班,梁飞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觉得头疼。 “撒这么大的火有什么用,还五万字的检讨,你自己写得出来吗?”一道声音自右边传来。 梁飞没睁眼,道:“我说过要自己写了吗?” “……狡猾。”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的检讨就你来写吧。”梁飞睁开眼,半掀起眼皮看着俊美妖异的青年,“大半夜的你不去猎艳,守着我做什么?” 占白趴在桌子上十分委屈:“我看梁工似乎心情不好,留下来关心一下,谁知道你居然让我替你写检讨!太没良心了!” 梁飞竖起手指,木然道:“我不会给你借钱的。” “……”占白拍桌子质问,“为什么!奖金全扣工资减半这么严苛的惩罚你都说得出口为什么不能借钱给我!!!” “我的也被扣掉了啊。” “可你除了工资和奖金之外还有巨额零花钱啊!” “那也是我的啊,关你屁事。” “梁工……”占白扑倒在桌上,哭得悲惨,“体谅一下穷人的心情吧……好歹我们同事多年,你忍心看着我卖身求荣吗?” 梁飞嘴角抽了抽:“你要卖身?” “穷途末路的时候,我还能怎么办?”占白抹着根本不存在的泪,“除了才能,我也就这张脸还值点钱了……” 梁飞实在受不了他如此悲情而拙劣的演技,只好从兜里抽出一张卡扔给他:“随便刷。” “嗷!梁工大金主!我这就回去给你写检讨!”占白喜滋滋地捧着卡走了。 梁飞无语半晌,看向右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两位属下:“王晖,青桐,你俩又是为什么留下来?” 青桐摊开笔记本,一板一眼道:“梁工,我今天值班,本来就要留下来的。” 梁飞:“……” 王晖却垂下头,握着拳头,沉声道:“梁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 梁飞沉默片刻,淡淡道:“那你应该向大家道歉,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王晖顿了顿,闭上眼,检讨自己,“是我太疏忽了,搜身之后没有开启药物扫描,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装毒药在身上,是我让大家功亏一篑,我愧对您的信任。” “有时候信任是一种美德,但有时候也会害了自己。”梁飞缓缓道,“不仅是你,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我太相信你们了。” 闻言,王晖与青桐脸上俱是一僵。 王晖更加愧疚,恨不得以死谢罪。 青桐抬头看了梁飞一眼,识相地没有说话。 “好了,该罚的我也罚了,以后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就好。”梁飞挥了挥手,“下班吧,别在这儿碍眼。” 王晖还想再说什么,可看他倦得很,便默默将那些话吞进肚子里,离开了。 直到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青桐才略带担忧地看向梁飞,问道:“梁工,特七处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梁飞扯起嘴角笑了笑,眼神很嘲讽,“我们这儿的人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足以毁掉整个任务,谁敢轻易犯错?更不要说这么低级的错误。无心之过?在这里,哪有无心之过?” “你怀疑有人利用大家的信任?” “不是怀疑,是肯定。”梁飞闭上眼,重新靠向椅背,语气倦怠,“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居然会对你们失望。” “喂,不要轻易说你们好不好?我是无辜的。” 梁飞嗤笑一声:“得了吧,数你脑子活。” 青桐纠正他:“梁工,你这是歧视,你不能因为我智商高就怀疑我的品德。” “你该庆幸的是我怀疑的是你的品德,而不是智商。如果我怀疑你的品德,你大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要是怀疑你的智商,你就可以直接滚蛋了。” “……”青桐放下笔,看着他,认真道,“梁工,你今天是怎么了?” 梁飞睁开眼:“我怎么了?”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青桐老实道,“这次的失误真的很严重吗?” “嗯。”梁飞偏开头看着窗外,“联邦政府要对军部进行编制调整,有些人需要提前从编制中剔除出去,军部联合科学院在进行内部整顿,但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方便进行调查,也调查不出来,所以委托特殊调查处暗中进行追查,我们没有顺利完成任务,他们的企图也就随之暴露出来,那些要被剔除的人就有了准备,恐怕要进行反击了。” “水这么深,总处长怎么会答应的?” 梁飞敛下眉目,淡淡道:“有些事也由不得他。” 特殊调查处说到底,也是隶属于公安系统下的一个特殊部门,上头要下达任务,梁蒙不可能违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可不做不行,有那么多管制物品和军用零件流入市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这任务,就这么完结了?”青桐问。 “但愿吧。”梁飞如此希望着。 盛夏时节,梁飞收到了父母的留言,让他休假回家。 而梁飞忙着将功补过,四处完成任务,隔了好久才回了一个“好”。 在此期间,联晟与特七处合作的仿生防弹衣也进入后期制作部分。选定的材料是当初言罄给梁飞看过的第三种,虽然造价高昂,但各方面属性都令人满意,特七处虽然压了价,但友情为联晟提供了部分特殊材料。 因为联晟被牵扯入寰宇破产事件和兆海市海关大楼地震事件,言罄作为董事长不得不应付来自董事会的质问和社会舆论的压力,还要把控公司各项生产经营,忙得脚不沾地,甚至都没时间给梁飞发个通讯。 张尧听说言罄打算追求梁飞,每次和特七处的人碰面回去就要找言罄念叨一番,拐弯抹角地透露点梁飞的消息,气得言罄想打他。 “面都见不到,还追人?”张尧啧啧有声,“言董,我觉得你没指望了,真的,还是老老实实经营公司吧!员工需要你!企业需要你!科技产业需要你!” “你有功夫和我贫,为什么不去干点正事?市场部的副总监到位了吗?你这个总经理怎么当的?”言罄沉声道,“科研部的新一季产品提案呢?” “寇军不来报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逼着他来啊?”张尧翻白眼,“至于科研部的产品提案,明天就交给你,不过我说,言董,董事会那群股东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可还揪着起震器那事不放呐。” “我们的产品质检合格、销售正常,至于犯罪分子怎么用,又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既然他们这么有意见,不如给他们开个培训班,学学产品说明。”言罄冷笑着说,“我倒是想知道,他们在了解产品特性之后打算怎么用。” “哈,这提议不错。”张尧幸灾乐祸,“是该给他们洗洗脑子了,想趁机换掉产品经理,想得美。” 言罄看着文件,问:“最近公司的股票有什么变动?” “总体没什么变动,不过有散户购入,我查了一下,这些散户分散在各处,不像是同一个人购买的,但是我怀疑这些散户背后有人指使,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把股票全部抛出。”张尧问,“要不要找人也同时买入?” “暂时不用。”言罄很冷静,“你先帮我盯着那几个抛售股票的人。既然他们想从联晟抽身,我就给他们机会。” “你不是应该拉拢一下吗?”张尧无奈。 言罄摇头:“没工夫和他们扯皮,这群人胃口太大,喂不饱的。” “也是。” 两人正聊着,秘书忽然拨来通讯:“言董,有一封来自梁家的邀请函。” 言罄愣了一下:“哪个梁家?” “梁敬恒先生的二儿子梁舒声先生发来的邀请函,邀您参加他女儿的生日会,时间在三天后。” “你把邀请函拿进来。”言罄挂了通讯,奇道,“梁家,居然邀请我,参加生日会?” “梁飞他二哥?”张尧也惊讶不已,“他家不是一向对联晟敬而远之吗?” 第44章 梁家这种世代传承的家族系s级,向来看不起由其他等级升为s级的公民,上次在黎封的生日会偶遇,梁敬恒对待言罄的态度可见一斑。梁舒声身为目前梁家家族生意的主要负责人,态度与其父保持高度一致,与联晟虽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可与言罄并不熟,怎么忽然递了邀请函? “难道……和梁飞有关?”张尧猜测。 “联晟与特七处合作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而且梁家只知道梁飞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可具体是在几处,他们却不清楚,我看不像。”言罄拿到秘书送来的邀请函看了半晌,谨慎道,“去看看再说。” “你自己去?” 言罄敲了敲桌子,斟酌片刻,道:“我带上寇军吧,以后联晟市场部许多事情需要他出面,我带他去开个路。” “他可还没来呢。” “他会来的。”言罄收起邀请函,十分笃定,“我已经没耐心等下去了。” “……”张尧忍不住吐槽,“你的耐心哪儿去了?” “我有过这种东西?” “……你赢了。” 言罄顿了顿,问:“梁舒声的女儿过生日,梁飞作为叔叔,会去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按理说是要去的,不过他工作不是很忙吗?”张尧挠了挠头,“我不清楚梁家内部关系如何,他要是很看重这个侄女的话,也许会请假回去一趟。” 言罄看了眼桌角的小玻璃缸,彩色的水花有规律地跳跃着。 “喂,我早就想问了,这玩意儿给谁用了?”张尧敲敲玻璃,“梁飞?” “嗯。”言罄瞥他一眼,把玻璃缸拢回来,嫌弃道,“你不要乱动。” “……我还能打碎怎么着?”张尧忍不住翻白眼,“你怎么骗他贴上感应片的?” 言罄微笑:“哪里用我骗,他自投罗网的。” 张尧扶额:“梁工不像是这么蠢的人啊。” 言罄懒得向他解释前因后果,而是轻轻抚摸着玻璃壁,猜测着梁飞现在在做什么,多日不见,他还真有点想念那个狡猾又可爱的小特工了。 为了避免公然发呆,他咳嗽一声,重新说起正事来:“起震器的事怎么处理了?” 张尧回答:“解决了,我们的出货订单都有记录,属于正常销售范围,检方已经撤销了对联晟的调查,不过他们会着手调查私下转卖的那些商家。” “那就与我们无关了。”言罄谨慎道,“不过这件事一出,很多人可能会受到启发,利用起震器的共振来做其他坏事,你和几个部门经理商讨个方案出来,控制一下起震器的销售和使用方法,当然,重点是自动安全保护装置的研究。” “这都要我们去研究?”张尧痛苦不堪,“我们的东西造出来是造福于人的,偏偏有人剑走偏锋,我们怎么管得了?科技本无好坏,善恶只在人心。我能改善产品,可有人非要作恶,我能怎么办?” 言罄猛地想起梁飞曾经的一番话来,只觉得世道人心,何其难测也。 “我知道。”他缓缓道,“但我希望,我们造出来的东西,可以更多地去帮助别人,而不是伤害别人。” 张尧吓了一跳:“言董,你思想觉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言罄面无表情道,“接受了国家公务员的教育后就提高了。” “噗。”张尧笑得毫不客气。 “滚去干活。”言罄烦道。 张尧站起来告辞,不忘调侃他:“言董,梁工的洗脑教育很成功啊。” 言罄眯起眼:“张尧你是不是想当副董了?” “呸呸呸!我没空!”当个总经理都快劳累过度了还副董?张尧果断关门走人。 言罄微一错眼,却见玻璃缸里炸开一朵浅蓝色水花。 他惊了一下,以为梁飞出了什么事,不过很快,水面又恢复了正常,彩色水花依然绚烂。 “生命之灯啊……”言罄伸手抚上玻璃缸边缘,低低道,“请一直亮着吧。” 这样,才表示他看不到的梁飞,还活着啊。 梁舒声的女儿今年四岁,继承了梁家大部分子嗣都有的灰蓝色瞳色,有一头柔软的褐色短发,头上戴着一顶钻石小王冠,穿着精致的公主裙,站在酒店门口极有礼貌地与父母一同迎接宾客。 小姑娘叫梁茵,长得天真可爱,行为举止却极为稳重,一言一行都优雅得像个小公主。因从小生活环境困顿清贫的缘故,言罄很少见到这种从小就受精英教育表现得异乎成熟的小女孩,所以他上前打招呼的时候,甚至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被远程呼叫来的寇军也是个拙于应对此类场合的耿直汉子,两个男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好在梁舒声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主动上前打招呼:“言董,您过来了。” 梁舒声是梁家运输公司的董事长,与言罄同龄,言辞之间却很是客气。 言罄连忙握手:“梁董你好,初次见面,很荣幸参加令爱的生日会。” “言董能赏光,是在下的荣幸。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我对言董可是久仰大名啊。”梁舒声笑着说,“联晟如今名声在外,我递邀请函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怕言董抽不开身。” 他这话明褒暗贬,谁不知联晟最近因为西廊城和兆海市两件事麻烦缠身,可不就是名声在外?梁舒声的相貌与梁敬恒、梁蒙都有几分相似,应该是长得像父亲,不过他身形偏瘦,不像梁蒙那么高大矫健,看上去有几分斯文。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目中无人。不过他父亲梁敬恒是明着看不起,他却是笑里藏刀了。 寇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微皱眉,正要说几句,言罄却不动声色拦下他,微笑道:“再忙也要来一趟,小姑娘的生日可是很重要的。对么?” 他垂下头,看着身侧安安静静仰着脸看自己的小姑娘。 梁茵微笑着问:“叔叔是来给我庆祝生日的吗?” “是啊。”言罄从寇军手中接过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 梁茵愣了一下,迟疑着从他手中接过礼物,笑着道谢:“谢谢叔叔。” 言罄看着她,虽然还不是很喜欢小孩子这种生物,不过想到她是梁飞的侄女,头发也和梁飞一样,柔软细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不客气。” 说罢对梁舒声道:“梁董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我们就先进里面了,稍候再聊。”不待梁舒声回应,他已经大步朝里迈去。 寇军匆匆跟上,低声道:“梁家搞什么,故意给我们难堪?” “鸿门宴。”言罄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 寇军有不祥的预感,不安地跟着他进了酒店。 酒店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因为是给梁茵办的生日会,酒店里有许多小朋友随着父母走动,不一会儿就按捺不住顽皮的秉性偷偷溜开去找小伙伴玩耍。 言罄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的人分明注意到了他,可就是没人上前来打招呼。这些人……大部分都是s级公民,偶然看到他,静静瞥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与他人闲谈。这氛围太过诡异,连寇军这样的直肠子都察觉到了不正常:“言董,他们是在孤立我们吗?” “不,他们只是在孤立我。”言罄动了动嘴角,嘲讽道,“呵,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的肚量呢。” 果然,即使认识了梁飞,依然不能改变他对这些s级公民的恶劣印象。这些高高在上的…… “来杯香槟吗?”一支香槟杯忽然竖到他面前。 言罄一愣,定睛一看,一位金发蓝眼身姿修长的英俊青年款款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与他打招呼:“这家酒店的装修虽然奢华到恶心,特供的香槟却是很不错的,错过可惜了。” “多谢。”言罄接过来,主动介绍,“言罄,这是我公司的市场部副总监寇军,请问阁下是?” “白川。”白川从侍者盘子里重新拿了一杯香槟递给寇军,“寇总监请。” “谢谢。”寇军连忙接过来。 言罄看他一个人,忍不住问:“白先生是自己来的?” “嗯,替我老板送个礼物。”白川坦坦荡荡地说,“本来送完就想走的,看到言董,又不想走了。” “哦?”言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猜测着他的身份。 白川感慨道:“难得碰到一个厌恶s级公民的同类,不舍得走啊。 寇军奇道:“白先生不是s级公民?” 白川立刻嫌弃道:“就因为是才更觉得讨厌。” 言罄哑然失笑,忽然有点喜欢他了,忍不住举杯与他相碰:“同感。” “客气。” 寇军一头雾水,别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当s级,这两人怎么反其道而行? 有了搭话的人,言罄的心情好了许多。 白川告诉言罄,礼物不应该在门口送的,小孩子不方便拿。言罄不懂这些礼节,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很感谢他的提醒。 聊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人,30多岁,高大帅气,黑眸黑发,穿着西装,领带还没摘,大概是从什么会议场合直接过来的,只是一身戾气,显得有些可怕。 言罄看了眼白川:“找你的?” 白川点头:“我老板。” 言罄隐约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好像也是s级挺出名的一个人,叫什么来着? “丞锐。”寇军小声提醒。 哦对,丞家那个性情乖戾的青年才俊。 丞锐走近,看也没看言罄,径直问白川:“怎么不等我?” 第45章 白川道:“生日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提前到场送礼是礼节,身为你的特助,我当然要替可能迟到的老板提前过来打招呼。” 丞锐接受了他的解释,但是对他的称呼很不满:“为什么是以特助的身份过来?” “这样可以节约掉不必要的寒暄时间。” “……”丞锐扭头看向言罄,“言董怎么会认识我爱人?” 言罄已从两人交谈间察觉到两人的关系,面上很淡定:“白先生体谅我不适应这种场合,过来帮我解围,刚认识不久。丞董认识我?” 丞锐与他握手:“言董可是最近的热门人物,耳闻已久。” 言罄无奈:“也算风光了。” 丞锐错眼一扫大厅,就明了当下的状况,嗤笑一声,道:“这群人真是没新意,好像能吓唬住谁似的。” 白川附和:“膈应。” “那你还来?”丞锐反问,“我都不认识那小女孩,来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你手里攥着遗落天堂的海洋开发权,梁舒声主管梁家的海陆运输,既然有合作,不来走走怎么说得过去?”白川凉凉瞥他一眼,“以为我乐意来似的。” 丞锐抿嘴一笑,挨过去咬耳朵:“心疼我?” 白川抬手挡开他:“生日会开始了。” 梁茵在父母的陪伴下回到酒店大厅,一路走上中央的小舞台,手里抱着言罄递上去的礼盒,微笑着保持小公主的风度。 白川小声问丞锐:“同样是梁家人,为什么小姑娘笑起来这么可爱,梁蒙笑起来就那么痞呢?” 丞锐笑道:“梁蒙要是笑成这样,也太恶心了。” 他们两人声音很小,可言罄就在一旁,自然听到了。他诧异于这两人竟然认识梁蒙,不是说梁蒙离家多年,与s级几乎没有交集吗?那……他们也认识梁飞吗? 他犹豫着要不要问,台上梁舒声已经开始感谢宾客了。 言罄便把话压了下去。 俗气的生日会流程走完后,依旧是交际时间。 因为有了丞锐的加入,那些原本敬而远之的人陆陆续续过来打招呼。丞锐依旧一脸漫不经心,白川只好承担起与众人寒暄的重担。言罄太过出名,上前搭话的人也不少,言罄也没有扭捏,顺势把寇军介绍出去。 生意场上哪有那么多身份立场,联晟再丑闻缠身,那也是举世瞩目的大企业,谁又能真的对他这个老板熟视无睹? 到了后来,丞锐与白川先行告辞,言罄也不再被孤立,交际的目的达到了,唯一的遗憾是等了一晚上,梁飞没有来。 他喝了不少酒,实在懒得应酬,便把寇军推出去,自己找了个地方躲清净。 酒店阳台基本被霸占,卫生间又闷热,他只好辗转去了安全通道,谁知道那里也有人凑在一起抽烟,他只好绕到酒店中庭的花园角落醒酒。 “生日快乐。”一道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 言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过去,就见角落里的花藤架下,梁茵背对着自己站着,对面赫然是多日不见的梁飞。 梁飞手里捧着一只丑萌丑萌的猫咪蛋糕,蛋糕上点着一支小蜡烛,他笑眯眯地弯着腰:“我的小公主,许个愿吧。” 梁茵连忙许愿:“希望四叔平安健康,每年都能回来为我过生日。” 言罄向前迈进的脚蓦然顿住。 梁飞却好似习惯了似的,指尖点着她的脑袋:“小傻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梁茵躲开他的手,回道:“四叔才傻呢,我说出来是讨你欢心的呀!” “哈哈,我知道呀,所以才偷偷溜回来给你过生日。”梁飞把蛋糕递给她,还拿出一只勺子来,“新出的猫饼干口味,尝尝。” 梁茵接过来,毫不客气地舀着吃,嘴里还埋怨:“四叔你为什么不给我送生日礼物?” “得了吧,我送你也得你喜欢呀。”梁飞哼了一声,“直说吧,又看上我哪件宝贝了?” 梁茵嘿嘿笑了几声,主动给他舀了一口蛋糕,撒娇道:“四叔下次教我开飞行器吧。” “你那小爪子,连飞行器的控制杆都抓不住,学个鬼啊。”梁飞从自己衣兜里翻找,不一会儿扒拉出一个游戏盒子,“飞行器模拟游戏,喏,先通关再说。” 梁茵扁着嘴:“这就把我打发了?” “你不要我收回了啊。” “要要要!”梁茵连忙抢下来,把手里的另一个礼物盒塞给他,“这个是回礼,也祝你生日快乐!” 不远处传来梁舒声的呼叫,梁茵扑上去给了梁飞一个响亮的吻,踩着小皮鞋吧嗒吧嗒跑走了,一抬头撞见言罄愣了一下,连忙恢复小可爱的公主范儿,礼貌地打了招呼,极其淑女地离开了。 梁飞自然也看到了他,奇道:“言董怎么也在这里?” “来碰运气。”言罄缓缓走过去,踏入阴影中,问道,“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嗯。”梁飞笑着朝他摊手,“既然碰到了,向言董讨个礼物吧。” 言罄指着他手里的礼盒说:“这不是送你了。” “咦?” “我送你侄女的,她拿来送你了。” “这小丫头片子……”梁飞又气又笑,“我看看是什么……别是娃娃啊,我可不喜欢女孩子用的娃娃……” 他一边拆一边念叨,拆开后却愣住:“你送女孩子这个?” 盒子里,赫然是一把造型简单精致小巧的掌中短匕。 “……”言罄也愣住了,“我让秘书把科研部最新研究出来的产品拿过来的。” “……”梁飞无语,“你真是……这种东西就算要送,也该送男孩子啊!” 言罄有些尴尬,只好说:“这不是正巧,送给你了么。” 梁飞哈哈一笑,把那枚只有半掌长的短匕拿起来:“这玩意有什么新奇的特点?值得他们当礼物送出手。” “我也不知道,你看看说明书。” 梁飞从盒子里翻出说明书,几秒钟浏览完毕,更惊讶了:“这么厉害?” 他连忙将短匕贴着中指放好,用力一按,短匕迅速变薄,颜色改变,与手指颜色融为一体,紧紧贴在一起,梁飞尝试着弯了弯手指,那短匕竟然也弯曲起来,乍一看去,仿佛就是手指在动。 言罄看得有趣,讶然道:“他们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这是上次科研组闲谈提起的一项研究,用于公民的自我保护,特别是遭遇绑架危机时。现在有许多软性武器,可随身携带,便于隐藏,但高明的罪犯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没收这些武器,所以科研组准备研究一款可以藏在手心的小型软性武器,可变色,易于藏匿,并且很难被绑匪察觉。如此一来,一旦某人遭遇绑架,可利用掌中短匕割断手脚上的绳索,以手为刃,进行反击。 他们之前的试验已经通过了软化和变色两项属性测试,卡在贴合度上。如今看来,他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短匕可以与人类皮肤贴合了。 梁飞眼睛放光:“言董,这礼物我喜欢!” 言罄忍不住笑:“你喜欢就好。” 梁飞有着与大部分梁家人不太相似的外貌,五官秀气但眉目凌厉,生人勿近却又潇洒可爱。他有一双茶色的眼瞳,明明是极温暖的瞳色,平时却总是显得警惕而冷淡,可在昏暗夜色里,他把玩着手里的小礼物,开心地笑,眼里像星光闪烁,明亮又清澈。 言罄真喜欢这样的他。 “联晟还有许多好东西,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年都送你。” 梁飞惊喜道:“生日礼物吗?” “嗯。”言罄点头,加重了语气,“每年都送。” “……”梁飞虽然觉得收礼物很开心,可是每年这两个字可不能轻易答应呢。他干笑两声,说着,“还是算了吧,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过生日。” 言罄却说:“从来不过吗?” “自从去了特殊调查处就不过了。”梁飞把短匕收起来,抬头看着天上零星几颗星星,感慨道,“忙啊,哪里顾得上过生日。我妈年年催我提前请假,我年年装作没看到,也就今年能抽空过来给小丫头送个小蛋糕。” 言罄不解:“怎么不去和父母打招呼?我方才也看到他们了。” “酒店这么多人,打招呼不是自讨苦吃吗?”梁飞道,“晚些时候给他们拨个通讯吧。” 言罄不想提他父母,怕他想起要相亲的事,连忙转移话题:“你和你侄女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 “哈,小丫头智商高得离谱,天天被家里管着,不耐烦。你别看她装得十分淑女,私底下叛逆着呢,大概很少见到我,我又不怎么管束她,所以特别喜欢我吧。”梁飞唉声叹气,“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基因优胜劣汰,小孩子越来越聪明,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言罄听出他语气里隐含的担忧,有些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梁飞回答:“我怕人太聪明。” “聪明不好吗?” “太聪明的人会变得危险。”梁飞闭上眼,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喃喃道,“危险令人害怕啊。” 又来了,那种倦怠和忧伤的感觉又来了。 言罄忍不住皱眉。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梁飞这么一个年轻又潇洒的人总是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一个鲜活而年轻的灵魂,会与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呢?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令人心疼呢? 第46章 言罄缓缓靠近,忍不住亲吻他的耳朵,小声道:“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梁飞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瞪着他:“哈?你说什么?” 言罄沉默两秒,微笑道:“我说,生日快乐。” 梁飞一怔。 这些年他在外执行任务,家人早已习惯了他的私人通讯频道处于屏蔽模式,除了母亲,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今天真是运气好,梁茵说了一次,言罄又说了一次。 亲耳听到了。 “谢谢。”梁飞真诚道,目光也变得柔软,“已经很久没听到别人的生日祝福了。” “因为你总不在家,如果留在梁家,今天这生日宴,应该是为你和小姑娘一起办的。” “那幸好我不在家。”梁飞拍掌道,“生日可是很重要的,被那些俗事扰了心境,我才要亏。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多好,这才有生日的感觉嘛。” 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笑嘻嘻道:“虽然一开始不是打算送给我的。” 言罄问:“你最近……” 话说了一半,梁飞的通讯器响起来:“梁工!你怎么能就这样抛弃了我!” 是占白的哭诉声。 梁飞满头黑线:“我只是有点事需要中途离开一会儿,你哭什么?” “任务紧急,我顶不住了呀!”砰的一声枪响,占白迅速道,“梁工!你再不来就得替我收尸了!” “马上去。”梁飞挂了通讯,迅速起身,对言罄道,“言董,我先告辞了,谢谢你的礼物!” 说完扭头就钻进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留下言罄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哪有这种人,说走就走了? 这次会面太短暂,言罄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抬头看去,零星的星光自花藤叶片间漏下来,是深蓝夜幕里微弱的光明。而他挂念的那个人,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回到酒店大厅时,寇军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四处找他。 言罄没了聊天的兴致,带着他一起离开。 临走前,梁茵迈着小步追上来,扯着言罄的袖子小声问:“叔叔,你认识我四叔吗?” 言罄看寇军晕晕乎乎神志不清,便没有避开他,低头问梁茵:“怎么?” “我不是故意把你的礼物转送出去的……”梁茵低着头,十分内疚,“希望你能看在四叔的面子上原谅我。” 言罄失笑:“我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没关系的。” “还是很抱歉。”梁茵抿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礼物来,“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礼吧,希望叔叔能原谅我。” 言罄接过来,也不在意是什么,便说:“好,我原谅你。叔叔要走了,再见。” “再见。”梁茵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上了车,言罄开启智能驾驶模式,先把寇军送回家。他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礼物盒,包装得不太好看,应该是梁茵临时凑数的手笔,蝴蝶结都歪着,他打开小礼盒,发现盒子里是一块糖。 一块用可爱小兔子糖纸包裹着的,糖。 怎么有点眼熟?他想了想,终于想起某天,梁飞奖励他的那颗糖。相似的包装,糖纸都非常可爱,打开糖纸,里面是一颗透明的、做成小兔子形状的可爱糖果。上次梁飞给的那颗里面是一只小猫咪。 这大概是什么糖果品牌,叔侄俩都爱吃。 言罄失笑,他长这么大,很少吃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总收到这种孩子气的东西,难道是在变相提醒自己年纪大了?言罄忍不住怀疑人生,可他明明很年轻,正是青年最有魅力的年纪。 他将糖果塞进嘴里,甜丝丝的,不是很合他的口味,但不知为何,一晚上的虚与委蛇,似乎都忘掉了。 下次也买点这个牌子的糖果吧。 一周后,联晟已经完成了仿生防弹衣的生产,只待特七处确认签收。张尧为了给老板创造机会,主动邀请他一起去现场进行验收巡查。 言罄早早到了车间,与科研部的员工们聊了许久,特七处的人终于来了。 此次进行验收的主要成员就是之前开会时坐在梁飞身侧的四个人,不苟言笑的模样一如既往,言罄只认识副手王晖,负责人梁飞自然也一起来了。 当初特七处与联晟签订了保密协议,所以此次前来验收他们五人都没有穿出任务的工作服,西装革履地提着几个手提箱,一脸精英相地快步走了进来。 虽然有刻意掩饰,但五人挺拔的身姿与分秒不差的迈步频率实在抢眼,特别是为首的梁飞,带着一副足足遮了半张脸的墨镜,面容冷峻,可目不斜视单手插兜走过的姿态优雅而潇洒,引人侧目。 言罄虽然早习惯了他有意无意地耍个帅,可这小子冷着脸一副精明干练相的时候真是太招人了,男女通杀。 没见过梁飞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低声犯花痴了。 张尧使了个眼色,工作人员在他们入场后关闭了车间大门,礼貌地请他们入座。 梁飞摘掉墨镜,干脆利落地表示:“坐就免了,直接开始验收吧。言董,可以么?” “可以。”言罄也不是磨叽的人,他很欣赏梁飞行事果决的风格,点头道,“张尧来和你们对接。” 于是接下来,在张尧的指导下,特七处的人打开工具箱,对防弹衣的各项属性进行现场测试,过程较长,众人一直盯着,时不时讨论几句。两个小时后,大部分测试已完成,最后只剩下穿戴实测。 王晖随手拿起一件防弹衣,问梁飞:“梁工,谁试?” “我来吧。”一直闲着看热闹的梁飞拿过来,挑眉问,“有试衣间吗?” “有,请这边走。” 梁飞去换衣服,言罄却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亲自测试。 不一会儿,梁飞就换好出来了。他身上仍穿着那套西装,看上去似乎与方才并无二致。 “这衣服料子不错,延展性好,穿起来很方便,与皮肤的贴合度很高。”梁飞一边评价一边走近,抬起下巴摊开双手向同事展示,“基础颜色是肤色,不过可以根据穿戴的人本身的肤色进行智能调整,现在我穿着,你们能看出来吗?” 众人走近了观察,发现他衬衣下紧贴着薄薄的肤色防弹衣,与他偏白的肌肤无缝融合,乍一看根本发现不了,即使细看,也只觉得是普通的打底t恤而已。 “看不太出来,而且不臃肿,很适合贴身穿着。”王晖评价,“不过料子这么薄,又这么软,防弹效果怎么样?” 梁飞从裤腰里拔出一柄枪塞他手里:“你打一枪试试不就知道了?” 王晖吓了一跳:“梁工,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朝你开枪!” “测试防弹衣而已,你紧张什么?”梁飞翻白眼,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胸口,“主要测测这里的防弹效果,你来开一枪,我感觉一下。” “不行!”王晖断然拒绝,“要不换我来进行实弹测试吧,梁工你来开枪。” “你对身体感应的灵敏度有我强吗?”梁飞厉声道,“我只是让你帮我测试防弹效果,又不是让你杀了我,你突然犯什么混!” 王晖怔住,高大健壮的男人竟然被训得有些无措。 旁边的另一个同事小声道:“要不,我来开枪?” 王晖却缓缓摇头,低声道:“我来吧。” 他捏了捏手里的枪,质量轻,可枪管上残留着梁飞的温度,他紧紧抿着唇,严肃的脸上有几分挣扎,目光复杂地看着梁飞,迟迟不肯抬手。 “这……不用这样吧……”张尧也被吓懵了,“找个人体模型试一试就好了。” “人体模型又不能给出实时数据。”梁飞摇头道,“你们别管了,我有分寸。王晖,开枪。” 言罄想说什么,但想到这是梁飞的工作,满肚子话便吞了回去,只能静观其变。他看向王晖,这个沉默隐忍的男人相貌普通,既没有占白的狡猾精怪,又没有青桐的灵活圆滑,是梁飞身边几个副手里,最稳重老实的一个。他平时对梁飞言听计从,从不怀疑,此刻却不得不将枪口对准自己一直以来信任敬佩的上司。 他会怎么做? 言罄很好奇。 只见王晖给枪上了保险,缓缓抬起,枪口对准了梁飞。 他平时开枪从来不会犹豫,然而此刻,即使不懂枪的围观者也能看出来,他的胳膊虽然尽量保持伸直的姿势,却在不停发抖。 梁飞盯着他的脸,肃容道:“手抖成这样,像话吗?对准我的心脏,开枪!偏一分,我都不会饶过你!” 王晖咬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明知道只是个测试,明知道联晟的人已经对防弹衣进行了数百次测试,他仍旧害怕,怕这一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开枪!” 噗———— 消音手枪发出极轻的一道破空声,子弹正中梁飞的心脏。 言罄紧紧盯着梁飞的表情,却见他哽了一下后,张大嘴,双目圆睁,惊愕地看着王晖。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捂住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所有人都扑了过去。 “梁工!” 言罄的脚卡在地板上,竟然沉重得一步也迈不出去。 在子弹射入梁飞胸口的一刹那,他竟然,恐惧得连心脏都攫紧了。 求求你,不要死。 他在心里说。 第47章 “别过来……”梁飞稳住自己的身体,哑着嗓子说,抬起左手挡住了他们。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他。 梁飞跌倒在地,双手撑着地板,大口大口地呼吸,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地上没有一滴血,只有掉落的子弹,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飞难受得厉害,又怕躺下去会岔气,只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平复混乱的呼吸和心跳。 一位科研部的姑娘主动捧过去一杯水:“梁工,你喝杯水缓缓。” 梁飞接过来一口气吞掉,水顺着他的嘴角淌过下巴和脖颈,钻入衬衫里,细看后,发现他竟然头发都湿了,额间俱是冷汗。 “好……好特么难受……”梁飞放下杯子,又咳嗽几声,才躺在地上,喘着气道,“子弹没穿过防弹衣,但是痛感和灼烧感都有,中弹瞬间呼吸会短暂停滞几秒,出现神经刺痛头晕呕吐的现象,持续时间……” 他捂着额头,继续道:“持续时间几分钟,会出现短暂的失明现象。” 三位助手连忙跪下去,拿出体温计、检测仪、剪刀等工具检查他的身体数据。一位助手扯开他的西装外套,粗暴地解开衬衫,露出里面的防弹衣。胸口处,有一片红色的灼烧印记,印记中心微微发黑,是子弹头高速旋转产生的高热灼烧现象,防弹衣没有破,但出现中度损伤。他们拉起防弹衣,发现梁飞胸口处也一片通红,有轻微磨伤。 王晖直到此时,才敢收起颤巍巍的手,艰难地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事,你那是什么表情?”梁飞对着他嗤笑,“还不滚过来记录数据。” “是。”王晖连忙收起枪,大跨步过去帮忙。 梁飞还有些晕,任由几个属下进行数据记录和检查。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从指缝间窥视,却发现言罄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脸色一片苍白。 咦?言罄好像很久没说话了。 “言董?”梁飞尝试着叫了声,“防弹衣效果不错,你的员工很厉害嘛。” 言罄却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他也看不清的水光。 梁飞蓦然一怔,有些无措地抬起手,仰着头看他:“言董,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拿自己做实验?”言罄必须压着嗓子,才能掩饰内心的慌乱。 “我的身体比较敏感,所以对外界的刺激能够非常敏锐地感知到,可以最快给出测试结论。”梁飞表现得极其专业,“就是为了省事,怎么?” 言罄简直要被他这番话给气死。 就为了省事,竟然拿自己冒险?! 言罄正要冷着脸说几句,却发现车间里的人都红着脸低头咳嗽,夹杂着几声痴笑和揶揄。 怎么了? 迟钝如梁飞,也察觉到车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这群人都红着脸悄悄盯着自己笑?! 言罄与梁飞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尧干咳两声,笑着说:“那个……梁工……你身体敏感这种事……你和你床伴知道就好,咳咳……” 梁飞:“……” 言罄:“……” 梁飞双手捂着眼睛,恨声道:“王晖你再给我补一枪吧,我想死!” 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身体敏感什么的,简直羞死人了!!! 言罄噗嗤一笑,心里那点火气竟然莫名其妙就灭了。他看特七处的人已经完成了数据记录,便走过去道:“后续的细节问题你们探讨吧,我先带梁工去擦点伤药。” 他伸出手,将梁飞从地上拉起来,抬手帮他拢了拢衬衫:“走吧。” 梁飞实在觉得丢人,不肯继续待下去,便低着头扣扣子,顺便对属下说:“你们聊,有情况联系我。” “是。” 言罄看到他通红的耳根,忍不住微笑,很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耳尖,可这是工作场合,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他不敢造次,只好硬生生忍住。 梁飞整理好衣衫,随他一起离开车间,前往办公室。 言罄有专用的电梯,可以避开其他人。 梁飞站在电梯里依然尴尬:“真是太丢人了!” 言罄只盯着他笑。 梁飞恼羞成怒:“笑什么笑!” 言罄向前迈了一步,凑近。 “喂喂喂!你干嘛!”梁飞抵着他胸口,警惕地瞪着他。 “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很敏感。”言罄双手搭在他腰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垂眸盯着他的脸。 梁飞只觉得脸颊发烫,原本就因为羞愤而泛红的脖颈更加红了,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了粉色,他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然而与之前一见到言罄就汗毛倒竖不同,这一次是真的紧张,那种……忐忑又暧昧的紧张。 “你果然很敏感。”言罄盯着他乱眨的眼睫,笑道,“我只是轻轻碰了碰你,你就开始全身发抖。” “我这是……”梁飞不想说我这是犯怂,可鬼知道他既然不是犯怂为什么要紧张到发抖!!!都怪言罄长得太高大气势太强!一靠近就气场全开,害得他忍不住炸毛!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发抖啊。”言罄觉得新奇,“你的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以前见到你也容易发抖啊只是我装得比较镇定而已!梁飞忍不住向后躲:“言董,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言罄不理他,继续问:“开始喜欢我了吗?” “……”梁飞一本正经道,“并没有。” “为什么?” “我为什么就得喜欢你啊!”梁飞抓狂,“我和你很熟吗大哥!” “很熟啊,该看的都看过了。”言罄忍不住调侃他,“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的情人。” “那是做戏好吗做戏!”梁飞纠正,“咱俩是清白的!清白的!” “我不想和你清白。”言罄又凑近几公分,缓缓道,“还想要了你的清白。” “……” 梁飞浑身发抖,简直想哭。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污呢?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言罄,我是个行动主义者。当我说不过你的时候,我就只能动手了。” “嗯?”言罄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头就开始发昏。 三秒钟后,他身子一软,昏倒在梁飞身上。 梁飞将他推开,放到地上,手里举着一支液态麻醉针,感慨道:“言董,不好意思,我怕再继续被你调戏下去,我就要对你心理性过敏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犯了一种名叫“言罄恐惧症”的病,趁着还有挽救空间,他得拯救一下自己,一旦病入膏肓,他可就要完蛋了。 看着言罄昏过去的脸,梁飞蹲下去,静静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摸言罄的脸…… 很好,没有发抖。梁飞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珠转了转,再去摸言罄的胳膊,很好,也没有发抖。 他觉得奇怪,为什么恢复正常了? 他犹豫片刻,干脆跪在地上,弯腰低头,轻轻用唇碰了碰言罄的…… 居然发抖了!!! 然而这个发抖貌似不是平时那种……好像有点像……中电了…… 梁飞吓得靠在电梯壁上,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置信。 这到底是什么鬼道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卧槽我不信……”梁飞喃喃自语,“这一定是中枪后遗症一定是!” 电梯已经在顶层停留了许久,梁飞坐在角落里发呆,觉得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电梯外的秘书按响电梯通讯:“董事长,请问您要出来吗?” 梁飞干咳一声,只能把言罄抱起来,对着通讯口说:“开吧。” 秘书一时没听出来他的声音,按了开门,就见梁飞将她家高大的董事长轻轻松松打横抱起,一脸冷若冰霜地问:“言董办公室在哪儿?” 秘书呆呆地指过去。 梁飞大跨步抱着言罄走过去。 秘书连忙帮他开了门,梁飞径直越过办公室,进了里面的休息室,将言罄放在床上。他一抬头,就看到秘书小姐一脸纠结又震惊的表情,连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秘书小姐连忙板起脸,保持风度说:“先生请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我和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梁飞艰难解释着。 “我们从来不干涉董事长的任何私人关系。” “我和他没有……”梁飞放弃解释了。为什么王晖开枪的时候他要穿着防弹衣呢?直接被打死多痛快! 好在秘书虽然被惊呆了,智商还在,连忙尽责地问:“请问,董事长这是怎么了?” “哦,他最近工作劳累,昏过去了,睡一觉就好。”梁飞随口扯了一句。 “最近董事长的确太累了,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睡眠时间都不够十个小时。”秘书心疼地看着言罄,“公司的事情太多,董事长太辛苦了。” 梁飞本是随口扯谎,没料到听到这些话,反倒愣住:“他最近都没有休息吗?” “很少,太忙了。”秘书叹口气,“这么大个企业,都要靠董事长一个人撑着,很不容易。” 梁飞想起他看过的那些资料,问道:“怎么会是一个人?不是有副董,还有很多股东,还有张尧吗?” 秘书听他直呼张尧的名字,心中诧异,猜测他一定与言罄关系匪浅,不然不可能直呼总经理的名字。不过面上她没显露,说话也极为谨慎:“公司的日常事务是董事长主管,最近公司事多,难免忙了些。” 梁飞见打听不出什么来,也就没有多问。不过他每次见言罄对方都是一副精神饱满的状态,很少见疲态,他还以为言罄是钢铁之躯,不会感到累呢。 他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对秘书说:“让他好好休息吧,今天有人来找他的话就做个记录,改时间商议吧。” “好。” 梁飞不再多做停留,转身走了。 直到他消失,秘书才惊觉自己既没有问他名字,也没有详细询问他到哪里去,更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他的话。这男人有种……很奇怪的领导力呢。 秘书回头看着自己的老板,言罄深刻的五官在睡着时便没那么令人畏惧了,安静的姿态才显露出一点与正常人相似的活气。 这个人太过强悍,总让人忽视,他也是从普通人逐渐成长起来的。 第48章 梁飞重新回到车间,等待结果出来。 防弹衣验收完毕,双方正式签署购买合同,张尧和梁飞并排坐在桌子一侧,盖好公章,进行电子烙印后圆满达成合作。 “联晟很厉害,多谢张总的团队一直在这个项目上倾注的心血。”梁飞与张尧握手,“希望日后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梁工能看到我们的诚意真是再好不过。”张尧回握,十分客气,“日后还需要梁工照拂,我代表联晟,向特殊调查处表示最诚挚的欢迎。我相信以联晟的创新能力,一定能满足特殊调查处的各种需求。” 梁飞笑而不语,没有轻易回应。 张尧嘴贱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言董才貌双全,也一定能满足梁工的各种需求。” 梁飞:“……” 背后的双方员工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梁飞咬牙切齿地假笑:“那真是劳您费心了。” 张尧一脸真诚:“我不费心,我都听董事长的。” 梁飞抽出手,架上墨镜,木然道:“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扭头就朝外走。 张尧追上去:“我送各位出去。” “不用。”王晖拦住张尧,“张总请留步。” 张尧只能眼睁睁看着梁飞带着一队人迅速离开。 “哇!好酷好帅!”科研部的女员工捧心赞叹,“和我以前见过的帅哥类型完全不同!我简直要爱上他了!” “谁?梁工?”乐田推了推眼镜,劝道,“我觉得你是没有希望的。” 女员工瞥他一眼:“拜托,我需要什么结果?我有男朋友的好吗?” “那你还对梁工犯花痴?” “教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员工拍拍乐田的肩膀,“我有男朋友,并不妨碍我喜欢别的男人啊!男朋友是现实啊现实,而别的男人,是不论我有没有男朋友,只要看到想到梦到都会让我觉得幸福的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啊。” 乐田:“懂了,情人和梦中情人的区别。” 女员工打了个响指:“没错!” “那言董也很帅气啊,难道也是你的梦中情人之一吗?” “额……言董啊……”女员工犹豫片刻,摇头道,“言董我消受不起啊……不过说起来,言董的梦中情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一旁的同事凑过来:“一般大老板都喜欢身材好又聪明的美女吧?” “胡说,丞锐的伴侣就是位斯文帅气的男人呢!” “有的大老板喜欢年轻小可爱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聊起大老板们的八卦,一旁的张尧不禁思考起来,言罄这种人,才不会有什么梦中情人呢,就算有,他也只会简单粗暴地把梦中情人变为情人——这么一想,言罄这种霸道的性格真是不讨喜啊。 “张总呢?喜欢什么样的人啊?”员工们围着他八卦。 张尧想了想,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啊……喜欢聪明、美丽、有主见又善良的女孩子哦!” “这种要求真是太敷衍了。”女员工撇嘴,“你们男人啊,总说一些没有什么用的废话,真的把这种女生推到面前,你们又要挑剔人家这里不好那里奇怪了。明明心里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要求呢。” 张尧觉得很冤枉:“不要什么都怪男人好吗?女人的要求也很奇怪吧!” 于是一群人竟然在车间公然讨论起男女之间的性格差异来。 晚些时候,张尧去董事长办公室找言罄报告,却被秘书挡在门外,表示言罄在休息,不便办公。 张尧称奇,言罄从不会在工作时间睡觉的。他察觉到不对,带着秘书一起进入休息室,就看到言罄果然如秘书所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他是自己睡下的吗?”张尧问。 “不是,言董是被一位……被一位年轻的先生抱……送进来的,那时候言董已经睡下了。”秘书觉得董事长被公主抱这件事实在有损言罄的形象,便没有明说。 张尧隐约猜到是梁飞,便拧紧了眉头说:“电梯的监控还在吗?” “在的。” “我看看。” 两人一起来到言罄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一侧有一面监控墙,上面嵌着八块监控显示屏,其中一块就是董事长专属电梯的画面。梁飞有保密权限,公共场合的监控是会自动将他的画面过滤掉的,然而联晟所有的监控都被张尧加强过,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张尧让秘书先出去,自己调出监控画面进行倒退检查,果然查到了言罄与梁飞进入电梯后的整个过程。 他看到言罄调戏梁飞时没绷住笑了出来,看到梁飞惊得缩在角落里的时候更觉得好笑。梁飞在外人面前一向又拽又酷,怎么和言罄独处的时候这么可爱?当监控画面出现言罄昏迷时,张尧跳了起来,连忙将视频倒退,放大了看,竟然在梁飞手里看到了一支奇怪的针剂…… “这是……”张尧连忙跑回休息室,查看言罄的体表温度和昏迷状态,果然与当初他被梁飞偷袭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张尧再次来到监控前,重新操作,提高画面清晰度,提取针剂图像,不一会儿,一支类似于麻醉针的小小针剂出现在画面上。 “液态麻醉针吗?”张尧来了兴趣,“隐约听说过,居然真的有?” 他兴奋得双眼冒光。 液态麻醉针的设计者是他与言罄在nttc的校友,那人是医学院的,私下就爱研究一些医学类小物件,液态麻醉针的构想就是她提出的,只是当时的科研条件不够,她没能做出来,这么多年过去,难道她已经成功了? “提雅……”张尧轻笑,“原来你也在为特殊调查处工作吗?” 终于发现了当初他们调查不到的事情真相,还无意中发现了老朋友的踪迹,张尧实在忍不住想和言罄分享这个消息,然而液态麻醉针的效果太强,不到明天言罄醒不来,张尧只好暂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给言罄留了言后出去工作。 回到特殊调查处,梁飞主动跑去顶楼找总处长汇报工作。 梁蒙不在,梁飞只好赖在唐齐的办公室蹭糖吃。 “唐秘书,总处长去哪儿了?”梁飞剥着糖纸,坐在椅子上盯着埋首办公桌的唐齐,调侃,“留你一个人加班,他好狠心呀。” 唐齐将桌上的垃圾盒推过去:“把糖纸丢里面,不许乱扔。” 梁飞撇撇嘴,把糖纸扔进去,趴在桌子上说:“防弹衣挺好用的,要不要追加几个订单啊?这次拿到的防弹衣数量太少了,不够用啊。” “没钱。”唐齐断然拒绝,“特七处今年的经费已经超支了,不可能再给你们追加订单了,你回去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不要让特七处的员工有意见。当然,如果你实在想要,可以直接找言罄去,我想他会愿意赞助给你。” “喂……不要老提他行不行?”梁飞坐起来,“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弟弟啊!能不能有一点兄弟爱!” “工作场合,请注意上下级关系。”唐齐敲敲桌子,警告他,“你收到停职处分了吗?” 梁飞愣住:“什么停职处分?” 唐齐:“查看邮箱。” 梁飞连忙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就看到邮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点开一看,特殊调查处的黑色logo赫然印在右上角,而正中央的《关于特殊调查处七处二级负责人梁飞等人的处分通知》被黑体加粗,极其醒目。 邮件内容简单明了,简而言之就两件事:一,他在之前的任务中表现差劲,为机构带来了严重的损失;二、犯错了就要受罚,所以机构给予他为期一个月的停职处分。 “这像话吗?!”梁飞抗议,“特七处缺人缺成什么样了,你们居然让我停职?!还是现在这种时候?你们难道已经有了新的特七处处长人选了?” 唐齐高深莫测地回他:“难道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 “我……”梁飞被噎,心生不悦。他在特七处工作了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在处里的身份和地位也非常人可比。老处长即将卸任之际,特七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继任人选了,所以这一年虽然仍旧是老处长的任期,可那个狡猾的老头很早就开始甩手不干,梁飞也任劳任怨地接手他的烂摊子,结果现在,梁蒙居然要他停职?! 联想到梁蒙当初也是空降特殊调查处的老大,他难免多想,脸色沉了下去:“你们有别的打算?” 唐齐看他这么沉不住气,便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梁飞沉默片刻,说:“没有。” “停职不好么?你这些年几乎没怎么休假过吧?回家陪陪父母不是挺好的。”唐齐很有耐心,“家人还是很重要的,我已经没了尽孝的资格,你可不要错过。” 他当初因为杀手身份暴露,怕连累家人,许久没有回去过,只能辗转通过其他渠道关照父母。如今虽然他的身份已被修改,成了合法公民,可他实在愧对一无所知的父母,偶尔回一趟家,也要避开左邻右舍。 梁蒙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想去弄一张仿生面具来,每次唐齐看望父母的时候换上,这样既可以避人耳目,又能够正大光明地与父母走在阳光下。然而仿生面具是管制用品,即使梁蒙已经是a级领导者身份,依然很难搞到手。 上次任务中,宋源竟然有两副仿生面具,梁飞觉得不可思议,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连这种管制物品都能流入民间,那他们担心的问题绝不止这一点。 第49章 “不是可以整形吗?你去做个整形手术不就好了?变一张脸又不会引起他们的关注。”梁飞嘀咕着,“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肯换。” “我这张脸也是父母给的,不丑没残,换什么换。”唐齐表现平淡,“一个月而已,你回家休息吧。” “到底为什么啊?”梁飞不依不饶,“你们才不会突然停我的职,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齐看他如此执着,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有新任务。” “我就知道,你们怎么可能放弃压榨我……”梁飞撇嘴,翻看手中的资料。 然而刚看两页,他就愣住了:“这不是……这不是梁家的资料吗?你调查我家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家有问题啊。”唐齐顿了顿,脸上有片刻不忍,他低声道,“这件事梁蒙还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当然不能告诉他了。”梁飞认真起来,迅速翻阅着手中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嘴里埋怨着,“为什么又会和梁家扯上关系啊?我们兄弟俩到底上辈子欠了梁家什么啊!” “是上次任务的后续。”唐齐安慰他,“放心吧,经过我暗中调查,这件事和梁家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因为你家太有钱了,家族产业与我们要调查的案子相关,你身份便利,从梁家入手调查能省不少事。” “那就好。”梁飞松了口气,“我真是不想和整个梁家为敌。” 唐齐心想那可不一定,以你家那个护短的家族属性来看,如果一个人不小心犯了错,保不齐其他人就会出头包庇。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因为梁飞和梁蒙也是其中一员,当初梁蒙虽然和家里闹翻了,却也不想对梁家下重手,只想着带他离开,就怕同样的选择又要摆在梁飞面前,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做。 梁飞与梁蒙不同,他从小在梁家长大,父母都在世,他又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少爷,与父母兄姐的关系都很亲近,让他执行这项任务,利用家人的信任,会不会太残忍了? “停职处分是梁蒙下达的,但这项任务是我自作主张,如果你拒绝,我也不会勉强你。”唐齐缓缓道,“我不想干扰你和家人的关系。” “如果这任务我不接,你还能交给谁?”梁飞挑眉,颇有几分挑衅,“难不成自己去吗?” 唐齐哑然失笑,十指交叉,笑道:“虽然我也可以,但是太费事了,我还是喜欢节约成本。” “所以还是我来吧。”梁飞合上资料,看着他,认真道,“这种事情不适合梁蒙办,也不适合你办,只有我来了。” 唐齐反问:“我们怎么就不适合了?” “他啊,性格太耿直,容易冲动坏事,而你……”梁飞盯着他那双碧绿瞳子,看着他天真的面孔,笑道,“你太熟悉黑暗世界的规则了,容易把人逼到绝境。” “不要把我说得这么残忍嘛。”唐齐不满,一双大眼睛里却满含笑意。 “你要么把别人逼死,要么把自己逼死,我可不敢让你去冒险。”梁飞将资料压缩成一张卡片塞进口袋里,撇嘴道,“希望梁家这次只是吃瓜群众,我会尽量把事情调查清楚,圆满解决,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唐齐也严肃起来,“不过,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就当做这是对你上任前的资质考验。特七处的下一任处长,可不能是一般人啊。” 梁飞哼了一声,拽道:“我怎么可能是一般人?我可是特七处公认的男神好吗男神!” 唐齐咧嘴一笑,弯起眼睛,顿时显得天真可爱:“是么?言罄也这么认为吗?” 梁飞脸一黑:“言罄是贿赂你了吗?为什么你总在我面前提他?” “我觉得他人不错啊。”唐齐托腮,带一点恶劣的调侃,“和你很般配啊。” “哪里般配了!”梁飞怒。 “喜欢你,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守护你,虽然有点狂妄自大,但是对你意外得很温柔呢。”唐齐啧啧道,“除了将来可能要孤独终老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了。” 梁飞一愣,忍不住问:“为……为什么他会孤独终老啊?” “因为如果他选择你的话,很容易变成孤家寡人啊。”唐齐一脸无辜,“毕竟你的职业选择注定你活不长嘛。” “……”梁飞怒而拍桌,“唐齐你这是在咒我你知道吗!” 唐齐躲开:“这年头说个实话都要被人打了吗?” “现在医学发达说不定等我死的时候连复生术都创造出来了!” “根据特七处历年的死亡数据统计,你在平均死亡年龄到来之前是等不到这项伟大的技术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梁飞抓狂,“你这么毒舌梁蒙怎么没被你气死呢!” “他习惯了啊。”唐齐悠然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心理抖m倾向吗?被我气得跳脚还哭唧唧什么的真是超可爱的。” “……”梁飞已经不忍听下去,游魂一样朝外走,“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唐齐一定不是的!” 为什么这两人的情趣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啊喂! 唐齐在他身后提醒:“停职期间你也可以调动特七处的力量,不过只能以私人名义联系,特殊调查处不会为你们提供官方支持的。” 梁飞朝他比了个中指,砰地一声摔上了秘书室的门。半晌后又退回来补充道:“桌上的报告你让梁蒙看一下,我觉得联晟有研制开发武器的资质,他要是觉得可行,批一张许可建议书给联晟吧。” “你倒是总想着联晟。”唐齐调侃。 “我这是慧眼识珠!”说完梁飞便撤了。 唐齐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盯着门口满脸忧虑。 上次任务的遗留问题有三个:一是军部和科学院开始内部整顿,搞得人心惶惶;二是管制物品的泄露和市场流通问题摆到台面上来,如果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引发更严重的政治后果;三是特殊调查处处境艰难。 梁蒙上任后,有一个极其大胆的构想。目前特殊调查处隶属于法制机构下属的公安系统,虽然名义上属于军政法三大权力体系其中之一的法制体系,然而因其机构的特殊性,与军政两大系统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梁蒙想让特殊调查处也像lmpb(合法谋杀规划局)一样成为一个独立于三大体系之外的机构,可以与他们有合作,但不能被他们所掌控。 这野心可不小,一旦正式提出,得罪的可是三大体系的人。 唐齐明白梁蒙想要脱离掌控的心情,可这种事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梁蒙以为只要抓住时机,让军政法三方继续保持互相戒备的状态,他就能逐渐控制平衡点的偏移,使特殊调查处成为这三大体系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只要他有了反制于他们的筹码,就可以逐步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唐齐虽然不太赞同他刚上任不久就如此胆大妄为,但内心深处对梁蒙的构想却是非常赞同的。 目前,特殊调查处像一个万能管家,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没有自主权,所有的任务都是其他机构下放的,特殊调查处只能全盘接受。做得好了,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做得不好,各方就开始责难。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机构,竟然也这样存在了上百年。 梁蒙也不是甘于受气的人,之前的总处长们很有远见,识大体,有大局观,无私无惧无畏,能够将全部的生命与热情倾注于联邦,为联邦付出一切。可梁蒙不是,他有主见,痛恨欺骗与利用,相信正义和善良。他相信特殊调查处的存在是有必要的,但是他并不认为一个被层层约束处处为难的特殊调查处能够最大地发挥他的价值。 这栋楼里的所有员工都是他肩上的重担,为联邦奉献一生是他们的使命,但不是以所有人的正常生活为代价。这里的人也需要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读书、旅行、恋爱、结婚、生子、交友、与家人团聚、养老、休息。这是一群生活在保密协议里的人,即使行走于阳光下,也清醒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生怕连累了别人似的。 特殊调查处全年无休,24小时待命,一个紧急任务就可以毁掉所有的休闲计划。 梁蒙不希望这样。他要特殊调查处独立的最根本原因,是要为他的员工谋取最基本的生活福利。站在更高处的人看不到他们的挣扎与辛苦,所以他必须站出来,为他们争取。 唐齐这一年多陪着梁蒙忙里忙外,连着三四天不眠不休几乎是工作常态,梁蒙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即使平时面对他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暴躁又爱撩闲的样子,可骨子里已经是个十分有担当的成熟男人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想要帮助梁蒙实现这个愿望——虽然是以梁蒙不甚喜欢的方式。 在联邦,拥有绝对权力的,从来都不是那些a级领导者,而是s级至权者。他们才是操纵着整个联盟运行脉络的神之手。 想要打破军政法三大体系的平衡,只有从这些隐藏在背后的绝对权势者下手。唐齐从来不喜欢正大光明地与这些人作对,他习惯了黑暗世界的运行规则,他要让这些人,自己主动走到阳光下。 梁飞是这把钥匙,能够自由地漫步于光明与黑暗,心如猛虎,手执蔷薇。 第50章 梁飞回到特七处时,他被停职的事已经传遍了整层楼,属下们纷纷跑来找他求证,并坚持认为这是愚人节玩笑。 “你家愚人节在秋天过啊?”梁飞嫌弃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另外宣布了,我这次停职一个月,手头的工作今天会全部安排好。先说一下通知。” 他敲了敲桌子,还是那副淡定的表情:“我停职一个月,王晖停职半个月,作为上次任务的正副指挥,任务失败,我们俩难辞其咎,所以总处长下达的停职处分不得有任何异议。” 青桐愣住:“你们俩一起停职,那……处里的工作怎么办?我是说……谁来管事?” 如今老处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代理一把手梁飞被停职,梁飞的第一副手王晖也停职,特七处的日常工作谁来安排? “离了我俩你们难道就不上班了吗?”梁飞教训道,“都不是新手,工作了这么多年,基本的工作流程还需要我亲自监督吗?代理负责人当然有,占白……” 一直站在一旁喝水的青年顿时瞪大眼:“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欠我钱啊。”梁飞面无表情道,“就拿工作抵债吧。” “凭什么!”占白放下杯子,准备据理力争,“梁工你不能公私不分啊!借钱这个是……” 梁飞打断他:“还钱和当主管,你选一个。” “……”占白把青桐推到他面前,哭丧着脸道,“梁工,你看看咱家思想觉悟最高双商逆天超会做人的青桐大人!有他在,你怎么忍心压榨我啊?” 青桐连忙摆手:“我可没向梁工借钱,我不做主管啊!” 占白趴在青桐肩膀上抛媚眼装可怜:“青桐大人,当主管好辛苦,天天加班,我皮肤要变差的,你难道不心疼吗?” 青桐木着脸推开他,正直道:“对已婚男士放电是不道德的,占白大人,我希望你能检讨一下自己。” “你那算什么已婚啊!”占白怒道,“婚礼还没办呢!” 青桐竖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纠正他:“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目前正在准备婚礼,今天下班后我要陪她去选婚纱。” “……”占白重新看向梁飞,眨着眼妄图逃避,“梁工,如果我说我也在准备婚礼,你可以换一个人当主管吗?” 梁飞微笑:“当然……不行。” 占白:“……” 梁飞朝他勾勾手指:“过来,交接工作。” 占白拖着步子跟上去,一脸生无可恋。 青桐看向一言不发的王晖,走过去安慰道:“只是停职半个月,你很快就能回来上班了,不要怪梁工。” “我怎么会怪他?是我连累了他。”王晖看着梁飞的背影,低下头,十分内疚,“如果我当时再谨慎一点就好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后悔,不如思考怎么弥补。”青桐拍了拍他肩膀,“这样也好,梁工都很多年没好好休假了,趁此机会,好好陪陪家人吧。” 王晖却没有附和。 青桐正欲离开,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呢?也准备回家吗?” 王晖抬起头,苦笑一声:“我哪有家可回……” 青桐讶然。 他们虽同事多年,可因为有特殊调查处的保密协议在,大家已经习惯了不互相打听各自的家庭背景,有不避讳的,也会与同事们聊起来,但王晖似乎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 “我到处走走吧。”王晖换了话题,“如果你们这段时间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系我,我想我的空闲时间会很多。” “那是当然的。”青桐微笑,“休假期间也随时待命可是我们特七处的工作宗旨啊,你想忘记,我也会提醒你的。” 王晖笑了笑,总算没那么阴霾了。 安排好工作,梁飞交出工作卡,一个月内,他不能进出特殊调查处。 到地下车库找到自己许久没碰的红色轿车,换了休闲装的梁飞将墨镜一架,握着方向盘吹了个口哨:“回家!” 比他晚出来几秒的王晖就这样看着上司开着拉风炫目的红色轿车自地下车库绝尘而去。 果然离开工作场合后,梁飞的作风真是十足纨绔呢。 傍晚,梁家大宅。 梁敬恒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梁夫人站在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嘴里关心道:“还头疼吗?要不要把医生叫来看看?” 梁敬恒捏着眉心,疲倦道:“不用,只是没睡午觉,累了。” 梁夫人皱眉:“会议不是上午就结束了吗?中午怎么没去休息室睡一觉?” “没有,会议拖到下午2点多才结束,我开完会后又出去见了几个朋友。”梁敬恒叹了口气,“真是老了,精力不够了。” “说的什么话,你今年还不到六十呢,体检报告不是说一切正常吗?”梁夫人给他捶着肩膀,“这几年梁家发生了许多事,你只是太操劳了。” “还是老了。”梁敬恒不欲提起旧事,只一味地叹气,“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可看来看去,没一个让人放心的。” 梁夫人没有接话,梁家几个子女里,的确没一个省心的,就连她的儿子梁飞,至今都做着高危工作,一年到头不着家。 梁敬恒问:“你上次不是给梁飞留言,让他回家一趟么?他怎么说?” “小飞只回了我两个字知道,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梁夫人一脸愁容,“他准是又去忙工作了。” 梁敬恒哼了一声:“我看他就算不是在忙工作,也不肯回来。” “怎么会?他……”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院子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几个家佣手忙脚乱地追出去,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这是怎么了?”梁夫人探头看向外面。 梁敬恒顿时头更疼了:“哪个混小子把车开到院子里了?!” “爸,妈,我回来了!”梁飞人未到声先至,活力满满的声音令客厅中的夫妻俩一愣,齐齐笑了起来。 梁夫人连忙迎出去:“小飞,你回来了?” 梁飞满脸笑容扑向梁夫人,将她抱了个满怀,撒娇道:“妈,我好想你们啊!我爸呢?在不在?” 梁敬恒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闻言看了他一眼,冷淡道:“进来说话,站在门口成什么体统。” 梁飞撇撇嘴,搂着母亲的肩膀一起朝里走,对梁敬恒说:“爸,我难得回来一次,你不要这么严肃嘛,多打击我的一腔热血啊。” “你只会耍嘴皮子,要真有孝心,怎么不多回来几趟?”梁敬恒皱眉看着他,教训着,“你妈整天念叨你,给你拨几十次通讯,你才晓得回上一次,你这儿子怎么当的?” 梁飞被他一训,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下意识就开始犯怂,低着头认错:“对不起,是我的错。” 梁夫人横了梁敬恒一眼,连忙拍着梁飞的胳膊安慰:“没事,小飞别听你爸瞎说,妈妈没事。来来来,快坐,阿姨,给小飞倒杯柚子茶来。” “好的夫人。” “小飞啊,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准备。”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情好得不得了,“早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就提前做些你爱吃的小饼干。”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总这么惯着他。”梁敬恒不满,“反正他每次回来也就住个一两天,你忙活什么。” 梁飞摸摸鼻子,越来越怂,只好干笑:“这回不走了,我……我休长假,在家住一个月。” “长假?”夫妻俩齐齐愣住。 梁夫人心慌起来:“怎么忽然休了长假?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做手术?还是……还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哎呀,妈,你想什么呢!”梁飞连忙打断她,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几年没休假了吗?前段时间又出了个大任务,忙得天昏地暗的,领导体谅我,给我放个长假,让我好好休息,我这不就立刻回来看望您二老了么。” 梁飞握着母亲的手,撒娇:“妈,你难道不想让我在家陪着么?” “当然想!”梁夫人笑起来,“你一直不走才好呢。” 梁飞嘿嘿笑。 作为梁家目前唯一一枚会撒娇的小辈,梁飞顶着他爹严肃的目光装嫩也是非常有压力的。 听到他能在家休息一个月,梁敬恒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既然放了长假,就好好陪陪家人,不要整日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四处玩耍。” 梁夫人已经好久没见丈夫笑了,闻言暗中捏了捏梁飞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小飞懂事,不会乱跑的。小飞,你爸累了……” 梁飞立刻站起来:“爸,我给您捶捶肩!” 梁敬恒嗤笑一声,闭上眼睛:“就会卖乖。” 梁飞嘿嘿一笑,绕过去给他捶肩膀。 大约是真的心里高兴,梁敬恒难得没板着个脸,脾气也温和许多,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梁飞虽然还对他爹有点犯怵,但在他母亲的调节下,总算没丢脸地装哑巴。 晚饭时梁舒声一家人一起回来了,三哥梁舒韫也带着女朋友回来认门——他早前离过一次婚,这次的女朋友很快就会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一家人为梁飞和梁舒韫的女朋友接风,一顿饭吃得尚算热闹。 饭后享受甜点时,大姐梁诗堇忽然给家里拨了通讯,在另一头屏着怒气道:“联晟的老板言罄家住哪儿你们知道吗?” “噗——”梁飞一口柚子茶喷了出来。 他大姐,找言罄做什么? 第51章 梁家对言罄了解不深,但既然住在同一个城市,难免有生意上的往来。梁家的家业主要分为四大部分:海上运输、陆路运输、能源矿与钻石矿,海陆运输目前由梁舒声负责,梁诗堇和梁舒韫共同管理能源矿,梁诗晴外派,管理着钻石矿,而梁舒声目前暂代集团总公司的总经理,梁敬恒健在,大权在握,负责整个梁家的家族事务和产业。 联晟目前的机械、软件、新兴科技三大主业与能源、运输脱不了干系,在首都立足,自然少不了与梁家的合作,尤其是运输方面,联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梁家的运输渠道。与此同时,联晟的许多工厂需要能源,梁家自然也是合作方之一。双方合作日久,关系还不错,唯一让梁家意外的就是言罄居然成了s级公民。 “小堇,你找言罄做什么?”作为共同负责人,大哥梁舒韫首先发问。 梁诗堇脾气不好,回答时也凶巴巴的:“联晟居然换了合作方,一声不响地就停了我们的合作协议,我得找他要个说法!” 梁敬恒发问:“怎么回事?” 梁舒韫解释道:“我们和联晟有一份为期三年的能源合约,按照合约内容,下个月就是合同终止时间,最近我们在和联晟谈续约的事,不过现在看来,联晟恐怕没有要继续合作的打算了。” “这么大一份合约,他说停就停?!”梁诗堇怒气不减,“除了梁家,难道他还有更好的合作对象吗?” 梁舒韫看着妹妹,皱眉道:“小堇,生意场上,这种事发生也很正常,我们可以继续和联晟的代表进行协商,你这样贸然闯入言董的家里可就有失身份了。” “当然是合作谈崩我才要去找他!”梁诗堇气道,“联晟的人只会说董事长很忙,我倒要看看他忙成什么样才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梁飞听了会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梁家这几个子女,梁蒙是梁敬恒的原配夫人生的,独生子,年纪最大,外貌性格与梁敬恒最像,所以最受梁敬恒宠爱,然而也最叛逆,早早离家出走。梁舒声、梁舒韫兄弟俩是第二位夫人生的,长相六分随了亲爹,但性格南辕北辙,梁舒声高傲刻薄,有点目中无人,但经商天赋奇高,是梁家目前最会做生意的孩子。梁舒韫性子比较温和,为人谨慎,行事周密,不够有魄力,但做事稳妥,很少犯错。 梁诗堇与梁诗晴是双胞胎姐妹,除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像梁敬恒外,两姐妹外貌都随了她们的母亲,高挑美貌,是有名的美人胚子。然而大姐梁诗堇性子火爆,容易冲动,大约是从小被人捧着,有那么点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即使在生意场上,也经常做傻事。二姐梁诗晴性格开朗,潇洒不羁,不安于现状,喜欢冒险,讨厌束缚,所以长年泡在梁家在各地的钻石矿脉,轻易不回家。 今天这出,自然是因为梁诗堇气不过联晟不再续约,要找言罄算账去。在她眼里,言罄不过是个暴发户,竟然敢折她的面子,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梁飞默默在心里叹气,以他对言罄的了解,比起目中无人,他大姐差了言罄何止一个等级。 梁舒韫板着脸教训着:“小堇,你胡闹什么,快回家,今天小飞和南安都在家,你身为大姐,不露脸怎么行?” 梁舒韫的女朋友叫南安,温婉羞涩的漂亮女生坐在梁舒韫身侧,微笑着向通讯器那端的梁诗堇打招呼:“小堇你好,我是南安。” “二嫂好。”梁诗堇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突然低头看了条信息,瞬间又问,“小飞呢?” 梁飞弱弱举手:“大姐,我在。” “既然你回来了,那你过来,陪大姐去一趟。”梁诗堇挑眉,“我就不信了,有你在,他还敢欺负我不成?” 梁飞惊呆:“我?陪你去哪儿啊?” “当然是找言罄!”梁诗堇钻牛角尖,不肯放弃,咬牙道,“你可是受过训练的,得保护你姐,知道吗?” 梁飞顿时苦了脸:“大姐,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啊……” “梁飞!”梁诗堇吼了一声,“你到底去不去!” 梁飞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家人们都是一副无奈又气闷的表情。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站起来:“我去。” “那好,来找我。”梁诗堇立刻挂了通讯,给他发了地址。 梁舒韫叮嘱他:“小飞,拦着你大姐,别让她胡闹。” 梁飞点头,他现在不怕梁诗堇胡闹,他怕言罄要作妖!自从那次在暗巷帮过言罄一次之后,他们相遇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点啊?简直像……命中的劫数。 言罄住哪儿梁飞还是知道的,开着他那骚包的红色轿车一路飞驰,刚到楼下,就看到他大姐的蓝色跑车稳稳停在楼前。 “这么快?”梁飞大叫不好,迅速上楼。 言罄的家他来过,找都不用找。一上楼,他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却发现走廊安静得不寻常——他大姐那个嗓门,此时不是应该开始吵闹了么?梁飞犹豫片刻,站在言罄家门前,抬手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脚步声临近,言罄打开门,惊喜地看着他:“梁飞?你怎么来了?” 既然从智能管家里看到是我直接命令开门不就得了,特意跑过来做什么?梁飞看他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有别于平日那个一本正经的模样,抽了抽鼻子,说:“我……我来找我大姐,她……在你这儿么?” 言罄拧起眉头,不解:“你大姐为什么会在我家?” “她说有事找你……”梁飞变了脸色,“她没来?!” 言罄摇头:“我不认识你大姐,今天家里没人来过。先进来说话。” “进什么呀。”梁飞急了,“她车子还在楼下呢,人怎么会不见了?” 他扭头立刻拨打梁诗堇的通讯,却被言罄握住手。 “你来找我,只是因为梁诗堇?”言罄问。 “……”梁飞眨眨眼,“啊。” 言罄方才惊喜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他收回手,淡淡道:“如果下次你还是因为别人来找我,那就不必敲门了,我不见你。” 他让开门口,说:“你大姐在里面,进来吧。” “……”被戏弄一番的梁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言罄耍了他,为什么却是他感到内疚啊! 梁飞冷着脸进门,就见他大姐梁诗堇一脸高傲地坐在沙发上,冷着脸喝着茶。姐弟俩的表情倒是出奇得一致,看到弟弟,她嫌弃道:“怎么来这么慢?” 梁飞没什么解释的心情,径直走过去,问:“大姐,你没冲动吧?” “说什么呢,我只是来和言董探讨一下续约问题。”梁诗堇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言董可是固执得很呢。” “我一向如此。”言罄为梁飞倒了杯茶,“梁四少,请坐。” 梁飞额角青筋跳了跳。言罄之前要么直呼他名字,要么叫他梁工,这一声梁四少听在耳中真是十足别扭。他接过茶,迅速说了句:“谢谢言董。” 梁诗堇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起了疑惑:“你们认识?” 言罄大大方方承认:“认识。” “很熟?” “算是吧。”言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当然,也许是我自作多情,梁四少眼里大概瞧不上我。” 他今天说话阴阳怪气,听得梁飞胸口发闷,愈发不舒服。 梁诗堇可不是傻子,仔细瞧了会儿,就看出言罄眼里的那点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她心中一惊,不过片刻,脑子就转了起来。她这位四弟,是梁家几个子女里最特别的一位,相貌气质独特,又受尽宠爱,虽然不常回家,可是很奇怪,就是有无数男女倾心于他。梁诗堇也遇到过不少想通过她与梁飞套近乎的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外界传说里眼高于顶的言罄,竟然也一头掉入梁飞这座大坑。 她上下打量着梁飞,几个月不见,这小子身上的戾气减少,骨子里那点孤傲疏淡也似乎轻了许多,瘦了些,五官更加立体,眉眼唇鼻与他母亲越来越像,那双茶色的眸子也更加引人沉溺了。 梁诗堇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主意。她轻啜一口茶,缓缓道:“小飞性子的确冷了些,吓走了不少追求者呢。” 言罄与梁飞闻言,齐齐看向她,不知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梁诗堇继续道:“虽然看起来冷,小飞却是个孝顺的孩子,很会讨家人欢心。我爸和阿姨特别喜欢他,前些日子还说要给他介绍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呢。” 梁飞脸上一僵,他只顾着回家休假,居然把这茬忘记了! 言罄早就从梁蒙那里听过此事,也不算意外,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梁诗堇的食指沿着杯子边缘缓缓摩挲,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要我说呀,他们真是太着急了,小飞年纪还小,从小只晓得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懂得去宠别人家的姑娘?” 梁飞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就听言罄笑着回了一句:“是啊,梁四少性子跳脱,不够稳重呢。” 梁飞狠狠瞪向他:我哪里不稳重了! 梁诗堇附和着:“就是说么。其实我觉得呀,小飞这么招人喜欢,要找个会心疼人体贴懂事又宠他的人才好,年纪比小飞大上几岁,更懂得照顾人。” 梁飞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他大姐发什么疯,自己这些年在外刀山火海地闯,向来是照顾其他人,什么时候残障到需要别人照顾了? 言罄却很快听出梁诗堇话里的意思,嘴角弯了弯,看了梁飞一眼,笑着说:“父母总希望孩子能有个好的归宿,梁老也是希望四少能够安定下来。” “是啊。”梁诗堇点点头,看时机成熟,便换了话题,“其实今天贸然到访,是因为我有件事想和言董亲自谈一谈。当然,在私人时间上门打扰是我的不对,希望言董不要介意。” “梁小姐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很欢迎你们……你的到来。”言罄说,“不知梁小姐想谈什么?” “当然是梁家和联晟续约的事。”梁诗堇单刀直入,“请问言董,为什么忽然决定不再续约了?难道是梁家提供的能源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因为联晟找到了更好的能源提供商。”言罄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说,“他们提供的能源比梁家的更环保、体积更小、燃烧效能更高、更便宜。” 梁飞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这不是唐齐给他的资料里提到的东西吗? 第52章 上次任务失败,特殊调查处内部对该事件所涉及的物品流向的推测主要有两个方向:一,某些特殊零件、管制物品流入民间,被私下卖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甚至可能直接卖给对联邦有恶意的对手;二,这些物品被收集利用,创造出新的产品,用于未知领域,牟取暴利。 高层倾向于第一种猜测,而唐齐则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所以倾向于第一种猜测的梁蒙不得不与高层继续探讨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而唐齐则找来梁飞暗中调查第二种情况。 当初任务还未正式下达特七处时,唐齐已经开始进行资料调查,后来他去西廊城帮梁飞调查联晟时,从言罄的资料里发现了这点不寻常的内容。当时他没有和梁飞提,因为梁飞找他调查的目的只是看联晟内部有没有什么问题,唐齐不想多嘴,但这件事始终悬在心上,让他不得不在意。 联晟是个很特殊的公司,有软件,有工厂,有工程师,有设计师还有科研工作者,这就意味着,联晟完全可以依靠公司本身的实力完成设计、创新、制造、销售一线式经营,他们手中有大量的材料储备和高级产品输出,更有巨大的能源、材料、运输需求。这样一个公司,即使老板还只是个刚升为s级公民的麻烦缠身的男人,也会成为左右整个联邦前进方向的耀眼新星。 所谓的s级至权者,就是这样的存在。 有人打联晟的主意是很正常的,唐齐丝毫不怀疑言罄面对的内忧外患形势多么严峻,然而,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既然联晟这么强大,谁会第一个对联晟出手呢?于是他发现了言罄提到的这个能源提供商。 当前联邦的能源被几大s级家族控制着,其中首都及附近五十个城市的能源都被梁家所垄断,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梁家被多个家族联合打压依然能够在s级公民阶级中横着走的原因之一,他们手中掌握的可是能源,是国家的经济命脉。然而,在梁家如此强势的背景下,居然有人敢拿出更诱人的能源资本来撬梁家的墙角,岂不是很不可思议? 能源矿脉就那么多,即使有新矿出现,也会迅速被几大家族瓜分,根本轮不到其他人分一杯羹,所以唐齐推断,这个能源商手里并没有能源矿,而是掌握了优化能源的技术——或者说,优化能源的新型机器。 如果是技术,大可以兜售给能源公司,拿专利分红,这样不仅省事,还可以赚不少钱,一举两得,可这个提供商显然没有选择这条路,那就说明,对方制造出了能够优化能源的机器,不方便面世,只能私用,而不去专利局报备的新型机器一定是有问题的——它用了什么技术?用了什么材料?各项标准是否合格? 中心问题是:是谁制造的? 唐齐想起那些未被追回的特殊零件,不得不怀疑那些特殊零件是否被拿去做了这些东西。 他交给梁飞的任务,就是暗中调查这件事,继续完成上次失败的任务。 梁飞面上不动声色,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喝茶。 梁诗堇却激动地反驳:“怎么可能!现在市面上的能源商家一共就这么几个,敢说比梁家的能源好的,在首都这地界还没有呢!” 言罄却很平静,表示:“梁小姐,联晟当然考察过对方提供的产品后才会做此决定,我是个商人,如果有更能节约成本的方式,我怎能视而不见。” “是谁?”梁诗堇咬牙。 “抱歉,不便告知。” “……”梁诗堇咬着嘴唇,气上心头。 梁飞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大姐,你消消气。” 梁诗堇顿时抓着他胳膊发起脾气来:“小飞,你姐被个不知名的人欺负了,你就这么看着?” 梁飞胳膊被她捏得发疼,连忙抱着她安慰:“不气不气,气病了岂不是让对方得逞了?大姐你想开点,气了一晚上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带你去日落之塔吃一顿?” “不吃不吃,一肚子气!”梁诗堇大小姐脾气上来,也不看场合,抓着弟弟就开始撒娇,“小飞你给姐出气去!你不是特工吗,能查到的吧?快帮姐收拾他!” 梁飞哭笑不得:“我又不管这个……” 梁诗堇不依,趴在他身上就要哭。 梁飞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应付他这个人来疯的大姐,求救一般看向言罄,小声道:“帮个忙啊!” 言罄却在对面看热闹,笑着摇头。 梁飞咬牙。 言罄动了动嘴,做口型:和我约会一次我就答应你。 “……”梁飞瞪直了眼。 言罄老神在在地等他。 梁诗堇已经开始哭,眼泪都沾在梁飞的衣襟上,梁飞顿时认怂,恶狠狠地看着言罄:“成交!” 言罄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梁小姐,你如此伤心,在下于心不忍……” 梁诗堇抬起头看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对方提供的条件我实在无法拒绝,不过梁家也一直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言罄补充道,“毕竟联晟明年还要开办十几个工厂,一个能源提供商恐怕不够。” “那当然。”梁诗堇转忧为喜,眼泪随手一擦,瞬间恢复了大家小姐的端庄姿态,骄傲道,“梁家可是百年产业,岂是那些突然冒头的小混混比得了的?” 她从包里抽出一叠资料递给言罄:“这是关于续约的材料,我一并带来了,言董抽时间看看,回头我们找个时间,把合约签了吧。” 言罄将资料按在沙发上,没有看,只微笑着表示:“好。” 梁诗堇解决了此事,心情也好了起来,便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言董了,先告辞了。” 她起身,梁飞也一并站起来:“再见。” “再什么见!”梁诗堇瞪他,“我走我的,你和言董不是朋友么,也挺长时间不见了吧?好好叙叙旧。” 梁飞慌道:“不……不用,我……我得先送大姐回家嘛,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谁要回家了?”梁诗堇点了点自己的通讯器,“我要和你姐夫约会去,你少来当电灯泡。” 梁飞:“……”既然姐夫在为什么不让姐夫陪你来要拉我来做苦力啊! 梁诗堇朝言罄挥挥手:“那么,言董,我就告辞了,你们慢慢聊。” 言罄起身相送:“梁小姐慢走。” 梁诗堇走到门口回头小声对他说:“言董,梁飞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叛逆就是去了特殊调查处,不知道……你有没有资格让他叛逆第二次?” 不待言罄回答,梁诗堇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去。 言罄站在门口,蓦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重新回到客厅,梁飞却拿着梁诗堇留下的资料翻看着。 言罄静静看了会儿,才走近问:“吃饭了么?” “吃了。”梁飞头也不抬,随口问,“你呢?” “还没吃。”言罄低头看着他,“要不要陪我一起出去吃个饭?” “算约会吗?” “不算。” “那不去。” “……” 梁飞放下资料,叹了口气,仰起脸看他:“言罄,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言罄点头:“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 梁飞苦恼地撇过头去,纠结半晌,诚恳道:“言董,我们也认识挺长时间了,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不论是从外貌、身材、才华、性格、身价各方面说,你都非常优秀,我记得有个财经杂志还把你评为今年的黄金单身汉榜首呢,所以在择偶这方面,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非常……非常优秀的、适合你、配得上你的人,但我显然不是。” 言罄觉得他的想法很有趣,便在单人沙发上落座,饶有兴致地提问:“在你心中,什么样的人才算是优秀的、适合我的、配得上我的人?” “额……”梁飞想了想,也认真回答道,“聪明、漂亮、独立有主见、性格坚韧、乐观开朗,能与你互补的人。” 言罄点头表示赞同,笑道:“这些特质你都很符合啊。” “我?我不合适啊。” “哪里不合适?” “我总不在啊。”梁飞的眼神越来越认真,耐心地解释着,“我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不能陪伴你、守护你,甚至没有时间了解你、体谅你,随时会爽约,永远在迟到,甚至随时可能会死去,你这种人,骄傲又固执,如果真的和我这种人在一起,会很痛苦的啊。” 言罄只是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瞳越发深邃。 梁飞苦口婆心地劝:“言罄,你是要将言家发扬光大的人,找了我,那是自绝后路你知道吗?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做决定怎么能这么草率?你要……” 言罄却打断他的话,一针见血地问:“为什么要为我考虑呢?” “啊……啊?”梁飞愣住。 “为什么,全部是从我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呢?为什么要顾虑我的感受?为什么要在意我会不会痛苦?为什么要在意我的家族?”言罄一句句问下来,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沾染着盈盈笑意,他咄咄逼人却又温柔欣喜,“梁飞,你在心疼我吗?” “我……”梁飞哑然,辩解道,“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呢?”言罄反驳道,“论条件,我也许还比不上你,你也是一个骄傲固执的人,你那么寂寞,更需要被陪伴、被守护、被了解、被体谅吧?为什么不肯将我的立场抛在一边,尽情享受我的陪伴和守护呢?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梁飞:“……” 言罄轻轻一笑,笃定道:“承认吧梁飞,你也喜欢我。” 梁飞头一次知道,言罄这种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的男人讲起花言巧语来,可比那些风流阔少道行高得多。 第53章 “我要劝说你,当然要站在你的立场来阐述。”梁飞没有中他的圈套,清醒地回复着。 言罄却缓缓摇头,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你只需要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以后也不会喜欢我,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不就可以了?” “我……” “你说不出口,你骗不了我。”言罄郑重道,“梁飞,你早就动摇了。” 熟悉的压迫感又出现了。那种强势的、笃定的、自信的、蛮不讲理的、不容拒绝的姿态又出现了,从他们第一次在暗巷相遇起,言罄就从来没有改变过。梁飞有点恼羞成怒:“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就是知道。”言罄微笑,却不想再逼他,而是叹了口气,主动站起来,“算了,我们讨论不出结果的,你还是陪我出去吃个饭吧,就当是……履行方才的约定。” 梁飞一时忘记:“什么约定?” “约会啊。”言罄目光温柔,“就当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吧。” 他眼中有一点无奈的阴郁,梁飞很容易被那一点示弱所蛊惑,默不作声地随他站了起来。 言罄随手将钱包塞进裤兜里,换了鞋就与他一同出门。 梁飞看他就这么穿着一件针织衫一条休闲裤,大大咧咧地踩着双运动鞋就出门,着实吓了一跳:“你不去换身衣服吗?” 言罄不解:“只是出去随便吃个晚饭而已,换什么衣服?” “……”永远要看场合穿衣服的梁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言罄也没在意,带他一起出了门下了电梯,梁飞本想问他要去哪儿吃饭,要不要开车去,可言罄根本没打算去地下车库,很随意地朝外走。 这是要……步行? 习惯了搭车坐船乘飞行器,梁飞步行的次数屈指可数,倒不是因为懒,而是他习惯了隐在暗处执行任务,往来于人海车流极其不自在。言罄却好似没这个烦恼,闲庭信步地沿着马路走。穿着随意的他失去了平时的精英气息,柔软的布料也削减了他身上的锐气,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又温和。 梁飞颇有些不习惯,尤其不适应这慢悠悠的步伐。他习惯跑习惯跳跃习惯轻手轻脚地靠近,像这样悠闲地散步,实在难受。 言罄有了闲聊的兴致,和他搭着话:“那天你又暗算我了吧?在电梯里。” “……”梁飞眨眨眼,不明白这种貌似浪漫的场合为什么非要谈这么扫兴的话题。 “我看过电梯里的监控了,还真是意外。”言罄笑了笑,显然回忆起了两次被伤的经历,“第一次遇见你,你就是用的那个吧?当时我只是好奇,没想到把你给吓跑了。” 梁飞嘴角抽了抽,你当时那强盗作风哪里像是只想看一看? “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那是什么了,液态麻醉针,是么?” “嗯。”梁飞点点头,“我当初也没撒谎,这东西的确是部门的管制武器,我不可能给你看的。” 已经和梁飞有了几个月的接触,言罄自然对特七处的工作方式有了部分了解,闻言便道:“现在理解了,不过……既然是管制物品,你为什么能在任务之外单独带出来?” “……”这个问题,梁飞真是一点都不想回答。他偷偷从部门的物品损耗单上做手脚,至今还未东窗事发,这种私吞公物的行为,他可不打算主动向眼前坦白。 “喜欢吗?”言罄问。 “什么?” “这些小东西。”言罄意有所指,“你似乎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个人爱好吧。”梁飞有那么一点心虚,“我看到喜欢的小东西总忍不住想要,无伤大雅的情况下,我偶尔会搜集一些。” 言罄笑了笑,对他说:“联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机会的话,下次我带你去看。” “好啊。”梁飞高兴起来,联晟的科研部可是个百宝箱,什么都能做出来,要是能亲自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言罄喜欢他雀跃的样子,好奇又活泼,这才像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梁飞的头发,却被梁飞下意识抬手格挡,两人同时怔住。 梁飞干笑着放下手:“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怕有人袭击你?”言罄也放下手,那点温情的心境也没了。 “嗯,我们一般不太和人近距离接触,所以对一些亲密行为比较抗拒,除非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伪装……就像之前在酒店面对冯继的时候……”梁飞干咳一声,“伪装也是我们的必修课。” “看起来很熟练。”言罄不知想到了什么,评价道,“我还以为你……你之前也和别人这样……” 梁飞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个猜测就忍不住解释:“没有。” “什么?” “没和别人……”梁飞按着额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好歹是boss级别的人物,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好不好?” “哦。”言罄忍不住微笑,看上去有点傻。 “我不是……算了,我们到底去哪儿吃饭?”梁飞叹气,“还要走多久?” “到了。”言罄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一家小店,“这是我念书的时候最喜欢的一家店,我和张尧经常一起来这儿吃饭。” 梁飞抬头一看,简单的牌匾上写着“平价饭馆”,一点新意都没有。梁飞这才想起来,附近就是nttc的分校区,原来言罄住在学校附近啊…… 言罄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梁飞紧跟其后,发现这是个二层小店,每层摆着十几张方桌,店面四周围着十几个摊位,每个摊位都有小哥在吆喝,吃饭的人不少,顾客们在桌上的点单器上选择,服务员将做好的饭菜端上去,店里闹哄哄的,外面的凉意顿时消失无踪。 梁飞见过这种类似于夜间大排档的饭馆,因为城市环境管理局不准商户在路边叫卖,所以出现了这种室内大排档,摊位多,可以满足顾客的各种选择,是学生党们的最爱。 他俩身高腿长,外貌又格外引人注目,辅一进门便受到了各方关注。好在两人都习惯了被围观,很淡定地朝里走。 言罄看楼上人少,带他一路上了楼,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这里有许多人,不乏外貌出色的男女,他俩今天又穿着休闲装,坐下后便不怎么出挑了。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言罄将点单器推给他,“这里有很多小吃,你可以尝一尝。” 梁飞闻着店里的饭菜香,也有些饿了:“有什么好吃的推荐?” “……”言罄沉默两秒,道,“张尧说,这里的大馄饨和烧烤不错。” “为什么是张尧说?你不是也经常在这儿吃饭吗?” “我对吃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言罄老实道,“吃起来都差不多。” “……”梁飞终于忍不住吐槽,“你这种人真是招厨师讨厌。” 言罄莞尔,他也知道自己实在太不讲究了些,但是他说的是实话。 “既然吃什么都没差别,为什么你们还经常过来?” “这里吃饭便宜,上菜快,而且全天营业。”言罄非常务实,“我们读书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吃上,有许多课业要忙,还要兼顾公司运营,还得配合同学完成研究课题……我们一般察觉不到时间,肚子饿了才出来吃一顿。” “不是有营养胶囊吗?”梁飞说,“饿的时候吃一颗,管饱一整天。我们出任务的时候随身携带一瓶。” “总不能天天吃,而且……”言罄补充,“营养胶囊也不便宜,我们那时候赚得虽然也不少,可生活还是很朴素,钱都存着用来壮大公司。” 梁飞尴尬地闭了嘴,他忽然想起来,他们是有部门经费的,每年的药品营养品都有国家报销,而他平时额外买的东西,也是花着家里的钱……从小没为钱苦恼过的他,说话真有些不知轻重了。 言罄倒是没想那么多,继续道:“我有点饿了,要不挑几种都点上,我们慢慢吃?” “好,你定吧。”梁飞把点单器推回去,看他低着头点了三排。梁飞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前排好吃?” “不知道啊,按顺序点而已。” “……”果然和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人探讨美食是浪费时间。 饭馆的效率果然高,不出十分钟,两人面前的桌子已经摆满了,言罄给他递了筷子,随口说了句吃吧,就开动了。 梁飞吃了几口馄饨,觉得味道一般,尝了尝别的,也不出彩,吃过晚餐本来就不是很饿,饭菜不好吃,他自然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兴致,便慢吞吞地拿勺子搅着一碗粥,看着对面的言罄认真地低头吃饭。 这气氛实在怪异,他们两个大男人——两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窝在一个学生党常驻的小饭馆里,点了一桌味道不怎么样的饭菜,周围充斥着吆喝声和谈话声,各种小吃的香味混合到一起,空气潮湿而闷热,而他对面的男人吃得津津有味,隔壁的几个小姑娘在聊隔壁寝室的八卦,左前方的两个男生在抱怨教授的压榨,楼下有桌小聚会,大家一起在吹牛,角落里还有个戴眼镜的斯文女生,一边吃饭一边对着智脑背题库……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真实的、有温度的、有味道的、普通人的生活。 人间的烟火气。 他看着对面的言罄,对方明明平时总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眼睛里尽是凛然寒意,看上去不近人情,可现在大大咧咧的模样,真是…… “言罄。”梁飞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言罄抬头:“嗯?” 梁飞看他一脸莫名,心口发烫,有许多话想要说,然而话到嘴边,他却只是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以后和别人约会的时候不要选这种地方。” “怎么了?”言罄不明所以。 “你会被甩的。”梁飞无情道。 言罄:“……” 第54章 约会失败的结果就是回程途中言罄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脸,提出诚恳建议的梁飞觉得自己好无辜,他是真的为言罄的情商感到捉急啊,都30好几的男人了,怎么还能选择这么简陋的地方做约会地点呢? 直到回到言罄家楼下,梁飞都不敢开口说话——他怕一开口,又被言罄眼刀攻击,然后他一定会忍不住认怂。 言罄看到那辆骚包的红色轿车,虽然没见过,但下意识就觉得是梁飞的。 他回头,板着脸问梁飞:“今天的约会你不喜欢吗?” 梁飞抿了抿唇,拿捏着回答:“额……作为约会来说,我个人不是很喜欢,不过如果作为朋友之间的休闲,我觉得气氛还不错。” “你喜欢什么样的?”言罄问,“高级餐厅,香车玫瑰,古典音乐?” “额……那个好像也无所谓。”梁飞有些困扰地搓了搓手指,“其实,就我个人来说,不喜欢约会。” “什么?” “我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梁飞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普通情侣那种甜蜜的状态,我不喜欢,也不习惯。” 言罄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讨厌约会,真心的。” “……”言罄微微拧起眉,“那如果你有了恋人,你打算怎么和对方相处?” “就……顺其自然吧。”梁飞也有些茫然,“我应该会比较顺着对方的心意来吧,毕竟我没有很多时间陪在对方身边,所以,如果对方有任何需求的话,我都会尽量满足。” “假装甜蜜地约会也可以吗?” “可以啊。”梁飞耸耸肩,“多一个人刷日常而已。” 言罄轻笑一声,嘲讽道:“我倒是忘了,你很擅长伪装。” “……”梁飞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那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假装很喜欢今天的约会,给我一个告别吻呢?”言罄凑近,微微低下头,垂眸看着他,“之前都是我吻你,这次可以换你主动吗?” 梁飞盯着凑近的脸,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微微张了张口。他觉得言罄这分明是无理取闹,凭什么自己之前被占了便宜现在还要主动被占便宜?然而他看着言罄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向前凑了凑,轻轻吻上他的唇。 言罄没有贸然动作,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梁飞的脸,既没有得寸进尺,也没有一触即分,就这样静静等着梁飞下一步动作。 梁飞被他吻过几次,每次都是震惊多过羞恼,从没有认真感受过。这次由他主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言罄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和扰人兴致的饭菜香。 言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梁飞缓缓后退,看着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借机占我便宜。” 言罄抿了抿唇,低低道:“没刷牙……” “哎?” 言罄却微微偏开脸,唇线紧抿,似乎有些尴尬,耳根都有些泛红,仔细一看,竟然是在害羞! “我……我以后会随身备着口香糖。”言罄认真道,“以备不时之需。” 梁飞瞠目结舌。 你之前几次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先刷个牙呢!然而神奇的是,梁飞竟然因为言罄这害羞的小动作……心跳加快。他忍不住捂脸:怎么办,忽然觉得言罄有点可爱……这个冰块脸偶尔害羞一次怎么能这么萌! 梁飞脸颊发热,也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可是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他脸色一变,抬手按上言罄的肩膀,狠狠推到一边! 遭到偷袭,言罄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的右胳膊肘撞到地面,痛得闷哼,手也在地上擦破了皮,身子在地上滚了半圈,衣服全脏了,他抬头:“你……” 他想,不就是耍赖让梁飞亲了他一口,怎么嫌弃成这个样子?然而当他看清梁飞的模样时,顿时愣在当场。 梁飞手里举着一柄枪,面无表情地朝着对面扣动扳机,而在他右肩处,殷红的血自锁骨上方缓缓流出,染红了他那件价格不菲的白衬衫。 空气中没有枪声,梁飞手里的枪是替代品,子弹是模拟胶体,根本打不死人。脱离了工作岗位的他被限制了配枪自由。 言罄满心满眼都是梁飞肩膀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只下意识看了眼凶手的相貌,对方意识到袭击失败,立刻闪身跑了。言磬此时根本顾不上看凶手的踪迹,他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迈过去,开口时声音颤抖而沙哑:“这是……怎么回事?” 梁飞身姿依然挺拔,他似乎毫不在意肩上的伤口,而是皱着眉不满道:“跑了,动作倒快。” 言罄怒道:“梁飞!你受伤了!” 梁飞被他吼得吓一跳,肩膀缩了一下,血流得更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犯怂:“我我我……我知道啊……” “你知道?!”言罄语气更差,“你知道还这副表情?” “我……我什么表情……”梁飞弱弱问。 “你这表情好像根本就没受伤一样!”言罄轻轻按着他的肩膀,眼眶都瞪红了,“你不痛吗?” 梁飞本想说还好,可看言罄一副被吓得即将魂飞魄散的模样,只好改口说:“好像……有点。” “你……”言罄闭了闭眼,觉得头都要被他气炸了,然而他又怕耽误治疗,连忙说,“走,我带你去医院。” “这点小伤去什么医院啊,不去。”梁飞从裤兜里随手取出一个小纸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掀开衬衣领口,直接狠狠扣了上去。 那啪的一声听在言罄耳中犹如炸雷,心都跟着抖了一下,疼。 梁飞侧着脸低着头,捂了几秒钟,炫耀一般笑道:“血止住了,我跟你说这个止血贴特别神奇,只需要……” 尾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言罄的脸黑如锅底。 言罄深吸一口气,抓着他的胳膊就朝里走:“去我家。” 梁飞被他拽着一路急行,哎哟叫了两声,言罄立马慢了下来,但是握着他胳膊的手却越捏越紧,进电梯的时候甚至直接揽上他的腰,生怕他倒下似的。梁飞本就腰细,被言罄长长的胳膊一揽,几乎是靠在对方怀中了。 言罄一直绷着脸,一脸风雨欲来。 梁飞最怕这种表情,压迫感简直排山倒海扑面而来,他那点秒怂的因子根本控制不住就爆发了,差点就想跪地上抱言罄大腿求放过,好在他现在姿势受限,只能被言罄一路揽着进了屋,看上去简直像劫色现场。 言罄按着他在沙发坐下,扭头就去找医药箱。 梁飞本想趁机溜,言罄一声怒斥:“你给我在客厅老实待着!” 他脸一苦,默默坐了回去。 天知道为什么他救了言罄这么多次,却还是要被对方吼呢?自己难道不是恩人级别的吗?言罄这种没大没小的态度算什么啊!不过说起来言罄被袭击的次数会不会太多了点?到底谁才是整天出高危任务的人啊? “把衣服脱了。”言罄一边说一边提着医药箱走近。 梁飞揪着衣襟一脸警惕:“你要对一个受伤的人做什么!” 言罄冷着脸道:“你如果不老实点,我现在就做了你!” 有了贞操危机的梁飞立马把衬衫脱了,视死如归地看着他:“言董,要杀要剐你随意!” 他有开玩笑的兴致,言罄却没有附和的心情。他跪在地毯上,平视着梁飞肩膀上贴着的止血贴,殷红的血迹与象牙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刺目的对比,看得他胆战心惊。他伸手抚上伤口,压低了声音问:“你是机器人吗?为什么受伤了都不觉得疼?上次骨折也只是皱着眉头不吭声。” 上一次在灯光节,梁飞被他扭了胳膊还凄凄惨惨地喊上几声,为什么这次中弹了,却镇定得不同寻常? 梁飞想了想,认真答道:“中弹没伤到骨头,疼得不厉害。” 子弹钻进血肉里怎么可能疼得不厉害?言罄喉头哽咽,闷声问:“你已经习惯了?” “是啊。”梁飞耸了耸肩膀,却牵动了伤口,终于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嘴硬道,“其实枪伤反而好治疗,先止血再取弹缝合擦药等愈合就行了。” 言罄打开医药箱,拿出消炎药和麻醉剂要为他处理伤口,只是因为动作生疏,消毒很不熟练。 梁飞拦住他:“我自己来吧。” 说完便自己从医药箱翻起了工具,用左手为自己治伤。他这些事情做习惯了,丝毫没有停顿,眉毛都没动一下。 言罄低低道歉:“对不起。” 梁飞抬头,就看到高大的男人低着头,浑身散发着阴郁的颓废,简直像一只做错了事低头认罪的大型犬,可怜兮兮的。 梁飞习惯了他狂妄高冷的模样,陡然看到他如此沮丧的一面,实在有些不适。他抖了抖鸡皮疙瘩,有些无措地开口:“你……你先起来……” 言罄缓缓抬起头,眼中竟然含着水光。他双手握拳,直直盯着梁飞,沉声道:“梁飞,对不起,我又让你受伤了。明明想要保护你的,却总是让你因为我而受伤,我没资格和你在一起。” 梁飞:“……”两件八竿子打不到边的事言罄到底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我自以为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我真是……太狂妄了。”言罄苦笑一声,脸色越来越差,语气却很镇定,“你说得对,现在的我们,的确不适合在一起。” 梁飞把子弹拔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习惯了的动作,此时却好似伤口抽搐一样地微微发疼。他敛着眉,淡淡哦了声,道:“其实我就是直觉比较准,下意识救人,你不用想这么多,换个人遇到危险,我估计也是手比脑子快。” 言罄听了,却只是笑容一涩,低低道:“嗯,我知道。” 第55章 梁飞从兜里摸出另一管药,一边涂在伤口上一边唠叨:“其实我们经常出任务,受伤是常态,所以每个特工身上都会随身携带一些疗伤的高效药,这管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还能镇痛,我们部门人手一支。” 言罄盯着他不说话,表情复杂。 梁飞也不看他,继续贴上止血贴:“这个止血贴也是个神物,十秒钟快速止血,一贴就见效,是目前市面上卖得最好的止血贴,你经常遭人袭击的话,也随身备上一两盒,万一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而死怎么办?贴上这个,可以拖延时间。” 言罄点头:“嗯,我会准备。” “还有啊……”梁飞终于抬头,有了几分正经样子,“言董,你会不会太招人恨了?总被别人盯上,初次见面时你就被杀手围攻,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在被人偷袭?”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碍眼吧。” “刚才那个人跑得太快,我没看清,恐怕要你私下调查了。”梁飞叮嘱着,“这种一看就是专业杀手,你最好去地下市场打探消息。” 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言罄伸出手,将他的后颈按向自己,仰着脸贴着他的额头,慎重地表示:“梁飞,我说我们现在不适合在一起,不代表我放弃你了。” 梁飞胸口一滞,弯着腰低着头接受着这个亲昵的动作,呆呆盯着他的脸,听他说道:“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所以联晟的事我会自己解决,我不想再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言罄意识到,他不能再慢吞吞地任由那些心怀诡计的混蛋们继续猖狂下去,那些人误把他的不反击当做怯懦,只会得寸进尺。若是只针对他也就罢了,可现在梁飞都因此受了伤,如果他不是背对着梁飞,那原本射向他心脏的子弹将会射向哪里?他想都不敢想。 他下定决心要亲近、追求、占有、保护的人,被一颗子弹,轻而易举地伤到了。言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愤怒。他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而当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甚至开始脱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狂妄。 梁飞说:“我看过联晟的资料,你的确需要整顿整顿家里了。”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言罄顿了顿,又道,“我也不会放过你。” 梁飞汗毛倒竖,觉得这个词听起来非常危险。 “我会成为能够配得上你的人。”言罄缓缓说着,深情又霸道,“梁飞,你等着瞧,我会成为你唯一的选择。” “……”梁飞几次开口,都觉得语言匮乏,最终憋出两个字,“神经。” 言罄莞尔:“嗯,张尧也这么说。他还说我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很抱歉让你被这样的我喜欢上,我会继续努力的。” 梁飞忍不住笑骂:“变态啊你。” 言罄微微一笑,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认真道:“你要等我啊。” 梁飞偏开脸,嘀咕道:“谁要等你。” “你。” 言罄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空中投影里循环播放着他家附近的监控画面,他试图从中找出昨天突然冒出的杀手踪迹。昨晚送梁飞离开后,他就开始想办法拿到这些视频,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才把可能用到的视频全部拿了回来。 住宅楼、地下车库、空中停车场、附近的街道和商店……几十个画面铺满办公室半空,循环播放着昨天的视频画面。秘书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空中满满的监控画面,而她的老板稳稳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画面。 “言董,科研部的人刚才留言说加急定制防弹衣做好了,询问您是否需要送上来?” 言罄暂时将视频投影收回,问道:“防弹属性测试过了吗?” “已经测试过了,还修改了布料款式的裁剪,听说已经做成了普通白色t恤的款式,不过……科研部的人说材料不够了,只能做出这一件来,这是耗材清单。”秘书递给他,“有许多稀缺材料呢,科研部的人询问是否需要再买点回来。” “买吧,不过这部分钱从我私人账户里扣,不要走公司的账。”言罄翻了翻足足两页的清单,“让他们包装好送到梁家去,收件人写梁飞。” “好的。”秘书面色不动,然而心里却在猜测梁飞是何许人也。不过几秒,她已经从记忆库里将梁家四少和电梯里那位把老板公主抱的男人对上了号。 言罄合上清单,问:“张尧今天不在吗?” “张总今天请假了,听说是要去见个老同学。” “老同学?”言罄疑惑,张尧去见什么老同学,居然没听他提过?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掌控张尧的生活,便没有多问,而是问起另一件事,“我之前让你联系丞锐,联系得怎么样了?” “丞先生的特助白川先生说,如果是要谈遗落天堂海底资源开发的事,请我们准备充足的资料,下周二见面谈。” 言罄先是一愣,很快又笑了。白川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直接省略了套近乎的程序,让联晟拿着诚意去谈。那次参加梁茵的生日会,还真是收获不小。他喜欢白川这种恰到好处的干脆利落,不兜圈子,也不轻易让人占便宜,圆滑却极其会拿捏分寸。 “我知道了,你通知项目部、科研部和后勤处的正副总监10点整一起到小会议室开会。” “好的。” 待秘书走后,言罄重新将视频投影放入空中仔细观察着,顺便整理稍候开会需要的材料。 视频中没有发现任何杀手的踪迹,正如梁飞所说,对方是职业杀手,精通如何躲避监控,寻找有利位置进行偷袭。如非必要,言罄实在不想去地下集市打听消息,那里的人贪婪又狡猾,胆子奇大,还擅长骗人。他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但如果想要查明追杀自己的凶手到底是谁,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就在身边,就不得不想点办法。 他关掉视频,出发去会议室开会。 丞锐拿到了遗落天堂岛屿周边的海洋资源开采权,目前正在寻找合作方,这是块有肉的大骨头,谁都想啃一口。从上次丞锐白川共同参加梁茵的生日会可以看出,他们有意与梁家合作。单论运输渠道,梁家经过去年的打击之后,已近式微,各大s级家族的打压远比看起来要严重,丞锐在这时候选择梁家绝对算雪中送炭。 言罄对丞锐不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看中了这个项目的另一个巨大优势——海底资源。 联晟是做机械零件与科技产品的,需要非常多的金属、矿物、能源资源,当初他与张尧引入其他资本,就是为了拿到各大股东手里的这些资源,然而天长日久,这些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却成了各大股东威胁他们的筹码,联晟现在已经遭遇了数次资源储备不足的情况,有些稀有材料的购买价格越来越高,有些甚至有价无市,那些股东就想凭借这些资源来威胁他,将他逼至绝境,不得不退出联晟的管理层。 他与张尧只能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屡次破解他们出的难题,后来他们急了,竟然开始派杀手来夺他的性命,然而言罄屡次转危为安,让他们气急败坏。 联晟是他与张尧一手创建的,言罄可没有这么大的肚量让给别人。他的东西,他要握在手里,谁也别想碰! 丞家名下有几家大型企业,大多为秘密企业,是s级家族里较为神秘的一个家族。言罄只隐约知道其中有军工企业,还知道丞家暗中扶持着一些政治人物和社团,丞锐只是丞家年轻一代的一个代表,却掌握着丞家最关键的企业。 遗落天堂是联邦之外的一个无国界旅游岛屿,却因为各种历史遗留问题受到争议,从去年开始,联邦开始加紧收复该岛的步伐,使其回归联邦版图。这个举世瞩目的消息让各方蠢蠢欲动,而丞锐居然在此之前就拿到了遗落天堂的海洋资源开采权——言罄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大的本领,但事已至此,他不会去纠结那些过去,他只想联络到丞家,想办法与他们达成共同开发海洋资源的协议。 联晟有设备、有技术、有工程师、有资金,而丞家有开采权、有背景、有人脉和资源,双方如果能够达成合作,一定是双赢。只要他拿下这个项目,那些股东想要以此威胁他,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然而现在主动权在丞家手里,他不得不与其他竞争者一较高下。 会议开始后,他简单明了地说明了现在的状况,几位高管齐齐激动起来,这可是个大项目,要是能拿下,一定可以让联晟在商界的发展更上一层楼。然而难度也不小,言罄这么郑重其事地找他们商量这件事,自然是想让他们尽快把可行性报告先做出来。 “时间紧张,辛苦各位了。”言罄顿了顿,补充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对其他人透露,你们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做这件事,尽量在下周一把报告交给我。” 众人自然理解他的打算,点头应下。 言罄吩咐完工作后,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各种麻烦接踵而来,让他有些不安,但同时,骨子里的求胜欲爆发,他却觉得生活变得有趣起来——有了朋友,有了对手,有了喜欢的人。 第56章 张尧缓步走在大街上,在他前方十米左右,有一位棕色卷发的曼妙女郎,从背影看去,那女郎身穿一条蜜桃粉的露肩连衣裙,露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笔直的一双腿,脚下踩着一双裸色的细跟高跟鞋,不疾不徐地在路人侧目中自在前行。 张尧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多年未见,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身材变好了? 女郎似乎没有发现他,拐了个弯,对着街边的橱窗查看自己的打扮,似乎有些不满意,她有些着急地四处张望,终于在看到一家饰品店后走了进去。 张尧没有贸然前行,静静在外面等了片刻,那美女出来时,卷发已在脑后绾起,发间夹了一枚别致的紫藤花发夹,露出修长漂亮的天鹅颈,看上去温婉许多。 她从包里掏出粉盒,临时补了补妆,深吸一口气,折身拐进一条小街。 张尧顿时好奇,不知她如此精心打扮到底是要去见谁? 他跟上去后,却发现小街里根本没人。 张尧愣了一下,发现这条街很短,前面就是另一个岔口。他着急起来,连忙小跑追上去,想要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然而跑了一半,他身侧便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尧脚下一顿,手指回扣,转身的瞬间摁下了食指戒指上的蓝宝石。他脸上挂着笑容,热情地看向角落里的女人,打招呼:“提雅,好久不见,原来真的是你。” “张尧?”提雅惊讶,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盯着他上下打量。 张尧也回看过去。提雅个子中等,脸微圆,五官精致小巧,一双黑色的眼睛非常幽深,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妆容清透粉嫩,身上的蜜桃粉连衣裙也非常有质感,剪裁漂亮,凸显出她平直而迷人的锁骨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看上去既温婉又带着点纯真的诱惑。 “我方才在路上看到你的背影,想喊住你,可又怕认错人。”张尧主动出击,“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提雅却没有中计,而是轻笑一声,摇头道:“从我下车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了,怎么可能是偶遇?这么多年不见,你睁眼说瞎话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张尧面不改色地装傻:“啊,我可是一直保持纯真的品性呢。” “你不是跟着言罄做事?品性还能保持纯真?”提雅笑着调侃了一句,直接问道,“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废话的。” 张尧睁大眼表示无辜:“我只是想和老同学叙叙旧。” “你是生化学院的,而我是医学院的,我们哪里是老同学了?”提雅讽刺一句,缓缓打开书包,笑得明媚又冷情,“我今天有个重要约会,恐怕没时间和你叙旧了。” 张尧预感不妙,却不想后退,毕竟一个大男人这么怂可是不行的。他干笑着问:“什么重要约会啊?去见男朋友吗?” “不,不是。”提雅缓缓朝他走近,“我要去见我的心上人,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面对面与他坐下聊天,所以……任何干扰到这场约会的人,我都会处理掉。” 张尧众人忍不住后退,连忙道:“有话好好说!提雅你学医可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不能冲动啊!” 提雅噗嗤一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困住你而已。” 话毕,她抬手将张尧圈在自己与墙面之间,一双杏眼眯了起来,另一双手抬了起来,手指轻轻点着张尧的太阳穴。 “提雅,你这是在性骚扰啊!”张尧莫名紧张,“我我我……我虽然还没有女朋友,但但但是你不是我的菜啊!” 提雅莞尔,指腹轻轻在他太阳穴上画圈圈,温柔道:“我会为你打急救电话的。” “什……么……”张尧只觉得脑袋昏沉,太阳穴似乎泛起阵阵凉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水与药物混合的味道。他身体发软,缓缓沿着墙壁滑下。 提雅后退两步,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镯上的时间——这是她的通讯器。 “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一步。”提雅点了点通讯器,“已经帮你求救了,三分钟后就会有人来救你,不要担心。那么,再见。”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朝外走去。 张尧靠着墙根,浑身无力,连说话声都变得极其无力:“这女人……真是一点没变啊……言罄你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来……” 提雅走到街边,径直右拐,朝着一家颇为别致的咖啡厅走去。 到了门口,她却忽然不敢进门,而是后退几步,躲到一边,沿着咖啡厅的玻璃缓缓踱步,目光一直盯着里面,想要寻找她的目标。不一会儿,她发现了什么,捂着胸口做了几下深呼吸,还从手包里翻出口气清新剂喷了喷,确保自己光彩照人之后,她才重新返回门口,举步进入店内。 “欢迎光临。请问小姐是一位吗?” “不,我有预约。”提雅朝服务员笑了笑。 “那么请问您预约的名字是?” “我已经看到了,我自己过去。”提雅婉拒了服务员的引导,朝着她早已确定好的方向缓缓走去。 她的目光越过三三两两的顾客,看向东南角的一处靠窗的沙发。 文艺的布艺沙发上,一位年轻男子静静坐着,姿态放松。他长得非常俊秀,是那种糅合了秀美与英气的漂亮五官。他穿着蓝白菱格毛衣,露出米色衬衣的领口与袖口,黑色牛仔裤包裹着的双腿交叠着,闲适而惬意。他正低头看着一本杂志,近午的阳光温暖而耀眼,衬得他愈发沉静,而他手边的咖啡还缓缓冒着热气——应当没有等多久。 提雅莫名松了口气,她很怕对方提前等许久,会让她觉得不安。 随即她又微笑,目光贪恋地停留在他身上——这人换了常服,真是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抬头,目光中习惯性的戒备与审视瞬间打破了那暖融融的表象。 提雅被惊了一下,停在原地不敢动。 “提雅小姐?”对方收起眼中的厉色,试探着喊了一声。 提雅点点头,终于有勇气重新迈步,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优雅。她终于来到座位前,对方已经站了起来,绅士地帮她调整了沙发的位置,还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梁飞。” “你好。”提雅有些害羞地落座,仰起头看着他,脸颊飞红,“我……我是提雅。” 梁飞重新回到座位上,这一次姿态正经了些,没有再搭着腿。他笑着寒暄:“我妈妈说刘太太的侄女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客套话真是没有水平,然而他的笑容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虚伪,提雅听在耳中,还是觉得心花怒放。她有些紧张地绾着耳边的发丝,解释着:“是……是刘阿姨过誉了。” 刘太太是她继父的妹妹,所以她一直称呼刘太太为阿姨。 梁飞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他母亲肯答应对方的介绍,当然提前做过调查,也给他说明了大部分情况。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好不容易躲过的相亲,七转八转还是落在了他头上。 要是他当初乖乖去见刘太太的侄女,也就不会在黎封的生日宴上遇到言罄了吧?不过转念一想,即使那天遇不到,之后出任务他们还是会遇到——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知道提雅小姐喜欢喝什么,我自作主张帮你点了杯焦糖拿铁,听说这是他们店里的招牌,你不妨试试。”梁飞将单子推过去,“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再点别的。” “不用了,我很喜欢。”提雅不敢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换别的,这样就好。” 梁飞看出她的局促,忍不住调侃:“提雅小姐,我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为什么你一见到我,连看都不肯看我呢?” “没有,当然没有!”提雅急着摆手,像一只惊慌的小兔,“我……我只是……在害羞……” 尾音低如蚊呐,梁飞的好耳力却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也尴尬起来:“啊?为什么要……要害羞啊?” 提雅抬起脸,鼓起勇气直视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认真道:“因为你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哎?”梁飞惊呆。 隔着一道玻璃、三米的距离,言罄盯着靠窗对坐的一男一女,木着脸问一旁的张尧:“你确定提雅是来见心上人的?” 张尧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是……是啊,她那时候的表情,好像我耽误了她的约会她就要杀了我泄愤似的,我真不知道她是来见梁工的啊!” 言罄接到他信息后,立刻赶了过来,恰好掐在急救车赶来之前救了他。提雅的指腹不知道擦了什么药物,能让人迅速陷入四肢无力的半昏迷状态,好在言罄自从有了梁飞的提醒,也习惯在身上备一些强效急救药物,迅速将张尧唤醒。 两人推测,既然提雅选择踩着高跟鞋步行,那说明她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而她打扮得如此光彩照人,一定去的是一个较为精致优雅的地方,四处找来,很快便找到了这家咖啡厅。 只是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撞见她和梁飞的相亲现场。 言罄脸色奇差,昨天他才对梁飞说了暂时不合适,隔天这家伙就来和女人相亲了——梁飞难道以为他说的那句不放弃是开玩笑吗? “修罗场啊。”张尧感慨着,颇有些幸灾乐祸,“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劣势,想质问都没有立场。唉,言董,你说都好几个月了,你居然连梁工的男朋友都不是,这可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啊。” 言罄冷着声音道:“提雅构不成威胁,梁飞常年不在家,他们连相处的时间都不够,怎么可能在一起?” “额……这个……”张尧弱弱举手,“言董,我觉得这个还是有可能的……” 言罄扭头,目光凌厉:“什么意思?” “液态麻醉针是提雅做出来的,你不是说梁飞是从特七处带出来的吗?我觉得……”张尧同情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兼好友,“她可能也是为特殊调查处工作的,至少,是有合作的。” 言罄:“……” 一个接触不到梁飞的人根本不足挂齿,可如果是一个长得漂亮、聪明、独立又能够与梁飞有工作接触的女人,那么言董事长有危机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第57章 张尧与言罄并肩走入咖啡厅的时候,梁飞还处于震惊之中。 他从未见过提雅,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个女人的梦想。他捏着咖啡杯耳,有些茫然,便谨慎地问道:“我好像比提雅小姐还要小上几岁,为什么会……” 提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也觉得说出那句话的自己有些冒昧。她盯着手里的咖啡杯,缓缓道:“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见过你。” “是么。”梁飞的脸色总算好了些。提雅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估计也才十几岁,还没有进入特殊调查处,平时会和朋友出去玩,也会陪父母一起出席各类社交场合,提雅的继父也是s级公民,在这些场合两人无意中遇见过也在情理之中。 “你大概不记得了。”提雅看出他一脸空白,心里那点紧张感终于褪去,能够正常与他交谈了。“你那时候好像被你父亲教训了一顿,一直低着头跟在梁叔叔身后不说话,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怜。” 梁飞尴尬地摸了摸脖子。他小时候的确很怕他爹,至今也很怕,他那个秒怂的性子就是小时候被他爸爸训出来的。那时候他挨了骂就默默跟在父亲身后,不敢抬头,也不敢乱跑,即使朋友在一旁喊他,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没想到那么丢脸的时刻竟然被提雅小姐看到了。”梁飞只能笑笑,“其实现在我爸也经常教训我,不过次数少了很多,因为我总不在家。” “很可爱呢。” “哎?” 提雅抿着唇笑道:“那时候梁飞你……很可爱。” 梁飞耳尖爆红,他从未被任何一个人如此称赞过,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他手足无措地捏着咖啡杯,结巴道:“是……是吗……”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也紧张起来,提雅竟然放松许多。她看着梁飞难得笨拙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现在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 梁飞窘得偏开脸:“你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我……言罄?!” 他看着斜对面款款坐着的高大男人,脸上羞涩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眼睛已经瞪得溜圆。 提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言罄与张尧坐在不远处,而本应被她放倒的张尧举着一只手尴尬地打着招呼。提雅俏丽的脸瞬间变了,眸间阴沉的怒气微闪,为自己的失算而懊恼。 梁飞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被抓包了”的诡异气氛中,莫名有点心虚:“他……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梁飞你认识他们吗?”提雅轻声问道。 梁飞回过头,答道:“算……认识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提雅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他却直觉有点……不适应。 “好巧,那两位我也认识呢。”提雅看向已经一前一后朝他们走来的男人,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略带敌意地打招呼,“言罄,张尧,好久不见了。” 张尧感受到提雅的怨气,默默躲在言罄身后,假装不久前的会面从未发生过,假模假样地笑:“是啊,好久不见了。” “咦?你们怎么会认识?”梁飞惊诧。 “我们是nttc的校友。”言罄回答道,目光仍然停留在提雅身上——粉嫩的妆容、玲珑有致的身材、温柔的嗓音,还喷了清雅的香水,对于一个曾经连头发都懒得打理的医科女天才来说,实在是难得。 “真是巧啊。”提雅咬牙切齿。 梁飞隐约记得母亲说过提雅是医生的事,不过……她竟然是从nttc毕业的吗?那地方可是天才汇聚啊!那提雅岂不是也……梁飞发现周围人都在观察他们,连忙道:“三位天才,你们能不能坐下说话?” 三人陆续入座,张尧识相地挨着提雅坐下,而言罄自然而然坐在了梁飞旁边。 提雅一直很关注梁飞,然而并没有听说过他何时与联晟,不,何时与言罄和张尧有了渊源?言罄的到来让她非常不舒服,这个男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有时候说起话来实在气人,她急切地开口:“你们几位……是怎么认识的啊?” 特七处与联晟的合作是秘密项目,并未对外公布过,因为有保密协议的约束,双方也不便直接说明,梁飞立刻道:“啊,上次我不是陪我爸去参加黎封的生日会了么?在那儿遇见的。我爸说言董是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让我向言董多多学习。” 提雅当然记得这件事。原本那次梁飞休假,双方家长想趁机让他们见一面,谁料梁飞陪梁敬恒去参加生日宴了,两人的相亲就此搁置。刘家得到的回复自然比较委婉,提雅却因此伤心了许久,以为两人没戏了。若不是这一次刘太太旧事重提,梁夫人又颇为动心,今天这一面恐怕还要继续拖下去。 思及此,提雅的心情愈发不好。 张尧一个吃瓜路人甲被三人夹在中央,有苦难言。言罄这尊佛已经够吓人了,提雅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为什么围绕在梁飞周围的都是些可怕的人啊!难道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和张尧是不是打扰两位了?”言罄看着梁飞,虽然面带微笑,眼中的危险意味却很浓厚,“两位郎才女貌,莫不是……在相亲?” 梁飞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朝一旁挪了挪,干笑着不敢回答。 “是啊。”提雅反而坦率起来,“我对梁四少仰慕已久,今天的约会是我期待已久的。如果两位不介意的,我们改日再叙旧?” 言罄盯着她,微笑道:“我当然是介意的。” 提雅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什么?” 言罄端起梁飞的咖啡杯,神态自若地抿了一口,轻飘飘地说道:“梁飞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正在追求他吗?” 提雅:“……” 此刻梁飞的脑袋里只有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修罗场。 张尧不忍直视:真是太狗血了,不小心就亲历了偶像剧现场。 言罄将杯子放下,杯底与瓷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诡异的安静气氛中,他的表情又冷静又强势,说出的话也十分欠打:“打扰了你们的相亲,是我今天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提雅忍着怒气,娇艳的五官微微扭曲:“言董不觉得自己非常无礼吗?” “在竞争中争取有利地位是商人的本能啊。”言罄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剥夺对手的优势也是本能,难道你指望我把良机拱手相让吗?” “你!”提雅气得脸都绿了。 虽然不应该,但张尧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好友的无耻默默在心里鼓掌。这家伙噎人的本事从学校到社会,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可怜提雅一介女强人,明明也是个不服输的,却碍于喜欢的人在场,不敢大肆发作。他敢打赌,如果现在梁飞不在场,提雅绝对敢一剂毒性生物溶液捅到言罄脖子上。 “够了。”梁飞终于开口,沉着脸的模样十分慑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在公众场合吵嘴成什么样子?” 提雅闭了嘴,委屈地看向他。 言罄虽然也不再作声,可脸上一点反省的觉悟都没有。 梁飞闭着眼冷静片刻,站起来,对提雅说:“抱歉,提亚小姐,今天的约会恐怕要泡汤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提雅扫了言罄一眼,点点头:“好。” “你要送她?”言罄不满。 梁飞冷着脸警告他:“言罄,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不要太过分。提雅小姐毕竟是一位女士,她举止得体地赴了今天的约会,你今天的表现太无礼了。我会送她回家,至于你们……有这点闲工夫不如去处理一下联晟的公务,临时翘班的你们对得起还在辛苦工作的员工们吗?” “我……”躺枪的张尧觉得自己何其无辜,可是梁飞教训人的样子好可怕啊,吓得他不敢轻易回嘴。 言罄自然不想透露他们出现的缘由,可看梁飞这么生气,他也憋闷,只好冷着脸不说话。 梁飞走出座位,将钱放在桌子上,伸出手道:“提雅小姐,请。” 提雅斜了张尧一眼,绕过他走出去,与梁飞并肩朝外走去。 言罄默默看着他们两人离开,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着实窝火。 张尧坐回去,小声道:“你今天的表现的确有失风度……” “风度这种东西,我从来就没有过吧?”言罄也坐了回去,极其烦躁,“这些s级的臭毛病你不要灌输给我。” 骨子里的野性毫无遮拦地爆发出来,被那些s级诟病的狂野气质一直是言罄进入这个阶层后最大的标签。集团花了很大的心力去纠正言罄的言行,让他在大部分场合能够掩饰一下自己的不屑与不耐烦。这个男人根本不像杂志上写的那么完美,亲近的人都知道,言罄是一个非常自我且自大的人,然而他又非常清醒理智,所以他才能够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依然稳步踏上事业巅峰。 言罄的最大缺点在于,他过度膨胀的自我中心。他想要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他不屑的,你就算跪着捧到他面前,他也不肯看一眼,他不能容忍的,哪怕你只触犯过一次,他都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他喜欢的,就永远不会讨厌。 比如他不爱吃美食,你就算把全世界的珍馐摆在他面前,他不饿的话,一口也不会动,比如他想让联晟成为世界一流企业,这么多年他就不断拓展联晟的商业版图,比如他喜欢梁飞,那就算今天梁飞和女人约会,他也讨厌不起来。 张尧很无奈,言罄的这个蛮不讲理有失分寸的模样也是好久没见过了。 “喝点东西冷静一下。”张尧劝着好友,“你生气有什么用,那毕竟是梁家长辈的安排,梁飞那么听父母的话,来赴约也是情理之中吧?” “我知道。”言罄闭了闭眼,“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即使有了梁蒙的提醒,面对梁飞突如其来的相亲场面,他依然猝不及防。 第58章 “今天实在非常抱歉。”梁飞对坐在副驾驶的提雅道歉,“我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言罄。” 提雅脸色虽然仍旧不太好,但能与梁飞单独相处,心情还是有所好转。她勉强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你很受欢迎,只是没想到言罄竟然也喜欢你。” 梁飞现在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这个……算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提雅看他因为言罄而心烦意乱,眼神黯了黯,问道:“你……你也喜欢他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不安啊。”提雅看着他,“想确定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梁飞下意识想说没有,可是脑海里忽然闪过言罄深情的脸,那两个字就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提雅苦笑一声,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说起自己的心事来:“我第二次见你,是几年前。那时候你已经去了特殊调查处,成了大家传说中的人物。” 梁飞对这些过去其实没什么印象,听她提起反倒有些感兴趣,便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我成为传说的时间还挺早。” “是啊,s级里唯一一个进入特殊调查处的人。”提雅低笑,脸上也染上浅浅绯色,“你那次大概是休假回家,陪你母亲参加一场音乐会。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音乐会,却拗不过父母,强撑着听了半场后实在忍不下去,就悄悄跑到外面透气,然后……就看到了你。” 那个时候的梁飞已经长得和如今差不多高,单手插兜与几个朋友站在一起说话,明明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姿态却与那些世家子弟截然不同。那些男孩子,浑身散发着一股优雅又绅士的气质,然而举止之间却又轻佻肆意,带着那个年纪少年人的爽朗与世家子弟的矜持。 梁飞呢,他肩上搭着朋友的手,整个人站得笔直,肩膀很稳,已经褪去五官中的秀气,变得更加英俊,他听着朋友们的聊天,嘴角挂着浅笑,表情却是漫不经心的,微微敛起的眉目间沉淀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冷厉锐气,使得他即使身着华服处于一群相貌气质出挑的少年人里,依然十分耀眼。 一群少年不知说起什么,笑闹着朝外走,梁飞脱掉了燕尾服,缓缓跟上去,步伐非常规律,然而并不显得沉重,反倒衬得非常轻巧,修长的双腿在黑色西装裤的包裹下非常漂亮。 这时,有一对情侣忙着咬耳朵没注意前方,眼看就要撞上他,梁飞忽然敏捷地脚步一转,身子微侧,躲开了,燕尾服在空中飞扬起优美的弧度,他稳稳停住,仿佛不曾被打扰。女孩注意到他,连忙道歉,男孩却不满地瞪着他,一脸不屑。梁飞微微挑眉,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男孩不说话。 他的眼神极冷,淬利而危险,男孩浑身僵硬,居然停在原地不敢动。 女孩也紧张地抓着男友的手怯生生地看着他。 梁飞却忽然展颜一笑,轻声提醒女孩:“下次走路要小心哦美女。” 女孩连连点头。 梁飞补充道:“挑男友的眼光也请努力提高哦。” 男孩脸色发青。 梁飞微微一笑,折身继续朝前走,步伐依然不紧不慢,浑身散发着一种招人喜欢的潇洒。 “那个时候的你啊,超级帅气的。”提雅笑着看他,“让人忍不住动心啊。” 听完她说的,梁飞仍旧记不起来那点小事,可提雅眼中的倾慕如此真实,反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好。”提雅不吝夸奖,“今天是我第三次见到你,却觉得你变得更优秀了。” 这点梁飞倒不会否认,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如今的他的确比几年前那个稚嫩的少年要强很多。 “你变得更加理智、稳重、沉着了。”提雅微微敛着眉,有点小忧伤,“让我觉得,我追了你这么久,还是跟不上你的脚步呢。” “为什么要跟上我的脚步啊?”梁飞一直有点好奇,“你不是今天才第三次见我吗,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我很久似的。” “我一直想进入你的世界。”提雅有些羞赧,却还是认真表示,“所以我从nttc毕业后,也进入了特殊调查处。” “哎?”梁飞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你们出任务时所用的物品里,很多都是我做出来的。”提雅眨了眨眼,带一点俏皮和得意,“液态麻醉针和维温胶囊就是我的手笔。” “这些都是你做的?好厉害!”梁飞简直对面前的女子刮目相看,“等等,你不是医生吗?” “特殊调查处有保密协议啊,如果我轻易说出来,你不一定肯见我吧?”经过言罄的插曲,提雅索性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说话也坦率起来,“我比你大几岁,又长得不是很漂亮,如果连工作都忙,你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给我吧?我毕竟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拼命学习,毕业时那么多医院和医科所来招聘,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特殊调查处,虽然一直见不到你,可是……我也在努力地为你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所以……” 她顿了顿,盯着梁飞道:“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上,不要因为言罄而拒绝我好吗?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你男朋友,我有公平竞争的权利吧?” 梁飞莞尔,不禁摇头道:“我就知道,能进特殊调查处的人,怎么会是单纯的小天使。” 提雅狡黠一笑,挑眉道:“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直接拒绝我的话,岂不是太残忍了?” 梁飞深觉无奈:“提雅,我……” “难道你真的喜欢言罄吗?” “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我……”梁飞失笑,“看来你今天是做了充足准备来的。” “当然。” “那么……”梁飞微笑,“以后请多多指教。” 提雅眼前一亮,却还是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问:“所以……我们可以继续接触吗?” “如果我说不,你会很难过吧?” “当然了。”提雅点头,却又说,“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如果你做这个决定真的是出于同情的话。” “不是。”梁飞说得非常笃定,“我是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 “那就好。”提雅笑了起来,靠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她想到什么,对梁飞说,“言罄真的喜欢你吗?” 梁飞僵着脸道:“嗯。” 提雅暗自咬牙,吐槽道:“这个自大狂居然也有栽了的一天。” 梁飞听得新奇,忍不住问:“你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情敌啊?”提雅嘀咕道,有些不甘却还是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全校的人都在猜他以后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有点想象不能。如今知道他喜欢谁后,却觉得……情理之中。” 梁飞莫名就有些窘:“为……为什么啊?” “因为梁飞你很好啊,又可爱又帅气,他喜欢上你不是很正常吗?”提雅托腮看着他,眼中有星星在闪耀,“他才栽了多久,我可是从十几岁就开始喜欢你了啊。” 人的心理真矛盾,喜欢的人那么优秀那么招人喜欢,就算全天下的人喜欢他都理所应当,可要是真的碰见其他人也喜欢他,又忍不住嫉妒。 梁飞干笑,今天真是把这辈子的夸奖都听完了,再听下去他可要羞死了。他停下车,咳嗽一声,道:“到了。” 提雅朝外一看,已经到了家门前。她懊恼地低叹一声:“怎么这么快?” 梁飞假装没听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提雅只好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却站在那里不肯走。 梁飞彬彬有礼道:“再次说声抱歉,今天没能给你一个完美的约会。” “算啦,有言罄在,想完美很困难吧。”提雅也很无奈,“就算你肯陪我一起吃饭,他也会想办法干扰我们。那个蛮不讲理的……” 提雅本想骂几句,但是顾及到自己的形象,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梁飞觉得好笑,原来觉得言罄蛮横霸道不讲理的不止他一个啊。 他目送提雅回去后,重新回到车里,开启智能驾驶模式后,言罄的通讯紧跟而至。梁飞头痛,完全不想接。然而言罄太执拗,一直呼叫,没办法,他只好接通:“敢质问我就挂断。” “……”言罄缓缓道,“要一起吃午饭吗?” “不吃,生气。” “……”言罄又问,“科研部做出了新产品,张尧说可以无限蓄水。想看吗?” “……”梁飞纠结片刻,还是诚实道,“想看。” “那我们先一起吃个午饭吧。” “……” 明知被套路了,梁飞还是兴致勃勃地赴约了,当然,主要是为了联晟的新产品,他这人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搜集各种稀奇古怪的高科技产品,言罄用这个做饵,他简直一咬一个准。 见面之前,梁飞对自己说:要理直气壮地吃饭,不能被邪恶势力吓倒!我是单身我有理! 然而到了餐厅,他却看到言罄和一位美女并排坐在一起……卧槽?! 不知为何,梁飞突然有那么点理解了言罄方才的心情。 第59章 言罄眼尖,已经看到他,朝他微笑。 居然还有脸笑?梁飞抿着唇,面无表情地接近,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好像吃醋一样,便挂起了温文尔雅的微笑,从容站定。 走近了看,那位美女穿着宝石蓝的修身连衣裙,皮肤白皙,一头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和琥珀色的眸子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浓烈明艳的美。 梁飞还未出声,言罄已经对美女道:“就是他。” 那美女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的审视与评估毫不遮掩。 这种目光梁飞非常不喜欢,然而他面色不动,保持着良好的修养,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你是……” “看上去的确还不错。”美女不情不愿地哼了声,“我甘拜下风。” 说完便瞥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梁飞一头雾水地坐下:“谁啊?你朋友?” “不认识。”言罄摇头,主动将菜单推给他,“来找我搭讪,问我通讯码,我不肯给。” 这么简单的描述很符合他的人设,然而梁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听出来,他保持着怀疑的目光,问:“你们的对话一定不是这样,你到底怎么回她的?” 言罄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他,似乎对他这么了解自己非常满意,便说:“我告诉她,我的专用通讯码已经配对了。” 梁飞:“……” 通讯公司推出了通讯码配对活动,一个通讯码可以与另一个通讯码进行配对,配对后的通讯码只能与这一个通讯码进行联络,通常被情侣们用来表白,年轻人们喜欢称之为“情侣码”。然而这种配对是单向的,另一方的通讯码并不受通讯限制,如果另一方也选择与这个通讯码配对,那才是真正的“情侣码”。 简而言之,言罄的专用通讯码现在与梁飞配对了,所以这个通讯码只能与梁飞一人进行联络,而梁飞没有选择与他的通讯码配对,所以梁飞的私人通讯码依然可以接收其他人的通讯请求。 言罄的这个回绝真是含蓄又直白。 梁飞果断地进入了下一个问题:“那她为什么要等我来?” “不知道,大概为了证明自己更好一些。” “为什么要和我比啊……”梁飞觉得好笑,“认都不认识。” “我也不懂。”言罄道,“自取其辱。” “……”梁飞忍了忍,觉得他这个形容对那位美女来说非常无礼,便皱着眉头问,“和我比怎么就是自取其辱了?” 言罄一脸诧异:“因为你比她好千百倍,她哪里比得上你?” “……”梁飞并没有因为这句堪称经典的情话而感动,但是他完完全全被言罄的表情惊到了,因为言罄认真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他真的这么认为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是这个出法啊!要他说,那位美女身高气质长相品位皆属上乘,哪里比自己差啦?! “想吃什么?”言罄敲了敲桌子,“不点菜吗?” 梁飞扶额,不想与他理论,因为他觉得言罄有时候的思维有点不太正常。他飞快地翻了翻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问言罄:“你吃什么?” “你做主就好。” 梁飞又加了两个菜,敲定菜单后,他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言罄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笑了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奉承你?” “有点。”梁飞老实点头。 “梁飞,你什么时候见我奉承过人?” 这个还真没有,言罄向来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在权贵面前也不露怯,怎么可能去奉承别人?他摇了摇头。 “所以,我说的是真话。”言罄认真地看着他,缓缓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很好,现在觉得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你的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拥有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你属于我。” 梁飞向椅背靠了靠,结巴道:“我今天是中……中了彩票吗?为什么……情话都一箩筐一箩筐地来……你你你……你真的是言罄吗?” 言罄微微敛着眉目,说道:“我不太会说情话,说得不好吗?” 卧槽你这叫不会说情话?言董你这撩汉技能要不是我意志坚定早就缴械投降了好吗?!梁飞忍住心里的吐槽,又气又笑。 “张尧说我的话听起来总是很欠揍,所以……”言罄蹙眉,样子看起来竟然真的是在烦恼,“我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他太一本正经,反倒让梁飞尴尬起来。梁飞干咳两声,调整坐姿,小声道:“虽然你大部分时候说话是有点欠揍,不过我没有讨厌你。” “你喜欢我?”言罄眼睛亮起来。 “……不是这个逻辑好吗!” “你就是喜欢我。”言罄笑着,一脸我就是知道的骄傲。 梁飞不忍看他,偏开脸生闷气。他也不想每次面对言罄都被堵得无话可说,可他就是回不了嘴真是好绝望呀! 饭菜陆续上来,两人安心吃饭,言罄意外地没有问起提雅的事,倒让梁飞忐忑不安了好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心虚,打了一肚子草稿居然没了用武之地。快吃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我相亲的事?” 言罄正喝着汤,闻言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我知道你会怎么做,有什么好问的。” “我会怎么做?” “你会继续与她接触,与她约会、了解、尝试着谈恋爱。” “……”梁飞看着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就有些别扭,“你……就这反应?” “你早就说过了,会听从父母的安排。”言罄苦笑,“虽然这一天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梁飞莫名有些烦躁,他低着头说:“我喜欢上她的话,就不会喜欢你了。” “你不会喜欢她的。”言罄道。 梁飞恼羞成怒:“为什么!” “因为我比她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言罄挑眉。 “真是谜之自信。”梁飞咬牙。 言罄却摇头微笑:“梁飞,我比你年长几岁,我能看出你的价值,更了解我自己的价值,我知道什么样的人吸引我,也知道什么样的人吸引你。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有很多人都很好很适合你,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与你终老。” 梁飞觉得好笑:“凭什么?” “因为你和别人在一起时,考虑的是你如果早死了,他们要怎么办,但如果和我在一起,你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言罄一字一顿道,“你要活着来见我。” 梁飞怔忪。 好似一直以来的顾虑被人看破,永无尽头的道路有了岔口,奢侈的愿望有人肯成全。 “我会守护你。”言罄说。 联晟的科研部占据了半栋大楼,言罄在这个部门砸的钱足以买下小半个城市的地产,这里一直是科技爱好者的圣地,也是排在联晟之前的另两个新兴科技公司的心头之恨。 梁飞如愿进入科研部的产品展示厅,原本陪同的言罄被秘书急呼不得不离开,张尧成了新的引路人。 “要不是知道你俩不是情侣我还以为今天是董事长夫人视察。”张尧啧啧有声,“这么大阵仗,我都要吓死了。” 梁飞已经充分认识到张尧这个八卦爱好者的品性,闻言眉毛不动,十分淡定地表示:“张总应该多见见世面。” 张尧敢调侃言罄,因为两人是多年好友,可梁飞此刻浑身散发着鬼畜的气息,见面寥寥几次,梁飞都冷着脸,张尧不敢造次,只好干笑着表示:“梁工说得是。” 梁飞沿着产品展示柜参观,十分好奇:“这么多产品,都是联晟出的?” “不是,这些产品是我们设计的,但不是所有的产品都会批量生产。”张尧看出他不想谈私事,便也展示出自己的专业素养来,“联晟的科研部是公司第二大部门,人才济济,每年设计新品的数量远远超过公司年计划,因为各方面综合考量,我们只会上报一部分明星盈利项目用于商业推广,其他的产品通常只是去申请个专利后就放在这里进行保存和展示。” “这么多都没进行商业推广?那岂不是很可惜?”梁飞看着心疼,“你们完全可以把专利卖出去啊,也能赚不少钱。” “联晟又不差这点钱。”张尧偷偷凑过来,小声说,“言董宁愿这些烂在自己手里也不愿意给别人。” 梁飞嘴角抽了抽:“像他的作风。” “霸权,自我中心,资本家!”张尧吐槽。 梁飞笑了笑,每次听张尧嫌弃言罄就觉得很有趣。这两人性格完全相反,到底怎么变成好朋友的? “梁工,你……你会笑啊……”张尧惊了,“怪不得言罄那小子栽了呢……” 梁飞收起笑容:“嗯?” 张尧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梁工笑起来……好看。” “……” “当然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 “这么说来其实你和言罄很像啊……”张尧自言自语,“两个人不笑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可笑起来都莫名有点……” “什么?” “招人……”张尧立刻挡住脸,“求别打脸!” “……”梁飞莫名其妙,“什么招人啊……” “就是……”张尧偷偷看他,“容易让人一见钟情,你晓得吧?” “……”不知为何,梁飞突然就想到,提雅好像就是这么……栽进自己这个坑里的。所以说长得帅也是错吗?这年头的颜控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第60章 张尧尽职尽责地带领梁飞参观,两人身后跟着四个工作人员,负责补充讲解。梁飞恍然间以为自己是特殊调查处技术部的考察员,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是考察员,恐怕早就扑上去抱言罄的大腿,要和联晟展开长期合作。 联晟的宝贝实在太多了,技术、机器、材料储备和专业水平都是行业顶尖水准,怪不得言罄当初敢拿下仿生防弹衣的合约,他们有这个底气。 工作人员正在向他展示一个掌上武器盒,盒子只有巴掌大小,2cm厚,右上角是一个连接柱,拇指轻轻一推,盒盖就能打开,盒内的构造非常奇特,由许多不规则型的小格子组成,每个小格子里都放着不同的工具:几粒药丸、长针、折叠飞镖、曲别针、微型炸弹、麻醉剂、酒精……这些武器看上去只有一点点,威力却不小,不仅可以蓄水、开锁、麻醉、消毒、急救、制造爆炸、下毒还可以杀人。言罄之前所说的可以无限蓄水的产品就是其中一粒药丸。 所谓的无限蓄水并不是说这药丸可以不断储水,而是表示,这一粒药丸吃下后,可以令人在不喝水的状态下保持长达一个月不会渴,如果在到期之前再吃一粒,那就可以持续保持不饮水的状态。这药丸刚刚做出来,本意是做成沙漠探险的必备品,然而研制过程中工作人员发现,造价太高了,这一粒药丸的成本几乎可以购买二线城市的一套房,做必备品显然是不合格的,项目部目前正在重新调整推广计划。 工作人员懒得为这一粒药丸单独开一个展柜,索性扔在了这个武器盒子里。他们还在分别介绍各个产品的功能,梁飞却突然冒出一句:“这个东西……是违反《民间科技制造限制条约》的吧?” 讲得兴致勃勃的工作人员立刻僵住脸。 大家齐齐噤声。 梁飞说得没错,这个武器盒子,的确是违反《民间科技制造限制条约》的。联晟目前还没有拿到研发许可建议书,不具备制造此类科技产品的资格。众人求助一般看向张尧。 “梁工啊……”张尧嘿嘿笑着套近乎,“这个……我们只是业余研究一下,并没有生产和推广呀!这……这怎么能算违法呢?” 梁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 张尧有苦说不出,心里直骂言罄:让你显摆!被你心上人抓住把柄了吧! “梁工啊……”他开始迂回卖惨。 梁飞已经对他的性格了解得七七八八,只好问:“张总有事?” “那个……我听说特殊调查处是可以颁发研发许可建议书的?”张尧腆着脸笑,“你看咱们也合作过一次了,你和我们言董也是老相识了,这……我们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优秀的作品烂在展示厅多可惜呀!你说对不对?你能不能替我们美言几句,那个……搞一张研发许可建议书啊?” 哦,原来目的在这儿呢。梁飞想起上次在灯光节,言罄悄悄给他领口上别的那支玫瑰花领扣,知道联晟私底下一定有许多类似的限制武器。拿不到研发许可建议书,联晟就不能申报研发许可,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生产销售这类产品,对公司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我又不是技术部的人。”梁飞没有轻易答应。 张尧一咬牙,小声说:“如果梁工能帮我们拿到建议书,这屋子里的产品,你想要什么,我白送!” 梁飞不说话了,眼睛却开始闪闪发亮。 这诱惑实在太特么诱人了!这个展示厅足足有一层楼,里面有上千种产品,起码有十分之一是他喜欢的宝贝!某些产品可以从市面上买到,但至少有几十种是压在这里的非卖品,独此一份,哪里都搞不到的!梁飞的收藏癖蠢蠢欲动,更重要的是,这里面许多东西都非常有应用价值,有些东西对特殊调查处来说可是减少伤亡、提高效率、降低损耗成本的利器,就算张尧不提,他也会建议特殊调查处再次与联晟进行合作——事实上,他从西廊城回来后就已经提交了相关报告,唐齐已经阅过一遍,表示会和梁蒙商量一下。 他向梁蒙提个建议其实只是顺嘴的事,双方共赢,梁蒙一定也很乐意,这事他已经做了,只是并不打算告诉言罄。 “我……随便挑?”他轻声问。 张尧点头:“随便挑!”反正这些玩意都是言罄买单,既然梁飞注定要成为言罄的人,以言罄的习惯,今天能让梁飞来这种机密部门参观,以后肯定大方地送出去讨老婆欢心,迟早都是个送出手,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趁机拿个研发许可建议书。 梁飞眼珠转了转,说:“我考虑一下。” “好好好,您慢慢考虑。”张尧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梁飞这个人不轻易许诺,但凡他开了口,这件事就成功了大半。虽然这些宝贝加起来贵得能吓死人,可言罄财大气粗,他作为好友自然也不会替他省钱。 梁飞继续参观,通讯器却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致歉后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去接通讯:“青桐,什么事?” “梁工,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青桐道,“那家号称可以提供更环保、体积更小、燃烧效能更高、更便宜的能源的公司名叫新致能源,是一家注册不足三年的小型能源公司,注册资金只有一千万,可三年来,他们的年度财务报表可非常惊人,现在这家公司估值大概两个亿。” 对能源公司来说,两个亿估值并不高,梁家单能源产业的估值就有两千亿,可梁家有能源矿,有能源公司,还有相关产品产业开发,而这个新致能源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市值? “他们的能源哪儿来的?”梁飞单刀直入。 青桐:“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们没有能源矿。” 这与梁飞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倒不意外,便问:“能源购买记录呢?既然没有能源矿,总得向其他公司购入能源吧?” “也没有。”青桐换了种说法,“或者说,记录上只有他们的零散购入记录,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外销需求。我怀疑这些只是障眼法,他们有固定的能源矿为他们提供能源。” “查不出来是哪家吗?” “暂时查不到。”青桐补充道,“梁工,我们又不是税务局,查这种商业上的事是不是有点专业不对口?你怎么想起查这个?” 梁飞无意告诉他私下调查的事,便随口扯了个谎:“哦,帮朋友的忙。” “言罄?”青桐反应很快,“我看到这个公司最近的合作方是联晟。” “……”梁飞嘴角抽了抽,懒得解释,便顺水推舟,“嗯。” “梁工和言董的关系不错嘛。”青桐嘀咕着,又问,“梁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梁飞翻白眼:“我刚休假,还在反省,回什么回?怎么了?” “我要被占白烦死了,特七处现在快被他折腾死了。”青桐略暴躁,“这个人真的很不靠谱,你怎么想的?” 梁飞轻笑:“那不然换你来?” “别别别,我才不想管。”青桐连忙拒绝,“唉,为什么连王晖也一起停职了啊,有他在,特七处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 “他最近在做什么?” “额……不知道啊,你俩停职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哦,我改天约他吃个饭吧。” “梁工?”占白的声音突然从那头传过来,“梁工你要约饭?我要去我要去!强烈要求蹭饭!” 青桐怒道:“占白你走开!” 占白继续喊:“青桐也去!梁工什么时候?” “就知道吃……”梁飞无奈,“你们哪天比较空联络我,我请客。” “好好好!梁工最好了!”占白欢呼,“我就知道梁工心疼我们!” 青桐:“呸!你还好意思说,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占白:“没有,关你什么事!你看不下去来帮忙啊!” “谁要管你!我晚上还要回去陪未婚妻买东西!” “重色轻友!” “谁跟你是朋友!” 那边吵吵闹闹,梁飞果断掐了通讯,原地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先去梁诗堇公司一趟。他与张尧打了招呼,表示下次再继续参观,今天有事先走了。 张尧本想替言罄留他,可梁飞走得坚决,张尧也没办法,亲自将他送走。 梁飞离开的路上给言罄发了条信息,刚发车,母亲的通讯紧随而至:“小飞啊,和刘太太的侄女聊得怎么样啊?” 梁飞捂着眼,无奈道:“还好。” 梁夫人很高兴,连忙问:“那……你觉得对方怎么样?” 梁飞微笑:“妈的眼光怎么会错?提雅小姐端庄大方,长得也很漂亮,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 “啊,是呀,我见过她的,的确很不错。”梁夫人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我还怕你介意提雅的年纪比你大,不过他们都说年纪大的人稳重些,比较适合你。妈妈也觉得找个比你年长的人还不错,懂得照顾你。” 梁飞无奈:“妈,男孩子是要照顾老婆的,你怎么反过来想让儿媳照顾你儿子啊?” “哎呀,你还小嘛。”梁夫人笑笑,“还是小孩子呢。” 梁飞失笑。在他爸妈心里,他一直就是小孩子,明明他十几岁就离家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了,大约是性子比其他几个兄姐要活泼些,大家习惯了宠着他,下意识总以为他需要被人照顾。 那么,言罄呢?也觉得自己需要被照顾吗? 第61章 梁家名下有多处产业,能源公司是他三哥和大姐负责,公司坐落在首都最大的商业区,这地方寸土寸金,梁家却拥有整整一栋楼。梁飞进门的时候,前台小妹并没有认出来,还礼貌地询问他的身份。 梁飞常年不在家,也从未出现在梁家的商业场合,身份神秘,公司的人几乎不认识他,有此一问也是情理之中。 梁飞自报家门,让她联络梁诗堇。 不一会儿,梁诗堇亲自下楼来接他,一身精明干练的职业套装让这位梁家长女格外美艳。她脸上挂着笑容,朝梁飞快步走来,一上来就是个大大的拥抱:“小飞!你终于舍得抛弃你的狐朋狗友来陪大姐啦!” 梁飞被她抱着,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为了狐朋狗友抛弃大姐你了?还有,你都是老总了,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抱着帅哥不撒手,姐夫要吃醋的。” “让他吃去,哼。”梁诗堇放开他,“那天忙着谈事情,都没有好好和你聊一聊,来来,快让姐姐看看,是不是又变帅了?” “大姐……”梁飞扶额,“我们能不能先去你办公室?” “哎呀,你难得来一次,怎么能直接进办公室?”梁诗堇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道,“来来来,大姐带你去公司各部门绕一遭,让他们见一见我可爱的小弟。” “不要了吧,我又不是珍稀动物……”梁飞连忙要躲,他可不习惯这种场合。 梁诗堇不肯放他,拖着他就朝里走。不出三分钟,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传说中的梁四少来公司视察了,齐齐忍着八卦之心严阵以待,准备围观。 梁飞被梁诗堇拖着绕了一个多小时,成功地让言罄的情敌数量增加了几十倍。作为梁家小辈中外貌最好看的人,梁飞无疑是几个兄姐对外炫耀的宝贝,哥哥们还好,男人不至于多嘴多舌,两个姐姐可是非常喜欢对外说自家弟弟多么帅气多么可爱的,大家听得久了,自然有无限想象,如今可以得见真人,果然人中龙凤,更有家世加持,一见钟情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梁飞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为什么要过来呢!明明自己是个低调的人啊! 梁诗堇炫耀够了,终于舍得挽着弟弟的手回到办公室,梁舒韫早就听说了轰动公司的大事,已经在她办公室恭候多时,看到梁飞一脸悲愤忍不住笑:“小飞,你怎么偏偏挑了小堇在公司的时候过来呢?” “三哥!”梁飞苦着脸撒娇,“早知道你在公司我就联系你了。” 梁诗堇拍他脑袋:“怎么,联系我还亏了?小兔崽子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几年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嗷,哪有!”梁飞捂着脑袋扁嘴。 为什么梁家的人都这么暴力!他从小到大被欺压得未免也太厉害了! 梁舒韫为他俩倒了茶,招呼着:“来坐。小飞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如何?” 梁诗堇皱起眉头:“阿姨这么早就让小飞相亲?” “已经到适婚年龄了,我当初这个年纪时,不也结婚了吗。”梁舒韫继续问,“听说对方姑娘是个大美人,小飞喜欢么?” 梁诗堇想说你结婚早离婚也早呀,然而这话她不敢乱说,只能翻了翻白眼表示不屑。 梁飞含糊道:“还好,刚见面,没有深入接触过,以后再看。” “还有以后?”梁诗堇惊讶,“你要和那个姑娘接触么?” 梁飞点点头:“提雅小姐人还不错。” 梁诗堇不乐意了:“她又不是s级公民,还比你大那么多,梁阿姨怎么想的?” “梁阿姨想找个温柔体贴的人来照顾小飞嘛。”梁舒韫倒是很理解,“小飞找个这样的妻子也不错,两个人性格互补,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梁诗堇哼了一声,道:“如果不看身份,小飞还不如找言罄呢,那个女人条件一般,我瞧不上。” “噗——”梁飞一口茶喷出来,呛道,“大姐!” “言罄?”梁舒韫惊讶,“联晟的董事长?” “对啊。”梁诗堇丝毫不理会梁飞的眼色,直接说,“言罄喜欢咱们小弟呢,我亲口听他说的。” “这……”梁舒韫瞪大眼,“言……言董他……” “没想到吧?我也吓了一跳呢!”梁诗堇八卦兮兮地说,“他正在追小飞呢,看起来很有决心。” 梁舒韫却拧着眉,看向梁飞,一脸严肃地问:“小飞,你和言罄怎么认识的?” “啊……就……上次我陪爸爸参加黎封生日宴偶然见过一次。”梁飞面不改色地回答,坚决不肯透露两人在工作上的合作。梁家人对言罄的印象不太好,他不想生事。 果然,梁舒韫提醒他:“联晟水深,言罄也不是善茬,你不在商场中混不知道,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梁飞笑了笑,没答应也没反对。 梁诗堇之前也没深究他俩怎么认识的,现在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奇怪,如果只偶然见了那么一次,言罄与梁飞说话的态度也不像是只有一面之缘……她瞥了梁飞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 “对了,你今天怎么想起到公司来?”梁舒韫问,“难得休假,不是说好要在家里陪你妈妈?” “哎呀,我不就是被我妈赶出来的?”梁飞埋怨着,“我还想宅在家里呢。” “你肯在家里安心宅着才怪。”梁诗堇敲他脑袋,“不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啦?” “大姐,我一年到头不在家,哪里来的狐朋狗友?” “那些世家子弟,还有你那些同学,哪次回来你不是找他们玩去?” “我朋友可都是人才,哪里算狐朋狗友啦?” “纨绔子弟。”梁诗堇颇有微词,“整日就想着吃喝玩乐,正经事却不肯做。” 梁飞没回嘴。他那些朋友都与他情况相似,要么是家中老幺,要么在家族中无足轻重,都是s级公民,大家各有本事,在各行各业也有所成就。可s级从不缺人才,优秀的基因更遍地都是,他们上不上下不下,既不是顶尖的青年才俊,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他们工作,也生活,喜欢在一起吃喝玩乐,在大部分人眼里,也就只能被称为“纨绔子弟”了。 梁飞要不是在特殊调查处工作,恐怕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梁诗堇发现了弟弟的不悦,连忙解释道:“大姐不是嫌弃你那些朋友啦,只是你们也不小了,总想着玩怎么行?你看,现在连言罄这种人都敢踩在我们头上了,他们还不求上进……” 梁飞表情未变,眼神终究是冷了几分。先不说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在他眼里,言罄什么时候成为“这种人”了?“这种人”是什么人?他真是奇了怪,s级的人为什么都这么有优越感,联邦的公民分级只是规定了权利和义务,并不代表s级的人就比d级公民要高贵。早就不是封建时代了,难道还做着贵族的美梦吗? 在他理解中的s级,的确拥有比其他等级公民更多的权利、更高的地位、更优越的生活,但同时也必须遵守更严格的法律约束、更严厉的舆论要求、更重的社会责任与义务。 这也是他选择在特殊调查处工作的原因。 他享受了比常人更优越的生活,也希望能够亲自守护他所生活的这片土地。 与这些人比起来,他忽然觉得他那个叛逆的大哥真是可亲可爱。 “小堇,你不要教训小飞了,他难得回家一次,与朋友们聚聚也很好的。”梁舒韫屡次被梁诗堇打断话题,仍旧没忘主旨,“小飞,你来公司是?” “哦,我是想起大姐那天说被人抢单了,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对策啊?”梁飞挠了挠头,“我今天相亲的时候听邻座的人说,最近挺多公司碰到这种事,就连一些小型能源供应商也被抢了生意。我估计你们没听说,所以特意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连小供应商都不放过?”梁舒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方什么来头,故意和梁家作对?” “该不是针对整个能源行业吧?”梁诗堇也严肃起来,“我去打听一下其他地方的能源商。” “嗯,不过你谨慎一点,暂时不要透露我们的情况。”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觉得想瞒也瞒不住。”梁诗堇叹了口气,“如果小飞说的是真的,那很多客户一定早就知道了。” 梁舒韫:“总之,先打听打听吧。” 梁诗堇点头。 梁舒韫转向梁飞,笑着说:“小飞有心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我偶然听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价值,公司的事我不懂,你和大姐多操心。”梁飞站起来,“好啦,你们接着工作吧,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梁诗堇很不情愿,“至少一起吃个饭啊。” 梁舒韫附和:“是啊,爸妈不在,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吃饭,气氛也轻松一些。” “不了,我和朋友约好了。”梁飞上前抱了抱哥哥姐姐,挥手道,“走啦。” 他们将梁飞送出门,又让秘书一路送他下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来走走。待两人重新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来却面面相觑:“小飞什么时候开始对公司的事感兴趣了?” 第62章 梁飞其实并没有约,他只是不想回家面对八卦的父母,也不想与提雅联络,更不想见言罄。朋友们听说他要休假一个月,接连邀他出去玩,梁飞婉拒后,一个人跑到日落之塔,坐在顶层的餐厅靠窗位置,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夜幕降临。 餐厅休息的时候,他去了楼下的酒店房间,安安静静地享受他的个人时光。 已经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真正地独处过。 在家的时候,父母兄姐总围着他操心,出任务的时候,有一群属下需要他保护,有无数困难需要他克服,在特殊调查处,他也要谨言慎行,耳听八方,几乎全年无休的他,连独处的愿望都十分奢侈。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几百项任务已完成,特七处的事务要处理,技术处和财务处数次上门,父母催婚,职位调动,部门生变,被倾慕被表白,还有……遇见言罄。 明明早已习惯了繁忙的日子,可是现在这忙碌的状态却隐隐让他不安。 人总有许多不得已,没有魄力的他,即使外表看起来强势冷静,其实骨子里是非常优柔寡断的。大约得到的爱太多,总不忍辜负。父母的期待与厚望,兄姐的宠爱与忌惮,领导和下属的信任,甚至……言罄与提雅的喜欢。 梁飞不想辜负任何人,拼命地成为他们心目中的那个人,努力着,坚持着,成长着,强大着,坚定着,然后习惯着,仿佛自己一直就是那个懂事、聪明、理智、冷静、不会难过与软弱的人。时间久了,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完美解决一切,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他不畏惧困难,不害怕失败,不怯懦于强敌,唯独怕对不起别人给予的爱。 梁飞将自己埋入柔软得仿佛云朵的大床里,周身被棉絮包裹,轻柔又密不透风的触感就像身边人给他的爱,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来。 真想软弱一下啊……他想。可悲哀的是,习惯了承受压力的他,竟然连软弱是种什么样的感情都快要忘记了。 “这样是不行的梁飞。”他警告自己,“你不可以吊着言罄的同时又给提雅希望,怎样也好,不要在感情上这么混蛋。” 可嘴上这么说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雅是个好姑娘,那么真诚,那么喜欢他,又是父母精挑细选许久为他许定的人,还为了他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如果随随便便拒绝,何止是伤她一个人的心?可言罄……这个男人又让人怎么拒绝?要是几个月前,梁飞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嗤笑一声视而不见,随手施个催眠术就让他忘了,可如今……他已经动了心,又怎么能忍心抹掉言罄的记忆?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做好了早亡准备的人竟然会遇到这么狗血的问题。 无人可谈心的梁四少思考许久,拨了他大嫂的通讯:“唐齐啊……” 唐齐不知在忙什么,接通讯的瞬间简单明了地表示:“说。” “……”梁飞趴在床上,问,“你还在加班?” 唐齐冷笑两声以示回答。 梁飞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拨通讯的时机好像不太对。 “有话快说。”唐齐干脆地问,“任务有进展了?” “算有吧,我查到那家能源公司了,不过底细还没摸清,现在梁家也收到了消息,准备着手调查。”梁飞报告完进度,又问,“梁蒙呢?” “和军部的人吵架呢。”唐齐道,“你们追回的那批零件里有部分军部流出的东西,梁蒙在问责他们监管不严。” “我记得还有科学院的东西啊,他干嘛只问责军部?” “科学院已经喷完了。” “嗬。”梁飞了然一笑,“谈下什么条件了?” “每年向特殊调查处提供20项技术支持。”唐齐也忍不住微笑,“不过特殊调查处也要帮他们继续调查部分科研物品遗失案件。” 梁飞立刻道:“这买卖合算,不过别把调查任务丢给特七处啊,我们不管。” “知道,特七处的职能又不是这个,最近你们部门忙得连轴转,事儿多着呢。”唐齐暂停了手中的工作,问他,“听说你还把得力助手停职了?怎么回事?” 梁飞:“没什么,试探一下。” 唐齐很快反应过来:“内奸的事?” “嗯。”梁飞轻声应了,“三个副手,我不确定是谁,利用这次停职把他们三个的工作习惯打乱,看看有什么变化。” “王晖停职、占白主管、青桐执行……你这安排还真是乱来。”唐齐笑着说,“不过意外总能带来其他意外,也许你的做法是对的,能引出想看到的结果来。” 梁飞却说:“哪一种结果都不是我想看到的。他们都是我信任多年的属下,我不想……” “梁飞。”唐齐打断他,冷静得近乎苛刻,“没有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你在特七处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连这一点都不懂?当初你哥就吃了这个亏,你不要重蹈覆辙。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其他人,不论看上去多么真诚,都不会没有私心。” “……”梁飞沉默片刻,反问,“梁蒙呢?你也不信任他?” “这不一样。”唐齐温和道,“我相信他爱我,可我不会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他,这是我的本能,即使被逼到绝境,我也不会寄望于任何人。” 梁飞低笑:“这话要是被我哥听到了,怕是要伤心。” “所以我绝不会在他面前说。”唐齐哼了一声,又说,“不过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我的人生经历造就了我这样的性格,你与我不同,也许偶尔……会依赖别人?” “我不会的。”梁飞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双眼凝望着天花板,他说,“我会成为别人的后背,但我不会依赖别人。” “真不可爱。”唐齐撇嘴,“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一样,偶尔哭一下撒个娇呢?” 梁飞嫌弃道:“谁和他一样?大男人一碰到伤心事就哭,丢脸死了。” 唐齐莞尔。其实他也觉得梁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总被气哭真没出息,可一想到把梁蒙气哭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也只能默默认了。好在从遗落天堂回来后梁蒙又变成那个又痞又嘴贱偶尔还暴躁一下的男人了,不然他可应付不来一个大哭包。 “所以你大晚上找我到底做什么?”唐齐问。 “我妈给我介绍相亲了。” “哟。”唐齐的语气轻佻又幸灾乐祸,“见面感觉如何?” “我妈挑的,能差吗?” “那你这语气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提雅小姐挺好的,真的,难得的是,她还喜欢我,暗恋我许多年。”梁飞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是夸着提雅,语气尽可能地真诚。 唐齐那边噼里啪啦一阵就查出了提雅的信息:“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啊,技术部的大美女,看上去的确不错。怎么,你不喜欢?” “挺喜欢的。” “这就是不喜欢了。”唐齐顿了顿,“或者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言罄?”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这么喜欢念叨言罄啊?”梁飞百思不得其解。 “你身边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唯一对你动心的也就他了吧?况且言罄存在感那么强,想让人忽略很难啊,你会对他动心也理所当然吧?”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啊!”梁飞抓狂。 “那他到底哪里不好啊?”唐齐觉得奇怪,“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言罄多金、帅气、聪明、果断、有才华,虽然沉默寡言了些,可为人尚算正直,眼界心胸一样不差,会对这种人动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梁飞怒道:“狂妄自我霸道自私的人哪里值得动心了!” 唐齐却哈哈一笑,道:“梁飞,不是这种性格,能入你的眼?” “……”梁飞无言以对。 “你们啊……”唐齐摇摇头,评价道,“你们这群s级的人,可比一般人狂妄多了,一般人哪里入得了你们的眼?我觉得你们高高在上惯了,审美早就扭曲了。” “喂,你现在也是s级公民好不好?” “要不是破婚姻法的规定,我宁愿自己是个c级特职者呢。”唐齐万分嫌弃,那语气简直与言罄如出一辙,“不过我觉得这样蛮好的,你们这群心理不正常的人,就需要正常人来拯救一下,或者配个神经病,简直完美。” “我哪里心里不正常了?” “你自己知道。”唐齐压低了声音,认真道,“要不是知道这一点,你和梁蒙又何必远离s级的世界呢?” “……” 唐齐与他话完家常,终于休息够了,准备继续工作,便收尾道:“梁飞,你是个聪明人,比梁蒙更理智,所以这种事你一定可以处理好的。不管你做了什么选择,我只想提醒你,按时完成任务。” “滚,你和梁蒙简直是一丘之貉!就知道压榨我!”梁飞愤怒地挂了电话。他为什么要找唐齐这个前杀手谈心?那家伙明明才是真正的心理扭曲好吗! 滴滴,通讯器再次响起,梁飞打开界面一看,是王晖的私人留言: 梁工,有人在调查你。 梁飞从床上坐起来,眯起了眼,回复道:谁? 第63章 几乎是立刻,王晖的通讯就追过来了:“梁工,没打扰你休息吧?” 梁飞没空与他寒暄:“说正事,谁在调查我?” “不知道,只是听到些风声,不过我怀疑……”王晖顿了顿,道,“是之前宋源提过的幕后老板。” “为什么这么说?”梁飞不解。 “你还记得吗,宋源临死前说,他老板会喜欢你这样的对手。”王晖道,“我觉得,自他死后,你已经被盯上了。” 梁飞:“特七处的追踪任务虽然暂时结束了,可特殊调查处与军部、科学院的任务协商还在进行,后续调查并没有结束,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躲起来吗?怎么敢大张旗鼓地调查我?” “我也不清楚,只是想提醒梁工,你最近……多加小心。”王晖顿了顿,又补充道,“行事谨慎些,多留意周围的人。” “嗯,我知道了。”梁飞应下,反问他,“你最近在做什么?” “没什么,到处走走,习惯了每天工作,忽然闲下来,有点无所适从。”王晖苦笑,“我都不知道怎么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找个地方住下来,认识一下周围的邻居,看看风景和人群,或许还能来一场艳遇。”梁飞笑了笑,提议道,“不知道怎么正常生活的话,学一学周遭的人,脑子里整天只想着工作怎么行?” “梁工休息的时候怎么度过?像你说的那样吗?”王晖反问,“去见邻居和朋友,看风景和人群,来一场艳遇?” “我?我琐事很多,陪陪父母,看看家人,我没有邻居,大概过几天会见见朋友,艳遇的话倒是真有一场……我还挺适应的,不用工作挺开心。” “对哦,梁工有家人。”王晖恍然,“我总觉得大家都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现在才发现其实大家除了工作之外都有自己的生活。” “你没有吗?” 王晖淡淡道:“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 直到挂了通讯,梁飞都觉得那句话太过沉重。 特七处的同事们,大部分都像王晖一样,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国家,日夜奔波,生死以赴,一直都是一个人——即使有家人有朋友,梁飞也总是觉得,自己是很寂寞的。所有特七处的人都是寂寞的,他们不属于生活,他们属于国家。 梁飞陡然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伤感中,他索性拨了青桐的通讯,关心起下属的婚姻状况来:“青桐,你和未婚妻的婚纱照拍好了吗?” 那头的青桐看了眼时间,奇道:“拍好了,影楼正在制作相簿……梁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梁飞没理,继续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工作这么不稳定,怎么照顾家庭?” “这个……这几年,大概还是继续工作吧,毕竟养家糊口不容易,要多多赚钱啊!不过我想尽量申请调到内勤岗位,工作时间可以规律一些,这样就可以按时休息。”青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梁工,你可别因此给我穿小鞋啊,我工作一定勤勤恳恳,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梁飞失笑:“怪不得我让占白当主管你特别高兴,原来是想清闲点儿。” “我总得陪媳妇儿嘛。”青桐微笑,“梁工你呢?以后也要结婚的吧?你家那么有钱,肯定帮你安排好一切了吧?你以后也要转内勤吗?” 梁飞却没有回答。 “其实也快了,等你当了七处长就成了行政岗,可以留在楼里工作,生活也规律很多,兼顾事业和家庭不成问题。”青桐小声道,“不过梁工啊,你这次被停职……会不会影响你的升迁?” “你怎么操心这么多?”梁飞小小埋汰他一句,“属你婆妈。” “你可是我们的大腿,你的胜败可关系着我们的饭碗,当然得时刻留意!” “加你的班去吧!”梁飞挂了通讯。 本来他还想骚扰一下占白,但是看时间估计那家伙还在加班,聊起来一定会发牢骚,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再多想,洗了个澡,安心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回了梁宅,父母出去了,哥哥姐姐们也不在,阿姨说有人给他送了礼物,放在他卧室里了。 梁飞称奇,连忙回卧室去看。卧室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设计简洁的长方形纸盒,黑白为主色调,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侧边印着银色的logo,他看着眼熟,半晌才想起是联晟的标志。 “行贿这么快?”他还以为是张尧给的礼物,拆开一看,却发现是条普通的t恤,他看了看尺寸和款式,忍不住吐槽,“这什么品位……” 正准备丢回去,却觉得手感有些熟悉。他重新拿起来,仔细摸了摸,扯动检查,眼前一亮:“防弹衣?” 他忍不住主动联系言磬:“你送我礼物了?” 言磬正在工作,闻言便笑着问:“喜欢吗?” “怎么和联晟交给特七处的不一样?” “这件是送你的,当然是特别的。” 梁飞已经发现了这件防弹衣的新优点,忍俊不禁:“言董作弊,为什么特七处的订单没有这么高规格?” 言磬无奈解释:“这件的造价不是特七处能接受的,况且,这一件的材料很难得,有些稀有材料联晟已经缺货了,能做出一件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梁飞忍不住嘴角弯起来:“那就多谢言董了。” “不用客气,早说了要保护你。”言磬低声道,“我要去开会了,你记得穿在身上,以防万一。” 梁飞翻白眼:“整天被追杀的你才更需要这个吧?” “中午一起吃饭?” “不约。” “……”被无情拒绝的言磬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就被秘书召唤去开会。 梁飞挂了通讯,心痒痒地将t恤换上,因为t恤材质较为柔软贴身,穿上去很像紧身t恤,好在他腰身劲瘦,并不显得违和。他用消音枪朝自己胳膊开了一枪,面料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褐色印记,防弹效果比他之前在联晟试穿的那件好很多,痛感也有所减轻。梁飞抽出把小刀试着割了几下,面料依然完好,洒水,没留痕迹,除了不会变色外,面料的透气性也更好,穿着十分舒适。他颇为惊喜,从各方面效果来看,这件衣服绝对造价不菲。 梁飞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搞科研的……联晟科研部的人还真厉害。” 想想真是舍不得脱下来了呢…… 梁飞啧啧两声,暂时忍受了这件长袖白t恤普通又差强人意的品位,在外面套了件衬衫,将t恤掩盖起来。他打开个人智脑,迅速操作几下后,屏幕上出现了言磬所有账号的往来记录。 “现在,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在盯着你。”他给自己刨了一堆零食出来放在手边,当消遣一样,调查着言磬,或者说联晟的资料,“在特殊调查处给你们发许可建议书之前,我得探探底啊……” 虽说他相信联晟的实力,可是言磬和董事们的内斗可历来是他比较在意的一个隐患,当初联晟从技术部拿到防弹衣项目本就蹊跷万分,他勉强代理负责这个项目,却不敢深究,也不敢替技术部背锅。以他这段时间对言磬的了解,这个项目一定是他和张尧瞒着其他董事谈下来的,用的手段肯定不算光明正大,但也应当不至于有多卑鄙。 商业上的事梁飞毕竟不太熟,资料查了一整天也没看出什么大名堂。这些人太小心,或者说言磬非常小心,能够查出来的资料表面看上去都没有任何问题。梁飞有些挫败,索性将资料备份,准备回头找别人帮忙分析一下。 不过言磬既然一直知道有人在监控他的账户,这些往来资料里应当也有一定水分。梁飞有些分不清真假,言磬行事谨慎缜密,不会给人留破绽,他对言磬了解仍然不够深刻,不敢确定他是否还留着什么后手。 查到后来,梁飞忽然泛起了嘀咕,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是特殊调查处的人,有保密权限,所以他的相关信息通常会被过滤,而言磬应当也有保密权限才对,部分信息也会被过滤啊。 目前联邦拥有保密权限的情况分为四种:一、特殊工种,比如特殊调查处的特工们;二、高级别军政法官员,比如元帅、总理等;三、涉及国家机密的人,包括但不限于涉及案件、档案、物品等;四、商业保密权限持有人。这四类人的信息将被信息局进行加密过滤,对外不进行任何展示,涉及内容及镜头均被隐藏。 前三种,是联邦政府规定下的拥有保密权限的人,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等级的保密权限,级别高的人可以申请调看级别低的人的信息,但较为统一的是,他们的所有信息都不会被公众调查获取。而第四种,则是某些富豪为了保护自己的信息而找专业的信息公司申请的个人保密权限。信息公司与信息局有合作,可以帮助他们隐藏许多信息,然而这种保密权限是有限的,且不具备反追踪性能,如果被高手破解,仍旧有暴露信息的危险。 以言磬的财力,不可能没有申请过保护权限。梁飞翻出唐齐曾给他的特三处信息员小赵的联系方式,请对方帮忙调查一下言磬的保密权限状况。 小赵听到唐齐的大名,便没有多嘴地问情况,偷偷帮他查了一下,果然,言磬早在十年前就申请过保密权限了,且处于商业保密权限的最高等级,差一点就与联邦政府保护下的前三种人一样了。 梁飞谢过小赵,静静思考。 如果言磬真有这么高的保密权限,那么他的这些账号信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是那些意图谋害他的人找到了破解信息的高手,还是言磬故意放出的消息?抑或是……误打误撞,将计就计? 第64章 联晟。 会后,张尧没有随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留在座位上,一脸严肃地看着言磬:“听说你在公寓楼下被袭击了?” “我没事,梁飞救了我。”提起这个,言磬的脸色很不好,“他受了伤。” “凶手呢?跑了?” “嗯,应该是专业的杀手。”言磬表情严肃,“看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张尧气道:“上次出事,他们已经损失了几个杀手,法院也给予了严惩,我们这个警告难道还不明显?为什么还有杀手敢接这种任务?” “说他们是废物,每次都能折腾出些新花样让我不高兴,说他们聪明,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也不嫌烦。”言磬冷笑一声,道,“真以为我一直忍着是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吗?” “证据不足啊老大。”张尧颓丧,拍桌道,“这群老狐狸,就是明摆着欺负人。我们明知道是他们搞的鬼,可就是治不了他们!” 言磬却道:“谁说治不了?我撒了这么久的网,也该慢慢收了。” 张尧诧异:“现在就收?会不会太急了?” “再晚一点,我怕事情会变得难以收拾。”言磬终究还是头疼地闭了闭眼,“我怕连累别人。” “你也会怕?”张尧嘲笑,看他没反应,很快又冷静下来,问,“梁工?” 言磬苦笑一声,道:“真奇怪,我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的。” “无欲则刚。”张尧叹道,“你这是……有了欲望啊。” “我又不是神,况且,神还有欲望呢。”言磬伸出手,五指舒展,他盯着自己的掌心,低低道,“我想把他抓在手里,又怕他逃走,想保护他,却总被他保护,想让他只属于我,又觉得自己贪心。” “梁工可不像个肯乖乖被你保护的人。”张尧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人间奇观,你也有克星。” 言磬将手合拢,扫了他一眼:“你在幸灾乐祸?” “没,我在替你感到高兴!”张尧咧着嘴笑得开心,“三十多年没对象,我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 “你有资格说我?” “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单身不是很正常的吗?你说你一个高富帅大老板却还单身,说得过去吗?”张尧坚持认为自己的单身是有客观因素的,“那么多人对你趋之若鹜,你却眼高于顶。” 言磬挑眉,轻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我就是瞧不上那些人。” “是,您眼光高,梁工能入您的眼,可见梁工有多优秀。”张尧瞧不上他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瞧见他的好,提雅可还打着他的主意呢。” 此言一出,言磬的脸唰得冷下来,冲着张尧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是S级公民,梁家怎么会允许梁飞娶一个非S级的女人?” “你想多了言董,梁家是瞧不上你这种暴发户型S级公民,对儿女对象的身份等级却没有任何歧视,对他们来说,结婚后,双方的身份都是S级。”张尧看他疑惑,只好详细解释,“《婚姻法》对S级公民的身份变更你应该知道吧?一旦婚姻关系成立,非S级的一方会自动将公民等级变更为S级,唯一的例外是C级特职者,他们可以选择是否继续保留C级身份。所以只要梁飞的另一半不是C级特职者,那他将来的伴侣都会成为S级公民。” 言磬心情复杂:“我一直以为梁家有阶级歧视……” “嗨,这个还真没有,S级的精英教育里没有这一项,他们不歧视其他等级的公民,他们就是狂妄自大。家族系的S级只是嫌弃你们这一类S级没有家族底蕴行事作风太简单粗暴而已。”张尧耸耸肩,“觉得他们有阶级歧视不过是普通人的想象而已,事实上,S级公民与其他等级公民的婚姻还挺常见的。丞锐的爱人之前就是个D级公民,梁工他二嫂和大姐夫都是B级议员。” 他这么一提言磬倒是想起来,梁飞说过,唐齐之前是LMPB的信息员,属于C级特职者,梁家人似乎真的不是很介意与其他等级的公民结为伴侣。他抬起食指,轻轻敲着桌面,静静思考着。说实话,他有些糊涂了,他一直以为S级都是群自以为是古时贵族的权贵,可随着他接触到越来越多的S级公民后却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群体——聪明、狂妄、谨慎、有野心,梁飞是,丞锐是,梁舒声也是。 “张尧,你说……S级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困惑地问,“他们拥有那么多权力,有那么多钱,却好像永不餍足。他们的人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S级!”张尧瞪着他,“你自己申请变更公民等级信息的,你签字的时候难道没仔细阅读权利义务内容吗?” “那种不都是默认同意的吗?” “……”张尧翻白眼,“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你好歹也看一看啊!” 言磬不满地撇撇嘴:“算了,回头找机会问问别人。” 张尧忍不住扶额:“你真是……” 言磬还没忘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你那天找提雅打算做什么?” “哦,我找她有正事。”张尧正色道,“知道液态麻醉针是她的作品后我特意找老同学们打听了一下,提雅在学校的时候就研制出许多医用品和医疗工具,还有小部分医学武器,不过联邦的政策你也知道,私人不得研制民用武器,所以她的那些作品都没有申请到生产许可。毕业后,她拒绝了医院和数家研究院的邀请,一头扎进特殊调查处的技术部开始进行项目研究,自那以后,同学们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直奔特殊调查处?”言磬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对,毫不犹豫,她的室友说,当初提雅在NTTC时就提过毕业后想去特殊调查处工作,因为她喜欢的人就在那里工作。”张尧有些不忍,却还是补了一刀,“所以,言董,你的情敌可真的暗恋了梁工多年啊。” 言磬心头一跳,竟然真的有了危机感。 他本以为提雅的优势不过是梁飞父母的看重,可若是有了多年暗恋加持,这杀伤力决不可轻易小觑。他手指微曲,眉头微蹵,目光落在虚处,这是他遇到棘手问题时的一个习惯动作,表情因此显得愈发冷肃,这模样很能唬人,有许多不明情况的人因此很怕他。 张尧与他熟识,自然知道他的心情,便扯开话题:“我找提雅是因为我想了解一下特殊调查处的科技用品需求。她在技术部工作,一定对特殊调查处各个分处的物品需求非常清楚。既然我们决定继续与特殊调查处合作,那了解他们的需求提前做准备比较好。” 言磬点点头,同意他的观点:“长期合作需要建立在双方诚实守信且供需条件相适应的条件下。” 张尧继续道:“还有另一个目的。之前我们决定就仿生防弹衣的项目立项,提交的意向报告是交给技术部的,虽然我们这边也多方活动过,但拍板的依旧是技术部的老大,可最后与我们进行项目对接的却是特七处的梁飞,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想知道我们如果要与特殊调查处保持长期合作关系,那我们的对接负责人到底是谁?我个人猜测,最有可能是技术部。如果这样的话,找提雅套近乎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点其实言磬早有察觉。当初签合同时梁飞借口受伤没有来到现场,他去赴日落之塔的约时就察觉到特七处与技术部之间有那么点小隔阂,只是他当时与梁飞并不熟,更不了解特殊调查处内部运作方式,不敢贸然发问。张尧的顾虑不无道理,提雅虽然不是个关系熟络的校友,却是个了解特殊调查处的突破口,联晟想发展特殊调查处这个大客户,势必要找她探听消息。 梁飞其实也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但言磬觉得,梁飞毕竟只是特七处的负责人,特殊调查处一共有十个分处,他对其他九个分处并不了解,信息会有缺失。当然,言磬很想直接找梁蒙或唐齐了解情况,奈何他与这两人都不熟,没有联络方式,更不适合贸然以私人身份与他们谈论公事。各方权衡之下,找提雅反而是最佳方式。 言磬认可张尧的想法,说道:“那你去和她接触一下,好好谈一谈。” 张尧点着桌上的会议材料,调侃:“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去和提雅谈,谈完公事谈私事。” “我和她没有私事可谈。”言磬淡淡道,灰蓝的眸子异常镇定,“她与梁飞之间的事我不会干涉,而我和梁飞之间的事,也不需要她来插手。” 张尧忍不住嘀咕:“你们这哪里是情敌该有的状态……” “张尧。”言磬慎重地喊了他的名字,眼中也满是认真,“梁飞是个聪明人,他有自己的顾虑和主见,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他选择我,也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而不是我使了什么手段,干扰了他的判断。” 张尧先是一怔,随即嗤笑道:“说到底,你就是狂妄自大,要他心甘情愿选择你罢了。” 言磬莞尔:“没错。” 张尧顿时觉得他这张脸及其可恶,便恶声恶气地催促:“谁要管你们感情事,我是个敬业的员工,大老板你快点布置任务!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怎么对付?” 第65章 064 “现在董事会的股份变动并不大,想提前抽身的那几位股东也是聪明人,没有明着将股份卖给其他股东,不过私下兜售股权的事也不是秘密,那些散户不过是其他人争夺股权的障眼法。”言磬敲了敲桌子,道,“这些股份一小半被我们收购,就算那一大半被其他人瓜分了,表面上我们吃亏,但他们人均分散开,不见得比我们拿得多。” 张尧点点头:“没错。你和我手里的股份加起来目前有38%,比他们都高。” “还不够。”言磬缓缓摇头,“他们既然敢派出杀手来对付我,说明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要把我彻底摧毁。” “真够着急的。”张尧冷哼一声,颇有些瞧不起,“你才成为S级几个月,他们就乱了阵脚,真没出息。” “逼急了,他们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言磬心高气傲,向来对S级公民无甚好感,更不想趋炎附势成为其中一员,当初他从NTTC退学后就失去了成为B级议员的机会,保留着D级公民的身份。然而,几年前联晟成立董事会后,他那些不怀好意的股东再也不肯维持和气的假象,开始处处干涉联晟的经营策略,质疑张尧的研究,反对他的决定,试图在联晟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金钱利益已经无法满足那群贪得无厌的股东,他们要权力,要控制联晟偌大商业王国的命脉,争相抢夺这具还在成长的身体上的血肉。联晟成长的速度超越了他们撕咬的速度,骨骼肌肉不断更新,却驱不散他们附在细胞里的贪婪病毒。他们已经按捺不住鸠占鹊巢的欲望,想要吸食它的骨髓,主宰它的大脑。 言磬一时大意,已经无法将他们牢牢掌控。纵使他强大得足以令人仰望,可他依然会力不从心。为了缓解这种高压之下的内部危机,他不得不申请S级公民身份,以争取时间来应付这群豺狼。 联邦规定,获得S级身份的公民,其名下财产、身份权限及智商能力等均需重新进行评估,在评估审核报告作出前,其所持一切财产不得进行任何转移。 这个规定对言磬的有利之处在于,不论联晟在此期间发生了任何事,其他股东都不能以任何方式拿走他的股权、剥夺他董事长的地位、抢走他的财产。 简而言之,言磬可以赚钱,可以花钱,但不能送钱。他的财产只能增加,不能减少,他的股权同理。这个评估时间不定,从一年至三年不等。 为了得到这项特权,言磬掐准时机提交了改变公民等级的申请书。当申请通过,他的身份从D级公民变为S级公民时,公司那群虎视眈眈的董事差点暴走。 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剥夺言磬的身份、地位和权利,谁曾想竟然被一个评估通知中途打断,给了言磬喘息之机。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言磬和张尧加紧了整顿公司的步伐,而不断受挫的董事们也另辟蹊径,妄图以言磬的死来打破当前进退维谷的困境。 “现在董事会还有多少人?”言磬问。 张尧想了想,答道:“算上我的话,目前董事会一共23个人。” “股份马上要卖掉的人会从董事会除名,不算这些人,还有几个?” “16个。” 言磬沉吟片刻,心中将名单过了一遍,已经有了打算。他说:“这16个人里,有10个中立派,2个名誉董事,剩下那4个,想必已经结成同盟了。” “是啊,早知道就该让他们内讧。”张尧十分不甘,“分而化之可有效多了。” “他们老奸巨猾,我们时间不够。”言磬也有些遗憾,叹了口气,道,“既然他们已经跳到一条船上,那我们可要多加小心。一只老狐狸就够难缠了,现在有四只,防不胜防。” 张尧深有同感,提醒道:“你多加小心。” “你也不要掉以轻心。”言磬回道,“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他们不会放过你。” 张尧立刻举手:“那我申请巨额保险!” “不批。”言磬冷漠,又道,“留心周围的人,如果有跟踪……” “我有分寸的。”张尧打断他,“虽然我没有你那么能打,但是不要小看我的科研能力好吗?防身和反追踪工具我一抓一大把。” “别出事就好。” 张尧想起什么,问他:“我说,言董,你账号的信息过滤软件要撤掉吗?” “暂时不。”言磬微微一笑,“网收得太快,我怕他们吓出病来。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被他们监控了那么久,我也是时候给出点反应了。” 张尧一看他脸上恶劣的笑忍不住抖了抖,提醒道:“别闹太过分啊,” “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言磬保证道。 张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克制,言董。” 言磬挑起眉梢,假装没听懂他的调侃。 张尧看时间已经不早,便站起身来:“和丞家的合作项目你自己跟进吧,我顾不上,希望你能顺利拿下。” “你不用管这些,去忙提雅的事。” “好。” 张尧告辞后,言磬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智脑,调出了自己各个账户的内置监控系统,查看这几年来被恶意监控的信息记录。毫无疑问,这种账号监控做得高明又隐秘,一般人很难察觉,即使是信息高手,也需要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破开这些监控。言磬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破监控上,而是另辟蹊径,利用对方的监控,放出假消息。 他在自己的各个账户内隐藏了信息过滤软件,所有往来信息将会经过他的筛选后延迟出现在账户内,对方的监控软件看到的信息记录,都是被他刻意放出、修改或伪造的。虚假信息就像一碗迷魂汤,令人迷惑、猜疑、幻想、松懈,令人做出错误的、甚至毁灭性的举动。 言磬看着这些信息在他的左右下联结为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真假难辨,诚意满满。他衷心地希望对方能喜欢他奉上的这份大礼。不过他也需要时间将这些信息整合一下,挑出可以在将来利用的内容。这是个大工程,且不能假手他人。 在他忙着处理手头事的时候,梁飞却在家里接受全家人的问候轰炸。似乎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受宠的小少爷变成了需要谈婚论嫁的大男人。 父母打听着他与提雅相亲的细节,恰巧回家的二嫂也加入了旁敲侧击的行列。到晚饭时,全家人陆陆续续回来,都问起了小弟的终身大事。 梁飞简直要怀疑人生,难道他不是23岁的小青年,而是没人要的老大爷吗? “小飞啊,提雅小姐是个好姑娘,你可要与她好好相处。”这是二嫂第五次说这句话了。 梁飞抱着头,痛苦道:“二嫂,我知道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我又没说要拒绝她……” 梁夫人连忙赔笑:“小飞,我们这不是怕你常年不在家,疏于交际,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嘛。” 梁飞苦着脸:“妈,我又没有社交障碍,你对儿子也太没信心了。” 梁诗堇看够了热闹,才笑呵呵地插嘴道:“哎呀,阿姨,咱们小飞才貌双全,又绅士又风趣,女孩子很喜欢的,您就不要担心啦。” 梁夫人含蓄地笑了笑,眼里是对儿子满满的赞赏,却又谦虚道:“哪里,他孩子气,怕女孩子嫌他不够稳重呢。” 梁飞假装没听到。 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梁舒韫微微皱着眉头,帮梁飞解围:“这种事急不来,小飞暂时在家中休假,有的是时间与提雅小姐相处,我们在一旁着急也没用。阿姨,您放心好了,小飞很招人喜欢的。他昨天去公司玩,员工们都很喜欢他。” 梁夫人诧异:“小飞去公司了?” 梁飞怕其他人多想,连忙解释道:“哦,我去找大姐玩。” 梁诗堇笑眯眯道:“给我长脸去了。” 大家哄笑。 梁夫人嫁给梁敬恒的时候,梁诗堇姐妹才一岁,什么都不懂,而一年后,梁飞就出生了。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他们三个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梁诗堇与梁诗晴两姐妹从小就特别喜欢梁飞这个小弟,走哪儿都恨不得揣在兜里,见到人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小时候梁飞又软又萌,被两个姐姐牵着小手迈着小腿到处跑,学礼仪时都要被姐姐们带在身边,学习怎么做一个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可惜后来他进入特殊调查处,二姐梁诗晴又接手家族的钻石矿产业,两姐妹没了带小弟出门炫耀的机会,十分遗憾。所以,纵使两姐妹如今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姐头,每次见到梁飞都要耍些无赖撒个娇无理取闹一番,逗一逗他,若是梁飞肯让她们带出去炫耀一番,她们心头能乐开花。 梁飞对此很无奈:“大姐,我好歹是个特工,要保持神秘,你带着我到处走,我还怎么保持高冷?” 梁诗堇立刻无赖道:“我不管,我就要带你出去。” 于是众人打趣的重点便落在了梁飞与姐妹的幼时趣事上。 梁敬恒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聊天打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只是想起这热闹里没有大儿子,笑容又垮了下去。也许有生之年,他再也见不到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一天了。 他与梁蒙选择了不同的路,注定要背道而驰。隔阂太深,心结已死,不能解开。父子成仇,大约是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从明天开始,本文开始入V啦,倒V章节从31章开始,看过的童鞋就不用回去补订阅啦,明天三更,比心! 第66章 065 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反常,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已猜到丈夫心中所想,然而梁蒙之事已是梁家最大的禁忌,谁也不敢提起。 她适时为丈夫倒了杯茶,对丈夫说:“难得今天热闹,要不要去花园里坐坐?” 梁茵听见了,连忙举手:“好呀好呀,爷爷,我们去花园玩吧!听说院子里的葡萄熟啦,我们去摘葡萄吧!” 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孩,梁茵的活泼为这个较为严肃的家庭带来了不少欢笑,梁敬恒自然也很喜欢这个小孙女,他微微一笑,点头答应:“好。” 梁夫人立刻站起来笑道:“那我去找阿姨们帮忙准备些茶点酒水,大家一起过去吧。” 梁诗堇拍了拍梁舒韫的肩膀:“三哥,你把南安也叫来吧,一起热闹热闹。” 梁舒韫摇摇头:“很晚了,改日吧。” 梁诗堇撇嘴:“就是因为你这么不知趣,三嫂才会和你离婚的。” 梁舒韫瞪着她低声警告道:“小瑾,不要再说了。” “好啦好啦,工作上的事不准我说,家务事还不准我说,就你要求多。”梁诗堇站起来,不高兴地朝外走,“什么都称你的心才好。” 梁舒韫看她动了气,跟上去小声喊着:“小瑾……” 梁飞听到这对话,盯着他俩的背影若有所思。 公司的事难道不是他们两人共同处理吗? 其他人也起身跟上去,往花园走去。 梁飞落在最后,等父亲一起走。他去玄关拿了外套给父亲搭上:“爸,夜里凉,你多穿点。” 梁敬恒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缓缓道:“提雅的事,你不要太有压力。你年纪还小,终身大事要慎重考虑,你母亲还是太着急了。” 梁飞笑了笑,陪着他一起朝外走:“我妈她啊,还不是嫌弃我总在外面跑,想让我早点成家,不要居无定所。” “年轻人多历练是好事,只是要注意安全。”梁敬恒顿了顿,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忧道,“虽然不知道你在特殊调查处的哪个分处工作,但需要东奔西跑的,总不会是清闲差事。特殊调查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机构,表面上拥有许多特殊权限,其实处处受制,你在那里工作,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梁飞头一次听到一向严肃的父亲说出这么温情的话,惊讶之余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没受委屈,爸,你不要担心。你看我每次回家不都好好的吗?还是细皮嫩肉的,没事。” 他一本正经地扯谎,还露出白嫩的胳膊给梁敬恒看。 梁敬恒确实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什么伤口,便收回了目光,只是仍旧劝着:“就算你做的是后勤工作,也要保持警惕。插手特殊调查处事务的人有很多,你要谨慎些。” 梁飞连连点头,假装之前的枪伤不存在。 他尤为感谢自己有做除痕手术的习惯,每次回到家中,他都显得精神饱满、健康平安,不会让父母提心吊胆。 梁敬恒很少与小儿子谈心,在梁飞工作后,父子俩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坐在一起,两人也说不了几句。梁敬恒严父形象深入人心,梁飞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话,能避就避。 “结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梁敬恒语重心长道,“一辈子那么长,我希望你能幸福。” 梁飞一愣,没料到能从父亲嘴里听到这种话。 梁敬恒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花园中的幽幽碧色,长叹道:“我有过数段失败的婚姻,作为过来人,为父只有这一个忠告。” 梁飞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问:“爸爸你……不幸福吗?” “我现在很幸福。”梁敬恒看着他,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我已经过了要你们出人头地的年纪,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好。” 梁飞敛下眉目。 一年半前,梁敬恒还野心勃勃,如今却像个垂暮老人了。 梁蒙的出走和梁家事业的受阻给这个老人带来的打击是极其沉重的。梁飞忍不住想,到底是谁的错呢?他不了解梁蒙与父亲的过去,可父子关系落到这步田地,不禁让人心下涩然。 梁夫人靠近他们父子俩,忍不住笑:“你们爷俩聊什么呢?” 梁敬恒回头:“聊你。” “聊我什么?”梁夫人好奇。 梁敬恒却不再说了,朝前面走去。 梁夫人看梁飞:“你爸说我什么?” 梁飞挽着他母亲的胳膊,笑着说:“爸爸说和你在一起很幸福。” 梁夫人一时怔住,半晌才嗔笑:“就会哄你妈开心,你爸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看那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梁飞无奈:“是真的。” 梁夫人白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去招呼小辈们了。 梁敬恒一辈子没说过什么情话,又怎么会与小儿子谈论起这些来? 梁飞想为父亲说些好话,可怎么想都觉得听上去不可信。于是他不得不思考起来难道这是梁家的家风?然而转念一想,不对呀,梁蒙那个痞子对着唐齐可会撩了,偶尔还能示个弱吃豆腐…… 不过说起情话技能……貌似言磬也功力不俗啊! 想什么来什么,他还没走近,言磬的通讯就追过来了。他刚要接,提雅的通讯也来了。 “不是吧……”梁飞扶额,看了眼已经在花园坐下聊天的家人,连忙朝一旁走去,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先接了提雅的通讯:“提雅小姐?” “是我。”提雅的声音有些低,“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梁飞暂时给言磬回了个信息,避免他接二连三的骚扰,又问提雅,“怎么了吗?” “我……”提雅欲言又止。 梁飞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惊慌,立刻警惕起来,却怕吓到她,便和蔼地问:“提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提雅咬着唇沉默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道:“梁飞,你……你现在能不能来找我?” 梁飞开启了通讯追踪模式,嘴里却不动声色道:“好,你在哪里?” “我在……”提雅忽然停顿,换了较为温柔的口气,关心道,“你用过晚餐了吗?” “嗯,你呢?”梁飞打开通讯器的空中投影模式,调出地图,寻找提雅的通讯信号。 “我也吃过了,吃了大馄饨,味道很不错,有机会的话,我带你来吃。” 梁飞心中一动,大馄饨……言磬之前不就带他去吃过吗?据说是NTTC校外那家快餐店的招牌小吃之一。难道提雅现在在NTTC校外? “好啊。”梁飞应道,假装没听出来她的提示,又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话音未落,通讯戛然而止。 地图上的通讯信号瞬间消失。梁飞放大一看,果然靠近NTTC附近,只是因为信号断得太快,无法找出确切的位置来。这变故来得匆忙,不知道提雅突然出了什么事。梁飞并没有惊慌,而是先去和家人打了招呼,说要去见提雅。 梁家人十分热衷于他与提雅的相亲事,闻言纷纷打趣,让他抓住机会。 梁飞傻笑几声,迅速溜了。 路上他思考片刻,没有贸然联系任何人。 提雅是特殊调查处的人,拥有保密权限,即使作为技术部的工作人员,她不必像梁飞这样随时待命,但她的信息和行踪也并不容易被人查到。虽然作为一个医学研究者,提雅不具备高超的反攻技能,但基本的防身术她一定懂,怎么会突遭祸事?她在通讯里欲言又止,全然没有相亲时坦然又自信的风采,必然是受制于人。是谁在这个时候盯上了她? 梁飞不怕救不了她,只怕她是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开车一路飙去,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梁飞将车停在路边,站在那家平价快餐店的门口打开了信号搜索器。每一个特殊调查处的工作人员都随身携带着仅供内部出入的ID卡,ID卡内置超级芯片,可用于身份认证与远程定位。梁飞虽然没有远程监控权限,但是想办法建立起短暂的信号连接却是可以的。 40秒后,通讯器内果然出现了另一个同类信号。 梁飞不再犹豫,拔腿就朝信号源跑去。 不过三分钟,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然而他却愣在当场——这是NTTC的正门。他低头看了眼忽闪了两下后就再次消失的信号,那信号就在NTTC校园内。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S级精英教育的公民,梁飞对NTTC耳闻已久,却从未拜访过。NTTC作为国家超重点教育学校,其校园安保水平远超国内其他学校,没有本校ID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里的老师和学生可都是国家的高精尖人才,他们的最新技术自然要应用在母校上。 梁飞犯愁。 提雅近在咫尺,他却进不去。 原地叹息,梁飞不情不愿地拨了张尧的通讯码:“张总啊……” 张尧看到他的名字,诚惶诚恐地接了:“梁工,您怎么想起联系我?难道是建议书有了眉目?” 就记着建议书!梁飞暗暗咬牙,却道:“不是,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不敢当不敢当,您说。” “NTTC的校门怎么进?” “啊?直接走进去就好啦。” “……”梁飞板着脸,“我不是NTTC的人。” “……”张尧干咳一声,反应过来,“您想进NTTC参观?” 梁飞不想与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表示:“我有急事,需要立刻进去。” 张尧诧异:“您现在在哪儿?” “校门口。” 张尧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大概在和别人说话,梁飞耐心地等了片刻,终于听到他的回复:“梁工,原地等我们10分钟,我们立刻过去。” “好。”梁飞挂了通讯,忽然反应过来,嗯……我们?!难不成言磬也要来?! 第67章 066 不久前才掐了言磬通讯的梁飞在原地团团转,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借口,言磬和张尧已经开车而至。两人下了车,直奔他面前。 张尧笑呵呵地打招呼:“梁工。” 梁飞点了点头,目光飘向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言磬:“言董怎么也来了?” “您联系我的时候,我正和言董开会呢,被他听到了。”张尧解释着。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加班?”梁飞诧异。 张尧眼珠转了转,挠挠头,含糊应道:“嗯,最近联晟事多。” 言磬快步走到梁飞面前,表情担忧,开口就问:“出了什么事?” 还好没问掐通讯的事,梁飞庆幸:“我要进NTTC救个人,需要通行证。” “救谁?” “提雅。” 言磬眯起了眼:“刚刚你就是为了她掐我通讯的?” “……”梁飞咬牙,“言磬,这不是你吃飞醋的时候吧?” 言磬板着脸默认了他的指责,很快放过了他,转而问道:“提雅怎么了?” “不知道,她让我来找她……”梁飞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一遍,言磬与张尧齐齐愣住,尤其是张尧,更是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他正在试图联络提雅,还未取得任何进展,这姑娘居然被人盯上了? 言磬并不打算让梁飞知道联晟欲借提雅之手了解特殊调查处的事,索性直入主题:“你还记得信号消失的大概方位吗?” 梁飞摊出地图,往图上一指。 言磬与张尧异口同声道:“医学院?!” 梁飞盯着他们:“你们认识?” 张尧与言磬面面相觑,眼神短暂交流过后,确认了对方的想法。张尧接话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想我知道她在哪儿了。走吧,我们进去。” 言磬与张尧虽说当初未从NTTC毕业就离校创业了,但两人在校成绩着实辉煌,至今都在校史上星光熠熠。联晟的成功离不开NTTC诸多老师学生的提携和帮助,言磬虽然对挖角人才的事毫无歉意,但他对母校却充满了敬畏与感激。联晟每年会向NTTC捐赠一大笔资金用于科研教育奖学金,故而他俩虽然已经不再是NTTC的学生,却拥有名誉校友的称号,各自拥有一张NTTC颁发的通行ID卡。这张卡虽然不能让他们进入各大机密研究实验室,但逛逛校园参观一些保密级别不高的实验室却是可以的。 NTTC的门卫自然认识言磬与张尧,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查看了两人的ID卡,目光落到梁飞身上时,却有些疑惑。 言磬信口道:“这是我男朋友,我带他来参观一下我的母校。” 梁飞猛地瞪过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占这种便宜。 门卫皱了皱眉,表示非校内人员必须登记信息,接受安检。 梁飞没料到一个校门审查居然这么严格,好在他今天出来得急,身上并没有什么管制武器,一些科技小玩意都被他好好藏着,门卫查不出来。 折腾了一会儿,三人终于能够顺利进入校园。走出门卫室的时候,那位一板一眼的门卫忽然对言磬说:“言董,男朋友很帅哦!” 三人齐齐一愣。 门外竖起大拇指,笑道:“要带他好好参观我们学校!” 言磬哑然,微笑着点头:“好。” 梁飞一头雾水,忍不住碰了碰他胳膊,低声问:“什么情况?” “他看出你是S级公民了。”言磬稳稳道,“想让我向你炫耀一下NTTC的文化底蕴。” “咦?”梁飞这回真诧异了,“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一回解释的人却换成了张尧:“梁工,联邦的每个公民12岁的时候都要接受智商测试,表现优异的人可以直接进入国家天才培养中心,只有S级公民心高气傲,不肯让孩子来这里读书,偏偏要接受你们所谓的精英教育。门卫大哥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可他又没在NTTC见过你,自然猜到你是S级公民。” 张尧俏皮地眨了眨眼,揶揄道:“他可瞧不上你们的学校,非要让你见识一下NTTC的厉害呢!” 梁飞哭笑不得。不过张尧说的是事实,S级公民从小到大就读的学校都不是公立学校,而是由S级创办的精英学校。其实他小时候很想来NTTC念书,可惜梁敬恒对此不屑一顾,一句“不准”就扼杀了他的念头。 他们现在前往的医学院正是提雅当年就读的学院,在毕业前五年,提雅都在医学院进行学习与研究。 提雅比言磬、张尧要小上几岁,可同为NTTC的风云人物,彼此都有耳闻,虽分属不同学院,平常各类综合竞赛中却总会碰到,久而久之,三人便认识了。言磬曾向提雅伸出过橄榄枝,想将她招徕麾下,奈何提雅醉心研究,表示已经对未来有了打算,对他们的示好视若无睹。现在想来,他们屡吃钉子,竟然是因为当时提雅一心想追随梁飞的脚步,根本不考虑任何其他发展前途。 梁飞听得心虚。他与提雅只是初识,不料渊源颇深,竟能与言磬张尧也早早有了牵连。 张尧在一旁幸灾乐祸,对言磬说:“你瞧瞧,要是你当初安心毕业,说不定也被选拔到特殊调查处工作,还能早早与梁工有交集。” 言磬却不以为然:“提雅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多年,想见他还不是要靠相亲?可见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遇的时机。” 梁飞干笑,他一时抽风竟然就开启了巧遇模式,他也不想啊。 张尧看他表情尴尬,忍着笑继续揶揄:“哦,你和梁工好有缘分哦。” 言磬勾起嘴角,瞥了梁飞一眼,道:“嗯,很巧。” 梁飞扭过头,恶声恶气道:“还没到吗?” “到了。”言磬停住脚步。 张尧抬头看着面前巍峨矗立的百层高楼,说:“这就是医学院教学大楼。” 梁飞一直没有再收到提雅的消息,忍不住着急起来:“你们不是说知道提雅在哪儿吗?” “她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实验室。”张尧率先进去。 言磬与梁飞紧跟而上,听他解释:“提雅在学校的时候最喜欢泡实验室,特别勤奋,有时候甚至可以在里面住一个月,因为这,62楼甚至有一间她的专属实验室,听校友们说,她毕业后,偶尔还是会回这里指导一下后辈。” 三人搭电梯上楼,梁飞忍不住摸出皮带内卡的软匕,这东西不算正经武器,不会被门卫查出来。言磬却压住了他的手,摇头道:“医学院到处都是药品和手术用品,你不要随便拿武器出来,容易引起误会。” 梁飞只好将软匕塞了回去。 出了电梯,张尧指了下某个办公室,对梁飞说:“就是那间。” 梁飞示意他们两人跟在他身后,不要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贴着墙,利用走廊里玻璃的反光,缓缓靠近。 实验室的门关着,走廊里没有一丝声音。 张尧被这种诡异而安静的气氛感染,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凝神站在电梯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飞的动作。 言磬也一动不动,只是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担心。他很怕提雅是一个圈套,而梁飞会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梁飞很快就靠近了那道门,他并没有马上朝里看,而是从兜里取出一个探测器,稍微摆弄片刻,探测器的探头就缓缓伸向实验室的玻璃窗。 梁飞对准探测器的屏幕,查看着屋内的情况。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他调整着探测器的镜头方向,确定着什么,几分钟后,他将探测器撤回,站直了身体,直接推开实验室的门,走了进去。 张尧与言磬吓了一跳,怕他出事,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挤进门,却见梁飞直挺挺地杵在门口,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 言磬察觉到什么,按住他的肩膀,向前看去——提雅穿着白大褂,瘫坐在实验桌前的椅子上,后背软软地靠着椅背,头垂到一边,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可一丝活气也无。 “这……”张尧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检查提雅的脉搏和呼吸,确认她只是昏迷后,长长松了口气,“没事没事,没死……” 言磬捏着梁飞的肩膀安慰他:“提雅没事。” 梁飞点点头,脸上表情依然严肃。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实验室内的环境,又落在实验桌上的各种试管与报告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站定,拿起桌上的实验报告进行检查。他的疑心病又犯了,总觉得这里有什么线索。 言磬看他俩一个救人一个查物,无聊之余也审视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间实验室与其他医学院的实验室差不多,一墙药品柜,一长排桌子,上面摆着各种烧瓶、量杯、试管、针剂、软管、医学仪器、笔记本和档案,桌子两侧齐齐摆着两排椅子,供学生平时使用。 与医学实验室格格不入的,是长桌尽头一个十分精巧的木盒。 言磬直觉那很重要,绕过梁飞走过去,伸手打开了木盒。在木盒内部,有一块无线显示屏,电子屏上出现了一封信—— 梁飞, 我真喜欢你。 我期待着与你相见的那一天。 那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一天。 没有署名。 可这语气让言磬不寒而栗,他有种奇怪的直觉,留下这封信的人,很危险。他觊觎着梁飞,却与他和提雅全然不同。 不是爱慕。 不是渴望。 不是独占欲。 是想要戏弄、折磨、摧毁的那种疯狂念头。 张尧忽然凑过来,看到屏幕上那句话时,他讶异道:“咦?又一个情敌?” 梁飞目光转过来,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们。 言磬攥紧了电子屏,森然道:“不是,是敌人。” “咦?” 第68章 067 梁飞从兜里翻出一瓶味道比较刺鼻的药水往提雅鼻子下一凑,等待她醒来的时候问言磬:“你发现了什么?” 言磬拿着电子屏交给他,严肃地问:“你得罪了什么人?” 梁飞瞟了一眼屏幕,眉头拧成一团。他不期然想起王晖的提醒,对方速度这么快,竟然已经查到了提雅头上? 梁飞拥有B级保密权限,对内,等级不够的人无法查到他的信息,对外,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特七处的身份,而这个人竟然能查到提雅头上,显然已经得知了他在特七处和梁家的双重身份,以此来警告他。 提雅被药水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终于醒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梁飞,顿时惊道:“梁飞,你来了?” 梁飞点点头,问她:“怎么样?还好吗?” 提雅揉了揉鼻子,觉得腰背酸痛,还有些头痛。她按着太阳穴回忆片刻,想起什么,急忙道:“梁飞,你有没有受伤?” 梁飞扶着她,怕她一时慌张摔下来,立刻答道:“我没事,我赶来的时候实验室只有你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提雅忽然发现了一旁的言磬与张尧,顿时瞪大眼睛,“你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找不到进入NTTC的方法,只好向他们求助。”梁飞替他俩答了。 提雅咬着下唇,十分不甘。她并不想让这两人牵扯到她与梁飞之间,尤其是别有用心的言磬。 张尧看出她的不情愿,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提雅,我们好心来救你,你不要这个表情吧?” 提雅抿着唇,垂着头。很快,她已经调整好情绪,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起手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衣着,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她先请三人坐下,这才讲起她的经历来。 今天,她受邀来NTTC为导师的几个学生做实验指导。忙了一整天后,学生们陆续离开,她还有些私人项目要忙,便留在了自己的实验室加班,不知不觉就过了晚饭的点。当她想起来要收拾东西回家吃饭时,忽然有个人从背后袭击了她,命令她联系梁飞,她试图向梁飞报告准确的地址,却被对方打昏。 “看清对方的相貌了吗?”梁飞问。 提雅摇头:“他一直在我身后,没有露面。” “声音呢?” “很沉,像是刻意压低了,是个男人。” 梁飞抬头搜寻四周的监控摄像头:“你实验室有监控吗?” “实验室里没有,因为部分实验过程需要保密。”提雅又道,“不过走廊里有,你要调看吗?” 梁飞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抬头一看,监控摄像头被人糊上了一块软胶。他迅速跑向其他几个摄像头查看,不久后重新回到实验室,叹了口气,道:“没用,镜头被挡住了。对方小心避开了所有监控。” 张尧却摇头:“所有监控都避开是不可能的,NTTC的外部监控没有死角。” NTTC校内的监控安置是分区域的,大部分日常教学生活区域如教学楼、展示厅、培训中心之类的地方是不安设监控的,无论内外,以彰显校园的自信与强势;而医学院、实验楼、培养基地等有保密项目或高危实验的少数区域会在走廊及外部安装监控。而监控摄像头的设置全是经过合理计算后进行安设的,360°无死角,除非摄像头损坏或被遮挡,否则一定不会被人轻易避开。 袭击提雅的人就算能躲过90%的镜头,也一定会在某个镜头下暴露出来。 梁飞只好问:“能调取这栋楼的监控吗?” “能是能,但需要打报告……”提雅有些为难,“况且,我们以什么身份申请调看呢?就算能申请下来,恐怕已经是几天后了……” 梁飞不禁眉头大皱。 他现在处于停职状态,不能利用手中的权限命令NTTC的监控部门…… 言磬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轻轻踢了踢张尧的鞋跟。 张尧回头,就见他BOSS一脸不悦。 “……”张尧瞬间意会,只好毛遂自荐,“那个……其实也不一定要权限的……” 提雅与梁飞齐齐看向他,张尧干咳一声,道貌岸然地表示:“这点小事,我来就可以了嘛。” 提雅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对,你是黑客啊!” 张尧跳脚,辩解道:“我哪里是!我不就念书的时候不小心破过一次教务系统的防火墙嘛!哪个信息学院的学生没干过这事!提雅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提雅笑得温柔:“信息学院的学生自然干过,可你是生化学院的啊。” NTTC的校园网络防火墙那么可怕,教务系统自然不遑多让,而张尧作为一个非信息学院的学生居然也轻而易举地破解过,侧面反映出他在非专业领域的本领有多厉害。 梁飞自然也立刻想明白其中深意,立刻道:“现在能查吗?” 张尧点点头,找到实验室里一台未使用的电脑,启动,嘴里不忘提醒:“今天这事你们别透露出去啊,我是不会承认的。” 三人围上去,纷纷应下。 张尧的速度很快,虽然不经常敲键盘,但处理代码的速度依然比普通程序员要快一些。梁飞仔细观察着,他忽然发现张尧虽然常年与言磬泡在一起,可这个联晟的首席科技官却与言磬截然不同。 张尧有一股学术研究者特有的书卷气,瘦瘦高高,相貌算得上俊朗,气质中又夹杂着一点轻佻和玩世不恭,让他可以在研究员与总经理的身份间随意切换。梁飞见过他与言磬耍无赖的模样,反而很少见到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意外地……面无表情呢。 梁飞懂一些信息破解的事,看了几眼就能确定张尧是高手。他忍不住猜想,难道之前言磬知道自己的账户被人监控,就是因为张尧?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东合光启的账户在财产确认的最后一天被“意外冻结”的事……他趁着张尧忙于破解医学院大楼的监控,状若无意地问起:“张尧,东合光启的账户不好破吧?” 张尧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回了一句:“啊?什么?” 一旁的言磬身子一僵,心头巨震,却不敢侧过脸去看梁飞的表情。 张尧茫然的态度让梁飞泛起了嘀咕:不是他?那是谁? 他总觉得,那个搞破坏的人,像是故意在帮他一样……他本以为是言磬命令张尧搞的鬼,可现在张尧的态度又不像,是自己猜错了吗? 提雅对此一无所知,忍不住问:“什么东合光启?” “哦,没事,之前新闻不是说东合光启的企业账户被人黑过吗?我就想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梁飞微笑着回答,“毕竟一般人也破不了银行的防火墙。” 张尧这才听出梁飞的言下之意,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向言磬。 言磬不动如山,仿佛没理解梁飞的试探。 梁飞敏锐地察觉到张尧的小动作,忍不住挑眉斜视言磬,却见后者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完全没有将他们的对话听入耳中。 梁飞忍不住眯起了眼。 “是西廊城那个机械公司吗?”提雅对此有所耳闻,“看新闻消息,似乎闹得很大?”她并不是很懂商业上的事,所以问的问题也非常浅显。 梁飞点点头,没有提这件事就是他们的任务,只说:“谁知道呢,每天出问题的公司那么多,大企业也没法幸免于难。” 提雅点点头;“是啊……”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张尧已经成功进入医学院的监控网络,尽量不露痕迹地调出监控画面。 整栋楼内外加起来共有1130个监控摄像头,想要全部看完可不是个小工程。 张尧立刻头疼起来:“眼晕。” 梁飞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我来看。” 他坐下去,操作着鼠标和键盘,重新组合这些监控画面。言磬抽了张椅子挨着他坐下,看了几眼,忍不住道:“我帮你。” 梁飞点点头,继续在上千个监控摄像头里寻找有用的信息。他相信言磬的敏锐眼光,果然,两人一起忙起来,剔除无效视频的速度快了很多。 提雅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只好去茶水台为所有人准备茶水。 张尧暗中戳了戳言磬的后背,示意他适当藏拙。言磬虽然有心炫耀一番,可想到梁飞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在银行系统中搞鬼,只好按捺下迫不及待的心。 查看监控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两人利用时间、地点、潜伏路线等各类因素已经将有效监控的范围缩小到100个以内。张尧连着加班好几天了,喝着咖啡都忍不住打瞌睡,可梁飞与言磬却一个比一个精神,都盯着电脑全神贯注地查找有效信息。提雅无事可做,索性继续忙自己的研究课题。 一屋子夜猫子啊……张尧无奈。 “等等,倒回去。”言磬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正在打瞌睡的张尧和专心研究的提雅惊动了,迅速围靠过来。 梁飞根据言磬的指示将其中一个画面倒回去,就见镜头右下角,一抹黑色的身影急速掠过,很快又消失了。梁飞切换成周围的镜头,然而只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言磬思考良久,不太确定地问:“梁飞,这个人是不是……在我家楼下袭击我的那个人?” 梁飞定睛一看,果然很像! 第69章 068 将监控录像放慢,调整清晰度,两人很快捕捉到黑衣人的侧脸。当初那个杀手只在言磬视线里一闪而过,梁飞看得清晰些,几番确认后,梁飞否定道:“不是,虽然很像,但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他忍不住多看了言磬几眼。只凭一闪而过的印象,言磬就能记住对方大致的体貌特征,这观察力和记忆力可不一般啊…… 张尧居然有心情开玩笑:“一个是针对言董的,一个是针对梁工的,要是同一个人,那业务压力可有点大。” “……”没有人理会他的冷笑话。 张尧觉得他们真没幽默感,无趣地撇了撇嘴。 比起这些,言磬显然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他看着梁飞,问:“为什么有人会针对你?” “这话问得真有趣,我这职业没仇人才奇怪吧?”梁飞倒是不太在意,“大概是上次任务得罪了人。” 他虽没有明说,言磬却立刻猜出是东合光启的那个任务。 当初梁飞走得匆忙,他甚至没来得及将员工们带去的科技小玩意送给他,自然也不清楚特七处回去后的事件进展。联晟接受了调查,可这调查也是在较为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整个过程中双方都没有提及特七处的存在。言磬本以为哪项任务已经结束,现在看来……居然没有? 他没有贸然开口,有提雅在场,他并不想将特七处的保密任务透露出来。 张尧也听不太懂,不过他永远能抓住重点,直接问:“有人要对付梁工?还是要对付梁家?” 他的新思路让众人眼前一亮,梁飞忍不住笑着看他:“张总,可以啊,脑子很活嘛!” 张尧干笑两声,假装听不懂他的夸奖。 唯一一直在状况外的提雅终于无法忍受,压着怒气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打算向我解释一下吗?” “……”三人齐齐沉默。 提雅左右看了看,俏脸生寒:“怎么,我遭到了袭击,却没有身份和立场知道内情吗?” 梁飞并不愿将她牵扯进来,只好解释道:“上次任务我们没有完成,有些遗留问题……对方大概查到了我头上,无辜牵连了你。我很抱歉,提雅小姐。” “怎么会查到你头上?”提雅难以置信,“你有B级保密权限啊!” 梁飞沉默。 提雅很快反应过来,惊道:“你的意思是……内部……” 梁飞竖起手指嘘声:“不要说。” 提雅咬紧牙关,可脸上的表情紧张又忧虑。同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她自然知道员工信息被泄露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这不仅关系到员工的个人安危,还关系到整个分处甚至整个特殊调查处的安全。 她是技术部的一名员工,并不清楚梁飞到底是哪个分处的人,虽然从她的工作接触范围和梁飞的个人气质上能够将范围缩小到四个分处之内,但她仍旧无法确定梁飞到底分属哪一处。不论是哪一分处,梁飞的工作都是刀口舔血的苦差事,如今信息被泄露,那岂不是…… “梁飞,你去申请内部保护吧。”提雅建议道,语气愈发认真,“这件事太严重了,必须……” 梁飞却打断她,轻佻地笑了笑:“多大点儿事啊,用得着惊动内部调查组吗?” “我说……” 梁飞再次打断她,语气冷了几分,且十分坚决:“提雅,我能处理好的。” 提雅嘴唇紧抿,瞪着他,不肯妥协。 无奈,梁飞只能换了个劝说的方式:“如果我申请了内部保护,那你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都见不到我了。” 提雅一愣,脸色唰地白了。 因为特殊调查处的特殊性,所有特殊调查处的员工一旦遭到了信息泄露、人身攻击、打击报复等恶性事件,可以向内部调查处申请内部保护,而被保护的员工将被机构彻底保护起来,通过更改信息、身份、外貌,人为制造死亡、失踪等方式,使其彻底消失在原本的生活中。即使是员工的家属及亲密好友都无法再与他获得联系。 这一政策能够有效地保护员工及其家属,也是维持特殊调查处独立性和隐秘性的最佳方式。 提雅既想保护梁飞,可想到他如果真的从此消失,她又难以忍受。 她花了那么多年才勉强能够靠近这个人一点点,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骤然离去? 她垂着头,轻咬下唇,身子微微颤抖。 梁飞拙于应对伤心的女孩子,想要安慰她,伸出手去,却不敢触摸她的头发。 言磬与张尧对特殊调查处了解不多,不知道他们几句话中到底隐藏了何种深意,梁飞的歉疚与提雅的伤心使眼前的画面变得暧昧又忧伤,仿佛竖起了一道他们无法触摸的墙,他们即使看在眼里,却依旧不知所措。 这就是距离。 言磬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提雅那些年固执的暗恋,她在别人眼中已然是优秀又曼妙的女人,甚至比梁飞还要年长,可面对梁飞时,她却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羞涩又小心翼翼。她的渴慕与不自信,不过是源于距离。 她看不到他,摸不到他,保护不了他,甚至不想离开他。 那种拼命努力,却依然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太让人绝望了。 言磬看着梁飞,却发现这个男人眼里有心疼、有歉疚、有不忍,却也坚定且冷漠——那是源于他内心的强大与自信,与任何感情无关,仅仅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爱是什么呢?言磬忍不住思考。 梁飞不爱提雅,可他心疼她。他忍不住怀疑起办公桌上的生命之灯,难道梁飞的怦然心动,也仅仅是情绪上的应激反应吗?这样一个人,真的……会爱上我吗? “虽然不想打扰各位……”张尧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慢吞吞地开口,“但是医学院的门禁时间到了。” NTTC的每个学院都有门禁时间,因需求设置不同,医学院的门禁时间较晚,但会准时关闭。 提雅咳嗽几声平复心情,别开眼没有看梁飞,而是扭头走向衣架,背对着他们说:“我换一下衣服,你们去外面等我吧。” 三个男人只好悻悻走出去,给她空间。 站在走廊里,张尧浑身别扭。他眼珠子朝其他两人转了转,终于受不了,提议道:“那个……你们要不要先下楼,查查对方遗漏的线索之类的?我在这里等提雅好了……” 经他一提醒,梁飞点点头:“好,那提雅小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张尧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会保护她的。” 梁飞沿着走廊的监控一路走过去,言磬朝张尧示意后,紧跟其后。 张尧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走了,可憋死我了……” 这两个气场强大的人站在一块,心情都不好的时候,真是太压迫无辜群众了,他的小心脏哟…… 不一会儿,提雅打开门走了出来。她换掉了白大褂,穿着漂亮的一字领白衬衫和干练的黑色阔腿裤,脚踩红色高跟鞋,手里拿着一款红色的手包,长发披散,虽然妆容很浅,却显得漂亮又帅气。 她特意装扮一番,却没看到梁飞,忍不住失望地蹙起眉头,问张尧:“梁飞呢?” “你的心上人下楼查线索去了。”张尧答道,看着她动手锁门,忍不住问,“那个……你们刚才说的内部保护……是什么意思?” 提雅锁好门,径直朝外走,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张尧追上去:“哎哎,美女,你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就算我不是梁工,你也别不理我呀!” 提雅的回答非常直接:“我不想理你。” “为什么?!”张尧不服。 提雅停下脚步,侧过头挑眉看他,那股精明又冷漠的气质便毫不掩饰地凸显出来:“你不会无缘无故与我搭话,我和你又不熟,何必掉进你的陷阱里?” 张尧瞪大眼,无辜道:“提雅小姐,我们虽然不是同窗,好歹也认识了许多年,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自然不是。如果是你个人的话,我更倾向于你是在拐弯抹角追求我,可你总和言磬混在一处……”提雅微笑,“那绝对目的不纯。” 张尧忍不住笑:“原来比起追求你,我和言磬混一处才叫目的不纯啊……” “……”提雅因为他的冷笑话恼羞成怒,“你这家伙,总说不出好话来!” 张尧连忙举起手讨饶:“不开玩笑了不开玩笑了!美女饶命!” 提雅气得扭头继续走。 张尧捏了捏鼻子,检讨自己的轻佻行为。不过他好不容易把言磬和梁飞支开,当然不是真的为了调侃提雅,他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他三两步追上去,态度正经了些:“提雅小姐,我还真有事想请教你。” 提雅冷哼一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张尧尴尬地笑了笑,说:“联晟有意与特殊调查处进行长期合作,所以想了解一下客户的需求。你在技术部工作,一定能够接触到他们内部对各类用品的需求,尤其是科技产品方面……当然了,如果对软件和机械零件的需求也了解的话,更好。我们想请教你的是……” 提雅已经听明白了,忍不住揶揄:“想从我这里探听消息?” “如果提雅小姐肯帮忙的话,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张尧笑呵呵的。 提雅思考半晌,忽然笑道:“我可以透露一部分消息给你们,不过……” 张尧一听这两个字脑子里就警铃大作,他可是熟知提雅秉性的。这姑娘要么不答应,要么就提高难度要求。他虽然早就做好了要为难的准备,但听到她说但是的一瞬间还是有点心跳失常。他僵着脸,问:“您说。” “我要言磬远离梁飞。” 果然……张尧苦着脸,无奈道:“提雅,做人还是现实一点好,就事论事,扯上私人感情就不太好了吧?你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啊。” “我也不是好收买的人啊。”提雅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其实她认识言磬那么久,自然知道那个妄狂自大的男人是什么脾气,她说出来不过是委婉地回绝了张尧。特殊调查处的技术信息她是不会透露的,这是她的职业素养。 张尧心里苦,言磬真是会给他找差事。 第70章 069 两人下了楼,却发现楼下只有言磬一个人。 “梁工呢?”张尧诧异。 “被同事紧急召走了。”言磬表情平淡,他看向提雅,道,“他托我送你回去,走吧。” 提雅眉头一皱:“我不要你送。” 言磬沉默片刻,果断交给属下:“那张尧你送。务必将提雅小姐平安送到家。” “……”张尧张大嘴,指着自己,“我……我送?” “对,我没开车。”言磬的理由简洁有力,“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他向提雅道了再见,不待她回复,便转身大步离开。 张尧指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提雅快他一步,诧异道:“这种自大狂,张尧你到底看上他哪点?死心塌地给他卖命?” “……”张尧一肚子脏话憋了回去,委屈地看着她,“他有钱。” “……” “还大方。” “……” “有钱又大方,不跟我计较。”张尧严肃道,“作为一个狂热又烧钱的科技爱好者,我仿佛找到了大财主。” “……”提雅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出息。” 张尧话糙理不糙,搞研究的,谁不希望有人鼎力支持,出钱出力出资源,能够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全心投入到研究中去?她在特殊调查处技术部工作多年,手里大把的研究项目,可真正能申请到经费支持的不足十分之一,逼得她工作之外还得回到NTTC的医学院做兼职研究。言磬这种人虽然不适合做研究,可作为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真是十分讨人喜欢。 张尧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绅士地向前伸手:“提雅小姐,我们走吧?” 提雅不再矫情,与他一起朝外走去。 路上张尧胡搅蛮缠舌灿莲花,终于还是要到了提雅的通讯码,将她送到家门口后,如愿记下了她的家庭住址。两人虽分属不同学院,但生化医学不分家,路上聊得尚算热络。提雅虽然瞧不上言磬,但对张尧还是颇为欣赏的,分别的时候,总算不像以前那么烦张尧了。 “其实如果我没喜欢上梁飞的话,说不定会喜欢你。”提雅开玩笑道。 张尧吓得毛都炸起来:“美女!我的身心都献给了伟大的科学事业!我不谈恋爱的!” “……”提雅为他的不解风情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了句,“滚!” 张尧从善如流,踩了油门就跑。 气得提雅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 落荒而逃的张尧回到公司向言磬报道后,立刻脚底抹油去科研部加班,让正在加班的言磬莫名其妙。 而临时离开的梁飞却比他们焦虑得多。 他是被唐齐呼叫走的——用的是工作通讯码,约的见面地点却是唐齐家。 梁飞是第一次来参观梁蒙和唐齐的别墅,位置不算偏僻,设计也非常符合两个男人的审美,简单大气,只是没什么温馨的气氛。梁蒙这种糙汉能把足以列为设计样板的家搞成二手房,而唐齐显然没什么整理家务的耐心,除了车库里他的六辆宝贝车子外,他拒绝承担一切家务,这个时候,高级智能管家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起码在梁飞进门后,并没有感觉到这是两个完全不爱做家务的男人生活的地方。 梁蒙一边给弟弟开门一边问:“登门拜访连个礼物都没有?” 梁飞微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爸爸的问候带来。” 梁蒙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客厅,唐齐坐在沙发上朝他俩招手:“来啦,过来坐。” 梁蒙趿拉着拖鞋坐到唐齐身边,身子一歪就躺倒在他大腿上,闭上眼睛不说话。 梁飞嘴角一抽:“秀恩爱能不能换个时间?” 唐齐笑了笑,解释道:“他刚出差回来,好几天没睡了。” 梁飞仔细一看,果然看到梁蒙眼底浓重的阴影,只好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等着唐齐发话。 “喝水么?”唐齐指了指茶几上的水壶。 梁飞不指望他亲自招待,只能自食其力,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看梁蒙那无赖样子,忍不住问:“梁蒙去哪儿出差了?” “西廊城。” 梁飞握着杯子紧张起来:“怎么去那儿了?” “和军部的人一起处理上次任务的遗留问题。”唐齐的手指缓缓梳理着梁蒙的头发,动作温柔,浑身的戾气不见踪影,就像个寻常的、居家的男子,然而他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的严肃,甚至带了几分嘲弄,“军部要开始洗牌了。” “那怎么会扯上特殊调查处?” “我们得帮他们挑出需要清理的人。” 梁飞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放下杯子,正色道:“这是军部的事,我们不该插手的。” “我们已经插手了。”唐齐缓缓道,“西廊城的任务,就是开始。我们入了局,已经无法抽身了。” 不过几秒,梁飞已经想明白其中利害,他气道:“军部的人怎么敢利用我们?” “怎么不敢?特殊调查处不就是给各个部门收拾烂摊子的机构吗?”唐齐嘲讽着,引来怀里的梁蒙不满地抗议:“哪有?” “睡你的觉。”唐齐轻轻拍了拍他脑袋,继续对梁飞说,“这件事虽然开始得令人讨厌,不过我和梁蒙都希望能够结束得令人满意。” 梁飞一听,知道正事来了,他凝神听着:“你们想做什么?” 梁蒙终究还是睡不着,他从唐齐怀里坐起来,揉着头发,大大咧咧地表示:“我要拿到筹码,和军部的人谈判。” “谈判什么?” “我要特殊调查处独立于公安系统之外。” “啊?!”梁飞听得心惊肉跳,差点失手将杯子打翻,“梁蒙你疯啦?!” “你这什么鬼表情!”梁蒙不满,“我怎么就疯了?” “你想甩开上头掌控自立门户,谁肯答应?”梁飞依旧一副见鬼的表情,“军部只是利益的一部分,你搞定军部有什么用?” “谁说我只搞定军部了?特殊调查处十个分处我得搞定至少十个部门呢!” “卧槽你既然知道你还折腾啥!独木难支啊你懂不懂!” “谁说我独木难支了!”梁蒙怒道,“我不是还有你们帮忙嘛!” “卧槽我可不可以不帮啊!” “你敢!” 梁飞习惯性地要犯怂,可这事太大了,他胆子也大起来,和梁蒙对吼:“我怎么就不敢了!你是想步LMPB的后尘吗?你咋不上天呢!一个独立的机构需要的不仅仅是独立的司法、行政、管理、薪酬、安保、监督制度,还需要大笔大笔的资金啊!LMPB能靠着司法补助养活一帮C级特职者,你单干以后你怎么给员工发工资啊!” “……”梁蒙停下来,上下仔细端详着他。 梁飞被他看得后背发凉,结巴道:“看……看什么?” 梁蒙摸着下巴,夸奖道:“你想得挺周全啊。” “我本来就比你聪明,谢谢。” “……” 唐齐在一旁闷笑:“我同意。” 梁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唐齐!” “不能因为你是我男人,我就撒谎嘛。”唐齐笑眯眯道,“梁小飞童鞋说得很有道理,你的确需要慎重考虑。” “你到底是站哪边儿的?”梁蒙不满。 唐齐叹气:“理智上我站梁飞,情感上,唉,迁就你吧。” 梁蒙真想掐死他。 梁飞狂翻白眼:“你俩能不能别瞎扯了,说清楚行不行?到底什么打算啊?不说清楚那我可坚持永久停职了啊!” 唐齐不再戏弄他,从兜里翻出一张压缩卡扔给他:“这是我们从军部、科学院和特十处搜集到的资料,与东合光启的任务直接相关,你的任务是,完成资料末尾的清理任务,名单我们已经列好了,排查隐患,清理垃圾,这可是你的强项。” 梁飞将压缩卡捏在指尖转了转,问道:“这份名单,只与军部有关?” “当然不是,特七处的任务范围可没有这么小。” 梁飞将压缩卡往茶几上一按:“我被停职中,不接。” 梁蒙真想一巴掌糊上去:“你少给我装!” 梁飞笑得一脸正直:“我!要!休!息!” 梁蒙撸袖子准备揍他。 唐齐按住梁蒙,对梁飞说:“就是因为你处于停职期间,所以才让你做这件事。特七处的内奸还没有查出来,特殊调查处也出现了信息泄露的情况,停职中的你反而更容易行事。” 梁飞瞪大眼:“特殊调查处的信息泄露……是你们搞出来的?” 唐齐微笑:“想钓大鱼,当然要丢一个诱人的饵。” “……太阴险了!”梁飞愤怒,“为什么要我做饵!” “你不是饵,你是鱼钩。”梁蒙美化他的形象,“锋利的、淬毒的、咬着饵的鱼钩。” 梁飞木然:“听起来一点都不帅气。” 唐齐再次将压缩卡推到他面前:“放心吧,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我们给你找了帮手。” “谁?” “几个老朋友。”唐齐微笑,“当然,还有正在接触中的。” 梁飞不知为何有了不怎么愉快的预感:“谁?” 梁蒙凑上来,笑得贱兮兮:“言磬。” “……”卧……槽?!梁飞怒问,“为什么又和他扯上关系!” 第71章 070 梁蒙一板一眼地回答:“既然任务前期他已经参与其中,有心人追查起来,他怎么也会搅入这浑水里,还不如我们主动寻求合作,以言磬的实力,双方消息互通,提早做准备,说不定事半功倍。” 梁飞很不情愿:“他不是在忙公司的事么?我们不好打扰他吧?联晟的破事就够他烦了,今天还在加班呢。” “你是在心疼他?”梁蒙用起了激将法。 “我没有!”梁飞立刻否认。 “那你矫情什么?”梁蒙道,“再说了,你既然想让我给联晟发研究许可建议书,他总要拿出点诚意和实力吧?” “……”梁飞无言以对。 梁蒙挥手赶人:“行了行了,事儿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连口水都没喝呢!”梁飞吐血,“军部这破事我搞定,其他部门呢?” “当然我们受累了。”梁蒙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以为我乐意天天熬夜加班啊?” 梁飞看不下去,把自己用的药膏丢给他:“擦擦眼底,成天熊猫眼,太毁坏特殊调查处光辉伟大的形象了。” 梁蒙接住:“又是好东西?” 梁飞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了,站起来准备走人,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你……有空和老头子联系联系,他挺想你的。” 梁蒙表情淡下去,沉默半晌,说:“你替我好好尽孝吧。” 梁飞却不肯:“我又不是你,我孝顺我的,你的份凭什么摊在我头上?” 梁蒙抓了抓脑袋,烦躁道:“我俩一见面就吵架,有什么好聊的?百八十年没见面了,就这么着吧。” 梁飞还要再劝,可他们父子俩的事他实在不好多做评价,尤其中间隔着之前的事,已经撕破脸了。他叹了口气,只低声说:“他老了很多。” 梁蒙不作声。 梁飞不再多话,拿着压缩卡离开了。 唐齐看梁蒙一脸郁闷,说道:“想看看就抽时间回去一趟。” “算了,我现在身份也不合适。”梁蒙重新躺回他大腿,闭上眼回避话题,“其他几个子女在,少我一个不少。” 唐齐没有再提。梁蒙现在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去见梁敬恒,一个是当初父子闹掰互相怨恨的情绪还在,另一个是梁蒙好不容易摆脱梁家,如果梁敬恒见到他,一定会打听他离开梁家后发生的事。都是一团乱账,算起来怎么也说不清,还不如不见。 他的通讯器响起,是梁飞偷偷在问:名单只是一部分人吧?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做? 唐齐滑动指尖,轻飘飘地回复:我来处理。 梁飞又问:梁蒙不知道? 唐齐垂着眼看着昏昏欲睡的梁蒙,碧绿色的眼瞳在阴影中显得幽深而冷漠,然而他嘴角是笑着的,带一点彻骨的冷:他只要知道名单上的这些人就好了。 过了好半晌,梁飞才回了一句:保护好他。 唐齐轻轻拍着梁蒙的肩膀,淡淡回了一句:嗯。 梁蒙听到通讯器的响动,声音含糊地问:“和谁通讯呢?” “同事。” “不许乱勾搭啊……”梁蒙揽住他的腰,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嘟囔着,“你是我的……” 唐齐嗤笑一声点着他额头:“跟狗似的,认崽儿啊?” 梁蒙的回应是更紧地抱着他,在令他安心的怀抱里补眠。 唐齐没有再出声。 许多明面上的事,梁蒙可以知道、可以烦心、可以处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梁飞回家的路上问候了提雅的安全,得知张尧已经将她平安送到家后松了口气,并提醒她最近多加小心。 “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你,真的很抱歉。”梁飞再次表达歉意,“最近你要留心周围,尽量避免被人陷害偷袭。” “我会的,毕竟我也是受过安全培训的。”提雅躺在床上,忽然笑了起来,“梁飞,他们拿我来威胁你,是不是表示……他们也觉得我这个相亲对象对你来说很重要?” 梁飞哑然,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也很好。”提雅顾自说下去,“我很喜欢被误会为你不可或缺的人。” “提雅……”梁飞轻轻唤了她一声,温和而不容拒绝地表示,“不要意气用事。” 提雅被他的语气震住,轻声反问:“你不高兴?” 梁飞沉默片刻,还是如实道:“这件事很复杂,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想将你卷入其中。提雅,我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幸福,所以,请你保重自己。” 提雅立刻反问:“所以我对你来说,也是你在乎的人?” “对。”梁飞并没有否认,而是坦率而直接地解释着,“你是我目前的相亲对象,是刘太太的侄女,是特殊调查处的员工,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不会无视你。” 他说得如此清晰明了,反而让提雅有些酸涩。她侧躺在床上,问:“只是这样?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提雅,我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梁飞近乎冷静苛刻地剖析着自己,“你很讨人喜欢,但是……我真的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你。” 提雅从床上坐了起来,咬着嘴唇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拒绝我?你明明说过会给我机会的!” 梁飞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低声道:“如果更早一些遇见你,也许我会留出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你,也许我们会日久生情也说不定,也许就此走入婚姻殿堂……虽然我觉得和我结婚并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 提雅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与不忍,忍不住苦笑一声,说:“可是有人比我更早地走入了你的生命,是么?” 梁飞没有说话,连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打个赌吧梁飞。”提雅忽然提议道。 梁飞一愣:“什么?” “我得输得心服口服,不然我不认输。”提雅也显露出她应有的冷静与高傲来,“言磬对不对?他比我更早出手对不对?你就是因为他拒绝我的对不对?” “并不是。”梁飞板着脸否认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和他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提雅说,“我只知道言磬这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你,一定会竭尽全力地让你也喜欢上他的。” 梁飞已经放弃了向她解释他的感情选择,只能妥协地问:“你想打什么赌?” 提雅立刻说:“你问问言磬愿不愿意将他所有的财产都给你,立刻,马上!” “我要他财产干嘛?”梁飞不解。 提雅道:“他那个人利益为上,什么事都习惯思前想后计较得失,你搞个突袭,我倒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梁飞有些反感:“我觉得用这种方式衡量感情并不恰当……” 提雅只好解释得更清楚些:“梁飞,这件事的重点不在钱上,在于他下意识的反应!钱不是问题,反正你俩谁都不缺钱,他那个人为了得到你,肯定愿意给你,可是这次我想知道他的第一反应,我就想赌他这次理智和情感,哪个在上风?” “……有什么区别?”梁飞依然不明白。 作为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提雅不得不向这个耿直的男人解释得更加深刻些:“梁飞,深思熟虑计较得失的爱是无法提供安全感的。如果他不能证明这一点,我怎么甘心放弃你?” 梁飞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他还是说:“我觉得深思熟虑更符合一个成年人的思维逻辑,也更有利于两人的沟通和……” 提雅被他气得吼起来:“梁飞!” 梁飞委屈道:“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问他!” “……哦。”梁飞决定服从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的命令,虽然理智上他并不认同这种缺乏缜密思维的考验方式。 而提雅已经快要被他气死了,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男人! 而梁飞却在等待通讯被接起的间隙里暗叹:女人啊……好难懂。 “梁飞?”言磬的声音沉沉传来,带着一丝倦意和欣喜,“事情办完了?” 梁飞开启了通讯共享模式,让提雅能够听到他俩的对话。 “嗯。”梁飞别扭地应了一声,干咳着,问他,“那个……你还在加班?” “嗯,公司的事没处理完。”言磬笑了笑,手指依然敲着键盘,似乎没有放下工作,“怎么想起关心我?” “额……”梁飞语塞。 言磬了然:“有事要问我?” “就……一个小问题……” 言磬正色道:“你说。” 梁飞闭上眼,语速飞快地抛出了提雅提出的狗血问题:“你愿意把你的全部财产在一分钟之内转给我吗?” 通讯器中传来片刻的沉默,连言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梁飞紧闭的双眼不敢睁开,睫毛颤动,像是忐忑地等待着成绩的学生。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越发不安,虽然理智上他认同谨慎思考再做决定的方式,但情感上依然为言磬此时的行为感到某种莫名的失望。 然而理智很快恢复过来,他正经道:“我刚才在和朋友玩游戏,乱说的,你别放在……” 滴的一声,通讯器再次响起。 梁飞话头一断,疑惑地点开屏幕,就发现邮箱里多了一份文件。 言磬在通讯另一头稳稳地开口:“转赠文件需要司法公正,一分钟之内恐怕没办法做到,不过书面协议有现成的模板,我已经签了字。” 梁飞点开文件扫描件一看,是一份言磬之前申请S级公民时用过的财产证明,在证明首页,言磬写了一份简短的说明,大概意思就是证明里的所有财产将在经过全部法律程序后转给梁飞。 “不过鉴于你本人不是很会经商,所以我自作主张加了一份授权书。”言磬还在说着,“你会任命我为理财顾问和代理人,由我来帮你管理这部分财产。” 第72章 071 梁飞心跳得飞快,却还是忍不住问:“这和没给我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言磬很严肃,“给你了我当然不会要回来,但你也不会管理公司吧?我帮你赚更多的钱不好吗?” “……”梁飞无言以对。 言磬继续说:“毕竟论经商手段,还是我更胜一筹吧?” “……”梁飞许多话堵在心口,最终却说了一句,“言磬你是傻逼吗?!” “……”言磬忽而一笑,“我的智商和情商是经过NTTC官方检验的,应该不属于此列。” “那么多钱你想都不想就给我?” “我想过了啊,迟早是要给你花的,记在谁名下有什么区别?” “啊?”梁飞懵了。 “《婚姻法》规定,婚后财产将由夫妻二人共同享有,我虽然喜欢赚钱,但对花钱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追求……”言磬缓缓道,“你喜欢花钱,给你花再合适不过了。” “等等……关《婚姻法》什么事!”梁飞抓狂。 “有关。”言磬沉沉道,“我在向你求婚啊梁飞。” “……” 车子还在路上开启着智能驾驶模式,梁飞怔怔望着前方,梁家大宅掩映在树木花丛之间,璀璨灯光若隐若现。 言磬的语调温柔而诚恳,低沉又深情,挟裹着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浪漫铺天盖地而来,让梁飞的心脏都要炸开了。 许久没听到回应,言磬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梁飞?”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言磬?”梁飞幽幽反问。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言磬似乎对他的反问十分不满,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梁飞,我是认真的。” “我会走,会死,会消失。”梁飞说。 言磬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会让你不舍得。” 这笃定的语气,几乎是狂妄了。 梁飞捂住了眼,压抑着胸腔的涩意,低低骂了一声:“呸。” 言磬莞尔:“这是同意了吗?” “我什么都没说。”梁飞嘴硬着。 “梁飞……”言磬低唤。 “干嘛?!”梁飞恶声恶气。 “你的心跳得好快。”言磬注视着办公桌一角的玻璃缸,透明的营养液表面,炸开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水花,简直像是……激动得快要死掉一样。 梁飞茫然。 言磬却忽然不再刺激他,用极其温和的语调哄骗着:“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太累了。” 梁飞嗫嚅着:“马上到家了。” “好,早点睡。”言磬微笑着说,“晚安。” “……晚安。” 在梁飞掐掉通讯之前,旁听了许久的提雅终于忍不住骂道:“言磬你作弊!” 言磬惊讶:“提雅?” 提雅暴怒:“混蛋!” 瞬间便掐了通讯。 事情败露的梁飞:“……这个我可以解释。” “不用了。”言磬轻笑一声,“大概猜得出来。” 梁飞窘迫地回道:“就……就是一个小测试……” “看来我赢了。”言磬笑得得意,“转赠文件需要去做司法公正吗?” “都说了是玩笑!”梁飞恼羞成怒,“劳资有钱!要你的干嘛!” “那就留到婚后吧。”言磬语气自然。 梁飞愤怒地掐了通讯。 谁要跟你结婚啊混蛋! 然而正如言磬说的,心跳真的……快得濒临爆裂了。 门卫看到他的车停在门口,忍不住上前敲他的车窗,问候着:“四少?” 梁飞回神,扶额定了定神,才说:“没事。” 他将车停在车库,迅速回了卧室。家里人都休息了,偌大在一栋宅子安静得如同一座空城,只有浮在空气中那些熟悉的味道能证明家人的存在。 他简直不敢想象,言磬也踏入这个家的情形——只是这么一想,他脑子里就蹦出三个大字——修罗场。 天呐,还是别想了,睡一觉吧! ———— 言磬一直注视着桌上的玻璃缸,直到黎明,那水花才褪去了鲜红的色泽,变为寻常的彩色,证明梁飞已经恢复平静。 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某种近乎满足的笑意,比他做过的任何一件大事都令他欣喜。 他喜欢梁飞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他怎能不得意? 至于提雅……他的目光落在通讯器的屏幕上,之前的通讯波段画面一直停留着,三条不同频率的通讯波赫然在上。 言磬轻蔑地笑了一声,将屏幕关掉。梁飞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就起了疑心,敲动键盘潜入梁飞的通讯器,果然发现了另一道共享通讯线路。虽然他说的皆是真心,不过能够顺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提雅这姑娘,终究还是缺些手段。 自然,这么功利的想法,言磬并不打算让梁飞知道。那小家伙好不容易出了壳,肯直面自己的感情,他才不要将他吓回去。 心情颇好的言磬忽然有了加班的动力。 翌日一早,梁家早餐桌上不见梁飞,梁敬恒让管家去催他起床。 梁夫人在一旁为儿子说好话:“昨晚不知道几点才回来,让他多睡会儿嘛。” 梁敬恒道:“今天上午我要去刘先生家里做客,带上他。” “是提雅小姐的……” “嗯。” 梁夫人喜上眉梢,她真没想到,梁敬恒竟然对小儿子的婚事这么上心。 其他几个子女对提雅并不满意,不过这毕竟是梁飞的婚事,人选又是梁夫人定下的,他们不好多言,只能安静地吃饭。 梁飞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睡衣都没换,有气无力地向家人打招呼:“早啊大家。” 梁敬恒看他这模样,顿时眉头大皱:“怎么这样就下来了?” 梁飞扁着嘴,委屈道:“困,吃完回去补觉。” 梁敬恒低喝:“补什么觉,等下出门。” “啊?去哪儿?”梁飞哀叹一声,“爸,不去行不行?我才睡了不到两小时,我好困啊……” “刘先生请我到家中做客,你和我一起去,提雅小姐也在,正好聊一聊你们的事。” 梁飞的困意顿时被惊飞,他瞪大双眼傻在原地:“这……这么快?不是……有什么好聊的啊,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啊!” “就因为你们不太熟悉,两家才要多走动。” 梁夫人附和着:“对呀对呀,小飞,你和提雅小姐多接触接触才好嘛。” “我……”梁飞有苦说不出,他昨晚才拒绝了提雅,今天却要陪父亲登门拜访,这岂不是……在变相羞辱人家吗? 到底是梁夫人敏锐些,她放下餐具,直面梁飞,沉着声音问:“小飞,怎么回事?你和提雅小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有一张秀美而恬静的脸,平时笑得温婉而端庄,甚少有不笑的时候。可她敛下嘴角,凤眼圆睁时,便有种与梁飞极为相似的凛然威严,让受尽宠爱的梁飞莫名一抖:“我……” 梁家人都没怎么见过梁夫人生气,顿时吓了一跳,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碗筷,噤若寒蝉地看着他们。 梁敬恒也问:“小飞,你说清楚。” 梁飞将手微微握紧,沉默片刻后,咬牙道:“我觉得我和提雅小姐更适合做朋友。” 梁夫人胸膛起伏,显然真的动了怒:“你这话与提雅小姐说过了吗?” 梁飞点头。 “你……”梁夫人胸闷,气得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责怪他。 反倒是梁敬恒沉稳如常,冷静地开口问道:“你想清楚了?” “是。”梁飞点头。 “这样也好,早日把话说清楚,免得耽误了人家好姑娘。”梁敬恒淡淡道,“今日的拜访你不必随我去了,好好休息吧。” 梁飞没想到父亲的态度竟然这么宽容,又惊又喜,却又有点忐忑,偷偷瞄了母亲一眼,他不敢动,依旧垂着头站在原地,像个认错的小孩子。 梁敬恒看妻子还在烦闷,便安慰道:“哪有见一个便喜欢的?你也太心急了些。他们年轻人的感情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来,喝汤。” 梁夫人别过头,懊丧道:“我还不是为他操心,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晓得心疼自己,我要担心的呀。” “小飞有主意得很,早就是大人了,也就你成天拿他当小孩子。”梁敬恒主动为妻子盛了碗汤,递给她,“他的假期还早,让他自己去找。” 梁夫人也不是非提雅做儿媳不可,只是精挑细选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选,却被儿子否了,难免有些失望。她默不作声端过汤来喝,赌气地不肯看儿子一眼。 梁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梁诗堇扯了扯他的袖子:“站着做什么,坐下吃饭。” 梁飞只好挨着她坐下来,闷声不吭地快速把早餐吃了,不等父母发话,就溜回卧室补眠。 一头栽进床铺,他心塞地想:拒绝个提雅他母亲就要气死了,若是真提起言磬……天呐,还是一枪崩了他吧! 提雅一早就听说了梁敬恒要来家里拜访的事,她怕遇见梁飞尴尬,找了个借口就跑了,谁知一出门,张尧已经堵在了门口,看到她便热情地挥手打招呼:“早啊提雅!” 一看到他不免想起他老板,提雅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绕过他去开自己的车。 张尧一脸莫名,连忙追上去抓住她胳膊:“提雅!你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提雅甩开他胳膊,“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任何联晟的人,你走开!” “这是怎么了?”张尧堵住她去路,“你就算想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呀!我得罪你了?还是联晟得罪你了?” “你老板得罪我了!”提雅狠狠一跺脚,气道,“他把我心上人抢走了!” “……啊?!”张尧先是一愣,回过神来,顿时惊呆,“等等,你是说……言董和梁工……我的天……” 提雅咬着下唇,眼里盈盈水光,又委屈又伤心。 张尧何曾见过冷艳美人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哎哎提雅你……你别哭啊……” “谁哭了!”提雅恨恨一声,扭头便走。 张尧不放心,只好开了车子的智能驾驶模式行驶在侧,他则亦步亦趋地跟着提雅,不忘打开通讯器戳言磬:你和梁工暗通款曲啦? 言磬回他:那叫两情相悦。 张尧:大哥你就不能等我把提雅搞定了再去两情相悦吗?! 言磬:不能。 张尧恨得牙痒痒,简直想在他办公室放颗微型炸弹。自己撒狗粮也就算了,凭什么要让他这个单身狗来帮忙收拾烂摊子——虽然是工作上的。 第73章 072 忙成狗的张尧难得有一天外勤,却是陪着提雅四处转。 这姑娘是真伤心,车都忘记开了,踩着高跟鞋一口气走了八公里,一路走一路咬紧牙关眼神凶狠地在心里咒骂言磬,那颗医学天才的大脑转得飞快,在鞋跟断掉的时候已经想出了十种新型医学武器的研制方法。 张尧一个科研狗哪有这么好的体力,早就坐上了车子慢悠悠跟着她,看到她鞋跟断了傻在原地,只好哭笑不得地从车里出来,挠着头对她说:“累了吗美女?要不屈尊来车里坐坐?” 提雅狠狠瞪着他:“你少来套近乎,言磬敢抢人还指望我帮他?做梦!” “这个先不谈,你脚不疼吗?”张尧盯着她已经有些红肿的脚和残了的鞋,嘀咕道,“特殊调查处的人体力都这么好的吗?还是说你天赋异禀,女汉子本色不改啊……” 提雅闻言,扬手就把包砸了过去! 张尧连忙接住,扭头就扔进了自己车里,笑得阳光灿烂:“包被我劫了,提雅小姐,还不肯上车吗?” “……”提雅涨红了脸,气道,“你……卑鄙!” “包是你自己扔给我的啊……”张尧一脸无辜,“你不要了?” 提雅气得呼吸都乱了,急喘着伸出手指指着他,忽然甩开双脚的鞋,在原地跺了几脚,哇地一声就哭了。 “……”张尧更傻了,“哎哎你你你……你别哭啊……” 提雅满腔怒气郁结太久,哭得越发肆无忌惮,嘴里骂着:“你和言磬都欺负我!梁飞也拒绝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经典台词……”张尧无奈,犹豫片刻,一边上前一边认真道,“我觉得我们三个都是特例,不能代表整个男性群体……” 提雅才不听,握着拳头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张尧站在她面前,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提雅想推他,可是张尧不肯让步,抱她抱得很紧,一向戏谑的语气也没了,清朗的男声在耳畔缓缓响起:“在学校里输了比赛都没见你哭成这样,不就一个男人嘛,要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NTTC的医科女天才,就这点出息?” 提雅哭着骂他:“呸!你知道什么!那是我喜欢了好多年的人!没有他我怎么走到今天?” “才见过几面呀就喜欢了好多年,他给过你一点安慰和鼓励吗?我看他那点督促作用还不如我呢,好歹你当初为了赢我还拿下了三项科研奖学金呢。你的今天是自己奋斗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张尧苦口婆心地劝着,“不就是一个童年美梦吗?醒了就醒了,有什么好舍不得?” “不许你诋毁他!”提雅握着拳头就揍他。 张尧忍着腹部的痛,将她顺势拦腰抱起,吓得提雅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送你上车啊美女,难道要你光着脚在大马路上走吗?也不怕地上有碎石块?”张尧将她一路抱到后座上,从座位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两瓶纯净水和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擦脚,我车里没药油,等下带你去买。” 提雅捏着毛巾,瞪着他关上车门,又把她那双断掉鞋跟的鞋子收起来放到副驾驶席上。 “你拿我鞋做什么?”提雅问。 张尧回到驾驶席,一本正经道:“能在那么快的速度和压力下坚持八公里,我得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受力结构和材料工艺。” “……”提雅咬牙道,“压力是什么意思?” 张尧从后视镜瞄了她两眼,干咳道:“没……没什么……” 提雅将毛巾兜头扔过去,气道:“你才胖呢!” “哎哟我什么都没说呀!”张尧冤枉。 提雅满肚子火气,被他这么插科打诨几次,终于还是火不起来了。 张尧看她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将毛巾递回给她,温声道:“洗洗脚吧。” 提雅用水沾湿了毛巾,擦了擦脚。张尧的车里铺着毛毯,她赤脚踩在毛茸茸的毯子上,偏开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张尧默不作声地开了车,识趣地没有搭话。 过了许久,车里仍旧一片安静,张尧只好主动找话题:“你用的化妆品挺好啊,哭了那么久妆居然没花。” 提雅懒懒瞥了他一眼:“我没化妆。” “咦?原来你本来就这么漂亮吗?”张尧惊讶。 “……”提雅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奇怪,言磬那个人连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一句比一句惹人生气,张尧却满嘴花言巧语,逗得人心花怒放。 “心情好点了?”张尧笑着说,“那么,我们先去买鞋吧。” 提雅没应。 张尧继续说:“买完鞋再去看个电影吃个饭,等你彻底恢复了,我们就可以谈正事了。为了表达诚意,今天所有的花销,我来出。” “会找言磬报销吗?”提雅问。 “当然!”张尧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我替他办事,还指望我自掏腰包?” 提雅挑眉,顿时有了出一口恶气的心理:“那好,走吧。” 张尧笑眯眯地哎了一声,朝着本市最高端奢侈的商场疾驰而去。 言磬还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喜悦中,想约梁飞一起吃个午饭,对方却丢给他一句有事就将他冷落在一旁。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这绝不是刚互相确定了心意的情侣该出现的情况言磬还是知道的。 可梁飞从不喜欢解释,有事忙就是有事忙,并不会随便找借口,言磬只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继续忙工作。 与丞家的合作方案需要调整修改,袭击他和梁飞的人也要调查,言磬也不是没事可做,忙起来甚至忘了时间。习惯了工作狂模式,他倒是没有一点要每天联络恋人的意识。 好在他的忽略反倒让梁飞松了口气,他真怕言磬胡搅蛮缠问个没完。他需要几天时间去完成梁蒙交给他的任务,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仔细确认一下资料中的东西。 打开压缩卡,将资料放大,梁飞认真看着。 当时在西廊城,他曾经让王晖调查过宋源在城西所住的别墅,也让他们去调查西廊城市政与东合光启的关系。而梁蒙在得到消息后,也帮他们向军部调查仿生面具的事。 这份资料里,包括了许多他们当初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内容。 西廊城城西,东合光启的厂房附近的确有许多别墅,那些别墅通常是某些工厂高层为了就近工作而买下的。宋源去过的那栋别墅的持有人是东合光启的法人,但经人证实,该法人从来不在那里住。 作为东合光启的企业法人,那人当然受到了全方面的调查,然而调查结果显示,他只是东合光启的一个普通工人,曾经在公司的要求下提交过自己的个人资料和电子烙印,并不知道自己的资料居然被人利用,更不知道自己名下有这么多房产和公司产权。 特殊调查处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带他去专业机构进行测谎、精神鉴定和记忆测试,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脑部被人安装了一块记忆芯片,那张芯片可以影响他的记忆和神经,能够定期修改他的记忆,并对他做出心理暗示,影响他的行为。 这个记忆芯片被科学部带去研究了,然而东合光启的幕后黑手就这样再次失去了线索。 西廊城是个工业城市,市政与市内的机械厂、机械公司、工业公司等有极其密切的联系,他们会适当地为慷慨大方的本地企业提供财政补助和政策优惠,而那些企业暗地里会为市政提供捐款、赞助等。 这种现象在每个城市都存在,但因为西廊城的工业性,这部分资金流动非常大,又充斥了不少暗账,很难寻图索骥。当然,非要深挖,不是不可以,只是牵扯出来的恐怕就不是东合光启一家了。 梁蒙的意思是,这些内容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但不见得就没有效力。梁飞若能利用起来,当然更好。至于仿生面具这一块,军部和科学部都讳莫如深,梁蒙找他们吵了好几次,才终于吵出点实质内容来。 仿生面具一开始是科学部的几个科员无意中做出来的玩具,本来只在私底下拿来逗趣,后来科学部清理材料库存的时候,发现有许多材料的数目不对,一路追查下去,查到了这几个科员的头上。公器私用的行为本要受到严厉惩罚,但部分高层发现了仿生面具的实用性,开过几次大会后,仿生面具作为科学院的一大成果搬上了台面。 科学院本想将仿生面具投入高端美容市场,不料军部提前得到了风声,将他们的报告卡在了中途。军部提交了另一份报告说明仿生面具流入市场的危害性,又转而说起潜伏、伪装、保密等方面的需求。 军部和科学院这么一闹,事情当然就吵到了领导那里。 经过几个月的讨论,仿生面具被定性为管制物品,只有军部、司法系统的某些特殊部门和特殊人员可以使用。仿生面具的制作、使用、消耗、损坏都必须清晰地记录在册,不得流入民间。 东西明明是科学院出的,获利的却是军部和司法部,这就为三方的矛盾埋下了隐患。直到梁蒙找上门来,军部与科学院也只是互相推诿,表示并非由他们那里流出。 这就奇怪了,谁都没私下贩卖仿生面具,那特殊调查处忙了这么久,难道是在编瞎话?梁蒙冷冷一笑,才不肯让他们轻易避开话题。几番争执之下,军部和科学院才表示,内部都存在泄密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张尧比言董可爱多了对不对! 第74章 073 梁蒙的切入点是仿生面具,梁飞却更关心那些特殊零件的事,科学院与军部自有梁蒙去解决。 以他和唐齐的意见,以及联晟与梁家目前遇到的情况来看,那个新致能源一定是制造出了新型机器,而某些特殊零件市面上根本搞不到,所以他推测,从科学院、军部、联晟等企业流出的某些特殊材料、特殊零件甚至保密技术也被有心人获取以牟取暴利,甚至可能已经经过改造,变成了其他机器、技术、产品流入市场,却没被他们察觉到。 这件事有多可怕呢?这些新技术、新产品、新机器将会被应用于生活的各个领域:交通、工业、医药、能源、运输、武器、家居甚至智能系统。而这些东西为了避免国家调查,没有申请专利,没有经过质量检验,甚至可能携带潜在危险因素,大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它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材料、零件、技术之所以受到国家管制,是因为它们的稀缺性、危害性、安全性等在使用不当的情况下,可能会造成严重浪费和巨大损失,甚至可能动摇国之根本。 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问题:物品无好坏,人心有善恶,有问题的从来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使用这些东西的人。 梁飞合上资料,开始做准备工作。 他所在的地方,是他名下的一套豪华公寓,偶尔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会来这里休息一下。这里常年空置,全靠智能管家进行清扫打理。梁家人虽然知道这里是他的房产,但从不上门拜访。 这套公寓在底层,而梁飞将公寓及地下进行了改造,公寓里不仅收藏着他从各处弄来的新奇科技宝贝和各种有趣的小玩意,还有些常规、非常规的武器,自然,也有豪华的衣帽间和安全级别较高的安保系统。 他挑了几件称手的兵器,换了方便行动的衣服,抽了件风衣披上,准备齐全后,重新确认了一下名单,快步离开了这里。 在他开始对名单上的人启动调查及“清理”的同时,张尧却濒临崩溃。 提雅化身女魔王,彻底开启了霸道任性模式,到处吃喝玩乐,精力好似用不完,可怜张尧虽然习惯了加班,却没有体力陪她胡天胡地折腾,到后来除了付钱时还有些力气,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睡一觉。 