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全世界他最闪耀！ 作者：叶惜语 文案： 高冷女神X骚断腿隐藏学霸 1、冬露是九中有名的冰美人，品学兼优，清冷内敛，追求者数不胜数，每天都会有男生请她吃饭，但她只会赏脸接受校草的邀请，谁都 觉得冬露对校草有意思。 可只有冬露自己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校草，而是跟在校草身后，长得秀色可餐的小跟班。 2、冬露一直以为沈宸是人畜无害的小奶狗，直到很久以后，她看到他单手拎着欺负她的小混混，狠狠往墙上一砸。 她才知道，他在她面前展现的所有文弱乖巧都是装的。 “……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沈宸从后面强势搂住她的腰，低喃道：“晚了。” 阅读指南： ①微博@晋江叶惜语 ②不是倒追，男主扮猪吃老虎骚操作不断。 ③货真价实的甜文，甜到你掉牙。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宸，冬露 ┃ 配角：周潇涵，陆越，徐柔，冬骐 ┃ 其它： 第1章 1.11 “听说你昨晚又醉在酒吧了？黄建华，你真行啊，要不是你还有个女儿把你扛回来，我看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大清早的，我不想和你吵，声音小点，孩子还在睡觉呢。” “哦，现在想着当一个好爸爸了，早干嘛去了？对了，昨晚你不是吵着要离婚吗，我们今天就去把证办一下吧。” “我都说那是我喝醉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不是？” …… 两个人越吵越烈，声音也越来越大，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房间里，冬露皱眉闭眼，堵住耳朵，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许久，实在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坐起身，乌黑的长发顺着白皙的肩头披散开来，精致如玉的脸蛋有些发沉。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不到。 冬露轻嗤了声。 昨晚她两点半才睡，怕上学起不来，还特意把闹钟调得比平常早二十分钟，可听这两位的嗓门，不用闹钟都能醒。 既然都醒了，冬露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叠好被子，换上校服出去了。 她出来时父母还在吵，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冬芸站在茶几旁，穿着职业套装，头发盘起，精英范十足；黄建华则醉醺醺地窝在沙发上，中年秃顶，圆滚滚的啤酒肚让他看起来又矮又胖。 难以想象，这么不相配的两人竟然会是夫妻。 冬露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有四五个，被喝光了大半。 她就知道爸爸肯定又喝酒了，他性子软，也就喝多了才敢和妈妈吵，清醒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而妈妈性格强势，算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从她到弟弟都随她姓这一点可以很直观的表现出来。 话说回来她弟呢？ 冬露四处看了看，不见那臭小子的人影，估计见势不好早早开溜了。 冬露也没多留，洗漱完毕后就背起书包走了。 * 九月底，天空透亮，万里无云，清晨的空气凉爽清新，散去了夏日最后一丝燥热。 冬露走在街道上，沿途种着一排桂花树，枝叶繁茂，桂花开得正盛，她闻着清甜的花香，烦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露露，早啊。”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大大咧咧的女声在耳侧响起。 冬露回头，周潇涵嘴里吸着牛奶，笑眯眯地看着她，“难得路上碰到你一回，不容易啊。” “你平时起早点就容易了。”冬露的头又转了回去，“快点吧，要迟到了。” “急什么，这才七点呢。” “你忘了今天我们要站岗吗？” “对哦！”周潇涵睁大眼，赶紧把喝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 他们学校没有学生会，让学生自己当家做主，上至高三下至初一，每个班轮一个星期检查大家的纪律和学习情况，这礼拜轮到他们高二1班。 纪检有很多种，她和冬露都被分到了站岗，早上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着装。 周潇涵跟着冬露加快脚步，管不住嘴，一路都在说话。 相比之下冬露要安静许多，长睫轻垂，问一句才答一句，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好在周潇涵已经习惯了，随口提了句：“对了，你昨晚说去酒吧了，怎么回事啊？” 冬露喉咙不舒服，轻咳一声道：“去接我爸，他又喝醉了。” 周潇涵闻言皱眉，“你爸怎么老这样啊，总不听劝，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听说酒吧流氓很多的。”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冬露脸色不太好，“嗯，我正好就遇到一个。” “什么？”周潇涵惊道，“那你没被怎么样吧？” 冬露：“还好。” “那就好。”周潇涵松了口气，猜想可能只是误会，打趣道：“对方长得怎么样，帅不帅？” 冬露沉默了好久，久到周潇涵以为她生气了，她才轻描淡写的点评一句：“还行吧。” 嗯？周潇涵睁大双眼，有情况！ 冬露眼光多高她是知道的，很少有男生能入她的法眼，就连他们校的校草，电视上的明星她也只评价说一般，所以这句“还行吧”的含金量想也知道有多高！ 而且还是在被冬露打上“流氓”的标签后给出的评价，那这个流氓长得该有多好看？ 两人说着说着，学校就到了，冬露看到同学徐柔已经等在校门口，她也是站岗的人之一。 她朝她们微微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冬露和周潇涵也点点头，迅速戴上检查用的牌子，分别与徐柔站在校门的两端。 值班老师从门卫室出来，看到只有三个人，微微一愣，“还有一个人呢？” 徐柔举起手，“老师，她生病请假了。” “这样啊。”值班老师看着她们三个，“最近天气转凉，感冒的人很多，你们多注意一点。” 这话一出，冬露感觉嗓子的痒意更甚，她强忍住咳嗽的冲动，脸色有点白。 七点半，上学高峰期，学生陆续多了起来，好多男生故意走向徐柔那边，冲她吹口哨，把小姑娘逗得面红耳赤。 徐柔人如其名，性格温柔学习好，又长得漂亮，是学校的校花，学校里不少男生喜欢她。 “真受欢迎啊。”周潇涵看着对面拥挤的人群，啧啧两声，忽然打量起了冬露：“我觉得你长得比她好看多了，为什么我们这儿这么冷清？” 周潇涵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冬露绝对是她在同龄人中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乌发菱唇，脖颈细长，肌肤光滑得几乎看不到毛孔，似玉器般瓷白，她的五官精致柔美，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 就是气质太冷了，犹如冬日青竹，澄静的眼睛总是泛着疏离的光，给人很深的距离感。 周潇涵好像都没怎么见她笑过。 冬露看着她，刚要说话，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红着脸走过来，“冬露同学，我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 冬露看他一眼：“没有。” “怎么会？我明明叫人放进你抽屉里的！” 冬露：“那可能被我用来打草稿了。” …… 眼镜男走后，周潇涵忍不住说：“你也太残忍了吧。” 冬露：“给他希望更残忍。” 周潇涵想想也是，“所以你刚刚是在骗他喽？” “不，是真的。” “……” 快到八点，人流量渐少，值班老师喊了冬露一声：“冬露，过来把今天登记的名字填到表格里。” “好。”冬露点头，跟着他进入门卫室。 对面，徐柔见老师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接叫了冬露，唇角抿了抿。 “同学，请问教务处怎么走？”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声线干净，带着散漫的笑意，像晨间的风，好听得醉人。 徐柔心尖酥麻，愣愣抬起头，看清来人长相的那一刻，胸口好像有电流划过，心脏都跳漏了好几拍。 * 冬露登记表格回来，看到周潇涵站在原地不停傻笑，一脸花痴相，而徐柔不见踪影。 “你怎么了？”冬露奇怪的看着她，“徐柔呢？” “她亲自带帅哥去教务处报道了。”周潇涵克制不住激动，“你还记得开学时老班就说我们班会转来一个插班生吗？我觉得就是他！宇宙无敌超级帅啊！跟他一比，我觉得咱们校去年评选的校草就一笑话！唉，刚才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周潇涵兴奋得语无伦次，冬露听了半天，归纳成一句话——他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周潇涵说得正起劲，冬露也不好扫她的兴，敷衍附和着，时不时揉揉喉咙。 嗓子好像更难受了。 直到学校铁门关了徐柔都还没回来，冬露和周潇涵站岗结束，回班上早读，当她们快到教室门口时，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传了过来。 “我叫沈宸，希望今后一起学习愉快啊。” 语调懒散，尾音上扬，有股京腔味儿，吊儿郎当的。 周潇涵眼睛一亮，“就是他！他果然是我们班的，我没猜错！” 而冬露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大脑空白了几秒钟，昨晚在酒吧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与此同时她们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冬露立刻望向里面，只一眼，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距她几步之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站在讲台边，穿着红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清俊高挑，肤色冷白，领口随意敞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耀眼夺目。 底下不少人在议论他，女生们更是兴奋得不行—— “好帅啊，比我们校草好看多了！” “啊，他看向我们这边了！” “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鬼知道人品什么样。”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 少年唇角微弯，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给人温和又疏远的感觉。 听到门口动静，他转过头去，看到冬露，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现一丝讶异，轻轻咦了一声。 班主任适时开口：“冬露，你来得正好，这是新同学沈宸，你带他去政教处领一下书。” 冬露脱口而出：“我不去，他明明是……” 沈宸迅速上前，修长的手捂住她的嘴，然后趁冬露没反应过来，他环住她纤细的腰，很轻松的把她抱了起来。 冬露：？ 全班：？？？ 教室鸦雀无声。 沈宸转头对傻掉的班主任笑了笑，“老师，不好意思，我和这位同学有点误会，我带她出去解释清楚。” 他边说边抱着冬露走出教室，还体贴的带上门。 沈宸下了一层楼，走到没人的楼梯口，还没放冬露下来，膝盖忽然一痛，她很用力地踢了他一脚，沈宸面不改色，腰都没弯一下，很温柔地把她放下来，弯了弯眼：“小朋友，一晚不见，你脾气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凶。”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声音微扬，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 冬露不吃他这套，得到自由后，立刻和他拉开距离，眼神冰冷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宸说：“和你一样，来上学啊。” “酒吧驻唱来上学……”冬露语气带着荒唐，“学校严禁学生打工，未成年人更是不准进酒吧，你胆挺大啊。”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沈宸低笑了声，舔了舔唇，“能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冬露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沈宸妥协：“小朋友，我承认昨天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嗯？” 冬露离他近了才发现，他戴的眼镜根本就没有镜片，一双桃花眼看得清清楚楚，眼型狭长，琥珀色的瞳仁天生含情，像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冬露第一次知道，有的人道歉真的跟调情一样。 “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就没办法了。” 沈宸叹了口气，忽然凑近她，很近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上，触感又酥又痒。 冬露浑身一僵，感觉到他的身体要有动作，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拿手挡住唇。 而下一秒，平地一声响，沈宸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 “……” 空气一阵寂静。 冬露难得懵了。 沈宸仰头看着她，虽然跪着的，但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表情还挺真挚：“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我把黄金都给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冬露：“……” “你捂住嘴干嘛？”沈宸看着她的动作，略一挑眉，笑得暧昧揶揄，“不会以为我又要亲你吧？” 一个“又”字，彻底崩断了冬露脑中的弦，眸中闪过一丝羞恼。 这一切，还要从昨晚说起。 第2章 1.11 昨晚十一点，冬露写完作业，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声音醉醺醺的：“露、露露，你能来接一下我吗？我……嗝，没钱，被扣在这了，他们不让我走……” 冬露皱眉，“你又在外面喝酒了？” “嗯……” “你在哪？” “酒、酒吧。” “您可真行，又跑去那种地方！”冬露咬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问：“你在哪个酒吧？” 黄建华明显醉得不轻，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想不起酒吧名字，只说是在金华街。 冬露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走到冬芸房门前，敲了敲门。 “进。” 冬露推门进去，冬芸坐在电脑前，戴着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应该是在工作。 “有事吗？”冬芸头也不回地问。 冬露迟疑了几秒，道：“爸又在外面喝醉了。” “所以呢？”冬芸眼皮都没抬。 “你能不能开车带我去接他？” “抱歉，我没那个时间。” “万一他死在外面怎么办？” “我会给你们换一个新爸爸。” “……打扰了。”冬露默默离开并关上门，回房间穿上外套，带上手机和钱包，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接爸爸。 虽然这个爹坑到家了，但她做不到像冬芸那样无动于衷，对他置之不理。 黄建华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曾是小学老师，虽然工资少得可怜，但尽心尽责，受人爱戴，可就在一个月前，他教书的学校因为饱和问题裁老师，他不幸成为其中之一。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堕落，不重新找工作，整天窝在家里喝酒度日，过得醉生梦死，无论冬露怎么劝他都不知悔改。 和他相比，冬芸简直就是女强人中的战斗机，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高企，仅仅一年就从销售做到了经理，再从经理干到了部长，最后成了现在的股东。 也正是因为有了她，这个家才能撑到现在。 平心而论，冬露理智上虽向着冬芸，但感情上还是更亲黄建华一点，她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他穿玩偶头套逗她开心的样子。 而冬芸和她的关系则疏远一些，在冬露的记忆里，她都不曾抱过自己，冬露原以为是她工作太忙的缘故，可是弟弟出生后，冬露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温柔的表情，弟弟一岁多时，即使再忙，她也会放下手头上的事给他换尿布，唱摇篮曲哄他入睡。 于是冬露就明白了，冬芸不是天性冷漠，她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 * 夜色昏暗，街上行人稀少，白天光秃秃的枯木在晚上看起来格外狰狞，一阵风刮过，落下几片残叶。 冬露有点冷，缩了缩脖子，打车前往金华街，用微信结账时还特意瞄了眼余额，还有两万多，应该够用。 冬芸虽然不怎么关心她，但给钱是真的大方，生活费每月打两千，一点都不像其他父母那样怕孩子乱花钱。 街上很黑，路灯几乎没用，冬露找了好久，才在一块闪着霓虹灯的豪华牌匾下停下来。 异度酒吧。 应该就是这家了。 她推门进去，劲爆的音乐在耳旁炸响，门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满眼乌泱泱的人群，灯光暧昧，气氛火热，女孩们打扮得像妖精，娇笑着抱着男人跳舞。 冬露见守门的保安丝毫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就直接进去了。 她一出现在酒吧，就吸引了不少眼球，长得高，腿很长，身材细瘦，极具骨感美，少女穿着橘粉色夹克外套，七分牛仔裤，露出的半截脚踝纤细白皙。她看着很年轻，打扮像学生，偏偏表情很少，不见胆怯，气质又冷又艳。 有许多男人过来搭讪，有的比黄建华年龄都大，冬露看着眼前向她索要电话的老男人，体感不适，没有搭理他，快步走向吧台。 她本以为黄建华一定是被扣在吧台了，可扫了一圈，并没有他的身影。 冬露皱了皱眉，拿出手机蹲在角落给他打电话，响了几次都没人接，周身环境又那么吵，鬼哭狼嗷的，震耳的音响刺得她耳膜疼，心情不由越来越烦躁。 就在这时，音乐忽然停了，现场一阵骚动，女生们极尽兴奋的尖叫：“啊啊啊！沈宸出来了！” “沈宸！沈宸！” “让开，别挡路！” 气氛燃到爆炸。 冬露被卷入人群中挤来挤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空气中缓缓响起了钢琴的声音，悠扬空灵，前方的聚光灯也随之亮起，驱散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冬露微微一愣。 她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白衫黑裤的男人坐在钢琴前，脊骨挺拔，脖颈修长，流畅优美的琴音不间断地从他指尖溢出，他戴着黑色鸭舌帽，虽然遮了大半面容，但气质很好，想来能引起全场沸腾的人，长得应该不会太差。 全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屏息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就连冬露的思绪都被带偏了一下下，打电话的动作慢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这个旋律她很熟悉，是一首老歌，也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的歌之一，无论换了多少个手机，它永远静静躺在她的播放列表里。 沈宸开始唱了。 在琴音的伴奏下，他的声音柔和低缓，打破了空气的寂静。 他唱得很不错，音色干净纯正，没有华丽的唱腔修饰，平淡朴实，就像是很普通地诉说一个故事，还原了这首歌最初的意境。 冬露静静听着，心中的烦躁感散去不少。 她听过无数版翻唱，这一版无疑最让她满意，只是和原唱相比，沈宸的歌声少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多了几分年轻人的力量感。 他唱到高潮处，竟引得全场跟着他一起唱，激动地大声喊叫他的名字，堪比邪教现场。 冬露不舒服地揉了揉耳朵，趁沈宸唱完后，人群有所疏散时，立刻挤出去，继续找爸爸。 * 沈宸下台后，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休息，长腿交叠，姿态慵懒，拿着手机看……小猪佩奇。 老板过来瞅了一眼，嘲笑：“哈，沈宸你多大了还看动画片，幼不幼稚！” 沈宸垂眼盯着屏幕：“至少比你成熟。” “我可从来不看动画片。” 沈宸：“你没发现我看的是纯英文版的吗？” 老板：“？” 沈宸叹道：“你看，你连动画片都看不懂。” “……”老板看向他的手机，真的连字幕都没有。 他还想说什么，休息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板寸头男生闯了进来，急道：“老板，不好了，有人来闹事，非要见宸哥！” “怎么回事？”老板沉下脸。 板寸头道：“应该又是巴别塔找来的人，想废了宸哥。” 巴别塔是对面另一家酒吧，两家是竞争对手，本来势均力敌，可自从沈宸来了他们这儿后，生意猛涨，对方许多老顾客都往他们这跑，差距一下拉大，对方经营惨淡，嫉恨上了沈宸，多次来找茬。 沈宸听后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你要干嘛？”老板立刻抓住他的手臂。 “接驾啊。”沈宸按了按脖子，懒洋洋地勾起唇角，“儿子们来找爸爸了，哪有不见的道理？” “不行！”老板大叫，“你不能去！” 沈宸看了他一眼，“你不信我？” “不是，我怕你又和上次一样，故意装受伤请病假！”老板愤怒道，“而且还带薪休假！你这个人真是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 老板：“总之你就躲在这里，谁叫你都不要出来，我带人去应付。” 沈宸：“那接下来的演出怎么办？” “全部取消。” 沈宸想了想，好像没他出场的必要了，“那我可以直接回家吗？” “不能。” “为什么？” “下班时间还没到。” * 在冬露锲而不舍的电话下，黄建华那边终于通了，她压着火气，张口就问：“你到底在哪儿？” “在包厢啊。”黄建华声音清晰，酒应该醒得差不多了。 “哪个包厢？” “我想想，好像是201来着。” “等着。” 冬露挂了电话去找包厢，爬上二楼，发现201的房门还挂了个休息室的牌子。 应该是这间没错…… 冬露再三确认后，才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好像没有人在的样子。 冬露疑惑地踏进去，手摸上墙壁，找电灯开关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左侧拽了她一下，冬露一个踉跄，人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突地一痛，有人把她牢牢摁到了墙上，同时嘴巴被捂住，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冬露瞳孔紧缩，恐惧感袭来，不断挣扎。 “咦？”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略带诧异，“女孩子？” 说话间，沈宸已经放开了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刚刚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门口脚步声，以为是巴别塔的人，想也没想的出手制住对方，本想敲晕了事，可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瞳仁漆黑，唇色樱红，巴掌大的瓜子脸小巧精致，乌黑细软的长发顺肩披落，衬得肌肤似象牙般洁白通透，还挺漂亮。 冬露一得到自由就立刻远离他，防备道：“你是谁？” 她捏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刚刚是误会，我还以为你是……”沈宸不知怎么形容巴别塔那群傻吊，谨慎地用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词：“……男的。” “……” 冬露认出了他的声音，是那个唱歌的男人。 “你是沈宸？” 这个名字刚刚在她耳中循环了太多遍。 “你认识我？”沈宸扬眉，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是我的粉丝，来找我的？” 借着门外的光，冬露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依旧戴着那顶黑色帽子，帽檐下一双眼睛内双外翘，狭长又勾人，瞳仁是深邃的琥珀色，此时正含着戏谑的笑意。 他的五官精致而柔和，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很无害的长相。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莫名的撩人。 比想象中要年轻，和自己差不多大。 冬露神经稍稍放松，“我是来找爸爸的。” 沈宸顿了顿，笑得更欢了，拖着腔道：“刚见面就认我做爸爸，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冬露：“……” 这个人比她爸还不要脸。 冬露见黄建华不在这里，不想多留，转身就走，声音平淡无起伏：“随你怎么说，后会无期。”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楼梯口那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没看过去，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又把她拖了回去。 冬露：“你干……” 沈宸细长的食指放在她唇边，堵住她未出口的话，表情难得正经，用气音道：“嘘，别出声。” 冬露安静了一瞬，听到外面的男人骂骂咧咧—— “沈王八蛋到底躲到哪去了？你们快点给我搜！” “刚刚老板不是说他不在酒吧吗？” “他说你就信啊？蠢货！你，还有你，去那边的房间搜，剩下的跟我来！” …… 想都不用想，沈王八蛋是谁。 冬露也不想惹事，只好听沈王八蛋的话保持安静，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胸口微微发紧。 和她相反，沈宸倒是气定神闲，没有半点慌张，他看着眼前明明害怕，却还故作镇定的小姑娘，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全身而退很轻松，但有她在，虽然会变得麻烦点，但不是没有办法。 一步，两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冬露甚至能看到他们被光照进来的影子，正紧张时，沈宸忽然动了，他再次把她摁在了墙上，低下头，唇落了下来，轻轻吻在了她的下巴。 “……” 冬露蓦地睁大眼，全身血液冲上头顶，羞耻得要命，那些男人正好进来了，对方明显也是一愣。 “我靠，有人躲在这里偷情！” “行了，快走，还有正事要办呢。” 沈宸虽然只亲了冬露的下巴，但角度问题，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亲热的情侣，而且光线昏暗，沈宸又被冬露挡了一半脸，没被认出来也正常。 他们一走，冬露就立刻推开他，捂住嘴巴冷冷道：“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去医院切掉。” 沈宸本以为会被骂流氓，变态之类的，没想到她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扑哧一声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冬露很恼，但还是忍了下去，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她知道男女力量上先天有很大差距，就比如她弟，以前她能吊打他，现在打还得费一番功夫。 所以沈宸虽然长得一副弱鸡样，但好歹是个男的，她不觉得自己能把他怎么样。 一顶帽子忽然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冬露一愣，他懒散清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朋友，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女孩子不安全。” 冬露身形顿了顿，头也没回的走了，路过吧台时，随手摘下帽子放在了上面。 她打黄建华电话，这次很快，一次就通：“喂，露露？” “黄建华，你到底在哪儿？” 冬露声音平静，但任谁都听得出这是在爆发边缘。 黄建华：“201啊，我一直等在这里，哪都没去。” “骗谁呢？我刚刚去找你，根本不在！” 还碰到了个变态。 “我明明就在啊……”黄建华委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等等，你在哪个酒吧？” “异度啊。” 黄建华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在异度对面的酒吧，巴别塔。” “……” 黄建华还小声说：“异度最近请了个卖唱的，生意火得不得了，连带着酒的价格都翻了好几倍，我又不蠢。” 冬露气笑了：“你还挺懂行情啊。” 黄建华谦虚：“还好，为女儿省点钱是应该的。” “我还真要谢谢你！”冬露咬牙切齿地挂断电话，犹豫了一下，折返吧台拿回了帽子。 她戴在头上，把漂亮的脸蛋遮得死死的。 第3章 1.11 时间回到现在，高二教学楼三楼的楼梯口很安静。 冬露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宸，秀美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少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骨头似地跪在地上，明明是在认错，可表情却不见丝毫歉意，似笑非笑看着她，似乎吃准了她不能把他怎么样。 冬露有些火大。 楼上突然传来班主任罗岳福的喊声：“沈宸，冬露，你们跑哪去了？” 他随意往楼下一望，竟看到沈宸跪在冬露面前，脱口而出：“我靠！” 他吓得赶紧下楼：“你们怎么回事？沈宸怎么还跪上了？” 沈宸反应很快，抬手迅速摘了眼镜扔到地上，低下身子，手故意摸索地面，装作在找眼镜的样子。 眼镜刚好掉在冬露脚边。 沈宸无辜地抬起脸：“同学，能麻烦让让吗？我捡下眼镜。” 冬露眯眼，缓缓抬起了脚，在他拿到眼镜，手要缩回去之时，飞快踩了他一下。 沈宸神色如常，笑眯眯地戴好眼镜，还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站了起来。 罗岳福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惊疑不定地问：“你们刚刚那是？” “我眼镜掉了，捡眼镜呢。”沈宸拍去裤腿上的灰，轻轻笑了笑。 冬露冷哼，懒得揭穿他，对罗岳福道：“老师，我先回教室了。” “去吧。”罗岳福点头。 冬露离开。 沈宸：“老师，那我也……” “你给我留下！”罗岳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给我说清楚，你和冬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是不是……” “没有。”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沈宸无比正直地摇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罗岳福冷笑，“呵，现在是清白，以前清白吗？” 沈宸：？ “说！你以前是不是玩弄了她的感情，对她始乱终弃了？” “……”沈宸沉默了两秒，说：“老师，你这是性别歧视。” “啊？” “为什么不能是她玩弄我的感情，对我始乱终弃了？” * 沈宸被罗岳福扣在外面足足十五分钟，其中五分钟解释来龙去脉，十分钟发誓他真的没对冬露同学做什么，否则天打五雷轰，罗岳福勉为其难的相信了他，带他回教室。 下课铃刚打响，班上乱哄哄的一片，吵吵嚷嚷，各科课代表争相收作业。 罗岳福看了一圈，指着全班唯一一个空位置对沈宸道：“你就先坐徐柔旁边吧，她同桌刚请了病假，等人回来再重新给你安排座位。” “嗯。”沈宸点头。 罗岳福看着他走过去，赫然发现不对劲，因为沈宸那个位置的前面刚好是冬露！ 他立刻改变主意，想把人喊回来，可沈宸已经坐下了，错过了开口时机，罗岳福只好作罢。 冬露看到沈宸朝她走来时没有意外，现在全班就她后面有空位，他肯定会暂时坐过来。 沈宸也发现了这点，微笑着向她眨了眨眼。 冬露板着脸移开视线，当没看到。 身旁周潇涵一脸八卦：“如实招来，你和新同学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冬露拿出课本。 “怎么可能没关系？他刚刚可是当着全班的面一把将你抱起来，像是偶像剧里的情节一样，好浪漫啊！”周潇涵兴奋道，还特意模仿了一下抱抱的动作。 冬露说：“你怎么知道是偶像剧，而不是犯罪现场？” 周潇涵一噎：“你能不能不要煞风景？” 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老师拿着书在讲台上走来走去，讲得绘声绘色，精神得不得了。 沈宸单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黑板，耷拉着眼皮，听得直打瞌睡，眼看就要睡着时，桌子微微震动了下。 沈宸清醒了些，睁开眼，少女瘦削单薄的背影映入眼帘，她靠在了他的桌上。 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冬露上课前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莹白纤细的脖颈，曲线优美。 乌黑的马尾辫在空气中轻轻晃动，丝丝缕缕的甜香钻入他的鼻间，清淡好闻，有点像是椰奶香味儿，混合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沈宸心神微晃，难得有些失神。 冬露上课有个习惯，坐累了喜欢靠在后面桌子上，这次也不意外，老师讲了十分钟左右，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后靠，过了一会儿想起身后是谁，立刻又挺得笔直，可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又会靠过来，循环往复。 沈宸看着都替她纠结。 他翘起唇角，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睡意一扫而空。 这女孩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明明外表看起来又香又软，可脾气却和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还捂不热的那种。 “那个，你要不要看书？”身边传来软软的声音。 沈宸转头，徐柔朝他羞涩一笑：“你还记得我吗？早上我带你去的教务处。” 沈宸啊了声，恍然道：“是你啊，抱歉，刚刚没认出来，早上谢谢你了。” “没事。”徐柔笑着摇头，把语文书分一半给他看。 “谢谢。”沈宸没有拒绝，老师已经瞪了他好几次了。 “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徐柔贴心道。 沈宸本想摇头，想起了什么，颇有兴趣的道：“我还真有个问题想知道，她……” 他指了指冬露，声音压小了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徐柔表情微僵，一时没开口。 沈宸挑眉：“嗯？” “……冬天的冬，露水的露。”徐柔脸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笑了笑，在草稿纸写下这两个字。 沈宸笑出了声：“她真的姓冬啊，挺少见的。” 徐柔咬咬唇，握笔的手很用力。 * 沈宸善交际，只用了两节课时间就和周围的男同学打成一片，和后座的钱浩更是一见如故，很快便以兄弟相称，一下课，一伙人带着他浩浩荡荡的去操场打篮球。 看那勾肩搭背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本来就是他们班的。 教室里很吵，男生们挤在后面玩最新款的游戏，女生们三三两两坐一起聊八卦，唯有冬露不动如山，就已经开始写今天布置的家庭作业。 周潇涵照常逛学校论坛，不知刷到了什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叫道：“露露，我知道沈宸的来头了，他以前竟然是一中的！” 冬露笔尖一顿。 一中是市重点学校，几乎全市的尖子生都聚集在那里，学校环境和师资配置都是顶尖，考上名牌大学的人数每年都上百。 一中校风严谨，管理极其严格，听说有钱也买不进。 当初冬露梦想考进去，可惜中考发挥失常，落选了。 和一中相比，他们九中就很普通了，冬露现在在的重点班就和人家普通班差不多，学生质量参差不齐，升学率低下，每年有人高考考了五百多学校都会拉横幅庆祝。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周潇涵唾沫横飞：“有人匿名在论坛里发了关于沈宸的帖子，卧槽，他简直牛逼死了，高一和别人打架，把人家打得半死不活，直接送重症监护室抢救，你说强不强？” 冬露一愣：“他为什么打架？” “不知道。”周潇涵看着手机，“帖子里没说，打人事件发生后他就被学校退学了，说是两年多都没他的消息，直到今天他才转到我们班……” “我靠，沈宸竟然还跳过级！14岁就在读高一……这不就是那种只活在新闻里的天才吗？” 周潇涵佩服得五体投地，“楼主说他以前也是一中的，那时候沈宸在他们学校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堕落了，如果不是和人打架，他妥妥的前途无量啊！” 冬露发了下呆，才转头继续写作业，面上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可笔尖停在纸上，迟迟没写下一个字。 “不过露露，你还是别去惹他比较好，他厉害归厉害，但会打架的男生多少有点家暴倾向，虽然他长得挺和善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小心一点好。”周潇涵感慨完后回到现实，对冬露道。 冬露慢吞吞说：“可我已经惹了怎么办？” “那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周潇涵紧张起来。 “没有。” 周潇涵刚松口气，就听到她说：“他只是给我跪下了。” 周潇涵：“……” * 上课铃响，沈宸抱着篮球回教室，刚好看到冬露在发英语作业。 少女穿着略微宽大的校服，衬得身材更加纤瘦，白色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白得发光。 沈宸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篮球。 钱浩见他一直盯着冬露看，手搭在他的肩上，“兄弟，你不会真的看上冬露了吧？我劝你最好放弃，不然够你受的。” 沈宸挑眉，“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钱浩表情浮夸，“她性格冷冰冰的，完全不近人情，你知道她羞辱过多少向她告白的男生吗？喜欢她就做好智商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准备吧！而且她还是老师那边的人，告状打小报告是常规操作，你敢惹她就等着死吧！” 钱浩又道：“冬露漂亮是漂亮，但还是比不上徐柔，徐柔可是全校公认的校花，人美心善，特别是害羞的时候，贼他妈可爱，简直是当女朋友的不二人选啊！” 沈宸听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昨晚他亲了冬露后，少女恼羞成怒的样子，浅棕色的眸子覆上薄薄的水雾，白皙秀气的小脸染上诱人的玫瑰色，艳得惊心动魄。 钱浩一定没见过冬露害羞的样子。 不然怎么会说别人可爱。 钱浩还在天花乱坠的夸徐柔，被沈宸打断：“老师这么器重冬露，她在班上应该有职务吧？” “对啊，她是我们班生活委员。”钱浩下意识道，想起了什么，又说：“你的书和校服还没领吧，要不要我带你去领？” “不用。”沈宸摇头，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冬露身边，白皙的指节敲了敲桌面，一眨不眨盯着她，声音含着浅淡的笑意。 “小朋友，能不能带我去领下书？” 第4章 2.22 空气静了一瞬，无数双眼睛望向他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冬露的不好惹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新同学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敢三番四次地挑战她的权威。 “自己去。”冬露头都没抬，淡淡开口。 沈宸也不恼，垂眼看着她笑，“可我不知道路怎么办？” 冬露还未开口，徐柔忍不住站起来道：“沈同学，我可以带你去的，我知道路。” 沈宸微愣，而后摇头，声音客气了许多，“不用，这点小事怎么好麻烦你？” 他又对冬露道：“你是生活委员吧？” 冬露终于抬起头，对上他轻佻的笑脸，表情已有不耐，“那又怎样？” 沈宸弯着唇角，一字一句缓慢道：“老师说了，生活委员有义务关心爱护同学，特别是敏感脆弱的新同学，生活委员更要应该好好照顾，帮助他适应校园生活。” 冬露：“……” 当生活委员这么久，除了管钱，她还没做过别的。 而且他哪里看上去敏感脆弱了？半天不到就和同学打成一片，比她还像这个班的人。 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望向这里，冬露知道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沈宸的厚脸皮她是见识过的。 她深吸口气，冷着脸站起身，径直走向教室门口。 沈宸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身后一片寂静。 许久—— 钱浩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爆了句粗口：“操，沈宸还真有两下子，这样就把冬露忽悠住了，不行，我要拜他为师，让他教教我把妹的技巧！” 周潇涵掐了掐脸，喃喃道：“难道我们露露的春天终于来了？” 班上其他人也在议论—— “这新同学什么来头啊，胆子真不小，冬露也敢惹。” “冬露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看上了也不稀奇，人长那么帅，要我早从了。” “好羡慕冬露啊。” “有什么羡慕的，不就长得漂亮点，就傲得跟什么似的，我还是觉得徐柔更漂亮，看着就面善。” “你们说冬露以前交过男朋友吗？” “鬼知道。” …… 徐柔听着身边闲言碎语，低垂眉眼，用力地将草稿纸上残留的冬露名字划掉。 尖锐的笔尖刺破了薄薄的纸。 一个女生好奇地凑过来：“徐柔，你和冬露是初中同学吧，她初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徐柔的手遮住草稿纸，若无其事地笑道：“和现在差不多吧，没什么变化。” “那她交过男朋友吗？” 徐柔顿了顿，“我不太清楚，不过挺多男生喜欢她的，每天放学都有人送她回家。” “那就是有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向来看不惯冬露的赵琴冷嘲热讽，“没想到她看着高高在上，私底下这么骚。” 一本书扔了过去。 周潇涵插腰站起来，怒道：“赵琴你皮痒痒了是不是？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赵琴拍桌而起，大骂：“我说她怎么了？和你有屁关系！你是她的狗吗你就叫？” 教室乱成一团。 * 冬露还不知道班上因自己而发生了骚乱，她垂着眼睫，闷声不吭的下楼梯。 身后沈宸三步作两步的追上她，“小朋友，走慢一点行吗？我腿不好，走不了那么快。” 冬露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你以后能不能叫我名字？” 沈宸眼含促狭的笑意，“可以啊，冬露小朋友。” 他眼角微微上挑，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就像是在哄小孩子。 还没完了不是？ 冬露压下打人的冲动，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一下。”沈宸抓住她的手腕，“你能不能先带我去下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冬露一怔，“你找年级主任干嘛？” 沈宸摸了摸鼻，“唔，有点事。” 冬露没有追问，又转身往回走，语气有点烦，“你怎么不早说？年级主任和我们班主任在同一间办公室。” 也就是说，出教室右拐直走就到了，连楼梯都不用下。 沈宸表情无辜，“你都没给我说的机会。” 走那么快，他追上她时就已经在下楼梯了。 冬露无言以对，看了他一眼。 少年戴着眼镜，斯文俊秀，唇边始终挂着三分笑意，温和无害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凶狠暴戾，会打架的人，更别说把人打进医院。 冬露心中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她是知道自己脾气的，不近人情，不善言辞，班里许多人都对她有意见，暗地里骂她的人不计其数。 可沈宸却从来没对她生气过。 因为和他有过间隙，所以她对他的态度比较恶劣，要是脾气臭的人早炸了，但沈宸从一开始就笑脸相迎，找他对质的时候也是，她步步紧逼，他非但没炸，认错还十分干脆，跪得也十分利落，不带一点犹豫。 就是态度不端正。 他给她的感觉好像完全就是在哄她，没有真正觉得自己错了。 她本来还有点气，可在知道他的过往后，气突然就消了。 哄她总比打她好。 冬露思绪渐渐飘远。 “你在想什么？”沈宸看她，冷不丁问道。 “在想如果我非要把你在酒吧打工的事告诉老师，你会不会打我？” 冬露无意识地顺口答道，反应过来后懊恼得想咬舌头，刚要改口，沈宸歪头看着她，语气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打你？” 看他的表情，似乎想都没想过这种事。 冬露不由问：“那你会怎么办？” 沈宸沉吟了一下，不怎么确定道：“再给你跪一次？” “……” “用我膝下的黄金贿赂你。” “……”冬露无语：“你就这么喜欢下跪？” 沈宸随口道：“不啊，至今就跪过你一个。” 冬露呵了一声，“骗谁呢。” “是真的。”沈宸轻笑，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冬露直觉狗嘴吐不出象牙，转移话题道：“你没近视，为什么戴眼镜？” “入乡随俗啊。”沈宸扶了扶眼镜框，一本正经道：“你不觉得我戴眼镜后特别像好学生吗？” “不像。” “那像什么？” “斯文败类。” …… 说着，他们到了办公室门口，说来奇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冬露慢慢散去了之前对沈宸的不满，能够正常的和他交谈。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沈宸握着门把对冬露道。 “嗯。”冬露点头，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沈宸进入办公室，现在是上课时间，里面老师很少，没看到罗岳福，应该有课。 “同学，你有什么事？”一个女老师看见了他，微笑问道。 “我想找主任。”沈宸目光一转，直直望向坐在里侧备课的男人，他穿着灰色中山装，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斑白，慈眉善目。 男人闻言拿过眼镜戴上，细细端详了他一番，然后笑了，“是沈宸啊，好久不见，你已经来上课了？不错，怎么了，找我有事？” “之前谢谢您的照顾。”沈宸也笑，微微鞠了一躬，语出惊人：“是这样，我想转班。” 这句话不仅办公室的人听到了，连在外面安静等待的冬露也听到了。 她微微一愣。 “为什么？”主任笑容逐渐消失，脸色严肃起来，“给我一个理由，有同学欺负你了？” 沈宸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个班是重点班，我学习荒废已久，恐怕跟不上进度，所以我想去普通班。” 他语气顿了下：“最好是最差的班。” “胡闹！”主任生气了，“学校让你进重点班是相信你的能力，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这事儿没商量，你回去吧！” 沈宸：“可是……” 主任手一挥，“行了，你什么都别说，换班不可能。” 沈宸沉默几秒，点头，“打扰了。” 他转身带上门离开。 他走后，女老师问主任：“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沈宸？我听说你还特意跑到他家劝他重新上学，我看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主任摸了摸胡子，不答反问：“小杨，我们学校成立几十年，还从没出过状元吧？” 女老师：“对，怎么了？” 主任望着沈宸离开的方向，神秘一笑：“马上要有了。” * “久等了，我们走吧。” 出来后，沈宸对冬露笑道。 “嗯。”冬露微微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宸觉得她的脸色比之前冷了许多。 沈宸若有所思地走在她身后，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几声咳嗽，被极力压制着，声音沙哑，又小又沉，闷闷的。 “你感冒了？”他表情一凝，几步跟上她，和她并肩而行，“吃过药没有？” “和你没关系。”冬露嗓子痒得难受，表情却没有变化，“离我远点。” 沈宸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说，静静走在她身边。 政教处离得有点远，在校门口附近。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速度倒快了不少。 政教处有人值守，他们说明来意后，没让他们自己动手，值班老师把高二课本清出一套给他们：“有点重，小心点拿，还有这是校服，夏冬两款，一款两套。” 冬露本想帮他拿一半，但沈宸强先将一堆书抱起，笑着对她道：“你帮我拿校服就好。” 冬露没有坚持，接过校服，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她乐得轻松。 可回去的路上她就后悔了，因为沈宸走得实在太！慢！了！ “你能不能走快点？”冬露不耐催促。 “书太重了，我也没办法。”沈宸耸肩，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可看不到一点累，相反还很轻松的样子。 “那给我搬一半。”冬露伸手抢书，只想快点回教室。 “这怎么行？”沈宸后跳一步躲开，“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让女生帮忙搬书。” 冬露看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来气：“那就给我走快点！” 沈宸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问：“你为什么生气？” “什么？” “从办公室出来后，你就一直不理我。” 冬露觉得挺好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理你？” 沈宸恍若未闻，认真猜道：“难道是你知道我想转班后，舍不得我了？” 冬露再次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你能不能要点脸？” 她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没必要这样。” 沈宸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意见了？” 冬露一副你别装了的表情：“你想转班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学习差跟不上一听就是借口。 这就是她生气的原因，她知道自己不讨喜，但听到别人这样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心里难免不舒服，还是在她以为和沈宸已经和解的情况下。 沈宸明白过来，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肤白红唇，精致的眉眼尽数舒展。 “小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怀里还抱着书，就着这个姿势，整个人忽然靠近她，微微俯下身和她平视，舔唇笑道：“我可没说讨厌你，恰恰相反，如果早知道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昨晚我一定……”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低笑了两声，温热的吐息喷在她耳边。 “……直接亲上去。” 第5章 2.22 “……你有病？” 冬露怔了一秒，迅速向后退，和他拉开距离，与上次的恼羞成怒不同，这次她的脸上没有波澜，眼睛冷淡地看着他。 没看到她害羞的样子，沈宸有些微微失望，缓缓直起身，吊儿郎当地笑：“我只是开个玩笑。” “校服你自己拿回去。” 冬露面无表情地把装有四套校服的袋子放在他怀里的书上，然后自顾自走了。 好像真的生气了。 沈宸望着她清瘦的背影。 少女辫子绑得很低，红色发绳飘在空气中，几缕乌黑的发丝散在颈间，随风轻轻晃动着，一大片晕红的肌肤若隐若现，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原来还是害羞了啊。 沈宸眼睛一眯，唇角无声勾起。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通过空气，很清晰地传到他耳边。 沈宸唇线慢慢拉直，视线之中，少女微微低头，手捂住嘴巴，肩膀微颤，似乎咳得很厉害。 一声比一声响，重重砸在了他心尖。 微凉的风拂乱她的发丝，宽松的校服被吹得空荡荡，勾勒出细瘦的腰身，显得羸弱。 沈宸啧了一声，有些心烦地揉了揉鼻翼。 真是要强的小朋友。 * 冬露几乎咳了一路，仿佛要把之前抑制住的一次性咳回来。 嗓子是真难受，像火烧一般，干涩无比。 她本想去小卖部买瓶水，但想到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就忍住了。 冬露回到班上时在上物理课，老师捧着本书站在讲台上。 物理老师姓王，四十出头，又矮又胖，离过两次婚，脾气很暴躁，教过的学生都怕他。 “报告。”冬露轻声道，声音很哑。 “请进。”王老师看到是她，没多说什么，摆手让她进来。 应该是向学生问过她的去向。 冬露成绩好，是班上的尖子生，老师一般都不会为难她。 冬露坐好后，发现有许多人望过来，眼神怪异。 周潇涵趁老师没注意，偷偷问她：“你怎么才回来，沈宸呢？” 冬露：“路远，他在后面。” 周潇涵坏笑：“得了吧，再远也不要二十分钟，从实招来，你们干嘛去了？” 冬露拿出书，“除了领书能干嘛。” 她问：“班里气氛怪怪的，出什么事了？” 周潇涵：“你走后不久我和赵琴吵了一架。” 冬露眉一皱，“怎么回事？” 周潇涵撇嘴小声道：“谁叫她骂你，还有徐柔，一切都是她开的头，你们真的是初中同学吗？” 冬露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周潇涵刚张开嘴，一个粉笔头砸了下来。 “周潇涵，你讲够了没有？要不你到讲台上来讲，我让给你！”王老师瞪了过来。 周潇涵闭嘴，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服气。 十五分钟后，沈宸回来了。 “报告。” 少年抱着快和他脑袋持平的书和校服，懒洋洋地对老师道。 “课都要上完了，你怎么才回来？”王老师看着他，眉头皱得可以压死一只苍蝇。 沈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已经安然落座的冬露，“我去政教处领书了。” “去政教处要半个小时？来回十趟都绰绰有余！”王老师冷笑，“和你一起去的女同学早就回来了，而你半天都不见人影，跑到哪里鬼混了呢？” 沈宸没作声，像是默认。 王老师指着门口，怒吼：“你刚来不久就敢逃课，这样下去还得了？给我出去罚站！还有这些书，你不是喜欢抱着吗？都一本不差的拿好，站到下课！” 空气死寂，全班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出。 沈宸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无所谓点头，刚转身，王老师又叫道：“等下，还是别出去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跑了，就站到后面去！” 沈宸哦了一声，在全班同情的目光下，缓缓走到了教室后面，靠墙而立。 冬露微微皱眉，觉得奇怪，他们分开时，他就在她身后不远，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晚回来才对。 难道书真的那么重？ 她还以为他是装的。 冬露远远看着他，突然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挂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 塑料袋卡在他的手臂上，深陷进肉里，红色勒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清晰瞩目。 难道他去买东西了？ 冬露疑惑地想。 虽然沈宸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她知道他应该很累了，从领书的时间算起，他至少抱了那堆书走了半个小时，还提了一袋东西，又走了那么长的路，爬了四层楼梯。 铁人都扛不住。 “沈宸真可怜，王老五也太狠了吧。”周潇涵偷偷吐槽。 冬露垂眼看着课本，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总是不自觉飘向身后。 沈宸身形如松，脊梁挺拔，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着书本，脖颈隐有青筋浮现，下颌瘦削。 随着时间推移，汗水慢慢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额头往下滑，没入衣领，微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他瘦削紧致的躯体上，肌肉轮廓显现，紧绷得厉害。 即使这样，他脸色依旧悠然自得。 冬露简直服了他，跪她跪得那么轻松，向老师服个软会死啊？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沈宸忽然望过来。 四目相对。 他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瞳孔映着亮光，仿若星河流转，笑得摄人心魄。 下课铃终于打响。 “憋死我了！”周潇涵急着上厕所，无意间瞄到徐柔也下了座位，似乎要朝沈宸走去，她转了转眼珠，立刻拉住她亲切道：“徐柔，陪我去上厕所吧，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徐柔表情不情愿：“你怎么不叫冬露陪？” “她又不想上，走啦走啦。”周潇涵强拉着她出去了。 与此同时，钱浩走到沈宸身边帮他拿书，“兄弟，你没事吧，王老五真是太变态了，你运气不好碰到他。” “没事。”沈宸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轻轻摇头。 “你袋子里装的什么啊？”钱浩好奇，伸手也要接过来，沈宸侧身躲开了，“去，这是给别人的。” 说着，他走向冬露，把整个袋子递给她，“呐，拿着。” 冬露愣了，从课本中抬起头，给她的？ “这什么……” 话音未落，她就瞄到了里面的东西。 矿泉水。 还不止一瓶。 她又是一愣。 数了数，竟然有三瓶。 冬露惊讶地抬头：“你是去买水了？” “嗯。”沈宸理所当然地点头，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在身后坐下，热得挽起了袖口，露出紧致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竟有几分性感。 冬露看着矿泉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因为小卖部在操场那边，离得很远，所以她才没有去。 他细心地发现她感冒了，专门跑了大半个学校，去给她买水。 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 也难怪他会这么晚到教室。 冬露心里极其罕见地浮现一丝罪恶感，她抿了下唇，不太自在地转过身子，定定看着沈宸，声音难得柔和：“谢谢，你微信多少？” 沈宸意外挑眉，笑得欠揍，“不是吧，几瓶水而已，以身相许会不会快了点？” 冬露声音瞬间恢复淡漠：“我只是想还你钱，爱要不要。” 沈宸本想说不用，但想到这是加好友的机会，就把号码报了出来。 冬露记下，转过身去，拿手机加了他。 沈宸低头看着手机发来的提示消息。 【冬雨路】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取名真是简单不费脑。 沈宸忍笑，点了同意。 转眼，对方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发了一个红包过来。 旁边的钱浩全程张大嘴看着他一系列骚操作，真心实意地竖起了大拇指：“哥，你太牛了，你知道多少人想要冬露微信要不到吗？而你来第一天就要到了！真特么牛逼！！” 沈宸笑而不语，手指随意地点开红包，本以为是6块钱，结果蹦出了个50块。 沈宸一怔，反复确认自己没看错，直接发了个消息过去：“你是不是打错金额了？” 说着，他又把红包发了回去，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冬露没收，只淡淡回了一句：“没错，多的是劳务费。” 沈宸看了这句话半天，又忍不住笑。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 他回道：“想要感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吃饭更实在。” 三秒钟后，冬露又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沈宸谨慎地没点开，直接问：“这又是什么？” 冬露回：“请你吃饭的钱。” 沈宸：“……”要不要这么硬核？ 预备铃响，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课，班里渐渐安静下来。 趁老师还没来，沈宸打开书包拉链，在里面拿出了一盒百醇。 巧克力味的棒条。 沈宸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见钱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问：“吃吗？” 少年叼着棒条，雪白的牙齿微露，声音漫不经心的，透着几分痞气。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钱浩觉得他的姿势特别像抽烟，吓得摇头：“不抽，我不抽烟的。” 沈宸不解地挑了下眉。 徐柔和周潇涵正好回来了。 钱浩站起来给徐柔让座。 徐柔看到沈宸的书已经摆放整齐，心里一阵失落，她本来还想帮他搬的。 “露露，我想死你了！”周潇涵一坐下就抱着冬露软绵绵的身体不停蹭，闻着她身上的椰奶味儿，舒服地吸气：“你好香啊。” 冬露无奈：“你坐好。” 沈宸看着，忽然有点不爽，戳了戳冬露的背打断她们：“小朋友，能借只笔吗？” 冬露在书包里翻了翻，转头道：“抱歉，我只带了一只笔。” 等她转过身去，沈宸又戳了戳：“铅笔呢？” 这个带了。 冬露把她仅有的自动笔给他。 沈宸笑着接过，又问：“有橡皮擦吗？” 冬露扔了块过去。 沈宸不依不饶，又戳了她一下。 冬露忍无可忍回头，竖起秀气的眉毛：“你烦不烦，能不能一次性……” 她的声音顿住。 眼前是少年放大的笑脸，桃花眼弯起的弧度很好看。 一根巧克力棒条被递到她唇边，他笑问：“吃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 冬露一口气憋回胸口：“不用，谢谢。” 沈宸乐不可支。 徐柔见状，把自己的笔给他，柔声道：“不介意的话，用我的吧，我带了好多只。” 沈宸摇头，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只黑笔，晃了晃，“不用，我有。” 第6章 2.22 政治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大学毕业不久，没什么经验，性子很软，管不住人，学生都不怕她，底下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几乎没人听课。 而在这类人中，当属沈宸最不要脸，睡前还要冬露把窗帘拉上。 他们坐靠窗，光射进来，亮得刺眼。 冬露瞥他一眼，一口气将窗帘拉到最开。 光线毫无保留地照进来，整个教室瞬间明亮不少。 冬露平静地看着他。 沈宸不仅没生气，反而闷声笑得很欢，“小朋友，事先声明，我手机没电了，你不让我睡，又玩不了手机，那我只好玩……” 他拖着腔，目光玩味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并没有把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留下无限遐想。 但冬露从他的口型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 玩你。 …… 你怎么不去死？ 冬露面无表情地把身子转回去，怕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把手中的笔砸到他脑袋上。 不同的物种果然无法沟通。 他到底是怎么考进一中的？这种上课态度，作弊都没用吧。 冬露闷闷地想。 耳边传来他刻意压低的笑声，沉沉的，磁性悦耳，撩得人耳尖发痒。 冬露当没听到，托腮看着黑板，专心听讲。 沈宸嘴上虽那样说，可半节课下来，他没再烦过她。 冬露不经意往后瞥了眼。 少年趴在桌上睡着了，脸对着墙，红格子连衫帽遮住脑袋，细碎的黑发散在耳边，睡得很熟。 和他一样的人还有一大片。 政治老师说了几次都没用，又气又无奈，最后讲得实在没劲，叫课代表去办公室把她桌上的卷子拿过来，后半节课让他们写卷子自习。 沈宸是在发卷子时醒的，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卷子拿到手时，他正要意思一下签个名，发现手不听使唤，总抖个不停。 手臂很酸，还没恢复过来。 沈宸只好先放下笔，按摩肌肉。 “你怎么了？”徐柔时刻关注着他，不由问道。 沈宸轻描淡写道：“搬书的一点后遗症。” 前面的冬露听到了，笔尖微微一顿。 他们文理还没分科，每个人光领到的书就有几十本，差不多二十来斤，而他抱着这堆书跑了半个学校不够，还罚站那么久，肌肉不使用过度才怪。 而其中大半原因都和她有关。 沈宸揉着手腕，看着冬露清冷的背影，玩心大起，又不知死活地骚扰她，半开玩笑道：“小朋友，帮我写个名字吧，哥哥手疼。” 他随口一说，不指望她会回应，右手恢复过来，正要拿笔写字时，冬露忽然转过身。 沈宸微怔。 少女拿着笔，低头在他卷子上飞快写了两个字，完后迅速转回去。 沈宸垂眼看，卷上填姓名的横线处，赫然多出了他的名字。 黑色线条勾勒着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和普通女生娟秀干净的字迹不同，冬露写得很大气，男孩子的字似的，极有辨识度。 沈宸看一眼就喜欢了，勾唇笑得很开心，拿笔戳了戳她的背，得寸进尺道：“签一个是签，两个也是签，不如你把我的书都签上吧。” 冬露头都没回，冷冷吐字：“滚。” 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下课，冬露喉咙越来越不舒服，像有口痰卡在里面，不上不下。 她低垂着头，手捂住嘴，偶尔闷咳几声。 连周潇涵都发现了她的异常，担心道：“你感冒了？” 冬露点头：“有点。” “下午要不要请假？” “不用，又不是发烧，不严重。” 后面的沈宸皱了皱眉，细长的手指转着笔，若有所思看着她，没出声。 下课铃一响，班上的人瞬间活了过来，立刻拍拍屁股走人。 冬露和周潇涵中午一般不回家，在学校食堂吃饭。 周潇涵边收拾东西边问她：“你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带饭给你？” “不用。”冬露摇头，把书塞进抽屉里，“一起去吧。” 两人结伴离开。 教室里，钱浩拍了下沈宸的肩：“哥们，一起去吃饭啊，我带你见识咱校食堂，一楼的关东煮简直绝了，味道超赞！” “嗯。”沈宸目光略过冬露纤细的身影，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个，我能和你们一起吃吗？” 徐柔看他们要走了，有点急，终于鼓起勇气道：“安愉不在，我一个人去吃怪不好意思的。” 安愉是她原来的同桌。 “当然可以，一起一起！”钱浩见有美女做伴，高兴得找不着北。 徐柔刚露出一点笑，沈宸倦懒的声音犹如冷水般泼在她身上：“不太好吧，和我们一起吃，你会被说闲话的。” 钱浩嚷嚷：“喂，你活在哪个封建时代啊，你不吃我吃！” 沈宸双手插兜瞥了眼他，直接抬腿走人，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那你吃。” 徐柔脸唰地苍白，倍感难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钱浩连忙安慰她：“你别哭啊，沈宸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 冬露她们吃完饭回来已经一点多了，两点上课，还有不到一小时的午休时间。 冬露有点困，趴在桌上睡了会儿，直到打铃了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缓神时，听到周潇涵说：“你终于醒了，睡得够久啊。” 冬露看了她一眼。 