就在张尧已经开始神志不清时,提雅终于要回去了,只是她坐在了驾驶席,把张尧丢到副驾驶席,放豪言:“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 张尧下意识地报了公司的地址。 “……”提雅扭头看他,“你住公司?” “差不多吧。”张尧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习惯了加班,自己家反而很少回,回去也只是睡觉。” “你用得着为言磬这么卖命吗?”提雅为他这拼命的行为不值。 张尧却低笑:“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做我喜欢的事。” 提雅不解。 “联晟的科研部可是我的天下,言磬让我做联晟的首席科研官,这个……”张尧掀开眼皮,眼睛盯着上方,敞开的车顶只有漫天星辰,映得他眸子里亮晶晶的,他嘴角挂着笑,愉悦又满足,“这个伟大的科技帝国,可是我一手建造的!成千上万种材料、每日数以百计的科研成果、专业又聪明的伙伴、新奇有趣的主意,还有我们创造出来的……那个有趣的世界……” 张尧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叹息着:“言磬把它交给我,我简直……高兴得要死掉了,我只恨自己生命太短,时间太少,无法陪它走到遥远的未来。” 提雅怔怔地看着他。 张尧一直是NTTC出了名的天才,不仅对生物化学有极高的造诣,在信息、机械甚至医学方面,都有极高的天赋,如果当初不是被言磬拐去创办联晟,这个人绝对会成为让人望而却步的A级超级天才。他的性格更加活泼灵活,绝对比其他专注于科研的人更吃得开,也许会达到一个普通人的人生巅峰……可是他毅然放弃了那些让他荣耀万丈的身份,和言磬从小公司做起,至今还做着联晟的一名普通股东,ID卡上依旧是D级公民。 以他对科技的热爱与沉迷,绝对称得上疯狂了。 “你……”提雅张了张口,心情复杂,“你到底……为了什么一直帮他啊。” “为了能够自由地完成我的事业。”张尧侧过脸看着她,笑得倜傥,“他给我信任、权力、自由、理解、支持和任我挥霍的财富,还有……绝无仅有的友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提雅不得不挫败地认同他的说法。言磬虽然是个讨人厌的自大狂,可他的确是个头脑与魄力兼具的大人物,能被言磬认同为朋友的人,恐怕至今只有张尧一个。 “那个自大狂。”提雅咬牙。 张尧哈哈大笑:“没错,他就是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阴险的狼!” 张尧跟着骂:“万恶的资本家!” “神经病!” “讨厌鬼!” 两人将言磬狠狠骂了一通,骂到后来简直是毫无道理地给他乱扣帽子了,可他们笑得肚子疼,从未这么畅快过。 提雅一边笑一边将车子飙得飞快,流光溢彩自他们身边飞过,她的心情跃向天空,长久的淡漠与矜持全部甩了出去,开心难过愤怒欢喜的情绪一涌而上,她觉得胸腔都快爆炸了,可这刺激的情绪因何而起她也说不分明。 将张尧送到联晟办公大楼下时,她终于不再疯疯癫癫,而是能够像一个理智而正常的人一样问张尧:“言磬这么讨厌,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 张尧已经从疲倦与放肆中回过神来,虽然身体还倦着,情绪却已经稳定下来,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什……么?”提雅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这个。 张尧抿着唇抬头凝视着矗立在眼前的大楼,顶层熟悉的窗户里依然亮着灯,恰好在联晟大楼的LOGO灯箱下形成一块明亮而柔和的光斑,在夜幕中竟然好似有了温度,让人觉得温暖与安全。他回过头,用一种极为煽情的、意味深长的语气对提雅说:“在冰冷的科技领域,一个领导者是否善良是很重要的,他决定了我们的科技将造福于人还是危害世界。” “……”提雅觉得心口有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梁飞为什么喜欢他吗?”张尧忽然笑了,却不是真的在问她,他已经自己回答起来,“因为梁飞见过太多冰冷的恶,而言磬却从未让他失望。” 提雅捂住嘴巴,鼻尖酸涩,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眼里已蓄满泪光。 似乎这一句话,就将她彻底击溃了。 张尧真看不得她哭,上前两步,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将她的头按向自己肩膀,无声地表达着他的温柔。 提雅将头埋在他胸口,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然而悲伤的呜咽却随着咸涩的眼泪奔涌而出。 因为她终于明白,她永远无法成为梁飞所爱的那个人。 梁飞从小到大,始终清醒地看着这个世界:权势、财富、欲望足以摧毁英雄与信仰,足以改变世界。令他失望的是,站在权力与财富顶端的人,却在将世界变得不堪入目,即使是他的家人也不能幸免,他的失望与日俱增,恨不能以全部的生命抹掉这些罪恶与黑暗。 “我想守护这个世界的美好。”这是梁飞在孩提时写下的愿望,他正在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 在他孑然前行的路上,遇到了言磬。 他也站在权力与财富的顶端,却从未堕入黑暗。他狂妄地、蛮不讲理地、笃定地对他说:“我想守护你。” 虽然言磬从未矫情地夸耀过自己的成功,也没有什么高尚的念头,可联晟的产品真真切切地渗透了各行各业,造福了无数行业与人群,没有一件产品是违背良心的。 终有一天他会对梁飞说:“我想守护你,还有你想守护的这个世界。” 提雅哭得绝望又难过,因为她连不甘心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才是最让她不甘心的。 因为言磬绝对做得到。 张尧抚摸着她的头发,煞风景道:“提雅小姐,看在我今天陪了你一整天的份上,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啊?” 提雅依然闷头靠着他,抽泣着问:“什么?” “把特殊调查处的产品需求透露给我嘛……”张尧厚颜无耻地撒娇。 “……”提雅从他胸口抬起头来,红着眼瞪着他,又气又笑,“张尧!你比言磬还无耻!” “别别别!这我可比不上他!”张尧坚决否认,看她好了些,又忍不住逗她,“来都来了,要不……进去参观参观?” “不去!”提雅气鼓鼓地,“太晚了,我要回家!” “梁敬恒不是去你家拜访了么?要是你回去他还没走怎么办?多尴尬呀。” “……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回不去是不是?” 张尧嘿嘿笑:“那当然,不掌握准确的消息,岂不是太辜负我这才华?” “……” 张尧看她眉毛一挑,又有冒火的趋势,连忙道:“联晟科研部很多未上市的产品,很好玩的,你真的不看一下吗?也许比你们技术部的东西还好。” “怎么可能?”提雅不服,特殊调查处技术部可是汇集了各界精英的一个部门,又有政府支持,部门内出的东西可是市面上见不到的黑科技,张尧居然敢和她叫板? “不信来看啊。” “我倒要见识一下!” 于是,她就这么被张尧骗进了联晟。 夜班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对言磬说:“董事长,信息部说张总带了一位陌生女子进入公司,看样子两人要去展示厅,信息部询问您是否需要暂时限制张总的权限?” 言磬立刻明白张尧已经将提雅搞定一半了,便笑着摇头道:“不用。他有分寸,机密产品不会给外人看的。” “可那位小姐……” “不妨事。” “好的。”秘书不再多问,退出去给信息部回复。 言磬忍不住感叹:“张尧这个家伙,还真有办法。”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他搞不定的,那张尧一定可以,不愧是联晟的万能管家。 第75章 074 梁飞再次进入失联状态,梁家与言磬都习以为常,这就是万年工作党的优势,根本没人会觉得不正常。 提雅在参观过联晟的展示厅后终于松口,向张尧透露了一些特殊调查处的产品需求。大喜过望的张尧立刻向言磬邀功,整个科研部的员工都因为这个喜讯兴奋起来,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 联晟一组小团队带着遗落天堂的海洋开发方案前去见白川,言磬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必须将这个项目拿下。 为了不被其他董事察觉,言磬像平时一样留在公司正常办公,期间甚至与梁诗堇会谈过一次,重新落实双方的合作。 梁家在调查新致能源的事,如他们所料,这个新出现的能源公司几乎抢掉了整个联邦十分之一的能源生意,其他几个能源家族已经怨声载道,然而更令他们气愤的是,他们竟然查不到这个公司的底细。新致能源与联晟有了合作,梁诗堇自然想从他这里探听消息。可言磬守口如瓶,半分消息都不肯透露。 没办法,梁诗堇只好拿弟弟当筹码,趁其他人都在商业餐会上闲聊,她故意说:“唉,孩子大了不好管,真让家人操心。” 她可没有孩子,说的是谁显而易见。 言磬果然上钩,如她所愿地提问:“怎么?” “还不是前些天,小飞把阿姨气着了……”梁诗堇假意抱怨着,“他一向孝顺,可这回居然连阿姨的安排都拒绝了……哦,言董不知道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吧?” 真不巧,他知道。不过他没说,只是抓住了她话中的含义,敏锐地反问:“他拒绝了?向家里人明确说了拒绝?” 梁诗堇看他眼中的惊讶与笑意,不知为何却嫌弃起来:“是啊,他拒绝了,那又怎么样?阿姨接着给他物色呢,言董难道认为自己有机会?” 言磬抿着嘴唇,努力压抑着心头跃出的喜悦,可不论他怎么努力,嘴角依旧不可抑制地微微弯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也尽是令人牙酸的欢喜。 梁诗堇可没怎么见过他笑起来的模样,有些不适地向后退了两步,语气不善:“言董,小飞可是我家的宝贝疙瘩,你就别肖……” 言磬立刻打断她:“梁总不是想知道新致能源的事么?” 他深知,以梁飞的性格,一旦确定了心意,绝不会再接受家中安排的相亲,但这件事他希望梁飞自己说出来,而不是由他将这段恋情公之于众——虽然他想炫耀想得快疯了。 梁诗堇眼前一亮,顿时笑了:“言董请指教。” 言磬将她让到一边,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 这个新致能源,是在言磬忙于西廊城事务时,公司其他几个董事谈下的一个新合作商,前期调查、实地考察、项目评估一套做下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言磬回到首都后,仔细审过这些资料,也没有发现什么可拒绝之处。若非要说出什么地方不对劲的话,就是这个公司的能源转换效率太高了,比目前市面上所有能源公司的转换效率都高,对能源的利用率也达到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联晟的两家工厂试用过一段时间他们提供的能源,的确比其他公司要便宜、快速、污染小,大大降低了联晟在能源方面的投入。双方签订合约时,对方提出了一个要求:用联晟生产的十种机械产品来抵20%的合约金。 由于这项合作大部分是由另外几个董事持续跟进的,新致能源要求的机械产品也并不是什么稀有物品,在市面上也可以买到,联晟用来抵价的话,反而又为公司省了一大笔钱,所以言磬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这项合作。不过他对公司其他董事的疑心一直未减,在同意这项合约时,他仍然留了心眼,只签下联晟名下的五个小工厂与对方合作,其他工厂尤其是大型工厂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合约。 “这么说,你没有直接接触过新致能源的人?”梁诗堇问。 “只见过对方的代表团。”言磬回忆着那次简短的会面,“对方看起来诚恳可靠,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梁诗堇却忽然笑出声来,摇着头道:“言董,诚恳可靠的永远是处于下风的人才会努力表现出来的特质,如果新致能源真的这么有实力,态度绝不是这样。” 言磬却不同意:“他们只是一家新兴企业,怎么可能这么狂妄?” “这么有手段的新兴企业?也就你才会信。”梁诗堇目光锐利,俏丽的脸上是经验老道的讥嘲,她冷冷一笑,道,“玩这么大手笔,一定是S级的人。整个联邦的能源企业就那么几家,别人很难分一杯羹,这个新致能源绝对有问题,指不定掌握了什么优化处理技术……看来梁家摔得还不够惨,总有一些人恨不得多踩上几脚。” 侍应生恰巧路过,她拿了杯香槟来,一饮而尽,灰蓝色的眼瞳令她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蛮横气质愈发慑人,她细腰一扭,对言磬道:“多谢言董的消息,我得找同盟去谈谈家务事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言磬讶异于她身上骤显的强势气质,似乎梁家人天生都有一股蛮横的狂气,他曾以为这气质只是梁敬恒、梁蒙与梁飞有,如今看来,梁家人不愧是一家人啊。 不过梁诗堇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目前联邦的幕后权力分布十分明确,很少有大的变动,S级家族作为掌控整个联邦生命线的至权者,已经差不多将各大领域瓜分完毕,即使是他这种新闯入的超级富豪,也很难从中分一杯羹。实力强大的家族如丞家,是完全可以左右国家局势的,梁家曾经也具有十分令人羡慕的话语权,只是经过两年前的丑闻,梁家的实力已经被大大削弱,如今在S级家族中处于一个较为尴尬的境地——虽然依旧能左右国家局势,可公信力已经大打折扣。其他觊觎这部分话语权的S级家族,早就蠢蠢欲动,恨不得早日将梁家瓜分蚕食,取而代之。 S级犯了罪,后果不堪设想,他们面临的惩罚往往也是最重的。 梁家表面上因为联邦各方实力角逐未撕破脸而暂时逃过一劫,但贸然犯罪的无形惩罚却一直持续着,梁家式微,不出几十年,可能就会彻底从S级家族势力的舞台上消失。 而新致能源如果没有S级的支持,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其他家族的生意,那么,谁是它幕后的主事人? 大约有了西廊城的前车之鉴,言磬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他想到新致能源合约中要求的那些机械产品……愈发焦躁不安,言磬让秘书将那几种产品的说明整理好送到他办公室,他要仔细研究一下。 看过资料之后,他依然没什么头绪。 这几种机械产品虽然制作工艺较复杂,产量也不高,但既没有用到什么特殊材料,也没有什么隐藏功能,应用范围也仅限于一些精密仪器的安装……等等,精密仪器? 言磬恍然大悟。 因为联晟对产品的生产制作出厂要求都十分严格,所以联晟旗下的产品合格率非常高,零件误差目前行业最小,废品率极低,所以对某些要求严格的精密仪器来说,联晟的产品虽然比其他公司的产品贵了些,却很少损耗,也更能贴合顾客的需求。 言磬觉得自己有必要联络一下梁飞了——友情提供一下线索讨个奖励什么的。 他靠在椅子上戳梁飞的通讯码,对方没有接,简短回拨一声后就没了音讯。 言磬想起自己曾经给对方定下的规矩,不得不扶额,乖乖等对方空闲下来。 无聊之余,他盯着桌上的生命之灯发呆。 水花并不是彩色的,长时间地保持着较为绚烂的翠绿色,这代表梁飞目前的心跳比正常人要慢一些,又比他睡眠时的心跳要快一些,也不知在做什么。 言磬总看着生命之灯,慢慢也琢磨出一些规律来。 一般来说,梁飞在非任务状态,心跳都与正常人一致,代表他无需花费太多心思去控制自己的呼吸心跳,出任务时,心跳要么偏快,要么偏慢,总是长时间地保持一个稳定的频率,又猛地出现一段快节奏的心跳,代表正处于行动状态或心情起伏状态,而他睡觉时,心跳却比正常人要慢许多——这大约是他长年累月保持警惕的职业习惯,睡眠很浅,并不安稳。 粉色水花忽然炸起,在水面上跳跃了几分钟后转为水红色,渐渐地,又恢复为彩色。 言磬直起身来——这十有八九代表梁飞正在出任务。 他不是停职了吗?出什么任务? 总觉得嗅到了异常的气息,言磬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梁飞这次停职只是个幌子?他还有别的任务在身?在查什么?会不会是…… 正想着,秘书敲门。 “言董,丞氏那边来消息了。” 言磬精神一振:“如何?” 秘书微笑道:“他们说,白川先生留下了我们的项目书,约我们改日详谈。” “太好了。”言磬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有了这个美好的开端,接下来联晟摆脱资源钳制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一旦双方合作正式达成,他也要开始反扑了。 秘书离开后,言磬亲自致电白川,寒暄几句后,感谢了他对联晟的信任与看重。 “言重了。”白川莞尔,“联晟的实力有目共睹,言董不必太忧心,我们也是择优而取,希望日后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下一章两人就见面啦! 第76章 075 工作上的进展令言磬心情愉快,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竟然有了那么点迫不及待与某个人分享的心情,然而这心情只维持了几分钟,便随着他的冷静而消散。 这事不能说。 除了张尧,没人了解他所遭遇的困境和桎梏,即使是喜悦,也会透露出诸多细节,至此关键时期,他不能轻易将这些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即使是他最想分享的那一位。 夜色浓稠,落地窗外的天空黑得一望无际,言磬缓步走到窗边,俯视着脚下的璀璨霓虹。这些年他工作累了,就站在这里看看,任孤独感肆意蔓延。 入目皆是星星点点的灯光,栖息在城市的血脉中,让这个首都成为真正的不夜城。在灯下,停着几辆车,车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仰头看着这里…… 言磬凑近了仔细瞧,却觉得那小小的人影似乎是…… 对方向他招了招手。 言磬点开通讯器,不确定地喊着:“梁飞?你在哪儿?” “我在你楼下啊言董。”梁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轻轻的,带一点调侃的笑意,可不知为什么,言磬竟然……听出了一点疲倦和悲伤。 “你等我,我下楼找你。”他立刻道。 “不用,我上去找你吧。”梁飞掐断了通讯,在腰间按了什么,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不过几秒间就来到言磬面前,隔着透明窗户轻叩,“开窗啊。” 落地窗是有密码锁的,言磬抬手按上去,指纹识别系统一闪,厚厚的玻璃哗啦两声朝里滑开,猛烈的夜风忽地灌进来,连同飞扑过来的梁飞一起。 言磬张开双臂将他抱紧,梁飞扑倒他,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脑袋与地面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伴随着闷哼声和痛呼声,梁飞的咒骂在风中暴出:“卧槽言董你就不能等我先刹个车吗?!” 言磬忍着后脑勺的疼痛搂紧他的腰,紧紧闭着眼问:“什么?” 梁飞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飞行器还没关呢!” 他探出手想要按后腰,然而因为趴在言磬身上的姿势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抵着言磬胸膛,无法使力。言磬摸到他腰间凸起的按钮,顺手按了一下,梁飞便舒了口气:“好了。” 难得距离这么近,言磬抬头看着他的脸,上身微抬便去吻他。 “唔……”梁飞被偷袭,迅速支起身子瞪着他,“喂!你趁机耍流氓啊!” 言磬堂而皇之地笑,曲起长腿,按着他的腰背,一只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想你了。” “……”梁飞耳根泛红,想骂却不知骂什么,只好别开脸作势要起来,“起来关窗!” 言磬抓着他胳膊意图将他压在身下,梁飞早有察觉,反手捏住他手腕将他双手绞在一起按在他头顶,眼神冷了几分:“安分点!” 言磬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别人压制住的一天,可他瞧见梁飞眼中明亮又警告的光,忍不住抿着唇微微勾起嘴角:“好,我不动,你想做什么?” “我……”梁飞看他眼神戏谑,顿时察觉这个动作太过暧昧,脸唰地就腾起绯色,恼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言磬追问:“真的?” 梁飞刚想说真的,可一低头,就看到言磬崩开两颗扣子的胸膛缓缓起伏着,露出平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而英俊的男人抬眸只盯着自己笑,深刻冷硬的五官在这散漫的情形下却有种无法言喻的性感……梁飞咽了咽口水,屡次被吃豆腐的他脑子里忽然有了记仇的反叛小人,忍不住想以牙还牙。 他微微眯起眼,缓缓伏低身子,双膝跪在言磬身体两侧,审视的目光落在言磬笑意愈深的薄唇上。言磬的唇色偏浅,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显得干燥发白,然而梁飞隐约记得他喝水后,唇色却是很诱人的……似乎为了验证记忆是否真实,梁飞贴着他的薄唇轻轻吻着,甚至探出舌尖扫过他的唇缝。 言磬浑身一抖,惊讶地张大双眼。 而梁飞只是微微挑眉,朝他露出个恶劣的笑容来。 在言磬张开嘴想要反击之前,梁飞便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盯着他:“言董这么快就投降?” “毫无防备。”言磬声音低沉,眼神灼热,他的嘴唇湿润了几分,果然显出些浅浅的粉色来,使他不再像个冰冷的假人。他忽然将一条腿曲起,大腿恰恰卡在梁飞双腿之间,惊得梁飞下意识放松了手。言磬趁机挣脱,搭着他的腰反压过去,高大的身体覆在他身上,毫不犹豫地对准他的唇吻了下去。 “唔……”梁飞闷哼一声,刚想朝他颈侧刺上一针,言磬的吻却忽然灼热起来,将他呼吸都尽数掠夺。 灼热的气息洒在脸上,梁飞捏紧了手里的针剂,颓然扔在一边,搭着言磬的脖子回应起来。 两人虽只吻过寥寥数次,可梁飞至今不能抵御言磬极具侵略性的吻——他拙于应对这样浓烈得逼人窒息的热情,而那需索甚至算不上急切,只是像潮水一样反反复复袭来,将他吞噬殆尽。 理智的人可以保持清醒,可动摇的人如何无动于衷? 言磬吻了许久,却败给了梁飞非人类的肺活量,只能喘着气贴着他脸颊咬牙笑道:“你作弊。” 梁飞也轻喘着,可呼吸尚算顺畅,他低低笑了两声,嘲道:“言董该锻炼了。” 言磬敛着眉目:“一定。” 梁飞推了推他的肩膀:“起来,重死了。” 言磬这才起身,拉着他从地上站起来,回头去关落地窗。 梁飞整了整衣服,把地上的麻醉针收起来,胡乱拨了拨散乱的头发,顾自朝会客沙发走去。 言磬两三步跟上去,问他:“几天不见,这么晚来找我,难道是良心发现?” “滚。”梁飞笑骂一声,坐在沙发上,放松身体,“工作刚结束,恰好路过联晟,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就来宠幸宠幸你。” 言磬为他倒了杯水递过来,挨着他坐下,盯着他的脸,直白地说:“梁飞,你不要拐弯抹角,给我句准话。” 梁飞捏着水杯装傻:“什么准话?” 言磬眼睛半眯着,语气也危险起来:“梁飞,我可不会随意被人吃豆腐。” 梁飞抿了口水,敛着眉思索片刻,才轻飘飘地说:“男朋友亲你一口怎么叫吃豆腐?” 言磬双眼瞬间亮起来,那灰蓝色的瞳仁在灯下闪着难以言表的悸动,他想矜持一些,可嘴角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要是他也有座生命之灯,此时水花恐怕要炸成一朵血花了! 梁飞很少见到他这么开心的笑,一时怔住,结巴道:“你……你别笑啊!” 言磬想凑近,又怕自己太激动吓到他,便克制地向后退了几分,盯着他道:“梁飞,这是你说的,你是我男朋友了。” “啊……我……我说了。”梁飞应着,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后悔。 言磬垂下头,似乎在努力平复心跳,隔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很高兴。” “……”大哥你这哪里像是高兴的样子啊!你难道不应该立刻扑上来吗?你这个大尾巴狼居然有……梁飞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将水杯放在桌子上,飞快凑近,一手按着言磬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 言磬面色如常,然而灰蓝色的眼瞳竟然有了变化,瞳仁的颜色更蓝了,在灯光下,纯净地像一片蓝色的大海。 梁飞撞进他眼里,心猛烈地跳动着。 他又想起什么,连忙抓起言磬的手,果然发现对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梁飞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傻傻地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瞠目结舌。 言磬回握住他的手,只是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 许久,梁飞才艰难地开口:“言磬你……你怎么这么……纯情啊……” 有一种人,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后,瞳孔的颜色会变的。 梁飞只在某些研究论文里看到过,头一次遇到真实案例。 言磬握着他的手抵到自己胸口处,微微笑了起来,俊朗的五官一瞬间温柔得不像话。 你真的喜欢我,我好高兴啊。 言磬的家族的确有这么一个特质,不过至今没什么科学研究能解释其中的道理,不过在确认这并不是什么疾病后,家族里的人便没有再深入研究过,反倒以此来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当然,这种家族特质并不是这一族独有,事实上,许多人都有这种特质,只是经过数代变异,出现了隔代遗传,这种人的数量也在慢慢减少。 不过经过几辈人的验证,科学家发现这种瞳色变化只出现在初恋那次,在爱上第一个人后,瞳色就彻底定下,再也不会发生改变,这种瞳色改变要经历大约一年的时间,爱得越深,瞳色越漂亮越纯粹。 而言磬在瞳色改变之初就漂亮得如湛蓝大海。 梁飞不断回忆着自己曾看过的研究报告,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这岂不是说,言磬这时已经很爱他了吗? 言磬倒是没读过相关着作,只是幼时听家中长辈提起过,所以看着梁飞越来越红的脸,忍不住担心道:“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梁飞猛地灌下一大杯水,站起来道,“我去洗把脸!” 一脸茫然的言磬只好给他指了卫生间的方向。 在卫生间冷静了许久,直到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已经在冷水的拍击下恢复正常,梁飞才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言磬却已经回到办公桌后翻阅文件了。 听到脚步声,言磬抬起头:“好了?” “嗯。”梁飞的声音还有些尴尬,好在言磬没听出来,他整理着文件,问梁飞:“你今天在忙什么工作?”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保密至上的梁飞能回答,没想到梁飞只犹豫了几秒,便开口道:“我刚刚杀了个人。” 言磬捏着文件的手顿在半空,怔愣地看着梁飞。 他一直知道梁飞的工作危险,有些手段也绝不光明,潜意识也知道他身上的杀气和戾气从何而来,可是……他从未亲眼见过。 现在,却亲耳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直觉得言董的瞳色不够漂亮,私心给他加了一个纯情特质,哈哈哈,不过飞飞也是很会撩的对不对! 第77章 076 言磬经历过许多尔虞我诈,可那都是不见血的战争,他也曾命悬一线,可他既没有死在别人手里,也没有要过别人的命。 杀人这种事对他这个商人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梁飞在说过那句话之后便沉默下来,他静静地看着言磬,像一尊冷漠的雕像,就连心情都平静得和往常一样。 他在等言磬的反应。 言磬只是说:“不考虑保密协议的话,可以讲给我听吗?” 梁飞失笑,莫名松了口气,点头道:“这个可以。” 言磬向后挪了挪椅子,伸出双臂,调笑道:“坐怀里说?” 梁飞白他一眼,走过去靠在办公桌边沿,面对着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带一点冷意的语调缓缓道:“他是一个机器检修工,普通家庭,有年迈的父母和生病的妻子,还有一双在读书的儿女,女儿有抑郁症,儿子还小,他的生活压力很大。平时除了在机械公司帮忙检修机器外,他也会接一些小区业主的保修活。” 言磬静静听着,只是这几句简单的背景介绍就能隐约猜到那位检修工面临的生活窘境。 “他想要钱,于是开始在维修中动手脚,用几种不同的检修零件去忽悠外行人,夸耀着他的检修技术多么厉害,能够保修几年……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不仅大把地给他送钱,还无条件地接受他的所有建议——包括安装质检不合格的零件。顾客在维修之后发现非常有效,当然愿意向他介绍更多生意。”梁飞看着言磬,“你做产品的,你知道质检不合格是什么意思。” 言磬当然知道。 在联邦,有十分严格的质量检验标准,如果达不到质检要求,就意味着这个产品的设计不科学、质量不过关、成分不合理或某些成分超标,而在工业领域,通常代表着质量不过关和成分超标。而这位检修工既然能保证自己所用的零件具有更高的优越性,质检却不合格,只能说明一件事——零件里某些成分含量超标了。 “零件里有害成分超标了吗?”他问。 “超标了,但不严重。”梁飞道,“严重的是这些零件在机器中会损坏其他零件,直至整个机器报废。” 言磬惊讶地看着他。这种零件的确有,可是一般人不会选用这种零件,因为对其他零件的磨损太大了,可是对于检修工来说…… “其他零件出了问题,顾客会再找他去维修,再换上他推荐的新零件,再影响其他零件……循环往复,他得到了巨大的利益,然而顾客的机器却在历经几次不科学的维修后,彻底报废了。而他一个检修工,谁也不会在意。” 言磬默然。这种毫无职业道德的事对他来说,是完全不能忍受的。可这些只是业务上的纠纷吧,为什么会惊动特七处?他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会杀了他?这种程度的犯罪,完全可以报警处理啊。” “他是东合光启派给寰宇的零件检修工。”梁飞用一种冷静的语气说,“东合光启交给寰宇的那批零件,与他提供给顾客的零件拥有同一种特性,可以影响机器内的其他零件。他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为寰宇的机器换上了这种零件。” 这次言磬是真的惊得连呼吸都窒住了。 寰宇的爆炸案至今还在调查中,可寰宇方早就查出是东合光启的零件有问题。当初那件爆炸案已经造成9死3重伤3轻伤,地下管道破裂,污水泄露,造成重大伤亡和污染。而寰宇的其他机器已经全部被查封,如果查封不及时,岂不是要造成更严重的事故…… 而这一切,至今没有人查到这个检修工头上来——除了特七处。 “我早就说过,有些人,看起来平凡无奇,所做的事,却是极其令人胆寒的。”梁飞的眼里有一种悲切的凉意,令他那双茶色的眼瞳失去了光彩,“这就是我的工作。” 言磬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道:“你是对的。” 梁飞不说话。 言磬继续用一种坚定的、认真的、诚恳的语气说着:“你守卫着这个国家,保护着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民众,找出这些隐藏着生活中的大恶之徒,你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是值得被尊重的。” 梁飞回握着他的手,微笑道:“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只是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会恐惧于自己的冷漠。这个检修工还有家庭,他死后,他的家人怎么办?特七处总是要面临这样的灵魂拷问,压力大得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好人,只是我手中有太多凉掉的血,快把自己冻住了。所以,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将我从这片冰凉的血海中拉上来,给我一个足够温暖的拥抱。 言磬就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将他拥住了,他温柔地抚摸着梁飞的后背,下巴抵着他头顶,缓缓道:“太晚了,你需要休息。” 梁飞浑身不自觉地抖了抖,竟然因为这温暖的怀抱而恍惚了一瞬。 可是很快的,他又觉得安心。 这是言磬。 我是真的喜欢他,梁飞想,我一定会爱上他。 这是梁飞第二次进言磬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只是情节倒转,他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一个。 言磬陪他躺在一起,忍不住将他拥在怀里,然而不到一刻钟,梁飞不得不挫败地开口:“言磬,我还是去外面的沙发睡吧?” “怎么?”言磬皱眉,“你讨厌和我睡在一起?” “我睡不着……”梁飞捂住眼睛,十分无奈,“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我觉得吵,不自在。” 言磬陡然记起梁飞是极浅眠的,即使是睡觉时也保持着警惕与防备,唯一一次他容忍自己睡在身边还是那次他外出归来极其疲倦的情况下,当时言磬以为他睡着了,如今看来,梁飞那时候也只是在假装睡着而已。 “你自己睡,我在一旁看着也不行吗?”他松开手,让梁飞自在些。 “……不行。”梁飞拿开胳膊,尴尬地看着他,“抱歉,我职业病有点严重。” “没事,能理解。”言磬起身下床,“你在这里睡,我去外面。” 梁飞坐起来:“要不我还是回家吧,这样打扰你……” “留下。”言磬按着他肩膀,微笑道,“你在我身边,我会比较安心。睡吧,我工作还没做完,再去忙一会儿,累了就在沙发睡。你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亲我一下好了。” 梁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却还是勾下他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唇角:“晚安。” 言磬侧过脸去捕捉他的唇,弯着腰吻得他呼吸急促起来,才退出来,意犹未尽地表示:“好好睡一觉。” 他关上灯,退出去,让梁飞能够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房间里一片黑暗,梁飞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仰头躺下,目光盯着天花板出神,耳边能听到的唯一声响,就是自己的呼吸,唯一的光源,就是床头柜上显示着时间的电子钟。 他缓缓阖上眼,在陌生的大床上,酝酿着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一墙之隔的言磬看到桌角的生命之灯炸开冷色的水花,才彻底放下心来,重新忙碌起来。 真奇怪,他已经连续加班许久了,可他竟然一点不觉得累,只要一想到梁飞的坦诚,想到他喜欢的人就在他的床上安心睡着,他简直清醒得像吃了强效高强度抗疲劳胶囊一样,干劲满满。 这种喜悦的心情,让人坐立难安,怎么睡得着?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在办公室度过了又一个夜晚。 清早,秘书正在为老板准备早餐,就收到老板的信息,让她多准备一份,尽量丰盛些。秘书小姐格外诧异,这可是她在联晟工作这么久,头一次听老板说这种话。拿不准老板怪异的表现原因为何,她有些为难,不过考虑到营养、口感和味道,她还是请餐厅的工作人员做了一份较为丰盛的西式早餐。 她带着餐厅的员工推着早餐敲门进去时,言磬并不在办公室,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隐约能听到言磬低声说话的声音。 秘书打开智能管家,将墙上一个装饰柜展开布置为一个简易餐桌,摆好两个圆凳,请员工将早餐摆在桌上后,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她则站在休息室门口不远处开口道:“言董,早餐准备好了。” 言磬的声音传出来:“好的,谢谢。” 秘书等了十几秒,没有听到其他吩咐,只好带着疑惑转身离开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休息室里的梁飞才抓着言磬的胳膊继续警告:“言董,大清早的,你规矩点!” “我刷牙了……”言磬低笑着凑近,“为什么我一进门你就醒了?没睡好?” “都说了我感觉很灵敏的,一有动静就醒了,你还想偷袭?”梁飞伸手捏着他肩膀,用力一掀,就将他按倒在床上,“我去洗澡!” 言磬被他反制也不生气,只是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先吃饭吧,早餐送来了。” “不要,昨晚没洗澡,难受。”梁飞从他衣柜里抽了件浴衣就朝一旁的浴室走。 “我也没洗,一起。”言磬在衣柜挑选着自己的换洗衣物。 梁飞没理他,但显然是不乐意的。 言磬就当他同意了,选好衣服后放在浴室门口的椅子上,脱了衣服闪进去。 梁飞已经冲了一会儿,修长光裸的身体站在花洒下,浑身湿透,露出漂亮的肌理线条,象牙白的皮肤在氤氲的水汽中格外诱人。他一眼便看到了言磬,先是轻佻地吹了个口哨,露出揶揄的笑意,才说:“言董身材不错。” 他自然早就在西廊城见识过言磬的身体,但是这个男人整天坐在办公室忙工作居然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材,着实不易,梁飞嫉妒又羡慕,此时因为两人关系的变化,自然也多了那么几分暧昧的审视。 言磬比他高大,定力反倒不如他。之前在西廊城,言磬只见过他脱掉衬衫的模样,这是头一次看到他赤裸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如他想象中那样,梁飞因为经常在外出任务,一些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分布在身上各处,他的骨架不大,故而即使皮肤紧致肌肉结实,看上去依然修长而精瘦,这人骨头生得好看,所以身体比例极好,肩膀平直、腰肢纤细、双腿笔直细长,从言磬的角度看去,梁飞的臀部挺翘,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美人。 言磬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定力来。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梁飞,嗓音喑哑:“梁飞,如果我现在扑上去吃了你,你会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爱上容易相处难,言董的路还有很长 第78章 077 言磬自然是没得逞的。梁飞已经逐渐克服了见到他就忍不住犯怂的毛病,尤其在毫无战斗经验的言磬面前,擅长在各种情形下制服敌人的梁飞不过随手几个快攻,言磬就被他卡在浴室墙边动弹不得,梁飞得意地凑在他肩膀上吹着气,笑得顽劣:“言董,心急可不是个好习惯。” 说完,他还凑上去咬了咬言磬的耳朵,伸手摸了言磬屁股一把,撩得言磬浑身发热,却只能恨恨地被他逃走。梁飞关上浴室的门,哈哈笑着出去享用早饭了,剩下进退不得的言磬咬牙切齿地在浴室里解决被他撩出的火。 当言磬冷静完毕换了衣服来到餐桌旁时,梁飞的早餐已经吃了一半,正在查看通讯器里的各项信息。 “你不是在休假中吗?”言磬拿起面包,问他。 “这你也信?”梁飞嗤笑一声,“在特殊调查处,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假?我停职中。” “停职?那你怎么还在工作?” “秘密任务而已。”梁飞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既然如此,言磬也不便多问,而是说起自己之前就想告诉他的事:“对了,有件事你或许感兴趣。” 他去办公桌上拿过一叠资料,一边递给他一边说:“还记得你大姐上次找我时,我提过的那个能源公司吗?我最近发现他们的合约设定有问题。你仔细看这部分……”他指着资料上的内容,提出了他对新智能源利用联晟获取零件以制作精密仪器的想法。 梁飞早有过类似猜测,所以听到这消息时并不如何激动,而是冷静地看完了所有的资料,还问言磬能不能让他复制一份。 “这是我们公司的合同,你想复制?”言磬温柔而坚决地拒绝了他,“不行。” 梁飞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再提。 继续吃着饭,秘书敲门进来提醒言磬开早会的事。 “通知他们推迟十分钟。”言磬顿了顿,发现秘书的目光一直瞟着梁飞,开口道,“这是我男朋友梁飞。” 秘书耸然一惊,好在职业素养还在,她立刻朝梁飞笑了笑,客气地打着招呼:“梁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你好。”梁飞微笑着向她点头,“希望上次没有给你添麻烦。” 秘书微笑着摇头,示意言磬还有点事情要说。 言磬有些疑惑,只好跟着她出去说,关门前还警告梁飞:“不要动我资料。” 梁飞点头。 然而等他出去后,梁飞立刻拿出唐齐送他的微型扫描器,将资料迅速扫描好,他看言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闲着无聊,索性顺手把他墙上挂着的几幅装饰画一并扫描了。令他意外的是,这几幅画竟然有加密密码。 梁飞盯着扫描器自动破解密码的过程,着实傻了。 言磬给这些装饰画加密做什么? 他敏锐地意识到什么,迅速将这些画扫描好,等离开后再继续破解。 言磬很快回来,看他假装一本正经地吃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动我资料?” 梁飞一脸正直:“当然没有。” 言磬才不信,只是心情尚好,懒得戳穿。 梁飞转移话题:“秘书找你有事?” 言磬顿了一下,低头吃着饭;“没什么。” 梁飞有些疑惑,不过他还在为方才的行为心虚,便没有再提。 两人聊了一阵,言磬的开会时间马上就到,梁飞也要离开了。他昨晚是从落地窗进来的,今天自然也不打算从正门出去,他站在落地窗前,顺手复制了言磬的指纹,俏皮地笑:“下次我自己开。” 言磬对他各种职业习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纵容地笑笑,拉着他问:“常见面?” 清晨柔和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办公室,言磬那双湛蓝的眼瞳便漂亮得有些不似真的,梁飞看到他眼中的不满和留恋,忍不住凑近,亲了亲他的眼睛,痒得言磬不停眨动甚至闭上后,才笑着说:“我尽量。” 说完,他抓着言磬的手按在落地窗玻璃上,在冷风灌入的瞬间,大大方方地跳了下去。 言磬下意识伸手去抓他,差点掉了下去。好在他意识清醒,后退几步重新将落地窗关上,看着梁飞稳稳落在地上,朝他挥挥手后,坐上车离开了。 言磬有些怅然若失,与这个人相恋的不真实感才如海浪一般层层漫溯,方才那些亲昵都仿佛成了记忆里模糊的梦境。当他转向室内,餐桌上残留的半杯咖啡和几粒水果块才重新给了他真实感。 他忽而一笑,心底踏实起来。 秘书悄悄将他叫出去,是因为那两个妄图对他和梁飞下手的杀手有了消息。 言磬并不想从地下市场买消息,虽然那方法很快,却也很容易走漏风声,他请一些专业人士根据他的记忆和监控录像做了人物概念画像,经过几次修改,终于有了明显的成果。 联晟有足够的财力对这两个人进行调查甚至将他们捉拿,不过言磬并不急于一时,既然已经有了这个筹码,何不借机敲山震虎,为自己的清理计划开路呢? 他将那两张画像夹在开会所用的资料里,去参加公司的早会。 这早会不仅有公司的各部门负责人参与,还包括几位参与管理的公司股东。他们时刻盯着言磬,想方设法使绊子,很是用心良苦。 言磬在开会中途‘不小心’将两个画像露出来一个角,恰好能让离他较近的几位股东看到大致轮廓——既能隐约看到五官,又不确定具体的模样,可若是有人对画像中人印象较深,一定能够瞬间认出来。 果不其然,有一个人在不小心扫到画像一角时,眼睛瞪大,表情有了瞬间的僵硬,甚至做出了探脖子想仔细确认的动作,在言磬故意用其他资料重新覆盖画像后,他变得焦虑起来,已经无心对早会内容发表任何意见了。 言磬在心里冷笑一声表情如常地开完了早会,并在快结束时随口提了一句:“最近不太平,大家注意安全。” 早间新闻正好提起一起人为交通事故,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大家误以为他在说这件事,便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有那么几个人,听后不自在地闪烁着目光,坐立不安。 言磬受袭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一看他们的表现,言磬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会后张尧随他一起回了办公室,忙问:“你把画像拿出来做什么?他们看到岂不是知道了你在追查这件事,马上要杀人灭口的呀!” “那也是灭杀手的口。”言磬回到座位上,露出个又冷又嘲讽的笑,“我不想花那么多力气去找这个杀手,既然他们要灭口,一定有所行动,我们顺藤摸瓜把人找到,岂不是更好?” “这倒也是,省事。”张尧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神情放松许多,“抓到人后你打算怎么办?送监狱?” “不急,我想让那个人帮我辨认一下那天找梁飞麻烦的人。”言磬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想知道是谁在幕后对他下手。” 张尧忍不住酸他:“哟,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护着了?” “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言磬看着他,唇角的笑怎么看怎么欠揍。 “嘁,睡到了才算。” 想到昨晚就一口血的言董:“……” “好了,说正事。”张尧把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根据提雅透露的消息暂时拟定的一批产品目录,特殊调查处的需求主要集中在轻小型武器、监听监控、医药和信息网络四个方面,利润比较大的是武器和医药,医药不是联晟的专长,所以不用考虑,而武器……基本来源还是几个军工企业,但是也有很多科技产品来源于不同的科技公司。” 言磬认真听着。 “我们还没有拿到生产制造武器的许可,所以武器这方面……暂时要避开。”张尧考虑周全,目的明确,“科技产品的话,联晟有很多,这份目录上列的单子就是我们目前已经制造出来的成果,除了少部分已经对外销售,大部分还在展示厅里放着呢,我想特殊调查处也许会有兴趣。” 言磬点点头,说:“你能从提雅那里套出这么多消息,很厉害嘛。” 张尧翻白眼:“你想得美,提雅受到保密协议的限制,怎么可能说这些?” 言磬抬起头,诧异:“那你怎么……” “我不是带她参观了展示厅吗?”张尧得意地挑眉,语气颇为得意,“每向她介绍一样产品时我就会观察她的反应,她感兴趣的,我都暗暗记下来了,再根据我们聊天的内容稍加推测,当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言磬失笑。张尧这人科研能力超高技术实力过硬还有这么高的情商,肯屈尊留在联晟帮他收拾各种烂摊子真是他的幸运。不过……他忍不住摇头道:“张尧,我记得在学校时就有人把你和提雅配对吧,你面对这么才貌双全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保持时刻清醒的?” 张尧万万没想到战火波及到自己头上,顿时怒道:“我去!言磬你简直不识好歹,我是为了谁啊!再说了,学校论坛里那种狗血配对你居然也信?” 言磬却不屑道:“当年他们说我要孤独终老,呵,愚蠢。” “……”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恋爱的酸臭味,张总真想喷一罐空气清新剂,不过他总觉得今天的言磬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他仔细端详许久,却没发现。 “你盯着我作什么?”言磬莫名。 “总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言磬没理他,“多心。” 张尧又瞧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大惊失色:“我天!言磬你得病啦?眼珠颜色怎么变了?基因变异?” “……”言磬抽了抽嘴角,“你才得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旦坦诚就开启撩汉模式的飞飞~~ 第79章 078 经过张尧的提醒,言磬才明白昨晚梁飞的反应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忘记家族的这个特质了。听他解释后,张尧带着惊奇笑嘻嘻地说要给他单独立项做研究,气得言磬真想把他扔实验室里关几天。 然而张尧那个八卦的性格怎么会善罢甘休,刨根问底将昨晚发生的事打听清楚后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不忘提醒他:“言董啊,既然你和梁工在一起了,那还是琢磨琢磨和梁家的关系吧,联晟和梁家现在既有竞争又有合作,你可要小心处理。” “我知道了。”言磬想起什么,问他,“股票的事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你邮件里放出的假消息迷惑他们,我们私下收购的事还没被发现呢,特殊调查处和丞家的项目也没暴露,至于他们……”张尧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他们就等着委托的那些散户在金钱面前立场坚定吧。” 在金钱诱惑面前,大部分人的立场都是不坚定的。 言磬满意地点头,精心布下的网在逐渐收紧,只希望他们不要输得太难看。 张尧开门准备走,忽然一拍脑门,回过头来:“对了言董,有个事忘了跟你说,你那个别墅快装修好了,要准备搬家吗?” 装修别墅的事言磬一直交给张尧去办,张尧委托了一个公司,因为要添加许多言磬要求的功能和科技产品,所以建造装修花费了很长时间。要不是张尧提起,言磬都快忘记这件事了,不过……他思考半晌,说:“张尧,我想换个地方重新盖一套房子。” “啊?为什么?”张尧重新走进来,十分不解,“你那别墅地段好,交通便利,为什么要重新盖?” “别墅留着,但以后我和梁飞一起生活的话,别墅就不太合适了。”言磬这么说着,脑子里飞快地将大概构想过了一遍,语气坚定起来,“重新找地方重新设计重新盖,位置偏一些没关系,要安静,场地空旷些,房间大一些,梁飞喜欢搜集各种小玩意……” “停停停,我一点不像听你对爱巢的构想好不好!”张尧没好气,“你自己把要求列好,我回头帮你找地方。” 言磬刚想点头,又觉得这件事需要慎重,便说:“算了,我自己来。” 张尧巴不得他自己来,连忙点头,溜了。 梁飞回到家中,其他人已经外出,只有梁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向阿姨讨教茶艺。 “妈,早啊!”梁飞走过去问安。 “早什么呀,都快吃午饭了。”梁夫人看着他坐下来,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一直不回家?” “出去玩了嘛。”梁飞笑眯眯地夸奖,“茶好香。” 梁夫人嗔他一眼:“又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我只是恰好被他们喊出去了嘛。”梁飞安抚着母亲,“对了,那天爸爸去刘先生家……” 梁夫人早猜到他会问这个,哼了一声,道:“刘先生没见到你很遗憾,他早就听提雅小姐说起过你,一直想见见你,两家好不容易有了结亲的机会,你和提雅小姐却……” “妈!”梁飞连忙打断她,“这话题打住!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梁夫人被他打岔,有些生气,可这是她最喜欢的儿子,她又不忍心骂,只好说:“就算你和提雅小姐没有机会了,你改天也要向刘先生道歉,毕竟失约是很失礼的行为。” 梁飞敷衍道:“好好好,见了一定向他道歉。” “那提雅小姐……” “妈……”梁飞简直头疼。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那妈妈再帮你看看其他合适的对象。” 梁飞一听这话,眼神闪了闪,犹豫片刻后,双手握着茶杯,试探着说:“那个,妈……我……” “嗯?”梁夫人看着他,在他躲闪的神态中察觉到什么,忙问,“小飞,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梁飞迟疑地点了点头。 梁夫人笑逐颜开:“真的呀?怪不得拒绝提雅小姐……哎,不提她了,你喜欢的是什么人?妈妈认不认识?是在特殊调查处认识的小姐吗?” 面对她一叠声的追问,梁飞为难地别开脸,他并不觉得向家里透露言磬的身份是什么好事。 他拒绝的态度让梁夫人起了疑心,方才的笑颜渐渐散去,一旁的阿姨看着这母子俩,更加噤若寒蝉。 “是……身份很特别的人吗?”梁夫人试探着。 梁飞点了点头,又摇头:“还好。” “是D级公民?” “……不,S级。” 梁夫人反倒有些疑惑,她一直以为梁飞不太喜欢S级之间的姻亲关系,况且以他的工作性质来说,很少有S级公民能够体谅。她微微蹙起眉头:“对方理解你的职业吗?” “嗯,应该……可以接受。”梁飞说完,却又有些不确定。个性的相互吸引只是爱情萌发的基本元素,可长久的相处必然伴随着琐碎的矛盾,从言磬已经爆发过的控制欲和亲昵态度来看,长时间的分离必将成为两人感情持续下去的一大障碍。 梁夫人转念一想,S级公民通常不太愿意自己的伴侣从事高危行业,也许梁飞会因此退让,决定离开特殊调查处也说不定。这么一来,她便对这位儿媳有了不错的观感,微笑着问:“既然是S级公民,那应当是个不错的对象。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一两天。” “这……是你这几天出去玩认识的吗?”梁夫人顿时忧虑起来。梁飞那些朋友虽然也是人中龙凤,可在S级家族中,大多被视为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梁飞莫不是喜欢上了什么耽于玩乐的人? “不是,认识很久了。”梁飞不欲多说,站起来道,“妈,我先回房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在休假,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梁夫人还没说完,梁飞已经上楼去了。她将茶具放下,坐在那里生闷气。 一旁的阿姨这才开口安慰她:“夫人,四少难得喜欢上一个人,您该为他高兴才是。我看四少眼光高得很,对方一定不会让您和先生失望的。” “小飞性情怪得很,谁知道他喜欢什么人……”梁夫人叹了口气,“希望如你所说吧。” 中午母子俩在家吃饭,其他人都忙于工作,倒是让他们母子有了难得的闲聊时间。梁夫人一年到头见不到儿子几面,能在一起时便忍不住唠叨。梁飞一直乖乖听着,偶尔逗她笑笑,气氛很是温馨。 午餐快用完的时候,梁敬恒忽然回来了,只是脸色很不好。 母子俩面面相觑,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吗?” 梁敬恒坐到餐桌上,让阿姨添一副碗筷,皱着眉头道:“黎家出了事。” 梁飞竖起耳朵认真听。 原来是黎家的小儿子黎封在和男友驾车外出的途中发生了交通事故,因为他俩驾驶不当造成了人员伤亡,现在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 听完这些,梁夫人和梁飞的神色都严肃起来。当前联邦的各种交通工具驾驶速度虽有差别,可最低驾驶速度都足以将一头牛撞得粉身碎骨,这次事故造成的人员伤亡不仅会葬送黎封和男友的一生,令两人沦为F级罪犯,还可能让整个黎家受到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联邦法律的严格举世皆知,对S级公民的要求尤甚。 整个S级至权者阶级,从出生开始,就被教育着不要轻易触犯法律,特别是有明文规定的法律,因为沦为F级罪犯后,将丧失一切权利,永无翻身之日。 S级公民也许会钻法律的空子,也许会用金钱和手段掩盖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勾当,可一旦被查出被曝光,将面对法律的严惩。 这个阶级已经很久没出这种事了。 他们已经能够想到,黎封的这次事故,将在整个S级引起多大的动荡。 梁飞想起去年自己还参加了黎封的生日会,两人还开过几句玩笑,没想到这一次,黎封却彻底毁了。 气氛有些沉重,谁也没有多说话,用餐过后各自回房休息了。 梁飞心情不畅,索性约了王晖几人晚上一起吃饭。 言磬下午给他拨了一次通讯,也提起新闻上黎封被逮捕的消息。 “看新闻上说的,这次交通事故好像很严重?”言磬很不解,“交通事故时有发生,为什么这次闹这么大?就因为黎封是S级公民?” 梁飞回他:“对。言磬,你多读读S级公民守则吧,这种事,足以让他和黎家万劫不复了。” 言磬反问:“那梁家呢?两年前也出过什么事吧?” “……”梁飞沉默许久,缓缓道,“梁家犯的罪没有被曝光,没人坐牢,但不代表梁家没有得到惩罚。看看整个S级的权力分布吧,梁家就快退出舞台了。” 言磬愣住。 “言磬,请做一个正直的人,不要犯罪。”梁飞这么道,“后果你承担不起。” 言磬听出他语气中的慎重,不由得也严肃起来,认真道:“我一直是。” “那就好。” 梁飞觉得庆幸。 在夜晚到来之前,他再次接到了唐齐的通讯,视频里的男人一脸倦色,原本可爱的脸瘦了一圈,语气也冷:“梁飞,黎封的新闻你看了吗?” 梁飞苦笑:“今天的头条,想不知道也难吧?怎么了?” 唐齐点了点头,低声道:“黎封性格懦弱,不会这么不谨慎,所以我找交通部的人查了查现场勘查档案。” 他顿了顿,碧绿色的眼睛在通讯器里沉淀出一种慑人的墨绿色,让梁飞顿觉不妙。 “是车子出了问题。”唐齐冷笑一声,“发动机的零件。” 砰! 梁飞脑中轰然作响,万万没想到这次事故竟然又与他们的任务有了关联。 唐齐继续道:“有趣的是,这个发动机是不久前才换上去的——黎封车子的发动机坏了,他恰好要换,而黎家……因为这件事,受损严重。” 梁飞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对付黎家?” “不一定。”唐齐微笑道:“不过……我们暗中揪掉了他的保护壳,对方终于按捺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那位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物,在数次失败后,终于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新任务来了。”唐齐对他说。 第80章 079 梁飞做东,许久不见的属下们陆续来到他定下的餐厅。 青桐忙于结婚事宜,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一进门就向他们递了请帖,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婚礼。占白扑向梁飞大吐苦水,说自己忙于工作年老色衰地位不保,强烈要求领导回归。 青桐在一旁翻白眼:“你有个屁的地位。” 梁飞捏了捏他滑嫩的脸蛋,啧啧摇头:“看来还没摧残够,皮肤不错。” “这是因为我天生丽质!”占白腻着梁飞的肩膀,撒娇,“梁工,检讨书已经上交了,你说总处长会不会看在我们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让你提早回归?” 梁飞将他推开:“那边坐去。” 占白只好恋恋不舍地坐在他身旁,嘀咕着:“梁工越来越无情了。” 梁飞掀着眼皮瞟他:“我无情?钱还我了吗?” “……”占白抱着他的腰大哭,“梁工我错了!您有情有义深明大义情深义重我竟然诋毁您我真是太无耻了!” 梁飞额角青筋直冒,觉得占白简直可以和张尧组队说相声,一唱一和天作之合。他扯着占白的银发冷酷道:“不要弄脏我衬衫。” 占白眨巴着紫色的桃花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钱可以不还吗?” 梁飞被他气笑了:“命可以不要吗?” 占白摇头。 “老子视钱如命,你说呢?” “……”占白悲愤,“老大你明明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这么抠!” 梁飞冷漠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么抠。” 这自然是玩笑话,看够了热闹,众人陆续落座,哈哈笑着调侃占白的无赖。他们不敢打听梁飞的停职感想,难得聚餐,自然一起闲聊。 王晖姗姗来迟,进门后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和大家聊了几句后,神色终于回暖,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王晖的停职今天就要结束了吧?”占白记得很清楚,眼神闪亮,“你回归后我是不是可以告别那些烦人的文件了?” 王晖笑着看向梁飞。 梁飞挑着眉:“不准,你继续给我干活,王晖去补你之前的岗位空缺。” “为什么!”占白委屈,“大家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施展才华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让我们换来换去!好累哦……” 梁飞慢条斯理喝着茶,悠悠道:“因为处里有内奸,我怀疑你们,趁这个机会调查一下。”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方才还嬉笑着互相调侃的属下们个个瞪大眼,震惊地盯着他们的上司,嗓子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梁飞却轻轻吹了吹杯中的浮沫,目光凉凉地扫过他们,缓缓道:“大家共事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事多严重。我既然开始查了,一定会查到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空话我就不说了,都警醒点,有情况向我报告。” 众人只是沉默。 梁飞这样公开表示要调查内奸,还让他们互相提防,对内部和谐大大不利,但不可否认,这样是以最快速度揪出内奸的方法。特七处与别处不一样,这里每天都在经历生死任务,让内奸多存在一天,其他人就多一分危险。 这话梁飞今天才说,说明他之前就开始进行调查了,至于他到底调查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就这么个事,说完了,大家吃饭吧。”梁飞微笑道,“我请。” 可冷掉的气氛,不论大家怎么努力调笑,始终弥漫着一股令人紧绷的尴尬。 占白向青桐抱怨:“老大一定是怕大家吃太多太烧钱,现在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了,他省了好多。” 青桐白他一眼:“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占白吃着菜,“工作的事已经够忙了,老大又给我们增加了额外任务,不苦中作乐,怎么坚持下去?” 梁飞在吃饭中途,端着酒杯站起来,目光自所有人脸上掠过,沉沉开口:“生死之交来之不易,我敬大家,敬我们死去的同事,祝大家都能平安地活到退休。” 众人纷纷站起来,端起酒杯:“敬梁工。” “我知道这件事会伤害大家的感情,但是诸位都是联邦的守卫者,我相信你们的忠诚和理智,能够让特七处渡过难关。干杯!”他声调并无起伏,甚至带着几分工作时常见的冷意,却显得掷地有声。 “干杯!” 一杯酒下肚,虽然各怀心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最艰难的一项任务来了。他们不得不怀疑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不得不在对方加强警惕的情况下艰难地将他找出来,忍受被信任的人背叛的苦涩滋味。 梁飞这步棋,走得惊险,却也巧妙。 让背叛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却又不得不兵行险着。 黎封车祸事故成了近几日的新闻头条,整个联邦重新将目光聚焦于S级公民身上,几乎所有S级家族都因此受到影响,唯一状况外的只有言磬。 他还没有家族,顶着新兴S级权贵的名头,然而还没有任何S级家族在整个联邦行政上会有的话语权。他忙于遗落天堂海洋资源开发项目,却要全力掩饰。 又一周的董事会议上,他迎来了几位董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击。 “言董,联晟目前有两个能源提供商,综合对比之下,新致能源在各方面都比梁家更合适,可在我们集团的能源供给方面却只占了不到5%,这会不会太少了些?梁家的能源又贵,合约又苛刻,我提议调整一下两家公司的合作份额。” 说话的是上次会议中看到言磬夹在文件中的图像后眼神闪烁的一位董事,姓方,年逾六十,名下拥有三家数码科技公司,当初入股联晟就是带着自家公司的二十多位精英技术入股的,掌握着联晟集团软件公司的30%核心技术,一度想取代张尧成为联晟的首席科技官。然而张尧过人的科研才能是他望尘莫及的,特别是在言磬与张尧的坚持下,整个科研部的员工全是由他们两人精心挑选出来的,谁也无法踏足。 “方老,新致能源毕竟只是个刚成立没几年的小公司,而梁家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信用良好,我并不想就此失去这个合作伙伴。”言磬轻飘飘地将他的意见驳回,“当然,如果新致能源能够长期保持便宜环保燃烧效能高的优点,我们可以逐渐增加与他们的合作。” 方老并没有被他敷衍过去,而是冷哼一声道:“梁家不过是仗着家底深厚,手里有几座能源矿,认准了联晟不敢和他们作对。要我说,联晟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与财力,言董现在也是S级公民,难道……怕他们不成?” 他这话明嘲暗讽,说言磬碍于自己是新晋的S级公民,畏惧梁家的势力。更把他偏袒梁家的行为嘲为怯懦奉承。此言一出,有些人便露出隐约的笑意,默不作声,盯着言磬。 言磬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如冰锥一般的冷意看得人心中一颤,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去。言磬牵了牵嘴角,反问:“是啊,梁家手里有能源矿,新致能源有什么?” 方老眯起眼,与他对视:“新致能源有更优质的能源。” “哦?哪儿来的?”言磬的手指轻捻起文件页面,慢条斯理道,“我记得新致能源是您推荐上来的吧?您去他们的厂矿实地考察过吗?他们公司有几座能源矿?能源质量评估书我也没看到,只有这些输出能源说明书……呵,如今动动手指就能造出一图书馆的证明来。” “言董!”方老被他激怒,厉声道,“我提交合作报告时你可是看过的,新致能源提供的能源样本也是经过联晟检测的,你现在却怀疑我?” 言磬微笑道:“方老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您的意见我当然不会怀疑,否则也不会与他们签订合约。不如这样好了,我派一个科研小组,交给您带队,去新致能源实地考察一下如何?要是考察报告表明新致能源的确更具优势,我相信大家都不会反对扩大与他们的合作……寇军。” 坐在稍后一些的寇军立刻应道:“在,言董。” “你是市场部的,也一起跟着吧,如果考察效果不错,你就代替我和新致能源的负责人详细谈一谈加强合作的相关事宜。” 言磬这一举,不仅表现了对新致能源的重视,还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来应付双方的合作,科研部成员和市场部副总监齐齐出手,谁还敢说他轻视新致能源,可方老却脸色铁青,言磬表面上让他带队,可队里的人全是言磬的心腹,他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幌子。 寇军重回公司不久就受到言磬重用,对公司内部明争暗斗的氛围早有了心理准备,又有市场部总监和张尧从旁协助,早就进入言磬的核心团队。此时得到言磬吩咐,自然从善如流:“好。” 此事就此搁置,第二个棘手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这次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高个男子,他西装笔挺,拄着一根复古的木质手杖,稳稳坐在言磬右手边第二位。这人保养得不错,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说话慢吞吞的,灰色的瞳仁在细长的眼皮下闪着精明的光。他叫图拉,是一个大型综合设计所的老板,是最早入股联晟的一位眼光独到的投资人,他向来很欣赏言磬与张尧,当初正是看中了他们两人的才能与魄力,才毫不犹豫地向扩大公司版图的联晟注入了大笔资金,是目前除了言磬和张尧之外拥有最多公司股份的人。 “言董,有件事虽然不太适合在会上说,不过我看您每天忙于工作,怕是不小心错过了。”图拉说话依然不疾不徐,可微微笑着的模样却比方老要狡猾得多,“您如今已经是S级公民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了?当然,这其实是您自己的私事,不过……总要联晟出力的,您不妨透露一下您的想法?” 他比言磬年长,却总是以“您”来称呼言磬,说话总是圆滑又有分寸,可他从不说废话,句句笑里藏刀。 言磬已经听出他语气中的“建议与威胁”,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哦?” 第81章 080 “黎家出了事,S级家族又要重新洗牌了。”图拉意味深长道,“言董也该为集团谋个长远发展了。” 言磬微敛着眉,缓缓问道:“何为长远?” “黎家是做地产生意的,在财政部很有话语权,如今他家出了事,各大家族都蠢蠢欲动,言董难道无动于衷?”图拉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为他出谋划策,带着某种劝诱的和善。 有话语权的S级公民与没有话语权的S级公民地位是截然不同的,言磬自然清楚这一切,可他还未做好足够的准备,目前内部斗争缠绕着他,妄图与其他家族分一杯羹,无异于招来外部敌视,内忧外患齐齐出现,他可更难应付。 很少有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可这夹着砒霜的糖果言磬却不敢接受,他不能明着拒绝,只好微笑着表示:“好意我心领了,我会考虑的。” “那当然。”图拉点点头,不再多言。 可方才还僵持的气氛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而改变了,会议桌边的人各怀心思,连几位董事之后的话中话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会议过后,张尧和寇军被言磬留了下来,秘书重新为三人换了茶水,默默退出去了。 “这群老东西,贼心不死啊。”张尧最近因为股份的事情操劳许久,还要暗中筹备给特殊调查处展示的产品目录,心里早就压了一股火,说话便没了轻重。 寇军更直接些,看着言磬问:“言董,需要我做什么?” “方老大力推荐新致能源,绝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公司的能源优势,你和科研小组前去调研的时候,留意一下方老和新致能源的高层有什么联系。另一个任务是查看新致能源所用的机器,仔细看,最好把能源处理器的零件来源搞清楚。你做了这么多年机械零件生意,对全国各大厂家的机械产品一定了然于胸,我要你留心观察一下其中有没有特殊零件——我指的是材料特殊、没有厂家或者市面上不流通的那种。” 寇军眼珠转了转,想起西廊城的事。回到联晟之后,他自然多多少少从张尧嘴里知道了些特七处和梁飞的事,之前他们两人找到自己就是因为西廊城私下倒卖机械零件的事,如今言磬特意提的这个要求,莫不是又与上次事件有关? 他思考片刻,谨慎地问道:“言董是在帮梁先生调查?” 寇军毕竟是亲历过西廊城事件的人,梁飞的身份不可能瞒住他,言磬便大大方方承认了:“对,不过也不止为他,新致能源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可与联晟息息相关,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一个选择失误,很可能葬送整个联晟。” 张尧听出他语气中的肃然,担忧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利用新致能源来搞垮联晟?” 言磬没有贸然下结论,他总是想得太深太远,怕自己思虑过重,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现在新致能源抢走了许多能源公司的客户,先不提这些能源公司会怎么对付它,我们这些客户也很危险。一旦新致能源突然出事,客户可就跟着遭殃。据梁诗堇的调查,很多公司直接把能源提供商换成了新致,连个备用项都没有,一旦出了事……” “我的天……”张尧和寇军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言磬的怀疑也在他们心头敲响了警钟,如果新致能源真的突然跳水,崩掉的可不止一个公司——要知道,需要能源供给的公司大多是电厂、工厂、机械厂和各类工业公司,可没有小企业,一旦出事,几乎可以重创多个领域。 如果方老等人打的是这个主意,那联晟要是真的将合作商全部换成新致能源,一旦新致能源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言磬与张尧及心腹团队这么多年的努力,一夕之前全部会付诸东流,他们甚至还要背负巨大的损失,从此永无翻身之日。 “不会这么严重吧……”张尧笑得很虚弱,“要是有人真抱着这种心情来害人,那可是得下地狱的……不,下地狱都抵不上这种罪孽……” 言磬没有安慰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眼神深邃,嗓音低沉:“我总觉得,有什么潜藏在黑暗世界里的东西要出来了,像一张精心编织过的大网,要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如果我们不谨慎地避开,恐怕就会成为对方的猎物,无处可逃。” 寇军呐呐道:“我觉得……董事们没这个头脑吧……” “不,他们……”言磬顿了顿,道,“他们不足为虑,他们不聪明,所以不危险,危险的……是那些隐藏在身边的聪明人。” 记忆里,夜空下仰头叹息的梁飞在脑海中反复浮现,他曾用倦怠而忧伤的语气说:“太聪明的人会变得危险,危险令人害怕啊。” 言磬从未像此时一样,深刻地理解他那时的隐忧。 这是一间十五平米左右的拘留室,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上面除了一层金属皮包裹的木板外,什么都没有。 联邦的F级罪犯没有任何权利,不论此前他们的身份为何,一旦被打上嫌疑犯的烙印,或被定为F级罪犯,他们就要面对最恶劣的拘留羁押刑讯和牢狱环境。 黎封在他人生的三十多年里,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上仍穿着出车祸时的那套衣服,外套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他被交通局的交警问讯后辗转被带到这里,几个日夜过去了,他依旧昏昏沉沉,蜷缩在拘留室一角——他不想睡床,那根本不是床,简直是刑讯工具!冰冷、坚硬,让他感觉自己一旦躺上去便会成为一具尸体。 他至今搞不懂为什么车子忽然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会撞上前面的车,为什么他那么小心地驾驶,还是出了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犯罪的可怕,不然当初他怎会怯懦到不敢使用非常手段去争取他喜欢的人?就连他的朋友都说他太小心谨慎了,没出息。 黎封抱着头,脑海里全是父母哥哥失望而痛恨的眼神,他将万劫不复,而黎家也会因为他而彻底毁掉…… 拘留室里传来隐忍的呜咽,不一会儿,男人可怜的抽泣声出现在监控室的音响中,很快变为嚎啕大哭,夹杂着悔恨、不解、自责和绝望,在空荡荡的拘留室里回荡着。 监控室里,一名警员看着屏幕前站了许久的年轻男子——对方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盯着监控看了好几个小时,冷峻而苍白的侧脸看上去生人勿近,黑色的风衣将他瘦削的身体包裹着,带着某种从灵魂中散发出的寒气。可他又是帅气的,相貌比监控室里的所有人都出挑,一点都不像个特工。 “梁工,继续监视吗?” 梁飞终于侧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低低道:“关掉监控,我去和他聊聊。” “这……”警员为难,“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梁飞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警员立刻改变主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然……是在您进入拘留室后关掉监控吗?” 梁飞点点头,径直朝监控室走了过去。 待他进入监控室后,警员下令暂时关掉了拘留室的监控。 有人不解:“长官,这不太合适吧?” “梁工有B级保密权限,我们无权监控他的探视行为。” 在座的人虽是国家公务员,但只有最基本的D级保密权限,并不能越级监控拥有B级保密权限的梁飞。大家只好静静地守在监控室,对着那块黑掉的屏幕,猜测着梁飞此行的目的。 脚步声在拘留室地板上有节奏地响起,黎封还在哭,并没有听到这点声音。哭了许久,他仿佛感觉到什么,终于将脑袋从胳膊里抬起来,双眼通红地看着面前穿着绑带皮靴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怯怯地仰起头,在天花板灯光的投影中,看到了来人模糊的脸。他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地开口:“梁……梁飞?是你吗?” 梁飞伸出手,语气不轻不重:“起来,黎家的三少爷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小兔子,丢不丢人?” 黎封咬咬牙,抹掉脸上的泪,抓着他的手站起来,却因为腿麻而趔趄了一下,倒在他身上,忍不住小声骂道:“我心里难受哭一场,怎么就丢人了?” 梁飞笑了笑,抽出块手帕递给他:“你这话敢说给你爸妈听吗?” 黎封抖了抖,没有答话——他自然是不敢的,家中教育严格,可从没给过他受委屈就哭鼻子的权利。他拿手帕擦掉脸上的泪和脏污,咽了咽口水,将手帕叠好塞到口袋里:“脏了,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送你了。”梁飞扶他在床沿坐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小瓶香槟,“请你喝酒。” 这次黎封没有接,双眼盯着地面,绝望地问:“我搞砸了是不是?彻底毁了是不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梁飞将酒放在他手边,平静道:“你和黎家都毁了,但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黎封抬起头来,眼里又闪着水光,可他不再像个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他深深地看着梁飞脸上的表情,确定他所言非虚后,忽然笑了笑:“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你。” 第82章 081 “我也没想到。”梁飞也笑了笑,“我一直以为我身边那群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说不定哪天闯祸了来找我哭,可他们至今还在外面潇洒,你这个一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小少爷居然上了新闻头条。” “他们才不会呢。”黎封古怪地笑了笑,竟然打开酒瓶,仰头毫无形象地灌了一大口,哈了口气,道,“他们聪明得很,像你一样,你们这些人,从来不会犯错的。” “你也不会犯错。” “可我运气不好。”黎封苦笑,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低低道,“你相信吗?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我没有喝酒,驾驶时也很小心,我真的没有……” 说着说着,他又哽咽起来,嘴里含含糊糊说不分明,脑子又开始糊涂。 梁飞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发泄眼泪。 “这不是你的错。”他这么安慰着。 可黎封在他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我完蛋了……黎家也完蛋了……梁飞,一切都完蛋了……” 梁飞敛着眉,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在自己的衣服上,绝望着。 许多人都问过梁飞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做,偏要去特殊调查处出生入死? 梁飞总是笑着说因为自己是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精神追求的人。 可事实上,他会选择进入特殊调查处,就是因为黎封这样的人。 他们什么错都没犯,谨小慎微地、平平凡凡地生活着,却莫名其妙地,被人漫不经心地毁掉了一生。他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尽己所能地、让这些人免遭如此厄运。 从拘留所出来,梁飞心情沉重。 青桐站在车旁等他,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 “从婚礼现场过来的?”梁飞调侃着,脸上却没什么开玩笑的神态。 “刚刚陪老婆见了她的伴娘团闺蜜们。”青桐淡淡笑了笑,“不打扮帅气点,怎么给她长脸?” 梁飞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这么优秀帅气的小伙子作老公,她闺蜜们要羡慕死了吧。” “可不是。”青桐随他一起钻进车里,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我陪她的时间太少,这种事当然要尽量满足她。女人都是这样嘛,不管背地里多辛苦,外人面前总希望自己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她是。”梁飞道,“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不会嫁给你。” 青桐低声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内敛而满足的笑意:“嗯,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 沉浸在幸福中的男人是不需要清醒的,梁飞便附和着笑了笑,没有拆穿。 不知为何,看着青桐为了婚姻小心经营仔细谋划,他忍不住想到他和言磬。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各自忙碌着,偶尔在通讯中聊上几句,却又总是因为手边的事而匆匆掐断。 事实上,他们认识的时间虽长,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其中巧遇占了多数,而工作占了一半。萌生于偶然的恋情充满诱惑与试探,在短暂的接触中被吸引,而后沦陷。相爱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可如何长久地维持这种暧昧而深沉的关系却让人束手无策。 青桐发现他在发呆,忍不住问:“梁工在想什么?” 梁飞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了种倾诉的冲动。他说:“我和言磬在一起了。” “哦……啊?!”青桐瞪大眼看着他。 梁飞眼疾手快地调整方向盘和手刹,启动智能驾驶模式后才没好气道:“看路!” 青桐松了手,仍然呆呆地看着他:“你……你和言董……在……我是说,你们恋爱了?” 梁飞因为这两个充满少女气息的字不满地皱起眉头,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合理反驳的话可说。他点了点头,道:“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青桐侧着身子,无措地呆立半晌,才结巴道:“这……这么快……” “快吗?” “我们都以为梁工你要孤独到退休呢……”青桐小声嘀咕着,“这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的天……” 梁飞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太大了,而且什么叫‘孤独到退休’? “我和言磬在一起很奇怪吗?” “这个倒没有……”青桐终于缓过神来,能够头脑清醒地与他对话了,“大家都觉得言董和梁工在一起挺般配的,言董每次见到你,那个冰块脸就不再冷冰冰的了,眼睛总是盯着你看,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只是……没想到你会答应。” “哦?为什么?” 青桐挠了挠头,思考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梁工你一直……比较看重工作吧,看上去活泼外向,其实骨子里很强势,和言董在一起……两个人都这么强势,你应该不喜欢吧?而且……我们工作这么忙这么危险,你也不忍心让对方提心吊胆吧?言董也好,其他人也好,我们都觉得梁工你……不会轻易妥协呢。” 他说得有理有据,梁飞越发无法反驳。只是……他淡淡道:“我没妥协。” “咦?”青桐诧异,“你这么忙工作这么危险,言董能忍?” “……不忍也得忍着。”梁飞索性闭上眼,“你还指望我为他辞去工作吗?” “至少可以考虑转行政或内勤啊。”青桐道。 “你想转内勤是想多陪陪老婆,我转行政有屁用啊,言磬比我还忙。”梁飞不耐烦道,“我事儿多着呢,哪儿顾得上他。” “……”青桐忍不住为言磬默默点蜡。 隔了会儿,梁飞低声抱怨着:“这破单位,简直就是爱情和婚姻的坟墓。” 青桐心有戚戚焉:“可不是,整栋楼,90%的工作人员都是单身狗,脱单的全是搞内勤或行政的,让出外勤的我们情何以堪!” 梁飞想起梁蒙和唐齐,忍不住幸灾乐祸:“脱单有什么用,总处长还脱单了呢,还不是天天忙成狗。” 总处长和唐秘书堪称模范夫夫,顶着已婚人士的身份为特殊调查处累死累活,和广大单身狗员工的唯一区别大概是他们在一个单位工作。 青桐想到这个心情也好了起来,问梁飞:“梁工,我们现在到底去哪儿啊?” “交通局。” “去交通局做什么?”青桐不解,“查黎封的事故?” “不是,那个不归我们管,黎封注定会变成F级罪犯,我们救不了他。”梁飞的声音很低,带着某种隐忍的无奈,但因为他闭着眼睛,脸上又没什么表情,青桐无法猜出他内心的想法。梁飞继续说着,“我们去查查首都的监控。” 青桐还是不懂,不过既然梁飞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多问,径直朝交通局驶去。 当他们站在交通局的监控中心,梁飞和部门负责人寒暄了一阵,提出要看一下半个多月来的城市监控记录。这要求吓坏了监控中心的负责人,首都的城市陆地交通监控镜头就有几十万个,加上空中巡航监控的上万个镜头,那可不是小数目。一个镜头半个月的记录就够吓人了,他居然要查几十万个镜头? “梁工,您是要找车还是飞行器?”负责人忍不住问,“您要是给个具体目标,我们也好帮您查,这……你看记录得看到什么时候去,看一年都不一定看得完啊。” “我找人。” “啊?!”负责人张大嘴巴,在这么多镜头里,找人?!他定了定神,尽量保持镇定,“梁工,那你有对方的身份信息吗?录入影像或面部、DNA信息后,我们也能进行交叉对比,锁定你要找的人。” 梁飞摇摇头:“他有B级保密权限,公共监控系统会将他自动过滤的。” 负责人傻眼:“那您怎么找?对方根本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监控录像中啊!” “我找了人帮忙。”梁飞一直非常镇定,“很快就到。” 青桐已经从他字里行间听出端倪,表情变了变,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保持了恰当的沉默。 果然,几分钟后,有三个人提着几个大箱子来到了监控中心,为首的高挑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戴着副眼镜,主动上前与梁飞握手:“梁工你好,我是特十处的数据分析师,我叫蓝素,另两位是我的助手。” “蓝教授你好。”梁飞与她握了握手,没有啰嗦,直接问,“总处长已经向你交代过任务了吗?” “是的,总处长让我提供技术支援,帮你恢复监控录像中的保密人物影像。”蓝素迅速扫了眼布满监控电子屏的监控中心,面朝负责人,微笑着问,“请问,我们要查看的录像资料准备好了吗?” 负责人点点头,伸手为他们指路:“在这边。所有的监控录像我们都按日期地点进行了分类,存储在云端,你们可以随意调取——当然,不能破坏任何视频信息。” “好的。” 再三保证过后,梁飞送负责人离开,给青桐使了个眼色。青桐会意,拿出一罐透明玻璃液,迅速在他们几人周围布下单向屏蔽玻璃,在巨大的监控中心辟出一方隐秘天地。 他站在角落警戒,看着梁飞递给蓝素一张小的资料卡。 蓝素和助手们打开箱子拿出设备,将资料卡贴着一个检测区放好,2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完整的ID资料,头像上的人无比眼熟——竟然是王晖。 第83章 082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真的看到,却让青桐心情复杂。 那天梁飞提起要查内鬼的事,大家都心有戚戚。重新回到工作中的同事们陡然变得沉默下来,当信任出现危机,谁也无法尽情地做自己,小心谨慎几乎成了新的本能。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还要提防可能背叛自己的同伴,这种挣扎矛盾的心情几乎笼罩着整个特七处,让这个原本团结的集体出现了不该有的裂痕。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特七处的所有员工都经过信任测试,才肯完全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其他同事,这关系着任务的成败和他们的生死。 这种气氛就想紧绷的弦,一个变故就可能断开。占白目前代理梁飞的职务,面对这种气氛暴躁又无奈,除了催大家老实干活以外别无他法。 青桐理解这种紧张感,但是他也知道,梁飞在等着人告密。只要是朝夕相处的人,一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梁工……”青桐动了动嘴唇。 梁飞没回头:“什么?” “……不,没什么。” 梁飞没再理他,弯着腰低声与蓝素说着什么。另外两个助手打开云端调出录像资料,输入王晖的ID信息进行过滤设置恢复。梁飞点了点通讯器,让蓝素检索王晖影像的同时根据内部芯片核实他的行动轨迹。 在蓝素三人忙碌期间,梁飞来到青桐身旁,淡淡开口:“王晖停职这半个月的踪迹,我需要查出来。” 青桐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梁飞补充:“你和占白我也要调查——在另一个人的协助下。” “好。”青桐坦然道,“如果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的话,你可以直接问我要。” 梁飞忽然笑了:“不生气?” 青桐摇头:“为什么要因为正常程序生气?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为什么怀疑我们三个?” “我说了我在查内奸,而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向我告密。”梁飞低声笑了笑,眼中半是欣慰半是忧伤,“我欣赏大家的忠诚,但也遗憾于你们的愚蠢。” 青桐了然,不由得苦笑:“我们三个都不是愚蠢的人。” 梁飞接道:“所以我只能怀疑你们的忠诚了。” 青桐闭了闭眼,竟然无法反驳。 梁飞许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忍不住问:“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我的忠诚无需辩白,但忙于婚礼没有注意到同事的背叛……是我的错,没什么好说的。”青桐面色从容,并不惊慌,“我相信你。” 梁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相信你。” 青桐只觉肩上一沉,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可梁飞这句话,却又让他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奇怪得很,梁飞比他们几个都小上几岁,进入特殊调查处的时间还没他们久,可这个年轻人却有种奇异的特质,让他们忍不住心悦诚服。 青桐只能从记忆的缝隙里窥见那个初来特殊调查处时还未褪去青涩稚气的优雅少年的残影,恍然间,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个沉稳锐利懂得恩威并施的领导者了。而这些年的记忆,似乎就在上千个任务中匆匆流逝,记不分明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了晚上,监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已经与夜班的换了岗,他们还在角落里忙碌着。 蓝素是个寡言少语的分析师,但思路清晰,提取信息的技术令人敬佩。她与两位助手在恢复王晖信息的同时还兼顾了自己在特十处的工作,不断处理着各自的工作任务。 在午夜来临之前,蓝素终于停下了不停翻飞的手指,从云端提取出一份完整的跟踪报告。 “我根据时间复原了王晖这半个月来的行动轨迹,有些地方没被城市监控覆盖,我们根据推测补全了这部分,按照时间顺序把路线图做出来了,给你。”蓝素将跟踪报告存到梁飞的存储卡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告辞。” “谢谢。”梁飞接过自己的存储卡,热情地表示,“已经很晚了,如果蓝教授和两位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吃个饭?” 蓝素摆手,果断地拒绝了:“不了,任务完成后,我们还是不要有牵扯的好。” 特殊调查处十个分处之间有严格的保密协议,互相独立,梁蒙让蓝素几人来帮梁飞,本就是违背独立保密宗旨的。蓝素十分敬业,完成任务后立刻走人,毫不拖泥带水。 梁飞一腔热情遇冷,他也不在意,还是尽责地将他们送出门外。 青桐负责善后,与监控中心的夜班负责人打过招呼后,跟上梁飞,一起离开了交通局。 梁飞在路上并没有打开存储卡,青桐也识相地没有问。 “把我送到联晟楼下就好。” “要去看言董?”青桐忍不住八卦。 “……算是吧。”梁飞已经放弃了找借口,青桐已经知道了他和言磬的关系,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还是很主动的嘛……”青桐嘀咕着。 “什么?” “没什么,马上到!” 5分钟后,青桐将他送到目的地,干脆利落地离开。 梁飞抬头看了眼顶楼,果然看到言磬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万年加班狗,这个董事长当得有什么意思? 他没有走正门,刷着言磬的指纹自落地窗长驱直入,进了办公室才发现言磬并不在。 梁飞将落地窗关好,四处看了看,桌上还放着处理了一半的公务,休息室也空着,卫生间也没人——大半夜的,言磬去哪儿了? 抬手准备拨通讯,梁飞敏锐地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双眼一定,盯着门看了两秒钟,果断轻点脚尖,飞快地闪入角落的厚重窗帘里,屏住呼吸,同时戴上了那架拥有透视功能的高科技眼镜。 他有种直觉,门外的人不是言磬。 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迅速闪了进来,将门反锁。对方的动作很灵活,可四处张望的神色显示出对方的慌张。 梁飞的镜片内部不断飞过对方的身体数据,全息影像很快在镜片上模拟显示出来。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很快,梁飞就想起来,这个人在联晟的资料中出现过,可又不是什么董事或经理……梁飞静静地看着,努力从记忆深处将这个人想起来。 那人戴着手套,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兜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对准门口的开关按上去,三秒钟后,房间的灯全部熄灭,一道温柔清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智能管家系统已关闭,请主人注意安全,及时重启。” 很聪明嘛……梁飞勾了勾嘴角,想看看对方搞什么名堂。 那人在确认智能管家系统已经关闭后,迅速来到言磬的办公桌前,目标明确地翻动着左边的厚厚一叠文件,翻到什么后,他又拿出一个解码器,贴在电脑显示屏后,进行密码破译。 梁飞隐隐觉得好笑,以言磬和张尧的谨慎程度,这点小伎俩就想从言磬这儿偷东西,未免太自不量力,说不定这就是言磬设下的局,等着对方自投罗网呢。他不怕言磬吃亏,反倒想看看这人打算做什么。 破译言磬的电脑密码着实花费了一段时间,那人急得点了好几次键盘,但并没有在等待的时间里去翻其他东西,看来他想找的东西就在电脑里。 没有对办公室和休息室进行确认就动手,说明对方早知道言磬和秘书此时不在,或许正是被他们的人拖住了也说不定。桌上方才的摆设可以证明言磬是工作中途临时出去的,那怎么会现在还没回来? 那人等得越来越不耐烦,目光很快开始四处飘,办公桌一角的生命之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缓缓凑近,弯下腰观察着。 梁飞一愣,心跳快了几下,就见生命之灯的水面上炸开了几朵橙色的水花。 “……”梁飞一点都不想猜那是谁的了!!! 对方既然是联晟的人,自然对自家产品熟悉之至,陡然炸开的橙色水花让他警觉起来。他以为这是言磬自己的生命之灯,而心跳加快说明言磬情绪波动,出了什么变故也不一定。他直起腰,想收手走人,可电脑页面迟迟没打开……他又按了按键盘,终于,屏幕亮了。 那人却不是要窃取资料,而是将一条存储盘拿出来,打开,寻找电脑的插口。 梁飞神色一凛,认出那存储盘上的病毒标志,立刻从窗帘后闪身出来,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人没有察觉到房间内轻微的响动,而是抬起手,准备将病毒存储盘插进去,颈侧一点冰凉的痛意袭来,他惊讶得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僵直了身体,只来得及侧过半个身子,浑身便开始发软,撞着办公桌瘫倒在地。 病毒存储盘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迸裂声,梁飞收回手里的液态麻醉针,肉痛地哀叹:“浪费啊妈的!最后一支了!”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砰地推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 “不许动!”保安低喝。 梁飞收起液态麻醉针,站在原地没有动,十分镇定。 保安们迅速围拢将他困住,而门口传来调整开关的声音,十几秒后,智能管家系统重新开启:“主人您好,欢迎使用M8.0高级智能管家系统,我将竭尽所能,倾心为您服务。” 灯光乍亮,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办公桌后。 为首的言磬、张尧、寇军和几个没见过的人瞪大双眼,张尧表情尤为惊愕:“梁……” 言磬抬肘给了脱口而出的张尧一拳,阻止了他要说的话。梁飞是特七处的人,而联晟与特七处的合作暂时还处于内部保密状态,张尧要是说漏了嘴,那可就麻烦了。 张尧闷哼一声,痛苦地捂着肚子,愤怒地瞪着他。 一旁的图拉看出什么,警觉地眯起眼,问道:“这人是谁?你们认识?” 梁飞稳稳站在原地,半张脸隐在宽屏墨镜下,表情看不分明,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凌厉的下巴,一身黑色风衣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 言磬向前走了两步,用极其正常的语调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梁飞。” “……” 所有人傻在当场。 言磬挥退手持武器的保安,旁若无人地站在梁飞身边,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梁飞看着他,带着一种暧昧而戏谑的语气说:“半夜还见不到你,自然是来查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黎封的事,有小伙伴很疑惑,觉得他这个比较冤枉,这里我做一下解释: 黎封撞死人是事实,他的车出了问题也是事实,但是他换发动机是个偶然事件,他恰好换上了有问题的零件,不存在主观故意,而给他换零件的人,也不一定知道这个零件有问题,更不知道会在这天爆发,出了事。即使进行调查,那零件商的问题又属于其他案件了,与这个案件无关。谁也不能证明是有人故意针对他或黎家。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是,黎封开车前没进行系统安全自检(这个我后文会提到),目前联邦的交通工具都配有智能系统,可以在驾驶前进行安全自检,没问题后才可以进行驾驶。但这个就等同于系安全带,有的人系,有的人不系,不出事的时候怎么都好说,一旦出了事,那就是你存在过错。所以黎封是存在过错的,从法律上来说,他是有罪的。 而特殊调查处是因为正在调查相关事件,所以多了个心眼,核实了一下,但他们也不能改变这种窘境,他们无法证明这是个有预谋的事件,所以救不了黎封。这也是特七处存在的主要背景,有许多程序上、法律上无法察觉或证明的漏洞,会给某些人可趁之机,偏偏又得不到惩罚,所以才会有特七处的人进行相关人物和事件的暗中处理。 希望这个解释能为大家解惑~~ 第84章 083 言磬低笑:“查得如何?” “你的岗我是没查到,不过……”梁飞踢了踢脚下的人,“查到个偷鸡摸狗的小贼。言董,你该换换办公室的智能管家了,真垃圾。” 言磬莞尔:“好。” 梁飞抬了抬下巴,问:“这谁?” 言磬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个意料之中的嘲讽笑容,面朝门口,对他们说:“我对各位董事的秘书不太熟,不如请几位来帮忙认一下?” 门口几人脸色变了几变,硬着头皮走上前来,看到昏倒在地的人后,脸色发青,方老尤甚。 张尧自然也看到了,阴阳怪气地笑:“哟,这不是方老身边的何秘书吗?怎么,认错老板了?” 方老脸色铁青,硬着脖子不说话。 一旁的图拉却说:“言董的男友是怎么进来的?联晟何时成了家属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了?梁先生闯进来,想做什么?” 方老闻言,也将矛头对准了梁飞:“没错!你怎么进来的?有何目的?” 梁飞冷冷道:“我找我男友,要向你们申请?” “哼,方才言董办公室里什么监控都没打开,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怀着什么心思!”方老笑得阴狠,倒打一耙,“言董可别被这小年轻骗了,现在的小男生可精明得很,指不定图谋你点什么呢。”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言磬、张尧、寇军等认识梁飞的人齐齐黑了脸,言磬更是面若寒潭,一双蓝眼睛里闪着冷厉的光,眼看就要发火。当事人梁飞却只是轻声笑了笑,从脸上摘下墨镜,露出那张俊美的脸:“真不巧,言董办公室的监控虽然没了,在下手里的监控却保存得很完整。” 他点了点通讯器,将墨镜的系统与通讯器对接,调出方才的录像,投影在半空中。 只见深蓝色光屏上,从门被撬开开始,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重现了方才发生的情景。虽然那些模拟信息被梁飞隐去了,可这墨镜的功能让众人齐齐一惊,顿时对他的身份起了更大的疑心。 “梁先生手里的墨镜好像没怎么见过……是哪家公司出的新产品吗?”图拉按捺下心中的惊骇,尽量保持平静的口吻。 “哦,这是管制科技,我们单位的。”梁飞收起墨镜,毫不在意地透露着自己的身份,“怎么,言磬没告诉你们吗?我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啊。” “……”这一次,可结结实实把他们吓坏了。 连言磬都头疼起来:“梁飞……” “梁……”图拉陡然对这个姓在意起来,不过片刻,传闻中小儿子进入特殊调查处的梁家进入他脑海,他联系传闻思索片刻,很快将梁飞的年纪与梁家最小的儿子对上号,“你……你是梁敬恒的小儿子?” 梁飞挑眉:“哦?这位大叔认识家父?” 得到确认,图拉倒抽一口冷气。言磬已经够难对付了,如今他竟然与梁家的小儿子搞在一起,难道梁家也在暗中帮助他?他想到言磬在面对新致能源时坚决不肯让步的表现,心里接二连三冒起了问号。 一旁的方老更惊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怒道:“原来是因为你!” “什么?”梁飞不明所以。 “言董一直不肯抛下与梁家的合作,原来是因为这个……”方老呵呵冷笑,又惊又怒,说话也没了轻重,“言董有了这么好的姻亲理当庆祝,何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我们自然会体谅。” 言磬眉头大皱,新致能源这件事根本与梁飞无关,方老却口出恶言…… 沉默许久的寇军忽然道:“言董并没有藏着掖着,公司许多人都知道他与梁先生在一起的事,你们不知道,不过是因为梁先生工作忙,没机会见面罢了。今天见到了,言董不是大大方方地将梁先生介绍给大家了吗?” “许多人都知道?!”方老更加愤怒。 张尧点头,笑道:“对啊,科研部的人都知道,王律师和卢工也知道,当然,言董的秘书也知道……我们言董是什么人,谈个恋爱怎么可能偷偷摸摸的?” 图拉与方老一口气压在胸口,张尧口中这些人,全是言磬的心腹!而他们却完全被蒙在鼓里!仔细一想,当初言磬去西廊城出差,网上就流传着他和一个小白脸同住酒店的事——难道当时他们就混在一起了? 他们心乱如麻,当前的麻烦越发让他们混乱。 梁飞不太想掺和到联晟的内部斗争里,便对言磬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你先忙,我回去了。” “没什么好忙的了,这里交给张尧就好。”言磬握住他手腕,对张尧说,“你来处理。” “……”张尧只好咬牙点头,“行,我来。” 妈的他只是一个总经理,兼职董事而已!却要留下来面对两个大董事!言磬这个资本家! 言磬带梁飞从正门出去,临走的时候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当身边的人不值得信任时,行事就要小心些,若是不留心,可能一切就无法挽回了。我相信诸位都不想破坏联晟的美好前景吧?明天晨会时我希望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晚安。” 说完,他与梁飞并肩朝外走去,留下一屋子各怀心事的人。 进入电梯后,梁飞忍俊不禁:“真巧,我也在查内鬼。” 言磬愣了一瞬后,忍不住靠着电梯墙壁,笑着问他:“也查出来了?” “还没呢,正查着,特七处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结果。”梁飞问他,“今天这出,你们设的局?” “嗯。”言磬点了点头,“我和张尧布下的局,已经在收网了。” “啧,为了抓人,戏演得很真嘛。” “难道我演技不好?” “还不错。”梁飞笑眯眯的,“抓到人就好。” “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好戏刚开始。”言磬上前一步,站在他对面,垂眸微笑,“真的来查岗?” “呸,我路过而已。”梁飞挑眉,勾起他下巴,“言董笑得这么勾人,想做什么?” 言磬不回答,直接用行动回答他。他揽着梁飞的腰,尽情掠夺着他的呼吸。 梁飞也不抗拒,勾着他脖子热切地回应着。 电梯很快到了,梁飞笑着捏了捏他后颈的肉:“够了,到了!” 言磬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手却攥着他的手,问:“你回家吗?” 梁飞一本正经道:“夜不归宿是不对的,言董不要误导我犯错。” 言磬嗤笑一声,拉着他去车库,直接把目的地设为自己的公寓。 梁飞假模假样地嫌弃他:“言董,居心不良啊!” “我居心良得很。”言磬睨着他,“只怕你居心不良。” 梁飞龇牙:“胡说!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言磬哼哼两声,不予置评。 梁飞调笑了一会儿,笑容渐渐淡下去,靠着车窗不说话。 言磬早就察觉到他今天的反常,一路上体贴地没有问,给他留下足够的冷静时间。他隐约能够猜到梁飞今天心情很不好,所以格外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家。 回到家中,言磬一边帮他挂外套,一边问:“吃晚饭了吗?” 梁飞摇摇头:“我想先泡个澡。” “好。”言磬让智能管家系统帮忙准备热水,“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换洗衣物,你可以多泡一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你也没吃饭?” “嗯。”言磬抱了抱他,“不过别对我的厨艺有什么指望。” 梁飞莞尔:“咨询一下智能管家。” “我会的。” 梁飞进浴室洗澡,言磬便去厨房准备两人的宵夜。 他虽然不善厨艺,好在以前和梁飞一起吃过几次饭,知道他的口味,一边咨询智能管家场外指导,一边慢吞吞做着菜。 真奇怪,他曾经以为与梁飞在一起后,两人会无措于日常相处,普通人那些恋爱的日常放在他们身上总是有点怪,可今晚的事却让他恍然明白,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刻意维持普通情侣之间那些琐碎的日常,只要在疲倦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来到对方身边,已经很好了。 他们一起回家,一个洗澡一个做饭,一会儿还可以坐在一起吃着饭聊天,也许还能靠在一起互道晚安,这温馨一点也不违和。 大概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抱着这样的心情,言磬做饭时尤为用心,连梁飞洗好澡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他许久都没发现。 “果然做饭的男人很帅啊!”梁飞啧啧有声,穿着浴袍看着他笑,“虽然不知道言董做的好不好吃,不过冲这美色,我也能吃下两大碗!” 言磬侧过脸看他:“你可以直接夸我的。” 梁飞摇头:“那多不好,显得我一点都不含蓄。” “……”言磬失笑,梁飞什么时候含蓄过了? 梁飞走近,盯着他做了一半的菜,略带诧异地看着他:“都是我爱吃的,你居然记下了?” “嗯。”言磬继续切菜,“不过太复杂的菜我做不来,你想吃的话,以后还是去餐厅吧。” 梁飞哈哈一笑,点头应下,没有为难他。 又过了半小时,言磬总算将夜宵做好了。 梁飞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 “早饭都可以免了。”他一边落座一边说。 “困吗?” “还好。你呢?” “我也不困。” 两人都是习惯了熬夜的人,精神尚可,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独处,心情上佳。 言磬的厨艺实在不负他自己的认知,果然不值得期待,不过看在他用心做的份上,梁飞难得没有挑剔,说话间就将饭菜吃完了。 把碗筷丢给智能管家后,梁飞伸着懒腰表示饱了困了,要睡觉。 言磬给他指了主卧的方向,自己去浴室洗澡——在厨房沾上的味道实在有些奇怪,他可不想带到床上。 等他洗完澡回到卧室,梁飞已经睡了一会儿,不过听到动静立刻又醒来,茶色的双瞳静静看着他。 言磬踏出的脚步重新收了回来:“我忘了,你浅眠,我去隔壁客房睡。” 梁飞却笑了笑,朝他招手:“一起睡吧,迟早要适应,先习惯习惯。” 言磬笑着走过去,躺在他旁边,准备掀被子,梁飞却拦下来:“再拿一床被子。” “……” “循序渐进啊言董,给我点时间。”梁飞表现得很无辜,“你不能指望我连你的呼吸还没适应,就适应你身体的温度吧?” “……”言磬只好恨恨地将客房的被子拿过来。 梁飞笑了笑,凑过来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吻:“晚安。” “……”言磬看着他闭上眼睛的脸庞,目光变得柔软,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低声道,“晚安。” 这是个美好的开始,不是吗? 第85章 084 第二天言磬起床时梁飞也醒了过来,睁着一双眼躺在床上看着他:“起这么早?” “要去公司开会,昨晚的事还没解决。”言磬俯身帮他拢了拢被子,低声道,“你继续睡,厨房里有食材,饿了让智能管家做。” 梁飞闭了闭眼,他实在困得很,的确需要补眠。可言磬也只睡了几个小时,眼底的青黑着实吓人。他拽了拽言磬的胳膊:“我裤兜里有管眼霜,你擦一擦,脸色太差了。” “……这你都有?” “我二姐给的。”梁飞笑了笑,“颜值不能降低啊言董,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看着灰头土脸的?” 言磬为他古怪的逻辑莞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梁飞又补充:“别的不许动啊!” “知道了,你继续睡。” 言磬去了浴室,从梁飞替换下来的衣服里寻找他所说的眼霜,然而只轻轻一摸,他就摸到了不下十几件东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言磬将梁飞的衣服都摸了一遍,至少摸出了三十多件东西……这家伙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宝贝啊?言磬好奇之余又觉得好笑,可他牢记着梁飞的叮嘱,没有胡乱翻动,从裤兜里摸出一管药膏似的眼霜后就将他的衣服叠好放在一旁。 洗漱换衣擦了眼霜后,整个人果然精神许多。考虑到梁飞敏锐过人的听力,言磬没有贸然返回卧室打扰他,简单用过早餐后就离开了。 联晟今日的早会与往常大不相同,会议桌旁等待的人们全部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偶尔眼神乱飘,从空着的座位飘过绷着脸暗暗对峙的董事们。 张尧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一份海鲜炒面,他旁若无人地用着餐,不时发出享受般的感叹,与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格格不入。 坐在他旁边的是几个部门的正副经理,全部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他。 言磬与秘书一起进来的时候,张尧刚吃完,热情地与言磬道了早安后,他拜托秘书将垃圾丢掉。 “下次不准在会议室用餐。”言磬面无表情地警告他。 加班了一整晚的张尧看到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腹诽难道滚床单还能提气色吗?他主动认错:“我错了言董,该罚就罚。” 言磬轻描淡写地罚了点钱,话锋一转,对着所有人道:“赏罚分明一直是联晟奉行的管理准则之一,对公司做出贡献的人,理当奖赏,但为了一己私欲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也要受到谴责和惩罚。我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一如既往地理解、支持我的决定。” 他这番敲山震虎让众人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听着,知道大戏要开始了。 言磬敲了敲桌子:“张尧,你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一下。” 张尧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翻着手里的资料,微笑着看着对面几位董事,满意地看到他们隐忍着怒气的模样,挑了挑眉,慢吞吞道:“首先我要对昨晚发生的事深表遗憾与痛心,看到自己的同事误入歧途,我身为联晟的董事兼总经理,亦有疏忽之嫌。其次,我不得不怀着这种心情,向诸位详细地说明昨晚发生在董事长办公室的一件商业间谍事件……” 言磬受不了他这慢悠悠的语调,催促着:“长话短说。” 张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板着脸道:“那么,我就直说了……” 昨晚,言磬等人在会议室中商讨联晟明年的产品计划,几位相关董事与经理均在场,计划讨论至半夜,言磬的通讯器忽然提示他办公室的智能系统关闭了,察觉到不对,一行人迅速赶往顶楼办公室,却发现值班秘书被迷昏,而趁机盗取资料、意图在言磬电脑中投放病毒的何秘书被当场抓获…… 张尧的描述听似平铺直叙,其中深意却听得人胆战心惊。联晟董事会不和是整个集团内部公开的秘密,高层管理甚至对董事会的势力分布了然于心,可不管他们怎么斗,从未摆在台面上,只要集团的正常生产经营没有受到影响,高层管理自然乐得假装集团和睦,埋头赚钱。 可管理层不和,集团董事会和日常行政管理生产经营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联晟与其他公司的合作也大受打击,大家心知肚明,一场内部斗争避免不了。联晟集团太大了,就像一块绝顶美味的蛋糕,人人都想吃,可最后谁能吃到嘴里,可就难说了。 势均力敌可有些夸言磬了,之前他们一直是处于弱势的,可自从言磬成为S级公民,受到《公民法》保护后,集团内部大部分人认为,言磬稳操胜券——在财产调查期间,言磬的资产是受保护的,他在联晟的股份也绝不能进行任何形式的转移或出售,简而言之,就算其他董事想夺权,言磬的那一份也别想拿到手。 言磬的翻身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董事们忽然发现,言磬这些年培养了不少势力,科研部被张尧牢牢把持,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都少不了言磬的心腹,法务部更是只听他一家之言,就连几个立场中立的董事,都忍不住要向他投诚。 鱼死网破,刺杀言磬、栽赃嫁祸、毁坏名誉几乎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了。 而言磬躲过了许多次,终于不打算忍下去了。 梁飞不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床上醒来,但这一次尤为不同。 言磬的家还是老样子,简洁得像个装修样板房,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只有被窝里的他才能证明这里昨晚是有人的。 他喜欢言磬床单和窗帘的颜色,深蓝色,将阳光挡在外面,让人沉沉入梦。 饥肠辘辘的他向智能管家点了餐,进入卫生间才发现言磬帮他买了新衣服,而昨晚换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一边,口袋里的东西好好藏着,没被乱动。 梁飞笑了笑,洗漱换衣服,去餐厅吃饭。 他觉得自己应该友情建议言磬换一下装修,参考他那套舒服到极致的公寓。 打开通讯器听留言,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占白咋咋呼呼的求救:“梁工!救命!我要忙死啦!” 梁飞直接删掉,听下一条,还是占白的,语气却严肃很多:“梁工,首先,我对你怀疑青桐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他可是特七处除你之外最冷静清醒的人,怎么可能背叛大家?其次,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他所有的人际关系、通讯记录、财务信息、日常活动轨迹全部调查过了,他没问题。最后,我个人建议你提前回来上班,我!恨!管!理!工!作!” 梁飞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把这条留言也删掉了。 第三条,来自王晖。他在通讯里说:“梁工,我现在代替占白负责外勤工作,任务已完成,报告已发送至你的邮箱。另,执行外勤任务时,我按照你的吩咐私下对占白进行了调查,相关报告也发至你邮箱了,信息已加密,静候回复。” 王晖的语气一如既往得刻板严肃,梁飞早就习惯了。他查看邮箱,果然有几封新邮件,王晖的两封加密邮件也在其中。他回复道:“已收到。”然后打开邮件,解密浏览。 邮件内容很多,但他的浏览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的脸色便凝重起来,餐具放下来,再也没了胃口。 将邮件删除后,他一直默默坐在餐厅不说话,垂着头,看不出什么心思。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拨了一个通讯码,问:“不是说给我支援吗?人呢?” 梁蒙在另一头道:“军部的人会自动去找你,至于联晟……我想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梁飞猜到什么,眯着眼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接触联晟的人?” “我这不是在等言董成为自家人吗?”梁蒙的语气又痞又无辜,“言董可说过准家属打折家属免费,我总要等自己晋升为准家属后才好开口求人吧?” “滚!”梁飞气道,“都成准家属了还用你开口?老子直接问了!” “哎呀你俩又没盖章,他还是个商人呢,反悔怎么办?”梁蒙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没有利益的买卖不叫买卖,哥是为了你好,少欠人情多干活,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自有分寸。” 梁飞狂翻白眼,隔着通讯器给他比了个中指。 “先不说我,你那边进度怎么样了?”梁飞问,“不会还在和军部的人磨叽吧?” “军部和科学院早就磨叽完了,我现在正准备和信息局的人谈呢。”梁蒙压低了声音,“你最好早点把任务给我完成了,别耽误哥的大事。” “知道了,就你出息!”梁飞果断掐了通讯。 他不急着离开,索性翻出言磬的电脑,把昨晚蓝素交给他的存储卡打开——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他已经足够冷静,能够坦然面对即将发现的一切。 当初宋源猝死的直接责任人就是王晖,是他忘记检查宋源身上的携带物品,是他暗中提醒自己有人在调查自己,他的嫌疑最大——那么就让事实证明,王晖停职的这半个月,到底有没有背叛他? 青桐、占白、王晖,一直是梁飞最得力的三个助手,分别负责支援、外勤、调查三项内容,同时,这三人都有极高的实战能力与团队精神,是他最信任的三个人,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怀疑起他们来。 第86章 085 王晖停职的半个月并没有离开首都,所到之处并无规律,似乎只是在随性四处游荡,没有固定居所。梁飞记得他是没有家的人,工作这么多年,王晖很少休假,几乎常年奔波在任务第一线,所以才能够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这样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停停,似乎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可梁飞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保密权限的缘故,王晖自知任何公共场所都不会留下自己的监控录像,所以并没有刻意躲避摄像头,但每个特工都有自己的职业习惯,王晖也会下意识地避开热闹的街市,孤独地行走似乎成为了每一个特工的本能。 梁飞仔细查看着监控记录,有王晖出现的镜头并不多,只能连成一条没什么条理的路线。镜头里的王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话也很少,步调也总是不疾不徐,只能从偶尔避开陌生人的动作和视线里窥见特工的影子。 梁飞没有急,耐心浏览着——直到他在王晖身边发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微胖,穿着一条不太好看的碎花连衣裙,这让她显得臃肿而庸俗。她肩上挎着一个小包,缓步走在王晖身侧,仰着头对王晖说着什么,似乎有些急,原地发了下小脾气。但王晖没有理她,继续向前走,消失在镜头里。 女人原地站了一会儿,捂着嘴巴似乎在哭,可她很快追了上去,也消失在镜头里。 梁飞将录像做了清晰度处理,让这个女人的完整相貌得以暴露出来。拉近后,能够看到这个女人圆圆的脸和平凡的五官。 梁飞盯着这个女人看了半晌,继续从其他录像里寻找她和王晖的踪迹,然而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与王晖一同出现过。 “你是谁呢?”梁飞喃喃自语,这个陌生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直觉告诉他,王晖很重视这个女人。 再次联络交通局的监控中心,梁飞直接给出了这个女人的影像信息,让他们调出这个女人的踪迹,对方对他的身份很是忌惮,热情地表示两天后不仅可以把她的踪迹调出来,还能将她的公民信息等一并报告给他。 梁飞为的就是这个,笑眯眯地谢过了。他现在处于停职状态,不方便找户籍办的人查信息,交通局能代劳再好不过。 调查内奸的事有了进展,‘清理’任务也进行了一半,梁飞心情颇好,忍不住伸着懒腰参观言磬的公寓。然而才参观了一半,梁舒韫的急讯就来了,语气还颇为严肃:“小飞,你现在最好回家一趟。” 梁飞一听这语气就炸起了汗毛,忙问:“三哥,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梁舒韫向来温和,说这话时居然也带了怒气,“你和言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种事你不先和家里说,我们居然还要从别人嘴里得到消息!爸妈现在都气疯了,你快回来!” “……”梁飞昨晚坦然承认自己与言磬的关系时眼也不眨,现在却忍不住犯怂——他还没做好和家里交底的准备啊!联晟的人嘴巴怎么这么大!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梁家——不用说,整个S级恐怕都知道了。 怪不得方才梁蒙说现在要去找联晟谈,原来他也知道了! “妈的。”梁飞忍不住骂了脏话,说好的停职休息一个月,他休息个屁!每天都在混乱中度过! 换回自己的衣服,梁飞搭飞行器火速回了梁家,进大门时就发现家里的佣人们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梁飞心里越发没底,深吸一口气后,视死如归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家里人全齐了,父母坐在沙发中央,梁舒声一家紧挨着,梁舒韫带着南安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梁诗堇和丈夫背对着他坐着,再加个梁诗晴,都可以开家庭大会了! 梁茵早早看到他,低声打招呼:“四叔,你回来啦?” 众人目光齐齐聚来,梁飞硬着头皮朝里走,艰难地笑道:“大家怎么都在啊?” 梁舒声哼了一声:“我早上刚去公司就听说你和言……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梁飞闭了闭眼,二哥不待见言磬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没说什么,适时地保持沉默。 梁诗堇举手,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也听说了,立刻拉着你姐夫回来看热……啊不,回来开家庭会议。” “大姐夫!”梁飞喊了一声,求救。 梁诗堇身边的男人只是笑得和妻子一样和气:“小飞,过来坐。” 坐个屁啊!爸妈还瞪着我呢,我敢坐吗?! 梁飞怂怂地站在一边,低低喊了声:“爸,妈。” 梁敬恒阴着脸不说话,梁夫人也一直看着他,目光中的伤心和失望像一块大石头,沉沉压在他的心上。 一时间,整个屋子安静极了。 梁飞站在原地,仿佛在承受什么酷刑,家人冰冷的目光让他喘不上气来,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常年不在家,他其实并不懂得怎么解决目前的状况。 “哈喽!宝贝儿们!我回来啦!” 忽然,一道热情的女声伴随着夸张的踢踏声在客厅响起,晒得一身健康小麦色皮肤的二女儿梁诗晴戴着墨镜帅气登场。她穿着白色一字领针织衫和浅蓝色牛仔裤,长发飘飘,与几年前的白皙妩媚截然不同。 “二姐?!”梁飞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也回来了?” “哎呀,这不是我可爱的小弟飞飞嘛!”梁诗晴大步迈过来捏着他的脸,哈哈笑道,“特殊调查处的工作怎么也没把你养黑点?还是这么细皮嫩肉的,哎哟好久不见,二姐想死你啦!” 说完,她抱着梁飞就是一个响亮的吻。 梁飞捂着自己的脸挣扎:“二姐!” 梁诗晴松开他,拍着他的肩膀豪放道:“看在你长得越来越帅的份上,二姐就不计较你不回我通讯的事了!” “……”梁飞不明所以。 梁诗晴拍他脑袋,气道:“臭小子!是不是又把私人通讯频道关了?我上周就告诉你今天我要回家!” “……”梁飞主动承认错误,“抱歉,我没看到。” “就知道。”梁诗晴翻白眼,果断抛下他,朝着其他人扑过去,“我漂亮的姐姐和温柔的姐夫哟——” 梁诗堇忙拦下她:“抱我就够了,不许抱你姐夫啊!” 梁诗晴抱着她也啵了一下,笑呵呵道:“吃什么飞醋!稀罕!” 说完扭头就跪在地上张开双手去抱沙发中央的两位长辈:“爸!阿姨!女儿回来啦!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梁敬恒和梁夫人来不及躲开,被她抱了满怀,一脸怒色还来不及掩去,颇为尴尬。 梁诗晴没有在意,抓着他们的手撒娇:“怎么了嘛,看到女儿不高兴吗?我知错了,几年不回家真是不孝,以后我常回家看看二老好不好?” 二老没绷住,终于还是笑了。 梁敬恒拍着她脑袋,训道:“你就会嘴上说说,真有这心,早回来了!” 梁夫人打着圆场:“小晴正是爱玩的年纪,四处走走也好的嘛。” “还是阿姨了解我。” 梁诗晴嘿嘿笑了两声,从背后伸出拳头递到梁茵面前,神秘道:“茵茵呀,猜猜二姑给你带了什么?” 梁茵睁大一双眼,认真道:“钻石吗?” “……”梁诗晴撇嘴,把手里的礼物塞给她,“真无趣。” 梁茵摊开一看,果然是一条钻石项链。她摇摇头:“明明是二姑送礼物太没有新意。不过这条项链我还是很喜欢的,谢谢二姑!” 梁诗晴摸了摸她的脑袋,向梁舒声和二嫂打了招呼,又瞧见梁舒韫身边的南安,好奇道:“三哥,你身边的美女是谁呀?” 南安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来:“小晴你好,我是南安。” 梁舒韫揽着南安的肩膀,道:“你未来三嫂。” “哦哦。”梁诗晴点点头,笑嘻嘻道,“南安这名字好,一听就招人喜欢。” 向全家人打过招呼后,她才发觉今天这架势似乎有些不对:“咦?大家一起在家欢迎我?小飞又没看通讯留言,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梁舒韫干咳两声,提醒道:“小晴,我们在说小飞的事呢。” “什么事?” 被逼问不如主动交代,梁飞咬牙道:“我交了男朋友。” “咦?!”梁诗晴大惊,“你居然还能交到男朋友?!” 众人:“……” 梁飞也由不得愣住:“我怎么就交不到男朋友了?” “你不是性冷淡吗?”梁诗晴反问。 “……”梁飞顿时怒了,这污蔑比说他人品有问题还严重!“我怎么就性冷淡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梁诗晴想了想,说:“特殊调查处的工作人员单身比例超过80%,大部分人到四十岁还没结婚,难道不是因为性冷淡?” “那是因为我们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关性冷淡什么事啊!”梁飞抓狂,“你不能因为特殊调查处单身人士多就污蔑我们性功能有问题啊!” “哦。”梁诗晴了然,又问,“所以说你工作这么忙到底是怎么交到男朋友的?” “……我……我……”梁飞心里苦,他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男朋友也不错啦,有人要你就好。”梁诗晴拍拍他的肩,“你工作这么忙,没有一颗强大的心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来说说,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这一番打岔,让全家人质问梁飞的气氛消失无踪,可她要问的问题,也正是其他人想知道的,顿时,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第87章 086 梁飞思考半晌,怀着慎重而诚挚的心情,表示:“他是一个聪明、优秀、宽容、自信、果断、坚定的人,能够理解我,并且支持我。” 他这样的形容让大家齐齐愣住。 梁诗晴不知道他和言磬的事,听完后点头道:“听上去还不错,不过太虚啦,说点实在的,长得帅吗?有钱吗?床上功夫好吗?全心全意爱你吗?” “……”梁飞抽了抽嘴角,如实道,“长得帅,有钱,爱我。” 梁诗晴眼睛亮晶晶的,调笑道:“漏了一个问题吧,那方面……” “二姐!”梁飞恼了,“又不是和你上床,你问这么多!” “哟,看来还没试过,小飞我跟你说啊,这个问题可关系着人生幸福,你必须重视起来!不要随随便便就因为对方那点皮相……” “二姐!”梁飞又窘又恼地瞪着她,“不要再说了!” “哎你这臭小子……” 梁诗晴还要发火,梁诗堇却扯了扯她袖口,摇头示意:“小晴,别说了。” 梁诗晴四下一看,却见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什么,她默默让开,靠着沙发扶手上不敢作声了。 “小飞你过来。”梁夫人朝梁飞招手。 梁飞瞄了一眼梁敬恒,总觉得自己要挨打,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低着头应着:“妈。” 梁夫人拉着他在身旁坐下,态度和缓了些:“你前些天和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言磬?” 梁飞点点头:“嗯。” 虽然听别人说了几次,可听他亲口承认,梁夫人却没了脾气,闭上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飞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们发话。 梁敬恒一直没有开口,面色阴沉,此时终于缓缓道:“你和言磬是怎么认识的?” “就……去年黎封的生日会……”梁飞咬定这个说辞不放松。 “……”梁敬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不是去年他逼着梁飞去的吗?!搞了半天拉皮条的还是自己?他沉着脸,问,“你们后来还有见面?” “出任务的时候遇到过几次。”梁飞半真半假道,“接触多了,就……慢慢熟起来了。” 梁敬恒极其敏锐,立刻反问:“以你出任务的频率,得接触多少次才能熟到和他在一起?” “……”梁飞咬牙,没有回答。 妈的,早预料到家里这关不好过,结果特么的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清楚才更虐心啊! “怎么不说话了?”梁敬恒喝问。 梁飞无奈道:“爸,我的工作都是保密任务,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难道你和言磬的牵扯只有工作?既然这样你们的感情也禁不起推敲吧?离开工作后,你们各自忙事业,怎么可能在一起?” “这个……”梁飞正欲解释,通讯器便响了起来,他错眼一看,正是另一位当事人。 “言磬?”梁诗晴怒道,“梁飞!你不是说私人通讯器没开吗?” “……”穿帮后的梁飞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他不小心把二姐的留言遗漏了吗? 梁敬恒看着他,命令道:“接,开扩音。” 梁飞不喜欢他的这种态度,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反抗,只好接通通讯,认命地开了声音,只求言磬别给他节外生枝。 “醒了吗?”言磬的声音隔着电流传过来,低沉而性感,还带着几分温柔的亲昵,“我看到智能管家的提醒了,你吃过饭了?” “嗯。”梁飞草草应了,不敢多说话。 “比我做得好吃吧?”言磬笑着自嘲,“我的手艺可比不过智能管家。” 若是没人,梁飞自然乐意调笑几句,但现在大家都盯着,他只能干笑着表示:“也没那么糟糕。你忙完了?” “公司事情多,哪有忙完的时候?不过昨晚的事已经解决了,两位董事被辞退,股权暂时保留,但他们以后只能拿分红。”言磬顿了顿,语气淡了几分,“我不想做得太绝情,毕竟当初联晟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伸出过援手。” 其实梁飞并不欣赏他的这个决定,有异心的人若是不彻底铲除,必定会成为心头一根刺,但这是联晟内务,他不便多说,只好道:“你决定了就好。” “嗯,不要太担心我,他们成不了气候,我心里有数。” “……谁担心你了?”梁飞忍不住反驳,催促,“还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喂……”言磬不满,“你这是做人男朋友的态度吗?昨晚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大方方承认了,怎么现在又不耐烦起来?气我早上先走了?” “……言磬你是不是有病!”梁飞脸色涨红,羞愤难当,“我是这种人吗?” 言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收敛了语气,问:“你不在家里?” “我当然在家里!” “……你在梁家?” “对啊。”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方才轻松的调笑气氛荡然无存。梁飞陡然忐忑起来,很想告诉言磬祖宗啊你快别说了,我正在被全家逼问。 “等我。”言磬留下这两个字,干脆利落地掐断了通讯。 梁飞:“……”等等等等!等你是什么意思啊! “言磬?”梁诗晴迟钝地反应过来,张大嘴看着梁飞,“联晟的董事长?” 反正已经被抓了现行,梁飞懒得否认,点头。 “我的天呐……”梁诗晴捂着胸口,沉痛道,“我好不容易看上个男人,居然被自己小弟捷足先登了!” 梁飞心口一颤:“……二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曾经对着财经杂志上那张脸犯过花痴,还想着要是30岁还没嫁出去就去勾搭勾搭他,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梁诗晴一边哀叹一边说,“小弟好眼光,二姐支持你!” 梁飞:“……” 梁敬恒磕了磕拐杖:“胡闹!” 姐弟俩齐齐噤声。 梁诗堇火上浇油:“小飞你昨晚留宿在言董家啊?” “……”梁飞恶狠狠地瞪着她,大姐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慢吗? 梁诗晴搭腔:“那居然还没趁机滚个床单,小飞你真的要慎重考虑一下,如果言董那方面有问题……” “大姐二姐!”梁飞简直想哭,“你俩能不说话吗?” 姐妹俩相似的眉眼摆出同样的嫌弃表情,翘着腿看热闹。 梁舒韫见情势越来越复杂,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小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向大家解释一下。” 梁飞心中烦乱,被他们齐齐围攻的感觉更不好受,便冷下语气,直接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和言磬的确在一起了。时间不长,但足够让我们了解彼此了,我知道你们不太喜欢他,但是……我是经过慎重思考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 梁夫人一听这话便动了气:“你慎重考虑……你真的慎重考虑过吗?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妈妈的感受?” “我……”梁飞闭了闭眼,握着母亲的手道,“妈,我知道你和爸爸希望我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努力过,真的,我试着和提雅小姐相处,她很好,真的,我想你们希望我找的那个人一定和提雅小姐一样好,但是……” 梁飞放轻了声音,盯着她的眼睛,说:“但是我知道,我给不了她们幸福。”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呢?”梁夫人捏着他的手,劝着。 “妈,有些事根本不用试,就可以知道结果的。”梁飞毫不退让地拒绝,可眼神中终于透露出一点示弱的意味,“抱歉让大家因为我的事这么不开心,但我想我应该有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 “小飞你这话说得未免太难听,我们什么时候不让你自由选择了?”一直作壁上观的梁舒声这时再也忍不住,对着他皱起眉头,教训起来,“可你怎么偏偏喜欢言磬?” “言磬怎么了?”梁飞直截了当地反问。 “他……他那种暴发户……” “二哥!”梁飞厉声喝止,软弱的情绪荡然无存,表情也难看起来,“言磬出身NTTC,凭真本事创业,没偷没抢没一夜暴富,你说话还是慎重些。” “你居然为了他和我吵架?”梁舒声气上心头,“你才和他厮混了几日,就敢为了他对抗家里了?” “什么对抗,他与家里没仇没恨,有什么好对抗的?”梁飞也动了怒,“你们当初找人结婚时家里也从来没干涉啊!” “那是因为我们都找对了人!”梁舒声拍着茶几,“你嫂子和你姐夫,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言磬又怎么不是了?”梁飞反唇相讥,“你倒是说说看,你们所谓的标准是什么?” “梁飞!”梁舒声大吼。 梁敬恒举起拐杖狠狠一砸,呵斥道:“住口!兄弟吵嘴,成什么样子!我和你妈妈还没发话呢!” 梁舒声与梁飞闭了嘴,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分明谁也不服谁。 “小飞,我们不是反对你找一个喜欢的人,只是……”梁夫人语重心长道,“只是爸爸妈妈都希望你找一个对你好的、能够照顾你的、特别爱你的人。言磬他不是不好,只是……联晟太复杂了,他恐怕无法全心全意爱你。”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一样啊。”梁飞缓下语气,看着父母,认真说着,“我比他还忙,有任务了半夜都得走,消失十天半个月是常事,有可能几个月见不到面,怎么算,都是他比较吃亏吧?” 梁诗晴在一旁搭腔:“所以我才说你居然也能找到男友,真是奇谈。” 梁诗堇拍了拍妹妹的胳膊:“多嘴。” 梁诗晴小声嘀咕:“明明应该更心疼被小飞喜欢上的人才对……” 梁诗堇简直忍不住要打她了。 第88章 087 言磬赶到梁家的时候,梁飞还在试图劝服家里人接受他和言磬的感情。 家中佣人看到言磬,不敢贸然让他登门,迅速通知了梁敬恒,得到允许后才放他入内。 言磬直接从联晟赶来的,身上还穿着板正的西装,显得很正式。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梁飞,而客厅中的其他人见到他后,表情都不是很愉快。 言磬快步走到梁飞身边,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小飞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梁舒声阴阳怪气地朝着他冷笑一声,“言董不在公司上班,来梁家做什么?” 言磬凉凉扫了他一眼,扯起一个并不热情的微笑,彬彬有礼道:“各位长辈好,我是梁飞的男朋友言磬,冒昧打扰,失礼了。” 梁敬恒和梁夫人不开口,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说话。 言磬也是与众不同,他简单打过招呼后,也不说话了,只站在梁飞身边,侧过脸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梁飞低声问他。 “只是觉得这种时候,不应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言磬握着他的手,朝他笑了笑,“不过鉴于我不是很擅长与人沟通,未免惹你家人生气,我还是不要随便开口了。” 梁飞忍不住扶额,言董你不说话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梁夫人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情绪翻涌,缓缓道:“言先生,你和小飞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大老远赶来,就打算这么站着?” “当然不。”言磬看着她,语气坚决,“我来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怎样才能让你们接受我?”言磬问得很真诚,然而后半句话却十足欠揍了,“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在意你们的看法,但梁飞很重视你们,所以我也愿意为了得到你们的承认而努力。” “你这是什么态度?”梁舒声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拐弯抹角。”言磬道,“我的社交技能一直欠缺,而在座各位却都是个中高手,我只好选择更能快速有效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梁诗晴诧异:“你觉得这种方式最有效?” 言磬耸了耸肩:“至少不会是最糟糕的。” “……”梁诗晴鼓掌两声,“我喜欢你的性格,小飞眼光不错。” 梁家其他人言磬早就见过,这位陌生的美女与梁诗堇有七分相似,他自然立刻猜到对方的身份,便笑着说:“谢谢二姐。” 梁诗晴笑眯眯地听了,看到其他人愤怒的表情,只好虚伪地嫌弃了一句:“谁是你二姐!我可比你小!” 家中出了这么一个叛徒,大家很不满。可梁诗晴向来与梁飞关系好,有这种态度也不算意外。 梁舒韫看其他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出来打圆场:“阿姨,再拿张椅子来,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言磬谢绝了他的好意,想说什么,又觉得说出来不合适,只好凑在梁飞耳边犹豫着悄声念了几句。 梁飞嘴角抽了抽,觉得言磬根本就是来添乱的。 梁敬恒颇为不满,冷着脸道:“言董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言磬捏了捏梁飞的手心,示意他说话。 梁飞只好硬着头皮道:“他问我现在把见面礼拿出来合不合适。” “见面礼?”众人齐声重复着。 言磬一脸理所当然:“初次登门拜访,不都应该准备见面礼的吗?不过我来得仓促,礼物准备得有些匆忙,不知道各位是否喜欢。” 梁家人一点都不想要他的见面礼!!!但是他进来时两手空空,也没见带了什么东西,大家又忍不住好奇。就连梁敬恒夫妇也对视一眼后,问道:“你带了什么?” 梁飞也很想知道,言磬这种礼物都让秘书去准备的人能拿出什么合适的登门礼物来。 言磬从衣兜里抽出一张资料压缩卡,展开,双手递到梁敬恒夫妇面前。 梁夫人低头扫了一眼,却没有贸然接过。 梁敬恒本是淡淡扫过去,可只一眼,他就愣住了,抬头瞧了言磬表情一眼,犹豫着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这反应在梁飞意料之外,他忍不住碰了碰言磬的胳膊,小声问:“什么东西?” “联晟与丞家合作开发遗落天堂海洋资源的合作项目计划书。”言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在场的人都听清了他的回答。言磬继续道,“我觉得这个项目潜力巨大,梁家能够参与其中的话,再好不过。” 这个项目丞家早就开始准备,梁家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好项目,拥有交通运输渠道、能源矿产、钻石矿产的梁家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自然早早就在和丞家的人接洽,可一直没谈下来。联晟当然也具备极其有利的条件,可集团内部的混乱情况却不是什么优势,言磬居然谈下来了?! “你和丞家的合作,给梁家看做什么?”梁飞茫然。 言磬解释:“我向丞锐推荐了梁家,他答应会让梁家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今天之后也许就会联络梁家了。” 这话当然有夸大的成分,丞锐本来就有意与梁家合作——应该是看在梁蒙的面子上,但迟迟没有决定下来。毕竟梁家如今式微,又受到其他S级家族的排挤,生意大受影响自不必说,新致能源的大力扩张也严重影响着梁家的能源产业,这样的合作对象实在不够有分量。而言磬的推荐来得恰到好处,当一个项目的两个大合作方都倾向于梁家时,丞家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然而言磬在这里用了“也许”两个字,那就代表,这件事还存在变数。 “你在拿这件事和我们谈判?”梁敬恒放下资料卡,冷漠地看着他,虽然老了许多,稳稳坐在沙发上的姿态却不怒自威。 “礼物而已,何来谈判之说?”言磬笑了,“生意是生意,感情归感情。只是我来得匆忙,手边只有这一份礼物可以兼顾各位长辈的喜好……我不认为我和梁飞的感情需要拿别的东西来谈判,可若是这能讨你们欢心,也是值得的。” 梁敬恒沉默半晌,语重心长道:“言磬,你是位很厉害的商人,但为人处世未免太不成熟。” 说完,他站起来,淡淡道:“我累了,回去休息。” 梁夫人立刻站起来,扶着他一同上楼。 梁舒声冷哼一声,扭头也带着妻子女儿离开了,看向言磬的目光极其不善。 梁茵偷偷向言磬打招呼:“叔叔再见。” 言磬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舒韫低声对南安说了几句,径直走过来拿起茶几上的资料,坐下认真看起来。 南安向站着的两人笑了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梁诗堇与梁诗晴姐妹俩立刻凑到梁舒韫身边,急切道:“三哥,写了什么?给我们也看看!” 客厅一下少了许多人,众人的目光也不再凝聚在言磬身上,梁飞才敢朝他低吼:“言磬,你成心来添乱的?” “我不是故意的。”言磬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合适,可想让他对梁家人唯唯诺诺,想都不要想,让梁飞受委屈,他更不乐意。能想出方才的招数,可是他权衡许久后拿出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我爸没打你是因为他教养好你知道吗?”梁飞还在生气,“这种歪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只是觉得这样赢面最大。” “你……”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梁飞真想一拳头揍下去。 “这礼物我喜欢!”梁诗晴率先表态,“小飞哪有这项目值钱,言磬你亏大了!” 梁飞怒瞪她:“二姐!你是不是我亲姐!” “这么阔气的聘礼,我当初怎么没收到!”梁诗堇拍自己丈夫的肩膀,“学学啊!学学!” “是是是,我以后多向言董学习!”大姐夫谦虚点头,哄着自己的老婆。 言磬莞尔:“只是见面礼,不是聘礼。” 梁诗堇眼前一亮:“哟,看来言董日后真和小飞成了,聘礼要下血本啊!” 言磬看向梁飞,微笑道:“只要我给得起,他要什么都行。” “……滚,我才瞧不上。”梁飞咬牙,“要下聘也是我下聘!” “呸,你拿什么下聘?”梁诗堇拆小弟的台,“有什么啊你?” “……”梁飞狞笑,“一颗拳拳爱意之心。” “……”梁诗堇抖了抖身上的疙瘩,“酸掉牙了。” 言磬却笑得开怀:“够了。” 梁诗堇翻白眼:“够什么够,动动嘴皮子的事,作不得数。” “对我来说够了。”言磬满心满眼都是梁飞,湛蓝的眼睛像宁静的大海,笑得温柔而深情,“只要他爱我,就给了我全世界。” “……”梁飞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闭嘴。” 言磬的情话技能简直要逆天了!大庭广众之下梁飞觉得自己脸皮太薄了根本不够用!从耳尖到脖颈,就连他的眼睛,都泛起了绯色,暴露出他害羞的事实。 言磬不明所以。 梁飞不得不咬牙提醒他:“以后这种话,私底下说就行了!!!” “哦。”言磬乖乖应了,却还是不解,“我说什么了?” 梁飞终于还是没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说最好!” “噗嗤。”端茶过来的南安看着他俩,笑着说,“小飞,言先生,坐下说话吧。来,喝点茶。” 作者有话要说: 言董这个社交能力真的是哦,无力吐槽 第89章 088 两人终于落座,言磬还有些拘束。他与其他几人都不熟,下意识挨着梁飞,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 梁家三人都看着项目计划书,只有南安微笑着为他们斟茶。 言磬便注意起这个温和不起眼的女人来。 她看上去与梁飞差不多大,脸圆圆的,微笑时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给人一种非常甜美的印象。但她的声音柔柔的,语调总不急不缓,举手投足间非常优雅,穿着打扮处处透露着窈窕淑女的秀美。这种性格的人总是讨人喜欢,在梁家一众气场强大的人面前便显得有些黯淡,可仔细瞧过去,却会让人瞬间喜欢起来。 “谢谢。”言磬谢过她的茶,“请问你是?” “我是舒韫的女朋友,南安。”南安坐在他们对面,笑着说,“以前只在新闻和杂志上见过言董,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到这么失礼的我,真是抱歉。”嘴上这么说着,言磬心里绝没有一点愧疚感。 南安当然也看得出来,便只笑笑没说话。 梁飞坐立不安,总想着方才父母的反应。 “言董,如果你真的有意推荐梁家加入遗落天堂的海洋资源开发的话,我们可以派出团队来详细协商此事。不过……”梁舒韫合上计划书,看着言磬,缓缓道,“这并不能作为你讨好我们家的礼物。你和小飞的事是家事,家事有家事的处理办法,工作上的事有更合适的处理方式。” 梁诗堇闻言,目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向后靠去,面露嘲弄,却不置一词。 言磬听后,沉默片刻,问:“那你们处理家事的方法里有让我们顺利在一起的方法吗?” “……”梁舒韫道,“没有。” “那显然处理家事的方法不适用。” 梁舒韫:“……” 梁诗晴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天呐言磬我好喜欢你,要不是你喜欢小飞,我就追求你啦!” 梁舒韫怒视她:“小晴!你添什么乱!” “哎呀三哥,小飞自己看上的人,那自然是好的。”梁诗晴搭着梁飞的肩膀,扬着下巴,笑道,“我们梁家人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我觉得言董可比外面那些花花草草强了百倍,你们要实在心里不爽,把这当商业联姻不就好了?言董家大业大,对梁家日后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有这么个自家人,你们到底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一番话引来众人侧目。 梁诗晴继续道:“退一万步说,这梁家又不是全凭我们做主,旁系的亲戚们可恨不得我们栽跟头呢。言磬这条大鱼,你们不钓,他们可要上手了。新致能源都要踩到我们头上了,你俩怎么还稳如泰山?莫不是……有分歧?”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齐齐变了。 梁家的家主现在仍然是梁敬恒,可自从两年前他的决策失误导致家族地位下降后,族中渐生不满,明里暗里想换掉他这个家主。而作为掌握家族重要权利的几位子女也不得不面临家族的巨大压力,梁蒙一走了之不管不问,梁飞常年奔波在特殊调查处,只有他们四个兄弟姐妹陪着梁敬恒苦苦支撑。 S级家族的缄默守则是立于幕后,梁敬恒当初却想要走到台前,一败涂地之后,自然墙倒众人推。言磬的确是一步好棋,他若真的成了梁飞的伴侣,对风雨飘摇的梁家来说,未尝不是一员良将。当初梁敬恒与梁蒙的母亲,不也是因为两个家族的权势与财富才结合到一起的吗? 只是梁飞一直不参与家族事务,又得宠,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找一位深爱的好妻子,竟然全然没往商业联姻上动过脑筋。梁诗晴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早前做了打算。她说她看上言磬这潜力股,竟然不是开玩笑。若不是梁飞与言磬阴差阳错在一起了,她恐怕真的会将这个商业联姻的构想付诸实践。 言磬第一次见识到梁家内部的交锋,兄弟姐妹间看似和睦,却各怀鬼胎。梁诗晴这姑娘看上去大大咧咧爽朗亲切,竟然如此精于计算,舍得牺牲。梁舒韫语气温和,态度坚决,而梁诗堇总是能抓住重点,却也不显山不露水,淡定围观。他早前可一直以为这家人内部团结得很呢! 梁诗堇捏着自己的手指,悠悠道:“小晴,你也太世故啦,让我们小飞听了,多伤心。” 梁飞绷着一张脸,面色阴沉。他推开梁诗晴的手,转而抓起言磬的手,深吸一口气,冷然道:“家里闷,我们出去透透气,今天不留下吃饭了,你们替我向爸妈说一声。” 言磬感觉到手腕被他捏得发疼,微微皱起眉,想说什么,梁飞却没给他机会,拉着他大步朝外走。 阿姨追上来:“四少,我炖了你喜欢喝的汤……” 梁飞勉强笑了笑:“阿姨,我今天没胃口,下次回来再尝尝您的手艺。”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言磬离开了。 在座的人没一个出声挽留。 待他们二人消失在视野里,梁舒韫才责备道:“小晴,你话说得重了。” 梁诗晴重新坐下来,脸上笑容不再,语气中的戏谑消失得一干二净:“你们还没认清现实吗?S级要重新洗牌了,我们若不拉上几个有实力的队友,迟早要被其他家族啃干净。” 二人沉默。 梁诗晴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么说小飞要不高兴,他与言磬之间的感情简简单单,偏要被我扯到家族利益中去,他就此放弃言磬也说不定。可我能怎么办呢?在这个世界,你没有话语权,就无法生存下去。黎家眼看着就要倒了,我可不想梁家紧随其后。” 这问题太严重,梁舒韫与梁诗堇不得不收敛起脸上的怒意,对视一眼后,梁诗堇道:“小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钻石嘛,品质取胜,就算梁家倒了,我公司也不会倒。”梁诗晴站起来,对哥哥姐姐笑了笑,“我是操心你们。二哥的运输公司去年的营业额下降了30%,你们主管的能源公司更厉害,下降了40%,今年还没到头呢,说不定要破产了。我就不信家族里的亲戚没找你们的麻烦?” 梁舒韫与梁诗瑾紧抿嘴角,被妹妹戳中痛处,他们无言以对。 “言磬这事,我去找爸爸谈谈吧。”梁诗晴拿起言磬留下的资料,“阿姨那里就交给你们了。” 梁诗堇随她站起来,担忧道:“你要替言磬说情?” “关他什么事,我就算要说情,也是替小飞。”梁诗晴顿了顿,目光柔和起来,“如果小飞觉得和他在一起能幸福,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梁诗堇忽而笑了:“说得也是,能让小飞当着全家人承认他,言磬倒也有点本事。” 梁诗晴点点头:“我上楼去了。” 言磬一路被梁飞拽出梁家,手腕被捏得生疼,梁飞的侧脸极其冷漠,似乎满腔怒意无处发泄。言磬虽然很喜欢被他牢牢抓着,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停下脚步,将梁飞拦下来:“梁飞,你怎么了?” 梁飞脸色非常难看,眼中的愤怒如凌冽刀锋,让言磬有些害怕。 “对不起,我不想将你扯到梁家的事里。”梁飞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替我二姐向你道歉,她说的话太过分了。” 言磬抬起他的下巴,眸色一厉,沉声道:“梁飞,你不需要为这种事向我道歉。我没觉得你二姐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我今天带的见面礼也是别有用心。这没什么,你不要在意。” “我很在意。”梁飞看着他,胸膛起伏,情绪激动,却仍然努力克制着,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对他说,“言磬,我喜欢你,只和你这个人有关,我选择你,也只是因为我确定你是我能够信赖和托付一生的人,如果有一天我下定决心接受你的求婚,也一定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有能力承担起婚姻的责任。这些与联晟或者梁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希望你被利用。” 梁飞从来没说过这么多情话,还是用这么认真严肃的口吻,言磬听得心都软了,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眼神陡然柔和下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他垂着头,额头贴着梁飞的,鼻尖轻轻蹭着梁飞的鼻梁,温柔道:“梁飞,我不介意。我唯一在乎的,只是你的想法。我很高兴你能够对我这么坦诚,我相信你是一个理智且独立的人,你所有的喜欢,我都感受得到。但我想说的是,我不介意帮助梁家,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你在乎的一切,我都想替你守住。” 梁飞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湛蓝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浓烈的感情仿佛一片蓝色的漩涡,要将自己彻底吞没。 言磬拥着他,低低道:“这样多好,以后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同他们争宠,分享你的关注。说不定我们哪天吵架了,他们还肯帮我美言几句。” 梁飞被他逗笑,呸了一声:“你想得美,你要是敢和我吵架,他们铁定替我出气。” “那样更好,说明他们也很护着你。”言磬笑笑,眼里泄出一点宠溺的□□,“他们对我心怀不轨没关系,要是对你……呃!” 短促地呃了一声,言磬眼睛渐渐睁大,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敛去,满脸愕然。 梁飞耸然一惊:“言磬!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飞飞虽然不经常说情话,一旦说,就是一大段! 第90章 089 言磬紧紧抱住他,身体的重量将他压倒在地,闷声道:“小心!” 一道几不可闻的破空声自头顶响起,梁飞敏锐察觉到什么,按着言磬的腰一个翻身,手划过后腰,一枚飞镖朝西南方的灌木丛飞去!与此同时,他从言磬身上起来,飞快地扫了眼言磬,没看到什么外伤,他半蹲着身体,厉眸扫过目标方向,左手迅速在兜里掏出一柄精致小巧的黑色手枪,对准灌木丛方向。 一声闷哼自灌木丛响起,有什么人飞快地闪过。梁飞想也不想地朝对方开了枪,纵身一跃,快步追了过去。这片灌木丛围着梁宅铺开十几米,紧挨着一片树林,对方身手敏捷,梁飞紧跟其后,右手敲开通讯器,在奔跑的过程中飞快按下几个按钮,一束蓝光便自通讯器亮起,由中心扩散开来,仿佛一张蓝色的大网,将他身前100米范围覆盖其中,而移动中的敌人就像一团红色的火,在蓝色大网中格外显眼。 梁飞冷冷一笑,对准那团火,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然而第一枪被对方一个打滚躲开了,梁飞并不着急,又从兜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长鞭,在手里掂了掂,胳膊横打,手腕一歪,斜斜甩了出去! 这长鞭仿佛活了,像一柄弯刀一样齐刷刷地割裂的灌木丛顶部的叶子,鞭头一转,却如蛇一般贴着树干蜿蜒滑过,急速追向对方的脚! 五秒钟后,一声惨烈的惊叫打破了树林的宁静,一团影子摇晃着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梁飞拽着鞭子,放轻了步子,缓缓朝簌簌抖动的灌木丛后走去。 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侧躺在地上,身体弓成一只煮熟的虾,双手撕扯着脚腕上的鞭子,长相看不分明。他的左脚被一根细细的银链子紧紧缠缚,鲜血一层层地浸出来,很快在地面形成一滩小血泊。 梁飞面容冷肃,抬起手腕,对准他的脖子,打了一针麻醉。 男人身体一僵,颓然倒下。 梁飞打开通讯器,点了几个通讯码,迅速报出地址后,低声道:“速来。” 随后,他沿着男人的身体用一只银色的金属棒画了一个圈,大拇指抵住金属棒末端,用力一按,银色的液体涌出,迅速沿着凹陷的圈形成一道记号,梁飞将金属棒拉起,瞬间,银色液体向上拉伸,凝结成一个不透明的固体笼子,将男人笼罩其中。 做完这一切,梁飞收起半截露在笼子外的鞭子,果断折身去找言磬。 可回到门口时,言磬却没了踪影,只留下地面上凌乱的脚步。看方向,竟然是朝着梁家去的! 梁飞暗道不好,拔腿狂奔,冲入家中。 门卫大喊:“四少!刚才……”他话还没说完,梁飞已经推门闯了进去。 一家人围着沙发上昏迷的言磬,两个护卫正在帮忙检查身体。 梁飞看言磬一动不动,本来放下的心陡然悬了起来。他快步走近,声音不自觉有些发抖:“怎么样?” 梁诗晴给他让开一个位置,好让他看得清楚些。 言磬趴在沙发上,上半身的衣服都被脱去,露出光裸的后背,而左上方,一枚袖珍子弹嵌在肉里,露出金色的圆柱底部。一个护卫已经为言磬的伤口消了毒,正用纱布擦掉伤口周围渗出的血。 这个位置……对应的可是心脏! 梁飞心头猛地一跳,脸都白了。 “四少,言先生暂时没事。”另一个护卫连忙安慰他,解释着,“这不是子弹,是一粒子弹胶囊,所以没有打穿言先生的心脏,他还活着!” 梁飞悬在嗓子里的一颗心重新落了回去,半跪在地面上,凑近了看,果然看到那并不是真的子弹,而是一个精致的小扣,牢牢咬着言磬后背的肉,导致鲜血不断涌出。 “这子弹胶囊的前端好像有锯齿,我们拔不出来,需要用刀子挖出来。”护卫看着梁飞,“四少,要不……还是把言先生送去医院吧?” 梁飞却果断摇头,道:“不用,我来就好。家庭医生的工具箱还在吗?拿到我房间去。你俩来帮忙,将他抬到我床上去,尽量不要碰到伤口。” “是。” 话毕,两名护卫扶起言磬,一前一后,让他保持着俯趴的姿势,抬着他上楼。 梁飞看向众人:“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监控人员发现言磬在门口受伤,就通知护卫把人抬了回来。”梁舒韫解释道,“我怕言董在梁家出事,让他们帮忙看一下。” “谢谢三哥。”梁飞由衷感谢他。 梁敬恒看他方才一番表现,显然已对言磬用情至深。他叹了口气,道:“你先去忙,你们的事日后再说。言磬毕竟是联晟的董事长,在我们家门口出了事可说不过去。” 梁飞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爸爸”就匆匆上楼去了。 若说方才只是动动嘴皮子,看不大出梁飞与言磬的感情,可监控一幕加上方才那一幕,只怕这两人的感情已经不是他们能阻拦得了的。众人看向一家之主,梁敬恒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叮嘱大家:“这事不要说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呐呐应了。 卧室里,梁飞从自己的保险柜里翻出一卷手术工具,又从身上翻出一些医药用品,阿姨帮忙将家庭医生的工具箱提上来,两个护卫在一旁打下手。 言磬完全陷入昏迷,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英挺的眉目在屋内明亮的光线下有种奇异的柔和。 他的伤口已经消过毒了,梁飞找出一张麻醉贴纸,盖在他后背的伤口处敷了五分钟后撕下来,继而举起一支又细又锋利的小刀贴着子弹胶囊轻轻划了一个圆圈,鲜血很快又渗出来,梁飞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口,并没有急着擦去血迹,而是伸出左手手指沿着圆圈按着摸了几圈,确定胶囊的长度后,他才直起腰来,对一旁道:“纱布,止血。” 护卫上前:“四少,我来吧。” 梁飞没有推辞,让开让他操作。 护卫手脚很利索,一遍擦血迹一边问:“四少是打算把胶囊挖出来?” “对,一般子弹胶囊里都裹着毒药或高危试剂,我怕这胶囊含毒素,如果不快点把这块肉挖掉,毒素感染至内脏就糟了。”梁飞递给他一个盘子,去接染血的纱布,指着说,“现在血还是红的,说明毒素还没进入血液,我们要尽快。” 护卫看着他,严肃地问:“四少,如果你做不来,我们可以动手。” 言磬与梁飞的关系现在整个梁家都知道了,他们自然也看在眼中。让梁飞亲自动手挖掉言磬背上的一块肉,未免太过残忍。他们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可曾经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士,这点伤还是能处理的。 梁飞却缓缓摇头,沉着道:“不用,我来。我处理过这种伤口,比你们有经验。” 护卫只好退开,将位置让给他。 梁飞跪在地上,重新给伤口消毒后,左手卡着还在隐隐渗血的圆圈,右手拿着另一支锋利的细长小刀,刀尖又薄又锐,很顺利就贴着胶囊插入血肉里。极其轻微的噗嗤声让听力敏锐的梁飞眼神一颤,他狠狠一咬牙,捏着小刀呈圆锥状贴着子弹胶囊旋转,划开血肉! 因为强力麻醉的缘故,言磬一点反应都没有,眉头甚至都没皱一下。 梁飞强迫自己不要去观察言磬的表情,全神贯注地将整整一块肉连带着肉上嵌着的子弹胶囊齐齐挖了出来!鲜血瞬间涌出,溅到他手上、脸上,梁飞闭了闭眼,手仍然贴着言磬的后背不敢动。 护卫连忙递上盘子:“四少!放进来!” 梁飞将那块肉扔进去,小刀与金属盘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当啷声,与肉块滚落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仿佛自己的后背也被生生挖掉一块肉一样,他疼得心都揪紧了。他犯了傻,拿自己的手去捂不断涌血的伤口,可鲜血仍然源源不断地自他指缝涌出来,染红了言磬的整个脊背和梁飞的整个左手。 “止……止血!”梁飞喊着,声音这才开始颤抖。 “四少,医生来了!”阿姨推门进来喊着。 医生一眼看到床上的狼藉,连忙跑过去:“止血啊!” 他推开梁飞,飞快从自己的工具箱里翻止血用品。 梁飞趔趄着倒在一边,膝盖在地上磕了几下,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眼睛紧紧盯着言磬背后的伤口,嗓子莫名干涩起来,他抓着床单,看着医生紧急止血,一句话都不敢说。 医生到底专业些,做了初步的止血后,他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止血贴,迅速扯了两张下来,贴在言磬的伤口处,松了口气道:“好了,暂时止住了,四少……” 他的目光定在梁飞的脸上,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梁飞那张秀气的脸在面无表情时,本就冷厉非常,此时鲜红的血液在他白净的脸上淌下,薄唇紧抿着,鲜血染红了唇缝,竟然显出一种诡谲的艳色来。腮帮子因为紧紧咬牙的缘故鼓起两团,尖削的下巴更加衬托出他浑身掩不住的戾气。梁飞的神情非常可怕,一双茶色的瞳子明亮得近乎妖异。 “四……四少……”医生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梁飞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低地问:“伤口这么大,除了止血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第91章 090 “有的,现在有几种促进血肉再生伤口愈合的高效药,不过需要医院开具证明,我手边有几瓶备用药,等血止住后就给病人用。”医生鼓起十分的勇气才没被他吓退,继续道,“等病人稳定下来后,我去医院一趟,把药开一下。不过我更建议带病人直接去医院接受治疗,毕竟这个伤口实在……” 梁飞得知言磬的伤有解决办法后立刻打断他:“不用了,他不去医院。” “可四少,伤口……” “我来解决。”梁飞终于敢鼓起勇气,扭头去看言磬的表情——对方贴着他的枕头沉沉昏迷,呼吸平稳,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梁飞松开抓着床单的手,微微抬起,想要触摸他的脸,却忽然发现自己满手鲜血。他怔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医生看不下去,给一旁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又去劝梁飞:“四少,你去洗洗脸和手吧,都是血。” 梁飞收回手,不敢拿这样的手去碰言磬。他撑着床沿站起来,吩咐道:“你来治疗。” 医生点点头,目送他朝卫生间走去。 只是向来从容的梁飞,因为膝盖被撞,走路时摇摇晃晃,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格外可怜,看得他们心头一酸——这个从小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打击和委屈。 梁飞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的人——脸上、脖子上、衣服上、胳膊上、手上全是血,脸色苍白,唇色艳丽,然而表情却冰冷慑人——怪不得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就连青桐他们几个人看到他这模样都怕得要死。 梁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去洗手上的血,水流冲到手上的一瞬间,他忽然抽搐起来,身体撞倒在洗手台上,水瞬间溅到他身上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整个脑子都清醒了。 “四少!”外面有人在喊。 梁飞迅速回了一句:“没事!” 他撑着洗手台重新站好,微微抬首,就看到镜子里那个浑身发抖的自己。 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个子弹胶囊里到底有没有毒素,就凭自己的经验迅速做出了判断,生生挖掉了言磬背上的一块肉! 他身上那么多伤,却没有一处是这样的。他曾为王晖处理过这种伤口,那时的他冷静又镇定,手法和专业医生一样利落,今天却需要其他人在旁协助。直到今天,王晖的后腰依然有一处凹陷的肉,那是这种伤口愈合后不可避免的遗留问题,医学和科技的发展足以让血肉重生,却无法使这种伤口恢复如初。 他一边平复身体的反常,一边洗脸上、手上的血,阿姨帮忙给他拿了新的衣物进来。梁飞换掉了身上的衣服,脸色仍旧不大好,可唇上还残留着一点血的鲜红,给他多了几分活气。 重新回到卧室,医生已经帮言磬敷过药,止了血,正在给言磬打消炎针。 众人看到他,连忙让开位置,让他能够看清言磬的模样。 梁飞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站在床边问:“医生,他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今天没有发烧的话,只需要按时敷药服药消炎,一个月之后伤口就可以完全愈合,皮肉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梁飞反问。 “额……肯定和原来不一样。”医生摸摸自己的鼻子,纠正道,“但不会留疤,放心吧。” 梁飞了然,大约和王晖的情况差不多。他点点头,对医生说:“谢谢你。” “四少客气了。”医生合起自己的箱子,“那我去医院给病人开药。哦对了,这个胶囊要我带去医院化验吗?” 梁飞看了眼金属盘里的肉,心头又是一跳,匆匆收回目光,他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拿去检查。” “好的,那我告辞了。”医生说完,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梁飞偏开头,没去看自己的杰作,吩咐道:“把那……放进医用隔离罐里,密封好。” “是。”护卫点头应了,看梁飞没什么其他吩咐了,就主动退下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梁飞才缓缓靠着床边坐下,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言磬。他甚至都有些反应不及,为什么前一秒他们还在深情款款地表白,下一秒就变成了这样。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他都救了言磬,为什么这一回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如果他察觉到了,是不是言磬就不会受伤? 梁飞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其实是自己太狂妄了。被杀手追杀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却忘了言磬只是个普通人,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足以应对专业的杀手。言磬的强势总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他永远不会受伤不会倒下,不会变得软弱或无力——让人掉以轻心。 “言磬……”梁飞低低唤了一声,伏在他身侧,面对着他的脸,茶色的眸子里载满柔软的担忧,让他那冷漠的面容都变得脆弱起来。 “你会不会怪我?” 梁敬恒靠着客厅的沙发闭目养神,然而蹙起的眉头显示出他此刻并不愉快的心情。虽然言磬受伤的事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可会闹出大事来。 梁诗堇与妹妹挨着,悄悄打听着她与梁敬恒商谈的结果,梁舒韫扭头与梁舒声拿着言磬的那份计划书比划着什么,表情都很复杂。南安与梁舒声的妻子尽量自在地喝茶,与梁夫人闲聊,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梁夫人一心想着方才梁飞看到言磬受伤后唰白的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管家忽然快步走进来,脸色古怪地说:“先生,有客来访。” “这个时候来访?”梁敬恒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他沉着嗓子问,“是什么人?” “额……唐先生。”管家含糊道。 “哪个唐先生?” “……”管家舔了舔嘴唇,谨慎道,“唐齐……唐先生。”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梁敬恒一怔,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愣神片刻,才仿佛意识到什么,缓缓直起身子,动了动嘴:“让他进来。” 管家点头,扭头去迎客。 梁舒声语气很坏:“他怎么会来?当初把梁家搞得鸡飞狗跳,现在居然……” “舒声!”梁夫人出言喝止,一双杏眼直直盯着他,警告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梁舒声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却见梁敬恒神情高深莫测,只好恨恨压下心头恶气,冷哼一声,不做声了。 当初梁敬恒为了招梁蒙回家,绑架了唐齐,谁料梁蒙为了救唐齐,竟然与梁家作对,不仅破了梁家的防御,还调动了特殊调查处的力量来对付梁家。当初梁家被特殊调查处围攻的事传遍了整个S级,成了梁家最大的笑话。自那以后,梁蒙与唐齐齐齐失踪,如今两年过去,唐齐竟然又出现在梁家,他有什么目的? 从容缓慢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响起,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缓步走来的男人身上,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唐齐比两年前看着更成熟,身上那股孤傲又古怪的戾气渐渐隐去,不笑的时候,娃娃脸也显得很有气势,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又见面了,各位。”唐齐脸上挂起一抹微笑,“别来无恙。” 梁舒声对两年前被算计的事怀恨在心,闻言立刻冷笑道:“你居然敢出现在梁家,怎么,又要等梁蒙来救你,好把梁家再闹个天翻地覆?” 唐齐不为所动,只继续保持着微笑,道:“放心,我这次不是来找麻烦的,顺便替梁蒙捎个话,他对梁家的家业没兴趣,各位不用忌惮他。” 梁敬恒站起来,看着他,木着脸问:“他怎么不自己回来说?” “他比较忙。”唐齐如实道,“毕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 梁敬恒自他进门起就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听到他这么说,不禁笑起来:“他果然还是和你结婚了。” “您似乎不意外?” “梁家人认准的人,怎么可能放手?”梁敬恒不欲多说,只是问,“他……现在怎么样?” 这语气,倒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的关怀语气了。 唐齐想起之前梁飞说的话,看着面前苍老许多的长辈,又想起提到家人便默然无语的梁蒙,心头一股无奈的伤感袭来,他缓缓道:“他很好,仍然就职于特殊调查处,工作很忙,但很充实。” 梁敬恒点点头,静静思考片刻,看着他道:“他现在是特殊调查处的总处长?” 唐齐眼神一闪,没料到他居然一下子就猜出来,可表面上却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梁敬恒呵呵一笑,摇头道:“你们啊,还是太嫩了,左右就那些事,想想总能想明白。之前是我低估了联邦的胆量,以为他们顾忌着梁家不会重用梁蒙,可既然你敢光明正大地进来,说明你的身份已经合法了,是什么人的手笔,还用猜吗?” 唐齐便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佩服。” 梁敬恒哼了一声,问:“你今天来做什么?该不会只是想来看我老头子的笑话吧?” “不,我来找梁飞。”唐齐也很利落,“工作上的事。” 梁敬恒摆摆手:“去吧,让管家给你带路。” 唐齐又补充道:“我还有件事要找您聊一下。” “找我?”梁敬恒诧异,顿了两秒,点头道,“你找小飞聊过后,去书房找我——你知道在哪里吧?” “知道。” 第92章 091 目送唐齐上楼后,所有人都看向梁敬恒。 “爸爸,你怎么……” “好了。”梁敬恒打断他们,“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各自散了吧。” 众人憋着一股气,闷不吭声。 梁敬恒扭头去书房了,梁夫人扫了眼大家,安抚道:“你们去忙吧,公司最近不是有许多事要处理?” 见他们不吭声,梁夫人思索片刻,道:“既然梁蒙不打算继承家业,梁家的一些产业应当会有变动,你们有的忙。” 这句提点可以说相当明显了,众人来回对视着,乖乖起身:“阿姨,我们先走了。” 梁夫人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梁诗晴坐在沙发上,指头绕着自己的头发,笑呵呵地看着梁夫人:“阿姨,你怎么总让我们去忙,也不说督促一下小飞。” 梁夫人看着她,微笑道:“小飞有工作上的事要忙,哪里有心思操心家里的事。你们是哥哥姐姐,又比他懂得多,自然要辛苦你们了。” 梁诗晴却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小飞迟早也要回来帮忙的。” 她这句试探刺得梁夫人心头一跳。 梁夫人微微垂下头,不去看她,只轻声道:“他若肯回来帮忙,我倒是开心的。只怕他日后回来,也是去了别人家……” “你说言磬?”梁诗晴挑眉。 梁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花园的灌木该修剪了,我和园丁要去忙了,小晴一起来吗?” 梁诗晴看了她几秒,笑着站起来:“好啊。” 唐齐敲门进去的时候,梁飞正坐在床上陪着昏迷的言磬,面前空中投影里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资料。他看到唐齐便从床上跳下来,勉强扯了扯嘴角,问:“没被他们为难吗?” “应付得来。”唐齐站在床边,低头看了眼言磬和他后背上被包扎好的伤,关心道,“言董怎么样?” “还没醒,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梁飞将床头柜上被泡进保鲜溶液的肉块指给他看,“溶液没变色,我不确定子弹胶囊里有没有毒性。” 唐齐从兜里取出一套工具,其中有一根细细的金属长针,黑色的,细得像线一样。他用火烤了烤那根针,顺着瓶口刺向肉块中央,这金属材质特殊,竟然轻易就将子弹胶囊刺破,插入胶囊中。唐齐捻着针转了转,再缓缓拔出。针尖处隐隐发红,让原本黑乎乎的长针变得愈发诡异。 “有毒。”唐齐下了定论,“毒性很大,不过具体是什么毒还不清楚,带回去让技术部的人化验一下看看。还好你处理及时,不然言磬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闻言,梁飞忽地卸下心头一块大石,整个人都放松了。 “你抓住的那个杀手我已经藏好了。”唐齐将工具收好,看着他问,“你为什么找我来处理?” “我部门里的人现在不值得信任,再说……对付这种人,你更有经验。”梁飞笑道,“我想不出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唐齐嗤笑一声,又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在看之前截获的言磬的网络私人账号上的各项往来信息。”梁飞偏头看了眼言磬,确定对付仍旧陷于昏迷后,继续道,“我当时怀疑言磬利用对方的监控软件来散布假消息,不过因为里面有很多商业上的资料我不太懂,就找朋友帮忙看了一下,刚刚收到了回复。” 唐齐挑眉:“不用猜,言磬一定动了手脚。” 梁飞点头:“他很聪明。” “能做联晟的老板,当然不蠢。”唐齐勾勾手指,“我看看。” “你能看懂?”梁飞很怀疑。 “哥以前是信息员好吗,什么信息都能分析,你是不是傻?”唐齐翻着白眼把他个人智脑打开浏览着。 “卧槽早知道你懂我就给你看了,还用得着求爷爷告奶奶找别人帮忙吗?费劲死了!”梁飞后悔不迭。 “想得美,我是那么闲的人吗?”唐齐不屑,快速翻动着资料,却发现了几张可疑的资料,不由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梁飞凑过来看了看,解释道:“我在言磬办公室扫描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他墙上挂着好几幅画,这些资料就是藏在画里的,自动解码后就呈现出这些东西,不过我看不懂,应该是藏着第二道密码,还没破译,所以资料看上去杂乱无章,你要不要试试?” 唐齐活动手指跃跃欲试:“厉害啊,言磬很谨慎嘛,我来挑战一下。” “挑战什么?”言磬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疑惑与戒备。 “……”两人下意识飞快收起手里的通讯器和智脑,齐齐转身看他。 “你……你醒了?”梁飞表情有点僵硬,“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不疼……嘶!”言磬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隐隐的痛从肩膀传来,他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自己肩上缠着绷带,脑袋一晃,猛然想起昏迷前的事来,连忙撑起身子,急急地问,“梁飞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哎你慢点!”梁飞忙扶着他,“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不先看看你自己?!” “你没事就好。”言磬松了口气,“我自己没关系。” “……”梁飞一怔,“少了块肉也没关系?” “你介意?”言磬反问。 “我当然不介意。” 言磬觉得好笑:“那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梁飞没忍住,朝着他伤口,轻轻拍了一下。 “呃!”言磬痛呼。 唐齐好心地将那块泡在保鲜溶液里的肉块端到他面前,提醒着:“喏,肉在这里。” 言磬:“……” 几分钟后,他终于搞明白,梁飞说他少块肉不是调侃,他是真的少了块肉啊!言磬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在肩上的麻药效果很强,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等麻药散去,愈合药膏生效,他就会痛得死去活来。 他坐在床上,还在回味方才的事,脑子却先一步想起下手的人:“偷袭我的人呢?跑了?” “怎么可能?”梁飞一脸‘你居然怀疑我’的表情,“在你家楼下那次是我不熟悉地形,这次在我家地盘,我要是再让他跑了,脸往哪儿搁?” 言磬噗嗤一笑,夸道:“嗯,厉害。” “……你还笑!”梁飞恼了,“被人追杀到我家门口,你居然一点警觉都没有!我之前提醒你那么多次你当耳旁风啊?” “……我有放在心上。”言磬不得不为自己正名,“我也知道最近会遭到袭击,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你知道?”梁飞眯起了眼,火气更旺了,“你故意放了线索逼他们下手的?” “嗯。”言磬点头,“我本想抓到偷袭我的杀手,借他之口打听要杀你的那个人的信息,他们都是职业杀手,想要找到同行总比我轻易。” “……你脑子有坑吗?”梁飞气得拍桌,“找人是这么做的吗?职业杀手是什么人,你那点功夫对付得了吗?自不量力!” “我……”言磬想说其实他在会议上透露给其他董事后就安排了人在自己离开公司时暗中跟着自己,不料今天出来得匆忙,忘记通知保镖了……这些辩解的话在梁飞冒火的眸子前,他全部吞了回去,乖乖挨骂。 “这样不行,你伤口恢复好后就开始给我学防身术!还有枪法!冷兵器也得学几种,还要学点急救知识……”梁飞问也不问他的意见,就开始布置任务,“要对付杀手,那就得找能力高强的师傅,各项精通的不多,雇佣兵虽然符合条件,可是太没节操,不行,退伍兵的话……” “找什么外人啊,就你吧。”唐齐按住他肩膀,一本正经道,“你要是让别人教言董,那到时候你男人可指不定被人吃多少豆腐呢!” “……”梁飞瞪着他,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你方才说的这些,可都是需要近身指导的。”唐齐忽然恶劣一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教言董,我的本领你是知道的,专业!你哥都打不过我,你嘛,也许勉强能和我打个平手,我和言董偶尔打个架也是不错的,毕竟言董身材还不错!” 他语气轻佻,成功地激起了梁飞的醋意:“你有那工夫还不如回去教教梁蒙!他好意思说自己是特工吗?战五渣!” “他有我贴身保护,言董有吗?” “……”梁飞撸起袖子,“唐齐你想打架是吧!” 言磬连忙拉住他俩,好声好气地劝:“我说你俩,都是一家人,折腾什么?梁飞,你要真想找人教我,还不如自己上。我正在盖房子,看中了一片地,到时候把训练场也都盖进去,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到时候在自己家里训练,正好满足你的保密需求。” “……盖楼?你不是有别墅了吗?”梁飞不解,“你别墅能加盖训练场?” “你什么脑子,他的意思是他为了你重新买了一块地盖房子。”唐齐鄙视,“能耐啊梁小飞,还没结婚呢,婚房都两套了。” “……”梁飞踢他,“唐齐你闭嘴!” 言磬十分耿直,补充道:“你要是不喜欢,再盖一套也行的。” “就你有钱!我缺房子吗?我缺钱吗?”梁飞恶狠狠地瞪着他,“不就是婚房吗,老子这家底,出十套都没问题!” 言磬眉眼弯弯:“所以你是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梁飞防不胜防,只能咬牙道,“你想得美!” 经过这么一番打岔,之前盘桓在房间里的微妙悲伤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就在他们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言磬忽然问:“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刚才准备破解什么东西吗?” “……”两人傻眼。 言磬微微一笑:“也许我帮得上忙?” 梁飞浑身一抖,莫名开始……怂。 第93章 092 唐齐真瞧不上梁飞那个模样,明明平时威风八面的,做了坏事也理直气壮,偏偏一碰见梁蒙或者言磬,就心虚得厉害——忒没出息。 “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言董乐意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唐齐无视梁飞的眼色,拿出方才看了一半的资料,笑眯眯道,“言董是NTTC的高材生,也许懂一些?” 梁飞瞠目结舌,想说唐齐你是不是傻,你把人家的东西亮出来还这么一脸无辜,脸皮真是厚! 不料言磬的反应更出人意料,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伸手接过去:“我看看。” 梁飞诧异。 唐齐眼睛半眯着,精光一闪,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飞一眼。 “这是……”言磬看没一会儿,就抬起头看他们,“你们调查张尧了?” “啊?”梁飞茫然。 “这是张尧自创的信息密码。”言磬用手指点上信息,飞快地动起来,重新进行排列组合,嘴里不忘解释,“我们在NTTC读书时选修了一门密码学,教授布置的期末作业就是每人自创一种信息密码,其他人进行破解,被破解次数最少的人期末成绩最高。你们给我的这份资料就是用他的加密方式……” 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表情微妙地盯着屏幕上的信息。 “怎么了?”梁飞凑上去,“已经破解出来了?” 言磬压住内容,木着脸问:“你们从哪里找到这些资料的?” 梁飞舔了舔嘴唇,权衡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你办公室墙上那些装饰画。” “……”言磬咬牙切齿,“张尧这个……” 后面几个字被他压在舌底不肯说,但看他那狰狞的表情绝不是什么好话。 梁飞顿时好奇起来,扒开他的手去看解密后的信息,却见屏幕上拼出一句诙谐又欠揍的话——言磬大傻瓜,加班顶呱呱! “……”梁飞忍俊不禁,“你确定你们是朋友吗?” “呵。”言磬冷笑一声,“谁和他是朋友。” 这兔崽子一定是记恨当初密码学被自己秒破的事!不就是屈居第二么!至于不至于!居然怀恨在心在他的办公室堂而皇之搞恶作剧,欺负自己不懂艺术吗?一想到那几幅装饰画在办公室挂了十年言磬就恨得牙痒痒,决定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张尧。 唐齐无奈,还以为有什么新鲜事,结果就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玩笑。事务缠身的他没了耐心,便说:“行了,既然都凑一块儿了,我有话直说了。言董,梁飞之前提交了一份报告,让特殊调查处考虑与联晟开展长期合作,并向联晟开一份民间武器制造的研发许可建议书。事实上,我们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觉得梁飞提的这个建议非常好。” 言磬没有被他的糖衣炮弹迷倒,干脆利落地问:“说吧,条件。” “我就喜欢言董这样的人!”唐齐一拍手,笑眯眯道,“梁飞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我和他大哥都希望联晟能为他提供帮助。” 言磬不期然想起前些日子梁飞去他办公室说的那个维修工的事情,隐隐觉得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与这项任务有关,便肃容道:“是西廊城任务的后续?” “差不多吧。”唐齐半真半假解释着,“这项任务比较复杂,特七处目前又出了点内部小问题,梁飞一个人搞不定。既然你们现在已经是情侣了,那我想言董一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可以,但你们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唐齐果断拒绝,“任务特殊,你只能知道其中一部分。” 言磬皱着眉头,反对:“这不公平。” “你不接受也可以。”唐齐慢悠悠道,“反正梁飞出事了后悔莫及的不是我。” 言磬:“……” “我和梁蒙还能给他遗体披国旗,你呢?你没和他结婚的话,连他的葬礼都不能参加。”唐齐微微一笑,碧绿色的眼瞳又冷又厉,“你还会内疚到死。” “……”不知是麻药的效力褪去还是唐齐的话太毒,言磬觉得从后背到心脏都疼得说不出话来。 “唐齐!”梁飞厉声喝止,“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是在逼他。”梁飞眸色渐厉,茶色的瞳子迸出警告的光,“我不喜欢你的处理方式。” 唐齐沉默。 梁飞对他的评价其实非常对,他行事太绝,要么把别人逼到绝处,要么把自己逼到绝处——左右不讨好。 唐齐避开了这个话题,说:“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先去找你父亲聊点事。” 说完也不待他们回答,转身就离开了卧室。 言磬疑惑:“他找你父亲聊什么?” “不知道。”梁飞已经放弃揣度唐齐的心思,这个男人何止是梁蒙的克星,简直是整个特殊调查处的克星,听说他手里还掌握着遗落地狱的情报网,总能查到他们查不到的信息。别说梁蒙拿他没办法,整个联邦的人估计都拿他没办法。 “我会帮你的。”言磬缓缓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这是我的承诺。” “就你这身手和戒心?”梁飞不屑,“别让我费心保护你就是帮我忙了。” “……我会学习怎么保护自己的。”言磬保证。 “嗯。”梁飞看他额上渗出的汗水,关切道,“怎么,开始疼了?” 言磬点点头,闭上眼道:“伤口疼。” “骨肉在新生,会疼是当然的,止疼药不能吃,会有副作用,你忍着吧。”梁飞扶他重新在床上趴好,叮嘱,“不要乱动,想喝水想吃东西就说话,我帮你拿。” 言磬环视一周,发现这间屋子很宽敞,家具一应俱全,但摆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和模型,还有许多书和游戏,便问:“这是你卧室?” “嗯,怎么?” “看着……很温馨。” “我妈布置的。”梁飞道,“还有家人和朋友送的一些东西,我平时不怎么回来,房间都是我妈和阿姨帮忙收拾的。” “你自己的房子一定不是这样的。”言磬很肯定。 梁飞哼了一声没回答,当然不一样,他自己那套房子可是高级套房,防爆安全型,还配有高级智能管家和安保系统,里面随便拎出一个杯子都是宝贝。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言磬问他。 梁飞嘴角抽了抽:“……别告诉我你真的又买了一块地。” 言磬如实道:“还没买,但是已经找人去看了。” “……你不是说不建言氏家族吗?这么大张旗鼓买地盖房干什么?” “送给你。”言磬非常务实,“你浅眠,不喜欢热闹的地方,选个郊区盖房子比较安静。你还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科技产品,有些东西比较危险,需要特殊的安置环境,要考虑到运输和空间,还有,我们都很忙,休息时间到处跑太浪费时间了,房子里盖好各项娱乐设施,我们可以窝在家里不出门。” “……没看出你是这么腻歪的人啊。”梁飞帮他按摩着伤口,吐槽着。 “我不是,但我能见到你的机会太少了,每一次我都想好好珍惜。”言磬侧着头,仰望着他,笑容酸涩又温柔,“也许在你恢复职位后,我们好几个月才能见一面,那至少每一次在一起时,你是完全属于我的。” 梁飞的手顿住,低垂的眉眼直直望进他的眸子里——言磬的瞳色似乎又深了些,原本如大海般湛蓝的双瞳转为璀璨的蓝,甚至无需水光,都像蓝宝石一样明亮而耀眼。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更爱自己了。 “言磬……”梁飞伏低身子,趴在他没受伤的另一半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低低道,“和我在一起是件很辛苦的事,你坚持久了会不会累?” “会,所以你要安慰我。”言磬晃动脑袋,试图去蹭他的头发,未果,只能叹息道,“你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一定要对我好一点,为我保重自己、保护自己、珍惜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心存畏惧,你要活着来见我。” 这是梁飞第二次听到他说这句话,与第一次听到时的心情截然不同。第一次听到,他只觉得言磬狂妄又得意,仿佛看破自己心里那点动摇的小火苗,恨得他牙痒痒,可这次听在耳中,只觉得心波柔软,怜惜又满足。有一个人深爱着自己,肯惦念他,肯等他,肯给他一个退缩的理由——怎能让他无视下去? 言磬就是这样的,他说得多做得少,可每说一句,都说到自己心坎里,每做一件事,就开始攻城略地,让他防线崩溃。仿佛天来之将,披风斩雨,气势汹汹,把你攥在手心里后又温声软语,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摆在你面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梁飞真是不懂。强硬又温柔,小心眼又宽容,无赖又理智,明明该是令人讨厌的,却偏偏如此招他喜欢。 “商人。”梁飞小声嘀咕着,以此抱怨言磬的狡猾。 “什么?”言磬没听清。 “我说你是谈判高手,我说不过你。” 言磬笑着道:“嗯,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梁飞小小嘁了声,以示不屑。 言磬这次听得清楚,便忍着背上的痛,强笑着问:“那么,梁飞先生,你愿意为我们未来的房子画设计图吗?” “你自己怎么不画?” “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那你擅长什么?” “寻找并收买擅长的人。” 梁飞嘴角一勾,贴着他耳朵忍不住撩:“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收买我?” 言磬勉为其难道:“你觉得我如何?” 梁飞假意嫌弃:“一般吧。” “哪里一般?”言磬不满意,“我可值钱了。” 梁飞噗嗤一笑,却动了他的伤口,疼得言磬惨叫一声,将头埋在枕头里,头上尽是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原本设置好的定时发布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作用了……半夜才发现,希望明早大家能看到 第94章 093 梁夫人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两人低低的说话声,沉静的脸上一片黯然。 她万万没想到,梁飞竟然会和言磬在一起。其实她这么着急为梁飞张罗婚事,就是顾忌这个——梁飞在特殊调查处工作太久,身体和精神的负累很重,而能够理解他的人往往是他的同行,也许他会爱上自己的同事,最终要面临一同赴死的结局。她怕梁飞会为对方担惊受怕,更加辛苦。 梁家现在式微,留在家族帮忙的几个孩子也撑得辛苦,族中其他人对梁敬恒早有芥蒂,想取而代之。她早前想给梁飞留一条后路,在家族中占据一席之地,可现在却只想让其他几个子女忽视梁飞,不要利用他,不要忌惮他。 找个与梁飞有部分工作接触但相对稳定、危险系数不高的、年长几岁还出身于另一个名望不高不低的家族的女孩子其实很不错,与他有共同话题,又可以在生活和工作中帮助他,能够依托家族的力量生存,不用他时时牵挂,所以当刘夫人介绍自己的侄女时,她真的非常喜欢,积极地促成这一段姻缘。 可是没想到,她这一番打算,竟然败在了言磬手里。 联晟那一摊破事整个S级都清楚,言磬的处境举步维艰,而他这个人又狂妄霸道,工作繁忙不说,还总是受到不明袭击,怎么看都不是个合适的结婚人选。单说一点,两人要是真在一起了,一年有半个月的相处时间吗?不见面的日子里梁飞去出生入死,言磬呢?谁知道会不会移情别恋? “夫人?”阿姨忽然打断了她的思考。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梁飞过来开门,脸色还不好,但精神已经好多了。他语气温和,笑着问:“妈,您过来了。” 梁夫人点点头,看了眼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便说:“言先生怎么样了?我听医生说伤口挺大,得去医院开药。” “没事,死不了。”梁飞犹豫片刻,试探着问,“您要进来坐坐吗?” “好啊。” 梁飞刚想放行,忽然想起言磬现在痛得浑身冒冷汗的样子,连忙改口:“那个……妈,还是不要了吧,他……” “让阿姨进来吧。”言磬在里面喊着。 梁飞只好放行。 梁夫人走进去的时候,言磬已经坐了起来,特意披上外套,将后背藏起来。额上的冷汗擦掉了,整张脸苍白如纸,衬得那双蓝色的眼睛尤为剔透。 “阿姨。”言磬想站起来打招呼。 “坐着吧。”梁夫人走近,示意阿姨将水递给他。 梁飞给母亲搬了张椅子,默默站在她身后。 梁夫人仔细端详着言磬,觉得这男人与杂志上看上去别无二致,性情也不怎么温和。她也不知道能与言磬聊什么,便问:“是什么人要杀你?下这么重的手。” 言磬并不想让她担忧,便说:“不清楚,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梁夫人立刻反问:“你准备报警?” “不,私下调查。”言磬反应很敏锐,瞬间看透她的顾虑,道,“报警会牵扯到梁家,会给你们添麻烦,我自己找人调查就好。” 梁夫人心下松了口气,为他这么识趣而感到庆幸。她想到什么,又问:“受伤的事和其他人说了吗?要不要通知家人?” 言磬眼睛眨了眨,缓缓道:“家人知道。” “嗯?” 言磬看了眼梁飞,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梁夫人将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心头猛地一跳。反倒是梁飞没发现,还在心里嘀咕言磬居然还有家人?他什么时候通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梁夫人看儿子一脸茫然,顿时有些好笑,不过言磬的反应倒让她放心不少,最起码,他对梁飞的心意不是假的。她站起来,道:“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不过身体是自己的,多加小心,好好休息。小飞,你等会儿去书房一趟,和你爸爸聊聊。” 梁飞乖乖应下:“好。” 梁夫人向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补充道:“言先生住在家里……不太合适,等他好一些,我让司机送他回去吧。” 梁飞脸色沉下来,但心里也知道他母亲说得对,言磬的确不能待在梁家,他受伤的事太敏感了,说不定会给梁家带来麻烦。他只好说:“我知道了,我送他回去。” “嗯。”梁夫人不再多言,迅速离开了。 梁飞回到屋里,就看到言磬栽倒在枕头上,外套掉在地上,后背的伤口崩开了,鲜血染红了绷带。吓得他连忙翻出医药箱帮他换药。 “伤口裂了怎么不说?”他骂道。 “怕吓到你母亲。”言磬气息微弱,豆大的汗珠一层层冒出来,呼吸都艰难起来,紧咬牙关不敢吭声。 这级别的痛梁飞忍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但这痛放在言磬一个普通人身上,他真是又想嫌弃没出息又有点心疼。更疼的还在后面,他只能默默给言磬换药重新包扎,嘴里骂着:“早就跟你说了要小心,就知道把防弹衣给我,自己不懂得提前做一件穿上?你公司那群董事这么久了还没清理完,你这什么工作效率?公司里摆着那么多科技产品不懂得带身上,是不是傻?” 言磬乖乖听着,想反驳又觉得没有立场,只好继续装哑巴。 梁飞骂了一阵,心里的火还压着,帮他重新包扎好后,索性拉过椅子坐在他面前,严肃道:“言磬,我们好好谈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言磬偏开目光,弱声道:“不能等我好了再谈?” “不能。”梁飞果断将他的脸掰过来,“听着,我不想和你互相试探,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既然我们要合作,就该把话说清楚。” 言磬沉默片刻,无奈道:“好。你想聊什么?” “你公司的情况到底如何?”梁飞说,“我调查过,你利用他们对你账户设下的监控软件隐藏了很多信息,包括你和特殊调查处的合作,还有与丞家的合作项目,也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内容。这样的话,你和张尧应该是处于上风的,但是为什么你公司的董事却不断逼迫你们,甚至还敢派出杀手来刺杀你?” 他已经查到这个地步,言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说:“也不尽然。当初联晟起步时是我和张尧全权管理,后来联晟发展太快,我们不得不引进资金技术和材料供给,而这几部分交出的股权非常多。联晟自成立后,没亏本过,利润年年翻倍,工厂越开越多,产业链发展也逐渐成熟,他们尝到了甜头,想要的权利越来越多,我和张尧两个人精力有限,只能守住市场部、科研部、法务部三大部门,其他几个部门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的人。” 梁飞点头,这点在意料之中,任何一个人站在他们的立场都会这样做,言磬和张尧事务繁忙,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部门,而且权利太过集中也不见得是好事。 “联晟内部不和已经有几年了,一些不打算参与的董事要么拿着股份吃分红,要么打算退出。我们和另外几个董事都在想办法把这些中立董事的股份吃进来,目前还没分出胜负。” 梁飞不解:“为什么要退出?如果是我,什么都不用做,每年吃分红也很好啊,联晟年利润这么高,分红只多不少。” “因为总是会被内部斗争烦得头大,他们除了是联晟的董事之外,也都各自有其他产业,不想总是因为联晟的事被骚扰。”言磬笑了笑,“你想,我和张尧只负责联晟一个公司就已经这么忙了,他们同样是老板,哪有那么多心思分到别处,还是联晟这么乱的摊子上?” “懂了,你继续说。” “我和张尧一直没办法解决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手里的资源。联晟的主要产业分布在机械、软件和科技三大块,对能源、材料和技术的需求非常大,特别是机械和科技两大块,所以这几年,我们都在想办法寻找其他合作方,可合作方又不能随便找,不然将会重复他们的老路。我们需要合作对象,而不是引狼入室。与特殊调查处的合作是一个突破口,这也是我和张尧对特殊调查处的项目格外上心的理由之一,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那张研发许可建议书。” 这点梁飞早就明白,于是只翻了个白眼表示了解。 “和丞家的合作是第二个突破口,我们拿到了项目合作权,那么将来遗落天堂海洋资源开发后,我们也能得到大量的资源供给,那些董事手里的资源就不那么重要了,我们完全可以甩开他们。”言磬顿了顿,继续说,“找梁家合作,也并不只是我的私心。梁家手中握着运输、能源、矿脉这些举足轻重的资源,因为家族式微,所以合作的诚意更高,有资历有经验有手段,无需我们在经营上太费心思。” “只是为了这些?”梁飞挑眉。 言磬微笑:“当然,我也有私心。利益共享能够促成更稳定的关系缔结,形成利益共同体,这对梁家和联晟来说都是好事,对你和我的关系,也更有利。” 梁飞正要开口,言磬连忙道:“我知道这很功利,但我是商人,你总不能指望我对你家人动之以情吧?” 梁飞嘴角抽了抽,的确是指望不上。 第95章 094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在联邦,犯罪的成本可是很高的。”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言磬疼得倒抽一口气,缓了缓,才继续说,“我成为S级公民后,名下财产需要审核,而审核期很长,足够我和张尧解决这些问题——毕竟我们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在为反击做准备了。联晟的科研部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几个重要部门的核心高管都是我的人,寇军回归,特殊调查处和丞家也成了帮手,假以时日,我一定会将他们齐齐压制住。想要打破僵局,只能制造我的死亡,一旦我死了,张尧在联晟独木难支,我们积累下的势力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他们雇佣了杀手,一定也早就想好了退路。” 梁飞却摇头道:“他们想得太天真了,联邦的法制系统比他们想象中更严格。” “不,这其实并不仅仅是犯罪的问题。”言磬思考着怎么与他解释清楚,“其实重点不是犯罪,而是时间。我们和他们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争取时间。我要在死之前拿出足够压制他们的实力和资源,绝了他们的后路,而他们要在我的S级身份审核期结束前杀死我,打张尧一个措手不及。时间拖得越长,对各自越不利……我在账户中筛选后放出的信息一方面是为了隐藏我们私底下的行动,另一方面也在迷惑他们。这是商业上的权衡,所以我们现在都很着急。” 这么一解释,梁飞倒是理解了张尧屡次求他讨研发许可建议书的心思,也理解了他们天天加班在忙什么。 “你不是已经解决了两个董事吗?还有几个没解决?” “两个。”言磬颓然,“现在我们实力不够,也拿他们没办法。” “等你们拿到特殊调查处的合作资格,又和丞家合作后,就能对付他们了。” “对,所以只能等了。” “那这段时间你最好保护好自己。”梁飞又提起这个,“别死就赢了。” “我怎么舍得死,我还没有得到你。”言磬伸出手去抓他的手指,笑得温柔,“我的人生还很漫长,要留很多时间守着你。” 梁飞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胸膛起伏,忍不住低笑:“言董,你可受着伤呢,少撩我,我可不想对一个受伤的人下手。” “……”言磬忍不住思考怎么个下手法。 “好了,你乖乖休息,我去书房找我爸聊聊。”梁飞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唐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可不放心他。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咬着枕头,其他人可不管你。” “……”言磬虚弱,“你家人这么狠心?” “那可不。”梁飞扬了扬眉,“没打死你那都是修养好,小爷可是全家的心尖尖,就这么被你这个大尾巴狼拐走了,你还指望他们关心你不成?” 言磬无奈:“好好好,我忍着。” “你通知一下张尧,别让他担心,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家。” “好。” 直到梁飞离开,言磬才想起来,说好的开诚布公聊一聊,似乎只是自己单方面解释,梁飞这个小崽子一句话没透露啊!果然不能对他掉以轻心……特殊调查处的人怎么都这么精明呢? 他趴在床上叹了口气,拿出通讯器,给张尧拨了通讯。 梁飞到书房的时候,唐齐与梁敬恒面对面坐着,似乎是谈判陷入了僵局,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一言不发。 “爸。”梁飞先和父亲打了招呼,又去看唐齐。他可记着父亲对唐齐意见很大,不敢贸然和他打招呼。 梁敬恒看到他,直接问:“你一直和你大哥有联系?” “……”梁飞心里苦,只好干笑着点头,“嗯,算有吧。” 梁敬恒眸色渐厉:“那为什么从来不提?” “就……我们有保密协议,不能说。”梁飞的理由十分正当,虽然他知道这并不能说服父亲,可他也找不到其他理由。 梁敬恒冷冷一笑:“找什么借口,你只是不想说。” 梁飞抿着唇,没有反驳。 梁敬恒闭着眼睛,呼吸起伏,满腔怒火压在心底。 唐齐就这么看着,也没插嘴。 过了好一会儿,梁敬恒才叹了口气:“算了,你们都长大了,都有主意,我管不了你们。” “爸……” “这件事就算了。”梁敬恒示意他坐下,问,“我听唐齐说,特殊调查处打算独立在三大体系之外?” 梁飞看了眼唐齐,含糊道:“大概吧,高层的想法我也不清楚。” 梁敬恒:“高层就是你哥,你能不清楚?” “……”被拆穿的梁飞只能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装傻。 梁敬恒真是被这两个儿子气死,偏偏都是心头肉,想骂的老大不在场,在场的小儿子不忍心骂。 唐齐不厚道地笑了笑,这才出来打圆场:“梁飞就是特殊调查处的一名员工,能知道多少。伯父你也不用为难他,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 梁敬恒不知道想起什么,说:“之前不是让你叫我爸爸吗?” “……”唐齐被噎了一下,木然道,“我是不介意叫,这不是怕您心里膈应吗?” “你和梁蒙都结婚了,我再膈应又能怎么样,让你俩离婚你肯吗?” 唐齐耸耸肩:“我是无所谓,你儿子只怕不肯。” “……”梁敬恒一口气没上来,真想拍桌子。为什么梁蒙无时无刻都能给自己添堵? 梁飞暗中踢了唐齐一脚,警告性地瞪他一眼,小声道:“能不能不气老爷子?” 唐齐很无辜,梁敬恒又不是被自己气着的。 梁敬恒平复许久,才接着说:“特殊调查处想要独立,必须得到至少十个S级家族的支持,而且这些S级家族一定得是在联邦拥有极高话语权的。就凭你和梁蒙,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俩当然不行,所以来找您帮忙了啊。”唐齐笑得很甜,“爸爸你这么疼梁蒙,不会看着不管吧?” 这时候知道叫爸爸了?梁蒙都不乐意叫你倒是叫得甜!梁敬恒气道:“梁家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哪有什么话语权?” “当然有。”唐齐微微一笑,高深莫测道,“S级要变天了。” “什么?”梁敬恒一惊。 唐齐慢悠悠道:“最近发生的事,您难道没有留意吗?黎家出事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事还在酝酿中呢。” 梁敬恒沉默。 他当然不是没有预料到,但凡有点底蕴的家族都从黎封这次事故看出了蹊跷,私底下动作不断,可谁都看不透整件事的真相,即使防备也不知从那儿开始。他看了眼对面的两个人,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梁飞一脸无辜,看唐齐,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唐齐白他一眼,懒得拆穿,直接说:“像之前的您一样吧,野心太大,想控制的势力太多。” 旧事重提,梁敬恒脸色更差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故意冒犯您。”唐齐先是道歉,话锋一转,又道,“但想要从幕后走到台前的绝不止您一家,S级在联邦沉寂了太久,新鲜血液代代换,世家大族想要站稳脚跟,总裹足不前可不行。您是失败了,败在不够缜密,可有更缜密的人出现了,谁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S级掌控着整个国家的前进方向,可A级领导者也不甘成为S级的傀儡。”唐齐语气飘忽起来,表情沉重而肃穆,“如今的联邦,各方势力角逐,权力体系盘根错节,早就不是坐地分赃的时代了,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文面前,谁都可能成为牺牲品。” 黎封的事只是一个开始,当一个大家族无法庇佑自己的族人甚至还要被其连累,那么这个家族的时代也就结束了——这是S级的弱点。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利,却也要接受最严厉的社会监督。 梁敬恒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帮我们盯紧其他几个家族就好。”唐齐笑了笑,“保住梁家就足够了。” “你会这么好心?”梁敬恒不信。 “梁家永远没有机会成为S级的顶尖家族了,但至少,我们不希望它消失。”唐齐看着他,终于有了几分晚辈的样子,“您也一把年纪了,安分些吧,为子孙后代多考虑。特殊调查处的事比较复杂,您耳听八方,总是能听到些风声,管好家里人。言磬提出的合作方案您不妨考虑一下,利大于弊,不为梁飞,只为梁家。” 梁敬恒没有轻易答应,只是讥讽着:“我什么时候竟然老糊涂到需要你们来教训?” 唐齐索性耍起了无赖:“您爱听不听,反正两个儿子都在特殊调查处,死一个您都得折十年寿。” 梁敬恒:“……” 梁飞忍无可忍,抓着他胳膊就把他拽出书房,没好气道:“你来找我爸就为了给他添堵的?” 唐齐甩开他的手,辩解着:“我虽然毒舌了点,但句句真心,你爸要是肯听劝,多赢。”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你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觉得我有那耐心?” “好歹也叫他一声爸爸!” “好像谁乐意似的。” “你……” 唐齐不耐烦:“行了行了,我事说完了,你少啰嗦,跟我走,把人审了。” “你审完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 “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唐齐揪起他衣领,拖着他就朝外走,“一起。” 梁飞死活挣不开,顿时气道:“唐齐!你在我家是不是太猖狂了点!” “没吧,挺和气的。” 梁飞被他拽着走,简直欲哭无泪。 第96章 095 唐齐的飞行器就停在梁宅外,开了隐形模式,梁飞一钻进去就感叹:“阔气了啊唐齐!你居然买飞行器!” 唐齐悠然一笑:“哥还用买?朋友送的好吗?” “哪个朋友出手这么大方?介绍给我!” “丞锐。”唐齐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同意联晟和梁家参与合作,也算是他卖给我们的一个人情吧。” “……什么?!”梁飞难以置信,“他就是你之前说的会帮忙的朋友?” “对。”唐齐补充,“不过主要是联晟和梁家有实力,不然他也不会答应。” “还有谁?”梁飞瞪着他,“既然你们早就开始布局了,那找来的帮手绝对不止丞家、联晟、梁家这三家。” “还有军部的人。”唐齐带他来到飞行器的后仓,一边开门一边介绍,“来,认识一下,赵慈中尉和达西少尉。” 门一打开,背对着他们站着的一位高大男子便转过身来,英朗的五官和强健的体格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然而淡漠的表情却令他显得稳重不少。青年一头短发,穿着普通的黑T迷彩裤,看到他们后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你好,我是赵慈。” “你好,我是梁飞。”梁飞向他点头致意,很快,目光被前方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吸引了注意。 那少年一头银色短发,刘海有些长,遮住了额头和眉毛,露出浅金色的瞳仁光彩和弧度优美的侧脸线条。他的脖颈很长,白色衬衫的领口牢牢系着,身材偏瘦,黑色牛仔裤包裹的两条腿散漫地翘起,因为沙发厚重柔软,愈发显得这少年孱弱纤细。 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少年扭过头来,一张如天使一般漂亮纯净的面庞露了出来。他薄唇紧抿着,端详梁飞片刻,才缓缓道:“你好,我是达西。” 这少年身上一点军人的气息都没有,可是不知为什么,梁飞却觉得这少年比赵慈更加凶狠——不是体格上的,而是某种深藏于心底的偏执戾气。 “你好。”梁飞克制地打了招呼。 唐齐向前走了两步,问:“如何?问出来了么?” 少年微微一笑,脸上的孩子气便出现了:“当然。” 梁飞这才注意到,在飞行器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赫然就是被他击昏的杀手。 “死了?”唐齐声调提高。 “我不杀人。”达西淡淡道。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轻盈地来到他们身边,嫌弃道,“这杀手真垃圾,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稍微问问就全招了。” 有他俩在,唐齐可不相信什么‘稍微问问’的说辞。不过他并不计较这些,而是问:“招了什么?” “一个姓方的人雇他去杀言磬,不过看你们这意思……人没杀成?” “他没直接用子弹,用了子弹胶囊。” “……够蠢的。”达西嗤笑一声,“特立独行害死人。” 唐齐忍不住微笑,与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嘲弄。 只有愚蠢自大的杀手才想要形成自己的风格,真正厉害的杀手从来不介意使用任何武器——只要能完成任务。 梁飞想起什么:“姓方的……联晟的一个董事?他不是刚被言磬解决了么?” “肯定是怀恨在心了。”达西说完,退到另一边,站在赵慈身侧,不说话了。 梁飞注意到,虽然赵慈的军衔比达西大,可达西一点都不怕他,这在等级森严的军队里可不多见。相反,赵慈虽然话不多,可目光一直留意着达西大大小小的举动,似乎十分忌惮。 “梁飞,你打算怎么做?”唐齐问。 梁飞思考片刻,道:“联晟的董事让言磬自己去解决吧,不过这个人……我想问他另外一件事。” “你想找盯上你的人?”赵慈问。 梁飞扭头,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们行动很久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临时找他们来的吧?”唐齐笑着揉了揉梁飞的脑袋,“之前给你的清理名单,就是他们帮忙找出来的。” 梁飞突然被他揉脑袋,愣了一下,傻乎乎地看着他,心里却很快品出几分言下之意:赵慈与达西都是年轻军官,却互相忌惮,军衔不高,却能参与到特殊调查处的案件中,这说明军部的内部整顿很可能是新旧势力的交替,而这两个人虽然年轻却一定有着与众不同的特质,敌对关系代表着军部的两股势力暂时有了共同利益。梁蒙愿意与他们合作,说明军部的新生代力量对他的独立政策是支持的。 不过几秒间,梁飞已经对当前状况有了判断。他眼珠一转,若无其事地问:“你们查到了?” “没有。”赵慈道。 梁飞:“……” 唐齐轻笑一声,请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才道:“好了,现在,我们来说一下目前的任务进度。” 几人先后落座,唐齐率先开口:“我先说一下特殊调查处的进度。关于军部和科学院的物品流出案,目前已经可以确认的是,这些物品通过各种中间渠道进入某些‘蝎子’手中,而‘蝎子’又将这些物品复制、分解、重组、再利用,以全新的面貌或技术在市场流通,目前涉及的领域有医药、家电、机械、交通工具和能源,多数是以中小零件形式投入生产销售。以我们现在搜集到的资料看,机械行业受干扰最严重,但能源行业将会面临最大的冲击。” “蝎子”是特殊调查处对那些行事阴暗、身份不明、破坏性强、用心险恶的人的代称,通常指他们的任务目标,遇到复杂案件时,最终BOSS被称为“蝎王”。 唐齐还在继续说着:“流出渠道在军部和科学院,我们已经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地提供线索了,至于具体调查部分就是你们的事了,但你们并没有把调查结果告知我们。” 对于他的指责,赵慈面色不动,泰然自若地表示:“这是军部的事,你们没有权限知道。” 唐齐暗中翻了个白眼,继续说:“科学院那边的蝎子我们已经找到了,目前正在顺着对方提供的线索继续调查。好了,我说完了。” “科学院的蝎子是谁?”达西问。 唐齐微笑着回复:“不好意思,那是科学院和特殊调查处的事,你们没有权限知道。” “……” 达西轻笑一声,接过话题,继续说:“之前我们提供的名单是任务进展的一部分,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们也有了新的线索。‘蝎子’是S级公民,身份倾向于名流系S级的人,但具体身份暂时还不得而知,而你们特殊调查处也有他们的人。你们是不是也该自检一下?” “我们正在自检。”唐齐一带而过。 梁飞看他们都说完了,只好说自己这边的进度:“特殊调查处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调查背叛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目前还没有结论,但我会尽快找出来。” “在任何一个地方,调查背叛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达西缓缓道,“细节无处不在,只是人们往往因为习惯而忽略。” 对此,梁飞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忽略细节的人,但达西说得对,人们总是因为习惯而忽略——去怀疑一个与你朝夕相处的人,实在太困难了。 唐齐轻轻叩了叩椅子扶手,道:“那么,说说接下来的计划?特殊调查处这边事情很多,很忙,所以我和梁蒙可能无法专心于这一项任务,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以后这项任务相关的事你们直接和梁飞对接就好。” “他能做主?”赵慈很怀疑。 “他比你们想象中更敏锐有主见。”唐齐微笑道,“不要小瞧他,在工作上,他可是你们的前辈。” 梁飞:“……”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明明自己还是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好青年! “我们继续调查,争取早日帮你们找出‘蝎王’。”赵慈道,“这是我们的承诺,找出之后,我们的协助任务就结束了。” 唐齐眨着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不要这么无情,好歹帮帮其他忙啊。” 然而在座的人熟知他的凶残本性,并不会被他可爱面庞所迷惑,完全不为所动。 唐齐觉得无趣,只好抱怨:“你们的社会责任感呢?要是整个社会陷入危机,军部也难辞其咎吧?” 达西嗤笑一声,抿着唇不说话。 赵慈非常谨慎,但态度坚决:“我们只是执行人,服从命令,要怎么做需要首长下达命令。” 唐齐看着达西,问:“他一直这么无趣吗?年轻人这么死板?” 达西耸耸肩:“大概是最近一直在出任务,没时间陪他的陆主审官腻歪,积攒了一肚子火气。” 赵慈:“……”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原因之一。 唐齐看向梁飞。 梁飞无奈:“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当然想尽快完成任务,可线索还乱着,哪有那么容易?” “不,我是想说另一件事。” “什么?” 唐齐笑得狡猾又真诚:“既然有人在打你的主意,那么,做个诱饵吧亲爱的弟弟。” 梁飞:“……唐齐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第97章 096 沦落为诱饵的梁飞愤怒地走出了飞行器,给梁蒙通讯留言:你媳妇儿约了两个小帅哥!你管不管! 一向忙得没空看通讯留言的梁蒙居然立刻给他回了通讯:“梁飞你说什么?!唐齐约谁?!” “……梁蒙你丫的既然能看到留言为什么每次不回我通讯!”梁飞愤怒地控诉。 “你的通讯无关痛痒,回个屁。” “梁蒙我告诉你我很坏的。”梁飞狞笑一声,直接敲开梁敬恒书房的门闯了进去,大喊一声,“爸,大哥要跟你说话。” 正准备教训他的梁敬恒和通讯里的梁蒙齐齐愣住。 梁飞将自己的通讯器拆下来递给梁敬恒,不忘对通讯里的梁蒙笑:“大哥,爸在面前呢,打个招呼啊!” 在心里狂骂梁飞三百遍的梁蒙只能憋出一句:“好久不见。” 听到熟悉的声音,梁敬恒却恍惚起来。自上次匆匆一别,他们父子间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而梁蒙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喊他爸爸。 梁敬恒看着桌上的通讯器,垂下头,嘴唇抖了抖,出口却还是一句嘲讽:“原来你还活着呢。” “……”梁飞变了脸,老爷子这不是成心想吵架吗? 梁蒙却一反常态没有与他互怼,而是语气平静地说:“嗯,还活着,过得很好,让您担心了。” 梁敬恒沉沉一笑,那笑声似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非常难听,粗哑干涩,而他的表情却是悲哀又苦涩的:“过得很好……只要不留在家里,你总是过得很好……” 梁蒙不知是否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怅然,语气温和了许多,问:“您过得好吗?” 梁敬恒沉默片刻,道:“很好。” 这两个字说得平静而坚定,就像是真的很好一样。 “那就好。”梁蒙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尴尬的气氛让书房的空气都变得奇怪起来,梁敬恒敛着眉,淡淡道:“唐齐说的事,我会考虑一下。你现在身居高位,性子不要像从前那么莽撞了,遇到问题和别人商量一下,不要固执己见。唐齐心思深,又比你圆滑,你多听听他的意见。” 他从未与梁蒙坐下来好好谈过,梁蒙幼时受他管教,总是严厉斥责居多,今日一番教导,却像个慈父了。梁蒙很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只能含糊着‘嗯’了一声,静静听着。 “这个世界很现实,想要说服别人,就要先摆出利益,对你有利的,要利用,于人有损的,也要利用,不要相信法律、道德和感情,因为这些随时会变,有漏洞、有弱点,但利益不会,利益是永恒的,所以最容易找出规律。”梁敬恒几句良言娓娓道来,表情严肃,语重心长,“你性情耿直是好事,但容易轻信于人。如今既然身肩重担,就要思虑周到,谨慎行事。” “是。”梁蒙认真应着,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冲动耿直的人,在接手特殊调查处后,他更能理解人性,也更懂得保持清醒的重要性。 梁飞看他们聊得不错,静悄悄退出去,将门合上。他转回卧室,见言磬正听他的话咬着枕头紧闭双眼忍着伤口愈合的痛,背上全是汗水,头发湿淋淋的,一张脸因为憋气忍痛涨得通红,而他的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用了极大的力。 “……”没见过他这么老实的人,真就这么忍着了。梁飞又气又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脑袋,“言董,你还好么?” 言磬松口,睁开眼看他,表情放松下来后,眼神迷茫,呼吸微弱:“你回来了?” 梁飞怕他弄伤自己,把他手指扳开,握了上去,附身道:“嗯,还是很痛吗?要不要喝点止痛药?” “不用,忍忍就过去了。”言磬闭了闭眼,额上的汗水一直淌,“要送我回去了么?” “先带你擦擦身上的汗吧,再换一次药。”梁飞轻笑一声,“我要抱你进浴室了,言董,抓牢我哦。” 言磬脸色发青:“……我自己能走。” 他这次清醒着,为了言董的脸面考虑,梁飞不敢公主抱,只能扶着他一起走进浴室。他放了一池温水,拿毛巾沾湿,拧干,给言磬擦脸。 言磬乖乖坐在浴缸里,闭着眼接受他的服侍。这种感觉很奇妙,梁飞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个工作时精明狡猾无坚不摧的特工私下却十足纨绔的富家子弟,能用工具、智能系统、钱解决的事绝不亲自动手,可他现在认真地拧着毛巾为自己擦身上的汗,特意避开伤口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全然不像个被全家宠爱的小少爷。 只是渐渐地,言董觉得肩上的触感有点不对劲——迥异于毛巾柔软的触感,触到后背的物体光滑纤细,沿着他的脊骨若有似无地滑动着,时而轻点,时而停留,隐隐有向下的趋势…… 言磬猛地睁开双眼,压着声音问:“梁飞,你在做什么?” 梁飞一脸无辜:“哦,就是觉得言董身材不错,想摸摸。” “……”言磬扭头瞪他,“你想摸哪里?” “屁股啊,平时看着很翘嘛。”梁飞笑得纯良,“言董不让摸?” “……”言磬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不介意梁飞对自己动手动脚,可现在这时机?他咬牙,“你非要在我受伤时撩我吗?” “这哪儿叫撩?”梁飞不满,双手一滑,搭着他肩膀凑过去,吻他的唇,轻笑道,“这才叫撩。” 他的吻轻柔而黏腻,像是故意在挑逗,舌尖挑开言磬的唇缝,用牙齿去咬他的下唇,茶色的眼瞳在半敛着的眼皮下噙着戏谑的笑,晶亮又惑人,带着明朗的温柔,让言磬忍不住沉溺其中,连后背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言磬忍不住伸手去拥他的腰,却只能探到被衬衫和防弹衣紧紧包裹的布料。他接受着梁飞的吻,在他后退时又向前追逐,与他唇舌纠缠,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的手握上梁飞的胳膊,一双眼定在梁飞逐渐沉迷的脸上,想要更进一步的掠夺思维占据了大脑,身下的热意也浓烈起来。 梁飞却在他压过来之前果断抽身,一脸正直地指责:“言董!你还受着伤呢!怎么这么不知羞!” “……”言磬真想扑过去咬死他,这怪谁啊! 梁飞摇头晃脑啧啧有声:“这年头搓澡小弟都要面临贞操危机了,世风日下!” 如此欠扁,言磬眯眼一笑,猛地一伸手就将他拽进浴缸里。 “我……”梁飞半句脏话被言磬吞进嘴里,身子歪倒在浴缸里,全身湿透,手腕却被言磬牢牢抓在手里,呼吸也变了调,肺活量在突发状况下终于不敌狡猾的言磬,梁飞满脸通红,眼睛与嘴唇都潮湿而诱人,让言磬忍不住轻啄。 梁飞被满池子热水与言磬的动作搞得浑身发热,终于在羞恼之下在浴缸中跪坐起来,咬了言磬脖子一口后,将手探入水下…… 事实证明,男人的节操并不会因为受伤就捡回一点,尤其是两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人,亲吻让手中的动作更具冲击力,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也加剧了生理上的愉悦,肌肤相贴的感觉太美好,就连温热的呼吸与砰砰的心跳都让人激动。 言磬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的梁飞,氤氲的雾气甚至让他怀疑这种触感是否真实。 “梁飞……”他低低喘息,喊着。 梁飞咬着他的耳朵,暧昧地笑:“言董精神不错啊,看来不用换药了。” “……”言磬便侧过脸看他,“如果你愿意一直这么为我镇痛,我大概不用药就能痊愈。” “呸,我还不知道你,得寸进尺。”梁飞笑骂一声,从水里站起来,跨出去翻出自己的浴袍换上,将水放掉重新换了热水,警告他,“老实点儿啊,早点洗干净早点走,再拖我爸妈可要赶人了。” 言磬还未餍足,可这的确不是滚床单的好时机,后背的伤还隐隐作痛,他只得背对着梁飞平复心情,不忘警告:“既然着急,你就别撩我。” 梁飞一边给他擦身一边嫌弃:“你引以为傲的定力呢?” “败给你了。”言磬很诚实。 “……”梁飞嘴角一勾,某种甜蜜的得意袭上心头,难得没有吐槽他。 擦干换药换衣服,一番折腾后,梁飞扶着他来到书房外:“等我一下。” 他敲门进去,梁敬恒早已结束了与梁蒙的通讯,单手撑着额头闭目沉思,神色疲倦,却没有难过愤怒的表情。梁飞的通讯器静静躺在桌上,他走进去拿起来,轻轻唤了一声:“爸爸?” 梁敬恒睁开眼看到他:“小飞,是你啊。” 梁飞有些担忧,他贸然让这父子俩聊天,会不会太冲动了? “爸,我现在送言磬回去。” 梁敬恒点点头,没有多做评价。 梁飞见他倦得很,犹豫半晌,还是说:“那我先走了爸爸。” 梁敬恒点点头,过了片刻,又喊住他:“小飞啊。” 梁飞回头,看着他:“怎么了爸?” 梁敬恒微微一笑,道:“家里几个孩子里,属你最孝顺,也最体谅父母,心思最通透。” 梁飞突然得到父亲的夸奖,一时有些懵,只能结巴道:“没……没有。” “你大哥啊,性子最直,一根筋,你反倒思虑过重,行事太小心谨慎了些。”梁敬恒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神色未变,“像你母亲。” 梁飞一时拿捏不好这句话是不是夸奖,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有些时候不要想太多,随心些,自在。”梁敬恒说完这句话便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别被有心人拍到行踪。” “好。”梁飞退了出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言磬看他表情不对,关心道:“你父亲和你说什么了?骂你了?” “没有,夸我了……”梁飞也有些拿不准,便说,“好了,我们走吧。” 第98章 097 梁飞开车送言磬回家,不过10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得益于交通工具的高速优势,言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飞架着回了家。 张尧早已在家中等候,梁飞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与言磬关系这么好,连验证密码锁都加了他的信息。 张尧仿佛看出他想什么,立刻表示:“报告梁工,这房子是我帮忙买的,装修时言董什么都不管,我负责监工,所以智能系统的识别密码里有我的信息,你要是不乐意,我立刻删除。” 梁飞嘴角抽了抽:“又不是我家,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言董家不就是你家嘛。”张尧调笑。 梁飞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并不觉得言磬的私人空间与自己重叠,也不会要求言磬因为他而做出改变。 “那个……言董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张尧看着言磬狼狈的模样,十分担忧。 “你想搞得天下皆知的话,可以去。”梁飞与他一起扶言磬坐下,补充道,“我让家里的医生去医院开药了,回头找人送过来,言磬按时换药喝药的话,慢慢就恢复了。” “那就好。”张尧松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包药丸,取出一颗按在言磬太阳穴上,用力一按,药丸破碎成乳液,他用手指沿着穴位轻轻按摩,待乳液完全吸收后,他把那包药丸递给言磬,说,“镇痛的,疼了自己揉一颗。” 梁飞没见过这东西,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 “联晟新开发出来的一种镇痛药丸,外敷的,副作用很小,以言董的体格,可以忽略不计。”张尧在沙发另一边落座,“还在申请专利,等专利申请下来后,准备把这个项目提交董事会,做新项目开发。” “联晟还做医药产品?”梁飞偏头看了眼言磬,对方果然神色逐渐舒缓,效果立竿见影。 “不做,但是如果有相关产品开发出来,那顺便做一票也不碍事。”张尧答道,“一般我们会和医药公司或者知名医院直接合作,我们只做供货商,其他的推广销售不管。” “利润这么大,你们居然肯放手?” “医药利润固然大,风险也高啊,联晟主要的产业还是集中在软件、机械、科技三大领域,科研核心在第三块,我们更倾向于生产高新科技产品。” 两人聊天时,言磬已经逐渐从伤口的剧痛中恢复了神志,为了节约时间,只好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些以后再聊吧,张尧,我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有结果了。”张尧把茶几上的一叠资料递给他俩,“你出门的时候虽然没呼叫保镖,不过他们都有你的行踪信息,看你离开联晟就自动跟上了,只是当你进入梁家后,他们被梁家的安全系统隔绝在外,捕捉不到你的信息,只能在梁宅外暗中观察。在这期间,他们其实发现了那名杀手,也及时进行调查了,不过他们本来以为那杀手是针对梁工的,一时掉以轻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杀手已经被梁工……咳咳。” 张尧停下话头,不敢贸然说出梁飞那凶残的追凶手段,含糊过去后,继续道:“那名杀手的资料他们已经找到了,如果梁工不介意,能否把他移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可以根据手中掌握的信息对他提起诉讼,当然,能找出幕后指使者更好。” “姓方。”梁飞道,“我已经问出来了。” 张尧与言磬齐齐看着他,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不过这个人选也在他们意料之中,两人对视一眼,张尧道:“这么莽撞的手段,也就方老能使出来了。” 言磬哼了一声,笑容有些冷:“本来想让他在集团里安分养老,他偏要自找死路。” 张尧问:“诉讼的事要尽快办吗?” 言磬沉思片刻,点头道:“既然他们这么漫不经心,就该给他们一个正面警告了,尽快处理吧。” 张尧点点头,扭头问梁飞:“那梁工……” “人是可以交给你们,不过……”梁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方可能状态不是很好。” 张尧心里一抖:“你刑讯逼供了?” “我没有啊!”梁飞睁大眼一脸无辜,逼供的又不是他。 张尧扶额:“……总之把人交给我们吧,我们来处理。” 梁飞满口答应:“好,回头打包送给你。” “找不到要对梁飞下手的人的消息吗?”言磬更关心这个。 “暂时找不到。”张尧保证,“不过有消息了我立刻通知你。” 关于这个,梁飞与唐齐他们商量过后,其实有了计划,但显然不适合让他们知道,梁飞便没有提,而是说:“职业杀手行事谨慎,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们找到,不用急。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凑凑材料再做件防弹衣出来,保护好自己。” “嗯。”言磬满口答应,他可不想这时候挂掉。“对了,既然特殊调查处要联晟帮忙,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茬事张尧还不知道,有点茫然地听着他们说话。 梁飞想了想,说:“你先配合丞家和梁家把遗落天堂的项目做好,同时,帮我留意一下S级家族最近的八卦,看看有没有人在打政府的主意。” “什么意思?” “S级至权者是隐藏在政府之后的,任何一个S级公民,都不会在政府机构中任职,他们会暗中影响社会局势和国家政策,但从来不主动走到台前。在以前,这种方法非常有效,S级可以控制和左右A级领导者,影响B级议员,从而满足自己的利益需求。”梁飞为他解释,“然而现在,A级领导者与B级议员越来越多地参与到各项政策的颁布和实施中去,他们的野心逐渐膨胀,不再愿意受制于S级的暗中影响。其中许多人本身就拥有足够的财富和人脉,对S级的依赖也逐渐减弱,这就有了与S级对抗的资本。” 张尧听出一点名堂,便说:“这是必然的吧?资本的积累如果足够强大,的确可以颠覆现有的社会体制。S级固然拥有许多特权,但他们也面临着严苛的社会监督,牵一发而动全身,黎家的事就是个例子。S级家族覆灭一旦形成规模,那他们手中权力和资源的崩溃也是迟早的事,如果有足够强大的A级领导者利用手中的权利对S级进行压制,那……很有可能成功啊。” “对,特别是法制体系的重大影响。”梁飞点头,“联邦是一个绝对法制的国家,法制凌驾于任何权利之上,所以犯罪的成本异常高。我们现在担心的是,有人利用这个,破坏当前的平衡。” “我不太明白……”张尧困惑。 言磬却听懂了,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联邦政府的A级领导者和B级议员与部分S级至权者勾结起来,妄图颠覆现有的权责体系?” 梁飞点头,并补充:“我们所调查的这项任务,涉及到多方势力。目前科学院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军部已经开始洗牌了,S级目前只有黎家出了事,表面上看起来这些事毫不相干,但我有种直觉,世界在悄然改变,危险正在酝酿,我们身处其中,很可能成为他们的棋子。” 梁飞提到的这些其实尚算片面,梁蒙还未将其他几个分处牵扯到的各大政府部门的状况告诉他,他如果知道了,只怕要惊掉下巴。梁蒙正是看准了现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实力角逐时期,才敢异想天开地将特殊调查处的独立摆上台面进行协商讨论。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张尧忍不住神色紧张,“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梁飞:“保护好自己,按部就班,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总会知道的。” 言磬握住他的手:“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当然。” 从言磬家出来已是深夜,有张尧陪着言磬,梁飞放心离开。他径直开车去了旧城区,七拐八拐之后,他来到一栋刚翻新不久仍然难掩灰败的居民楼前。他拿出通讯器核对了一下地址,锁上车后,步行朝楼上走。 楼道里充斥着灰尘和宠物屎尿的味道,这让梁飞不适地皱了皱眉。环境局每个月都会对居民楼进行检查,卫生不合格的居民楼要进行整改。他还记得楼下那两个被涂鸦覆盖的垃圾分解箱,看来这里的居民的生活习惯并不好。 来到六楼,他对着右侧的一道门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脚步声从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低低透过对讲机传了出来:“谁啊?” “文桉女士,你好,我找王晖。” 屋子里瞬间静默,对方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不认识什么王晖,你找错人了。” 梁飞却微笑着说:“文桉女士,现在是凌晨1点,如果你不是见他,此刻应该睡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梁飞并不着急,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 过了一会儿,门轻轻打开,玄关处暖黄色的灯光下,一个身材微胖的短发女人穿着有些旧的宽大T恤和短裤怯怯看着他,神色紧张,目光总忍不住向里飘,语气也非常不安:“请……请进。” 梁飞点点头,道歉:“这么晚到访,打扰了。” 文桉晃晃脑袋,尴尬地抿了抿唇,让开路请他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梁飞越过她的肩膀朝里看去,半明半暗的客厅沙发上隐约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是他熟悉的轮廓。 第99章 098 “梁工。”王晖从阴影里站起来,主动向他打招呼。 文桉拨亮客厅的灯,耀眼的灯光瞬间让两人暴露在光明之下,而他们目光沉沉,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这光亮的影响,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让文桉非常不安,缩手缩脚地站在玄关,不敢向前一步。 “深夜造访,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梁飞这么问着,但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王晖只是动动嘴角,仿佛露出一个笑,他伸手示意:“进来坐。” 文桉看他们坐下,不自在地捏着衣角,特别是看到梁飞一身打扮极为华贵精致,更忍不住低下头,努力掩住衣服上的污渍,低声道:“我去为你们倒茶。” 她快步走入厨房,关上门,双手捂住脸,隐隐觉得难堪。她从柜子里翻出母亲留下的一套精美茶具,可盒子里根本没有茶,她呆了一瞬,看到手边剥了一半的柚子…… 客厅里,梁飞与王晖面对面坐着,从前那种属于上司和下属直接亲密又信任的氛围没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弥漫在两人之间。 梁飞看了眼紧闭的厨房门,问道:“这是你的艳遇?” 王晖看着他,轻轻呵了一声,似乎觉得好笑:“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的脖子很漂亮。”梁飞微笑道,“脸圆圆的,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王晖愣住。 隔音极差的门无法阻隔他们的交谈,厨房里的文桉也被定在原地。她有些胖,但脖子修长优美,像舞蹈演员似的,许多同事会因此夸奖她。她的脸圆圆的,可她不怎么笑,也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会不会好看,然而梁飞只短暂看了她一眼,甚至在她穿着如此破旧的衣服时,仍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优点。 文桉用手捂住嘴巴,眼睛有点湿,她想,这个深夜到访的陌生男子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她不是。”王晖简短地解释后,却没有进一步说明。 “那她是谁?” 王晖讽刺道:“梁工都找上门来了,难道不知道吗?” 梁飞只静静地看着他,说:“我想听你说。” 王晖沉默片刻,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四年前,王晖执行一项任务期间被敌人暗算,受了重伤,眼看追兵将至,他不得不躲入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确定敌人离开后,他本欲离开,却被院子的主人误以为窃贼,打昏了——那个人就是文桉。 文桉打昏他后才发现他身上有伤,她当时刚与前夫离婚,什么都没有,怕闹出人命的她只好将王晖拖入家中进行照料,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救了重伤的王晖。王晖苏醒后就离开了,继续完成任务。 回到特七处将任务结案后,他又想起了这个女人,便偷偷去找过她一次,趁她睡觉时给她留下了一笔钱,作为她救治自己的报答。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直到这次他被停职,在街上游荡期间,偶然又碰到她。文桉看他没有着落,便请他去家里坐——她搬了家,可境遇依旧不好。王晖也没什么地方去,干脆租了她家里的一个单间,给她些租金补贴家用。 他的故事很短,却处处漏洞。梁飞问:“当年你给她的钱不会少,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而你一个单身男子,租一个单身女子的房子,未免欠考虑。” 王晖敛下眉:“那笔钱被她前夫拿走了。” 可第二个问题,他却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文桉端着擦得锃亮的托盘,将一套茶具端出来,轻轻放在茶几上,一边为他们斟茶一边低着头小声说:“不好意思,只有些刚做的柚子茶,让你们久等了。” 梁飞闻到空气中的柚子香,顿时微笑道:“好香,多等一会儿也是值得的。真是太麻烦你了,剥柚子很费事吧?” “有……有工具,不麻烦。”文桉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真诚的笑意,便腼腆地笑了笑,抬手将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将一杯茶递给他,“请。” “谢谢。”梁飞双手接过来,低头嗅了嗅,“好香,和我妈妈做的柚子茶风味不一样。” 他吹了吹,啜了一小口:“酸甜的,加了很多柠檬汁?” “对,中和一下柚子的苦味。”文桉很高兴,眼睛都亮起来。 梁飞眯着眼一脸满足,对她说:“麻烦你这么久,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文桉正准备坐下,却又觉得这场合似乎不适合自己在场,瞥了王晖一眼,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梁飞吹着茶,缓缓道:“哪有客人这么劳烦主人的道理,是我唐突了。” 说的是自己,王晖却哽了一哽,让开座位,对文桉说:“麻烦你了,坐下休息吧。” 文桉只好坐在一边,手里捧着半杯柚子茶,局促地看着他们。 梁飞避开了方才的话题,问文桉:“我刚才过来,发现这里环境不太好,智能管家也不普及,文桉姐姐怎么住在这里?上下班方便吗?” “公交车很快的,方便。”文桉顿了顿,又说,“我……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要求,这里其实还不错,邻居人很好。” “那也很好的。”梁飞微笑,“我看墙上挂的照片里有个小男孩,是姐姐的儿子吗?” “是……是的。”文桉看了眼墙上的照片,照片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穿着背带裤手里抓着一个风筝,笑得格外灿烂——从衣着和风筝的做工上看,小男孩的生活条件绝对不差。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我和他爸爸离婚了,孩子现在和他爸爸住在一起。” 梁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孩子很可爱。” “谢谢。”文桉笑着,脸上洋溢着母亲的得意。 梁飞笑着喝茶,心里却不断思考着。按照当前联邦的《婚姻法》规定,夫妻双方即使离婚,财产也会平分,如果文桉的前夫家境这么好,她又怎么会过得这么艰难?况且,看她的言行举止,想必只是出身普通家庭,说话做事都非常小心翼翼。 如果这种现象合理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文桉曾经是F级罪犯。 联邦对F级罪犯的惩罚尤为严苛,他们会失去一切权利,即使个别罪名较轻的罪犯在出狱后,依然要面临失去财产权、监护权、投票权等一些基本权利,而他们的再就业也十分艰难,大部分企业都对曾有犯罪行为的公民有歧视,不愿意为他们提供工作岗位,只有个别小老板愿意出很少的薪资来雇佣他们,却让他们做最辛苦的工作。 正是因为这样,在联邦犯罪的成本极大,任何一个公民,如果不想一生尽毁,一定会顾忌后果,不会轻易犯罪。那么,文桉这个看上去老实羞涩拘谨的女人,曾经犯过什么罪呢? “梁工。”王晖忽然出声,“我们出去聊吧。” “好啊。”梁飞又说,“不过文桉姐姐费心思泡的茶,尝尝再走,不然多浪费人家一番美意。” 他稳稳坐着,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偶尔与文桉聊上几句家常。他开朗幽默,言辞之间细致温和,让文桉渐渐放下戒心,不再那么窘迫,脸上甚至露出浅浅笑容。王晖搭不上话,便只沉默地喝着茶。 “我就说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梁飞笑眯眯道,“姐姐应该多笑笑。” 文桉害羞地别开脸:“哪……哪有。” 梁飞天生招女孩子喜欢,也许与他身上的少年心性分不开。家里母亲与两个姐姐都很宠爱他,他从小就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茶喝得差不多了,梁飞起身告辞,王晖紧跟其后。 梁飞彬彬有礼地告别,先下楼去等。文桉拉住王晖,试探着问:“这……这位先生是谁啊?” “我上司。”王晖简短回答。 文桉愣了一下,没想到梁飞年纪轻轻竟然是他的上司。不过她只愣了一瞬,便说:“那你们平时关系一定不错。” 王晖正准备出门,闻言回头:“为什么?” “他人这么好,你们一起工作,一定很愉快。” 王晖眼中不知浮现了什么,面色古怪,他没有表示什么,关上门出去了。 到了楼下,一眼就看到梁飞的红色跑车。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还是走过去,上了车。 梁飞坐在车里,看着这片旧城区,灯火点点,万籁俱寂,迥然于新城区的繁华热闹,仿佛一片被世俗忽视的角落。王晖在一旁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他习惯了听梁飞的命令,本就寡言少语,此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飞问:“恢复工作了,适应得怎么样?” “还好,占白和青桐在帮忙。” “停职半个月,都去了哪里?” “四处走走,没什么目的。” “什么心情?” 王晖轻轻闭上眼,缓缓道:“世界之大,不知道能去哪里。” “没进入特七处前怎么过的?” “也是四处晃荡,无所事事。”王晖道,“我父母死得早,也没什么亲戚,一直被福利院收养,年轻时不懂事,学会了打架,16岁后没处去,听说特殊调查处工作忙碌,觉得适合我这种没有目标的人,就去应聘了。” 梁飞轻笑:“真没野心。” 王晖也觉得有些好笑:“是啊,好像从小到大,都觉得生活没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活到了现在。” “在特七处不好吗?”梁飞侧首看着他,“一个大家庭。” “很好。”王晖也看着他,发自内心地说,“特七处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第100章 099 梁飞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热爱与温暖,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太过敏感,便换了种方式,问:“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从来没有。” “那……”梁飞紧紧盯着他的脸,留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想过背叛吗?” 这一次,王晖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表情毫无波动,然而目光却变得深邃悠长。他也牢牢盯着梁飞的脸,仔细端详着这个年轻的上司——梁飞永远是理智的,可他的形象极具欺骗性,容易让人产生他乖巧、腼腆、好欺负的错觉,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狡猾、危险、坚韧又决绝的人。 “如果我说没有,你相信吗?”王晖反问他。 “以前我是信的。”梁飞缓缓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却没有再追问,而是提起另一桩事,“你之前给我的资料里说占白缺钱,好像在私下为什么人提供巨额资金,具体说说吧。” 王晖说:“我们的薪水很高,可他却总是在借钱,你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缺钱吗?” “……薪水怎么可能够花?”梁飞一脸莫名。 “……”王晖竟然为他的表情感到震惊,闭了闭眼,他不得不解释,“梁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大手大脚的。” “你是想说我挥霍无度吧?” “……没有。” “可花钱的地方很多啊,衣食住行,偶尔奢侈一把,我们的薪水虽然比其他公务员高一些,可也没高得离谱,占白这样爱玩的年轻人,钱不够花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见占白用过什么奢侈品吗?” “……我见他的时候他都穿工作服。” 不只是占白,每一个特七处的特工在工作时都穿着处里提供的装备和物品,平时的吃穿住行也有国家提供补助,梁飞亦然,只是偶尔他会穿一些自己的风衣。而工作之外,大家各自离开,更不可能见到对方了。 “……”王晖一时无言以对。 “你又不能查他的银行账户,你怎么知道他向别人提供大量资金?”梁飞问。 “我查不了银行账户,但我可以查消费记录。”王晖说,“占白没有任何消费记录,连一瓶水都没买过。” “哈?”梁飞傻了。 在联邦,任何一个成年合法公民都不可能没有消费记录。哪怕你全用现金消费,那你从银行取出的大额现金也有编号,目前联邦所有的大额现金都需采用验钞机验证,第一次验证也会留存于消费记录中。哪怕你只是拿一张大额现金去兑换零钱,对方也一定会用验钞机辨别真伪,所以,在联邦根本不可能出现没有消费记录的人。 “如果没有消费记录,只有三种情况,第一,他的钱根本没有使用过;第二,他的钱在使用之前转给了其他人,第三,他有两个身份。”王晖将理由细数出来。 “他不可能不用钱的。”梁飞道。 “对,所以只剩下了另外两个可能,要么他把钱全部给了其他人,要么他有两个身份。”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他有两个身份呢?” “在进入特殊调查处之前,我们每个人都要进行身份审核,有两种人是不准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的——第一,F级罪犯,第二,E级隐藏者,也就是拥有多重身份的公民。” 梁飞却没有马上进行否认,虽然这一条算是大家默认的规定,然而在特殊调查处的《总则》里并没有清晰标明,而梁蒙当初进入特殊调查处就是凭借了E级隐藏者的身份,他同时拥有S级和B级两个身份,即使是现在,他也同时拥有A级和S级两个身份。所以,在某些特殊情况下,E级隐藏者是可以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的。 王晖显然也想到自己措辞不够严谨,立即纠正道:“不,特殊调查处也许有其他状况,但在特七处,E级隐藏者是不允许出现的。” 这点梁飞赞同。因为他们工作的特殊性,任何一个进入特七处的员工都只能拥有一个身份,即使是他,也一直是S级公民身份——虽然同事们总调侃他为B级大牛。他点点头,问:“那你查到他可能把钱转给谁了吗?” “还没有。”王晖解释,“占白很谨慎,动作很快,反侦察技术一流,我无法追踪上他。” “用特殊调查处的定位芯片也不行?” “他下班后,会在身上装屏蔽器。” 梁飞眉梢微挑,居然对占白有了几分赞许,能够在下班后依然随时保持谨慎和警惕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他思考半晌,道:“你想办法继续查一查。对了,最近特七处在忙什么?” “和以前一样,各种任务,我们到处跑。” “任务目标集中在哪些方面?” “商人、政客、无业游民、老师、售货员……各行各业,和以前一样,不可捉摸。” “这样……”梁飞摸着下巴,心里有些疑惑。以他的亲身感受来讲,最近不应该如此风平浪静,然而特七处的任务居然毫无变化,一如往常——梁蒙虽然说了会给特七处减压,也可不至于一点风声都不透,难不成他们将重要的事都丢在自己头上了?可这样一来,他的同事们绝对会察觉到他这次停职另有蹊跷! 梁飞瞥了王晖一眼,心里有了定论。特七处的人绝对已经知道了,只是没人敢问。梁蒙和唐齐拿自己做饵,想必已经起了作用,只需要静静等待变故的发生。 “梁工,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我现在还停职呢,能有什么指示?对了,老处长一直没出现过吗?” “没有。” 梁飞冷笑两声:“这个老家伙,真够不负责任的。” 对于现任上司对上任上司的评价,王晖回以恰当的沉默。 “行了,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梁飞道。 王晖犹豫片刻,还是道了再见下了车,只是没走几步,梁飞忽然从车里探出头,叫住他:“等一下!再问你个问题!” 王晖回头。 “文桉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梁飞的表情很淡,似乎只是在问一个寻常问题,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眼神便有些看不分明,而一个微弱的红点,在他脑袋一侧若隐若现。 王晖立刻喊道:“有埋伏!低头回去!” 几乎是瞬间,梁飞向后缩了身子,头收回车窗,而一枚子弹砰地打穿了他的后视镜,玻璃渣乱飞,有一些溅到了车内,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蹦出细小的伤痕。梁飞从后腰摸出枪来,矮身一扭,从座椅间灵活地钻入后座,去寻找下手的人。 与前几次截然不同的是,这回凶手没有逃走,反而不断靠近。梁飞能从黑暗的楼宇阴影间感觉到越来越近的杀意。 王晖迅速钻上车,坐在驾驶席,左手举枪戒备,问:“走吗梁工?” “暂时不用。”梁飞只恨自己今天没戴那副有夜视功能的墨镜,不然对方根本无所遁形。他迅速翻出身上藏着的数枚武器,嘴里问,“你刚才有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方位?” “后方300米,具体方位不清楚。”王晖四处警戒着,“不在上方。” “这可有趣了。”梁飞嘴角一歪,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上次还只是给我留个信,这次直接准备杀人了,这可不是对方的风格啊。” 王晖顿时紧张起来:“上次?梁工你什么意思?有人找过你?” “是啊,你不是提醒过我,有人在调查我吗?对方调查清楚后,就给我送上了见面礼。”梁飞轻哼一声,发现有个人影迅速地在左前方的一处大楼阴影里闪过,便小心翼翼地将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并在心里估算着对方的移动速度和移动路线,“说实话那个见面礼我并不喜欢,显然对方应该好好学习一下社交礼仪。” “这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不说?” “危险?”梁飞轻蔑地笑了一声,“那怎么算得上危险?真正的危险可不是那点程度的小打小闹。” “梁工,你太掉以轻心了。”王晖板着脸教训道。 “我从不掉以轻心。”梁飞轻轻一笑,朝着某个方向,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消音后的子弹并没有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任何响动,然而下一刻,右后方的车胎瞬间被打爆! “他受伤了!”梁飞下了结论,果断推开另一侧车门,“追!” 王晖也跳下车,两人一前一后,小心避开光亮处,迅速在黑夜中朝着一个方向狂奔,然而脚步声响起时,瞬间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枪声便接二连三地响起,子弹在他们脚边炸开。 梁飞不为所动,判断着对手的方向,一边抽出鞭子一边拔腿狂奔。 很快,对方不再恋战,果断抽身离开。 靠近对方停留过的地方,淡淡的血腥味飘开,即使很淡,梁飞与王晖也嗅到了不寻常的踪迹,两人迅速散开,朝两个方向包抄而去。 旧城区的建筑高大,街道密布,某些建筑甚至挤在道路两侧,使得本就不够宽阔的街道更加逼仄。梁飞在这些又短又多的街道里来回穿梭,试图寻找那个职业技术异于常人的杀手,然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居然找不到任何踪迹。 他第一次来这里,而对方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话,怎么会这么熟悉这里的地形?除非……梁飞缓缓停下脚步,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拿起通讯器,拨了他最熟悉的一串通讯码。 在一声短暂的呼叫声后,对方已接通。梁飞问:“王晖,你现在在哪儿?” “梁工,我在一个……好像是一个商场的后面。你在哪儿?” 梁飞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严肃道:“王晖,我再问你一遍,文桉是因为什么坐牢的?” “梁工我们以后再谈这个。”王晖显然有些回避。 梁飞却加重了语气:“因为杀人,对吗?” 哔—————— 通讯被屏蔽器切断了。 梁飞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温柔的、近乎甜美的女声:“梁工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柚子香。 第101章 100 梁飞没有回头,而是轻声道:“故意杀人是不可能坐几年牢就出狱的,当年的案子,你怎么伪装的?” “我是一个离婚的、失去孩子的、孤苦无依的母亲,遇到凶残的歹徒,慌乱反抗之下过失杀人,我也不想的啊。”文桉的语气可怜又柔弱,然而抵在梁飞后脑勺的枪口却冰冷而平稳。 梁飞嗤笑一声,问:“你就是用这套说辞骗取了王晖的信任?” “我说的是真的呀。”文桉轻笑,向前一步,问,“梁工为什么不回头呢?你难道不期待看到现在的我吗?” 梁飞嘴角勾起一抹笑:“怎么,难道你为了见我,盛装打扮?” “对啊。”文桉承认,“你是头一个,夸我笑得好看的人。” 梁飞缓缓转身,嘴里问着:“你为什么不卸掉我的武器?” “你的武器那么多,我卸不完啊。”文桉向后退了几步,右手平举,枪口依然牢牢对准梁飞的眉心。 梁飞转过来,双手背后,终于将她的新形象收入眼底:她换掉了那身破旧的家居服,穿了一件露肩的黑色连衣裙,减弱了她微胖的体型观感,凸出了她漂亮的修长颈项,圆圆的脸在略施粉黛后显得十分可爱,因短发挡住了半边脸,她微微侧着脑袋,便又透出几分妩媚来。她穿着黑色的长靴,姿态挺拔,便比之前总塌着肩弯着腰显得高挑许多,这么一看,倒真是个漂亮的女人了——只是左胳膊被子弹擦出了伤,鲜红的血沿着胳膊淌下,不断朝地面滴落。 文桉微笑着看他:“喜欢吗?” 梁飞微笑道:“裙子很漂亮,很衬你,靴子是败笔。” “没办法,高跟鞋可跑不快。”文桉苦恼又无奈,“我可不想被你抓到。” 梁飞不再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今天不是。”文桉轻轻摇头,“今天我很开心,所以放你一马。” 梁飞觉得她这个放人一马的套路可有些不寻常,便说:“你的任务不是杀我。真有意思,不是杀我,却总是追着我不放,怎么,难道你的雇主暗恋我?” 文桉为他的幽默忍俊不禁:“如果他有机会见到你,一定会爱上你的。不过亲爱的,我们没空闲聊了,我得在你的帮手赶来之前跑掉。” 梁飞收紧了在通讯器上盲打的手,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柚子茶好喝吗?”文桉笑着问。 梁飞脸色一变,忽然觉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文桉慢吞吞地收起了手里的枪,笑着对他说:“后会有期,梁飞,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她脚底一转,黑色的裙摆在夜风中扬起,她大步朝前走,很快便消失在昏沉夜色中。 梁飞浑身发冷,似乎有什么在血液里控制了他的行动,让他竟然连普通的迈步都做不到。没想到,他这么谨慎的人也会失去防备,目标都在王晖身上,反而忽略了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女人。 一分钟后,他开始神志不清,耳边隐隐传来熟悉的喊声:“梁工!”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言磬在张尧的眼刀警告下依然淡定地换了西装打了领带前往公司上班,一路上忍受着好友司机的毒舌,脑子里却因为梁飞没有回复他的早安问候通讯而感到失落。 后背的伤口经过一晚上的折磨已经结痂,骨肉重生的痛在镇痛药丸的帮助下似乎也能渐渐忍受了。清晨收到了梁家的家庭医生派人送来的几盒药,在张尧的帮助下重新敷药包扎,言磬又经历了一次生不如死的痛。好在出门后,他已经能尽量保持自己身为老板的威严了。 “这种事让我解决不就好了,你就不能好好在家里养伤吗?”张尧给他开车门的时候还在骂。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真在家修养了,你哪里招架得住?”言磬理了理领口,“况且,方老的事要拿出来敲山震虎,我不在,威慑力怎么够?” “你不说别人还不知道你受了多重的伤呢,你一说,他们看你忽然这么弱,再给你补上一刀怎么办?”张尧没好气,“我又不是梁工,可保护不了你!” “不是还有保镖吗?”言磬安抚好友,“我有分寸的。” “呸!我信你的分寸才有鬼!” 言磬不得不提起另一件事转移张尧的注意力:“对了,那个镇痛药丸是新产品,谁研制的?我记得你已经很久不做医药方面的产品了。” 张尧果然被他牵着走,得意地问:“猜猜看?” 言磬一边开电梯一边瞅着他,心思一转便猜了出来:“你和提雅?” “……这都能猜到?!”张尧很挫败。 言磬在心里翻白眼,就他这嘚瑟劲儿,怎么可能猜不出来?言磬问:“你怎么把提雅骗过来的?她应该还记我的仇吧?” “是啊,我告诉她,联晟资源丰富,你的钱随便花,她手里正好有几个项目缺乏资金和技术支持,当然就不跟你客气了。”张尧笑起来,“哥们聪明吧。” 言磬轻笑一声:“你要是把这心思放在找老婆上,早就当爹了。” “滚!哥全心全意为科学事业奉献一生,找什么老婆!”张尧鄙视他,“以为我是你啊?就那点谈情说爱的出息!” “……”言磬觉得张尧真是欠收拾了,于是木着脸问,“你在我办公室的装饰画里写什么了?” “……”张尧顿时汗毛倒竖,干笑道,“啊?什么装饰画?” 言磬呵呵一笑,睨着他:“和我装傻?” “我不知道言董你在说什么……”张尧贴着电梯墙,分神一看楼层已到,在开门瞬间扑了出去,“我去工作了拜拜言董!” “……”言磬笑骂,“跑得倒快。” 然而半小时后的晨间例会张尧照样得面对坐着主位上表情冰冷的言董。他低着头,假装认真看报告,拒绝与发现了他恶作剧的上司对视。 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言磬昨天遇袭的消息,来开会时陆陆续续落座,还小声交谈着家常话题,对即将发生的变故毫无准备。寇军甚至还和市场总监讨论着最近新上市的几个公司前景如何。当图拉到场后,会议上的议论声渐小,大家做好开会的准备,将目光放在主位的言磬身上。 “早安,各位。”言磬喝了一口咖啡后,做了简短的晨间问候,紧接着,他对众人说,“在正式进入会议内容前,我先说另一件比较重要的突发事故。” 众人立刻屏息凝视,因为言磬很少说突发事故,今天这不同寻常的态度可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昨晚,我在外遇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受了伤,不过万幸的是,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这句话被他冷淡的声音缓缓道出,却惊呆了一众人。这句话简短精悍,包含了爆炸式的信息量:他遇袭的地点在公司之外,受伤程度不知,而凶手竟然被捉到了,是谁?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最近公司被撤职的两位董事,如果说言磬有什么敌人的话,大家可以说出一大堆,毕竟联晟的商业对手数不胜数,然而若说谁能恨他恨到要杀他,绝对是自己公司里的人。他们忍不住将目光定在图拉身上。 也许是早就从己方阵营得到了消息,图拉的表情尚算镇定,他并没有慌张,而是表达出适当的关心:“言董没事才是万幸,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去医院看过了吗?” 言磬回避了医院的话题,答道:“受伤程度足以让凶手坐五年牢了。” 此言一出,大家就明白了,言磬受的伤一定不轻。 言磬接着说:“调查和诉讼的事我已经交给张总去处理,何部长?” 法务部的何部长立刻直起身子:“是。” “虽然看起来是个人案件,不过由于牵扯到公司的其他同事,这件事还是交给公司的法务部来跟进吧。张尧会把详细情况告诉你,你慎重处理好这件事,尽快解决。” 何部长立刻应道:“好。” 然而众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和公司的其他同事有关?和谁?言磬把这件事交给公司的法务部而不是他的个人律师来处理,说明这件事的性质是商业纠葛,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这件蹊跷的意外。 果然,言磬也没有避讳这件事,公开表示:“我希望各位明白的是,我的生死与公司利益息息相关,当你们做任何决定时,请谨慎地考虑后果。有些事没有好坏,没有对错,但也没有退路,我欣赏每一个聪明而果断的人,至少在我还是联晟的董事长时,我希望你们不要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来。” 众人神色一凛。 联晟内斗的事整个集团都知道,董事之间的角逐和高层之间的博弈几乎是这个集团的常态,言磬也从不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所以大家私下里不管怎么看待这件事,都不会公开讨论,毕竟每个部门都有双方的人,谨言慎行几乎是每一位集团高管的优点。他们为各自效忠的人工作,与对方的人斗智斗勇,这也无形中成为联晟内部发展的一个隐藏路线,双方势力你来我往,中立派闷声发财,恰当地装糊涂,这么多年来竟然也能一直维持着表面的虚假和平。 而前段时间方老等两位董事被言磬撤职的事一出,众人就知道,这种平衡被打破了。而言磬现在公然发表这番言论,显然是提醒在座的人谨慎站队,那些想要装糊涂置身事外的人,显然也不能再继续敷衍下去。而这无异于给图拉当面一巴掌,警告他们适可而止。 众人悄悄看过去,虽然图拉依然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然而放在桌上的双手却紧紧捏着报告纸,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言磬扫视一周,发现他的话已经取得了意料之中的效果,便稳稳开口:“现在,正式开会。” 第102章 101 会议结束后,言磬谢过所有人的问候,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拒绝任何人的见面请求。他现在忙得很,没有时间接待慰问的人。秘书不得不承担起阻拦各位高管的任务,还领导一个清净。 稍晚一些的时候,他接到了梁舒韫的通讯,问候过他的伤势后,终于谈到了正事。梁家松口表示愿意合作,希望能找个时间把丞锐也约出来一起谈一谈。 “所以你们对我和梁飞的事没有意见了?”言磬虽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照例问了一嘴。 梁舒韫沉默片刻后,答道:“小飞有权决定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我们很关心他,当然也尊重他的决定——虽然情感上我们并不能接受你是他选择的那个人。” “那从利益上说呢?” “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梁舒韫顿了顿,补充道,“但我由衷地希望你们的感情是真的,不要被利益所影响,即使将来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要拿这件事当作筹码来互相伤害。” “当然。”言磬答应。然而他心里却在冷笑,梁家既想占联晟的便宜,又不想让他以此为筹码,想得可真美。但这也在他意料之中,梁家人的秉性他一清二楚,在家族中主事的梁家人,可都不是善茬。他们自然也是关心梁飞的,但也绝不会因为他而放弃眼前的利益。 得到他的保证后,梁舒韫又与他谈了点项目上的事,叮嘱他注意身体后,犹豫着探听了下昨晚遇袭事件的始作俑者。 言磬没有多言,梁舒韫思忖半晌,语重心长道:“言董,在S级有一条黄金法则——强则权,弱则默。你在联晟的地位虽然高,但大部分时候表现得太过保守了,所以才会处处受制。你知道梁家为什么能够在家族式微时仍然强硬地在这个阶级生存?因为我们如果不表现得强大点,就会成为沉默的一份子,永远失去话语权。当敌人露出獠牙时,你要小心了,因为紧接着,他们就要咬死你了。” 这番话由性格温和的梁舒韫说出来,言磬颇有几分意外。在他的印象中,梁家几个子女里,性格上最强势的应该是梁舒声,其次是梁诗堇和梁诗晴两姐妹,而骨子里最强势的大概是梁蒙,甚至梁飞都从里到外透着股冷厉的坚决,梁舒韫一直不太显山露水,脾气又好,说出的这番话却绵里藏刀,娓娓道来的语气却不乏锋利。 “多谢提醒,我会留心的。” 梁舒韫挂断了通讯,留言磬坐在那里静静思考。梁舒韫的这番话,是在提醒他,该狠的时候要狠一些,哪怕是虚张声势。言磬思索半晌,让秘书提醒张尧,提出诉讼的事要办得高调些,最好在集团内部营造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人人自危最好。 中午时,他再次联络梁飞,仍旧没有得到回复,言磬不得不紧张起来,怀疑梁飞昨晚离开后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然而桌面上的生命之灯一切如常,梁飞似乎保持在睡眠状态,冷色的水花规律地炸开,让言磬提起来的心重新落了回去。他想,也许梁飞昨晚出了紧急任务后就去补觉了,没听到通讯提示。 稍晚一些时,寇军上楼找他,秘书得到他的许可后,将寇军放了进来。 “言董,上次你派我去实地考察新致能源的厂房,方董帮我们联络了对方,但是一直拖着时间,团队没能出发。上次您因为何秘书的事罢免了他的职务后,这件事就搁置下来……”寇军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有些不自在,毕竟是自己没能如期完成任务。 言磬已经把这件事忘了,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哦,这样……所以你们没去成?” “额,也不算……”寇军吞吞吐吐的。 言磬:“有话直说。” “咳咳,我和张总想了点办法,和对方取得了联系,前几天去对方的一个厂房考察了一下。”寇军递给他一份报告,“因为采用的考察名义是质量复检,所以我们没能接触到更多的仪器和厂房,只能根据现场考察拿出这么一份不够全面的报告。” 言磬了然。既然是他和张尧想的办法,一定是歪主意,他笑了笑,问:“收买方老那边的人了?” 寇军摸了摸鼻子,他本是一个老实耿直的人,奈何张尧歪点子贼多,还特别有效,他自然耳濡目染,学坏了几分。方老的职务被罢免,没了权利,自然有倒戈投诚的属下,稍加收买轻而易举。 言磬没有深究,他对过程不感兴趣,认真翻起了报告。 寇军在他浏览的时候进行说明:“我带了几个专家一起过去,新致能源的设备好像没什么问题,使用的机器型号和批次我都记下来了,事后查找时也都找到了原型,但新致能源使用的设备比机器原型的能源转换效率高很多,我怀疑他们对设备进行了二次改造。” 言磬点点头:“我早就怀疑过这一点了。” 寇军继续说:“我们询问他们的能源来源时,他们提供了几家小能源矿的名字,我查了查,这些小能源矿的法人都是些中小企业的老板,各行各业都有,但能源行业你知道的,优质的能源矿都被几大家族垄断,这些小能源矿的能源品质并不高,所以我怀疑新致能源的能源提炼和加工技术非常厉害。” 言磬赞同:“嗯,只有这样才能取得优势。” “我们申请对方展示一下加工技术,但遭到了拒绝,说是企业机密。” 言磬冷笑一声:“理由正当,可内容就不一定了。” “总之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寇军示意他翻到报告后面,“不过我特意留心了一下他们使用的各类零件和机器,发现了一些被淘汰出市场的劣质零件和一些没见过的新型零件,我根据印象做了模型图,但市面上找不到这些零件。” 言磬看着报告上的几个零件模型图,说:“我找人比对一下。” “梁工?”寇军猜测。 “嗯,他们之前在西廊城调查的那批零件似乎没有追回,我让他看看是不是和这些有关。” “好。”寇军点点头表示了解,忽然提了一嘴,“言董,你知道寰宇和东合光启后来怎么了吗?” 言磬抬头:“寰宇破产,东合光启的资金被冻结,高层涉嫌商业欺诈和偷税漏税被立案调查,不就这些了吗?” “寰宇的部分高层和东合光启的部分高层都被缉拿,今天早上法院正式发布了公告,确定了他们的罪行,宣判了刑期,修改了他们的公民身份。”寇军沉默几秒,脸上有种复杂的困惑,“我……我其实明白法院的决定,只是有件事始终困扰着我。” “你说。” “寰宇在这件事上其实也是受害方吧?我的意思是,他们是被东合光启利用了,为什么他们也受到了这么严厉的惩罚呢?” “因为寰宇没有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商业沟通和质量检测。”言磬说,“监管不严,质检疏漏,难道不算犯罪吗?事后他们还试图拖联晟下水……寇军,规则和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我们,有些小便宜不能占,有些错不能犯,有些结局无可挽回。” “……我明白了。”寇军站起来,告辞了。 而言磬却沉默下来,因为他忽然想起了黎封的事。大家都在传,黎封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也许这场事故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但联邦法律规定,车辆驾驶前,要用车辆自带的安全系统对全车进行扫描,一旦发现零件不正常,不得驾驶。大部分人对这项规定视若无睹,根本不会在驾驶前对车辆进行自检,但这却是保护自己和他人的一项重要举措,在法律上,黎封没有在驾驶前进行安全自检,他就是有责任的,不论真相如何,他都犯了罪——区别只是罪名不一样。 人们在规则考试前都仿佛对规则倒背如流,然而在取得资格证之后,却开始漫不经心。殊不知在危难之际,只有规则才能决定是非对错。 梁飞曾对他说:不要犯罪。 犯罪的界限在哪里,很多人都开始忘记,可言磬没有,他虽然是一个强势的人,却总是在规则之内搏出一条路来,也许正如梁舒韫所说,他不够狠,可对他自己来说,清醒地知道界限在哪里,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我不犯罪,所以我无坚不摧。 这次对话让言磬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开始不停地拨梁飞的通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对眼前炸起的蓝色水花不那么信任了。 过了许久,通讯终于被人接起,入耳第一句却是略带熟悉的声音在抱怨:“梁工的通讯器密码也太难破了吧!我真是……哦,接通了,咳咳,喂?” 言磬回忆片刻,从记忆里搜出那个只有隐约印象的人影:“占白?” “这声音……言董?”占白诧异,“你什么时候有梁工的私人通讯码的?” 旁边传来青桐的声音:“白痴,联晟和特七处合作的时候他就问梁工要了。” “……我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占白嘀咕了一句后,才问,“言董,你找梁工有事?” “梁飞呢?他怎么不说话?” “梁工在忙。”占白道。 “他忙也不会让你动他通讯器的。”言磬脸上结了霜,问,“他出了什么事?” 第103章 102 青桐把通讯器拿过去,对他说:“言董,梁工被人暗算,还在昏迷中,不过你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很快就能苏醒了。” 一听这个,言磬顿时急了:“他被什么人暗算了?” “他……” 占白又将通讯器抢过去,骂道:“青桐你叛徒啊!干嘛要把梁工的情况告诉外人?” 青桐嘴角抽了抽:“言董是梁工男朋友,算哪门子外人?” “哈?”占白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言磬这边急得站起来,厉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卧槽原来外界传梁工和言磬在一起了不是绯闻,是真的?!”占白还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整个人受到了冲击,“梁工是不是瞎!” 言磬:“……” 他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对着通讯器咬牙道:“你说什么?” 占白和青桐还在小声争论着什么,通讯器被扔到一边,言磬头一次对梁飞的属下感到无语,他这边都快急疯了,那两人居然还有空就他和梁飞在一起的事聊八卦?大概是怕他听到,通讯器忽然被掐断了,气得言磬差点把面前的电脑给砸了。 几分钟后,青桐重新开启通讯,干咳了几声表示:“抱歉言董,占白刚才无礼了。是这样的,梁工昨天执行一项任务,被人下了药,昏迷过去,现在药效还没退,所以还没醒,等他苏醒后,我转告他回你通讯。” “他真的没事吗?”言磬问。 “真的,我保证。” 言磬却不怎么相信,因为他记得梁飞正在调查特七处的内鬼,如果占白和青桐是叛徒怎么办?如果梁飞是被他们绑架了呢?不然他们破梁飞的通讯器做什么? “你们在哪儿?我去看他。”言磬问。 “抱歉,言董,无可奉告。” 言磬眯了眯眼,疑心更重,他悄悄打开通讯追踪模式,试图找出梁飞目前所在的位置。梁飞的通讯器有反追踪系统,很强,他一时无法突破,好在青桐不想闹得太僵,还在向他解释,通讯仍然保持中。言磬绕过了梁飞的反追踪系统,植入了一个新的追踪软件,重新进行定位。 “好了,既然有你们保护他,我就放心了。”言磬看到地图上出现的位置后,打断了青桐的话,“等他醒来,一定要让他给我回个通讯。” “好。” 言磬将位置记下来,向秘书交代了工作后,叫上保镖,一行人悄悄离开联晟,前往目的地。中途张尧提醒他换药,言磬在车上让保镖帮忙换好,短暂的剧痛过后,他擦了擦汗,闭目趴在后车厢的沙发上休息。 张尧说得对,他还是太逞强了,可是没办法,他就算在家里休息,也放不下心。公司的事那么多,梁飞也不安全,他只能来回奔波。 快到目的地时,保镖提醒他:“言董,快到了,要直接进去吗?” 言磬缓缓坐起来,看着前方高高矗立的酒店,缓缓摇头:“先不要,派一个人进去查探一下。” 一个保镖正准备行动,言磬又忽然喊道:“不行,他们很警觉,会打草惊蛇。” 保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磬想了想,让其中一人订了个酒店商务套房,保镖们先进去,他在车里休息片刻后,才整整形象,将车停好,重新进去。 因为他的S级权限,酒店服务人员将他引至贵宾区,言磬找前台拿了份酒店楼层平面图,想从这里找出蛛丝马迹。他乘电梯直上,准备选一间空客房备用。走廊的毛绒地毯将脚步声减轻到最低,他向前走着,忽然发现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 言磬身体快过脑子,在对方发现之前就找了个拐角躲进去。他贴着墙,微微露出一只眼睛,悄悄注视着对方缓缓前行,而后在某个房间停下来,按下指纹识别后,进去了。 “王晖?”言磬收回目光,靠墙站定,然而方才的动作引起肩膀的剧痛,他弓着身子蹲下去,豆大的汗珠渗出来,他却咬着牙迅速思考着。 梁飞的几个属下里,他对王晖印象最深,因为当初联晟与特七处合作时,梁飞将日常对接任务交给副手王晖负责,言磬是见过王晖几次的,当时还因为王晖迥然于梁飞的严肃高大形象而感到诧异。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目前特殊调查处的S级公民只有梁蒙、唐齐和梁飞,而王晖是B级公民。言磬撑着身体站起来,缓缓朝那个房间走去,路过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果然在门口的扫描盘上看到了“已预订”“S”等标志,说明预订了这个房间的人是位S级公民,而王晖能进去,显然是得到了对方的权限允许,对王晖的身份识别信息进行了录入。 言磬看旁边的一个房间空着,他按下指纹选择了预订,系统扫描过后,将他的身份信息录入,并打开了房门。 进到屋里,言磬摇摇晃晃地来到电脑前,一边开机一边通知保镖们原地待命,又让两个人帮他去买一套新衣服,并把药带上来。 做完这些,他坐在椅子上喘着气,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找出一个芯片插入电脑,又撕下一块三角形金属贴纸贴在电脑后,活动几下手指后,他轻声道:“让我们看看这座酒店的系统有多厉害……” 保镖拿着东西上楼敲门时,房间系统得到言磬的指令将门打开,两人先后进门,正准备将衣服和药递给言磬,就看到他们的老板坐在电脑前十指翻飞地敲着键盘,而他面前摆着一台电脑,空中还投射着三块智能光屏,无数画面闪烁其上。 两人面面相觑,走近了些,报告:“言董,东西带来了。” 一凑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便明显起来,两人定睛一看,言磬面容冷峻,脸色苍白,而冷汗不停地渗出,打湿了他的头发,衬衫衣襟也湿透了。两人迅速绕到言磬身后,果然看到有血渗到了西服外,暗红色的一片,看上去尤为可怖。 “言董!伤口裂开了!您不要动了!”保镖劝道。 言磬手下不停,嘴里道:“我身体一直保持不动,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保镖还要再劝,言磬却加快了手指的速度,眼睛牢牢盯着屏幕,筛选自己想要看到的信息。 保密权限不够简直太限制他的发挥了,破开酒店安全系统虽然容易,可想找到S级顾客的信息实在是件难事。 又过去五分钟,他终于停下来,双手悬在键盘上空不动了,而目光仍旧锁在目前的屏幕上,几秒钟后,电脑忽然黑屏。言磬猛地抬头,唰地站起来,盯着空中的三道光屏,眼睛一眨不眨地将迅速闪过的信息记下。 保镖连忙扑过去扶着他,就见光屏也迅速暗掉。 言磬撕下电脑后的金属贴纸,又取出芯片,交给其中一个人,吩咐道:“烧了。” 对方接过去,拿到卫生间销毁,另一个人扶着言磬:“言董,你先到床上趴下,我看看伤口。” 言磬在他的帮助下趴到床上,闭上眼睛将头埋进被子里,闷声道:“直接把衣服剪开吧。” 他现在实在没力气把衣服脱掉了。 对方拿出自己的匕首,划开言磬的衣服,剪开纱布一看,本来愈合了一部分的伤口因为开裂,药膏和血肉混在一起,还有些脓水,红白黄混在一处,看上去恶心又恐怖。保镖皱了皱眉,不得不表示:“言董,我恐怕得割掉一部分肉了,伤口有些发炎。” 言磬深吸一口气:“割吧。” 保镖先给他打了局部麻醉,才利落地将那块肉割掉,立刻进行止血,将药膏重新敷上,为他包扎好,上衣全部撕掉后,另一个人端了一盆水和毛巾过来帮他将身上的汗和血擦干净。扔在地上的破衣服上全是血迹,这一幕要是被梁飞和张尧看到了,怕是要气得发疯。 “言董,你需要打消炎针。”其中一人去收拾垃圾,另一个人帮他打针,还警告他,“现在,您不能再乱动了,否则伤口又会裂开,您需要休息。” 言磬气息微弱,好在神志还清醒着,他说:“你们帮我监视一下隔壁房间的客人,另外,28楼有一场婚礼,新郎叫青桐,你们找个没人注意的时间,把人带过来。” “是。”保镖应下后,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帮他盖上,“您先休息一会儿,有情况我会向您汇报的。” 言磬嗯了声,闭上眼休息。 留下一人守着他,另一个人出去执行任务了。 渐渐地,言磬有些昏昏欲睡,他趴在枕头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一旁的保镖尽职地守着他,并随时盯着自己的通讯器,等待同伴们的呼叫。 梁飞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模糊不清的喧闹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吵闹,他掀开眼皮,渐渐恢复神智,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酒店的床上,而隔音不算太好的门外,是越来越清晰的忙碌争吵声。 他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揉着脑袋下了床,打开门,就看到另一间屋子里好多人在来回跑,找东西的、找人的、问时间的,有些眼熟的人,也有些陌生人。而青桐被人围着,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西服,占白站在沙发上乱指挥,而大家都带着笑,闹哄哄的。 居高临下的占白一眼就看到卧室门口的梁飞,大声喊道:“梁工你可醒啦!快快快把衣服换上!” 一盒衣服被塞进怀里,梁飞茫然:“换衣服?” 青桐挤出人堆,跑过来,无奈道:“梁工,今天我婚礼,你不会是忘了吧?” “……”梁飞失笑,“我还真忘了,不好意思。” 占白跳下来:“哈哈,就怕你忘记,所以我们都帮你准备好啦!你快去换衣服,婚礼快开始啦!” 梁飞被他们重新推进去,只好赶快换衣服。占白中途跑进来:“梁工,言董下午给你拨了通讯,你记得回他一下。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对我不公平!” 梁飞接过自己的通讯器,瞟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我这么颜高貌美性格好,还和你朝朝暮暮这么久,你为什么放着我不要却选了他!”占白佯装愤怒,“我不服!” 梁飞嗤笑一声,答道:“他也颜高貌美性格好,关键还有钱,你有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梁工!”占白捂着胸口倒在墙上,“我的心好痛!” 梁飞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到他头上:“你心痛个鬼!你都没心动!” 第104章 103 梁飞换好衣服,问他:“怎么没看到王晖?” “他说晚点到,让我们不用等他。”占白靠着门,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地问,“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们问王晖,他也不肯说。” “他什么都没说?” “只说你遇到了袭击,你俩分头去追踪,可他一直没找到对方的踪迹,得到我们通知后,他才知道你受伤的。” 梁飞扣袖扣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 “是不是王晖的身份出了问题?”占白敏锐道,“内奸?” 梁飞避而不答,反问:“怎么不怀疑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怀疑的?”占白莫名。 “你那么多钱,都花哪儿了?” “……这涉及我隐私吧。”占白不肯说。 “坦白免债,保密加息。”梁飞无情道。 “……”占白扑过来抱着他嚎,“老大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加息!这是违法的!我会告你的!” 梁飞推开他:“你告啊,你能走出这个门算我输。” 占白委屈地朝他眨眼:“我卖身还债可以吗?” 梁飞瞥他一眼,嫌弃道:“你身材还没言磬好呢,我吃不下。” 占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愤怒道:“言磬言磬言磬!你怎么就看上他了!我现在就把他清理了!” 梁飞确认自己着装整齐后,佩戴好通讯器,说:“好啊,当着我的面,你能动他一根头发,我这位子让给你坐。” “……”占白翻白眼,“至于不至于,还没怎么样呢,就护崽似的。” 梁飞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这不是他喷梁蒙的词么?他嘴角抽了抽,只好说:“家族遗传。” 占白挠了挠头发,说:“我钱用哪儿了真不方便告诉你,不过我保证,我对老大忠贞不二,绝无背叛之心!” “你们个个都说自己是无辜的,我信谁?”梁飞哼了一声,还是说,“多留心王晖吧,他有点反常。” 占白沉默片刻,说:“确定是他?” “概率过半吧。” 梁飞所谓的概率过半,其实和百分之百无异了。 占白了然,自嘲道:“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我警告你们之后,你就该想到的。” “心存侥幸啊。” “哪有那么多侥幸。” “那一会儿他来参加婚礼时怎么办?” “不怎么,今天是青桐的大喜日子,不要破坏他一辈子最美好的一天。”梁飞拍了拍占白的肩膀,“一切如常就好。” 两人出了门,作为青桐伴郎团的成员,自然担负起帮忙迎客招待嘉宾的任务。王晖姗姗来迟,道歉后主动去问梁飞的情况,梁飞不欲多说,让他先帮忙。 婚礼在傍晚时分如期举行,他们第一次见到青桐的妻子,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这姑娘温柔可爱,看着青桐时眼睛里都是羞涩而幸福的光彩,而她一笑,青桐也跟着笑,仿佛怎么都笑不够似的。 除了哥哥姐姐的婚礼,这是梁飞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仪式庄重而幸福,所有的光影和音乐都弥漫着浪漫的味道,让在场的人忍不住面露微笑。 “真羡慕。”占白一边鼓掌一边说,“我们的青桐大大终于脱离单身狗的行列了。” “你俩也抓紧啊。”梁飞看着他和王晖。 王晖淡淡笑了笑,没有搭话。反倒是占白诉起苦来:“工作忙成这样,找什么媳妇儿啊,多耽误人家,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抚恤金也抵不上失去一个家人啊。” 梁飞笑容淡下去。 占白主要负责外勤,梁飞外出出任务,身边必带占白,他俩才是真正的出生入死,多少次死里逃生,互相拯救——所以这种感觉他懂。最近占白被他安排在处里负责内勤,嘴里嚷嚷着忙飞了,可工作一点没落下,像出外勤一样拼。占白不喜欢搞内勤,他就喜欢在外面跑,这个相貌端丽近乎妖异的青年有一种顽劣的探险精神,游走在危险边缘,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如果问特七处死亡概率最高的人是谁,必然是占白,梁飞只能屈居第二。 “梁工啊,我忽然有点好奇。”占白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你和言董举行婚礼会是什么样的?总觉得……会怪怪的。” 梁飞愣住,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么长远的问题,被占白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就是说不上来,只好重复着:“怪怪的?” “总觉得不会这么……平静呢。”占白顾自点着头,“对,就是这样,你俩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气息,婚礼也一定不会顺利的。” 梁飞一巴掌拍过去:“咒我呢!” “哎哟!”占白呼痛。 可……连梁飞自己都觉得占白说得有道理。不过——他为什么要去思考和言磬的婚礼啊!两人才在一起多久! “开始敬酒了!”占白喊道,“我们去帮忙吧!” 伴郎团自然肩负起帮新郎挡酒的重任,青桐眯着眼看着他们笑,站在他们身后和新娘子腻歪,低声向新娘介绍自己的好伙伴。 占白与梁飞相貌出挑,早就在婚礼上大出风头,此时帮忙挡酒,自然受到了各方围攻调戏,很快便比新郎新娘还要累,待他们从花痴的宾客中脱身,却发现青桐和王晖齐齐失踪了。 新娘子小跑着找过来,焦急地问他们:“请问,你们看到青桐了吗?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梁飞与占白喝得脸上飞红,听到这话很快反应过来,占白说:“嫂子别急,青桐临时接到个工作任务,紧急处理去了,怕你担心就没说,不过以他的工作效率,肯定没多久就回来了,放心啊放心!” “婚礼这天还工作?”新娘不敢置信。 “特工嘛,24小时待命。”占白耸肩。 新娘子闭了闭眼:“好,我明白了,今天谢谢你们,我……我等他回来。” 那一瞬间,看着新娘子委屈又坚韧的面庞,梁飞忽然觉得心疼。 爱上他们这种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占白借口去帮青桐的忙,拉着梁飞离开了。 “他们怎么会同时失踪的?”占白起了疑心,“难道是王晖把青桐绑架了?” “今天是青桐的婚礼,王晖不会这么做的。”梁飞原地思索,“应该是另一批人,会是谁呢?” “搞什么啊,突然出这种事,一点头绪都没有。”占白试图查找青桐的通讯器踪迹,居然查到了,“梁工!他还在酒店!” 梁飞一看,连忙说:“找!” 两人立刻散开,到处找人。他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忽然想起自己没给言磬回通讯!天……以言磬的个性,得闹事吧?他连忙回拨,过了好一阵,才收到言磬的答复:“梁飞?” “言磬你……”梁飞收了口,咳嗽两声,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参加同事的婚礼,忘记及时给你回通讯了……” “你没事?”言磬问。 “我没事啊,怎么这么问?”梁飞疑惑。 “不是青桐和占白绑架了你?” “他们哪有这胆子,我可是他们上司!” “……” “……”梁飞颤抖道,“言磬,不要告诉我,你把青桐给绑了?” “……你上楼来吧。”言磬低声报了个房间号。 梁飞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大乌龙。他把占白召唤过来,一起上楼找人。占白听他说明原委后都快气笑了:“我头一次发现言董的可爱。” “可爱个屁啊!”梁飞哭笑不得,“这不是给我找事嘛!” “我该说他商人脑子谨慎过度呢,还是对你关心过度?” “你还是闭嘴吧!” 两人敲门,来开门的是保镖,看到他们恭敬地示意:“两位请。” 梁飞一进去,就看到青桐揉着脖子站在地上,气道:“梁工,管管你家那位行不行!” 言磬坐在床上,面露尴尬:“抱歉,我只是……算了,是我的错。” 梁飞走进来,对着青铜说:“你怎么不检讨一下自己?居然被这几个保镖轻易抓走了,对得起你的职业吗?” 青桐嘴角抽了抽:“老大,你觉得言董请的保镖是水货吗?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我还喝了酒。” 梁飞不欲多说,径直走到言磬面前,质问:“你不是该在家养伤吗?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怎么找过来的?为什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绑架我的属下?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言磬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 一旁站着的保镖忽然说:“言董伤口裂开两次,刚才昏迷了一会儿,四少你就别……” “伤口裂开?!”梁飞瞬间变了脸色,瞪着言磬,“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一时心急……”言磬看他脸色,立即决定接受保镖的美意,仗着自己脸色发白,垂下头装乖巧,“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抱歉。” 梁飞头一回看到言磬认错,心里一咯噔,再也骂不出口,只好靠着床沿坐下,按着他肩膀说:“我看看伤口。” 言磬哪里敢给他看又被挖掉一块肉的伤口,连忙虚弱地表示:“刚敷了药,拆开容易伤风。” “……那算了。”梁飞咬咬牙,还是骂道,“你这伤还没好,老实在家里待着不行吗?!” 眼看这一对也要撒狗粮,占白立刻站出来问:“王晖呢?” 众人看向言磬。 言磬看向保镖。 保镖低头看了会儿通讯器,说:“目标已离开酒店,是否继续跟踪?” 梁飞眯起眼睛,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你跟踪我的人?” “……对。” 第105章 104 “言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梁飞重新捡回了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也跟踪了我?” “我没有,我只是……”言磬发现特七处的三个人均面色不善,一时哑然。 “虽然你是梁工的男朋友,但跟踪就有点过分了吧言董?”青桐与占白站在梁飞身后,盯着他,杀气渐露。 一旁的保镖感觉到这种杀气,立刻警戒。 言磬示意他们放松,闭上眼,思索片刻,无奈道:“梁飞,首先我们得承认,彼此之间一直都不够坦诚。” 梁飞点头:“你的职业习惯和我的职业习惯都是如此,我能理解。” “所以即使我有所保留,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你能不能直接说正事?”梁飞渐渐动了怒。 “……”言磬只好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对软件设计和硬件设计比较擅长,当初在NTTC时也学了相关专业,所以我的信息技术是……非常不错的。” “我真是头一次发现你这么谦虚。”梁飞呵呵一笑,“言磬,我不想和你绕圈子,你有话直说。” “他们告诉我你被人暗算昏迷时,我怀疑这是假消息,就远程在你的通讯器里植入了一个新的追踪软件,找到了这家酒店。