周潇涵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表情神采奕奕。 冬露揉了揉眼，倦道：“昨天很晚睡。” 周潇涵点头表示理解，因为自己就是个夜猫子，她压低嗓门问：“你知道沈宸去哪了吗？这个点了竟然还没来。” 冬露转头，后座果然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监护人。”她缓缓转回头，平静道。 周潇涵调笑：“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比监护人更亲密。” 冬露：“你是说主仆关系？” “……” 第一节 课是英语，冬露拿出课文，眼角余光看到班长走来。 “冬露，你能帮我管下纪律吗？”他说，“我家里有点事，现在要回去一趟。” “你怎么不去找别人？”冬露不想管事。 “他们都不愿意。”班长一脸为难。 冬露叹气，“好吧。” “太谢谢你了。”班长笑了，把本子给她，“你也不用做什么，就把上课说话，开小差，还有逃课学生的名字记下来就行。” “哦。”冬露点了点头。 班长一走，周潇涵立马兴奋叫道：“哇塞，你管纪律，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玩一下午的手机了？” 冬露拿本子敲她脑袋，“你想都别想。” 两节课过去，沈宸还没回来，本着恪尽职守的原则，冬露问沈宸的同桌：“你知道沈宸去哪了吗？” 徐柔低着头，声音很小：“不知道。” 冬露又看向钱浩：“你知道吗？” 钱浩打了个哆嗦，拼命摇头：“不知道。” 冬露眯眼：“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钱浩本来就怕她，被这么一吓，马上就哆哆嗦嗦地坦白了：“我我我好像听他说去网吧。” 冬露神色淡了几分，不再追问，在本子上登记了沈宸的名字。 时间一晃而过，放学了。 今天轮到冬露值日，她倒完垃圾回来，远远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沈宸？他回来了？ 冬露满腹狐疑地进教室，把垃圾篓放回墙角，她回到座位，忽然发现她的桌上凭空多出了一盒绿色的药。 冬露一怔，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写适用于头痛发热，鼻塞流涕，感冒咳嗽…… 冬露心念一动，拿着药问擦窗户的女生：“你知道这是谁放在我桌上的吗？” “啊？我没怎么注意，”女生想了想，“刚刚沈宸回来了一趟，应该是他吧。” “他有说什么吗？” “没，拿了书包就走了。” “……” 冬露眼神复杂地看着药，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往后一看，堆在他桌上的课本动都没动过，封皮新得发亮，她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果然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没写。 冬露沉默了一下，忽然拿起笔，坐了下来。 * 沈宸从学校出来，直接赶往酒吧，走到半路，忽然接到年级主任的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只当没听见，任手机一直响。 对方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一个接一个不停打，像是要打到天荒地老。 沈宸只好接起：“喂？” 主任笑眯眯道：“沈宸啊，第一天上课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跟不上的地方？” 沈宸边走边道：“还好，勉强能跟上。” 主任：“那就好，今天布置了作业吗？” “布置了——”沈宸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下，“……吧？” “行，那你明天带着作业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要亲自批改。”主任说完，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径自挂断电话。 “……”沈宸拿着手机在街上站了足足十几秒，许久暗骂一句：“操。” 该死的老狐狸。 沈宸单肩背着书包，又转身回学校。 他课本和练习册都没带，写个屁作业。 天色已晚，当他回到学校时，教室门都锁了，冬露他们早就打扫完走了。 沈宸向楼下保安借了钥匙，打开教室的门。 黑漆漆的一片。 他打开灯，第一眼望向冬露课桌，药不见了，应该被她拿走了。 沈宸定下心。 之所以没有当面给她，就是怕她不收。 收了也硬要给钱。 真是死脑筋。 他快步来到自己座位，黑板角落有写今天布置的作业，他对照着把书和本子塞进书包里，然后就走了。 * 异度酒吧今晚也很热闹，歌舞升平，音响震耳，强烈敲打着脑神经。 沈宸唱了两场下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被音乐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只在学校待了一天，回来就各种不适应。 真矫情。 沈宸有些自嘲，垂着眼皮看着手里的啤酒罐，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半张侧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旁边不停有人在吵，喝酒划拳，气氛火热。 老板喝得满面红光，一手举着酒杯，一手勾住沈宸的肩：“来，大家敬宸哥一杯，多亏了他，我们店才能有今天，干杯！” “干杯！！” “谢谢宸哥！” “宸哥万岁。” 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痛快地举杯畅饮。 沈宸淡淡一笑，只抿了一口酒。 “他看着比你们年龄都小，你们为什么喊他哥啊？”王菡蓉拿着高脚杯，美眸好奇地看着沈宸。 沈宸偏头，看到一张很漂亮的脸，红唇细腰，穿着暴露大胆，胭脂味儿十足。 没见过的生面孔。 或许见过，但没印象了。 “当然是因为他比我们厉害了！”一个男的抢答道。 沈宸没说话，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拿过书包翻了翻，除了书外，里面还有几盒烟和巧克力棒，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低头，漂亮干净的手指把玩着打火机，没有马上点燃。 他忽然很奇怪，为什么一向记不住人脸的他，会把冬露记得那么清楚。 他现在都能想起小姑娘冷冰冰的样子，白雪般纤尘不染，气质干净清冷，和周围格格不入，就像误闯成人世界的小朋友。 想着想着，沈宸无意识弯起唇角。 一簇火光在眼前亮起。 沈宸抬眼，王菡蓉过分艳丽的脸出现在面前，笑盈盈地举着打火机：“我帮你点？” “不用，我有。” 沈宸淡哂，打火机在手上转了圈，点燃了烟，烟雾缭绕，他吸了一口，额前碎发略长，遮住眼睛，有种颓痞的性感。 王菡蓉对他起了好奇心，指着他的书包问：“你还是学生？” “嗯。” “原来你还未成年。”王菡蓉挺稀罕，自说自话地在书包里抽了本书，“哇，高中课本，真怀念啊。” 沈宸皱眉，不喜别人碰自己东西，伸手要拿回来，王菡蓉已经翻开了一页，娇笑道：“你字写得不错啊，挺霸气。” 沈宸一愣，他可没在书上写过东西，咬着烟抢过来一看。 沈宸。 高二1班。 清清楚楚六个字，漂亮大气，和政治卷子的字迹如出一撤。 他一眼就认出是谁写的。 沈宸反应了几秒，又翻出了其他书。 每一本都写了。 不过随口一句戏言，她竟然真的都写了。 姓名后面一定跟着班级，像个标签似的，提醒他的身份。 沈宸倏然笑了，和以前浮于表面的笑容不同，这次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在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喉中溢出的笑声低沉又愉悦。 大家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不禁看傻了眼，“你怎么了？” 沈宸没答，珍而重之地收起书，拿上书包站起身，看着他们道：“抱歉，我回休息室了，你们继续。” 老板连忙问：“你干嘛去？” 沈宸说：“看书，顺便写下作业。” 第7章 3.33 冬露快到家时，收到了妈妈的微信——“公司加班，今晚我不回来，记得关好门窗，照顾好弟弟。” 冬露回复说好。 冬芸以前就天天加班，有时还要去外地出差，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很短，她早就习惯了。 冬露回到家，客厅亮着灯，一个小男孩拽拽地窝在沙发上玩游戏，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白嫩可爱，他蹬着两条小短腿，嘴里飙着脏话—— “扔你妹的雷，你会不会玩啊？” “让开让开，让爸爸教你做人！” “卧槽，后面有人，快开枪啊，傻愣着干嘛，真是，比我姐还蠢，跟头猪似的！” …… 冬骐玩得正嗨，忽然感觉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不由抬起头，瞬间吓得手一抖。 冬露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凉飕飕的。 此情此景，一下就让冬骐联想到了某个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还特么恐怖一百倍！ “你骂谁呢？”女鬼开口，慢吞吞地撸起袖子。 “姐、姐你别乱来啊！”冬骐惊恐地往沙发里缩了缩，“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就向妈告状！” “很抱歉，妈说今晚不回来了，要我好好照顾你。”冬露掰响手指，淡淡看着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冬骐仰着粉嫩的小脸，大眼睛与她静静对视三秒后，立刻蹦下沙发，撒开脚丫开溜，冬露早有防备，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冷漠的把他拎到房间，然后关上门。 …… 半个小时后，房门被打开，冬骐一脸憋屈地走出来，原本柔顺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不见什么伤，却满是马克笔的涂鸦，左脸一个乌龟，右脸一个鸡蛋，额头上还写了“王八”。 乌龟王八蛋。 冬露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还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冬骐生无可恋地照镜子，恨恨道：“你就欺负我小吧，你等着，我长大后一定会报仇的！” 冬露不置可否，坐到沙发上，命令道：“去做饭。” 黄建华做饭难吃，冬芸晚上一般不在家吃，所以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做饭，都是自己解决。 冬骐不可置信，“凭什么？昨天也是我做的！” 卧室的门开了，黄建华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打哈欠道：“吵什么吵，饭还没好吗？今天轮到露露做饭了吧。” 冬露：“我感冒了。” 边说还边揉着喉咙咳了咳。 冬骐：？？ 你刚刚拿笔在我脸上涂鸦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吗？ 我操啊。 见到冬露感冒了，向来把女儿当小棉袄把儿子当擦脚布的黄建华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倒了杯热水给她：“你生病了？什么时候？怎么不早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跟爸讲，千万别死扛着！” 说完他瞪了冬骐一眼：“小兔崽子，快滚去做饭，成天调皮捣蛋，看把你姐都气出病来了！” 冬骐气得脸通红：“你怎么不做？” 黄建华：“我做啊，但你们又不吃。” “……”冬骐这才想起黄建华的厨艺，他做的哪里是饭，分明是毒。 “反正我不做！” “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快去！” “……”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冬骐忍辱负重地去了。 饭后，冬露咳得越来越厉害，黄建华要去给她买药，被她阻止了，纠结了好久，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沈宸给她买的那盒药，照着说明书，吃了两片。 效果还不错，没一会儿冬露就觉得嗓子好多了，卡在喉咙的痰也没有了。 黄建华啧啧称奇：“这药哪买的？这么神，多少钱啊？” 冬露心情复杂：“不知道，别人买的。” “我看看多少钱，改天我也买盒备用。”黄建华嘀咕着，拿出手机，打开淘宝扫描药。 冬露看着他的操作，眼皮微跳，还别说，黄建华看着年纪大，懂得一点不比年轻人少，手机玩的一溜一溜的，比她知道的都多。 “啊，搜到了。”黄建华看着手机，“这药牌子挺高大上啊，阿别淋，外国进口，价格是24……3？” 冬露神色稍怔，这么贵？ 黄建华果断收起手机，对她说：“刚刚的话当我没说。” “……” 深夜，冬露拿着手机坐在书桌前，打开微信，点出和沈宸的聊天界面，果然，刚才发给他的250红包没拆过，就连上次给他的吃饭钱也没碰。 冬露咬了咬唇。 她不喜欢欠人情，犹豫了好久，拿出登记沈宸名字的本子，把他的名字划掉了。 可心里始终不太舒服，她从没假公济私过，冬露想了想，干脆把整张纸都撕下来，然后在班级群里找到班长的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对不起，我下午忘记登名字了。” 班长很快回复：“没事，就一个下午而已，我恐怕要请三天假，明后天也交给你了。” * 学校论坛里沈宸的那个帖子火了，他的事迹几乎传遍整个学校，谣言满天飞，班上同学人人自危，都有点怕他，就连原先因外貌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们，都不自觉的远离他。 沈宸像是没感觉似的，该干嘛干嘛，课上依旧睡得很香。 下午自习课，冬露坐在讲台上管纪律，低头写作业时，听到后排女生小声议论—— “你们看了帖子吗？说沈宸杀了人，真的假的？” “不是杀人吧，那人又没死。” “没差，听说那人被打得很惨，血肉模糊的，就吊着一口气。” “太恐怖了吧，长得那么帅，却是个变态，要我说啊……”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有什么事请你们课后说。”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讲台传来，打断了她们的窃窃私语。 女生们噤声，对视一眼，都对冬露很忌惮。 “切，有什么了不起。”赵琴哼道。 沈宸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勾了勾唇，走过冬露身边时，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柔含笑，“谢了，小朋友。” “离我远点。”冬露拨开他的手，眼含警告。 她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自从他来学校后，每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一点都不像学生，被老师叫办公室是常有的事。 有时她路过办公室，都能听到他被罗岳福骂得狗血淋头。 然而某人屡教不改。 所以本子上一个小小的名字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同时她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待重点班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来学习的，普通班相对重点班来说，管得较为松散，方便他随进随出。 冬露睨着他：“你下午又去哪了？” “想知道？” 沈宸忽然俯下身，俊脸凑近她，两人距离一下拉近。 冬露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混合着淡淡的朱古力甜香，气息矛盾，意外的好闻。 他已经没戴眼镜了，狭长的桃花眼轻佻又勾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瞳仁泛着光，仿若有种深情的错觉。 “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我带你出去玩啊。”他压低声音诱惑道，含着捉弄的笑意。 冬露面无表情地揪他脸，“都说了离我远点，听不懂中文吗？” 她声音有点僵硬，耳朵微红。 底下的人惊恐地看着他们犹如秀恩爱般的互动，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 沈宸笑笑，趁小姑娘发飙之前回到座位上，钱浩在后面偷偷问：“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 徐柔偷看了他一眼。 沈宸低头玩手机，表情没有变化，“昂，真的。” 钱浩满脸崇拜，“牛逼啊大哥，你以前竟然是一中的，那个魔鬼学校啊！听说里面垫底的人都是中考六百多考进去的，我不管，以后考试就靠你了，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小弟，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重点是这个？ 沈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小弟，我给你个忠告，真的别再惹冬露了。”钱浩絮絮叨叨，“学校喜欢她的人虽然没徐柔多，但也不少，特别是高三一个学长，家世显赫，凶名在外，因为有他在，很多人都不敢对她告白。” 沈宸缓缓眯眼：“谁？”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冷意。 钱浩：“就是……” “钱浩沈宸，安静！”冬露忽然望向他们这边，神情冷漠，声线冷沉，有很强的威慑力。 话被打断。 沈宸看着讲台上高高在上的少女，唇一勾，笑得很不正经，“遵命，女王大人。” * 沈宸的名气越传越开，传得神乎其神，被列为了学校危险人物之一。 沈宸对此毫无自觉，直到有一天，他去小卖部买水，被两个男人堵在路边。 他们长得都很高，特别是右边那个，宽肩窄臀，身材高大，五官棱角分明，校服穿得很随便，扣子一颗都没系，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他手中夹着烟，眯眼打量他，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有事？”沈宸拧上矿泉水瓶盖子，很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们。 “你就是沈宸？”陆越吸了口烟，两眼审视着他，“差点打死人的那个？” 沈宸：“是又怎样？” “小子，说话放尊重一点。”杨子凡不爽道，“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沈宸很诚实，“不知道。” 杨子凡一脸“就知道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看到那栋楼没？”杨子凡指着远处的高楼问道。 沈宸望过去，“嗯。” 杨子凡倨傲道：“那是老大他爸出钱盖的，他爸是学校的校董，怕了没？” 沈宸平静的哦了声，“听你刚刚口气，我还以为是他用手建的。” “你！”杨子凡气得握拳，被陆越拦下：“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走开。” 他看着沈宸，摁灭烟头，“我找你的目的就一个，做我小弟。” 沈宸挑了下好看的眉。 杨子凡以为他要拒绝，“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啊，有多少人想做老大小弟，你能被他看上是你的荣幸！” “我无所谓啊。”沈宸出乎意料的爽快，要笑不笑看着陆越：“问题是，你能出多少钱？” “啊？”杨子凡不可思议，“你还想要钱？” 陆越眯眼。 沈宸耸肩，“不然呢？没钱的事谁会做，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如果没工资，那我就不陪你们过家家了。”他说着转身要走。 陆越忽然出声：“两百一天，干不干？” 杨子凡直接懵逼了。 沈宸脚步顿住，回眸一笑，“说吧，老大，你想要我干什么？” * 达成一致后，三人去吃饭，几杯酒下肚，他们一下就成了朋友，沈宸这才知道他们是高三的学长。 “你想让我帮你追女人？”沈宸拿筷子夹了口菜，漫不经心问：“谁啊？” 陆越开了瓶白酒，“和你一个班的，至于是谁，过几天再告诉你。” 沈宸好笑：“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不说我怎么帮你追？” 杨子凡叹气：“没办法，老大太害羞了，至今都还没和那个女生说上一句话，主要也没什么接触机会，所以想找个她班上的人看着点，制造下机会，正好你转来了，听说打架还行，然后就看中你了。” 他拍了拍沈宸的肩，任重道远道：“宸啊，老大的幸福就交给你了。” 沈宸：“所以到底是谁？” 他们才刚认识不久，事关颜面，陆越就是不肯指名道姓，只大致形容了下她，声音有了醉意：“她很美，比我见过的任何女生都要美，我一看到她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更别说正常交流了，我真的，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只要她能看我一眼。” 沈宸嗤了声，“你这也太孬了，连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被迷成这样，真要追上了还不被得吃得死死的？” 他捏着酒杯，白皙的手指叩着杯沿，慢悠悠道：“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是不会费尽心机去讨好女人，更不会为了女人委曲求全，你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表现太明显，你姿态越低，她就越来劲，到那时候，你这辈子都完了。” 第8章 3.33 周三上午第一二节 课是罗岳福的数学课，因为他们班进度比其他班快很多，所以他决定放慢脚步，用这两节课考试。 罗岳福故意挑在早自习快结束的五分钟里，宣布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同学们，这两节课考试，请把课本收起来。” 大家猝不及防，纷纷瞪大眼睛。 “老师，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什么都没复习呢！” “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不等式我一个都没记住！” 罗岳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眯眯地拿出崭新的卷子，“我昨天就说要你们回去巩固学过的知识点，这就是提示，以后学着点，课代表，过来拿下卷子。” 班上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我一点书都没看，怎么办啊？”周潇涵揪着头发抓狂。 冬露已经收起了课本，拿出草稿纸和尺子，“没事，我也一样。” 周潇涵哭丧着脸：“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都考一百多，你走开，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 罗岳福巡视一圈，看到冬露后面空无一人，皱了皱眉，沉声问：“徐柔，你同桌还没来吗？” 徐柔眼神躲闪，小声道：“我不清楚。” 众人听了无语，他是你同桌他来没来你不清楚？ 罗岳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还要再问，旁边懒洋洋地传来一声：“报告。” 大家望过去，沈宸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双腿修长，又高又瘦，穿着蓝白色校服外套，领口略乱，颈线流畅分明，他耷拉着眼皮看着罗岳福，眉眼倦懒，看上去很困的样子，不断在打哈欠。 冬露见罗岳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心中对沈宸的作死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为什么迟到？”罗岳福忍着火问。 沈宸说：“扶老奶奶过马路。” 全班很安静。 罗岳福的火要憋不住了：“你过个马路要半个小时？” 沈宸不慌不忙道：“过完马路后，我看奶奶腿脚不方便，就又送她回家了。” 逻辑鬼才。 全班不约而同地想。 罗岳福当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但想到沈宸过去的辉煌，忍了忍：“行了，快进来考试。” “考试？”沈宸这才注意到同学们人手一张卷子，沉默了两秒，决定说实话：“老师，其实我就是起晚了，我自愿在教室门口罚站到下课。” “……” “……” 空气寂静无声。 罗岳福气得直哆嗦，他执教数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简直前所未有！令人发指！ 他忍无可忍地大吼：“快给我滚到座位上坐好！” 冬露：“……” 她觉得老班脾气真好，如果换作是她，早就捏死他了。 “沈宸牛逼啊，我打心里崇拜他。”周潇涵一脸敬佩。 冬露无法苟同地摇头，低头专心写卷子。 沈宸在身后坐下。 教室彻底安静下来，除了几不可闻的呼气声，就是罗岳福四处走动的脚步声，有他监考，沈宸想睡也睡不了，老老实实写了两节课卷子。 只不过徐柔偶尔瞟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怎么动笔。 少年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大部分时间都在出神。 从徐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瘦削，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他漆黑的头发落下来，细碎地散在额前和耳畔，衬得肌肤格外白皙，浓密的眼睫半垂，覆下一层阴影，看不出情绪。 徐柔察觉自己看他太久，慌忙收回视线，生怕被发现异样。 * 第二道下课铃打响，考试结束，作为小组组长，冬露下座位收卷子，收到沈宸卷子时不由多看了两眼，他的大题竟一道都没做！只写了选择题，而且和她的答案没几个对得上。 冬露微微皱眉。 后面的题先不说，就连第一题最简单的送分题他们选的都不一样。 他选A，她选B。 她确定自己没做错。 冬露把卷子整理好给罗岳福，罗岳福接过后，又把讲台上一沓纸给她：“辛苦你再把这个发一下，让他们填好交上来。” “好。” 冬露看了看纸，是家庭情况调查表，学校每年都会让他们填一次。 她把表格发下去，然后回到座位上，拿着表看了起来。 姓名年龄生日，还有家庭成员以及他们的电话号码。 冬露把父母弟弟都填了上去。 “露露，你的家庭年收入怎么填的啊？”周潇涵有些烦恼，“我又不知道我爸妈工资多少。” “尽量往低了填吧。” 冬露倒是知道冬芸的年收入，平均下来有几百万，但她怎么可能填上去，很低调地减少一百倍，写了个三万。 周潇涵有样学样，可怜巴巴地写了个一万，随后还不确定地道：“我家一年应该有一万吧？一万那么多……” 冬露无语：“没有你早就饿死了。” 肩膀被轻轻拍了下。 她回头，沈宸晃着手中的表格，朝她笑了笑，声音有点懒，“小朋友，我填好了。” “这么快？” 冬露拿过他的表看了看，立刻皱眉，他只填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家庭情况全是空白，就连父母都没写。 “你最好留一下家里人电话。”冬露说。 “不需要，留我的就好。”沈宸打了个哈欠，鼻音很重，透着倦意，说着就要趴下睡觉。 冬露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还在那儿打工？” 沈宸眼角微扬，狭长的眸子凝视着她，答非所问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不等她开口，他又低低笑了一声：“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冬露面无表情：“你可以再自恋一点。” 她拿着表要转回身去，忽然想到卷子的事：“卷子第一题你为什么选A？一看就是错的吧。” 沈宸眯眼，想了很久才想起她说的那道题，“啊，那个啊，不是有种说法，三短一长选最长，我就选了A，错了吗？” 他歪了歪头，无所谓道：“看来我运气不好。” 冬露难以想象，“你认真的？” 沈宸垂眸笑了下，“小朋友，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什么时候成好学生了？” 冬露沉默，确实，他上课从没听过讲，是一中给他的光环太亮了，让她一直以为他学习好。 就算他以前学习好，停学了两年，八成也忘得差不多了。 “你来学校是为了什么？”冬露终于体会到老师平日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睡觉的话，在家能睡得更舒服吧。” 沈宸刚要说什么，班里忽然有人叫他：“沈宸，有人找你。” 他转过头去。 杨子凡站在教室门口，拼命向他招手。 沈宸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站起来，“抱歉，小朋友，我有事先走了。” 冬露目送他离开，微抿了嘴。 周潇涵也看了过去，迟疑道：“那个人……好像是杨子凡。” 冬露：“你认识？” 周潇涵：“他是陆越的小弟，经常形影不离的。” 冬露蹙眉，“陆越又是谁？” 周潇涵夸张道：“大姐你不是吧，连陆越都不知道，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高三学长啊，经常带人打架，被学校通报批评过很多次了，但因为家里有关系，至今没人敢把他怎么样，而且他长得挺帅的，在校人气很高……沈宸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周潇涵想不明白。 冬露垂下眼睑淡淡道：“大概物以类聚吧。” 她早该意识到，他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算了，不管了。”周潇涵甩甩头，亲热地挽住冬露的胳膊，“露露，陪我去买吧，我肚子饿了。” “不想去。”冬露整理着表格，心情忽然不怎么好。 “哎呀，走啦，权当散散心，整天坐在教室里你闷不闷啊。”周潇涵硬是把她拖走了。 * 她们从教学楼出来，去往操场方向的小卖部。 “唉，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饿得特别快，早上吃两碗饭都不够。”周潇涵摸着肚子叹气。 冬露：“长身体都这样。” “那你怎么不饿？” “早上吃饱了。” “……” 这是冷笑话吗？应该是吧。 周潇涵搓了搓手臂。 她们走到操场时，看到前方围了很多人，聚在一起对着中心圈指指点点。 隐有谩骂声传出，吵吵嚷嚷。 “怎么回事？” 周潇涵爱凑热闹，立刻拉着冬露挤进去。 两拨人在对峙。 “是陆越和十班的人。”周潇涵讶道。 十班是全年级最差的班，里面的人大多都是花钱买进来的，成绩差不说，还喜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被学校指名批评过很多次了。 冬露只粗略的扫了他们一眼，便把目光投向站在陆越后面的少年身上。 沈宸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校服扣子被解开了大半，宽松地罩在身上，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的手插在衣服口袋，嘴里叼了一根巧克力棒，耸拉着眼打哈欠，像是被人临时叫醒充上去作数的。 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都不搭。 十班有六个人，而陆越这边加上沈宸只有三个人，差距明显。 周潇涵在旁边解说：“十班的李俞和陆越恩怨由来已久，李俞喜欢的一个妹子看上了陆越，然后怀恨在心，不停找陆越麻烦，不过每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次李俞总算学聪明了，竟然带了五个人，啧，这是打算以多欺少啊。” 冬露像听天方夜谭，她的生活圈子很小，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这么戏剧化的情节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哼哼，也不看看我混了多久的论坛。” 她们说话间，那边李俞还在出言挑衅，握紧拳头狞笑道：“陆越，这次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李！” “你还知道多带一个人。”李俞看着沈宸这张生面孔，小白脸似的，一看就不经打，他语气不屑，“也不找个能打的。” “要上就上，废话真多。”陆越咬着烟嗤道，表情嚣张又桀骜，“对付你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们身后，杨子凡小声对沈宸道：“等会儿他们一动手，你对付两个，我对付两个，剩下的交给老大。” 沈宸挺奇怪，“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老大不是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吗？” “你笨啊！”杨子凡低骂，“那是装逼懂不懂？谁动手前不会说几句漂亮话！” 他说话声有点大，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发出闷笑，陆越淡淡瞥了杨子凡一眼。 杨子凡猛地打了个寒颤，脊背发凉。 周潇涵听到了全过程，憋不住笑，“杨子凡也太蠢了吧。” 冬露看着沈宸，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沈宸似有所感，向这边看过来，看到了她后，有些意外地挑眉。 冬露避开他的视线，拉了拉周潇涵，“我们走吧。” “可是好戏还没开场呢。”周潇涵恋恋不舍。 “你肚子不饿了？” “那好吧。” 她们转身离去。 可能是沈宸看的时间有点久，陆越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瞥上一眼，谁知就这一眼，他的视线就像定住了似的，牢牢粘在冬露身上，再也离不开。 李俞注意到他们的心不在焉，也望了过去。 恰好看到冬露转身。 少女乌发披肩，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秀美的侧脸在发丝的掩盖下若隐若现，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像玉，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李俞看呆了眼，一下就忘了正事，吹了声口哨：“那妞长得不错，哪个班的？” 后面小弟立即道：“她是冬露，和徐柔一个班的，只是没有徐柔有名，老大不知道吗？” 李俞笑得猥琐，“啧啧，没想到除了徐柔，我们学校还有这等美女，那腿长的，摸起来一定很爽，还有那胸……” 他话没说完，一个拳头就重重砸了过来。 李俞措手不及，被打翻在地，摔了一个跟头。 场上一片吸气声。 李俞疼得面部扭曲，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又是一痛，有人踩在了他身上，他抬起头，震惊地发现竟是他刚刚瞧不上眼的小白脸！ 小白脸淡漠地看着他，漆黑的眼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温度。 李俞又惊又怒，一时说不出话。 沈宸缓缓俯身，修长的手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摁，把他由于过度惊吓而张大的嘴巴合起来。 “把你刚刚的话都一字不漏地给我咽回去。” 他顿了一下，又道：“想都不要想。” 第9章 3.33 离上课时间还早，小卖部挤满了人，一个个像饿狼似的扫荡着货架上的零食，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 周潇涵气势汹汹的加入战场。 冬露没进去，在门口等她，无聊地看着天空发呆，一望无际的湛蓝色，空中飘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云，淡淡的阳光射下来，不是很强烈，照在身上很舒服。 冬露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微风吹过，连空气都让人心旷神怡。 几分钟后，周潇涵提着一大袋面包从小卖部里出来了。 “久等了，我们走吧。” 冬露看着她手里鼓鼓的袋子，讶道：“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嘿嘿，以防万一嘛。”周潇涵咧嘴笑。 两人回教室。 路边满是飘落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马上就到国庆了，你放假准备去哪玩啊？”周潇涵咬着豆沙面包问道。 冬露：“家里。” “不是吧，整整七天，你都准备待在家里？”周潇涵难以想象。 “应该吧。”冬露不太确定。 周潇涵：“你可以和朋友出去玩啊，唉，要不是我家里说好一起去乌镇旅游，我就约你出来看电影了。” 朋友…… 冬露想到了徐柔，初中时她们关系很要好，以前常常约出来玩，升到高中后不知不觉就疏远了。 “到时再说吧。”她摇摇头，“要是实在无聊，我可以玩我弟。” “……” 路过操场时，冬露望了一眼过去，沈宸他们已经不在了。 身后两个女生手挽着手与她们擦肩而过，聊天声断断续续传入她们耳中。 “刚刚在操场上打架的男生是谁啊？真的帅爆了！尤其是他把脚踩在李俞身上的时候，啊，那一刻我死了！”其中短发的女生捧脸发花痴。 “我也是！我早就注意到他了，颜值超高，本以为只是花瓶，没想到这么厉害！”另一女生的脸上也难掩兴奋，“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你去买辣条没看到，你刚走他们就开打了，李俞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被他扯着头发摁在地上哭着喊爸爸，那场面你没看到真是可惜！” 短发女生听得眼睛发亮，“哇，那真是恶有恶报，十班那群人简直就是学校的蛀虫！我们班女生都被他们骚扰过，总算有人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她说着，又好奇地问：“你知道那男生是哪个班的吗？我想去勾搭。” “不清楚，不过他和陆越混，应该也是高三的。” “希望他还没有女朋友……” “算了吧，人长那么帅，肯定早有了，我们还是别想了。” …… 她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她们说的是陆越吗？”周潇涵一脸迷茫。 由于离得有点远，后面的话她只听到了“高三”、“陆越”等关键词。 于是自然而然地想歪了。 冬露也没听清，迟疑着点头，“应该吧。” 脑中却浮现了沈宸的脸。 应该不可能。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潇涵后悔不已，“没想到我离开后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早知道饿着肚子也要看完后续的！” 冬露没说话，垂眼看着脚下的枯叶，明显对这种事没兴趣。 * 沈宸被杨子凡勾着脖子拐往高三教学楼。 他有点无奈，“马上要打铃了，我要回教室了。” “急什么，晚一点回去又不会怎么样。”杨子凡看着沈宸，啧啧道：“你小子行啊，深藏不露啊，我还以为你打人的事只是谣言呢。” 这也不能怪他，沈宸的长相实在太具欺骗性了，五官干净俊秀，皮肤比女人还白，一点都没有攻击性。 偏偏这人还喜欢笑，虽然不怎么走心，但看着面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让人生不出戒备。 陆越走在他们前面，和杨子凡不同，他心情不太好，脑中不断回想刚才那幕。 听到李俞意淫冬露时，他怒从心起，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可沈宸的动作竟然比他更快！ 等他反应过来时，李俞已经趴在地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宸动手，兼具快准狠，不带一点犹豫。 陆越思索，如果换作自己，需要多少时间把李俞打趴，他自认不比沈宸差，沈宸只是出手比他快而已，所以就晚了一步。 只一步。 越想越不爽。 “我问你，”陆越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沈宸：“你刚才为什么要出手？” 后面两人一愣。 沈宸见他脸色阴沉，反应很快地把杨子凡推出来：“是他叫我动手的。” 杨子凡一脸懵逼，“不…不该动手吗？” 陆越眉头越拧越紧，“总之，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许乱动，尤其是你。” 他盯着沈宸，脸上浮现警告之色。 “哦。”沈宸无所谓地耸肩，没事做更好。 陆越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班填了那个家庭情况表吗？” “嗯。” “每个人都写了电话吧？” “应该。”沈宸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你想要那女生的电话？” “嗯。”陆越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去帮我搞来。” 沈宸说：“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那女的是谁。” 杨子凡刚张开嘴，被陆越抬手阻止：“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沈宸气笑了，“那我怎么给你搞？” 陆越说：“你把全班的电话都搞过来。” 杨子凡：“……” 沈宸：“……” 沈宸觉得，如果不是有钱赚，他早就一拳呼过去了。 “有问题？”陆越一脸“你拿了钱就得给老子乖乖听话”的表情。 “当然没有。”沈宸皮笑肉不笑，“我诚心诚意地祝福你。” “祝福什么？” “祝你得到了她的电话，却得不到她的心。” “……” 沈宸走后，杨子凡不解地问陆越：“老大，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的是冬露啊？” 陆越摇头，点了根烟，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当时沈宸之所以会出手，可能也是因为冬露。 但没证据。 杨子凡见他不说话，又道：“就算你弄到了冬露的电话也没用啊，你们又不认识，加她微信她也不一定会同意。” “我会磨到她同意为止。”陆越吸了一口烟，淡淡道，“她不同意我就打电话，她不接电话我就当面和她说清楚，她不喜欢我我就追到她喜欢为止。” 陆越表情倨傲：“她迟早会是我的，跑不掉。” * 沈宸去了一趟办公室，罗岳福正好在里面改卷子。 “老师，家庭情况表在你这儿吗？我手机号好像填错了，想拿过来看下。”沈宸随便编了个理由。 罗岳福拿着红笔改分，“在班长那儿，我让他统计一份通讯录出来……沈宸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好好说说你，你考试是怎么回事？大题一道都没写！选择题也没几道是对的，你平时上课都在干什么？” 罗岳福拍桌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 沈宸轻咳，当没听到，退后两步关上门，“谢谢老师，快上课了，我就先走了。” 他回到教室找班长。 “班长，通讯录你做完了没？” “做完了，你要干嘛？”班长拿出刚统计好的表格。 “我想存下全班的电话，未来有个照应。” 沈宸敷衍道，拿手机把表格拍下来，本想直接发给陆越，但忘加他微信了，就发给了杨子凡。 * 冬露低垂着头，坐在座位上看书，预习下节英语课的内容，沈宸朝她走来时，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宸看她一眼，散漫地对趴在桌上睡觉的徐柔道：“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 “当…当然。”徐柔一下惊醒，红着脸起身让他进去。 冬露听到沈宸在身后坐下，凳子脚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不自觉地挺直背，尽量离他的桌子远一点。 多亏了他，让她慢慢改掉了喜欢靠在后桌的坏习惯。 可某人不想放过她，拿笔戳了戳她的背，懒洋洋地拖着腔问：“小朋友，语文课上到哪了？” 下节课哪里是语文课。 冬露知道他又没事找事，一言不发地挪着凳子往前坐了坐，没有搭理他。 “小朋友？” 好在沈宸手长，又戳了戳她，可冬露依旧不理人。 果然不是错觉。 沈宸莫名地看着她冷漠的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她了。 听到身后不再有动静，冬露心情微微放松，专心看书。 倒不是沈宸做错了什么，只是她终于意识到他们不是一类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时候和他划清界限了。 后面沉默一会儿，忽然又出声了：“小朋友，这是我补完的数学作业，你帮我给老师吧。” 他竟然还会写作业？ 冬露略感诧异，却没有回头，右手伸到身后摊开掌心，意思很明显，要他自己乖乖把作业奉上来。 她的手一伸出去就被握住了。 冬露一惊，倏然扭头，撞入少年戏谑的眼。 他温热的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看着她，“小朋友，又在生什么气呢？” 冬露使劲挣了挣，没挣开，恼羞成怒道：“你放手！” “不放。” 沈宸感受着掌下柔腻的肌肤，心神荡漾，她手腕真的很细，玉器般瓷白，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捏碎似的，很柔软。 冬露眯了眯眼，“再问你一遍，放不放手？” 沈宸嘴角勾起痞笑，眉梢高挑耍无赖：“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 他话没说完，冬露左手飞快拿过桌上的笔，用笔尾狠狠扎了一下他的手背。 沈宸疼得“嘶”了一声，放开她的手，“我去，你还真下得了手啊。” 性格真是一点都不软。 冬露轻哼，转过身去。 身后徐柔一声惊呼：“沈宸，你手流血了！” 冬露一愣，微微转头，真的看到了血，少年白皙的手背破了皮，血色清晰。 “没事。”沈宸不甚在意地甩手，这和冬露无关，手在之前打架时就破皮了，只是刚刚那一闹破得更厉害了。 冬露抿了抿嘴，手伸进书包里，她记得她带了创口贴，刚摸到一片，后面徐柔声音又响起：“我正好带了创口贴，你要吗？” “不用，小伤而已。”沈宸说。 冬露手指微滞，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上课预备铃打响，沈宸拿出语文书，在徐柔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记错课了，又换成了英语书。 他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后面的钱浩忽然拍了下他的肩：“沈宸，班长刚才传信过来，说你拍的那份通讯录错了，他疏忽大意少记了一个人，导致后面的顺序都乱了。” 沈宸闻言望向班长，只见他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 沈宸刚要摇头说没事，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低头一看，有人申请加他微信。 验证申请就四个字：我是陆越。 沈宸没想太多，随手点了同意。 陆越很快发来消息：“你好。”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沈宸礼尚往来：“我挺好。” 陆越沉默了一下，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宸：“我认识字。” 陆越：“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看上你了。” 沈宸：“……？” 他还没反应过来，陆越继续放炮：“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 沈宸看着这行字，明明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却看不懂了。 第10章 4.44 还是下课时间，高三7班的教室很热闹。 杨子凡收到沈宸发来的通讯录，迫不及待的转给陆越：“老大，你要的电话来了。” 陆越本来在低头玩手机，闻言精神一振，迅速点开照片，双击放大，认真找着冬露的手机号。 沈宸拍得还算高清，每个数字都清清楚楚，陆越一眼就看到了冬露的名字。 他看着名字后面的号码，在心里默念几遍记住后，打开微信加好友。 杨子凡脸凑过来：“老大，你说她会同意吗？” “会。”陆越笃定。 “为什么？” “我在验证申请里写了我的名字。” 杨子凡：“……” 这不要脸的自信到底是哪来的？ 没想到申请发过去不久，真的通过了。 杨子凡张大嘴：“我操，她竟然真的同意了！” 陆越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愣了一下后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就意味着她其实对他也有意思。 陆越从来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寒暄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 “……我看上你了，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回：“冒昧问一下，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朋友还是？” 陆越想也不想道：“当然是想谈恋爱的喜欢，我想当你男朋友。” 对方又陷入了沉默，一直没有动静。 陆越微微皱眉，难道他会错了意，吓着她了？ 杨子凡在旁边吐槽：“老大，你也太直接了，谁会在微信里告白啊。” “这样不行？”陆越眉皱越深，他没谈过恋爱，更没追过女生。 “可是已经发出去了怎么办？” * 沈宸第一次被男的告白，心情有些微妙。 他从没想到陆越对自己是那种心思。 难怪他总是不肯说喜欢的人是谁。 原来是这样。 沈宸喝了口水压压惊，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早不告白晚不告白，偏偏挑这个时候？ 沈宸还没自恋得那么彻底，联想到刚刚班长说号码抄错了，陆越八成是认错了人。 于是沈宸又在微信里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越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宸缓缓打上六个字：“我，沈宸，性别男。” “……” “……” 这回轮到陆越沉默了。 沈宸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 然后更神奇的事发生了。 陆越发的消息光速被撤回。 聊天框一下就变得干干净净。 但超过两分钟的消息撤不了。 他那句惊人的告白还明晃晃地霸占着首页。 然后沈宸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沈宸忍着笑，关掉微信。 话说回来，陆越到底喜欢的是谁？ 沈宸打开通讯录照片，仔细看了起来，发现班长中间可能漏记了一个人，导致手机号和人名对不上，全部都往前挪了一位。 他的号码前对应的人名是…… 沈宸看到是谁后，嘴角一僵，笑容渐渐消失。 他抬起头，前桌女生背影纤瘦，长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细颈白得像雪。 她坐姿端正，微微低着头，握着笔的手在动，不知在写些什么。 沈宸看了她一会儿，漆黑狭长的眼眸像幽深的潭水，情绪不明。 * 下课，冬露去上厕所，转身时看到沈宸又趴在桌上睡着了，不出意料的话，他下节课应该还会接着睡。 冬露看了一眼就走了。 老师都不管的事，她有什么好操心的。 照理说，沈宸这种上课态度，换作是别人，早就被下放到普通班了，可沈宸不一样。 老师虽然生他气，可从没给他警告或处分，一副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宽容到近乎纵容。 为什么？ 就因为他以前是一中的？ 冬露想不通。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宸一直睡到了放学，如果不是钱浩叫他去吃饭，他估计还会睡到下午上课。 下午第一节 课本来是体育课，但忽然下起了小雨，罗岳福让数学课代表通知班里，体育课换成数学课，打铃后谁都不准离开教室。 底下一片怨声载道，不情不愿拿出数学书。 不久后，罗岳福捧着保温杯，不紧不慢走进教室，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空气凝滞。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臂弯下的卷子，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卷子这么快就改出来了。 冬露竟有些紧张。 她心里清楚，这次她没考好，最后有两道大题没做出来。 罗岳福把卷子用力拍在桌上，黑着脸看着他们：“我就直说了，你们这次考得都很差，平均分比上次整整低了五十多分！我每天都要你们回家巩固学过的知识点，你们有谁做到了？啊？就你们这样的态度还想考大学，简直痴人说梦！” 教室里鸦雀无声。 罗岳福又教训了他们几句后，开始发卷子：“我念到谁谁就上来拿卷子，宋雾，62分。” 竟然一个个报分数…… 公开处刑啊。 大家正襟危坐，知道罗岳福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刺激他们。 沈宸被吵醒了，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直起身，对分数没兴趣，斜坐着靠在墙上不停打哈欠。 罗岳福已经报到九十多分了。 沈宸挑了挑眉，奇怪着怎么还没到自己，和他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冬露，明眼人都听得出来罗岳福是从低往高叫，就沈宸写得那样，及得了格才怪。 冬露这样想时，罗岳福已经报到了她—— “冬露，116，沈宸，16。” 冬露：“……” 沈宸：“……” 真他妈巧。 冬露起身去拿卷子，罗岳福严肃道：“你这次退步了很多，还要再接再厉啊。” “嗯。”冬露轻点头，敛着长睫，与同样来拿卷子的沈宸擦肩而过。 淡淡的清香飘过。 沈宸目光扫过她，漫不经心地接过罗岳福手里的卷子，正要走。 “慢着，你没什么话要说吗？”罗岳福瞪着他，“分数是别人的零头，你心里就不觉得羞愧吗？” 沈宸吊儿郎当道：“还好吧。” 罗岳福难以置信：“你一点自尊心都没有的吗？” 沈宸：“冬露同学又不是别人。” 底下有人发出笑声。 冬露耳尖微红，眼睛盯着卷子，暗暗捏紧掌心，羞耻得想上去堵住他的嘴。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见罗岳福又要发飙，沈宸淡道：“老师，这又不是高考，考多少都无所谓吧。” 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平时考得差，高考怎么可能好？ 冬露以为罗岳福会更生气，哪想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烦躁地摆摆手，“算了，你快下去，我看到你就心烦。” 冬露：“……” “卧槽，老班这样就被打发了？”周潇涵不可思议的嘀咕，“沈宸家里是不是也有背景啊。” 沈宸拿着卷子回座位，钱浩在身后叫道：“你怎么才考这么点啊，你不是从一中出来的吗？” 沈宸把卷子往抽屉里一塞，拿出手机来玩，淡淡道：“那又怎样。” 正式开始上课。 冬露听老师讲卷子，心情有些沉重。 她退步了整整五名，虽然只是小测验，但还是很难受。 她的成绩一直都不稳定，好的时候很好，坏的时候也特别差。 罗岳福讲课很快，冬露边做笔记边听，思路有点跟不上，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综合性很强，公式复杂，老师直到下课也没讲完，她也没听懂。 冬露有点烦，又是个死脑筋，上自习时都还在解这道题，半节课都没解出来。 周潇涵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去办公室问老班吗？” 冬露摇头，“我下课去看了，他不在办公室。” “那就问其他老师啊。” “都不是教数学的。” 周潇涵想了想，“那就去问蒋学沛吧，他考了145，这题肯定做出来了。” 蒋学沛是他们班学习最好的人，考试总是年级第一，性格温和，在班上人缘很好。 冬露抬头望向第一排，蒋学沛旁边围了一堆人，都是排队问问题的，她觉得麻烦，依旧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做吧。” 沈宸玩着手机，全程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正好听到周潇涵小声说：“你还可以去问沈宸啊，他原来是一中的，说不定会做。” 沈宸心念一动，脑袋缓缓前倾，装作不经意地凑近，就听到冬露“呵”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沈宸：“……” 无声嘲讽，最为致命。 他本来对成绩没什么感觉，现在有点不是滋味。 他好像被小朋友鄙视了。 放学，冬露还是没有解出那道题，无精打采地收拾东西，和周潇涵一起回家。 沈宸等她走后，才慢吞吞地拿出抽屉里的试卷，直接找到最后一题。 看了一会儿。 三分钟后。 他又把卷子塞回抽屉，在讲台上拿了只粉笔，走到后面黑板前，在空白的地方写了起来。 徐柔今天值日，不解地看着他在黑板上写下的长串数学公式，问道：“沈宸，你在写什么啊，还不回去吗？” 沈宸散漫道：“等下走，你去忙吧。” “哦。”徐柔把疑惑吞进肚里，默默拿起扫把扫地。 沈宸写完后就拎着书包走了。 徐柔看他走远了，才小心翼翼挪步过去，抬头看他写的什么。 “f(x)=x-2ax……” 越看越像是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 漂亮的粉笔字，遒劲有力，解题步骤写得很详细，密密麻麻，一步都没省。 答案标准又完整。 徐柔惊叹，想不到沈宸竟然这么厉害。 可是他为什么…… 她灵光一闪，想到了冬露苦恼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徐柔的脸色黯了下来，眼中划过一丝不甘，为什么啊，明明是她先认识他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一愣转头，看到门口的少女吃了一惊。 “冬露，你怎么回来了？” “英语书忘带了，明天要听写单词，我回来拿一下。” 冬露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看到徐柔站在后面不动，随口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徐柔想把后面的解题步骤挡住，可冬露已经看到了。 “那是……卷子最后一题？” 冬露愣了，慢慢走过去，从上往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步骤很清楚，她不懂的地方写得很详细。 “这是谁写的？”她看着徐柔，眼睛难得有些亮。 徐柔看着她激动的脸，抿了抿嘴，“我也不太清楚，我回来时就看到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刚刚有看到蒋学沛从教室里出去。” 第11章 4.44 蒋学沛？ 冬露有些意外，她平时和他没什么交集，他怎么会为她写这个？ 不，也不一定是为了她。 他也许只是单纯想写，又或是教别人做题时留下的板书。 这题这么难，全班大概也只有他会做了。 冬露没说什么，拿手机把解题步骤拍下来，打算回家再认真看一遍。 “我先回去了，拜拜。”她拍完后对徐柔道。 “嗯，路上小心点。”徐柔笑得不太自然。 冬露点头，“你也是，早点回去吧，最近天黑得比较晚。” 她走出教室，没忍住又把手机拿出来，仔细研究照片上的题。 除了解答步骤外，她对字迹也有点在意。 白色的粉笔字写得有棱有角，一笔一划都透着力度，清晰利落。 很大气的字体。 冬露虽然没和蒋学沛接触过，但老师叫过他去黑板写题，她见过他的粉笔字，落笔较轻，清秀整洁，像女孩写的字。 和照片里的不太像。 冬露没想太多，背着书包回家，妈妈今晚又不回来，她要做晚饭。 冬露到家，看到冰箱里没菜了，只剩三个蛋，就干脆拿昨天的剩饭炒了三碗蛋炒饭。 晚饭时，冬骐饿着肚子回家，看着餐桌上干巴巴的饭，不敢相信地大叫：“我昨天做辣椒炒肉，你今天就拿这个敷衍我？” “冰箱里没菜了，爱吃不吃。”冬露喝了口水。 冬骐还要抱怨，黄建华敲了敲他的碗，“好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闭嘴吃你的！” 冬骐只好坐下，闷闷不乐地扒饭：“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没去买菜，懒成这样，难怪妈嫌弃你。” 黄建华瞪眼，“兔崽子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 冬露没心思听他们吵架，吃完饭后就回房学习了。 她拿出卷子，再把手机那张照片调出来，看了许久，在脑中慢慢理清思路，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又在草稿纸上把过程完整地演算了一遍，然后对答案，全对。 她淡淡笑了，伸了个懒腰，总算会做了。 * 第二天去学校，冬露看到后面黑板上的题已经没了，估计是被值日生擦掉了。 她本想去问问蒋学沛那道题是不是他做的，可一看到他座位前有那么多人，就犹豫着没过去。 周潇涵还没来，她一般都是踩点到。 冬露拉开椅子坐下，把早读要看的书拿出来，无意间抬头，看到沈宸拎着书包懒懒散散地走进教室。 他竟然这么早来，真少见。 少年戴着白色鸭舌帽，额发有点乱，蓬松地翘起来，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他半耷拉着双眼皮，表情有点困，眼底覆盖着阴影。 钱浩早早来到教室抄作业，看到沈宸坐下又要睡，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沈宸，你每天都不睡觉的啊？总是这么困。” 沈宸没理他，只打了个哈欠。 钱浩的同桌宋雾坏笑：“那还用问嘛，肯定是去和妹子大战到天亮了。” 钱浩还是个纯情的小处男，有点懵：“你怎么知道？你做过？” 宋雾嘚瑟：“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泡妞手到擒来，女孩子的身体软得那叫一个销……” 他说到一半，沈宸忽然踹了一下他的桌腿，声音发沉：“行了，少说两句。” 宋雾不服气，可看着沈宸黑漆漆的眼睛，想起了关于他的传闻，便忍了下来。 这种不要命的疯子他惹不起。 后面终于安静了，沈宸转回头，看着前桌女孩僵直的背，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掩藏在细碎发丝下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被玉白的肌肤衬得特别明显。 沈宸眸光幽深，想着宋雾刚刚描述的画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喉结滚了滚。 冬露预料得没错，周潇涵在铃声结束前最后一秒冲进来，嘴里还咬着一块面包，小脸汗涔涔的，幸好老师还没来。 学生们还算自觉，纷纷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唯有沈宸睡得不动如山。 早读上到一半，冬露忽然听到门口很吵，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生站在门口。 有点眼熟。 冬露想了半天才记起他是上次在操场打架的陆越。 班上一阵骚动，对他议论纷纷。 看来他真的很有名。 周潇涵更是兴致勃勃：“陆越来我们班干什么，找人单挑吗？” 冬露蹙眉，考虑着要不要叫老师过来。 那边，陆越忽然望过来。 四目相对。 冬露微微一愣。 陆越见心上人一脸陌生地看着自己，认都不认识的模样，脸色很阴沉，对坐在门边的男生道：“把姓沈的给我叫出来！” 男生颤巍巍道：“我们班有很多姓沈的，您找哪个？” 陆越不耐烦：“当然是最不要脸的那个！” 冬露一听，心有灵犀地知道了他说的是谁。 果然，身后的沈宸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跟着陆越出去了。 * “昨天是误会，我认错人了。” 一到没人的地方，陆越立刻解释道，表情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沈宸靠在墙上，缓缓叹了口气：“太过分了，昨天还说喜欢我，今天就移情别恋了，现在的男人啊，啧啧。” 陆越一阵恶寒：“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沈宸笑得唇红齿白：“我是被表白的那个，又不是表白的那个，为什么要害臊？” “如果不是你发了错的通讯录，我怎么会认错人。”陆越慢慢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他看着沈宸：“你应该猜到我喜欢谁了吧？” 沈宸没作声，漫不经心地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 这是他第一次在学校抽烟。 “没错，我喜欢的就是冬露。” 陆越当他默认，直言不讳道：“你如果帮我追到她，出多少钱都行。” “一万，两万，还是十万……”陆越财大气粗，“随便你开。” 沈宸吸了口烟，垂眸淡淡道：“抱歉，没兴趣。” 陆越眯眼：“为什么？你不是只要给钱就愿意做任何事吗？” “纠正一下，”沈宸轻笑，站直身体，对着他的脸吐了口烟圈，“是大部分事，而不是任何事。” “而你说的这事，刚好包括在小部分事里。”他摁灭烟头道。 * 下了早读，冬露看到蒋学沛身边终于没人了，就拿着卷子去找他。 “请问一下，昨天黑板上的题是你写的吗？” 清冷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澄净如流水。 蒋学沛一愣，从书中抬起头，冬露俏生生地站在跟前，乌软的黑发散在肩头，肌肤如瓷，她静静看着自己，眼睛带着询问。 “啊？”蒋学沛有点被吓到，冬露还从没主动找过自己。 “你刚刚说什么？” 冬露耐着性子，指着卷子最后一题问：“这题是你解出来的吗？” 蒋学沛感觉到女孩的靠近，柔顺的发丝扫过他的肩臂，清淡的甜香随之飘过来。 近距离看，她长得真的很漂亮，一点都不逊色于徐柔，甚至更胜一筹，只是她气场太强了，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相貌。 蒋学沛一下红了脸，都没听明白冬露的意思，看了眼题，发现自己会做，就连连点头，“嗯，我解的。” 沈宸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幕，冬露和蒋学沛的脑袋都快挨到一起。 他的脸色沉下去，几步走过去，刚好听到冬露问起黑板上的题的事，他脚步一顿，就听到蒋学沛痛快地应了——“嗯，我解的。” “……” 沈宸简直气笑了。 你解的？ 你解的屁！ 冬露没想到真是他解的，正要表示感谢，一股力拽住她的手往后一扯。 冬露猝不及防，转头，看到来人后皱眉：“沈宸，你又发什么神经？” 沈宸充耳不闻，上前一步，人挡在她前面，垂眼看着蒋学沛，眸子黑不见底，“你说那道题是你解的？” “是、是啊……”蒋学沛听过沈宸传言，有点怕，但还是嘴硬：“我本来就会做！” 沈宸点头，白皙的指节敲了敲桌面，“那你解解看。” 蒋学沛被他轻蔑的态度刺激到了，直接拿过草稿纸做了起来，为了彰显自己确实会做，连卷子都合上了。 冬露有些生气：“你又想干什么？” 沈宸心情也不爽：“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大白天的和男生贴这么近，有伤风化。” 冬露声音冷了下来：“你乱说什么，我只是问题目而已。” 沈宸挑眉：“那你怎么不问我？” 冬露冷笑：“我为什么要问一个分数只有我零头的吊车尾？” 沈宸：“……” 真特么憋屈。 “我写完了！”蒋学沛停下笔，抬头愤愤地把草稿纸甩到沈宸面前，“你看我会不会？” 沈宸瞄了眼，还真没写错，心情更烦了。 冬露也看了看，眉头一皱，虽然答案是对的，但解题方法和步骤和昨天黑板上的完全不同，所以她又问了一遍：“昨天黑板上的题是你写的吗？” 蒋学沛不明所以：“黑板？什么黑板？” 那会是谁？ 冬露狐疑地看向沈宸：“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是，”沈宸皮笑肉不笑，“我这个分数是你零头的吊车尾怎么配解这么难的题？” 冬露：“……” 给你点阳光你还傲娇上了是吧？ 上课铃打响，大家回座位坐好。 第一节 课又是数学课，罗岳福依旧讲卷子。 沈宸有点烦躁，心静不下来，想睡又睡不着，最后干脆玩起了手机。 冬露心中已有了计较，若有所思地看着卷子发呆。 罗岳福好像真的被他们的成绩伤到了心，下课后，一气之下给他们布置了两倍的作业，练习册整整要写四页，其中不乏很难的题。 “老师，你也太狠了吧！” “做不完咋办？” 立即有人喊道。 黄建华哼了一声，“就该让你们长长记性，还重点班呢，连人家普通班都不如！作业明天检查，没写完的通通给我抄十遍！” “不要啊……” 底下好多人抱怨他不人道。 下午自习课。 班上学习氛围难得浓重，都在拼命赶数学作业，周潇涵一脸生无可恋：“啊啊啊好烦啊，都不会做怎么办？露露，写完记得给我抄啊。” 冬露这次倒是写得很顺，看了眼后面大题，发现都会做，但她没有马上动笔，而是微微偏头，不动声色说：“我也不会。” 周潇涵惊讶：“你竟然也不会，哪道啊？” 冬露：“倒数第二题。” 身后，低头玩手机的沈宸耳朵动了动，嗤了声，拿出抽屉里的帽子戴上，堵住耳朵，换了个姿势继续玩。 周潇涵：“你要不要去问老师？” 冬露摇头：“算了，我回家再算一下吧。” 她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实在做不出来，明天问下蒋学沛，他一定会做。” 沈宸：“……” 这帽子质量太差了，声音都遮不住。 放学，班上的人渐渐走光，徐柔背起书包，见沈宸懒洋洋地赖在椅子上不动，不由问道：“沈宸，你还不走吗？” 少年看着手机，眼皮都没抬，“嗯，你先回去吧。” 徐柔看到前面的座位空了，稍稍安心，笑着对他说：“明天见。” 然后就走了。 沈宸等人都走光了，才不急不缓地拿出数学练习册，翻到冬露说的那道题，只看了几眼就合上了。 他拿了只粉笔走到后面黑板前，想要故技重施时，一个清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在干什么？” 沈宸的手僵在空中，像慢动作回放一般，他缓缓转头，冬露不知何时站在了教室门口，抱胸倚在门框上，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空气陷入静默。 第12章 4.44 沈宸左手边的黑板报上有人画了一碗白米饭，旁边写着“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他拿粉笔的手举在黑板空白处，迟迟未动。 少女清凌凌的眸一动不动注视着他，无声的压力。 僵持片刻后，沈宸白皙的手若无其事地往左挪了一点，粉笔在饭碗上描了几笔，淡定道：“你看这个碗它又大又圆，我给它改小一点。” 冬露：“……” 神他妈又大又圆，没想到你还会Rap啊。 沈宸说完后也觉得不合适，又沉默下来，他只是想调节气氛，可感觉好像越调越尴尬。 