来到这里后,我发现青桐今天在这里举办婚礼,而王晖进入了我隔壁的房间,如果你留意过的话,会发现这里是贵宾区,大部分房间都是被S级订下的,而王晖……” “不是S级公民。”三人异口同声。 言磬点头,解释道:“我觉得有些不正常,所以我调查了一下这家酒店的入住名单,想把对方的身份找出来……” “等等,这家酒店的网络安保等级很高,你怎么可能查到入住名单?”青桐不解,“你的保密权限不够吧?” “……”言磬委婉地表示,“我说了,我很擅长信息技术。” “那就不是一般的擅长了……”青桐盯着他,对梁飞说,“梁工,我觉得我们对联晟的调查不够全面,言董似乎有什么隐藏技能啊。” 梁飞也一时怔住。他总是把言磬置于一个老板的位置,却忘了眼前这个人和张尧一样,是出身NTTC的天才。上次他们去NTTC救提雅时,他短暂地怀疑过言磬,但当时被张尧带过,他也就将这点疑惑抛诸脑后,现在想来,虽然言磬很谨慎,但他的确有诸多便利条件。 “我本来就是学软件设计和硬件设计的,你们应该知道。”言磬试图为自己挽回一点形象,“我的官方资料是透明的,你们不可能没看到。软件信息不分家,我懂这个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信息密码学,你和张尧都学过。”梁飞肯定道,“既然你能破解张尧的密码,那说明你本身就很擅长破解密码。” “……可以这么说。” 梁飞闭了闭眼,问:“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言磬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们,舔了舔嘴唇,缓缓道:“我年轻气盛的时候用过一个网络代码,你们大概听过。” “什么?” “代号Q……我的网名。” “……等等,谁?!”青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那个网络安全专家?!言董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作为主要后勤人员,青桐与信息员的联系最多,自身也很擅长网络信息技术,代号Q的大名对他们来说可是如雷贯耳,听说对方是唯一一名非官方聘请的技术大牛,联邦现行的许多网络安全系统都是经过代号Q检验修改调整过的,包括联邦银行。 梁飞也学过相关知识,自然知道代号Q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和青桐一样惊讶,但是他的脑子更清醒,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当初在西廊城,是你对东合光启的官方银行账号动了手脚,对吧?” “如果我说是,你们会通报警方来抓我吗?” 占白立刻说:“会!” “哦,不是。” 占白:“……” 言董你这样会不会太无耻了一点! 特七处的三个人都有些凌乱,言磬不得不提示道:“现在你们大概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了,那么接下来,你们到底要不要继续听我说?” 梁飞示意保镖给他抽张椅子过来,他坐下,面对面与言磬交谈:“好,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谈。你查了酒店的入住名单后有什么收获?” “我查到一个名字,但我不认识。”言磬示意保镖把纸笔递给他,他低头写下来交给梁飞,“我一开始怀疑过你。因为青桐在这里办婚礼,王晖也是你的属下,所以我以为房间是他们以你的名义开的,方便参加婚礼时可以休息之类的。不过后来我想到,为了方便考虑,你应该会迁就新郎选择与婚宴楼层最近的楼层房间,而不是把房间开到这么高的贵宾区,所以肯定不是你。” “所以你就派人跟踪王晖?” “对,我不信任你的属下,最好的方式当然是盯紧他。” 他这么谨慎,倒让梁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言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所做的决定也非常理智,紧要关头脑子转得飞快,其实帮了他们不少忙,但不知为何却让梁飞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感,让他不由自主地焦虑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言磬再次道歉,“不如现在放你们出去,继续参加婚礼?” 梁飞回头,看着青桐:“你回去吧,嫂子到处找你呢,别让她担心。” “那这里……” “回去吧,可别让嫂子伤心,这里交给我们吧。”占白拍拍青桐的肩膀,安慰道,“你还不信我和梁工吗?” 青桐虽有不安,但有梁飞和占白在,他的确放心不少,立刻告辞去找自己的新娘子。 梁飞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他觉得现在的情形很不正常,他以为自己对言磬足够了解,结果并不是。 占白也敏锐地察觉到盘桓在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识相地在一旁不说话,瞟了眼纸条,低头摆弄自己的通讯器。 言磬主动打破僵局:“唐齐不是说让我帮忙吗?我这算帮忙吧?” “算。”梁飞点头,客气道,“谢谢。” “……”言磬也动了怒,“梁飞,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话?” “是我敏感了。”梁飞主动承认错误,“你是担心我,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抱歉我的态度非常……总之很抱歉。” 言磬向前探了探身子,盯着他的眼睛,慎重道:“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越界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好,那我直说了。”梁飞正色道,“现在我们有工作上的合作,所以你帮我,我非常感激,虽然方式让我有点意外。但是将来,当我们没有工作上的交集时,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和我的工作,要相信我和我的同事,还有,不要冒险去破不该破的系统或通讯。” “可我会担心你啊。” “……我知道。”梁飞心头苦涩,果然,不论和谁在一起,终究要面临现实的艰难,“我的工作如此,作为我的恋人,你需要隐忍、冷静和等待,这点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是也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我的同事也会保护我,我也不想死,我也想要活着来见你,所以……多一点信任可以吗?” 言磬沉默,目光扫过他的双眼,看到他眼底的浅浅悲伤,只能低低道:“我知道,只是……我可能暂时还没有找到和你相处的正确模式。” 梁飞看出他的沮丧和无奈,握住他的手,道:“言磬,不止你这样,我也会担心你,但是你希望我插手联晟的事吗?我相信你的答案也是否定的,所以我尽量不去干涉联晟的事,让你自己去处理,我相信你也会尽量保护自己,不让我担心,这是……我认为比较好的相处模式,你觉得呢?” 他的手不算温暖,手指细长,抓在手里很没有分量,但是相握的力度很大,能够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言磬笑了笑:“你说服了我,我接受。” “那么接下来,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和占白去工作了。”梁飞看向周围守着的保镖,站起来吩咐道,“照顾好他。” “是。” 言磬不肯松手:“现在就走?” “事急从权啊。”梁飞弯下腰亲了亲他,笑着威胁道,“如果你的伤口再裂开,我就把你丢到特殊调查处的医疗部接受治疗。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里的。” 占白抖了抖,连忙附和道:“那里太恐怖了!千万不要去!” “王晖的行踪记得随时转告给我。”梁飞孩子气地揉了揉言磬的脑袋,“要乖哦言董。” 被当成小孩子调戏的言磬:“……” 他冷着一张脸,头发却被梁飞揉得凌乱,湛蓝的眼珠被挡住一半,眼底那点撒娇般的示弱也被掩住了,高大的身躯坐在床上,却只是淡淡笑道:“去吧。” 他低头亲了亲梁飞的手背:“结束了记得来探望病人。” “好。” 关门离开后,梁飞脸上那点温情的笑意消散殆尽,一边朝外走一边问占白:“隔壁房间的入住人身份查到了吗?” “当然,我是谁啊。”占白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不过梁工,没想到你谈起恋爱来也是很帅气的嘛。” 梁飞斜他一眼:“我有不帅气的时候吗?” “当然没有。”占白真诚道,“老大在我心里永远帅气得一塌糊涂!” 梁飞被他逗笑,快步朝外走去。 第106章 105 根据言磬提供的线索,梁飞与占白兵分两路,占白去追踪王晖,而梁飞去查酒店里那位S级公民的信息。 这种事青桐更擅长,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梁飞实在不想打扰他。 距离梁飞停职反省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几天了,他也不好明着去找处里的同事帮忙,想了想,便去找白川。 白川此人对人际关系非常敏锐,本职工作也是与各色人打交道,即使是看上去很小的角色,他都能熟记于心,简直是一本活的资料薄。梁飞隐约知道梁蒙他们和白川是在遗落天堂上认识的,似乎只有短短几天,但很奇怪,他们的关系居然不错。 丞锐和白川肯帮特殊调查处的忙,为联晟与梁家提供便利,除了他们关系好的因素之外,想必也有所图。这些人梁飞最了解了,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 他与白川约的地点是丞氏办公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晚上人不多,二楼很空,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工作时其实也总是穿梭于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可是静静坐下来感受生活气息的机会并不多,即使他这次因为停职有了难得的假期,依然没清闲过几天。 白川上楼的一瞬间,梁飞的注意力便从窗外收回,看向他。 白川走过去,笑着落座:“你比你大哥敏锐很多。” 他这话,瞬间就印证了他对身份的敏锐度。梁蒙对外从不说梁飞是他弟弟,就连特殊调查处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白川并没有见过他,却在瞬间说出他的身份,显然对他和梁蒙的了解不浅。 “职业习惯。”梁飞第一次与白川面对面,语气也颇为客气,“希望我的仓促邀约没有给白先生带来麻烦。” “没有。”白川仔细打量着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和言磬在一起了?” “……”为什么连白川都这么八卦。 白川却笑着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言董眼光不错。” “……谢谢。” 寒暄结束,白川干脆利落地问:“好了,说正事吧。梁四少找我来,想问什么?” 梁飞也不想废话,拿出写着名字的纸条递给他:“白先生认识这个人么?” 白川看了一眼,说:“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常年在外工作,所以对S级公民并不熟,如果白先生不介意的话,能把这个人的详细资料说一下吗?越详细越好,最好能把他的社交关系也介绍一下。” 白川点头:“可以,但有条件。” 像他这样完全不绕弯子的人真是不多了,梁飞便问:“什么条件?” 侍应生将白川点过的咖啡送上来,等他离开后,白川才悠悠道:“我听你大哥说,你偶尔会私藏一些特殊调查处的特殊物品,市面上买不到,官方渠道也很难弄到手,但你那里会留着一些‘损耗品’,我想问你要一件东西。” “……”梁蒙这个坑弟货为什么还没被揍!梁飞真是一口血要吐出来,自己想尽办法私吞的一些宝贝被梁蒙坑去多少不说,现在他居然还让外人一起坑!有没有天理! “你想要什么?” “一副墨镜。” 梁飞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以全方位扫描对方信息的那种。” 这是梁飞出任务的日常装备啊!这墨镜是特殊调查处技术处自主研发的一件物品,目前只有特殊调查处的几个分处和某些保密部门在使用,军方曾经想申请一批,但是特殊调查处死活不给,算是非常稀有的一件宝贝了。但这玩意在特七处很常见,出外勤的小组负责人人手一个,损耗率也挺高,所以梁飞没怎么费劲就私藏了几个,给白川一个倒也无妨,不过…… “给你可以,不过出于某些安全因素的考虑,我会调整一下功能,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毕竟这东西不方便在市面上出现。” 达成协议,白川确认梁飞的记忆力惊人后,开始口述他所知道的内容。 言磬调查到的这个S级公民叫James·K·Hoyle,是个传媒公司的老板,他与言磬类似,也是通过积累巨额财富从D级公民跻身S级行列,与言磬不同的是,他的公司虽然营利可观,却没有踏实的资本积累,所以Hoyle先生只能凭借他在传媒界的人脉来融入S级圈子。 此人圆滑狡诈,仗着在传媒业的巨大影响力,与S级许多家族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看似与谁都是朋友,其实与谁都不算亲近,是追名逐利的典型。在S级的名声并不好,因为行事作风诡谲狠辣,脾气暴烈,性格也不讨人喜欢,有点欺软怕硬,家族系S级尤其厌恶他。 所以,Hoyle与名流系S级关系更亲近一些。听说他们私下也有一个圈子,都是些对家族系S级心怀不满的人,却又畏惧于家族系S级的势力,不敢明着找茬。如果S级家族系有谁遭殃了,他们绝对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那群人。 当初梁家遭殃,Hoyle就利用旗下的传媒工具,暗中散播了不少谣言,也不肯再为梁家的企业做宣传。 梁飞听到这里,厌恶地皱了皱眉。这种小人,真是配不上S级的身份,搞不懂王晖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Hoyle的交际圈很广,真要说起来,与他有牵扯的名单一本书都放不下,不过就白川所了解的看,此人与几个名流系S级的关系比较好,这几个S级经过几十年的积累,也开始拥有自己的家族,但与家族系S级的势力依然不能相提并论。 听到那几个S级的名字,梁飞就明白了,这些人他都没怎么接触过,说明自己从小到大跟随父母出去交际时没怎么遇到过,以他父亲那种看不起名流系S级的性格,想必这些人也不受其他家族系S级的待见。当然,也有几个耳熟的名字,可能与梁家或他几个朋友家族有生意上的往来。 白川点到即止,不会说多余的废话。在他不知道梁飞的具体目的时,绝不会透露更多。梁飞也看出他的谨慎和保留,心中衡量片刻,还是说:“白先生觉得,这些人与黎家的事有没有关系?” 白川表情未动,神色镇定,却缓缓道:“黎家的事有什么蹊跷吗?” 梁飞自然不会透露特殊调查处私下调查的内容,更不会提自己曾经去探望过黎封的事,便反问道:“看上去没什么破绽,但是白先生的直觉呢?” 白川没有贸然开口。 梁飞觉得这个男人实在非常小心,言辞克制,有点难以捉摸。他不得不退一步,表示:“遗落天堂的海洋开发项目,丞家选择内忧外患的联晟和逐渐没落的梁家,难道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吗?” 白川听到这话,眼里浮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四少这话怎么讲?” “联晟与其他S级家族的牵扯少,而梁家实力雄厚,足够强,也足够谨慎。”梁飞一语道破,“一旦发生什么变故,这两家受到牵连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带来的损害也是最低的。” 白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颇为赞赏地看着他:“老实说,我觉得特殊调查处没选你当总处长而是选了梁蒙,实在有些不够明智。” “这倒不尽然。毕竟我可是偶尔会私吞公物的……坏人,梁蒙多大公无私啊,比我高尚。”梁飞耸耸肩,表示,“我讨厌和别人吵架,他更擅长这个。” 白川哑然失笑,摇着头无奈道:“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异类。不过你刚才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我当然不能只凭借联晟和梁家现在腹背受敌的窘境推断出你们的选择,我更清楚,丞家和军方的关系。”梁飞道,“丞家名下有军工企业,与军部联系极其紧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丞家的注意,甚至可能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我不信你们对最近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好吧,你很聪明。”白川微笑道,“事实上,我可以透露给你更多内容。” 梁飞竖起耳朵认真听。 “第一,军部内部洗牌,但这只是他们内部的事,不会动摇联邦的根基,他们依然与S级联系紧密,所以你们无需在这方面投入多余精力;第二,军部和科学院流出的机密零件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东西被拿去做什么了,这点我相信是你们目前调查的重点,以我对特殊调查处的浅薄认识,想必你们已经查清楚了,只是还没抓到主犯;第三,零件被私下贩卖的事已经存在十几年了,可这几年才被察觉到,说明对方早已积累了足够的势力,不再畏惧你们,你们要非常小心了。” 后两点特殊调查处早就有了觉悟,不然不会让多方势力插手特殊调查处的任务,正因为他们无法独自解决,才需要得到S级、军部、科学院甚至其他机构的帮助和配合。第一点倒是让梁飞很意外,他本以为赵慈和达西的出现代表着军部在此次任务重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可白川这一席话,分明在说,这项任务的重点不在军部。 东西是从军部流出的,找特殊调查处帮忙调查零件遗失之事的也是他们,梁飞等人任务失败后军部还与梁蒙大吵一番,怎么看都像是与这事不死不休。但假如白川说的是真的,那么军部根本就是在利用此次事件完成内部权力更替,科学院与特殊调查处都是被利用的对象。 但这件事捅出后,已经不再是军部能够控制的事了,所以他们及时抽身,只派了两个年轻军官从旁协助,而任务重心落在特殊调查处身上,成了他们不得不调查清楚的一项任务。 白川看着他沉思的表情,继续道:“出问题的是S级,等着瞧吧,要变天了。” 第107章 106 与白川的交谈很快结束,分别的时候白川盯着梁飞笑了好一会儿,问:“我能捏捏你的脸吗?” 梁飞脸一黑:“为什么?” “觉得你很可爱啊。”白川笑眯眯的,颇有几分恶趣味的揶揄,“梁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和梁蒙差别好大。” 梁飞:“……”一定是大姐二姐在外面给他造谣了!!! 最终白川还是没捏到,颇为遗憾地朝他挥了挥手:“再见了梁四少。” 梁飞对着他的背影无语:到底是谁说白川高冷的!谁!见到小帅哥就忍不住想调戏丞锐都不管管吗! 他将名单传给处里的同事,让他们把这些人的资料先查一下,又迅速联系占白:“你现在在哪儿?王晖呢?” “他回特殊调查处了。” “……什么?!”梁飞一惊,他刚刚把名单传过去! 就在这时,王晖的通讯也接了过来,语气十分正常:“梁工,你发过来的这份名单都是S级公民,我们暂时没权限对他们进行调查,需要开具调查证明,你看,我们要从他们周边关系查起吗?” 他的语气太过正常,反倒让梁飞一时怔住,不知这是个什么状况。 “你回去了?” “对啊,参加完婚礼就回来工作啊。”王晖疑惑,“占白不是只批了两小时的假吗?” 通讯另一头的占白干笑:“哦,好像是这样,我忘记了。” 梁飞掐断占白的通讯,准备回头再去收拾他,转而问王晖:“你离开的时候怎么没和我们说一声?” “我看你们忙着挡酒,大概要闹到很晚,怕处里有事,就提前回来帮忙,我做得不妥吗?” 其实王晖做得对,一般情况下,特七处的四个负责人不能同时全部离开,他提前回去正是为了顾全大局,平时梁飞没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王晖都会替他考虑到,这正是他们平时工作的常态。也许是有了昨晚的意外,让两人之间生疏起来,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很难拔除。 “你做得很好。”梁飞淡淡道,“那你方便告诉我,婚礼之前,你在哪里吗?” 王晖沉默。 梁飞轻轻闭了闭眼,对他说:“王晖,我们的工作容不得一丝疏忽,在我明确提出要调查内鬼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我不想冤枉任何人,也希望你不要用消极的态度来应付我。” 王晖问:“是因为文桉的事吗?” “你真的知道文桉的问题吗?”梁飞反问。 “梁工,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昨晚袭击我的人就是文桉,你相信吗?”梁飞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王晖,你知道她是个杀手吗?” “她怎么会……”王晖难以置信,“她只是一个……” 梁飞叹了口气,说道:“王晖,你继续停职吧,现在哪里也不准去,在单位等我。听清楚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王晖才低低道:“是。” 挂掉通讯,梁飞立即联络占白:“王晖也许会离开特殊调查处,你给我把他拦下来,关在办公室,我稍后就到。” “是。” 占白跟着王晖一路回了特殊调查处,绝不会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鉴于他俩武力值都不低,但占白更强一些,梁飞觉得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下来,所以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先回到酒店去探望言磬。 他进去的时候言磬还在睡,据保镖说他的秘书中途来过一次,带来了一些镇痛消炎的药,言磬打针换药后有点困,睡着了。 梁飞没有叫醒他,坐在床边看了他几分钟,确定他的伤口没有恶化便悄悄离开了。 因为他还处于停职状态,无法进入特殊调查处,正在加班的梁蒙不得不亲自下来为他开路。兄弟俩一见面,照例互相嘲讽一番,梁蒙记着他把通讯器给老爷子的仇,梁飞记着他把自己出卖给白川的仇,两人在电梯里差点打起来,好在特七处很快就到了,梁飞踹了梁蒙一脚后果断蹿出了电梯,留下梁蒙在电梯里跳脚:“卧槽梁飞你胆儿肥了啊!” 然而电梯门一关,梁蒙只能干瞪眼。 特七处24小时待命,值班的员工们看到梁飞纷纷打招呼,也没敢问他怎么进来的。梁飞扫了一圈没看到占白和王晖的影子,便问:“看见王晖了么?” 有人指了指隔壁的办公室。 梁飞点点头,扭头出去了。 特七处主要分为信息组、后勤组、行动组、医务组、设备管理组,每个小组都有一个大的办公室,分处长和各个负责人都单独有一间办公室,老处长不在,所以处长办公室闲置,而梁飞有自己的办公室,王晖、占白、青桐也各自有一间办公室,不过因为平时大家经常一起工作,所以几人的办公室基本闲置,工作时还是聚在行动组大办公室的时间多。 隔壁的这件办公室恰好是占白的办公室,梁飞敲门进去后,就看到王晖被占白用安全锁拷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坐着。占白歪了歪脑袋:“人给你留住了,你审还是我审?” “我主审,你听着。”梁飞朝办公桌后面走去,“把门关上。” 占白关了门,抽了张椅子坐在王晖身侧,防止他乱动逃跑。 梁飞坐下来,隔着桌子与王晖对视,表情平静:“王晖,同事一场,你就算真的背叛了我,也实话实说,别逼我对你彻底失望。” “我……”王晖嗫嚅,神色复杂。 占白在一旁说:“能不能爷们点儿!我们累死累活这么久,这破任务还没结束,你能不能为大家省点儿心!” 王晖闻言,低头道:“梁工,你对我用催眠术吧,这样我心里舒服点。” “不,我要你清楚明白地,把事情原委说清楚。”梁飞盯着他,面容冷峻,“你是我的属下,不是我的目标人物,我不会把催眠术用在自己的同事身上。” 直到现在,他对王晖的态度都非常诚恳,严厉却不苛责,这压力几乎要让王晖喘不过气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开口道:“我认识文桉,是在几年前的一次任务中……” 正如王晖先前说的那样,文桉救了他,当时文桉刚刚出狱,离婚又失去孩子抚养权的她寄居在那个旧院落,王晖为了答谢她,给她留了一笔钱,此后他们多年没有再联系。 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重逢了。当时文桉主动与王晖打招呼,但王晖忙于任务,并没有理她。第三次遇到文桉便是在西廊城。 “西廊城?”梁飞与占白齐齐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会与西廊城联系上。 王晖点头,继续说。 特七处临时接到西廊城的任务,前往东合光启的工厂救了被困的言磬,梁飞带着言磬先行一步,他与几个同事进行扫尾搜查工作,却在角落里发现了隐匿在暗处的文桉。 文桉瑟瑟发抖,跪下来求他,王晖动了恻隐之心,以为她是被寰宇的人追杀,便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梁飞,私自放她离开了。后来,梁飞与言磬假装情侣住在酒店,而他与其他行动组的同事在外执行任务轮班休息。王晖总觉得文桉出现在那里的时机太蹊跷,怀疑她与这件事有关,便在休息时找寻她的踪迹。 正当他找到文桉,抓住她进行质问时,文桉宣称自己在东合光启的工厂打零工,结果老板跑了,她想偷一些零件拿去卖废品,恰好撞上寰宇的人找上门…… 这时,梁飞紧急呼叫他去东合光启的工厂抓人。时机不凑巧,他只能暂时将文桉找地方关起来,先去执行任务——然而工厂爆炸,他们晚了一步。 当他察觉到不对劲返回去找文桉时,她早就跑了。 “你是傻逼吗?”占白气得拍桌子,“你既然发现她有问题,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 “我以为她只是没改掉坏毛病,为了生计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她出狱后很难找到工作,你们也知道的。”王晖垂着头,“我根本没想过她会和这些事扯上关系。”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同情心呢?”梁飞讽刺道,“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你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错误判断?” 王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立场。 “极其傻逼。”占白冷笑,“后来你又遇到她了吧?” “对……”王晖闭上眼,颓然道,“在兆海市的客轮上。” “……”梁飞彻底惊呆了。 他胸膛几番起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眼睛都气红了。过了几秒,他忽然抬脚把面前的办公桌狠狠踹翻了,沉重的木头带着厚厚的几摞文件朝被锁在椅子上的王晖砸去! 一旁的占白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文件倾倒,桌子撞在王晖的膝盖、小腿上,将他生生推后十几公分,而桌沿倒下,恰恰磕到王晖的小腿,狠狠压在他的脚背上! “唔!”王晖的痛呼与木头、文件翻落的声响混在一起,椅子开始摇晃,他侧着身体摔在地上,半声惨叫竟然硬生生咬着下唇咽了回去! “妈的!”梁飞仿佛还不解气,站起来,踩着桌腿又狠狠踹了一下! “啊——”王晖咬着嘴唇,惨叫都从唇缝间漏出来。桌子被梁飞踹得歪了一下,狠狠碾过他的脚腕,撞上他的小腿骨。 占白连忙扑过去拦住梁飞,惊慌道:“冷静啊梁工!脚下留情!” 第108章 107 办公室动静太大,把隔壁的同事们都招了过来,纷纷敲着门喊着问怎么了。 梁飞吼着:“滚回去工作!” 屋外立刻安静下来。 占白连忙喊:“回来回来!里面打起来了!进来帮忙啊!” 门砰地被推开,众人挤进来,被眼前一片狼藉吓到了:满地乱飞的文件、倾倒的办公桌、倒在地上被拷着的王晖满嘴是血…… “梁工这……这是怎么了?” 占白制住梁飞,瞪着他们:“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王晖送去医务组!”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地把桌子抬起来,把王晖抬起来。 梁飞还被占白紧紧抱着,眼神冷得似粹了火的刀,对着救人的属下说:“不许把手铐解开,把他关禁闭室!医务组的人不许带任何利器进去,人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属下们忙不迭地应:“是是是!梁工你冷静!” 众人抱着王晖朝外跑,然而太过匆忙,让王晖的头撞在门框上了,发出响亮的一声砰! 然而就这一下,让方才被砸到骨头都咬着牙不肯喊的王晖惨叫出声,健壮的身体不自觉地剧烈挣扎起来。 “对不住啊王哥!”有人道着歉,扶着他脑袋连忙往外跑。 占白留意到方才的小细节,眼神清明了片刻,脑袋里似乎闪过什么,然而太快了,他没抓住。 “松手。”梁飞冷冷道。 占白侧过头,发现梁飞已经不再乱动,但那要杀人的眼神半分收敛都无。他便趁机把下巴搭在梁飞肩膀上,故意撒娇:“好不容易抱到梁工,再让我多抱会儿嘛。” “想死吗你?”梁飞斜睨着他,表情不善。 占白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胳膊,还蹭了蹭梁飞的肩膀,闭着眼一脸幸福:“梁工的腰好细哦。” 梁飞手指搓动,占白几乎瞬间就察觉到杀气,双手一松,捏着梁飞的胯将他向前一转一扭,自己脚尖一旋,迅速退到三步以外,他瞪着梁飞手里的软刃,急道:“梁工!太狠了吧!这玩意儿谁给你的!” “言磬。”梁飞把自己的生日礼物迅速藏起来,淡淡扫他一眼,警告道,“下次再敢调戏我,挑断你手筋。” 占白跳脚:“联晟有生产武器的资格吗他就给你这玩意儿!我要去举报他!” 梁飞嗤笑:“你试试啊,小心我把你卖了还债,就你这张脸,一定能买个好价钱。” 占白扒着墙瑟瑟发抖:“呜呜呜呜呜有了男朋友的梁工好残忍。” 梁飞实在无心与他开玩笑,他看着满地狼藉,垂着头,表情掩在头发里,情绪虽然稳定下来了,可心头那股郁结的火却怎么也散不掉。他在特七处发过不少脾气,但很少动手,今天实在太失态了。 占白尴尬地收回手,来到他身侧,叹了口气安慰道:“起码知道了事情始末,你发火有什么用呢,他大概也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导致宋源自杀。” “你相信他的说辞?”梁飞抬起头,问。 “听上去没什么漏洞。”占白道,“不过以王晖的谨慎程度,不像是这么容易就上当的人,老实说,我们做这个工作,有同情心是当然的,可不会同情心泛滥,理智比同情心更重要。王晖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也这么想?”梁飞情绪好了些,“有什么想法?” “暂时说不上来,总觉得违和感特别强,可又找不到线索。”占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提议道,“要不换我审?” 作为常年与梁飞搭档外勤的全能型人才,占白虽然话唠了点,但实力毋庸置疑,刑讯逼供是他的拿手好戏。方才梁飞不让他审,也是出于爱护同事考虑,万一占白问过头,引起王晖反弹就不好了。但此时他再次提出,梁飞却没有立即拒绝——王晖熟知他们的性格与行事作风,太温和的恐怕无法得到真正的消息。 “下不了手?”占白问,“要不算了。” “你不会下不了手吗?”梁飞反问。 “不会啊,单纯把他当作目标来对待的话,我对谁都一样。”占白耸耸肩,“任务第一嘛。” 梁飞扯了扯嘴角,心中竟然有几分安慰。 他性格上的弱点,总有其他人来补足。当他有遗漏的时候,王晖细致周全地为他收尾,当他情绪失控满腹心事的时候,有青桐在旁表达理解与安慰,当他心软犹豫的时候,有占白清醒理智冷酷地行动。他们亲密无间,默契互补,所以他尤其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人的背叛。 任务失败其实没关系,他们并不是无往不利的,但如果失败的原因是己方的疏忽或错误,那梁飞简直无法忍受。他希望这种默契能长久地保持下去,平衡一旦被打破,他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他的信任就开始动摇,这对一个团队领导者来说,非常不利。 “好了,我看你最近实在太累了,回去休息吧。”占白推着他朝外走,“你现在可是被停职的人,好意思一直待在这儿吗?我现在是特七处的管家,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别想插手啊。” 梁飞任由他推着,嘴里道:“你管得了吗?” “小看我了吧。”占白不满,“我虽然喜欢出外勤,不代表我做不好内勤啊!” “那不如一直交给你?” “别别别!”占白连忙赔笑,“您快点回来工作,我可熬不住!” 把他送到楼梯口,占白问:“你怎么走?” 电梯内有安全系统,梁飞权限暂时被限制,走不了。他说:“有人送我,你回去吧,早点结束工作回去休息,别整天熬夜。” “我今天夜班,不熬不敬业。”占白笑了笑,不再管他,转身走了。 梁飞呼叫梁蒙,不一会儿,总处长专用电梯就在他面前打开了,里面站着黑眼圈深重的梁蒙和靠着他打瞌睡的唐齐。 “怎么困成这样?”梁飞走进去,看着他俩。 梁蒙操作片刻,不让电梯的安全系统报警,才说,“忙了一整天,水都没喝几口。” 梁飞了然:“特殊调查处独立的事进展不顺利?” “能顺利才怪。”梁蒙揽着唐齐,让他靠着自己睡,“又不是离家出走,走了就走了,现在我们是既想脱离控制,又想独立,还想拿钱,你要是上头,你答应吗?” “他们又不是没好处拿。”梁飞靠着电梯与他聊着,“现在特殊调查处的每一项任务都要呈报联邦,中途要经过至少十个部门的审查。我们执行的任务都是特殊任务,谁说得准他们就和我们的任务没关系?被十几个部门审查过一遍,有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如果特殊调查处能脱离公安系统,直接受联邦管辖,就可以隔绝层层审查,机密度更高,对大家都好。” 梁蒙侧过头看着他:“你这个观点挺新颖。” “……这还新颖?”梁飞忍不住问一直闭目养神打瞌睡的唐齐,“唐齐,你就不能每天给他买点营养品补补脑吗?” 唐齐依然闭着眼,慢吞吞道:“这不是有我么。” 梁蒙捏着唐齐的脸:“嘿你这小崽子,骂我蠢呢?是不是自家人!” 唐齐笑:“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电梯到了,三人相继迈出,唐齐终于睁开眼,去开车,问梁飞:“要带你一程吗?” “好。” 唐齐犯困,不想疲劳驾驶,开了智能驾驶模式便躺在副驾驶的梁蒙大腿上打瞌睡。 “过分了啊,当我不存在呢?”梁飞抗议。 “你可以回去枕你家言董的大腿,我想他很乐意。”唐齐问,“他伤好点没?” “好个屁,到处乱跑,能好才有鬼。”梁飞提起这个又有点烦躁,“没一个省心的。” “内鬼揪出来了?”梁蒙问他,“监控中心的人告诉我,七楼有人呼叫医务组——你动手了?” “我管自己的人还得向你打报告啊?”梁飞消极回应。 “报告不用打,进展总得说一下吧?你要是把内鬼揪出来了,我也好提前把你调回来。” “就差几天了,提前有意思吗?”梁飞靠着椅背,学着唐齐的样子闭目养神,“我那儿还有一个病号呢,忙成狗之前先陪几天吧。” 梁蒙调侃:“哟,有男人了就是不一样,还知道陪几天。” “按你这黑心程度和特七处的工作繁忙程度,我也就能陪他这几天了。”梁飞恹恹的,“一旦回来工作,想见也不一定能见到。” 梁蒙沉默片刻,道:“等你当了特七处的分处长,转了行政时间就多了。”他与唐齐要不是因为一起工作才有了朝夕相处的机会,不然也要分居两地,所以他能理解这种无奈。 梁飞却说:“再说吧。” 把他放到酒店楼下,梁蒙与唐齐驱车回家。 梁飞再次来到酒店房间门口时,几个保镖都站在门口,看见他便无奈道:“言董在工作。” “不是让他好好休息吗?”梁飞皱眉。 “不听劝啊。”保镖为他开门,“您进去劝劝。” 梁飞点点头,径直走进去,果然看到言磬坐在床上肩上披着件外套,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一台电脑摆在上面,他手边有纸笔,不时写着什么。 “言董日理万机啊。”梁飞晃过去,语带责备。 言磬听到声音便笑了,放下手边工作看着他笑:“他们说你来过一次,怎么不叫醒我?” 第109章 108 “让你好好休息。”梁飞挨着床边坐下来,“你每天这么勤劳地加班,联晟得给你多少加班费?” 言磬莞尔:“我拿年薪的,没有加班费,不过我和张尧年年并列集团的第一劳模,有奖金。” “……居然还是劳模。”梁飞哭笑不得,“不过按你俩这加班频率,不评劳模也不科学。你们不会累的吗?” “还好,习惯了。”言磬向前探了探身子,贴着他的额头问,“你怎么了?” “什么?” “你情绪不太对。”言磬双手绕过他的腰,将他向自己按了按,关心道,“王晖的事吗?” 他派出去的保镖跟踪了一半就被王晖甩掉了,将位置转告给占白后,也不知后续如何。梁飞进来时表情镇定,可言磬能够感觉到他竭力掩饰的某种失落与倦怠,隐约猜到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嗯。”梁飞应了声,却不打算多说,而是闭上眼,靠在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声音低沉地问,“和我聊聊天吧。” 言磬看出他的排斥,便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说:“好,聊什么?” “你和张尧一直忙工作的事,岂不是没什么业余生活?有意思吗?”梁飞好奇,“我看你俩似乎也不怎么爱花钱,那辛苦赚钱多不值。” 言磬低笑两声,解释道:“我俩的确不爱花钱,但我们都喜欢赚钱——我是说创造财富,很有成就感。” “对金钱没有欲望吗?” “有啊,大约因为幼时经历过贫穷的日子,所以没钱会没有安全感,不过在发现自己有能力赚很多钱后,安全感就回来了。”言磬贴着他,笑道,“后来觉得生活很没意思,就不断地挑战自己,用代号Q玩也是那段时间吧,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被张尧拦住了,他怕我堕落到无底深渊,误入歧途。再后来,忽然发现当老板很有意思,很有挑战力。” “怎么说?” “嗯……这么说吧,当老板是一门关于组织、经营、领导、权衡、博弈、挑战、选择、谈判、斗智斗勇、是非成败的艺术。你只需要做一个老板,就可以领略到无限乐趣,当你的事业越做越大,你面临的挑战就越来越多,这项工程的复杂性、危险性和难度越来越大,然后你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乐趣。成功固然值得骄傲,但失败未尝不是一种值得细细品味的经历。”言磬轻啄他的耳朵,“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人、碰到什么事,会有多幸福。” 梁飞眼睛还闭着,嘴角却挂着笑:“最后一句说给我听的吗?” 言磬轻笑:“被你发现了。” “这时候还不忘撩我,言董你的思想很危险啊!”梁飞懒洋洋地说着,却揽着他脖子调整了下姿势,自己躺在床上,让言磬趴在他身上,他抬起下巴,睁开眼朝言磬笑,“来亲亲我。” 他真是坦诚得可爱。 言磬从善如流,低下头便去吻他,眼角眉梢沾着温存的笑意,那亲昵仿佛与生俱来,让他原本冷硬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自从上次瞳色改变后,梁飞特别喜欢看他的眼睛,像宁静而清透的海,里面映着璀璨星辰与涓涓爱意,情浓时便变得幽深,像疾风掠过的天空,只有自己。 大约是瞳色改变期还未结束,言磬的瞳色并不稳定,在与他亲近时会有轻微的变幻,似乎很容易受到他心情的影响。 言磬发现了他接吻时的走神,微微抬起头:“在看什么?” “看你。”梁飞笑着托着他的后颈,一点一点地轻啄他的嘴角、鼻梁、脸颊、眼睛。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言磬脸上,让他有点痒,面上不自觉浮上一层浅浅的绯色,睫毛不停地扇动,却舍不得退开,只能回以亲昵的浅吻。 在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加速后,言磬便忘记了后肩的伤,拥着梁飞吻得热烈,身体滚烫,想要更进一步似的。梁飞却时刻牵挂着他的伤,在亲吻的间隙喘息着喊他的名字:“言磬……” “嗯?”言磬的声音低沉,从鼻腔里哼出来,舌尖卷着他的舌头,伸手探入他衣服里抚摸他光滑的皮肤。 梁飞握着他的手腕,轻哼:“看着我。” 言磬便听话地垂着头,盯着他的眼睛瞧。 梁飞满面情动的红,五官漂亮又惑人。茶色的眼睛湿润着,睫毛上沾着点点泪珠,明明该模糊一些,可偏偏明亮得惊人,眼里有无尽的渴求和动摇,他再次轻唤:“言磬……你该睡觉了。” “这时候?”言磬笑着凑近,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热度,“你开什么玩笑。” 梁飞伸出手指轻点他眉心,笑着说:“睡吧。” 语调温柔又调皮,竟然让言磬真的有了睡意。剔透的蓝色瞳孔开始涣散,眼睑渐渐合上,倒在他身上不动了,手还落在梁飞肌肤上。 梁飞闭了闭眼,没有乱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安心睡去。过了会儿,他睁开眼,恨恨地瞪着身上被催眠术哄掉的男人,小声骂道:“要不是看你受伤,小爷今天就办了你!” 情到浓时硬生生中断的感觉真是太特么难受了!良辰美景大床美人,正是滚床单的好时机啊!梁飞扼腕,奈何身上的大号病人实在不省心,他怕伤口又裂开——但凡言磬有自己这体质,带伤滚个床单算什么!看来培训言磬的事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因为姿势太过亲密,言磬的呼吸与心跳仿佛在耳边大声炸开,轰得梁飞心情烦躁,对另一股气息的心理性排斥让他无法像言磬一样睡去,他只能重新调整姿势,让言磬侧躺在床上,他抽出被子为两人盖上,可心里实在气愤,他恨恨地扒掉言磬的衣服,尽情地吃豆腐,趁言磬人事不省的时候亲亲摸摸,坏心眼地将他吻得呼吸不畅,把他搞得与自己一样欲火焚身了,又蹭着他将两人的热物贴在一起,用手覆上,逼得言磬在睡梦中都发出难耐的喘息…… 做完这一切,梁飞忽然觉得自己好猥琐,双手捂住眼睛自暴自弃地躺了一会儿,索性钻进言磬的怀里抱着他防止他躺下去碰到伤口,咬着牙自言自语:“下次滚床单的时候你别想睡觉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真是不过脑子,也不想想受伤期间都能神采奕奕加班的言董恢复正常体力值的时候会有多难缠。 热恋期的男人真是情欲熏心,一点平时高冷禁欲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奇异的是,后半夜他竟然也能在言磬的温度与呼吸围绕下,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而床脚被两人掀翻的小桌子和物品,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梁飞是在脸上的热气骚扰下醒来的,他睁开眼便看到言磬的鼻梁与湛蓝的眼睛。 “醒了?”言磬压在他身上,笑意盈盈地垂眸看着他,满脸揶揄,质问也显得毫无杀伤力,“梁飞,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梁飞摆出满脸无辜。 “催眠我,我就不计较了。”言磬凑近,压低声音问,“我身上的吻痕怎么回事?你趁我睡着时做了什么?” “……”梁飞眨眨眼,扬起脖子,理直气壮道,“你是我男朋友,我亲亲你怎么了!还要向你打报告不成?” 只是这话说得霸道,心底却开始发虚,尤其在言磬噙满笑意的蓝眼睛逼视下,又开始犯怂——一想到自己昨晚做了多么猥琐的事,他就忍不住脸红。 言磬噗嗤笑开:“我只是想说,吃我豆腐可以,但最好在我清醒的时候,不然我可一点都享受不到。”说完便逮住他,尽情地给他一个浓烈的早安吻。 梁飞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在心里翻白眼:屁的享受不到,昨晚你不要太舒服! 言磬完全不记得被催眠之后的事,缠在梁飞在被窝里腻歪了一阵,这一回却是他为两人服务了一回,脑子里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情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梁飞捡回一点昨晚自己独自放肆的不满,在言磬越来越热情的攻势下眼疾手快地钻出被窝,往浴室跑:“我去洗澡!” 虽未餍足,言磬心情也足够舒畅。经过一晚上的休养,精神好了许多,背后的伤口也愈合了不少。他叫保镖进来帮忙换了药,重新打了消炎针,喝了点营养冲剂后,梁飞已经洗漱好出来了。 “我让他们准备了新的衣服,你去换,我去洗个脸,等下一起吃早饭。”言磬走过来亲了亲他,“不许跑。” “知道了。”梁飞笑着说,“今天我哪儿也不去,陪你。” 这消息让言磬喜出望外,除了在西廊城的那段时间,梁飞什么时候好好陪过他?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能够小聚几个小时已经很奢侈了。他抓着梁飞的手问:“真的?” “骗你干嘛?我快复职了,这不是怕言董过几天和我闹脾气吗,先安抚你一下。”梁飞笑眯眯的,“约个会。” 言磬却叹着气道:“我今天得上班。” “哦,那你先去上班,我回家一趟。”梁飞挠挠他的下巴,又开始撩他,“等你下班我去接你,要等我哟。” 言磬发现这家伙在没外人在场时总有那么点不安分,那种调皮又狡猾的调戏,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刚换了药,只能警告他:“梁飞,你少撩我,不然我可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 梁飞看他眼睛有点发红,立即干笑着抽身:“你去洗你去洗,我换衣服去。” 病人不宜床事,梁飞提醒自己。 两人一起在酒店餐厅吃了早饭,言磬在保镖的陪同下去了公司,梁飞也搭车回家,半路上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文桉家附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回家先去找司机,让司机去看看自己的车,这才进了家门。 第110章 109 奇怪的是,平常总有人气的家里今天异常安静,梁飞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没见到人,便去找阿姨:“阿姨,家里人呢?” 阿姨正在厨房摘菜,闻言便答道:“几位少爷小姐都去上班了,梁先生也去公司开会了,夫人和刘太太约了逛街,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么忙?”梁飞绕进厨房,从架子上拿了几粒洗净的小果子吃,“阿姨,二姐呢?她上哪儿去了?” “好像陪先生到公司去了。”阿姨回忆片刻,说,“早上听他们说,要去和董事会商量什么……什么开发项目……” 嘴里是酸甜的果汁,梁飞觉得嗓子清润,脑子里却在想阿姨的话,隐隐察觉与言磬送上的见面礼有关——看来梁家还是打算和丞家、联晟一起合作。商业上的事梁飞不太懂,也不想管,便没有再多问。他想起什么,又问:“对了阿姨,刘太太是做什么的?” “刘太太是开服装店的,夫人逛街的时候认识的,知书达理,人也和善。不过她娘家人是做电器生意的,刘太太的哥哥很会做生意,虽然他家早年是D级公民,但刘太太父母那辈打拼到老,全家人转成了S级公民,刘太太的哥哥把父辈的生意发扬光大,还专门搞了个科研所呢,制造了好多智能电器出来……” 所有S级家族的阿姨和管家都是小道消息和八卦最灵通的人,梁飞看阿姨兴致上来了,便笑着陪她在厨房唠嗑。 梁家人里属他最小,和家里的佣人们最亲近,也最愿意听他们唠叨,所以佣人们最喜欢他。后来梁飞去特殊调查处工作,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家,每次回家佣人们全然不顾其他人的喜好,一颗心都扑在梁飞身上,恨不得把他宠上天,连家里的饭菜都照着梁飞的喜好准备。 阿姨提到刘太太娘家——蓝家,自然不会遗漏提雅和她母亲。提雅的母亲离异后独自生活,每周与女儿相处两天。因为一次宴会上的偶遇,提雅的母亲与蓝先生相爱结婚,提雅因为母亲的缘故与蓝家关系也不错。不过提雅的户口一直落在生父名下,所以她没能与母亲一起变更为S级公民。后来提雅父亲过世,她才肯随母亲一起在蓝家生活。很多人背地里说她的闲话,好在提雅争气,从NTTC毕业后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成为B级议员,以天才身份参与工作,这才堵住了那些嫌弃提雅身份的亲戚的嘴。 “要我说啊,提雅小姐才貌双全,聪慧过人,要不是执意学医,说不定可以继承蓝家的产业呢。”阿姨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提雅与自家四少爷的关系,便有些尴尬,“哎呀,四少你已经与言先生在一起了,我总说提雅小姐的事……真是对不起。” “没事阿姨,我和提雅小姐是朋友。”梁飞笑着安抚她,“聊天而已,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阿姨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褪去,又提起言磬来:“那天我看言先生过来,他长得好高,英俊又帅气,比杂志上好看,就是性格有些冷……和梁先生的脾气好像哦,四少你会不会有点怕他?” 所以我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总忍不住犯怂啊!但是这种话不能让阿姨知道,梁飞只能强装镇定:“怎么可能,我会怕他?” “也是呢,言先生一进来就去牵四少的手,肯定好喜欢你的。”阿姨笑呵呵地看着他,“哎呀,我们小飞少爷人见人爱,他一定喜欢得不得了,宠你都来不及呢。” 梁飞哭笑不得:“阿姨……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讨人喜欢的呀。”阿姨捏捏他的脸,“今天中午他们都不回来,四少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梁飞便撒娇:“那我要喝汤,上次没喝到。” “好好好,阿姨给你炖。” 又聊了几句,梁飞才拿了些阿姨递给他的零食茶点上楼去。回到房间,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提雅的继父是做电器生意的,那会不会也接触过他们正在追查的零件?他上网查了下蓝先生的资料,却在看到名字的一瞬间惊了一下。 蓝钊……这不是白川给他的一串名单中的一个么?蓝钊和Hoyle有关?他也是那个小圈子中的一位成员吗?梁飞拍了下脑袋,又去联系占白:“昨天我气过头了,忘记问王晖为什么会认识James·K·Hoyle了。” “好,等医务组的人出来我问问。”占白道。 梁飞疑惑:“都一晚上了,医务组的人怎么还在?他就算小腿和脚腕骨折,一晚上也做完手术了。” “那个早就处理完了,现在有新的问题。”占白犹豫片刻,还是说,“昨天王晖不是撞到脑袋了么?一直惨叫,我总觉得这个表现有点反常,脑袋和门框撞了一下,哪有脚被桌子砸疼得厉害?他却一声惨叫,多奇怪?” “……脑袋撞门框很疼的。” “总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就让医务组的人顺便给他检查下脑袋。”占白提醒他,“梁工,你还记得东合光启那个名义上的企业法人么?” “记得,他不是脑袋里被装了芯片,所以记忆被修改……等等,你是说……”梁飞惊得跳起来,“占白,医务组的人在干什么?” “给王晖做开颅手术啊,把芯片取出来。” “这么大的事你他么的请示过我了吗?!”梁飞暴跳如雷。 占白异常冷静:“我现在是特七处的主事人,我不用向你申请。告诉你,你肯定不让我立刻给他开颅。” “你这不是废话吗?芯片取出以后他有后遗症怎么办?”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占白完全无视他的愤怒,几乎冷酷地表示,“既然他现在的记忆被修改过,那取出芯片说不定能中断这种折磨。只是个开颅手术而已,又不是什么高难度医学手术,我相信医务组的同事。” “你……”梁飞无言以对。 占白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所以啊,梁工你快点回来上班,不然我可不保证把特七处管理成什么样——我可是很任性的。” 梁飞没好气:“你少给我惹事!” 占白吐舌头:“那你回来管我呀!” 掐断通讯,梁飞跌坐在床上,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如果王晖脑袋里真的被置入了芯片,那他这一系列反常也就说得通了,毕竟记忆芯片对人的神经影响并不小,可王晖什么时候被他们抓到的?梁飞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悲哀——工作时他们亲密无间,可下班后,他们几乎对彼此的生活毫无了解。他不知道占白借那么多钱去做什么,不知道青桐什么时候谈了恋爱,也不知道王晖去过哪里…… 特殊调查处的保密协议似乎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无形的规则:不要窥探同事的隐私。他们习惯了在工作中完全透明,而在私下变得陌生。 难道是自己的疏忽吗?梁飞问着自己,为什么他们之间,不能像言磬和张尧那样,坦诚相待、互相体谅、无话不谈?被工作淹没了的他们,似乎永远无法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友情。 午饭,梁飞和阿姨、管家一起吃的,饭菜都是他喜欢的,只是他兴致不高,没有如阿姨所愿多吃几碗。下午他去了趟NTTC,想找提雅打听一下蓝家的事。 自上次NTTC医学院分别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虽然并没有多久,可梁飞还是觉得漫长——大约最近他与言磬之前发生了太多事,又被其他任务分了心,总觉得与提雅生疏起来。 司机没有在文桉家附近找到他的车,便帮他报了案,梁飞开了另一辆跑车出来,在NTTC校园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提雅从校门口出来。 她看到梁飞的一瞬间在原地停步,隔着街道看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朝他走了过来。她今天没有化妆,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戴了副黑框眼镜,显得斯文又冷淡。 梁飞看着她,心里的愧疚顿时涌出来,提雅是个很好的姑娘,他真是……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提雅笑着说,“爱情本来就看缘分的,你不喜欢我,是我没那个运气。但我不后悔曾经喜欢你,直到现在,我也觉得你帅气又可爱,只是便宜言磬那家伙了。” 梁飞看她如此坦荡,自己反而不好再矫情下去,便真诚地表示:“抱歉,还有,谢谢。真心的。” “好啦,恋人做不成,还能做朋友,这回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提雅走近半步,笑着问他,“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算公事吧,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现在不是在特殊调查处,你有权决定一切。”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了。有话直说吧,我先听着。” “我想找你打听一些关于你继父家里的事。” “蓝叔叔吗?”提雅诧异,顿时紧张起来,“你打听他做什么?难道他也成了特殊调查处的目标?”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蓝家的生意可能与我正在调查的事有点关系,你不要紧张。” 提雅苦笑:“和你的任务沾边的,很难不紧张吧?”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梁飞到底是哪个分处的人,但她已经能够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 第111章 110 人大约就是这样的,当你从感情的迷雾中抽身离开,那么那些恋慕、不舍、苛求与谎言也瞬间土崩瓦解,你会变得聪明,能够清醒地正视你们之间的距离。提雅就是这样,当她彻底放弃梁飞后,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个男人身上那股清晰的疏离与锐利。 他不会毫无目的地与你交流——与他做朋友其实是很困难的。这是他工作日久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但除了家人之外,他几乎很少与其他人有完全放松的交谈。即使是言磬,恐怕也不免被梁飞试探或防备。 “请你喝咖啡?”梁飞提议。 “我其实不喜欢喝咖啡。”提雅笑了笑,主动向旁边的饮品店走去,“我们去喝茶吧。” 梁飞也喜欢喝茶,这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只是周围人工作忙喜欢喝咖啡,他下意识地觉得大家都爱喝咖啡。 两人找了个小包厢坐下,点了一壶玉露茶,泡茶的姑娘被梁飞挥退了,他亲自上手,为两人烹茶。 提雅看着他从容优雅的动作,心头那点喜欢又有点冒头的架势,她连忙压住,主动问:“你想了解蓝叔叔的什么事?” “你随便说说好了,你和他熟一些。” 提雅从他的表情中得不到更多信息,只能凭借自己对特殊调查处的一些职业习惯猜测了几点,慢慢将自己知道的事介绍给他。 蓝家有几个子女,蓝钊是家中老三,最聪明也最有魄力,20几岁时就开始掌管父辈留下的电器生意。那时候蓝家成为S级不久,还没有形成家族,蓝钊继承了父辈勤奋的良好品质,却又比父辈更加灵活,懂得善用媒体与舆论,一改S级家族低调的作风,在市面上大肆宣传蓝家的电器产品。 在传媒大佬James·K·Hoyle的帮助下,蓝家很快成为电器行业的佼佼者。除了家用电器以外,蓝家也涉足医疗电器,智能电器开发是蓝家的招牌项目,目前联邦通用的智能管家系统与车载智能系统就是蓝家与通讯公司合作开发的明星产品。在蓝钊几十年的打拼下,蓝家已经成为S级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家族。 蓝钊很聪明,与其他名流系S级不同,他与家族系S级的关系也不错,在很多项目上都有合作,甚至在一些国家政策上,他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与家族系S级相当接近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提雅喝着茶,停住话头。 梁飞从她的一番话中得到了许多信息,恰好是他想知道的。他看着提雅,问:“怎么只说这些事,家里事不愿意说吗?” “你关心吗?”提雅调侃了一句,却还是说,“他前妻是另一个家族系S级的千金,两人有一儿一女,后来他们离婚了,孩子由双方共同抚养。我母亲和蓝叔叔结婚后,和他两个孩子的关系也不错。” “你不住蓝家吗?” “偶尔住一住,不过最近一直住在阿姨家。” “我听家里的阿姨说,刘太太和刘先生人都很好。” “是啊,对我也很好。”提雅微笑道,“当初我在NTTC选择学医,他们很支持我。” 梁飞也笑着说:“你很适合学医。” “为什么?” “聪明、大胆、坦率、坚韧、有毅力、不怕吃苦。”梁飞为她斟茶,敬她,“具备一个医生所需的所有美好品质。” 提雅微微一愣,陡然笑得鼻子发酸。她一直希望得到梁飞的认同和赞许,她总以为两人交集不多,这不可能,而赞许来得如此轻易,让她心里涨涨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将她淹没,仿佛年少时的坚持忽然被喜欢的人肯定,再也没有什么遗憾。 “谢谢。”提雅喝下茶,微微垂着头,掩去眼中泛起的水光,“梁飞,你一定要比我幸福,这样我才不会不甘心。” “傻瓜。”梁飞弹了弹她额头,像个哥哥似的,“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应该祝我不幸福,因为我居然没选择这么好的你。” 提雅噗嗤一笑,抬起头来瞧着他,说:“可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那你就努力比我更幸福吧。”梁飞真诚道。 他送提雅回学校,路上免不了调侃:“拿着特殊调查处的薪水,还来赚外快,亏得技术部没有工作限制,不然你可要被告了。” “放心吧,特殊调查处的技术机密我可没对任何人说。”提雅扶了扶眼镜,笑得自信,“技术部满足不了我的科研需求,我只好回母校借借资源啦。” “NTTC的话,许多高端资源不足吧?”梁飞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有啊。”提雅挑眉,“联晟。” “……”梁飞的笑容僵住了。 提雅难得看到他发懵,一边笑一边说:“我现在和联晟的科研部合作开发着几个医学科研项目,他们提供资源和设备,我负责研发。” 梁飞依然回不过神:“你……和言磬合作了?” “差不多吧。”提雅摊手,“张尧诚心地向我发出邀请,我没有理由拒绝啊。” 梁飞扶额:“你什么时候和张尧这么熟了?” “在你忙着和言磬谈恋爱的时候。”提雅揶揄。 “……”梁飞朝天叹了口气,败给她了,“走吧,送你回去。” “好。” 将提雅送至校门口,梁飞问:“你这几天一直在NTTC吗?不去特殊调查处?” “我今天休息啊,明天就回去上班了。”提雅提醒他,“我属于内勤人员,朝九晚五,周末休息,和你这种24小时待命的外勤不一样。” “哦对,我都忘了。”梁飞恍然。 两人道别后,梁飞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言磬也快下班了,便开车去联晟。他刚启动车子,就在左视镜里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那是个瘦高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衣,在人群中很不显眼,有点像上次NTTC医学院监控里闪过的那个人。 梁飞神色一凛,那人却很快又消失在镜子里。 梁飞开了智能驾驶模式,自己则留心观察着四周,脑子转得飞快。 之前,言磬受到多次袭击,而自己只受到一次警告。言磬觉得这两个人行为模式极为相似,也许都是杀手,梁飞本来也赞同他的意见,现在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当初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是王晖提醒他的——王晖当时想必已经被对方控制了,那么这条提醒就是对方故意为之。而第二次,对方派了这个人利用提雅来给他留言——那问候神秘又危险,却充满了挑衅意味。 此后,他又遇到了文桉——文桉是真正的杀手,干脆利落,诡谲狡诈,与对方慢吞吞的行为模式很不相符,这是不是说明,文桉与对方存在矛盾? 现在,他又被这个人盯上了——从行事风格来说,这人应该也是个杀手,可他接到的任务恐怕不是杀了自己,更像是在履行某种监视与跟踪行为。 车子缓缓开着,梁飞仍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思考着。以他的警觉程度,这人不可能跟得上自己,恐怕只能选择蹲点,NTTC应该是对方选择的一个固定地点,可是很奇怪,如果对方的消息真的这么灵敏,难道不应该去联晟蹲点吗?毕竟言磬是他男友的事现在在S级可是人尽皆知——难道是怕被发现? 梁飞再也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便加快了速度,直奔联晟而去。 有了八卦打底,梁飞进入联晟的时候前台小姐已经做好了准备直接送他去董事长专用电梯,还友情提示他言磬已经将他的乘坐权限修改好了。 梁飞谢过前台小姐,手指一按,电梯应召而开。他大步踏入,忍不住吐槽言磬对这段感情的毫不收敛。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但是能不能考虑一下他职业身份的保密问题!生怕别人不认识他的脸似的。 来到顶层,言磬的秘书微笑着向他打了招呼,说:“梁先生来了,言董还在办公室工作呢,您直接进去就好。” 梁飞点点头,问:“他今天换药了吗?” “中午医生来了一趟帮忙换了,晚上还没换。”秘书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医药箱,交给他,“医生晚上不过来了,梁先生也许可以代劳?” “言董是给了你多少奖金。”梁飞觉得好笑,没见过这么为老板考虑的秘书。 秘书眨眨眼:“言董给奖金全看员工表现。” “那想必你奖金丰厚。”梁飞接过医药箱,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 言磬看到他,刚准备打招呼,立刻又看到他手里的医药箱,不过2秒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忍不住摇头道:“我这个秘书啊……” “很为言董考虑啊。”梁飞提着医药箱放在沙发上,朝他勾手指,“过来,给你换药。” 言磬放下手中工作,缓缓站起来,朝他走过来,忍不住揶揄:“我这是VIP待遇吗?” 梁飞托着下巴,眯着眼朝他笑:“是啊,来来来,言董先把衣服脱掉。” 言磬身上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领带都没摘,看上去十分正经严肃,只有西服外套的扣子解开表明他稍微放松的心情。他站在梁飞面前,低下头看他,轻声调笑:“我是病人,行动不便,梁四少要不要代劳?” “既然言董要求了,我怎么好拒绝。”梁飞假模假样地啧啧两声,抬手去解他的领带。 言磬便趁机低下头亲他,被梁飞拍了一下:“别乱动。” “我哪有。”言磬才不认,眨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盯着他看。 梁飞将领带拆开,并没有抽出来,紧接着就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言磬起了坏心眼,胸腔颤动,嗓音低沉性感:“这么主动?” 被调侃的梁飞呸了一身:“这叫什么主动?这才是……” 话音未落,他便抬起头去吻言磬,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的食指勾着衣襟灵活地拆解着纽扣。 亲吻来得如此自然,言磬似是早就做好准备,微微敛着眼睫,抬起手臂半拥着他的腰,唇舌与他纠缠,温热的呼吸交融,而那种亲密的淡淡幸福感无比充盈,让这个原本热烈的吻都显出难言的温柔来。 第112章 111 梁飞成功地撩起了言磬的火,却在剥干净衣服后推开他,笑呵呵地说:“换药!” 言磬抓着他的胳膊,恨恨地说:“梁飞你再这么搞,小心性福不保!” 梁飞反手将他压着坐在沙发上,一边开医药箱一边哼:“言董这么容易就痿了,我可要退货。” 言磬真想掐他。 然而梁飞的手落在他后肩,动作却变得轻柔起来。他拆开绷带,查看伤口,温声道:“愈合了不少,翻出新肉了,有一层薄痂,真丑。” 言磬试着抬了抬胳膊,果然顺畅许多,没有之前痛得浑身发抖冒汗的惨状了,动作的时候,有轻微的麻痒感从伤口处蔓延到肩膀和手臂,夹着轻微的疼。 “别乱动!”梁飞用棉签和针将薄痂化脓的地方清理掉,做了皮肤消毒后又细心擦好药膏。这回不用缠着好几圈纱布,他帮忙贴了块八公分见方的纱布块盖住伤口,嘴里问着,“消炎针要打吗?” “医生说要的。” “好。”梁飞拆开新的针管,拿出消炎药,给他打了一针,动作之熟练堪比专业医师,“好了。” 他将换下的纱布等丢进垃圾桶里,这才拍拍眼前的肩膀:“饿了吗?去吃饭。” “饿,但不想吃饭。”言磬转过身面对着他,猛地朝他压过去,嘴巴凑在他耳边说,“想先吃你。” “……”梁飞瞪大眼睛,怂了起来,“等等等等!办公场合啊言董!能不能斯文一点!” “开启隐私模式。”言磬道。 智能管家甜美的声音立刻出现:“收到指令,隐私模式已开启。” 咔咔咔几声响动过后,门窗全部被锁,窗帘瞬间拉上,整个房间完全封闭。 “……”梁飞恼道,“这是作弊!” “那又怎样?”言磬轻笑一声,扣着他后颈便吻了下去,另一只手开始解他的皮带,修长的手指沿着裤缝钻了进去…… “唔……”梁飞被他压在沙发上,接受他热烈的亲吻,而两人紧贴的身体也让他立刻感受到言磬方才被他撩出的火并没有散掉——所以换药的时候言董居然一直忍着?! 言磬的吻密不透风,堵得他呼吸失常——大约是被压着,他总觉得肺活量好像有点不够用。眼前只有言磬的蓝眼睛和长睫在晃,鼻子蹭着。 这哪里是约会的节奏,这根本是在向约炮靠拢啊!然而梁飞满脑子都是言磬呼吸粗重心跳失常带来的鼓噪热意,双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言磬光裸的脊背,带一丝凉意的光滑脊背缓缓起伏着,皮带扣的金属也变得滚烫起来。 梁飞放弃了抵抗,沉溺在这种强势的亲昵之下…… 隐私模式给了梁飞安全感,他放肆地与言磬享受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销魂欢愉,在言磬的办公室、休息室和浴室里感受着释放天性的愉悦。身体的兴奋带来的是压力的释放,这段时间充斥在他脑海的怀疑、愤怒、游移、困惑、失望和伤感似乎在这几场酣畅淋漓的做爱中找到了发泄口,那些压得他心口憋闷的东西齐齐随着喘息泄去,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在言磬埋在他身体里呼唤他的名字时,梁飞无比笃定,自己喜欢和言磬做爱,自己会上瘾的。 两人在言磬休息室的床上睡到晚上10点多,梁飞竟然比言磬先醒来,除了腰腿有些酸软,后穴有点奇怪的感觉外,他并没有其他不适,而耗费太多体力的言磬比他睡得沉一些,所幸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因为这么剧烈的运动而重新崩裂。 梁飞嫌弃了半晌自己的好体力,肚子开始咕咕叫。他把言磬叫起来,后者先将他揽入怀中,才缓缓睁开眼——那眼珠又变成湛蓝的色泽,只是这一次似乎变得更加剔透了些,瞳孔里好似洒着细碎的晶体,看上去像一块布满星尘的蓝宝石。 “你的眼睛……”梁飞抚着他的眼皮,惊叹道,“好漂亮……” 言磬对自己的瞳色毫无感觉,但梁飞迷恋的目光让他心中满足,便笑着看他:“那也是因为你。” 梁飞脸上一红,竟然有点害羞——因为言磬说着大实话,他瞳色还未稳定下来,不论变成什么样,都与自己有关。 “我饿了!你到底要不要出去吃饭!”他恶声恶气道。 言磬肚子也饿了,便坐起来:“去,我们换衣服出去。” 两人换好了衣服一起下楼,言磬不知抽什么风,忽然想去日落之塔。 “去那儿干嘛?这个点过去,晚餐都没什么好菜了。”梁飞不乐意。 “去看看这个城市。”言磬看着他,笑道,“我忽然也想去看看你眼中的世界。” 梁飞心口一颤,别过脸去。幸亏生命之灯不在车上,不然就能看到他又濒临爆炸的心跳了。 上了日落之塔,也许是今晚夜色正好,月色很淡,而漫天星星点缀在夜空中,璀璨而浪漫,许多游客挤在日落之塔的每一层栈道上,齐齐欣赏着星空。他们两人来到顶楼的餐厅,只剩下一个位置,好在依旧靠窗,梁飞想吃的几道菜果然已经没了,他点了其他几道,与言磬对坐着,看窗外的城市夜景。 秋风渐凉,人们已经穿起了毛衫外套,然而城市中涌动的车水马龙依然如星海汇聚,照亮夜空。从高处俯视,人类如此渺小,而生命的气息在闪烁的灯光里蔓延,喧哗而鼓噪,仿佛永不止息。 这是平凡的人们,在苍穹之下生活的痕迹。 “看出什么了?”梁飞问。 言磬侧着头看着窗外,答道:“活着真好。” “……”梁飞怔住。 言磬回过头看他:“我好像忽然理解了你为什么那么努力地工作。” 梁飞浅浅笑开,托着下巴问他:“为什么?” “大概和我努力开发新产品的理由差不多。” “哦?” “为了帮助别人,为了节约资源,为了保护所爱,为了改变世界。” 梁飞沉默片刻,认真道:“我觉得联晟没这么伟大。” “……”言磬咬牙,“它将来会的。” 梁飞哈哈一笑,对他说:“那你可要加油了言董,世界等着你呢。” 说是约会,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加班。 梁飞对约会的厌恶言磬早就知道,两人吃完饭后也没有其他安排,睡过一觉的他们也不困,索性在日落之塔的酒店开了房间,一人占据一角自觉加班。 梁飞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互不打扰,但又在抬头便能看到的距离。 言磬其实很想揽着他靠在一起,然而梁飞的职业病还没有完全好,能够在同一个房间内忍受他的气息已经是目前努力的极限,否则梁飞根本无心工作。 互相妥协的结果就是言磬在床上用着电脑审核科研部提交的下一季度产品开发计划书,顺便浏览着与遗落天堂海洋开发项目有关的资料,而梁飞坐在沙发上开着个人智脑与特七处值夜班的占白讨论有关王晖的事,间或对蓝钊和Hoyle那批人进行资料整合。 占白得知他俩现在的相处模式时完全惊呆了:“我说你俩是不是有病?不约会也就算了,都住进酒店了居然不滚床单,对得起日落之塔一晚上的房费吗!这种时候工作算个屁啊,要是我就直接扑上去了好吗?” 梁飞掀起眼皮:“你想扑谁?” “……”占白干笑,“我谁也不敢扑,但你俩这相处模式也太奇怪了。” “要你多嘴。”梁飞淡淡扫他一眼,心想再滚床单他俩就要肾亏了,在言磬办公室胡闹的那几个小时已经够耗费精力了。 占白翻着白眼,不再多管闲事,说起正事来:“芯片取出来了,医务组的人拿去核对,看看是不是和那个法人脑袋里的芯片属于同一种。王晖现在按照你的吩咐关在禁闭室,手脚都扣上安全锁了,逃不出去——不过他手术后会昏迷几天,等你回特七处复职他也不一定能醒来。” “那就等我回去再说。” 占白点点头,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叹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怎么?” “不知道,直觉。”占白看了眼时间,“凌晨了,天亮以后一定会发生什么好事,啊,希望我的预感能成真。” 梁飞忽然头疼起来——因为占白具有很奇怪的直觉,他认为会出事的时候,往往一切都好,他说有好事,那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绝不会令人高兴。 言磬隔着一段距离发现他脸色难看,问:“怎么了梁飞?” 梁飞掐了占白的通讯,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打死我下属。” “……”言磬茫然。 “算了,没什么。”梁飞收起智脑,两三步跨上床,坐在言磬身后,趴在他肩膀上,手指沿着他锁骨滑动,笑着问,“你还要加班?” 言磬捉住他一只手,侧着脸看他:“你有更好的安排?” “该睡觉了好吗?”梁飞抬起手腕上的通讯器给他看,“凌晨2点了言董,再敬业也只是个劳模,加班费又不给你,睡觉!” 言磬轻笑着关了电脑放到一边,转过身揽着他的腰一起躺下:“不洗澡了?” “之前不是洗过了么,从里到外……”梁飞朝他耳朵吹着气,“如果言董需要洗一洗,我倒是很乐意……” 言磬贴着他的脸颊轻轻舔舐:“不劳烦梁工了,我要睡了。” 两人又在被窝里闹了一会儿,在场面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梁飞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经道:“困了,睡觉。” 言磬准备伸手把这个蚕宝宝抱起来,却遭到拒绝:“去你被窝睡,不要碰我。” 言磬撑着胳膊问:“这是嫌弃我还是职业病发作?” “都不是。”梁飞摇头,笑得天真又撩人,“我只是怕明天咱俩起不了床。” 言磬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重新抱了一卷被子出来盖上,其实他心底知道,梁飞还无法适应他的身体如此贴近——床事除外。 第二天一早醒来,梁飞钻在他被窝里,贴着他的胸口闭着眼,不知是醒了还是装睡,而他的被子早就被抛弃在一边。言磬笑了笑,开口道:“能适应了?” 梁飞果然醒着,在他怀里闭着眼答:“没。我醒得早,干脆陪你睡会儿,适应适应。” 能看到他在努力,言磬很欣慰,抱着他腻了会儿,两人才慢吞吞地起床。 还在刷牙时,言磬和梁飞的通讯器同时响起,两人也没刻意躲开,随手点了接通,于是占白和张尧的声音同时在卫生间炸开。 “出事了梁工!” “出事了言董!” 两人停下刷牙的动作,对视一眼,吐掉口中的泡沫,漱口后,连忙问:“怎么回事?” 占白和张尧继续异口同声:“新致能源出事了!” 梁飞与言磬面面相觑,都有了紧张感,各自对着通讯器问:“出了什么事?” 梁飞给占白发了个消息,示意他先别说话,那边张尧立刻说:“新致能源突然申请破产了!” “怎么可能?他们手里有几十家公司的订单,财源滚滚,怎么可能破产?”言磬根本不信,神色严肃,“他们有说是为什么吗?” “这个还不清楚,一早新闻爆出来的,现在所有媒体和商家都炸了,到处联系新致能源的人,我的天,要不是助手提醒,我现在还睡着呢!”张尧匆匆忙忙地朝外走,“你在公司吗?要不要提前开会?” 联晟与新致能源也有合作,出了这种事,他必须赶回去。 “不用提前,但开会的人数调整一下,我去通知秘书,你先去公司打探一下情况,我随后就到。” “咱俩要提前碰个头么?” “来不及了。” “行,公司见。” 张尧掐了通讯,言磬按着额头,看向梁飞:“这还真是出大事了。” 梁飞估计占白也准备说这件事,可看言磬脸色奇差,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个别公司外,首都及附近几十个城市的许多大公司都和新致能源有合作,一旦新致能源崩盘,我们这些合作方都要面临能源短缺的问题。”言磬顿了顿,说,“联晟还好一些,我当时只和他们签了三个小工厂的合作协议,其他公司可不是,他们几乎把能源提供商完全替换了,连个备选项都没有。” “只是能源短缺的话,找梁家就可以吧?我三哥和大姐一定很欢迎。”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好了。”言磬摇着头,对他说,“和新致能源的合约期还未结束,他们今天只是申请破产,破产的具体流程走完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更换合作商也需要大量手续,流程走完后我们才能重新选择其他合作方,而这段时间……没人耗得起。” 梁飞恍然大悟。 需要大量能源资源的企业,如联晟,都是本身规模巨大实力雄厚的企业,日产值绝对不容小觑,一旦新致能源的破产成真,那么合约期未满的他们虽然可以向新致能源索赔——还不一定能索赔到多少,可动辄十几天的停工却是极大的损失,说不定会比新致能源更早走向末路。 “不说了,我先去公司。”言磬凑过来亲亲他的脸,“记得吃早饭,回头再联系。” “好,我也要去忙了。” 言磬匆匆离开,梁飞重新打开与占白的通讯,那边青桐也恢复上班了,在占白一旁继续报告:“梁工,我们调查过了,与新致能源有合作的公司全是大型企业,以S级公民名下的产业居多。这次意外牵连到的人太多了,怕是要出大事。” “你这么早就回来上班?”梁飞诧异,“不在家陪你老婆?” “早上看到新闻,我哪里坐得住?”青铜苦笑,“不能把事情都丢给你们啊。” “王晖的事你也知道了?” “嗯,占白告诉我了。” 梁飞捏了捏眉心,情绪低落,便说:“那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等事情结束后,我给你们放几天假。” “好。” 梁飞把房间里的电脑、智脑都打开,继续说:“我现在还没复职,不好回特殊调查处,我们远程联系吧。” “是。” 当初他被停职,但梁蒙允许他私下与特七处联络,占白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这段时间对他的命令执行到底,毫不怀疑。 “新致能源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使我们不盯着,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们,这几天多留意新闻和网络上的消息,会有人替我们查出来的,所以我们就不要在新致能源上耗费心力了。”梁飞说完,与特七处建立内外连接,继续道,“梁家目前是首都最有实力的能源商家,所以最近几天梁家一定会陷入忙乱之中,派一两个人盯紧我三哥和大姐的公司,有什么变动随时向我汇报。” “所以梁工你真的是梁家的四少哦?”占白震惊。 梁飞:“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我一直以为是谣传。” “占白你的智商什么时候也掉线了?”梁飞嫌弃完,继续说正事,“芯片的事交给医务组处理,特七处当前的首要任务是从我给你们的名单里筛选出最有嫌疑的人,不要着急,资料越详细越好,我们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就行。” 青桐抽出两个名单:“蓝钊和Hoyle先生?你觉得他们嫌疑最大?” “还不确定,先查。” “是。” 第113章 112 言磬回到联晟后,公司果然因为早上的新闻炸开了锅,与新致能源有合作的三家工厂的相关负责人一早就来到公司等他,急得冷汗直冒。言磬的伤还没好,开会前抓紧时间让秘书帮忙换了药,所以疾步走进会议室时等待的众人立刻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药味。 “其他事暂推,先说一下新致能源的事。”言磬坐在位子上,粗略地扫了眼会议室满满当当的人,语气严肃,“人到齐了吗?” “齐了,言董。”秘书在一旁小声提醒。 言磬点点头,继续道:“早上我已经听说了新致能源宣布破产的事,但详细的内容还不清楚,你们补充一下。” 三家工厂的其中一位负责人立刻道:“言董,新致能源这时候根本不能宣布破产,早上的新闻我查了一下,并不是真的,新致能源还没有对外宣布破产,但是他们的确在自己的官网上发布了申请破产的公示。不过那条公示很快就被删掉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网站的员工操作失误。” “没有媒体找他们的公关部进行确认吗?” “有,听说新致能源的总公司都被前去采访的媒体堵死了,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获得采访权。” “现在这件事对联晟的影响有多大?”言磬最关心这个。 “如果新致能源真的发布了申请破产的公示,确实在申请破产,那我们就得考虑提前终止合同,并且及时更换合作商。”那负责人擦着额上的汗,眉头皱成一团,“他们现在申请破产是违背《合同法》的,我们必须抗议!” “抗议有什么用。”一旁的张尧冷笑一声,“先度过面前的难关再说。” 寇君犹豫着说:“可如果他们对外宣称那只是员工的失误呢?宣布破产的事并不是真的呢?” 这个猜测引来不少人附和。 “即使是假的,这个消息放出已经足够令合作方警惕了。”张尧道,“如果他们否认的说辞只是拖延时间呢?如果他们确实准备申请破产,那其他合作方要不要提前采取措施止损?” 另一个工厂负责人立刻道:“如果是我们提出终止合同,虽然可以提前做准备,但违约的就是联晟了,我们得赔偿。”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其他公司可能也会采取类似的措施。” “这样下去,失去所有订单的新致能源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宣布破产了。”言磬沉着脸,语气不善,“而这样反倒成了合作商将他们逼上绝路的。” 此言一出,会议室顿时炸了,大家纷纷讨论着此举的可能性,令人遗憾的是,这完全可能成为真的。 言磬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后背隐隐作痛。他见过许多狡猾的商人,可像新致能源这样狡诈的对手却是闻所未闻——他们不仅将偌大一个公司置于死地,还要毁得价值连城,让其他人为自己的失败埋单。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整个能源市场都会迎来一次强烈的动荡,与之有合作的大型企业都将陷入混乱,在市场动荡之际,一切因素都是不可控的。趁火打劫、互相推诿、落井下石的事绝不会少,而像鱼目混珠借机发财的人也不会缺。 早前新致能源大肆侵占市场时他就预感对方目的不纯,一旦出事,造成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那时候他心中不安,只敢签出三家工厂的合约,如今看来,倒是他有先见之明了。可其他企业并不像他这么谨慎,他还有梁家做后盾,能够紧急补救这三个工厂,但临时补救恐怕也不能弥补多少损失,三个工厂对联晟来说很小,可实际规模已经比一般的工厂大很多,他们也与客户有严格的合约规定,如果因为误工无法按时交工,那巨额赔偿和损失客户可不是闹着玩的。 联晟都如此悲惨了,那些将能源合约全部签给新致能源的企业怎么办? 当初与新致能源签合约的方老已被撤职,大家的愤怒无处发泄,反倒让图拉和另一位董事处境尴尬起来。大家都知道他们当初是很支持方老与新致能源签约的,要不是言磬立场坚定,恐怕现在联晟将面对更大的危机。 图拉一直板着脸与右侧的董事低声讨论着什么,并没有刻意避开众人谴责的目光,但神色紧张,显然并不愉快。他们也没想到新致能源竟然临时出了这种事,若是方老在还能承担责任,如今方老被言磬撤职,矛头可不就对准了他们? 会议室吵吵闹闹,言磬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现在你们手里有多少订单?需要多久才能把已经在生产线上的产品做出来?”他问。 三个负责人思考片刻,答道:“至少需要二十天。” 二十天可不短,以现有的储存能源支撑,最多能撑五天,剩下的半个月怎么办?言磬叹了口气,说:“我去想想办法,把这段时间撑过去。还未开工的订单你们找合作商重新协商,将订单取消吧,尽量将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需要赔偿的部分你们尽快汇总好给我看,该赔钱的就赔。”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一来,联晟的损失可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新致能源宣布破产的事还不知道真假,我们这个举措会不会太冒进了?”一直没发言的图拉开口问道,“如果真是他们员工失误呢?那样我们并不会损失什么。要不要再等等?” 有几个人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意见不合的双方忍不住争论起来。 张尧一脸担忧地看着言磬。 言磬越来越头疼,用力敲了几下桌面,待众人安静下来后,说道:“你们留意新闻,看看新致能源的人有什么动静,但为了慎重考虑,还是按照我刚才说的安排去做吧。” 众人意见不少,各执己见,有的认为言磬谨慎过度,有的认为言磬考虑周到,还有人建议继续观望。言磬实在被他们吵得头疼,早早散会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一回办公室,他就与几个相熟的合作商联络,不出他所料,所有人都因为早上这条新闻陷入了一片混乱,匆匆与他说了几句就挂断通讯去忙了。 言磬伏在办公桌上平复着肩膀忽然涌起的痛,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努力地理清目前联晟需要做的事。张尧和图拉先后来找过他,就这件事讨论了一会儿,暂时还是按照他的安排去忙了。 快中午的时候,梁舒韫的通讯接了过来,主动提出为联晟提供帮助。 言磬忍不住问:“现在你们恐怕通讯接到手软了吧?还有空联系我?” 梁舒韫无奈道:“何止是接到手软,早上还没进公司通讯器就快炸了。小堇暂时去应付他们,小晴也来公司帮忙了。” 言磬了然,首都及附近几十个城市的最大能源商就是梁家,如今新致能源出了状况,众人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梁家,他们忙碌也在情理之中。 “我联络你是想知道联晟大概需要多少能源?”梁舒韫那边大概在做统计,键盘声不断回响,“我这边提前做一下安排。” 言磬沉默片刻,他虽然早就打算联络梁家求助,考虑到梁家对他并不是很待见,他已经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对方的主动却让他很意外。他并不擅长隐藏情绪,便直接问:“为什么帮我?” 梁舒韫顿了一下,答道:“现在联晟、梁家与丞家是利益共同体,遗落天堂的海洋开发项目正在洽谈中,我们不希望任意一方因为这次变故干扰到这个项目的进行。私人原因的话,你毕竟是小飞喜欢的人,我们能为他做的不多,这个就当作我们这些长辈送给他的一份礼物吧。” 对于后一个理由,言磬不置可否。梁家人之间的感情他并不是很理解,梁飞与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很奇怪,看上去似乎很亲近,可在某些地方又极其微妙,带着某种忌惮和防备。可若是与利益无关,他们对梁飞又极其宠爱忍让,大方又亲近。 不管怎么说,梁家肯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若说这次新致能源的事的直接受益者,恐怕就是梁家和其他几家拥有能源产业的家族。这倒让言磬起了疑心,会不会梁家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但这想法刚冒头就被他打了回去,他觉得梁家若有这么深的谋略,这两年不会被打压成这个样子,可谁会闹这么大一出,只为了让梁家受益呢?在这件事里,还有多少其他受益者? “无论如何,谢谢你们。”言磬真诚道,“具体的数字我现在恐怕没办法告诉你,待我问过相关负责人后告诉你,可以么?” “可以,尽快。”梁舒韫得到答复便挂了通讯,去忙自己的事了。 言磬翻着桌上的文件,忽然翻到之前寇君递给他的模型草图,陡然想起他原本准备交给梁飞看看的。他立刻联络梁飞,对方显然也在忙,答话的时候用语非常短促:“怎么?” “……”这种工作模式一般的回复一点亲昵感都没有!言磬无奈,只好直接提起零件模型的事,一边说他一边将图发给梁飞。 匆匆扫了几眼,梁飞立刻道:“眼熟,大概和我们追查的那些零件有关,我让他们拿去确认一下。” “好。” 说完公事,梁飞才想起两人的关系,主动问:“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 “一样。”梁飞叹气,“忙成狗。” 第114章 113 同病相怜的两人各自叫了餐,忙碌之余搭上几句话,后来因为总是分心,梁飞挂了通讯,专心忙工作。 被冷落的言磬十分无奈,可他这边也忙,很快就被工作淹没,无暇他顾了。 新致能源的事持续发酵,然而相关负责人至今没有出来澄清,搞得人心惶惶,相关合作商也不断接到媒体的轰炸,焦头烂额之余还得应付这些难缠的记者。网上已经有人开始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还不到晚上,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的头条都与这件事有关,有不少人猜测此举会对能源行业和大型工业企业造成巨大的影响,其他地区未受波及的企业将会趁虚而入,侵占市场。 言磬办公室里开着数个光屏,转播着数家媒体的报道,电脑上也不断浏览着各个论坛的帖子,桌上还放着厚厚一叠相关资料,办公室的门一直开着,前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所有人都神情紧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忙碌着。 另一边,梁飞还在和同事们调查着Hoyle周围的关系网,调取信息需要的手续还在批,前期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青桐重新掌控了内勤,占白终于能放下手里的琐事,开着车去出外勤。 梁飞收到了两份比对报告,结果都让他心情变差:王晖脑袋里的芯片的确与东合光启的企业法人脑袋里的芯片一模一样,而具体的运行方式技术部还没搞清楚,不能确定这芯片会对王晖的记忆力与智力造成多大的影响;言磬交给他的模型草图与科学院流出的一批零件及其相似,科学院怀疑新致能源可能与东合光启案件有关。 特七处将东合光启的高管抓到后移交给检察机关,后续不再由他们负责,但听梁蒙说,检察院除了对他们替换产品、私售管制零件、携款潜逃等罪名进行调查外,并没有揪出更多的相关联系人。 整个任务看似有了巨大进展,实则止步不前,幕后的黑手仍旧牢牢掌控着局势,这让梁飞感到挫败。 他不愿坐以待毙,决定提前实施他的诱饵计划。 他退掉日落之塔的房,打包了一箱美食,开车前往首都的拘留所。 距离上一次他见到黎封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黎家已经因为车祸事件失去了大批客户,也被其他家族排挤,家族产业也因此受到巨大冲击,好在房地产业属于前期投资行业,黎家已有的资源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但未来在房地产行业的竞争力将大大减弱。 拘留所的人将梁飞带到另一处拘留室,与上次相似的房间,唯一的区别是屋子中央多出来一套桌椅。 梁飞进去时,黎封穿着家人为他送去的干净衣服,虽然精神仍旧不大好,却也没之前那么低落狼狈了。他见到梁飞,主动邀他坐下:“怎么又想起来看我?” 梁飞让拘留所的人再拿一张椅子进来,两人在桌子两侧坐下,他一边打开箱子往出拿饭菜一边说:“想找个人一起吃饭,忽然想起你了,就顺路来看看。” “顺路?”黎封呵呵笑了一声,“这地方可在郊区,你怎么顺路?” “我本来就是要去郊区,当然顺路。”梁飞递给他一套餐具,自己也拿了一套,坐下来示意,“日落之塔的,尝尝。” “你倒是一直喜欢去那里吃饭。”黎封拆了餐具,打开精致的饭盒,看了眼,果然都是好菜。他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闻着香气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不过他教养还在,先用保温箱里的消毒毛巾再次擦拭餐具,嘴里道,“谢谢你还记着我。” “好好吃饭,客气什么。”梁飞也开始动筷,与他聊起了家常,“你父母来过了?” “嗯,和哥哥们一起过来的,送了些衣服和日用品过来。”黎封缓缓吃着菜,似乎刻意要将时间拉长似的。他在这里一直一个人,真想和人说说话。 “家里现在怎么样?” “他们说还好,一些项目受到了影响,不过关系好的几位朋友在帮忙,没有想象中那么坏。”黎封顿了顿,低着头道,“他们说我的案子还没开审,律师在四处帮我搜集有利证据。” 梁飞对那次车祸的内情知道得更清楚些,不过这与他们的任务有关,而不能直接干涉黎封的案子,他不能擅自透露内情,只希望梁蒙能够适当帮黎家一把。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你也没做什么,最多定个自检安全失误的罪名。” “但是死人了。”黎封闷头扒饭,看不清表情,声音很低,“是我的错。” 话题陡然沉重起来,梁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默默地吃饭。 也许意识到气氛的尴尬,黎封抬起头,换了话题:“我男朋友已经出去了,他只是被我连累,并没有什么过错,从这点来说,我们还是很幸运的。至少,我还能保护他。” 梁飞差点忘了当时出事的是两个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微笑:“那不错。” 黎封也笑了笑,问他:“我听妈妈说,你和言磬在一起了?” “……你妈看你还能说起我的八卦?”梁飞嘴角抽了抽。 “你俩的事在S级可是个大新闻。”黎封忍不住调侃,“是因为之前在我生日会上有交集?” “算是吧。”梁飞没有否认。 “真稀奇。”黎封笑容发苦,又伤感起来,“命运有时候很难理解。” 不想让话题继续沉重下去,梁飞主动说:“今天早上出了件事,挺多企业牵扯其中,估计他们没空去抢黎家的饭碗了,你不用太担心。” “出了什么事?” 梁飞简单向他描述了一下,黎封听后,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针对这些企业?” 梁飞一直以为黎封就是个纨绔子弟,对这些事并不了解,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反倒很意外:“你这么想?” “不对,新致能源合作的工业企业太多了,即使要针对,也不是针对企业,你是不是怀疑他们在针对S级的家族?”黎封有些急,“黎家是不是也牵扯其中了?” “你家的产业与能源有关?” “房地产行业当然和能源有关,居民的家用能源都需要我们提供。”黎封想起这个,又褪去了紧张的神色,说,“不过黎家应当不会受太大影响,我们和新致能源没有合作。” “为什么没有?” 黎封反问:“听都没听过的小企业,为什么要合作?” “……”梁飞扶着额头,失笑。的确,对于这些家大业大的家族系S级来说,新致能源这样的小企业,不论摆着多么优越的条件,也不招他们待见,不仅是黎家,梁家、丞家等家族对新致能源这类来路不明毫无底蕴的企业也是瞧不起的。难道就因为这个,对方怀恨在心,所以干扰了黎封? 这种怀疑只轻轻冒头就被梁飞掐灭了。他更倾向于黎封事件是个偶然,祸起那批流入市场的零件,黎家的变故目前造成的危害性还在承受范围之内,而新致能源此次故弄玄虚反倒闹得人心不安。 饭吃了大半,黎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看着梁飞,终于说:“你其实有事找我吧?再不说,饭可就吃完了。” “为什么把我说得这么势利?” “得了吧,我们连朋友都不算,你却来看望我两次,我可不会自恋到看不清现实。”黎封看着他,又说,“我没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你有话直说吧。” 梁飞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那我就直说了。你平时总在外面玩,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对James·K·Hoyle熟不熟?” “你是说那个传媒大亨?”黎封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那个老头挺会做生意,可喜欢走歪门邪道,风流成性不说,人品也不好,喜欢溜须拍马,我们都不太喜欢他。不过他旗下有很多传媒资源,有些人会与他合作,我有几个朋友和他关系还不错,因为……” 他吞吞吐吐的,让梁飞有些不耐:“因为什么?” “他名下除了几家电视台、网络媒体、广播站以外,还经营着几家影视公司,里面挺多明星的……”黎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你也知道,明星还挺受欢迎的……” 梁飞恍然大悟。S级的一些纨绔子弟的确很喜欢与那些明星打交道,凑在一起玩乐,有许多明星还因此获利,运气好的,甚至可以与S级公民结婚,通过婚姻方式改变自己的公民等级。梁飞的几个朋友也很喜欢找明星玩,他放假在家时,偶尔也和朋友们一起出去。那些明星长得漂亮,性格各异,有些人颇有才华,玩起来大家都很开心。 明白了这些,梁飞又继续问:“那你知道,他和哪些S级公民关系比较亲密吗?” “亲密?你说的是……哪种程度的?” 梁飞一听,眼睛顿时亮起来:“你知道什么?” 黎封左右看了看,有点怕人听到,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去。 梁飞索性站起来,绕到他身边,矮下身子听他说。 “那老头私生活不检点,所以有很多情人和私生子,虽然消息都被他压下来了,不过你要查的话,一定可以查到。”黎封声音很小,透露出的消息却十足有趣,“听说他把自己的私生子拿去当合作筹码,送给某些人……” 梁飞心中的震惊随着黎封透露的消息越来越大,眉头越皱越紧。 他本意是想看看黎封混迹社交圈这么多年,知不知道Hoyle有哪些亲密的合作伙伴,谁曾想黎封这个纨绔子弟只知道这些坊间八卦,爆料比娱记还劲爆。 黎封匆匆说完,紧张道:“你想知道的是这些吗?” “这些也很好。”梁飞揉了揉他的头,笑眯眯道,“谢谢黎三少啦!” 黎封拍掉他的手,怒道:“你这个臭小子,我比你大,你不要动手动脚!” 第115章 114 离开拘留所,梁飞墨镜一戴,把可降解餐具全部丢进垃圾桶,潇洒地钻入车中。但他没有贸然开车,而是开启了车子的隐身模式,忽然,整个车子的踪迹消失在空气中。他缓缓启动车子,悄无声息地贴着道路滑动,双眼透过墨镜审视着四周。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踪影出现在车后。对方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找了个角落藏起来,时不时冒头查探一番。也许是梁飞的举动令对方起了疑心,很快,那人果断抽身,不再跟踪。 正如梁飞所料,黎封这里果然有人监视着——或者说等待着自己。 他有种直觉,在NTTC和拘留所外蹲点等他的人是同一伙人,不过是受了谁的指使呢?有谁这么准确地知道自己一定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呢?还是说,在这两个地方蹲点的人监视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提雅和黎封呢? 有了这个猜想,梁飞的思路一下子改变了。 就他所知,提雅、黎封与这件事并没有实质性的关联,那么是谁对他们这么不放心?熟人吗?为什么不放心?在他们的关系网里,哪一块是重叠的?他联络了青桐,让他顺着这个思路进行调查,看看提雅和黎封的交际圈重合的人有多少。这两个人在S级并不出名,行事也足够低调,相比社交圈重合的地方不会太多。 车子继续向郊区出发,梁飞此次是回梁家。即将恢复上班,总不能不向家里打个招呼,被父母兄姐责怪。 他回得巧,家里恰好有客人。门卫低声告诉他后,梁飞有些头大——来人居然是刘先生和刘太太,不用说,提雅也一起来了。 自他俩姻缘偶断后,梁飞和提雅都下意识地避免这种长辈聚一起的场合,免得长辈们尴尬,谁料今天躲都躲不掉了。他叹了口气,整了整衣装,调整好面上表情,举步进门。 管家主动提示客厅众人:“先生,四少回来了。” 众人目光聚过来,梁飞脸上挂着笑容,一边走过去一边打招呼:“爸,妈,我回来了,听说家里有客人?” 他走近一看,沙发上坐着一对面容和善的中年夫妻,提雅就在他们身侧陪着,看到他便微微一笑,脸上有几分无奈。 梁夫人招呼着:“小飞你回来了,快来见见刘先生、刘太太,还有提雅小姐。” “刘先生、刘太太两位好,久仰大名,上次因故没随父亲前去拜访,失礼了。”梁飞先同两位长辈打了招呼,又朝提雅眨眼睛,“提雅,你也一起来啦。” 提雅看着他点点头:“嗯,陪叔叔阿姨来拜访伯父伯母。” 刘先生呵呵笑着,看着他道:“多年不见,小飞越长越帅,嘴巴却没小时候甜了。” 小飞抿了抿唇,腼腆地笑了笑:“我怕上来就夸两位,你们要说我马屁精的嘛。” 他从小就招长辈喜欢,这么一笑,更让在座的长辈笑开了花。 刘太太招手让他过去:“小飞快来坐,让阿姨看看。” 梁飞走近几步,在母亲和刘太太中间站着,听她们互相夸了几句,适时地表达了谦虚后,才在提雅身旁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 寒暄结束后,聊天的气氛又恢复正常,长辈们先是聊了聊梁飞这几年的变化,又提起过去,梁飞与提雅在一旁保持着恰当的微笑默默听着,果然,不一会儿,两家长辈都对他们两人没能成为一对而感到可惜。梁飞有些尴尬,现在整个S级都知道他和言磬的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对提雅亏欠良多。 提雅比他先恼,揽着刘太太的胳膊撒娇:“阿姨,你不要这样说啦,梁飞现在的男朋友人也不错的,况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找到和他一样好的男朋友?” 因为梁飞的事一直板着脸的梁敬恒听到提雅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丫头这么说可没出息,你当然要找个比他好的。” 提雅道:“那可太难找啦,伯父伯母把梁飞教得这么好,几位哥哥姐姐也那么优秀,我想找个比梁飞还好的男人不容易呢。” 她这一句话把整个梁家都夸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就连梁飞也忍不住为她的幽默机智投去佩服的目光。这姑娘是真的好,希望她将来的爱人能够珍惜她。 晚饭时,梁舒声一家回来了,梁诗晴赶在吃饭前也进了家门,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免去了梁飞一人应付长辈的尴尬。众人都很喜欢提雅,事实上,很难有人不喜欢她——言磬那种怪胎除外。梁舒声明确表达了更喜欢提雅而不是言磬的意思,梁飞只当没听见。 他本想向父母提一下明天要回去上班的事,因为有客人在,他反而不好现在就说。 饭后众人一起去花园消食散心,梁飞和提雅都不爱凑热闹,便并肩去小路散步。梁家的花园很大,远离了喧闹的众人,两个人终于放松下来,齐齐舒了口气。 “我可不是故意要来的,叔叔阿姨非要拉着我。”提雅满脸歉意,“是不是让你尴尬了?” “怎么会?两家本来就有来往,我母亲和刘太太是好朋友,互相走动很正常。”梁飞主动向她道歉,“倒是我家人太热情,是不是吓到你了?” 提雅失笑:“还好,起码我的人气比你高,大家都很喜欢我。” 梁飞莞尔。 走了一会儿,提雅主动问起:“你……对蓝叔叔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梁飞没有说更多,“你今天也休息?” “哪里,我下午请了假回来的,明天要回去加班了。”提雅看出他不愿透露,便识相地换了话题,“你呢?还不上班吗?我听伯父说,你这个月休假?” “休假什么呀,我被停职了。”梁飞望着天,“不好意思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 “咦?”提雅惊讶,她一直以为梁飞这个月真的是休假在家。她还疑惑过特殊调查处什么时候这么大方,居然给员工放这么久时间的假,当时她只以为梁飞前几年的年休没用,一直攒着,如今想来,真是她太天真了。“因为什么被停职?” “任务失败呗。”梁飞耸耸肩,“被总处长骂了一顿,停职反省。” “原来你也会失败啊。”提雅轻声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无往不利。” “我也是普通人啊,不要把我偶像化。”梁飞忍不住调皮起来,“是不是认识久了,就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人了?” 提雅点点头:“是有点不同,但依然很优秀。” 对于她的夸奖,梁飞除了接受,恐怕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了——少女的初恋都是很完美的,还是不要破坏的好。 两人回去后,大人们还在聊天。最近新致能源的事闹得那么大,梁家自然也忙得焦头烂额,聊天的话题不可避免地与这有关。 “找梁家帮忙的人不少吧?你怎么想?”刘先生问梁敬恒。 梁敬恒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说:“事情还在变,大家急了些。其实有什么好急的,慢慢来。” 刘先生摇着头,笑道:“你倒是稳。” “谨慎些总是好的。”梁敬恒道。 梁飞在一旁听了会儿,大概明白了家里的意思。 新致能源至今还未对外澄清,大部分人都坐不住了,自然开始找梁家这棵大树。可梁家连续两年被打压,与其他家族的关系很是微妙,当然也不肯主动伸出援助之手。虽说这次变故对梁家来说可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但谨慎的父亲并不打算被这美味冲昏头脑,而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论外人怎么试探怎么求助,梁家现在都咬死推脱。 梁舒韫与梁诗堇还在公司加班,目测几天之内是回不来了,梁诗晴留下帮忙,暂时不回自己的公司。而梁舒声得代替父亲应付各色人,今天才有空回家陪老婆孩子。 难怪刘先生一家今天到访,原来是带了不少朋友的口信,想要借机套套近乎,梁敬恒应付这种事游刃有余,又有子女们在旁协助,刘先生讨不到什么准话,多少有些失落。 生意上的事梁飞不懂,不敢贸然插话,反正有其他人拿主意。 聊到后来,自然就聊到了梁飞的工作。 刘太太问:“小飞最近一直在家里,不上班吗?听说特殊调查处很忙啊。” “最近休假,明天就恢复上班了。”梁飞趁机说了出来,看着家人,无奈道,“难得在家休息,却没有好好陪家人。” “明天就开始上班了?”梁夫人惊讶,顿时有些不舍,“这么快呀。” “是啊,再不上班要被骂啦。”梁飞主动去揽母亲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我就要回去受苦了,妈你快亲亲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夫人嗔怒着拍了他脑袋一下:“多大的人了,还亲亲你,羞不羞。” “我还小呢。”梁飞撒娇,“妈,你不亲我,我可亲你了。”说着便亲了梁夫人脸颊一口。 大家哈哈大笑。 梁敬恒在一旁摇头:“没大没小。” 梁飞壮着胆子,也扑过去亲了梁敬恒一口:“爸也亲。” 梁敬恒瞬间黑了脸,举起拐杖就要打他,梁飞迅速躲到梁诗晴面前:“二姐救我!” 梁诗晴张开双臂,笑眯眯道:“小飞过来,二姐抱抱。” 梁飞才不给她吃豆腐,闪到她身后去了。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笑笑闹闹便入了夜。 客人留宿,梁飞被父亲喊去书房,父子俩坐下来促膝长谈,梁敬恒与梁蒙聊不上什么,对着小儿子,自然免不了语重心长地训诫一番。梁飞乖乖听着,知道父亲在提点自己,全部记在心里。 “特殊调查处最近有什么动向?”梁敬恒问。 “啊?我不清楚啊。”梁飞一时有些懵,“大哥没和我说,大概还在为独立的事奔波吧。” “你们平时不联系?” “少,有任务的时候会联系一下。”梁飞挠挠头,“他现在是总处长,忙得很,我也挺忙的,时间凑不到一块。” 第116章 115 “在一栋楼里工作,还整天见不到面?”梁敬恒皮笑肉不笑,“你俩还真够忙。” “这个……”梁飞无奈,“特殊调查处各分处是相对独立的,互不干涉,他现在手底下管着十个分处,我那儿只是其中一个,况且我也天天都忙,哪有工夫找他聊天,没工作汇报的时候见不着。” 梁敬恒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些什么,思忖片刻,敏锐地问:“你现在是分处长?” “……”梁飞眨着眼,装傻,“啊?不是啊。” “既然你不是分处长,为什么要向他汇报工作?” “我……”梁飞哑然。他就知道不能对父亲掉以轻心,看着老爷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他隐隐发憷。之前梁家就对特殊调查处动过脑子,自然对他们机构内部的工作模式有所了解,他想撒谎也骗不过老爷子的火眼金睛。 “分处长即将卸任却不管事的……”梁敬恒琢磨片刻,“特七处?” 梁飞闭上眼,连话都不想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梁敬恒却因为这个猜测动了气:“你是特七处的?!” 梁飞苦哈哈地点头。 “你!”梁敬恒气得拍桌子,“这么危险的部门,你居然瞒着我们?!” “保密协议……”梁飞弱弱道。 “再给我提保密协议!”梁敬恒瞪着他,怒道,“梁蒙曾经是特三处的也就罢了,复核现场而已,没什么危险,你呢?你居然在特七处!十分之七都是高危任务,你居然瞒着我们!你还有脸说自己没事!把衣服脱了,我看你身上的伤!” “哎哟都是小伤口,有什么好看的啊。”梁飞向后缩,“爸,我这不是没事吗?其实我们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危险,后勤和医务组的同事会帮我们,而且你儿子多厉害,哪能轻易受伤!” “那天言磬受伤是怎么回事?冲着他还是冲着你?” “冲着他。” “家庭医生说你处理伤口特别熟练,平时就多是不是?你……” “爸!”梁飞打断他,鼓起勇气,盯着他,认真道,“爸,你要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言磬那边我已经警告过了,他也会保护好自己,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不否认我的工作有些危险,但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可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梁飞反问,“我也拿着国家发的薪水,拿着纳税人的钱,当然也要为大家服务。” “太危险了。”梁敬恒仍旧这么说,“你妈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二哥三哥大姐二姐都在呢,怎么会就我一个儿子?难不成哪天我出事了,他们还会亏待妈妈不成?”梁飞握着父亲的手,温和道,“爸,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的,所有S级的公民,都要负起责任,没有谁能过得轻松,我可能只是选择了更危险的一种,但也不见得比你们更辛苦。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梁敬恒听了许久,怔住,低声问:“你觉得我们辛苦?” “哪有不辛苦的S级公民呢?”梁飞笑了笑,“你们肩上还有整个家族的压力,比我辛苦。” 梁敬恒看着小儿子,仿佛没有真正看清过他的模样。青年的身上还残存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乖巧腼腆的时候还是那个让家里人万分宠爱的小少爷,可不知何时,他的五官也有了棱角,眼神与言语都拿捏得极有分寸,身上的气质也越来越迥异于周遭的同龄人,那些招人喜欢的特质,不再是源于梁家,而是他自身散发的耀眼光芒。 几个子女中,梁飞向来低调,被父母兄姐管着惯着,常年不在家,存在感很低,可性子却最温柔敏感——如今看来,他哪里温柔敏感,他只是藏锋于拙,敛锐于心,世故达练,坚毅沉静。 原来孩子们在他没察觉的时候,都成为顶天立地的有为青年了。 “你长大了,你们都长大了……”梁敬恒摸着小儿子的头,无限感慨,“我和你妈妈都老啦……” “说什么呢。”梁飞不乐意,“你们还不到六十呢,哪里老了?” 梁敬恒笑了笑,对他说:“工作上的事,我管不了你们了,你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 “上次唐齐说的事……我会留心的。”梁敬恒犹豫片刻,语重心长道,“他现在在特殊调查处做什么?” “秘书,大哥的秘书。” “秘书?”梁敬恒眯起了眼,直觉这里头猫腻不少。唐齐的杀手身份原本洗都洗不掉,现在不仅有了正当身份,还成为了A级领导者,这里头的门道可有些深。但以唐齐的谨慎程度,恐怕梁飞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他心下疑惑,却也放下了心——只要唐齐不会给梁蒙带来更大的麻烦,他现在的身份未必是坏事。 他不再多问,谈起了另一个话题:“联晟是不是也受到了新致能源的影响?” 梁飞摇摇头道:“我不清楚,他的事我不管,让他自己处理。” “既然你们是在任务中认识的,他知道你工作危险吗?能理解吗?” “知道,能理解。”梁飞笑了笑,道,“爸,你放心吧,我们谈过这个问题。” 梁敬恒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你主意比谁都正,我管不了你啦。你和他……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如此语重心长,梁飞能感觉到他的担忧,便忍不住撒娇:“以后若是我受欺负了,爸爸你可要给我出气,咱家可不怕他。” “那是自然。”梁敬恒挑眉道,“他若是敢伤你的心,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就知道爸爸疼我。”梁飞笑嘻嘻的,惹得梁敬恒也忍不住笑出来。 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言磬——太锋芒毕露,狂妄又自大,在奉行低调内敛的S级里可不讨好,但这次的事反倒让他对言磬有些改观。言磬足够谨慎,且不被利益所惑,难得清醒,是个做大事的人。 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讨得小儿子欢心吧。梁敬恒其实知道,梁飞与梁蒙一样,打心底里其实并不喜欢S级的许多行事作风。 深谈过后,父子二人各自回去休息。 梁飞躺在床上给言磬发信息,果不其然,言磬秒回,一看就是还在加班。 “还没休息?”言磬问。 “这话该问你吧?你怎么还在加班?” 言磬有心思开起了玩笑:“现在半个S级的人都在陪我加班,我可不孤单。” 梁飞想到自己那泡在公司的大姐和三哥,也忍不住同情起来:“辛苦。” “你休息了?” “暂时,明天要开始上班了,所以回家一趟,陪陪父母。” “明天就上班了?”言磬的反应和梁夫人一模一样,“这么快?” “不快了言董,我都休息一个月了!”梁飞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再不回去复职,梁蒙会派唐齐杀了我的。” 言磬莞尔:“你大哥舍得?” “那有什么舍不得?他以压榨我为乐。我跟你说,以后联晟给他下订单的时候,价格只管往高抬,坑死他!” “那我可不敢,他扭头把火气撒你身上怎么办?心疼的还是我。” “……”梁飞忍不住弯起嘴角,“嗯,这种阴险的事他一定做得出来。” “是啊,况且,我说过了,准家属优惠。” 梁飞忍不住笑骂:“……呸,订婚了吗你就准家属,谁认啊?” “是你不给我机会啊。”言磬低低地笑,“下次见了梁处长,我一定向他提一提,看看他还想不想要优惠。” “滚,拿我做交易,缺不缺德?”梁飞虽然嘴里骂着,却没真的生气,笑呵呵地陪他聊着天,隔着通讯器陪他加班。聊到后来,梁飞左右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搞设计图——言磬买的那块地,总是要出个设计方案的。 梁飞自己那套房子就是自己动手设计的,有了经验,画设计图的时候十分顺手,一边开着电脑一边在空中投射出数据模型,他一点点设计搭建模拟演示,言磬几次催促他去睡,他都没理。 到了后半夜,反倒是言磬困得厉害,被他赶去休息室睡觉,梁飞埋头设计图,通宵赶了出来,把设计图和立体模型打包发去言磬的邮箱。 洗了个澡,把自己打理得精神奕奕,梁飞下楼吃饭。 因为顺路,梁飞载着提雅一起上班,路上还被提雅取笑一番,说她没和梁飞在一起,却有了女友的待遇,搞得梁飞又窘又无奈。 到了特殊调查处那栋外观极其简陋的大楼,两人进入大门后,摆手挥别,朝着各自部门的专用电梯走去。因为被停职一个月,梁飞的工作ID卡需要拿去改权限,一位同事下楼来接他,回到特七处后,梁飞先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立刻去办理复职手续。重新走在熟悉的走廊里,忙碌的同事们和各个办公室里的嘈杂声让他感到十分亲切,终于有了点上班的真实感。 “宝贝儿们,咱们的老大回来了,欢迎欢迎!”占白站在行动组的办公室门口,夸张地鼓掌,还弯腰行了个大礼。 梁飞勾着嘴角,抬起食指擦过他的下巴,笑眯眯道:“多谢占白小美人。” “……”占白立刻就要扑过去打架,“一进门就调戏我!” 梁飞闪身躲过,双手拍掌:“欢迎就免了吧,把所有人叫过来,开会!” “一进门就开会?”占白痛苦地捂住脸,“我夜班刚结束,我申请补眠。” “你不是要欢迎我吗?给你一个热烈欢迎的机会啊。”梁飞笑着往中间一站,“该汇报工作的准备好汇报材料,该反省错误的不要害羞,该拿出成绩的也别等我催啊,让我看看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你们表现得怎么样。” 青桐坐在椅子上滑至占白身边,笑呵呵道:“元气满满的早上啊。” 占白摇头晃脑,丧气道:“我已经预见到了未来暗无天日的加班狗生活。” “不管怎么说,梁工回来了,我们工作量总算能小点了。” “这倒是。”占白点头,“特七处头号工作狂可非他莫属啊。” 第117章 116 梁飞停职的一个月,特七处在青桐与占白的领导下一如既往地忙碌着,该出的任务接着出,该做的工作继续做,除了梁飞私下授意的部分任务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虽然缺少梁飞督促的他们效率确实低了那么一点。 西廊城任务后续被梁飞明确地提上了日程,早猜到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同事们只是翻了个白眼就接受了自己要因此加班的现实,被梁飞分配了任务后各自开始忙碌。 梁飞暂时将工作交代给青桐后就去顶楼找他的大哥——总处长梁蒙进行复职汇报。 他去得不巧,一进门就看到梁蒙和唐齐在吵架,而他还来不及躲,唐齐已经气得摔门而出,留兄弟俩在办公室里干瞪眼。 梁飞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出去,不然就梁蒙那个暴脾气,逮住他也得骂一顿。 “回来,你上哪儿去?”梁蒙喊住他。 “我去在唐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梁飞一本正经道。 梁蒙不屑地嗤了一身,敲着桌子:“滚过来汇报工作。” 梁飞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只是他很少看到这两人吵架,忍不住好奇道:“你俩吵什么呢?前段时间不还蜜里调油的么?” “你知道他手里有遗落地狱的情报网么?”梁蒙问。 “不清楚。”梁飞装傻装得十分真诚,“遗落地狱是什么?和遗落天堂有关系?” “遗落地狱曾经是遗落天堂岛上的一个地下组织,但是两年前被捣了。”梁蒙说了一半,怀疑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 梁飞眨着一双茶色的大眼睛,问:“我应该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梁蒙抓了抓头发,烦躁道,“我最近才知道唐齐手里握着遗落地狱的情报网,但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只是问问他,他就和我吵。我问问怎么了?关心一下也不行?” “你这叫关心?你这是疑心吧。”梁飞嘲讽,“你要真关心,就该装哑巴。” “我这不是怕他误入歧途吗?”梁蒙辩解着。 “哎哟他早就在歧途上走过一遭了,要不是为了你,他都不回头。”梁飞看着自己这时不时犯糊涂的大哥,忍不住劝道,“唐齐既然选择了陪你回来,你就应该相信他。” “我只是……很害怕。”梁蒙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满脸疲倦,“我很害怕失去他,任何可能将他带离我身边的东西都让我感到害怕。他那个人,个性太强,秘密又太多……我总怕自己不够了解他。” “这不是挺了解么。”梁飞戳穿,“你只是想知道他的一切,你想让他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这难道不对吗?”梁蒙问。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的一切呢?”梁飞疑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啊,在一起又不意味着彼此透明。” “你不会想要去了解言磬的一切吗?”梁蒙比他还疑惑。 “哈?你觉得我很闲吗?”梁飞瞪着他,“言磬那堆破事,他自己都不一定搞得清楚,我这边还一大堆事儿要忙,哪有工夫理他?他乐意说我还不乐意听呢。他去处理他的事,我要忙我的事,凑一块的时候吃饭睡觉滚床单,各自轻松。”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回去找他唠唠特七处的工作?就算我愿意磨嘴皮子,保密协议答应吗?” “……也对。”梁蒙被他说服了。 “我看你俩就是天天在一块闲的。”梁飞翻白眼,“让你俩试试我和言磬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面的相处模式,我看你俩还有心思吵架吗?” “……”梁蒙恼羞成怒,“汇报工作!” 梁飞复职第一天,实在没什么可汇报的,大概说了下特七处目前的工作内容,意思着反省了一下西廊城任务中自己的失职,表达了努力改正的决心后就告辞了。路过秘书室的时候探头进去问唐齐:“还气着呢?” 唐齐把巧克力咬得嘎嘣脆,呵呵冷笑。 梁飞笑着说:“我赌100,梁蒙五分钟内铁定过来找你赔罪。” 唐齐朝他扔了一包巧克力:“上你的班去!” 梁飞接过来笑嘻嘻地走了。 电梯门还没关上的时候,他就看到梁蒙犹豫着站在唐齐办公室门口的身影。 “出息。”他轻嗤。 刚回到特七处,就有同事急匆匆扑过来喊他:“梁工!王晖醒了!”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梁飞连忙朝禁闭室走去。 “五分钟前!” “现在什么情况?” “他一醒就开始挣扎,情绪很不稳,医务组的同事刚来,在里面处理呢。”同事陪他一路走过去,“医生让我们在外面等着。” 来到禁闭室,果然看到一群同事们焦急地守着。 “不用工作了?”梁飞看着他们,“别在这儿碍事。” 他一来,大家顿时散去,各自去忙了。 占白留下来,看着他苦笑:“医生说他现在有点记忆紊乱,让我们晚点再审问。” “开颅手术做得顺利吗?” “嗯,很顺利,对他的健康没有影响,不过短期内他的神经还是会受到部分影响,医生说这种影响不可估量,无法保证是否会影响到他的智力和记忆力。” “等医生出来再说。” 两人靠在禁闭室门口的墙上,沉默地等待着。 半小时后,医务组的同事出来了,医生摘掉口罩对梁飞说:“梁工,人已经安抚下来了,近期内他会伴有突发性头疼,至于记忆方面,恐怕和上一个病人一样……” 医生摇着头,梁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一个病人,自然是东合光启名义上的法人,那个人在经历开颅手术后,记忆出现混乱,本身的记忆与被修改过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连他本人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王晖现在的状况,与对方一模一样。 “好,我知道了。”梁飞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医务组的人离开后,梁飞与占白对视一眼,一起进入了禁闭室。 特七处的禁闭室是个宽敞的封闭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透气装置,房间内有两张床,屋子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这地方有两个作用,一则是让犯了错的员工进行反省,二则是某些时候对某些人进行审问。而此时,其中一张床上坐着垂着头、神色迷茫的王晖,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到梁飞和占白的身影,一言不发地目视他们在对面站定。 “头还疼吗?”梁飞问。 王晖缓缓摇头:“现在不疼。” “知道现在的状况了吗?” 王晖先是摇头,又犹豫着点点头,说:“医务组的人说,我脑袋里有张芯片,被他们拿出去了……是不是东合光启的企业法人脑袋里那种?” 梁飞点点头。 王晖闻言,浑身一震,紧紧闭上双眼,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被植入了芯片?” 梁飞看着他,缓缓道:“我们不知道,你告诉我?” 王晖双手抱头,用力回忆着,然而脑子里全是纷繁杂乱的片段,一切都显得真实,可他又觉得那真实变得不可信,越想越多,脑袋又忍不住开始犯疼。 “我不知道……”他喃喃,神情恍惚,“我没有被人抓走的记忆……” “你现在仍然相信文桉的说辞吗?” “我……”王晖抬起头,眼睛都快失去光彩,满脸不自信的茫然,“我该怀疑吗?” 占白实在看不下去,怒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有关她的事符合情理吗?” “这些先不说,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梁飞盯着他的眼睛,严厉道,“青桐结婚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Hoyle的房间里?你怎么认识他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王晖记得这个,他答道:“我去找文桉。她……你受伤那天晚上,我回去找文桉,发现她不见了,被人带走了,我按照对方留下的线索找过去的……” “对方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信息?” “我不知道……大概是在文桉家里找到的……” 梁飞声音更厉:“王晖,你看看你的手指,你会在她家里留下指纹信息吗?” 王晖抬起手指,宽大的手掌看似粗糙,可指腹却光滑柔嫩——那是他们皮肤上覆盖的一层透明保护膜,是特殊调查处的掩护技术,防止他们在别处留下身份信息。他一怔:“这……” “恐怕他早就被对方摸了个底朝天。”占白嘲讽道,“连脑袋里被植入芯片都不知道,这点身份信息算什么。” 梁飞满腔怒意努力压制着,又问:“你找过去,然后呢?发现了什么?” “文桉没事,她说……”王晖还沉浸在自己的失误中,回答得有些恍惚,“她说那是她父亲,接她过去聊聊天……” “父亲?!”梁飞与占白齐齐呆住。文桉居然是Hoyle的女儿?! 电光火石之间,梁飞猛地想起黎封告诉他的信息。Hoyle有许多私生子女,他会将这些子女送给其他有权势的S级联姻,而文桉自己也说,她有个儿子,那么会不会她的前夫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蓝钊也离过婚,他的前妻会是文桉吗? 第118章 117 梁飞本以为王晖不会交代出什么有效信息,陡然得到这个线索,肚子里的火气总算散了一些,他让占白继续审,自己则出去安排其他人展开相关调查。 王晖看到他头也不回地走掉,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占白在另一张床坐下来,缓缓道:“别看了,人都走了。” 王晖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同事,苦笑道:“我让他失望了,是吗?” 占白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王晖按着自己的额头,说:“我从来没想过会让他失望。” “你很在乎他的看法吗?”占白问。 王晖反问:“你不在乎吗?” 占白停顿几秒,忍不住和他一起苦笑:“很难不在乎吧?” 有这样一个领导,谁又忍心让他失望呢? “真没出息啊我们,明明年纪都比他大,却被他个小屁孩管得死死的。”占白自嘲,“被他管被他骂被他使唤来使唤去,还生怕他不满意。” “他值得。”王晖轻声叹息,“是我们不够好。” 占白才不认,呸了一声,道:“小爷好着呢,文武全才,貌美如花。” 王晖因他这小小玩笑露出了一点笑容,很快又淡下去,问:“我被他放弃了吗?” 占白踢着地面,说:“不知道,你问他去。”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占白立刻道:“炒你鱿鱼,扣你退休金,打你一顿。” “……”所以真的一点同事情谊都不顾了? “梁工没我这么无情,大概会对你宽容一点吧。”占白瞧着他,“看你表现,表现好,他肯定心软的。” 王晖沉默片刻,颓然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任何小细节都不要放过。”占白环顾四周,笑道,“反正近期内你只能在这里待着了,好好琢磨吧。” 占白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梁飞正和青桐讨论蓝钊前妻的事。 “蓝钊有一儿一女,他的前妻是一位S级的千金小姐,而文桉是Hoyle的私生女,地位不高,只有一个儿子,这和蓝钊的前妻身份不符。”青桐说,“也许该查一下其他有过离婚史的人?这份名单上的人不算太多,应该很好查。” “嗯,查查看。”梁飞看着名单,又问,“资料搜集得怎么样了?” “搜集了不少,可是暂时还找不到与东合光启任务有明显联系的内容。”青桐有些头疼,“要么是对方太狡猾,要么是我们还么找到正确的切入点。” “换一种思路,查一查这些家族支持哪些A级公民,政客、军官、公检法人员或者什么机构组织之类的,尽量把他们的势力分布搞清楚。”梁飞道,“每个S级家族为了争夺话语权,都会有各自支持的A级和B级公民,这也能侧面体现出他们的政治意图。” “好,我着手调查。” 梁飞看到占白,问:“怎么样?” “让他在禁闭室反省呢。”占白缓声道,“给他点时间。” 梁飞皱起了眉头:“恐怕没那么多时间了。” “急也没用啊。”占白无奈,“各自努力吧。” 梁飞烦躁,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占白不想再惹他烦心,干脆搭着青桐肩膀开玩笑:“你说现在科技进步太多也不好,给脑袋里放个东西都不用剃光头,要是以前那医疗水平,咱们肯定一早就发现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给脑袋里身体里放个东西跟玩儿似的,朝夕相处也不见得能发现。”青桐也感慨起来,“除痕手术又这么发达,总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假的,连我自己也是——要是受了伤,不做除痕手术我都不敢回家,怕老婆看见了担心。” 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附和着:“对啊对啊,科技太发达了,感觉世界都变假了。” “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对那些因为伤口丑陋而自卑的人来说,这种医疗技术可帮了大忙。” “科技进步本来就是双面刃,哪有那么清楚的界限。” 大家一边工作一边聊天,话题看似轻松,细想却极为沉重。 梁飞陡然发现,其实他们是一群生活在谎言中的人,就连他自己,在面对家人时也选择了有所保留,即使面对言磬,他也十足谨慎。保密协议固然是光明正大的理由,可更深的,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和防备,是他们对工作之外的世界小心翼翼的守护与珍惜。 他坐下来,恢复工作,耳边是同事们夹着闲聊与工作内容的絮叨,紧张与轻松并存,这是他习以为常的日常氛围,让他有了某种亲切的归属感。 有这样一群同事,让他觉得很幸运。 到了下午,有人忽然说:“新致能源有动静了!” 梁飞凝神问:“什么动静?” “公司代表说,经他们内部调查,几天前官网出现的申请破产的消息完全是被外人中伤,他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有人黑了他们的网站。” “这么老套的借口居然到现在都有人用?”占白瞠目结舌。 “能被一直使用,当然是因为始终有效。”青桐道,“他们咬定被陷害,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借口啊,早不澄清,这都几天过去了,才站出来撒这种谎。”有人说。 “这是官方表态,就算众人怀疑,也拿不出有利的证据来,媒体会怎么写可就不一定了。”一个同事说,“这个新致能源,很懂得利用媒体,很狡猾。” “媒体?”梁飞心中一动,与青桐他们对视,果然看到他们眼中的怀疑。 如果新致能源也是Hoyle圈子的一部分呢? “我查一下新致能源的底细。”青桐主动道,“他们高层肯定和Hoyle脱不了干系。” “好,辛苦了。”梁飞重新分配了任务,带着占白和几个同事一起离开特殊调查处,出外勤。 “去哪儿啊梁工?”占白检查着自己的装备,问。 “我们去会会Hoyle,探探他的底细。” “啊?直接去?”占白随他钻进飞行器,“会不会太草率了?” “我遇到过两批杀手,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却并没有对我下杀手,只是表示对方没见过我,很期待见到我。”梁飞笑了笑,“虽然这两批人态度不一样,不过我很乐意满足对方的要求,直接去见一见,不就可以观察对方的反应了吗?” “这也太冒险了,我们现在还没查清楚……” “你还不明白吗?新致能源敢出来表态,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没时间了。”梁飞肃容道,“再不采取行动,恐怕来不及了。” 占白没了办法,只能舍命陪君子。 正如梁飞所料,新致能源的解释并没有给大家吃下定心丸,反而愈发引人怀疑,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取消合同的通讯接连在新致能源的办公楼里响起,而梁家等几家拥有能源产业的企业也继续受到通讯轰炸,梁敬恒不得不出面解决这些雪花般飘来的合作意向书。 目前受到这场风波影响的主要是能源行业、大小工业企业、房地产业,几乎将三分之一的实力雄厚的S级家族牵扯其中。原本就因黎封事件举步维艰的黎家再受重创,部分房地产的供能问题让他们焦头烂额,好在黎家与梁家更亲近些,大部分产业都与梁家签订着供能合同。 未受到波及的一些家族看热闹之余不忘趁火打劫,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整个市场简直乱成一锅粥。在这些乱象之下,有两家不动如山的S级瞬间跃入人们眼帘——向来神秘的丞家与新兴的联晟,这两家的产业都与能源有不可忽视的关系,可偏偏这两家都牢牢与梁家系在一起,损失极小。而目前最引人关注的遗落天堂海洋资源开发项目涉及到的三个主要合作项目方,竟然都没受到太大影响! 丞家的谨慎是出了名的,众人并不奇怪,可联晟这个正在飞速扩张的新兴企业居然也能在这场动乱中存活下来,简直是奇观。一个本应急功近利的企业,到底是怎么抵御外界的诱惑的?于是,再一次,言磬这个新兴的S级公民又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随之而来的,是联晟内忧外患危机重重的内幕揭露,就连言磬几次遇袭受伤进医院的消息也被爆了出来,不知道哪里流出的消息,联晟向法院提交的几纸诉状居然也被发到了网上,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占白看着新闻呵呵笑:“梁工,你男人现在可是大红人。” 正在向飞行员确认地点的梁飞听到这话,头也不回:“你很闲?还有空看八卦?” 占白不情不愿地关掉通讯器:“我这不是关心一下领导的家属么。” “我家属用不着你关心。”梁飞瞥他一眼,“你不如先关心一下我们的任务。” “放心吧,我随时警戒着。” 梁飞看着脚下一栋华丽的豪宅,问:“确定他现在在家里?” “是的。”信息员回答。 梁飞再次检查自己的装备,将墨镜一架,紧了紧靴子的绑带,吩咐道:“我自己下去,你们继续保持隐形模式,在四周警戒。” “一个人?”占白不肯答应,“我陪你进去。” “你进去了外面谁看着?”梁飞白他一眼,“要是我中了埋伏,还得靠你救场。检查一下通讯器,随时保持联系。” 众人核对通讯系统后,梁飞推开飞行器的门,打开飞行伞,径直朝Hoyle的宅子跳下去! 信息员看占白立刻将门关好,问:“组长,用不用打开立体扫描系统?” “这老家伙就是搞媒体的,防贼防记者可比你精通,你一打开立体扫描系统,他立马就知道有人闯进去了。”占白示意飞行员绕着宅子飞几圈,“梁工进去后会将房子的立体分布图发给我们的,等他的消息。” “是。” 随着飞行器环绕飞行,占白仔细观察着脚下那栋豪宅的外部构造,寻找可以紧急切入的救援点。他姣好的五官此时又冷又沉静,全然不若平时嬉笑话唠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种冷酷的锋利。而飞行器内的同事们早就习惯了这位行动组组长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头的工作。 第119章 118 潜伏搜查是特工的基本功,梁飞轻车熟路地开启隐身模式躲开监控,沿着Hoyle大宅外部走了一圈,将建筑立体图迅速在通讯器软件内建好,发送给占白。 Hoyle家中常有人来往,所以并没有设立许多保镖严防死守,除了个别值班的保镖外,没多少防御守卫,但梁飞在各个角落窥见不少监控报警器材,看来对方家中有不少科技类防盗保安措施。 他将这个情况告知占白后,停在角落里重新整理装备,将屏蔽器、探测器、扫描仪、监控监听设备、信号隐蔽器、各种武器备好,却没有立即潜入建筑内部。他利用飞行伞落在房顶,找到建筑信号发射塔,并将一个信号干扰器卡在上面。 一般来说,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都会在私人住宅安装一个独立的信号塔,独立使用保持私密性的同时还能防止联邦通用信号出现故障时继续使用。而这种信号塔通常与私人住宅的监控安保系统紧密相连。梁家就使用着这种安保系统——当然,梁家那安保系统是特意找A级天才设计过的,安保性能更高,功能更全,家里的安保系统他私下玩了好几年,早就摸清了此类住宅的安保模式。 设置好干扰时间后,梁飞再次搭乘飞行器来到住宅南侧一面小窗前站定,静静等待着干扰信号生效,几秒钟后,他通讯器上迅速闪了一下,梁飞瞅准时机轻巧地破开窗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双脚踏上地面的瞬间他就折身将窗户重新关好。他贴着墙角谨慎观察,发现这是三楼走廊的一扇通风窗,而两侧的房间紧闭着,楼下隐隐传来音乐声。 干扰器暂时停止了干扰,短短几秒间,梁飞已经顺利潜入大宅内部,躲过了入侵报警信号。他放轻脚步,打开通讯、监控、监听设备,墨镜内不断闪过住宅内部的数据,从墙上挂着的画到头顶的灯具,连作者品牌都能扫出来。 这些信息会同步到飞行器里的信息员那里,迅速进行信息整合。 暮色降临,Hoyle家中除了不断播放的流行乐外,并没有其他动静。梁飞没有贸然闯入其他房间,他觉得这氛围有些奇怪。新致能源的事闹得如此轰轰烈烈,而Hoyle管理下的媒体绝不会毫无反应,此时他应该被各种消息和试探消息的人通讯轰炸了才对,没有道理其他人都被这件事搞得心神不宁,他这里却不动如山。 难道是——设下了圈套静候自己到来? 不是梁飞自恋,最近他被盯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早前的几次试探都被他撞破,说明对方一早就盯上了自己,停职一结束,他回到特七处恰好就撞上了新致能源出事,若不是巧合,就是对方一早掐准了时机等待他自投罗网。 有了这种预测,梁飞迅速给占白发了信息,而占白当然反应强烈:“梁工你可不能出事啊!!!” 梁飞完全无视了他的哀嚎,吩咐道:“我去把内部透视图弄出来发给你,你们随时做好接应准备。” “你出来,我替你!”占白不应。 “闭嘴吧你。”梁飞掐了通讯,摸出上次张尧送给他的联晟私藏科技产品。他手中是一条薄如名片的金属条,8cm长,3cm宽,内置三块芯片和上百条精密电路,被金属镀层完全遮盖,看上去普普通通,实际上是个精密探测器,只要贴着缝隙插入,就可以启动内置电路,进行直径30m的立体扫描,在对应的软件内模拟出误差小于5%的小比例立体模型图,就连墙体内的管道都可以扫描出来。 这项科技产品一直被言磬压着,没有去申请专利,据张尧说,言磬是准备把这件产品卖给联邦部分机构,如果申请专利后被专利局的人透露给其他人,那这项技术很可能遭到窃取,被别有用心的人行不法之事。谨慎起见,言磬准备拿到民间武器研发许可证之后,再向专利局申请专利,当然,到时就可以同时提交保密证明,受到保密协议的保护。 梁飞每路过一扇门,就将金属条插入门缝停留数秒,待扫描完成后,抽身前往下一扇门。梁飞没有进门,并不知道三楼的房间都是做什么的,他来到楼梯口,俯身查看楼下,却发现二楼有数人守着走廊,来回巡逻。 二楼有什么重要人物?梁飞起了疑心,迅速闪身掩在三楼拐角处,琢磨着怎么下楼查看。贸然下楼,一定会被发现,引起对方警觉。 就在这时,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梁飞警觉,却不敢贸然探出身子去查看,略加思索,他果断向前跨了几步,用万能钥匙打开一扇门,闪身躲了进去,并迅速将门原样反锁好。 这间屋子很黑,窗帘拉着,一丝光都不透。梁飞听觉敏锐,并没有在房间内听到另一个人的气息,确定无人后,他打开手电,扫视着这间屋子的状况:这是一间布置得极为华丽的卧室,梳妆台、衣柜、鞋柜、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沙发上放着几只可爱的毛绒玩具,一看就是个女士所用的卧室。但奇怪的是,除了梳妆台的镜子,这里再也没有其他镜子,更没有显示主人身份的照片。 梁飞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他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脚步声从楼梯上来后,沿着走廊有规律地来回走动着,每次路过房门时,会停下来检查一下门锁。梁飞猜测这应该是二楼的巡逻保安上楼进行检查,便贴着玄关的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待这波检查过去。可这些人仿佛在与他作对,来回走动,就是不离开。 梁飞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更不想在一个女人的屋子里藏太久——占白他们还在等自己的消息。 又过了几分钟,另一道陌生的脚步声来到三楼,与保安低声交谈着什么,梁飞努力想听清楚,却因为隔着一扇门,听不分明。可他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躲开了玄关,小心翼翼地闪身至衣帽间的角落里藏起来。 几秒后,忽然有人打开了他所在的这间屋子,灯光骤然亮起,一群人瞬间涌入。 梁飞隔着墨镜观察着涌入的这群人,他们四散开寻找着什么。缓缓走入的一位六十多岁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耳边是信息员的提醒:“James·K·Hoyle到了。” 意料之中。眼看搜查的人就要走过来,梁飞屏住呼吸,手里握着枪,静静等待着。 “梁四少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敢见我?”Hoyle的嗓音低沉浑厚,带着某种装腔作势的虚伪,“我可是等候多时了。” 梁飞将枪收起,转而从兜里摸出一支注射器,一边拔掉针盖给自己胳膊上注射,一边走出来说:“我这不是怕Hoyle先生太热情,只好自己先冷静一下。” 原本准备上前抓他的人留意到他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警觉地瞪着他。 “哎呀,一管病毒试剂,通过接触传染,不要怕嘛。”梁飞扔掉针管笑眯眯道,“不碰到我就不会被感染。” Hoyle从人群中冒了头,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发际线有些高,但头发乌黑浓密,脸上的皱纹不多,但微胖的体型和光滑细腻的皮肤显示出此人优渥的生活条件。梁飞不喜欢他的长相,脸大,五官看似周正,然而眼睛总是半眯着,嘴角的笑容很假,看上去就像个笑面虎。梁飞见多了这种人,只在心里冷冷一笑,便主动打招呼道:“久仰大名了,Hoyle先生。” “我对梁四少也是慕名已久啊。”Hoyle示意其他人退下,上前两步,仔细打量着他,“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梁家两位小姐对梁四少赞许有加,阁下还真是风采卓然,器宇不凡。” 搞媒体的人大约都擅长拍马屁,梁飞微微一笑,伸出手道:“Hoyle先生才是一表人才,幸会幸会。” Hoyle却侧过身子躲了一下,没有与他握手,笑道:“梁四少不如先解个毒?” “那怎么好?被你的人搜身怎么办?”梁飞一本正经道,“我可是有了男朋友的人,他吃醋怎么办?” 他与言磬在一起的事早已不是新闻,Hoyle只是脸色微微一变,便说:“梁四少和言董感情可真不错,怪不得梁家对联晟提携有加。” 他话中有话,梁飞一时摸不准他说的是什么,笑容淡了几分:“他什么时候需要梁家提携了?” “哦?四少不知道?现在等着与梁家签合同的人可排成长龙了,你哥哥姐姐却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一个都不肯救呢。”Hoyle似笑非笑,“听说只有联晟拿到了梁家的能源救助。” 梁飞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信息员的声音再次传来:“梁工,经确认,梁舒韫与梁诗堇目前的确没有任何帮助其他企业的表示。” 不应该啊,梁家难道不该趁此大捞一笔吗?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梁飞却说:“公司的事我不懂,不过Hoyle先生倒是对我家的消息很灵通嘛。” “一直关注着,自然不会错过。”Hoyle伸手示意,“这里地方小,四少可否赏光,我们下楼聊?” 梁飞也不再客气:“请。”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下楼,梁飞被一群保安围着,虽然忌惮着他身上的病毒没有贸然靠近,却也不肯给他留下逃跑的机会。 音乐声未停,Hoyle一边下楼一边对梁飞说:“啊,这些是我公司的歌手唱的歌,听说梁家几位少爷小姐的音乐鉴赏水平很高,四少觉得这些歌如何?” 老实说,梁飞虽然从小被父母带着参加各种音乐会,但他本人对音乐没什么热爱,他喜欢安静,音乐会让他觉得吵,当然,说他不懂鉴赏也不对,他还是很懂的,便装模作样地表示:“曲子一般,歌手的声音不错。” Hoyle笑容不改:“是当红的实力派歌手演唱的,梁四少若是喜欢,我回头派人将他的专辑送上门去。” 梁飞却笑:“你知道我家门在哪儿?” Hoyle镇定如常:“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可以送到言董那里嘛。” 这人反应机敏,巧舌如簧,着实不好对付。 占白在通讯器里冷笑一声:“老狐狸。” 第120章 119 梁飞没有接话,随他至底楼的客厅沙发上落座,Hoyle让佣人上酒招待,十分客气,好似对梁飞擅自私闯毫不介意。 “听说你父亲喜欢喝茶,不过我这俗人家中只有酒,梁四少不要介意。” 梁飞不想与他拐弯抹角,干脆利落地问:“Hoyle先生早知道我会来?准备这么充分。” Hoyle微笑:“等候多时了。” “哦?”梁飞语调微扬,“愿闻其详。” Hoyle不再卖关子,坦率道:“王晖不是被你们抓住了么?” “他本就是我同事,抓他……从何说起?” Hoyle笑容不改:“你们把他脑袋里的芯片取出来了,不是吗?” 梁飞敛去笑容,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笑容由始至终都没有半分改变,带着某种笃定的自信,浑然不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梁飞思考许久,回应的话却是:“所以文桉并不是你女儿。” Hoyle被他这句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呆了片刻,竟然失去了原本的自信。他原以为梁飞会问王晖的事,可…… “让我猜猜……”梁飞微微侧着脑袋,笑道,“她是你的情人?” Hoyle的瞳孔缩了一下,仿佛被刺到似的,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S级的子女,无论是否为婚生子,都有接受精英教育的权利,可文桉的表现却说明,她小时候的境遇并不好,对自己的外貌也不够自信。即使你想把自己的私生女送给别人联姻,也要从小把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可文桉……”梁飞笑着摇摇头,“我承认她很擅长伪装,功夫也不错,可一个进过监狱的女人,绝不会成为有利的筹码。这种说法你们也就骗骗王晖,想糊弄我?呵。” 这番话让Hoyle惊喜又意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即使她不是我女儿,也可能是别的身份,为什么你觉得她是我的情人?” “三楼的房间,像她用的,我想你不会让私生女住家里——毕竟你私生子女那么多,一人一间屋子,那你这宅子可住不下。”梁飞取笑一番后,又补充道,“听说你离婚了,那我想,情人在家里住一住应当比较合理。” Hoyle摇头失笑:“这理由可有些牵强。” “我猜的嘛。”梁飞笑得很可爱。 占白在通讯里催促他:“梁工,注意控制时间,你还得回来解病毒呢。” 梁飞点了一下通讯器示意收到。 Hoyle端起酒杯敬他:“既然梁四少这么聪明,不如再猜猜?我倒是很好奇,你能猜到多少。” “东合光启的问题其实早就有人察觉到了,可新闻上一直不见报道,竟然直到他们破产程序快走完我们才察觉到——这是阁下的功劳吧?”只要确定Hoyle是这其中的一环,许多疑惑便迎刃而解,“能将消息压制封锁到这种地步,阁下真可怕。” “比不上特十处。”Hoyle非常谦虚,“他们才是封锁消息的高手。” 梁飞没有理会他的讽刺,继续道:“新致能源在近年内迅速扩张,一定少不了Hoyle集团在幕后的推动,一个新公司,若是没有媒体的吹嘘,得不到这么多合作资源,更不要提合作方都这么强大。” Hoyle否认道:“新致能源有资源有技术,凭自身能力也可以拿下这些合约。” “如果他们是通过十几年达到今天的成就,我自然不会怀疑,可他们成功得太快了,我虽然不懂商业上的事,也知道急速扩张的公司是有问题的——你不要忘了,这可是市场早已趋近饱和的能源行业。” Hoyle摊手:“好吧,我承认,我的确为他们出了些力。梁四少还有什么想说的?” “暂时没了,我好奇一件事,王晖到底是怎么回事?”梁飞神色正经,“老实说,我自认为对部下管理严格,只是我怎么都想不通,他到底什么时候被你们利用了?”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让Hoyle颇为满意,他可不喜欢事情不在掌控的感觉。此时,他心情不错,很乐意为梁飞解疑答惑:“我想,你已经听过他的记忆被修改过后的说辞了,那么,我来告诉你另一个版本。” “愿闻其详。” Hoyle的版本与王晖自述的版本出入并不大,他与文桉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偶遇,文桉救了他,而王晖的身份引起了文桉的好奇,可此后两人多年未见,也就都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西廊城东合光启的工厂。那时文桉负责盯着寰宇的人,本打算若是寰宇的人不争气没有弄死言磬就亲自出手,偏偏在这时,梁飞带着特七处的人杀气腾腾地闯入。文桉在人群中发现了王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王晖的身份。 她当机立断,经过一番伪装,利用自己对王晖有恩的交情,假装自己是被东合光启坑害的小员工,卖惨博同情,王晖果然动了恻隐之心,暂时放过了她。可王晖并不信她,不仅找到了她,还要调查她的真实身份,让她供述与东合光启有关的事。文桉见身份已暴露,便不再掩饰,与王晖打了起来。 她提前设下了埋伏,王晖只身前往,谨慎之余还是被他们攻下,绑住麻醉,并被强制进行了手术,将那枚能够修改记忆的芯片放入他脑中。一开始,他们很谨慎,并没有对他的记忆做太大的修改,仅仅修改了与文桉有关的一部分。王晖没有察觉到这点不适,接到同事传召后果断前去执行任务。 而在兆海市,东合光启的人胆大包天,竟然要用炸掉海关大楼来一箭双雕,不仅要毁掉联晟与言磬他们,还要阻碍特七处的追踪。文桉奉命前去确认宋源的踪迹,却晚了一步,宋源及数位东合光启的高管都被王晖拦了下来。文桉不得不再次干扰王晖的抓捕行动,并对他进行了第二次记忆干涉。王晖出现了记忆混乱,以为他已经检查过宋源的身体,所以才导致了审讯室内宋源咬毒自尽的一幕。 当梁飞问责时,王晖一时懵了,又开始起了疑心,却不知怎么回事。他隐隐察觉这件事与文桉有关,在被停职后,四处寻找文桉的踪迹——以他的能力,文桉自然逃不过他的追踪,好在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一套破旧的老房子、一份勉强够糊口的工作、一副凄惨可怜的身世、一种真假难辨的生活,王晖为了搞清楚这一切,竟然借口租房,搬到了她家中。他对待文桉的态度非常冷漠,时刻保持戒备与警惕,总是想方设法进行试探。 可这正合文桉的心意,她有了更多的时间与王晖共处,也有了更多机会对他进行记忆干扰,不断充实着自己的“故事”,修改王晖的记忆。 听完这一切,梁飞久久不发一言。 原来王晖做错了事是真的,被利用被陷害也是真的,怀疑、自责、想要挽救也是真的。大约性格太过内敛沉默,习惯于自己解决问题,不去麻烦别人,反而给别人带来了更坏的影响——招人怀疑、引人愤怒、害人失误。梁飞不觉得自己那天气得踹他有错,他只恨王晖不够谨慎,不相信同事,恨王晖自毁前程。在他们这个行业,信任同事是很重要的。 “总觉得我是在为你的部下说情。”Hoyle笑了笑,虚情假意道,“也许四少可以酌情原谅?” “我部门的事就不劳阁下操心了。”梁飞冷冰冰地拒绝,“聊了这么久,你们另一头的行动进行多少了?” Hoyle扬眉,状若不懂:“什么?” “拖着我在这里和你聊天,不就是为了声东击西么。”梁飞似笑非笑,“难得我这么有耐心,你们若没做点什么事,可就对不起我这点耐心了。” Hoyle却摇摇头,笑道:“四少言重了,我能做什么呢?” “我说的是‘你们’不是‘你’,Hoyle先生,你只是只不够聪明的蝎子,真正的蝎王可不是你。”梁飞缓缓站起身,手指擦过桌沿,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又嘲讽,“文桉在哪里?” 梁飞自打进门开始,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此时却态度大变,说话极不客气,让Hoyle怒火中烧。他与梁敬恒年龄相当,怎么说也是梁飞的长辈,他没计较梁飞的闯入,好生招待,却换来这个毛头小子如此狂妄的讽刺,真是岂有此理! “梁飞!你说话注意些!”Hoyle拍桌而起。 梁飞毫不胆怯,冷笑一声后,挑衅道:“我说话已经很注意了。劝你一句,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一落,Hoyle大宅外忽然响起烟雾弹划过的声音,几秒后,各处骤然亮起白色的烟雾,大宅内的报警器在同一时间炸开,各类警报声不绝于耳。 保镖们下意识围住Hoyle,审视屋外的状况,梁飞扶着沙发向后翻了个跟斗,纵身躲开这些人,拔出枪来,对准头顶的水晶灯就是一枪! 砰! 水晶灯砸下,众人慌忙躲闪,在清脆的碰撞声后,梁飞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 Hoyle推开身上的保镖,站起来,气急败坏道:“守着我作什么!把人给我追回来!” 在屋外接应的占白抓着飞行器门上的把手,身子侧出门外,戴着墨镜在烟雾与夜色中寻找梁飞的影子。不一会儿,一个飞速上升的人影进入视线,占白示意飞行员转向,他朝外伸出手,大喊一声:“梁工!手给我!” 梁飞在握住他手的一瞬间关掉了飞行伞,借力与他齐齐跳入飞行器中! 舱门一合,梁飞一边起身一边说:“Hoyle家里什么情况?” “监控无处不在,多余的人一个没有,想把你困在里面。”占白随他站起来,得意地用手指缠着自己的银发,将解毒针剂递给他,笑道,“我可怕言董找我要人,只好把他宅子里的监控全部破坏咯。” 梁飞一边注射一边翻白眼:“闹这么大动静,你是嫌特七处武器太多吗?” 占白脸上一僵:“我没超额使用!真没有!” 梁飞:“我呸!”信他才有鬼!梁飞一想到任务结束后要填的物品损耗清单,瞬间想把占白从飞行器上踹下去! 第121章 120 “现在怎么做?”占白磨刀霍霍,“‘清理’了他?” “不行,人现在还不能杀,要杀我刚才就动手了。”梁飞示意飞行员绕着大宅上空转两圈,“你带着两个人从上方潜入,继续查探宅子内的情况,方才我只查到三楼,二楼和地下室的情况不得而知。” “查这些做什么?没别人了啊。”占白疑惑。 梁飞摇头:“地下室还没查,找找他家有没有密室。” “你怀疑他在密室藏了人?” “对。”梁飞肯定道,“他这种人,不可能不把筹码放在身边,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 “什么筹码?” “我知道还用你找?”梁飞白他一眼,“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我这不是得提前确认内部结构吗?”占白辩解一句,又问,“哎,梁工,你真的觉得文桉是他情人?” “我乱说的,这你都信?”梁飞无语,“文桉可是个杀手,换了是你,就算是情人,你会把一个杀手放在自己房子里当金丝雀一样养着吗?” “不是没可能啊,万一他重口味呢?” “文桉是不是他情人并不重要,我能肯定的是,她一定不会住在这里。”梁飞盯着脚下追出来的人群,蹙着眉头,道,“她是个聪明的杀手,不会如此受制于人,她一定有什么把柄在Hoyle手里。” 上次他去找王晖却遭到偷袭,文桉本可以取走他的性命,可她却用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将他放过了,说明文桉对主人的意见并不十分赞同,而一个与雇主有分歧的杀手却依然要帮雇主做事,那她一定有所顾忌。 爱情的确容易让人束手束脚,可杀手的爱情也是充满警惕与谎言的——一如唐齐。况且,梁飞可不觉得文桉能比得上唐齐,她的伪装太露痕迹,人又太贪心。 “要我说,反正Hoyle也是蝎子之一,顺手干掉不就好了?”占白不情不愿地站在飞行器门口,“大好机会,错过可惜。” “时机未到,你急什么。” “还不是被这破任务搞得烦死了。”占白抓了抓头发,“拖了这么久,头疼。” “快结束了吧。”梁飞靠在座位上,下命令,“该滚下去干活了。” “梁工你这么粗鲁对得起你的家教吗?”占白朝他比了个中指后果断拉开飞行伞,跳了下去。后面两个组员一起随他跳下,根据梁飞提供的内部结构图潜入Hoyle大宅,进行勘察。 梁飞问信息员:“现在新致能源和其他几方什么动向?” “新致能源依然坚持那份公告是员工失误,可是他们的订单、合约都出了问题,被合作方叫停。合作方都不相信他们的说辞,目前新致能源的对外发言人在不断强调公司的态度,但是管理层目前没有任何表态,甚至都没露面。”信息员看了眼梁飞,说道,“我们已经在对新致能源的管理层人员进行位置锁定和动态跟踪,防止他们逃跑。” “做得好,东合光启的历史不能重演了。”梁飞给予了赞许,“梁家呢?” “额……梁家现在闭门谢客,不接受任何见面邀约,不过通讯一直没断过。”信息员有点尴尬地瞟了梁飞几眼,小声道,“感觉梁家现在的态度有点奇怪。” 这点不用他说梁飞也知道,本应大发横财占据主动权的梁家这回居然以静制动,没有被眼前巨大的利益所惑,这可不像他三哥和大姐的作风,有什么蹊跷吗?梁飞本可以直接问兄姐,可他向来不管家里的事,贸然问这个,也许会让他们有些不舒服,犹豫片刻,梁飞还是直接拨了梁诗晴的通讯:“二姐,你现在忙吗?” 梁诗晴迅速回道:“忙,有话快说。” “梁家为什么不接受其他企业的示好?在这种时期,梁家占据着绝对主动权。” “小飞,当我们手里有资源有能力的时候,我们才有主动权,一旦签了合约,我们手里的能源可就不再属于梁家了,而是属于别人的。”梁诗晴笑了一声,为弟弟解惑,“这个新致能源出事的当口太奇怪了,三哥和大姐不是早就盯着他们了么?我听他俩的意思,这家公司心术不正,恐怕有什么后招。梁家能源多,却不能一下子都给出去,给谁不给谁、给多还是少、今天给还是日后给,那都有大学问,处理得好了,梁家一本万利,处理不好了,那可是会万劫不复的。” 梁飞大概明白了家里的意思,便问:“这是爸爸的意思?” “对。”梁诗晴说完这句,立刻哼了一声,冷笑道,“族里那帮人正在闹情绪,一个个见识短浅,以为自己多有能耐。” 梁飞了然。家族中的其他人恐怕早就起了借此机会大发横财的心,谁知道梁敬恒这个家主不仅没有对其他受害企业趁火打劫,还彻底闭门谢客,连相熟的、关系好的家族都拒绝了,这岂不是拿家族产业开玩笑?他们早就想把梁敬恒从家主的位子上推下来,碰到这次机会,不闹起来才怪。 梁诗晴说完这个,忽然又转了话题,安慰他:“好啦小飞,这事你不要操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梁飞失笑:“我操哪门子的心,我又不懂。你们虽然忙,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 “知道啦,你要是真有心,过来慰问一下。”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去。” 梁诗晴调侃:“又去保家卫国啦?” 梁飞调皮道:“是啊,要去当英雄啦。” “那你也要保重啊英雄,姐姐等着你凯旋。” “好。” 挂了通讯,梁飞静静思索着,如果这是父亲的授意,绝不止梁诗晴说得那么简单。虽然这两年梁敬恒已经逐渐将集团的权利下放给几个子女,可一些重要的事仍然是他亲自拿主意。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连刘先生都亲自登门拜访了,梁敬恒却不动如山——说他没有所图,梁飞这个亲儿子都不信。 只是商场上的事梁飞到底生疏,不敢妄自揣测,只能暂时将疑惑搁在心里,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联晟和丞家有什么情况?” “丞家毫无动静,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信息员简单带过丞家的情况,继续说,“至于联晟,那可热闹了。” “哦?” “联晟的董事长言磬被曝多次遭遇偷袭、绑架、故意伤害,其中数次事件都已抓到当事人,目前正在走司法程序,有三个已结案的故意伤害案因为最新一次的偷袭事件引起了检察机关的重视,他们怀疑这几次伤害案的幕后指使人是同一个,所以决定重启调查,进行并案调查。据知情人士分析,幕后指使人可能是联晟内部的几位董事。” 这件事梁飞知道,只是之前言磬遇袭并没能找到幕后指使人,故而只对直接下手的嫌疑人进行司法诉讼,这次问出了方老,言磬绝不会再放过他们。 信息员将一叠资料交给他:“这是言磬每次受伤后在医院就医时的病理报告和伤情鉴定报告,我大致看了下,顿时觉得言董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资料足有3公分,一看就受过不少伤,梁飞顿时黑了脸,决定必须把提高言磬身体素质、格斗技能、防身技巧和基础医疗知识的事提上日程! “另一件事,联晟因为与梁家、新致能源都有合作,目前也受到了波及,外界传言联晟已经拿到了梁家的补充能源协议,所以联晟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迅速稳定局势的受波及企业。” 这个也不算意外,既然梁家、联晟、丞家共同合作开发遗落天堂的海洋资源,互相帮助是一定的。 “还有什么?” “还有一件是好事。”信息员知道梁飞与言磬的关系,微笑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揶揄,“联晟拿到了《民间武器研发许可建议书》,正在申请民间武器研发许可证,听说他们将建议书和两车科技产品一并送去审核了。两车啊梁工!你说得有多少好东西!” 为了证明自身实力,提交申请的公司必须出示部分具有代表性、能充分展示公司科研能力的产品向有关部门进行审核展示,而这两车,估计只是联晟展示厅的一小部分而已。梁飞心里暗暗道,就言磬和张尧那个谨慎的个性,拿来做展示样品的这部分东西,绝对不足以证明联晟目前的最高科研水准,但应付个审核绝对够格。 他嘴角隐着笑,有些莫名得意。 众人看到他那表情,也忍不住偷笑——到底是谈了恋爱的人,装得再公私分明,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眼角眉梢的微妙表情是藏不住的。 梁飞意识到众人的目光,干咳一声,板着脸问:“蓝钊那边呢?” “暂时没什么动静,也和其他企业一样,在联系梁家。” “这么不动声色……”梁飞微微蹙眉,“除了蓝家,其他几个和Hoyle有关的人调查得如何了?” “筛选结果出来了,离婚,有一个小孩的S级有两个,不过青桐和我们都觉得身份不符,两人都不像是文桉的前夫。”信息员给他看两个人的信息,“蓝钊也不符合,所以我们怀疑,文桉的前夫和孩子……会不会也是个谎言?” “应该不会,我见过她儿子的照片,和她眉眼非常相似。”梁飞大致浏览过资料后,也觉得不太像,顿时忧心起来,“是不是我们遗漏了哪里?” “青桐在审王晖,也许能审出点什么。” “嗯,希望吧。” 第122章 121 “梁工!Hoyle出来了!” 梁飞看了眼监视器,挥动手指,示意把人抓起来,两位属下立刻推开飞行器,打开飞行伞朝下跳了出去! “占白他们什么情况?” “已经顺利潜入大宅内部,进行地毯式搜索,目前进展顺利,无人员受伤。” “找到什么了?” “还没有。” 梁飞闭了闭眼,开始有点烦躁:“让他们快点。” “是。” 他这里实地跟进,青桐和其他同事也在处里忙,双管齐下。进度不甚如意,却也总比毫无进展得好。 就在这时,梁飞接到了一个新的通讯码拨来的通讯,他先是皱了下眉头,后来又觉得既然对方能拨到他的工作通讯频道,想必身份正常,便接通了:“你好。” “梁工,我是赵慈,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梁飞立刻想起来,这就是帮他审问杀手的年轻军官之一,“怎么,蝎王有进展了?” “根据军部的线索,我们查到了一个身份非常可疑的人,也许正是你们的目标。” “谁?” “蓝钊。” 听到这个名字,梁飞眼前一亮。如果他和军部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那说明蓝钊的嫌疑非常大。不过他很乐意听一听军部的调查内容。 “怎么说?” “是这样的,我们在调查零件流出渠道的时候,留意到了蓝家的电器公司。他们主要生产家用电器、医疗电器和智能电子系统,还有少部分工业电器,产品门店遍布全联邦,与军部、政府部门、科学院甚至司法系统都有合作,这种企业,除了向各处供货以外,还拥有遍布全联邦的人脉资源。经调查,蓝家曾向其他人透露过军部和科学院的部门机密消息,有的是新的科技产品,有的是人员变动情况……” 梁飞听在耳中,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赵慈寥寥几语就透露出他们之前忽视的一个重要问题——他们一直以为军部和科学院是两条分开的线,各自有私售渠道,对接的“蝎子”也是两批人,而这两批人拿到的货最后被某一个人或组织买下,也就是他们要找的“蝎王”又将这些东西重新进行整合、拆分、重组、再造等,投向市场,牟取暴利。 Hoyle集团及其圈子则是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这群人有钱、有权、有人脉、遍布各行各业,还有明显的政治意图,胆子大,作风粗犷狡猾,在调查过程中又与相关人物及事件有各种明里暗里的联系,唯一的疑惑是这个圈子的核心领导人是谁?他又是怎么将如此庞大、复杂、精细的私售网络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呢? 假如赵慈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很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进入局中。蓝家拥有遍布联邦的人脉,他们可以探听消息、散布消息,而有心人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将东西搞出来继而私售,而另一批人比如东合光启此类公司,就会进行倒卖,将拿到的东西卖给那些匿名买家,而匿名买家则将这些收到的东西进行再利用,重新投放市场,牟取暴利。如此一来,所有环节加起来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私售链条:消息源(蓝家)——获取渠道(相互勾结的军部、科学院内部人员与外部私售人员)——倒卖商家(如东合光启)——匿名买家(蝎子)——全新的再利用集团(如新致能源)——市场。 特七处前期调查集中在获取渠道和倒卖商家方面,他们原以为匿名买家是这次任务的蝎王,然而随着新致能源的出现,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定位。当他们以为新致能源背后的支持者才是蝎王的时候,新致能源又出了事,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匿名买家与新致能源背后的支持者是否是同一伙人?蝎王是否就隐藏在这伙人中? 特七处之前忽视了消息源,故而忽视了蓝家,赵慈他们将这件事调查出来,梁飞顿时起了疑心:蓝家与Hoyle集团是否为同一个利益体系?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蓝钊是蝎王?”梁飞问道,“也许他只是Hoyle集团中的一份子,负责获取和散步消息。” 达西的声音插了进来:“因为蓝家看上去最无辜。” “嗯?”梁飞没懂。 “如果调查起来,蓝家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毕竟口说无凭。”达西微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们说过什么,既无录音,也无视频。可看上去最无辜的人往往是最可疑的。” 赵慈在一旁哼了一声:“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 达西的声音消失几秒后,淡淡道:“是啊。” 梁飞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纠葛,但他也比较认同达西的说法,更何况,以他与Hoyle短暂接触来看,此人虽阴狠狂妄,却不够谨慎,不是个大BOSS的材料。蓝钊他还没见过,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如赵慈他们猜测那样老谋深算。 “麻烦两位继续跟进蓝钊这条线索,如果他有什么异动,及时告知我。”梁飞想了想,补充道,“我的人盯着蓝家呢,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直接联系他们就好。” “好。” 信息员喊他:“梁工,青桐传来了一部分资料。” 梁飞挂了通讯,立刻走过去:“什么资料?” 青桐在视频中说:“你上次不是给了我们一份Hoyle周围主要联络人的名单让我们去查这些人支持的A级领导者么?我们查到了。” 梁飞点点头,看着屏幕上放大的图片,上面放着数个树状图,标记着这些家族所支持的势力与组织。 青桐做着说明:“这些家族所支持的势力重合度很高,集中在海关、财政、文化几个部门,支持的人年龄不一,但以行事风格划分的话,这些人大胆激进,锐气满满,非常有想法。而他们资助的几家社会机构是提倡技术革新、智能化和审核简化的所谓高素质社会团体,到处招揽赞助商,听说资金雄厚,技术过硬啊。” 梁飞听后冷笑两声,评价道:“海关有权、财政管钱、文化重宣,他们的野心还真不小。至于那些社会机构,还高素质社会团体?真有钱有技术,怎么不去申请专利成立公司造福大众?偏偏还要民众去给他们资助。” 目前联邦军政财三权分立,而法权渗透进联邦的方方面面。军部是一块铁板,内部无论如何更替,外界都休想插手干涉。而在联邦这样一个绝对法制的国家里,司法体系庞大复杂,环环相扣,期间又有无数不为人知的机密部门互相监督制衡,想插手的都没什么好结果——比如曾利用特三处与LMPB的漏洞牟取暴利妄图打入联邦行政体系的梁家。 如此一来,想动歪脑筋只能从财、政两部下手。 梁飞深觉对方眼光毒辣下手精准。这两大权利体系漏洞最多、部门繁多、构成复杂,最容易被攻破,也最容易被煽动,若要掌握联邦的明面话语权,一定会从这两部下手,还是那句话,梁家之前不也是选择了从“政”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青桐问。 梁飞靠着椅子静静思考着。 “梁工,人抓到了,怎么处理?” 梁飞看了眼,就看到被属下制住的Hoyle,对方已昏迷,被拷着。略一思忖,梁飞道:“审,审完再说。” “是。”属下又问,“回他家审?” “他家都是监控,谁知道有没有别人装的?你们另外找个地方审。” “好。” 正在这时,占白的通讯切过来:“梁工,有发现!” 联晟,科研部,言磬和张尧在小会议室里坐着。 言磬手里拿着联晟拿去申请民间武器研发资格审核的产品清单,一行行审着,衬衫挂了半边,赤着后背,张尧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说:“你不信我还是怎么着?非要一个个看。”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看一遍,你提交申请的时候怎么没和我说?” “我这不是看你忙么……”张尧心虚地帮他贴纱布,“特殊调查处把建议书传过来的时候,我一激动,就打了申请呗。” “我再忙也不至于听不了你一句报告。”言磬斜了他一眼,点点手里的清单,“为什么这上面会有未申请专利的产品?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几件比较能凸显我们的科研实力嘛!”张尧狗腿地给他捏着肩膀,“我也是为了让咱们的申请书顺利通过嘛!” “没有申请专利的东西你交上去,被他们挑出错来拿我们问责怎么办?”言磬拨开他的手,皱着眉,责怪道,“你太不谨慎了。” “这个我咨询过提雅了,她说这几件还引不起对方的不满,放进去会加分,你放心吧。” 提雅是特殊调查处技术部的人,替本部门提交过多份申请,对整个流程很熟悉,提出的建议自然很中肯。 言磬闻言,脸上的不满才褪了几分,但语气仍然不算和蔼:“即使如此,你也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 “好好好,下次一定说。”张尧摸着鼻子,心想就你这较真的个性,真告诉你了,你才不会答应呢,熬着夜自己先审一遍,那不是折腾自己么。他转移话题,“你伤口恢复得不错,痂口小了很多,再过几天就可以把痂撕掉了。” 言磬伸手摸了摸,问:“我怎么觉得凹下去一块?” “你的肉被挖掉一大块,新生的肉怎么也不可能和原来一样啊!”张尧帮他将衬衫搭上去,“就算表面光滑如初,这里也会一直凹下去一块,不影响生活,放心吧。” 言磬微微皱眉:“不能想办法补上吗?” “不能吧。”张尧疑惑,“你在意这个?嫌丑?” “不是,我怕梁飞以后看到这里会回忆起那天的事……”言磬穿着衣服,“那天把他吓坏了,我不想以后总让他回忆起这件事,让他后怕。” 张尧坏笑一声:“放心吧,就算想起来,梁工也只会心疼地多亲几口。这么一想是不是幸福多了?” 言磬:“……”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第123章 122 插科打诨一番后,言磬问:“你叫我过来还有什么事?” “哦,想让你看一下科研部新出的几个产品。”张尧解释道,“最近公司乱子大,我也不好占用你办公时间。” “好,看看吧。” 因为联晟目前都将公司重心放在新兴科技这一块,张尧总管科研,言磬也会尽量查看新产品,对自家产品了解多一些。 两人来到展示厅,张尧一项项给他介绍着,言磬很满意。在集团如此动荡不安的时期,科研部的水准不降反升,实在让他惊喜又安慰。张尧还表示,他们与提雅正在进行一项难度颇高的医疗科研项目,改天提雅会带她的一个同伴一起来进行中期研究。 展示厅走了一圈,言磬重新坐下来,与张尧讨论起最近发生的事来。 有了梁家的帮忙,联晟的能源危机暂时可以平安度过,言磬利用这个在集团内部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让准备看他笑话的图拉等人彻底闭了嘴。媒体曝光了言磬屡次受伤的事,公关部和法务部建议他不要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让媒体去张扬,这对他非常有利。 方老已经被带走,图拉等人也被私下传唤进行协助调查,看上去言磬一方在这场公司内斗中取得了绝对胜利,可他与张尧等却不敢掉以轻心。 “你觉得图拉会怎么做?”他问张尧。 “图拉比方老他们狡猾得多,绝不会轻易入套。”张尧为两人倒了水,坐在他身边,认真道,“其实如果他们只是在打联晟内部的主意,目前为止,也没什么可挣扎的了,即使图拉能够说动方老他们背锅,那他以后在集团的地位对我们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我现在比较担忧的是,他们与外部有没有勾结?” “你还是怀疑他们与新致能源这件事有关?” “说不上来。”张尧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希望他们只是无意被卷入吧。” 言磬喝了口水,思考半晌,道:“我觉得这两件事也许并没有关系,只是巧合。他们最初选择新致能源大概只是觉得选择一个更优惠的合作方有利于提高自己在集团内的地位,与我对着干,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上次开会,图拉得知新致能源出事的时候,脸色不也很难看吗?” 张尧看出他的心思,挑了挑眉:“你想接纳图拉?” 言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想和他聊一聊。” “随你吧。”张尧也没什么意见,言磬做事虽然果断,可对那些曾有恩于他的人,总会留一点退路。这没什么不好,在商场上,这样容易收买人心。 “其他公司现在什么情况?” “新致能源坚称不准备申请破产,梁家死活不给外界援助,而受牵连的企业一团乱,得不到梁家的帮助,又不信任新致能源,找新致能源吵架退单的数不胜数,私下正在四处奔走找那些小企业抢能源。”张尧说到这个,脸色有点难看,“我真是不明白,一个新致能源,怎么就靠着一条真假难辨的公告把市场搅乱成这个样子?” “举重若轻,手段毒辣。”言磬评价道,“新致能源只是个导火线,有人选择在这时候点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我们还没想到。” “把市场搅乱,大家都不好过,涉及的产业又多,受益人是谁?梁家?” “不是,梁家没有受益。”言磬犀利道,“这是假象。” “嗯?怎么说?”张尧不解,现在外界都认为梁家是最大的受益人,为什么言磬会有不同的意见? “这是一个道德困境。”言磬向他解释道,“新致能源现在对外宣称那条公告是被人黑了网站挂上去的,而他们并没有打算申请破产。那么作为竞争对手的梁家这时却因为新致能源客户的急切需求而接到雪花般的合作请求,外界理所当然地认为,梁家是最大的受益人。那么他们就会怀疑,新致能源官网被黑是否是事实?下手的会不会就是梁家?这是不是属于不正当竞争?这对梁家的名声影响可不小。” 张尧恍然大悟:“没错,现在的确有很多人怀疑新致能源是被梁家陷害的。” “所以这对梁家来说,就陷入了巨大的道德困境。”言磬竖起手指,“如果他们接受这些合作请求,为这些企业提供了帮助,能够借机赚取巨大利益是没错,可这就会坐实大家的猜测,认为梁家就是利欲熏心,打压对手。他们如果要价与之前一样,那显然是不现实的,当供求关系不平等时,他们有权提价。而如果他们提价了,又会被人指责趁火打劫。” “梁家之前得罪的人就不少,这两年又受到多方打压,不论怎么做,都会被恶意指责。”张尧明白了言磬的意思,忍不住同情起梁家来。 言磬点点头,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说:“如果他们不答应合作,不提供任何帮助,又会陷入另一种困境中——他们明明有足够的能源储备,却不愿为其他企业提供帮助,岂不是见死不救?” 张尧说:“那他们可以为一部分企业提供帮助啊,既可以堵住他们的嘴,又不至于一分钱赚不到。” “那去帮谁呢?”言磬反问,“关系好的家族吗?实力雄厚的企业吗?还是濒临破产的小企业?” 张尧被他问住,哑了片刻,憋出几句话来:“那肯定有人要说他们家族抱团,眼高于顶,要么就是虚伪假仁义。” 言磬摊手:“所以你看,梁家才是最难做选择的人。” 张尧忽然就懂了梁家目前以静制动的目的,他们目前明确表示会帮助的只有联晟——反正言磬与梁飞的关系现在人尽皆知,大家都能理解梁家的这个决定,而其他人自然还在想方设法地试探中,梁家也不明着拒绝,只是委婉地表示还需开会讨论。 “那不对啊,如果都这么麻烦……”张尧疑惑,“总得有个受益人吧?就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得找出损失最少的人啊!可我怎么觉得这件事目前就没有受益人呢?” “一定有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言磬闭了闭眼,慎思忖度,仍然没什么眉目。他刚成为S级不到一年,无法对更深层次的意图有所察觉。 “那你要不要请教请教你老丈人?”张尧笑眯眯道,“梁先生也是老狐狸,比你懂得多。” 言磬嘴角抽了抽,他可还记得上次去梁家,对方那黑沉沉的脸色。怕他受伤的事牵连到梁家,他受着伤都被赶出来了。 张尧看出他的为难,继续鼓励:“其实既然梁家答应帮联晟,就算变相承认你了,你再去试试。不过这次可别怼人家了啊,就你那臭脾气,收敛收敛。” 言磬扶着额头:“非要去问他吗?” “你要是有更好的人选更好。” 言磬想了一圈,发现还真没人可问,他与其他S级的关系并不算好,唯一勉强算朋友的只有白川,可白川毕竟不是多亲近的朋友,有些话不见得会告诉他。 “忽然觉得我做人很失败,除了你,似乎没什么好朋友。”他挫败道。 “就你这性格,有我这个好朋友都是我善良。” “……张尧你皮痒了吧?密码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好好好,我闭嘴!”张尧很识相。可他说的是实话,言磬这种人,明明本性不坏,可那破性格,太招人讨厌了。他就奇了怪,梁飞那种人见人爱的,反而没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言磬这种长了一张生人勿近脸的男人,反而周围还聚着许多忠心正直的朋友,至少还有自己这个死党。 “算了,我还是去拜访一下吧。梁家帮了联晟大忙,不登门道谢实在说不过去。”言磬站起来,“公司里的事,有你和法务部在,我放心。” “要帮你准备登门礼物吗?” “……我自己来吧。” “你知道准备什么?”张尧很怀疑。 “……”言磬无奈,“不知道。还是你准备吧。” “找你秘书去吧。”张尧翻白眼,“她帮你准备什么你带着就好了,可千万别再自由发挥了啊!” “我的品位有那么差吗?” “你压根就没有品位好吗!”张尧吐槽好友,“要不是有几位靠谱的秘书,你连个正经形象都没有!” “……”言磬觉得,他真的需要打张尧一顿了。 去梁家的路上,他路过一家糖果店,店面的包装看着十分眼熟,他陡然想起之前梁飞和梁茵喜欢的那种糖果。将车停在路边,他进去看,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各种动物造型的可爱糖果。既然要去梁家,当然要为小姑娘带一些礼物,他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许多包装精美的糖果,想了想,又在兜里塞了几颗,准备见到梁飞的时候逗逗他。 一路疾驰,赶到梁家大宅时却被门外排着的长长车队吓了一跳。梁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访客了? 梁家的保安前来帮他停车,看到他的脸,微笑道:“言董,您来了。” 言磬点点头,钻出车外,疑惑道:“前面怎么回事?” “都是来找先生和几位少爷小姐的。”保安很无奈,“找各种借口,就想进去。” “那进去了吗?” “被二小姐带去花园里喝茶了。”保安小声道,“先生没露面,二小姐和二少爷在招待。” 言磬示意他将车里的礼物拿出来,问:“那我也要去喝茶?” “不用,先生让你去书房找他。”保安示意他从另一边走,“言董请。” “他知道我要来?” 保安微微一笑,瞟了眼门前的监控系统:“先生能看到的。” 言磬脚步顿了一下:难不成梁家人防备心重是天生的? 第124章 123 礼物管家代为收下了,言磬一进门便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几个女人:梁夫人、梁舒声的妻子、南安和梁茵。几个长辈陪着梁茵玩耍,看到他,都颇为意外。 言磬主动上前打招呼,虽然上次的会面不慎愉快,但梁夫人这次的态度和缓许多,问起他的伤。言磬表示已经好多了,不过他与她们并没有太多话题,寒暄几句后就上楼去找梁敬恒。临走前梁茵拽着他的袖子,眨着眼睛小声问:“叔叔你要去见爷爷吗?” “是啊。”言磬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了吗?” 梁茵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爷爷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不要惹他生气哦。” “好,谢谢你。”言磬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塞给她,笑道,“奖励。” 梁茵正在换牙,父母禁止她吃糖很久了,看到这礼物顿时笑弯了眼:“谢谢叔叔。” 言磬向其他人示意后缓步上楼。 梁夫人朝梁茵招手:“茵茵喜欢言先生吗?” “唔……喜欢。” “为什么?” “言叔叔的眼睛好看。”梁茵笑得甜甜的,“四叔一定是被言叔叔的美貌忽悠走的。” 三位长辈:“……”别说,言磬的确长得很不错,尤其那双眼睛,湛蓝中揉了星尘,一看便容易陷进去。 “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晓得看帅哥了。”她妈妈弹着梁茵的脑门,“出息!” 梁茵撇嘴:“你们怎么不说四叔没出息呢。” 梁夫人听了,顿时忧伤起来——难不成真如梁茵所说,梁飞是被言磬的外貌迷惑了? 言磬敲门进书房后,梁敬恒正靠着椅子看书,肩上披着件外套,见到他便把书放下来,示意他坐下:“来了。” “是。”言磬仍然有些拘谨,坐下后才后知后觉地打招呼,“伯父好,这么晚打扰了。” “梁飞叫你来的?” “不是,他上班后就没有联系过我了,好像很忙。”言磬疑惑,“为什么伯父会觉得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梁敬恒淡淡道:“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您未免太直白了!言磬微微一笑,否认,“哪里,伯父是长辈,我尚有许多地方要向您讨教。” 梁敬恒大约是被上门叨扰的人搞得心烦,脸上倦色明显,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你想讨教什么?” 言磬觉得他精神不太好,犹豫了下,说:“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早点休息?我改日再来也可以的。” “不用,既然你来了,那就聊聊吧。”梁敬恒让厨房阿姨帮忙准备茶点,起身示意他换地方,去沙发上坐。 落座后,梁敬恒问他:“外面留言满天飞,联晟情况如何?” “有了梁家的帮忙,联晟情况还比较稳定,目前各部门正在调整,没受太大的影响。” “公司的几个董事不是被带走调查了么?” “是,这个……交给检方去调查吧,我不便插手。” 梁敬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谨慎。” 言磬淡淡道:“各司其职而已,我不会胡乱插手陌生的领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敬恒按下心中不适,提醒自己言磬也许并不是讽刺他之前插手其他机构的事。 门被敲响,南安与阿姨端着茶水与点心上来了,为两人放下后,南安还体贴地提醒梁敬恒:“伯父,记得喝药。” “好。”梁敬恒脸上露了点笑容,想到最近几个子女天天在公司加班,南安来家里帮忙照顾梁茵,便心中宽慰,“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事,应该的。”南安笑笑,“你们聊。” 言磬看在眼中,隐隐有些不平衡,同样是儿子的恋人,待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南安人见人爱,自己在梁家却不招人待见,凭什么?好吧他也知道自己在梁家人眼里配不上他们的宝贝疙瘩小儿子——可自己也把梁飞当宝的啊! 梁敬恒用温水服药。 言磬看了两眼,认不出是什么药,便问:“伯父怎么了?生病了?” “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梁敬恒又吞了几口水,缓缓道,“不像你们年轻人有活力,该服老咯。” “这是哪里话,您正值壮年,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 梁敬恒笑笑,摇摇头,把水杯放下,一边平复着胸口的憋闷一边问:“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我来是想谢谢您为联晟伸出的援助之手,实在帮了我大忙。”言磬将包装好的礼物递过去,“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一点心意,万望海涵。” 梁敬恒也不在意他送了什么,示意他放在一边,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场面话?” 言磬有些不好意思:“朋友们指点了这么久,要是还没长进,恐怕要组团来打我。” 他一向严肃,难得开起玩笑,让梁敬恒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说:“帮联晟的忙,也不只是私心,既然大家要一起合作,我们谁也不希望有任何一方拖后腿。这也算是我回报你向丞家推荐梁家的一点心意。” 提起这个,言磬愈发不好意思:“上次是我失礼了。” 梁敬恒摆摆手:“你和小飞的事情,你们俩去解决,只是以后别牵扯到公事上来,不仅伤感情,也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 言磬谦虚承认错误:“是,受教了。” 梁敬恒不再多言,慢吞吞吹着热茶。 言磬随口找了个话题,问:“伯父,我方才进门时,看到门口停了不少车,都是来拜访您的?” 梁敬恒哼了一声:“曾经躲我们都来不及,如今有求于人,又想方设法地接近。言董啊,现实就是如此,这世上什么都不可信,只有利益才有迹可循。” 言磬了然,却也不忘提醒:“您直呼我名字就好。” “你知道梁家现在为何按兵不动么?”梁敬恒问。 言磬点点头,将自己对张尧解释过的又向他重复了一遍。梁敬恒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青年虽然狂妄了些,脑子却比大部分人都清醒。他一个局外人都能想得如此通透,自己家里的几个子女倒是有些比不上他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小儿子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男人骄而不躁,秉性坚定,持重果敢,不流于俗。 “不知我说得对不对?”言磬问。 梁敬恒点点头,表示:“你说得不错。梁家如今很被动,左右为难,按兵不动也只是缓兵之计,怕是撑不了几天。” 言磬犹豫片刻,还是主动问道:“伯父,我心里有个疑问,想向您请教一番。” 梁敬恒看出他心里的想法,说:“你是想知道,新致能源这次事件中,谁是受益人?” 言磬心中一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梁敬恒心里早就有了盘算。他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对方。 梁敬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灰蓝色的眼瞳敛在微微耷拉着的眼皮下,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言磬不善于与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心里窜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但他忍了下来,让自己不要冲动。 待梁敬恒喝下半杯茶,才说:“言董对当前联邦的政局关注过吗?” 他仍旧称呼言磬为“言董”,这说明他依然没有将言磬的身份放在儿子的男朋友上,言磬虽有不适,却假装没有感觉到,回答着:“不太关注。” “任何一个S级公民,都不应该忽略联邦的政局。”梁敬恒语重心长地教导他,“因为S级的任何变动,都直接影响到政局的变化。” 这点言磬可以理解。在联邦当前的公民体系中,S级承担着幕后掌控者的实权角色,A级领导者往往是在他们有意无意的示意下管理着这个国家。所以S级的变动,往往会直接影响站在他们前面的代言者。而近几年,随着A级领导者经济实力与政治实力的提升,他们也可以反过来影响S级的权利变动。 言磬一心扑在事业上,脑子里只有赚钱、搞科研两件事,如今多了个梁飞,可他对复杂高深的政局一向没什么兴趣,好友张尧也是个专心科研的人,自然也不屑于去了解那些充满了制衡艺术的关系博弈。所以不论言磬的身份怎么变化,联晟一向是置身事外的,正因如此,还未开始构建言氏家族的联晟才没有被众多S级家族孤立排挤。 之前黎封事件就直接影响到黎家的生意,进而影响到他们支持的当权者的威信,短短几天之间,几个会议一开,数条调职任命一下达,权利就迅速进行了更迭。这些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作出反应,好似这些人随时准备着侵吞失败者的领地。 “看一件事,不能只看它的表面,要去看它的根源。”梁敬恒直视着言磬,点拨着,“新致能源有鬼大家都知道,可它打的什么鬼主意却让人摸不透。让人摸不透的不是它真真假假的消息,而是它背后的人想让局势怎么变动。” 言磬思考着他的话,心口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却让他不敢说出来。 第125章 124 “掌握国家权力的方式有许多种,但最有效的,是控制手握重权的人。”梁敬恒微微抬手,将手按在茶壶上,若有所指地推开茶杯,“当手握重权的人野心大了想反过来控制他的金主时,那原本稳定的权力体系,也就无法保持平衡。你猜这一次,失控的是谁?” 言磬盯着桌上貌合神离的茶壶与茶杯,扬声道:“您的意思是,这是一次权利反制?” 梁敬恒不置可否,继续道:“你有没有留心过,这次被牵连的企业都在背后支持着什么人?而这些人在当前联邦的权利体系中又担当着怎样的角色?” 毫不关注政局的言磬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老实摇头,愿闻其详。 梁敬恒大约许久没与人深谈过,看到他的表现,话也多了起来,态度不再暧昧,眼神也意味深长:“这些变动集中在海关、财政、文化等几个方面,这几个部门有什么特点呢?它们古老、重要、复杂又简单,但举重若轻啊!我听说,最近这些地方的人事变动很大,那些受牵连的企业自顾不暇,当然更没有精力去支持他们的人了。” 言磬很快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这次事件的源头是这几个部门的权力斗争?” “对。”梁敬恒点头,“之前我还无法明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新致能源这次事件一出,照着受牵连的企业一查,就查出来了。想必特殊调查处现在也醒悟过来,只希望为时不晚。” “就算看清了本质又如何?”言磬依然不解,“谁来为这次事件负责?” “当然是新的权利背后的支持者。”梁敬恒理所当然道。 言磬刚想点头,心头却涌起一股忐忑不安的怀疑,他缓缓摇头,努力想要抓住那点没来由的疑心,如果按照梁敬恒所说,只要找到新势力的背后支持者,就找到元凶了,可为什么他却不能信服呢? 梁敬恒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不赞同,微微眯起了眼,他问:“你在想什么?” 言磬舔了舔嘴唇,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本来就是两个势力的角逐呢?” “你是说,有两个幕后黑手?” “对。”言磬点点头,思路清晰起来,“您看,现在这件事,疑点大的几家企业都被调查了,而受到牵连的企业自顾不暇,得益人表面上看是梁家,实则没有,如果真的是一方势力在进行布局,总有一个赢家吧?权力更迭中,新势力赢了,好像是最大的赢家,他们背后的支持者自然也是赢家,这么精密的布局应该更加完美更加谨慎才对,可特……特殊调查处却不断触及这些秘密,甚至逼得对方损失惨重,不应该啊。” 他故意没提特七处,而是以特殊调查处概括,自然是不想让梁敬恒对梁飞的工作警觉进而担心。 梁敬恒琢磨着他的话,点头道:“的确,太不谨慎了些,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我在想,会不会梁飞他们要调查的蝎王,其实有两个?而这两个蝎王,也在内斗,反倒给了特殊调查处可趁之机?” 他的话让梁敬恒眼前一亮,惊讶之余对他多了几分欣赏。之前联晟与梁家虽有合作,但梁家对言磬的了解并不深,甚至交情浅淡,今日一番长谈,倒让他对言磬这个人的聪明与魄力刮目相看。他脸上多了几分赞赏的笑意,对他说:“你的想法很新颖,也很有道理。” 言磬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暗自按捺住心中窃喜,面上表现得稳重而谦虚:“只是一个想法,不够成熟。” 他这点虚伪的谦虚梁敬恒才不信,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只是如今两人关系改变,懒得戳穿罢了。 “哦对了,这个想法,我得和梁飞说一声,他大概还不知道。”言磬想起正事,倒急了起来,“他忙这个任务已经好久了。” “好,你去吧。”梁敬恒站起来送他出门,“言磬,小飞性子看似单纯乖顺实则忧思过重,你要多多体谅他。” 他换了称呼,后一句殷切寄语又让言磬心头发软,他何尝不知道梁飞看上去爆裂刚硬,实则温柔体贴、优柔寡断,而梁敬恒的体谅让他对这位长辈的敬意真正涌了上来。他认真承诺着:“我会的。” 梁敬恒点点头:“梁家恐怕拖不了几日,你让小飞他们尽早把事情解决了吧。” “好,我会转告的。” 言磬匆匆告辞,甚至来不及与梁夫人他们打声招呼。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梁飞,可是不论怎么急呼对方的通讯器,都得不到任何回应。言磬眉头大皱,陡然想起梁飞工作时会将私人通讯频道关闭,他一拍脑袋,气自己的疏忽。可梁飞的工作通讯频道他没有记下……无奈之下,他只能辗转联系唐齐。 唐齐得知他与梁敬恒长谈的事很是诧异,这俩脾气都差的男人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聊天简直人间一大奇事,他扭头就去戳梁蒙的后背:看看人家! 梁蒙烦他,假装没听到。 唐齐笑呵呵地听他说了聊天的内容,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就连一旁假装听不到的梁蒙也凑过来认真听言磬说的话。 “我说完了。”言磬有些急,“你们到底有没有梁飞的工作通讯码?” 唐齐与梁蒙对视一眼,梁蒙道:“我们会转告给他的。” “不能给我吗?” “这是他的工作通讯码,给你作什么?” “我现在难道不是他的合作伙伴之一吗?” “你是他男朋友。” 言磬陡然发现这两人居然开始和他耍嘴皮子,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梁飞出了什么事?” “他没出事,他要是出事了我这个大哥还坐得住吗?”梁蒙很在意他的怀疑,气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担心他啊?” 言磬质问:“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言磬!”梁蒙语气严厉,“这是特殊调查处的事,他在工作,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属下,尤其是在他工作途中为他保密。你有什么资格干扰我们的工作?” “我……”言磬哑口无言。 梁蒙说得没错,这件事归根到底,也只是特七处的一项任务,而他作为半个局外人,是不能越权干涉的,就连梁飞本人,也因为他越界的调查而心生不满。这是他们的权责范围,自己实在是…… “好了,吵什么。”唐齐从中说和,“你俩都是好心,吵起来像什么样子?言磬,你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我们会和特七处进行沟通,你这几天不是在忙联晟的事?你先去忙吧。” “联晟有张尧在。” “张尧可不能帮你解决你的董事。”唐齐言辞犀利,“你要是不想让梁飞担心,就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掉。” 他虽未明着指责,言磬却不敢再接话。唐齐说得没错,虽然联晟目前暂时度过了商业危机,可图拉他们依然是集团的心头大患。 “我明白了。”言磬顿了顿,又问,“你们会保护好他的,对吗?” 梁蒙道:“我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 通讯结束后,唐齐评价道:“言磬这个人,聪明是极聪明的,只是个性上,不够世故。” “有什么不好?梁飞不就喜欢他这一点吗?”梁蒙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他要是也像我家老爷子那么世故,梁飞早就打死他了。” 唐齐失笑。 梁蒙顿了顿,抬起头,问:“你觉得老爷子按兵不动是在打什么主意?” 唐齐轻轻拨弄着手里的文件,眼中精光闪烁:“还不是为了给你撑腰。” “为我撑腰?”梁蒙似笑非笑,“特殊调查处独立的议案已经交上去十天了,开会讨论的通知已经下达,过几天就要进行投票表决了。老爷子什么表示都没有,能给我撑什么腰?” “趁火打劫的时机还不到,你急什么?”唐齐笑道,“你父亲可牢记着上次的教训,不把人逼到绝路,是不会出手的。” “梁家终究是不甘寂寞的。”梁蒙苦笑,“到底谁才是最后赢家,尤未可知啊!” “你少操这些闲心,就当是尽孝了。”唐齐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你管不到梁家,他们当然也管不到你,各自在人生路上走下去吧。” 梁蒙侧着脑袋贴着他的手心,闭上眼,低低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尝不是人生憾事。” “哪有人事事如意的?”唐齐轻笑,“不要太贪心啊我的梁处长。” 梁蒙握着他的手,感叹道:“也是,你还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唐齐垂着头,眼神温柔下来,其实说到底,梁蒙选择的路太孤独,他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走?言磬不够世故,梁蒙又何尝不是呢?这种人也许脾气秉性不大好,可当你爱上他,总会觉得心头宽慰,对世界充满希望。 半晌过后,唐齐联络梁飞:“在你通报之前,我先说一件事,你们要找的蝎王,很可能是两个人,两个不同立场的人。” “什么?两个?”梁飞诧异,但很快,他就从掌握的信息里抽丝剥茧理解了这句话的涵义,“这是场蝎王内斗?” “很有可能。”唐齐肯定道,又问,“你那边有什么新发现?” “我的属下在Hoyle家的密室里找到了一个人。”梁飞顿了顿,“确切地说,是一个小孩。” 唐齐眯起了眼:“文桉的孩子?” “应该是。” “这么说,文桉的故事里,有真实的成分?她的确有一个儿子?” “对,我见过她儿子的照片。”梁飞叹了口气,“关于她的说法太多,我现在都不敢确定到底哪一个是真的了。” “王晖怎么说?即使他脑子里被植入芯片,也不应该毫无怀疑。” “他有过怀疑,其实他一直在调查文桉……”梁飞烦躁,“这件事比较复杂,先不说了。你有接到赵慈中尉的消息吗?” “有,他说了蓝家的事。你怎么看?” “不排除蓝钊是蝎王的可能。” “我同意。” 第126章 125 两人还在通讯中互通消息,特七处又传来一个坏消息,青桐十分头疼地表示:“梁工,王晖不见了。” 梁飞立刻挂了唐齐的通讯,怒道:“不见了?!你们怎么看着他的,怎么会让他逃跑了!” “我……”青桐不敢辩解,这里面疑点重重,可人不见了的确是他们的错,他只能表示,“我已经命人去找了。” 梁飞没有让愤怒冲垮理智,他不过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他朝另一个频道冷笑:“占白,你放走王晖的?” “啊?梁工你说什么?”占白装傻。 “审完王晖后你和他单独在禁闭室待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把安全锁给他解开了?”梁飞哼了一声,“胆子可越来越大了你!” 既然事情败露,占白也不好再隐瞒,只能老实交代:“他说他要去搞清楚文桉到底是什么人。” “你就这么让他去了?”梁飞难以置信。 “我觉得他可以试试。我们现在都找不到文桉不是吗?但我觉得王晖可以。”占白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这个女人疑点重重,对我们防备心太重,可对王晖似乎留有余地,也许他能帮我们找到新线索。” “你仍旧相信他?”梁飞问。 “我不信他,但是我觉得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占白声音低下来,“梁工,他喜欢特七处,你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 “这关感性什么事?我只是觉得这样我们赢面更大。” “这种不确定因素谁说得准?” “总要赌一把。” 梁飞闭了闭眼,掐掉了通讯。他无法确定占白的这个举动会带来什么后果,更无法得知现在的王晖会成为他们的助力还是威胁。一个记忆有缺口的人,值得信任吗? 正在这时,一道含着警惕的童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谁?” 梁飞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少年,他继承了文桉的相貌,微胖的身材,头发微卷,只一双眼睛有别于他母亲的伶俐,浅红的瞳孔仿佛两颗玫瑰色的玻璃球,妖异却冰冷。 文桉家里的照片是黑白的,他当时没有发现少年的瞳色,不然一早就可以否定文桉与蓝钊或Hoyle的关系。 “我是你妈妈的……一位故人。”梁飞上下打量着少年,他被安排在宽大的飞行椅上,周遭有看不到的束缚网。他微微挂起笑容,问,“你叫什么?” 少年答非所问,老成地表示:“你没有说你是妈妈的朋友,你不是骗子。” “你见过很多骗子吗?” “我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骗子。”少年歪着脑袋笑了笑,颇有几分文桉被拆穿身份时的狡黠,“你和他们不一样。” “哦?”梁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你的味道很好闻。”少年咧开嘴笑得很甜,“和他们身上的臭味不一样。” 梁飞绝不会单纯地认为他所谓的臭味是真的臭,恐怕是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令他讨厌的气质,小孩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你喜欢我?”梁飞换了种方式问。 少年却又摇头:“我不喜欢任何人。” 这倒是有些奇怪,这孩子看上去恐怕只有七八岁,比照片上年长一些,可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照片中的纯真活力,像个没有感情的瓷娃娃。 梁飞不再试图套近乎,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大宅子里?为什么会被关在密室里?” “我有记忆开始,就住在这里了。”少年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没有离开过这座宅子。” 梁飞将Hoyle的照片拿给他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少年点头:“他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偶尔会来密室看我,让我和妈妈用通讯器聊天。” “你没有见过你妈妈?” 少年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小时候好像见过的,可是我在这里好几年都没有看到她。” “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少年缓缓摇头:“不记得了。”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那个老爷爷让我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他告诉我,将来,我妈妈会来接我走的。” “将来?他有具体说什么时候吗?” 少年摇头。 梁飞沉默下来,不用说,这个少年被Hoyle当作了牵制文桉的工具,也许正是为了儿子的平安,文桉才铤而走险帮他们办事。 一旁的同事愤怒地说:“太过分了!居然利用小孩子!” 梁飞瞥了他一眼,吩咐道:“带小孩去休息,保护好他。” 不用他吩咐,同情心泛滥的同事当然牵着少年的小手往飞行器上的安全屋走去,路上还安慰着可能受到惊吓的小孩。而少年一直淡定地随他走,脸上半点多余的表情也无,仿佛这些年的生活并没有太痛苦。 “给文桉下命令的就是Hoyle吗?”信息员问,“利用孩子控制她?” “Hoyle老奸巨猾,为什么今天这么轻易地就被我们抓到了?”梁飞泛起了嘀咕,“还有这座宅子,总觉得有些蹊跷……人都去哪儿了?” “是啊,好奇怪,简直像是专门为了迎接我们而设置的。” “那个充满女性气息的房间……是谁的呢?”梁飞自言自语,想起什么,他联络占白,“占白,让你去协助他们审问Hoyle你审得怎么样了?” “老狐狸,嘴硬着呢。”占白狞笑两声,“不过梁工放心,一个糟老头,我还对付不了他么?” “别下太重的手。”梁飞提醒道,“他还有用。” “明白。” 信息员整理着目前搜集到的信息,问着:“梁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分成三部分,占白带头守在这里,继续审问Hoyle不要放松,青桐带后勤组和信息组的同事继续进行资源整合,我带一队人去监视蓝家,有什么情况大家互相通气。”梁飞吩咐完,补充道,“行动组再派一队人去寻找文桉的踪迹。” 众人领命,利落地按照分工开始工作。 梁飞给占白这一队留下一架飞行器,他则带着另一架离开了Hoyle大宅。飞行员设置好目的地,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起来。梁飞靠在椅子上,重新调出这项任务的所有资料,想看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地方。 除了飞行器运行的声音,工作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梁飞埋首于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无数文字图片,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可他一时捕捉不到。梁飞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这点奇异的感觉让他摸不着头脑,似乎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却又极其重要。 梁飞闭上眼,轻轻捏着鼻梁,努力让这微妙的感觉清晰起来。 忽然,他听到空气中有别于同事们的另一道清浅的呼吸声——这呼吸是极轻的,若不是他听力异于常人,恐怕难以察觉。他没有贸动,而是维持着捏鼻梁的姿势,假装没有察觉对方的小诡计。而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他隐藏着身体里的异动,想看看对方打算做什么。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然后呼吸也变轻了。 几秒种后,那脚步又轻轻提起,朝他踮着脚走过来,直到在他身侧停住,梁飞才放下手缓缓睁开眼,茶色的眼瞳里是清冷的光,他直视着本该在安全屋休息的少年,缓缓开口道:“有事吗?” 少年胸口一窒,愣在原地,脸上试探的表情还来不及掩去。 梁飞半分未动,连语调都是淡淡的:“怎么不去休息?” 少年被他目光刺得紧张起来,虽然竭力维持着镇定,嘴唇依然忍不住发抖:“我……我睡不着,来……来看看你们工作……” “我们的工作是不允许旁观的,你还是去安全屋休息吧,里面有些小玩具,你可以玩一玩。”梁飞又问,“你饿不饿?” 少年缓缓摇头。 “那还是回去休息吧,不要乱走。”梁飞抬眼示意同事将他带回去,工作疏忽的同事面露尴尬,连忙过来揽着少年往回走。 少年一边走一边回头,目光在梁飞身上打转,静静的,却又带着某种迥然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梁飞被这目光搅得心烦意乱,那股奇异的违和感再次冒头,好像这少年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可他与文桉长得那么像,又怎么会不合理? “梁工,快到梁家了,我们怎么降落?”飞行员问。 “在蓝家附近找一个便于观察的位置降落,不要被他们察觉。”梁飞敲了敲通讯器,联络青桐,“青桐,蓝家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又一个老狐狸。”青桐语气十分挫败,“明面上我们查不到蓝家的任何把柄,我们连蓝家的财务报告都找出来核对了一遍,账面太干净了。就连蓝钊的社交关系网我们都筛选了一遍,可疑的人很多,但我们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这么干净才有问题吧?”梁飞嘲讽着,“当小心翼翼处处防备成为一种习惯,说明对方要保守的秘密太大了。” 占白的声音忽然切进来:“也可能像我们一样,从事保密工作嘛!” 梁飞被他吓一跳:“欠打啊你!不要忽然切通讯进来!”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嘛。”占白委屈巴巴的。 梁飞怒道:“说正事!” “咳咳。”占白干咳两声,正经道,“Hoyle开口了。” 第127章 126 “哦?”梁飞眼前一亮,“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得到了情报,知道你要来,故意布下陷阱等你。” “这还用你问?我知道。” “你别急嘛,听我说。”占白安抚他,继续道,“你知道他的情报哪儿来的么?他派了人在NTTC、梁家、拘留所、联晟等好几个地方蹲点监视你,特殊调查处他不敢派人蹲点,不然也会安排人。这些人会向他汇报蹲点的情况,他根据这些资料来推测你的动向。” 梁飞思索片刻,思路清晰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只负责蹲点报告,没有主动接近过我?” “没有。” 梁飞眯起眼,觉得不对劲。他去救提雅那次,有人明确地用留言警告了他,文桉也直接现身与他交手,为什么Hoyle却没有提到这点?难道这是两拨人?仔细想来,这几拨人的行事风格的确大不相同。也许,Hoyle这边有一批人,而文桉他们属于另一股势力。 “他还说了什么?”梁飞问。 “他说我们不该动他,现在我们已经完全暴露了。”占白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他这座宅子啊,根本就是个实时监控器,一旦有任何变动,他背后的人肯定立刻就察觉到了。” “意料之中,特意清空整栋宅子不就是为了摸清我们的动向吗?”梁飞嘲讽着,点了点桌子,问,“那你问出他背后是什么人了吗?” “他很狡猾,没有直接说,而是给了我们一串名单,让我们自己去查。”占白嗤笑,“这老头怕死得很,他怕自己一旦招供,不是被我们杀死,就是被他幕后老板杀死。” “老板?”梁飞呵呵一笑,摇头道,“以他的资历和性格,怎么可能甘居人下听别人的命令?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老板,他只有合作伙伴。看来对方给他的利益很有诱惑力嘛,不然他怎么能在你的拷问下还保持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说得对。”占白摸着下巴,琢磨着,“这老头肯定还有不少消息瞒着咱们,我再去问问。” “别把人弄死了啊。”梁飞提醒他,漫不经心的,“留着有用呢。” “知道了。”占白不情不愿的,“我可是一位很有职业素养的外勤组长,我对目标一直都非常温柔的好吗?” 梁飞朝天翻了个白眼,问:“他供出来的名单呢?” “发给你了。”占白道,“和我们调查的名单一致,青桐应该查得差不多了吧?” 梁飞打开他发来的名单,果然与之前从白川、黎封那里得到的信息筛选出来的名单是一致的,差错不超过三个人。他笑了笑:“有了这份名单,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执行缉拿任务了。” 他转而开了青桐的通讯频道:“青桐,可以抓人了。” 青桐笑着说:“梁工,既然名单确定了,抓人这个事……我们要不要移交给公安机关啊?” “这个任务目前还属于特七处,不方便让他们介入。”梁飞似笑非笑,“你这么忙着把事情交代出去,怎么,急着回去陪老婆?” 青桐干笑两声:“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怕人手不够嘛。王晖也不在,占白又被你派出去了,我得在处里负责后勤,这……人不够嘛。” 梁飞黯然。的确,往常遇到这种情况,都有王晖或占白在一旁协助,如今王晖不知所踪,占白也在外执行任务,青桐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他思考半晌,给梁蒙拨了个通讯,问他借人。不一会儿,梁蒙就派了两队人去协助青桐。 青桐悄悄问:“梁工,这两队人……杀气腾腾的,哪个分处的?” “我怎么知道?你指挥他们完成任务就得了,管那么多?保密协议忘记了?” “哦,不问了。”青桐乖乖去指挥抓人,嘴里嘟囔着,“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早就惊了,我只怕动作慢点,人都跑干净了。”梁飞继续盯着那份名单,“抓回去一个个审,我决不允许东合光启的历史重演!” “那应该不至于,这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S级,哪一个离开联邦都要被密切监视的,更何况,他们哪里舍得自己的家业?”青桐显然十分淡定,拖长了语调烦闷道,“我是怕他们难对付啊。” “这话说的,我们什么时候遇到过好对付的人?”梁飞笑骂,“要是好对付,还轮得到特七处出马?” “这倒也是。”青桐叹着气,“好了,我去忙了。” “嗯。” 将他们安排好,梁飞才继续将目光定在监控屏幕上,各处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跃然屏上。有拘留所的,有NTTC的,有梁家大宅的,有梁氏企业的,有联晟的,甚至还有丞氏集团的,还有数个不同地点,都是名单上的人可能潜藏的地方。 信息员尽职尽责地进行信息整合,不断向他报告。 “梁工,蓝家毫无动静,蓝钊在陪夫人吃饭。” “梁工,梁诗堇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与公司的人商讨能源储备和紧急协调机制……梁舒韫离开公司了……” “梁工,梁舒声正在电视台接受采访。” “联晟的几个董事回公司了……”信息员抬头瞧了梁飞一眼,见他认真听着,便继续说,“为首的董事叫图拉,前几天因为言磬的遇袭事件被传唤去协助问询。” 梁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丞家依然在忙遗落天堂海洋开发项目,没有任何异动。” 消息源源不断更新着,梁飞将目光定格在蓝家大宅的监控屏幕上——据说蓝家也在向梁家寻求合作,可看蓝钊的表现,一点都不像那些亟不可待想抱梁家大腿的人——是早有后手还是蓝家压根没有受到影响,却放出受害的假象来蒙蔽众人? 自从给了他消息,赵慈与达西再没有联络他。也许这时候,他应该相信这两个不怎么默契的年轻军官? “梁工,我们就一直这么守着蓝家?”飞行员弱弱地问,“需不需要补充点燃料?” 梁飞看了眼燃料箱示意灯:“不是还挺多么?” “怕有紧急任务。”飞行员十分真诚地看着他,“以防万一嘛。” 梁飞也觉得蓝家平静得不正常,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便说:“行吧,你带几个人去补充燃料,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被别人发现。” “是!” 于是飞行员带着几个人一起下去补充燃料了。 一整天就这么过去,梁飞也有些疲,靠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盯着监控屏幕查看任务进展,还要分神惦记属下们正在开展的工作。 安静的机舱内除了他和信息员的呼吸声外,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响动,梁飞打着哈欠坚持工作,耳朵却敏锐地发现了不属于他属下的另一道呼吸声脚步声——与不久前听到的别无二致。 他微微敛下眼皮,指间薄刃轻轻翻转,他没有回头,缓缓开口:“不乖乖睡觉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 脚步一顿,少年的声音带着稚嫩的惶恐:“我……我睡醒了……” 梁飞轻点脚尖,将椅子转过来,而他白而俊俏的脸却蒙着一层凉薄的霜,在飞行器透亮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冷漠,就连那双暖色的瞳子都显得毫无温度。 少年缩了缩肩膀,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梁飞面对他都是这种极其疏离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无聊么?”梁飞问。 少年缓缓摇头:“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屋里,我……我害怕。” “你害怕?”梁飞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之前可没这么胆小。” 他可记着,这少年被占白带进飞行器后冷静淡定的姿态,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胆怯迥然不同。 “我……”少年哑然。 梁飞轻声笑了笑,朝他招手:“过来。” 少年犹豫片刻,还是慢步走过来,却在距离他两步远时停下来,略带警惕地看着他。 梁飞没有强求,而是将手边的一叠资料拿起来,指着第一页上的数个头像问他:“你见过这些人吗?” 少年向前探了探身子看了会儿,点点头:“在那个老爷爷的房子里见过。” “他们经常去宅子里吗?” 少年摇头:“不多,但他们会避开人群谈很重要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谈重要的事?” 少年反问:“不重要为什么要避开人?” 梁飞微笑,将资料翻了翻,指着蓝钊的大幅照片给他看:“那这个人呢?你也见过吗?” “见过。”少年点着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讨厌他身上的味道,特别臭。” “哦?”梁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很讨厌吗?” 少年抿了抿唇,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梁飞的目光扫过他的藏在袖子里的手,发现那一双小手正捏着衣角不由自主地揉着,显得紧张而慌乱。梁飞知道他在撒谎,便放轻了语调,问:“这个人,和你妈妈认识吗?” “不认识!”少年飞快地否认,却在抬眼的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 “果然认识。”梁飞弹着照片上笑得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低笑一声,“怎么,这人也用你威胁你妈妈?” “他……他要妈妈帮他做事。”少年咬着嘴唇,一双大眼泛起浅浅水光,浅红色的瞳孔因此显得委屈极了,“还说如果妈妈不做,就……就把我交给老爷爷。” “交给老爷爷会怎么样?” “会……会被他带去学……学好多知识,然后送……送给别人当礼物……”少年呜咽着,“我……我不要去!” 梁飞脸上笑容尽褪。原来黎封说的是真的,Hoyle真的无耻至斯,不仅出卖自己的私生子女,连别人的小孩也不放过。可这孩子还小,若真的从小被培养成权利交易的牺牲品,恐怕未来也极其可悲。 第128章 127 梁飞收起薄刃,站起来,朝少年走过去,一边搭着话一边送他返回安全屋:“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少年试图去牵他的手,却被他闪开了,于是少年垂着头,握紧拳头,小步跟着他走,声音低下去,“他们不叫我名字,我没有名字,但是我给自己取了一个。” “哦?” “我叫小由。”少年的声音里有几分忐忑和拘谨,“我想要自由,所以叫自己小由,你觉得好听吗?” “意象不错。”梁飞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挺好听的。” 因这一点小小的夸奖,少年脸上露出的笑容,仿佛对他的疏离不再介意了。 梁飞将他送到安全屋里,示意他坐下来。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一些同事们偶尔拿来的小玩具都原模原样地摆着,只有一款飞行器模拟游戏似乎被动过——正是梁飞送给梁茵玩的那款。他眼珠转了转,将游戏拿过来,联网后搜索了一下梁茵的ID——果然在线。他将游戏盒交给小由:“喜欢玩这个游戏吗?给你找了个高手,要不要比一比?” 小由听他这么一说,本来想矢口否认自己喜欢玩,可高手二字却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拒绝,而是接过来问:“很厉害吗?” “超厉害的。”梁飞笑着看他输入自己的账号,“你要是技术也不错,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小由还来不及回答,游戏对决已经开始。梁茵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柔弱冷静,一上来就开启高速模式,绕着小由的飞行器晃了三圈,扬长而去。游戏盒的虚拟舱内,小由完全呆住了。 不到10秒,梁茵已经完成了游戏的任务,赢了还在起跑线打转的小由。 屏幕上硕大的“失败”二字刺激着小由,他忽然怒气暴涨,主动开了第二局。 梁飞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漫声道:“你慢慢玩,我去处理工作了。” 说完,他打开安全屋的监控模式和封锁模式,禁止任何人自由出入,继而锁上门离开了。可他并没有立刻远离,而是打开私人通讯频道联络小侄女:“小丫头,游戏玩得不错嘛。” 梁茵那边响着飞行器模拟运行的音效,语气轻快:“那是!四叔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开真的飞行器啊?” 梁飞道:“等你将你现在这个对手赢得再也没力气打这款游戏了,我就答应你。” “真的?”梁茵很惊喜,哈哈笑了两声,得意道,“那你等着瞧吧四叔,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最好。”梁飞轻笑两声,还是不忘提醒,“早点睡,别被你爸妈发现了。” “他们在忙工作呢,哪有工夫理我?”梁茵嘟囔着,“对了四叔,今天言叔叔来家里了哦,找爷爷聊天呢,还给大家带了礼物。” 梁飞诧异:“他去家里了?” “对呀,我听南安婶婶的意思,他和爷爷聊得还不错。” 梁飞心中奇怪,有点无法想象言磬和父亲促膝长谈的场景,又叮嘱了侄女几句,才挂了通讯。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联络言磬。自从复职后,他可将正牌男友忽略个彻底。 言磬这种万年加班党果然秒接通讯,语气颇为惊喜:“梁飞?” “嗯,是我。”梁飞噙着笑,“接得这么快,怎么,想我了?” “是啊。”言磬大大方方地承认,“很想你。” 梁飞脸上一红,干咳两声,居然有点害羞。为了化解这种少男怀春般的尴尬,他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我听茵茵说你今天去我家里拜访了?” “嗯,感谢一下梁家对联晟的帮助,顺便向你父亲请教一些问题。” “哟,言董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梁飞调侃。 言磬无奈道:“你们几个真是够了,我平时有那么狂妄自大吗?” “没有吗?” “……”言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确不是个谦虚的人。他恨恨地表示,“我让唐齐转告你的话,他有告诉你吗?” “有,原来两个蝎王的猜测是你想出来的?厉害了言董。”梁飞夸着他,眼中皆是笑意,“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奖励?” “哦?”言磬来了兴趣,颇为期待,“奖励什么?” “唔……”梁飞思考片刻,真诚地问,“你缺什么?” “我缺你!”言磬没好气,“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够幸福了。” 梁飞垂下眼,他站在角落里,光线不够明亮,睫毛在颧骨上投下两道云翳般的阴影。从言磬的只言片语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担忧,于是他轻声道:“我会的。” 感觉到这三个字里的郑重,言磬的语气也和缓起来,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还在加班吗?” “嗯,执行任务中。” “也没休息一下?” “困了就睡。”梁飞倚着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现在休息时间,摸个鱼,和我家帅气的言董隔空约个会。” 他耍嘴皮子溜得很,言磬不由莞尔,但“我家帅气的言董”显然取悦了他,让他面对这样的梁飞完全生不起气来——肚子里那点担忧也被梁飞压了下去。 考虑到工作保密,梁飞没有开视频,两人在通讯里聊了几句,梁飞的工作通讯频道亮起,才不舍地挂断。 得知梁飞这里进展神速,言磬也有了工作的动力。方老等人已经罪责难逃,不过正如他所料,图拉依旧被他们保护得很好,以当前形势来看,这老狐狸恐怕已经找到了让方老等人抗下所有罪责的方法。此人精明又谨慎,在集团里也颇有影响力,做什么事都不会亲自出手,他们倒也拿不到什么直接的把柄。言磬不想闹得两败俱伤,经过几天的考虑,他想与图拉深谈一次,双方达成和解。 联晟目前的外患暂时解决,内忧也解决了一半,更有民间武器研发许可建议书和遗落天堂的海洋开发项目在手,在局势动荡的现在,理当凭借自身优势迅速侵占市场,提高联晟的商业地位,而不是去搞什么内耗,损害集团利益。言磬认为,如果图拉并不是新致能源事件中的一环,那经历了内部整顿后,这老狐狸绝不会拒绝他的示好。 第二天,晨会过后,言磬约了图拉,两人在董事长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上午。言磬学不来他们拐弯抹角的社交语言,单刀直入地阐述了自己的立场和想法,在图拉试图避开话题或含糊应对时,言磬毫不客气地拆穿。他这种敏锐果断的作风让图拉招架不住,尤其是集团内部大部分倒戈的现在。图拉的委婉社交显然没了用武之地,只好与言磬进行实实在在的交流。 言磬有了万全准备,又手握集团大权,更有数位得力助手,如今将遗落天堂海洋开发的项目书往图拉面前一撂,图拉再也没了谈判的本钱。他心中明白,言磬如今不仅有联晟这个巨大的财富宝库,更有梁家、丞家从旁协助,一旦他们的民间武器研发许可证发下来,联晟的未来几乎不可估量。 在他们忙着对付言磬的时候,言磬也早就开始为反击做准备,而且更有谋略,总能选择恰当的时机避开危险,又埋下若有若无的线索迷惑他们,草蛇灰线,运筹千里。 这个年轻的男人创造了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有勇有谋有魄力有才华,更有着在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里清醒而正直的一颗心,也许一开始总是不招人待见,可总有一天,会令人肃然起敬。 “你是位优秀的领导者。”图拉在谈判的最后对他说,“言董,我很少佩服过什么人,但对你,我甘拜下风。” 言磬微微扬眉,坦然接受他的认输:“我相信我的伙伴,也相信自己。” 这点狂妄的自信图拉还是很熟悉的,只是输家毕竟是他,即使心中犯苦,他也只能平静地表示:“的确,您和张总,还有诸位同僚,都是优秀的人才。” 言磬没有得意忘形,冷静地表示:“还有您。您也是联晟必不可少的一员,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能够倾力合作,带领联晟走向新的辉煌。” 图拉点点头:“一定。” 在他告辞之时,言磬忍不住问:“能再请教您一件事吗?” “言董,请说。” “新致能源的事,联晟牵扯到什么地步?”言磬必须确定,联晟是被利用了,还是内外勾结。 图拉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正色道:“言董,方老只是一时没抵住新致能源优惠资源的诱惑,但出发点只是为集团节约成本,绝没有参与到任何其他事件中。” 他能够从目前的形势中判断出新致能源的蹊跷,言磬也相信他的说辞。虽然他话里话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也犯了错,但起码的态度还是向他表明了。 言磬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图拉本想继续打听,可他与言磬的关系不算亲近,又值敏感时机,只好咽下满腹疑惑,老老实实做一个本分的董事。这种时候,实在不宜与言磬起冲突,更不宜打听太多,免得引起言磬的反感与怀疑。 下午言磬再次召开董事会,将联晟明年的工作计划进行阐述,正式向集团公布了联晟与丞家、梁家及其他几个公司合作的遗落天堂海洋开发项目,以及科研部提交的民间武器研发许可,同时,他将联晟之前与特七处的合作一并公布出来。这一连串举动,惊得所有人下巴都快掉下来。言磬居然瞒着他们做了这么多工作,而偌大的集团公司,这么多人,居然没察觉到? 他们可不是蠢货,稍加推测就明白过来,言磬这是有备而来,集团内部几大部门恐怕早就被他和张尧控制了——怪不得图拉和方老等人一败涂地,有这么雄厚的资本,言磬怎么可能会输?众人将目光落在图拉身上,却见对方镇定如常,甚至带头恭喜言磬取得如此重大的工作成果。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公司的内斗终于结束了。不出半小时,整个集团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张尧与言磬对视一眼,默契地扬起嘴角,而知道内情的几位董事也笑着鼓起掌来,仿佛现世太平,一切欣欣向荣,大家合作无间。 作者有话要说:抽空让两人聊一聊 第129章 128 联晟内部复杂的内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言磬甚至没有功夫举办什么庆功宴,只是象征性地叮嘱行政部年底的年会办得盛大一些。 他们藏了这么久的大项目陡然对外公布,集团上下可有的忙。张尧因此十分高兴,之前要避开对方的眼线,许多事只能他们几个部门悄悄工作,如今有了其他部门的协助,他肩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就连加班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 言磬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的工作只多不少,反而没张尧轻松。好在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没觉得不适。心情愉快的张尧这几天定时定点地来帮他换药,也有了闲心报告他与提雅的合作项目。 这段时间,他与提雅接触颇多,因为有了合作,两人的关系也熟络起来。科研部的员工很喜欢提雅,这个漂亮的医学女天才不仅专业知识过硬,性格也坦率幽默,每次来联晟都能与大家有说有笑打成一片。大家最喜欢看她与张尧斗嘴,一个有点小姐脾气还高傲,一个花言巧语厚脸皮,每次提雅被张尧弄得又气又笑,他们就觉得工作也充满了欢乐,于是大家正在致力于撮合这俩人——不得不说,他们俩看上去很般配啊。 言磬最近忙着工作和梁飞的事,没察觉到好友的感情变化,加上张尧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理工男虽然撩得一手好妹子,奈何本意并不风花雪月,自然不会向言磬提。 张尧和提雅最近在合作一项医疗器械——说器械也不太恰当,这是提雅正在进行的一组医疗用品研究,针对一种特殊的病症。 “周期性智力情感分离症,听过吗?” 言磬摇头:“什么病?” “我给你举个例子。提雅的项目伙伴,也就是促成她研究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一个年轻女子。这个姑娘从小就患有周期性智力情感分离症,每天的6点到下午3点,她的IQ在200以上,但个性冷漠,对一切人类的情感都没有感知回应,下午3点到晚上9点,她是普通人类的智商水平,但是情绪非常敏感,像个脆弱的小孩子,很容易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而情绪失控,晚上9点至次日早上6点,她智力低下,但是情绪和常人无异。” “还有这种病?” “对,很少见吧?”张尧说,“提雅和她关系不错,想帮她,那个女生自己也是个医科天才,只是因为她这个病吧,一直没拿到毕业证,这次她和提雅一起合作,也算是她的毕业设计。” “那她能正常工作吗?”言磬不由得怀疑。 “早上可以。”张尧说,“明天她要来科研部一趟,你要一起过去看看么?” “好。” “哦对了,明天不管那群小崽子说什么,你都别理啊!”张尧不忘提醒他。 “他们能说什么?” “没什么。”张尧干笑着走了。 言磬一头雾水,过了会儿,秘书来找他签字,言磬问起来,秘书才笑着说:“科研部的同事们最近正在撮合张总和提雅小姐的姻缘,明天您过去,他们一定要找您帮忙。” “他俩?”言磬先是一愣,接着笑出来,“那我可要好好帮忙。” 张尧这个性其实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也靠谱,又有才能,与提雅确实很般配。言磬自己有了好姻缘,自然也希望好友能幸福圆满。提雅是个好姑娘,要是能和张尧在一起,或许会更幸福。 第二天一早,言磬就带着笑容去了科研部,果不其然,他一进门,乐田就带着一帮员工围过来说起张尧和提雅的事。 张尧去接提雅和那位姑娘了,失去了阻止属下的有利时机。大家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把张尧与提雅这段时间的事向言磬说了一通,还打起了感情牌,言磬笑着听他们说那些趣事,十分配合:“好,大家有什么建议尽管提,我会帮忙的。” 有了董事长的允诺,大家更有劲儿了,笑嘻嘻地出着主意,决心一定要把张尧的个人问题解决了。 言磬好奇:“你们怎么这么热衷于上司的终身大事?” “加班啊言董!”众人一片哀嚎,“张总不脱单,整天扑在工作上,还拖我们一起加班,我们也要生活的!” 言磬忍俊不禁。 看来他与张尧的工作狂作风还是很招人恨的。 7点一过,张尧带着两位美女来到了科研部,言磬看他们精神不错,主动上前打招呼,然而他的问候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俩身后的那个姑娘的相貌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姑娘与提雅个子相当,高挑而清瘦,有一头长及腰际的银色长发,五官漂亮得惊人,一双紫色的眸子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像水晶一样耀眼而惑人。她穿着简单的深蓝色宽松衬衫和黑色长裤,踩着一双低调的黑色高跟鞋,肩上挎着一个夸张的大皮包,糅合着妩媚、高傲与帅气,让人移不开眼——然而言磬并不是感官动物,他对这美貌无动于衷,他震惊的是这姑娘长得简直与梁飞的一位副手简直太像了!如果言磬没记错的话,那人是叫占白吧?! “言董,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矜持一点行不行?”张尧拍他胳膊,“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过的,知芸小姐。” 言磬回了神,微微皱眉,却还是礼貌地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言磬。” “你好。”知芸短暂地与他握了下手,问,“言董方才见到我为什么是那副表情?” 言磬看了眼周围,却发现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他这才想起,张尧与提雅从未见过占白。他隐隐觉得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犹豫片刻,他还是直接说出来:“知芸小姐,请问……你认识占白吗?” 知芸一怔,似乎十分诧异他说出这个名字。她上下打量着言磬,目光中的审视十分显眼:“你认识我哥哥?” “哥哥?”言磬了然,“见过。” 张尧问:“是谁啊?” “梁飞的副手之一。” “咦?梁工的属下?我怎么没见过?” “你天天在公司,能见过谁?”言磬不欲多说,转回正题,“好了,时间有限,我们进入正题吧。” 知芸显然也对时间非常顾忌,她只能工作到下午三点,必须要珍惜这点时间。但她仍然惦记着言磬认识占白的事,她决定,工作结束后,一定要向言磬打听一下。 言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梁飞这边却进展缓慢。 占白已经被召回,Hoyle那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占白被派去协助青桐抓人。一群S级的公民,少有落单的时候,特七处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一般会选择不会引人注意的时机将人带走或“清理”掉,而S级的警惕心和防备心很重,身边常常有人,所以这项工作进行得十分艰难。人没抓几个,审问更加困难重重。 梁飞已经回到特七处坐镇,蓝家交给属下去盯着。蓝钊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淡定,正常上下班,陪家人生活,毫无阻碍。 梁飞百思不得其解,Hoyle当时在家中设下陷阱到底是在为谁或者为什么事拖延时间?如果与蓝钊有关,为什么蓝钊毫无动静?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被他们忽略了吗? 新致能源事件有了新的进展,在多家合作商撤销订单的情况下,新致能源迫于压力居然真的做出了申请破产的举动。正如他们所料,他们利用众人的恐慌怀疑心理,将自己成功地转变为受害者的角色。现在舆论分成两派,一派指责新致能源别有用心,估计设计,但支持者甚少,一派指责其他企业咄咄逼人落井下石,这种说法得到大部分人的附和,两派因此吵得不可开交。 梁飞现在丝毫不关心新致能源的变化,他只想知道此举会对局势造成什么变化。唐齐手中掌握的情报网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将梁飞叫到总秘办公室,给了他最新的、十分有价值的信息。 “第一,这件事比我们之前推测得还要复杂,不仅是Hoyle等人暗中支持新锐派A级领导者那么简单,一些A级领导者也在找S级的麻烦,他们想摆脱S级的控制,获取新的领导权。最近联邦的许多部门频繁地进行权利变动,暗流涌动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能调查的范围。”唐齐说完,提醒他,“所以这个方向虽然有用,但你们不能继续调查下去了,会惹来麻烦的,对任务不利。” “直接放弃这些线索?那我们抓来的人怎么办?不审了吗?还没抓到的那些人呢?”梁飞有些暴躁,“中途放弃吗?” “不,人继续抓,该审的继续审,但是拿出结果就好,不要去招惹那些正在狗咬狗的当权者。”唐齐安抚他,“我们执行我们的任务,不要顾虑太多。” 梁飞理解,特殊调查处目前职权界定也非常复杂,他还是不要给梁蒙惹更多麻烦比较好。两方权利斗争的状况在他们意料之中,两个蝎王的猜想也得到了印证。 “第二,文桉这个人,确实是存在的。”唐齐将文桉的几页资料交给他,“这个女人曾经是一个榜上有名的杀手,擅长伪装,后来隐藏身份与一个S级结婚了,但两人感情不顺,文桉‘失手’杀了丈夫的情人,被判入狱,两人正式离婚,但文桉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和其他权利……” 梁飞翻看着简介,虽然不多,却已经很难得了,也不知唐齐怎么搞到手的。他点头道:“所以文桉杀人离婚有孩子这部分是真实的。” “对。”唐齐示意他看文桉的出狱时间,“她在二十三年前就出狱了。” “什么?!”梁飞耸然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可……可她看起来不超过40岁……” 第130章 129 “在现在的科技条件下,你居然会相信人的外表?”唐齐嘲笑着,“这个女人说的事是真的,可她避开了时间,于是你们就被误导了。她现在至少五十岁,你还要继续调查她的前夫吗?” “不,毫无意义了。”梁飞觉得一切都乱了,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她出狱了这么久,那她在做什么?” “不知道,她消失了,在那之后,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唐齐扶着梁飞坐下,脸上的笑容比他还无奈,“我的梁四少,你还好吗?” “我他妈的怎么可能好?”梁飞暴躁,“这一条线索失误,我们的整个调查环节都被影响了!” 如果文桉现在已经50多岁,并且在出狱后消失了那么多年,那她所谓的儿子根本不可能是小由!那现在被他安置在飞行器安全屋里的小由又是文桉的什么人?新儿子吗? 之前他们推翻了文桉是Hoyle女儿的结论,又推翻了她与蓝钊的关系,那现在是不是要重新审视?如果文桉不是Hoyle的女儿而确实是情人呢?Hoyle宅子里的那个房间的确是为她准备的呢?还有蓝钊,他的前妻又是…… “别瞎想了!”唐齐制止他胡思乱想,“你脑子清醒一点,不过是这一点差错,对你的调查不会有太大影响,你要相信自己的调查方向是对的。” “当然有影响!”梁飞争辩,“我要根据她的身份来推测我们的对手!” “你不是已经抓了Hoyle和那个小孩吗?该审的审该问的问,不要急躁。”唐齐帮他倒了杯水,“况且这个女人至今没露面,指不定在谋划什么,你不妨静观其变。” 梁飞接过来灌了两大口,闭上眼靠着椅背,显然情绪还没平复。 唐齐站在他身前,叹了口气,说:“第三条消息,好消息,听不听?” 梁飞有气无力的:“你最好能让我开心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Hoyle设下陷阱等你的是在为谁拖延时间吗?”唐齐笑了笑,“我帮你查了下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主要是调查如果你在场的话会有巨大变动的事。” 梁飞果然因为这个消息激动起来:“有结果了?” “一批在各个关口准备出国的人。”唐齐将长长一串名单交给他,“兆海市的历史重演,这些人,想离开。” 梁飞审视着名单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总能在姓氏中窥见点蛛丝马迹:“这些人是谁?Hoyle的人?还是新致能源的人?” “都有,新致能源的高管,Hoyle的家人,特七处正在抓捕的那群人和他们的亲戚朋友。”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离开联邦就安全了呢?”梁飞不解,“特七处的工作范围是不受国界限制的,即使他们逃往国外,我们依然不会放过他们。特七处是秘密机构,执行任务的时候又不需要向其他国家打招呼。” “这些人选择的目的地,是与联邦有隔阂的国家,离得远,法制系统与联邦天差地别,我们当然可以继续追查,但太耗费精力财力人力物力了,这项任务特殊调查处不会通过的。”唐齐按着他的肩膀,解释道,“特殊调查处目前的职权还是受到严格限制的,有些事由不得我们。” “你既然把名单给我了,看来这帮人没有顺利离开?” “不,有一部分人离开了,但是大部分人被我截下了。” 梁飞留意到,他说的是“我”,于是他敏锐地反问:“你怎么截下的?” “我有我的行动方式。”唐齐不欲多说,叮嘱他,“别告诉你哥啊。” “可以啊唐秘书。”梁飞揶揄,“背着我哥养小团体啊!” 唐齐照着他脑袋就糊了一巴掌:“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飞被他揍了,委屈:“你打我!我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 “……”唐齐好气又好笑,“受宠了不起啊?再跟我胡搅蛮缠还打你。” 梁飞权衡半晌,觉得自己打不过唐齐,于是还手的心思作罢,问:“那现在怎么搞?” “你是特七处的老大,你问我作什么?”唐齐开始赶人,“我已经把人给你截下来了,剩下的自己解决去!” 梁飞心里苦,唐齐帮人总是帮一半,让他又气又无奈。 回到特七处,各路报告齐齐涌来,都等着他拿主意。 梁飞开了共享频道,把占白、青桐和几个信息员集中到一起开会。他把目前得到的所有讯息说了一遍,让大家一起帮忙分析。 “畅所欲言啊!”梁飞叮嘱,“把你们的想法都说出来。” 对信息最敏锐的当然是信息员,几个信息员讨论过后,提出了他们的看法:“梁工,按照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来看,我们认为,文桉的身份依旧存疑,但我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错。” 这点与唐齐的意见一致,梁飞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整个任务的过程。”信息员一边说一边将信息发送给所有人,“我们最初接到任务时,是军部和科学院下达的追查并追回他们‘丢失’的特殊零件,前期工作他们已经进行了一部分,我们是从得到东合光启的信息开始插手的,但我们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整条私售特殊零件的产业链,在追查这条产业链的时候,东合光启的高管们被我们拿下,可真正的幕后老板却没有被抓到,零件也只追回了很少一部分,所以最初的这个任务,我们没有完成。” 众人瞬间回忆起了最初的任务经过。当初谁能想到,这项任务需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呢? “这时候,我们回到了特殊调查处,任务明面上暂时中止,但梁工并没有放弃调查,这时候,可能利用特殊零件进行机械改造牟取暴利的新致能源进入我们的视线,这家公司疑点重重,我们一直围绕着它进行调查,而梁工和王晖分别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线索,我们就此发现了可疑的Hoyle等人构成的利益团体。” 信息员的描述中省略了诸多细枝末节,比如梁飞被跟踪、王晖被误导、黎封的意外事故、联晟的内乱等事件提供的线索,而是直接将过程简化,点明重点。 “现在,我们根据已知的信息,查到了三个重要的蝎王嫌疑人——Hoyle、蓝钊、文桉,并对相关蝎子进行了有计划的抓捕,其中,Hoyle已被控制。”信息员说完这些,发现大家都在认真听,便继续道,“为了理清整件事情的走向,我们来整理一下这项任务中的几股势力。第一,在财政、海关、文化进行权利更替的A级领导者是一股势力,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显然是控制新致能源的这群人,他们的核心追求是权利;第二,利用东合光启这些公司来进行零件走私并改装重制进入市场牟利的是另一股势力,这些人的支持者显然更注重财富。两个蝎王,应该分属于这两股势力。” 众人都在消化着他所说的话。信息员们的意见往往见解独到,犀利且简洁,能够撇去许多零碎的线索,将调查思路清晰地摆在众人面前。 “我同意这个想法。”青桐率先发表意见,“我认为,Hoyle属于财富派,而蓝钊属于权利派,并且互相勾结。” “你觉得他俩就是蝎王?”梁飞问。 “那倒不一定。”青桐摇着头,“现在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俩就是两股势力的老大。占白,你怎么看?” “我和你看法一致,不过蝎王的身份,我倒是有点别的想法。”占白顿了顿,“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文桉这个女人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被利用的杀手?还是……幕后的操纵者?” “你怀疑她才是蝎王?”梁飞挑眉,“仔细说说你的想法。” 占白干咳两声,严肃道:“之前他们放出的负面新闻里,文桉的身份有好几种,女儿、情人、私生女、被胁迫的杀手……甚至还真的有一个与她外貌十分相似的小孩出现了,她的故事真真假假,很难辨别,可现在我们知道了,文桉已经五十多岁了,那女儿和私生女的身份显然是假的,她的确曾经是个杀手,那她出狱后在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这么久,去做什么了?” 占白提醒道:“你们不要忘了,军部和科学院出现特殊零件‘遗失’的情况,也已经很久了,久到可以在市场上形成一条完整的私售产业链。” 他的想法令众人耳目一新,齐齐看向梁飞。 梁飞轻点桌面,点头道:“我赞同占白的想法,不过我还有个疑惑,那就是这个孩子。他是文桉的儿子吗?或者说他和文桉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Hoyle家里?这决定了文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她仍然是蝎王吗?又或者……她已经被别的势力所控制了呢?” “看来,我们只有找到她,才能得到答案。”青桐长叹一口气,“可是很不幸,我们的人至今都没有找到她。” “应该快了。”占白插嘴,“以王晖的实力,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梁飞顿时黑了脸:“占白,你不要提醒我你做的蠢事好吗?” 占白干笑:“冷静!梁工冷静!” 就在这时,信息员带来了一条新消息:“梁工,有个紧急会议要在最高议会召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帮有点理不清线索的人做个简要的总结吧2333 第131章 130 联邦的最高议会并不是真的议会,而是一个由A级领导者代为组织的、与会者皆是S级、A级权威人士组成的一个投票机构,他们会不定期地举办会议,举办地点对外保密,参加者随时都在变动,每次会议的内容也不尽相同,而紧急会议则更为特殊,是临时通知的、针对某些重要事件进行投票表决的会议。 梁飞在意的是‘临时通知’这一点,这通常意味着开会的时间、地点、参会人员甚至要投票表决的事都是临时决定的,而这种会议往往受时局影响非常大。 梁飞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几秒间,他就冷下脸,唰地站起身,命令道:“给我查一下梁家现在的动静!” 信息员飞快地操作着,不一会儿就有了回复:“报告梁工,梁家开始与其他公司签订紧急合约了。” 梁飞闭了闭眼,胸口几番起伏,表情有些难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梁飞这是怎么了。就连一向最懂梁飞心思的青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忽然心情变差是怎么回事。 “没事。”梁飞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们继续谈。梁家在这时候出手,一定签下了不少不平等合约,如果我猜得没错,梁家一定拿到了这次紧急会议的投票席位。” 寥寥几语,却让在座的人大惊失色。 梁家蛰伏许久,却选择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完全将利益最大化,以梁敬恒的野心,这些不平等合约指不定吃下了多少好处,更毒辣的是,他甚至可能暂时利用了这群人手中的权利——不论这次紧急会议需要为什么事表决,梁家手里绝对握着不少票数,某些时候,也许还能决定成败。 难道这就是唐齐上次去梁家的目的?梁飞隐隐察觉到,自己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如果特殊调查处独立的这件事也在此次紧急会议的议题中,那梁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态度就很容易理解了,即使冒着被舆论攻击的危险,梁家也要把权利牢牢捏在手中——不得不说,唐齐心思太深,早早就作了打算。 他侧着脸,唇线紧抿。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特殊调查处、梁家就是双赢。 他早该知道的,梁家怎么可能甘于人下?美味的蛋糕摆在面前,不吃是不可能的,若是有可能,绝对恨不得整个吞下。 明明该为家人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梁飞却忽然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占白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反常,连忙问:“梁工,你还好吧?” 因为不在现场,他无法上前查探,语气里有些着急。 梁飞摆摆手:“没事,大概有点累。” 牵扯到梁飞的家人,众人一时不敢接话。梁飞假装没发现气氛的尴尬,转而道:“去查一下这次紧急会议的内容,看看与我们的任务有没有关系,重点是调查蓝家有没有参与其中。” “好,我带信息组的去查。”青桐主动接下了任务。 梁飞点点头,又吩咐:“占白,抓人的事交给其他人,你既然对王晖这么有信心,就去把他找出来。” “行。”占白应下,却有些不放心,“那蓝家……” “我亲自盯着。”梁飞顿了顿,道,“小由也交给我来问吧。” “好。” 任务分配下去后,众人立即开始忙碌。 梁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了内线:“唐齐,紧急会议什么情况?” “特殊调查处独立的事啊,我们为这事忙这么久,就等着这天呢。”唐齐语气平淡,似乎没有察觉他语气中微妙的质问意味,“梁家的票数稳拿了,丞家的梁蒙也争取下来了,还有几个家族估计也会支持的,不过这种事说不准,得看当天的投票表决情况。” “梁家与其他企业签订了紧急协助合同。”梁飞缓缓将这消息说出来。 唐齐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笑开:“不愧是梁家的家主,你爹很厉害嘛,看来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梁飞沉默着。 唐齐这才迟钝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梁飞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淡淡道:“没什么。” 唐齐是什么人,不过十几秒思考,就明白过来,不由得笑起来:“怎么,觉得失望?” 梁飞没有回答。 唐齐放下手边的事,斟酌片刻,认真道:“梁飞,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很现实,很残酷,被利益和欲望填满,让人失望透顶,你效力的这个机构不会例外,你的家人不会例外,甚至你效忠的这个国家也不例外。” 梁飞垂下头,面容冷淡,声音低低的:“我知道。” 梁蒙不知何时来到唐齐身边,听到通讯中小弟的语气,示意唐齐暂时别出声,他思索片刻,对弟弟说:“梁飞,你一直都明白这一点,可你还在努力不是吗?即使在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也总有人在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竭尽所能。是,这个世界很糟糕,可你不是一个人,看看你的周围,还有很多人怀抱着改变世界的理想而不懈努力,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进入特殊调查处的吗?” 梁飞张了张口,说出的话却来自言磬:“为了帮助别人,为了改变世界。” 梁蒙一怔,诧异道:“这么有思想觉悟?” “……”梁飞就知道,梁蒙这种糙汉懂个屁的人生追求。他翻了个白眼,满腔复杂情绪都没了踪影,没好气道,“你也看看你周围,唐齐为了你都快把心操碎了,独立的事不成功,你就跪下谢罪吧!” 唐齐笑意盈盈:“跪下免了,让小爷睡一次倒是可以考虑。” 梁蒙:“……” 梁飞问:“除了这件事,紧急会议上还要表决什么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们只接到这个议题的通知。”唐齐道,“我们现在就在为会议发言做准备。” “是啊,忙着呢,你别烦我们了。”梁蒙开始赶人,“你任务怎么还没结束?能不能干脆点?我参加完紧急会议就要看你的结案报告,你给我抓紧点啊!” 梁飞瞬间炸了:“我去!你知道我现在什么进展吗你就给我定死线!” “关我屁事,我只负责验收成果!”梁蒙大大咧咧的,“完不成任务你就别想升职了!” “呵,特七处这烂摊子除了我还有谁给你收?”梁飞朝他比了个中指,果断掐了通讯,让他们忙去了。 虽说有了梁蒙的安慰,梁飞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其实他心里清清楚楚,梁家——他的父母兄姐对他来说或许是温柔体贴的长辈,可除此之外,他们骨子里都是世故而重利的俗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往高处走的机会,即使踏着别人的血泪白骨,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站在高处的人,只想站得更高,不论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 就连唐齐和梁蒙,不也利用这一点,去笼络梁家、丞家,甚至其他有权有势的S级家族,就为了获得更多的票数支持。甚至他自己,也想成为特七处的分处长,也有自己的野心,也想走得更远吗?说到底,只有站在高处,世界才是辽阔的,他们这些人,贪心无止尽,哪里舍得原地踏步,更遑论退一步? 可是……可是……梁飞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只是心上仿佛缺了一块,隐隐作痛,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言磬接到紧急会议的参会通知时,正在应付玻璃心化身的知芸。这姑娘之前还板着脸与他聊着占白的事,三点一过,她就变得神经兮兮,会因为言磬一个冷淡的眼神而感到委屈伤心,也会因为秘书小姐送上的一杯热茶而感动哭泣。她智力正常,可情绪实在太敏感了——言磬感到十分棘手,他从来不是擅长与人沟通的类型,更不要提敏感柔弱的女孩子,可他又不能皱眉发火——那会吓坏知芸的。 于是他只能保持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偶尔露一点温和的笑容。 “稍等片刻,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言磬示意知芸喝茶等待,他盯着手里的参会通知,茫然地请教自己的秘书,“这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参加这个会议?” 万能的秘书小姐不得不向自己的老板简要介绍了一番最高议会及其名下各类会议的性质与内容。 “那我为什么会被临时选中?”言磬依然不解,“我去了做什么?” “言董,最近联晟风头正盛,您可是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大老板,接到参会通知很正常的。”秘书俏皮地眨眨眼,夸着自己的上司,“你可是S级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又掌管着这么大一个商业帝国,您的话语权……已经不容忽视了。” 话语权。 这三个字让言磬微微眯起眼。 这三个字背后的意义可有不少人都给他科普过,在联邦,在S级中,话语权这三个字隐含的权力价值可是不可估量的。他重新审视着手中这份参会通知,心中了然——他已经正式进入了至权者的行列,可以对许多人和事生杀予夺了。 真可怕,就这么一张纸,就无声地宣告了自己的地位。让他从一个不被人待见的S级名流变成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毫不怀疑,当他出现在会场时,会震慑多少人。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啊。 知芸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怯怯的、柔柔的、带一点好奇的:“言董,你要去开会?那……你可以见到我哥哥吗?” 第132章 131 言磬示意秘书先离开,他正视着面前与占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人,审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他轻声问:“知芸小姐,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可以先讲一讲你和你哥哥的故事吗?” 知芸抿着唇,似乎不愿意向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叙述自己的家事,可言磬态度虽然不算强硬,却也并不温和,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绞着自己的手指,思考许久,才答道:“我们是双胞胎,父母在我们十岁的时候离婚了,我跟着妈妈,他跟着爸爸,头两年,我们会在亲子日互相见面,但是从12岁开始,我就见不到他了。” 言磬瞬间明白过来:“他去了NTTC就读?” 知芸点点头,继续道:“我生父那时候已经再婚,哥哥进入NTTC读书后就没有回去过,直到他毕业后参加工作。” “那你呢?” “我12岁的时候也通过了NTTC的入学测试,可是我的病情很不稳定,只好推迟几年入学,进入学校后,也没有见过他。”知芸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眉毛皱起来,声音也变得沙哑。 这泫然欲泣的样子让言磬十分无措,他不像张尧那样擅长应付女孩子,便只能僵硬地通过改变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我这个病没有能够彻底根治的方法,目前的几种治疗方案我这些年都已经试过了,效果不是很理想,所以读书的时候我就选择了医学方向,专门研究各种情感分离症。我这种病……花销其实非常大,我的母亲无力支付高昂的医药费,这么多年来,都是哥哥在资助我们。我们的生活费、我的医疗费,甚至我的研究经费都是他给的……”知芸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言磬不得不抽出纸巾为她递过去,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其实……其实只是想见见他……想谢谢他……我……”知芸抽抽噎噎的,眼眶红着,这样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在言磬面前,言磬却只能不断提醒自己对方得了周期性智力情感分离症,要温柔,要理解。 “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住……”知芸擦着眼泪,对自己在言磬面前发病感到非常懊恼,“情绪……情绪不受控制……” “没关系,我理解,你放松一点。”言磬让智能管家调整一下室内的空气、灯光和音乐,试图用这些来安抚一下知芸。很难想象,这个漂亮又脆弱的姑娘与早上见到的那个冷美人竟然是同一个人,若从气质上比较,还是上午那个与占白更相似一点。 待知芸的情绪好些了,她擦干眼泪,问:“那言董,你开会的时候,能见到我哥哥吗?” “应该不能。”言磬连忙解释,“他最近应该在忙工作,这种级别的会议与他们单位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不会到场的。不过你不要着急,等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可以帮你联系他的上司,请他的上司帮忙为你们兄妹安排一次会面。” “谢谢言董!”知芸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眼睛弯弯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通红的眼眶和鼻头,让她看起来漂亮得惊人。 言磬被这美貌晃了下神,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只觉得梁飞和占白一起工作这么多年却没被迷住,真是定力过人。他想起什么,顺嘴问了一句:“对了,知芸小姐,你这个病,你哥有吗?” “他……”知芸吞吞吐吐的。 言磬本是随口一问,看她这态度,反倒愣住:“他也有这个病?” “不,不是!”知芸连忙否认,眉头皱了皱,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才说,“他没有我这么严重,也不是周期性的,他只是……有点情感障碍。” “什么情感障碍?”言磬不解。 “就……和早上的那个我类似。”知芸顿了顿,详细解释道,“双Q极高,但性格冷淡,无法对别人给予的情感作出足够的回应,在某些时候显得非常冷酷无情,同时,表现为极度理智。” 言磬有点理解了,可还是不太敢确定。 知芸看出他的疑惑,咬咬牙,道:“这么说吧,如果有个人,非常热情地向我们表达爱意,我哥哥和早上的那个我,对此是不会做出回应的。理智上,我们明白感动、兴奋和爱才是正确的回应方式,但情感上,我们并没有这些情绪。” 言磬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会有爱恨悲欢这些强烈的情绪?” “那是早上的我。”知芸纠正道,“情感障碍。” 言磬又有些糊涂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占白是一个话唠又犀利的人,嬉笑怒骂举止浮夸,比特七处任何一个人都有趣,怎么会有情感障碍呢? “我想见到他,还有一个理由。”知芸认真道,“我想劝他和我一起接受治疗,成为这个医疗项目的试用者。” 知芸、提雅和联晟现在共同合作的这个医疗科技项目的应用范围并不广泛,因为针对性太强,利润空间也不大,这也是之前她们找不到投资者的重要原因。虽然有占白的大笔资金资助,可技术与药物支持都跟不上,这项研究拖了许多年都没有太大的进展。言磬看过他们的研究项目书,非常详细,理论基础扎实,研究条件明确,需要的各项支持清单也列得清清楚楚,联晟有这个资本配合她们,但是从集团的营利性考虑,这个项目并不妥当——好在言磬从来不是个缺钱的人,也不在意多做些看上去不赚钱但是于人有益的事。 提雅向张尧提出这个项目时,张尧都没问言磬,就给了提雅肯定的回答。 提雅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言磬会支持? 张尧笑道:“因为那个家伙会赚不会花啊,对他来说,把钱用在哪里都是用,拿去赚更多的钱也好,拿去给我们科研部的员工们折腾也好,支持或帮助别人也好,都不是需要他再三斟酌的事,既然钱总是要花的,还不如把钱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他耸耸肩,吐槽着自己的好友:“用他的话来说——把花钱的比例安排好就行。” 提雅又气又笑,可又觉得这的确是言磬的作风。这男人有狂妄的资本,却也有别的商人少有的正气,说起来,倒也和梁飞挺配的。 知芸不想让夜晚的她出现在人前,所以在天还没黑时就起身告辞。提雅和张尧还在实验室,言磬又不太放心让知芸一个人回去,犹豫半晌,他还是决定做一回绅士,亲自送她回去——他不会承认有变相关心梁飞下属的心思在。 聊过之后,知芸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没有再敏感地又哭又笑,在车上也能尽量平静地与言磬聊一聊项目上的事。这时候言磬才知道,知芸虽未在NTTC毕业,却凭借自己的医学才华得以在几年前就进入科学院工作。 当他将知芸送到NTTC附近,知芸看到路边的小吃店,想下去买点晚饭和夜宵,言磬随她一起下去,俊男美女的组合招来不少歆羡的目光,可两位当事人全然不在意,买完东西后并肩往回走。 然而两人一进车里,后脑勺齐齐触到冰凉的金属。 这感觉何其熟悉,言磬从后视镜看了眼车子后座,不得不无奈地叹气:显然,他又被绑架了——如果梁飞知道,只怕会真的气到爆炸。 总是被威胁被袭击被绑架,他也很无奈啊。想到这里,背上的伤隐隐作痛。 “为什么蓝钊这么淡定呢?!不科学啊!”梁飞在办公室团团转,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散发的焦躁之气,众人识相地闭嘴,埋头工作,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这几天整个S级都被新致能源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最高议会的通知一发出,那些没被牵涉的家族们也闲不下来了,小道消息满天飞。与此同时,特七处的抓捕行动实在进行得艰难,不得不向公安部提出协助请求,任务材料往上一提交,好么,原来牵扯到的部门、机关、企业、市场这么多,内部紧急会议一召开,这任务的保密性彻底被破坏,多家机构被召来进行协助调查。 工商局开始调查流入市场的未检验产品,机械公司、电器企业成为排查重点;联邦银行在协查令的指示下开始对上千家公司的财务状况进行核算整理;大批警力临时借调到特七处名下,由梁飞指挥行动;军部和科学院再一次被点名批评,虽然这两家已经进行过内部处理了,依然被指责管理不严,说到底,公安部不就是想让他们继续免费协助吗? 梁飞忽然多了这么多人手,高兴之余,心中不安却渐渐扩大。 他始终搞不懂,疑点最大的蓝家,怎么就能这么镇定呢?镇定到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几天梁蒙和唐齐忙着紧急会议的事,顾不上搭理他,这项任务他成了全权总指挥,可对他来说,现在除了抓人和落实证据顺利点外,对他们的任务没有任何实际的帮助。 文桉依然不知所踪,蓝家依然不动如山,Hoyle依然咬死不松口。 唯一的缺口……梁飞盯着角落的一块监控屏幕——小由抱着飞行器模拟游戏玩了好几天了,除了睡觉吃饭就是打游戏,对他的所有问题无动于衷。不用想,梁茵还没把这小子搞定,小丫头这几天只怕也求胜心切,和小由杠上了。 小由这么熟悉飞行器模拟操作,哪里像个被囚禁在密室只能在Hoyle宅子里活动的少年? “你到底是不是文桉的孩子呢?”梁飞盯着屏幕,喃喃自语。 第133章 132 在游戏机的屏幕上第472次出现“失败”的字样时,小由愤怒地砸掉了手里的模拟游戏机。 梁飞挑了挑眉,给自己的侄女发通讯:“赢了?” “完胜!”梁茵极其得意,“四叔,你可答应我了啊,教我开飞行器!” “好好好,下次放假带你学。” “好好好!谢谢四叔!爱你!”梁茵装模作样地亲了亲他,开开心心地玩去了。 小由最近一直待在飞行器的安全屋里没出来过,梁飞示意属下打开屋里的通讯屏幕,再一次与小由面对面交谈:“小由,你可把我的玩具砸坏了,好大一笔钱要赔的。” 小由心情极度糟糕,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冷哼:“这值什么钱?别说砸一个,十个我也赔得起。” 这态度,又变了。 梁飞等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他露出本来的个性,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快:“我开玩笑的,哪里能让你个小孩子赔——我找你爸妈就好了。” “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 梁飞微笑:“我不知道啊,不如你来告诉我?” 小由扬起下巴,冷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梁飞话还没说完,信息员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梁飞眉头一皱,拨了梁舒韫的通讯:“三哥,你找我?” “对,我想问你点事情。”梁舒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你能不能联系到言磬?我这边有几个合同需要他亲自过来签,可是突然找不到人了,联晟说他有事出差,会派总经理张尧代为签署,可是我对张尧不熟,合同暂时搁置了。言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联晟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可我问不出实话来。我听说他之前就遭到过多次袭击,这次难道也……” 他话还没说完,梁飞就啪地一声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言磬不见了?!” “对,我想你应该有他的私人通讯码,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到他,这几份合同真的很急……” “合同……合同你和张尧签就行了,他可以全权代表言磬的。”梁飞眉头皱得死紧,脸色也变差,“你什么时候知道言磬不见的?” 南安的声音传来:“小飞你不要着急,也许言董只是临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你要不亲自联系一下他?” “行,我联系一下。三哥,签合同的事你不用拖着,和张尧签就行,他能代表言磬的意志。” “那好。”梁舒韫不忘叮嘱,“小飞,言董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你通知我一下。现在正值两家合作的关键时期,这些消息很重要。” “好,我知道了。” 梁飞立即切了通讯,去拨言磬的私人通讯码,等待的过程中,他眼神扫过屏幕,却发现方才还一脸冷漠的小由坐在那里发呆,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言磬的通讯码没有接通,梁飞又去联系张尧,张口就是一句话:“言磬哪儿去了,说实话。” 张尧显然早就预料到会接到他的通讯,苦笑一声,表示:“梁工,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们倒霉的言董又被绑架了。” “绑架?!”梁飞诧异,“他怎么会被绑架?他不是已经把公司的事解决了么?” “是啊,公司的事解决了,那几个董事没胆子再找他的麻烦了。”张尧顿了顿,看他没回应,便继续道,“他是去送一位项目合作伙伴的时候失踪的,我找到了他的车,车上有他留给我的密码,提示我他和那位女士一并被绑架了。由于绑匪至今还没有联系我们,所以我有两个猜测。” 梁飞知道张尧和言磬的感情,也很感谢他在这时还能保持足够的理智代替言磬处理公司的事务:“你说。” “对方要么是针对那位女士来的,言董只是无意中被连累,要么就是针对你,那位女士是被连累的。” “针对我?”梁飞莫名,“针对我抓他做什么?” “……梁工,他现在是你男朋友。”张尧很无奈。 “可我又不会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就改变我的工作原则。”梁飞一本正经道,“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况且,特七处的任务情况很复杂,外界就算想拿他威胁我也不好入手。” “你们这群特工……”张尧憋了几句脏话,还是忍下去了,没好气道,“那就是昨天那位女士有问题了。我已经报警了,还找提雅要了她的资料,我发给你,你看看?” “行。” “哦对了,我昨天听言董提了一嘴,那女的好像是你属下的妹妹。” “哈?”梁飞更惊讶了,“哪个属下?” “叫什么……占白?”张尧回忆着,“说起来知芸小姐真漂亮啊,大美人!她能得罪谁啊?” 梁飞收到了资料,打开一看,照片上的银发美女简直是另一个占白。 路过的同事不小心瞟见:“哎?占白穿女装的时候不是不让我们拍照吗?他怎么自己拍啦?” “……”梁飞抽了抽嘴角,“不是他。” “不是吗?”同事很茫然,“他好像也穿过这种晚礼服啊……” “你是不是傻?这一看就是个女人啊!” “占白穿裙子的时候也很像女人啊!” “……”梁飞懒得和他争辩——没办法,因为占白那个妖孽的长相,处里出男扮女装的伪装任务时,都是派占白出场的,大家早就对他的女装形象见怪不怪了——因为这个,占白甚至懒得剪短发。照片上的知芸与占白这么像,当然不易被察觉。 看来他得好好查一查他的属下了。 “张总,资料我留下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谢不谢,我还指望你救人呢。”张尧为了打感情牌,开始卖惨,“梁工啊,言董背上的伤还没好呢,你说他会不会被绑匪伤害啊?” “……”梁飞瞬间脸色发青,怒道,“他们敢!” “就是!敢动手就……咳咳!”张尧打住话头,不想太得寸进尺。 梁飞迁怒:“言磬有时间赚钱,怎么就没时间学学怎么保护自己?张总你也是,整天泡在公司加班,要钱不要命啊!” “我……”张尧躺枪着实无辜,明明言磬和他都有学过功夫的,虽然比不上梁飞他们这些专业特工,但对付几个高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然言磬能平安活到现在吗?然而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他也不敢辩解,毕竟言磬屡次受伤无可辩驳。 梁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捂着脸道歉:“抱歉,我话有些重了……张总……” “没事没事,您教训得对,我俩的确需要多锻炼!”张尧连连点头,“那言磬的事恐怕得麻烦你了,他不在,我得替他管公司的事儿。警方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一定及时告诉你!” “好,辛苦你了。”梁飞缓下语气,“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张尧笑道:“嗨,说这个多见外,回头找他多加工资就行,我不会客气的。” 梁飞:“……” 果然言磬和张尧的友谊非常牢固。 言磬一出事,梁飞也没了和小孩子周旋的心情,招来两个同事让他们接着问,自己去一旁准备联络占白。 巧的是,占白恰好主动联系他了:“梁工,我有一个好消息,王晖找到了。” “文桉呢?” “也找到了。”占白给他看了眼自己周围,那是一架飞行器内部的安全屋,王晖和文桉站在房间两头对峙着,两人身上都是伤,极其狼狈,但两人的目光都非常冷漠,对视着,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给他俩都上了安全锁,关在隔离圈里,逃不了,你说要不要找人给他们看看伤?” “死不了,看什么伤。”梁飞心情正差,一点不想表达仁慈,他命令道,“把人带回来,路上该审就审。” “行。” 梁飞犹豫片刻,想到方才资料里的内容,还是问:“占白,我再问你一次,你那么多钱,都用哪儿了?” 占白对此非常抗拒:“梁工你怎么又问?咱不聊隐私行不行?” 梁飞不想跟他绕弯子,直接说:“你妹妹被绑架了。” “……什么?!”占白声音拔高,“你说什么?!她怎么会被绑架的?我从来没联系过她,她应该不会被我连累啊?!” “……好消息是,言磬和她一起被绑架了。” “这叫好消息?”占白都被他气笑了,“梁工你是不是傻了?” “对你妹妹来说是个好消息。”梁飞低声道,“我相信言磬会尽他所能保护你妹妹的。” “……他会吗?”占白不是那么确信。 梁飞勾了勾嘴角:“我喜欢的人,不会让我失望的。既然他俩都被连累了,咱俩是不是该做出点成绩来了?” “我来应付文桉,你去应付蓝家。”占白冷笑一声,“既然他们出手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是该敲打敲打蓝家了。”梁飞眯起眼来,“他耗得起,我可没时间奉陪了!” “记得找青桐配合你。” “我知道。” 两人分头行动,梁飞把青桐召回来,一起去找蓝钊。 青桐在赶回来的路上,不忘汇报自己的工作:“梁工,我已经根据你的吩咐把各路人马安排好了,行动资料会全部汇报给信息组,目前一切进展顺利,拿下名单上的这群人不成问题。不过鉴于这项任务已经被立为多组行动,这些人的处理恐怕不归我们管了。” “我们本来也不管这些,他们能代劳再好不过,我还懒得写报告材料呢。”梁飞不甚在意这些,有了各方协助,这批人是无法脱罪的,蝎子已经逃不掉了,可两个蝎王总得抓住——这可不在多组行动范围内,这仍然属于特七处的保密任务,公安部对外提出多组协助时可没把这个抖出去。 青桐语带笑意:“是。对了梁工,我这里有一条线索,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你说。” “你还记得特十处的信息分析师蓝素教授吗?” 第134章 133 “记得,怎么?” “因为她的姓氏,我就私下请唐秘书帮忙调查了一下——你知道我是拿不到其他部门的人事资料的,只能咳咳……唐秘书说,蓝素不是S级公民,但她确实和蓝钊有点亲戚关系,不过这位分析师为人严谨正直,应该不会和蓝家同流合污。” 梁飞有点咂摸出他的意思:“你是说……” 青桐建议道:“既然特十处每天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信息,那他们手里一定有我们查不到的某些内容,你说……我们要不要请蓝教授……大义灭亲一下?” “行啊青桐,你什么时候学起占白来了?”梁飞笑起来,“变坏了。” “哪有?”青桐连忙否认,语气十分谦虚,“我只是……坏得比较含蓄。” 梁飞失笑。 他这几个属下,真是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要是王晖没有犯错就好了。 “我去联络总处长,找他借人。”梁飞顿了顿,又说,“你抽空给你老婆报个平安,新婚就把人家冷落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青桐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惦记着自己的私事,感动之余也有些感激:“谢谢梁工,我会的。” 梁飞想了想,还是说:“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慎重考虑让你转内勤岗的。” “这个我倒不急……”青桐说,“我还年轻呢,就算要转行政岗也是十几年后要考虑的事了。再说了,我要是转了内勤,梁工你以后岂不是要独宠占白了?我可不干啊!你要真体谅我,每个月多给我放几天假就行。” “滚,我自己都没几天假!” “总处长不是说要改革考勤制度吗?听说会增加休假的。” “那也是改了之后的事,起码得几个月。” “有盼头就好啊,不然咱特殊调查处的大楼真成单身楼了。” 梁飞被这绰号逗笑,心情略微好转。 他去联络梁蒙,提出借调蓝素的事,梁蒙听他说了理由,考虑了会儿,说:“我给你借调蓝素一个人不太合适,容易引人猜疑,我还是帮你借一组人出来吧,名头我随便想一个,具体人借出来怎么执行你看着办。” “行。” 因为特殊调查处大楼内各处禁止互相通行,梁飞不得不更改了见面地点,请蓝素去市区边缘一家低调的酒店见面,并通知青桐改道。 青桐刚进门,蓝素也带着助手到了。 一群人在酒店房间内落座,梁飞直截了当地表示:“蓝教授,这次找您帮忙,是为了蓝家的事。” 蓝素端坐在沙发上,小小的单身沙发对于高挑的她来说略显拥挤,但她的姿态很优雅,带着几分严肃的冷意,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就知道这次借调任务不简单。” 出歪主意的是青桐,他只好硬着头皮问:“蓝教授,请问您需要我简述一下任务内容吗?” 蓝素却说:“不需要,你们只需要给出明确的任务指示,我按章办事,完成任务就走。” 这态度……梁飞与青桐面面相觑,虽然有些不适,却由衷感到庆幸。交代任务的事青桐不好插嘴,梁飞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表示:“我想请你查三件事。第一,我需要你调出蓝钊的通讯记录、个人账户往来邮件记录和出行记录;第二,帮我查一下蓝家的电器公司十年来的政策变动,设立分公司也好,出新产品也好,调整销售渠道也好……我全都要;第三,我要蓝钊近亲属的通讯监控内容。” “工作量这么大?”蓝素有些不满,“我只带了三个助手,这么大的工作量,我们短时间内很难完成。” “不急,我不需要短时间,只要你能把这些信息落实了,我等得起。”梁飞顿了顿,补充道,“但我需要可以直接抓人的理由。” 蓝素瞟了他一眼:“你总得告诉我什么理由吧?” “蓝教师一定比我更清楚。”梁飞微笑道,“这是您的专长嘛。我相信您的职业素养和专业技术水平。” 蓝素示意助手开仪器,她则面对着梁飞冷冷道:“我申请任务保护。” 梁飞响指一打:“没问题!” 说完,他立刻对青桐说:“青桐,对蓝教授开启任务保护程序,走快速通道,务必彻底隐藏蓝教授的踪迹,做好保密工作,不得对外暴露。” “是!”青桐领命,立刻开始进行操作。 一旦“任务保护”程序介入,蓝素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任务协助,也不怕被蓝家追究了。 她知道梁飞想要什么,但蓝钊行事谨慎,想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很难。 青桐来到梁飞身边,小声提醒:“梁工,要不这里我守着,你去蓝家走一趟?我总觉得蓝家平静得反常,我怕他早就不在家里了。” 梁飞也有这个担忧,既然青桐也提出来,他不能继续坐下去了,到了主动出击的时候了。他相信,自己仍然是对方监控名单上的第一人,既然这样,他就大摇大摆地出去晃一遭。 将工作安排好后,梁飞全副武装,披上风衣,戴上墨镜,又恢复了拉风帅气的扮相,带着两个人,开了辆越野,直奔蓝家而去。 蓝素瞟了一眼青桐面前的监控屏,忍不住问:“梁工一向这么有胆色?” “什么?”青桐回头。 “直奔对方老巢啊。”蓝素轻笑,“蓝钊的家可不是那么好闯的。” 青桐却微笑:“一个蓝家而已,更危险的地方他都去过。” 蓝素挑眉,却没说什么,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车上,两位同事有同样的疑惑:“梁工,咱们就这么直接闯进去?会不会太莽撞了?” “闯?谁说要闯?”梁飞低头检查自己的装备,“我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访。” “啊?”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来到蓝钊的家门口。 梁飞下车,径直走到蓝家的门卫面前,摘下墨镜微笑道:“你好,我是提雅小姐的朋友梁飞,我想拜访一下提雅的父母。” 对方诧异地上下打量他,想看看传说中舍弃提雅而选择言磬的梁飞是何许人也——梁飞任由他看,优雅而锐利的气质一览无遗。门卫迅速收回目光,礼貌地表示:“请稍等。” “好的。” 身后两位同事已经张大了嘴巴。 梁飞都不用回头,重新戴上墨镜提醒道:“闭上嘴,少给我丢人。” 两人立马站直身体,并排站在他身后,要多挺拔有多挺拔。 不一会儿,门卫放行,梁飞大步迈进,目光四下扫去,墨镜上,数据一条条划过,齐齐涌入信息组的接收端里。 入得门厅,恰见一位与提雅有三分相似年纪稍长的女人缓步走来,面上带着七分笑,语气也十分亲昵:“你好,是梁四少?我是提雅的妈妈。” 梁飞将墨镜挂在衣襟,笑着上前与她拥抱:“阿姨您好,我是梁飞。上次因故没有随我父亲一起上门拜访,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你们年轻人忙得很。”蓝夫人松开他,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到他身后的两个人,“这两位是……” “保镖。”梁飞眼也不眨地撒谎,“我爸爸怕有人找我麻烦,派两个保镖来保护我的。” “咦?谁要找你麻烦?” “不知道,大概是老人家乱想。”梁飞看了看她身后,“阿姨,蓝叔叔不在吗?” “在的在的,他在办公,我已经叫人去喊他过来了。”蓝夫人请他向里走,脸上很遗憾,“提雅今天上班不在家,不然可以喊她来陪陪你,你们年轻人聊得来。” “阿姨这说得哪里话,你走出去别人都要说您是我姐姐,怎么总一口一个‘你们年轻人’,您也很年轻呀。” 蓝夫人被他逗笑:“我早就听说你嘴甜得很,果然啊。” “听说?听谁说?刘夫人?” “是啊,她可喜欢你了,之前提雅……唉,算了,都过去了。”蓝夫人不愿重提他与提雅之间的事,请他落座后,亲自为他斟茶,“梁四少今天怎么想起来我家里?梁先生没有一起过来吗?” “哦,我父亲最近比较忙,所以让我自己过来。” 蓝夫人当然也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便安慰道:“我看新闻说,你三哥他们已经开始与几个企业签订新的合约了,梁家前途不可限量,你爸爸忙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你都这么大了,他总盯着你怎么行?” 她小小开了个玩笑,梁飞便勾勾嘴角捧场地笑笑,说话滴水不漏:“他也是不放心我,怕我得罪蓝叔叔。” “得罪?这从何说起?”蓝夫人不解,“你找他有事?” “是,有些疑问,想向叔叔请教一下。” “原来是这样。” 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过来附耳对蓝夫人说了几句什么,蓝夫人微微蹙眉,挥手让管家离开后,眉毛依旧没有舒展,她看着面前还未说过几句话的年轻人,为难道:“四少,我丈夫忙于工作,不想出来,他请你们几位过去见他,这……他脾气不大好,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让我们去见他?”梁飞眼珠一转,知道这是打草惊蛇了,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然不会退缩,立刻答应下来,“好,我们这就去见他!” “那我请管家带路。”蓝夫人站起来朝刚才汇报的管家招手,“管家!带他们去见我先生。” 管家沉默地让开一条路,请他们先走。 耳机里传来青桐提心吊胆的警告:“梁工,恐怕有埋伏!” 梁飞轻轻敲击,用密码予以回应:“我知道。”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两个属下一起,与管家结伴朝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第135章 134 蓝家很大,大概因为是做电器生意又开发智能系统,蓝家的装修风格十分独特,简洁而不简单,机械风明显,处处都有高科技产品的痕迹,能看得出他对机械、电器、科技的迷恋,若是蓝钊能去联晟的展示厅参观,一定乐开花。梁飞一行人随管家在宅子的电梯与走廊里来回绕了许久,终于在一扇门前站定。 “梁四少,到了,先生就在里面,几位请进。”管家伸手示意后,便躬身告退了。 梁飞看了眼身后,一位属下盯着自己的墨镜内屏,小声向他报告:“我们现在位于蓝家六楼的西北角,探测到前方金属含量过高,无生命迹象。” 另一位属下接着道:“梁工,这是陷阱,进不进?” 梁飞勾了勾嘴角:“既然人家诚意相邀,我们怎么能不给面子?进!” 他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面前的门边向两边滑开,足有两层楼高的一间银色金属打造的六边形房间映入眼帘。房间内简直像一个小型的博物馆展厅,几十种科技产品被放在玻璃柜里,好端端地摆在柱型展台上,室内灯光明亮而不耀眼,空气的温度和湿度都令人心旷神怡。若不是早前在联晟的展览厅参观过,梁飞绝对立刻新奇地开始查探。 “这是什么?”身后两人小声念叨。 “应该是蓝家开发的科技产品。”梁飞初步检查了室内的安全后,缓缓踏入,目光迅速在房间内扫视一圈,表情严肃而认真,“散开查看,确认一下这些产品的材料构成是否有我们调查的管制物品与特殊零件。” “是。” 两人左右分开,不放过任何一个展示柜,尽可能地搜集物品信息,很快便有了发现:“梁工,有我们在找的东西!” 梁飞自然也看到了,蓝钊大大方方地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收藏,这些展柜里的物品,都是用某些特殊材料、特殊零件制造出来的,有些是电器,有些是机械零件,有些是新的合成材料,其中有几个,与言磬发给他的模型示意图极为相似。他示意两人把该留存的证据留存好,自己则缓缓走至房间中心,抬头看着尖锥状的房顶。他们之前在外面没有看到尖顶建筑,所以梁飞想,这个房间内部一定大有名堂,顶部的三角形天花板拼成的房顶,应该是可活动的。 忽然,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掌声,不疾不徐,拍了三下。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显然是音响。接着,一道饱含笑意的醇厚男声响起:“梁四少,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梁飞原地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镜头和隐藏的音响,便暗中戒备,面上镇定如常地回道:“蓝叔叔太客气了,是我没这个运气亲自见一见您。蓝叔叔不肯出来,是怪晚辈没带见面礼么?” 他开了个小玩笑,引来蓝钊一声轻笑,于是,正对着门的那道墙上露出了一块大屏幕,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坐在一架智能机械椅上,十指交叉,面对着镜头露出温和的笑容。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只有四十多岁,头发乌黑浓密,五官端正,瞳孔是常见的深褐色,细腻的皮肤上不见皱纹,只有眼尾在他笑起来时会露出一点浅浅的纹路。梁飞能从他考究的西装与精心保养的皮肤状态看出他对自己的形象多么在意。蓝钊天生戴着一股和善的长者气息,嗓音醇厚,说话时让人通体舒泰,这样成熟又端正的S级大老板,的确能够轻易获得别人的信任。 梁飞倒是没想到,只比自己父亲小了十来岁的蓝钊,看上去居然这么年轻。 他观察对方的同时,蓝钊也在仔细打量着他。 在梁诗堇姐妹的描述中,弟弟帅气、可爱、乖巧、孝顺、任性又爱乱花钱,在手下的信息回馈里,梁飞俊美、敏锐、冷酷、聪明、狡猾,在提雅的描述里,他优雅、绅士、温柔、容易害羞又才华横溢,那些溢美之词让蓝钊对梁飞的兴趣越来越浓,可他从未真正见到过这个活在别人嘴里的年轻人。 23岁,太年轻了,别人的23岁,可能还在为大学的毕业设计而摸不着头脑,可能还在和某个漂亮的姑娘鲜嫩的少年情意浓浓,可能还在适应新的工作……然而梁飞,如今才23岁,已经可以坐在特七处的第一把交椅上指点江山了。 即使在天才遍地的S级里,梁飞依然是个传说。蓝钊总觉得,这是众人对梁敬恒的小儿子撇下荣华富贵不要偏偏叛逆到去特殊调查处的讽刺,可后来,这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属下去了西廊城,去了兆海市,去了NTTC,去了Hoyle大宅,最后,还来到了这里。 谨慎而狡猾地、勇敢而无畏地、从容而镇定地、来到他面前。 他可真漂亮,只是那样站着,就独特得让人挪不开眼。 怪不得提雅会对他一见钟情。 被打量得久了,梁飞多少有些不适,便开口笑道:“蓝叔叔一直看着我作什么?” 蓝钊微笑道:“我许多次想见你,都没有见到,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要多看看。” 梁飞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那个‘许多次想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似乎猜出他的疑惑,蓝钊解释道:“刘太太总来我家夸你,提雅也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你,后来我参加宴会,也总能在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你的名字,我与你父亲见面时,见过你的哥哥姐姐,却从来没见过你。上次我邀请你们一家来做客,你却没有来。” 这事梁飞记得,当时他刚刚与提雅说清楚,没脸来见蓝家的长辈,躲过去了。他忽然想什么,问道:“提雅遇袭那次,也是你安排的?” 是了,NTTC的入校管理那么严格,想要安排杀手在校内袭击提雅,不是熟人安排,不可能拿到通行证还准确找到提雅的办公室——更不要说掐准她不在特殊调查处上班的休息日了。 当时他被那个监控中闪过的黑影所迷惑,居然忘了这么明显的线索。 蓝钊微笑着,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只是说:“梁飞,我真喜欢你。” 与那留言中的语气,一模一样。明明带着笑,却饱含危险。 梁飞可以肯定,派人蹲点盯着他的人,就是蓝钊。如今有了现实,稍加反推就能理解,提雅是蓝钊的继女,黎家也与蓝家有生意往来,联晟自然也是蓝家的重点关注对象,更不要提关系不错的梁家,想要轻易掌控这几个地方的动向,蓝钊甚至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他太了解这些人了。 这就奇怪了,Hoyle说这些人是他派去的,蓝钊现在又说人是他派去的,到底哪个是真的? 两个属下靠过来,小声提醒:“梁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急什么?”蓝钊劝道,“来都来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梁飞摆摆手,让他们先走,两人还要反对,梁飞已经飞快地做了几个手势,两人无奈,只得向后退去。 “蓝叔叔,我敬您是个长辈,难听的话就不说了。不过你总这么躲着我,莫不是……在怕我?”梁飞扫了眼错落有致的展柜,轻笑一声,上前几步,“这些都是好东西啊,您手里,恐怕不止这点库存吧?” “那当然,这些只是样品,放在家里当收藏。”蓝钊看着他,目光不曾移开,似乎毫不介意那两个准备退走的人。“更多的梁工不是见到了吗?在市场上流通呢。” “……”梁飞脸上笑容尽散,茶色的眼瞳也彻底失去了温度,他直视着屏幕里那个笑得温和的男人,语气严厉,夹杂着愤怒质问道,“你说这些时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你投放在市场上的那些东西,害了多少人!” “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何来害人之说?”蓝钊面色未动,语气仍旧不急不缓,仿佛梁飞的指责莫名其妙,与他毫不相干,“我买来材料,研究一番,做点新东西,再卖出去,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梁飞哼笑,“你拿来路不明的东西动手脚,在没有经过合格检验的情况下卖出去,你觉得这很正常?” “这些东西来路明得很,虽然拿到手的方式麻烦了点……”蓝钊松开双手,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至于合格检验……能免则免了。” 他话语轻缓,语义嚣张,令梁飞怒从心中来。 然而不及他开口,蓝钊继续道:“我是个商人,钻空子是我的本能,你要怪,就怪他们监管不严,让我有漏洞可钻吧。” 话音刚落,还未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惊呼一声,齐齐掉了下去! 梁飞猛地回头,就见地板瞬间恢复如初,而他的两个属下却没了踪影。 “梁工,我这么坦诚相待,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找援兵去的。”蓝钊的语气也有些冷,其中不满显而易见,但很快,他语气又变了,笑意重新爬上他眼角,“我们难得见面,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他低头按了什么,梁飞旁边的一个展柜缓缓下降,直到高度恰好与椅子差不多,立刻停了下来。 梁飞低头瞥了一眼,在原地沉默片刻,还是走过去,坐了下去,只是手藏在袖子里,小幅度地做着什么小动作。 他抬头,看着屏幕,面若冰霜,态度冷淡:“你想聊什么?” 他的态度令蓝钊疑惑又不满:“真是好笑,你处心积虑来找我,如今找到了,却没什么想和我聊的?” “我确定你是我要找的人就够了,用不着听你那些长篇大论,我又不是法官需要取证。”梁飞忽而微笑,带着某种放肆又任性的张扬与顽皮,他将长腿一搭,姿态放松,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下一步我要做的,就是杀了你。” “……” 因为这句话,蓝钊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来自梁飞身上的杀气。 真奇怪,他方才冷着脸,却没什么可害怕,现在笑起来,却让人脊背发寒。 第136章 135 “梁工的信号断了?”占白皱着眉,来回走了两圈,“好,我知道了,你安排一下支援吧。” “好,那你呢?”青桐问。 “我?我该和老朋友谈谈了。”占白冷笑一声,“大概他们对我的耐心产生了什么误解。” 青桐知道,占白耐心已用尽,王晖与文桉再不配合他,恐怕要出事。 “你悠着点。”他叮嘱道。 占白掐了通讯。 他从腰侧摸出两支注射器,一边调整针头一边朝安全屋中央走去。他身材颀长,看上去有些单薄的错觉,银色的头发扎起来更显得高挑,他笑着时,紫色的双瞳和漂亮的五官诱人犯罪,可他敛下笑容时,那美貌便散发着浓烈的危险气息,让人没来由地开始胆怯。 王晖最先察觉到这股气息,他站在隔离圈内,看着占白,问他:“梁工出什么事了?” “他去了蓝家,信号断了。”占白轻轻推了推注射器,朝他走过来,示意他伸手,“来,打一针。” 王晖是特七处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沉默片刻,还是伸出手,默许了他的行为,低声问:“梁工有危险?” “你这不是废话吗?他要是安全,信号能断了?”占白打完这一针,抬眼看他,“我把你放出来,你知道怎么做吗?” 王晖点头:“我去救他。” “先去领点药品治治伤。”占白把废掉的针丢入垃圾桶,对着他,慎重道,“这是我第二次放了你,我向梁工下了保证,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王晖听着难受,却知道这是自己罪有应得,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我会补救的。” 占白点点头,为他打开了隔离圈的锁,示意他走人。 王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过头去看文桉——那女人身上还带着伤,耷拉着右胳膊站在那里,头发有些乱,黑色的连体裤上暗色的一团团都是干涸的血,脸色苍白——虽然王晖也没好到哪里去。 文桉看着他,唇线紧抿,只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王晖问:“你对我说的,到底有几句是真话?” 文桉忽然笑了,带着某种小女人一般的调皮:“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王晖看着他,面无表情,眼中的失望极淡,却被她捕捉到了,没来由地,让她仿佛被刺到一样,她本想等王晖说点什么,可对方只是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次,失望的人却成了文桉。 占白走到她面前,举着注射器,微笑道:“怎么,喜欢上我同事了?” 文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道:“我怎么会喜欢个小我二十岁的男人?” “为什么不会?王晖人虽然木了些,却是个细致体贴的人,很容易给人安全感。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不喜欢他才奇怪吧?”占白趁她不注意,猛地掐住她耷拉着的那只胳膊,给了她一针! 文桉来不及躲开,瞪着他,怒道:“这是什么!” 占白扔掉针,后退两步,笑道:“别紧张嘛,比不上你们在王晖脑袋里植入的记忆芯片缺德,只是点……可爱的毒药。” 文桉脸色一白。 特殊调查处的毒药可不是市面上能了解到的那些毒药,而是经过技术部与医疗组联合研制出来的专用于任务刑讯与‘清理’的复合药剂,药量、药效与发作时间都是经过科学检验的,针对性非常强。 “你给王晖也打了这些……你们要把他也杀了?”文桉不敢置信,“他可是你们的同事!” “他犯了错。”占白十分冷漠,“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如果梁工死了,他也没有活的必要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文桉想冲过来,可隔离圈的光罩将她牢牢堵在里面,安全锁没打开,她完全被禁锢在其中。 占白有解锁基因码,他的身体可以进入隔离圈,可这时他只是站在三步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救他?” 文桉紧紧咬着牙,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占白轻点胳膊,提示道:“你和他只有48小时,如果梁工死了,他死,你死,没有例外。我是个非常宽容的人,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所以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文桉眼中的凶狠渐渐收起,只是依然没有说话。 “王晖能把你带回来,已经能够说明他的立场了。”占白补充道,“当然,也能说明他的能力,你觉得特七处的人真的那么好糊弄吗?” 文桉苦笑一声。 她藏得那么好,防备那么牢,王晖不惜搭上自己都能将她找出来,特七处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收起所有情绪,问:“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占白一字一顿道,态度严肃,“实在不想说的你可以不说,但说出来的话,一定不能掺假。” 文桉点点头,问:“能给我张椅子吗?我站着有点累。” “你可以坐地上。”占白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无,“我相信这点累你受得住。” 文桉知道,他在向自己施压,亦是为王晖的事为难自己。她只接触过王晖与梁飞,这两人不论性格如何,本质上都是温柔善良的人,可面前这个男人,漂亮得近乎妖异,骨子里的冷漠却让她隐隐战栗。她熟悉这种气息,这种冷酷的、危险的、理智到变态的气息属于天生没有感情的人,不论他平时表现得多么正常,在他认真时,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决定。 她是不会坐下的——她绝不会去仰视任何人,那姿态太卑微,她不允许。于是她就这样倔强地站着,与占白面对面,忍着身上数个伤口散发的痛意,努力去忽略血腥与化脓的味道,不去猜测毫无知觉的胳膊上那个针孔下的毒会怎么折磨自己。 “你们对我了解多少?”她问道。 占白调出资料,投射至空中光屏上,给她看过,又简述了目前的任务进展与他们的猜测。 “Hoyle这帮人代表着财富利益,而蓝钊的野心则在权利上。我们一致认为Hoyle不是个做蝎王的料,你的嫌疑更大些。”占白看着她,轻勾嘴角,“不过看你沦落到这境地,只怕这个猜想也不成立。” “不,你们猜的是对的。”文桉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目光甚至是赞赏的,“你们能猜到这个,我真是没有想到。” 占白把通讯切到公共频道,让整个特七处的员工都听着。文桉的这个说法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可有些细节上的事,需要她亲自说明。 “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找来我的资料,但上面说的都是真的,我因为杀人入狱,婚姻无效,又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 文桉很擅长伪装,所以当初那件杀人案,她布置成一桩误杀案件,尽管如此,联邦严酷的法律制度依然让她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她不仅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出狱后,也无法凭借有污点的公民身份获得一份普通的工作。