他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她发现也没什么，可就是莫名的……有点心虚。 她会生气吗？ 应该会吧。 冬露和一般女生的脑回路不太一样，比其帮她这件事，可能更在意骗她的这个事实。 沈宸偷瞄她一眼。 少女的表情一言难尽，嘴角抿了抿，像是在说——我怎么会认识一个神经病。 沈宸：“……”你不幽默还不准别人幽默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又看到冬露抿着的嘴角慢慢弯起，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 沈宸的目光顿住，凝视着她。 印象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 冬露性子冷，对谁都一副表情，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没表情，所以她虽长得很漂亮，但却让人敬而远之，在班上的人缘还没徐柔一半好。 可是她这一笑，就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潺潺细流，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起来，惊艳而美丽。 沈宸的思绪已经偏离主题，发自内心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应该多笑笑。” 他话一落，冬露嘴角瞬间扯平，淡淡看着他，恢复了一贯的没表情。 “……” 这变脸速度让沈宸叹为观止。 “昨天的题是你写的？”冬露总算开口。 “嗯。”沈宸应了声，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冬露沉默几秒，轻轻说：“谢谢。” 沈宸等了半天没后文：“就完了？” 冬露：“不然？” 沈宸略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要我不要多管闲事。” 冬露眯起眼：“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沈宸想了想，“好像……是有点。” “那句谢谢当我没说。”冬露冷漠道，“请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她说着转身。 “——诶等等，我错了行了吧？” 沈宸三两步追上去，忍笑抓住她的手腕，得寸进尺道：“不过一句谢谢会不会太轻了，就没有点实质性的奖励？” “……” 冬露觉得沈宸这种人，给点颜色不仅能开染房，还可以在全国开出几百家连锁店。 “你想怎样？”她无奈了。 沈宸桃花眼微扬，笑得有点痞，却很温柔。 “和我吃个饭吧。” * 冬露同意了，自动把“吃个饭”的意思理解成“请吃饭”，之前欠了他一些钱，借着这个机会一次还清也好。 沈宸没想到她真会同意，怕她反悔似的，飞快拎过书包背在肩上，“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冬露轻点头，“嗯。” 出了校门，他们走在路上。 “你想吃什么？” 沈宸偏头，看着少女秀净的侧脸，皮肤细白，能看清细小的绒毛，她纤长的睫毛微垂，覆盖下一层剪影，五官柔美。 沈宸的唇角不可控地翘起。 冬露有点不自在，“不知道，你决定吧，不要太辣就好。” 她还是第一次和他一起走，才发现他长得真的很高，比她高了将近半个头，她一抬头就是他白皙若刻的下巴，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柠檬味。 冬露以为在酒吧工作的人私生活会很混乱，一定满身烟酒味，就和她爸一样。 可沈宸身上的味道却很干净，像刚晒过太阳的被子，暖烘烘的，舒适而安心。 她不讨厌。 沈宸思索着带冬露去哪儿吃饭，手机忽然响了。 冬露看着他接起电话，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最后消失不见。 “怎么了？”冬露等他打完电话后问道。 “老板临时有事，要我回去看店。”沈宸叹了口气。 “酒吧？” “不是，另一家，算是甜品店吧。”沈宸说到这，看着她，“你要不要一起来？挺近的。” 冬露没想到他还打了其他工，微微怔忪，接着听到他的邀请，不由自主地点头，“好。” 沈宸笑了，带她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巷口。 甜品店确实不远，走了五分钟就到了，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玻璃窗有绿色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环境幽静别致。 冬露抬头看着店名，木头做的牌匾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古老誓言】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字有点模糊不清，腐烂得厉害。 “是不是很烂？”沈宸顺着她的目光，随口一问。 “还好。”冬露委婉。 沈宸：“直说没事，老板听不见。” “……” 沈宸领她进去，冬露四处看了看，和在外面看到的差不多，环境静谧，空间很大，沙发桌椅都很干净，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咖啡香。 生意似乎不太好，没有一个客人。 冬露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远处，沈宸和一个中年男人交谈，没过多久中年男人就急匆匆地走了，而沈宸脱下了校服，换上了店里制服，纯黑色衬衫，黑色运动长裤，身材劲瘦，高挑俊逸。 翩翩少年郎。 很帅。 他拿着菜单走过来，唇边噙着笑，口吻戏谑，“美女，想点些什么？” 很大一本菜单，寥寥几页，都是硬纸壳，像是手工做的，很有特色。 冬露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皱痕，没有马上打开，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沈宸问：“怎么了？” 冬露抬起头，眼睛看着他，“你平时旷课……都是来这打工？” 沈宸自然地嗯了一声，“有时我要值班。” 却没有解释打工的原因。 冬露想起她曾经问钱浩，沈宸去哪了。 钱浩说去网吧。 她一直相信到现在。 如今看来，都是沈宸随便找的借口。 她一直都看不透沈宸，他看似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但心思深沉，光看表面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身上有太多谜，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望不到尽头。 可是现在，她发现好像离他近了一点，至少对他的认知不再停留在表面。 他应该很缺钱，不分昼夜的工作，在学校才会一直想睡觉。 这一刻，沈宸在她心中的形象猛然高大起来，从一个轻浮浪荡的讨厌鬼，变成勤工俭学的三好学生。 真是质的飞跃。 冬露翻着菜单，奶茶冰淇淋蛋糕应有尽有，种类丰富。 她看到了一款没见过的甜品，班戟，金黄色的皮包着鲜果肉，她不由问：“班戟是什么？” “通俗的说，就是水果和奶油混在一起的煎饼。”沈宸说，“没吃过？” 冬露诚实摇头，“没。” 何止没吃过，连听都没听过。 “那就这个吧。”沈宸勾勾唇角，“想吃什么口味的？” 冬露看着菜单，有芒果，香蕉，和榴莲味的。 “就芒果吧，要两份。”冬露拿出手机，“能微信付吗？” “不用，就当是我请你的。”沈宸收起菜单笑了笑。 这怎么行？ 冬露张了张嘴，看到桌角有微信二维码，话到嘴边成了：“你帮我打包吧。” 沈宸笑容敛了些，“你不在这吃？” “嗯。”冬露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宸没说话，只点了头，转身走到吧台。 冬露莫名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好像不高兴了。 过了将近十分钟。 沈宸提着一个小袋子回来，里面装着两个透明盒，分别有四个黄色的小班戟躺在其中。 正方形的边角，鼓鼓的，看得到奶油和果肉，还挺可爱的。 冬露食欲大增，她其实很喜欢甜品，只是怕胖，很少吃过。 “那我走了。”她接过袋子，站起来道。 “嗯。”沈宸盯着她看了许久，缓慢悠长地叹了声，“有空过来玩啊，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冬露胸口一跳，又听到他轻笑着说：“不过你下次来，我就不会这么容易放你走了。” 冬露耳根发烫，绷着脸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背起书包转身，“走了。” 沈宸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幽暗的眸子眯了眯，他刚刚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手机响了一下，店铺微信提示钱已到账。 金额和双份班戟价格一致。 想也知道是谁付的。 沈宸无奈笑了，真是败给她了。 微信又响了下，这次是他自己的微信，冬露发来的。 “门口沙发上，请你的。” 沈宸一怔，慢慢走过去，看到米黄色的沙发上放着一份班戟，在空荡荡的软垫上显得有些突兀。 他刚刚亲手打包给她的。 原来另一份是给他买的。 * 冬露没能请到沈宸吃饭，就退而求其次地请他吃甜点，虽然抵不过之前欠他的钱，但能还一点是一点。 她回到家，客厅黑漆漆的，没有人在。 冬骐不用说，每天放学后和狐朋狗友到处野，一般很晚回来。 黄建华竟然也不在。 “爸？”冬露换鞋时朝里面喊了一声，没有人应。 不会又出去喝酒了吧？ 冬露皱眉打开电灯，走到他房间一看，还真没人。 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至于丢了吧。 冬露头疼，懒得去管，放下书包，把塑料盒中的四个班戟拿出来，用洗净的盘子装好放在餐桌上。 一个个鲜嫩可口，水晶般剔透。 冬露感觉到口水在分泌，她拿着筷子正要试吃一个，想想又觉得不妥。 品尝美食时搭配饮料和好看的电影食用最佳。 于是她放下筷子，在冰箱里拿了一罐牛奶，然后把手机拿过来，翻出昨天没看完的科幻电影，忽然又想起上次冬骐过生日吃蛋糕时，还剩了很多叉子，她不嫌麻烦地进房间找。 “姐，我肚子好饿，饭好了没啊？” 冬露前脚刚进房间，冬骐后脚就回来了，他在外面疯玩了几个小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班戟，馒头似的，小巧玲珑，很好吃的样子， 冬骐流了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手抓了一个吃。 软软滑滑的，口感超棒。 然后他又吃了一个，再一个……完全停不下来。 冬露拿着叉子出来，就看到冬骐坐在餐桌前，脏兮兮的小手抓着她的班戟往嘴里送，眯眼一脸享受。 盘子已经空了。 冬骐满嘴都是奶油，腮帮子鼓鼓的，边吃边咂嘴：“姐，这是什么啊？真好吃。” 说着，他一口咬掉最后一个班戟。 “……” 冬露慢慢握紧叉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今晚你死了。 第13章 5.55 冬骐无辜地望着冬露。 “姐，这个糕点是你买的？” 他嘴里还咬着班戟，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就只有四个，你特意留给我的？” 冬露拿起电视机上的鸡毛掸子，慢慢逼近他，“你觉得可能吗？” 冬骐小身子抖了抖，边咽口水边后退，“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虽…虽然平时看不怎么出来，但我知道你心里最疼我了。” 冬露深有同感地点头，鸡毛掸子在空中挥了挥，“我也觉得我很疼你，每次一看到你，我的心就开始疼。” 冬骐看她来真的，“哇”地一声大叫，飞快转身夺门而出，还没跑多远，看到冬芸穿着黑色职业套装迎面走来，他惊喜了眉眼，冲过去扑进她怀里，“妈，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我也很想你。”冬芸摸了摸他的头，面容柔和。 冬露追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在冬芸看过来时，她条件反射地把鸡毛掸子藏到身后。 可冬芸已经看到了，脸色瞬间冷下来，“冬露，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准欺负弟弟，我要你照顾他，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冬露抿嘴不语，脸色同样冷淡不少。 冬骐见她挨骂，难得良心发现，仰头对冬芸道：“妈，不是姐的错，是我吃了她的甜点。” “甜点？什么甜点？”冬芸皱眉，看着冬露，“你在哪买的？卫不卫生？我以前就叫你别在外面乱吃东西，市面那么多垃圾食品，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是嫌我给你的钱太多了？” “……” 冬露攥紧鸡毛掸子，削薄的指节泛白，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生疼。 她垂下眼一声不吭。 反正在冬芸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多说无益。 气氛有点僵。 冬骐夹在中间瑟瑟发抖，扯了扯冬芸的衣服：“妈，别说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们还没吃饭？”冬芸眉头皱得更深，问道：“黄建华呢？” 冬骐：“不知道，出去了吧。” 然后又补充：“他在不在都一样。” 只吃不做的人不配有姓名。 冬芸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当你们爸的，家里还有什么菜？” “没有了。”冬骐说，“昨天最后三个蛋也光荣牺牲了。” 冬芸不可置信：“我不在家时你们都是怎么吃饭的？” 冬骐理所当然道：“有菜的时候就自己做啊，爸做得那么难吃，对吧，姐？” 冬露看他一眼，依旧没作声。 冬芸脸上浮现怒气，“黄建华竟然要你们两个小孩去做饭？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冬骐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声音减弱：“你工作那么忙，在家都对着电脑，我们也不敢打扰你……” 冬芸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缓和了表情，“抱歉，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尽量抽空陪你的，明天我会请保姆到家里给你们做饭，你们以后不用操心这个了，今晚我带你们出去吃吧。” “真的？”冬骐眼睛一亮，“我要吃肯德基！” “少吃那些没营养的。”冬芸笑着捏捏他的鼻子，“我带你去吃法国大餐。” “我就不去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冬露突然开口。 冬芸皱眉看向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脾气？” “我没闹，只是没胃口。”冬露撇开眼不看她，转身进家门，“你们去吃吧。” 冬芸没有劝，“随便你。” 她低头看着冬骐，“我们两个去吃吧。” 冬骐满脸纠结，挠了挠头小声道：“如果姐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他和冬露平常打闹归打闹，但其实关系很好，冬露现在这副样子，他也没心情去吃。 冬芸没想到儿子竟然叛变了，“那你想怎么样，跟着她一起饿肚子？” 冬骐小心翼翼道：“不如，我们叫外卖？” “……”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 冬芸讨厌外卖，觉得不卫生，但耐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把手机给他，让他点自己喜欢吃的。 冬骐喜滋滋地在美团上点了三份饭，然后又点了紫菜蛋汤，土豆炒肉，还有油焖茄子。 他不太清楚家里的经济情况，因为有黄建华那样的爹，所以一直觉得家里很穷，就没敢点太多。 冬骐把手机还给冬芸，冬芸看他才点这么一点，又给他加了两个鸡腿。 “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冬骐自然笑开了花，“妈你真好！” 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冬芸进冬露房间叫她吃饭，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 冬露在写作业，看到她也没说什么，安静地跟着她到餐桌前坐下。 冬露知道冬芸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如果她再不知好歹，估计又会被说一通。 只是她真的没胃口。 冬露见冬芸不停给冬骐夹菜，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嘴角微微扯了扯，闷头快速吃完回房。 其实冬骐吃得也挺压抑，冬芸是个非常注重礼仪的人，从小就教他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当然要有吃相。 不能扒饭不能狼吞虎咽，骨头不能吐在桌上，不能只吃肉不吃蔬菜。 一餐饭下来，冬骐被冬芸纠正了好几次，吃得很是心累，郁闷地想还不如和爸吃呢。 这还没完，饭后，冬芸竟然还要守着他学习，“我以前忙工作，对你疏于照顾了，从今往后我会注意的，你现在课上到哪了？” 冬骐：“……” 你的照顾指的是学习吗？如果是的话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谢谢。 冬芸又问：“最近有考试吗？” 冬骐吞吞吐吐：“有吧。” “考了多少分？” “……” “嗯？” “……43。” 冬芸沉默，下颏线慢慢绷直，许久才道：“看来我对你的关心确实不够，把卷子拿出来，我看一下。” …… 快八点，冬露总算写完了今天的作业，口有点渴，走出房间喝水。 冬骐瞅见她，像见到了救星般，对冬芸道：“妈，你怎么不去管姐啊，她明年就高三了，学习比我更紧张才对！” 冬芸看了眼冬露，淡淡道：“她是她，你是你，她学得不好无所谓，但你不行。” 冬露身体一僵，有些难堪，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所以她连水都没喝，直接往外走。 “你去哪？”冬芸在身后问。 冬露尽量平稳开口：“出去走走。” 她以为会被阻止，然而冬芸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那正好，家里没生抽了，你顺便买一瓶回来吧。” 冬露的心沉入谷底，头都不回地走了，打开门时，听到冬骐抱怨：“妈，你怎么就不管她啊？” 冬芸语气平静：“你和她不一样。” ……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 冬露冷着脸冲出家门。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冬骐。 他神情恹恹地看着卷子，心中内牛满面。 求求你让我和她一样吧π_π * 冬露一个人走在街上，漆黑的夜，冷风吹起她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巴掌大的脸苍白清瘦，浅棕色的眼珠透明得近乎淡漠。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被放空，逐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冲动了。 冬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偏心偏得理所当然，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没习惯么。 冬露嘲讽地勾了勾唇。 冬芸对她其实不差，不打她不骂她不管她，只要不碰到弟弟的事，很少对她生气，每月定时给她打钱。 同样的，冬芸也从不关心她，不会过问她的生活，对她的学习也无所谓，无论她考了多少，考得多好，冬芸永远都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就好像她是一株野草，不需要浇灌也不需要呵护，自由生长，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弟弟出生以前，冬露以为这样是正常的，可在亲眼看到冬芸温柔的一面后，心理落差极大。 冬露想着，心情越发抑郁，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喉咙也干得难受。 晚饭没吃什么，刚刚水也没喝到。 又渴又饿。 她看着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有些迷茫，不知该去哪里。 * 古老誓言里还亮着灯，暖橘色的光晕很温暖。 沈宸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决定关门。 酒吧老板快把他的手机打爆了，不走不行。 沈宸收拾东西时，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进来店里。 “这里竟然有个奶茶店，天助我也，正好我口渴了！” “我也是，你想喝什么？” “当然是奶盖。” 两人说说笑笑，目光瞥到沈宸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一个黑衣黑裤的少年站在柜台里面，瘦瘦高高，带着黑色口罩，看不清脸，灯光晕染出他清隽的轮廓，眉眼垂下阴影。 他低头洗着盘子，黑发细碎利落，在耳畔划过浅浅的弧度。 “帅哥耶。”蘑菇头女生小声惊叹，紧紧盯着他的口罩，有种强烈把它摘下来的冲动。 “嗯。”另一个女生有点脸红，偷偷拿出手机，想拍下来发朋友圈。 “不好意思，店打烊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沈宸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不以为意地淡哂。 “这么早就关门？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蘑菇头失望道。 “抱歉，不能。” “那你能不能摘掉口罩啊？”她不死心，好奇地看着他的脸，“我们看一眼就走。” 沈宸瞟她一眼，声音加重，“我说了，不能。” 蘑菇头还想说什么，另一女生察觉到沈宸的不悦，尴尬地拉着她走，“走了啦，我们换一家就是了。” 两人终于离开。 她们走后不久，沈宸换好衣服，背上包，正要关灯时，店门又被推开了。 沈宸以为又是刚刚两个女的，不耐望过去，“都说了关门……” 他声音一顿，看着出现在店门口的冬露，有点不可思议地挑眉，再三确认不是幻觉后，他露在外面的眼睛慢慢弯起，点点笑意晕染开来。 “你怎么来了？落东西了？”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别的了。 冬露缓缓摇头，神色有些低落：“班戟……我一个都没吃到，所以想再来买……”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宸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委屈。 冬露见他脱去了店里制服，问道：“你要下班了？” “怎么会？”沈宸眼都不眨，面不改色地放下书包，“这家店二十四小时都营业。” 第14章 5.55 冬露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甜品店又不是网咖麦当劳，怎么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营业，而且看他的样子明显就是要收工走人了。 “如果你要下班了就算了。”她摇摇头，然后转身，“我还是走吧。” “没事，你先坐。”沈宸修长的手臂拦住她，下巴朝沙发的方向示意，“我刚刚擦过了，很干净。” “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露蹙眉，看着沈宸一脸“你不坐就是这个意思”的表情，无奈了眉眼，还是坐下了，“你不用去酒吧？” “晚点去没事。”沈宸无所谓开口，刚说完手机就响了，酒吧老板又来催。 他当着冬露的面挂断电话，并改为静音模式，神色如常地微笑：“你还想吃班戟？” “嗯。”冬露轻轻点头，眼睛瞥见他不停振动的手机，“你不接电话吗？” “骚扰电话，不用管。” 说着沈宸又进到柜台里，把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芒果，认真地拿小刀去掉皮，新鲜的黄色果肉一点一点显现出来，他的刀工不错，皮被他切得很薄，而且没有断开。 冬露看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愣，第一次来时没注意，她还以为甜点都是别人做的，沈宸只负责点单结账，没想到他连厨师都包办了。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在，空气静谧，芒果切片的声音衬得异常清晰，橘色的灯光淡淡散发着光芒，略显昏暗，却有种温暖的感觉。 这里的柜台有点像酒吧的吧台，呈椭圆状凸入室内，黑色大理石装饰，典雅美观。 柜台前也有座位，圆形高脚凳。 冬露想了想，起身坐了过去，近距离看他做班戟。 少年戴着口罩，眉眼低垂，专心致志的模样竟别有一番魅力，他又从冰箱里取出了四张淡黄色的面皮，铺在粘板上，将打发好的奶油和芒果条加在上面，然后对折包起来，最后小刀在中间轻轻一切，两个班戟就这样做好了。 同样的步骤他重复了两遍。 冬露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顿了数秒。 他的手指很漂亮，掌背上有淡淡的青筋浮现，瘦而修长，灵巧又有力量感 冬露有点走神。 一个男生竟然会做甜点，挺少见的。 不，他还不止会这个。 冬露想起了那晚他在酒吧弹琴唱歌，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长得好，又多才多艺。 难怪班里的女生一边怕他，又一边暗地里对着他发花痴，天天在班上讨论他的颜值。 有的人，生来就万众瞩目。 沈宸洗完手转身，就看到冬露近在咫尺的清丽脸庞，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你怎么坐过来了？”他反应过来，半开玩笑道：“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我了？” “……” 冬露翻了个白眼，如果那些女生知道他私下里是这种性格，估计会幻灭吧。 “你为什么要戴口罩？” 她看着他的黑色口罩，一定是这个让她产生出“他居然有点帅”的错觉。 “方便工作啊。”沈宸笑，摘下口罩，那张妖孽的脸露出来，“而且我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狂热的粉丝认出来怎么办？” 冬露冷漠脸，“当我没问。” 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班戟做好了。 沈宸一次性做了6个，装在精致的瓷盘里放在她面前，然后也坐了下来，隔着柜台，他单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冬露是真的很饿，没想那么多，戴上他给的一次性塑料手套，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软滑的奶油溢了出来，融化在舌尖，混合着芒果的甜香，口感酥软细腻。 甜到心坎里去了。 真的很好吃。 冬露唇角下意识弯了弯，意识到沈宸在看，又立刻压了下去。 沈宸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忍俊不禁，笑得肩膀微颤，“小朋友，你性格怎么这么别扭？” 冬露没理他，白皙的天鹅颈微垂，吃得端庄优雅，但速度很快，盘里的班戟很快被她消灭干净，她心满意足地拿纸巾擦了擦嘴，问道：“这里多少钱？” “实不相瞒，我们店正在搞活动。”沈宸慢条斯理地给她沏了杯茶，“会随机抽取一位客人免单，而你刚好就是这位幸运儿。” “……”冬露固执地重复道：“多少钱？” 沈宸知道她是死脑筋，换了口气：“这样吧，我想知道一件事，如果你愿意说，我就让你买单，不愿意就我请，怎么样，敢不敢挑战？” 冬露挑眉：“你说。” 沈宸盯着她，声音放柔：“你今晚为什么不开心？” 冬露一怔，随即沉默了。 沈宸也不急，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知道以她的性子，很难向别人倾吐心事，所以才故意这么问。 “如果你实在不愿说也没事，这餐就乖乖让我……” “和我妈闹矛盾了。”冬露冷不丁冒出一句。 沈宸动作微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句，不禁问：“然后呢？” “没了。” 冬露也学着他抿了口茶，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然后拿出手机扫了扫柜台上贴着的二维码，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沈宸一噎，是了，他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又没叫她具体回答。 想明白其中道理，他低头笑了两声，心服口服道：“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真是败给她了。 冬露便付了两份班戟的钱，虽然数量不一样，但总归差不多。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十点半了，夜已深，冬露有了回去的念头，沈宸无异议，他手机的振动就没停过，可想而知酒吧老板被逼得有多急。 沈宸收拾完东西关门，然后送冬露到巷口，“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 “嗯。”冬露应了声，犹豫着问：“你还要去酒吧？这么晚了，明天还有课……” 少年垂眸轻笑了声，手揉了揉她乌黑的长发，声音低缓，带着惯有的散漫，“小朋友，我和你可不一样，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 冬露走到半路，想起冬芸要她买生抽，正好附近有一家便利店，便走了进去。 老板娘坐在凳子上看电视，本地的频道，在播报一则犯罪新闻，某校女大学生遭出租车司机先奸后杀。 老板娘看入了神，连冬露进来了都没注意到，冬露也没在意，径自走到货架前，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大叔在买零食，他戴着军绿色帽子，身形有些佝偻，把货架上的面包方便面，还有火腿肠之类的干货食品一扫而空。 他似乎对外人很敏感，冬露一过来他就警惕地转过头，看到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他动作顿了顿，混浊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冬露被他看得不舒服，移开眼，不想久留，在货架上随便拿了一瓶生抽去找老板娘结账。 新闻播完了，老板娘一颗心也收了回来，给冬露拿了个袋子把生抽装起来，见她长得水灵漂亮，从电视里走出来似的，不由念叨了一句：“小姑娘，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在外面闲逛啊，你看刚刚的新闻，有个女孩被先奸后杀，尸体扔在臭水沟里，凶手至今都没抓到，而且就发生在附近这一代，唉，真是造孽呦，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知道，谢谢阿姨。”冬露认真点头，提着袋子走了。 她走后不久，老板娘看到那个黑衣大叔紧跟其后，两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买。 * 夜色浓重，在云层的遮挡下，星星寥寥无几，唯有一轮弦月高高悬在夜空中，洒下洁白的月光，映着空荡荡的街头更显寂寥。 冬露想起老板娘的话，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回头往后看。 行人稀疏，都离她比较远，构不成威胁。 她稍感安心，拽紧了手中的袋子，暗暗加快脚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身后有人死死盯着自己，视线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还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拖鞋拍打在地面，有点脆又有点沉。 啪，啪，啪。 像重重踩在她心上。 冬露头皮有点发麻，可是无论回头多少次，就是找不到可疑的人。 最后她一咬牙，把生抽抱在怀里，在大大街上跑了起来。 后面，距离她不超过十米的拐角处，黑衣大叔见到嘴的羊肉要跑了，心头一紧，确认前方没有人后，正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 “喂。” 一个声音不咸不淡的响在他耳边，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无异于一道惊雷！ “谁？” 黑衣大叔表情瞬间变了，连忙扭头，一个年轻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同样穿着一身黑，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月光洒在他清俊的脸上，泛起一层冷白色的光，他斜肩背着书包，双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内勾外翘，不带温度地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沉暗不见底。 “你还要跟着她到什么时候？” 第15章 5.55 在巷口分开时， 沈宸看着冬露远去的背影， 没有马上转身离开， 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无奈的叹口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虽然冬露拒绝他送她回去，但这么晚了， 夜黑风高的，他哪里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现在世道这么乱，小姑娘又长得这么漂亮，太容易遭贼惦记了。 沈宸给俞明阳，也就是酒吧老板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原因， 并毫无愧疚地表示自己可能还要再晚一点才能过去。 不出所料，俞明阳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 最后放狠话：“十二点前我要是还没见到你的人你就别来了！” 他发泄完后，怕沈宸真的再也不来了， 又补充一句：“当然了，你明天还可以来。” “……” 沈宸确定了，这是一个没有尊严的老板。 挂了电话。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冬露。 少女纤瘦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中显得尤为单薄，头顶是一轮弯月， 落下一地白霜，交相辉映。 她像一束光指引着他前进。 美到不可思议。 沈宸的手插在裤子口袋，轻轻凝望着她， 竟然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不得不说这条路很偏僻，路灯昏黄，路人少得可怜，前方少女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孤零零的。 街边开着一排店，大多都是卖机车配件，只有少数几家亮着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锈的钢铁味儿。 沈宸看到冬露进了一家便利店，似乎要买什么东西，便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不久后，她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然而出来的不止她一个，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跟在她后面，和她拐进了同一条小路。 沈宸走在他们对面的街上，起初以为男人只是普通同路，可观察下来发现不对劲，他似乎是有意识地跟踪冬露，鬼鬼祟祟，行为可疑。 沈宸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过马路，慢慢跟在男人后面，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冬露跑起来，而男人竟然还想追上去，沈宸确定他的目标就是冬露，俊脸彻底沉下去，黑沉的眼底有戾气浮现，下颚线条绷紧。 “喂。”他淡淡出声，语气森冷，“你还要跟着她到什么时候？” 男人吓人一跳，显然是没想到身后竟然有人！他转头，见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眼神瞬间狠厉，一不做二不休，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刺过去，“管你屁事！” 沈宸侧开身子，轻松地躲过他的攻击，同时摘下肩上的书包狠狠往他脸上一砸，趁他失去视觉的短短一瞬，沈宸抓住他拿刀的手腕，用力往反方向一扭，下手很重，男人发出惨叫。 “叮”地一声，刀子落地。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又是一痛，沈宸单手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膝盖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肚子。 男人疼得面目扭曲，腰都直不起来，趴在地上干呕，沈宸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低下身子，手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重重摁在地上，声音又低又淡，半点起伏都没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男人呲牙咧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一张脸又青又肿，鼻血直往外流，他惊恐地看着眼前少年，颤巍巍地求饶：“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吧！” 沈宸嗤了声，什么也没说，直接打电话报警。 “别！别报警！求你了！” 男人慌乱无比，挣扎着想逃跑，可都被沈宸揪着头发摁下去了，他淡漠地看着他，“有什么话进局子里说吧。” 警察很快赶到，逮捕了男人，沈宸作为重要证人，也过去了一趟。 后来经过调查得知，男人竟然是前不久犯下强.奸杀人罪的出租车司机，警方抓了好久都没抓到，被害者家属还悬赏了五万奖金，可凶手一直都没有线索，今日竟被沈宸误打误撞抓获了。 沈宸知道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后怕，如果他没有送冬露回家，后果不堪设想。 他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刚刚打轻了。 “小伙子，身手不错啊，看你的样子还是学生吧，哪个学校的？我们一定要送一面锦旗给你！”警察笑呵呵地拍了拍沈宸的肩。 沈宸淡笑，低头看了看时间，“不用了叔叔，我有事就走了。” 警察：“受害者家属刚刚打电话说要当面谢谢你，然后把五万奖金给你。” “不用。”沈宸摇头，转身淡道，“这种钱我可要不起。” * 冬露在街上跑了一会儿，感觉到那股莫名其妙的视线消失了，回头四处望了望，没有人影。 大概被她甩掉了吧。 冬露松了口气，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手机忽然响了，冬骐打来的。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他的声音不复清亮，很低沉。 “怎么了？”冬露问。 “爸喝酒回来，又和妈在吵架。”冬骐语气有点燥，“烦死了。” 冬露皱了皱眉，“我知道了，你别管，离他们远点。” 她挂掉电话，走进小区，上楼到家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黄建华的大嗓门在骂骂咧咧—— “儿子儿子！你就知道你儿子！露露就不是你生的了？臭娘们我告诉你，我女儿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别以为会赚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冬芸冷冷一笑，“黄建华，你还真好意思说，整天游手好闲，像只蛆虫吸我的血，你见过哪个男人当得有你窝囊？如果不是我，孩子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呵！我窝囊，你就不下贱吗？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说的真好听，鬼知道是不是和野男人开房去……” “啪——” 黄建华的骂声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冬芸语气冰冷彻骨：“刚刚的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 又开始了。 冬露有些疲惫地想，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冬芸的手还高高举在空中，表情冷若冰霜，黄建华站在她对面，右脸的巴掌印鲜红刺目，他明显是又喝多了，脸庞通红，衣冠不整，东倒西歪地站着。 冬露一进门就闻到了冲天酒气。 黄建华可能是被冬芸打懵了，酒醒了一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阵青一阵白，也跟着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还手，但始终没有打下去，就那样气呼呼地瞪着冬芸。 冬露知道他打不下去，这些年，即使是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黄建华也不曾动过手。 一次也没有。 两人陷入僵持状态。 冬芸气得不轻，见到冬露回来，更没好脸色看，“你怎么才回来，买个生抽要三个小时？” 冬露抿了下嘴，“我还在外面逛了逛。” 冬芸还要说什么，被黄建华打断：“女儿好端端的回来了，你不庆幸她没事，怎么还说起她来了？她会这么晚出去，十有八九是被你气走的，亏你还有脸说她！”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冬露仿佛习以为常，表情都没变一下，越过他们回房间拿衣服去洗澡，洗完后出来，他们竟然还没歇战，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吵个没完。 冬露心里叹气，当没听到，穿着睡衣回房间，正要关门时，看到冬骐抱着他的小被子啪嗒啪嗒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仰视她：“姐，今晚我和你睡可以吗？” 冬露低头与他对视两秒，然后把门敞开了一点，说：“打地铺的话，可以。” “这么冷的天你叫我打地铺？”冬骐不情不愿，“你也太不人道了吧。” 冬露关上门，“那就回自己房间睡席梦思去。” “好嘛好嘛，打地铺就打地铺！”冬骐连忙挤了进去。 冬露在他进来后，将门上锁，把客厅的吵声隔在门外。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凉席铺在地上，再垫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冬骐看见了，嘴里一边嘀咕着“没人性”，一边麻利地爬上她的床，“我先在床上待一会儿，等睡觉时再下去总行了吧？” 冬露见他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没说出来，最后只道：“下不为例。” 然后关掉电灯，只留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暖黄色的光，她也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姐弟俩相互依偎在床头，台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房间很安静，把门外父母的吵架声衬得更加清晰。 他们吵来吵去也就那几句，黄建华责怪冬芸常年不在家，冬芸嫌弃黄建华窝囊不中用，然后围绕着离婚开始展开长篇大论。 过了许久，冬骐小声问：“姐，你说他们真的会离婚吗？” 冬露看着手机，“不知道。” 黄建华每次喝醉了就和冬芸吵着要离婚，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可每次清醒过来后又开始反悔，绝口不提离婚的事，像个流氓无赖似的。 听着外面吵声越来越大，冬骐忍不住堵住耳朵，“你说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他遥想过去，记忆里黄建华是个很亲切的人，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跟弥勒佛似的，好像从来没有烦恼，那时他们家还很幸福。 可自从他下岗，一切就变了，黄建华变得嗜酒如命，醉了就耍酒疯，和冬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 他和冬露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再到现在的麻木不仁，而冬芸似乎也对此感到厌倦，开始减少回家次数，以前还能每天见到她，现在一个礼拜都难见一次。 冬露：“你去问他。” “……”冬骐瘪瘪嘴，“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你要跟谁啊？” 冬露默然不语。 “你不会真的要跟爸吧？”冬骐一脸惊悚，“别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会饿死的！”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冬露心情有点烦躁，脚踢了他一下，“下去，我要睡觉了。” “如果你选爸，那我也选爸好了。”冬骐仿佛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般，视死如归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虽然冬芸对他很好，但她实在太忙了，在家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童年是在冬露的陪伴下度过的，打从心底依赖着姐姐。 冬露一愣，表情渐渐柔和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别想那么多，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弟弟，在哪都一样。” 冬骐被感动到了，“那今晚我能睡床吗？” 冬露：“不能。” “……” 塑料姐弟情。 冬骐粉嫩的脸颊鼓得老高，很有骨气地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滚到了地上。 冬露伸手关掉台灯，也跟着躺下了，刚闭上眼，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沈宸发来了微信：“到家了吗？” 冬露这才想起他要自己到家后报平安，她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没想到他还记得。 冬露回复了一个字：“嗯。” 又觉得这样太冷漠了，好歹人家是在关心自己，遂补充道：“到了。” 完后关掉手机，她是真的很困了，闭上眼就能睡着的那种，可微信又响了一下。 冬露微微皱眉，以为沈宸蹬鼻子上脸，又要没事找事，不耐地打开手机。 他只发了两个字：“晚安。” 她手指滞了滞。 不知名的情绪油然而生。 看来是她想多了，也轻轻回复了一句—— “晚安。” * 凌晨一点半，异度酒吧。 外面万籁俱寂，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沈宸虽然来得晚，但人气丝毫不减，有他在的场地永远挤满了人，他还是戴着一顶鸭舌帽，挡住半张脸。 他第一次上台时本想戴口罩，可俞明阳死活不让，很嫌弃地说：“你全身上下能看的只有一张脸，遮住了你拿什么吃饭？” 可后来事实证明，他就算没有脸，依旧有无数人为他折摇，买他的单。 就连沈宸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最开始时他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来唱两首，后来见钱来得又快又多，就慢慢成了他的主业。 沈宸从公安局赶过来，兴致不太高，在台上没有唱歌，只静静弹了一首钢琴曲。 很著名的一首曲子。 也是他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你离开的事实。 曲子婉转动人，基调悲凉，淡淡的忧伤蔓延开来。 他弹第一个键时全场就安静下来，没人出声打扰，静静聆听，直到他下台，有些人都还没缓过神，陷入琴音中不可自拔。 气氛一度很低迷。 俞明阳对着沈宸咬牙切齿，“你可真行，我要你炒热气氛，你故意和我唱反调是吧？”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明天再说吧。”沈宸偏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去吧台点了杯咖啡提神，俞明阳跟过去，张嘴还想唠叨，眼角余光瞥见王菡蓉走过来。 “宸哥，今天心情不好？” 王菡蓉长发及腰，妆容极艳，穿着黑色低胸吊带裙，妖精一般，性感又妖娆，她巧笑着坐在沈宸旁边，点了一杯鸡尾酒。 沈宸拿出烟盒，咬了根烟在嘴里，闻言侧头，看了王菡蓉半晌，在她的脸快红了时，说了一句让俞明阳吐血的话：“你谁啊？” 王菡蓉笑容僵了僵，脸色不自然起来，俞明阳恨铁不成钢，手勾住沈宸的脖子和他咬耳朵：“我说大哥，菡蓉妹子追了你快一个星期了，你不会连人家的脸都没记住吧？” 沈宸“啊”了一声，又看了周潇涵一会儿，“你妆化得和以前不一样，有点没认出来。” 王菡蓉：“……”她刚刚为了见他，特意把妆化浓了一点，结果还起反作用了？ 她收拾心情，又露出了一丝笑，媚眼如丝看着他，“明天有空吗？” 沈宸抽了口烟，垂眼淡淡道：“没。” “后天呢？” “没。” 王菡蓉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开门见山问：“你有女朋友了？” “没。”沈宸懒散地吐出一口雾。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沈宸被问得烦了，终于“嗯”了一声。 王菡蓉气得甩头发走了。 俞明阳狐疑地看着他：“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沈宸没回答，只是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唇角微微翘起，又轻轻“嗯”了一声。 俞明阳被他的表情恶心到了，“瞧把你乐的，对方男的女的？” 沈宸凉凉瞥他：“你说呢？” 俞明阳点头：“是我错，这种问题还用问。” 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宸的视线刚收回来，就听到他蹦出一句：“怎么可能是女的。” 沈宸：“……” 第16章 6.66 冬芸那天和黄建华大吵一架后， 一气之下又连续几天没回来， 冬露问她什么时候回， 冬芸不客气地说等你爸死了的时候。 冬露心里叹气，不再管这事，这么多年了，她和冬骐哭过闹过， 劝过求过，也无法让他们的关系和好如初，她早就心灰意冷了。 就算他们哪天真的离了，她也不会有丝毫意外，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 冬芸虽然不愿意回来，但请的保姆第二天就到了，是个四五十岁的老阿姨， 姓胡，瘦瘦小小， 皱纹很多，看着很显老， 但人却很精神，性格爽朗，做得一手好菜。 冬露和冬骐的胃一下就被她征服了，晚饭吃得心满意足， 他们终于不用自己做饭了。 黄建华顺着香味，蓬头垢面的从房间里滚出来，如饿狼般紧紧盯着餐桌上外焦里嫩的炸鸡腿， 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了过去，实打实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 “请等一下，你是黄建华先生吗？”胡阿姨瘦小的身板勇敢地挡在了他面前。 “是我，怎么了？”黄建华眼睛瞄着鸡腿，不停咽口水，“让让，我要吃饭！” 胡阿姨：“冬小姐说了，饭做好后谁都能吃，就你不能吃。” “冬小姐？”黄建华愣了愣，随后委委屈屈地看向冬露，“女儿，你咋还不让你爹吃饭呢，我快饿死了。” 冬露小翻白眼，怀疑他上辈子一定是猪胎转世，这辈子才会有这个智商。 胡阿姨：“不是你女儿，是你老婆啦！” “……”黄建华一脸踩到屎的表情。 冬骐的碗里全是鸡腿，嘴里还咬着一个，得意的笑了，“哈哈，谁叫你惹妈妈生气，活该！” 黄建华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他的碗。 “啊！”冬骐瞪大眼：“我的鸡腿！” 黄建华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了，哼道：“兔崽子，跟你老子斗还嫩了点。” 目睹全程的冬露：“……”为什么他们家的男人都这么幼稚？ * 周四中午，冬露和周潇涵在食堂吃完饭后回教室。 昨夜下了大雨，空气清新湿润，地面有不少水洼，折射着莹莹水光。 周潇涵边走边玩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对周遭环境视而不见。 冬露无奈摇头，“就这么一点时间，你就不能回去玩吗，走路不看路很危险。” 说着，她轻轻拨开前面凸出的一截树枝尖刺。 周潇涵笑着挽起她的胳膊，“你不是在我旁边嘛，别说这个了，我好像知道沈宸在一中打架的原因了！” 冬露怔然，不等她开口，周潇涵自顾自道：“我突发奇想，想到每个学校都有贴吧，就去一中的贴吧逛了下，搜沈宸，没想到还真有他的帖子，看来他在一中确实挺有名的，有个帖子就是讲他打架的事，好像是因为一个女生，帖子里说是他女朋友……” 周潇涵越说越小声，见冬露神色并无异样后，才放心的说下去：“听说他女朋友被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欺负了，然后他找过去算账，把人家打进医院……你说可信度高吗？” 连周潇涵都觉得帖子写得有点假，像个钓鱼帖，沈宸平日的行事作风不像是个恋爱脑啊。 “我觉得……”冬露眯眼想了想沈宸这个人，声音波澜不惊：“挺高的。” 周潇涵：“……”身上莫名有点冷。 她们走出小径，右拐，前面是学校的人工湖，旁边有一片桃花林，其中还有个凉亭。 春天时这里很美，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仙境一般，弥漫着清淡的花香。 学校打造桃花林本意是为了让学生更加贴近自然，有个舒适的读书环境。 可后来不知为何这里竟变成了情侣胜地，几乎每天都有小情侣在树林间亲亲摸摸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学校一抓一个准。 现在是秋天，凋零的季节，寒风萧瑟，枯枝败叶，来的人慢慢少了。 冬露无意间抬眼，没想到还能在里面看到人，还是个熟人。 前方不远处。 沈宸懒懒散散地靠在枯树上，穿着蓝白条纹校服，没拉拉链，露出里面的黑T恤，他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闲散地插在裤兜，漫不经心的姿态。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扎着可爱的丸子头，个头娇小，只到他的肩膀。 她们离得近，连女生脸上的红晕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去，表白现场啊。”周潇涵小声嘀咕，“也不挑个隐秘点的地方，这要我们怎么过去啊。” “我们走别的路吧。”冬露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转身想走。 “别啊，凭什么要我们走？人家既然敢在这里告白，就做好了被人观看的准备。” 周潇涵兴冲冲地拉她过去，“而且你就不想听听沈宸的答案吗？” 冬露＝ ＝，不想，谢谢。 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无奈没有周潇涵力气大，只能任她拽着走。 她们离得越来越近，女生娇羞的告白传了过来，虽然听不清完整的话，但“我喜欢你”四个字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抱歉。”沈宸声线清晰，腔调不紧不慢，“我有女朋友了。” 周潇涵听到了，睁大眼脱口而出：“卧槽，帖子说的竟然是真的，他真有女朋友！” 冬露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低下头。 女生的声音又传过来：“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不信你看后面，她正走过来。” 沈宸语气懒洋洋的，透着股笑意，又沉又撩，想屏蔽都屏蔽不了。 某一个瞬间，冬露感觉时间静止了，她缓缓抬起头。 对面本该在进行狗血告白的两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女生满脸不敢相信，沈宸似笑非笑，还嫌事闹得不够大，慢条斯理地对女生道：“我女朋友就是右边这位表情冷得恨不得杀了我的女孩，我很喜欢她，连她生气的样子我都觉得很可爱。” 冬露又羞又怒，生平第一次想骂脏话，旁边的周潇涵笑出了声，又怕她生气，憋笑憋得很辛苦。 …… 其实沈宸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冬露，那句“我有女朋友”只是为了尽快打发掉女生的随口之言。 他说完后刚好瞥见冬露走过来，微微一愣时，女生不依不挠的追问女朋友是谁，然后有些话就这样顺势说了出来。 这可不能怪他。 沈宸无辜地耸耸肩，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 女生没想到沈宸真有女朋友，脸色有些尴尬，“既然这样，祝你们幸福。” 说完，她转身跑走了。 她一走，冬露立刻上前揪沈宸的脸，冷冷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竟拿我当挡箭牌，你还要不要脸了？” “还不是因为你好看，更有说服力。”沈宸弯了弯眼睛，柔声哄：“乖，别生气，等会儿我请你吃糖啊。” 冬露踢了他一脚，“谁稀罕。” “沈宸，你完事了没有？” 有人突然在后面喊。 他们齐回头，两个男生走过来。 是陆越和杨子凡。 冬露认出了他们，但不熟，静静回到周潇涵身边。 沈宸看到陆越，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挡在冬露身前对他们点头，“完了。” 可他再怎么挡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杨子凡兴奋地盯着冬露瞧：“这不是嫂子嘛，久仰久仰！” 陆越直勾勾地看着冬露，目光深沉。 嫂子？什么嫂子？ 两个女生满头问号，周潇涵小声问冬露：“你认识他们？” 冬露摇头，“不认识。” 然后又看向沈宸：“你们很熟？” 她不懂沈宸为什么会和陆越混在一起，完全不像一类人。 “还好吧。”沈宸说完，杨子凡拿手勾住他的肩，笑嘻嘻道：“那是，我们关系好到跟亲兄弟似的，连内裤都穿同一条，是吧，宸宸？” “……”沈宸：“我才刚吃完吃饭。” 杨子凡：“啊？” “你别逼我吐出来。” “……” 陆越大老远就看到沈宸和冬露拉拉扯扯，关系似乎很亲密，他极度不爽，阴沉着脸冲沈宸发脾气：“你怎么做小弟的？完事了不赶紧自己滚回来，还要我亲自去找你？” “小弟”两个字，他咬音极重，像是故意说给谁听到一般。 周潇涵和冬露果然听得一愣，小弟？ 沈宸心里清楚陆越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不急不缓地微微一笑，“老大，你是不是忘了和我说过什么？” 陆越：“？” 沈宸：“你说你从第一眼见到我就……” “闭嘴！”陆越脸色一变，恼怒地朝他低吼：“我才没说过！” 众人：“……”没说过你这么激动干嘛？ 沈宸又缓缓说：“我还留着聊天记录，你想看吗？” 陆越脸皮挂不住了，瞪了他一眼，愤愤转身，“走了，十班那群人还等着呢。” 杨子凡赶紧跟上去。 沈宸叹息了声，对冬露道：“我先走了，你们快回教室吧。” “你为什么要当他的……小弟？”冬露别扭地说出这个词，澄静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意思很明显，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沈宸没解释，大手好笑地揉了把她的脑袋，“情况有点复杂，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回见。” 说着他跟上那两人。 其实沈宸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以为上次和陆越摊牌后，陆越肯定不会再理他了，结果第二天陆越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照常叫他出来去找别人打架。 既然这样沈宸也当什么都没发生，有钱不赚是傻子。 如果陆越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就那天的情况来看，傻子都看得出来沈宸也对冬露有意思。 沈宸鬼点子多，长得也不差，一看就是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类型，还离冬露那么近，再这样下去，假以时日，冬露还真有可能被他拐到手。 那问题来了，陆越能放着这种情况不管吗？打死都不能。 他又不傻。 想来想去，还是把沈宸留在身边最保险，让他没时间去接近冬露。 陆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于是乎，两个自以为都不傻的聪明人继续保持着表面和谐，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只有杨子凡一个人真心觉得他们都是亲兄弟。 比金刚钻还铁的那种。 * 下午有两节课，一节历史一节地理，周潇涵果断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书，堆在桌上打掩护，打算玩一下午的手机。 冬露见了，微微皱眉，“你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以后是要学理的，上文科有什么用啊。”周潇涵一脸理所当然，吃着薯片问她：“你下学期学文还是学理？” “到时候再说吧。”冬露还没想好，她不像周潇涵那么偏科，文理成绩都还行。 “你还是快做决定吧。”周潇涵语重心长道，“现在想好了，能省多少脑细胞啊，反正打死我也不背政史地，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学理吧，有句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扬起下巴，笑得神采飞扬。 冬露被她逗笑了，也不知道周潇涵性格像谁，身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活力，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 这是一个让太阳都逊色三分的女孩。 她的家庭一定很幸福。 铃打响，全班安静下来，历史老师走进教室。 开始上课。 周潇涵果然如她所说，一直低头在玩手机。 课上到一半，沈宸回来了，吊儿郎当地在教室门口喊报告，老师看见是他，没多说什么就让他进来了。 什么也没问。 沈宸打着哈欠，坐好后和往常一样趴下睡觉，没几分钟就一动不动，猪都没他睡得快。 后面的钱浩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潇涵见沈宸睡着了，想起刚刚在路上发生的事，坏笑着问冬露：“喂，你老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沈宸？” “无聊。”冬露低头做笔记，声音没有波动。 周潇涵：“别啊，说说嘛，我感觉你对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样，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冬露垂头不语，盯着课本上的字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声音小却坚定，“没有。” 身后，沈宸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漆黑幽深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直直望着前桌的少女。 他其实没有睡着。 周潇涵纳闷：“不应该啊，沈宸长那么帅，你们挺配的。” 冬露淡道：“我不会在高中谈的，一来没那个心思，二来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周潇涵：“你喜欢什么类型？” 冬露想了想：“安分守己，不抽烟喝酒，不打架闹事，有上进心，性格温柔的男生吧。” 容貌反倒是次要的。 周潇涵：“……” 这听着完全是和沈宸相反的类型啊。 她想沈宸果然还是对冬露产生了深刻影响，虽然是反方向的。 默默给他点根蜡。 …… 沈宸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烦躁地“啧”了一声，再无一丝睡意，他收拢掌心，霍然撑着桌子站起来。 响动很大，凳子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全班看向他。 历史老师讲课的声音停住，皱眉看着他：“沈宸，你干什么？” “肚子疼，上个厕所。” 沈宸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看都没看冬露一眼。 班里一片骚动，历史老师拍了拍桌子，“安静，我们继续上课。” “露露，你说他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话了啊？”周潇涵第一次见沈宸发脾气，心里有些发毛。 冬露睫毛轻轻颤抖，很快收回视线，姿势端正的坐好，“听就听到了吧，事实而已。” 她能感觉到沈宸对她有异样的感情。 可能是真心，也可能只是玩玩。 让他死心也好。 冬芸和黄建华就是高中早恋，她不可能重蹈覆辙。 * 沈宸走出教学楼后，接到了杨子凡的电话，找他打篮球，他们这些人都不是学习的料，上课下课对他们来说没区别。 沈宸去了，正好心情不佳，需要发泄。 到篮球场，除了陆越杨子凡，还有三个不认识的男生。 “陆越，这就是你找来的队友？看起来不太靠谱啊。”冯时宇看到沈宸，不屑地笑了笑。 陆越叼着烟，扬起下巴嚣张道：“有我就够了。” 杨子凡小声对沈宸道：“这些人都是校篮球队的，和老大关系不错，但也不要客气，一定要让老大赢得胜利。” “哦。”沈宸没什么表情，只平静点了下头。 杨子凡看着他，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有点可怕。 比赛开始，场外站满了观赛的女生，都是为陆越而来，大声喊着陆越的名字，结果喊着喊着，不小心歪了风。 “那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是谁啊，好厉害啊，每次投篮都中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叫沈宸，上次教训李俞的那个帅哥，好像是陆越的小弟。” “我勒个去，现在小弟都这么牛的吗？感觉他比陆越还厉害啊，这样的小弟请给我来一打！” …… 女生们叽叽喳喳，好奇地看着在场上抢球的沈宸，眸中异彩连连，慢慢变了风向，开始陆续有人给他加油。 球场上，少年身姿矫健，剑眉星目，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 杨子凡见沈宸抢到球后，无视了要传球过去的陆越，直接轻轻跳起，远距离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杨子凡完全没有得分的喜悦，因为陆越脸色黑得可怕。 杨子凡怎么也没想到沈宸会这么厉害，球在他手上像是长了眼睛，无论距离多远他都能投进，完全盖住了陆越的风头。 只要沈宸拿到了球，他俩就跟摆设似的，眼睁睁看着他投篮得分。 靠啊。 他当摆设无所谓，陆越能是摆设呢！？ 这不是喧宾夺主吗！ 杨子凡觉得沈宸实在太不识趣了，在一次抢球碰撞中，他悄悄提醒了他一句，沈宸当没听到，依旧顾我，抢到球后，灵活地绕过诸多防卫，又要一举投篮时，横空伸出一只手，打飞了他的球。 是陆越。 沈宸动作一顿，眯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陆越脸色很差，冷厉的下颚线条紧绷，“从现在开始，我是他们那边的。” 全场为之一愣。 冯时宇惊讶：“老陆，你认真的？” 沈宸微扬起眉，神情没什么变化，撩起衣摆擦去脸上的汗，大片结实的腹肌露出来，引得场外女生尖叫连连。 “行啊，你们一起上。”他无所谓道，口气狂妄。 一句话，惹起众怒，所有人团结一心，讨伐沈宸。 场外女生看得热血沸腾。 “妈呀，他为什么那么帅！” …… 不过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沈宸放出那句话后，在所有人的围剿下寸步难行，没有拿到一分，可女生们依旧为他欢呼： “沈宸已经很不错了，是他们五个打一个，欺人太甚！” “陆越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我决定不喜欢他了。” 甚至有女生大喊：“陆越，别动我家宸宸，否则老娘和你拼命！” …… 陆越：“？？？” 我真是日了狗。 比赛结束时差不多放学了，虽然沈宸最后输了，但冯时宇知道胜之不武，心里还是很佩服他的，并真诚邀请他进篮球队。 沈宸表示自己很忙，拒绝了，离开，回班上拿书包。 教室里除了值日生，人都走光了，他目光掠过冬露空荡荡的座位，顿了顿，也走了。 奶茶店今天要值班。 沈宸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细碎的黑发遮住眉梢，脸色有些淡，本以为打场篮球后心情会有所好转，但好像没什么用。 依旧很烦。 前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宸抬眼，四五个男人堵住了他的去路，瘦不拉几，猴子似的，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一看就是混混。 “喂，你就是沈宸吧？”为首的黄毛男眯眼打量他。 沈宸：“找我有事？” 黄毛男摩拳擦掌，“有人出钱想要你一只手，对不住了兄弟，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他抬手对其他人命令道：“带走，把他拖到那边的巷口。” “是！”后面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接近沈宸。 