她低估了自己要为一次莽撞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就在那时,她醒悟了,她根本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她再次干回了老本行——可她想念她的孩子,那是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眷恋。 她偷偷去看自己的孩子,却发现她坐牢的这些年,她的前夫再婚,有了新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却因为有她这样一个杀人犯母亲受尽侮辱与冷眼,过得十分艰难,表面上,他还是个富家少爷,可实际上,他却是个备受奚落的没用的小子,他不聪明,不得宠,还有个F级罪犯母亲,他简直要过不下去了。 文桉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遭到如此对待,她带走了他——可连儿子都恨她,埋怨她为自己带来的污名。 她不是个毫无破绽的杀手,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更不会教导孩子,她自己尚且是个敏感又冲动的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儿子,于是她将儿子托付给了一位朋友——蓝钊。 那时的蓝钊刚刚成为S级公民,忙于家族事业,并不知道文桉的真实身份,只是可怜她一个母亲,没有生活来源,被丈夫背叛,又被亲儿子埋怨,他本想为文桉提供一个工作,文桉却没有接受。 为了改变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也为了给儿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教育环境,文桉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在短时间内获得巨额财富。蓝家的企业给她带来了灵感,她忽然意识到,像蓝家这种与各机构各企业遍布全世界都有合作、人脉颇广的S级家族,其实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她开始向蓝钊旁敲侧击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闻,再从中挑选有利可图的信息。军部和科学院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线——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与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关系。 她利用蓝钊的人脉关系,想找人从军部和科学院弄一些稀有物品出来,但这个办法行不通,军部与科学院对这类物品看管极为严格,就连一些材料都有严格的剂量监控,尝试数次后,他们发现,某些特殊零件可以通过伪造为“损耗品”的方式弄出来。 这些特殊零件市面上很难弄到手,倒卖一下绝对有不少利润。一开始,蓝钊并没有察觉到文桉的小动作,但随着文桉打探的态度越来越明显,他开始察觉到她利用自己做着什么,但他很谨慎,并没有过多参与到这项活动中,他觉得文桉只是小打小闹,能赚多少呢?可结果是,文桉在短短几年间,竟然将之发展为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这女人的商业头脑绝不比他差。 她找到了与军部、科学院内部接触的倒卖贩子,又找到不少机械工厂进行再设计加工,后来她觉得这些机械厂不可靠,会反过来窃取她的成果,便放弃了找机械厂设计,而是单独成立了一些设计公司,以匿名客户的名义,从机械厂购买这些“来路不明”的零件,再私下进行再加工,投放到市场中,牟取暴利。 她逐渐退居幕后,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这条野路子,是被她发掘出来的。 第137章 136 巨额利益的诱惑是难以抗拒的,而文桉一个人无法完全掌控这个庞大的地下商业帝国,她需要帮手,Hoyle就在这时经由蓝钊的介绍进入了她的视线。当然,那时的蓝钊已经领略到财富的美妙,他开始参与其中。他手里握着最初的消息源,文桉不可能将他摒弃在外,但文桉不相信他,蓝钊太聪明,不好掌控,于是文桉开始培养Hoyle——她知道Hoyle与蓝钊关系匪浅,可她更清楚,在利益面前,Hoyle与蓝钊是没什么交情可讲的。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友谊,极好掌控。 文桉的儿子渐渐长大,她却忽然发现,在这些年里,她的儿子已经与她疏远了,变成了一个她不熟悉也无法亲近的人。她掌控着巨大的商业帝国,却管不了她的儿子。而蓝钊在这些年里,却成为了她儿子最信任的人。 “所托非人啊。”文桉苦笑两声,觉得胸口窒闷,弯着腰咳嗽几声,表情看不分明,声音也因为咳嗽而变得怪异而嘶哑,“我好好一个儿子交给他……咳咳咳……却不认我了咳咳……是不是很可笑?” 占白垂着眼皮看她,只有极淡的怜悯:“蓝钊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还敢将儿子交给他?” “不然交给谁呢?”文桉反问。她抬起头来,嘴角咳出了血,眼中又恨又悲哀,“我以前是个杀手,别人恨不得我去死,嫁人后,遇到的都是些商人,交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出狱了,人人都躲着我,我还能托付给谁呢?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好人?我哪里来的运气能碰上?” 占白轻轻摇头,道:“你遇到好人又怎么样?王晖也是个好人,可你怎么对他的?” “……”文桉紧紧攥着衣襟,被他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那枚芯片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你知道这足以毁掉他的职业生涯吗?你知道这会将他送上法庭变成罪犯吗?”占白一句句逼问,语气越来越严厉,“我的同事,就因为你的这个举动,失去了一切。” 文桉噗地咳出一口血,她身体发晃,看着占白:“你不是说病毒发作有两天时间吗?” “这不是毒,这是你的伤。”占白嗤笑一声,讽刺道,“这是王晖给你留下的礼物啊。” “……”文桉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我说过的,特七处的人没这么好糊弄。”占白笑道,“你不会以为,他真的那么善良可欺吧?” 文桉擦掉嘴角的血迹,轻轻笑了两声,自嘲道:“是我天真了。” “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占白评价道。 “我若真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文桉将涌上喉咙的血腥味咽了回去,再次恳求,“你真的连张椅子都不肯给我吗?” 占白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动动手指点了点通讯器,在两人身后,各自升起一块地板,形成矮凳。占白先坐了下去,姿态闲适,文桉晃了晃身体,挨着凳子边缘坐下去,捂着胸口垂着头喘息着。她的伤没有得到治疗,无知觉的胳膊更加剧了心理的难堪,隔离圈狭窄的空间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占白看了眼时间,催促道:“继续说吧,我们时间有限。” 这是一种不平等的交换,文桉的坦诚交换占白的一点施舍。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只能继续说下去。 儿子成为了蓝钊反制她的筹码,他开始不断干涉文桉手中的这条经济链,加入了他自己的想法,并将它发扬光大。他让蓝氏集团旗下的科研部门私下对这些零件进行研究、重组、再加工、再设计,应用到各种新产品中,与此同时,他成立了许多诸如新致能源这样的企业,分布在各大重要行业,并利用Hoyle的媒体资源进行造势,迅速侵吞着其他企业的市场占有率。 “有太强势的合作者,结局通常都不太好,因为他们总想取而代之。”文桉苦笑着,尽量放松身体,减缓伤口的痛感,“当我发现我已经控制不了蓝钊时,已经太晚了。” “Hoyle不是你的人吗?”占白问。 “我的人?”文桉觉得这话很可笑,她摇着头,道,“他从不忠于我,他只忠于利益。我能给他的,只是财富,可蓝钊能给他的,却是财富和权力,当他们尝到掌控A级领导者的美妙滋味时,我这个老板,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他俩联手对付你?”占白讶然,“沆瀣一气?” “他们有雄厚的资本,有上可通天的人脉,而我……”文桉的笑容里尽是苦意与不甘,“我除了伪装和杀人,还有什么可依仗的筹码?” “他们就不怕你杀了他们吗?”占白说,“你可是个杀手。” “他们又不知道。”文桉顿了顿,“至少,在我杀了我儿子之前,他们是不知道的。” 公共频道里一片寂静,就连占白,也惊讶得忘了说话。 过了许久,青桐才在频道里蹦出一句:“她杀了自己的儿子?这么狠?” 占白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状似凄惨的女人,她的脸依然具有欺骗性,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圆圆的脸上甚至还有些婴儿肥的残影,可她的表情是生动的,五官在表达着内心的情绪,眼神里的失望、自嘲与痛苦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真不像个杀手,可她做的事,却又让人恨得牙痒。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占白不解。 “因为他不听话啊。”文桉的理由说得理直气壮,“她是我儿子,却不肯听我的话,还联合别人一起骗我害我,我留着他做什么?” “……”占白轻轻按着自己的额头,不去让这点意外状况扰乱自己的思维。他点了点头,理智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亲自出手去对付王晖和梁工?” “他们害了我,我自然也不能放过他们。”文桉笑了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与她的身份相符的表情,带一点天真的、恶劣的、狡猾的笑意,“我这次学乖了,我不会亲自出手,我要彻底毁掉他们,我要借刀杀人。” “所以,你就找上了特殊调查处?”占白觉得这真相简直可笑,他们忙碌了几个月,直到现在还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进行调查,起因竟然是来自对方的权力斗争?他们竟然将国家秘密职能部门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其实我并不知道该找谁,我只是向外透露了一些消息,谁捕捉到,谁会管,那我就暗中帮忙。”文桉停顿片刻,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伤口恶化,失血严重,她觉得眼前开始模糊了。她揉了揉眼睛,扶着身下的凳子,弯着腰,气息渐弱,“我有点累……” 占白观察了许久,确定她并不是假装,便招手让同事送点药进来,他把药扔进隔离圈里,对同事说:“接下来,你来审。” “那组长你呢?”同事问。 “我去救人。”占白戴上手套,出去准备要随身携带的装备。 “啊?那我……我审什么啊?” 然而占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公共频道里,青桐无奈道:“问她小由的事。” “哦哦,好的!”同事咳嗽两声,问,“文桉女士,Hoyle宅子里关着的那个小孩和你是什么关系?” 大约占白离开了,压力骤减,文桉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咳嗽着说:“你猜?” “……”同事悲愤地在心里喊:组长你快回来! 这是一层空旷的老建筑,四面都是透风的窗户,期间伫立着80公分长的长方形立柱,四周摆放着千奇百怪的机械和操作台,而在楼层正中,摆着一个高达3米的正方体双层透明玻璃笼子,里面关着两个人,正是言磬和知芸。 言磬靠在笼壁上,低头看着缩在角落里耸动着肩膀不停哭泣的女孩,神经都要炸开了——这几天来,他已经尽情领略了这位智力情感分离症患者的各种表现症状,由于心理焦虑和长达数日的禁锢环境,知芸的三期症状开始出现混乱,特别是第二期与第三期症状的交叉,令言磬手足无措。 他被关进来后,才知道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知芸——这位医科女天才脑子里掌握着某种高度机密的医学技术,而对方急于拿到这种技术,不得不将知芸绑架至此——不幸同行的他,也被带了进来。 然而,只有第一期症状下的知芸才能完整、清晰地说出正确的技术内容,可那个知芸性格淡漠,毫不妥协,极其难搞,其他两期状态下的知芸又说不清楚。抓他们来此的人几次想借助外力或药物逼迫知芸,皆被言磬挡了回去。 现在的他,身上没什么伤,但多日未尽水米,还是让他脸色有些难看。经由梁飞警告、张尧提醒,他自然会随身携带一些能量胶囊和小型医药品、微型武器,能量胶囊两人一人服用了一颗,武器暂时不便拿出来——他们还处于被监视状态下,贸然暴露不太好。 “知芸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言磬忍不住恳求。 知芸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泪水糊了满脸:“对……对不起言董,我……我忍不住……我……我害怕……” 言磬捂着脸,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敢在自己面前杀气腾腾的占白居然有这么个脆弱的妹妹——但和晚上那个智商欠费的知芸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第138章 137 言磬坐下来,与她面对面,尽量放柔声音说:“知芸,他们找你要的那个什么……记忆芯片……是做什么的?” “那个……那个是被我放弃的一个医学项目……”知芸怯怯地看着他,“就是可以植入人的大脑里,改变人的记忆……” “还有这种东西?”言磬愣住,“人的记忆还可以改变?” “可以的,只是……有很多后遗症,我研究了一半,觉得这个项目对实验者造成的伤害太大,就中途放弃了。”知芸飞快地看了眼别处,神态慌张,害怕又委屈,“我早就把项目书封存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发现这个项目……” 特七处的任务细节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梁飞从未对言磬提过记忆芯片的事,所以言磬听到这个觉得很新奇,他好奇道:“这是你在科学院做的项目吗?独立完成的?” “对,我……我是说早上的那个我,个性比较……孤僻,这个项目是我独立开展的,几个助手只是负责很小的部分,没有直接参与系统研究。”知芸简直要哭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说这个项目的!没用完的芯片我都找人销毁了!” 言磬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安抚道:“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不怪你,也许是你的助手无意中透露出去的,你不要哭。” 知芸深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待她好一些了,言磬又问:“这个项目你曾经在人身上做过实验吗?” 知芸点头。 “几个人?” “三个。”知芸解释着,“一个人有记忆障碍,一个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还有一个正常人。” 言磬下意识觉得这三个人有问题:“一个正常人?正常人为什么要参与到你的实验中来?男的女的?叫什么?” “一个女的,叫南安,她……” “等等!你说她叫什么?!”言磬打断她,厉声问道。 “……南安。”知芸缩了缩肩膀,被他的表情吓到,“怎……怎么了吗?” “她是不是长得很秀气,文文静静的,说话也很温柔……是不是?” 知芸点点头。 言磬松开她肩膀,觉得脑子有点乱,为什么梁舒韫的女朋友竟然会去做这种实验?她的记忆被修改了吗?为什么? “抱歉,吓到你了吗?这个人……我勉强认识,所以听到她的名字后有些意外。”言磬后退了些,尽量给她安全感,语气也轻柔下来,“知芸,你能不能仔细说一下这个实验者的信息?” 知芸不明所以,但与言磬交谈能让她忽略周围怪异的气氛,她的目光定在言磬身上,回忆当时的细节,借此转移注意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时知芸在寻找这项医学实验的志愿者,她立项的本意,是为那些被失忆症、记忆障碍、阿尔兹海默症困扰着的患者提供帮助,前两位志愿者在征求了监护人的同意后进入了项目组,但南安却是被别人送来的。 “那个人只是她的长辈,并不是她的监护人,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知芸认真道,“可是后来,我得知南安亲眼目睹男友被人杀害,她每天生活在噩梦中,无法入睡,为了帮助她,我同意了那位长辈的请求。” 言磬表示理解:“被痛苦记忆折磨的人的确有修改记忆的需求。”可他心里却在嘀咕,南安在梁舒韫之前的前男友遭遇不幸了吗?她修改了什么记忆? 知芸看出他在想什么,主动告诉他:“我按照她家里长辈和她个人的要求,将她男友被杀的记忆修改为重病而死,她男友在新的记忆中希望她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获得幸福。” “听上去,是个很成功的案例。”言磬疑惑,“那你为什么中途放弃了?” “这个项目,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虽然这个芯片的确可以修改人的记忆,让人获得新的记忆,可……对于有记忆障碍的患者来说,新的记忆也是无法长久保留的,大脑神经依然会在一段时间后将这些记忆抹掉,如果我们再重新填入新的记忆,他们虽然理智上会相信,可内心深处却会感觉到这些记忆的虚假,由此爆发的心理疾病是我无法治愈的。”知芸看着他,目光中皆是无奈,“这项实验中唯一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就是这个正常人。因为正常人本身的记忆功能并没有障碍,就算给他们修改了部分记忆,他们的大脑也会将这些记忆长久留存,并逐渐被大脑处理为合乎逻辑的记忆,他们甚至不会发现自己的记忆被修改过。” “没有后遗症吗?” “有。”知芸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当真相被拆穿,正常人往往……无法承受。” 言磬沉默。正常人有清晰的判断能力,不论是否自愿修改记忆,一旦得知真相,往往会无法承受真实带来的心理压力与痛苦,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往往是不可预测的。 知芸苦笑:“我可以修改人的记忆,却无法为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负责,所以我选择放弃这个项目。” 对此,言磬却有异议:“你的这个项目初衷很好,技术也很先进,的确可以造福于人,由此带来的后果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始终认为,科技进步有益于社会发展,而如何利用科技才是真正的难题。科技有优劣,善恶在人心。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帮助别人,纠正错误,弥补缺陷。” 知芸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她内心深处其实知道言磬说得是对的,可她并没有强大的内心和足够的能力去承受这样的压力。 “言董,你真厉害。”她由衷地感慨着。 言磬愣了一下,有点莫名。 知芸笑笑,没有说得太明白。她真羡慕言磬,能够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搞科研的人,不论身处哪个领域都不可避免地要接受灵魂的拷问,可言磬仿佛没有这样的顾虑,他有着清晰的认知与坚定的信念,即使面对两难的选择,他也好似不会动摇,这样真好,可以在自己坚持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周围忽然有了动静,言磬警觉,他拉着知芸站起来,让她躲在自己身后,而他四下警惕着,悄悄拿出防身武器,一旦察觉不对,就出手。 大门被打开,有十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鱼贯进入,各自在楼层内摆放的机械设备前站定,一言不发地开始操作,完全没有留意他俩的动作。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言磬有些不安,他偷偷递给知芸一支造型尖锐的笔,示意她戴在头上,小声提醒:“要是有人伤害你,你就拔下来刺进对方身体里。这支笔里藏有含有微量毒素的急性麻醉剂,可以瞬间麻痹对方的身体。” 知芸点点头表示了解。 言磬抬头看了眼上方,这几天他仔细观察过这个地方,并没有找到可以顺利逃出去的路,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对方打开这个透明牢笼的时候跑出去,想办法从正门逃走。可对方不蠢,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言磬心想,要是梁飞在就好了,他那些千奇百怪的高科技产品,那诡谲奇巧的职业手段,还有出其不意的工作态度,一定能想到办法离开这里。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确如梁飞所说——太弱了。 他还没想出对策,那些人忽然围了过来,手里拿着许多言磬根本不了解的器材。他们齐齐围在透明笼子周围,将手里的器材固定在笼壁上,有条不紊地开始操作。 “你们想做什么?”言磬喝问。 没有人抬头看他。 言磬握住拳头,狠狠捶了笼壁一下,厉声道:“说话!” 其中一个人终于肯看他,目光冰冷,声音隔着口罩和罩子有些模糊,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晰:“请知芸小姐将记忆芯片的核心技术内容告知我们。” 很快,一块巨大的可触式光屏投射于笼中。 “知芸小姐,请写在光屏上。” 知芸探出半个身子,问:“如果我不写呢?” 对方示意其他人继续,言磬看到,笼壁上的几个排气口全部被管子堵住,而那些管子连接着一些不知名器材,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有害气体。 “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对方说完这句话,轻轻一挥手,所有人进行最后的确认,在几分钟之内像来时那样沉默地离开了。 “言董……我们有麻烦了。”知芸认出了某个罐子上的标示,她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又开始紧张,“我们会死的。” 言董心里一咯噔,知道大事不妙。 他说:“其实我只想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技术?” 知芸说:“如果我让助手销毁的那批芯片被他们拿去使用了的话,那我想,应该是芯片已耗尽。” “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拿几枚芯片自己研究再进行复制。” “很显然,他们没有研究出来。”知芸对言磬对视一眼,忽然露出点笑容来,“我头一次觉得,早上的那个我虽然没什么正常人的感情,智力却不可小觑。” 言磬:“你这算是自夸吗?” 知芸点点头:“是啊。” 言磬莞尔。 这个模样的知芸,倒与爱开玩笑的占白有几分相似了。 “冒昧问一句,你们双胞胎之间……有没有那种心灵感应的?”言磬问,“就是类似那种……你受伤了,对方会感知到……之类的?” 知芸刚准备点头,想到什么,又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小时候好像有的,可哥哥进入特殊调查处工作后,我就无法感知到他了,至于他能不能感知到我,我就不确定了。” 如果双胞胎之间存在心灵感应,理论上来说,这种心灵感应会伴随一生,占白难道是怕自己出任务时受伤的痛苦影响到妹妹,所以采用了某种方式进行抑制吗?想到特殊调查处的神秘和强大的技术支持,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不过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言磬不好多言。 第139章 138 “知芸,我想到一个自救的方法,可能需要你的配合。”言磬从武器盒里翻出一张正方形的金属贴片,示意她伸出胳膊,嘴里做着解释,“这个金属贴片会刺激你的大脑,放大你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当然这项技术联晟还没有申请专利,我也是……无奈之举。” 知芸隐约猜到他的办法,任由他将金属贴片放在自己胳膊上,嘴里问着:“即使心灵感应能放大,你又要怎么通知他呢?” “抱歉。”言磬十分真诚地道了歉,下一秒,他用大拇指狠狠按了下知芸胳膊上的金属贴片。 巨大的刺痛忽然从那里蔓延至全身,知芸瞪大眼睛放声惨叫:“啊——” 那双漂亮的紫眸忽然出现短暂的失明,可奇怪的是,她的瞳孔居然变成了浓重的深紫色,十秒后又恢复了正常。 知芸浑身颤抖地跌坐下去。 言磬连忙扶住她,又从盒子里翻出两颗镇痛药丸给她喂了进去。 知芸缩在他怀里平复了许久,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可声音一点都发不出来。镇痛药丸开始发挥药效时,她才恢复了些许神志。 言磬问:“知芸,你看到了什么?” “哥哥……哥哥在一个飞行器里……他在找我……”知芸死死抓着言磬的胳膊,“他在找我!” “太好了!”言磬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容,“那他也一定看到了你这边的情形。” “言董,你……你这是……” “我听梁飞……就是你哥的上司说,你哥哥有很强的调查、追踪、伪装和反侦察能力,既然我们无法离开,他或许可以找到我们。”言磬顿了顿,又纠正道,“不,他一定可以找到我们的。” “真的?” “你要相信你哥哥。”言磬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好歹算是个比较怜惜的动作了,“我也相信梁飞的眼光,他的属下……不会让人失望的。” 知芸似懂非懂,她总觉得言磬的语气……好奇怪,提到那个名字时,有种让她说不上来的……温柔。 “耐心等待吧。”言磬拍拍她的脑袋,“不要担心。” “可那些……”知芸看着笼壁外的器材,不敢将她了解的内容说出口。 言磬虽然不知道那些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却知道其危险性——可他也不能说出口,知芸现在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些了,他可不敢再给她更大的压力了。他好怀念第一期症状的知芸,那样对方起码可以和他并肩作战。 “组长!蓝家有情况!”信息员呼叫。 青桐连忙问:“什么情况?” “额,蓝家的建筑好像……塌了一部分。” “哈?塌了一部分?什么意思?”青桐有点莫名。 信息员把飞行器传来的实时建筑模型扫描模拟图给他看:“你看……” 青桐定睛一看,果然,原本完整的建筑模型中央忽然出现了蓝色的虚线,这代表建筑主体发生了变化,既然他们没有在外面看到有石块飞溅,那肯定是内部坍塌了。 “你说……梁工他们是不是……把蓝家给炸了?”信息员小心翼翼地问,“定点引爆那种?” 青桐按着额头,问:“他们今天携带微型炸药了?” 信息员点头:“梁工没带,不过另两人带了。” “……”青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拍桌而起,“天天嫌我们浪费装备,最浪费的人到底是谁啊喂!” 众人噤若寒蝉,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损耗清单填的最多的人就是梁飞,这小子用起装备来一点都不心疼的! “组长,你要看看他们的装备清单吗?” “看什么看,看了被他们气死吗?”青桐喘着气,不耐烦地坐回去,“好了,起码可以确定他们人没事。还有本事把人家房子炸了,梁工铁定还在坐镇指挥,我们等通讯恢复。” “是!” 虽然大家没表现得太明显,可这个消息却振奋人心——梁飞他们还活着。 青桐虽然嘴里嫌弃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咦?”信息员一声诧异引来众人注意,“那个人……是王工吗?” 他自觉放大监控屏幕,果然,屏幕正中的人正是失踪多日的王晖。 青桐站起来,对着屏幕皱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王晖的通讯就切了进来:“青桐,梁工是不是还在里面?” 青桐对他仍有顾忌,不像占白那么信任他,犹豫半晌,他还是说了实话:“是,进去后,一直没出来。你不是被占白关起来了吗?文桉呢?你……” “我明白了。”王晖不等他说完就掐了通讯。 青桐:“……” 信息员颤抖着问:“他……他要干嘛?” “大概是……去救人?”青桐也不是很确定。 众人:“……” 王晖闯入蓝家时,蓝夫人正和管家争执不下,她想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可管家严词拒绝,带人堵住了去路,让她稍安勿躁。 “梁飞他们还在里面,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夫人怒视管家,“蓝钊呢?他有没有事?你让他回话!” 管家安抚着:“夫人,先生平安无事。梁四少到访,先生大概是在向他展示收藏,您不要太过担心了。” “可……” “夫人,这是在自己家里,先生能出什么事呢?”管家反问,“您还不放心先生吗?” 蓝夫人欲言又止。她相信丈夫,也相信梁飞不是贸然上门挑事的人,可刚才宅子深处轰隆作响,实在太吓人了。虽然平时蓝钊也偶尔会向客人展示一下他的收藏,却没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这动静会引来别人注意的。 管家看她态度松动,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将她拉走。 在众人的劝说下,蓝夫人还是离开了这里。 王晖趁着方才人多闪到角落里藏好,待此处安静下来,他忽然走出来,还不等管家对属下示意,他已经欺身而上,将管家反制在身前,沉着声音问:“梁飞在哪里?” 管家绷着脸不肯回答,王晖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拽下他的通讯器,单手破解密码,查看信息。几秒后,他便得到了想要的目标位置。他收紧胳膊,不过一两秒,管家已经断了气,软倒在他身上。王晖身上戾气很重,他扫了眼周围欲上前阻拦的保镖,用力一推,将断气的管家推了出去,随即双手同时抬起,小巧的手枪轻轻晃动,不过几秒,已经将人全部解决。 他没有留恋,扭头就朝着困住梁飞的位置跑去。 “组长!王晖动手了!”负责近距离盯着蓝家的人向控制中心报告。 “什么?!”青桐惊得跳起来,“死了几个?” “七个。” “我擦!”一向温文尔雅的青桐爆了粗,急道,“切实证据还没到手呢!你们还看什么啊!闯进去帮忙!一组二组,上!” “是!” 青桐合上电脑,推开隔间的门,急忙问:“蓝教授,进度如何?” “50%了,还在整理。”蓝素瞟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梁工把蓝家炸了。” “……”蓝素停下手中的活儿,十分讶异,“炸了?” “只是建筑的一部分、一部分!”青桐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清楚,“蓝家人没事,应该没事。” “你们特七处的工作作风真是……”蓝素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描述的词语,只能恨恨道,“太乱来了!” 青桐干笑两声,心想这点就叫乱来了?你还没见过梁工和占白一起出任务大杀四方呢,那才叫凶残! “您现在查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蓝素丢给他一张存储卡:“蓝钊的通讯往来信息和私人银行账户的资金往来信息。” 青桐眼前一亮:“还有呢?” “我把涉嫌犯罪的部分截出来了,你们自己研究哪部分有用。” “太好了!太感谢您了蓝教授!”青桐喜出望外,“您能简述一下这些内容涉及哪些犯罪行为?” 蓝素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泄露国家机密、教唆他人敲诈勒索、非法集资、倒卖公共财产、故意杀人、利用社会公益团体宣扬非法信息、逃避产品合格审查、隐瞒非法收入……” “我的天……”青桐下巴都快掉下去了,“这么多?”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危害公共安全、蓄意散播谣言……” “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就够了!”青桐连忙打断她,“这些内容已经够我们定罪抓人了。你说进度才一半,那另一半你在查什么?” “他的利益相关人。”蓝素笑了笑,“你们难道不需要?” “需要需要!特别需要!”青桐狗腿地为他们倒茶布置点心,“来来,几位辛苦了,吃点喝点,休息休息。” 蓝素一只手端起来喝了半杯水,另一只手仍然敲着键盘,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屏幕,悠然道:“作为蓝家的远亲,我有个关于蓝钊的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青桐此时已对蓝素佩服得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表示:“您说!” “蓝钊曾经替别的女人养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和蓝钊的关系很好,交了女朋友也先带去见他,不过没多久,那个人就被他的亲生母亲杀死了。” 这部分内容青桐已经从占白那里听到了,所以并不算意外。他点点头说:“我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文桉。” “对,上次你们让我查王晖的时候,我帮你们查到了嘛。”蓝素笑了笑,“不过这个女人也是厉害,20多年过去了,外貌一点都没变。” 青桐神色巨变。没错,蓝素之前调查王晖的时候就从监控中查到了文桉,她是蓝家的远亲,既然知道这段秘闻,当然也认识文桉,可她为什么没向梁飞提过?难道她是在故意隐瞒? “我可不是故意没提的啊。”蓝素一语道破他的疑惑,“那时候你们也没说要查蓝家,任务中该给的信息我可都给了,无关的内容我当然不会多嘴。” 青桐苦笑:“我的大教授,你当初要是肯多嘴一句,说不定我们的任务调查还能早点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蓝素一本正经道:“你想多了,我的职业素养不会允许我向你们透露与工作无关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这篇文之前的三分之二都在撒糖,最后三分之一都在走剧情了,大家不要介意哈哈哈,飞飞和言董一定还会撒糖的,相信我! 第140章 139 “你的小道消息只有这个?”青桐有点失望,“我们已经知道这些了。” “我还没说完呢。”蓝素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着他,微笑道,“你知道那个被人杀死的男人还有个儿子吗?你知道他的遗孀去哪儿了?” “你的意思是……”青桐心思电转,立即反应过来,“Hoyle宅子里关着的那个小孩就是文桉的孙子!那他所说的妈妈根本不是文桉,而是另有其人!” “没错。听说蓝钊还给那位遗孀做过记忆手术,那手术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蓝素转了回去,语气轻松,“不过我没见过那个小孩和他妈妈,所以没什么可提供给你的消息了。” “这已经很厉害了!”青桐由衷感谢她,“蓝教授,您真是帮了大忙!” “不客气,我卖个人情而已。听说梁工和言磬在一起了?”蓝素微笑,“回头请他帮我牵个线,我想去联晟的科技展示厅参观一下。” “……”青桐干笑两声,暗暗打定主意,就算梁飞不同意,他也得找言磬走个后门帮个忙,毕竟蓝素帮了大忙。 他去联系占白,把梁飞和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表示:“我觉得那个所谓的记忆手术应该就是记忆芯片的原型,最早的修改记忆的手术,也许文桉就是通过这个手术的成功获取了这项技术。” “她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又在儿媳身上做了修改记忆的手术,还把孙子交给Hoyle那种人……她在想什么?”占白不解,“这个女人有毛病吧?” “废话,没毛病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吗?不管她怎么美化她的经历,私自倒卖军用零件和特殊零件牟取暴利是铁板钉钉的事,至于她和蓝钊的纠葛,我们可不管。”青桐道,“我觉得这其中有点差错,儿子是她杀的,不过给儿媳修改记忆的人应该是蓝钊,至于小由怎么到了Hoyle手里……只能你们那边该好好审审了。” “嗯,我让两边审问同时进行,Hoyle和文桉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相信你的同事,他们虽然没你这么粗暴,可刑讯技术还是深得你真传的。”青桐调侃。 “滚!”占白笑骂。 “你现在去哪儿?” “找我妹妹。”占白示意飞行员调整方向,“我刚才感应到她的位置了,现在找过去。” “这都行?”青桐诧异,“那你能感应到她现在的状态吗?” “没受伤,言磬保护着她呢,不过……”占白顿了顿,并不想将妹妹的病说出来,他含糊过去,说,“我尽快找到她吧。” “好。”青桐还是有点疑惑,“他们抓你妹妹做什么?” “不清楚。”占白对此也很疑惑,只能等找到人后亲自问知芸了。 “Hoyle和文桉已经被抓了,只剩下一个蓝钊,希望梁工他们那边进展顺利吧。”青桐揉了揉太阳穴,“最近事情好多,希望能早点平息下来。” “嗯。” 王晖破开大门时,梁飞与两位同事正艰难地将自己固定在飞行伞和金属壁网上,四处寻找出口,原本排列整齐简洁大方的展示厅已经坍塌于地下,石块与飞尘到处都是,一点看不出原本精致的模样。 “王工!”一个人率先看到他。 王晖抬手甩出一截绳子,引他们上来:“接住!” 梁飞调整飞行伞的方向向这里冲过来,第一个跳到地面上。他看着王晖,问:“你怎么过来了?” “来帮忙。”王晖拽着绳子,拉着同事,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从看过他面对审问时茫然的模样,梁飞越来越喜欢他这个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才像他的属下。他没有多言,低头调整通讯器的信号,与其他人重新建立连接。 “梁工!”通讯那边一片欢呼。 梁飞躲了躲,嫌弃道:“我又没事,叫什么!现在什么情况?” 青桐将他现在搜集到的所有信息汇报了一下,忙问:“梁工你那边什么情况?” 梁飞低头看了眼已成废墟的房间,淡定道:“没什么情况,我们不小心把证据全部销毁了。” 青桐:“……” 其他两人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齐声道:“梁工,我们留存录像了。” “没被屏蔽?”梁飞疑惑,蓝钊既然敢给他大大方方地看,一定做了防护措施。 两人立刻检查,半晌后,尴尬道:“……不见了。” 意料之中,梁飞点点头,低头道:“青桐,你带两队人过来封锁现场,进行现场挖掘,那些东西虽然掉下去了,挖一挖还是能挖出来的,尽量在他们销毁之前拿到证据吧。” “是。”青桐领命,“那梁工,你现在……” “占白找他妹妹和言磬去了吗?” “对。” “那我去抓蓝钊。”梁飞看向王晖,“蓝钊的妻子呢?” 王晖答道:“在外面。” “走,去找她。”梁飞率先朝外走,经过他身边时,神态自若地说了声,“跟上。” 王晖脚下一顿,愕然地看着他——然而梁飞已经大步走开了,风衣的衣角在腿边一闪,只留下一个颀长帅气的背影。 短短两个字,代表的是重新接纳。 王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同事在旁边推了他一下,微笑道:“王工,别发呆了,快走,耽误了事梁工要发飙了!” 王晖被他推着走了几步,微微侧头,看到同事眼中的笑意,心口有什么温暖的浅浪淌过,可他向来不善言辞,也不知该说什么,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释然,嘴边露出个清晰的笑,拔腿追了上去。 梁飞一边走一边呼叫占白:“你找到人没有?” “没,还在找。”占白调侃,“怎么,担心言董?” “你见到他,先替我打他一顿。”梁飞冷笑一声,“我提醒他那么多次,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占白翻白眼,“我倒是敢打,就怕你心疼。” “老子心疼个屁!”梁飞没好气,“我要在他面前,我也先打他一顿!” “动动嘴皮子谁不会?他要真受伤了,你不把绑匪剁了才怪。”占白鄙视完,问,“你自己能找到蓝钊吗?之前你在蓝家什么情况?” “他把我们困在里面了,想和我大谈他的光辉历史,我没兴趣。”梁飞嗤完,“他那么啰嗦,我能怎么办?当然是炸掉他的老巢啊!” “……梁工我跟你讲,你这么任性,特殊调查处的赔偿金要付不起的。” “……其实这是对方的阴谋,要炸死我们,幸亏我们机智,逃出来了。”梁飞想,这事可不能让梁蒙知道,不然他能打死自己,一想到梁蒙暴跳如雷的样子,他就怂。 为了不被罚,特七处的同事们一致决定,采用第二种解释。 插科打诨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蓝家主宅,蓝夫人和一群人被王晖杀死的那几个人吓得半死,看到他们出来,蓝夫人冲上来:“梁飞!这是怎么回事?” 梁飞看了王晖一眼,解释道:“阿姨,蓝叔叔涉嫌一宗高危案件,我需要立刻找到他,您知道他在那里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案件?”蓝夫人看着他们,一脸难以置信,“你蓝叔叔什么时候参与到什么案件里了?梁飞,你不要吓我!” 梁飞没时间和她耗,示意属下将其他人挡开,他则走到蓝夫人面前,盯着她的眼,温声道:“阿姨,你不要紧张,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蓝夫人凝神听他讲,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皮有点重,眼神有些飘,思维也有些迟钝。 梁飞伸出手,在她面前做了几个动作,加重催眠的效果,问道:“蓝钊在哪儿?” “我……不知道……”蓝夫人慢吞吞回答着,眼神迷茫。 “他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是哪里?” “家里的收藏室,还有……公司和剧院。” “剧院?哪个剧院?” 不待她回答,青桐已经抢答道:“梁工,Hoyle名下有一家大剧院,叫功成名就大剧院。” 下一刻,蓝夫人也给了同样的回答。 “说一下这个剧院的情况。”梁飞按着蓝夫人的肩膀,低声道,“您太累了,该休息了。” 蓝夫人唔了一声,缓缓闭上眼,软倒。梁飞揽着她交给她身后的姑娘,吩咐道:“照顾好她。” 梁飞回头叮嘱自己的属下:“你俩留下守住现场,别让任何人进去,支援马上就到,走程序,把这儿封了。王晖跟我走。” 两人点点头,这任务流程他们熟,梁飞所谓的走程序并不是向蓝家出示什么证件或搜查令,特七处的工作方式是隐秘的,他们会用催眠术短暂清除围观人士的记忆,再重新布置现场,假装事情并没有发生过,相关尸体和证物也会由他们处理,进行必要的伪装和修饰。 王晖跟着梁飞一起离开蓝家,恰好撞上前来支援的同事,简单打过招呼后,他们就进去协助同伴。 梁飞钻进飞行器,径直去找医药箱,不忘招呼王晖:“过来。” 王晖依言靠过去,还有些不好意思:“梁工,我自己来。” “闭嘴。” 梁飞拽过他,查看他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占白放出来时他已经进行过简单的治疗,可并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梁飞熟练地拆开纱布给他重新进行清洗和包扎,嘴里问着:“文桉弄的?” “嗯。”王晖应了一声,垂着头,似在认错,“你说得对,她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我……” “知道就好。”梁飞打断他的反省,认真给他擦着药,“芯片已经给你取了,有什么后遗症吗?” “偶尔会头晕,别的没什么问题。”王晖顿了顿,“真实的记忆找不回来。” “找不回来就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梁飞撕开胶带,给他贴好纱布,又问,“你在哪儿找到文桉的?” 这一次王晖没有直接回答,罕见地开口求他:“梁工,我知道她罪有应得,但这个问题可以不要再追究了吗?人已经抓到了。” 梁飞抬头看着他,表情平静:“你在同情她?”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里与任务无关。” “你确定?” “确定。” 梁飞看了他许久,审视着、判断着、思量着,他需要从王晖的表情中分辨真实性,他要重新审视自己对这个属下的信任,直到他确定自己足以承受这个后果,才点头答应:“好,我不问了。” 第141章 140 包扎伤口的过程中,两人一起查看功成名就大剧院的信息。 功成名就大剧院最早是Hoyle建来举办歌剧、音乐会、舞台剧的一个大型剧院,占地面积广阔,圆形的建筑体和弧形的穹顶很好辨认,外部的高大廊柱十分引人注目,这剧院是他用来向家族系S级套近乎的工具之一,表演者都是举世闻名的演员、音乐家,他定期举办一些剧目,邀请S级一些举足轻重的人来参加。 当他的目的达到后,这种只有投入没有财务进账的剧院就失去了套近乎的作用,他新开了几家俱乐部,这里就被改为私人聚会性质的剧院,偶尔请他名下的演员歌手来表演,参加的都是他的朋友,这里成了有钱人与明星玩乐的场所,再后来,这里纯粹变成了Hoyle的私人招待所,谈生意、招待客人、办各种宴会,他都喜欢选择在这里。虽然这剧院已经名存实亡,但大家提起这里,还是会称呼它为“剧院”。 青桐已经从被抓的几位S级公民处获悉,蓝钊的确经常出入这里,与Hoyle谈生意、玩乐。 “他们还说,Hoyle曾经将剧院关闭过一段时间,进行装修。” 梁飞翻着剧院的照片,说:“以前的装修很华丽,为什么要重新装修?” 青桐说:“我怀疑他们对剧院进行了改造,设置了密室和机关。根据我们审问的情况来看,这座剧院原本有八层,但重新装修后,五层以上全部将窗户关闭了,而且再也没有人去过。” “我明白了。”梁飞继续查看剧院的建筑信息,想起什么,他问,“小由审得怎么样了?问出他母亲是谁了没?” “没有,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说隔一段时间会接到妈妈的电话。”青桐叹了口气,“我觉得这小孩身上问不出什么来了。” “把文桉的声音切过去,让他分辨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啊?文桉不是他奶奶吗?” “如果文桉伪装成他母亲呢?” “……我马上去办。” 梁飞点点头,又问:“Hoyle和文桉审得怎么样?” “Hoyle还是那个样子,我估计他有把柄在别人手里。”青桐询问片刻后,继续道,“文桉自从占白离开后,就开始装糊涂了。” 占白在通讯里冷笑:“既然她这么想死,我成全她。” “什么情况?”梁飞不解。 占白诧异:“王晖没告诉你?” 梁飞看向王晖。 王晖淡淡道:“他给我和文桉都注射了DXL-03病毒试剂。” “……”梁飞问占白,“占白,你脑子……” “我脑子很清醒梁工。”占白抢白,“这方法既能暂时打消我对王晖的怀疑,又能威胁文桉,一举两得。” “……”梁飞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换作是他,好像也会做同样的事。他闭了闭眼,决定放过这个话题,“文桉不会等死的,你们看着点,别让她跑了。” “是。” “我好像看到眼熟的建筑了。”占白招呼飞行员向前方靠近,“这什么地方?我看看……功成名就……大剧院……这什么鬼名字?” 梁飞:“……你说哪儿?” “一个剧院,我妹妹好像就被关在这里。” “……”梁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出发!” “咦?梁工你也来?你不是找蓝钊去么?” 王晖解释:“目的地一样。” 占白:“……” 梁飞提醒青桐:“青桐,你去审文桉,带上小由。” “是!” 梁飞径直走向装备室,既然蓝钊早有准备,他们必须得小心应对了。 折腾这么久,天色早就暗下来,占白越来越焦虑,脸色渐沉。他担心知芸的病,这个点……言磬那个冰块脸会不会把知芸吓死? “好……好难受……”知芸揪着胸口,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言磬。 言磬盘腿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这一幕,拜这几天的相处所赐,他已经能很淡定地张开双臂,耐心道:“过来,我看看哪里难受。” 知芸爬过来,扑到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气,伴着咳嗽,脸色发紫,嘴里只会说:“难受……好难受……” 言磬从兜里翻了翻,解毒血清已经没了,这笼子里不知道被灌入了什么气体,让人呼吸困难。他的脸色比知芸还差,可是他体格还不错,能够坚持下来,尽量保持镇定,而第三期症状的知芸完全就是个小孩子,难受了就哭,你给她讲个笑话她又会笑,话也说不清楚,只会眼巴巴地看着你。 知芸挣开他,滚到地上闹脾气哇哇大哭,言磬想去扶她起来,却被她踹了好几脚。无奈,言磬只能从兜里摸出一块糖诱惑她:“知芸,来吃糖。” 他剥开糖纸,一只小猴子造型的糖果露出来:“小猴子,喜欢吗?” 知芸咳嗽着爬起来,盯着他手里的糖,抽噎声渐小。她慢慢挪过来,张大嘴巴:“啊——” 言磬嘴角抽了抽,把糖果给她塞进嘴里。 知芸含着甜甜的糖果,眼泪终于止住了,她含糊地向言磬张开手:“哥哥,抱抱。” “……”言磬简直快疯了,他没有兄弟姐妹,除了梁飞之外,他从来没和任何人有过太亲密的动作,然而面对这个软乎乎的毫无道理可讲的小姑娘,他实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忍着心头的不适,像哄孩子一样把她抱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祈求她能乖乖睡一觉,明天早上6点一到,那个理智的知芸就可以回来了——哪怕只是来写芯片的核心技术内容呢。 有了宽厚温暖的拥抱,知芸砸吧着嘴里的糖,玩着言磬的手指,很快就睡过去了。 言磬大腿胳膊都快僵死了,他抽出一条胳膊,再次查看通讯器,仍然没有信号。他将通讯器藏在知芸背后,自己将额头抵在知芸的后颈,假装睡了过去,然而湛蓝的双眼低垂,左手不断在通讯器上点来点去,飞快地调整信号模式,试图向外界报告信息——这几天他每天弄一点,只有晚上,他才能借知芸的无理取闹避开监控做点小动作。 他曾在车里给张尧留下了密码,张尧破解后,这么久都没救了自己,说明他们藏身的地方极其隐秘,绑匪对反侦察之道了然于胸。如果张尧向梁飞也求助了,那现在的状况只能表明,连梁飞都没能尽快找到他——这可就非常危险了,言磬虽然在知芸面前信誓旦旦,心里却没有底,他虽然相信占白的能力,但有了这几天被关的经历,他更明白,敌人也很强大,努力自救,是他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合理的事。 他还在忙,耳边再次传来门锁开动的声音。似乎和梁飞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沾染了一点对声音敏感的小毛病。他悄悄将通讯器藏好,抬起头,看向门口。 一个戴口罩的白大褂走了进来,站在他对面,问:“知芸怎么了?” “怎么,你们没调查清楚吗?”言磬轻轻堵住知芸的耳朵,避免她被吵醒,“她患有智力情感分离症,能够写出核心技术内容的那个她,只在每天上午短暂出现一段时间。” 对方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知芸居然患有这种病。这几天观察中神经兮兮的知芸一直被认为是在装疯卖傻。 “怎么,帮你们拿到芯片的人没告诉你们它的设计者的情况吗?”言磬反倒来了兴致,一边护着知芸一边问,“你们为什么急着找她要芯片的技术?你们想帮谁修改记忆?” 对方沉默。 言磬看了他半晌,忽然回过神来,自己可能戳中了对方的死穴。为了求证自己的想法,他再次重复:“有人需要被修改记忆?很急?” 这一次,对方没有理他,而是盯着贴在笼壁上的指数监控,淡淡道,“还有时间,我们等得起。”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言磬想追问,可知芸还安然睡着,他不敢妄动。 一切安静下来,他终于有时间静静思考最近经历的这一切。 联晟内部的斗争已经结束,他拿到了最高议会的紧急会议通知,接着,他就出事了——虽然对方这几天的表现一直围绕着知芸展开,可言磬有种直觉,对方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来的。如果他们真的想绑架知芸,完全可以等自己将知芸送回学校宿舍后再动手,能够从科学院窃取高级机密项目信息的人,NTTC的那点安保一定拦不住他们,趁着他和知芸同时在场时动手,显然对方早有预谋。 这几天,他们没有对付自己,也没有搜他们两人的身,只是把他们关在这里,偶尔诉诸武力,也不打算要他俩的命,甚至故意表现得忽略自己——他们想隐瞒什么呢? 言磬左思右想,觉得对方在欲盖弥彰。想从知芸手里获取记忆芯片的核心技术机密是真,想把自己困在这里也是真,可他困在这里又怎么样呢?联晟有张尧在,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之前自己遇袭太多,所以早就拟定过他出现意外时的临时工作管理机制,唯一算得上理由的……难道是那个紧急会议? 虽然有秘书的解释,言磬仍然对这个最高议会制度不是很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手里有投票权,有一定的话语权,可以对会议上提出的议案进行表决,可这一票,很重要吗?这时候他真想念张尧,那个科技狂魔为了弥补他的性格缺陷可是主动了解了许多他不知道的重要内容,堪称他的资料库。 向知芸索要记忆芯片的这个人,也不想自己出现在紧急会议上,对方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第142章 141 梁飞、占白各自带着一队人聚集在功成名就大剧院不远处,仔细研究着这座剧院的建筑构造,制定着行动计划。 随队的信息员报告着:“一至四层的建筑构图已经扫描出来了,很清晰,就是正常的剧院结构,五层有很多房间,应该是休息区,五层以上就扫描不出来了,需要进入剧院内部投放应用于建筑探测的声波模拟探测仪,将建筑内部扫描区域的立体结构图复原出来。” “那个只能模拟建筑外观和内部管道的立体图,混凝土结构和钢铁结构还好,要是有什么其他金属或木质结构,就无法探索出来了。”梁飞皱着眉头,盯着屏幕上不断旋转的模拟立体图,“还是得找几个人亲自进去探探。” “有总比没有好,知道大致结构也会有帮助的。”占白从设备箱里抽出那张芯片,置入自己的通讯器中,检查了一遍后,主动表示,“我带两个人提前进去看看,梁工你等我消息。” “好,你们多加小心。” 待他们三人离开后,梁飞敲敲桌子,对信息员说:“之前在Hoyle家扫描出来的建筑信息呢?调出来我看看。” 信息员立刻将资料调出来,问:“梁工,你想找什么?” “剧院既然是他名下的,我看看他家里有没有相关信息。” “我们还有人守在那里,要不要直接让他们进去找?” “也好,去看看有没有这个剧院的装修设计图之类的。” “是。” 夜幕沉沉,不知何时起了风。梁飞让大家轮流休息,最近几天一直忙着任务,好多人不眠不休工作了许久,眼睛都是红的,还强撑着继续工作。现在还不到最后关头,梁飞不想耗着大家,他自己也抓紧时间睡了一个小时。 醒来时,发现飞行器里多了几个人,多日不见的赵慈与达西正聚在信息员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而青桐也赶了过来,站在王晖身边,和他一起盯着通讯和监控。 梁飞掀开风衣重新穿上,嘴里塞了一颗能量胶囊,对着玻璃整了整睡皱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打理好后,他才快步走过去,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目光聚过来,青桐笑了笑,指尖夹着一张存储卡:“蓝教授的任务完成了,我过来帮忙。” “哦?有什么新进展?”梁飞笑着问他,步子却迎向两位年轻军官,“两位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小时前。”赵慈与他握手,“希望可以帮得上忙。” 梁飞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俩这段时间都去做了什么,也不想问他们怎么拖到现在才出现,任务是特七处的,这两人肯帮忙,已经很不错了,梁飞从来不对自己同事以外的人抱过多希望。 “谢谢。” 寒暄结束,几人聚到桌子前,王晖为大家倒了水,安静地退回监控前,继续跟进占白的通讯。 目前占白他们已经进入五楼,可是很奇怪,他们找不到进入六楼的通道,于是三个人正分头探测各个房间,想找出进入六楼的秘密通道。 Hoyle虽然被抓,可这消息还未对外界公布,公司暂时还继续运营着,特七处的消息封锁做得还不错,主流媒体目前没有发布任何相关信息——最高议会这次举办的紧急会议与新致能源的破产在各版头条交替出现,会议内容和新致能源高管失踪成为大众热议的话题。 剧院今天没有表演,但工作人员还在,占白不想惊扰到这些人,所以一路小心谨慎地避开了人群与监控,他在五层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五个声波模拟探测仪,将探测范围放至最大,试图将五层以上的建筑立体图传过来。 Hoyle不知用了什么材质做五层以上的地板和天花板,探测器的信号受阻,发来的模拟图像很不稳定,信息员还在加急处理,同时期待着Hoyle宅子那边的同事能有新发现。 “凌晨5点了。”青桐提醒了下时间,“我们时间还够不够?我真怕蓝钊不在这里,逃走了。根据蓝教授提供的信息,蓝钊这个人有许多匿名账户,无法追踪,一旦逃出境外,我们根本追不回来。” “我已经让交通局对各个关卡发出通缉令了,限制他出境,也对他名下的各类交通工具进行监控和跟踪,如果有什么发现,交通局会通知我的。你把蓝教授查到的几个匿名账户也告诉交通局,让他们留意一下。”梁飞喝了口水,看向两位外援,“两位过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赵慈点点头,说:“上次联系过后,我们一直在调查蓝家与军部、科学院的关系网,找出了泄露机密的几个人。审问过后,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 赵慈犹豫了片刻,有点不知该如何说清楚。他看了旁边的达西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这才直了脊背,问梁飞:“梁工,你知道这次紧急会议要表决的议题内容吗?” 梁飞答道:“我只知道一个,和特殊调查处有关,其他内容并不清楚。” 特殊调查处打算独立的事他并不打算让外人知道,成败未知,所以只含糊地带过。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次会议一共有七个议题,一个与特殊调查处有关,一个与科技部有关,一个与联邦银行有关,一个与国家安全局有关,一个与A级的人事变动有关,还有一个与检察院有关,最后一个,与S级有关。” 梁飞听着他说的内容,眼皮狂跳,任何一个议题单独拿出来,都足以令人坐立难安了,更何况这次竟然要表决这么多事。虽然达西没有明说每一项议题的具体内容,可是,能与特殊调查处独立比肩的大事,绝不会只是新闻上跳过的几行字。 青桐插嘴:“少尉,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我只是提醒诸位思考,这七项议题里,有哪几项是与蓝钊、言磬息息相关的?”达西提示道,“他俩都是S级,但言磬收到了参会通知,蓝钊却没有。” “有人不想让言磬出现在会议上?”梁飞眯起了眼,“和他有关的……” 达西替他说了出来:“特殊调查处、科技部、A级人事变动、S级四项议题。” “不,五项,还有联邦银行。”梁飞想到言磬的那个网络代号,顿时有种言磬其实很厉害的感觉。 青桐在一旁小声补充:“国家安全局那个……估计也有关。” 众人:“……” 梁飞深吸一口气,道:“在这几个议题上,言磬的立场是可以预测的,但每一个参会人员都有投票表决权,他这一票很重要吗?” “很重要。”达西点头,加重了语气,“言磬是当前最热门的S级新贵,他代表的是联晟,而联晟目前的商业地位举足轻重,发展潜力不可估量,在目前的联邦形势下,他拥有极大的话语权,他的决定会影响其他有意与联晟建立合作的S级家族的决定。” 他这么一解释,梁飞立刻就明白过来:“梁家也一样,他们利用这次商业危机,笼络了许多有权有势的家族和企业,在这次紧急会议上,梁家的决定,将会成为这些家族的风向标。” “没错!”达西打了个响指,“但言磬与梁敬恒还有一点不一样。” 不知为何,这句话竟然让梁飞心口一震,有种莫名的悸动。明知道达西要说的可能并不是他想的内容,可这句话真是……太戳心了。 达西没发现他这点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径自说着:“梁家的可控范围是有限的,梁敬恒这次举动会帮他稳定一批盟友,可这批盟友在利益压制下,不得不接受梁家的意见,而与梁家利益无关的人,是不会看他眼色的。言磬就不同了!他的联晟商业领域跨度大,尤其是新兴科技行业,联晟一旦得到民间武器研发许可,那就会一跃成为联邦的第一科技公司,与联邦各个机构的合作将会变得越来越频繁,伴随着这种商业合作而出现的,是无可替代的话语权。” “这么厉害?”青桐惊叹。 熟知S级规则的梁飞却非常赞同达西的说法,他点点头:“没错,绝对利益优势方代表的就是绝对的权利。” “忽然觉得言董好牛逼啊!”青桐感慨,“梁工,你真是好眼光。” 梁飞:“……”好吧,他承认,他眼光确实不错。 “所以,言磬的缺席,可以避免相当一部分投票意向的偏移,甚至会影响投票结果。”青桐总结道。 “没错。” “蓝钊想控制的是哪一项议题?”梁飞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 “搞清楚这些有什么用?人还是没抓到,言董和占白的妹妹依然不知所踪。”青桐十分挫败,“这真是我执行过的最憋屈的一项任务了。” 梁飞也心情不佳,随着任务调查的深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了。 信息员大声汇报:“梁工!我们在Hoyle家找到剧院重新装修的设计图了!正在进行仿真模型的搭建!” 梁飞精神一振:“好,快点弄出来!” 飞行器的门打开,一位同事跳进来,带着满身寒露跑过来:“梁工,你猜得没错,小由口中的妈妈就是文桉!她一直以母亲的身份与小由联系着。经过我们深入询问,小由终于开口了,他说他是被蓝钊送到Hoyle大宅的,Hoyle对他严加看管,但每个月他都有一天时间可以与文桉见面。文桉会带给他很多名贵有趣的玩具,还会悄悄教他一些防身术和撬门、解锁、冷兵器的用法,文桉答应他,总有一天会带他离开那里的。” “蓝钊利用小由牵制文桉,Hoyle成了他的看门狗,帮他看管着小由。”梁飞冷笑一声,“他这么快就背叛了文桉,与蓝钊沆瀣一气了。以文桉的实力,孤身将小由救出来不是难事,可她一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她忙不过来吧?既要赚钱,还要与蓝钊他们明争暗斗,哪有时间带小孩?” “把孩子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也可以啊……” 众人正讨论着,梁飞的私人通讯频道忽然轻轻振了一下。 梁飞余光轻轻瞟过,瞬间喝道:“你们先别说话!” 满室寂静,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梁飞伸出手,指尖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他点了接通,言磬的声音便从通讯那头响起来,低低的、好似哑着:“梁飞,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们明明只有几天没见,梁飞却在听到言磬声音的一瞬间猛然察觉,他居然如此想念这个人。 第143章 142 “我能听到。”梁飞低低回应,怕声音太大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语气中难掩担心,“言磬,你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我和占白的妹妹知芸被绑架了,关在一个透明的笼子里,外面是一层打通的大房间,摆着各类研究器材,房间是环形的,以这个大房间的面积估计,这应该是一个圆形建筑的某一层。我被关了好几天,在这里没见过任何阳光和夜空,窗户紧闭,你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查找一下符合条件的建筑。”言磬将有价值的信息第一时间告诉他,压抑着咳嗽了两声,他继续说,“他们在笼子里注入了不明气体,症状是浑身发软,脸色发紫,呼吸困难,吸多了有咸涩的味道,舌头发苦,知觉减弱,咳咳……我给知芸吃了能量胶囊和解毒药剂,她目前只出现了呼吸困难、心口憋闷的症状,我大概有轻微的中毒迹象。” “你们中毒了?”梁飞脸色唰地变白,青桐意会,立刻去查符合言磬描述的气体,顺便示意梁飞打开通讯共享,接给占白。 “对,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言磬捂着嘴又咳了一会儿,继续说,“他们想让知芸写出一项医疗科技研究的核心技术内容,这种芯片植入人脑后,可以修改当事人的记忆……” “记忆芯片?!”青桐这次真是被这消息吓傻了,“这玩意儿是占白的妹妹做出来的?!” “你们知道?”言磬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什么,可他实在没时间细想,只能把更重要的信息说出来,“知芸告诉我,这是被她中途放弃的一个项目,不知怎么被他们发现了,当初的三个实验者里,有个人你认识。” “实验者?我认识?”梁飞懵了,“谁啊?” “南安。” “……”梁飞更懵了,“你说谁?” “你三哥的女朋友。”言磬帮他确认后,继续说,“知芸说,南安眼睁睁地看着前男友被人杀害,情绪崩溃,所以她才帮忙修改了她的记忆……咳咳……有人来了,恐怕事情有变,你能找到我吗?” “能!”梁飞肯定道,“言磬,在我到达之前,你不要有事!” 可他话还未说完,通讯就断了。 “信号截到了,好像在剧院里!” “建筑立体图呢?进入六层的通道找到了没?”梁飞站起来,朝屏幕前跑去,“占白这么久还没找到路?” 王晖问:“要不要我去协助他?” “不用,给你另一个任务。”梁飞看着他,神色渐厉,“你去找文桉,问问她蓝钊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她既然利用特七处对付蓝钊,就得付出点代价!” “我去?”王晖犹豫,“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梁飞看着他:“有什么不合适,你需要回避?” “……不需要。”王晖摇摇头,将通讯监控任务转接给青桐,“我去找她。” 梁飞叮嘱:“小心些,别再被她伤到了。” 王晖面上一暖,应声道:“是。” 他离开后,占白那边也有了进展:“找到入口了,梁工,我先带着一个人上去侦查,小冯留下等你们。” “你不要太着急。” “我不急……我再不急我妹妹就挂了!”占白气道,“竟然对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下手!” 众人:“……”能研究出记忆芯片这种黑科技的小姑娘会有多弱不禁风? 梁飞能够体谅他的心情,所以没有再责怪,开始调兵遣将:“青桐,你待在这里,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我带两队人进去,先把人救出来,然后就去找蓝钊那个老狐狸。” “我跟你去。”达西上前一步。 赵慈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我留在这里帮忙。” 梁飞已经顾不上理会他俩打什么主意,点了点头就招呼着两队人朝剧院行去。路上他想到言磬说的话,脑子里闪过之前他审小由时梁舒韫与他通话的情景,当时南安在一旁说了两句,小由的态度就变了——可他当时还处于言磬被绑架这个消息的坏情绪里,没有及时发现这点反常。 如果真如言磬所说,他就可以将整件事情的脉络连起来了。 文桉因自己不善教育,加之忙着赚钱,将儿子托付给了蓝钊。蓝钊尽心抚养,却将这儿子教育成了自己人,这青年不仅与蓝钊亲近异常,还帮着蓝钊算计亲生母亲。青年与南安恋爱了,甚至有了孩子,也就是他们现在找到的小由,然而文桉因爱生恨,当着南安的面将儿子杀害,南安情绪崩溃,被送去参与知芸的记忆芯片实验…… “青桐,你找两个人,去接触一下南安。”梁飞小声吩咐道,“不要惊扰我三哥,试探一下南安的记忆。” “我有分寸。”青桐应着,“要让小由听吗?” “让他听听南安的声音就好,看看能问出什么,长辈之间的恩怨纠葛就不要让他听了。” “好。” 交代完毕,梁飞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6点了。 天际晨光倾洒,城市从静谧中苏醒,剧场的夜班守卫正在等待前来换班的同事,守了一夜,他们困得直打哈欠,为了提神,他们一边进行最后的巡逻一边讨论着下班后去买什么早餐。 梁飞调整了监控画面后,避开漫不经心的守卫,带着两队人绕楼梯而上,直达五楼。小冯已经在那里等候,见到他们后,打了两个手势,示意他们拐弯后进入一个房间。 五楼休息室还有人,有早起晨跑的人准备出门,小冯已经提前对所有门锁动了手脚,几分钟内不让任何人出来。众人放轻了脚步鱼贯而入,断后的人前去重新调整所有门锁,不让这些客人发现异常。 这个房间布置得像一个正常的休息室,然而推起床板后,一架可伸缩长梯被拖了出来,延伸至天花板,而天花板上恰好有一个一米见方的豁口,隐隐发出浅光。 小冯站在梯子下,对梁飞说:“梁工,经过我们初步探测,上面三层都有精密的入侵警报系统和大量人类活动痕迹,还有多项防盗安全措施,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信号屏蔽,对方的监控系统十分钟内不会发现异常,可十分钟后就不好说了。组长说楼上视野开阔,让我们提前开启隐形模式。” 梁飞点点头表示了解,以蓝钊的谨慎程度,这里当然会严防死守。他问:“占白有消息吗?找到他妹妹没有?” “还没有,组长正在找,他现在位于第六层。”小冯顿了顿,低头确认几秒后,表示,“通往第七层的入口还没有找到。” 梁飞开始对大家进行分组:“三人一组,开启隐形模式,目标:勘察第六层现场情况,找人,找七层入口,有发现就在公共频道互相告知。发现蓝钊立刻向我汇报。” 众人自觉分组,达西随便跟了一组,组员自觉递给他一枚隐形罩操作器,并小声教他使用方法。梁飞带着两个人率先进入六层。 剧院六层与五层的结构非常相似,分为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房间,较为显眼的是各个房间硕大的玻璃门窗,房间内外几乎一览无余。一眼扫过去,这些房间的布置像正常的办公室,有些房间空着,有些房间还有人来回走动。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正常上班族无异,说说笑笑,好似完全没有发现房间外的异常。 有人从办公室出来,梁飞他们立刻避开,不与对方触碰。 各组分开查看,很快,各项信息在公共频道不断刷了起来。 梁飞扫了几眼,确定这一层并没有蓝钊的踪迹,也不是关着言磬他们的那一层。不过他们也不是毫无收获,在空房间查看了部分文件后,已经能够确定,这就是蓝钊控制特殊零件贩售产业的工作中心,有几个贴着显眼名称铭牌的,正是他们调查中与此次任务有关的几家公司,其中就包括东合光启与新致能源。 有两组人留下搜集证据,梁飞远远看到占白向他挥手,于是他放轻了脚步,避开走廊上的人,贴着玻璃一路挪了过去。 占白所处的位置,是六层的西南角,旁边是卫生间,眼前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灯箱。占白招手让他们所有人过去后,拿出随身携带的两瓶透明玻璃液,拉出巨大一条线,布下单向屏蔽玻璃,另一人将一块薄薄的铁盒贴在玻璃内侧,操作几下后,向众人点头示意。 “好了,可以说话了。”占白在灯箱前站定,轻轻敲了敲灯箱表面,“这里就是七层的入口,我们设下的屏蔽图像只能维持五分钟,所以大家抓紧时间,赶快进去。谁也没上去过,所以七层到底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大家随机应变吧。” 说完这些后,占白招呼另一个同事一起,开启灯箱。 果然,灯箱打开后,一个两米见方的电梯便出现在人前,梁飞抬手便丢出一张磁力屏蔽网,四枚夹角钉牢牢卡住电梯的四角,金属网在头顶铺开,完美地挡住了所有监控镜头。 众人迅速钻入电梯中,梁飞对着简单的按钮,轻轻按了下“7”,不忘提醒众人:“检查装备,做好突袭准备。” “是!” 梁飞深吸一口气,也从腰上拔下了枪,拉开保险栓,死死盯着电梯门。 第144章 143 知芸是被敲玻璃的闷响惊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言磬身上,而言磬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绞在一起,脸色发紫,呼吸极浅,靠在笼壁上昏迷不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看向外面,只见两个白大褂站在她面前,提醒着:“知芸小姐,你还有8个小时。如果你实在不想写,可以自己做一个芯片出来。” 知芸觉得胸口有点闷,但还不至于像言磬一样昏迷。她先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言磬的生命体征,确认他暂时不会死后,她扶着笼壁站起来,冷着脸,对着外面的人说:“他快死了,你们得救他。” 对方缓缓摇头:“不行。” “那我什么也不会写,更不会帮你们再做一个芯片出来。”知芸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怕死,只怕你们等不了。” “你!” 知芸看也不看他,蹲下去去翻言磬的口袋,她记得言磬随身带着一些药品和武器,她试图找出能救他的东西。一边找,脑子里一边回忆着其他时段发生的事,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言磬把能缓解中毒症状的药品都给了自己,这人到底是大男子主义还是蠢! 巴掌大的盒子被她翻了出来,打开后,她却发现所有药品都用完了,只剩下一些她搞不清楚用途的工具和微型武器。知芸咬了咬牙,继续翻,又发现了几贴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她看了看言磬为了保护她受的伤,利落地为他处理了伤口上了药,然而对于言磬的中毒症状却束手无策。 “知芸小姐,请不要浪费时间。” “我只剩下几个小时可活了,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知芸冷笑着,一张漂亮的脸好似罩了一层冰霜,“你们把我们关了这么久,不给吃不给喝,还用上了毒剂,怎么看都比我们急,我不怕,我耗得起。” “你……”对方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什么声音打断,他听了会儿,微微皱起眉头,过了半晌,他对知芸说,“我们可以放他出来,但你也要有所表示。” “你们救他,我写。”知芸忽然露出个浅笑,有恃无恐似的,“你们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核心技术内容,你们只是想要那枚芯片而已。不过,言磬的身份摆在那里,你们不敢要他的命,他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也逃不掉。” 对方一哽。 知芸说得没错,言磬可是联晟的董事长,又是梁飞的男朋友,这个当口他若忽然死了,别说特殊调查处和梁家不会轻易罢休,联晟都能对当局施压,将这事彻查到底。他们只想拿到记忆芯片的内容,并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烦。 对峙之下,对方先败下阵来。房间里重新进入三个人,他们示意知芸向后退,一人在门口的操作台按了几下,笼子的一面玻璃向上升起40公分,随着新鲜空气的涌入,两个人向内伸手,拽住言磬的肩膀,将他拖了出来。 知芸没有贸动,她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的动作。言磬的脚离开笼子后,笼壁立刻重新关闭,对方在外面说:“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你们先给他治疗。”知芸毫不让步。 对方叹了口气,示意助手将言磬抬到不远处的地面上,两个人各自站在操作台上,打开柜子取出药品和试剂,开始进行药物配比,另一人给言磬嘴里塞了一颗淡黄色的药丸,还解开他的衬衫上面几颗扣子,想为他做心肺复苏,可言磬的身体发僵,弓着身体,怎么也拉不开,他们便放弃了。 知芸仔细留意着他们的动作和使用的器材、药品,心思电转,琢磨着笼外的器材里放了什么药,又怎么解。然而她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俏脸在冰冷的器材围绕下如白瓷般泛着清冷的气韵,银色长发垂散,让她单薄的身体透出一股子柔弱与坚硬糅合在一起的矛盾美感来。 对方忍不住催促:“人我们救了,知芸小姐,请吧。” 知芸轻轻点了点头,在光屏前站定,抬手点了点,忽然说:“你们能离开吗?有人盯着我写不出来。” 对方意外地居然没有拒绝,待言磬的情况稳定些后,所有人重新加固了这个房间的设置后齐齐离开了。 知芸闭了闭眼,转过身,沿着笼壁缓慢地观察着这个房间内摆着的所有器材、药品、试剂、工具,将这些东西的位置一一记在心里,脑子里不断转着自救的方式。她敲了敲笼壁,大声喊着:“言董!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原本昏迷着的言磬忽然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浑身发软,动作有些迟缓,可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立刻靠近门口的操作台,从里面扳下了备用安全锁,将大门卡住了。 知芸愣在那里:“你……你怎么醒来的?” 言磬松开门锁,靠在门板上,摊开手——他的右手一片血红,中指与无名指间夹着一片薄薄的利刃,而掌心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 知芸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言磬缓缓摇头,掏了掏口袋,却发现武器盒不见了——低头一看,落在笼子里了。他皱着眉咬了咬牙,努力保持清醒。他将薄刃收起来,转向操作台,也不管手上还在流血,就开始凝神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点动,嘴里沉沉道:“我现在修改这个房间的安全系统,在一分钟内将这里完全关闭,阻止他们进来,然后再想办法救你出来。” 知芸却急道:“你先去调配解药!我告诉你怎么做!” “等等。” “失血会加剧你的中毒症状!” “没关系,我撑得住。”言磬手下不停,屏幕上逐渐出现了乱码,他的手指开始发颤,眼前发黑,眼球都有些突出。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支笔,对准胳膊就刺了一下,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喘了几口气,继续操作着,还好这次只是破个安保系统,不然张尧知道了又要骂他。 知芸看他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劝,既然言磬醒了,还在笼外,她心中立刻跳出几个自救的主意,她让自己静下心来捋一捋,选出最节省时间和精力的方法。 一分钟后,门外就传来了撞击声,安全锁只能抵挡几分钟,言磬毫不理会,继续埋头操作着。又过了半分钟,门口忽然唰地掉下来一块大玻璃,撞击声立刻停止了。 言磬扭头看了知芸一眼,板着脸解释道:“他们太吵了。” 知芸:“……”所以你就放下一块隔音玻璃? 又过了五分钟,言磬停下来,长舒一口气:“好了,这里现在完全封锁了。” 他面朝着知芸,脸上紫气退去,变得极度苍白,他勉强笑了笑,声音都变得飘渺:“现在,你教我怎么解毒吧……” “这个不只是有毒气体。”知芸本想解释,忽然打住,想起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直接道,“现在你听我指挥。走到你左边第二个柜子,打开顶层,拿出那瓶褐色的胶囊,取三颗出来吃掉,这个可以帮你迅速恢复部分体力。” 言磬依言喝了药,十几秒后,脑子果然清醒不少,浑身发软的症状也缓解许多。他捏了捏眉心,正色道:“接下来呢?我们加快速度吧……不对,还是先把你放出来吧。” “不行,这些器材比较复杂,你弄不来,先解你身上的毒性。”知芸分毫不让,“向前走三步,看到台子上的工具了吗?你把最小的那个针头刺进指尖,打开感应装置,把数据面板朝向我,让我看一下详细的数据。” 言磬拗不过她,只好按照她说的去办。他一边操作一边在心里感慨:还是这个知芸比较好沟通,干脆利落,毫不废话。 “怎么会这样……”知芸看到数据后,脸色起了明显的变化,“成分不对……好复杂,解毒不管用,还要……” 言磬打断她:“知芸,时间有限。” 知芸立刻住口,在笼子里转了两圈后,改变方案:“你先帮我打开笼子!用操作台来控制。” 言磬有些怀疑:“你确定?我刚才没在上面发现控制笼子的程序。” “我确定,方才他们放你出去时,就是这么做的。” 言磬不得不再次来到操作台前,重新搜索:“没有打开的方式,只能控制一小块笼壁。” 知芸明白了,蹲下去表示:“够了,我能钻出去,你控制好时间,我们试试。” “把我的东西带出来。”言磬叮嘱她,掐准时间想将她放出来。 知芸捡起他的盒子,趴在地上,脑袋对准那个小口,在言磬打开的一瞬间,迅速钻了出去。她又瘦又高,滑出去时像条泥鳅似的,言磬刚想搭把手,忽然从屏幕上窥见什么,立刻跑过去抓着她的胳膊往外拉,用力将她拽起来向后退:“快离开那儿!” 话音刚落,原本牢牢固定在中央的笼子连同笼壁上的器材齐齐发生爆炸,热浪连同碎片一起向四周炸开。言磬将知芸拢在怀里,背朝后,弓着身子,推着她躲到靠墙的桌子底下。 屋内轰隆作响,许多瓶子、器材、文件、杂物都因震动掉了下来,散落一地。 知芸大声喊:“言董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言磬咳嗽两声,说:“我没事,穿了防弹衣,伤口不深。” 他真是万分感激梁飞的提醒——以他招人恨的体质,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知芸推开他上下打量片刻,在震动还未停止时,她钻了出去:“我去配解药。” 言磬大惊:“喂!” 知芸斥他一声:“闭嘴!” 言磬:“……”忽然觉得二期三期症状的她比较可爱了。 第145章 144 知芸脑子转得飞快,超高的记忆力在此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甚至不用来回找,自己就在脑子里规划好路线和时间,忙而不乱地取出自己要用的物品和工具,在震动未停的条件下进行药物调配。 言磬重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眼睛盯着门口,防止那些人突然闯进来。 知芸给自己吃了几粒药,又接连注射了三针不同种类的药液,还混合出一种气体,装在袋子里捂住口鼻大口吸了几分钟。做完这些后,她拿着东西跑到言磬面前,原模原样给他也治了一遍——剂量却翻了三倍。 言磬根本反应不过来,吸进肚子里的气体味道实在难闻,呛得他咳嗽起来,知芸却不管这个,压着他的脖子逼他将气体全部吸进去,面上十分嫌弃:“你快点,还有一袋。” 言磬照做后,屋内的震动已经停止,知芸扔了袋子,严谨道:“现在咱俩的情况只是暂时控制住了,离开这里后还需要去医院进行全面体检,细致治疗。” 言磬觉得力气恢复不少,他站起来,看着满地狼藉:“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言磬示意她伸出胳膊来:“再试试。” 知芸不用他动手,自己对着贴片狠狠按了下去!大脑又开始发晕,但她咬着牙忍住了,身子微微晃动,却没有跌倒。再次回神后,她说:“我哥和一群人在一起,他们在一条空旷的走廊里混战,我看不清了……我再试试。” “够了!”言磬拉开她的胳膊,“这东西对神经刺激很大,短时间内不要再用了,我们想办法出去。” 他摘下了自己的通讯器给知芸戴上,将使用方法和佩戴码转述给她,让她随时接收通讯。 “那你呢?”知芸问。 “我去开门。”言磬活动着手指,又从武器盒里挑出几样东西,笑道,“我一个男人,自然是要负责打架的。” 准备好后,言磬在隔音玻璃上贴了一枚纽扣大的金属块,按了几下后,他心里默念着秒数,然后在操作台前动动手指,打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先是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紧接着,重物砸过来的声音瞬间响起。言磬挡在知芸身前,微微一笑。 下一秒,以金属片为中心,隔音玻璃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崩裂声炸起,厚厚的隔音玻璃竟然软成了一张网,被重物砸到后,用力一弹,竟然将重物朝外弹了出去! 几声惨叫响起,言磬拉着知芸的手,推着网状的玻璃朝外跑去,这玻璃网形成了一道屏障,将他们二人保护于下,言磬跑出几米后,眼角余光窥见右方有道半开的门,他将玻璃向左推去,果断甩下,拽着知芸就朝门口跑:“走!” 知芸紧跟着他一起跑,根本顾不上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言磬回头看了眼,却发现那白大褂追了一半忽然停下来,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言磬心里一咯噔,猛地拽住知芸:“不要出去!我们上当了!” 然而他说得太晚了,知芸已经一脚踏出那道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及时松开他的手,哗地一声,那道门被关上了。 言磬扑过去,却发现这道门关得死紧,他根本无力撼动。他大声喊着:“知芸!知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然而,毫无回应。 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向他靠拢。 言磬回头,看着这群白大褂,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们俩分开?” 为首的白大褂向后退了两步,打开领口的一个信号纽扣,低声道:“先生,任务已完成,言磬已被控制。” 言磬眉头一跳,凝神听着那边的回答。 很快,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响起:“很好,看着他,紧急会议召开前,不准他离开你们的视线半步。” 这声音言磬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是。” 虽然这么回答着,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这点微妙的不同让言磬警觉起来,仔细盯着他们。 “找到知芸了吗?”那边问。 白大褂保持着一贯冷淡的语调,答道:“还没有,据眼线来报,她消失好几天了。” “消失了更好,只要别被那个女人找到就行。”那人冷笑一声,“想借特殊调查处来除掉我,天真。那个女人呢?也没找到?” “没有。” “她倒是狡猾得很……”大约是意识到话说得有点多,男人很快收敛情绪,吩咐道,“谨防他们找上门来,伪装做好。” “是。” 通讯截断后,言磬忽然想起什么,问:“蓝钊?你们是蓝钊的人?” 他想起来了,那个声音,他曾在某个宴会上听到过,是蓝家的人,对方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他不擅长于这种人打交道,生意上的来往都交给张尧去打理。不过蓝家与联晟有竞争有合作,两家一直尽量避免正面冲突,所以他对蓝钊并不熟。 很快,他又改变了说法:“不对,你们对他撒谎,你们不是他的人?” 有两个人左右夹击将他制住,为首的那个白大褂淡淡道:“言董,我们会放了你的,不过现在,得罪了。” 话音刚落,言磬只觉得颈间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梁工,不对劲!”闯过一条走廊的占白靠近梁飞,“位置不对!我妹妹她们不在这里!” “不对?”梁飞脸色发青,“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我刚刚感应到的位置,不是这里!”占白烦躁地扯开胸前两粒扣子,握着枪在原地转了两圈,思考半晌后,坚持道,“他们不在这里,我们找错地方了!” “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继续找!”梁飞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上。 剧院的七层被隔成了一条环形的走廊,布满守卫,内侧是被封死的房间,与言磬描述中的那个房间极为相似,然而他们解决守卫后,依然打不开内侧的房间。目前他们正在想办法,可占白却不安地四处打转。 “打开了!”有人喊了一声,众人立刻涌上去,房间打开后,空旷的地板上遍布各类机械器材,可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占白愣住,“这里和关着他们的地方一模一样……不对,不一样,这里没有巨大的玻璃笼子!” 占白立刻通知信息员:“去查查还有哪里与剧院七层的建筑构造相似!” “是!” 达西站在门口,轻轻敲击门板,问:“还有八层,上去吗?” 梁飞面色阴沉:“上!” 其实他心里已经明白,蓝钊、言磬、知芸等人皆不在此处,然而事已至此,他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顺着这条线一直走下去,希望能有新的突破。 达西带头离开,去找通往八层的入口。 梁飞脚下一顿,犹豫了。 “你们先上去吧,有什么情况通知我。”梁飞改了主意,“占白,带着你们小组的人,跟我走。” 占白立即点头:“是。” 达西回头问:“那这里的指挥权给谁?” “给你了。”梁飞摆摆手,“看好我的人。” “这么信任我?”达西歪着脑袋笑问,“梁工好胆魄。” 梁飞咧嘴一笑:“我只是相信你需要积累军功,而不是被特殊调查处兴师问罪。” 达西:“……” “急功近利不见得是坏事,不过,你得谨慎些。”梁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进来这么久,你可一个人都没杀过。既然不准备手上染血,就向后退些,让我的人上。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达西一怔:“保护我?” “我也不想被军部兴师问罪啊。”梁飞笑道,“所以,我们都谨慎一些吧。” “……好。” 达成协议后,梁飞快步下楼,占白追上去:“梁工,你真这么信任他?” “这小子野心太大,接下这个任务可不是为了随便当个帮手,赵慈挡在他前面紧盯着他,导致他做事束手束脚,还不如抓紧现在这个机会大放异彩。”梁飞脚下未停,一跃跳下六层,“我不信他人品,但我信他的野心。” 占白紧跟着他跳下来,嘀咕道:“梁工,你可太狡猾了。” 梁飞回头瞥他一眼。 占白识趣地闭嘴。 六层的人现在已被全面控制,梁飞一路走过去,只见那些办公的人被统一关在两个办公室里,站得整整齐齐,被特七处的人一个个叫去询问。而部分特七处的同事正在有条不紊地搜集证据,将每个办公室彻底搜查。 梁飞简单问过进展后,嘱咐他们不要惊扰楼下后就带人下楼了。 占白留了两个人去接应留在剧院监控室的同事,让他们想办法开放电梯,将六层被捕的人员悄无声息地带出去。 梁飞与占白接连回到飞行器上时,赵慈与青桐看过来,神色冷峻。他们已经从通讯中了解了剧院内部的情况,蓝钊的行踪再次成为扎在心头的一根刺。 “给我倒杯水。”梁飞坐到椅子上,缓了片刻,问,“南安那边什么情况?” “她的记忆已经被修改了,无法恢复,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儿子。”青桐脸上发苦,“问不出什么了,所以我们把她放了。” 梁飞点点头表示理解,就他们目前的研究来看,这种记忆芯片对正常人的大脑造成的记忆修改是不可逆转的,这与催眠术不同,催眠术的潜意识里仍然保留着真相,一旦被唤醒,记忆还是可以恢复的,这种记忆修改手术则不同。 “小由呢?对南安的声音有什么反应?” “他说他记事后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到了,总觉得熟悉,他还问我们这是谁。”青桐顿了顿,轻声说,“我觉得他没必要知道这个,所以没告诉他。” “嗯,还是不要说了。”梁飞叹了口气,“小孩子家,知道得越少越好。” “嗯,我让人带他去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第146章 145 “王晖呢?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已经接手了文桉的审讯工作。”青桐报告着,“不过目前没有任何新进展发过来。” “他脑袋里的芯片取出来了吧?不会再受到文桉的影响了吧?”梁飞确认着。 “应该不会了。” “那就好。”梁飞靠着椅背,心情依然不美丽。 占白脑子里闪了一下,短暂的画面闪过,他说:“言磬不在了……” 梁飞:“什么?” “他没和知芸在一起了。”占白与梁飞面面相觑,“你说出了什么事?” “他……” 梁飞话音未落,张尧的通讯忽然传过来:“梁工!言磬回来了!” “什么?!”梁飞立刻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言磬被人送到公司门口了,说是昏迷着,保安通知我下去领人。”张尧大概在跑,急匆匆的,“我现在下去领人,看看他怎么回事。梁工你过来吗?” 梁飞略一思忖,道:“去!你先把他送到办公室,我现在就过去!” 掐了通讯后,梁飞按住蠢蠢欲动的占白:“你别去,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可……” “我会问的!”梁飞打断他,“绑架言磬的人既然敢把他送回去,一定暗中监视着,我不怕被看到,你可不能暴露身份。对方现在是冲着你妹妹去的,还不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你稳住。” “……好。” “这里交给你指挥,我先过去了。”梁飞朝众人打了招呼,单独开了辆未记名的军用越野,直奔联晟而去。路程很长,梁飞把速度调到最快,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竟然沁出了汗——他不知道言磬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受伤,为什么突然被送回来,有没有像王晖一样被动了手术,还会不会活着……他的担忧完全不受控制,且无法用理智安慰自己。 虽然这几天因为任务连轴转,没怎么休息过,可他心里一直是有把握的,即使在蓝家被算计,他也设计好了退路,在情况有变时直接让属下定点爆破,言磬被劫却成了他心里的刺,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不断地提醒自己要稳住,要一步步来,不能慌——他做得很好,整个特七处都按照他的安排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可他是真的担心言磬。言磬不像他们,久经磨练,对人心的险恶和狡诈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言磬只是个商人,看上去再强大,那也只是在他的领域,当面对纯粹的生死危难,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血肉之躯。 带着这种担忧,梁飞几乎眨眼间就来到了联晟。 张尧提前向保安室打过招呼,梁飞直接将车停在楼下,他不想太招摇,没有使用飞行伞直奔顶楼,而是搭乘专用电梯一路向上。电梯门一开,秘书已经等在门口,立即向他汇报:“四少,董事长受了伤,但是回来之前初步处理过,目前已经全部清理完毕,他穿着防弹衣,所以没有致命伤。医生说他只是被人打昏了,不过身体里残存着部分医用毒素,目前已经清除,很快就可以醒来。” 梁飞点点头,虽然绷着脸,依然说了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张总和医生在里面,您请。”秘书为他推开门后就主动离开了。 梁飞快步走进休息室,张尧和医生正站在床边,提雅也在一旁站着,与医生讨论着什么。言磬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还有些发白,新换的衬衫半敞着,隐约露出肌理的轮廓。 “梁工你来了?”张尧看向他,“言董没什么大碍,你不要担心。” 梁飞站在门口,向他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捏得指甲都掐进了手心,痛觉才让他清醒起来。他缓缓靠近床边,垂着头看着言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低沉:“他很快就醒了?” “对,很快。”张尧犹豫了一下,说,“你要是着急,我可以给他泼碗冰水,保证立马见效。” 梁飞:“……” 张尧依旧一本正经:“冰箱就有冰袋,你要么?” “……”梁飞抬头看他,“你到底和言磬多大仇?” 张尧干笑:“我这不是……活跃一下伤感的气氛么。” 虽然满是槽点,梁飞的心情居然真的因为他的这点冷笑话舒缓了许多。他握着言磬的手,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你把冰袋拿来吧。” 张尧傻了:“啊?真要啊?” 梁飞:“时间宝贵,我很忙的张总。” 提雅在旁边噗嗤地笑,去冰箱取冰袋了。她拿了两个冰袋出来,示意梁飞让一让,嘴里还笑着:“梁飞,在知芸的专业知识帮助下,他体内毒素得到了有效控制,但还没清除干净,你要是想打他,可要轻一点。” 梁飞没好气:“……我哪里舍得。” 提雅瞥他一眼,脸上笑意还在,显然已经对他释怀了。她将一袋冰袋贴在言磬额头上,另一袋压在他胸口,还不忘回过头逗梁飞:“来,捶他一拳。” 梁飞失笑,手按在他胸口的冰袋上,用力一压! 直抵心脏的寒意刺激了身体,言磬深吸一口气,瞬间醒了过来,双目圆睁,眼瞳呈现灰白色,胸膛剧烈起伏着。提雅帮忙按住他额头的冰袋,在言磬耳侧说:“深呼吸!” 言磬大口喘着气,下意识攥紧了梁飞的手,捏得他指骨发疼。 一分钟后,言磬的瞳孔渐渐恢复成漂亮的湛蓝色,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提雅识趣地让开,梁飞凑了过去,盯着言磬的脸,唤着:“言磬?你还好么?能看见么?” 言磬只觉得耳边传来模糊的熟悉的声音,视野里渐渐出现梁飞的脸,他不甚确定地开口问道:“梁飞?是你吗?” “是我。”梁飞笑了笑,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傻。” 其他三人闷笑。 医生咳嗽两声,说:“四少,既然言董醒了,我们再给他做下检查。” “好。”梁飞刚要起身,却被言磬拽了回去。 “你别走。”言磬低声道,“我想看着你。” 张尧忍不住爆了粗:“……我看他是真傻了,医生你再给他做个精神鉴定吧。”当着别人的面,肉麻不肉麻! 梁飞也觉得尴尬,但言磬难得如此软萌,他心里还是有点小愉悦,抿着唇忍着笑意,他还是答应下来:“我去另一边,让他们检查。” 言磬嗯了声,居然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扭头对他们说:“麻烦各位了。” 提雅和张尧站了同一阵线,对着言磬翻白眼。三个人配合着,对言磬做检查。 梁飞绕去另一边,被言磬抓着手,一直盯着瞧,一双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可梁飞却发现他手心的伤口很深,那一点害羞的情绪便被担忧掩了过去,“你这伤是怎么……” “先别问。”言磬打断他,“说点别的吧。” “啊?” “在你开始和我谈工作之前,留一点时间给你的男朋友吧。”言磬笑得很无奈,“等他们检查完后,我知无不言。” “……”梁飞笑容发苦,“不好意思啊,我职业习惯……” “没事。”言磬笑了笑,“这样很好。如果你以后的任务都需要我帮忙,我是很乐意的,这样可以多见见你。” 梁飞满腔愧疚,被他这一句话搅得胸口一窒,原本准备找他骂一顿的打算也消失无踪。他能从言磬的眼睛里看到他的诚恳,那种带一点涩意的理解与包容,让他心间酸涩又感动,却不知能回应什么。 “你好像很累?”言磬眉头皱了起来,“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吗?” “休息过。”梁飞含糊过去,配合张尧将他扶起来,“你先检查身体。” 言磬点点头,按照医生和提雅的指示动作着,手也松开了,只是余光还时不时瞟一眼梁飞。 梁飞不想让其他人看热闹,绕回去查看医生之前作出的诊断记录。当他发现言磬体内残存的有毒物质成分列表后,他蹙起眉头,提雅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知芸及时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处理方式,言磬现在很可能已经没命了。 他有些后怕,飞快地看了言磬一眼,却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梁飞张了张口,还是决定不去骂他了。 言磬看他一直紧锁眉头,只好叹了口气,道:“我是被他们打昏后送回来的,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知芸。” 梁飞抬头:“真的?” “不要小看你男朋友好不好?”言磬微微挑眉,“我武力差了点,人又不傻。” 所有人都笑出来。 言磬小声对张尧说了什么,张尧诧异地看他一眼,立刻笑道:“我去拿。” 张尧跑出去,言磬解释道:“我给知芸留了一支笔,让她插在头发上当簪子用,但那支笔里不仅有麻醉剂,还有一枚定位芯片——不受信号屏蔽器干扰的那种。不过这个东西有局限性,追踪软件与市面上的系统不兼容,只有联晟的部分电脑可以使用。我让张尧去找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没看出你这么机智啊,还记得随身携带高科技。”梁飞半开玩笑地调侃着。 言磬微笑:“都是梁工教导有方。” 梁飞莞尔。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开始撒糖了!我知道让他们分别太久了! 第147章 146 提雅与医生检查完毕后,商讨后给言磬开了些药。言磬谢过他们后,亲自送他们出去。 医生先告辞了,提雅却不肯走。她对梁飞说:“妈妈今天没回我信息……蓝家是不是出事了?” 梁飞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提雅,我不想骗你。蓝钊是我们的目标人物。” 提雅浑身一抖,也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起伏,而是问:“蓝叔叔真的……他会死吗?” 梁飞点点头:“如果我找到他,会的。” “那我妈妈呢?” “她不涉案,不会有事。”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提雅苦笑,“她会失去丈夫。” 梁飞站在那里,面对她泫然欲泣的眼,只能沉默。特七处的工作就是这样,他们只能惩治应当被惩治的人,却无暇顾及目标人物的亲朋。 言磬走过来,站在梁飞身边,手搭在他肩上,目光却看向提雅,语调沉稳,仿佛极有说服力:“她还有你。” 提雅怔住。 “你母亲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你,还有其他的孩子,她总要好好生活下去的。” 梁飞侧过身子,看着身旁的男人——目光坚毅,沉稳从容,是他喜欢的模样。 “说得对,她还有我们。”提雅笑了笑,免不了嘲笑他,“言磬,你这人若是一直都能这么可爱就好了。” 言磬黑了脸。 他果然和提雅八字不合,无论对方是不是他的情敌! 张尧很快赶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台电脑。他示意言磬将餐桌放下来,他把电脑放上去,众人围过去看着屏幕。 “我要是早知道你身上带着这个,我早就让他们开启定位了。”张尧抱怨着言磬,也没理他,继续说正事,“我们已经找到知芸现在所在的位置了,看这里……” “这是哪儿?”言磬不解,他对地图上的这个地方十分陌生。 还是提雅眼尖,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刘叔叔家的一座别墅,我去玩过一次,可后来刘叔叔说那栋别墅卖给别人了,我就再也没去过。” “你还记得怎么过去吗?”梁飞问。 “记得。” “那好,你协助一下我的属下。”梁飞呼叫占白,“占白,找到你妹妹的位置了,我让提雅告诉你。你现在带人赶过去救人。” “真的?”占白十分惊喜,“怎么找到的?” “言磬在她身上留了定位器。” “嗷嗷!谢谢言董!我以后再也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言磬:“……他说我什么坏话?” 梁飞很淡定地解释:“他嫉妒你有钱。” “哦。”言磬了然,“那让他继续嫉妒吧,我以后会更有钱的。” 梁飞:“……” 占白:“……我收回我的谢意。” 梁飞懒得与他斗嘴,敲敲桌子示意言磬端正态度:“言磬,现在你说说这几天的经历,把你知道的内容都告诉我。” 言磬简单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梁飞,讲完后,还说了自己的猜测:“绑架我的这批人,表面上是为蓝钊工作的,可当蓝钊询问知芸的下落时,他们撒了谎,还把我放回来了。我觉得他们其实听命于另一个人,就是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梁飞在得知言磬说的话后,不得不重新思考,“她想让你去参加那个紧急会议,而蓝钊想阻止你出现。” 言磬点点头:“但是她需要制造一个非常真实的假象,让蓝钊相信她。” “所以他们现在还有合作,根本没有撕破脸。”梁飞捋着思路,“蓝钊的目的是你,而文桉的目标却是知芸,恰好你们同时出现了,那帮人顺水推舟,将你俩都带走了。” “对,我早就想过,我俩都是目标人物。现在我知道我为什么被绑了,可知芸呢?你说的那个文桉……要那个芯片做什么?她要给谁修改记忆吗?” “是啊,她要给谁修改记忆呢?”梁飞自言自语,“她为什么要骗蓝钊……” 频道里,青桐提醒他:“梁工,如果当初送南安参加记忆手术的人是文桉,她至少会留下一片备用芯片,不会打着窃取机密的幌子逼知芸再造一个出来。既然她这么急着要记忆芯片,你说……当初送南安参加记忆手术的人,会不会是蓝钊?” “如果是蓝钊……那南安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文桉真的被他威胁了吗?”梁飞迅速思考着,“文桉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会这么在乎她的孙子吗?” 青铜说:“小由很信任她、依赖她,也许在她心里,小由才是她的孩子。” “这个女人的态度实在耐人寻味,她到底想做什么?”梁飞隐隐觉得不安,“她现在被我们关起来了,还能做什么?” 旁听了许久的张尧忽然说了一句:“如果你们说的这个女人真有那么厉害,那她被抓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言董都说了嘛,蓝钊在找她,如果她是借你们的手躲避追踪呢?” 众人瞪大眼看他,张尧吓了一跳:“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张总,你真是太聪明了!”梁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张尧说得对,文桉被王晖抓回来实在太蹊跷了,她若真的想躲,总能躲开的。” “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王晖?”占白有些不放心,“我怕那个女人对他使诈。” “嗯,提醒一下吧。他已经吃过亏,如果还是对文桉这么没有戒心的话……谁也救不了他。”梁飞顿了顿,又说,“如果蓝钊正在四处找文桉,那他本人又在哪里?” 言磬在一旁说:“知芸说,芯片对正常人的记忆影响是长久的,一旦正常人的记忆被修改,那这种修改过的记忆是会长久保留的。文桉想拿到芯片去修改某个人的记忆,说明她希望对方长久保留被修改的内容,你说……她会不会想对蓝钊下手呢?” “蓝钊?”梁飞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的这项任务,有两个蝎王对吧?” “对。” “但一般来说,都只有一个幕后黑手,对吧?” “对,大BOSS嘛,都一个。” “那假如一个蝎王将罪责全部揽下来了呢?” “你的意思是……文桉想借蓝钊摆脱自己的犯罪事实?” “没有可能吗?”言磬问,“这两个人的犯罪证据,你们找到了多少?” “蓝钊的基本都被我们掌握了,但文桉……”梁飞耸然一惊,他忽然意识到,虽然文桉自己供述了犯罪事实,可他们手里,其实没有任何能够直接证明她是蝎王的事实证据。如果文桉真的将蓝钊抓住,修改了他的记忆,那么特七处只能给蓝钊定罪,却拿文桉没有办法。 青桐也迅速反应过来,但他说:“我们不需要那么多证据,文桉亲口承认了,我们就有权对她做出裁决。” “如果她翻供呢?”张尧插嘴,“说自己被威胁、被催眠或者被陷害什么的?这也不是没可能啊。” “梁工……”青桐在通讯器那头担忧起来,“我觉得王晖那边有点危险……” 梁飞当机立断:“赵慈中尉在吗?” 赵慈道:“在。” “青桐现在走不开,能拜托阁下一件事吗?” “请说。” “我找两个人带你去找王晖和文桉,王晖曾经被做过记忆修改手术,面对文桉很可能做出不正确的举动,我请你帮我盯着他们俩,不要让文桉逃掉。” 赵慈沉吟片刻,答应:“可以。我这就去。” 梁飞松了口气,吩咐两位属下带赵慈过去,同时命令那边的飞行员将飞行器开过来,与青桐等人会合。 将任务分配好后,梁飞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监控地点。 现在占白一行人去追踪知芸的下落,青桐镇守控制中心,搜集各路信息,王晖与赵慈提审文桉,达西带着一群人继续扫荡剧院,搜集蓝钊和Hoyle的犯罪证据,而梁飞则在言磬的办公室待着,等待各方消息。 言磬看他黑眼圈太重,连药膏都没空擦,心疼之余又不能指责什么。他让秘书整理一下紧急会议可能需要的材料,并为大家去食堂点了餐,一起吃过饭后,言磬示意梁飞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你需要休息。” “我不困。”梁飞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言磬坚定地按了回去,让他枕着自己大腿,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张尧和提雅会帮你盯着的,你睡一会儿。” 梁飞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没有再乱动,侧着身子枕在他腿上,抬眼看着他:“那你呢?你不休息吗?” “我已经耽误了很多天,得看看开会要用的材料。”言磬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既然蓝钊不想让我出现在会议上,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研究研究这些材料,说不定能帮上你们。你快睡吧,睡醒了才有精神保家卫国去。” 梁飞失笑,抓着他的手,说:“言董这么体谅我,为夫很是感动。” 言磬挑了挑眉,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是也肯体谅体谅我,我也会很感动的。” “我体谅你什么?” “体谅我男友在侧,却只能加班熬夜,碰他不得。” “……”梁飞听出他话中小小怨气,抿着唇低笑两声,突然抬起身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笑盈盈地,“言董乖,给你奖励。” 亲完便倒下去,闭上眼真的要睡了。 言磬知道他睡不踏实的,但看他这么辛苦,便没去闹他,拿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脸,眼底有温存笑意,径自拿起秘书送来的资料,静静看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我人还是很好的对吧,虽然好几十章没让他们见面了但是一见面还是很甜的对不对? 第148章 147 “你们说王工能问出什么?” “不知道,可我怎么总觉得这么不踏实呢?” “这女人太狡猾了,王工那么老实的人,应付得来吗?” “……” 几个特工守在安全屋门外叽叽喳喳,猜测着王晖与文桉的对峙是否取得了进展。王晖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审讯频道未打开,也不知道问出了什么。 这时,赵慈在另外两人的陪同下过来了,几人连忙立正,向他简单说明了情况。赵慈点点头,说:“把门打开。” “你现在进去啊?”守门的有点犹豫,“不等王工出来么?” 赵慈:“梁工请我进去协助他。” “哦哦,那好,请进吧。” 守门的放了行,在门打开后飞快地窥了眼屋里,就见文桉与王晖隔着隔离圈齐齐捂着口鼻,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来。 “糟了,DXL-03还没解!”他拍着脑袋,作势要去拿解毒试剂。距离两人死亡只剩下20个小时了。 另一人拦住他:“占白组长还没发话,不准给他们解毒。” “……哦。” 于是门再次关上,大家继续守在门口窃窃私语。 在行动组,占白的命令就是铁律,虽然他平时看着不正经了一点,可工作上从不马虎。他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更改。 赵慈步履从容地来到王晖身侧,低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王晖用袖子擦掉鼻腔和嘴巴流出的血,从兜里拿出两粒药丸吞了下去,摇摇头:“不用。” 他很清楚占白不是在开玩笑,在任务结束之前,他是拿不到解药的——虽然他知道从哪里拿。 文桉没有止痛药、没有缓解药效的药丸、失去知觉的胳膊在DXL-03的药效下传来蚂蚁啃噬般的麻痒痛楚,而身体各处不断变青的淤血现象让她明白,自己的血管在不断破裂。她早就跌下椅子,坐在地上望着王晖,眼里有泛着水光的恳求:“你真的要眼睁睁看我死掉吗?” 王晖冷淡道:“你罪有应得。” “那你呢?他们也要害死你!” 王晖看着她,依然冷淡:“我自食其果。” “你!”文桉撑着身体站起来,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用力捶着隔离圈的光罩,“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不想死,但如果我继续让他们失望,那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王晖看着她逐渐失控的情绪,轻轻眯了眯眼,问,“你在心疼我?” “我怎么可能心疼你!”文桉怒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哦。”王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 文桉忽然就炸了,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吼道:“我是骗了你!给你做了手术!让你背叛他们!那又怎么样!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我!” 王晖动都没动,只保持着疏离的态度,表示:“梁工没说可以杀了你,我不会动手的。” “你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你是他的一条狗吗?” “他是我上司。”王晖陡然冷笑一声,嘲讽之意明显,“你现在的样子才像一条疯狗。” “王晖!”文桉想扑过来打他,然而隔离圈将她挡在里面无法出来,她气得鼻腔又涌出一股血,四肢皮肤开始出现严重的血瘀。 赵慈觉得,自己被叫来帮忙纯属多余,王晖看起来完全可以把这个女人气死的样子。但他还是尽责地提醒着:“梁工想知道是不是她□□了知芸。” 王晖看着她。 文桉瞪着他:“你都不肯问我一句吗?” “你会说吗?” “……” 虽然极力克制,赵慈仍然抿着唇笑了出来,大约是这次任务氛围太过沉重,他怎么也没想到能从这里寻到开心。 可王晖脸上一片认真,他并不是故意刺她,他只是无法再对她保留任何的信任、同情与理解。虽然在现在的记忆里,文桉仍然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寡母,但在同事告诉他真相后,他已经无法再对那些真假参半的记忆付出怜悯,他甚至无法判断,在文桉告诉他的那些话里,到底还有多少谎言?抑或是,一句真话都没有?他的确是抱着怀疑的心态靠近她、试探她,可也在正常人的同情心范围内,给过她帮助和安慰,在他停职的那半个月里,他也帮文桉换过灯泡、晒过衣服、买过菜、听她哭着说自己不幸的婚姻和可怜的孩子…… 文桉别开脸,她竟然有些无法面对王晖。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永远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试探她是理所当然的,帮她是理所当然的,怀疑她是理所当然的,就连现在质问她,仍然是理所当然的,他就像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沉默寡言,仅有的几次表情变动,没有一次是因为她——可就是这种淡然,又让她无比难受,因为就连恨她,王晖都是面无表情的。 仿佛她一点都不重要,仿佛她从未在他心里占据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低着头,缓缓开口:“我孙子出生几天后,我去看他,儿子不肯让我见他,我儿媳——就是他当时的女朋友南安,她得知我的身份后,悄悄让我去看孩子。他们那时候还没有结婚,南安怕我介意他们未婚生子,一直小心翼翼的,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喜欢她,她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为儿子感到高兴。” 赵慈与王晖对视一眼:她终于肯开口了。 王晖切换到公共频道,静静听着。 “后来在南安的掩饰下,我又陆续看过几次孩子,有一次恰好撞见儿子回去,他带着蓝钊,笑着让咿咿呀呀的孩子叫蓝钊爷爷……爷爷?他凭什么?”文桉冷笑着,“他抢走了我的儿子,现在还要抢走我的孙子,凭什么?” 她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里尽是恨意:“他什么都想要,他凭什么?” 赵慈被她浑身散发的阴郁气息影响到,觉得浑身不适,便追问:“后来呢?” “后来……”文桉动了动嘴角,古怪地笑了一声,“后来儿子联合蓝钊骗我,把我准备留给他的财富全部给了蓝钊……这么不乖的儿子,我还留着他做什么呢?” 赵慈沉默,就连一旁的王晖,也不知该说什么。 文桉的确有巨大的性格缺陷,冲动、狡猾、易怒、敏感、手段狠辣,但同时又有懦弱的一面,丈夫出轨,她杀的是那个女人,蓝钊夺走了她的权利和财富,她杀的却是背叛她的亲生儿子——第一次,她对亲人毫无底线地容忍,第二次,她对亲人毫无尺度地苛责。 这个女人,活得太悲惨。正如她自己所说,在她的生命中,连一个对她保有善意的人都没。王晖不经意地想起,梁飞见她的第一面,夸她脖子漂亮,说她笑起来好看——现在想来,也许正是这一点善意,让她放过了梁飞一次。 文桉的情绪很快收敛下来,她继续说着,只是这一次,语气已经没什么较大的起伏了。 她当着南安的面杀了自己的儿子,南安情绪崩溃,她本想带走孩子,可南安不肯放手。蓝钊与Hoyle带人赶到时,南安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地瞪着她,文桉从死亡的暴虐中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她不后悔杀了那个背叛她的儿子,她只是后悔当着南安母子的面——她其实很喜欢这个姑娘,温柔漂亮,懂事乖巧,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蓝钊很快反应过来,他明白,牵制文桉的筹码已经没有了,于是他当机立断,找来了第二个——文桉怀里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我不想伤害南安,她是无辜的。”文桉说到这里时,脸上才流露出那么一点愧疚,“当时,我从线人那里听说了科学院的一位医科女天才正在进行一项有关记忆修改的实验项目,我觉得可以让南安试试,她一直无法从那天的阴影中走出来,孩子也带不了,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想给她自由。” 王晖问:“你带她去了科学院参加实验?” 文桉摇摇头:“我去不了,是蓝钊带她去的,他认识科学院的人,可以想办法参与这个项目。” “你们居然还能合作?”赵慈感到不可思议,“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 “为什么不能?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他有我想要的资源,我有他想要的财富和权力。”文桉笑着看天真的他,“他还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他不断地搜集着可以牵制我的筹码,他把孩子交给Hoyle看管,一个月只许让我去看孩子一次。这一回,他不再干预孩子的教育,不再给孩子灌输没用的想法,孩子是我教的,他肯听我的话,肯乖乖地叫我妈妈。” 于是这种畸形的合作关系居然就这样继续保留下去了。 两人都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却又能抛开一切爱恨情仇继续精诚合作。他们提防着对方、算计着对方、倚仗着对方,然后随时保持警惕,准备夺走对方的一切。 “恶心。”旁听了整个审讯过程的言磬厌恶道。 梁飞坐在他旁边,也是一副绷着脸的厌恶表情。 文桉与蓝钊,真是他见过的,最恶心的两个人了。 第149章 148 王晖十分不解:“以你的能力,带走小由不是问题,为什么你任由他们控制着孩子?” 文桉摇头:“我带不走,他们防我防得很严。” “是你放出消息,让Hoyle提前在宅子里等我们的?” “对,我告诉他,梁飞会过去。他想抓到梁飞,威胁蓝钊保下自己的家族,所以自作聪明清空了宅子里的人,以为凭他那点本事,可以抓住梁飞。”文桉哼笑着,“很愚蠢是不是?” 赵慈问:“这种墙头草,你和蓝钊,怎么这么看重?” “因为他虽然是个混蛋,却是个掌握着媒体舆论的混蛋,他可以遮掩消息,误导群众,转移视线,甚至混淆黑白。”文桉道,“他还可以为我们提供有利的消息,帮我们赢得应对的时间。” 这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了。她、蓝钊、Hoyle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为什么要出卖他们,借特殊调查处的手去对付他们?东合光启被调查、新致能源出事,难道不会损害你的利益吗?” “这点蝇头小利,我不在乎。”文桉笑得肆无忌惮,“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可以从头开始,可他们呢?他们输不起。你知道蓝钊为什么不想让言磬出现在紧急会议上吗?”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他们的确非常想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 “你们知道他利用新致能源动摇了联邦部分职能部门的官员地位,造成近期人员变动频繁吧?” “知道。” “那你们知道他推上去的那些人,想做什么吗?” 王晖的回答一如既往得简洁有力:“牟利。” 文桉不知怎么就被他逗笑,笑得咳嗽起来,嗓子里呛出了血沫,她弓着身子咳了许久,喘着气笑道:“当局的变化必然会促使最高议会召开一次紧急会议,而会议的议题明面上是临时决定,实则早有议题,做好充足准备的人,赢得投票的几率就大。他们想在这次紧急会议上,促成几项新政策的通过,其中有一条,对蓝家来说格外重要。” 胳膊上的麻痒让她分神,她懒得再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接伸手按着脱臼的地方,自己接了回去。虽然DXL-03试剂已经腐蚀了她的身体,脑子却极其清醒,她站直身体,说:“他建议,设立产品智能系统备案化。” “什么意思?” 张尧忽然插嘴:“这个我知道!” “……”梁飞、言磬、提雅齐齐看向他,十分诧异。 “额……我是说我知道一点背景。”张尧干笑,“大概……” 梁飞示意王晖开公放。 张尧咳嗽一声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当前联邦的《产品法》分为《商品法》和《非盈利物品法》,前者针对所有商用产品,需向工商局备案,记录在册,检验合格后才能进行销售。而后者因其非盈利性,制造出的产品无需向工商局备案,但为了防止有害产品进入市场,联邦对某些类别的产品进行了限制,要求制造人进行网络备案,可以去专利局申请专利,也可以直接在工商局名下的备案网站直接提交资料。这样一旦出了什么事,当局可以迅速找到线索,某些时候,也能为制造人自证清白提供物证。”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还在消化,言磬却立刻明白过来。拿联晟的产品来说,对外销售的产品当然是经过工商检验的,但那些压在展示厅里未进行备案的产品,一旦在使用中对他人或场所造成损伤,将会面临巨额赔偿,甚至承担刑事责任。言磬心虚地压了压手里的资料,他这几天使用的武器盒,可忘记备案了…… “目前这些产品的备案,只是网络备案,且资料库是不对外联网的,通讯公司单独为这些资料提供了专用网络线路。”张尧解释着,“这位女士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蓝钊想将这些备案记录在他的智能系统中。不难想象,他肯定能把自家的智能系统夸得天花乱坠。” “虽然我承认智能系统的确可以为管理工作带来便利,但我并不认同这种做法。”言磬表明立场之后,阐述着自己的理由,“只要是联网的系统,就是有安全漏洞的,而智能系统虽然能够为我们提供便利,但是我们也不要忘记,这些智能系统不是联邦的科学院制造出来的,当你向它输入大量的产品信息后,谁能保证它不会窃取这些产品信息,通过蓝家的通讯网络,被蓝家所利用呢?目前蓝家是联邦最大的智能系统设计制造公司,一旦这项议题通过,联邦一定会与蓝家合作。蓝家说到底,还是以营利为主的S级家族,我们怎么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信息交给他家的智能系统去管理?” “联邦的任何合作,都离不开S级家族。”梁飞在一旁说着,“即使他们想脱离S级,这些S级家族也不会允许的。真正控制这个国家命运的,本来就是这些S级至权者。” “但是就像你说的,A级领导者也不甘人下啊,他们怎么会容忍S级为所欲为呢?”言磬认真道,“他们也可能会赢的。” “如果你不在,赢的只会是他。”梁飞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所有的S级,都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他没说的是,梁家、丞家、包括其他家族,如果反对蓝钊的这个议题,也一定是因为不想被他独吞利益,但如果蓝钊曾私下找他们协商过好处,那这些人,也会无情地将那些与他们对着干的A级领导者踩在脚下。最高议会最不公平的地方在于——它只是由S级公民组成的。 言磬看着梁飞的眼睛,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原本的局外人,为什么忽然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因为他是S级,可他与那些家族不一样。他看待一件事,不会去看它背后的支持者,而是会理智客观地,对这件事做出评价。在他看来,是非、善恶、对错,仍然比其他更重要。 言磬向前凑了凑,额头贴着梁飞的额头,半垂着眼看着他,忍不住开起了玩笑:“看来我还是很重要的。” “对,你很重要。”梁飞凝视着他的眼睛,那片蓝色太过深邃,如夜幕星辰,将他深深吸引,他揽着言磬的脖子,发自内心地微笑,“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于是言磬眼里的星光更亮了:“真的?” “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梁飞喟叹。他轻轻闭上眼,拥抱着言磬。这拥抱的力度很重,让言磬难得有些无措,他能感受到梁飞身上散发的某种恋慕与珍惜,可这来自于爱情还是其他?他的回应是一个温柔的拥抱,也许正如梁飞所说,他永远不懂自己在梁飞心中的意义,他唯一能肯定的是,梁飞对他来说,意味着唯一。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但是我必须说……”占白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梁工,我找到地方了。” 梁飞放开言磬,站起来,问:“怎么样?” “好消息是这座别墅很偏僻,方便我们动手,坏消息是这里刚被另一拨人闯入过。”占白叹了口气,警告道,“王晖,你再这么温柔,我可要加速DXL-03试剂的药效了。” 王晖闻言,站起来,靠近隔离圈,对文桉说:“知芸在哪儿?蓝钊又在哪儿?” “我不知道。”文桉道。 “你撒谎。”王晖直视着她。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因为我不相信你。” “你!”文桉咬牙道,“既然你不信我,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出拳头砸向他。王晖反应迅速,向后退了两步,然而原本将文桉牢牢困住的隔离圈仿佛忽然失去作用,她就这样冲了出来,拳头朝着王晖面门而去。 她竟然一直都在伪装! 在一旁随时戒备的赵慈几乎在同时错步迎了上去,他没有去拦她的拳头,而是照着她腹部握拳而去。高大的青年闪身来到文桉面前,一拳击中她腹部,脚下横扫,欲将她绊倒。文桉却借势按着他肩膀,朝他身后翻了个跟斗,一跃来到王晖身后。 王晖下意识向后错身,躲开她一掌,旋身一转,瞬间来到她身后,向她攻去! 赵慈也回身攻上。 两人一起动手,将文桉团团围住,然而文桉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根银丝,双手抻开,向他们绞去。 “小心!”赵慈提醒一声,拉着王晖向后退了几步。 文桉微微一笑,拽下一粒扣子,用力向地下砸去! 砰———— 门外守着的人意识到不对,立刻打开门闯了进来,却见满室烟雾,王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锁上门!” 然而他说得太晚了,几人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鼻尖一股清香飘过,肩膀一痛,连抬手拦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撞开了。而他们身下一软,纷纷倒在门口。 赵慈与王晖一前一后追了上来,却被门口瘫倒的人群挡住,费了一番功夫才跳出去。 梁飞暴怒的声音在所有人的通讯器中响起:“把文桉给我抓回来!” 糟了,梁工生气了! 王晖对赵慈道:“你去飞行舱,我去药品舱。” “好。”赵慈应声后,立刻朝飞行舱跑去。 王晖戳占白的通讯频道:“占白,加大剂量。” “还用你说?”占白道,“她身上带着伤,药效发挥更快,你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追上去就行了。” “嗯。” 王晖径直朝药品舱跑去。文桉既然不想死,一定会去找解药。王晖不清楚她对药品了解多少,但他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舱门大开着,王晖暗道不好,大步追上去,却听到空气中浓重的药品味儿和刺鼻的气体。他来不及收住脚步,只能冲着公共频道大吼:“所有人,跳机!” 第150章 149 飞行器爆炸的瞬间,天空中出现十几个飞行伞。 梁飞听到通讯器传来的轰鸣,厉声问:“人员伤亡情况怎么样?” 不一会儿,传来了属下的声音:“报告梁工,三人轻伤,一人失踪,其他人平安撤离。” “谁失踪了?” “王晖。” 梁飞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地对言磬说:“我去工作了,你好好养伤,按时参加会议。” 说完又对张尧说:“张总,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了!还有提雅,你最好回家照顾一下你母亲。” “好。”张尧为他开门,“梁工你保重。” 提雅也追上去:“梁飞,你小心些!” 唯有言磬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他离开。 张尧扭头:“言董,你连句道别的话也不说啊?” 言磬朝他招手:“电脑拿过来。” 张尧警觉:“你要做什么?” “拿来。” “……哦。”张尧承认,面对言磬那张脸,他偶尔也忍不住犯怂。 言磬将会议资料放至一边,开始在键盘上敲击。张尧错眼一看,界面上熟悉的代码迅速滑过,他瞪着眼,气道:“言磬你找死啊!” 言磬没理他。 他飞快地看了提雅一眼,对她说:“额……提雅,要我送你回家吗?” 提雅看出他俩的意思,沉默片刻,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那你路上小心。”张尧送她至门口,有些不放心,“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去,我怕蓝钊对你不利。” “没事的,他对我母亲、对我都还不错。”提雅安慰他,“况且,梁飞不是留了人在蓝家吗?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人那么坏,你们却一直都没发现,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张尧挠挠头,“不行,我找乐田过来,让他带科研部的两个人过去帮忙设一下安全屏障。” 提雅盯着他,抿着唇,眼里泛着盈盈笑意:“张尧,你在担心我吗?” “当然啊!”张尧肯定道,“敌人那么坏,你这么漂亮,很危险的!” 提雅抬脚轻轻踹他,没好气道:“那是我继父!” “那也是坏蛋!”张尧一本正经道,“不行,我还是觉得蓝家不安全,要不你带着你妈妈到我家住几天避避风头?我家安保系统可比NTTC的还厉害,一般人进不去的。” 提雅诧异:“你让我住你家?” “对啊,安全!比言磬的房子都安全!” “……”提雅哑然,而后,轻轻笑起来,冲着他调侃,“张尧,我可不轻易住到男人家里的,我若是住进去了,你想赶我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啊?”张尧一脸懵,可他是多聪明的人,他瞧着提雅脸上带着某种含蓄的羞涩的笑容,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自己,坦然的、温柔的、却又热烈而大方的。他心尖一颤,结巴道,“你……你住、你住!我……我不赶你走,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提雅的试探得到积极的回应,她瞬间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我住着不走也行?” “房子给你都行。”张尧很大方。 “房子的主人呢?” 张尧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下来:“……你肯要的话,也给你啊。” 提雅这次却没说肯不肯了。她嘴角挂着笑,朝外走去:“我先回去了。” 张尧追上去把钥匙塞她手里:“地址我发你啊!” 提雅把钥匙攥在手里,笑了笑,摆摆手离开了。 张尧一脸傻笑地回到言磬的办公室,感叹着自己终于有了第二真爱,可言磬一句“来帮忙”立刻打断了他的幸福幻想。 张尧顿时来气:“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用代号Q的!” “我找蓝钊。” “你怎么找?” “信号追踪。” “怎么追踪?” “蓝家的通讯系统、他给那群白大褂拨的通讯、知芸身上的定位器,还有文桉。” “文桉?” “以特七处的谨慎程度,你觉得他们会忘记给文桉身上放信号追踪器吗?” “……那你怎么不让特七处去找?” “他们找他们的,我找我的。”言磬盯着屏幕,“我不干涉他们的工作,他们也管不到我。” 张尧从他办公桌上抽了另一个电脑过来帮忙,大约是心情好,也不想吐槽好友,直接说:“给个接驳码。” 言磬直接将两台电脑连接好,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十指翻飞,键盘敲个不停。 “我真是倒了什么霉,认识了你。”张尧嘀咕着。 言磬说:“你信不信我让梁飞把提雅调去特七处天天加班?” “……你狠!奸商!”张尧将键盘敲得越来越用力,生气! 青桐站在信息员身边,盯着屏幕上不断移动的一红一蓝两个并排移动的光点,问:“他们到哪儿了?” “看方向是去占白他们所在的别墅。”信息员看他一眼,“要不要让占白组长再找一找?会不会遗漏了什么?” “嗯,我去提醒他。”青桐拍拍他肩膀,扭头给占白发了信息,又去戳梁飞的通讯,“梁工,你现在在哪儿?” “我和占白会合去。”梁飞开着车,提醒着,“小由看好了吗?” “我已经找人把他带走了,放心吧。” “嗯,有他在,文桉一定会找上来的。”梁飞顿了顿,低声问,“南安呢?” “送回去了,不过……梁舒韫好像……察觉到什么了。”青桐有些为难,“要不要对他使用催眠术?” 梁飞想了想,说:“不用。我三哥是聪明人,有些事,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好。” “蓝钊还是没消息吗?” “找不到,人间蒸发了似的。”青桐很无力,“他和文桉互相较劲,都在想办法躲着对方,却又想算计对方,我们找,说不定还不如他们对彼此了解呢。” “那就不要费力气了,盯着文桉就好。”梁飞按着额头,低声问,“剧院那边进展如何?” “已经清理完毕。八楼是监控中心,达西说,蓝钊可能发现了我们的追踪,躲起来了。”青桐示意信息员打开另一张图,这边和梁飞也继续聊着,“他建议我们利用这些监控中心的数据对蓝钊进行追踪,说不定可以找到他。” “他在监控什么?” “Hoyle那批人的家庭和亲人,新致能源等公司和厂房,NTTC和蓝家,还有梁家……”青桐说着说着,不由感慨道,“这人的眼线无所不在,蓝家的智能系统,简直是监控利器。我现在都怀疑家里的智能系统也被他们动了手脚,不敢用了。” “回头找联晟的科研部帮你调一调。”梁飞笑着,“科技产品服务于人,有问题的从来不是这些产品与技术,而是使用它的人。” “道理我都懂,可碰到这种事,总是难免担心。”青桐坐下来,“也不知道这次任务之后,联邦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呢?” “任务结束后再说,现在,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 “嗯。”青桐应着,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梁工,你说他们这么做,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嗯?” “我的意思是,他们看到的,只是切身的利益,可他们的野心之下,受伤害的却是许多普通民众,他们赚不了多少钱,却可能失业、沦为罪犯,甚至丧命。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可能至死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遭遇这样的事。” “这就是我们这份工作的意义,不是吗?”梁飞对他说,“他们察觉不到的,我们可以,他们应付不了的,我们可以,他们无能为力的,我们可以。” 青桐轻笑:“说得对。” 梁飞也笑了:“继续工作吧。” “好。” 占白再一次被心灵感应呼唤到时,他正站在别墅的院子里,等待着同事的搜查结果。忽然闯入脑海的,是知芸靠在门上狠狠按着手臂上一块金属片的情景。画面里的知芸有些狼狈,可她没被绑着,周围灯光很暗,看不清有没有受伤。 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但那种触不到的距离感,却忽然间消失了。冥冥中,有什么指引着他向别墅后走去。 同事看得奇怪,想问他什么,却被他用手势阻止了。众人心下蹊跷,却依令跟上。 占白绕过一片林子,来到一块空地上,站定。 “组长,什么情况?”有人凑上来问。 占白盯着地面,说:“探测一下,这里有没有建筑。” “地下吗?” “对。”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跑过来,有条不紊地进行定点探测。 占白就站在那里,双手环臂,垂着头,等待结果。 过了会儿,探测器上发出警报,同事一惊:“组长!还真有建筑!” 占白抿着唇,说:“扫描建筑图,找入口。” “是!” 终于有了新进展,众人激动地开始忙。占白向其他人报告了这个好消息,语气却不太好。 梁飞察觉到了,便问:“你看到了什么?你妹妹情况不好吗?” “不知道,时间快到了。” “什么时间?” “她能理智应付的时间。”占白看了眼时间,表情不善,“我们得尽快找到她。” “大家都抓紧时间吧。”梁飞道。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焦虑。这项任务拖了太久,如今问题集中爆发,他们如果不能及时控制事态发展,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151章 150 梁飞与占白会合后,入口依然没有找到,占白正和一群同事对着扫描出来的建筑图仔细研究着。 “文桉和王晖到哪里了?”梁飞问青桐。 青桐看了眼,答道:“接近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了。” 梁飞想了想,命令道:“大家听着,分散开隐藏好,发现蝎王位置后用密码汇报,不要被发现。等她打开入口,我们跟上去。记住,第一任务是找到入口,第二任务是救出人质,包括王晖和知芸,第三任务是抓到蝎王。明白了吗?” “明白!” “好,散开!” 一声令下,在场所有人迅速散开,在方圆一千米之内寻找恰当的位置躲好,既能监控刘先生家的别墅,又能看到林子里的空地。附近这片林子为他们的潜伏提供了极好的屏障,大家小心翼翼地调整好通讯器的频率,避免被对方的信号探测到。 梁飞与占白各自找了一棵茂盛的树爬了上去,藏在粗壮的树干间,鸟瞰脚下的林子,寻找敌人的蛛丝马迹。 不一会儿,通讯器轻轻振了几下,大家低头一看,都在通讯器上看到了清晰的坐标。 梁飞与占白遥遥相望,打了两个手势,伏低身子,朝坐标处看去。 一辆黑色的越野急速驶来,目的地看上去竟然是那栋别墅。梁飞让留在别墅附近的属下留意着,不一会儿,对方的讯息已经过来:蝎王与王工进入别墅,随行两人,王工昏迷,是否跟踪? 梁飞:跟上,别被发现。 占白跳下树干,朝梁飞跑过来,仰着头问:“梁工,我过去吧?” 梁飞点点头:“找到入口说一声。” “好。”占白应下,朝周围招手,四个人从隐藏地跑出来,跟上。 梁飞仍然在树上守着,防止有什么异动。 “找到了。”言磬停下手指,盯着屏幕上的地图,印进脑子里。 张尧放大地图,进行标注,问:“要告诉梁工吗?” “以他们的能力,应该也差不多找到了,不用说。”言磬站起来,抽过一旁的外套,一边穿一边朝休息室走,“公司那辆改造过的多功能跑车还在吗?” “在停车场,不是!言磬,你要过去?”张尧急得跳起来,“你疯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向梁工交代?会议你不准备了?” 言磬打开柜子,寻找可随身携带的武器和药品,吩咐道:“你把资料带上,跟我一起过去,我路上看。” “啊?我也去?”张尧瞪大眼,“喂!你要不要这么黑!你和我都过去,出了事的话,联晟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走吧。”言磬朝外走。 张尧追上去:“哎!你不换个衣服啊?外套上都是血!” “又不是去结婚,换什么换。” 言磬先去秘书室向秘书交代了一下这几天的工作,张尧恨恨地帮他收拾好会议资料,抱着一叠文件夹跟上,路过秘书室的时候忍不住跑过去槽一句:“林秘书,这种老板简直是吸血鬼!我们集体辞职吧!” 林秘书笑眯眯地表示:“我还要养家糊口,言董给的薪水高,我舍不得。” 张尧怒其不争:“林秘书你太堕落了!天底下慷慨的老板那么多,你怎么就对这冰块脸忠心不二呢?” 林秘书眨着眼笑:“大概因为言董是最慷慨的那一个吧。” “……”张尧愤怒地摔门而去,大喊着,“我要辞职!” 言磬在电梯口等他,态度冷漠:“回来后,我批准。” “……”张尧一叠文件夹丢给他,怒道,“呸,忘恩负义的资本家!” 然后乖乖地去按电梯了。 言磬抱着文件夹无语,也不知道张尧这个无法无天的个性离开联晟谁受得了,不过他想到提雅,又觉得这小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多好过,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知芸手里紧紧攥着言磬留给她的笔,笔尖已经沾满血迹。她靠在墙上,气息微弱地扫了眼光线昏暗的房间,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都是被她用麻醉剂刺倒的人。可她也在挣扎和躲避中受了伤,身体渐渐虚弱,最让她无奈的是,她能感觉到,她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知芸利用房间里的物品和药物,加重了这些人的昏迷程度,以获得更多时间。 她积攒了些许力量,朝屋子里的一个角落走去——那里放着一台躺椅,椅子上安装了各类器械,旁边还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类手术工具。这些东西她再熟悉不过,正是进行记忆芯片手术的物品。她没有对言磬说的是,记忆芯片只是一个载体,可以加快记忆修改的速度,降低难度,同时将受体对这种修改的潜意识抵抗降到最低,最原始的修改记忆的手术,即使不用芯片,也可以完成,但难度非常大,产生的后遗症也更多,在她制造出芯片之后,这种手术就被她放弃了。 如果她之前的助手真的向外透露了这个项目,那么对方不仅知道记忆芯片,也知道这种手术手段——眼前的手术台清晰地告诉她这一点。知芸没有时间去回忆到底哪个助手背叛了她,她现在需要做另一件事——如果对方要其他人实施这个手术,一定需要她的技术支持。 知芸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她知道这项手术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她不能成为敌人的帮凶。可她很谨慎,她明白,如果对方势在必行,那自己是抵抗不了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调整手术器材的预设数据,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打开开关,检查预设数据。如她所料,这些数据与自己当初进行实验时设定好的数据一模一样。她闭了闭眼,立刻进行修改。她现在出不去,只能尽己所能,做点什么。 “晚一点……再晚一点……”她喃喃自语,希望尽快完成,不要将残局留给第二期的自己。她不知道占白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她从来没有过什么依靠,只能靠自己,虽然心底,她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及时赶到。 房间里极其安静,昏暗的光线里,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声和手指轻敲屏幕的声响,浮尘与血腥味逐渐迷乱了她的神志,她咬牙硬撑着,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紧闭的门再次打开时,她已经虚弱地倒在地上了,明明身体上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她却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模糊的视线里,两个高大的男人架着一个昏迷的男人走了进来,将他放在手术床上。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连体裤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皮肤很白,微胖,齐肩短发梳得整齐,脚步轻盈,但衣服上沾满血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不正常的片片淤青,就连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死气。 她看到知芸,对旁边的人说:“让她清醒点。” 很快,知芸嘴里被灌了什么药,发软的四肢渐渐有了力量,神志也清醒不少。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那个女人:“你是谁?是你把我绑来的?” “我叫文桉。”文桉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没有回答她第二个问题,而是指着手术床上的王晖说,“这个人中了病毒,你帮我救他。” 知芸折身来到手术床边,低头检查着,片刻后,她说:“你和他中了一样的病毒药剂,这类药剂应该是某个机构特别配置出来的,对应的解药也是独一无二的,我解不了。” “不用解,延长他活着的时间就好了,他的时间不多了。”文桉上前两步,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时间足够的话,别人会救他的。” 知芸扫过王晖的穿着打扮,隐约看到一些熟悉的装备,她猜想,这个人也许与占白是同一类人。她想帮忙,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在文桉手里。可她没有贸然动作,怕对方使诈,她问文桉:“那你呢?你也活不久了。” “我?”文桉笑了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神秘,“我的身体与正常人不一样,细胞代谢很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知芸眯了眯眼,她仔细端详片刻,却发现,对方说得没错。虽然她身上的血瘀看上去很可怕,但是并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发生血管破裂,她仍然好好地站着。 “怎么,你不愿意救他?”文桉问。 知芸摇摇头,冷静道:“我需要一些药品和注射器。” 文桉点头:“你说。” 知芸飞快地报了一些名称,守在床边的一个男人记下后,出门去拿了。 等待的空当,文桉走到一边,示意下人打开灯,男人不知按了哪里,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亮如白昼。文桉看着地上倒下的身体,沉默片刻,冲着知芸笑了笑:“我倒是小瞧了你。” 知芸瓷白的脸在灯光下愈发剔透,紫色的眸子仿佛含了层雾,高挑单薄的身子就那么站在一边,冷冷的,连身上那点虚弱的气息都掩住了。她镇定地看着文桉,说:“送南安来参加项目实验的人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记忆修改手术?” “蓝钊告诉我的,让南安参加你的项目也是我提议的。”文桉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她需要休息,但她没有将自己的疲倦表现出来,“她是个好姑娘,这是我能为她做到的最大的弥补。美好的记忆会让她勇敢地活下去,重新爱上其他人,重新获得幸福。” 第152章 151 “你们收买了我的助手?” “算是吧。”文桉点点头,“科学院的人其实并不好收买,我找不到窍门,但蓝钊可以,他总是能说服各种各样的人,我没有他那样的口才。” 知芸是何其聪明的人,她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利害:“他没有告诉你,呵呵,他知道这项技术很重要,所以没有将重要的内容告诉你……怎么,你们闹翻了?” “当利益不一致时,做出明确的取舍是必要的。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要的东西,他不肯再给了,合作崩盘,自然要分道扬镳。”文桉不急不缓地解释着,丝毫没有不耐烦,连语气都是温和的,“我这个人比较记仇,他要的,我给不了,也不想让他得到。” 门被打开,男人端着一盒知芸开口要的物品走过来,示意她开始为王晖治疗。知芸接过,开始为王晖进行症状缓解的保守治疗。她背对着文桉,脑子还在转,她对文桉说:“你要给蓝钊做记忆修改手术,对么?” 文桉看着她,微笑:“我真喜欢现在这个你,比其他时候的你可爱许多。不过,不止我想这么做,他也在到处找我。” “我手里没有芯片!”知芸道。 “我知道,但蓝钊手里有,他把你那些未销毁的芯片弄到手,一定会给自己手里留一个,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这么做的。”文桉指了指角落里的手术躺椅,“当然,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还有最原始的手术方法。” “我做不到。”知芸摇着头,“我已经不记得手术怎么做了,当初我只进行过一例未携带芯片的手术,并不成功。” “我相信你,南安的手术就很成功。”文桉看了眼时间,微笑道,“当然,我知道你的个性比较倔强,没关系,等一会儿,下一个你就会听话了。” “南安的那例有记忆芯片的辅助……”知芸顿了顿,她明白,第二期症状的自己,要苏醒了。她深吸一口气,加快手中的动作,为王晖治疗。王晖身上的DXL-03她没有碰到过,只能根据经验为他制作延缓药效的针剂,注射到他身体里。她开口的时候,要了几种药剂,在一定配比下可以加速受体的苏醒。她混在药剂里给了王晖一针,希望他能早点醒来,帮助自己。 最后一针打完后,她的身体开始发软,不由自主地滑到地上,胳膊撑着手术床,脑袋昏沉。 文桉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会儿,知芸再次睁开双眼,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当她的目光定在文桉身上时,脑子一痛,想起了现在的处境。她重新站起来,下意识地查看了下王晖的状况,发现他身上的症状有所缓解后,松了口气。 “他两天之内都不会死的。”知芸说着,却又觉得自己多言了,手指紧张地捏着衣角,怯怯地看着文桉。 文桉朝她招手:“知芸,你过来。” 知芸摇摇头,不肯过去。她有点怕这个女人。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文桉温和道。 知芸慢慢挪过去,她心跳得飞快,理智上知道现在自己还很安全,可害怕的情绪层层涌上,让她快窒息了。 文桉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在躺椅旁,对着她耳朵轻声说:“等一会儿,你就站在这里,为我的一位老朋友做手术。” 知芸瞳孔放大,浑身颤抖:“我……我害怕……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镇定一点。”文桉轻拍她的肩膀,“如果你没办法镇定下来,我就只能先给你打点镇定剂了。” 知芸摇摇头,她现在体内还残留着部分毒素,贸然注射镇定剂,恐怕会引起其他并发症。 “那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文桉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坐下去,“我想,我们的老朋友,很快就会到了。” “梁工,找到入口了。”占白在通讯中焦急道,“我得尽快进去!” “你先不要妄动,青桐他们正在找蓝钊的下落,很快就有消息了,你安静些。” “可我妹妹……” “占白!” “……是。” 梁飞看到远处一个不断靠近的黑点,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发现又是一辆黑色越野,与之前那辆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从没见过,也没有在任何资料中看到过,他有些奇怪,难道是蓝钊? 就在这时,青桐发来了新的坐标:“梁工,蓝钊找到了,正在向你们靠近。” 