沈宸挑眉，没反抗，任由他们把自己带到偏僻的巷口。 …… 十五分钟后。 “我错了，求你放我们一马！都是巴别塔的人叫我们干的，和我们无关啊！”黄毛男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求饶，痛哭流涕。 地上倒了一片人，全局覆没。 “我就知道是他们。”沈宸从口袋里拿出包烟，点了一根含在嘴里，淡淡开口：“你回去告诉他们，下次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客气了。” 他整了整衣服走出巷口，抬起头，散漫的视线陡然一凝，竟看到冬露背着书包朝这边走来。 距离很近，不出几分钟就会到这里。 放学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回家？ 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沈宸立刻退回巷口。 只要他一出去，就会被她看到，如果被她看到的话…… 沈宸看了看夹在指间的烟，又看了看身后横尸遍野的惨状。 “……” 黄毛男见他又回来了，快要站起来的腿又软了回去，“你…你你还想干什么？” 沈宸居高临下看着他：“起来。” “哦……哦。”他连忙爬起来。 “手揪住我的领子。” “啊？”黄毛男一脸懵逼。 “快点。”沈宸不耐烦。 * 自从上次走夜路得到教训，冬露现在都是走大路回家，虽然要绕一个好大的圈，但胜在人多，让她感到安心。 忽然，她听到旁边巷口传来打斗声。 “打！给我狠狠打！” “哈哈，沈宸，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吧！” “你小子也有今天！” …… 冬露听到沈宸的名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巷口，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慕。 沈宸双手抱头缩在墙角里，被五个男人群殴，数不清的拳脚砸在他身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住手！”冬露脸色变了变，色厉内茬地跑过去，捏着手机警告他们，“你们要是敢乱来，我立刻报警！” 出乎意料，那些男人看到她来了，竟很听话的让开了，速度很快，半点犹豫都没有。 冬露没发现异常，连忙走到沈宸身边，蹲下身察看他的情况，“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沈宸颤抖地抬起头，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你别管我，快走，咳，这里危险……” “那怎么行？”冬露说着要扶他起来，见他满脸都是血，模样狼狈不堪，语气难得有点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都不还手的，你不是很能打吗？” “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我不会打架。” 沈宸掩唇咳了声，继续虚弱道：“我一直都是一个安分守己，不抽烟喝酒，也不打架闹事，有上进心又温柔的男生。” 冬露：“……”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第17章 6.67 冬露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这是她说过的话， 是她说的喜欢男孩类型。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她轻瞪他一眼。 沈宸轻笑， 凝视着她，眼神很温柔。 他白皙俊秀的面孔现在很脏，布满血迹和灰尘，唇色苍白得不像话， 他像是极力抑制着什么痛楚，浓密如鸦羽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身后的黄毛男等人看得叹为惊止，卧槽，你不去拿个奥斯卡奖真是对不起你这身演技！ 冬露没有丝毫察觉，见沈宸这么惨，心软了一半，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疼吗？” 她秀眉紧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灰。 “还好， 也不是很疼。”沈宸看着她认真严肃的眉眼，明明表情还是凶巴巴的， 可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这是个外冷心热的女孩，嘴巴从来不服软，其实内心特别柔软。 黄毛男见状， 又在心里疯狂吐槽：废话，你当然不疼，那都是我们的血好吗？ “那个……”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想问问他们这些群众演员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领盒饭走人。 冬露的神经绷得很紧，一听到黄毛男有动静就立刻转头喝道：“你们别过来！” 黄毛男吓得连连后退，“不过来不过来，你冷静一点。” 冬露见对方似乎真的被她唬到了，口气微松，“你们为什么要打他？欺负弱小让你们很有成就感吗？” 黄毛男默默看向她身后。 她口中的“弱小”正好以整暇地看着自己，和对着冬露的可怜巴巴不同，他此时微微抬起下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双眼黑沉沉的，仿佛在说：你敢多说一个字试试。 黄毛男打了个寒颤，心惊胆战地背着台词：“我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只是想借他点钱花花，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对不起，千万别报警，我们马上就走！” 他边说边后退，带着手下赶紧跑路，一群人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冬露有些懵，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怎么就跑了？ 现在的混混都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还是说她长得很可怕？ 冬露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把怪异感压下，转回头，重新扶住沈宸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去医院，还起得来吗？” “嗯。”沈宸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手无比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搭着，然后靠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侧脸一股热气靠近。 痒痒的。 冬露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脸，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到底没有推开他，扶着他向前走。 沈宸唇角偷偷弯了下，感受着少女温暖柔软的触感，一呼一吸间尽是她独特的香气，混着椰奶的淡淡花香，清新淡雅。 他喉咙微微滚了滚，敛下眉，掩去幽深的眸光。 冬露正在想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正借此机会吃她豆腐。 她发现每次对沈宸的印象快定型时，他总是一次又一次打破她的想象。 原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学渣。 结果他是深藏不露的学霸。 原以为他是打架高手。 结果他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冬露觉得世界很魔幻。 “等等，你说你不会打架？”她突然开口。 沈宸：“嗯。” “可我听说你在一中把人打进医院。”冬露偏头看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骗她。 沈宸面不改色，“那是和我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和我没关系。” “那你怎么不澄清？” “为什么要澄清？”沈宸已经完全代入角色，“有这个名头在，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冬露顺着他的思维走：“难道你从一中转学过来，是受到了校园暴力？” “……？” 沈宸没想到她思维发散得这么快，含混回答：“是吧，他们嫉妒我学习好长得帅。” 冬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你挺不容易的。” 沈宸缓缓叹气，“我也觉得。” 追女生真是太难，太难。 但不妨碍他现在心情很好。 他勾起唇角，装作不经意提起：“你为什么要救我？原来我对你这么重要啊。” 冬露看着路，淡然道：“就算不是你，是蒋学沛，我也会救的。” 沈宸心情瞬间变差，“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冬露：“我只是打个比方。” “为什么要拿他打比方？”沈宸极其不爽。 冬露：“因为你们都是男的。” “……” 冬露这话发自内心，她接触过的男生少之又少，除了沈宸，就只有有过几次互动的蒋学沛了。 只是她还些话藏着没说，如果被打的是蒋学沛，她可能不会直接出面，而是打电话给老师或警察，而不是想都没想地冲上去。 这其中的原因她也没搞明白。 * 走了一段路后，不知为何，沈宸怎么都不肯去医院，说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冬露拿他没办法，就近给他找了家诊所。 诊所比较小，只有一个男医生，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很精明的样子。 医生让冬露把沈宸扶到里面病房，脱衣服检查。 冬露在沈宸躺下后，就抱着他的书包出去回避了。 她一走，沈宸就坐起来对医生道：“我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不用特意检查，你给我开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就行。” 医生戴上手套，“这种事可马虎不得，你把衣服掀起来给我看看。” 沈宸知道瞒不住，无奈坦白：“其实我没受伤，都是骗刚才那个女生的，你能帮我瞒下来吗？” “哦？”医生眯起眼，没有问原因，“帮你是可以，但要额外收费。” “没问题。”沈宸很爽快地应下来，“要出多少？” 医生：“285。” 沈宸眼皮跳了跳，许久才问：“我能问下跌打损伤的药多少钱吗？” 医生：“85。” 沈宸磨了下牙，“为什么要你说个谎比药还贵？” “性质不一样。”医生扶了扶镜框，义正言辞道：“一个是良心，一个是良药，前者当然要卖得贵一点，毕竟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 “……” 沈宸看着他反光的眼镜，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 * 冬露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无聊之际，听到沈宸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碰别人的手机不礼貌。 冬露选择无视，想着等沈宸出来再说，可手机却响了一遍又一遍，跟催命符似的。 难道有什么急事？ 冬露迟疑着，还是从他书包里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是杨子凡打来的，有好多通未接来电，除此之外，陆越竟然也发了条微信过来，问他在哪。 冬露觉得他们找沈宸肯定有急事，便点开微信，打算回复一下。 沈宸没有设置锁屏，她很顺利地进入到了与陆越的聊天界面。 空白的聊天框中，只有寥寥几句话。 冬露扫了一眼，猛地停住动作。 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震惊地睁大眼。 就在这时，医生打开门出来了，对她说：“我已经给他上好药了，身体并无大碍，就是洗澡的时候要注意，别让伤口进到水，你多看着点。” 毕竟是拿钱办事，医生做戏做全套，还小小帮了沈宸一下。 “哦，好。”冬露回神，抓紧手机，起身进病房看沈宸。 少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你没事吧，伤口好些了吗？”冬露坐到他旁边。 “好多了。”沈宸只是笑。 “那就好。”冬露心不在焉地点头，然后把手机给他，“刚刚响了很久，你等下回个电话吧。” 沈宸接过，见是杨子凡打来的，没太在意，“嗯。” “那个……”冬露犹豫了会儿，“陆越也给你发了微信，我不小心点进去了，然后看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没关系，看就看……”沈宸话一顿，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她：“你全都看了？” “嗯。”冬露轻轻点头。 沈宸一言不发地打开和陆越的聊天框。 陆越不久前把他从黑名单中放了出来，他一直没去管，所以那些聊天记录都还留着。 “你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看上你了……” “我喜欢上你了……” …… 他们后面的聊天都被陆越撤回了，留下的这几句更能引起无限遐想。 沈宸不忍直视。 “你听我解释。”他尴尬地咳了声，“陆越只是发错了微信，他喜欢的不是我。” “哦。”冬露又点点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沈宸刚松一口气，她忽然把脸凑过来，眼睛盯着他，认真问：“那他喜欢的是谁？” 沈宸呼吸一滞。 少女眼珠黑白分明，净白的脸上带着纯天然的好奇，证明她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难得她会对一件事感兴趣。 但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静默三秒后，沈宸平静看着她：“好吧我承认，他喜欢的就是我。” 第18章 6.68 沈宸的话一出， 冬露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你认真的？”她脑袋有些乱， “他真的对你有那方面的感情？” 在学校里嚣张狂妄的扛把子校霸竟然是个gay？ 这也太劲爆了吧？ 但微信的聊天记录不会有假， 他本人都对沈宸告白了，那应该不会有错吧…… 冬露有点懵。 “嗯。”沈宸表情有些沉重，“但我对他绝对没有那种感情，绝、对、没、有。” 他着重强调。 冬露逐渐冷静下来， 想到了别的方面，“所以你才一直跟着他？” 沈宸：“嗯？” “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强迫你留在他身边……” 冬露的疑惑渐渐被解开，她很少看小说，就只看过周潇涵推荐的几本耽美，都是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的类型。 所以她想当然地以为现实中的同性恋也是这样。 “他是不是威胁你如果不和他在一起， 就找人欺负你，还拿你的家人作威胁， 逼你就范？” “这都哪跟哪啊。”沈宸失笑，“看不出来你脑洞还挺大。”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冬露回忆着剧情， “一开始受都很讨厌攻，但慢慢会被攻感化，最后在一起……” 沈宸眯起眼，“你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我可没这个意思， 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他的眼神深邃危险，冬露下意识避开视线。 “没有可能。”沈宸忽然伸出右手，干净分明的指， 轻轻撩起她侧脸上的一缕碎发，“我有喜欢的人了，对其他女生都没兴趣，何况是男的。” 沈宸将发丝放在鼻间闻了闻，香气袭来，他勾起一抹痞笑，直勾勾看着她，“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少年漆黑的眸子像是上乘的古玉，目光缱绻撩人，只倒映出了她。 “你变态啊！” 冬露拍开他，起身向后退，离他远远的，小脸不受控制地涨红，玫瑰花般艳丽芬芳。 沈宸笑得肩膀微颤，额前的黑发一荡一荡的，“小朋友，你真经不起逗。” “我要回去了。”冬露真的被气到了，绷着脸，背起书包就走。 “今天谢谢你救我。” 她要关上门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轻如蝉翼。 “你是第一个为我挺身而出的人。” * 在学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他们终于熬过了一个礼拜，迎来了周五。 徐柔原来的同桌，也就是那个生病请假的女生安愉回来了。 冬露早上到教室时，看到安愉和徐柔坐在一起，两个人亲密地说着什么。 “露露，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安愉看到她，笑着挥了挥手，声音又大又响，一点都不像生过病的样子。 冬露也笑了下，“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安愉和徐柔一样，也是她的初中同学。 “动了手术，差不多好了。”安愉耸肩。 她得的是阑尾炎，不是什么大毛病，休养一阵就好了。 安愉说完，又继续和徐柔磕叨，眉飞色舞的。 “……我爸从日本给我带了一套××正版漫画，还有作者签名呢，回头我拿给你看。” “嗯。”徐柔眉眼温柔，做安静的倾听者，给人感觉很舒服。 冬露静静走到座位前。 周潇涵难得来这么早，趴在桌上抄作业，见冬露来了，椅子往前挪了挪，让她进去。 “喂，你和她们以前真的是同学吗？” 冬露坐好后，周潇涵悄咪咪问了一句，语气有点费解，“我感觉她们两个的关系比跟你好多了。” 冬露摇摇头，不做评价。 初中时她和她们的关系还不错，高中还幸运地升到同一个班，当时安愉兴奋地说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渐渐插不进她们之中了。 不久，沈宸和钱浩来到教室。 钱浩嚷嚷着：“我操，宸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一路走来有好几个女生问你要微信，我他妈在学校待了快两年都没这待遇！” 沈宸没有理他，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一个女生占了，眉头微微皱起，有点不高兴，钱浩也看到了，“哎呦，安愉竟然回来了，看来咱们得分开了。” 安愉是座位原主人。 沈宸的气消了些，刚好坐在冬露前面的人还没来，就暂时坐了过去，钱浩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他，叽里呱啦没完没了。 安愉第一次见沈宸，被他的脸惊艳到了，挤眉弄眼的对徐柔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新同学？长得果然很帅，也不枉你费心费力的夸他。” 徐柔红着小脸没说话。 冬露预习课文时，感觉到前面有动静，抬起眼，沈宸坐在了她前面，脊背瘦削笔直，干净的校服隐隐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钱浩在一旁问：“明天就国庆了，你打算怎么过啊？”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沈宸声音漫不经心的。 “不约妹子看电影？” “当我是你啊？”少年嗤了声。 冬露低下头，努力忽视他，可沈宸突然转过头。 “小朋友，你放假什么打算？” 冬露只好抬头：“怎么？” “也没什么。”沈宸语气顿了顿，“就是想约你看电影。” 钱浩静了一秒，拍大腿爆笑：“哈哈哈哈哈！沈宸你他妈能不能要点脸，我都替你脸疼！” 冬露也有点想笑，但忍住了，“没空。” 沈宸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徐徐叹了口气，同时不忘踹钱浩一脚，“滚远点。” 很快，罗岳福进来了，简单说了下安愉的事，让体委从器材室再搬一套桌椅给沈宸，坐最后面。 毕竟是自己的桌椅，沈宸过去和他一起搬。 压力消失。 冬露松了口气，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块德芙巧克力，牛奶味的。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朋友，提前祝你国庆快乐。” 等沈宸的桌椅搬过来，大家都坐好后，罗岳福在讲台上说起国庆节放假的事。 “……假期有七天，你们可不能光顾着玩，作业要记得写，还有放假回来后就要期中考试了，你们在家要好好复习，万万不能松懈！” 他刚说完，底下顿时鬼哭狼嗷。 “怎么又要考试了，我感觉昨天才刚考完啊！” “放个假都不能好好玩……” “要不要开家长会啊？” “行了，都安静！能不能有点重点班的样子？玩玩玩就知道玩，高考后够你们耍的！”罗岳福拍了拍黑板，“现在开始早读，都拿出课本来！” * 罗岳福在班上守了一会儿就走了，叫班长管纪律，班长显然没有老师的威慑力大，大家课文读着读着就跑偏了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冬露背着古诗，忽然蹙眉，感觉肚子不太舒服，胀胀的，有点酸痛。 接着一股热流从身下流了出来。 她脸色微变，很清楚知道这是什么，她每个月大姨妈来得很准，应该还没到时间才对。 身后，安愉和徐柔还在聊天，老师一走她们的脑袋就又凑到了一起。 安愉性子活泼，主要都是她在讲。 “你今天脸色好差啊，昨晚没睡好吗？” “我昨天来那个了。”徐柔声音软软的。 安愉担心：“我记得你有痛经，实在不行就回家休息吧。” “还好，现在不是很痛。” …… 徐柔也来了？ 冬露想到一种说法，一个女生如果来了大姨妈，她身边的人可能也会提前来，像传染一样。 冬露没再纠结这个，不好意思地转头，“徐柔，你能借我一片卫生巾吗？我没带。” 她想得简单，徐柔既然昨天就来了，今天应该准备了卫生巾。 徐柔目光微微闪了下，歉疚摇头，“抱歉，最后一片刚刚我用完了。” “你也来了那个？”安愉惊讶地看着冬露，“好巧啊。” 然后就没后文了。 冬露看她一眼，安愉可能忘了，徐柔会痛经，但她痛得其实更厉害，严重时疼得在床上打滚，连学校都去不了。 这样想着，腹部一阵坠痛，冬露脸色又白了白，问周潇涵带没带，周潇涵摇摇头，看她脸色那么差，担心地说：“我去帮你问问别人吧。” “不用，我先用纸代替，下课再去买。”冬露轻叹口气，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拿了包纸巾起身去厕所。 * 沈宸换了座位后自由多了，这个班原来人数是双数，所以他没有同桌，又坐在最后一排，是老师眼里的盲区，他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沈宸没有很高兴，懒懒耷拉着眼皮玩手机，觉得无聊。 前面少了那个谁，生活就好像少了什么，失去了一半乐趣。 一阵小风从身旁吹过，飘来熟悉的椰奶香。 沈宸抬起头，看到冬露走向门口。 他挑了挑眉，这都快上课了，她要上哪去？ 目光往下，不知看到了什么，沈宸眸光一凝，舌尖抵住牙齿啧了一声，忽然起身，要跟上她，却正好撞上接热水的徐柔。 徐柔似乎不太舒服，小脸发白，嘴唇淡得没有颜色，身子瘦弱娇小，病美人的即视感。 她强打精神对他笑了笑。 沈宸点点头，绕开她就要走，可徐柔不知是脚步不稳还是怎样，在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啊”了一声，身体轻晃，朝他撞了过来。 沈宸条件反射地闪躲，徐柔没有支撑点，身体又晃了晃，最后捂着肚子蹲在他前面，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她仰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沈宸，我肚子好疼啊，你能送我去医务室吗？” 沈宸眉一皱，还没开口，班里其他男生看到徐柔这样，纷纷炸开了锅，一堆人围了过来。 “徐柔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让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让我来！” 男生们推推搡搡，抢着献殷勤，徐柔可是校花，是他们班的门面担当，万万不能有闪失。 冬露回来时就看到教室后面挤了一堆人，进都进不去。 “你们让一让，让让！” 冬露艰难挤进去，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额头落下来，她肚子疼得太厉害了，声音沙哑无力，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力。 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看到她，不仅没让，还故意挡着不走。 冬露是老师那边的人，不会变通，严谨古板，告状的事没少做，在班上积怨已久。 有的人故意推了她一把，更有甚者趁机摸她腰，吃她豆腐。 冬露本来就没力气，被推根本站不稳，摔了下去，胳膊磕到地面，疼得她闷哼一声，气得浑身发抖。 这还没完，有男生看到她的裤子，惊叫：“看啊，有血！” “她不会来那个了吧？” “噫，好恶心……” 那男生刚说完，一股重力猛地砸向他的脸，冲击巨大，他往后倒去，摔在了后面的垃圾篓上，污七八糟的垃圾被打翻在地。 一阵寂静。 冬露也愣了，还没反应过来，一件校服罩了下来，盖住她染血的裤子。 她抬起头。 沈宸脸色冷硬，弯下腰，温柔的把她抱起来。 第19章 7.77 沈宸将校服围在冬露纤细的腰上， 怜惜的动作像是对待一个稀世珍宝，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传统的公主抱。 冬露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沈宸怀里，从她的角度， 只能看到他白皙若刻的下巴，线条紧紧绷着，再往上看，是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他在生气？ 为什么？ 她的手攥着他胸前衣服，表情有些茫然失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可腹部痉挛似的阵痛夺走了她的思考能力，也暂时忘却了羞耻心， 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着。 沈宸确实很生气，当他看到冬露被他们挤来挤去， 还推倒在地时，心中的一股火简直烧到了最顶峰。 “滚开。” 他冷冷看着他们， 吐出两个字。 如果不是冬露难受得太厉害，他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 “沈宸你他妈有病啊，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为了一个女生你疯了？” 那个撞翻垃圾的男生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 对着沈宸破口大骂。 他脸上沾满了乳白色液体，不知是谁往垃圾篓里扔了一盒没喝完的牛奶，被撞飞了出来， 洒得他全身都是，散发着腐烂的酸臭。 其他人嫌恶地捂着鼻子远离他。 这才是真正的好恶心吧。 “我再说一遍，滚。”沈宸声音发沉，眼底浮现戾气。 “你真以为我怕你？” 牛奶男勃然大怒，冲动地挥起拳头，被钱浩拦下了：“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本来就是你不对，刚刚推了冬露的人是你吧，没看到人家脸色那么难看吗？她要是真出了事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说着他把冬露的书包递给沈宸，“我会和老师说明情况的，你快送她回去吧。” 沈宸没说话，单手接过书包挂在肩上，长腿迈出教室。 剩下男生们面面相觑，看来沈宸真如传闻说的那样，别看长得像干净斯文的好学生，骨子里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沉默良久，一个男生突然说：“对了，徐柔还病着呢！” “对哦……”大家反应慢了半拍，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开始寻找徐柔的身影，结果定睛一看，发现人家好端端地在座位上坐着，看不出来有病的样子。 “徐柔，你不要紧吧，哪里不舒服？”有人过去关切道。 徐柔脸色有点难看，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已经好了。” * 沈宸抱着冬露走在校园，两人相貌出众，姿势又那么亲密，特别招人眼球。 梧桐树的叶子飘落，冷风一吹，冬露脑袋清醒了大半，才发现他们这样有多么不得体，苍白的小脸染上一丝绯红。 “你放我下去，我要回去上课！”冬露在他怀中扭动着身体。 “大小姐，就您这情况还上课，你想在课堂上给老师表演一个当场晕倒吗？”沈宸不仅没放开她，手臂还加重了力道，牢牢箍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冬露挣不开，试图和他讲道理：“今天是放假前最后一天，老师肯定有很多事要交代。” 沈宸浑不在意：“你回去后我发微信告诉你。” “他们肯定还会布置很多作业。” “微信告诉你。” “还会讲考试的重点。” “微信。” 冬露嘴巴又张了张，沈宸猛然低下头，眼睛沉沉看着她，“小朋友，你再说一个字，我就亲你了。” 冬露果断闭嘴。 越接近校门人越多，冬露见他们都往这个方向看，内心不自在到了极点，扯了扯他的衣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不放。”沈宸挑起唇角。 “你……”冬露眼看就要过校门了，那里的值班老师认识她，她和沈宸这副样子要是被瞧见就完了！ “你快放我下去，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冬露一急，又习惯性的开始威胁他。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声音细细弱弱，软乎乎的，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威力，像只撒娇的小猫，小小一只缩在他怀里，挠得人心痒痒。 “不放，就不放。”沈宸心情大好，眉眼俱是笑意，耍无赖，“你现在手里可没有笔能扎我，死了这条心吧。” 冬露睁大眼睛瞪他，她四肢酸软无力，确实对他做不出什么来。 眼看离铁门越来越近，冬露一咬牙，忽然掀起他的外套，脑袋往里面钻。 “我操？”沈宸僵直了身体，“你要干嘛？”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女孩温软柔嫩的脸颊无意识地蹭着他的小腹，紧紧相贴，带起了强烈热度。 这谁顶得住？ 她不会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吧？ 沈宸眼眸幽暗，喉结上下滑动，忍不住又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气息有些重。 “为了挡脸啊。”女孩的声音透过衣服传出来，瓮瓮的，很闷，她报复性地捏了捏他的小腹肌肉，“谁叫你不肯放我下来的。” 沈宸倒吸一口气，低喝：“你别乱动。” “？” “你这是在玩火。” “……” * 沈宸在路上给冬露买了红糖水和暖宝宝，打车送她回家，还想上门照顾她，被冬露一句“家里有人，而且你还要上课”给打消了念头。 沈宸轻叹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嗯。”冬露低低应了声，没力气拍开他。 和沈宸分开，她一个人回到家，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没有意外，先去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裤，然后像只虾米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抱着暖宝宝忍耐着阵痛过去。 晚点的时候黄建华和冬骐回来了，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来那个了，都不敢打扰她，自觉承包洗衣服做饭等一切家务。 冬骐把沈宸买的红糖水泡给她喝。 “姐，你还难受吗？” “嗯。”冬露声音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然后躺下继续思考人生，每次来这个的第一天都是最疼的。 简直生不如死。 她很小的时候就痛经，经常疼得怀疑人生，还曾幻想过做手术把子宫切掉，结果被冬芸骂了一顿。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微信提示音。 冬露看了一眼，冬骐主动跑过去帮她看，“是一个叫沈宸的人发来的消息，问你好些了吗？” 冬露闭上眼，“跟他说我好多了。” “哦哦。”冬骐一边乖巧点头，一边在她手机上回复：“我痛死了。” 沈宸很快就回：“你是谁？” ？？ 冬骐发了一个可爱兔的问号表情包。 沈宸：“她就算痛也不会承认，也不会发表情包，你是谁？” 冬骐警惕起来：“我是她可爱又迷人的弟弟，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你们什么关系？” 姐不会谈恋爱了吧？ 沈宸：“可能纯洁也可能不纯洁未来一定不纯洁的纯洁关系。” 什么鬼乱七八糟的…… 冬骐很干脆的回：“警告你不要打我姐的主意，否则我和我爸会打断你的腿。” 他觉得还不够狠，又补充道：“三条腿都打断。” * 冬露在家修养了几天，身体渐渐好转，日常就是写写作业，或复习期中考试。 沈宸真的把那天老师讲的东西录了下来，用微信发给她。 他下午一般都会翘课，可那天他却一节不漏的上了所有课，连觉都没睡。 这都是周潇涵告诉她的。 冬露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微小却清晰。 七天长假是开心的也是漫长的，冬露休息了一阵，开始觉得无聊了。 特别是看到周潇涵在朋友圈晒的乌镇风景照后，这股情绪更加强烈。 假期的第六天，冬露埋头在书桌前写卷子时，意外收到了安愉的微信。 “露露，明天要不要出来玩呀，薛煦的新电影上映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冬露微讶，安愉已经很久没找过她了。 记得还是上上个学期，她主动约了安愉好几次，但安愉都推脱说有事，她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 冬露想了想，明天确实没什么事，便回复说好。 在家坐了那么久，说不孤单是不可能的，但她朋友少得可怜，都不知道该找谁。 冬骐不用说，平时就喜欢到处野，这次放长假，直接住在别人家不回来了。 周潇涵去旅游了。 至于沈宸，嗯，毕竟是个男的，冬露潜意识里就把他从选项里排除了。 从小到大，虽然搭讪的男生很多，但她几乎没有男性朋友，他们接近她大多都是别有用心，而她为了避免产生误会，总是离他们远远的。 只有沈宸，脸皮堪比城墙，无视她的冷淡，不顾她的意愿，强硬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 冬露和安愉约好明天下午在电影院门口见面。 第二天，她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出发，怕路上堵车让安愉等。 到了电影院门口，安愉果然还没来，冬露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在前方拐角处看到她的身影，除她之外，徐柔也在。 她们是一起来的。 “抱歉，来晚了一点，你没等很久吧？”安愉笑容满面地朝她打招呼。 “还好。”冬露看向徐柔，今天有点热，她穿着墨绿色毛衫，下身是紧身牛仔裤，披散着头发，清纯漂亮。 徐柔见她看过来，微微一笑。 冬露也点点头，心里却不太舒服。 她们是另外约好了见面地点吗？ 又是这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好了，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安愉率先走进电影院。 冬露和徐柔跟在她后面。 她们要看的电影叫《无望深渊》，是一部爱情片，由经典IP改编而成，讲述的是八十年代，一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情侣的无望而又深刻的爱。 主演薛煦是安愉非常喜欢的一个明星，据说是选秀出来的，安愉为他砸过不少钱。 冬露来之前对电影不感兴趣，只是不想扫安愉的兴，可看了电影后情不自禁地被故事情节代入进去，薛煦演技不错，感染力很强，安愉看到后面都哭了。 电影结束后，她们三个找了家饮品店消磨时间，安愉兴奋地和徐柔聊电影的剧情，再从电影聊到薛煦的生活。 “唉，你说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公开恋情呢？真是自毁前途！” 徐柔：“年龄到了自然想谈吧，他也转型成功了，谈恋爱挺正常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接受不了，我更希望他和齐蕾在一起，我的薛齐CP啊，明明那么配！” …… 冬露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的事，对他们说的东西也不了解，更插不上什么话，觉得冗长又无聊，于是在一旁自顾自地玩手机。 听着她们有说有笑，她心里有丝滑稽的感觉。 初中时，她和安愉的关系最好，也是她最初认识的徐柔，都是朋友，她把她们介绍在一起。 到头来，她竟然成了被排挤在外的那个。 挺没意思的。 冬露垂着眼皮心想。 邻桌一个瘦高的男生往她们这边看了好几眼，被同伴鼓励了几句，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有些羞涩地问：“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安愉的话打住，抬头看着男生，立刻用手肘撞了撞徐柔，笑着打趣：“哈哈，小柔你的魅力果然无人可挡，还没坐多久就有人找你搭讪。” “哪有。”徐柔赧然，脸颊晕着绯红，娇艳欲滴。 “抱歉，我问的是坐在里面的那位美女。”男生见她们误会了，连忙摆手。 冬露一愣，抬起头，发现男生直直看着自己，目光炙热而不加掩饰。 徐柔脸色僵了僵，气氛有些尴尬。 “抱歉，我没有微信。”冬露很快反应过来，摇头拒绝，清冷的眉眼微敛。 “不好意思打扰了。”男生失望离去。 安愉对着他的背影愤愤不平，“找露露为什么要站在小柔的旁边，一定是个大猪蹄子！” 冬露看她一眼，懒得说话。 * 安愉提出去附近逛一逛，这里是商业中心，有很多服装零食店，于是她们喝完奶茶就走了。 今天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街上人山人海，小摊比比皆是，衣服小吃宠物兔都有，吆喝声不断，气氛祥和热闹。 冬露看到前面有一个戴米奇头套的人在火锅店门口发传单招揽生意。 安愉和徐柔手挽着手走在一边。 冬露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只米奇，脚忽然被拌了一下，她低头，发现鞋带松了，蹲下来系鞋带。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她再抬头，安愉和徐柔已经走了很远，似乎都没发现她不在了。 冬露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是有病吗？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受这份气？还不如在家复习。 她二话不说地转身，闷头向前走，刚刚那只米奇突然拦住了她。 他歪着脑袋，大大的卡通眼睛看着她，右手藏在身后。 冬露以为是巧合，往左走，他也左挪一步，往右走，他又跟了过来，反正就是不让她过去。 “让开！”冬露这才知道他是故意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有点抑制不住脾气。 这时米奇伸出了右手，一个巧克力冰淇淋被举到了她面前。 咖啡色的奶油散发着醇香。 看起来香甜可口。 冬露愣神间，熟悉的笑声从头套里传出，清透悠长，春风般醉人。 “小朋友，你再不接着，冰淇淋就要化了。” 米奇取下头套。 取而代之的是沈宸满头是汗的脸，黑发被打湿，好看的桃花眼朝她弯了弯。 “还是说，要我喂给你吃？” “不要不开心了，嗯？” 第20章 7.78 “咦， 露露哪去了？” 走着走着， 安愉才发现冬露不见了， 奇怪地四处张望，“不会跟丢了吧？” “应该是人太多了，和我们走散了，我去找找看。”徐柔贴心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 “嗯。”安愉语气有些埋怨，“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她怎么不跟紧点，你快去快回。” “好。”徐柔笑笑，轻盈的身姿钻入了人群中。 冬露没有离她们太远，徐柔往回走了几分钟，看到她和一个戴米奇头套的人站在一起， 以及那人摘下头套的瞬间。 徐柔微微睁大眼。 沈宸？ 他怎么会在这里？ 徐柔看着沈宸努力逗冬露笑的样子，贝齿轻咬下唇，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班级群里找到一个男生， 上来就问：“我记得你认识陆越，能把他的微信给我吗？” 男生很快就回了：“你找陆越有事？他一般不加陌生人的。” 徐柔：“没事，你先给我。” 于是男生发了一串号码过来，徐柔没有直接加， 而是复制了一下，切换小号加的他，验证申请的第一句就是—— “冬露和沈宸在一起。” * 沈宸脱掉头套后， 和冬露一起坐在路边的长椅休息。 冬露长睫微垂，小口舔着冰淇淋，脸上表情依旧很淡，眉眼文静清冷。 沈宸手肘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偏头看她，小姑娘今天穿着白色的羊毛衫，侧脸清丽，长而松软的乌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清爽不带胭脂气， 她粉嫩的舌头正舔着冰淇淋，唇色红艳，特勾人眼。 沈宸盯着看了许久，心痒难耐，轻轻咳了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后悔为什么要给她买冰淇淋，换点其他什么都比这玩意儿强。 “话说你那个没了吧，能吃冰的吗？”沈宸想起什么，眉头一皱。 冬露的脸皮还没厚到和一个男生聊这种私密的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说话。 “嗯？”沈宸不依不饶。 “没了没了，你烦死了！”冬露耳尖泛着淡粉色，咬了一大口冰淇淋，“你呢，怎么会在这儿？” “看就知道了吧。”沈宸拿着传单扇风，“打工啊。” 冬露皱眉：“你假期不会都在打工吧？” 沈宸仰头看着天空，眸子清明如洗，“差不多吧。” 冬露微抿嘴，看着冰淇淋，犹豫了很久，道：“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 沈宸笑了声，“你以为你是警察啊告诉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冬露说着，人群中忽然出现徐柔的身影，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徐柔走到他们面前时才发现是真的。 “呀，沈宸，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她首先看向沈宸，表情又惊又喜，然后才看冬露，嗔道：“冬露，你跑哪去了？我和安愉找你找了好久。” 她们会来找她？ 冬露将信将疑，直到看到安愉也过来了。 “露露……咦，他是……”安愉惊讶地看着沈宸，认出了他是班上的新同学，“我记得你叫沈宸没错吧？” “嗯。”沈宸随意点头。 安愉知道他是徐柔的心上人，眼珠一转，笑嘻嘻道：“既然都遇到了，我们就一起去玩吧，我刚打听到了，附近的商场前几天搬来了一个主题鬼屋，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正好让你这个男生给我们开路壮胆啊。” 鬼屋？ 冬露脸色微白，身体缩了一下，没人发现。 沈宸懒散道：“抱歉，我还有传单要发，没时间。” 发传单？ 安愉这才看到他手边有一个玩偶头套，原来他在打工。 她眼底浮现嫌弃，家里穷，长得再帅又怎么样？ “那我们就自己去吧，小柔露露，我们走。” 徐柔有些为难，不太想走。 冬露拒绝得干脆，“我不去，你们去吧。” 安愉拧眉：“为什么？” 冬露将右脸上的一缕发拢到耳后，淡淡说了一句让人意料不到的话：“我想留下来帮他发传单。” 沈宸闻言侧目，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 徐柔也趁机道：“我也是，我也想帮忙！” “你们两个都怎么了……”安愉看着她们叹气，无奈道：“真拿你们没办法，那我也来帮忙好了。” 于是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在沈宸那里拿了一部分传单，在街上派发。 冬露还从没打过工，一开始有点新奇，可发出去的传单在接连几次被拒，或者被人当着面扔掉后，又变得有点难受。 以前她也不喜欢收乱七八糟的广告传单，一般都是拒绝，可轮到自己发时，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辛苦。 沈宸又戴上了米奇头套，来到冬露身边，“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冬露又发出去了一张传单。 只是比起安愉她们，她情愿待在他身边。 “说实话我不赞同你做这个。”沈宸慢条斯理道，“打心底觉得你不应该做这个。” 冬露应该是高傲的，是清高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女王大人。 而不是忍气吞声看人脸色，即使是发传单这么一件小事。 可冬露误会了，以为他觉得自己做不好，刚要反驳，又听到他说：“但是我很高兴。” 少年藏在头套后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磁性的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 “因为这样，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你了。” 不想你陪我受苦，但也不想你离开，真是矛盾啊。 “……有人来了，你快过去吧。” 冬露耳根红透，气恼地把他推走，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沈宸低低笑出声，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趁冬露没注意，抽走了她怀里的一半传单。 “喂！” 冬露看着他回到店门口，无奈轻叹。 这个人啊…… 冬露发着剩下的传单，没多久就得心应手起来。 视线里出现一块黑色衣角，她自然地把传单递过去。 “你怎么在做这个？”对方没接，含怒开口。 声音有点熟悉。 冬露抬起头，看到陆越棱角分明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微愣。 不只他，杨子凡也来了，笑眯眯地挥手问好：“大嫂，又见面了。” 她和他们有这么熟吗？ 冬露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显，只点了下头，“你们来找沈宸？” “才不是，老大明明是来找……”杨子凡话说一半被陆越打断，“那小子呢？” “那里。”冬露指向在火锅店门口发传单的米奇。 “啊，好巧。”沈宸自然看到了陆越，扬了扬眉，吊儿郎当地笑。 陆越黑着脸走过去，“你竟敢趁我不在的时候约她出来？还让她给你做苦力，沈宸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真掉钱眼里去了？” 要不是有人告诉他，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随你怎么说。”沈宸无所谓耸肩，“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陆越冷笑，“我现在就要带她走！” 沈宸：“不可能。” “你看可不可能！” 陆越又回到冬露那儿，直截了当地说要带她走。 冬露也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 “传单没发完。” 沈宸跟过来，听到这句话，嘴角藏不住笑。 陆越瞥见了，心里更是火冒三丈，问：“你们打工的店是哪个？” * 也不知道陆越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去找店家，出大价钱把沈宸从传单中解救出来。 这样他们就都不用发传单了。 老板数着钱，乐呵呵地释放了沈宸，并结算了工资。 冬露看不出陆越的良苦用心，只觉得他人傻钱多，对沈宸果然爱的深沉。 沈宸当时还在旁边虚情假意地叹气：“我卖艺不卖身的。” “你给我滚！”陆越低吼。 冬露自动把他的行为看作是打情骂俏。 安愉徐柔虽然不认识陆越他们，但早就有所耳闻，所以也不陌生，互相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安愉一听不用发传单了，高兴得飞起，“那太好了，趁还有时间，我们快去鬼屋吧。” 鬼屋最能撮合情侣。 陆越无异议，沈宸无所谓，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冬露看他们这样，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事不宜迟，他们一行人马上出发了，在一楼大厅就看到了那个主题鬼屋。 墙壁贴上了黑色墙纸，白衣女鬼印在上面，染着血色的眼睛恶毒地瞪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西瑞中学】 一个以学校为主题的鬼屋，在微博上很有名，里面都是真人扮鬼，特效真实，听说挺恐怖的。 工作人员说只能两人一组进去，每组进去的时间要相隔一分钟。 至于谁和谁一组，为了公平起见，抽签决定。 最后结果出来：陆越冬露，沈宸徐柔，杨子凡安愉分别组成三个小组。 沈宸有些遗憾，但没表现在脸上。 徐柔一脸雀跃，止不住的开心。 陆越和冬露是第一组进去。 陆越既高兴又紧张，故作镇定道：“如果你害怕，可以抓住我的手。” 冬露兴致不高，漠然道：“放心，不会的。” ……是不会害怕还是不会抓他的手？ 陆越心肌梗塞了。 他们进去。 前方漆黑一片，破败的墙和窗，偶有怪叫声，鬼哭狼嗷，空气中的味也很奇怪，像发霉的油漆，很刺鼻。 别说，还挺有气氛。 他们沿着通道缓慢前行。 冬露走着，忽然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全身僵硬，然后听到陆越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谁碰的老子？” 冬露：“……” 越往前走越恐怖，在一间密室里，冬露看到铁床上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鬼，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哗啦啦地流。 太逼真了。 两人都被吓了一条，拼命往前跑。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还有噔噔的脚步声，特别像鬼来索命。 前面有一个岔路口，分成了两条路，洞口漆黑，都很阴森。 陆越随便跑进去一个，觉得自己这样太窝囊了，硬生生止住脚步，咬咬牙，勇敢地牵起了旁边人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或鬼欺负你！” 陆越豪情万丈，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忽然又有了告白的勇气。 “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他深吸口气，“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老、老大，你突然说什么呢？靠，这么劲爆你让我缓缓……” 回应他的是一个结结巴巴的男声。 陆越瞬间变脸，恶心地甩开他的手，“杨子凡，怎么会是你？” “本来就是我啊，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你们跑起来了，我们也跟着一起跑。”杨子凡无辜地挠挠头，对身边的安愉道：“对吧？” “……嗯。”安愉已经被那些鬼吓破了胆，惊魂未定地点头。 陆越皱眉四处看，“冬露呢？她在哪？” “不知道。”杨子凡说，“不会刚刚和我们跑散了，去另一条路了吧？” * 沈宸和徐柔这一组断后。 徐柔心脏怦怦跳，本想装害怕牵住他的手，可沈宸太不正经了，他完全不带怕的，看到前面有口棺材，还凑上去踢了踢：“这质量做工不行啊，一看就是新做的，还有这个血，是油漆涂的吧？太假了。” 就在这时，棺材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鬼跳了出来，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脸上全是血，尖锐的指甲抓向他们。 “啊！！” 徐柔吓得尖叫，躲到沈宸后面。 沈宸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饶有兴致地拍了拍鬼的肩，“兄弟，你们这还招人吗？多少钱一天？” “……”徐柔极度无语。 鬼竟然还回答了，声音雄厚：“一百一天，包饭。” 沈宸摇头：“你们老板真吝啬。” “那个，沈宸……”徐柔看着他，横下心，细声细气道：“我好害怕，能不能牵着你的手走呀？” 沈宸瞥了她一眼，试图讲道理，这种质量堪忧一看就假得发指的鬼有什么可怕的，你长大了，该独立了。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是冬露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想都没想，随手把又要进棺材的白衣鬼扯出来，把徐柔推给他，“她就交给你了。” 自己一头撞入黑暗。 第21章 7.79 冬露从未告诉任何人， 她有幽闭恐惧症。 小时候她带冬骐出去玩， 小孩子调皮好动， 爬上了公园的树，她一个没看住，他从上面摔下来，小腿骨折了。 冬芸知道后勃然大怒， 那是冬露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冬露以为会挨打，但没有，冬芸修养极高，从不使用暴力，所以她只是把冬露锁在狭窄的衣柜里，让她好好反省， 然后和黄建华一起带着冬骐去医院。 衣柜里又黑又闷，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 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东西， 连转身的自由都没有，特别压抑无助。 那天他们十二点多才回来，她被关在衣柜里整整四个小时，从此就对狭窄密封的地方有阴影， 连坐电梯都有心悸感。 冬露和陆越一起走时，心跳和呼吸就开始不正常地加快，手脚冰凉， 额头渗出冷汗。 越往前走，就越多鬼出来吓他们，吓就算了，还喜欢用手拍他们的肩或背，即使是平常，冬露都很讨厌别人碰自己，连理发店都很少去，何况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她小喘着气，耳边有嗡鸣声，脆弱的神经趋近崩溃。 陆越总在旁边不停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可每次遇到鬼，他都是叫得最厉害的一个，粗犷的吼声让鬼都退避三舍。 这也是厉害了。 后来他们遇到那只插了匕首的长发鬼，都被吓得不轻，拼命往前跑。 由于跑太急，冬露和陆越跑散，拐进了另一个岔口。 变成孤身一人，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小动静在她眼中都被无限放大。 当脖子又一次被不知是谁的手碰到时，冬露实在忍受不了了，拿出手机要打开手电筒。 “不行哦，这里禁止开手电筒。” 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一只长舌鬼悄无声息来到她身边，只有眼白的眼球幽幽盯着她，森然恐怖。 “啊！” 冬露瞳孔一阵收缩，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跑。 尽头有一扇门，门牌上写着【初二七班】。 冬露想都没想地打开门，看清里面的场景后，有点毛骨悚然。 这是一间教室，墙壁布满灰尘，桌椅生锈发霉，黑板上还残留着上课的痕迹，十几个小孩坐在板凳上，衣服和脸蛋都脏兮兮的，肤色苍白如雪，眼睛漆黑如洞，没有眼白，妆容很逼真，仿佛是真的鬼一样。 她来到后，他们扬起小脸看着她，发出阴森的桀桀笑声，然后全都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她走过来。 冬露看着密闭的教室和孩子，呼吸急促，手心都是汗，她不断向后退，想要出去时。 身后“咔嚓”一声，有人锁上了门。 …… 沈宸一路寻找冬露，不等鬼来骚扰他，他主动去抓，抓一只问一只：“你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吗？” 于是在鬼们的帮助下，他来到了那间教室，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冬露抱着膝盖蹲在墙角，身形瘦弱又娇小，可怜巴巴的。 一群奇装异服的小鬼头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叫着：“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冬露！” “怎么回事？” 沈宸严肃了表情，大步走过去，小鬼们识趣的给他让开一条道，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 “不知道呀，我们还没吓她呢，她就瘫在地上了，怎么叫都不应。” “这个姐姐好胆小呦。” “但她长得超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姐姐！” 沈宸没理会他们的议论，来到冬露身边，小心翼翼叫道：“小朋友？” 小姑娘的脑袋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 澄净的眸子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没有哭，就是很平静，死水一般。 沈宸注意到她的脸上起了很多红色的疹子，一大片，像是过敏，在白皙的肌肤上特别明显。 “怎么搞的？”他皱紧眉，手摸上她的脸，指腹摩挲着红疹，“过敏？” “……差不多吧。”冬露小声，嗓音很哑，她微微偏头避开他的手，显然不习惯这样的碰触。 沈宸又问：“痒吗？” “还行。” “陆越他们呢？” “不知道。” 沈宸沉静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让冬露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论发生了什么，表情都不会变色。 冬露想到了陆越，同样是男人，差别怎么那么大。 沈宸当机立断的转身，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出去。” “嗯。”冬露应了声，这种时候也不避讳什么，慢慢爬上他的背，轻轻在他耳边说谢谢。 他的肩膀很温暖，结实又有力量，安全感十足。 冬露的脸靠在他背上，半瞌着眼，纤白的手情不自禁地抓紧他的衣服，在这样阴森黑暗的环境下，她竟有点贪恋他的温度。 “抓紧了啊。” 沈宸笑，背着她从教室后门出去，鬼屋路线是单一的，有进必有出。 “我上次就想说了，小朋友，你也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沈宸无视身旁凶神恶煞的鬼，悠闲得把这里当成自家后花园，含笑对着背上女孩开口。 冬露心情也略微放松，轻哼：“你们男生不是只喜欢瘦的嘛。” 装什么假正经。 “那是别人，你不一样。”沈宸一本正经，“还是胖点好，胖点更健康。” “再胖一点，就没人打你主意了。” 冬露：“什么？”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她没听清。 “没什么。”沈宸低笑，问道：“出去后要不要去医院？” 冬露知道他在说疹子的事，摇头，“不用，过会儿就会消掉的。” 她说完，看到前方有个人，定睛，发现那人没有头！是真的没有头，脖根涌现大量鲜血。 冬露“啊”了一声，无意识勒紧沈宸的脖子，魂飞魄散。 沈宸没被鬼吓到，反而被她惊到了，剧烈地咳嗽着，“咳，轻点，我要被你勒死了。” 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鬼是机器人。 沈宸笑得不可自抑，弯了弯眉眼，“小朋友，没想到你平时看着什么都不怕，胆子竟然这么小。” 真可爱。 冬露瞥他，两只手又一言不发的勒紧他的脖子。 沈宸咳，差点被口水呛到，“又怎么了？” 冬露平静道：“我又看到鬼了。” * 他们一路摸黑过去，前方总算出现了亮光，出口到了。 大厅里只有工作人员和排队进鬼屋的顾客，陆越他们还没出来。 “说起来你不是和徐柔一组吗？”冬露从沈宸背上下来，看了一圈问：“她哪去了？” “去找你前我把她托付给了别人。” 沈宸觉得自己很有绅士风度，“放心，很安全。” 冬露疑惑，“托付给谁了？” 沈宸：“你在里面有看到一口棺材吗？” “嗯。”冬露点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让躺在里面的兄弟照顾一下她。” 冬露：“……”这人真是绝了。 他们在出口等了一会儿，冬露脸上红疹都快消干净了，才终于在里面看到了陆越他们的身影，一个个表情都不好看，跟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似的。 冬露注意到徐柔也在他们之中，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看起来一切正常，稍稍安心。 陆越走在最前头，见冬露好端端地站在出口，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下一秒瞧见她和沈宸在一起，又立刻拉长了脸，表情很臭。 杨子凡嚷嚷：“大嫂，你已经出来了啊，担心死我们了，我们在里面找你找了好久。” 结果冬露没找着，找到了落单的徐柔。 安愉一脸不悦，“冬露，你能不能不要一声不响地就消失啊，刚刚在街上也是这样，每次都要我们去找你！” 沈宸眯眼，嘴唇刚动，就听到冬露不客气道：“我可从来没要你们找过我，反正我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少我一个不少吧。” 沈宸听着，无声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就知道他家小朋友才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你们别吵架呀，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不该来的。”徐柔挡在她们中间，声音还是又轻又软，只是语气有点急。 安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她不对！” “行了，没人逼你找，你大可一个人先出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陆越发话，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语气下压着不耐烦。 安愉不服气地想顶回去，还是徐柔拉住她的手摇了摇，这才作罢。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我肚子快饿死了。”杨子凡打圆场，嬉皮笑脸道。 大家无异议，商场二楼就是餐饮区，他们爬楼上去，就近找了家餐厅吃饭，老板见他们人多，给他们开了间包厢。 冬露坐靠墙，陆越本想坐她身边，但被沈宸抢先一步，长腿大咧咧地伸直，还顺手拿过桌上的菜单给冬露，“小朋友，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客气。” 陆越吸了几口气，强忍住把他扯开的冲动，阴沉着脸坐在他旁边。 另三人陆续坐在他们对面。 冬露只点了两个喜欢的菜，就把菜单给他们了，三个男生还算绅士，让女生们点。 徐柔矜持，也没点太多，大多都是安愉在点，一口气点了八道菜，惹得杨子凡嘀咕了一句大胃婆。 点完后，沈宸叫服务生，提醒道：“竹笋和鱼香肉丝不要放辣椒。” 闻言，冬露看了他一眼，这两个菜都是她点的，之前请他吃饭时，她提到过她不吃辣，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得。 陆越要了几瓶白酒。 服务员走后，杨子凡为了活跃气氛，拿出手机说：“光等菜多没意思啊，我们来玩游戏吧，正好我下了一个脑筋急转弯的APP，都来猜猜看啊！” 安愉打哈欠：“无聊，小孩子的把戏。” 其他人也不感兴趣，只有杨子凡很起劲，看到第一题后，笑得贱兮兮的，“我操，第一题就这么劲爆，我开始问了啊，有一样东西，进去的时候是硬的，出来就变软了，这样东西是什么？” 问题一出，大家脸色微变。 徐柔面颊通红，害羞地捂住脸。 安愉气愤地拿瓜子扔杨子凡：“你变态啊你！” 陆越拧眉，踹了他一脚，“发骚滚外面去！” 沈宸笑笑不说话，不予置评。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一下就猜到了杨子凡说的是什么。 只有冬露苦苦思索，迟疑着蹦出一句：“是……口香糖吗？” 空气静了片刻。 所有人转头看着她，几秒后，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杨子凡捂着肚子笑到打滚，“大嫂，你也太单纯了吧！我的天啊，笑死我了！” 陆越也露出了笑意。 安愉不可思议：“天啊，你是活在哪个年代的古董，不会不懂装懂吧？” 徐柔眼神带着明显怀疑。 冬露不懂他们在笑什么，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难道不是？” 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 沈宸笑得直不起腰，歪倒在她身上，闷笑出声，狭长的眼尾微微勾起，活像个妖孽。 “小朋友，你真是……” 他舔了舔唇，似乎是找不到什么准确的形容词，放弃般的继续笑，嗓音低低磁磁，很悦耳，有种别样的性感。 看到这一幕，陆越好不容易有点笑意的脸庞又黑了下去，伸手把沈宸从冬露身上扒下来，咬牙警告：“你给我坐好。” “哈哈哈，那我现在来公布答案，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杨子凡边笑边在手机上点了一下，“那样东西就是……” 陆越出声：“别在大家面前说这个！” 可杨子凡已经喊出来了：“口……香糖？” 咦？ ？？？ 空气再一次陷入沉寂。 许久之后冬露开口：“我的答案是对的，你们为什么笑？” 大家面面相觑—— “没什么没什么。” “果然还是你聪明，厉害。” “是我们太污了，哈哈哈。” 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淫者见淫吧。 正好服务生过来上菜，这事就被揭过了。 这家餐厅的菜还不错，冬露吃得满意，如果陆越没有喝酒的话那就更美好了。 陆越似乎心情不好，菜吃得很少，几乎都在喝酒，干了一杯又一杯，这让冬露想到了她爸，很难对酗酒的男生有好感。 然后陆越就喝醉了，耍酒疯，颠覆了高大威猛的性格形象。 他认真地对着一堵墙告白，面色潮红。 “……我喜欢你很久了。” “嗝，我第一眼见到你，连我们孩子的名都想好了。” “刚刚在鬼屋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也有点怕这个，对不起……” …… 他醉得太厉害，声音含糊不清，冬露只能辨认出其中几句。 沈宸听着陆越吞吞吐吐的告白，有些烦躁地啧了声，拿过酒杯倒满酒。 一饮而尽。 事后，杨子凡讪笑着扶住醉成烂泥的陆越，对冬露说：“老大他一喝醉就这样，别见怪啊，他正常的时候可帅了，真的，比刘德华还帅！” 冬露不置可否，“你还是快送他回去吧。” 天色不早了，众人打道回府。 杨子凡送陆越回去。 安愉和徐柔家离得近，结伴而行。 沈宸送冬露回去。 夜风吹来了阵阵凉意，有些冷。 冬露呼出一口白雾，身上一暖，沈宸把他的外套披在了她肩膀上。 “穿着，别感冒了。”沈宸说。 “谢谢。”冬露见他确实不冷，便没拒绝，拢了拢他的衣服，清新干净的柠檬味盈满鼻间。 很舒心的味道。 她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无意识地开始接受他的好，这对向来和男生保持距离的她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他们走了一段路。 沈宸望着天上的弯月，忽然不着边际地轻轻低喃：“沈露。” 冬露不明所以：“嗯？” “我未来孩子的名字。”沈宸极为认真地说。 冬露沉默了会儿，问：“陆越的陆吗？” “……” 第22章 8.88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冬露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周潇涵从乌镇回来， 人都黑了一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的是夏威夷。 “露露，不是我吹，乌镇的景色真的好美，山水环绕， 空气质量和城里完全不一样，吸一口好像就能长命百岁似的。”周潇涵眼睛亮晶晶的，绘声绘色地对冬露道。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太多了，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又挤又热，因为我们是跟团去的，所以大多数景点都是走个过场， 非常赶，连照片都没时间拍， 唉，失策啊。” 冬露听她一会儿夸一会儿骂， 有点哭笑不得，但心情却很放松，比起徐柔和安愉，还是周潇涵让她感觉更自在。 周潇涵的兴奋持续到上课戛然而止， 叹了口气趴到桌上。 罗岳福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对着他们大声喊：“上课，都拿出数学书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潇涵打了个哈欠， 提不起劲的模样，冬露发现，不只是她，全班的学习氛围都很低迷，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像是还没从放假的状态转换回来。 罗岳福在给他们复习期中考试，瞧见他们这副懒散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敲了敲黑板，“都打起精神来！假期结束了，你们都把心收一收，现在不好好学，以后有你们哭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期中考试完了是要开家长会的，你们到时要是出洋相连普通班都考不过，丢的是你们父母和老师的脸！” 话音一落，班上顿时一片唏嘘声，不敢再有小动作，乖乖认真听讲。 除了一个人。 冬露往后瞄了一眼，有点无语，他真是没救了。 罗岳福把前面学过的知识点给他们巩固了一遍，然后在黑板上出题给他们做。 写完后，他环顾一圈教室。 最后两排，在其他人都挺胸抬头的映衬下，一个凹下去的脑袋显得异常瞩目。 那人枕在胳膊上，脸对着墙，睡得天昏地暗。 是沈宸。 虽然这种情形罗岳福见过很多次了，可还是不由火大，不断朝他扔粉笔，试图把他叫醒。 可距离太远，准头不行，总是扔错人，坐在沈宸前面的男同学被误砸了三次，委委屈屈地揉着脑袋，“老师，你总扔我干嘛啊，我又没开小差。” “噗——” 班上有人发出笑声。 罗岳福憋了一肚火，“把你身后的人叫起来！” “哦。”男同学转头，拍了拍沈宸肩膀，“沈宸，别睡了，老师叫你呢。” “……放学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宸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有几道红印，额前的碎发翘成了心形，别说，还挺好看。 他打了个哈欠，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磁磁沉沉，像有电流划过。 罗岳福忍无可忍，中气十足地吼：“沈宸，这里是课堂，不是给你睡觉的地方，你要睡滚回家睡，别打扰其他专心听课的同学！” 沈宸脑袋清醒了点，耷拉着眼皮望过去，懒洋洋道：“老师，你误会了，其实我没睡着，一直听你讲着呢。” “呵，还想狡辩！”罗岳福冷笑，指了指刚刚在黑板上写下的数学题，“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做出来了我就信你！” 空气有点静，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罗岳福是在故意刁难人，他出的这道题是去年苏北省的高考题，还是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综合性特别强，难度等级堪称地狱型。 冬露觉得沈宸不可能做得出来，就拿她自己来说，刚刚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很久，每次都算进了死胡同，就是得不出答案。 沈宸眯眼望着那道题，歪着头一动不动，没有要上去解题的意思，似乎直接放弃了。 罗岳福冷冷一笑，正要出言讽刺两句，沈宸的视线忽然从黑板转向他，说出了一个不等式：“0＜a＜＝3／2。” “什么？”罗岳福一愣。 “答案啊。”沈宸理所当然道。 所有人一片哗然。 所以你刚刚竟然是在心算吗！？ 卧槽，要不要这么牛逼！ 冬露也有点愣神。 罗岳福反应了几秒，立刻低头看教案对答案。 许久，在下面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对了。” 空气死一般寂静，没有人说话。 能上重点班的学生都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学习成绩比其他班要突出很多，所以个个都有些心高气傲，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 尤其是冬露，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她算了十多分钟都没个结果的题，被他心算两分钟就搞定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低头看着自己打满了一页纸的草稿，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罗岳福露出复杂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不再管沈宸了，对其他人道：“好了，我们继续上课，你们还有谁解出这道题了吗？” …… 沈宸被叫醒，睡意差不多没了，无聊地拿出手机玩。 前面的男同学转头惊叹：“我真是服了，沈宸你他妈是神吗这么牛逼，我连解题思路都没有你就已经算出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沈宸不以为意，“这题我以前做过。” “啥？” “答案我还记得。” “……” 下课后，罗岳福要沈宸到他办公室一趟。 “听着，我不管你以前成绩多好，多牛逼，这次期中考试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我会申请让你转班。” 罗岳福神情严肃，“平时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但期中考试那么多人盯着，家长也看着，我不可能给你放水了。” 沈宸抬了抬眼皮，“转到哪儿？” “视情况而定，考得越差班越差。” 罗岳福说到这里，自嘲一笑，“瞧我这记性，我记得你刚来那会儿就想转到普通班，看样子正好遂了你的意啊，如果不是有主任拦着，你早就走了吧。” 沈宸沉默了，没有否认，最开始时，他就是这个打算，可是现在…… 他想到了某个人，唇角一弯，“老师，你放心吧，这次考试我会认真的，但我有个条件。” “你还敢提条件？”罗岳福瞪眼，“说的好像是我逼你学习一样，我告诉你，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以后日子混成怎样也是你自己找的，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先是斥责一通，然后不情愿问：“什么条件？” 沈宸微微一笑，“我想和冬露同学做同桌。” * 经过一个礼拜的高压复习，期中考试终于到了，考场名单由电脑随机分配，和成绩无关。 名单贴出来时，周潇涵拉着冬露过去看，她们两个不在一个考场，周潇涵在第二考场，而冬露在第五考场。 同时冬露还注意到沈宸在第十考场…… 很远，连教学楼都不是同一个。 “你竟然跟赵琴一个考场，真倒霉。”周潇涵皱起眉，“她平时总是针对你，你小心点啊。” 冬露也看到了，但没怎么放在心上，“嗯”了一声。 除了赵琴外，和她一个考场的同班同学还有徐柔。 真巧。 * 冬露在考试前夜复习到很晚，导致第二天起晚了，她匆匆忙忙赶到考场。 还好没打铃，老师也没来。 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学生，徐柔坐在最后一排，她安静地看着书，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五官细腻，下巴小巧，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看起来乖巧漂亮。 即使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都有不少男生偷瞄她。 冬露拿着准考证，找到自己位置。 第二排第三个。 冬露走过去，发现坐在后面的人竟然是赵琴。 她翘着二郎腿，低头玩手机，桌子上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是来考试。 赵琴成绩一直很差，平时测验的分数总是低于班上平均分，听说她是靠作弊考进重点班，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冬露看了她一眼，没作搭理，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拿出笔和橡皮擦。 “喂。”赵琴从手机中抬头，手指戳了她一下，“等会儿考数学时把答案扔给我。” 冬露头也没回，“自己的卷子自己做。” “那你是不愿给咯？”赵琴沉了脸，阴恻恻威胁：“小心我让你考不了试！” 冬露平静说：“你试试看。” 铃声打响，一个女老师走进来发试卷。 “大家把课本都收起来，现在开始考试。” 第一场考语文。 冬露拿到卷子，首先看的是作文。 围绕着梦想，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议论文或记叙文。 梦想这个主题都快被玩烂了，冬露一下就想到了六七个与之相关的作文素材。 她把卷子翻回去，从第一题开始写，忽然感觉到凳子被踢了踢。 冬露回头，赵琴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冬露一言不发地转回头，等到凳子被踢了三下，她举起手，“老师，后面的同学总踹我凳子。” 监考老师眼神严厉地看过来，警告赵琴：“那位女同学，不要干扰别人做题，否则零分处理！” 赵琴没想到冬露真敢向老师告状，表情极为难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冬露写得很顺利，古诗词都默写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小纸条从背后扔过来。 不等她有所反应，赵琴声音响亮地说：“老师，她作弊！” * 第十考场。 考完语文后，沈宸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细长的手指转着笔，对身边的人四处对答案的行为不感兴趣。 “第二题你选什么啊？” “B，你呢？” “我选的A，唉，我又做错了。” “还不一定呢，我们再去问问别人。” ……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新闻！一班的冬露作弊被抓，我的妈呀！” “真的假的？” “真的，有人亲眼看到她被带到办公室。” “她学习不是很好吗？没必要作弊吧。” “这有什么，说不定以前都是抄来的。” “作弊可是要记到档案里的，她这回完了。” …… 众人议论纷纷。 沈宸眼神一沉，猛然站起来。 铃又响了。 两个监考老师拿着数学卷子走进来，一男一女，男老师拍了拍手，“好了同学们，都安静，回座位坐好，开始考试，把和数学相关的课本资料收起来，一旦被发现都按作弊处理！” 他们开始发卷子。 “老师，我有点事先走了。”沈宸大步迈向门口。 “哎等等，你是沈宸吧？”女老师拦住他，“老罗要我特别盯紧你，你是怎么答应他的，忘了吗？” 沈宸眉眼有几分不耐，压抑住心情又回去坐下，拿起笔写卷子。 十五分钟后。 他拿着卷子起身，走到讲台把卷子塞给女老师，“交卷。” “这么快……”女老师还没确认沈宸就走了。 “真是的，没有一点学生样，也不知道老罗主任他们为什么这么偏袒他。” 女老师气闷嘀咕，看着沈宸的卷子，写得乱七八糟，字迹跟鬼画符似的，一看就是敷衍了事乱写的。 她皱紧眉头，都看不下去了，真是无可救药！ 男老师也凑过来看，和她不一样，他越看表情越凝重，“他做的……好像都对了……” “怎么可能？” 女老师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次专门看答案。 好像确实对了…… 就是字很难看。 他整张卷子都写完了，后面的大题本来有很多步骤要写，他大概为了节约时间，就只写了个答案。 “这怎么可能？” 她震惊低喃。 才十五分钟啊！ 第23章 8.89 现在还是考试时间， 办公室只有几个老师在， 罗岳福就是其中之一， 他年过三十，一直注重修身养性，身体保养得很好，头上没白发， 身材也没走样，被女老师们评为九中一枝花。 罗岳福表面谦逊，内心沾沾自喜，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有对象，一枝花迟迟开不到两朵。 对于今天的考试，他对自家学生还是很有自信的，一点都不慌， 慢悠悠喝着金银花茶时，转眼就看到同事带着一个女学生进来， 正是他班上的学生。 罗岳福一口茶当场就喷了，“冬露？她怎么了？” 张兰菊脸色冷硬， “她被我发现作弊还不承认，罗老师，她是你班上的吧？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我没作弊， 为什么要承认？”冬露没有半分慌张，气势不落下风。 她觉得很荒唐。 那么明显的栽赃，竟然有人会信， 当时纸条被扔到她桌上时，她一下就知道是赵琴在搞鬼，可张兰菊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没收了她的试卷，并把她带到办公室。 有够莫名其妙。 “我都亲眼看到了，纸条就在我手里，而且有人指正你，人证物证俱在，难道是我们诬陷你不成？”张兰菊对作弊深恶痛绝，说话很不客气。 冬露淡淡反问：“难道不是？” “你……” “好了，都别吵了。”罗岳福一个头两个大，摆摆手打断她们，“首先，张老师，我相信我班上的学生不可能会做这种事，而且冬露以往的表现一向很好，学习也用功刻苦，没道理会作弊，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别急着下定论。” “还有冬露，你说你没作弊，有什么证据吗？都说出来没关系，如果你是被冤枉的，老师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罗岳福和蔼地看着眼前漂亮纤细的小姑娘，语气轻声细语的，生怕说重了吓着她。 冬露一直都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有韧性，又努力，勤奋好学，他打从心底不相信她会作弊。 “我有决定性的证据。”冬露语出惊人。 “是什么？”两个老师一惊。 “我要先看看那张纸条。”冬露看着张兰菊。 张兰菊把纸条给她。 冬露展开纸条，平铺在桌上。 纸条不是很大，只有巴掌大小，里面写了几首古诗。 值得一提的是，古诗不是手写的，而是打印上去的，显得特别违和，像是打印好后剪出来的。 冬露微微惊讶，她小看赵琴了，原本以为她是临时起意陷害她，结果竟然是蓄谋已久。 她本想从字迹切入，这么看来行不通。 冬露心思百转千回，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你们看，正常人做小抄，有必要特意去打印么，吃力不讨好。”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怕被认出字迹才不敢手写。” 罗岳福表情慢慢凝重。 张兰菊惊疑不定，还是一口咬定她作弊，“那也有可能是你为了以防万一，故意用打印的，被抓到后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狡辩！” 冬露怀疑她这个智商是怎么做到老师的，“你再看看我的卷子。” 张兰菊一怔，罗岳福已经抢过了她手里的卷子看了看，然后表情一松。 “张老师，这下证据有了，冬露绝对不可能作弊，你看，她古诗默写题都做完了。”罗岳福笑了。 张兰菊：“那又怎么样？这只能说明她运气不好，没有蒙中题！” 罗岳福：“张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是她打的小抄，那她在看到题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没有蒙对题，既然没有蒙中，为什么还要拿出来看？” “而且我在纸条扔过来前就写完了古诗，有必要特意在你经过的时候拿出纸条，然后让你发现吗？”冬露又补充道。 张兰菊冷静下来，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脸上浮现尴尬，对冬露道：“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冤枉了你，实在不好意思。” 冬露没说话，表情冷淡。 罗岳福咳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老师都道歉了，你也别太计较，知道是谁冤枉的你吗？” 冬露说：“贼喊捉贼的人。” 罗岳福看向张兰菊，张兰菊有些难堪，转身走向门外，“我这就把她带过来。” 数学考试才开始不久，赵琴被带过来时一脸懵逼，见事情败露了，她开始还死不松口，可在证据确凿下，终于慌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她就是看冬露不顺眼，才想出用这种方法整她。 罗岳福气得浑身哆嗦，“你才多大啊，心肠就这么坏，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我要和他们好好谈谈，后面的考试你也别考了，回家反省并写一千字的检讨上来！” 赵琴怕了，掉了眼泪，她平时再怎么作威作福，到底还是个学生，她六神无主地对冬露道歉，说对不起，表示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冬露毫无同情心，“敢作就要敢当，这是你自找的。” 罗岳福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好像还要把这件事上报给学校。 冬露没有再管后续，离开办公室回考场，现在回去，还能参加数学考试。 前面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竟看到了沈宸，他像是一路跑过来的，领口微乱，汗水顺着额头淌落，黑发粘在鬓角。 冬露怔忪：“你怎么……” “你没事吧？”沈宸平复呼吸，看到她平安无事，脸色略微缓和。 冬露一头雾水，“我能有什么事，你怎么来了？现在还在考试呢。” “我听说你作弊……”沈宸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声音有点冷，“是老师误会了还是有人针对你？” 冬露看着少年沉郁的脸庞，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沈宸那边，他还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他甚至连问都不问，就断定她没有作弊。 “你这么知道我没作弊？”她的声音很轻，一下就散在空气中。 “你这人这么较真，给你答案你也不会抄，怎么可能会作弊？”沈宸扬眉，实话实说。 “你去过办公室了？”他问，“老师怎么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作证。” “你又不在现场，怎么作证？”冬露被逗笑了，唇角微微弯起，“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考试吧。” 小姑娘展颜一笑，眼睛晶亮，像融化的冬雪，明眸皓齿，不晓得多漂亮。 沈宸看晃了眼，心尖酥酥麻麻的，忽然很想抱她，冲动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看样子，作弊的事好像已经解决了。 所以就抱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你怎么不说话？”冬露见他直直盯着自己，黑眸深沉，不由推了推他，“快回去，期中考试和平常测验不一样，你如果再考砸了，就等着被赶出重点班吧。” 她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沈宸顺着冲动抓住她柔嫩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双手紧紧搂住她，低头嗅着她的发香，他低低笑出声，气息喷在她的耳际，“你不希望我离开这个班？” ！！？？ 冬露的耳朵像烧起来了一样烫，反应过来羞愤不已，用力推他，“你放开我！” 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 沈宸笑得恬不知耻，抱着人不撒手，“不要，你先回答我的话。” 臭不要脸！ 冬露咬牙切齿，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一急，脚踹上他的膝盖。 沈宸嘶了声，不得已放开她，委屈地嘀咕，“小朋友，你真狠。” 一点都没留力气。 后面的人已经走过来了，正是罗岳福，他看到他们两个微微一愣，“你们这是……” 他的视线转到沈宸脸上，顿时愤怒道：“沈宸，你不应该在考试吗？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沈宸被打扰了好事，有点不爽。 “路过你妹！”罗岳福炸了，终于被逼得爆粗口，“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就忘了？还不滚回去考试！” 沈宸刚想说他已经考完了，就听到冬露轻轻开口：“你快回去吧，别再给老师添乱了。” 她语气顿了顿，别开眼道：“加油，好好考。” 听着像是普通的鼓励。 可沈宸听出了她的潜台词。 加油，好好考。 我不希望你走。 沈宸嘴角弧度不受控制地变大，无数的话语涌上嘴边只化为一个字—— “嗯。” * 冬露回到考场时里面还在考试，老师看到她也没说什么，直接让她进来了。 冬露回座位坐好，桌上已经发好了卷子，她拿起笔开始写。 发现写不出来。 没墨水了？ 冬露皱了皱眉，又在桌上找了找，她记得带了两支笔，另一支不见了。 没办法，她举手告诉监考老师。 老师帮她向其他同学借了一支笔，嘱咐道：“以后考试记得多带一支笔。” 她带了，但不见了。 冬露有些郁闷，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谢谢，然后抓紧时间考试，能写一点是一点，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果不其然，她只写到填空题就打铃了。 冬露没有过多挣扎，和其他人一起把卷子交上去。 收拾东西时，她问坐在旁边的男生，“你有看到我桌上的笔吗？绿色的。” 男生想了想：“考完语文后徐柔有来过这边，从你桌上拿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笔吧。” 徐柔是校花，在整个年级都很有名，多数人都认识她。 冬露问完，就看到徐柔朝她走过来，柔柔笑道：“冬露，不好意思啊，我的笔没水了，就借了你的用一下。” 她说着把笔还给她。 绿色的。 就是冬露不见的那只。 冬露看了她许久，接过笔说：“没关系。” 徐柔笑了笑，刚要走，冬露又开口了：“但我希望你以后拿我东西的时候知会我一声，不要擅自去碰。” 徐柔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冬露看着她，眼神疏离，“是朋友，所以我尊重你，从来没有不经允许碰过你的东西，希望你能用同样的态度尊重我。” 第24章 8.78 “希望你能尊重我。” 冬露觉得自己这句话很正常， 没毛病， 可徐柔却像受到了天大的伤害， 眼睛瞬间红了，覆上薄薄的水雾，泪汪汪的，一脸委屈， 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我见犹怜。 这让冬露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是童话故事里饱受摧残的灰姑娘，而自己则是她那个尖酸又刻薄的继母。 旁边不断有人看过来，对冬露投来谴责的目光，毕竟观众不可能站在继母那边。 可冬露不认为自己有错，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何况现在徐柔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多好。 最重要的是她用习惯的那支笔突然没水了。 明明她考语文时还用得好好的。 是巧合， 还是人为？ 她不知道，但有必要消除隐患。 班上其他人望向她们， 窃窃私语，都停在座位上没走， 观看好戏。 徐柔和冬露在学校都算是名人，徐柔虽然是校花，但平心而论，冬露要长得好看很多， 乌发菱唇，细腰长腿，巴掌大的瓜子脸精致娟秀， 肌肤似牛奶般白皙光滑，虽然她不常笑，但面部线条却很柔和，清丽动人，惊艳又耐看，只是气质太冷，无人敢靠近。 冬露很美，只是这种美是遥不可及的，不如徐柔来得亲切。 所以徐柔的人缘比冬露要好很多，当初校花竞选有人疯狂给她拉票，所以徐柔才最终获胜。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碰你东西了。”徐柔见苦肉计没用，轻咬下唇，声音竟有些哽咽。 “谢谢理解。”冬露淡淡点头，绕开她走出教室，找周潇涵吃中饭。 徐柔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楚楚可怜消失不见，眼神发沉。 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安愉发来的微信，找她吃饭，在食堂门口集合。 徐柔回复说马上就来，收拾好心情抬起头，看到赵琴迎面走来。 徐柔立刻露出担心的表情，连忙走过去问：“赵琴，你没事吧？老师怎么突然把你叫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琴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失魂落魄道：“我死定了，老师非要叫我爸妈过来，还说要通报批评，这次的考试成绩全部作废……” 她说到这，突然愤恨地瞪着徐柔，狠狠推开她，“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就在考试前一天，也就是昨天，徐柔忽然找她一起回家，平时两人不熟，赵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当一回事。 徐柔是个很会聊天的人，放在社会上来说就是圆滑，她找到赵琴感兴趣的话题，并不断深入，一下就打开了赵琴的心扉，两人很快就聊开了。 而就在这时，徐柔突兀的提到初中一个学生考试作弊被抓，听说下场很惨，不仅取消了成绩，还被下了处分。 赵琴以为她是在含沙射影说自己，心里不太舒服时，徐柔又担心的说冬露就坐在你前面，她这个人不好说话，你要小心点。 就这么一句话，让平时看冬露不顺眼的赵琴一下就放松警惕，对徐柔又亲近了几分，把她当作是同一战线的战友。 再联想到作弊的事，赵琴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对付冬露的好点子。 诬陷她作弊。 对这种自恃清高的好学生来说，一定是致命的打击。 说干就干，赵琴为了不被认出字迹，去打印店打印了几首古诗，然后用剪刀剪下来，等到第二天，她付诸行动，成功让张兰菊把冬露带走，还没得意多久，又看到张兰菊冷着脸回来找她。 赵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内心一阵绝望。 徐柔被推得无辜，“赵琴，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赵琴看着她，心里生出无力感，是了，徐柔什么都没做，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可她就是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 “总之你离我远点，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赵琴瞪了徐柔一眼，推开她走了。 徐柔慢慢敛去笑意，嘴唇抿了抿。 * 下午考英语物理，赵琴没来考试，午休时冬露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复习，铃声一响收起书，开始考试。 这次没出什么岔子，两场考试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考完后，冬露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猝不及防看到了沈宸，他懒懒靠在围栏上，手插在口袋，垂头看楼下的风景，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少年身材高挑，轮廓清俊，有许多路过的女生偷看他。 他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到了她，勾唇笑了，伸了个懒腰，“你总算出来了。” 冬露本来想问你怎么来了，看他这个样子，改口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还好，也就十多分钟。”沈宸道。 总不能说他其实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吧。 “十多分钟？”冬露皱了眉，计算着：“你在第十考场，走到这里至少也要十分钟，所以你提前二十多分钟就交卷了？你卷子写完了吗？” 这次物理卷子挺难的，她都是在最后五分钟前才勉强写完，而且有很多题都不确定答案。 沈宸看着女孩一脸纠结的样子，没想到她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哑然失笑，“我写完了，话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 冬露还在想考试的事，心不在焉问：“为什么？” 沈宸弯眼笑，“我想你了。” 冬露白了他一眼，“无聊。” 转身就走。 沈宸几步跟上去，“今天我值班，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冬露知道他说的是古老誓言，“还有班戟吗？” “当然。”沈宸轻笑，“你要多少有多少。” 冬露无意识舔了舔嘴角，几乎就要答应了，可又觉得不能这么顺着他，他对学习也太不上心了。 “去可以，但你要证明你真的写完了卷子。” “这要怎么证明？”沈宸挑眉，难道要他去办公室把卷子偷回来？ 冬露思索一番，“这样吧，我问你一题，你告诉我那道题的答案，第一题选什么？” “A。” “第二题。” “D吧。” “你不确定？” “拜托，我一般做过就忘，哪记得这么多。” 他们出了学校，一路上，冬露与其说是问沈宸题，不如说是在和他对答案。 出乎意料，他的答案和她基本吻合，连最后的大题都对上了，说明他真的写完并且可能都做对了。 而那些没对上的，都恰好是冬露没什么把握的题，而且这样的题还不少，虽然沈宸也有做错的概率，但冬露隐隐觉得是自己错了。 心情突然变得郁闷。 “我都答出来了，说好了，你跟我走吧。”沈宸笑得很开心。 “不去了。”冬露撇嘴，反悔了。 “为什么？” “你好烦。” “……” 沈宸哪能接受这样的答案，最后还是用花言巧语把小姑娘拐到店里，做千层糕哄她开心。 千层糕和班戟差不多，只是比班戟份量足，都是用平底锅煎的，奶油和芒果混在一起，用面皮叠了一层又一层。 冬露吃得很满足。 看她那么开心，沈宸也笑了，眼波柔和，在旁边看着她：“作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冬露嘴角沾上奶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沈宸听得皱眉，“赵琴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没？” “不清楚，老师挺生气的，应该不会轻易算了。”冬露不是很在意。 她低头看着奶黄色蛋糕。 整件事下来，给她感触最深的，其实不是赵琴，而是徐柔。 赵琴讨厌她，诬陷她作弊还情有可原。 可徐柔为什么要拿她的笔？ 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常用的笔刚好没水，备用的正好被她借走。 徐柔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且不会融化。 上了高中后，徐柔给她的感觉就怪怪的。 “怎么了？”沈宸见冬露的表情若有所思，像是有心事，凑近问她。 冬露回神，看到沈宸放大的俊脸，狭长漆黑的桃花眼像是深渊黑洞，仿若有能让人心甘情愿跳下去的魔力。 离太近了。 冬露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细密的睫毛微颤，“你离我远点。” 沈宸看到她瓷白的耳朵一点点烧红，忍住捏上去的冲动，“是，遵命。” 他轻笑着退开，眼睛却还粘在她身上，“你刚刚在想什么？” “一个人。”冬露吃了口蛋糕。 “谁？”沈宸眼含戏谑的笑意，“不会是我吧？” “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冬露没好气，本来不想回答，但为了避免误会，说出了徐柔。 沈宸不明白，“你想她干嘛？” 冬露垂下眼，拿叉子在蛋糕上随意的插了插，突然有了想倾诉的欲望，“我和她是初中同学，那时的她，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沈宸渐渐收起笑，认真听她说着。 冬露陷入回忆。 徐柔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漂亮的，胆小的，怯弱的。 冬露到现在还能很清楚地记得她以前的样子。 徐柔以前性格很软，腼腆内向，又长得漂亮，她和男生说话时很容易害羞，即使不是有心的，但发出的声音总是细声细气，给人感觉很嗲。 至少班上其他女生是这么认为，联合起来排挤她，故意欺负她。 有一次她被关到厕所了，冬露无意发现并顺手救了她，从此以后徐柔就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升到高中后徐柔变化很大，变得自信，阳光，受人喜爱，冬露替她高兴，但同时也感觉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冬露轻叹，有些意兴阑珊。 “或许吧。”沈宸不置可否，“地球每分每秒都在转，你会变，我也会变，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是我能保证……” 他故意拖腔带调，留下悬念。 “保证什么？”冬露果然顺着他的话问。 沈宸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忽然伸出手指抹去她嘴角的奶油，放在唇边舔了舔，别有深意道：“保证，我对你不会变。” 冬露脸爆红，恼羞成怒之时，手机忽然响了。 她瞪了沈宸一眼，示意他安分点，接起电话，“喂？” “喂，是露露吗？” 声音有点尖，很熟悉，冬露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住在她家对面的王大婶。 “是我，请问有事吗？” “不好了，你爸喝多了在打人，你快回来吧！”王大婶急道。 “什么？”冬露霍然站起来，“他在打谁？” 王大婶：“你弟。” “哦，那没事。”冬露放心地坐回去。 过了两秒。 冬露：“等等，他怎么打的？” 第25章 9.99 黄建华是关起门打的， 所以王大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的， 由于冬骐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嘹亮， 邻里邻外都听到了，出于担心，她才打电话给冬露。 “我还给你妈打了电话，但她没有接。” 冬露皱着眉，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马上回去。” 她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沈宸在一旁问。 “我爸又喝醉了。” 冬露揉了揉眉心，黄建华喝醉是常有的事，可动手打人还是头一遭。 她拿出手机，“蛋糕钱多少？我现在付给你。” “不用了， 你很急的话就先走吧。”沈宸口吻轻淡，双眸认真凝视着她，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句话似乎都变成了他的口头禅。 只对她说的口头禅。 “谢谢。” 冬露确实很急，态度没以前强硬， 匆匆点了头，拿起书包就走了。 *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雨，可白天的天气一直很晴朗，冬露还以为预测错了， 直到天空忽然暗下来。 乌云不断积聚，黑沉沉的，看着马上要下大雨了。 见此情形， 冬露果断打车回家，让司机开到她家楼下。 她家在五楼。 付完钱后，冬露跑进楼道口，刚爬上五楼，就听到冬骐哇哇大叫—— “啊啊啊！黄建华我恨你一辈子！” “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我要向妈妈告状！” …… 声音果然嘹亮，又尖又响，不得不说小孩的肺活量真大。 冬露反倒松了口气。 虽然他叫得凄惨，但听着还算精神，应该没事。 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里面鸡飞狗跳的场景惊到了。 客厅乱七八糟，桌子被掀翻在地，上面的玻璃杯全部阵亡，碎了一地，还有沙发的靠枕，坐垫，全都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黄建华拿着鞭子追着冬骐到处跑，嘴里骂骂咧咧：“兔崽子给我站住，今天我一定要恁死你！” 他边骂边甩鞭子，冬骐跑得很快，但有时还是会被鞭尾扫到，疼得他龇牙咧嘴，白嫩的脸颊已经有好几道红色的鞭印，都被抽肿了。 看起来不像闹着玩的。 “爸，住手！” 冬露瞳孔放大，跑过去挡在冬骐面前，伸手去抢黄建华的鞭子，“发生什么事了？” 离近了，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像是他一个洗不掉的标签，难闻又呛鼻。 “姐，你终于回来了……” 冬骐见到冬露，一直强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哭着躲到她身后，惨兮兮地告状：“爸他疯了，他想杀了我！” “露露你让开！”黄建华见他还有脸哭，勃然大怒，抄起鞭子又要抽过去。 “爸，你冷静一点！”冬露紧紧抓住鞭子不放，“到底出什么事了？” “和你没关系，让开！”黄建华双目赤红，已经失去了理智，听不进任何话。 冬露满头大汗的和他抢鞭子，体力不支，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冬骐也过来帮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掰他的手。 可黄建华这一身肉不是白长的，他们两个加起来还没他力气大，黄建华见冬露竟然不站在他这边，大发脾气，用力推了她一下，“我都叫你让开！” 冬露突然受到冲击，没站稳，往后摔了下去，右手不小心蹭到地上的玻璃碎片，掌心被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 “姐！”冬骐惊叫，急忙跑过去，“你没事吧？” “还好。” 冬露脑袋有点晕，手上还没什么感觉，刚刚摔的那一下是真的疼。 “啊……”黄建华被她手上的血刺痛了眼，神智清醒了些，脸色煞白，不敢相信是自己做的，边摇头边后退，最后冲出了家门。 冬露和冬骐暂时没心情管他。 “姐，要去医院吗？”冬骐问。 “不用，你去妈房间里把医药箱拿过来吧。”冬露看着流血的掌心，看上去吓人，其实伤口不是很深，并无大碍。 “哦。”冬骐迅速跑到冬芸房间，很快就把医药箱拿来了，里面绷带消炎药止痛药红花油应有尽有，冬芸是个细心的人，什么都会事先准备好。 冬露拿棉签沾点消毒水涂在伤口上。 冬骐想用绷带给她缠一圈，冬露嫌麻烦，只拿创口贴简单的贴一下，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她开始给冬骐上药，发现他不仅脸上有伤，连背上都有，几个严重的地方还脱了皮。 冬露眉头皱得很深，给他的鞭痕涂软膏，“爸为什么打你？” 冬骐撇嘴，“我怎么知道，他就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没人性！” 冬露见他眼神躲闪就知道他在说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去惹他了？” “我也没做什么……”冬骐在她严厉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嘀咕道：“我就是看不惯他整天喝酒，说他又丑又胖没人要，迟早妈妈会不要他，我又没说错……” “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丑。”冬露板起脸。 黄建华年轻时很帅，要不然也不会追到冬芸，可人到中年开始发福，一胖毁所有，导致他对长相非常敏感。 “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向着他！”冬骐生气了，一把拍开她的手，“你看看他把我们家害成什么样！你的手不痛，我的脸还痛呢！全都是他打的，他已经没救了，我现在举双手赞成妈妈和他离婚，和这种男人在一起，迟早会被逼疯！” 冬骐说完就跑到自己房间，重重甩上门。梓 冬露愣了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之后，她默默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再把医药箱整理好放回冬芸房间，然后拿出扫把打扫卫生，将桌子扶起来，地上的玻璃碎片扫掉，由于太乱了，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客厅搞干净。 期间黄建华没回来，冬骐也没从房间里出来，后来胡阿姨过来家里做饭，奇怪的问他们人呢，冬露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黄建华出去了，而冬骐在房间里闹别扭不肯出来。 胡阿姨一听冬骐在闹脾气，特意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可乐鸡翅，冬骐果然被香味勾出来了，但表情还是臭臭的，盛了一碗饭夹了几个鸡翅进房间吃。 冬露无语，没有管他，既然还知道吃饭那应该没事。 胡阿姨走的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漆黑的云翻涌滚动，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轰隆隆—— “哎呀，要下暴雨了，我的衣服还挂在阳台没收呢！”胡阿姨急道，朝冬露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冬露看着她走远，要关上门时，天空又是一声巨响，暴雨不过瞬间倾盆而下。 冬露关门的手一顿，想到了不久前冲出去的黄建华，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眼皮用力跳了跳。 她冷静下来，走到阳台把窗户都关上，狂风呼啸，把窗户刮得战栗不止，大雨猛烈地砸过来，噼啪作响。 外面雾蒙蒙的一片，明明才六七点钟，天色暗得如同晚上一般，天地万物都笼罩在漆黑的雨幕之中。 冬露不断给黄建华打电话，可是无论响了多久都没人接。 不会真出事了吧？ 冬露咬着大拇指，冷汗淋湿衣衫，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她不死心地继续打电话，一个接一个，心急如焚之际，电话终于通了。 她脱口而出：“爸，你在哪？” 对面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我不是你爸，我只是路过的，你是这个大叔的女儿吗？那就赶快过来吧，他喝醉倒在路边不愿起来，不停说胡话……” 冬露愣了一秒，反应过来马上道：“你等一下，我现在就过来！” 她拿了把伞急匆匆的跑出家门，边跑边问电话里的人：“你们在什么地方？” 对方说：“立交桥，你赶紧过来，雨下太大了，我要走了。” “我知道，我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到，求你帮我看着点他。” 冬露很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 电话那端的男人很不耐烦，说要走。 人家肯帮忙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冬露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说了一声谢谢后就挂了电话。 窗外天空黑沉，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 出租车把她送到了立交桥边，桥下面是滚滚江水。 冬露撑着伞，逆风艰难跑上桥，地上坑坑洼洼积了很高的水，她的鞋没一会儿就全湿了，伞也遮不住什么雨，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难受至极。 冬露仿佛没感觉般，急切地四处寻找黄建华的身影，终于在桥的右侧发现了他。 黄建华肥胖的身躯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蹲在路边，头上没有遮挡物，雨水将他淋个通透。 “爸！”冬露叫了一声，连忙跑过去。 “爸，你没事吧？” 她弯下腰扶住他的肩膀，地上还滚着几个酒瓶，他竟然又喝了酒。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冬露厉声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黄建华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醉眼朦胧，他推了推她，嘟嚷道：“你来干什么，走开，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双手撑地想爬起来，可腿软没力气，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碎碎叨叨，“反正我没用，我不争气，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嫌弃我，讨厌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黄建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了？”冬露冷冷看着他，精致的脸上全是水珠。 “你是个成年人，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不要一遇到点什么事就逃避，不管家也不管我们，还要老婆赚钱养家，你就不觉得羞耻吗？还有，冬骐骂你的哪句不是实话？你还真有脸打他，他才多大都比你有担当，妈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窝囊废！” 冬露把长久积压在心里的怨气一口气说了出来，顿时畅快多了。 黄建华呆呆看着她，然后委屈地抹眼泪，“连、连你都骂我，我不要活了！” 他说着连滚带爬的爬到桥边，扒拉着栏杆，要跳江。 “你有病啊？！”冬露忙上去拉住他，被他气得肝疼。 雨还在下，秋天寒气重，雨水冰冷刺骨，冻得冬露的手都快没有知觉了。 她好不容易安抚住黄建华，冒着风雨又在街上拦了几辆出租车，司机一听要搭醉酒的人，二话不说就开车走了，没人愿意载他们。 怎么办？ 冬露束手无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急过，看着冷得缩成一团的黄建华，他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走了，凭她一个人根本扶不动他。 她拼命给冬芸打电话，可一直没人接。 难道要报警吗？ 冬露咬唇心想，突然想到了沈宸。 他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他工作那么忙，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还是报警吧。 冬露打定主意，手机忽然响了。 “沈宸”两个字在屏幕上不断闪烁。 怔忡间，冬露慢慢接起电话。 “……喂？”她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家里没事吧？”沈宸开门见山问。 冬露没说话，只吸了吸鼻子，狂风暴雨中，她的脸色似鬼般苍白，眼睛却漆黑一片，像个无底洞，透不出光亮。 “说话，你在哪？” 她迟迟没有开口，沈宸意识到了什么，加重语气，刻意压低的声线顺着电流传过来，听着坚定有力。 “立交桥……” 冬露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蹲下身子，崩溃又无助的说：“我爸在路边喝醉了，走不动路。” * 沈宸坐俞明阳的车赶往立交桥，脸色阴郁，唇线抿直，神经紧紧绷着，对开车的人道：“再快点。” 俞明阳转着方向盘：“我这已经是最快了，雨下这么大，再快就有危险了。” 他难得见沈宸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不由打趣道：“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原来真的不是男的。 沈宸没说话，不停看时间，心烦意乱。 车子开上了桥，他透过窗户看到了冬露，她守在一个大叔旁边，给他撑着伞，自己却暴露在雨下。 沈宸的心狠狠揪起，仿佛要喘不过气，俞明阳一停车，他就拿着伞打开车门出去了。 冬露听到声音，转过头，不知是不是雨水的缘故，他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了眼泪，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下一秒就没了。 “谢谢。”她看着他，轻声道谢。 沈宸将伞撑到她头上，沉声道：“拿着。” 冬露听话地接过伞柄。 俞明阳也出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没心情开玩笑，和沈宸一起把黄建华扶到车上。 “靠，这大叔有多重啊，这么沉。”俞明阳涨红了脸咬牙道。 沈宸没说话，看表情也不太轻松。 冬露竟然认真地回答了：“上次称时还是两百六十斤。” 俞明阳听后差点闪了腰。 他们把黄建华安顿在后座，冬露坐在后面照顾他，后面没位置了，沈宸只好坐回副座，俞明阳开车。 黄建华没有醉死过去，一路上还和冬露说着话：“这两个小伙子是谁？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不会看上你了吧？” “我告诉你啊，门都没有，敢打你的主意，我打断他的腿！” “不行，我要下车！下车！” “你闭嘴！”冬露无地自容，低声骂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车内安静了。 …… 俞明阳对着沈宸坏笑：“回头我给你买个护膝保护你的腿。” 沈宸懒得理他。 车子很快开到了冬露家小区。 酒吧需要有人守着，俞明阳把他们送到楼下就开车走了。 沈宸一个人背着黄建华上电梯。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冬露看他走一步晃一步，摇摇欲坠，有些心惊。 “没事，麻烦你按下电梯。”沈宸笑，黑发被打湿，他舔去滑到嘴边的汗水。 冬露按了上键，跟着他一起进电梯。 沈宸千辛万苦把黄建华背回了家，黄建华到家后，像是到了自己地盘有了安全感，一下就有了底气，又是一通耍酒疯，大吵大闹，非但不感激沈宸，还要把他赶出去，神情很激动。 沈宸怕刺激他，无奈对冬露说：“你照顾好他，我先走了。”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你全身湿成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冬露拦住他。 人家帮了自己，她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管。 “你今晚睡我家吧。”她很认真地道。 “啊？” 沈宸还在惊讶中，就看见黄建华闹得更厉害了，像个小孩似的撒泼打滚，“不行不行，他怎么能住我们家，男人都是禽兽！他一定对我的宝贝女儿有非分之想！快把他赶走！” 沈宸唇角抽了抽，第一次做了一回人，“不太好吧。” “你住我家，或者我送你回去，二选一。”冬露语气强硬得不容拒绝。 沈宸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又有了捉弄她的心思，拖着尾音笑道：“住下来是可以，但我要和你睡一间房，否则免谈。” 冬露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宸知道她不可能同意，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要走。 “好。” 身后的人突然道。 这回轮到他愣了，转头，少女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她指了指卫生间，平静开口： “你先去洗个澡吧。” 第26章 9.86 沈宸是真的没想到冬露会同意和他睡同一间房， 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当冬露要他去洗澡时，他凭本能点头，都忘了说话。 冬露带着他到卫生间，教他用她家的花洒， “往左扭是热水，往右是冷水，清楚了吗？” 沈宸看着她纤细瓷白的侧脸，随口应道：“嗯。” 冬露给他找了一条新毛巾，指着墙角置物架上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道：“这是我爸和我弟用的，你都可以用。” 沈宸又“嗯”了一声， 看到她湿润的长发，微微皱起眉。 刚刚在外面没太注意， 他才发现她全身也湿了，而且湿得更厉害， 黑发湿答答地粘在细长的脖颈，墨绿色毛衣紧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单薄又瘦弱。 “你先洗吧，我没关系。”沈宸说着， 又忍不住调笑：“当然了，如果你实在心疼我，我不介意我们一起。” 冬露白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没心情开玩笑，把新毛巾塞到他怀里，“不劳你费心，我妈房间还有一个浴室，我一般在那洗，等下我会拿我爸的衣服给你，尺寸可能不合适，你将就着穿吧。” 沈宸想到她爸的体型，一时无言，问道：“有皮带吗？” 冬露：“我找找。” 她退出卫生间，带上门，走向黄建华的房间。 黄建华这会儿倒是清醒得不得了，胖乎乎的身子坐在房间门口，不肯挪开一步，他气愤地仰头看她：“女儿，你真的要让他睡咱们家？不行！我不同意，坚决反对！” 他对沈宸没好感，更广泛的说，他对接近冬露的一切雄性生物都没好感。 “反对无效。”冬露一脸冷漠，“我数三下，让开。” 黄建华脸上的气愤转为受伤，“女儿啊，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个滚蛋了吧？别啊，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不是好东西还辛辛苦苦在大雨中把你扛回来？”冬露反问。 “黄建华，你不要脸我还要，他把你背回来你不说声谢谢就算了，人家又不欠你的，摆张臭脸给谁看呢？” 黄建华见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有些慌，不情不愿地挪开屁股。 冬露走进去，在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衣裤，转头问：“爸，你的新内裤放在哪儿？” “什么？你竟然还要把我的内裤给他穿？”黄建华听了很激动。 冬露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放在哪儿？” “……”黄建华瘪嘴，“左数第二个抽屉。” 冬露照着他的话打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盒崭新的内裤，皮带刚好也在里面，她各拿一样出来，关灯走人，留下黄建华像个小媳妇似的坐在门口生闷气。 冬骐出房间喝水，看到他吓了一跳，刚要说话，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后马上咽了回去，冷哼一声，把他当空气，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兔崽子。”黄建华冷不丁叫道。 冬骐当没听到。 黄建华继续道：“你姐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今晚要住在咱家。” 冬骐双脚定在原地。 * 冬露把衣服从透气的窗口递给沈宸后，才去冬芸的房间洗澡。 冬芸和黄建华分房睡很久了，自从分房后，冬芸把她的房间按个人品味装修了一遍。 欧式吊灯，占满一面墙壁的衣柜，紫罗兰被褥，地面上铺着米黄色羊毛地毯，精致又奢华，和隔壁一进去就有股怪味的黄建华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冬芸不喜别人进自己房间，但浴室是个例外，特例让冬露平常到她这里洗澡，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和爸爸弟弟分开比较好。 * 沈宸没碰这里什么东西，只简单冲了个澡，完后套上裤子，腰围果然宽松得不忍直视，不过系上皮带后勉勉强强穿得了，他又拿过衣服，展开后发现不对劲，竟然是一件深灰色的女款睡裙。 他哭笑不得，刚好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是冬露，便叫了一声：“小朋友，你给我的衣服是裙子，能换一件吗？” “你谁啊你？和我姐什么关系？” 一个充满敌意的声音响起，很稚嫩。 沈宸一愣，脑中划过什么，“你是……弟弟？” “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弟弟！”冬骐跳脚。 沈宸淡笑，“我是沈宸，还记得吗？和你发过微信的那个。” 冬骐一下就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对我姐有非分之想的男的？” “……”听着怎么那么猥琐呢。 沈宸不再兜圈子，客气道：“你能帮我把你姐叫来吗？” 冬骐想也不想的要拒绝，可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便说：“你等一下。” 然后穿着拖鞋啪啪走了。 沈宸光着身子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知道被坑了，其实这样出去不是不可以，就是怕被她爸撞见了免不了一番误会，坐实了衣冠禽兽这个称号。 他想了想，还是没出去，拿起手机给冬露发了一条微信。 * 冬露洗完澡收到微信，沈宸发了一张深灰色裙子照片过来，她瞧着眼熟，瞬间记起这是她拿给他的衣服，有点窘，迅速到黄建华房间拿了条新的给他。 到卫生间门口，她刚要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对，我今晚不回去了，嗯，有点事，帮我照顾好她……” 沈宸应该是在给家里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许多。 冬露等他打完电话后，才敲了敲门，几乎下一秒门就开了。 沈宸赤着上身出现在面前，拿着毛巾擦头发。 冬露没想到他会突然打开门，有些猝不及防。 少年体型修长，身材很好，裤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带着几分懒散轻狂的味道，他的上半身白皙精瘦，腹部线条优美流畅，看起来紧致而有力度。 冬露还从没近距离看过同龄男生裸露的身体，一时有些慌，下意识退后一步。 “好看吗？” 沈宸不想放过她，小姑娘害羞的反应太可爱了，他玩味轻笑，没有去拿衣服，突然俯身，靠近她耳畔：“要不要摸摸？” 他刚洗完澡，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未散的雾气，一眨不眨看着她，性感又勾人。 “滚！”冬露脸上升起热度，一把将手中的衣服塞给他，不断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身后，冬骐突然出现，手里控制了一辆遥控玩具车，直直开向卫生间，“嗡嗡！车来了！撞死坏男人！” 冬露后退时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了玩具车，惊呼一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小心！” 沈宸反应很快，伸手抓住她往怀里一带。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他由于重心不稳，手抱着她没办法支撑身体，他往后摔去，脑袋磕到了身后的墙，低低闷哼一声。 冬露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回神后发现自己趴在沈宸身上，他皱着眉头，脸色微白，完全当了她的人肉垫子。 “你怎么样？”冬露表情一变，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捧着他的脸问：“没事吧？” “还好。”沈宸摇头，摸了摸后脑勺。 冬露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沈宸不仅磕到了头，肩膀和手臂也被撞出了淤青，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疼。 冬露有些愧疚，扶着他出了卫生间，看到冬骐在远处心虚地望着他们，见她看过来赶紧跑。 “你等着，”冬露冷着脸，把他扶到客厅的沙发上，“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 沈宸想说不用，但她已经冲过去了，把不停挣扎的冬骐拎到他面前，逼着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冬骐头发乱糟糟的，一脸不服气，瞪着沈宸，“他就是对你不安好心！” 咳。 沈宸咳嗽一声，刚要自证清白，就听到冬露说：“我知道。” “那你还让他住我们家？”冬骐不可思议，“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他睡我房间的，爸……黄建华也不会！” “他今晚睡我房间。”冬露懒得废话，对沈宸道：“自己能走吗？我们回房吧。” “嗯。”沈宸看了冬骐一眼，站起来跟着她走了。 冬骐僵立在原地，惊悚地张大嘴巴。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几秒后，他急忙跑到黄建华房间里，大喊：“爸，不好了！姐今晚要失身了！完蛋了！” 冬露把沈宸带进房间后就关上了门，她听到了冬骐那句话，面不改色，让沈宸坐在她床上，自己打开书桌的抽屉找东西。 沈宸也听到了那句话，唇角抽了抽，怀疑黄建华会不会下一秒拿着棍子冲进房间把他乱棍打死。 以防万一，他想先把衣服穿上。 冬露眼角余光发现了他的动作，出声：“等一下，你先别穿。” 沈宸有些古怪地眨眼：“怎么？” 冬露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红花油，“你的肩膀手臂都摔青了，我给你上药。” 沈宸见她一脸淡定，就知道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样，无奈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她，“你对别人也这样？” “什么？”冬露把红花油倒在掌心，轻柔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沈宸：“留男生在家过夜。” 冬露懂了他的意思：“你是第一个。” 不等沈宸高兴，她又道：“今天你帮了我，这是应该的。” 她说的是实话，当时那种情况，又是刮风下雨，又是打雷闪电，她都绝望到要找警察了，可是他来了，真如他说的那样，随叫随到。 而她怎么可能在他帮完忙后翻脸不认人，让他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中回家，现在雨还下得那么大，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或事故，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宸不爽地啧了声，突然转过身，“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今晚帮了你，你都会留他过夜？” 冬露手举在半空中，俯视着他，声音不含感情，“对。” 沈宸危险眯起眼，“你就不怕我真对你做什么？” 冬露看着他，沾了药水的手心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的淤青上，淡然道：“有种试试。” 沈宸：“……” 他疼到冷汗都出来了。 上完药后，冬露说：“今晚你睡我的床。” 沈宸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你呢？” 冬露：“打地铺。” “不用。”沈宸穿好衣服，“我睡地上就好。” “你是客人。”冬露从柜子里拿出上次冬骐睡过的毛毯，见沈宸还想说什么，打断道：“别说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沈宸默默闭嘴，歪头看着她忙活，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 冬露想起她床上垫的还是凉席，转头问他：“你睡席子会冷吗？” 她有点懒，夏天睡的席子到现在一直都没换，反正不是很冷。 “不会。”沈宸摇摇头，可冬露却皱眉，又从柜子里拿出软垫，“你起来一下。” 沈宸好笑，“真不用。” 冬露不耐，“滚下来。” “……” 沈宸滚了。 冬露铺好床后，又命令他躺上去，语气不容置疑。 沈宸很听话。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冬骐抱着他的小被子过来了，“姐，今晚我也要和你一起睡，这是我和爸最后的让步了，如果你连这都不让，这个男人的腿今晚就保不住……” 他的话在看到沈宸睡在床上后猛地一停。 “我操！” 他睁大眼睛，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你竟然让他睡在你床上！” 凭什么他都只有打地铺的命，这个男人却能光明正大的睡在床上！ 第27章 9.78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 进我房间要先敲门。”冬露看着冬骐， 不满轻斥。 “姐， 不是这个问题好吗？你看他……”冬骐指着床上的沈宸，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沈宸无辜眨眼，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床上，过于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 衬得他清瘦颀长，领口松垮，沿着利落的颈线一路往下，精致的锁骨凹凸分明。 “怎么？”冬露看着沈宸，没发现不对的地方。 “他为什么能睡你的床！”冬骐又重复了一遍，鼓起腮帮子。 冬露：“今天是特殊情况。” “哪里特殊了？凭什么我来你房间就要打地铺，他就可以直接睡床， 到底谁才是你弟弟！”冬骐既委屈又不甘心。 冬露睨着他，“就凭他在风雨中把爸接回来时， 你却在房间里打游戏，你说凭什么？” 冬骐哑口无言， 良久憋出一句：“我才不认那个爸爸！” 沈宸看着小孩气呼呼的样子，心里直乐，又想搞事情了，揉着湿发问冬露：“小朋友， 有吹风机吗？” “嗯。”冬露看他一眼，把书柜上的吹风机拿给他。 冬骐听到沈宸叫小朋友，开始还以为是在叫自己， 可抬起头，见冬露竟然应了一声，还应得无比自然，心里浮现一丝怪异感。 沈宸接过吹风机，右手握着把柄吹头发，吹着吹着，他的表情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痛苦，同时左手慢慢揉着右手臂淤青的地方，好像那里很疼一般。 “伤口很疼吗？”冬露果然发现了，“要不要我帮你吹？” 毕竟他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沈宸故意颤抖地抬起手，把吹风机给她，冬露看不到的角落，他悄悄弯起唇角。 这一切都被冬骐尽收眼底，他震惊地看着沈宸的骚操作，气得脸涨通红，大声道：“姐，他在骗你，他是故意装成这样博你同情！” “你说什么？”冬露低头看了看沈宸，他乖巧地敛着眉眼，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垂下一片扇形阴影，从她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他秀挺的鼻子和丰满的嘴唇，好看得像是一幅画，不得不说，他安静的时候真的特别乖，也特别具有欺骗性，让人很想宠着他。 冬露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所以她一点都不信冬骐的话，板起脸教训他：“你别乱说，他会受伤全都赖你，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冬骐气得心肌梗塞，“姐你就是一个蠢蛋！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他摔门而去。 冬露继续给沈宸吹头发。 沈宸有些心不在焉，他原本只是想逗冬骐玩玩，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在吹风机的噪音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纤细的手指在他发间来回穿梭，力度温柔，吹得很舒服。 风吹过他的后颈，除了带来暖意外，还有她若有若无的香气，混合着花香的淡淡椰奶味，清凉柔和。 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沈宸微微有些恍神，不过片刻，吹风机的声音就停了，冬露离开了他身边。 沈宸回神，摸了摸头发，果然已经干了，怎么这么快？ “你困了就先睡吧。”冬露把吹风机放回原位，然后关掉电灯，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你要干嘛？”沈宸看着她坐到书桌前。 “复习。”冬露拿出地理书，从第一页看起，“明天上午要考地理。” 她手上握着笔，表情看起来很紧迫，一刻也不能放松。 沈宸愣了愣，没想到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竟然还有心情看书。 真的是…… 他浅笑叹息，搬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你有哪里不会，我教你啊。” 冬露生硬拒绝：“不需要。” 沈宸知道她的自尊心有多高，换了一副口吻，“其实是我有很多不懂，你教教我呗，冬老师。” 他拉长音调，玩笑般道。 这称呼听着比小朋友还别扭。 冬露别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你正经点。” 却默认了一起复习。 沈宸无声勾起嘴角。 冬露的地理很差，她常常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最基本的经纬图也看不懂。 更别说去分辨那些山川河流地形地势了。 她像是对这方面天生迟钝，无论再怎么努力，地理成绩一直都在及格边缘徘徊。 不说成绩，从偏好来说，她其实更喜欢文科，如果不是有地理拖后腿，下学期她大概率会选文。 沈宸看着她复习，自然能发现她地理不好，于是不动声色的给她讲解，从最基础的讲起。 他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经纬图，“……C、A不在一条经线，也不在一条纬线上，根据定理可以判断它们的方向，可以确定C在A的东南方。” “等等，你讲慢一点。”冬露自己拿笔在纸上画了画，紧紧皱着眉，还是没懂。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产生了依赖，遇到不会的知识点就问他。 “不急，慢慢来。” 沈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她，眼底透着笑意。 在她做题的间隙中，沈宸无意看到墙角竖着一把小提琴，挑了下眉，“你还会拉小提琴啊？” 冬露一心扑在题目上，随口道：“小时候学过一点，忘得差不多了。” 沈宸：“为什么不继续学了？” “要照顾弟弟，没时间。”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题。 沈宸没再问了。 冬露又遇到了难题，问他：“这题怎么做？” “我看看。”沈宸靠过来，和她隔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侧。 痒痒的。 冬露这才迟钝地发现他们的距离不对劲，想偏头避开，沈宸却按住了她的手，不准她逃避。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在草稿纸上画图，认真教她：“这几个点都在北纬30度附近，所以……”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正常，像是一点都察觉不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学习一般。 讲完后，还一本正经地问她：“你听懂了吗？” “……嗯。” 冬露纤长卷曲的睫毛轻颤，被他握着的右手隐隐发烫，她故作镇定道：“我会了，你把手拿开。” “真的会了？”沈宸语气揶揄，逗她：“那就做给我看看，错了就不放。” “你还要不要脸了？”冬露忍无可忍，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我本来就这样。”