梁飞本以为他说的是这辆黑色越野,可对着坐标一看,竟然不是。他拿望远镜看过去,就见黑色越野前方两公里处,一架私人飞行器正朝着别墅赶来。 “梁工,我们现在过去支援!”青桐低声问,“军部那两个人怎么弄?” “让他们跟着,不要限制他们的行动,随他们去。”梁飞放下望远镜,“青桐,你们过来的时候不要进去,在外策应,我和占白带人进去。” “好。”青桐拿不住梁飞对这两个军官的态度,老实应下后,向其他人传达。 梁飞让大家留意那架飞行器,自己则站在树梢拿望远镜盯着那辆黑色越野,很快,那辆越野朝另一边驶去,梁飞放下心来——也许对方只是恰巧经过。 他跳下树梢,留下几个人盯着林间空地,他则迅速赶往别墅,与占白会合。占白牵挂着妹妹,乱来就完了。 好在占白的职业素养令他放心,虽然表情不太愉快,却老老实实听他的命令在一旁待着。他过去后,占白汇报着:“别墅里有信号屏蔽器,我们的人也开了放追踪信号,他们应该没发现我们,不过我们也无法追踪对方的信号。跟进去的人说,别墅里有密道,通往地下的那片建筑。” “怎么都喜欢藏在地底,这么见不得光么?”梁飞冷笑两声,对占白说,“你带两个人进去探探路,最好能找到文桉和你妹妹,摸清情况后退出来向我报告,不要轻举妄动。” “我怕我忍不住。”占白皱着鼻子,“如果知芸受伤了,我可会生气的。” 梁飞抿着唇看着他,心中挣扎一番,还是说:“如果她没有生命危险,你就给我忍着!我们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我尽量吧。”占白摆了摆手,带着两个人,避开正门,绕到后方,找地方悄悄潜入。 梁飞示意其他人继续隐蔽,等蓝钊过来。 十几分钟后,飞行器在别墅前的空地上落下,舱门打开,四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从机舱内钻出来。梁飞定睛一看,躺在担架上的男人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蓝钊。 蓝钊穿着与梁飞视频通讯时的衣服,衣着整齐,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任由那四人抬着他走下飞行器,迈向别墅。 “梁工,蓝钊是被打昏了吗?”旁边有人小声问。 梁飞摇摇头:“也许是喝了药。” 他凝神看着那行人,只见四人来到别墅门口,在一侧墙壁上按了什么,不一会儿,院门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打开了。他们抬着蓝钊,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飞行器就那么停在门口,没有其他人下来。 梁飞让旁边几个人绕过去将飞行器控制住,他则仔细观察着那几个人:这四个人高高大大,相貌普通,力气很大,抬着这么重一个成年男子,丝毫不见疲态。他们步伐也很一致,却不像是军队出身的那种整齐划一,似乎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梁飞留意到,其中一人是左撇子,一人右脚虚浮,另两人看上去没什么弱点,开门关门,沉默地执行着雇主的命令。 梁飞将这一切传达给所有人。 青桐还在路上,得知这个消息后格外诧异:“文桉赢了?这女人早就算计好了吧?故意借我们的手躲避蓝钊,出其不意地把人抓住。” “目前看来是这样。”梁飞道,“既然他俩同时出现在这里,我们必须守住所有出口,把人拿下。” “是!” 梁飞走向别墅前停着的飞行器前,一位属下站在机舱门口:“梁工,只有飞行员。” “问出什么了?” “问出蓝钊之前躲避的地点了。他说他是跟着那四个人过去的,他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这四个人就带着昏迷的蓝钊出来了,让他把飞行器开到这里。” “派几个人去那里看看。” “是。” 占白在频道里呼叫他:“梁工,我看到四个人带着蓝钊进入暗道了,要跟上吗?” “跟上!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是!”占白终于等到这一刻,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这栋别墅看上去毫无破绽,若不是文桉带人打开藏于厨房的暗道,众人根本发现不了。 暗道里有许多防盗监控系统,需要重重验证,占白跟了一会儿就被这些恼人的安全验证挡住了去路。他站在又一道门前,气道:“这种技术活是要逼死谁!” 旁边的人憋着笑了会儿,才说:“要不等信息员来?” 其实大部分安全验证他们完全可以搞定,但这条密道里的安全验证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占白恨恨地点头。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等。 梁飞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状况,也很无奈。他们试了好几种破解方法,根本行不通。这个时候梁飞格外想念言磬和张尧这种技术型人才。 “不如我们把言董召唤来吧梁工?”占白认真地提议,“我觉得对付那两只狡猾的蝎王,必须得言董出马!” 梁飞睨着他:“我们的任务,交给他?” “这两人做了几十年生意,整天和高科技、智能系统、机械器材打交道,我们恐怕对付不了啊!请言董做个技术顾问,总可以吧?” 梁飞扶额:“他还在联晟养伤,你还是给我省点心吧。” “……”占白还想说什么,看他的表情,还是默默吞了回去。梁飞说得对,这事说到底是他们特七处的任务,把言磬招来不合适。 第153章 152 蓝钊被送进来时,知芸刚刚恢复平静,文桉低头拨弄着她的通讯器,不知道在和别人沟通着什么。 四个高大的男人默不作声地将蓝钊安置在手术躺椅上,用金属拷将他的四肢固定好后,向两旁退开。 知芸看了眼手术台上的王晖,焦急地想:他怎么还没醒? 文桉上前两步,盯着床上的人,问周围的人:“术前准备做好了吗?” 一个男人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紧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文桉。 知芸看得眼熟——那正是她用来储存芯片的盒子。 文桉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笑了笑,道:“多谢诸位,我感激不尽。酬金已经打入几位的账户,你们的家人我也已经安排好了,蓝家人找不到他们,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与他们团圆了。” 四人点了点头,各自低头查看自己的账户,一分钟后,方才开口的男人继续道:“如果阁下没什么别的吩咐,我们就此告辞。” 文桉让开:“各位请,后会无期。” 四人点点头,陆续离开。 知芸听出什么,轻声问:“他们原本是蓝钊的人?” “已经不是了。”文桉示意手下把门关上,重新面对着知芸,微笑道,“好了,知芸小姐,人已经到了,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进行手术了呢?” “我……” “你最好已经冷静下来了。”文桉警告她,“不要逼我对付你。” 知芸一抖,说:“我……我没有助手……” 文桉对着通讯器说了什么,不一会儿,进来六个白大褂,还带来了消毒设备,分立手术躺椅两侧,为她提供了无菌手套。 “开始吧。”文桉说。 事已至此,知芸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文桉太会掐时间了,现在的自己,足够聪明,却不够理智,很容易被威胁。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怕。 她看了眼仪器上的预设数据,示意助手重新固定蓝钊的身体,她需要让蓝钊侧着身子,从他耳后开刀。另一名助手从文桉那里拿到了芯片,放在一旁待用。 “文桉女士,你要提前想好,需要修改的记忆内容。”知芸提醒她,“将记忆场景描述得越详细越好,这样会显得更真实。” “我明白。” 知芸拿起手术刀,开始手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台手术上,没有人注意到,另一张手术台上的王晖,正轻轻地……动了动手指。 信息员赶来之前,言磬与张尧提前到了。 言磬已经在车上看完了全部的会议资料,找张尧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取出一个黑色的工具箱后,他说道:“张尧,你在这儿守着,不要乱动,有什么发现及时通知我。” “那你呢?”张尧问。 “我进去帮忙。”言磬将工具箱掂了掂,严肃道,“蓝钊很狡猾,梁飞不一定对付得了。” “你是在质疑梁工的工作能力啊!” “不是,他懂得怎么工作,可他不懂商人。”言磬顿了顿,“任何一个狡猾的商人,都有好几个备用方案,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越是狂妄的商人,越谨慎,越会迷惑敌人,越喜欢在最后一刻给对手致命一击。” “听起来像在说你。” “……张尧你是不是皮痒很久了?” “你快走!帮你的小男友去!”张尧催促着推他走,再这么下去,他怀疑自己会死在自己的毒舌上。 言磬提着工具箱来到别墅前,这里只有一架安静停落的飞行器,不见任何人影。他笑了笑,给梁飞拨通讯:“亲爱的,找人带个路吧,我来找你了。” “……言磬?!”梁飞大惊,“你在哪儿?” 占白将属下的实时监控摆在他面前:“门口。” 梁飞:“……” 他还没开口,占白已经主动地吩咐:“快快,带言董进来!” 梁飞:“……” “有救了!”占白激动,“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言董了!” 梁飞:“……闭嘴。” 占白:“……”干嘛这么凶我又没和你抢男人! 言磬被带进来的时候,梁飞黑着脸,一言不发。一旁的占白和几个属下也识趣地闭着嘴,见到言磬只是点头示意。 言磬脚步顿了顿,知道梁飞在生他的气。他硬着头皮上前几步,从兜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放在梁飞嘴边:“赔礼。” “……”梁飞黑着脸张开嘴,觉得自己像个怄气的小孩子。 言磬笑了笑,把糖喂他嘴里,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是来帮忙的,你要是想问罪,等事情办完后。” 梁飞把糖咬得嘎嘣脆,一旁属下听着直闷笑。他板着脸,给言磬让开路:“既然来帮忙,喏,交给你了。” 言磬:“……”真不客气啊。 占白看出老大心情不佳,立刻上前向言磬解释——他可急着救妹妹呢。 听完他说的,言磬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正方形的解码盘,卡在墙上。解码盘旋转两圈后,表面出现一个虚拟键盘,可以切换十种密码语言,言磬将感应器接入解码盘,选择适合的密码语言。 占白低头看了眼他的工具箱,惊叹道:“言董,你这箱子宝贝不少啊!” “……”言磬想起什么,一本正经道,“拿到民间武器研发许可证后,我会找人去申请专利的。” “……无证研发啊言董。”占白坏笑,“这要是被工商局查到了,啧啧……” 梁飞一巴掌推开他的脸:“让他专心干活。” “要不要护短这么明显?”占白揉着脸,“我又没说要去告发他。” 梁飞瞥他一眼。 “行行行,你男人你说了算。”占白一脸嫌弃。 旁边的属下们不敢像他那样没大没小,都偏开脸憋笑。难得看到鬼畜的梁工护短,言董也是厉害,一颗糖就把梁工给哄了。 梁飞站在言磬身后,问:“很难破开吗?” “不难。”言磬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他将解码器收起来,攥在手里,对梁飞笑,“你们特七处不是也有类似的开锁器吗?” “那个开开锁还行,碰到这种智能密码门,就没那么容易破解了。”梁飞盯着他手里的小玩意,“回头给我一个啊。” 言磬立刻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给他:“现在就给你。” 梁飞勾起笑,转手就塞进兜里了。 其他人简直没眼看,纷纷选择继续前进。 言磬合起箱子,提着与梁飞并肩朝里走,嘴里还讨好着:“回头我和梁蒙签个技术合作协议,你想要什么,联晟有的,都给你。” 梁飞也有此意,但是:“特殊调查处是特殊调查处的,你给了梁蒙,那个抠门鬼才不肯给我呢。找我要东西比谁都勤快,想让他主动给我点什么,呵……” “那就单独给你。”言磬莞尔,“我不差这一两件。” “什么东西给特殊调查处之前,先给我审审。” “好。” “不许给梁蒙打折!” 言磬只是笑。他怎么可能不给梁蒙打折,以后那可是他亲哥,想找他给梁飞讨点假期都得下贿赂。 梁飞也只是嘴上说说,要不是有唐齐在,梁蒙能不要脸到让言磬白出力!他早就不指望那个只会坑弟弟的大哥能帮他什么了。 很快,青铜带着其他人也赶到了,他守在外面策应,信息员迅速进入暗道,从旁协助言磬。 有了帮手,破开重重障碍的速度越来越快。碰到危险,梁飞和占白带着几个属下就上前解决了,技术活有言磬和信息员帮忙,进度加快许多。 暗道走了一半,言磬箱子里的一个表盘忽然迅速闪起红灯,他立刻站起来,拉住梁飞的胳膊:“有人过来了,躲起来!” 占白兴致正浓,顿时不乐意了:“躲什么,正面上!” 言磬劝着:“来人不简单,避开看看。” 梁飞示意大家找个地方先藏好。 暗道这头都是被他们解决了的敌人,两侧只有一两个房间可以躲人。一旦对方打开门,就会发现情况不对,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只是时间早晚。 梁飞挡在言磬面前,谨防被人暗算。 几双眼睛齐齐盯着面前这道门。 很快,门那边传来了几道规律的脚步声,听上去有四个人。 梁飞眯了眯眼,与占白交换了个眼神,各自从腰后摸出枪来——他们一直避免在这里使用枪,可对面若是送蓝钊来的那四个人,冷兵器就不见得能应付了。 门缓缓打开,正如他们所料,出来的正是抬着担架将蓝钊送进去的四个高大男人。 几乎是瞬间,占白欺身而上,左手握着短匕斜刺而去,对方也意识到危险,一个侧身,避开他的攻击,抬手就去抓他的胳膊! “上!”梁飞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涌上。 言磬被梁飞向后推了几步,信息员压过来,带着言磬撤退,嘴里笑道:“言董,技术人员,还是殿后吧。” 言磬的目光集中在前方,特七处的人与那四个人混战至一处,短兵相接,打得不可开交。他们个个身手利落,还有种莫名的默契——都没用枪。这可怪了,梁飞他们怕打草惊蛇还说得过去,这四个人又在怕什么? 言磬仔细观察着,渐渐地,他发现那四人看上去各自还招,实则有三人在默默保护着一个人,那个男人是个左撇子,与人打斗时虽然也有几下子,可力道不够重,眼神不够狠,与另外三人截然不同。 他眯起眼来,端详着对方。越看,他越觉得蹊跷——那人的手上有老茧,皮肤却细腻,而一张脸却有些粗糙油腻,肤色较暗,像是常年晒太阳。一个人,怎么才能做到皮肤状态相差这么多? “言董,退几步!”信息员提醒他,顺便帮他打掉一枚飞来的暗器,“没看见有人盯上你了吗?” 第154章 153 信息员说得没错,那个男人也发现了言磬的存在,目光陡然狠了几分,想避开其他人暗算他。 “哎哟您可不能出事!”信息员叨叨着,“您要出了事,梁工会扒了我的皮!” 言磬看了他一眼,迅速从工具箱侧面摸出一支仿真枪,问他:“会开枪吗?” “当然会,必修课啊!” 言磬将仿真枪塞到他手里,沉声道:“等下听我指令。” “啊?”信息员懵了,“言董你要做什么?” 言磬忽然上前几步,迎着那个男人便闯了过去! “言董!”信息员失声大喊。 梁飞一直留意着他,此时见他不怕死地往上冲,心下一沉,抬手就挥出一鞭子,缠着他的腰向后一拽! 言磬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迫向后溜去! 那男人下意识闪开特七处的人闪过来,言磬一声令下:“开枪!” 信息员抬手便对准那人的心脏开了一枪! 仿真枪发出短促的轰响,空气中静了一瞬。下一秒,那人呼吸一窒,仿佛被什么攫住了心脏,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他的三个同伴看到这一幕,齐齐瞪大眼,再也不留力,齐齐掏出枪,对准了敌人。特七处的人在听到枪声的瞬间就整齐划一地拿出了枪,毫不留情地对准了他们的手腕,将他们手里的枪打掉! 占白将暗道的门狠狠一踹,关上,扭头就对准敌人的左肩开枪。 梁飞将言磬扯回怀里,骂道:“你在做什么!” 言磬没理他,急切地喊道:“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蓝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惊,反应最快的是占白,他贴着墙绕到前方,伏低身子就去摸那个男人的脸。 梁飞也醒悟过来:“仿生面具?” 占白摸到男人脸上的不对劲,从兜里取出一瓶药水,不管不顾地朝男人脸上倒了下去,很快,那人脸部皮肤开始发皱,占白捏着发皱的皮肤用力一撕,面具下,果然是另一张脸,他目光一厉,回头对言磬说:“不是蓝钊。” 言磬怔住:“不是?” 就在他们晃神的空当,剩下三人忽然开枪扫射,众人就地一滚,躲开。而那三人用力踹向左侧的墙壁,竟然踹出一个洞来!他们接连钻入洞中,迅速逃走了。 不用梁飞下命令,反应过来的属下们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占白也准备追上去,梁飞却喊住他:“占白,回来!” 占白收住脚步,回头:“梁工?” “让他们追,你继续朝里走。”梁飞收回鞭子,看向言磬,“你怎么会怀疑他是蓝钊?” “我只是觉得……蓝钊不会轻易被抓住。”言磬仍然疑惑着,“我猜错了吗?” “应该没有。”梁飞走过去,踢了踢脚下昏迷不醒的男人,“来人,弄醒他,给我审。” “是。” 梁飞深吸一口气,看向重新打开的暗道门:“我们继续朝里走。” 知芸握着镊子,站在一旁,再次对文桉重复:“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他的记忆不对,芯片……不起作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把那些记忆全部忘记了?”文桉逼近,目光发狠,“有人提前对他做了记忆手术?” “不是……他……”知芸被她的目光吓得紧张不堪,忍不住向后挪了半步,解释着,“这个人……记忆很完整,他……他本来就是个正常人。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怎么会找错人?这人……”文桉忽然哑了,她扑到手术躺椅上的男人身上,用指甲去抓他的脸,很快,麻醉中的男人脸上赫然出现五个抓痕,伴随着红色抓痕出现的是暗暗血丝和外翻的皮肉,仔细看,那伤口边缘的皮竟然是卷起的。她手下一抖,捏着那卷起的皮向外一拉——竟然扯起一层皮来。 “啊!”知芸吓了一跳,镊子都掉到地上,她忽然有点心跳失常,脚步趔趄着向后退去。虽然修改了预设数据使手术躺椅上的人得以保全记忆,但是这人的身份真的不对。 文桉冷着脸,将男人脸上的面具撕掉,露出的半张脸与蓝钊很相似,可不是他。她双手握拳,目光发狠:“竟然骗我!” 她目光一斜,从旁边的工具台上拿起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向了男人的心脏! “啊——”知芸捂着耳朵尖叫,她紧闭双眼,浑身出现不正常的抽搐,双腿发颤地蹲下,惊恐地叫着,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哭腔,“杀人……杀人了……” “闭嘴!”文桉怒道,“让她闭嘴!” 身后守着的男子立刻朝知芸跑去,大手直接朝她的脖子抓去! 忽然,一个拳头从他下方袭来,直击他腹部,痛得他喉间一呕,控制不住地退了几步。 知芸只听头顶一声淡淡的吩咐:“躲到手术台下去。” 她根本顾不上分辨这是谁的声音,下意识地睁开眼寻找手术台的方位,瞅到靠墙那张床后,她跪下,慌慌张张地爬了过去,嗓子还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完全无法控制的惊恐情绪让她快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缩在床底,双臂抱膝,抽抽噎噎地看着外面。 “你怎么醒来的?”文桉看着对面的男人,眸中有不自察的惊喜,“你已经好了?” 王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支十公分长的黑色圆棍,他伸手一拉,三下之后,一根足有130公分长的棍子横在身前,他掌间一绕,抬眸,一双眼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与你何干?” “……”文桉满腔言语就被他这么噎了回去。她看着王晖,这个男人总是这副表情,仿佛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可他做事总是认真严谨,内心其实极体贴,在那些真相还没被戳破的日子里,他还是会沉默地帮着自己——出于同情也好,天生善良也罢,眼神从没这么冷漠过。 果然,他们的缘分已尽,或者说,他们从来没什么缘分。文桉微微一笑,苦涩的,释然的,目光也坚定起来,表情高傲,终于有了几分蝎王的样子。她笑得愈发娇俏,调侃着:“自然与我有关,我关心你呀。” “关心我什么?”王晖反问。 “关心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莫不是……喜欢我?”她轻声调笑着,眼睛眯起来,带一点媚意与试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飞快。 王晖无情道:“自作多情。” 他将长棍一提,二话不说,狠狠扫向右侧几个白大褂,那几人猝不及防,被棍子一扫,接连痛呼出声。剩下几人连忙就近拿起武器,朝王晖扑了过来! 文桉不想与王晖正面交锋,她心底知道,特七处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她是个不合格的半吊子杀手,比不得这些经过专业训练常年与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的特工,趁早撤离才是明智之举。她抬手一挥,命令手下:“拖住他!” 众人一拥而上,王晖长棍在手,迅速挥舞着,丝毫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文桉果断抽身,叩开墙边的一块砖,里面出现了密码锁,她迅速进行身份验证,将紧闭的门打开,然而,她刚想朝外走,两个原本护在她身侧的高大男子却拦住她去路:“老板,别急着走啊。” 文桉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蓝先生说,您记性不好,该让知芸小姐给你治治。” 文桉耸然一惊,这才明白,不止他在蓝钊身边安插了眼线,蓝钊也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是墙头草,谁给的价钱高就为谁工作。她冷笑着,偷偷从身后摸出武器:“你们到底在为谁工作?” “我们满足任何一个顾客的需求。”一个男人一本正经道,“您说的,我们做到了,蓝先生说的,我们也会做到。” “无耻!”文桉骂道。 对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你们以为我会坐以待毙?”文桉扬眉一笑,“我能走到今天,靠的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信任。你们算什么东西,以为我会这么相信你们?” “哦?”对方也扬起眉,端详着她,“您有何妙计?” “你们觉得,我为什么要把手术地点选择这里呢?这可是蓝家亲戚的地盘。”文桉笑意盈盈,“就算这里出了任何事,那也是他蓝钊的锅,与我何干?” “我不明白。”男人道,“不过我也不关心。” 文桉摇摇头,笑他的愚蠢:“你们啊,蠢,怪不得只能做走狗。这里的暗道我熟悉,蓝钊更熟悉。他若是想打什么主意,自然要亲自守在这里,你们装到现在才出手,不正是说明,他就在附近吗?” 男人脸色一变。 文桉双手握着一双短刀,余光瞟了眼还在与王晖缠斗不休的手下,她冷冷一笑:“我先收拾了你们,再去解决蓝钊。” 话音刚落,她拔腿一跃,双手高举,两把短刀向他们绞去! 知芸从床下爬出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屋子里四处缠斗的人群,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她闪躲着他们的拳脚、武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半开的门。她扒着墙,弓着身体,终于贴近门边,她抓着门框站起来,用力一拽大门,朝外跑了出去! 门外是一个岔口,四条暗道与无数相似的门静静展现在她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左右环顾,不知该往哪里走。 她从袖子里抽出那支笔,紧紧攥在手里,她闭上眼,朝下扔去,重新睁开眼时,她看着笔尖指着的方向,一咬牙,从地上捡起笔,朝那里冲了过去。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附近还藏着什么坏人,她不敢呼救,不敢喊,只敢拖着颤抖的身体向前冲。 “哥哥……”她一边哭一边低声唤着,她希望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在压力之下爆发的病症让她愈发难受,只能依靠脑子里残存的一点理智逃走,她不知道王晖是谁,她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她只是想离开那里,离开那群可怕的人。 重见哥哥的代价太大了,她再也不敢祈求了…… 而在暗道中继续前进的队伍里,言磬忽然说:“知芸在移动!” “什么?!”占白立刻靠过来,“她在哪儿?” 言磬调整着地图的比例,分析着路线:“她在向我们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好机智呀,昨天都猜到那个蓝钊不是本人! 第155章 154 有了言磬的消息,占白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站在最前头,在破开每一道门的瞬间就闯进去。他不管不顾地动手,身后跟着的人只得把每一道暗门后的布局搞清楚,记下来,这个地下堡垒是蓝钊的实验室,与大剧院不同,这里位置隐秘,藏着许多机密装置和实验室,有些培养条件和实验室的设施非常专业,还有一些放废弃品的储藏室。 这里应该是蓝钊进行非法研发的场地。 梁飞让青桐等人前来支援,将这些暗道里的东西进行整理汇总,还不忘询问那边追缉的结果。据对方来报,那三个男人很快就消失在暗道里了,这里有许多掩藏的暗室、暗道,他们正在对方消失的地方进行追查。 “被言磬的枪弄昏过去那人呢?问出来什么没有?”梁飞问。 通讯器那边,青桐回答:“问出来了,他说蓝钊利用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又给予巨额利益,让他们把一个伪装好的蓝钊送给文桉,趁其不备,反制文桉。这两人真有意思,互相提防,互相陷害,明明早就忌惮着对方了,偏偏要一直装出合作的假象。即使到了现在,还是不忘利用对方算计对方。” “要是没他们之间的不合,我们也不会接到这个任务。”梁飞提了一句,又问,“他说没说为什么攻击言磬?” “蓝钊不想让言磬出现,他们都以为言磬被困住了,忽然看到言董,意外之下,就想将言董给……咳咳。”青桐道,“既然那三个人跑了,蓝钊现在应该也知道自己的人被文桉收买了,我怕他再对言董下手,梁工你看,要不要让言董避一避?” “不用。”梁飞淡然道,“我在呢,他能有什么事。” 站在一旁的言磬一直听着,闻言,立刻侧过头看他,而梁飞丝毫没有说了情话的自觉,继续与青桐说着正事:“言磬说蓝钊就在这里,你们把扫描器的信号再加强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他的方位。” “好,我们再试试。” 言磬心头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感动,他有许多话想对梁飞说,可他看着梁飞认真工作的样子,千言万语都卡在嗓子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他忽然握住梁飞的肩膀,将他往这里一掰。 梁飞侧身:“怎么……唔!” 言磬的吻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落下来,缠着他,浓烈的爱恋气息将他笼罩,这毫无来由的热情令他迷惑,呆愣地接受着言磬的亲近。他余光瞟了眼四周,属下们都识相地偏开目光,假装没看到他俩的行为。 梁飞这几天忙着工作,确实有点神经紧绷,言磬的亲吻让他的神经松了松,他慢慢回应起来,唇缝间笑呵呵地问:“原来言董喜欢偷袭?” 言磬咬了他嘴唇一口:“我哪里喜欢偷袭,我只是喜欢你。” “哦?”梁飞意味深长地捏起他下巴,调笑道,“真话?” 言磬只能用更浓烈的吻给他回答。 梁飞笑够了,也亲够了,才推开他,有了几分害臊的自觉:“你走开,我工作呢。” 言磬挠了挠他手心,站在一旁,不骚扰他了。 梁飞干咳两声,继续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箱子里没有能查到蓝钊行踪的东西吗?” “我没有他的DNA信息,不然倒是可以一试。”言磬无奈道,“联晟只是做科技产品的,又不是神。” “那说明你们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梁飞道,“有需求就有研发目标嘛,你回头让张总继续努力。” 言磬失笑:“好。” 围观的人吃足了狗粮,终于敢靠过来问:“言董,接下来怎么走?到岔路了。” 言磬打开工具箱,调出地图,指着知芸移动的方向:“这里,我们先去找知芸。” 他刚指明方向,占白立刻奔了过去。他已经等不及言磬帮忙,直接一炮轰开大门。 众人:“……” 梁飞跳脚:“窝草!这个败家子!这是私人房产,赔偿金他给啊!” 众人:“……组长你慢点!你冷静点!特七处的账单够多了啊啊啊!” 然而他们阻止不了正在气头上的占白,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言磬。 言磬一脸莫名:“你们还有账单?” 众人点头。 “很多?” 众人沉痛地点头:“梁工和组长太败家了!” 梁飞:“……”他竟然无法反驳。 言磬只好说:“那……我来付?” 属下们热情道:“好好好!言董一看就是实在人!我们梁工真是有眼光!祝两位早日结婚终身不渝,财富共享账单你付,一定一定不要离婚!” 言磬:“……” 梁飞:“……想死吗你们!” 众人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言磬忍俊不禁:“作为部门老大,你这么败家真的好吗?” 梁飞咬牙:“老子有钱任性,怎么了!” 言磬看着他笑:“不怎么,你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有我呢。” “……”梁飞居然有点尴尬——头一次开始反省自己难道真的太败家了?让属下怨念这么大。 言磬低头看了眼图,严肃起来:“知芸快到了。” 知芸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只觉得心虚气短,浑身发软,只能跌跌撞撞朝前走。一路上她什么人都没看见,这里仿佛是一片死城,让她越来越绝望。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门,她慢慢走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她四处摸索着开关,忽然,对面传来一声异动。她浑身一颤,重新把笔握在手里,因为一只手发软,她只好双手持着笔,将尖锐的一端对准门口,屏住呼吸,双眸瞪得溜圆。她已经决定了,再有人绑架她,她就豁出去玉石俱焚! 门缓缓被打开。知芸向前一刺,然而,一只细长有力的胳膊忽然朝上一扣,紧紧锁住她的手腕,那手指看着白嫩纤长,却将她手腕立刻握出几个清晰的指印,疼得她手一松,笔掉了下去,她痛得惨叫起来:“啊……” 很快,那人把手一松,连忙跑进来扶住她下滑的身体,大喊道:“知芸!” 知芸抬头看过去,隔着水雾,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眨了眨眼,将泪水眨出去,这才看清面前瘦高的男子面容,她怔怔道:“哥……哥哥?” “是我!”占白将她抱着站起来,仔细检查她的身体,焦急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疼不疼?快告诉我!” 知芸只知道胡乱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狂喜让她从极致的惊恐来到极致的愉悦,压迫着她的神经,又哭又笑,就是无法说话。 占白没找到什么致命伤,除了个别小伤口外,只有他方才在她手腕上掐出来的指印。他连忙把妹妹抱在怀里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不要怕,我在,哥哥在。” 知芸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只知道点头。明明这么多年没见,她却在看到占白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那种亲近,距离的缩短让心灵感应无限放大,她甚至能听到占白迥然于平常的心跳和慌张的心情——虽然很浅,可是对于有情感障碍的占白来说,这些情绪已经很能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了。 她贴近占白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情绪。渐渐地,兄妹俩的心跳回到了同一频率,占白的冷静感染了知芸的情绪,她终于能从混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跟在占白身后进来的同事们已经看了许久,各个都惊叹于知芸与占白相似度极高的脸,虽然见多了占白扮女装的样子,可那气质与眼前的知芸可截然不同,这姑娘看上去脆弱、敏感、害羞、胆怯,对占白充满依恋,像个小姑娘似的。这才是真正柔情似水的美人啊! 知芸越过众人,看到了站在后方的言磬,还有他身边的梁飞。 她松开占白,看着言磬,笑了出来:“言董。” 言磬朝她点了点头,与梁飞并肩走上前来。他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知芸摇摇头:“多亏了言董的帮助,我还好。”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笔,递给言磬,“还给您。” 言磬接过来,随手扔进工具箱里。还拿了几瓶药水、几张药品贴:“清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占白抢过来,给妹妹处理。 其实知芸是医科生,更懂得怎么治伤,但她很喜欢占白表现出对自己的在乎,便默不作声地让他忙。 终于找到知芸,梁飞心里落下一块大石,现在只剩下找到文桉和蓝钊了。可他已经听言磬听过知芸的病,他怕刺激到这姑娘,一句话也不敢问。于是他只能让属下们继续搜查四周。 与之前的暗道不同的是,这里很空旷,没有人、没有任何安防措施,只有许多空荡荡的房间,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知芸冷静下来后,终于想起正事来,可她不知道该跟谁讲,只好凑近占白的耳朵:“哥……” 占白抬头:“怎么了?” 知芸贴着他耳朵说着悄悄话。 占白静静听着,没有提问,待她讲完了,他继续沉默着帮她疗伤。然后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知芸,哥哥还有工作,我找个同事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知芸慌了:“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要忙。”占白揉揉她的头,“听话,我不想你再出事。” “那……我不去医院,我去找朋友,我……我去联晟好不好?”她看了言磬一眼,说,“联晟很安全,我可以去那里找张总和提雅。” 占白看向言磬:“言董?” “可以。”言磬点头,“张尧就在外面,你找人送知芸小姐过去,替我带个口信,让他带知芸回联晟。” “好。”占白招了个同事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还提醒他保护好知芸。 知芸跟着那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没作声的梁飞忽然说:“占白,你送你妹妹出去,这里有我,你把她送到张尧那里后再回来。回去的路上小心些,不要遭人暗算。” “可里面的情况……”占白欲言又止。 “你路上告诉我,我们继续走。” “好。”占白笑了笑,“多谢梁工。” “速度点。”梁飞催促着,“她受了伤,你把她背上。” 占白依言将知芸背起来,快步朝外跑去。 知芸伏在他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向后看了几眼梁飞——而那个半冷着脸的俊秀青年已经在交代工作了,而言磬在一旁看着他,默然不语。 她凑在占白耳边问:“哥,那个人是谁?” “我上司,言董的男朋友,怎么?”占白单手护着她,另一只手在通讯器里飞快地输入知芸告诉他的消息。 “哦。”知芸轻轻应了声,“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挺温柔的。” “哈?”占白愣住,梁飞那个鬼畜的上司哪里温柔啦! 知芸没有再说。能够留意到占白的担忧和心不在焉,能够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和恐惧,能够及时提出让占白背着受伤的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温柔呢? 按照知芸的描述,一行人迅速朝里跑,寻找她说的那个岔口和岔口的房间。 这次带队的人成了梁飞,他不怕文桉与蓝钊的人互掐,他只是有点担心王晖。虽然知芸暂时帮他缓解了DXL-03病毒试剂的病发状况,可不及时送他就医,王晖仍然会性命垂危。剧烈运动会加速毒剂的蔓延,他怕王晖撑不到他们赶到。 言磬敏锐地察觉到他烦躁不安的心情,不动声色地握了上去,说:“会没事的。” “嗯。”梁飞淡淡应了声,没有挣开他的手。 等他们跑到那个岔口时,只有一扇门开着,血腥味从屋里散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昏暗的岔道使这种诡异的气氛越发浓重。几人对视片刻,连忙冲了过去,不一会儿,有人大喊:“王工在这里!他受伤了!” 梁飞甩开言磬的手,立刻冲了上去,一进门,就看到满地散落的尸体,那是几个白大褂和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而王晖正被同事们抬到手术台上。不出梁飞所料,王晖身上除了部分伤口外,还有DXL-03晚期的血管破裂症状,他整个人发青发紫,七窍开始流血,双眼紧闭,已经没了意识。 “梁工!”同事们惊叫,又惊又忧地看着他。 梁飞从随身的匣子里拿出解毒试剂直接给了他一针,低头检查一番后,说:“还需要继续治疗,你们送他出去,回特殊调查处,找医务处。” 言磬跟进来,看着满地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后退一步,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梁飞来到王晖方才躺倒的地方,蹲下去查看地面——一串简短的密码写在地上。他低声答道:“文桉被蓝钊的人抓走了。王晖在她身上放了DNA追踪器,你刚才不是说有DNA就可以找到人吗?试试吧。” “王晖的DNA吗?” “对。” 言磬提着箱子来到王晖身边,打开箱子取工具:“好。” 第156章 155 文桉再次见到蓝钊时,他正站在高处,气急败坏地质问面前的监控为什么全部失灵了。他的声音醇厚悦耳,笑起来总是很容易令人感到亲近,可此时发起火来,也是铿锵有力的。 背后两双手推搡着让她朝前走。 文桉不屑地动了动嘴角,缓步向前走去。 负责监控的人手忙脚乱地试图恢复信号,还向蓝钊解释着:“老板,附近出现了好几个信号干扰器,我们的监控镜头被他们拆掉了,监控信号也被屏蔽了。”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所有的监控镜头在哪儿?”蓝钊愤怒着,“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文桉朗声道:“是我。” 蓝钊猛地朝她看过来,他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睥睨着下方:“你?” “是啊,你带我参观过这里的嘛,我自然记得所有监控镜头的方位。”文桉丝毫没有被俘的觉悟,神色一片坦然,“我可不希望搞小动作的时候被你发现,当然找人拆掉啦!”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蓝钊恶狠狠地问,端正的五官也变得扭曲起来,“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解气啊。”文桉笑道,“看到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就觉得心旷神怡。” “你这个疯女人!”蓝钊狠狠一拍栏杆,命令道,“把她给我关起来!” 文桉却躲开了,大声道:“你把我关起来有什么用?你对付得了特殊调查处的人吗?” “也对,把你关起来确实没什么用,直接杀了多好。”蓝钊狞笑道,“来人,动手!” 于是,四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立刻朝文桉围了过来。文桉没有畏惧,她冷冷一笑,道:“蓝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被他们抓来的吧?” “难道不是?”蓝钊俯身看她,“你是故意认输的吗?” “对啊。”文桉抬头看他,得意又轻佻,“我想见见你嘛。” “见我?”蓝钊沉沉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想救那个没用的特工。” 文桉脸色一变。 “你把他留在那里,他也活不成了吧?”蓝钊仿佛戳中了她的心事,无情地碾压着,“你说你,这么多年,喜欢的男人都不喜欢你,你图什么呢?” “是啊,我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样。”文桉嗤着,“我不也一直没看出你是个衣冠禽兽吗?” “文桉,说话凭良心,我待你不薄吧?”蓝钊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他仍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你,我替你养儿子,我帮你干事业,你翻脸未免太快了。” 文桉声色俱厉:“我要是知道找你帮忙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我宁愿自己养儿子!” “你?”蓝钊嗤笑,“你能养出什么儿子?养出第二个你吗?你这种人格不健全的杀手,只能教出另一个人格不健全的蠢货!我和你抢生意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可你儿子我一点没亏待过,我给他锦衣华服山珍海味,送他读最好的学校,让他进蓝家的企业上班,成为别人眼中的青年才俊,他念书时开家长会都是我和我夫人亲自出席的,你呢?你除了工作不忙的时候来看一看他,你还做过什么?你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文桉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道:“你养他不过是私心,你想用他牵制我!” “那又如何?我目的达到了,我也对得起他。”蓝钊接连冷笑,“若不是你杀了他,此时他早该是我的左膀右臂。” “蓝钊,你无耻至极!”文桉骂道,“你这么肆意妄为,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顾念,你就不怕遭报应?” “我这么做,是得到家族认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蓝钊不为所动,“我们很快就成功了。” “这就是你许诺给Hoyle的利益?他就为了这些,背叛我?” “商人而已,何来背叛?”蓝钊同情地看着她,“枉你纵横商场二十多年,还是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我不会输的。”文桉怪笑,“我既然敢把特殊调查处招来对付你,我就不会输。他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你活不久了。” “疯女人,你以为我会怕特殊调查处?它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机构罢了!我是什么人,我要是出了事,有的是人替我讨公道,他们怎么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蓝钊自信,“他们的新任总处长麻烦多着呢,哪敢再得罪几个S级家族?” “我可不这么认为。”文桉轻笑几声,道,“你这个蠢货,根本就没仔细了解过特殊调查处是做什么的吧?里面的人是什么样,你知道吗?” “能是什么样?不过是一群国家机器,仍旧要屈服于权威之下。”蓝钊满脸不屑,对她的警告充满鄙夷,“一旦紧急会议结束,我手握重权,他们又能奈我何?” 文桉不想再与他多费唇舌。蓝钊满腹心机,却总是这么狂妄,以为自己了解一切。这种人,只会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摩别人,根本不知道在贪婪、利益、算计之外,还有更多他永远不会懂的东西。那些曾在微小的瞬间,让自己触动的温暖与善意、固执与坚持,他根本不懂。 “那就,祝你成功吧。”文桉说完,忽然从袖子里抽出几枚小烟雾弹,朝地上一砸!瞬间,屋子里充满了灰色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起来,视野一片模糊。她的声音在混乱的屋子里响起,“蓝钊,我可没空陪你耗下去了,我得去接我孙子了。让特殊调查处的人陪你玩吧!” 蓝钊看着脚下混乱不堪的场景,怒道:“给我抓住她!” 然而,狡猾的文桉却没了踪影,任由众人四处寻找,都找不到她。 正在这时,一楼的门忽然被轰开,门板被炸得四分五裂,朝室内散开。蓝钊与市内的人齐齐一惊,定睛看去,却见一颗拳头大小的金属球滚了进来,停在地板上时,金属球原地旋转片刻,忽然露出无数小孔,滴声一过,无数道红色光线朝外发散,每一道红光,都锁定了一个人,且毫不例外地,指向了他们的心脏。 “报告梁工,室内共有52人,其中男性35人,女性17人,全部成年,攻击能力78%以上,防守能力59%以上。室内信号已被屏蔽,机器杀伤力等级未知,请指示。”门口传来这样一段汇报。 紧接着,梁飞的声音缓缓响起:“文桉呢?在不在?” “不在,她刚刚离开了。”言磬回答了他,“要进去看看吗?” “走,进去看看,注意防护。”梁飞下令。 很快,一队特工手持武器闯了进来,他们迅速在室内找好方位站定,将室内所有人员控制起来——仔细一看,他们站定的方位,正是最佳控制位置。 有人看到二楼的蓝钊,却没有贸动,而是举起枪来,指着他,静待指示。 规律的脚步声响起,靴子、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亮而沉闷,来自不同的两个人。蓝钊早已从声音分辨出对方的身份,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紧紧锁在门口,想看清楚些。 梁飞从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他还是那副打扮,白衬衫黑风衣墨镜靴子,精瘦的身材,紧抿着的薄唇,还有看上去冷淡刻薄的下巴。他微微抬眼,嘴角勾起一抹不算热情的浅笑:“我们终于见面了,蓝叔叔。” 蓝钊抿着唇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在梁飞的身后,缓缓靠近的,是另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他穿着有些脏的外套,面容俊美,而神色漠然。他有一双深邃漂亮的湛蓝眸子,可随意站定的姿态,却仿佛一切都未放在眼里。这人带着天生的冷意与狂气,一言不发,眸子淡淡一扫,就好似对你不屑一顾了。 这人蓝钊也见过,是他格外讨厌的——言磬。 蓝钊捏紧了栏杆,他万万没想到,文桉故意摆了他一道,将言磬放出来了。他有点担心紧急会议,可现在还不到开会时间,他看着言磬,又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贤侄,我们之前不还聊得好好的,你怎么客气起来。”蓝钊面上浮起一个虚假的笑,“还带了男朋友来见我,真是大礼,我可消受不起。” “属下调皮,炸了蓝叔叔的房子,我怎么好意思再和你若无其事地视频聊天?当然还是面谈比较好。”梁飞也回以虚假的笑容,“我男友蓝叔叔应当也认识,联晟的董事长,言磬。” “当然认识,蓝家曾经有意合作,被言董无情拒绝了嘛。”蓝钊盯着言磬,笑容不善,“言董心高气傲,看不上蓝家。” 言磬看着他,淡淡道:“的确看不上。” 蓝钊:“……” 他冷下脸来,劝诫道:“言董年纪轻轻,性格却不大稳重啊,小心日后商场上吃亏。” 言磬反驳道:“我问心无愧,又无需看人脸色,怎么会吃亏?倒是蓝董,野心勃勃,所图不小,又有群狼环饲,才应该多加小心。” 蓝钊与言磬接触不多,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牙尖嘴利,目中无人,登时对他更加厌恶了。 第157章 156 在没人注意的角度,梁飞背着双手,不停地给属下们打暗号下达命令,而他的余光也在观测地形。 蓝钊留意到他的动作,问道:“贤侄对我这么不放心?” “蓝叔叔这么厉害,我怎么敢放心?”梁飞敷衍地笑了笑,索性正大光明地四处走动起来,挥手让属下们各自行动。 蓝钊站在上方,说:“你对我如此穷追不舍,是要置我于死地么?” “当然。”梁飞点头,“这是我的工作,希望蓝叔叔谅解。” “梁飞,你不能杀我。”蓝钊道,“我死了,受牵连的可不止蓝家,你以为梁家能躲得开吗?你父亲与蓝家可也是关系密切的。” “这话说得可就过头了。”梁飞笑道,“我父亲那个人,你若说他和黎家、丞家关系密切我信,和蓝家?呵呵,恕我直言,他比您想得虚伪得多。” 这话显然戳到蓝钊的痛处。被家族系S级鄙视排斥一直是名流级S级的心头刺,他们厌恶这些傲慢自大的家伙,却又不得不与他们合作,受他们恩惠,讨他们欢心。正是因为这个,蓝钊才想利用手中的财富和权力改变这一切。他也要成为掌握整个联邦经济命脉的人,他也要让那些人畏惧他、羡慕他、嫉妒他、钦佩他,甚至要掩饰心中的厌恶去迎合他,他要成为最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文桉的生意让他看到了契机,他可以利用这些无人注意的小零件,去构筑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布下一张密不透风的利益网络,让各行各业的权贵成为他的利益共同体,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人们的野心,成就自己。 蓝家有这个实力,他有足够的谋略,精心设计这么多年,他不能功亏一篑! 文桉那个疯女人,永远都在感情用事!把曾经与她讨价还价的东合光启出卖给特殊调查处,就为了毁掉他一心建立起的地下私售渠道!她的报复幼稚又狠毒,毁掉了自己处心积虑十几年构筑好的商业帝国。 蓝钊不怕被曝光,他恨不得所有人知道他的能力,这样,仰人鼻息的,就是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那些人了!可不是现在,他还差最后一步。只要明天的最高议会通过产品智能系统备案化,他就可以把整个联邦的产品目录记录其中,信息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有了这些信息,他就可以借以控制整个商业王国,甚至是国家的经济命脉。 看,区区一个新致能源,不就搅得整个S级和A级天翻地覆了吗? 这些从细微之处谋大局的手段,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梁飞,你确实厉害,不辜负提雅对你的喜欢。”蓝钊忽然说起这些来,“当初我得知她要与你相亲时,真的是非常高兴。我希望你俩能在一起,这样,梁家也会成为我的盟友,而她,也可以帮我监控整个梁家的动向。” “提雅对你的这些龌龊事一无所知,你何必大费周章,还去NTTC监视她、利用她?她是你的继女,如果你真如她所说那么爱她的母亲,又怎么这么对待她?”梁飞质问一番后,话锋一转,“再说,梁家不是已经有南安了么?你何必打提雅的主意?” “南安……”蓝钊轻轻一笑,“我确实很喜欢她,她很听话,很善解人意,可我不能用她。她的记忆被修改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如果你们问我,文桉做过什么好事,我只有这一件告诉你,她给了南安自由。” “南安的自由也是有代价的。”梁飞无情戳穿,“你把她的儿子留下了。” “这样有什么不好?她若是带着个拖油瓶,又怎么会被梁舒韫看上?”蓝钊狡辩着,竟然还有些遗憾,“我若是早知道梁舒韫会喜欢她,我一定不会同意给她做记忆修改手术的。” 梁飞被他激怒,讽刺道:“你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死路一条?” “死路?”蓝钊呵呵一笑,“这是我的地盘,我怎么会死?” 梁飞猛然醒悟,蓝钊一直如此镇定地站在上方与他们扯皮,一点被围攻的慌张样子都没有,显然是早有准备! 就在这时,四处勘察的同事有了回应:“梁工,找不到进入二楼的路。” 梁飞瞪着蓝钊:“你做了什么?” 蓝钊哈哈一笑:“我这里,文桉或许能逃出去,可你们逃不出去,言磬也逃不出去,这是我的最后一张牌。既然你们自投罗网了,我又怎么能辜负你们一番好意?” 他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优雅而温柔地说:“这是我投资最大的一座实验室,现在,可以成为埋葬你们的华丽坟墓了,请在地狱见证我的成功吧!” 说完他哈哈一笑,悠然朝外走去。 梁飞抬手就是一枪,直指他后脑勺! 然而,崩开的子弹让他意识到,二楼一直有防弹玻璃挡着!只因为那些监控屏幕的反光太多才让他忽视了这点! 蓝钊很快消失在黑暗里,那些监控人员看了眼楼下,也不再忙碌,纷纷站起来,默不作声地向黑暗中跑去。 梁飞咬牙道:“动手!” 于是,原本在一楼对峙着的双方,立即开战! 梁飞换了另一把枪,塞进一块红色纽扣状的物体后,对准防弹玻璃就是一枪!砰地一声,玻璃竟然全部成了碎片,朝外炸开,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言磬下意识去护梁飞的脑袋,却被对方扣着手腕跳了起来,迎着碎落的玻璃直接跃上二楼!言磬余光只能瞟到梁飞借力的吸盘和吊绳,眨眼间已经站在方才蓝钊站立的地方。 梁飞按着他的肩膀来到监控屏幕前,问他:“能修复信号吗?” “我可以试试,不过希望不大,器材都被切断了。”言磬看着他,“你呢?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抓人。”梁飞指着通讯器吩咐着,“有情况及时联系。” “等等!”言磬拽住他的手,“你根本不熟悉这里,不要乱走,蓝钊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这里肯定有陷阱!” “陷阱是无处不在的。”梁飞拨开他的手,认真道,“我的工作就是破坏这些陷阱,抓到那个布下陷阱的人。” “太危险了!”言磬不肯让步。 “……这算不上什么。”梁飞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遇见过比这更危险的情境,言磬,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我会活着来见你。” 言磬抿着唇,一张脸寒意森森。 “况且,你不要以为这里就安全了,我会留下几个人帮你,趁早撤离。”梁飞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敢出什么事,我打死你!” 言磬:“……” 梁飞果断抽身:“走了!”话毕,他食指中指竖起,贴着唇给了言磬一个轻佻的飞吻,笑意盎然地跑开了。 言磬对他又爱又恨,不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年轻又深沉,顽皮又认真,轻佻又浪漫,博爱又坚定,强大又无畏。让他爱得不可自拔,又忍不住给他自由。梁飞太勇敢了,忧心忡忡的却成了他。 心有所畏,爱之弥坚。 不一会儿,送完妹妹的占白赶了过来,他跑开还在收拾负隅顽抗的几个壮汉的属下们,一跃来到言磬身侧,焦急地问:“言董,梁工呢?” “追人去了。”言磬还在努力恢复信号,头也不回地说,“蓝钊暗示这里会成为我们的坟墓,你去检查一下这个别墅下的暗道和暗室是否有封闭仪器、致死物质和大威力炸药。” “蓝钊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这里是他的私人房产,出了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所以会造成轰动的炸药绝对没有,我去检查封闭仪器和致死物质——气体对吧?气体传播得快。” “对。”言磬踢了踢脚下的工具箱,“里面有检测工具,你联系张尧,他会告诉你使用方法。” 占白将工具箱提起来,问:“那言董你呢?” “如果蓝钊真的要让所有人死在这里,我总得想办法把人救出去。”言磬看他一眼,“我尽量把信号修好,你找人去把还留在暗道和暗室里的人带出去,尽量别死人吧。” 占白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半晌,摸摸鼻子,道:“觉悟挺高啊言董,和我们梁工很般配,嗯。” 言磬:“……” 占白正经道:“我去工作了。” 于是,梁飞去追蓝钊,占白安排人手重新检查暗道暗室,同时带领另一队人去排查这里的有毒物质与封闭装置,言磬则留在这里恢复信号,摸清人员分布。 留守在别墅外的青桐收到消息,将地面部队分为三组,一组由赵慈带队,从别墅内部进入,协助救人,一组由信息员带队,留在原地汇总消息,另一组由他和达西带着前往占白之前发现的林中空地进行埋伏,谨防有人逃窜。 千里之外的特七处留守人员远程配合。他们负责后勤,既要随时汇报各处动向,又要看守小由,同时还要安排医务组的人对王晖进行抢救治疗。 张尧带着知芸返回联晟,中途远程指导占白使用工具箱进行检测。 一切都在紧绷的气氛中进行着。日暮西垂,橙色的霞光将大地笼罩,温柔地抚慰着即将迎来暮色的一切,暖融融的霞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好似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静自然。 然而,在这里,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人们,还在为了不知名的危险而谨慎游走,他们赴身龙潭虎穴,只为了粉饰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每天都在把之前两人分开的那几十章的糖补回来,哈哈哈 第158章 157 “还没有消息?”梁蒙问一旁盯着通讯器好半天的唐齐,“梁飞到底在搞什么?” “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耐心点吧。”唐齐敲敲桌子,“会议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梁蒙扯了扯领口,长舒一口气,“就等着明天开会了。” 唐齐忽然好奇道:“你说,明天的会议除了特殊调查处独立的议题外,还有什么议题?” “不清楚,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每一个议题,都足以改变国家的未来。”梁蒙看向窗外,夕阳即将沉下,天际灰蓝色与橙色交织,正如前路未卜的一切。“世界每一刻都在变,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它变得更好。” 唐齐微微侧着脸,半垂着头,眼睫掩住了晦暗不明的碧绿色眸子,连轮廓都在光影中显得模糊:“还是希望多一些想要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吧。” 梁蒙挑了挑眉,自得道:“我带的这些人,可不就是么?” 唐齐失笑,抽出一本书砸向他:“瞧你得意的!” 可梁蒙说得没错,特殊调查处的每一个分处的每一个员工,都在以他们的方式,守护着、改变着这个国家。他们身份保密、档案保密、某些时候死亡可能也需要保密,但他们是一群伟大的人,游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隐秘而孤独,永不止歇。 占白根据张尧的指令对方圆二十里的地下进行全面检测,联晟的黑科技可算让他开了眼,不仅能检测出土壤和植物中的物质成分,还能对同一种物质进行归类绘图,十分钟之内就能扫出几百幅物质分布图。于是,人工痕迹较重的物质分布图很快在信息员的协助下被挑选出来,暗道、暗室的结构图也迅速被整理出来。 结合之前他们勘测的结果,信息员绘制出一份地下建筑分布立体图,连管道、木桩、墙壁都模拟出来,同时,他们在已知的暗室、暗道作用上标注了用途。这图帮了大忙,为占白一行人缩短了不少检测时间。 另一头,言磬提示着检测的人在路程中修复监视器和信号盒,将所有的监控连接恢复,结合检测装置,他很快开始公布还未离开的活人的位置与行进道路。一开始这些人对找来的特工怀有高度敌意,但占白言简意赅地向他们讲明了利害,他们这才知道,蓝钊竟然要舍弃他们,将他们全部灭口! 在占白的花式劝诱下,有不少人倒戈向他透露这个地下实验室的隐秘作用和不为人知的暗道。 这些人,有的是被高薪收买,有的是为了研究,有的是无处可去,全部成为了蓝钊手下的工作人员。他们将蓝钊送来的材料、零件、信息进行汇总分类设计再加工,做出新产品后,会得到项目奖励,至于蓝钊拿这些东西去做什么,他们并不清楚——虽然占白怀疑他们在设计时,是完全了解后果的。任何一个工程师或设计师,一定对自己做出的产品有足够了解。 人太多,占白不想听他们狡辩,他得先把这些人救出去,进行登记,之后怎么处理,那就不是特七处的任务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缩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蓝钊放的狠话好似没什么作用,至今他们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占白烦躁地盯着通讯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问梁飞:“梁工,你找到人了吗?” “还没有,地形太复杂,我不熟悉。”梁飞的声音有些空灵,像是在什么安静空旷的地方,“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检测出几种致命气体和病毒试剂,拆掉了两道封锁门,还在继续找。”占白低骂两声,“这破地方设计得太复杂了,行动受限,很容易有遗漏。” “先把人带出去再说,人不在了,这地方毁了也没事。”梁飞匆匆说了句,“有动静,我先走了。” 占白本来想问他的方位,但是想起梁飞也说不清楚,便作罢。 正在这时,有个同事忽然跑过来大喊:“组长!别墅入口被堵了!” “什么?!”占白大惊,“不是有人盯着吗?怎么还会被堵?” “还记得一进入口的那个房间吗?”同事道,“入口那道门还开着,但是入口的走道和隔不远的几个房间突然砸下十几块大石头,方方正正的那种,把房间都填满了,现在根本就不是门的问题了,那个入口完全被堵死了,赵慈中尉他们一队人还被堵在中间了,这里是地下,如果我们炸开,只会造成更大的塌陷。现在怎么办?” 占白忍不住骂娘,他们还以为蓝钊的封锁方式是关门切断空气之类的,谁他妈的能想到他直接把路口封死了!这样一来,就算空气不被切断,他们也得困死在这里!特七处的人随身携带营养胶囊,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生命,可其他人不能,就算把多余的胶囊分出去,也救不了所有人。 言磬听到这话,连忙道:“工具箱里有一瓶分解剂,可以溶解直径两米的固体,你们先试着找找出口,实在不行,就用分解剂去分解头顶的泥土。” “我的天,言董你这还真是百宝箱啊!”占白又惊又喜,恨不得把这箱子据为己有,“不过两米是不是少了点?我们头顶的泥土至少有五米厚!” “所以我说实在没办法了再试着用这个。”言磬顿了顿,说,“好了,我把人员分布图都发给你,你去救人,我去找梁飞。” “哎?言董,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呢!” “你们可以处理的。”言磬果断抽身离开。 占白:“……” “组长!不好了!” 占白抓狂:“又出什么事了?!” “这里的机关全开了,有三个管道发生气体泄漏,我们的人还在检测成分,但是……目测状况不太好。” 占白脸色一变,没想到他们这么努力排查,仍然赶不上蓝钊的速度:“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破坏掉很多机关了吗?怎么还有?发生气体泄漏的是哪几个管道?问问这里的人有谁知道!” 不一会儿,有三个研究人员主动交代,发生气体泄漏的地方并不是他们平时工作的地方,而是通风管。这里是地下,终年不见阳光,空气流通不畅,需要定期通风,并将地下的有害气体排出,同时将新鲜空气送入。他们猜测,蓝钊应该是利用了通风系统,将携带有毒物质的气体输送至这里。 “这个通风系统是双向的吧?能把气体送进来,就能排出去!”占白问他们,“你们知道通风系统的操控室在哪里吗?” “知道。” “带我们过去!” 一旁的同事提醒着:“可是组长,管道被破坏了,不管是送进来还是排出去的气体,都会泄漏,排出去的就算了,送进来的,可已经开始蔓延了。” “想办法切断那几个地方的空气流通……”占白焦躁道,“成分呢?还没分析出来?有没有传染性?靠什么传播的?” 他们急匆匆地往通风系统的操控室赶,占白不得不向其他人立即汇报这里的进展。青桐得知他们被困住,也着急起来,催促着其他人继续寻找林中隐藏的出口。 达西看到这进展,沉思片刻,扭头窜入林中。他最熟悉这种地下建筑的构造,寻找出口比其他人容易得多。青桐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此时看到他脱离队伍径自走开,总有点不放心,便示意其他人继续,他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达西没有向别人一样在茂密的易于掩饰的树丛里寻找,而是不断抬头看着天空、树木和鸟儿。 青桐觉得奇怪,想了想,还是主动现身,问道:“达西少尉有什么发现吗?” 达西回头看到他,天使一般的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淡淡解释道:“找与周围不同种类的、鸟类停留少的、枝叶稀疏但附近围绕着繁茂大树的小树。” “为什么?”青桐不解。 “隐秘的出口,首先,得能出来,其次,得隐秘,同时,要避免鸟类干扰探测信号。”达西为他解释着,“繁茂的大树虽然可以掩人耳目,但深植地下,不好打开,而小树可以轻易被掀开,再被重新栽回去。小树周围有几棵大树掩映,就可以避开飞行器的勘察。” 青桐心领神会:“以防不测,出口附近一定安装着信号检测器,定期探测出口附近的状况。在树林中,信号本来就不够强,一旦鸟类筑窝,很容易将信号检测器干扰……我明白了,我去找!” 达西点点头。 青桐低声在通讯器里下达命令,说完后,抬头看到冷漠的少年仍然缓慢踱步,寻找着合适的小树。他看着达西,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少年太神秘,年纪这么小,外貌那么扎眼,可存在感却很低,话也很少,不怎么笑,说话时自带一股淡淡的嘲讽意味,浑身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邪气,仿佛与任何人都不亲近。在他这个年纪当上少尉的人,很少,能代表军部协助特七处执行任务的,更少。他不知道达西经历过什么才有如今的地位,可与他比起来,赵慈更像个正常的军人,稳重却又正直。 “谢谢你,达西少尉。”青桐真诚地说了句,“帮了我们大忙。” 达西愣了一下,好像有点不适应别人的谢意,尴尬地回了句:“不……不客气。” “真厉害啊。”青桐感慨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校被老师骂呢。” 达西没经历过这些,便扯开话题:“我看梁工年纪也轻,他是什么时候进入特殊调查处的呢?” 第159章 158 “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吧。”青桐回忆着,“他刚来的时候看着好小好乖,我们就逗他喊我们哥哥姐姐,梁工那时候就一脸腼腆地看着我们微笑,也不说话,单位的姑娘们都以为来了个乖萌乖萌的小帅哥,整天送花送餐送礼物,结果一上训练场,他就那么微笑着把我们全给解决了!现在想想,臭小子太心机了啊!才多久,就从一个乖萌的小少爷变成如今鬼畜的老大了啊!” 达西忍不住微笑,眼里颇有几分羡慕:“你们很爱护他。” “哈哈,也就头两年吧。”青桐叹了口气,“他成长得太快了,从前我们还能逗逗他,现在,却要仰望他了。” 达西与梁飞接触不多,但他喜欢梁飞的气质,那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拥有的美好象征。他说:“梁工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确实前途无量。” “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青桐忍不住笑,“你还是个小孩子,可不要像梁工一样,才几岁呀整天就忧国忧民的,比老妈子还操心。” 达西:“……” “报告组长,找到隐藏出口了!” 青桐神色一正,连忙问:“在哪里?” 属下发了坐标过来,青桐与达西对视一眼,立刻赶过去。 果然,按照达西的方法,他们找到了三处疑似地点,经过探测挖掘,确定了其中一处就是出口。众人已经围了过去,工具备好,就等着青桐发话了。 “组长,挖不挖?” 青桐犹豫。如果挖开,可能会打草惊蛇,蓝钊就会有所防备,可不挖,地下上百号人就可能死于非命。他一咬牙,道:“挖!”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青桐沉默地看着,直到将小树拔掉,挖出树下的石块,打开后,一个一米见方的出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组长,要不要下去看看?” “先不要轻举妄动。”青桐示意他们守着,转身向其他人传递消息发送坐标。 “我看看……离我可有点远。”占白着急,“要绕很久,中途得经过两个管道泄漏的地方,太危险了,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还在找。”青桐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气体检测结果出来了,是种复合型毒气,可以通过呼吸和皮肤进入人体,潜伏期3~7天,如果无法及时得到救治,毒性将是致命的。”占白瓮声瓮气的,“我已经通知所有人尽量不要把皮肤露出来,戴上防毒口罩。这里是个地下实验场,防毒口罩和防毒面具不少,那些研究人员已经带人去拿了。我让他们准备好后就向你那里去。你让医务组和后勤组的人赶过来协助吧,有几个人已经中毒了,这些人还需要做信息登记和健康检查,提醒他们带DNA储存盒。” “好。”青桐催促着,“你们尽快出来,留在里面时间越久越危险。” “还用你说?”占白匆匆挂了通讯,进行下一步安排。 青桐试图联系梁飞,却发现竟然联系不到。信号没问题,梁飞的定位也在变化——所以是梁飞不肯接通讯?为什么? 这时,达西主动道:“我过去看看。” 言磬在寂静昏暗的过道中疾步而行,高大的影子在墙上掠过,他没有说话,眼睛时不时瞟着通讯器的界面——他又一次犯了梁飞的大忌,他跟踪了他。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用了追踪器,而是他找科研部的人对生命之灯进行了升级进化,当两人之间的距离低于300米时,他就可以通过安装在通讯器里的监控软件对梁飞进行定位搜索。乐田说,这项技术还不成熟,非常不稳定,而且维持时间较短,言磬临时找他们进行升级,恐怕效果不会太好。当然,这一切他不会告诉梁飞的,他可不想吵架。 好在此时两人相距并不远,足以让言磬缩小到300米之内。他照着定位一直走,只希望梁飞不要在离开他的这段时间遭遇什么危险。 他方才在监控中将整个地下的路线图熟记于心,此时找起梁飞来并不困难,很快就接近了对方。 一向安静的过道里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杂乱无章的,敲得言磬有点心慌。他疾步跑去,拐一个弯,就看到戴着墨镜的梁飞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黑色手杖四处挥动,手杖时不时碰到墙面、地面和天花板。 梁飞听到动静,嗅到熟悉的味道,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身,问:“言磬?” 言磬慢慢靠近:“是我,你怎么了?” “眼睛暂时失明了。”梁飞锁着眉头,嘴角下弯,显然很不高兴,“被蓝钊暗算了。” 言磬立刻跑过去,慌张道:“怎么会这样?那你……” “我没事,墨镜可以提示我。”梁飞按住他的手,安抚着他,“你怎么找过来的?我不是让你留在原地吗?” “我的事已经办完了,所以来找你。”言磬握住他的手,试图挪开他的墨镜查看状况,“你刚才在做什么?” “蓝钊在这里消失了,我想看看附近有没有通道。”梁飞任由他将墨镜拿开,露出变成带点浑浊茶色的瞳孔,他并没有因为这点失明就慌张,面上非常沉着,虽然不能看到言磬,可凭借灵敏的听觉和嗅觉,可以直面言磬所在的方向,“既然你来了,帮我看看路。” 言磬轻轻咬牙,面对他毫无焦距的眼睛,心口一阵闷痛。梁飞的眼睛是极漂亮的,迥异于大部分梁家人的灰蓝色瞳孔,他有一双温暖的茶色眼瞳,让人能从中窥见温暖与光明,让人沉溺。 梁飞察觉到他的愤怒,捏着他的手,再次说:“言磬,我真的没事,失明只是暂时的,离开这里后,我去医院住几天就好。现在,帮我找人。” “你确定?”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当然确定。”梁飞微笑,“我跟你说,我五官可灵敏了,这点小意思……” 他说着说着就收了口,意识到自己多言了。 “不是第一次?”言磬咬牙,“你以前也失明过?” 梁飞干笑,忍不住怂得退了半步:“偶尔……偶尔……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其实也不是很影响,我们平时训练也有蒙眼项目来着……” 言磬还要再唠叨几句,梁飞已经换了方向,伸出手杖去敲右侧的墙面了,还不忘招呼他:“言磬你听听,这墙后面是不是空的?” 言磬叹了口气,只好走过去,贴着墙面:“你再敲一敲。” 梁飞又敲了几下,重新扶起鼻梁上的墨镜,开启语音模式,墨镜屏幕上扫过的数据会以语音条发送至他耳中。 “这里没问题,我们再往前走走吧。”言磬下意识要去扶他,可梁飞将手杖一顿,便稳步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失明人士的自觉。 言磬:“……”所以果然是习惯了。 他举步追上去,与梁飞讨论起现在的状况来,猜测着蓝钊最有可能去哪里。 “你们手里不是已经有他涉嫌犯罪的证据了吗?即使他没死,也会被定罪吧?他就算今天逃掉了,迟早也会被羁押,那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言磬不太懂,“即使他策划的那个议题通过,他也会沦为F级罪犯,享受不到任何特权。” “不是这么算的。”梁飞继续敲着四面的墙壁,边向言磬解释着,“首先,特七处的任务档案是保密的,通常情况下,我们的任务内容是不会向其他法制机构公开的,因为一旦公开,不止蓝钊会受到指控,连特七处也要受到质询,而通常情况下,我们执行任务的方式,在明面上的法律内容中,是被禁止的。整个特殊调查处,都不能冒这个险。”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解决不了蓝钊,也不能送他去坐牢?” “对。”梁飞点了点头,“这项任务,只能由我们来完成。” 言磬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赞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意料之中。特七处的所有行动,处处透着放肆,几乎不需要什么搜查令、拘捕令、批文、处决文书等,他们完全按照自己内部的运行方式来完成任务,如果真的将任务内容暴露出去,说不定这个机构都要被取缔。言磬不是很懂国家机构的设置,便没有多言,而是问:“那蓝钊的死会影响结果吗?” “紧急会议明天召开,一旦那项议题通过,获利的是整个蓝家,不论当家人是不是蓝钊,都改变不了这一点。”梁飞回答着,“但如果他活着,就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让更多人保护他,保护蓝家,一旦他的名字被从任务目录中撤掉,我们就再也不能对他下手了。说到底,特殊调查处目前仍旧受到多方牵制,并不是真的那么百无禁忌的。” “你是说……他今天必须死?” “对。”梁飞说得斩钉截铁,“我不能给他留任何退路。一旦他逃走,我们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那……文桉呢?”言磬问,“她不重要吗?” “她从来不是问题。”梁飞顿了顿,思考着怎么向言磬解释清楚,“文桉只是一个人,她虽然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商业帝国,可是一旦她死了,其他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她没有继承人,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群野心勃勃的对手和合作伙伴,她生也好,死也好,不会牵连更多。她今天不死,总有一天,还是会死在我们手里。可蓝钊不一样,蓝钊背后是蓝家,是好几个S级家族,是他处心积虑筑起的巨型关系网络,盘根错节,步步玄机。我们走错一步,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这两个蝎王,是不一样的。文桉狠毒,但她是一个人,蓝钊狡诈,还有数不清的筹码。” 梁飞意味深长道:“孤独的杀手不足为惧,而站在人群里肆意作恶的人,才让人咬牙切齿。” 第160章 159 “梁工!事态控制不住了!”占白咳嗽着联络他,“我们还没赶到出口,可所有人都出现了中毒现象……咳咳……妈的,这什么复合气体,呛死我了……” “你们不是戴防毒面罩了吗?”梁飞急了。 “没用,只能挡住半张脸,从皮肤渗透进去了咳咳……”占白催促着其他人加快速度前往出口,继续道,“梁工,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另一个泄漏管道不远了,你俩都没戴防护装置,不要再往前走了,想办法改道,直接去出口。我用分解剂的一部分打开一条窄墙递给赵慈中尉了,他带着几个人用剩下的分解剂开顶穹,能开多厚看情况吧,差不多了就直接炸开,他们从头顶走,我带着人去找青桐。” “好,你们多加小心。”梁飞叮嘱着,“出去后立刻找医生。” “放心吧,我让青桐通知医务组的人了。”占白又咳嗽两声,提醒,“梁工,你可别冲动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想想言董,你不想他死在这里吧?别管什么蓝钊了,你们快出去!” 梁飞沉默两秒后,低声道:“我知道。” 言磬很想说不用顾忌我,可在心里,他却十分赞同占白——不为自己,只为让梁飞也活着。他了解梁飞的个性,太决绝,太拼命,为了完成任务,他会舍弃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言磬不希望他对自己太残忍。 对言磬来说,蓝钊的命,比不上梁飞的。 就算明天的会议自己缺席了,蓝钊赢了,世界因此而改变,他也有其他办法对付蓝家,他有联晟,他有放手一搏的资本,他也可以改变世界。可梁飞只有一个,他不能忍受就这么失去他。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梁飞身侧,等待着恋人的决定。 梁飞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毒气的潜伏期是3~7天,而我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够了。” 言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那继续走吧。” 没有疑问,没有反对,没有犹豫。 梁飞蓦然觉得鼻尖发涩,不只是因为感动,还是为了言磬对他的理解与包容,即使这意味着言磬也随他一起涉身险地。 梁飞低低说了声:“谢谢。” 言磬握住他的手,沉沉开口:“梁飞,不要对我说谢谢,我宁愿你换成另一句话。” 梁飞从善如流:“我爱你。” 言磬莞尔。他就是喜欢梁飞的坦率,让他无需患得患失,他嗯了一声,回应着:“我也爱你。” “情话说够了,干正事吧。”梁飞收起手杖,正色道,“蓝钊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可我一直找不到什么入口,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他敢一个人离开,说明他对这里的设计很有信心。言磬,你帮忙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缝隙,仔细一点,有些缝隙很容易被隐藏起来。” “应该不是,周围都是实心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密道,我们早就找出来了。”言磬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光线昏暗,走道变窄,空旷,没有风,回音却极小。“梁飞,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声音不对劲?好像在一个小房间里似的……” “小房间?怎么会?这里……”梁飞忽然顿住,他重新调出墨镜里的数据进行筛查,忽然发现了不对劲,“数据是一样的……” “什么?” “顶部、地面、墙壁的构成数值是一样的,我之前以为是因为这里的建筑材料一样……其实根本不对!我们在一个盒子里。”梁飞站在原地,沉声道,“我们被困住了。” 言磬重新去检查,仔细一些,便能发现,他们总在附近敲击,其实早在悄无声息间,被调换了位置,他们脚下的这块地,是可以活动的。他们的四周,根本不存在走道,全是墙!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言磬重新回到梁飞身边,“这里没有缝隙,空气不足。” “我感觉到了。”梁飞闭了闭眼,耳边是墨镜发出的语音警报。 两人摸索着找到四面的边际,算出了空间大小,然而这对他们找到出口并没有什么作用。言磬把工具箱留给占白了,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辅助用具,反倒是失明的梁飞随身携带各种装备,正在对这里进行勘察检测。 小工具摆了一地,言磬按照梁飞的指示进行操作,而梁飞则打开通讯器的语音功能,听着检测反馈。他带了一个可以精确检查材质数据差别的微型扫描仪,正在寻找这个密闭房间内与六面材质不同的地方,另一个球形检测仪则在不断提示周围的温度、湿度、氧气含量、气体成分变化等因素。 言磬仔细检查着每一个可疑的地方,希望能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 “氧气含量在减少,有毒物质在增加,占白说的那个发生气体泄漏的管道应该就在附近。”梁飞说着目前的状况,“我们都没穿防护服,很快就会出现中毒反应的。” 言磬从裤兜里拿出一盒药,给他手心塞了三颗:“这是张尧给的保健药,具体什么成分我忘记了,只记得他说过可以缓解呼吸不畅和四肢无力的症状,还具有一定的抗病毒功效,你先吃几颗,也许有帮助。” “你还有吗?” “有,我也吃几颗。” 梁飞听话地塞进嘴里吞了下去,言磬也吃了几颗。因为他这段时间总是受伤,几乎每天都在喝药,自己都不记得到底喝了些什么,只希望张尧今天临时塞过来的这药真的有用。 他们继续寻找着出口,梁飞忽然说:“有没有觉得,和想象中不一样?” “嗯?”言磬疑惑,“你指什么?” “最后决战什么的。”梁飞笑了笑,“很多人会觉得,决战应该就是那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一个密室里,连敌人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言磬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又不是打仗,哪有那么多刺激的场面。而且,你不是说了吗,特殊调查处的工作都是在暗处进行的,保密守则很重要,你们的话,应该会尽力控制局面,避免惊扰到别人吧?无论如何,你们是想维持现世安稳的表象,哪里会闹得那么难看?” “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我们的工作也是很惊心动魄的好不好?”梁飞翻着白眼,好在墨镜挡住了,言磬看不见,“我们熬了这么多天,打盹都不敢,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结果折腾到现在,还是中招了。” 言磬从他的几句话里听到一点小小的抱怨和挫败,这感觉很陌生。在他眼里,梁飞一直都是自信到有点嚣张的,原来他也会在任务受阻时,闹点小情绪——虽然不明显。 言磬觉得他这样真可爱,像个正常的年轻人,于是他便忍不住安慰道:“蓝钊和文桉都是老狐狸了,你还小,道行不够也正常,要是你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们打败了,可让长辈们怎么办?” 梁飞眉毛一挑,不知想起什么,揶揄道:“这么说来,言董不过三十出头,就这么老奸巨猾……啧啧,莫不是,老了?” “……”言磬逼近,语气危险,“你说谁老?” “……”梁飞干笑着后退,却被言磬拦腰搂住,只能笑嘻嘻搭着他肩膀解释道,“我这不是夸你聪明吗?再说了,我才二十几岁,还是个小朋友呢,言董难道不是看上我鲜嫩可爱?” 言磬哭笑不得,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掐着他的腰去咬他耳朵:“小朋友不学好,整天撩我,你又图什么?” 梁飞一本正经道:“言董帅气多金,温柔体贴,虽然有点心高气傲,但有狂的资本,本少爷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般人我哪里瞧得上?还不是被言董的美色迷惑了,只想夜夜春宵……” 他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贴着言磬的脸,笑嘻嘻地去捏言磬的屁股。 言磬简直要被这臭小子气死,生死关头还在开玩笑!他握着梁飞的手腕不让他捣乱,没好气道:“你就会给我许空头支票,真让你夜夜春宵,你受得住吗?” “这你可就侮辱我了言董,我的体力那可比你强多了,你说你滚几次床单就去睡了,我可还精神着……” “……梁飞你欠操吧?上次我可是受着伤呢!” “是啊,搞得我都不敢撩你,怕你伤口崩开嘛。” “……”言磬沉默片刻,说,“先出去,床上见。” “……”梁飞怪自己嘴贱去逗他,连忙追上去耍赖,“不不不,男人要专注于事业,言董你这样堕落是不对的,其实节制一点对身体好……” 言磬冷着脸,发狠:“你最好在床上也继续保持你的好体力。” 梁飞欲哭无泪,其实他真是在开玩笑。上次要不是因为言磬受了伤,自己还真不一定受得住——言磬这人看着正儿八经一脸禁欲,被撩几回也就是给几个亲昵的回应,真不至于随时随地发情,大概正因如此,他在床事上格外热情专注,眼神炽热,身体滚烫,而动作激烈缠绵,让人欲仙欲死,滚一次床单就好似要把他榨干似的,要多来那么几次,自己体力再好,也扛不住啊! 第161章 160 言磬赌气,却没忘记正事,继续找着出口,梁飞听着他的呼吸凑过来,抽抽鼻子,按了按自己发怂的心脏,问:“言磬,我问你个问题啊……” “嗯。”冷淡。 “咳咳,你在遇见我之前,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梁飞连忙解释,“我不是小心眼啊!也不是瞎嫉妒,就纯粹好奇啊……因为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性冷感来着……” 言磬回头:“为什么这么认为?” 梁飞老实说:“你看上去就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性冷感模样。” 言磬:“……”为什么这句话听上去这么耳熟,简直像张尧在他耳边念了十年的那句话! “有点吧。”言磬说,“心理性的。” “哎?”梁飞还真诧异了,“还真是?” “就是你说的,谁也看不上,所以没有性冲动。”言磬顿了顿,皱着眉头,犹豫着是否要在此时继续这个话题。 梁飞催促着:“还有什么症状?” “没什么,就是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言磬接了下去,“有很多其他事情可做,这种事,没兴趣。” 梁飞瞪大眼,一脸怀疑,虽然他看不到言磬的表情,但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一定非常不忿:“上次我可没觉得你不感兴趣……” “因为是你。”言磬看着他,认真而严肃地表示,“因为喜欢你,所以想靠近,因为爱你,所以想拥有,因为是你,所以对你的一切都感兴趣。” 梁飞张了张口,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言磬继续说着:“你的性格、爱好,你的工作、家人,你的身体、情绪,你的理想、信念,你的眼睛和心跳,你的热度和感受,这一切我都感兴趣,我想得到回应,想看到你因为我而颤抖、呻吟、起伏、挣扎,想让你因为我而快乐、哭泣、眷恋、纠缠,想……” “够了!”梁飞捂住他的嘴,墨镜挡住了眼睛,却无法掩饰他通红的耳朵,他骂道,“你他妈的再说下去,老子的下辈子都得栽你手里!言磬你他妈的难道是上过情话教育课吗?我他妈的还是个孩子啊!你就不怕我听多了猝死吗?!” “……”言磬先是一怔,继而沉沉地笑,热气呼在他手心,“梁四少,你说脏话,你的教养呢?” 梁飞恼羞成怒:“我他妈的就说了!被你气的!” “哦。”言磬笑着扯下他的手,说道,“那为了赔礼,我带你出去吧。” 梁飞懵了:“啊?” 言磬点了点他的墨镜:“你的墨镜难道没有提示你,周围的数据变了吗?” 果然,下一秒,耳机里就传来数据变动的消息,左右两侧的数据变了,说明通道再次打开了。他正了脸色,问:“你怎么知道的?” “有风了。”言磬抬起他的手让他感觉,“我们的回声也变大了。” 言磬说得没错,这条走道已经通了,他们莫名出来了。看来那个密室是定期出现的,蓝钊故意将他引来这里拖延时间。 “蓝钊在拖延时间。”言磬也猜到了,“他不是要逃走么?这点时间怎么够?” “我们就算出来了,还是要面对毒气的侵袭,怎么死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梁飞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数据急剧变化,提示前方高危,让他撤退。他停下脚步,对言磬说,“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得离开。” “那蓝钊呢?” “我已经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梁飞冷笑一声,“他在这里投放有毒气体不止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逼我们救人。” “救人?”言磬很快反应过来,“他想混进人群里,被你们带出去?!” “对。”梁飞拉着他的手迅速往回跑,避免再次落入密室陷阱,一边跑一边解释着,“他有仿生面具,可以伪装成其他人!这里的研究人员上百位,我们一个都不认识,根本无法分辨这些人的脸。” 言磬加大步子随他一起跑,然而中毒的反应开始显现,张尧给的药并没有有效遏制毒气的侵袭,他咳嗽着,说:“时间够吗?” 梁飞调了调通讯器的信号,联络自己的属下:“各组注意,汇报进度。” 青桐:“报告梁工,我们已经打开了别墅后方树林的两个出口,正在协助地下人员的撤离。” 占白:“报告梁工,我们正带着124人向外撤离,目前已经撤出81个人,还有43人。” 赵慈:“梁工,我们也出来了,正在提醒周围居民暂时撤离此地。我联络了疾病控制中心,让他们派隔离专家过来处理毒气泄漏的事。” 梁飞眉头一皱,他并不想让疾病控制中心的人过来,但赵慈的做法是正确的,他只能说:“好,谢谢。请问他们还有多久才到?” “大概20分钟。” “明白了。”梁飞掐了他的通讯,立刻打开内部频道,“所有人员听令,加快速度,20分钟内我们要撤离此地,明白了吗?” “是!”众人整齐划一地回答。 占白很快就暴了:“20分钟?!时间不够啊梁工!还有这么多人没出去呢!” 梁飞没理他,而是问:“医务组和信息组的后勤人员到了吗?” “到了,正在进行快速诊治和信息登记,医务组的同事在为大家做初步的抗病毒治疗。”青桐答道,“梁工,时间太短了,我们走不了。你们在哪里?快出来了吗?” “快了。”梁飞示意言磬带路,自己继续说着,“听着,蓝钊可能混在了你们带出去的这批人里,给我把他找出来!疾病控制中心的人20分钟后就到了,你们也知道他们有多难搞,不想麻烦缠身就给我速度解决!” “什么?!他们要来?!”占白惊呼,立刻恶声恶气起来,“这群家伙真是……快点快点!再不走就要挂了!大哥大姐!你们到底想不想活命了!” 他不再和梁飞废话,忙着加快速度把人带出去。 青桐担忧:“梁工,我们怎么找到蓝钊?这些人我们不认识,蓝钊混进去了,我们也很难发现。” 梁飞:“不是在做信息登记吗?让户籍办的把DNA数据库连过来,一个个比对,所有没身份的,都给我扣下来带回特七处。” “好,我试试,争取吧。”青桐又问了一句,“你们到哪儿了?赶得及吗?” 负责指路的言磬凑过来肯定道:“能!” “那就快点吧!” 言磬拉着梁飞的手,一言不发地带他朝外跑,梁飞眼睛看不见,只能从耳边掠过的风、言磬的喘息和脚步声、墨镜发出的信息更新来判断他们的位置,在心里描画一幅地图,勾出路线。言磬的记忆力很好,他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节省时间。 梁飞抿着唇轻笑,暗中佩服言磬的厉害。他可以完全信任他,跟着他走。按照预估,他们的确可以在十分钟之后到达出口。 言磬时刻记挂着最后期限,所以跑得飞快,步子迈得极大,梁飞不得不跑快一些跟上他的步伐——身高差异害死人,梁飞头一次嫌弃起言磬的大长腿来。 “发现身份可疑的人了吗?”达西站在青桐身旁,盯着几个信息员的屏幕,看不出名堂。 信息员们还在继续登记,记录离开的人的DNA信息,青桐则紧锁眉头,一脸挫败:“可疑的人太多了,好多人的DNA信息和户籍办的信息库不同步。” “户籍办的人只有官方人口信息数据,E级隐藏者的信息库恐怕不足吧?”达西提醒着,“这些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现在管不了,只能先把信息登记好,交给……”青桐住了口,含糊道,“交给专门的人去调查核实。” 达西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那蓝钊呢?还找不找?” “当然要找!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他!”青桐烦躁地盯着信息存疑的那部分人,恨不得在他们身上盯出个窟窿来,“蓝钊今天要是跑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这件事有点复杂,暂时没别的办法。”青桐还是不放心,便请求道,“少尉,帮忙盯一下这边,我去看看占白和梁工什么时候出来。” 达西点点头,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 很快,逃离地下实验基地的赵慈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围观了现场后,他选择了帮忙维持秩序,尽量将离开的人分流到各个急救小组进行检查和初诊。达西看了他几眼,没有上前帮忙,而是站在信息员身边,观察着那些前来登记的人。 他对人的异常表现有天生灵敏的嗅觉,能从一丁点不同寻常的动作和表情里察觉到反常。但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不想招来更多好奇怀疑的目光。 不知占白用了什么办法,十分钟就将剩下的人全部赶到地面,出口处只剩下还在等待梁飞的属下。 青桐看到凶巴巴的他立即迎上去:“你做了什么?怎么爬上来的人都一副要吓死的样子?” “我说十分钟之内他们还没打预防针毒性就要扩散到肺腑了。” “……他们都是搞实验的,这话能唬住他们?”青桐表示怀疑。 占白一脸镇定:“唬不住的人被我打了一顿,丢上来了。” 青桐:“……” “别废话了,梁工呢?蓝钊呢?” “都没看到。”青桐扫视着四处散开的人群,被工作人员拦下进行信息登记和身体初诊的他们表情都不是很愉快,却很安静地听从安排,大约是他们都意识到蓝钊的狠绝,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这些人动作表情都差不多,没看出几个反常的,这怎么找?”青桐发泄着自己燥郁的心情,“就剩七分钟了。” “梁工出来会不会打死咱俩?”占白绝望。 “打死不至于,骂一顿肯定少不了。” 正说着,梁飞已经随言磬一起爬了出来,向这边靠近:“骂什么?蓝钊呢?” 青桐与占白对视一眼,答道:“没找到。” “……”梁飞冷着脸,说,“想失业吗你俩?!” “……”果然,不发脾气才有鬼了。 第162章 161 言磬在一旁提醒:“还有五分钟。” 梁飞瞬间没了教训属下的兴致,连忙问:“可疑人员筛选出来没有?DNA信息比对得如何?” “没什么明确的进展,可疑人员至少有十个。”青桐硬着头皮汇报着,“可是时间有限,我们很难分辨出这十个人是不是蓝钊。” “占白不是有分解仿生面具的药水吗?一个个点过去,给我试!” “……用完了梁工。”占白委屈。 “……你个败家子!”梁飞气道。在暗道里就那么随随便便在一个人的脸上把药水就给用完了!混蛋! 言磬却留意到静静站在信息员身侧仔细观察四周的美少年,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的动作和神情却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言磬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少年在暗中帮助他们。 达西的目光忽然一顿,脚下意识向前挪了半步,试图看清什么人。 言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排在信息登记出口的一个佝偻着背的胖男人正低头掏着自己的公民ID卡交给工作人员进行核对,他看上去十分普通,言磬却总觉得哪里违和…… 达西喃喃道:“背弓得不自然……” 言磬也在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 “什么?”梁飞的听力很好,立刻捕捉到言磬的喃喃自语。 “我说,常年弓着背的人不是这样的……”言磬试图阻止被自己的敌人逼死的状况发生,他指着那个男人给梁飞看,“常年驼背的人,上半身会下意识前倾,而不是这样别扭地歪着脑袋。” 达西忽然发声:“拦住他!别让他跑!” 几乎是瞬间,站在那个男人面前的特工便伸出双手,绞紧他的双手,膝盖一抬,狠狠磕在他腹部,痛得他弓着身子,嗷嗷惨叫。 这惨叫一出,言磬与梁飞齐齐喊道:“不是他!” 下一秒,分布在各处的人群忽然躁动不安地推搡着,想散开跑掉,事态瞬间失控。 工作人员反应及时,立刻命令他们不准动,齐齐拔出枪来,对准天空响了一枪,外围的工作人员将他们齐齐围住——然而这里人太多,场面混乱,他们根本拦不住所有人,有些人趁机向外跑去。青桐、赵慈、达西各自挑了一个方向,跑去帮忙拦人。 占白直接跳到附近的越野车上,站在车顶飞快地观察着地面上的人群,然后直接喊道:“三点钟左二、七点钟右三、八点钟前一、十点钟外四,抓!” 他报出的是可疑人员的方位,站在目标位置附近的同事立刻动手抓人。方才还畏畏缩缩的研究人员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扔掉手里的ID卡,迅速扯过旁边的人挡住特工,绕过屏障向外跑去。 梁飞看不到,周围人声嘈杂,他闭着眼,试图从这些声音里找到更可疑的痕迹——他想,既然蓝钊留了人手混淆视听,那他一定还藏在这些人里。 呼吸声、哭喊声、纷杂的脚步声、骂声、被误踩的怪叫、争执的撕打、警告声……几百种声音涌入他的耳朵,让他的脑袋濒临爆炸,他得从这些声音里分辨出独属于蓝钊的声音,好难。辅助智能系统也在不断分析着这些声音,然而声音太乱太杂,系统筛选的速度跟不上…… 只有一道呼吸,稳稳地,在他身侧——那是属于言磬的,带给他某种足以信赖的安心力量。 而言磬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言磬也在观察着周围的人,他并没有占白那样毒辣的眼光,但是他有着比常人更准的直觉,他看着周围那些拥簇着推搡着想要跑掉的人,观察着他们脸上焦急的、阴狠的、恐慌的、紧张的、算计着的表情,这些人虽然被特七处的人带出来了,心底却是不愿意把自己的信息登记出来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可能会进入法制系统的黑名单,未来的工作甚至生命都可能受到重大影响,如果能早点离开,那可再好不过——说他们不知道蓝钊在做什么勾当,未免太虚伪。 言磬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不动,一双眼睛缓缓滑过表情丰富的一张张面孔,想从里面找出一张不一样的脸,很快,他找到了,那是一个被几个人挤在最中间的男人,他相貌普通,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小了一圈的并不合身的灰色西服,可套在最外面的白大褂却宽松得过分,脸上没有任何与其他人相似的表情,他只是不耐地被挤在最中间,明明一脸嫌弃,却没有躲开那些人,反而有意借助他们的拥挤来隐藏自己的身影。言磬能从他绷紧的下颌和不时闭上的眼睛看出他心底的不屑和忍耐——恐怕还憋着什么恶毒的诅咒。 大概是什么人在混乱中踩到了他的脚,他忽然冲着一旁的人低低骂了句:“没长眼吗?小心点儿!” 这声音…… 在言磬朝那里跑去的同时,梁飞也大声喊道:“六点钟方向!离我7.4米!” 一直雄踞车顶的占白听到指示立刻锁定目标,将枪口对准那里。可他一眼看到的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而是推开人群向那里挤过去的言磬。占白一愣,再次锁定目标,却见有几个男人同时齐齐朝后撤退,看身形与蓝钊相似的竟然有三个。占白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哪个,便朝言磬吼道:“言董!哪个人?” 言磬眼睛牢牢锁定着那个人,立刻回道:“白大褂,灰西服那个!” 占白得令,立刻拉开保险栓,却见那个人狠狠瞪了言磬一眼,嘴角一丝阴笑,朝斜后方扔出一包什么东西。占白余光一瞟——竟然正对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他大叫不好,枪口一转,子弹朝着那包东西直接飞了过去! 砰地一声,空中炸出数块散发着刺鼻硝烟味儿的黑色固体,占白瞪大双眼,为自己的失算懊恼,只来得及喊一声:“都趴下!” 人们还未反应过来,只有熟知占白风格的同事们立刻放弃手中的敌人,纷纷卧倒,还将自己附近的人也按倒了。而言磬被挤在人群里,根本没办法趴下,只能捂着耳朵原地下蹲,紧接着,砰砰砰砰四声连响,天空被四团灰色的烟雾笼罩,在人们因为爆炸声吓得蹲下时,又有十几道轰响在头顶断断续续地炸开。 一瞬间,整个出口的空地上空都是混合着炸药味的烟雾,视线完全受阻,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梁飞听出爆炸的方向,登时白了脸,大喊:“言磬?!”然而他的喊声混在不断炸开的轰响里,谁也听不到。 惨叫声此起彼伏,现场越发混乱。 就连占白,也无法从浓浓的烟雾里找到言磬或蓝钊的踪迹。重新爬起来的特工将抓到的疑犯直接打昏拷上安全锁,去帮忙控制场面,呼吁在场的人帮忙施救。被爆炸吓到的人连滚带爬地跑开了,有些人扭头去帮忙,医务组、后勤组的人各自留了两个人看守仪器,其他人也带着工具扑过去帮忙。 这种小型□□看着吓人,杀伤力其实并不大,在没有易燃物、爆炸品的情况下,并不会引发二次爆炸,只会散发出浓烟和刺鼻的气味干扰众人的视线,但气体入呼吸道仍然可能引起窒息和中毒,所以必须尽快施救,带人群离开这里,到新鲜空气较多的位置去。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达西却紧紧锁着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大家都在忙着救人,而梁飞却不敢动,他看不到,又怕言磬找不到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停地喊:“言磬?言磬!你听得到吗?你在哪儿?言磬,听到回话!” 喊到后来,声音都在发抖。他得不到任何回应,心里的恐惧不断放大,他朝占白喊:“占白,言磬呢?你看得到他吗?” “烟雾挡住了,梁工你等等!”占白调整着墨镜上的数据,把言磬的DNA信息调出来,录入,重新戴上后,进行快速搜索。不一会儿,他惊喜地喊道,“找到了!还有生命体征!在朝你那里移动。” 梁飞松了口气,可心还悬着,他说:“给我指路!” 占白这才迟钝地发现,梁飞似乎看不见了……而他们忙着,竟然没一个人察觉到。虽然这种状况不是没遇到过,但是他看着梁飞一张唰白的脸和紧绷的下颌、慌张的神情,真是不忍。他核对着墨镜上飞过的位置信息,打开通讯器,低声详细地给梁飞指路:“梁工,朝前走三步,右拐绕两步,朝左走五步。” 梁飞知道自己失明的事瞒不住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按着他的指示走着。听不到言磬的回应让他快疯了,他甚至不敢猜测言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然而脑子里盘旋的全是言磬被炸药炸到了、被混乱的人群踩伤了、还是呼吸道被感染的大问号。 占白的提醒还在继续:“向前三步,别动。” 梁飞停了下来,问:“到了?” 占白没有回答。 然而下一秒,他在刺鼻的硝烟味儿里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随着主人的靠近,这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他任由对方将他牢牢抱在怀里,满嘴的脏话在瞬间爆发:“言磬你他妈的是聋了吗?老子喊你半天你他妈的……” 他还没骂完,言磬的声音就贴着他耳朵响起,声音很小,却很温柔:“对不起,我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你是不是要骂我?” “……”梁飞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炸药直接在言磬的头顶炸开,余波一定刺激了他的耳膜,引起了耳鸣,所以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就算自己喊破喉咙,也没用。梁飞不知道该气自己忽然变得没脑子,还是怪言磬不怕死地跑开,呼吸急促起伏着,满腔的担忧和愤怒无处发泄。 然后言磬摸着他的脸,讶异道:“你在哭?” 梁飞毫无感觉,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泪,大概是注意力全在言磬身上的缘故。 第163章 162 梁飞抹了把脸,对自己流泪的事不怎么在意,他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去忙了。这次你躲远点,别给我出事!” “……”言磬其实仍然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仍然半蒙半猜地点了头,说,“好。” 梁飞招手喊来一个人,让对方带着言磬离开危险地带,还不忘补充:“查一下他耳朵。” 对方却回:“梁工,人手不足,不急的话让言董自己去医院查吧。” 梁飞想了想,也对,这里这么乱,根本忙不过来,便对言磬说:“你在一边等着,回去再做全面检查。” 幸亏言磬听不见,听见了只怕要郁闷。 他被拖着离开这里,梁飞重新整理心情,问占白:“找到蓝钊的踪迹了没?” “在找,达西说他那边有发现,我跟过去看看。”占白顿了顿,补充道,“梁工,你原地指挥吧。” “好。”梁飞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宜逞强,便留了下来,与青桐等人配合救人。 疾病控制中心的人已经赶到,看到现场的状况,立刻实施救援。 信息员简单向他们说明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当然,他并没有提及特七处。同时,谨慎的他给各位同事发了信息,提醒众人及时撤离。 疾病控制中心派了三辆车两架飞行器过来,人手众多。梁飞命众人将疑犯悄悄带走,又帮疾病控制中心的人救了一批人后,看他们完全可以收拾现场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言磬被带着撤离的时候还一脸莫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被带到一个飞行器的休息室里,梁飞在前舱和其他人讨论着工作,只留意了一下他的位置便不再过问。 其他人已经分批离开,只有梁飞和青桐带着一队人停在不远处善后,而赵慈也留下来等达西。 等待的空当里,大家的呼吸都轻了,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占白和达西是否能配合着完成任务,将蓝钊拿下,成为所有人暗自猜测的问题。这么多天以来的调查、追踪、决断,在混乱中解决过的问题,还有未解决完的问题都不被人在意了,成败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小的细节,在积累叠加的危机后,反而变成最简单的武力相决。 大约十分钟后,占白的通讯请求切过来,汇报着工作完成。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梁飞看了眼赵慈,让青桐留下,他则下了飞行器,与占白汇合。 赵慈想跟上去,却被青桐拦了下来:“中尉,达西少尉稍后就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跟上去?”赵慈问。 青桐温和而坚定地拒绝:“这是我们特七处的任务,不便告知。” 赵慈抿着唇,满脸不悦,但青桐说得对,这是特七处的任务,他和达西只是协助者,无权过问太多。 不一会儿,达西回来了,只是他受了伤,胳膊、腰腹上都沾着血污,头发也有些乱,天使般的面孔上蹭了些浅浅的血痕,他唇色有点发白,脸上表情淡淡的,朝青桐点头示意后,并没有多言。 青桐也没有多问,而是让医务组的人过来帮忙给他疗伤。 达西不喜欢别人靠近,拿了医药箱就朝休息室走。 赵慈追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 达西回他:“人抓到了,任务完成了。还有什么事?” 赵慈还想细问,可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便说:“没什么了,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帮忙?” 达西摇摇头。 赵慈只能说:“那半小时后我们回去汇报工作吧。” 达西点点头,提着医药箱钻进休息室,却发现言磬正在里面接受检查。 言磬看到他的样子,惊了一下,不过他不认识达西,所以没有贸然打招呼。医生给他检查完后,在纸上给他写了检查报告,告诉他没什么大事,几个小时后就会恢复正常,又叮嘱几句后医生就离开了。 言磬看着达西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止血包扎的样子,有些不忍。少年的眉头皱着,却只是紧紧咬着牙,没有喊痛,也没有找他帮忙。 言磬本来想翻翻自己有没有止痛药,却摸到外套兜里塞着的几块糖。他拿了两颗出来,走过去,蹲下来,递给达西。 达西刚缠好绷带,看到面前男人摊开的手掌上的两颗糖,着实愣了一下,很是莫名:“给我的?” 言磬点点头,他看出了达西的口型,便解释道:“糖,小动物造型的,很可爱。” “……”达西皱着眉头看着他,有点没明白,“给我做什么?” “没止痛药,这个给你……”言磬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很甜的。” 达西虽然还有点搞不太懂,却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犹豫着拿了过来,尴尬地道谢:“谢谢。” “不客气。”言磬笑了笑,“小孩子应该蛮喜欢这个的。” 达西:“……啊?” 梁飞正好推门进来,刚换上治疗眼镜的他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向他俩打了声招呼。 言磬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立刻站起来迎上去:“你回来了。” 梁飞再次向达西道了谢,顺便回言磬:“是啊,你给他糖做什么?” 言磬已经隐约能听到几个词,便回答:“我看他受伤了,有点疼,但我没有止痛药,就给他糖吃。” 梁飞觉得好笑:“你当他是小孩子啊?” “他不是吗?”言磬疑惑,“看上去也就十几岁啊。” 梁飞与达西齐齐一愣。 言磬又补充了一句:“看上去比你小好几岁,你都要糖来哄,他也会喜欢的。” 梁飞:“……” 达西:“……” 言磬大概误会了什么,以为达西是被他们救出来的小孩子。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恍惚,他们要强又奔忙,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呢。 达西握着那两颗糖,深深地看了言磬一眼。 这才是个正常人,他想,正常人就应该是这样的,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懂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有正常人的思想和情感。 梁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种庆幸感,他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辅助治疗眼镜,从镜片的残影中看着言磬不甚清晰的脸,笑道:“言董,你该回去准备明天的紧急会议了。” 小由在玩游戏,坐在他旁边的,是挂着点滴身上缠了不少绷带的王晖,他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张感应键盘,他单手在键盘上点动,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前方的屏幕上再次出现“game over”字样时,小由发火了:“为什么你单手都能赢我!” 王晖淡淡道:“因为我比你厉害。再来一局吗?” 小由忿忿地开了下一局,一边用力敲自己的键盘一边问:“你不是受伤了吗中毒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守着我?你不怕死吗?” “我不会死的。”王晖继续毫不留情地在游戏里碾压他,“有人救我。” 小由忽然甩掉键盘,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支短匕来,指着他,冷冷道:“恐怕你等不到人来救你了。” 王晖却只是不屑一笑,并不管他。 小由猛地朝他颈侧刺去! 王晖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抬手捏住他手腕,毫不费力地扭动他胳膊,痛得他松了手,王晖立即松开他,回手一捞,就将短匕牢牢握在手心。他将匕首甩在小桌上,刃尖刺入桌面的一刻,前方屏幕上再次出现“game over”的字样。 小由忽然跌坐下去哇哇大哭:“坏人!我要找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快来救我!” 王晖不为所动,而是稳稳坐在那里,开口道:“她来找你了,你走吧。” 小由立刻收住哭声,瞪大眼睛看着他:“真……真的?” “如果她能教给你的只是这些,你的未来,也不会有多长。”王晖无情道,“她所谓的爱你,也不过如此了。” 小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满心满眼都是要离开这里找到妈妈的开心。他不再管王晖,奔着大门而去。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是哪里,他只知道飞行器换了好几个地方,中途这个受了伤的男人进来陪他玩游戏,不时有人进来为他换药。 他打开门,飞行器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他觉得有些奇怪,可他管不了这些,大声喊着妈妈。 他知道飞行器的出口在哪里,他从窗户看出去,知道现在飞行器停在地面,他就去打开舱门——他熟悉飞行器的构造,这些事难不倒他。 他打开舱门,却并没有看到妈妈。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发现。他跑下去找了一圈,没有,于是他气愤地重新爬了回去,要找王晖算账。可隐隐的,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妈妈!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王晖还是那副样子,即使没有了小由,他一个人也能点着键盘把游戏继续下去。 文桉站在他不远处,背对着门口,看着他,问:“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王晖看她一眼,说:“好自为之。” 文桉沉默片刻,忽然又发起疯来:“我为什么要好自为之!我才不在乎你们!我有钱,我到哪里都可以!你们根本抓不到我!我可以带着小由离开!” “随你。”王晖没什么反应。 文桉随手抄起旁边的东西砸过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王晖向后一仰,躲过,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脆响,他终于不再敲键盘了,终于肯正眼看她,却是用无奈的语气:“那你要我怎么对你呢?” 文桉哑口无言。 王晖不是她的任何人,她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她就是生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崩溃了:“凭什么你们都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就这么让人讨厌!我也曾经很努力地爱过人啊,可我得到了什么?我是杀了人,做了坏事,可我难道全是错吗?凭什么你们都可以理直气壮,凭什么我就要被人恶心!” “不然呢?”王晖反问,“你杀了人,做了坏事,别人还要体谅你吗?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 文桉眼眶发红,狠狠地瞪着他,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军部那些东西,是用来制造武器,保护人民的,科学院那些研究,是为了改变生活,解决问题,探索宇宙,这些原本用来守护这个国家和人民的东西,被你拿去改装、牟利、控制人心,甚至被蓝钊拿去影响政策、政局、官员,你又凭什么?”王晖很少说这么多话,但说起来真是针针见血,“我们调查这些事,对付你们,是为了减少损失,避免危险,去救那些无辜的人。” 文桉就这么听着,没有反驳。 “你问我为什么我要这么对你。”王晖说,“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见到的世界,和你见到的不一样,我想要见到的世界,也和你想见到的不一样,我在乎的东西,也和你在乎的不一样。我无法理解你。”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啦,还有两章完结! 第164章 163 “你们在说什么?”小由怯生生地靠近,他从来没见过妈妈像今天这样,情绪激动,态度蛮横,带着哭腔,还发脾气。 文桉看到他,迅速收敛起自己的心情:“小由,你怎么进来了?” 小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不安,他拉起文桉的手,向门外拽去:“妈妈,我们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快走!” 文桉却没有动,而是拉住他,问:“小由,发生了什么?你不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小由大吼一声,“这些人全是神经病!他们不让我走!妈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说完,他从文桉的腰间抽出一把枪,熟练地拉开保险,对准王晖就要开枪。 文桉眼疾手快地推开他的手,砰的一声,子弹打到墙上。她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你报仇啊!”小由也瞪着她,“妈妈你怎么了?你在向我发火?” 看着小由不解的、理直气壮的样子,文桉忽然明白了王晖之前故意对小由说的那两句话。 “如果她能教给你的只是这些,你的未来,也不会有多长。” “她所谓的爱你,也不过如此了。”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个好母亲。她甚至,不是一个好人。她这辈子得到的爱,屈指可数,她还一点都没珍惜过。 文桉闭了闭眼,她拿掉小由手里的枪,蹲下来,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孙子,她说:“小由,对不起,我没能教给你更多美好的、善良的、适合小孩子成长的东西,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不能带你走。” 小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很快猜到了什么,他甚至没有惊慌,只是盯着文桉的脸,问:“妈妈,你要死了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王晖听到这句话,却诧异地看着这个孩子。可是很快,这种诧异就被某种极深的怜悯所代替,他甚至不知该去同情谁,文桉,还是这个已经被她扭曲了部分观念的少年。 “哪有那么容易。”文桉笑了笑,还带着几分狡猾与张狂,虽然这点狂气,看起来很敷衍。她按着小由的后脑勺,贴着他的额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对你才是好的,他们大概会比我更明白,所以我只能把你交给他们了。” 小由抿着嘴不说话,倔强地看着她。 “他们都是群很好的人,我见过,接触过,我知道的。”文桉拍了拍他的头,“你要听话,知道吗?” 小由还是不肯说话。 文桉站起来,说:“我走了。”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王晖没有动,小由也没有动,房间里极其安静。 于是文桉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直到门关上,房间里的两个人依然静默着。 过了会儿,小由捡起地上的键盘,重新坐回王晖身边,一边开游戏一边问:“再来一局吗?” 王晖看了眼门外,转了回去,他余光瞟见少年毫无表情的脸,便将手悬在键盘上,淡淡道:“嗯。” 文桉离开飞行器,等着她的,却是一群全副武装的特工,为首的,便是戴着墨镜一脸冷酷的俊美白发青年:“文桉女士,孩子你也见完了,该跟我们走了吧?” 文桉轻轻牵动嘴角。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算好的。蓝钊他们要抓,自己,也不会被放过。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才惊觉已经是后半夜了。深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几粒星星,月亮不知道藏在哪里,风很大,自耳边呼啸而过。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 自晨间新闻起,各大电视台都不忘提及今天最高议会召开的紧急会议,各方纷纷猜测着会议内容,纸媒和网络媒体都不放过这个话题,早早请了一堆专家来各谈见解。 然而由于众人并不知道开会地点、与会人员,所以无法进行跟踪报道,而各大S级家族的动向就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不仅有打了漂亮的翻身仗的梁家和进行遗落天堂海洋资源开发大项目的丞家,最近频频捷报的联晟自然也榜上有名,一大早,秘书室就接到了无数探口风的通讯。早就有了老板的吩咐,整个秘书室的秘书们虽然忙,却有条不紊地给予回复。 言磬一夜没睡,熬夜和董事们开会,耳朵里塞的助听器都换了两个,吃早饭的时候,他的听力终于恢复正常,可算让大家松了一口气——言董戴助听器出现在会议上,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联晟现在已经疲于公关了。 张尧昨天把知芸送到自己家交给提雅照顾后,来不及说明情况就赶来公司加班,大清早又接到提雅的通讯,说知芸要见占白,还想打听蓝钊的事。张尧一个头两个大,匆匆拒绝后就继续去忙了。 不知道特七处使了什么法子,昨天S级出了那么大的事,今天媒体居然风平浪静的,只有疾病控制中心发了个短报说在城郊发现一处私人住宅藏有违法实验装置,由于工作人员操作失误引起有毒物质泄露,还引发了小范围的爆炸,目前人员伤亡并不严重,已得到及时救治,事发地已被隔离,正在进行消毒清理,不会引起大范围疫情,请民众不要担心。同时,疾病控制中心还警告大众,不要私自设立违法实验装置…… 言磬看完新闻就给梁飞拨了通讯,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背景音十分嘈杂,显然梁飞他们也加了一晚上的班。 “早啊言磬,耳朵好点没?”梁飞一边问着,一边朝另一个通讯频道开骂,“梁蒙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们的人及时撤了,疾病控制中心知道个屁啊!通知他们的是赵慈又不是我,让他们烦军部去!” “……”言磬说,“我已经能听见了……你那边很忙?” “忙飞了,妈的,一堆事儿要处理。”梁飞骂骂咧咧的,“梁蒙这个蠢货,让我赶在开会之前把任务简报做好给他交上去,他要任务简报有屁用啊!我们的任务内容能汇报给外人听吗?他就是会前焦虑来折腾我!我要诅咒他!” 梁蒙那边通讯还没挂断,立刻吼过来:“梁飞你他妈的才是蠢货呢!老子不要向上级汇报工作吗?你他妈的不汇报给我我拿什么给别人汇报去?!这次多部门联动协助我不得给他们做个工作简报啊?感谢信老子还得写一大堆呢,你他妈的给我写啊?” 言磬:“……”这兄弟俩真是发起脾气来一溜的你他妈,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不愧是亲兄弟。 梁飞继续爆:“那你他妈的给我打什么通讯,浪费老子时间!” 说完就掐了通讯。 平复了几秒钟,梁飞温声细语地对言磬说:“要去开会了么?吃早饭没?” “吃了,等秘书把会议报告准备好就出发去会场,你吃了吗?”言磬关心道,“忙了一晚上,别是一直空着肚子吧?” “塞了颗营养胶囊,不饿。”梁飞手下不停,小小抱怨了一通,“忙得手脚并用都不够,哪有时间吃饭,一堆后续问题要处理,烂摊子还得交给其他专门处理的部门去收拾,一堆交接报告要写,现在处里连轴转,办公室都挤满了,医务处的人都被拉来充壮丁。” 言磬其实不太明白他们的工作程序,不过他知道有些问题不归特七处管,像解决完蓝钊后,蓝家怎么处理,昨天抓走的那些S级公民要怎么处置,文桉和蓝钊手里的商业帝国要怎么处置,没收的财产、武器、房产等怎么处置,对外怎么通报……一系列问题都需要解决,还要做得不露痕迹。既然梁飞说有专门的部门收拾,想必联邦还存在着许多他不知道的神秘部门。 “蓝钊和文桉……怎么样了?”他问。 梁飞顿了几秒,没有正面回答:“言董,作为特工家属,觉悟这就不高了啊。” 言磬知道他们的保密协定,虽然还是很好奇,却不好再深问。若是按照特七处以前的习惯,逃不过一个死字,但蓝钊和文桉手里牵扯着太多利益,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大概有什么其他处理方式。 梁飞和他又聊了几句,实在忙得走不开,便说:“亲爱的,我要去忙了,你去开会吧,等你的好消息。” 言磬笑问:“什么样的消息算好消息?” “别给联邦添乱的消息就是好消息。”梁飞长长叹息,“我他妈的就想有一个正常的假期啊!这单身楼老子真是待不下去了!老子也是有对象的人了!” “单身楼?” “特殊调查处这栋大楼单身率高达75%,绰号单身楼。” 言磬大笑:“恭喜你脱离单身行列。” “也恭喜言董脱离钻石单身汉的行列,被本少爷收了。”梁飞笑得轻佻,“等我忙完这阵子就找梁蒙请假回去宠幸你。” 言磬莞尔:“好,我等你。你别忘了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知道啦!” 说完,两人挂了通讯,各自去忙了。 张尧捡起两个文件夹照着他脸扔过去:“妈的,我们都快忙死了,你居然还和梁工你侬我侬,老子要辞职!” 言磬把文件夹接住,不屑:“你也可以找提雅缠缠绵绵,你看人家姑娘理你吗?” “……言磬你那婚房不想要了吧?我明天就拖着工程队给你把房子掀了!他妈的!” 言磬不怕威胁:“你敢掀,我就敢把你房子也掀了。” 张尧:“……” 言磬拿着文件夹,穿上秘书早就准备好的西装外套,整了整领带,微笑着出门了。 张尧:“……我当初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无赖呢?” 秘书们齐齐闷笑:“张总,上班时间到了,该打卡了。” 张尧也整了整自己的形象,昂首阔步朝外走,脸上带着某种自豪的爽朗的笑容:“帅哥美女们,打起精神来,从今天开始,联晟可要迈入新纪元了。咱们的大老板,以后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 秘书们只是笑,他们何尝不知,从言磬接到最高议会的会议通知开始,联晟的地位与之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165章 164大结局 昨夜的冷风残留,上午的天气并不好,天气阴沉沉的。过了中午,太阳才逐渐从云层里露出脸,将阳光洒向大地。 新闻里还在滚动播放着各式各样的消息,新致能源破产的余波还没有过去,大家又有了新的谈资。世界日新月异,处处暗流涌动,藏在这个国家背后的至权者们在一间不起眼的会议室里,商讨着国家大事,而他们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外面这个看似太平的盛世。 言磬坐在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但是出乎意料的,总有目光不断朝他身上投来。言磬并不理会,只偶尔会将目光扫过梁敬恒和其他几位相熟的S级公民,看看他们的态度。但他并不会受到影响,他对任何一个议题,都有自己的决断。 不少人在审视他,言磬不为所动。 他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多大的权利,所以他格外谨慎。 当众人发现,他与梁敬恒、丞锐也会意见相左时,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老狐狸们自有自己的决断,而新的格局,正在悄然打开。 在发言等待区静候的梁蒙看着不远处的投票区,附在唐齐耳边,小声说:“你说我家老爷子待会儿在台下看到我,会不会一气之下投了反对票?”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的儿子,总会支持的。”唐齐道,“你和梁飞都在特殊调查处,他怎么敢拿你们两个的命冒险?再说了,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说服工作,他不会再反悔了。” 梁蒙还是有点烦躁:“老长时间不见面,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唐齐拍拍他胳膊:“放心吧,你发言结束我们就得离开了,你不用面对他。下一个到你了,去准备吧。” 梁蒙点点头,起身去了。 当他站在台上时,明显看到梁敬恒一脸恍惚。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只能板着脸,装模作样地打开汇报材料,一本正经地讲解自己提出的议题。 特殊调查处的存在S级们一直都是知道的,最近出的事,虽然媒体没怎么说,他们却是消息灵通的,所以对特殊调查处甚为关注。特七处这次任务给特殊调查处狠狠长了脸,梁蒙自然更有信心,讲解了一半后就没有再看稿子。 文桉和蓝钊的手伸得太长,将数个部门牵扯其中,众人的确对特殊调查处接受任务需要层层报备审批的事有了不满,更为重要的是,有些任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梁蒙看着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就有了信心…… 整个会议持续了整整两天,散会的时候,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多个议题都已尘埃落定,会议也算圆满结束。 梁敬恒想找言磬聊几句,但中途被唐齐拦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言磬果断抽身离开。 “你找我什么事?”梁敬恒有些不满,“梁蒙呢?这么不想见我?” “他回去了,议题通过了,他得开始准备特殊调查处独立运行的工作材料。当然,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您,就躲了。”唐齐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这个送给您,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这是什么东西?”梁敬恒不解。 “联晟的一个科技产品,生命之灯,能检测人的心跳。”唐齐顿了顿,说,“我把梁蒙的心跳送给您看,回头我再让言董给您送个新的,您也用一用,我把灯拿回办公室摆他桌上去。” 梁敬恒自然是知道生命之灯的,这个产品去年可在西廊城的灯光展大出风头。他莫名有些动容——虽然梁蒙还是个惹他生气的混蛋,但是已成陌路的父子能这样感知对方的信息,也算某种无形的和解吧。 大概他和梁蒙真的不适合做父子。 “谢谢你。”梁敬恒由衷表示。 唐齐微笑:“不客气。” 青桐一边和老婆汇报晚上回家吃饭的事一边敲桌子提醒:“占白,联晟的张总找你。” “找我?”占白一脸莫名,从满堆报告里抽身,接过通讯,“张总你好,请问你找我是……” “哎哟帅哥你终于接通讯了!”张尧满声庆幸,扭头就把通讯器交出去了,“来来,你说。” 占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那边冷冷一道女声:“我的治疗项目已经在联晟立项了,以后每周一,来联晟,做我的小白鼠。” “……知芸?”占白干笑,“你好点没?其实哥哥很忙的,这个小白鼠……” “你得治病。”知芸寸步不让。 “我这病又不影响正常生活,算了吧……”占白避开同事,小声道,“我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一天休,哪有空去找你,你自己搞研究去吧,好好治病,哥就不参与了……缺钱吗?我回头再给你汇点。” “我不缺钱,你别给我了。”知芸还是不忘正事,“那你来见我,你不能总躲着我吧?有你这样的哥哥吗?十几年不露面?” “前几天不是见了吗?想我的时候多看看自己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不用太想我。” “……”知芸恼了,“哥!” “哎哟我真的很忙,不和你说了啊,你乖,好好搞研究去。”说完占白就急忙掐了通讯。一期症状的妹妹真是难搞,他觉得自己都要突发社交恐惧症了。有这点时间还不如思考怎么把梁飞的债清了。 梁飞正好从总处长办公室回来,心情颇好地敲了敲门,向大家通报:“大家手边的事停一停停一停!” 大家立刻停下来看他。 梁飞咳嗽两声,举着手里卷成一卷的纸说:“鉴于大家最近表现优异,特殊调查处又要进行内部改革,总处长特批一个月假期。大家忙完手里的事就各自回家休息去,该陪家人陪家人,该找对象找对象,在新的考勤制度下来之前,好好珍惜这段假期,谁知道下一次放长假是猴年马月了,听到没?” 办公室顿时就炸了,因为这条喜讯哄闹起来,高兴得合不拢嘴,加班好几天累成狗都有劲继续加班了。 “还有,再告诉大家一个沉痛的消息。休假回来,我即将正式成为你们的顶头上司,做好准备吧宝贝儿们,我可不是个好领导。”梁飞一脸嚣张揶揄。 众人装模作样地哀嚎,脸上却分明是欢喜的笑意。梁飞虽然脾气不算很好,却算得上是一个好领导。 梁飞通知完这里,出去到医务组找王晖,顺便复查自己的眼睛。 王晖之前出现工作失误再次被罚薪,停职半年,正好养伤。梁飞觉得这样安排挺合适,可以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照以前的惯例,出了这种事,王晖是会被辞掉并清洗记忆的,但梁飞帮他争取了一下,让他留在特七处继续工作。 小由已经被福利院的人带走了,梁飞特别提醒过他们这个孩子的性格与观念问题,请他们特别留意一下,尽量让这孩子早日融入正常的社会环境。 南安并不记得这个儿子,梁飞也无意把孩子托付给她,扰乱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 放假后,梁飞确认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他没有先去找言磬,而是回了趟家。这次任务虽然折腾了许久,劳心劳力,他却没受什么伤,与以前那些高危任务比起来幸运太多,至少不用做除痕手术再回家。 除了梁敬恒,其他人并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与梁飞有关,大家还笑嘻嘻地说梁飞的单位怎么突然变得人性化起来,又给他放了长假。最开心的莫过于梁夫人,她现在总忧心梁飞与言磬没多久就要结婚,能够留在家里陪她的日子不多了。 梁飞对此哭笑不得。先不说他和言磬各自的工作有多忙,结婚这种大事,在梁家可是要大操大办的,言磬现在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婚礼绝对少不了,他俩可没空折腾这些,等过几年再说。 晚上休息时,梁舒韫把梁飞叫出去一趟,向他打听南安的事。 “小飞,你别对我撒谎,我不是傻子,我能感觉到。”梁舒韫严肃地看着他,“南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没出什么事,三哥你别多心了。”梁飞笑嘻嘻的,“大概是听我妈说结婚的事,也有点着急了,你俩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你别岔开话题。”梁舒韫才不吃这一套,“最近蓝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紧急会议的内容爸爸也和我提了几句,我看蓝家肯定出了什么事,南安就是那几天被带走了一段时间,她是不是和蓝家的事有关?” 梁飞惊讶于他的敏锐,却立刻否认道:“三哥你瞎说什么呢?南安怎么会和蓝家的事扯上关系!” 梁舒韫坚持,如果他不说,就不让他走。 梁飞知道自己三哥的秉性,看起来温温吞吞好说话,其实难缠得很。他也很烦躁,南安的事比较复杂,他不知道梁舒韫能不能接受。犹豫片刻,他还是稍稍润色了一下内容,把南安的过去真假掺半地告诉了梁舒韫。 梁舒韫听完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家人长时间没看到他们,便催南安过来找人。南安喊着他俩的名字,笑着说:“你俩躲在这里做什么呢?伯父伯母到处在找你们,喊你们一起出去看灯。” 梁舒韫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对梁飞说:“那些都过去了,她现在是我的人,我会让她幸福的。” “嗯,她值得。”梁飞也低低回了一声,与梁舒韫一起并肩朝外走,还不忘调侃南安,“南安,你这么勤快,都快在我家住下了,怎么还叫我爸妈伯父伯母?该改口了。” 南安羞涩地瞟了梁舒韫一眼,嗔道:“小飞你说什么呢。” 梁舒韫牵起她的手:“小飞说得对,是该改口了。” 南安便抿着唇笑,眼睛里闪烁着欢愉的满足。 梁飞看着他俩的背影笑吟吟的,走了一半接到言磬的通讯,便和家人打了声招呼,开车去找言磬。 言磬给了他一个新地址,他隐约猜到对方在搞什么名堂,满怀雀跃地奔过去。一停车,果然就见前方一大片空旷的土地上停着几辆大型建筑用车,而空地上,高高伫立着一座造型别致的建筑——目前只能看到筑好的墙壁和天台,里面的建筑框架还没搭完,空荡荡的,在夜里格外阴森。 他翻着白眼,把车停在路边,戳言磬:“你在哪儿呢?” “天台,你上来。” 梁飞心想还好我有飞行伞,不然这么高我难道爬上去吗? 他一上天台,就看见言磬面前摆着一台电脑,光屏投射在空中,立体的建筑模型图不断旋转着。 言磬朝他招手:“梁飞,过来。” 梁飞把飞行伞收起来,走过去,撇着嘴说:“言董,下次约会能不能找个浪漫点的地方?这钢筋水泥的,你要埋尸啊?” 言磬知道他故意找茬,只是笑笑,拉着他看屏幕上的模型:“按照你的设计做出来的仿真模型图,他们正在建,大概两个月就能建好,你看看,效果满意吗?” “又没建出来,我怎么知道满不满意?”梁飞还在挑刺,“训练场建了没?你可得老老实实学点功夫。” “建着呢,忘不了,我也不想让你担心。”言磬终于放弃了展示自己的建筑成果,看着他,说,“你生什么气?” “我休假,你休息,三更半夜,你让我来这荒郊野岭看工地,你说我生什么气?”梁飞去掐他腰,“言董我看你不止心理性冷淡,你简直生理都冷淡!” “……”言磬捉住他的手,非常无奈,“我在和你说正事,你怎么又撩我?” “这都不算正事?”梁飞作势要走。 不解风情的言磬追上去,说:“你不是忙了很久,不累吗?” “累啊,所以需要解压啊!”梁飞一脸正直,“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你去休息。” 言磬气得把他一把扛起来,抱着他腿就骂:“我要不是心疼你,我一早就去特殊调查处堵你了!” 梁飞在他肩上嘻嘻哈哈:“你知道特殊调查处在哪儿吗你就去堵我?” “我早问过梁蒙了。” “妈的,垃圾梁蒙,出卖我!”梁飞拍他背,“放我下来。” “不放,把你扛回家。” “还回家……车上就把你办了。” “……”言磬头一次疑惑起来,梁飞这么爱撩骚,认识之初,怎么见了自己会那么怂?那个可爱的小帅哥到底哪里去了? 梁飞有了开玩笑的心,不忘教育他:“言磬,你以后能不能长点心?想玩个浪漫你好歹把房子建好了给我看,你让我看一片荒地算几个意思?” 言磬一愣,解释道:“只是今天下班接到工程队通讯,他们汇报了一下工程进度,我就顺便过来看看,看到就想和你分享,没想那么多。” 梁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上却假惺惺地哼哼着,仿佛在计较。 言磬把他放下来,一本正经地继续解释:“这个房子里以后只住我和你,我希望你能喜欢它,因为我们将在这里度过很漫长的一段时光,我希望每一个设计,都是合你心意的,每一个角落,都能让你留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你最喜欢的。” 梁飞看他这么认真,便收敛起那点开玩笑的小心思,抱着他,也一本正经地回复道:“这里好不好都一样,反正我也就不工作的时候回来住,但是你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我最喜欢你,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合我心意。” 言磬便笑了起来,带着某种得逞般的小幸福,湛蓝的眼睛漂亮得不似凡人。 梁飞失笑,骤然吻上去,在夜风里感受着他的呼吸,让自己彻底沉溺在那片深不见底的璀璨漩涡里。 亲密。 认同。 理解。 包容。 灵魂相契。 像两只骄傲而孤独的兽,终于走到一起,于是风景独好,一生漫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终于写完了,有些话想说,因为比较长,放在了下一章,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我占这么一点点VIP章节,不想看的姑娘就不要点下一章了,都是些碎碎念。 第166章 最近有些忙,写完正文后,隔了几天,才有空静下来写一写这篇后记。 想说的话有很多,因为我这个不够活泼也不善与大家打成一片的性子,只能在文章之后,以这样的方式与大家聊聊。 写《入界》的念头,是在写《蓄谋》里梁飞与梁蒙斗嘴时萌生出来的,本来只是一个小小配角的梁飞,在那一章里,显得又怂又可爱,还有点世故圆滑,和朋友聊天时,我思绪飘了飘,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设,于是大致定下了这个主角,但那时忙于《蓄谋》的第五卷 ,这个构思便放在角落里,没有再理。之后有了《黄泉作伴》的构思,也捡起了梁飞的人设,两篇文都写了开头,那时候本想写两篇轻松的文,没想到写完后,这两篇都与初衷不甚符合。 写完《黄泉作伴》,自己也受了虐,再次打开梁飞的简介,对着文档思考了好几天,都没想到合适的题目,某天把言磬的人设做出来,忽然就有了这个标题,也有了整篇文的核心概念——入界——两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接触了彼此的世界,虽然未来依然不会踏入,却会在短暂的接触经历中,爱上对方。 然后就有了这篇我写了长达9个月在网上连载6个月的《入界》。 我写开头的时候没想到我会写这么长,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我塑造的这个世界,没想到我会这么欣赏我笔下的这两个人以及文中的其他角色。这虽然是《蓄谋》的系列文,却与《蓄谋》的文风截然不同,《蓄谋》是狡诈的、冷肃的、跌宕的、关于抉择的、快节奏的文,而《入界》却是温和的、俏皮的、浪漫的、温情的、关于坚守、尊重与理解的一篇文。 而这两篇文,却是同一个世界观——冷酷的、世故的、刻板的,甚至令人失望和质疑的一个世界观。 而梁飞与言磬,是我能够在这个世界里找到的,能够让人感觉到光明与温暖的,可爱而讨人喜欢的两个人。 一个狂妄但正直,温柔而包容,聪明且有原则,耿直不盲从,虽然有点不解风情,却自带情话技能,从一开始,就不曾因世界的残酷而失去本心。 一个任性但克制,可爱又帅气,活泼且不傻白甜,被所有人喜欢宠爱甚至仰慕,有着敏感细致的内心,勇敢地选择命运,乐观强大且懂得爱与被爱。 两个天之骄子,两个值得被爱的灵魂。 我甚至舍不得让他们有任何的矛盾和争吵,有时候又想着,哪有不存在矛盾的情侣呢?然而在写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他们其实并不会有矛盾和争吵。这是两个过于理智的人,理智到拥有强大的心性,知道如何面对工作和生活,因为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都是强者,又格外珍惜在一起的点滴。这是过于聪明的人过早失去的一种幼稚权利,太过谨慎的人,总会下意识地,降低风险,不自觉地选择最稳妥的方式。 这是他们世故的一面,相处时间太少,于是这种世故都显得细致体贴。当然,这两人是我梦想中的两种期待,是我希望见到的、或者成为的那种人,然而个人能力有限,只能在文中塑造这样的角色过过瘾啦! 而故事中的其他人,也是我尽量塑造得比较丰满的一群人了,张尧、提雅、青桐、占白、王晖、文桉、蓝钊、知芸、小由、Hoyle、南安、蓝素、寇军、梁家几位兄弟姐妹……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有着各自的性格和立场,这又是一群与两位主角截然不同的一群人,每个人的观念与行事风格也是各具特色,虽然在有限的篇幅里着墨不多,但希望自己写得足够立体。 正面角色很多,大家风趣、温和、可爱、聪明、耍赖、逗趣,男男女女都讨人喜欢;反面角色着墨较多的也就是文桉和蓝钊了,两个蝎王,希望我没有把他们写成蠢货,而是足以当得上主角对手的反派。这些角色都不是炮灰,在这个长篇故事里,他们也有他们的人生,不同的职业、选择、原则和处事风格,也有他们的人生经历和改变。 《入界》里,也有我想表达的一些关于生活的思考和感悟,关于爱情、亲情、友情,关于工作、恋爱、家庭,关于信仰、三观、责任感,因为两个主角的缘故,也存有一些关于如何选择工作,如何完成理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的思考。成年人的世界不仅仅是工作生活那么简单,在有限的生命里,怎样去实现理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仅仅是一种遥远的童话吧。 这篇文也是我全新的一种尝试吧,三线并行(言磬的联晟商战线、梁飞的特七处任务线(主)、特殊调查处机构调整的线),看似无关,却在剧情中各自穿插,最终又完成三条线的结局,文章第一部 分大家看着可能觉得有点搞不清楚主线是什么,其实就是因为我的这个写法,笔力有限,写得大概不尽人意,谢谢大家能一路看下来,虽然直到最后我也觉得自己驾驭得不是很好,算是比较遗憾的部分吧,毕竟尝试总是不够完美的,我也是在摸索中写作。 《入界》的文风,受到我个人在这一年里的状态影响,其实我每篇文都比较受现实生活状态的影响,这一篇呢,是因为我这一年进入工作,也在尝试着平衡工作、生活、写文、健康几件事,忙忙碌碌,磕磕绊绊,疲倦充实,但是总体来说,并没有太多忧心的事和压力,一切也都在调整中显得平和美好,所以即使这篇文的背景算得上紧张,却被我写得如静水流深,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也许换一种角度和写法,会写得紧张刺激跌宕壮阔,但是我的心情大概实在没那么多起伏,加上太过忙碌,挤出时间断断续续写文思路也总会被打断,所以写起来,这篇文总显得轻松又甜蜜,明明该是揪紧了心的时刻也总有些有趣的互动,也算是从头到尾都在撒糖了,希望大家不要觉得齁。 这篇文挺长的,在网上更新之前,我已经存了20W字的稿,觉得差不多可以在保证日更的前提下写完,才放上来开始更新的,这是我作为作者能做到的,对读者最普通的一种承诺吧,大概正因为有了这么充足的存稿,所以即使之后卡文卡到脑袋疼,忙碌忙到接连十几天没空开文档,依然就这么,日更着走下来了,也尽量不让追更的大家,看到因为卡文或者忙碌而拖延、头疼或者怕断更而故意注水的我,自我感觉,这篇文没什么注水的多余的地方,和情节无关的,我基本没有写,包括配角们的额外故事,我也没有拖到这个故事里来干扰文章的三条线,因为是不必要的,精简一些反而更好,留白处大家可以尽情想象哈哈。 唔……这一年,其实也静下心来反思过自己,既然后记都是闲话嘛,也就和大家分享一下吧。 我个人的性格呢,不太活泼,也不怎么会卖萌,算是比较严谨、认真、温和、低调的人,和人聊天也总被形容是爱操心的老妈子性格,说多了怕大家嫌烦,也不擅长像其他作者一样嘻嘻哈哈和大家互动,让大家点个收藏也只是在文案和第一张提一下,微博除了每天的更新通知,也挺少发,感觉自己生活上的碎碎念,似乎也不是很适合分享,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小说之外作为作者的我,其实又是另一个概念了,每天更新的作者有话说部分,除了感谢砸雷的读者,也不太和大家唠叨,怕你们觉得我烦,所以只能每天回复大家的评论,作为基本的互动了。我的性格也不够主动,很难去主动地认识什么人,自己又有点完美主义强迫症,爱操心,所以零零总总,缺点好多,在晋江写文大概有五六年了,结果也只会使用作者后台,每天爬上来更新一下回复一下就关掉了网站,其他的一概不懂,还不如身为读者的你们呢,专栏收藏基本上一年也涨不了30个,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大家也不要笑我。 我是早就清楚自己冷文体质的,毕竟我写文全看自己心情和脑洞,题材总换,文风总变,不写完也不知道自己会把小说写成什么样子,这几年又不太看网络小说,也不留意网站其他的小说,大约已经和网文世界脱节了,留不住几个固定的读者,所以看到大家不介意我这个冷文体质还每天追更的朋友真是特别感动,虽然不多,但是知己难逢,谢谢大家的关照。 因为《入界》写了很久,我三次元的事情也零零散散比较多,写文这件事实在太耗费精力,上班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这个上面了,导致其他方面的事情,总是断断续续匆匆忙忙,虽然大家总说偶尔断更也没关系,累了就休息休息再写这样体谅的话,但我自己是知道的,写作这件事一旦开始懈怠,就很难走下去了,所以只能一鼓作气坚持下来,尽量平衡工作、生活、写作各方面。 我个人的身体健康一直是个难题,倒不是生病,只是体质比较虐,所以近几年其实一直在调理身体,调整睡眠,也在尽量学习、充实自己。脱离学生时代进入社会后就会发现,现实是很残酷的,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而我并没有那么潇洒的资本,我也需要像每个普通人一样,工作赚钱,家长里短,同事朋友,还有自己的身体健康。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我其实并不适合走作者这条路,太过任性自我,有点理想主义,偶尔在亲朋调侃辛苦几个月不如多上几天班的时候,也会哑口无言,沉默以对,虽然自己知道我在写文的过程中收获了更多值得珍惜的理解、喜爱、友谊,却因为已经成人,而在面对现实的计较时无法向这些不懂的人分享,也会在特别疲倦的时候感到茫然,不知道情感上的支持是否真的能够给我足够的慰藉。 作者总是敏感又复杂的群体,很多心事也不好向别人说,所以只能隐晦地,将自己的思考和感情倾注在故事里,脱离现实去构筑一个自己喜欢的世界。 大约是已经进入现实世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在逐渐改变,越来越多的事情会挤压独立的写作时间与空间,渐渐会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是否太沉重,而在更多的人眼里又是否太天真。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不够优秀,坐井观天,闭门造车,写文的时候也有了更多的思考和顾忌,对自己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然后越来越不知道下一个故事要写什么,希望传达更多的情感和思索,又会疑惑这种想法是否会让你们觉得幼稚和矫情。自己的成长和经历也在不断影响着笔下的故事,一个已经无法回到毫无顾忌潇洒下笔的自己,似乎也很难再写出单纯的傻白甜故事了,这估计伤害到不少因为我早年几篇傻白甜故事认识我的小伙伴2333 今年是在晋江签约的第四年,只剩下一年就到期了,收藏惨不忍睹,数据就不提了,所以依然是千千万万小透明中的一个,也侧面证明自己的确不适合走这条路吧,估计个人原因居多,个性怪占主因,考虑到自己越来越忙碌的三次元,也不知道在签约期结束之前是否有时间写下一个故事了。 关于大家比较关心的事做一点交代吧。 《入界》应该不会写番外了,不知道写什么,正文写完后,总觉得已经挺好了,很多零零碎碎大家想看到的小故事,好像也没什么精力去写了,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在评论里提一些比较好奇的问题和故事细节,我会回答的。 下半年的任务就是弄我的个志,《蓄谋》肯定会出,不过我动作比较慢,大家不要心急哈,我尽量8月开预售,购买数量估计不多,但我会尽量做到最好。提前给大家透露一下,上下册封面图已经画好,风格可能与其他人的个志风格差异很大,比较抽象,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但我个人觉得蛮有趣的。接下来会进行周边的设计和书的排版工作等。 其他几篇文的话,《从亲开始》还不确定是否要出,让我再思考思考,至于这篇《入界》刚刚完结,目前从文章数据看,也没几个看文的人,我估计也没几个要个志的,就先不提了。其实大部分问我其他几篇文出不出个志的姑娘,我都挺无奈的,没法给出准确回答,看的人不多,意味着印量就小,出个志这个事又比较麻烦(因为我完美主义强迫症不好搞),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个人是倾向于不出的,一个是嫌麻烦,二个是确实没这个出个志的前提,大家都知道,出本成本也不低,我养活自己就够不容易了,也不太想自找麻烦【主要还是我穷,没这个豪气的资本(捂脸)】,不好意思说这种大实话,这么世俗现实的我让大家见笑了,但是也希望大家谅解吧,印量多购买意愿多的时候,我肯定也会尽量满足大家的期待,不过我出个志一向慢得要死,大家多多原谅_(:з」∠)_ 生活上的话,下半年估计还是继续调理身体,开启养生模式,努力工作赚钱,不过有在考虑继续学点新东西充实自己,越来越觉得自己好渣,努力提高吧!写文的话……对自己很没信心,怕没时间,也怕没有好构思,随缘吧。 对大家的一点真诚劝诫就是,早睡觉,少熬夜,注意饮食,多锻炼,身体是最重要的,是一切的资本啊——来自一个体质奇葩的前辈的血泪经验和劝告。 最后还是谢谢这半年来陪我走下来的朋友们,虽然不多,但是每天的陪伴依然温暖了我,让我觉得写文的时候没那么孤独。还有帮我卖安利的小天使们,给你们比心(づ ̄3 ̄)づ╭~ 各类消息会在微博通知,微博ID:覆水倾墨 看完我这么多矫情的碎碎念,辛苦各位了,有缘再会。 祝安。 覆水倾墨 2017.6.17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