沈宸又凑近了她一点，低低笑道：“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就你弟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不安好心，”沈宸舔了舔嘴唇，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你说，你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邀我进房？” 他的表情纯洁又无辜，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 “……” 冬露内心羞耻到了极点，她当时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嗯？ 沈宸缓慢眨了下眼，心想不会玩过火了吧？ 他转头，看到冬露把冬骐提了进来。 “……” 冬骐嘴里叼着饼干，一脸懵逼，“咋回事啊？” “今晚他也睡这里。”冬露淡淡宣布，看着沈宸：“我不要你复习了，滚回床上睡觉。” 沈宸：“……”果然玩过火了。 接下来的时间都很安静，沈宸在床上玩手机，冬骐在地上玩游戏，他本来还对沈宸颇有微词，但现在那么忙，没功夫管那么多。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冬露在台灯下静静地看书，期间不断勒令冬骐睡觉：“小孩子不准熬夜，快点去睡觉，否则没收手机。” 冬骐撇了撇小嘴，拿被子蒙住脑袋。 指针指到十二点。 冬露伸了个懒腰，总算复习完了，她转过身，看到沈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拿手盖住眼；冬骐背对着她，被子高高拱起一个包，应该都睡了。 她关掉灯，放轻动作，睡在冬骐旁边，另外拿了床被子盖上。 她看书看得太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十五分钟后，床上的沈宸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不紧不慢的下床，走到冬露身边，确定她真的睡着后，才把她抱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在床上。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着她精巧的睡颜，发丝蓬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卷翘的睫毛，秀气的鼻子，白皙小巧的下巴。 每一处都让他神往。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喃喃笑骂：“笨蛋，我怎么可能真让你睡地上。” 沈宸的目光从她闭着的眼睛，慢慢滑到樱红的唇上。 他喉结微微滑动，嗓子有些发痒。 “哧——” 脚边细微的声音惊动了他。 如梦初醒。 沈宸惊疑不定的低下头，看着地上高高拱起的被子，伸手猛地掀开来。 冬骐趴在被毯上，聚精会神的打游戏，被子被掀开时，整张小脸吓到变色，连忙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眼装死。 “姐我不敢了，我现在就睡，你千万别告诉妈啊！” 沈宸：“……” 冬骐等了半天没动静，偷偷睁开眼，看到沈宸似笑非笑的脸。 “是你啊，吓我一跳！”冬骐平复剧烈跳动的小心脏，又拿出手机玩，“我告诉你啊，如果你敢告诉姐，我要你好看！” 沈宸笑，“你的声音要是再大点，不用我说，她自己就知道了。” 冬骐默默闭嘴。 沈宸饶有兴趣的坐在他身边，“你玩什么游戏？” 冬骐：“要你管。” 可沈宸已经看到了，是一款最近流行的枪战游戏。 “我正好也会玩一点，要不要和我来一把？” 冬骐不屑地打量他，“你会吗？” 沈宸谦虚：“只会一点。” 冬骐想嘲讽几句，可转念一想这正是个好机会，“好吧，我就和你来一局。” 他大发慈悲的说，“如果我赢了，你就离我姐远一点。” 沈宸：“如果我赢了呢？” 冬骐觉得这不可能发生，“随你处置。” 沈宸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行，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你不用下APP？” “我手机里刚好有这款游戏。” …… 半个小时后，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冬骐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gameover，“我竟然输了，这怎么可能？” 沈宸懒散地靠在墙上，神情悠闲，“按照说好的，你任我处置。” 冬骐警惕，“你想干什么？” 沈宸：“也没什么，就是想要几张你姐的照片。” 冬骐惊恐：“你、你你要用来做什么？”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沈宸笑得温和，“你猜？” 冬骐：“……” 人面兽心啊！姐你别睡了快来听听！他就是个禽兽！ 第28章 1.01 清晨， 麻雀在电线杆上啼叫，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 打在了床上熟睡女孩的脸上，落下了点点光晕，金子般闪耀动人。 冬露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昨晚发生的事慢慢浮现在脑海，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她什么时候睡到床上了？ 沈宸呢？ 她偏头看向床下，连冬骐都不见了，地上的毛毯被子也都收起来了。 她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瞬间知道了原因，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换衣叠被。 竟然已经七点了！ 她又起晚了！ 他们怎么都不叫一下她？ 冬露匆匆忙忙走出房间，听到餐厅传来一片笑声， 走过去一看，沈宸和爸爸弟弟坐在餐桌前， 有说有笑的吃早餐，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冬露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 昨天他们不是还要死要活的吗？ “小宸啊， 你这个蛋羹怎么弄的？这么好吃，软软滑滑的，比冬芸请的那个阿姨手艺强多了！”黄建华笑道。 沈宸谦虚道：“叔叔过奖了。” 冬骐声音欢快：“原来上次姐带回的甜点是你做的啊，能不能再做几个过来？我也不让你白做， 一个换一张我姐的照片，我有好多她的照片，尤其是丑照， 多丑都有……” 他刚说完脑瓜子就被拍了一下，冬露用力捏着他的脸，语含威胁，“你再说一遍。” “露露，你总算起来了，快去刷牙洗脸，坐下来吃早饭。”黄建华向她招手，笑呵呵道，“来尝尝小宸做的蛋羹。” 冬露看了看餐桌，火腿蛋羹炒饭，很丰富的早饭，闻着就香。 “你做的？”她惊讶地看向沈宸。 沈宸笑而不语。 黄建华替他回答：“不然呢，你见我们家谁会做早饭？小宸啊，你以后多来咱家走走，不要见外。” 冬露无语，“你昨晚还闹着要赶人家走。” 黄建华：“我那不是喝醉了嘛，而且又不知道他竟然会做饭，会做饭的男生好啊，当他媳妇有福了。” 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 冬露有理由怀疑沈宸做的不是饭，而是迷魂药。 时间很赶，她迅速洗漱完回来，坐下尝了一口蛋羹。 嗯，还真挺好吃的。 沈宸坐在她旁边，看见她像猫咪般眯了眯眼睛，扬起唇角，“好吃吗？” “还可以。”冬露吃得矜持。 沈宸看着她迅速见底的碗，不由好笑，顾忌着她家人在场，到底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结束了一餐早饭。 他们出发去学校前，冬露想起了什么，叫沈宸等一下，然后跑进房间，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顶黑色鸭舌帽，“这个还你。” 沈宸认出了是他送她的那顶帽子，“送你的，你拿着吧。” 冬露见他不接，踮起脚，直接把帽子戴在了他头上。 端端正正。 一晃而过的清香，沈宸轻怔，帽沿下，漆黑的双眸定定凝着她。 “还是黑色适合你。”冬露仰起头，认真道。 沈宸看了她许久，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 期中考试要连考三天，冬露和沈宸不在一个考场，这几天他们很少碰面。 周五最后一场考政治。 众所周知，政治大题答案特别长，几乎每题都要写个几百字。 冬露落笔飞快，在最后十分钟才勉强做完了整张卷子，放下笔时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她转头看了看别人，似乎都和她差不多，有的人还没写完。 她的视线转到身后空位时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自那天起赵琴再也没来过，似乎彻底放弃了考试。 铃打响，宣告期中考试正式结束。 所有人脸上难掩兴奋，把卷子交上去后，欢欢喜喜的收拾东西走人，考试还是过程最磨人，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们都尽力了。 冬露顺着人流踏出考场，回到自己班上，和同学们一起把桌椅搬回原位，明天周六，罗岳福在讲台上说着这几天的考试情况和放假事宜，着重把赵琴拿出来单独批评。 “……赵琴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对于她这种诬陷、栽赃同学作弊的行为，比作弊本身还要可耻！我接手你们班第一天就对你们说过，先学会做人，再学会知识……” 周潇涵听说了整件事，气愤的对冬露道：“赵琴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负你，真是让人作呕，还好你聪明，没上她的套。” 冬露轻描淡写道：“事情都过去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休息了两天后，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冬露在台上看到了赵琴。 一个礼拜不见，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穿着一身校服，绑着马尾辫，刘海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我发自内心的为我这种行为感到惭愧，我对不起冬露同学，对不起老师和父母的栽培，经过这次的教训，我保证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周潇涵在下面看得酸爽无比，“哈哈，活该！” 冬露没有笑，但也没圣母到去同情她，一脸事不关己。 赵琴的处罚还没完，除了写检讨，通报批评和下处分外，据说还要被赶出重点班。 罗岳福把这件事报告给上面，领导们高度重视，经过一番调查，还查到了赵琴以前的考试作弊行为，一些被她欺压过的女同学匿名告状，才让这件事越闹越大。 赵琴转班的书面通知很快下来了。 她的父母多次来办公室求情，对着老师又是送礼又是道歉，还哭了起来，可依旧没有改变校方的决定。 赵琴走的时候，教室里正在上早读，书声琅琅，就她一个人收拾着书包，和周围格格不入。 同学们边读课文边偷看她，没有一个人和她开口说话，气氛有点怪。 赵琴低着头，背书包离开，路过冬露身边时，掉出了一只笔。 她像是没看见一般，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冬露瞥见了，放下课本。 周潇涵瞪大眼，“露露，你不会要给她捡回去吧？” 冬露见赵琴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下座位捡起了笔，“我去去就回。” 周潇涵：“喂！” 冬露走到教室门口，看到赵琴还没走远，叫了她一声。 赵琴停住脚步回头，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冬露依旧没什么表情，走过去把笔给她，“你的笔。” 见她不收，冬露直接把笔塞进她手里。 赵琴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可怜我？” 冬露淡道：“随你怎么想。” 她转身离开。 “呵。”赵琴嗤笑一声，低头把玩着笔，“笔是我故意扔的，以前我还觉得你挺聪明，没想到这么蠢。” 冬露不置可否，快走到教室。 “作弊的事是徐柔要我做的。”赵琴冷不丁道。 冬露的双脚定在原地。 “虽然不是直接要我做的，但也差不多了，怪我自己蠢。”赵琴自嘲，双手紧了紧书包带，也转身走了，“信不信随你。” …… 冬露在原地站了很久，一阵风从身旁吹过，带来干净的柠檬气息，同时耳侧传来一道调侃。 “你杵在这儿干嘛，不会在等我吧？” 冬露回神看去。 沈宸站在跟前，清俊挺拔，狭长的桃花眼微扬，似笑非笑看着她。 “想多了。”冬露翻了个白眼，“老师找你干嘛？” 她刚刚看到罗岳福把他叫出去了。 “发卷子喽。”沈宸扬了扬手中的数学卷子。 冬露怔，“期中考试就出成绩了？” 沈宸：“嗯。” 身后，罗岳福捧着课本红光满面的走过来，笑得合不拢嘴，“沈宸，你走那么快干嘛，成绩单都忘拿了，等下铃一响你就把它贴在教室后墙上。” 他们班考得很好吗？ 冬露见老班笑成这样，不由想到。 打铃后。 沈宸听罗岳福的话，把成绩单贴在了教室后墙，全班都挤过来看成绩。 包括冬露。 她看到第一名后，知道罗岳福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了。 沈宸，总分1031。 九中建校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考过这么高的分。 除了数学，他的理科全是满分。 政史地虽然丢了点分，但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成绩了。 一路看下来，他的数学竟考得最差，只有107。 罗岳福有个习惯，会把年级单科最高分用红笔圈起来。 而沈宸除数学以外的全部成绩都被圈了起来。 特别惹眼。 第二名是徐柔，她原来在班上排第十名，竟然一下就进步了八名，超过了蒋学沛，总分七百三十。 再下一名就是蒋学沛。 冬露在第八名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六百三十，虽然语文和数学几乎没有分，但其他学科也考得马马虎虎，有些拿手的强项，在沈宸那几乎逆天的成绩下，也变得黯然失色。 冬露看了成绩单良久，静静离开。 同学们都被沈宸的成绩闪瞎了眼，无心注意其他。 “我的妈呀，沈宸你真的是人吗？”钱浩看着第一名，声线颤抖。 其他人也纷纷惊叹—— “除了卧槽我什么都不想说……” “不愧来自于一中，话说一中都是这种水平吗？太可怕了吧。” 蒋学沛看见一下就有两个人超过自己，而第一个更是让他望尘莫及，煞白了脸，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徐柔仰着小脸，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沈宸紧紧挨在一起，抿嘴笑了，转头寻找沈宸的身影，看到他和冬露站在一块后，眸光瞬间暗了下去。 沈宸考得这么好，脸上没有半分高兴的表情，连成绩都懒得去看一眼。 他看见冬露从人群中出来，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吊儿郎当的笑，“别愁眉苦脸的啊，考试时你被诬陷作弊，大半卷子都没做完，考成这样也情有可原，下次加油就行。” 他知道她对成绩有多在意。 冬露轻轻拿开他的手，低垂着眼睛不看他，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怎么考的？” 沈宸挑眉：“就是考试前看……背了点书啊，而且这里的卷子和一中比，相对容易一些。” 冬露缓缓点头，表情略显阴郁。 一个女同学突然在门外喊她，“冬露，罗老师叫你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哦。”冬露应了声，淡淡对沈宸道：“你快回座位吧。” 然后就走了。 * 办公室里，罗岳福见冬露来了，放下手中的水杯，笑呵呵道：“来了啊，快坐，别站着。” 冬露没有坐，看着他，“您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放轻松，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心，了解一下你的学习状况，比如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和老师说。” 他拉家常似的和她聊天，表情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冬露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因为我学习退步了？” “咳，也不能这么说。”罗岳福重重咳了一声，“主要是你成绩上下浮动比较大，然后这次退步也很明显，当然了，我绝对没有批评你的意思，老师知道你一直都很用功，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是学习方法有点不对，你看啊，沈宸是个怪胎，我们就不说他了，徐柔这次进步就很大，我听说你们还是初中同学，你可以向她取取经……” 冬露没说话，神色淡了三分。 罗岳福说了半天，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冬露走出办公室，看到沈宸等在门口，双手插兜靠在墙上。 “老师和你说什么了？”他站直身体，目光落在她脸上。 “和你没关系。”冬露脸色冷淡，看都没看他一眼，加快速度往前走。 “怎么没关系了？”沈宸三步作两步追上她，手拽着她的胳膊不放，皱着眉问：“他到底说什么了？” “你能不能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呆着？” 冬露此刻的心情差到极致，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在我还没说出更过分的话前，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那可不行。”沈宸语速很慢，慢条斯理的，手却抓着她越来越紧，黑漆漆的眼盯着她。 “我喜欢的人，怎么能不管？” 第29章 1.02 冬露僵住了， 微微睁大眼， 虽然她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但亲耳听到后的感觉还是不一样，感觉有些难为情。 马上就要上课了，走廊上没什么人，老师随时都会过来， 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 少年的手还拽着她，指骨分明，掌背青筋凸起，看起来削瘦有力，他漆黑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沈宸舔着唇笑， 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却藏着不可忽视的认真。 “做我女朋友吧。” “抱歉。”冬露愣了一下很快拒绝， 浅棕色的眼眸不躲不闪看着他，“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宸置若罔闻， “你喜欢我吗？” 冬露想也不想，“不喜欢。” “骗人。”沈宸盯着她的耳朵，忽然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低声笑开：“不喜欢你这里怎么红了？” “小朋友， 欺骗自己的心不好哦。” 冬露不领情，皱了皱眉，偏头躲开他的碰触， 像是对这种行为很排斥，“你能不能别老碰我。” 是真的很排斥，那种不喜欢毫不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 沈宸微微一愣，抓着她的手的力气不由松了几分。 冬露趁机用力一挣，终于把自己从他手上解放出来，然后迅速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无比安全的距离。 她懊恼地揉着耳朵，“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毕竟我脸皮没你那么厚。” 最初的不知所措散去，冬露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耳朵的热度也慢慢降了下去，她表情平静道：“现阶段我只想专心读书，不想做多余的事，而且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顿了一下，声音放轻，“虽然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但我大概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比如每时每刻都想和对方在一起，分开后也总想着对方……很抱歉，这样的感情我对你都没有。” 冬露十分理智地分析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就算真在一起了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是的，她给不了，她无法像他那样付出，那样心心念念惦记着一个人，那样无所顾忌不求回报的对一个人好。 她每天一回家，想的是今天学了什么，布置了什么作业，要背什么课本，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 有时候还要面对黄建华和冬芸无止境的争吵谩骂，他们曾经明明那么相爱，到头来却变成了互相折磨。 潜移默化中，冬露打从心底不相信爱情，也从没对它抱有过期待，结婚不过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现实不是电视剧，美好都是假象。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冬露看着沈宸，他斜斜靠在围栏上站着，手插在裤子口袋，黑发垂额，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她的话。 他很好。 她不想伤害他，所以拒绝的话都比对别人委婉。 换作是其他男生，她理都不会理。 “如果是我让你产生了误解，才让你以前对我那么费心，多少钱我都会赔给你。”冬露说，“还有那些欠你的钱，你列个清单出来……” “拜托大小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一声嗤笑打断她的话，沈宸抬起眼，深色的瞳孔倒映着她，一字一顿说：“我对你好，只是想对你好，不是追你的手段。” 他扯了扯嘴角，心情有些烦，手在口袋中摸到一包烟，刚要拿出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若无其事的将手拿出来，“我不用你还什么，你也不用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怕我吃了你啊？” 冬露惊觉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微微抿嘴，干脆不再多说，胡乱点点头，“那就这样，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女生。” 她是真心觉得，随便拎出一个女生都比她要适合谈恋爱。 冬露说完转身，要回教室。 “找不到了。” 身后，沈宸忽然开口，咬字清晰，“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冬露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我不会放弃的。” 他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沉稳有力，“你现在不喜欢我没事，以后喜欢也一样。” 真自恋。 冬露轻叹，敢情她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对牛弹琴。 她加快脚步，背影带了点逃避的味道。 沈宸眯眼看着她消失在教室门口，不急不缓地拿出烟盒，抽了一根咬在唇间。 点燃。 他漫不经心的抽着，缓缓吐出一口雾，眼底晦暗不明。 直到上课铃响，他才摁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懒懒散散地回教室。 * 冬露回到座位上坐好，周潇涵凑过来问：“老罗叫你去办公室干嘛呀，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问了一下学习情况。”冬露说着，看到了发在桌上的数学卷子。 70分。 对于只写了选择填空题的她来说，还算不错。 周潇涵皱眉，“这有什么好问的，谁都知道你这次成绩不算数，那么多题没写完，如果不是赵琴，你怎么着也有七百多啊，比徐柔差不了多少。” 她话锋一转，“你有看沈宸的成绩吗？那才叫逆天！他所有科目里就数学考得稍微差一点，我开始还以为数学是他的短板，直到我去看了他的卷子，我去，原来他大题都只写了个答案，都特么是正确答案！可是因为没有步骤，分都被扣光了，你说他为什么不写啊，懒的？” 周潇涵百思不得其解。 冬露却想到了考数学那天，在办公室门外看到了他。 少年身形颀长，浑身是汗，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收拢手指，无奈垂下眉眼。 她情愿不知道为什么。 “说起来，很少看到沈宸和陆越他们在一起了，果然传言都是真的。”周潇涵撕开一包辣条，道。 冬露：“什么传言？” “陆越不是高三了嘛，马上要高考了，成绩很差，他爸急得要死，请了家教给他补习，现在他每天都被关在家里出不来，天天被逼着学习。”周潇涵咬着辣条唏嘘，“真可怜。” “……”冬露唯一的感想就是沈宸终于解放了。 上课铃打响，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教室渐渐安静下来。 不久后，罗岳福抱着一摞书走进来。 “同学们，考试成绩出来了，你们考得好不好自己心里都有数，我就不多说了，上课前我要说一件事，七班有一位同学成绩进步显著，经过上面批准，他从今天起正式转到我们班学习，大家欢迎！” 说着，罗岳福转头对门外道：“你进来吧。”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进来，穿着整齐的校服，戴着黑框眼镜，长得文弱清秀，一身书卷气，他朝他们温和一笑。 “你们好，我叫陆望，请多指教。” 大家稀稀松松地鼓掌。 周潇涵惊讶地睁大眼：“陆望？他竟然来我们班了！” 冬露侧头：“你认识他？” 周潇涵拼命点头：“他人挺好的，期中考试我和他分在同一考场，他就坐在我旁边，考英语我忘带铅笔了，还是他借给我的。” 她压低声音：“听说他是陆越的弟弟，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 “好了，安静！”台上罗岳福拍了拍桌子，“因为有新同学加入，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换一下座位，班长上来一下，把座位表写在黑板上。” 底下顿时一片抱怨声。 “怎么这么突然？” “不会把我调到后面吧？” “会换同桌吗？” …… 周潇涵不能接受，抱着冬露不撒手，“我不换我不换，我不要和你分开！” 班长已经在黑板上写座位表了，他写得很快，周潇涵的同桌出来，是陆望。 周潇涵慢慢放开冬露，竟然有点小羞涩，“怎么办？我觉得还不错。” 冬露：“……”重色轻友要不要这么明显？ 不多时，班长已经把整张座位表写完了，冬露看到她的新同桌后，愣了愣。 怎么会这么巧？ 她转头看了一眼沈宸，他坐在最后面玩手机，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她。 四目相对。 他挑起嘴角，笑得肆意嚣张，似乎在说：看吧，你逃不了的。 冬露默默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看向罗岳福。 一定有鬼。 她几乎百分百肯定，他们之间一定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肮脏交易。 罗岳福打了个喷嚏。 班长下去后，全班开始搬桌子。 冬露没有搬，想找罗岳福换座位，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沈宸，更别说当同桌了。 可没等她付诸行动，沈宸走了过来，轻松地搬起了她的桌子，调笑她，“小朋友，愣着干嘛，搬桌子了。” 他自顾自搬着她的桌子到座位表指定的位置，和他同桌。 “哎，等一下，我不……”冬露忙追上去。 “你不想和我同桌？”沈宸已经把她的桌子搬到了他桌子旁边，抬眼问她。 冬露纠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坐啊。” 沈宸退开一步，让她坐里面。 冬露无奈，只能进去了。 沈宸唇角噙着笑意，坐在她旁边。 尘埃落定。 见大家都坐好后，罗岳福开始上课。 周潇涵坐在第四组，离冬露很远，她看着身边白皙文静的男生，笑嘻嘻问：“你还记得我吗？” 陆望看了她一眼，微笑，“当然，你很特别。” 是特别美还是特别丑？ 周潇涵没问出来，被他的笑容晕红了脸。 啊啊啊，真的好帅啊！ 和她的心花怒放相比，沈宸进展得一点都不顺利，冬露不理他了。 是真的不理。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当没听到，认认真真听着课。 “小朋友，你不会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吧？”他磨了下牙。 冬露睫毛微颤，依旧没有理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下定了决心和他划清界限。 沈宸突然后悔告白了，冬露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她太理智了，如果关系没有好到一定程度，告白非但不会增进感情，反而会把她越推越远。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感到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低下头，有些烦躁的玩手机，正好俞明阳发微信过来，要他晚上早点过去，开party。 沈宸顺便问：“你好像有女朋友？” 俞明阳：“把好像去掉，谢谢。” “怎么追到的？” “你问这个干嘛？”俞明阳反应过来，发了个坏笑的表情，“人家小姑娘拒绝你了？” 沈宸没回答。 俞明阳又道：“喊我一声哥我就告诉你。” “呵。”沈宸缓缓打上：“做梦呢？” 然后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懒得理。 五分钟过去。 他又拿出手机。 “哥，怎么追的？” * 学校最近在组织大扫除，冬露每天路过操场时，都能看到一群学生在草地上拔草，她开始还以为是学校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后来听同学八卦才知道，是一中派学生过来和他们进行知识竞赛。 九中为了不输场面，在学校大搞特搞，还秘密给学生培训。 但谁都清楚，无论他们怎么搞，都不可能搞过一中。 那可是一中啊，天才云集，鬼才横行，怎么可能赢得了？ 冬露心里没太当一回事。 放学后，她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回家，快到校门口时，看到五个气质出众的学生迎面走来，三男两女，穿着英伦风格的外校校服。 男生普遍很高，穿西装打领带，英气十足；女生娇小玲珑，穿着百褶裙打底裤，细腰长腿，颜值都很能打，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冬露认出了他们是一中的学生，也只有一中的校服这么高大上，扑面而来的土豪气息。 其中一个板寸头男生不断叫住路过的人，像是在打听什么事。 冬露低着头，快步走过去，怎料男生还是发现了她，连忙走过来，“同学，等一下，我问你个事。” 冬露只好停住脚步，“什么？”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宸的人？” 男生露出和善的笑容，同时把手机上的照片举给她看，指着其中一人道：“呐，就这个人。” 听到沈宸的名字，冬露一怔，下意识想点头，可看到照片后，又不那么确认了。 照片上，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穿着和他体型不符的校服，表情酷酷地看着镜头，一脸不耐烦。 他刘海很长，快遮住眼睛，个头只到旁边人的肩。 很矮，又瘦又白，有点营养不良。 冬露看着他，脑中冒出两个字。 这谁？ 第30章 1.03 “这是他两年前照的， 现在他可能变了不少。”寸头男耸耸肩， “但我觉得不会差太多。” 冬露：“……”请问这股盲目的自信你是从哪来的？ 她又看了看照片里的男孩， 如果不是眉眼和沈宸有些像，她还以为是两个人。 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的沈宸大概十四岁左右，难怪这么矮。 “吴孟周， 你能不能别问了？丢死人了！沈宸早就不是我们学校的了，你找他干嘛啊！” 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生走过来，表情很是不耐。 她抓着寸头男的胳膊想把他拽走，“好了，快走吧，赶紧办完事走人，我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别啊， 好歹沈宸以前和我们是一个班的，你要不要这么冷血。”吴孟周嘟起嘴， “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九中了，我还想和他聚聚呢。” “你想我不想， 而且你这样哪里找得到人，你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有名啊？”女生语气不屑，说话带刺，“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都沦落到在这个垃圾学校读书，他混得能有多好……”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冬露终于出声，语气平淡漠然， “这个人我认识。” 女生声音一顿。 “真的吗？”吴孟周表情一喜。 冬露点头，“我和他一个班。” “你在哪个班？” “高二1班。” “太谢谢你了美女。”吴孟周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挥着手和女生离开了。 他们和一中的人汇合，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其中两个女生的吐槽声又大又刺耳。 “这学校有够烂的，教学楼又破又旧。” “哈哈，大概经费不足吧，连翻新的钱都没有，听说这里原来是一个铁路中学，后来被人收购了。” “如果不是听说沈宸来了九中，我都不知道有这所学校。” “我也是，我还特意查了一下它去年的升学率，全校竟然只有一个人考上了本科，还是二本，这也太恐怖了吧！怎么会有学生愿意在这儿上学？” “中考考得差呗，不然谁来啊，教育局也是，干嘛安排我们和九中比赛，这不是完虐嘛，根本没看头。” “不一定，沈宸在这里。” “那又怎样，他早就今非昔比了，更何况我们还有楚昼在，是不是啊，楚昼哥？” 女孩们笑声如铃，清脆悦耳。 …… 冬露站在原地，眉眼冰冷，紧紧捏着书包带，指甲掐进肉里。 她自认是生性凉薄的人，从来没有校园荣誉感这种东西，可当自己的学校被人这样贬低时，一团火就这样从心底冒了出来。 嗯，还有那女的看不起沈宸的时候。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溢满心田。 她弄不明白，反正就…… 很生气。 * 冬露能感觉到学校真的非常重视和一中的比赛，她第二天上学，才七点半不到，就看到校门口挂着一条红色横幅。 【热烈欢迎一中校友光临本校】 这还不止，她走进去，这样的横幅到处都是，比如： 【祝同学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敢拼敢搏，无所畏惧；不断进取，力争上游】 【旋转，跳跃，我不闭眼也不停歇！向前冲啊同学们！】 …… 学校为了胜利已经连脸都不要了。 就连罗岳福上课时，都一脸严肃的提到了这件事。 “同学们，下周我们就要和一中比赛了，在学校大礼堂举行，你们全都必须到场，一个都不能少！” 有学生嫌麻烦，“老师，我们去干嘛啊，看学校输得有多惨吗？” “就是，我们肯定赢不过。” “比都没比你怎么知道？”也有男生不服，气愤拍桌子，“要我说，一中那些人的嘴脸有够臭的，你看看他们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我们像看猴子似的，我真是操了，如果不是有人拉着，我早就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巴掌！” “就是，他们太气人了！”立即有人附和。 “行了，都安静，老师知道你们受了委屈，所以这次比赛我们绝对不能输！” 罗岳福的表情异常凝重，像是到了学校生死存亡的时刻，“比赛当天，市里领导，校长老师，学生家长，还有电视台的人都会过来，比赛会在当地电视台直播，所以你们知道这次的比赛有多重要了吧？” “我承认，九中这些年是没落了，招不到学生，老师也不愿来，但如果我们赢下了这次比赛，我们学校的名号将会被打响，上面还会拨一大笔经费下来，到时候盖新教学楼，扩充生源，引进新设备，成为名校不是梦！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罗岳福慷慨激昂，吼得满脸通红。 “哦哦！”大家都被他鼓舞到了。 “那食堂的饭菜能多些花样吗？天天都是黄芽白我都快吃吐了。” “还有宿舍能装空调吗？我看别的学校都有。” “还有还有，操场的橡胶跑道什么安排一下？一直都说要搞，到现在都还没动静。” 大家七嘴八舌的提着建议。 “放心放心，你们说的以后都有！”罗岳福敷衍摆摆手，“所以你们有谁愿意报名？” “……” 全班顿时安静如鸡。 罗岳福磨了磨牙，转头，满含期待的目光直直落在某个人身上。 全班跟着他一起转头。 就连冬露也偏了头，看着身边的人。 沈宸从上课起就在神游，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像是在发呆，那么多人看他都毫无反应。 自从知道一中的学生要来后，他的反应就怪怪的。 冬露忍不住推了推他，“沈宸，老师在看你。” “怎么？”沈宸收回思绪，淡淡望了讲台一眼，“我没睡觉吧。” “我们在谈和一中比赛的事。”罗岳福先斩后奏，“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记得好好准备比赛。” 沈宸挑眉，“我没说要参加吧？” 罗岳福：“你说的不算。” “行，随便你报。”沈宸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道：“反正我不会去。” 罗岳福怒道：“为什么？你最好给我个理由！” 沈宸：“我那天会肚子痛。” 罗岳福窝火，“我都还没说是哪天！” “就比赛那天。” 罗岳福气得口音都出来了，“我跟你说，这次比赛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莫得选择！” 沈宸眯眼看着他，“你威胁我？” 没等罗岳福回话，他又慢悠悠的把视线收回去，懒散道：“那我更不去了。”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 冬露无语，第一次看到沈宸这么幼稚的一面，像个小孩似的，任性傲慢，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 罗岳福喘着粗气瞪着沈宸，碍于还在上课，他只说了一句：“下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然后继续上课。 冬露轻声问沈宸：“你为什么不愿参加比赛？” 沈宸挑了下眉，似笑非笑，“你总算愿意搭理我了？” 冬露闭嘴，有些懊恼。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沈宸声音悠长而低缓，“只是觉得，他们来的人都是高三的，我们高二搅和进去，不合适。” 冬露一愣，原来一中那些人都是高三的啊。 也对。 沈宸和他们原来是同学，沈宸高一时出的事，两年过去，他们高三了很正常。 如果沈宸没出意外，今年也应该要高考了。 冬露看了他一眼。 少年眼睫低垂，面孔淡漠，看不出情绪。 * 下了课，沈宸还没动身去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叫声—— “小宸宸！” 全班为之一愣。 沈宸听到这个称呼，身体明显僵了僵，表情一言难尽。 冬露抬头望过去，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寸头男，他迅速走过来，激动地盯着沈宸乱瞧，嘴里不停念叨着，“天啊天啊，才过去两年你就长这么大了，我刚刚在门外差点没认出来，以前的你跟个豆丁似的，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长不高了……” “幸好你还能长。”吴孟周聊表欣慰。 冬露竟然在他年轻的脸上看到了老父亲般的慈祥。 沈宸看着吴孟周，神色变换不定，看上去竟有些羞耻，臭着一张脸，“你竟然也来了？” “是啊，不止我，方彤，雨夏，还有楚昼都来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一起聚聚呗。”吴孟周笑眯眯道。 “没时间，你可以滚了。”沈宸一口回绝。 吴孟周当没听到，看到冬露，眼睛一亮，“啊，这不是昨天的小美女吗？原来你和小宸宸同桌啊，幸会幸会，昨天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吴孟周，是宸宸前同桌，单身，成绩优异，无任何不良嗜好，目前征集女朋友中，我们加个微……” 他话还没说完，沈宸就扔了本书过去，冷笑，“你打她的主意试试？” 吴孟周愣了愣，拿下书，“宸宸，你不是吧，难道你……” 他的目光在沈宸和冬露之间转了转。 许久憋出一句：“可是你还这么小。” “……” 冬露觉得，沈宸以前在一中一定被同学当孩子一样养。 “对了，比赛那天你几点到？我们赛前可以聚一聚。”吴孟周没有纠结太久，问起了别的事。 “我不参加。”沈宸低头玩着手机，淡道。 “啊？”吴孟周呆了，揉了揉耳朵，“抱歉，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参加。”沈宸有点不耐烦，“知道了就快滚。” “不，等等……为什么啊？”吴孟周大吃一惊，表情严肃起来，“你知道楚昼也来了吧？本来九中根本不值得他跑一趟，可他一听说你在这里，主动向学校申请说要来，你们两个当初在学校争了那么久，虽然楚昼每次都差你几分，但这些年一中倾尽所有力量栽培他，他早就今非昔比了，你就不想和他比比试试？” “不想。”沈宸无动于衷，说完就听到有人叫他，“沈宸，老师催你过去！” 沈宸舌尖抵住牙齿，啧了一声，烦躁起身，理都没理吴孟周，直接走了。 “怎么这样……”吴孟周喃喃，想到什么，急急看向冬露：“你和他关系很好吧？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参加比赛？” 冬露摇了摇头，“这是他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吴孟周失望的走了。 他走后不久沈宸就回来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冬露一看就知道老师肯定还没说服他。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下了第二节 课后，罗岳福突然叫了她。 冬露到办公室时，里面不仅有罗岳福，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铄，不怒自威，他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冬露认出了是九中校长。 这么大阵仗，她隐隐猜到了他们找她的原因。 果然，罗岳福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冬露，你和沈宸关系很好吧？” 冬露眼角微抽，为什么谁都要问她这个问题。 “一般。” 罗岳福：“怎样都行，他太犟了，每次和他说话我都能气得半死，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让他参加这次比赛？” 冬露不愿意，想拒绝，校长爷爷看出了她的想法，苍老的手颤巍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恳切道：“孩子，学校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冬露：“……” 冬露硬着头皮去找沈宸，犹豫着说：“那个……” 他在玩手机，闻言抬起眼皮，“嗯？” “我想求你一件事。” 她有些难以启齿，觉得羞耻至极，明明前几天她还打算和他划分界限。 “什么？”沈宸唇边勾起促狭的笑意，放下手机，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冬露不信他猜不到她的目的，直截了当道：“参加比赛。” 沈宸轻叹一口气，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要我去不是不可以，只要你……” 他指了指嘴唇，笑得又痞又坏。 “……亲我这里一下。” 第31章 2.01 “不去拉倒！” 冬露看着沈宸坏笑的俊脸， 知道他又在耍自己， 有点恼， 白皙的脸孔浮现一丝红晕，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沈宸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感觉和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他打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俞明阳的聊天界面。 俞明阳正在教他攻略女生的心得。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现在的小女生啊，你别看她长得文文静静的，其实骨子里就喜欢那种又坏又贱，偶尔耍流氓的男生，越刺激越能给她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记住了，千万别温水煮青蛙， 一般你煮着煮着青蛙就跳到别人锅了。” 沈宸打上一句：“我刚刚要她亲我。” 俞明阳秒回：“结果怎么样？” 沈宸：“她毫不犹豫的走了。” “……”俞明阳：“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什么？” “她没那么喜欢你，或……” 俞明阳慢吞吞的打字， “她压根就不喜欢你。” 沈宸静默了一瞬，果断把他拉黑，决定还是靠自己。 不喜欢我？ 不存在的。 * 冬露去了办公室，把刚刚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省去沈宸不要脸的流氓行为，只说他就是不愿意去，她也无能无力。 罗岳福和校长眉头紧锁， 脸上郁色浓重。 “唉，那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还是选别人吧。”校长摇头叹气，瞅着冬露，“小姑娘，我记得你学习不错？” “一般。”冬露谦虚，“班上比我好的大有人在。” “那好，就决定是你了。”校长笑眯眯道，苍老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努力，为校争光，我看好你哦。” 冬露：“……”我感觉我们不在同一频道上。 “校长，这个时候你就别吓她了。”罗岳福依旧紧皱着眉，满脸不赞同，对冬露道：“放心吧，你就算去也不是一个人去，会先挑一些学生培训一段时间，然后再选出表现好的人参加比赛，流程大概就是这样，我们班前十名应该都要去。” 冬露迷惑：“为什么从我们班选，高三不参加吗？” 明明一中来的学生都是高三的。 罗岳福：“当然了，高三忙着备考，复习都来不赢，哪有时间比这个？” 冬露只好问：“比赛比什么？” 这次是校长回答：“就是普通的知识竞赛，范围很大很杂，你先回去吧，我和罗老师再商量一下人选。” “哦。”冬露点头，然后走了。 她从后门进的教室，看到坐在附近的周潇涵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玩手机，而她的旁边，陆望在给女生解题，温柔耐心，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冬露看了他一眼，走到周潇涵旁边，轻轻问：“你怎么了？” 印象里周潇涵总是精力充沛的，很少有愁眉不展的时候。 周潇涵恹恹摇头，“没什么。” 陆望给女生讲完题，也担心地看过来，问周潇涵：“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感觉你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周潇涵的脸腾地红了，忙不迭缩肩躲开他的手，结结巴巴道：“我真的没事啦，露露，我饿了，你陪我去买吃的吧。” “哦，好。”冬露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什么都没问，轻轻点头。 周潇涵拽着冬露的手逃难似的冲出教室，捂住胸口喘气道：“妈呀，太刺激了，我要不行了！” “你到底怎么了？”冬露不明所以。 周潇涵一脸生无可恋，“我好像真的喜欢上陆望了。” “那……他不喜欢你？”冬露看她这么难受，以为她被拒绝了。 “我也不知道，但他对我很好。”周潇涵闷闷不乐道。 “那还不好？” “可问题是！他对每一个女生都很好，她们要他帮忙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拒绝，还那么温柔。”周潇涵苦恼地抓头发，“我知道他是一个老好人，可我就是妒忌，难受。” “……”冬露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自己对感情都是一知半解。 周潇涵以前那么乐观的一个人，就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不像自己。 冬露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就像她无法理解沈宸说的喜欢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参加比赛的候选人很快定下来了，罗岳福在自习课上宣布名单，除了沈宸，班上前十名都要参加。 沈宸听到后有些惊讶，看着冬露：“你也要去？” “嗯。”冬露本来也对这种比赛不感冒，可只要一想到那天一中女生说的话，她就来气。 沈宸皱眉，“别去，推掉，你……”不可能赢的。 他欲言又止。 “我是九中的学生。”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冬露淡淡开口，“你不去可以理解，毕竟你以前是一中的，和他们是一边，但我不行。” “什么一中九中，都只是学校而已。” 沈宸拧着眉，以为她误会了，郑重表明立场，“我和他们可不一样，从没轻视过九中，正相反，我挺感谢九中的，它让我遇到了你。” 这话他说得顺口又自然。 冬露一噎，自从他告白过后，仿佛再也没了顾忌般，什么肉麻的话都张嘴就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没脸没皮的。 “……你能不能别总说这种话。”冬露微微别开脸，语气有些恼。 “什么话？”沈宸声音戏谑，存心逗她。 “你刚刚的话。”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话，你指的哪句啊？”沈宸气息悠长地笑了声，凑近她耳边，“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你烦死了，离我远点！”冬露一发飙，又把口头禅搬了出来，眼神威胁地瞪着他。 沈宸舔着唇轻笑，知道她底线在哪里，没有得寸进尺，不紧不慢将脑袋收回去。 他极有耐心，步步为营，一点一滴渗入她的生活，攻破她的防线，然后…… 蚕食她的心。 * 放学后，冬露和徐柔、蒋学沛等十多个人留在教室培训，连陆望都在其中，足以看出校方对这次比赛的重视程度。 讲师正是罗岳福，他站在讲台上，终于揭露了比赛项目。 比赛分为两大项目，一个是知识竞答，一个是心算。 知识竞答相对简单一些，出题范围都锁死在一本书里，他们只要把整本书背下来就行。 罗岳福如是说道，然后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本书，硬纸壳封皮，厚度堪比砖头，所有人脸色都青了。 罗岳福当作没看到，接着又道：“难的是心算，光靠记忆力没用，还要有强大的运算能力，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总之先抓紧练吧。” 一个男生不解：“不就是算数吗？有什么难的。” 罗岳福冷笑，“你以为是让你算1+1、1+2呢？人家要你算的是111×112，还是心算不打草稿！你算一个给我试试！” 台下鸦雀无声。 冬露有些愣神，这……要怎么比？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个女生弱弱举手：“老师，我们现在弃权还来得及吗？” “想也别想。”罗岳福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沈宸能来就好了。” “他来了又怎样，他不就期中考试考得好一点，和心算有什么关系？”蒋学沛第一个不服气，沈宸沈宸，又是沈宸，他这几天都听腻了！ “你难道不知道他获得过很多次全国珠心算冠军吗？” 罗岳福斜了蒋学沛一眼，虽然他也看不惯沈宸，但不得不承认那家伙是个天才，“一中的楚昼知道吧？就去年在市里拿了奥数一等奖的那个，够牛逼吧？但是他曾经参加珠心算比赛，连续三年都败给了沈宸，你说沈宸来有没有用？” 空气安静。 所有人都给震惊了，冬露也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 过了许久，徐柔细声细气问：“那沈宸为什么没有来呀？”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罗岳福越想越气，“好了我们不说他了，开始培训，你们先看一下书。” 冬露低头，认真读着手上砖头似的书，都是古今中外的小知识，她尝试分类背诵。 她身边的徐柔则坐不住了，从罗岳福口中确认了沈宸不会来后，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教室门外。 沈宸懒懒靠在墙上，人高腿长，表情平淡，指间夹了根烟，听着罗岳福在里面絮絮叨叨，眸色深沉。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比赛了。” 沈宸偏过头，吴孟周不知何时来到了他旁边，眼神充满失望。 “因为你不敢，你输不起，你怕楚昼赢过自己，你怕你的神话被打破，你怕在所有人面前丢脸，我说的对吗？” 吴孟周摇摇头，一脸不敢相信，“才两年而已，我还以为你变得只有模样，看来你当初的锐气也被磨得一干二净，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现在就是个懦夫！” 沈宸垂着眼，呼出一口白烟，“随你怎么说。” * 冬露这几天过得很累，人消瘦了不说，黑眼圈都被磨出来了，她每天除了正常的上课外，放学后还要参加培训，背最厚的书，做最难的题，晚上做梦都在心算2的10次方。 她渐渐有点扛不住，连上课都在打瞌睡。 偏偏沈宸这个没心肝的还天天泼她凉水。 “放弃吧，你不可能赢的。” “你看你都瘦了。” “一中除了楚昼，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们赢的概率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小。” 冬露忍无可忍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我就撞一个给你看看。” 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放弃。 沈宸默了两秒，无奈轻叹，“你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呢。” 他伸出手，带有体温的指腹心疼地摩挲着她眼底的青黑。 冬露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感觉到他滚烫的手心穿过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拨到他手臂上，沉声说：“想睡就睡，一切有我。” 第32章 2.02 培训紧张的进行中， 有许多人受不了高强度的斯巴达训练， 中途想退出。 其中就包括徐柔， 她向罗岳福提出要走时，不出意料，罗岳福很生气。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徐柔咬着嘴唇，“我觉得我赢不了。” 罗岳福：“你的能力在所有人里都是比较突出的， 你要这样说干脆我们所有人都认输得了！” “可我怕到时候上台紧张，脑袋一片空白把什么都忘了。” 徐柔低头小声道，“老师对不起，我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你还是选别人吧。” “不行，我不同意！”罗岳福坚决道，“你好好训练， 别老想些有的没的，只要尽全力了， 就算输了咱也不丢人。” 然而就算他不同意也没有用，想不想比还是要看学生自己， 之后的训练里，徐柔一点都不用心准备，还答错了几道很简单的题。 罗岳福无可奈何，放她走了， 而一些早就不想待下去的学生有样学样，故意表现得很差，通通得到了罗岳福的放行， 然后兴高采烈的拍拍屁股走了。 最后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罗岳福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重重叹了口气。 第二天冬露在班上，看到那些半途而废的同学围在徐柔边上，笑语嫣然地聊天，一个个轻松得不得了。 “那种比赛有什么好比的，累死人不偿命，赢了也一点好处都没有，高考又不加分。” “就是说啊，而且对手是一中，拜托，我们怎么可能比得过啊？输了我们就成了学校罪人，吃力不讨好！” “对对，还要背那么厚一本书，打死我算了。” “嘻嘻，徐柔，还是你有办法，把我们从地狱中解放出来。” 在女生们的一片恭维声中，徐柔面容温恬，笑而不语。 …… 她们的话一字不漏地飘进冬露的耳中，她眉眼平静，一言不发地合上英语书，把比赛要背的那本砖头书拿出来。 接着昨天没背完的地方继续背。 * 罗岳福给他们培训了两天后，根据他们各自的情况，把他们分到适合的项目里。 记性好的去背书，参加知识竞答，陆望被选到了里面，罗岳福发现他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一个小时就能背个二十多页，惊喜地一直说捡到宝了。 然后冬露、蒋学沛等人都被分到了心算比赛里。 冬露觉得自己更擅长背书，对罗岳福说更想去知识竞答那边。 罗岳福愁眉苦脸，“没办法，心算这边人数不够，你就努力一下吧。” “可我心算不怎么好。”冬露实话实说，“每次就算能算出来，也要花很长时间。” 罗岳福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对比其他人连算都算不出来，你已经很不错了。” 冬露：“……” 这是在矮子里拔将军吗？ *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冬露终于能在短时间里心算出多位数的加减，现在正向着乘除迈进。 下课的时候都在练。 沈宸有时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出声打扰，就那么静静看着，而大部分时间他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按理说，沈宸以前得过珠心算冠军，对这方面很在行，她完全可以向他讨教一些技巧和方法，这比她自己闷头苦练的效率要好上许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向他低头，她可以问老师，问蒋学沛，问任何人，但却拉不下脸求他。 像是在故意较劲，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小朋友，那个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身边的沈宸睡醒了，慢吞吞抬起头，耷拉着眼皮打哈欠，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沙哑又磁性。 冬露瞥他，“你又不参加，问这个干什么？” “去看你啊。”沈宸笑得理所当然，手托着下巴，弯着眼睛看着她，缓声道：“你人生的高光时刻，我当然要坐在特等席上看清楚。” 又来了。 冬露胸口一跳，抿了抿嘴，没理他，继续做着心算练习，眉头发紧，表情少见的有些焦虑。 沈宸静静看着她，瞳孔深邃。 即使冬露不说，罗岳福也在自习课上公布了时间，“比赛就在这个礼拜五下午举行，到时候你们都要过去。” “哦哦哦！” 大家自然鼓掌起哄，纷纷表示一定去，反正对他们来说，只要不上课，去哪都行。 “去，必须去啊！” “加油，给我们九中出口气！” “冬露，对方有三个男的，用你的美色把他们迷倒吧，这样就能不战而胜了。”个别淘气的男生轻浮地吹了声口哨，笑嘻嘻道。 冬露蹙眉，心里不太舒服。 罗岳福板起脸，刚想教训他几句，就见沈宸突然站起来，抡起课本扔向那个男生，声音又凉又淡，“喂，你说话注意点。” 全班一阵寂静。 罗岳福立刻改变教训对象，瞪着他，“沈宸，你眼里什么时候能有我这个老师？没大没小，给我罚站到下课！” 沈宸“嘁”了声，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靠在身后桌子上，满不在乎的表情。 冬露抬起头，表情有些无奈，“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了。” 为了她真的不值得。 “我哪样？”沈宸挑了下眉。 冬露学着罗岳福的口吻：“没大没小。” 沈宸忍不住笑了，“不紧张了？” 没头没脑的问题。 冬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比赛的事，立刻否认道：“我才没紧张。” 心里却奇怪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所有的焦虑，不安，担忧，在他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 转眼，到了星期五，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大礼堂人山人海，坐满了观看的学生，不仅有九中的，一中也有许多学生过来凑热闹。 蓝白色本土校服和英伦风精英校服仿佛将场地分为了贫民和贵族两个阶级，界限特别清晰。 有些一中女生兴奋的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楚昼楚昼！一中之光！ 像极了来应援的小迷妹。 九中学生也不甘示弱，摇旗呐喊：“九中，我为你骄傲！九中，我为你自豪！你是最胖……棒的！” 除了学生外，两个学校的领导坐在第一排谈笑风生，看似和煦，实则暗藏汹涌。 一个穿西装的女人看着眼前的老人，掩唇笑道：“陆校长，我看啊，你们还是直接弃权算了，这比赛一点悬念都没有，何必自取其辱，让您的宝贝学生丢脸。” “我对我们校的孩子很有信心，不劳王校长操心，倒是你，小心大话闪了腰，在阴沟里翻船。”陆校长皮笑肉不笑。 王翠梦笑意盈盈，“原来您也知道您这里是阴沟啊。” 两人唇舌相讥，你来我往，火.药味十足。 罗岳福在一旁不停擦冷汗。 这一中和九中的两位校长从以前起关系就很差，其实也正常，一中向来势利，哪个学校升学率高就去勾搭谁，从来没把他们九中放在眼里。 * 冬露他们在后台准备着，都是素面朝天，穿着九中标志性的蓝白校服，没有特意打扮过。 一中的五个选手就在他们对面，虽然也都穿着校服，但脸上明显是上了妆的，两个女生妆容清爽干净，很有精气神。 冬露从参赛名单上知道了她们的名字，方彤和谭雨夏。 冬露也终于见到了被所有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楚昼，上次可能在校门口见到过，但没怎么注意。 楚昼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手中的书本，俊美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无论周围多吵，他都置若罔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气质很特别。 吴孟周也在，认出了冬露，大大咧咧地挥手朝她打招呼，笑容爽朗：“啊，美女，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冬露对他点点头。 方彤对美女这个词很敏感，不由看了冬露一眼，确实很漂亮，女孩肤色雪白，五官柔和精致，穿着这么土的校服也无损她的美貌，表情淡淡的，犹如冬日青竹，给人很深的距离感。 气质倒和楚昼有些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是谁啊？”方彤无意间问出口。 身旁的谭雨夏看着参赛名单道：“她是冬露，比的是心算，你有可能碰到她哦。” 方彤扯了扯嘴角，似是不屑，“有种就来。” 她们说话声音小，冬露没在意，问吴孟周：“你比的什么？” “知识竞答。”吴孟周不好意思地摸头，“我就记东西快一点，算数很差的。” 冬露身后的陆望闻言，礼貌地朝他颔首，“那我们可能就是对手了，请多指教。” * 不久之后，比赛正式开始，第一场比的是知识竞答，九中派了包括陆望在内的三个人，一中也派了三个人，谭雨夏和吴孟周都在其中。 由主持人站在中间出题，然后双方举手抢答，对了得一分，错了对方得一分。 一共二十个小题，得分高的获胜。 赛况很激烈，九中都靠陆望撑着，另外两个完全不能打，全程都处在抓耳挠腮的红脸状态。 “加油，陆望加油啊！” 观众席上，周潇涵紧紧盯着陆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整颗心都吊在空中，她不敢大声的给他加油打气，怕影响到他，只敢偷偷的说出来让自己听到。 沈宸和钱浩坐在她身边，钱浩的表情和她差不多，紧张又忧虑，时不时吼一句加油，沈宸则歪着脑袋，无聊打哈欠，看得快要睡着了。 谁都看得出来，论个人能力，陆望是强于谭雨夏和吴孟周任何一个的，但奈何队友太苟，拼不过对方联手，最后以7：13的比分惨败给一中。 老校长在台下看着陆望一脸不甘和难过，嘴唇抖了抖，忍住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我记得那是您的孙子吧。”王翠梦不忘煽风点火，笑若春风，“都长这么大了，知道给爷爷争光了。” 老校长忍了忍，什么都没说，冷着脸继续看比赛。 评委宣布一中获胜，并开始第二场比赛，珠心算。 这才是重头戏。 冬露上场前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真正到了台上后，才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眼里只看得到敌人。 她和另外四个人缓缓入场，而对面，只有方彤一个人走出来。 全场大吃一惊。 主持人惊讶的问方彤：“你们只派一个人出战吗？” 方彤自信满满，“嗯，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片哗然。 楚昼竟然不参赛？ 有眼尖的人看到楚昼表情淡漠地从后台出来，静静坐到了观众席，似乎是直接弃赛了。 “我操，什么情况？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钱浩爆了粗口。 沈宸缓缓眯起眼，眸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身体向前倾。 主持人：“那比赛开始，选手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冬露等人迅速进入比赛状态。 “第一题：563＋359＋853。” 题目同时出现在投影幕布上。 冬露他们还在读题目，方彤就已经举起了手，声音响亮：“922。” 下面一片轰动。 “卧槽，我连题都没看清楚她就报出答案了？” “她的脑袋构造一定跟我不一样！” “天啊，太可怕了！” 老校长在下面看着，面无表情，捏紧了拐杖。 “您要淡定，方彤也曾拿过心算比赛的奖，虽然不如楚昼，但应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输给她你们不丢人。”王翠梦笑道。 “完了，我们输定了，这要怎么比？”蒋学沛脸色煞白地喃喃自语。 冬露则很快恢复镇定，静心等待下一题。 主持人：“第二题：786＋523＋411。” “1720。” 方彤再次举手，连续答对了两题。 九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第四题时—— “2453。” “2452。” 一个平静淡然的声音几乎和她同时响起。 众人愣了愣，是冬露。 主持人赶紧对答案，说：“九中正确！” “哇——”观众惊呼。 方彤竟然错了，送了九中一分，九中一下得了两分。 方彤眯眼看着冬露，轻哼道：“还有两把刷嘛。” 随即认真起来。 冬露表情没有丝毫放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能应付一些相对简单的题，太难的话运算速度就会下降。 果然，之后的题加大难度，越来越多的位数相加减，难度提高了几倍不止，就算不抢答，冬露他们也答不出来。 而方彤认真起来后，几乎几秒后就举起了手。 比分已经到了3：7。 “老师，快点出题吧，我站累了。”方彤越来越觉得没意思，高傲地扬起下巴。 老校长脸色越来越难看。 “抱歉啊，忘了跟她说应该收敛点，让让你们的，毕竟你们是地主嘛。”王翠梦幸灾乐祸。 忽然，有一道阴影从身旁略过去。 王翠梦一愣，看到一个少年手插着口袋，懒散悠闲地走上了台。 那一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王翠梦的表情变了。 此时的比赛情况完全就是一边倒的状态。 只有再过三道题，九中就输了。 九中的选手面如死灰，就连冬露心中也生出了无力感，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主持人再次报题目：“2543＋7412－3697－7413＋9635－7223。” 这一次，方彤还没举手，一个声音淡淡插了进来。 “1257。” 全场一惊。 主持人愣了，看着沈宸慢悠悠走上来，“同学，现在是比赛中，你快下去。” 沈宸却问：“你不确认答案吗？” 主持人一愣，立刻看了看答题卡。 “……对了。” 全场沸腾，九中学生鼓掌欢呼，第一次同仇敌忾。 “哦哦！宸哥牛逼！” “宸哥，虐死他们！！！” “打死……不对，是打倒那个女人！” 王翠梦瞳孔一缩，站起来厉声说：“他又不是参赛选手，刚刚那题不算！” “为什么？”沈宸似乎认识她，嘴角扯出一丝讥笑，指了指胸前九中的校徽，“我是九中的学生，代表九中参赛很正常吧。” “太正常了！”老校长的腿脚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弹簧似的从地上蹦起来，振振有词道：“你家楚昼能中途下台，我家沈宸怎么就不能中途上台了？” 他激动地对沈宸说：“你继续比，千万别停，出了事我都替你扛着！” 冬露脑袋有些乱，呆呆看着沈宸：“你怎么上来了？” 沈宸勾起嘴角，手亲昵地搭在她的肩，“罩你啊。” 方彤脸色变了又变，紧紧盯着他，像是如临大敌。 台下，一直在看书的楚昼抬起了头。 主持人继续出题。 方彤神经紧绷，几乎一看到题就举手，沈宸出乎意料的没跟她抢。 让她答了两题，比分到了4：9。 只一分比赛就结束了。 老校长看得心惊胆战，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掐着罗岳福的脖子问：“他是不是有病啊？为什么不举手！” “你问我我问谁，还有你掐我干嘛？”罗岳福脸涨通红。 “废话，他是你班上的，不掐你掐谁！” 冬露有些紧张，拉了拉他的衣袖，不安出声：“沈宸！” 你别玩了。 “我在呢。”沈宸顺势牵过她的手，镇定自若，没有一点慌张。 主持人出第十四题时，方彤嘴都没张开，就听到沈宸散漫的声音。 “8269。” 接着，仿佛是他的个人表演秀一般，主持人出了题后，礼堂里回荡的全是他的声音，答案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7441。” “4423。” “9658。” …… 比分一下追到了9：9。 方彤脸色苍白，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宸轻轻笑了一声，目光一转，睨着台下脸色铁青的王翠梦，“我们略尽地主之谊，让你们几分是应该的。” 寂静。 空前的寂静。 台下。 老校长的心回到胸口，瘫到椅子上喘气，“吓死……吓死老子了，这人真是，这个时候都不忘耍帅！” 第33章 2.03 大礼堂里气氛火热， 比赛仍在进行中。 看台上， 九中的学生情绪高涨， 罕见地很给力，几百双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比赛，为沈宸加油打气。 自从他站出来以一已之力扭转了赛况后，他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表情无比激动，一改之前低迷的状态，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塑料瓶子，把他推向了浪潮尖。 “沈宸！沈宸！沈宸！” 他们的英雄！ 而一中的学生看到台上熟悉的面孔，一片骚动，都忘了还在比赛，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 我没看错吧，竟然是沈宸！” “我听说他来九中了， 还以为是假的。” “他变化好大呀，长高了好多， 变帅了耶，上一次我看到他时还是一个没长开的小正太。” “唉可惜了，如果不是发生了那种事，他本来是我们学校的。” “不知道楚昼和他对上会怎么样……” “楚昼肯定不会输的啦！沈宸再怎么厉害， 那也是过去式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来九中？在外面随便读个学校都比九中强吧。” 一中学生炸开了锅，望向沈宸的眼神很复杂， 又爱又恨，很是惋惜。 台下，比赛完后坐在观众席上休息的吴孟周望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哈哈，我就知道他会站出来！” 他远远朝沈宸竖起了大拇指。 谭雨夏呆了几秒很快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是沈宸也不可能赢得过楚昼。” 观众席第一排，王翠梦抬头望着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年，表情变换不定，阴沉得可怕。 “呵呵呵。” 和她截然相反，老校长笑得合不拢嘴，满脸的褶子都堆出了花，他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水，悠然说：“王院长啊，你才要淡定，我们沈宸可是拿过珠心算比赛冠军的人，虽然可能没有巅峰时期那么强，但对付方彤还是绰绰有余的，输给他你们也不丢人。” 他把她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还有啊，我们才没你们那么小气，作为地主，该让的分还是要让的。” 他又笑眯眯地补刀。 王翠梦望着台上，不知看到了什么，难看的脸色一缓，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凉凉道：“您也别高兴得太早，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老校长闻言望过去，定睛，才发现台上又多了一个人。 比赛现场。 冬露见沈宸一下就把分追回来了，着实松了口气，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指，才发现掌心冰凉一片，全是冷汗。 输了比赛她自己倒没什么，但连累学校名声受损，她很难原谅自己。 她还是小看了一中，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有结果，可事实是有些差距无论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 冬露看着沈宸，还想说什么，对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不深不浅，井然有序。 冬露抬起眼，楚昼正缓缓朝他们走来，表情寡淡，肤色冷白，气质高冷矜贵，他很高，身材清瘦挺拔，穿着藏青色校服，线条平整，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禁欲气息十足。 冬露忽然能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生为他疯狂了。 “看够了没？” 一个不爽的声音传进耳朵，酸气冲天。 冬露还没回神，下巴突然被人捏住，她被迫仰起头，对上沈宸黑漆漆的眼。 他盯着她，声线发沉，“不准这么看别的男人。” 冬露羞恼，拍开他，压低声音骂：“你疯了？” 这还是在台上呢！ 场上随着楚昼的出现，温度骤降。 方彤看到他后，表情明显安心了许多。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 两方对峙，气氛紧张。 冬露看了一眼沈宸，虽然他神色并无多大变化，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平静，因为他牵她的手的力度大了很多。 掌心相贴，熨烫着彼此体温。 他上台后不久就牵起了她的手，她当时怕影响他的状态，就没甩开，于是一直牵到了现在。 冬露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轻颤。 难道他在紧张？ 冬露轻轻抿嘴，很难得的想安慰他，小拇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手背，像是挠痒痒。 沈宸惊讶地低头看她，随即笑了，手指停止颤抖，得寸进尺地摩挲她手心细嫩的肌肤，细致而缓慢。 “……” 冬露脸色红了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极力忍住甩开他的冲动。 她就知道不能对他心软。 主持人看到楚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你是要回来比赛吗？” “嗯。”楚昼淡淡点头，看了方彤一眼，“你先下去吧。” 他嗓音清冽，像冷开水，淡淡凉凉的，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波澜。 “加油。”方彤似乎对他很放心，毫不迟疑地转身下台，把场地留给他。 沈宸见状，也对冬露道：“你带他们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蒋学沛特别反感他这种狂妄的口气，“你一个人行吗？” 不等沈宸回答，其他选手冒出一句：“如果他不行，那我们更不行了。” 他们连方彤都干不过，站在这里只能当摆设。 蒋学沛默默闭嘴。 冬露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可是…… “那你的手能不能放开了？” 她面无表情地问。 “再等等。”沈宸发出一道叹息，万般不舍，拉着她软嫩的小手晃了晃，“毕竟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蒋学沛及其他选手：“……” 他们真的要把学校的未来交给这种人吗？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准备”，他们即使再怀疑，也都下去了。 谁都看得出来，楚昼只想和沈宸一个人比。 也只有沈宸，才能成为他的对手。 现在，场上除了主持人和后面的一众评委外，只剩下沈宸和楚昼两个人。 旷世对决即将开始。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沈宸双手揣在兜里，懒散地朝楚昼笑了笑，“好久不见啊，一直想和你打声招呼来着。” “你变了很多。”楚昼淡淡看着他，不置可否。 沈宸耸耸肩，“这世上有什么不会变？” ……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主持人问。 “等一下。”楚昼开口，问沈宸：“多位数乘除，没问题吧？” “几位？” “六位打底。” 沈宸挑眉笑，“你高兴就好。” 然后楚昼便去和评委重新确认题目。 评委听后震惊地睁大眼，“你们认真的？” 他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可看着楚昼和沈宸两个人，又觉得普通的题目确实满足不了他们，于是叫他们等等，他去和其他评委老师商量一下。 观众奇怪地看着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迟迟没有开始比赛，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评委突然下台，找了两个学生搬了两张桌子上来，分别放在沈宸和楚昼的面前，同时准备好了纸笔。 搞什么名堂啊？ 众人不明所以。 老校长和王翠梦同样一头雾水，问搬完桌子回来的学生：“这是怎么回事？” “评委好像要换题。”学生说。 换题？ 换成什么样的？ 两个校长还在纠结时，主持人很快公布了答案。 “应参赛选手要求，评委决定提高题目难度，并加赛20道题定胜负。” “哇塞——” 全场轰动，都满怀期待，确实是，沈宸和楚昼就比一场多没劲，要多来几场才刺激。 主持人拿着遥控器对准大屏幕：“我要开始出题了，选手准备。” 沈宸和楚昼双双站在桌前，修长的手指捏着笔，身体微微前倾，神情认真而专注。 屏幕闪了一下，第一题很快出来—— “76602929628÷296529。” 两人立刻低头写答案。 观众可没他们这么镇定，都一脸懵逼，看得目瞪口呆。 “我操，这是给人算的题吗？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除数竟然比我的企鹅号还长……” “这种题给我用纸算都算不出来啊，何况是心算！” “神仙打架……不，做题……” “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 冬露站在台下，仰起脸望着大屏幕上的长串数字，内心又可耻地被撼动了。 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着心灵。 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沈宸。 他混乱的过去，曾经身处的世界…… 她都一无所知。 “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 一道柔媚的声音响在耳畔，玫瑰花露的幽香弥漫开来。 冬露微微一愣，转过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女孩化了精致的妆，红唇似火，五官美艳动人，她打扮很潮，一身橘红色卫衣，牛仔紧身裤包裹着细瘦笔直的腿，飘逸的长发染成亚麻色，随意地散在肩头，性感又妖娆。 冬露蹙眉，语气不确定，“梁药学姐？” “原来你认识我呀。”女孩很高兴，狐狸眼弯了弯，“是不是我长得太漂亮了，让你过目不忘？” 冬露：“因为你的名字和照片经常出现在通告批评里，让人记忆犹新。” 梁药在九中挺有名的，人美路子野，迟到打架逃课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听说她喜欢和社会上的人玩，名声一直不太好。 冬露以前从没和她接触过，奇怪她怎么会和自己搭话。 “你这人真没意思。”梁药撇了红唇，看向台上，又问了一遍：“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冬露一板一眼答：“我是九中的学生。” 当然支持九中。 “嘁，真没劲。”梁药慵懒地交叠双手枕在脑后，眯眼望着台上那个清隽的高冷身影，目光微微闪动，她扬起下巴指了指楚昼，笑得极有自信，“我赌一百块，他会赢，你呢？” 放在平常，冬露是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赌约，可是现在…… 她静静凝望着沈宸，他身上发出的光仿佛能照进她的眼睛里。 “我赌一千。”她说。 梁药挑起眼角笑了，“挺有钱啊。” 她们这边刚结束对话，台上的比赛结果就出来了，楚昼率先展开了白纸，得出了答案——“258332。” 沈宸比他算得慢一点，但答案和他一样。 都是对的。 评委宣布：“一中得一分。” 观众席上一片唏嘘声。 “竟然还真算出来了。” “他们果然不是人。” “楚昼还是要更厉害一点啊。” “我觉得沈宸能答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 吴孟周看到这个结果，叹了口气：“宸宸比以前慢了很多。” 方彤抱胸冷哼：“这不废话，他这些年肯定没再练过了。” 比赛继续进行中，沈宸在输了一场后，又接连输了两场，每次都慢个半拍，比分0：3。 “你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梁药洋洋得意。 冬露神色平静如水，“比赛还没结束。” 台上，无论其他人怎么说，沈宸依旧沉稳冷静，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从容不迫。 楚昼亦然，不骄不躁，心态平稳，即使分数领先，他也没有露出半分高兴的表情。 作为对手，几乎无懈可击。 赛况的转折点出现在评委出的第五题。 “求25538的3次方。” 几乎是看到题的一瞬间，沈宸的笔就开始动了，比楚昼更快写出答案，白色的纸上，一长串十多个数字看得人眼晕。 他终于扳回了一局，极大的鼓舞了人心。 场外欢呼声不断。 然而比赛的两个人丝毫不受影响。 接下来的计算题都是高位数相乘，而沈宸都比楚昼要快一点。 比赛到了这里，就算是傻子也看明白了，楚昼更擅长除法，而沈宸更擅长乘法，两个人势均力敌，互不相让，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后，比分到了9：9。 主持人说：“为了公平起见，最后一题采用抽签的方式出题。” 没有人有意见。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比赛到了后期，输赢完全看运气，乘法沈宸一定赢，除法楚昼不会输，比天气预报还准。 看台上的学生们已经疯魔了。 一中呐喊：“除除除除除！” 九中撕心裂肺地叫：“乘乘乘乘乘乘乘！” 连两位校长都跟着一起心惊肉跳。 比赛接近尾声，沈宸抽空看了台下一眼，冬露仰着小脸看着他，表情难得有些紧张，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 “你那是什么姿势？” 沈宸觉得好笑，“你求老天保佑，还不如给我喊声加油有用。” 这样么？ 于是冬露真的给他喊了加油，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做学术。 梁药听了，一冲动，也不甘示弱地喊了一嗓子：“楚小昼，加油啊！你永远都是第一名！”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捂住嘴巴暗叫不好，她立即弯下腰。 另一边，从上台起表情就没有变过的楚昼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倏然变了，猛地转过头。 冬露和沈宸说了几句话后，忽然发现梁药不见了，四处看了看，哪儿都没有。 主持人正好说：“评委们已经抽好签了，请选手做好准备！” 楚昼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慢慢把头转回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比赛。 只见屏幕一晃，最后一题终于出来。 “221635651375÷599623。” 是除法！ 九中的人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沈宸和楚昼就开始答题了，冬露看得出来，沈宸已经尽量在加快速度。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才刚放下笔，楚昼就已经写完了答案。 输了。 老校长脸上阴云密布，苍老的手握紧了拐杖，王翠梦双手环胸，笑得了然不屑，“看来胜负已定。” 主持人摁着遥控器，“让我们对一下答案，先来看看沈宸的，第一位正确，第二位正确……全对。” “再来看一下楚昼的……咦，最后一位错了？” “什么？” 全场哗然，不可置信。 王翠梦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34章 3.01 楚昼竟然算错了？ 大礼堂很安静， 所有人都望着楚昼， 不敢相信。 沈宸也有点意外， 看了他一眼。 楚昼表情依旧没有变化，静静地站着，脊背挺直如松，眉眼平静，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失态。 短暂的安静后，评委走了过来，接过主持人手里的麦克风，郑重道：“我宣布，九中获得了校园珠心算比赛的胜利！” 观众席上，九中学生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激动地站起来鼓掌喝彩。 “噢噢！沈宸太牛了！” “我们竟然赢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沈宸以前是一中的， 一中现在一定很后悔把他赶走，想想就爽！” …… 老校长愣了几秒， 然后欣喜若狂，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楚昼果然还是太年轻，心态没放平。” 王翠梦脸色冷硬， 皱眉看着台上的楚昼，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 冬露听到九中获胜的那一刻，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放下， 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旁边不断有人在欢呼。 陆望和蒋学沛开心地抱在了一起。 他们经过这么多天的培训，一致对外同仇敌忾，关系早就非同寻常。 是同学，更是战友。 “露露，我们赢了！你们真是太棒了！” 周潇涵从看台上冲过来，高兴地搂住冬露的脖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嗯。”冬露被她的喜悦感染，也弯起了嘴角，酒窝深深，她抬头望向沈宸。 比赛才结束，礼堂就变得闹哄哄的，沈宸一下台就被许多人围了起来，小女生居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送水送毛巾，热情得不得了。 其中徐柔站在最前面。 “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输。” 她有些害羞，清丽的脸上浮现红晕，把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这是给你的。” “不用，我不渴。”沈宸没有接，随意抬手捋了捋额前汗湿的发，看了一圈在场的人，似乎在找着什么，很快，他目光在不远处定格。 望着那抹纤细的倩影，沈宸勾唇笑了笑，刚要抬腿走过去，想起了什么，随口问徐柔：“你不是也参加了那个培训，为什么没有比赛？” 徐柔脸色微僵，笑得有些不自然，“因为我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怕拖累了大家，就没参加。” 说着，她露出一副自责的表情。 沈宸闻言，略一挑眉嗤笑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他不再停留，毫不迟疑地走出人群，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 冬露看到沈宸被一群女生挤在中间，吵吵嚷嚷，连徐柔都在，突然变得超级受欢迎。 旁边还有人给他拍照，闪光灯不停闪烁，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此时的沈宸像是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耀眼夺目，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女生们的眼睛紧紧粘在他身上，一脸仰慕。 冬露看着他和徐柔说话，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好心情一扫而空，她淡淡收回视线，刚要问周潇涵要不要回教室，周身突然一静。 冬露一愣，转头，沈宸竟然朝她过来了，嘴角勾着笑，校服的拉链没拉好，堪堪拉到胸口，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看起来轻狂又散漫，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时间仿佛定格。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笑容张扬，“我赢了。” “……嗯，恭喜你。” 冬露避开他的视线，不知该说什么，他刚刚不是和徐柔在一起吗，怎么过来了？ “就这样？”沈宸眯了眯眼，“还有呢？” “还有什么？” “当然是奖励啊。”沈宸指了指自己右边脸，桃花眼狭长勾人，笑得暧昧不明，“之前说好的，亲我一下。” 冬露-_-，谁跟你说好了，怕不是得了妄想症吧？ 她嘴巴刚张开，在他身后忽然看到了什么，立刻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作出一副和他不熟的样子。 沈宸疑惑时，听到身后重重一声咳嗽，“嗯哼！” 声音苍老又沙哑。 沈宸眼皮一跳，慢慢转过头，果然看到了校长爷爷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他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行啊我说你小子怎么会愿意参赛，原来是因为这个，想要亲亲啊，别为难人小姑娘了，我就可以满足你，过来，把脸凑过来。” 他撅起嘴巴，作势要亲他。 沈宸全身抖了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了，谢谢。” 吴孟周正好走过来，笑着锤了锤他的肩膀，“可以啊，宸宸，我还以为你输定了，没想到宝刀未老啊，恭喜你赢了比赛，趁着这次机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们马上就要回一中了。” 沈宸想也不想地要拒绝，谁知吴孟周又转头对冬露道：“小美女，你也来啊，还有刚刚比赛过的大家，都一起叫上，人多热闹点。” “好。”冬露无所谓点头。 “行啊，就当庆功宴了。”陆望和蒋学沛等人都表示没意见，笑容喜气洋洋的。 沈宸闭上嘴，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校长心情大好，挥手放行，“去吧去吧，年轻人多聚聚也好。” 于是在吴孟周的撮合下，刚刚在比赛中争得你死我活的两校人马浩浩荡荡地结伴去吃饭。 除了楚昼，几乎所有参赛选手都去了，吴孟周本来是想叫楚昼的，但楚昼下台后就不见人影，连王翠梦想兴师问罪都找不到人。 * 十多个人一起走在路上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方彤全程都在嘟嘴抱怨：“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庆祝啊。” 谭雨夏笑了笑，“就当是和沈宸聚聚，当初他离开的时候，都没怎么好好告别，对吧，沈宸？” 沈宸看她一眼，眸色浅淡，没有搭理。 谭雨夏笑容僵了僵，有些尴尬。 都两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原谅他们啊。 气氛有点僵。 吴孟周打圆场：“我们去哪吃饭啊？你们喜欢吃什么？” 方彤：“都行。” 陆望：“就学校对面那个餐馆吧，那里味道不错。” 周潇涵立即点头，“赞同，那家超好吃，而且又便宜。” 冬露被周潇涵挽着手，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觉飘向走在最后面的沈宸，他像是有意识地将自己和他们隔离开来，似乎真的很讨厌一中的人，神情冷淡疏离，发自内心的排斥。 他怎么了？冬露蹙眉。 吴孟周装作不经意后退几步，走到她身边，轻叹：“唉，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果然还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小美女，你和他关系最好，能不能帮忙劝劝他啊？” “劝他什么？”冬露忍不住问，“他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告诉你吗？”吴孟周有些惊讶，随后了然，“也对，他那种闷骚的性格，说出来的可能性为零，他现在还在打工吗？” 冬露愣了一下，点点头，“对。” 吴孟周神色有种复杂，摇摇头，“这真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他退学的主要原因和他家里有关，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我这个外人不好插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周潇涵听到他们对话，好奇地凑过脑袋。 “他是个天才。”吴孟周一本正经。 冬露和周潇涵都无语了。 “拜托，这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周潇涵说。 吴孟周径自道：“爱因斯坦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冬露打断：“那是爱迪生说的。” “咳，那不重要。”吴孟周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在没看到沈宸前，我一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遇到他后，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他让我知道，靠努力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不是天才，真正的天才的这里……” 吴孟周指了指脑袋，“天生和别人与众不同。” “楚昼很厉害，但他后天付出了很多努力，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沈宸吗？我们以前在一起上课，全班都在认真听课，就沈宸在玩手机，可每次，他考的分都比全班高，别的我不敢说，沈宸绝对是我接触过的最天才的人。” “可是，后来，这样的一个天才……” 在她们的注视下，吴孟周艰难说出口：“几乎被整个学校，给逼走了。” 他的表情愧疚而痛苦。 冬露心头一震，想起了沈宸曾经对她说的话。 “你是第一个为我挺身而出的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冬露凝着眉，胸口忽然很闷。 沉甸甸的。 像压了块石头。 这个沉重的话题就此打住，吴孟周没有说太多，转而聊了些轻松的事，逗得周潇涵哈哈大笑。 可冬露完全听不进去。 到了餐厅，众人挑位置坐，冬露挨着周潇涵坐下，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有的男生见她长得漂亮，蠢蠢欲动地想坐过去，却被一直走在后面的沈宸领先，大大咧咧坐在了冬露旁边，断绝了其他人的念头。 “怎么？” 见小姑娘直直看着自己不说话。 沈宸偏头轻笑。 “我坐这不行？” 原以为她会和以前一样说些煞风景的话，沈宸都想好了怎么死皮赖脸，就听到冬露轻轻说：“随便你。” 声音轻软，有点无奈，拿他没办法。 * 这餐饭吃得还算愉快，大家都避开了沈宸的过去，气氛融洽。 蒋学沛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什么都敢说，对吴孟周嚷嚷道：“其实你们刚来那会儿，我真的很讨厌你们，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们学校指手画脚的，看着就来气！” “对对，就是！”在场九中的学生纷纷附和。 连陆望也很严肃地点头，“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道歉。” 方彤撇撇嘴，“你们学校升学率本来就低啊，这是事实，我们老师都是这样说的。” 谭雨夏则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们说得太过了，和你们接触后我才发现其实你们人挺不错的。” 吴孟周笑着和陆望碰碰杯，“sorry了兄弟，别和小丫头们一般见识，主要我们学校，一中环境就这样，成绩就是一切，学生们也都心高气傲，多多少少有点瞧不起外校的人。” 九中一个女生说：“我看沈宸就没有啊，他以前也是一中的，怎么没你们那么势利，脾气又好。” 沈宸忽然被cue到，莫名抬起头，然后不在意地继续给冬露夹菜，“多吃点，长多点肉。” 冬露见他夹那么多肉给她，忙制止道：“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你是在开玩笑吧？”吴孟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口酒喷了出来，指着沈宸大笑：“他脾气好？你是不知道他以前什么狗样，以前他明明……” 沈宸及时踹了他一脚，“你瞎扯什么？” 他对冬露保证：“我和他们才不一样，别听他瞎扯淡，我一直都挺看好九中的，绝对没说过半句坏话。” 冬露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吴孟周、方彤和谭雨夏听了他的话，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吴孟周拍了下他的肩，小心问道：“你还记得你以前接受采访的一段视频吗？” “什么？”沈宸一点印象都没有。 “呃，算了。” 反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吃完饭后，他们原地解散，吴孟周等人打车回一中。 今天还要上晚自习，冬露他们回到教室，看到罗岳福红光满面地站在讲台上，投影仪的灯亮着，黑板被幕布覆盖，人影晃动，有声音传出。 他们在看视频。 罗岳福看到他们，立刻笑容满面地招手，“你们回来了啊，快回座位上，一起来看啊。” “看什么啊？”蒋学沛问。 罗岳福笑呵呵道：“是沈宸以前参加珠心算比赛的视频，他这刚赢了比赛，大家都吵着要看他以前的辉煌呢。” 沈宸看着视频，眼神有点古怪。 冬露也望了过去，一个面容稚嫩的男孩子对着镜头接受采访。 就是沈宸。 粉雕玉琢，唇红齿白，长得白净清秀。 很漂亮的小男孩，眼中的光彩熠熠生辉。 比她上次在照片上看到的他的年纪还要小。 从视频上看，比赛应该刚结束，他正在接受采访。 小沈宸看着记者，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眉眼高傲。 记者弯下腰温柔地问他：“沈宸，得了冠军后有什么感想？” 小沈宸声音清脆，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不屑道：“要什么感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嚣张得不可一世。 教室里一片嘘声。 沈宸开始看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不记得有这回事，可记忆慢慢苏醒，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抓住冬露的手臂，“别看……” 可已经来不及了。 视频里记者又问：“你马上就要念初中了，有心仪的学校吗？一中四中新钢……还有九中的风评都很不错呢。” “一中还行吧，我应该会去那里。” 小沈宸歪了歪脑袋，匪夷所思地问：“不过九中是什么鬼，什么时候建的？我听都没听过。” “……” “……” 空气静默，所有人都看向沈宸。 沈宸喉结上下滚动，手背抵唇咳了咳。 没人说话。 许久之后，冬露对沈宸道：“你确实没说过九中的坏话，毕竟……” 她顿了一下，语气清淡。 “你听都没听过。” 第35章 3.02 自习课上， 沈宸的公开处刑没有结束， 珠心算比赛的视频播完后， 罗岳福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又把他其它比赛的视频翻出来看。 美名其曰激励同学们好好学习，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公报私仇。 不知道九中啊？ 呵呵。 现在让你知道得清楚！ 同学们津津有味地看着，对视频里的小沈宸评头论足。 “沈宸小时候好可爱啊。” “是啊， 他睫毛真长，皮肤又白，跟女孩子似的，而且性格拽拽的，和现在差别好大。” “他这么小就会解奥数题，我特么现在都不会！” “唉，人比人气死人。” 沈宸：“……” 好想骂人。 他看着视频里的小屁孩， 目中无人，轻狂桀骜， 明亮的双眸充满傲气，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沈宸眼珠漆黑， 像是在看别人，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来是这副模样，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天真的以为地球是绕着自己转， 老子就是天下第一。 中二又臭屁。 好羞耻。 沈宸心中叹气，不忍直视，实在没脸继续看下去， 偏头看向冬露，发现她竟然没有看书或写作业，和全班一起，白皙的脖颈微扬，认真观看视频，目不转睛的。 沈宸挑了挑眉，突然凑近她，低低笑着：“我这么好看？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际，语气格外不正经。 冬露一惊，捂住发烫的耳朵和他拉开距离，“你别闹。” 小姑娘漂亮的眼睛警惕地瞪着他，防狼似的。 沈宸忍俊不禁，“你刚刚在想什么呢？看那么入神。” “难道……” 他看了看视频里的自己，彼时他的脸还没长开，稚嫩又青涩，个头又矮，看着的确很幼齿。 “你对这个时候的我更有兴趣？” 沈宸语气玩味，似笑非笑看着她，“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你的想法什么时候能不那么龌蹉？”冬露气恼，将贴在脸侧的发丝拢到耳后，平静下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 “我以前见过你一次。”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沈宸一愣，看她表情不像开玩笑，“什么时候？”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冬露反问：“你中考是在四中考的吗？” “好像吧。”沈宸不太记得了，都过了好几年了。 一中和四中都是市重点中学，市里的大考一般都是让这两个学校作考点。 冬露又看向视频，看着小沈宸轻声说：“我初中就是在四中读的。” “所以中考那天你在学校看见我了？”沈宸反应很快，顺着话头往下猜：“然后你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到现在，直到今天看了视频才发现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声，舔着嘴唇道：“挺狗血的，不过我喜欢。” “……你看的是哪本言情小说？”冬露对他的自恋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嫌弃道：“竟然还会相信这个。” 她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一见钟情不可能，不过确实挺让人念念不忘的。”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记得那一天中考，全校放假，她因为落了东西在教室，急急忙忙赶去学校拿。 具体是什么东西她已经忘记了。 只记得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很多考生，都是即将升入高中的学生，对当时才念初一的她来说，他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就在这时，她看到里面坐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神气活现，特别显眼，一眼望过去，就他那里凹了下去，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也是考生？ 冬露心下吃惊，她的课桌就在男孩前面，现在还没有人坐，她迅速走过去把抽屉的东西拿出来。 路过男孩时，他似乎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浑不在意地略过去，目光平淡，无聊地看向窗外，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表情很轻松，一点都没有考试前的紧张感。 冬露对他感到好奇，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就走了，和他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集。 再一次想起他，是中考公布成绩的时候，人人都在传，这次的中考状元竟然是一个小毛孩，跳了两级，考了全市第一，当之无愧的天才。 冬露几乎百分百肯定就是那个男孩。 他竟然这么厉害，明明和她差不多大。 震惊，仰慕，崇拜，嫉妒，各类情绪交织在一起，冬露感觉很复杂。 从那时开始，她隐隐把他当成了学习的目标，并为此发奋图强。 她没有特意去查他的名字，只需要确定有这么一个存在，就够了。 每个人的构造相同，凭什么他能做到，她做不到？ 她对此深信不疑。 听说他去了一中，她就把进一中当成了动力。 初中三年，她一直都很努力，成绩稳定保持在学校前十名左右，正常情况下，进一中问题不大。 可当中考真正来临时，她的心态没稳住，发挥失常，考得惨不忍睹。 冬露永远也忘不了冬芸知道她成绩后的反应，冬芸没打她也没骂她，什么都没有，云淡风轻，好像她考得怎样都和她无关，又或是她从一开始就没对她抱有过期待。 这比打骂更让她难受。 冬芸讥讽道：“你这点分连四中都够不上，亏你考得出来，看来只能花钱去一中了，每个学期都要交一两万借读费，你真是够替我省心的。” 冬露抿紧唇，“我不去一中。” 冬芸：“你不是一直想去？” “我现在不想了。” “那你想去哪？” 冬露倔强道：“考哪去哪。” 冬芸轻嗤：“随便你。” 于是，她来到了九中。 而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孩，随着这段不堪的过往，被她刻意遗忘了。 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活得有多可笑。 沈宸见冬露不说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表情略显阴郁，身上气压很低。 “怎么了？”他歪头，半开玩笑道：“你那时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讨厌才对。”冬露冷声，想起了吴孟周走前说的话。 “其实和沈宸做朋友或同学很累，大多数人，特别是对自尊心强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要强的女孩，说实话和他并不合适，但我还从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陪着他，不喜欢也别伤害。” 吴孟周表情严肃，特别像是要嫁女儿的老母亲。 冬露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那时她还不明白他的话，现在好像能体会到一点了。 沈宸愣了一下，看着她冷淡的面容，不知道哪里又惹到她了。 手机忽然响了。 上课不方便接电话，沈宸本想挂掉，可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眸光一凝，霍然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冬露开始没有在意，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可直到下了课，沈宸都不见人影。 冬露依旧没有放在心上，沈宸逃课不要太正常，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是…… 第二天，第三天…… 自那天以后，沈宸连续好几天都没来学校，一声招呼也没打，冬露旁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荡荡的。 冬露这才感觉有点不妙。 班上同学也很莫名其妙：“沈宸怎么了啊？好几天都没来上课了。” “难道家里出事了？” “他会不会回一中了？” 各种猜测弄得人心惶惶。 有人问罗岳福，罗岳福叹了口气，说：“他家里有事，跟我请过假了，你们别问了，管好自己就行。” …… 冬露忍不住发微信给他：“你以后都不来学校了吗？” 难道是因为她那天说了讨厌他？ 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呀。 冬露咬唇，又发道：“我没有讨厌你。” “你……”还会回来吗？ 这条信息删删减减，始终没有发出去。 而他没有回复她。 电话也没接过。 她眉头微蹙，上课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会真的生她气了吧？ * 放学，冬露和周潇涵结伴回家。 她们走在街上时，冬露不知在前面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周潇涵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竟然看到了沈宸。 他穿着黑色毛衣，肩宽腿长，戴着鸭舌帽，双手插在裤子口袋，站在马路旁边，整个人高挑又清俊，惹得路人频频看他。 “那不是沈宸吗？总算见到他了！”周潇涵惊喜，拉着冬露要过去打招呼，忽然又看到一辆红色的车子停在他旁边。 周潇涵当即就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哇”了一声。 冬露眉头一皱。 车里下来了一个男人，三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拦住了沈宸的去路。 沈宸似乎认识他，表现得很厌恶，眉眼冰冷，绕开他就要走，中年男人面露哀求，对他说了什么，沈宸身形一滞，最后还是被他拉上了车，跟着他走了。 直到车子绝尘远去。 冬露和周潇涵都还没回过神。 许久，周潇涵蹦出一句：“你知道那辆车是什么牌子吗？” 冬露默默点头，“兰博基尼。” 冬芸都舍不得买的豪车。 周潇涵瞪大眼：“卧槽，我果然没认错，沈宸不是很穷吗？怎么会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因为沈宸天天打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家很穷。 冬露不作声，敛去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周潇涵又说：“我有一个想法。” 冬露说：“不巧，我也有。” 周潇涵：“那你先说。” 冬露想着偶像剧的套路：“沈宸家里其实很有钱，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他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于是他离家出走，靠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周潇涵咳：“你把他想得这么美好，害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你怎么想的？” 周潇涵脱口而出：“沈宸为了钱，被一个巨有钱的男人包养，然后沈宸赚够了钱一脚把他踢了，可男人已经深深爱上了他无可自拔，不断求沈宸回到他的身边。” 第36章 3.03 沈宸站在马路边打车， 十几分钟过去了都没看到一辆， 有些不耐烦， 拿出手机要叫车时，旁边响起一道汽车鸣笛声。 “滴滴——” 沈宸转头，一辆红色兰博基尼停在他身边，打开了车门， 似乎在邀请他进去。 沈宸一下就认出了是谁的车，表情冷了下去，有些厌恶，将手机揣进口袋，转身就走。 “等等，阿宸，别走啊！” 沈刚振连忙从车里钻了出来， 拦住沈宸：“我好歹是你爸，你就不能给个面子？” 男人长相英俊， 衣冠楚楚，虽然步入中年， 但皮肤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年轻。 他讨好地看着沈宸：“阿宸，我知道你要去医院，我送你过去吧， 正好顺路。” “滚远点，别再来烦我。”沈宸眼神冷漠，直接绕开他。 沈刚振在后面说：“我听医生说了， 华琴的病又严重了，如果再不动手术，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沈宸脚步一顿。 沈刚振又说：“手术费要好几十万呢，而且国内还没那个治疗条件，恐怕要去国外治，没个几百万下不来，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承担得起吗？” 沈宸转过身，冷冷睨着他，“你想说什么？” 沈刚振指了指车子，“上车，我们车上聊。” 沈宸眯眼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走向兰博基尼，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沈刚振见他像避瘟疫似的离自己远远的，叹气，什么都没说，坐到驾驶座上，关上车门，然后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沈宸撑头看着窗外，淡淡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沈刚振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可以让华琴接受最好的治疗，费用全都由我来承担，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宸嘲讽，“花钱给前妻治病，你家那位同意？” 沈刚振恼怒，“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愿不愿意！” 沈宸没说话，望着窗外飞速倒退成剪影的景物，漆黑的眸中光影起伏不定。 沈刚振没有逼问，给他考虑的时间。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沈宸下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刚振连忙问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在回答之前，我给你提个意见。” 沈宸甩上车门，拍了拍车顶，嘴角扯出三分讥讽：“既然你有那么多闲钱，不如趁早把车的颜色换了，太骚包，不符合你光辉伟岸的形象，被人误解成吃软饭的就不好了。” 沈刚振像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沈宸懒理他，抬起长腿潇洒走人。 毫无留恋。 * 自那天以后，冬露再也没看到沈宸了，他依旧没回学校，同学们起初还会谈论他的事，猜来猜去，众说纷纭，可随着时间久了，慢慢就没人提起他了。 好像他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只有冬露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偶尔会想起他。 嗯，偶尔。 周四放学。 周潇涵找冬露一起回家，还没出校门，看到陆望一个人走在前面，身边难得没伴。 周潇涵喜笑颜开，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冬露的手，然后小跑到陆望身边，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肩，“嘿，兄弟，今天怎么一个人？” 陆望愣了一下，回头看见是她，笑了笑，“宋雾他们都去打篮球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就先回去了。” 周潇涵趁机道：“正好我也没伴，一起回去吧。” “可你是女生，和我一起走会被人说闲话的。”陆望为难。 “哎呀，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走啦！” 周潇涵推着他往前走，笑得明媚灿烂，不忘对身后的冬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抱歉，我先走啦，拜拜。 重色轻友的典范。 冬露有些无奈，但也无所谓，紧了紧书包带，一个人回家，已经十一月份了，天色暗得比较早，路上的街灯已经亮了。 她静静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什么，不由停下脚步。 旁边是条小巷，狭窄昏暗，没有灯，巷口深处一片漆黑。 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去古老誓言的必经之路。 冬露想起了以前沈宸请她吃班戟，他每次做好后，自己一个都不吃，喜欢歪着脑袋看她吃，眼睛弯弯，笑得心满意足。 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冬露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进入巷口。 古老誓言还坐落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墙壁上绿色的爬山虎，腐朽得连字迹都看不清的招牌，玻璃门上挂了一串紫色的风铃。 冬露推门进去，看到一个黑衣黑裤的男生背对着她站在柜台里面，体型修长，黑发蓬松，他系着围裙，弯腰在洗手池里洗着什么。 似曾相识的场景。 冬露愣住，嘴巴微微张开，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欢迎光临。”男生听到清脆的风铃声，先一步回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微笑看着她：“美女，想点些什么？” 男生戴着眼镜，面容陌生。 不是他啊...... 冬露冷静下来，打量了男生，他个子高，看上去很成熟，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是新来的吗？”她问。 男生讶异，随后一笑，“对，我才来两天，你怎么知道的，是老顾客吗？” “算吧。”冬露点头，环顾一圈店里，“沈宸呢，他去哪了？” “沈宸？”男生表情有些迷茫，“你说的是我的上一任吗？他早就没干了，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走得挺突然，听老板说他连这个月的工资都没要。” 他竟然辞职了...... 冬露脑袋空白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胡乱朝他点点头，“谢谢。” 她转身离去。 “哎！美女，别走啊，既然来了就点些什么嘛，我们店的班戟很好吃哦，我最近刚学会的。”男生热情地推荐道。 冬露身形一滞，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出店门，声音生疏有礼，“不用了，谢谢。” 离开古老誓言，冬露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忽然响了，是黄建华。 “……喂？” 黄建华：“露露，放学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会儿。”冬露敷衍，心中一动，突然问：“爸，你想喝酒吗？” “想啊。”黄建华脱口而出，意识了什么，连忙改口：“当然不想！我答应了你们要戒酒，我说到做到！” 冬露却一反常态，“想就想，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今天破例让你喝一次，我现在去给你买。” “啊？”黄建华被吓到了，颤巍巍问：“你突然怎么了这是？这么晚了，你上哪去买啊？” 冬露一本正经：“酒吧。” 黄建华石化了。 冬露挂电话，懒得去管他的反应，有了充足的理由，她心安理得地打了辆车，去往异度酒吧。 现在七点多，照理说异度应该很热闹才对，可冬露到了时，发现竟比想象中要冷清，只有寥寥几桌客人在喝酒聊天，连音响都没放。 她四处看了看，在吧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上次和沈宸一起帮她接爸爸的俞明阳，他懒懒坐在高脚凳上，和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冬露想了想，走了过去。 * 俞明阳喝着闷酒，对调酒师抱怨：“哎，沈宸走了后，吧里生意越来越不好了。” 调酒师优雅地调着鸡尾酒，淡笑，“没想过再招一个驻唱进来吗？” “说的容易，谁有他影响力那么大啊？”俞明阳翻了个白眼，又喝了一口酒，身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你好，请问一下。” 俞明阳转头，看到一个漂亮纤细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模样清纯。 有点眼熟。 “啊，你是沈宸那个小女朋友！”俞明阳想起来了。 “我不是。”冬露面无表情道，“你刚刚说沈宸离职，是真的吗？” “是啊，那小子没人性，直接在微信里说一句我不做了，连原因都没有，气死我了。” 俞明阳说着，暧昧地看着冬露，“小妹妹，你特意来这里找他？” 看来沈宸也不全是单相思嘛。 冬露断然否认：“我不是。” 俞明阳：“别装了，是就是，我又不会笑你。” “都说了不是。”冬露表情平静，“我只是来买酒。” 她随便指了柜台上的一瓶酒，淡定地问调酒师：“多少钱？” 俞明阳：“......” 来酒吧买酒，行吧，没毛病。 * 无论冬露怎么找，沈宸这个人似乎从人间蒸发了，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就在她要死心时，第二天，罗岳福突然叫她去办公室。 “冬露，你和沈宸的关系很要好吧？” 他笑着给她倒了杯温开水。 “老师，你有话就直说吧。”冬露听到是关于沈宸的事，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沈宸到底出什么事了？” 罗岳福叹气，不再遮遮掩掩，“其实吧，就在前两天，他和我说以后不来学校了。” 冬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脸色还是不由微微一变，“为什么？” 罗岳福抿了口茶，“这还要从他家里说起，他从一中退学，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就在两年前，他妈妈被诊断出了一种病……” 接下来十五分钟，罗岳福把沈宸的大概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冬露安静地听着，手指缓缓收拢，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自知。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最近他妈妈病情恶化，所以他才请假，现在又想退学。” 罗岳福缓了口气，“你说这孩子，做事总是这么极端，动不动就退学，哪个学校敢要他，当然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他这个情况来不了学校也情有可原，我会让上面给他批长假，但一些考试啊，作业啊，他就算做做样子也要完成，所以我想拜托你去看望一下他，把我的想法带到，你知道，他是个难能可贵的天才，不读书多可惜啊。” 冬露沉默良久，缓缓点头，站起来道：“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你把他家地址给我吧。” * 放学后，冬露按照罗岳福给的地址，打车来到了一条偏远的街，根据地址来看，沈宸家就住在街边。 这边大多都是老房子，墙壁发黄发黑，窗户锈迹斑斑。 他家在四楼。 冬露上楼，楼道里很黑，没有感应灯，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摸着墙小心前行。 到了四楼后，她沿着廊道走了一段路，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下。 面前是一道简陋的木门，脆弱又破旧，感觉一脚就能踹开。 即使是冬露家最穷的时候，也没住过这样的房子。 沈宸就住在这里吗？ 想到罗岳福告诉她的那些事，冬露胸口很闷，有些难受。 她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应。 不在家？ 冬露不信，锲而不舍地继续敲。 咚咚咚咚咚咚！ 冬露敲的手都酸了，正要放弃时，门突然唰地一下开了。 “你他妈有病吧？” 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压抑着火气。 沈宸握着门把，表情满是烦躁，直到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 小姑娘仰着雪白的瓜子脸，刘海下澄静透明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容颜清丽无瑕。 “……” 沈宸愣了愣，表情难得有些呆滞。 退后一步，看着她，顿了几秒，又看了看自己。 白背心，大裤衩，海绵拖鞋，还有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 他又默默抬头看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那个……”冬露刚开口。 就听“啪”地一声，沈宸又毫不犹豫地把门给关上了。 冬露：“……” 第37章 4.01 沈家客厅。 “你怎么来了？” 沈宸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白衬衫黑长裤， 领口的扣子没扣， 白皙的脖颈下是精致的锁骨，清爽干净。 和刚才的邋里邋遢判若两人。 他给冬露倒了杯水。 “谢谢。” 冬露将水捧在手心，低声道谢，她坐在沙发上， 浅棕色的眼珠微微转动，打量着他家。 一室两厅，有点小，大概八十多平方米，但干净整洁，该有的也都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师叫我来看你。” 这里充满着他的味道，到处都是他生活的痕迹， 冬露竟然有些紧张，喝了一口水道：“他说希望你在家也能好好学习， 让我把这些天的作业拿给你……” 说着，她放下水拿过书包， 从里面拿出了几本练习册和本子。 沈宸没有接，坐在她对面，歪头看着她，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老班没有告诉你我要退学？” “他说了，但他还说他不同意。” 几天不见，冬露发现沈宸瘦了很多， 下颚线条分明，皮肤白得不正常，眼底覆盖着一层阴影，精神状态不佳。 不仅外表有变化，他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淡淡的，找不到以前的温度，好像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冬露微微蹙眉，不明白他突然怎么了。 沈宸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冬露：“嗯。”梓 “可我怎么听俞明阳说你来酒吧找过我。”沈宸看着她，目光沉沉，“时间是昨天，老班是今天要你来传信的吧？” 冬露没想到俞明阳这么大嘴巴，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给沈宸通风报信。 好缺德。 她在心里暗骂，脸上仍保持着镇定，“我只是去买酒。” 她没说谎，她后来还真花钱买了一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贵得要死的红酒，黄建华乐得合不拢嘴，冬骐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沈宸似乎不相信，可有可无地笑了下，当着她的面，从口袋里拿出了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突然问：“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这句话他问过很多遍，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 少年表情寡淡，笑容有些轻浮，一点都不走心。 似乎无论她回答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的烟味像一盆冷水，当头浇在冬露头上。 她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去，缓缓用手捂住鼻子，“当然不可能。” “是么，那就好。”沈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吸了两口烟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走吧，我送你回去。” 赶客的意思很明显。 也很羞辱人。 冬露紧了紧手指，有些难堪，按照她的性子，被人这么对待，绝对二话不说立马走人，一秒都不会多留。 可想起罗岳福的嘱托，她硬生生止住了这股冲动，冷冷睇他：“老师还要我代表全班去看望你妈妈，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句好心的问候，在这样的气氛下，被她说得冷冷淡淡，半点起伏都没有，完全就是公事公办。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沈宸脸色有了微微变化，“你知道多少？” 冬露眼睛看向别处，“他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说了等于没说。 沈宸看着小姑娘板着的小脸，有点想笑。 这么记仇啊。 理智上应该拒绝的，但他很清楚，如果这次拒绝了，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理他了。 那就再放任一次。 最后一次。 沈宸叹息着站起身，“那就走吧，正好我也要去医院。” 冬露没说话，跟着站起来，眉眼冷淡，拒绝交谈的姿态。 看来真的被气得不轻。 沈宸看着她，心中涌现奇怪的感觉，以前无论是谁，得知他的家里状况后，无一例外的表现出了同情，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处处顾及他的感受，仿佛他一下就成为了脆弱的易碎品，一个拿不稳就会变得稀巴烂。 可冬露待他还是一如往常，该生气生气，该讨厌讨厌，绝不含糊。 嗯，感觉竟然还不错。 沈宸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 * 沈宸带着冬露出门，由于医院离这里比较远，他打了辆计程车过去，和冬露一左一右上了车。 明明都是坐在后座，他们却坐得很开，中间隔了快两个空位，而且都默契地转头看向窗外。 谁都没说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问题。 司机特意问了一句：“你们两个认识？” 冬露点头，沈宸嗯了一声。 都不想多谈。 司机识趣地没再搭话，车开得更快了一点。 空气沉闷。 冬露给黄建华发信息说会晚点回来，完后没什么事，只好看着窗外发呆，以前和沈宸在一起时，都是他在说话，她偶尔回应一两句，可如今他不说话了，她竟然有点不习惯。 天空黑沉沉的，冷风将窗户刮得呼呼响，似乎要下大雨了。 她情不自禁问：“你带伞了吗？”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舌头。 说好的冷战呢？ 还好沈宸没察觉到什么，看了看天空，说：“没，我晚上不回家。” 冬露怔，又听到他说：“放心，至少我会送你回去。” 冬露瞥了他一眼，微微抿嘴。 接着一路无话。 他们很快到了医院，冬露跟着沈宸上了三楼，然后进到一间病房里。 里面有三张病床。 冬露一眼就看到最里面那张床上躺着一位消瘦的妇人，她面无血色，嘴巴上戴着一个透明塑料罩子，一动也不动。 一个老婆婆坐在她旁边，拿着她的手给她搓动手指。 老婆婆听到门外传来动静，转身站起来，看到来人后，笑了：“小宸来了啊，咦，这位是？” 她好奇地打量冬露。 “她是我同学，来探望妈的。” 沈宸也笑了下，缓缓走过去，“外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不用啦，等会儿还要给琴琴擦身体洗澡呢，你来个什么啊你！” 外婆嗔道，一把将他推开，看到冬露很高兴，笑眯了眼，“哎呀呀，小姑娘长得真水灵，谢谢你大老远跑一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冬露，奶奶好。” 冬露很少和长辈打交道，有些局促，后知后觉的发现两手空空来探病实在太失礼了。 “抱歉，我忘带慰问品了，我现在就下去买。”她说着转过身。 “等下——” 沈宸跑过去拉住她，又气又好笑，“小朋友，就不必客套了，你就算买了我妈也用不到。” 他边说边把她拉到病床前，对着床上的妇人轻轻喊了一声，“妈，我带同学来看你了。” 妇人是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冬露对她的样子没有意外，也跟着轻轻喊道：“阿姨好。” 她知道沈母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话，不仅如此，她现在的身体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动弹不得。 从罗岳福的口中，她知道沈母得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 肌萎缩硬化症。 这种病发展到晚期，无法写字也无法说话，只能通过眨眼的方式和别人交流，病人甚至需要借助呼吸机呼吸。 最可怕的是，病人虽然全身的肌肉在萎缩，但意识却无比清醒，能听到或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反应，就是不能作出反应。 就像是被冰封在肉.体里的灵魂。 这种病被熟称渐冻人。 著名的物理学家霍金就是得的这种病，后半生都瘫在轮椅上，仅用一根手指通过机器和外界交流。 无法治愈的绝症。 冬露看到沈母对自己眨了眨眼，似乎想表达什么，她迷茫地看向沈宸，却发现沈宸也是一脸迷茫。 “……” 还是外婆靠得住，笑眯眯道：“琴琴是在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沈宸：“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同学。” 外婆用力戳了下他额头，“得了吧，臭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啊，普通同学你会带过来？少诓我了，对吧，琴琴？” 沈母眼睛弯了弯，对他们眨了一下眼。 冬露有点被电到。 该怎么说呢，她无比确定沈宸这张脸绝对大部分遗传了他妈，沈母虽然因为得了病，气色不佳，但依稀能看得出姣好的五官，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只不过因为常年卧病在床，她的皮肤苍白不见血色，瘦得脸孔几近脱形，可一双眼眸却水盈盈的，笑起来的弧度和沈宸一模一样，又黑又亮，真的很好看。 “看吧，琴琴也赞同我的话。” 外婆像是找到了同伙，大笑。 “妈，你怎么跟着外婆一起瞎掺和。” 沈宸无语，见冬露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然，解释道：“妈眨一下眼是同意，两下是反对，看来她挺喜欢你的。” 冬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被捉弄了，耳朵有些烧。 心想他们果然是一家人，脸皮厚度和沈宸是一个等级的。 * 冬露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砸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冬露见状，微微皱眉，抱歉地对他们说自己该回去了。 沈宸提出要送她，被冬露婉拒：“你还是好好照顾阿姨吧。” “不差那几分钟，你一个人回去，万一又遇到色狼怎么办？”沈宸不由分说地借了把伞，要送她。 冬露扬眉：“我什么时候碰到过色狼了？你别胡说。” 沈宸懒得解释这么多，“走了。” “都说了不用送。”冬露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外婆看他们争论不休，拍拍手打断他们，“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小露，听小宸的话吧，这么大雨，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确实不太安全，不如这样，你干脆在我们这睡一晚得了，明天周六，你们正好不用上课。” 她人老心不老，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啊？”冬露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外婆装受伤：“难不成你嫌弃我们这儿简陋？” “当然不是。” “那就这样定了。”外婆一锤定音，喜滋滋地问沈母：“琴琴，你也同意吧？” 沈母眨了好多下眼睛。 这又是什么意思？ 冬露迷茫地看向沈宸。 从来没读懂过母上大人真正意思的沈宸沉默了片刻，无比认真地说：“她非常同意。” “……” 冬露盛情难却，只好留下了，主要还是因为外婆太热情，她不忍伤害这位善良又可爱的老人。 病房里一共有三张床，还有一个沙发，人数正好，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以前沈宸留宿时都是睡床的，这次被外婆和老妈冷血无情地赶到了沙发。 医院里虽然有洗澡的卫生间，但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冬露就没洗，只擦了把脸将就一晚。 老人家睡得比较早，为了配和她的生活习惯，他们九点多就熄灯了。 身处异地，冬露没有安全感，和衣而眠，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鼻间。 沈宸一直都是在这种环境下睡觉吗？ 她看着天花板心想，瞄了一眼沙发，空荡荡的，没有人在，沈宸没她那么讲究，直接拿着换洗的衣物去洗澡了。 冬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再去想他的事。 从他今天的态度看，他似乎不想和她扯上关系，那她就更没必要扒着他不放。 绝交就绝交。 冬露有些孩子气地心想，抱着被子闭着眼，快要迷迷糊糊睡着之际，突然感觉到旁边的位置凹了下去，软垫微微下沉，有人爬上了她的床。 冬露心头一紧，睡意全无，差点要喊出声，直到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清新凉淡的柠檬味缠绕在她周身，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味道比以前还更浓重了一些。 她把声音咽回肚子里，有些惊疑不定。 他怎么上床了，难道是太累，忘了她还在床上了？ 冬露没有出声，有些忐忑。 沈宸睡下后一直很安静，也很安分，仿佛睡着了一般。 冬露渐渐放下心来，睡意再次袭来，由于太累，没心思去管他，转了个身，再次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到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黑暗中，沈宸慢慢睁开眼。 他转过身，往她的方向靠近了点，黑眼珠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了她。 紧紧地，温柔地。 他想起了上个礼拜，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你有没有过四肢乏力的情况？” 沈宸皱眉：“什么意思？” “别误会，渐冻人有20%的遗传率，以防万一，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身体。” “这个我很早就确认过，我家里除了我妈，没人得过这种病，说明我妈的病不是遗传来的。” “那也不一定。”医生扶着眼镜框严肃开口，“即使携带了这个病的基因，发病率也很低，你家人也有可能是没发作，不代表不存在。” 沈宸不以为然，这两年以来，他翻阅过无数资料和相关病例，自认对这种病的了解不会比专业医生少。 直到两天前，乡下老家传来消息，他一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姐下班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 听说是开车时腿脚突然不灵活，踩不了刹车，撞到了路边的树。 送到医院急救，经医生诊断，她得了渐冻人，ALS。 和妈妈一样的病。 第38章 4.02 冬露醒来时，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起初有点迷茫， 随后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眼神慢慢清醒。 昨晚下雨，她在医院留宿了。 她第一时间望了望床边，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是做梦吗？ 她好像感觉到沈宸上床了， 还抱着她睡了一晚上，触感特别真实。 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冬露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缓缓掀开被子坐起身，望向沙发的方向，沈宸不在。 正疑惑时，旁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冬露动作一顿，转头望去， 沈宸竟然已经起床了，他穿戴整齐， 端着一碗稀饭坐在沈母病床前。 他在给沈母喂早饭。 沈母如同一个木偶靠在床头，连嘴巴都张不了， 沈宸必须把饭喂进她嘴里，让她吞进去，只喂一勺饭就要花费几分钟。 沈宸像是习以为常，神色淡然， 细心地拿瓷勺将稀饭喂进她嘴中，很是耐心。 冬露静静看着，她从以前就知道沈宸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好吃的甜点。 “去刷牙洗脸吃早饭。” 沈宸抽空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皮蛋瘦肉粥，他也给她买了一份早点。 “橱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吃完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现在有点忙，没空送你。” 他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大白天，散漫道。 “……” 冬露自动解读了他的意思：你快点吃，吃完赶紧滚，我很忙。 她撤回前言，这个人果然还是很讨厌。 “不用了，我回家吃就好。” 冬露转过头不想理他，迅速绑好头发，然后提起书包背在肩上，要出病房时，脚步顿了一下，又走到沈母病床前，对她点点头，“阿姨，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沈母眼珠不停转动，看了看沈宸，又看了看冬露，使劲眨眨眼，一副很急的模样。 沈宸无动于衷，又给沈母喂了一口饭，淡淡道：“妈的意思是叫你别来了，大老远跑来跑去，也不嫌累得慌。” 冬露表情又冷了冷，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沈母瞪着自己儿子，气得连他送到嘴里的饭都咽不下去。 “妈，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沈宸将饭硬塞进她的嘴巴，漠然道：“我们这种没有未来的人，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 出了病房，冬露还没走多远，在前面忽然看到了沈宸的外婆，她一个人坐在走道边蓝色的塑料椅上，佝偻着背，肩膀抽动得很厉害，枯瘦的手擦着眼睛，似乎在抹眼泪。 冬露见了，忙走过去，“婆婆，你怎么了？” 她拿出一包纸巾。 外婆抬起头，眼睛红肿不堪，脸上满是泪痕，她看到是冬露，眼泪掉得更多了，“多好的孩子啊，是我们小宸没那个福气。” 冬露最见不得老人哭，坐在她旁边，拿纸巾给她擦去眼泪，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外婆声音哽咽，“我刚刚接到儿子电话，说惠婷，就是他女儿，被诊断出了和琴琴一样的病，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想办法筹钱呢……”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说他前几天就打了电话给我，是小宸接的，他竟然一直都瞒着我，哎，你说我们家的祖宗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这么惩罚后代子孙！” 冬露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表情陡然变色，“您是说，这种病是遗传的？” 外婆：“是啊，以前琴琴得病的时候我们都没多想，因为没人得过，以为只是特殊情况，没想到......小宸才这么年轻，万一以后真的发病了，你要他以后怎么办啊？” 老人痛心疾首，苍老的面容充满悲伤，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冬露脸色苍白如雪。 * 病房里。 沈宸喂饭遇到了麻烦，冬露走后，沈母怎么说都不肯吃饭了，美眸瞪着他，像是在闹别扭的孩子。 沈宸无奈叹气，“妈，你别闹了，她那个性子，是不可能会再回来……的？” 他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语气猛然一顿，不可思议地望着又回来的冬露，她站在病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冬露轻哼，“反正不是为了你。” 她走过去拿过他手上的碗，轻轻道：“我来给阿姨喂吧。” “你……” 沈宸还没反应过来，碗就被她抢走了。 沈母看起来很高兴，弯弯了眼睛，冬露喂什么她就吃什么，搞得她才是亲生的一样。 沈宸看着少女柔和的侧脸，嘴唇微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看着。 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吃完饭后，沈母就歇下了，外婆走了进来，眼睛还有些红，她强颜欢笑地把他们都赶走。 “好了，琴琴要休息了，你们两个小孩还是快回家吧，这里有我就行。” 她态度强硬。 沈宸和冬露只好回家。 他们一起走在路上。 冬露的手机响个不停，她忙着回信息，昨天虽然和黄建华说了在周潇涵家里过夜，但他似乎不相信也不放心，才大早上她的手机就快被他打爆，问她什么回来。 冬露丢给他一句：“在路上。” 然后收起手机，看向旁边从医院出来后就沉默不语的少年，她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嗯？”沈宸偏头，双眸凝视着她。 “比如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我其实有苦衷……之类的。”冬露举例，煞有其事道。 沈宸嘴角一松，淡淡笑了，“你果然知道了。” 冬露嗯了声，“我看到婆婆在病房外面哭。” “我真的不想告诉你这个。”沈宸轻叹口气，“没什么值得说的，你也看到了，我的家庭，我，就是这样，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浪费资源。” 冬露讨厌他这样说自己，反驳：“才不是，你很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的人，都厉害。” 她说这话时表情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罗岳福说，沈宸的妈妈得病后，沈宸就开始四处打工，几乎什么都做过，好在他脑袋聪明，赚到的钱足够付医疗费，他们一家人全都是靠着他一步一步撑到现在。 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沈宸弯起眼睛，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 “我没跟你开玩笑。”冬露微恼，认真说：“所以你不要怕，你不会得病，也不会有事。” “傻。”沈宸笑骂，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借你吉言了，小朋友。” 冬露心跳漏了一拍，掩饰般垂下眼帘，“就算，你真的得了那种病……” 她抿抿嘴，声音很轻很轻，“我也不会抛弃你。” 这个词过于暧昧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沈宸却说，弯了弯唇，“如果我被确诊，我大概会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自我了断吧。” 冬露蓦然睁大眼，停住脚步。 沈宸似无所觉，又想了想道：“嗯……在那之前我应该会先旅个游，也不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到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吗？”他看着她，含笑邀请。 和他对视的瞬间，冬露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会真的去死。 绝对的。 毫无商量的余地。 冬露抓紧书包带，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声音无波无澜，“如果你希望的话。” * 那天后，冬露一有时间就会去给沈宸送作业，虽然他总说要退学，但当她来拿作业时，他每次都写完了。 她有时和他一起去医院，陪沈母说话解闷。 冬露能看出沈母越来越虚弱。 病情持续在恶化中。 听说，渐冻人的寿命一般是三到五年。 沈母明显是要不行了。 冬露每次看到她瘦骨嶙峋没有生机的模样，心酸的同时又忍不住心想，万一冬芸得了这种病，她会怎么办？ 无法接受，想都不敢想。 做着这种假设，以至于她现在看到冬芸偏爱冬骐时，心里竟没多大感觉了。 好像变得无所谓。 无论怎么样，一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已经很好了。 怀着这种想法，正好冬芸生日快到了，冬露难得送了她生日礼物。 一双保暖手套。 冬芸收到时愣了愣，“给我的？” 冬露：“嗯。” 冬芸问：“脑子烧坏了？” 冬露面无表情，“不想要还我。” 当贴心的小棉袄真难。 “没说不要。”冬芸看着红皮手套，还是没忍住，“你眼光真差。” “……” 冬露发誓，如果她再送她礼物，就和黄建华姓。 * 周末，冬露像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她站在门口望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对着沈宸大吼大叫。 她看着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他正是上次那个开着兰博基尼的男人。 他梗着脖子对着沈宸吼：“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们迟早完蛋！” 沈母躺在床上，瞳孔不断收缩，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外婆坐在床边，气得浑身发抖，但像是有顾虑，极力按耐着，始终一言不发。 沈宸二话不说，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出门外，眼神冷冰冰的，“可事实是没有你我们活得更好，你他妈给我滚！” 冬露早在他们过来时，就自动远离了战场，看到男人被甩得踉跄了一下，衣衫不整，很狼狈。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沈宸：“你给我等着！” “他是你爸？” 冬露等他走了，才靠近沈宸问。 “嗯。”沈宸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丢脸。 “他找你们干嘛？” 冬露多少听过一点他家的事，据说沈母得病不久，他爸就抛弃他们母子俩和别的女人结婚，还生了小孩。 很冷血，但也很现实。 人之常情。 “说是要我继承他的家业来着。”沈宸靠在墙上懒洋洋道。 “什么？” 沈宸见她一脸不信，挑眉笑道：“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毕竟他一直重男轻女，觉得只有儿子才能给他送终。” 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而他现在的老婆，一次性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可喜可贺啊。” 第39章 4.03 冬露来到病床前看沈母， 她好像更虚弱了， 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 枯瘦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上面扎着针管，手背青色的血管交错凸起。 沈母木然地看着天花板，灰蒙蒙的眸子空洞死寂， 瞳光涣散而没有焦距。 好像在发呆。 冬露叫她也没有反应。 外婆坐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她默默给沈母按摩手臂肌肉，勉强对冬露挤出一抹笑，“孩子，谢谢你来看琴琴，不过她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好。”冬露点点头，知道是沈刚振带来的负面影响， 和沈母说声再见就走了。 沈宸看了沈母一眼，复而敛去眉眼， 双手插在口袋，也跟着冬露出去了。 “你怎么也出来了？”冬露见他跟出来有些奇怪，“不陪着阿姨吗？” “有外婆在就够了。” 沈宸漫不经心道，拿手机看了看时间， “都这个点了，我请你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冬露想也不想道：“医院食堂左数第一家店里的蛋炒饭。” “……” 沈宸没记错的话， 那家店的伙食是整个食堂里便宜的，而蛋炒饭又是它整张菜单里最便宜的。 只要六块钱。 而且很难吃。 连朴素节俭的老人家都很少点。 “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穷？”沈宸有些好笑。 冬露知道他要面子，没打击他的自尊心，“和你无关，我只是突然想吃了。” “那你口味还挺特别的。”沈宸又气又好笑，没再说什么，带她走出医院，在附近逛了逛，看到一家牛排店环境不错，连哄带骗地把不情不愿的小姑娘拉进去了。 服务生带他们就坐。 冬露见菜单上最便宜的套餐都要187，迟迟下不去嘴，半天才来一句：“我请你吧。” “菜单给我。”沈宸被她打败了，放弃征求她的意见，按照她的口味点了两份菲力牛排，不辣，十分熟，然后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对她说：“我现在付款。”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生记下后，点点头。 沈宸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冬露：“……” 他竟然点了250的套餐！ 二！百！五！ 沈宸付完帐回来，就看到冬露闷闷不乐地坐着，满脸写着不高兴。 “这餐饭多少钱？”她问。 “250啊。”沈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长腿一跨，坐在了她对面。 冬露看着他，“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呦，你还真生气了？” 沈宸挑眉，小姑娘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他笑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顺毛，“小朋友，不用为我省钱，你安心的吃就好。” 冬露拍开他的手，“你是不是有病？” 她压低声音，“现在是打脸充胖子的时候吗？阿姨还躺在医院里呢！”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淡定？ 她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妈不是有钱就能治好的。”沈宸笑得云淡风轻，斜靠在沙发上，姿态闲散。 “可没钱就更治不好了……” 冬露皱了皱眉，“还是说，你想接受你爸的钱？” 想要救沈母，似乎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沈宸没回答，目光望向窗外，天色已黑，霓虹灯的光五彩斑斓，将城市点亮。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你觉得是尊严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没有尊严地活着，还是有尊严地死去，哪个比较好？” 冬露一愣，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 是在犹豫接不接受他爸的帮助吗？ “我会选尊严。” 冬露如实答道，设身处地，如果她是沈母，要她接受背叛了自己的男人的帮助，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沈宸垂眼轻笑，“果然是你的风格。” 冬露不置可否，“那你呢？” 沈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了以前的事：“你知道吗，这两年来，我妈自杀过无数次。” 冬露一愣，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只不过每一次，都被我或外婆发现，然后失败了。” 沈宸口吻平淡，闲闲把玩着桌上的水杯，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渐冻人在没发病之前，和正常人没两样，能跑能跳，能说能笑，可是发病后，你的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 沈宸至今还记得沈母发病那一天，是他读高一的时候，13岁。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相亲认识的，婚后感情一直很好，沈刚振做着小本生意，家境还算阔绰，沈母则在家中相夫教子，是典型的家庭主妇。 生活平凡而幸福，唯一不算平凡的，大概只有他这个一岁就会算数，小学就去参加心算比赛，还上过电视的儿子了吧。 亲戚邻居总是对父母说你们生了个天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父母脸上常年带着笑容，一直以他为骄傲。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沈母发病那天就结束了。 其实早有预兆。 最开始只是手指不那么灵活，做菜不方便。 可慢慢的，沈母发现整只左手都不能动了，仿佛不是自己的手一般，然后就是右手，双脚。 但她不敢去医院，藏着没告诉任何人。 直到有一天，她买菜回家，上楼梯时，忽然发现腿不听使唤，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后来，她被紧急送到医院，被诊断出是渐冻人。 世界五大绝症之一。 全家都陷入了绝望。 沈母全身肌肉日益在萎缩。 沈宸亲眼看到妈妈从一个健康人，慢慢变成一个连走路都需要搀扶的人，再到只能借助轮椅行动的人。 一天比一天严重。 而沈刚振多精明啊，见沈母的病不可能好得了，趁她不能动弹的时候让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摁手印，然后连夜带着家里最后的钱跑了，什么都没给他们母子俩留下。 那段时间是沈宸最黑暗的岁月，靠着政府的资助勉强度日。 而沈刚振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娶了一个富家女，开始发展自己的事业。 沈宸还有一点没对冬露说，沈刚振和现在的老婆其实生了一个儿子。 听说是他们用尽各种方法，尝试了很多没有科学依据的偏方，才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儿子。 沈刚振对他的出生充满期待，以为又会是一个天才降临，可没过几年就开始失望，因为这个儿子一岁不会算数，二岁不会下象棋，三岁连最简单的加减法也不会。 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连沈宸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而这种感觉随着小儿子长大，看着他没有丝毫起色的学习成绩，越发强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沈刚振无可抑制地想念沈宸。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来求沈宸回头。 沈宸当然没鸟他。 自从沈刚振离开，沈母深受打击，整天以泪洗面，在还能说话的那段时间里，她天天哭着求他们杀了她，让她去死。 她开过煤气灶，吞过安眠药，还想从楼上跳下去，可每次都被沈宸识破，并阻止了她。 沈母没有感激，只有厌倦，冷冷对沈宸说了一句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 “如果你是我儿子，真的爱我，现在就带我去国外安乐死，算我求你了。” 沈宸那时不能理解她，觉得她好残忍，难过道：“妈，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不管吗？我向你发誓好不好，我一定治好你的病，让你重新站起来。” 他什么都没了，只有妈妈是他的精神寄托。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沈母没说话，只是绝望地摇摇头，眼神悲哀，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在她最后一次自杀失败后，沈母就全身不能动了。 她连自杀都做不到了。 沈宸看着形如枯槁的妈妈，骨瘦如柴，不成人形，天天躺在床上，连最简单的张嘴转头都做不到，只能依靠别人苟延残喘。 忽然明白了她的感受。 特别是得知自己也可能会患这种病的时候。 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去死。 别无选择。 * 吃完饭，沈宸打车送冬露回家后，才回医院。 外婆不在。 沈母依旧躺在床上发呆。 沈宸沉默着走过去，轻轻坐在她床边，“妈，你现在还想死吗？” 沈母闻言，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色彩，她快速眨了一下眼。 沈宸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攥紧口袋中的手，“还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啊。” 外婆走了进来，看到沈宸回来了，眸光微闪，慢吞吞坐在凳子上，拿起刀削起了苹果，故作不经意道：“现在的医学水平真是越来越发达了，好像连人的基因都可以检查到，小宸啊，你听说过没有？” 她话音一落，沈宸的表情就变了，猛地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问：“你听谁说的？” 外婆脸色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道：“就听医生说的嘛。” 她像是不想当着沈母的面说这些，削完苹果后，放下刀子站身，“小宸，我想和你说件事，你跟我来一下。” 沈宸沉着脸跟着她出去了。 病房门口，他看着外婆，开门见山问：“沈刚振又找你了？” 基因鉴定，顾名思义就是检测基因，通过血液、其他体.液、或细胞对DNA进行检测。 换句话说，可以检测出他有没有基因缺陷。 沈刚振早在前几天就知道他表姐出事了，担心他的基因也有问题，这几天不停打电话要他去做基因鉴定。 想都不用想，外婆一定是被他唆使的。 外婆点头承认了，“对，你爸和我说只要你去做基因鉴定，然后毕业后到他公司帮他做事，他就出钱给琴琴治病。” 她神情激动，握住他的手，“小宸啊，外婆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就这一次，你答应你爸好不好？” 沈宸甩开她，声音冰冷，“外婆，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的？” “我没忘！”外婆歇斯底里地大叫，泪流不止，“可我也没办法啊，琴琴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小宸，她是你妈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宸深吸一口气，“我拒绝，妈已经够累了，我们遵从她的想法，让她有尊严地走吧。”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 外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冷血无情的畜牲，大骂：“你还是不是人啊，她是你妈！你亲妈！你于心何忍啊！” “我不管！”她的表情几近疯癫，“我刚刚已经帮你答应你爸了，你这次一定要听他的，马上去做鉴定！” 沈宸唇角弧度讽刺，“那如果我有基因缺陷呢？” 外婆咬牙，“我们要往好的方面想，就算有一丝可能，也不能放弃！” 第40章 5.01 时间过得很快，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 冬至刚过， 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穿上了毛衣棉袄。 今天周五，明天又可以休息了，各科老师给他们布置了很多作业， 又是卷子又是练习册，浇灭了大家那颗想出去玩的心。 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天，课代表正在发卷子给他们做。 沈宸不在，冬露一般都会替他收起来，然后放学后去医院带给他。 整理好卷子， 她抬头看向黑板左下角，所有科目的作业一般都会被课代表写在那里。 她拿本子一一记下。 看到美术竟然也布置了作业， 冬露挑了下眉，有些稀奇。 美术虽然是复课， 但冬露没敢忽视，他们美术老师是年级主任的老婆，性格严厉，在全年级很有威信， 几乎没有哪个主科老师敢霸占她的课。 美术作业是在课本42页上随便挑一幅画临摹。 冬露把作业全部抄好，然后把沈宸要写的作业单独整理出来。 首先是美术课本。 冬露微微弯腰，翻起了沈宸抽屉， 里面塞满了课本和杂物，都是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堆在一起有点乱。 书太多了，冬露找了半天都没看到美术书，有些烦了，干脆把里面的书全都搬出来一本一本找。 美术书平时用不怎么到，估计被压在最下面。 冬露便从最下面找起，从底下随便抽出一本书。 《默克诊疗手册》 她愣了下，是本医学书。 然后又在下面抽了几本。 《重病之王》、《极简医学史》 下面几乎全都是和医学有关的书，其中很多和渐冻人相关，比如它的发展史和各种医学病例。 这些书的封面有些脱色，皱巴巴的，看起来被翻过很多遍。 冬露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里面竟然做了很多笔记，字迹潦草，密密麻麻，大多都是化学公式和专用术语。 虽然看不懂，但好像很高大上。 这……都是沈宸写的？ 冬露有些怔忪。 她看过沈宸的课本，无论是数学书还是语文书，都是干干净净一片空白，别说做笔记了，让他在上面写一个字都嫌麻烦。 这样的他竟然会在医学上花这么大功夫。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为了沈母。 这个人，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脸上总是漾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可在背后，他比谁都要在乎他妈妈，顶着天才的光环，他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冬露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神有些复杂，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伸过去摸一摸。 “露露，你在看什么呢？” 周潇涵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冬露对着一本书发呆，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打在她半张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文艺而小清新，带着淡淡的忧伤。 像是在思念着什么人。 周潇涵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忙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走过去问道。 冬露一听有人，迅速把书合上，动作快得能看到残影，周潇涵目瞪口呆。 “你不会在看小黄书吧？”她反应过来，挤眉弄眼地坏笑。 “才不是。”冬露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地把医学书都放回沈宸抽屉。 “竟然是沈宸的书？”周潇涵拔高音量，眼睛睁得大大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你如实招来，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我说你这些日子怎么这么奇怪，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因为沈宸不在了，而且还答应老师去看他，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冬露：“我只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 她找到沈宸的美术书后，又把他的其它书都放回原位。 周潇涵：“嘁，拉倒吧，除了他，我就没见你对哪个同学这么上心过。” “还有你。”冬露淡定地整理作业，“如果你受伤或生病请假在家，我也会去看你的。” 周潇涵：“……” 听着好不吉利。 这个女人为了掩盖住和沈宸的奸情已经不惜丧心病狂地诅咒基友了。 旁边有脚步声靠近，徐柔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朝冬露一笑，“冬露，你知道沈宸的家在哪里吗？” 冬露稍稍一顿，停下手边动作，抬眼看着她，“不知道。” 徐柔：“怎么可能？你不是去过他家吗？” 冬露神色淡淡：“忘了。” 徐柔再傻也知道她是故意的，抿了抿嘴，“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我能改的尽量改，但你能不能别用这个态度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拜托，你又不是露露的谁，她想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你不乐意听就别来搭话啊。”周潇涵插嘴，看徐柔不顺眼很久了，“而且你问沈宸家干嘛，不会也要去看他吧？” “我就是随便问问。”徐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唇道：“不说就算了。” 她转身离开。 “她绝对也对沈宸有意思！”周潇涵肯定道。 冬露关注的地方有点偏，“也？” “是啊，还有你嘛。”周潇涵笑眯眯道。 冬露凉凉瞥她，吐出一个字：“滚。” * 自习课，罗岳福守着他们写作业，宣布了一件事。 “大家都停下来听我说，因为这次比赛我们拿下了珠心算的胜利，让教育局看到了我们九中无限的潜力，特别让我们和一中各自选出两名同学交换学习一个学期，你们有谁想报名？” 底下一片哗然。 “去一中学习？去多久啊？” “一中的人一点都不好相处，不去不去！” “是啊，他们会不会瞧不起咱们？” …… 大家议论纷纷。 罗岳福咳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对一中抱有很大成见，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升学率高是事实，虽然不想承认，他们的教学质量和学习氛围确实比我们好上数倍不止，你们能过去学习对你们考大学是有很大帮助的，这是一个机会啊同学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想去的人请举手！”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举手，对一中陌生的环境感到迷茫和不安。 罗岳福见状，也没有强求，“那行吧，我自己先决定人选，到时再看你们的意见。” 此事算是揭了过去。 冬露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一中…… 不知道沈宸会不会想回去。 不过他之前和一中闹得那么不愉快，十有八九不会。 冬露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打起精神写作业，抽屉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通陌生来电。 大概是骚扰电话。 她没有多想就挂了。 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开始振动了。 难道是认识的人打来的？ 冬露找了个去上厕所的借口，揣着手机走出教室。 她走到没人的角落，接起电话。 “喂，哪位？” “小露，是我，小宸的外婆！” 一个苍老的声音急急传来。 冬露一怔，反应了几秒才道：“是婆婆啊，有什么事吗？” “我跟你说……” 于是外婆把沈刚振和沈宸的交易都说了一遍，包括沈宸要去做基因鉴定的事。 “小宸同意去做了，但是找了别家医院，还不让我陪着，非要一个人做，这不，他才刚走不久，他走后我越想越慌，万一检查出来的结果不好，他去做傻事怎么办？留下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活得下去呦！” 外婆说着，又开始啜泣起来。 “所以小露啊，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的情况，多盯着点他，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婆婆你别哭，他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去。” 冬露面色沉静，有条不紊道，可握着手机的掌心却微微在发汗。 知道医院地址后，她果断挂断电话，回到教室，随便找了个借口向罗岳福请假。 “老师，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 罗岳福哪这么容易放她走，“有什么事？” 冬露眼都不眨，“我爸喝酒醉倒在路边。” “……” 罗岳福放行了。 一路上冬露打车到医院。 她在大厅里找到对应的科室，上楼去找沈宸，可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心中罕见有些慌，开始跑了起来。 冬露不停打电话给他，却总是冷冰冰的提示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未开机。” 他不会真的去自杀了吧？ 冬露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冷汗瞬间淋湿了衣衫，手脚冰凉。 “那位小姐，医院里禁止奔跑。” 在她找了第三圈时，右后方缓缓传来一声提醒，松松懒懒的声调，不紧不慢，音色很年轻，不知是医生还是护士。 “对不起……” 冬露条件反射地道歉，气喘吁吁，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声音太耳熟了。 她立刻看向声源处，沈宸慵懒地坐在墙边的塑料椅上，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长腿交叠，双手环胸，他歪着脑袋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温柔促狭。 “小朋友，你在找我？” 他尾音故意拖长，带着缱绻的笑意。 冬露一动不动，澄静的眸子看了他半晌，然后走过来，在沈宸有些疑惑的注视下，纤长的手指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 沈宸愣住。 “痛吗？”冬露认真问。 “你说呢？”他反问。 “那就好。”冬露放心地收回手，“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沈宸笑意不减，“那你怎么不掐自己？” 冬露：“不划算。” 沈宸扑哧笑出声，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快坐吧，跑那么久，你不累吗？” 冬露微微睁大眼，“你早就看到我了？” “嗯。”沈宸坦然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冬露一想到她那么着急，他竟然就在旁边悠闲地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沈宸无辜：“我怎么知道你在找我？” 其实只是想多看一会儿她为了他焦急慌张的样子。 冬露瞪了他一眼，拿出纸巾擦汗。 沈宸自然地拿过纸巾帮她擦，“你不是在上课？” “婆婆打了电话给我，怕你出事。”冬露也自然地享受他的服务。 “我就知道是她。”沈宸叹息了声，仔细将她额头的汗水擦干净，“她让你来你就来，傻不傻。” 冬露置若罔闻，“检查怎么样了？” “不知道，刚抽完血，在等结果。”沈宸说。 冬露犹豫了下，问：“你真的愿意做这个？是不是你爸逼你的？” 做鉴定有好有坏，如果没问题当然一劳永逸，但如果有问题，就等于提前判了死刑，日夜活在发病的恐惧中。 沈宸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就算没有他，我也打算做。” “为什么？” 沈宸垂眼盯着她笑，“总要对你负责。” “……” 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 冬露脸颊有点热，掩饰般移开眼：“你真的答应你爸的条件了？” 沈宸轻轻嗯了声。 冬露：“我以为你不会妥协。” 沈宸声音凉淡，“既然能换我妈一条命，何乐不为，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按照他的想法，大学读工商管理，毕业后帮他打工。” 他顿了一下，“我问过了，我的婚姻还是由我自己作主，他不会干涉太多，你放心好了。” “我才不关心这个。”冬露没好气，“比起经商，你明明更想学医不是吗？” 沈宸怔了一下。 冬露声音细如潺水，“我在你抽屉里看到了很多医学书，不只有渐冻人方面，其他病症也有，所以我猜你是喜欢这一行的。” 那么多笔记，骗不了人。 沈宸没作声，定定看着少女秀静的脸庞，心情有丝异样，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喜欢什么，而不是直接要他去做什么。 第一次，有人过问他的感受。 就在这时，医生从门诊室出来，“20号沈宸，你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沈宸回过神来，站起来对冬露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我和你一起去。”冬露也站了起来。 “你留在这里。” “不要。” “听话。” “不要。” “……” 沈宸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小姑娘，明亮的眼睛不躲不闪，毫不退让，他第一次生出无可奈何的感觉。 医生走过来：“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冬露趁机问：“医生，他的身体没事吧？” 沈宸没做好心理准备，脸色微白。 医生奇怪说：“没事啊，和正常人一样，能有啥事，话说你来检查什么啊？” 两人俱是一愣。 冬露缓缓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的话没说完，沈宸忽然一声不吭地抱住了她，黑乎乎的脑袋埋在她的颈间，哑声道：“抱歉，借我靠一下。” 他的双手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瘦削的指节苍白突出，手背爆着青筋。 冬露猝不及防，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静默了一瞬，没有推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放缓了声音，语气是少见的温柔，“别怕，已经没事了。” 你不会得那种病。 永远不会。 * 沈刚振听说沈宸身体没事后，履行承诺，砸钱让沈母住进大医院，还请了著名的医学专家专门为她诊治，好像过不久还会把她送到国外接受治疗。 经过不懈努力，沈母的病情真的有所好转，大拇指竟然能动了。 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沈宸最近心情不错，竟然和冬露说明天回学校上课。 看着他发来的微信。 冬露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罗岳福估计也收到了消息，脸上笑容满面，一上课就迫不及待地对全班宣布沈宸明天回学校！ 大家都很激动，一阵欢呼。 冬露心里竟也隐隐有些期盼，可到了第二天，她来到教室，一直等到第一节 课下课，沈宸都不见人影。 她的心微微下沉，上课铃响，看到罗岳福抱着教案走进来。 “老师，沈宸今天怎么没来啊？”立刻有人问道。 罗岳福脸色沉重，面向全班肃穆道：“沈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我刚接到消息，他母亲昨晚去世了。” 第41章 5.02 阿姨死了？ 冬露震惊地看着罗岳福， 不敢相信。 她前天才去看过病， 沈母的精神明明不错， 还弯着眼睛冲她笑，大拇指能动了让她重新树立起了信心。 怎么会说走就走，这么突然？ 冬露二话不说，低头给沈宸发了条微信。 他没有回。 班上同学对沈宸的家里状况不怎么了解， 只知道他有个病重的母亲，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惊愕，但也在情理之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沉凝。 罗岳福没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把教案放在讲台上，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大家把课本拿出来。” …… 冬露只好收拾心情专心上课，好不容易熬到放学， 她连中饭都没吃就赶去医院，来到沈母的病房，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三张床都干干净净， 床单和被套都被取下来放在一旁。 沈宸一家生活过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冬露站在病房里，脑袋有些空白，一想到那么温柔的沈母真的不在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沈宸呢？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护士走进来，看到她时愣了愣，“小姐，你找谁？” 冬露转头，“请问原先住在这间病房的人去哪了？” “病人昨晚去世了，亲属搬了出去。” 一个护士边说边抱起床头柜上的床单被套，像是要拿去清洗消毒。 冬露：“她是怎么去世的？我上次来看她时她明明还好好的。” 护士顺口道：“就是昨天来了一个……” 另一个护士碰了碰她胳膊，示意她别乱说话，礼貌地对冬露道：“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如果你和病人关系匪浅，建议你直接去问病人家属。” “谢谢。”冬露见她们明显不愿多说，没有缠着不放，点点头就走了。 她又去了一趟沈宸家，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在。 他到底去哪了？ 冬露皱着眉，心情有些沉闷。 回到学校时，午休快过了，没时间去吃午饭，她随便买了两个面包回教室应付一下。 刚坐下没多久，有人突然喊她：“冬露，有人找你！” 冬露拆面包包装纸的手指一顿，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陆越。 咋眼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陆越站在教室门口，身材清瘦高大，校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不像以前那样七歪八扭，他剪短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俊朗利落，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好像一下就从地痞流氓进化成了三好学生。 陆越见她望过来，扬起下巴笑了笑，很有阳光少年的感觉。 所有人都望着他，纷纷打了个寒颤。 他是经历了什么被改造成这样的？ 太恐怖了吧！ 冬露倒没什么感觉，放下面包走过去问：“你找我？” “嗯。” 陆越盯着眼前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美丽容颜，心跳开始加速。 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牺牲才从老爸的魔爪中逃出来，就是为了再见到她。 他克制不住激动，正要抒发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就听到她说：“可是沈宸现在不在。” “沈宸？” 陆望愣了下，关那小子什么事？他不在更好！ 冬露迷惑：“你不是来找他？” 当然不是！ 他吃错药了才会找他！ 陆越看着冬露一脸“你不找他叫我干嘛”的麻烦表情，无比确定如果此刻他说只是想来看看她，她绝对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经过深思熟虑，他咬牙憋屈道：“对，我就是找他，他去哪了？” “不知道。”冬露蹙着眉头，像是在为这件事烦心。 陆越还是第一次看她露出担忧的表情。 因为别的男人。 “出什么事了？”他幽深的眸子锁定她，沉声开口。 冬露想到陆越对沈宸情深义重，便把最近发生在沈宸身上的事和他说了。 陆越听完，表情没多大变化，没有表现出冬露想象中的焦虑心疼，只是简洁道：“我知道了，要不这样，我先让人去打听他的消息，然后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他顿了下，强调：“你和我，一起。” “可以。” 冬露知道陆越人脉广，没有多想就同意了，“那我回去上课了。” “嗯，去吧。” 陆越手插进裤兜，眯眼看着她走进教室，不甘心地咂了咂嘴，觉得自己真是怂爆了，只敢用这种方式约她出来。 要不然沈宸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陆越拿出手机给杨子凡发了一条微信：“你帮我打听下沈宸那小子的下落。” 他发完后又补充：“慢慢找，不急。” 最好找不到。 * 放学后，陆越到冬露的班级门口等她放学，不久后冬露背着书包出来，对他淡淡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他们在学校的名气都不算低，见到冬露和陆越走在一起，围观群众一脸惊奇，闻到了瓜的香味。 “什么情况？那个对谁都冷冰冰的冬露竟然和陆越在一起？” “他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很有可能，据小道消息说陆越喜欢她很久了……” “他们看上去挺配的。” …… 周围不断传来这样的声音。 冬露我行我素惯了，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陆越表面上高冷十足，其实心里乐开了花，特别享受现在的感觉。 算你们有眼光。 会说话就多说点。 他们走出学校，陆越好像已经知道了沈宸在哪里，打车带冬露到市里最大的商城，宏城广场。 “你确定沈宸会在这里？” 冬露看着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边摆有许多小摊，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怎么看沈宸都不会来这里…… “嗯，我一个朋友亲眼看到他在附近出现过。”陆越面不改色道，抬腕看表，“都这个时间了，你肚子饿了没？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找他。” “那样效率太低了。”冬露摇摇头，“还是先找人吧，我们分开来找，你去商场里找，我在附近转转。” 商场里有暖气，也有休息的地方，陆越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冬露想得周到，把好地方让给他。 “分开找？不行！我不同意！” 她这一句话直接把陆越的计划全扰乱了，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冬露：“为什么？你不想快点见到他吗？” 他想个屁！ “……”陆越有苦说不出，表情有些扭曲，心肌梗塞到想吐血。 冬露见他不说话，自动当他在傲娇，“那就是了，我们有谁找到了他就给对方打电话，没找到……” “没找到你就陪我去吃饭！” 事已至此，陆越不放弃争取任何福利。 冬露奇怪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无所谓点头，“那好，到时候汇合。” 于是转身走了。 陆越站在原地足足看了她十几秒钟，才不情不愿走进商场。 沈宸沈宸沈宸！她就知道沈宸！ 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陆越越想越气，憋了一肚子火，随便找了一家饮品店消磨时间。 他找个屁找！ 沈宸根本就不在这里，都是他为了骗她出来玩故意找的借口。 可没想到她出来后还是一心想着沈宸，完全不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此时此刻，陆越一点都没有得手成功的喜悦，只有无穷无尽的烦躁。 手机振动了一下。 杨子凡发来微信：“老大，我有沈宸的消息了！” 这么快？ 陆越更烦了。 平时怎么不见他们做事这么有效率？ 他随手回复：“哪呢？” 杨子凡：“有人拍到他在午夜酒吧。” 陆越：“那是哪？” “好像在宏城那边吧。” 陆越目光陡然一凝。 不会这么巧吧？ 他立刻拿地图搜索午夜酒吧的位置。 上面显示距离他不会超过五百米。 我真是操了！ 真特么阴魂不散！ 陆越霍然站起身往外跑。 * 冬露在外面找了好久，几乎把附近的店都逛遍了，都没找到沈宸。 也不知道陆越朋友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估计早走了吧。 冬露找得很累，脚又酸又痛，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每次都是这样，那家伙一遇到事就一声招呼也不打的消失，电话关机，短信不回，她找他的意义何在？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酒吧前。 午夜酒吧。 只有这里没找了。 冬露其实不是很愿意进去，但都找了那么久，半途而废又有点不甘心。 她揉了揉太阳穴，眉眼有几分疲倦。 如果这里还没有，她就回去了。 再也不要管他了。 她推门进去，酒吧里光线昏暗，音乐声震耳，人们在舞池里跳舞，欢呼声鼎沸，浓浓的烟味在空气中流动，很呛鼻。 鬼哭狼嗷，乌烟瘴气。 比异度的环境还乱。 他真的会在这里吗？ 冬露捂着鼻子皱眉，忍着异味在酒吧里找着人，第一次发现自己耐心这么好，这样都没有甩头走人。 期间不断有人过来搭讪，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哈哈哈，还是沈老弟厉害，喝了这么多都跟没事人似的。” 男人粗矿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冬露心中一动，望了过去。 不远处的卡座上，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喝酒作乐，人数很多，拼了好几桌，桌上满是花花绿绿的酒水饮料。 那些人看着都是社会青年，打扮不伦不类，戴耳钉染头发，他们都各自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时不时对人家动手动脚，笑得猥琐至极。 冬露一眼就看到了沈宸，他就坐在他们中间，嘴里咬着烟，懒懒靠在沙发上，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眼睛，侧脸轮廓深邃，看不见表情，斑驳的灯光下，有种颓痞的性感。 他身边也有一个漂亮女孩子，只不过他理都没理，把她晾在一边，任她怎么讨好都无动于衷，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冬露看他那副样子，眉宇间隐有怒气，她冷着脸走过去。 * “沈老弟你又输了，来来，按照说好的，这瓶酒你都得干了。” 乔卓伟把白酒推给旁边的黑衣少年，笑得不怀好意。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喝喝喝！” 沈宸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接过酒就要往嘴里灌，一只纤细的手横空伸出，抢走了酒瓶。 “你不要喝了。” 冰冷的声音压抑着滔天怒气。 众人一愣，抬起头，一个穿白色棉袄的女孩出现在沈宸身边，她披散着头发，不施粉黛，高挑纤瘦，年龄看起来很小，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秀美，灯光下，她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阴影，眼珠透明得近乎淡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沈宸一顿，抬眼看着她。 乔卓伟很快反应过来，摸着下巴打量着冬露，眼中的惊艳藏不住，“沈老弟，这美女是谁，你女朋友？” “你怎么来了？” 沈宸没理他，看了冬露许久，眼睛狭长漆黑，犹如无底洞，射不进光。 他轻扯了下嘴角，“我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啊，不会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吧？” 冬露充耳不闻，看着他：“跟我回去。” “回哪？”沈宸嗤笑，又拿过一瓶酒，倒了一杯给自己。 “我再问你一遍，走不走？”冬露火气往上涌。 沈宸没说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冬露的心凉了半截，对他失望透顶，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酒搁在桌上，转身要走。 “哎哎！小美女，别走啊，既然来了就陪哥哥们喝一杯嘛。” 乔卓伟连忙拦住她，对其他人使眼色，搓着手朝她靠近。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看冬露的眼神很露骨，笑声猥琐，“是啊，沈宸不要你我们要，你陪我们玩一会儿，等到时间了我们再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你们……” 冬露眉头一皱，还没作出反应，沈宸忽然站起来，一拳重重砸在乔卓伟脸上。 乔卓伟措手不及，顺着力道往后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后桌子，各种酒水洒了出来，浇得他满身都是。 “啊！！”有人发出尖叫。 大家都懵了，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愤怒地瞪着沈宸，“沈宸，你挺有种啊！” 然后一拥而上。 沈宸身手矫健，出手又快又狠，他们不仅没占到便宜，还被打倒一片。 冬露第一次看到沈宸打架，有些怔，很快冷静下来打算报警，一个男人看到她拿出手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外扯，“臭娘们，还敢报警！” 冬露脸色苍白，疼得嘶了一声，沈宸见了，一脚将那个男人踹开，把背后暴露给了敌人，一个人抓住机会拿酒瓶狠狠往他肩上一砸。 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沈宸闷哼，弯了下腰，这个时候都不忘把冬露护在胸前，紧紧抱着她，任他们对他拳打脚底。 “住手！都快住手！” 冬露看着他染红的肩膀，瞳孔不断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慌乱的表情。 “小朋友，多大了还哭鼻子。” 沈宸牵动受伤的嘴角，看着忍不住流泪的冬露，笑着轻吻她的眼睛，“别哭，我死不了的。” “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冬露是真的慌了，眼泪不停在流，她伸手去堵住他的伤口，指缝全是血，怎么也堵不住。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冬露！” 陆越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这一幕，暴怒，“都给老子滚开！” 他抬手抡起一个凳子朝一个男人砸去。 场面更加混乱。 酒吧里都是他们的人，几乎没有胜算。 陆越边打边挤到冬露他们身边，只看了一眼沈宸就去关心冬露：“你没事吧？” “他受伤了，你快点报警！”冬露扶着沈宸，急道。 “正好。”沈宸看到陆越，把冬露推给他：“你带她先走。” “什……” 冬露还没反应过来，陆越就背起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门口。 在这种时候两人观点出奇的一致。 就是先保护她的安危。 “你放我下来，沈宸有危险，你要见死不救吗？” 冬露在陆越背上挣扎着要下去，心急如焚。 陆越：“我报警了，警察会搞定的，你去了也只是累赘。” 冬露：“等不了那么久，他会被打死的。” 她想到了什么，摇着陆越的肩，“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你放我下去！” 陆越偏不肯放，冬露急了，狠狠咬上他的脖子，陆越吃痛，不得已放开了她。 冬露立刻转身往回跑。 “冬露！”陆越怒吼，“你眼里就只有他吗？” 冬露脚步都没停一下。 * 酒吧里很安静，不知为何，自从冬露他们走后，乔卓伟等人也没再动手，看着沈宸优雅地整理衣服，眼神怪异。 “你……”乔卓伟刚说一个字，门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众人脸色瞬间就变了，一哄而散。 “警察来了！” “快跑快跑！” 沈宸挑了下眉，没有动，依旧不急不缓地拿纸巾擦去脸上的血迹，一片混乱中，有一只柔软的手紧紧拽住他，“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沈宸这才微微一愣，看着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冬露，像是做梦一样。 “你怎么……” 他还没回神就被她拉走了。 冬露一手抓着放警笛声的手机，一手拽着沈宸逃跑，紧张得无以复加。 沈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全程都很听话，乖乖跟着她逃跑。 冬露带他跑到了一个路口，前方一群人影晃过，乔卓伟竟然就在前面！ 她急忙停下脚步，带着沈宸躲进了旁边的墙角。 冬露紧紧贴在他身上，脸色略微苍白，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雷，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一动都不敢动。 沈宸也看到了乔卓伟，表情不见慌乱，而是轻轻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来救你啊。”冬露不假思索道，看着乔卓伟他们越来越近，身体越发紧绷，“你别说话了，他们要过来了。” 沈宸看着眼前明明害怕，却还要保护他的女孩，眼眸黑而深沉，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 “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们不被他们发现。” 他声音喑哑。 “什……” 冬露刚张开嘴，沈宸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上来。 冬露蓦然睁大眼，唇瓣有濡湿的感觉，他在亲她！ 她想起了他们初遇那晚。 何其相似的场景。 他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 只不过那时他亲的是下巴，而这一次，他准确无误地堵住了她的唇舌，辗转吸允。 冬露下意识要推开他，双手揪紧他胸前的衣服，沈宸却仗着她不敢出声，越发肆无忌惮。 他不顾她的反抗，舌尖一寸一寸挤进她的唇缝里，细细密密舔过她的牙齿，动作缠绵而温柔。 冬露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第42章 5.03 一家诊所里， 医生拿着棉签给沈宸肩膀上的伤口上药。 虽然出了很多血， 但好在只是皮肉伤， 看着吓人，不出几天就会结疤恢复。 “小伙子，你这是被人打的吧，报警了没？”医生边上药边问， 他岁数大了，难免念念叨叨，眉头皱得很深。 沈宸不以为意，“警察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医生看到他唇角也有血迹，还有齿印，咦了一声，仔细看了又看， “你嘴巴上的伤好像是被人咬的，他们还咬你嘴了？” “咳， 这个你就别管了。”沈宸偏头，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冬露站在一旁， 双手环胸，不住冷笑。 没错，他嘴上的伤是她咬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种时候竟然还敢做那种事。 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她真是白跑来救他了。 冬露气恼地想。 还好乔卓伟他们最后没有过来， 而是拐弯绕了别的路走，要不然被他们看到这副景象，她怕是真的会有想死的心。 更过分的事还在后面， 乔卓伟走后，沈宸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吻得越来越深。 冬露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舌头在她的嘴中游走，感官仿佛扩大了几十倍，她甚至能听到交缠的水声。 她恼羞成怒，推不开他，只好张嘴去咬他，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切都是他活该！ “你好了吧？” 冬露凉凉看着他，背起书包作势要走，“没事我就回去了。” “嗯。” 沈宸漫应了声，竟然没挽留，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确实该回去了，太晚了，你家人会担心的。” 就这一句话，硬生生止住了冬露的脚步，秀眉蹙起，这才想起了沈母已经过世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都快让她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冬露忍住问沈母过世的原因，看着他道：“你家里现在没人吗？” “我妈被火葬后，外婆带着她的骨灰回老家了。”沈宸平静道，脸上没有情绪波动。 冬露：“……”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她看到医生表面上虽然一本正经，但耳朵却悄悄竖起，显然是对他们的事产生了兴趣。 冬露闭上嘴，没有继续问，也没有离开。 倒是沈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还不回去？” “晚点回去没事。” 冬露怕他又去酒吧自甘堕落，便坐在他旁边等他一起走，但仍旧对他吻她的事有点介意，别扭地撇开眼睛，不想看他的脸。 自相矛盾。 沈宸见小姑娘闹脾气，不由勾了勾嘴角，眸底晕染出一层暖色，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笨蛋。” 他的掌心温热有力，冬露被摸了头，非但没有排斥，还觉得很舒服，甚至羞耻地有点享受。 她从很久以前就不讨厌他的碰触。 即使……是刚刚的吻。 想起那一幕，冬露左手掐右手，将脸上的热度压下去，眸中划过一丝懊恼。 其实她生气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强吻了她，而是她竟然一点不讨厌这个吻。 这很不正常。 出于某种羞于启齿的逃避心理，她才推开了他，而且不敢看到他的脸。 事到如今，冬露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 医生还在给沈宸上药，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虽然沈宸和冬露都没有看对方，但空气中却隐隐飘荡着暧昧的情愫。 甜得教人发腻。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在说母亲去世这么沉重的话题吗？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腻歪了？ 医生表示现在的小年轻真让人看不懂。 * 上完药后，两人离开诊所。 “我送你回去。”沈宸说。 “不用……” 冬露看着少年不容拒绝的面孔，叹了口气，不再争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好像笃定了她一个人就一定会遇到危险似的。 冬露阻止他打车，“我家离这里不远，我们走过去吧。” 沈宸也想和她多待一会，就答应了。 前面是一条马路，没有红绿灯只有斑马线，来往车辆特别多。 沈宸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认真道：“车子很多，注意安全。” 冬露看了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又看了看少年一本正经的脸，有点忍俊不禁，任他牵着她过马路。 然而直到过了马路，沈宸都没有松开手，神情自若，像是忘了这一回事。 冬露难得乖顺，没有甩开他，轻轻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沈宸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紧了紧她的柔软的手指，唇角微抿。 冬露：“阿姨是怎么去世的？” 沈宸沉默了很久，久到冬露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终于缓缓开口：“心肌缺氧，血脂升高，形成了血栓，引发了急性心梗。” “什么意思？”冬露没听懂。 沈宸嘴角微扯，“简单来说，她是被气死的。” 他的眼神漆黑，像一汪深渊，晦暗不明。 冬露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愣住，“啊？” 气死的？怎么会？ 沈宸说：“那个女人过来了。” “谁？”冬露下意识问。 “我爸二婚的对象。” 沈宸实在说不出“后妈”这个词。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沈刚振的交易都是瞒着沈母进行的，怕她受到刺激，所以沈母至今都不知道那些钱全都是沈刚振出的。 而就在昨天，事情败露了。 沈刚振是背着他老婆偷偷花钱给沈母治疗的，但那女人何等精明，最后还是被她发现了，立刻跑到医院里大吵大闹。 当时沈宸不在病房，只有外婆一个人应付她，可想而知根本挡不住。 沈宸匆匆赶到医院时，就看到那女人盛气凌人地对着沈母冷嘲热讽。 “你恶不恶心啊，竟敢撺掇着我老公偷我的钱来给你治病，当第三者很有脸？” “瞪着我干嘛？我说的不是事实？有本事你反驳我啊！现在的小三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抱歉，忘了你现在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哑巴，要我是你，早就跳楼自杀了，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 沈宸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愤怒地掐着那女人的脖子把她扔出病房，可还是晚了，沈母知道了全部真相后，整个人就傻掉了，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眼泪不停在流，因为气急攻心，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脸色难看异常，连呼吸器都没用。 经过抢救，医生就说她完全没有求生的意识，而且器官衰竭得太厉害，估计熬不过今晚，要沈宸做好心理准备。 沈母临终前，医生让他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沈母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张憔悴的脸惨白如纸，她半眯着眼看着他，眼神竟带着怨恨。 是的，怨恨。 恨他不让她干干净净走。 恨他当初阻止她自杀。 沈宸的心顿时空落落的，流不出一滴泪，和旁边哭得死去活来的外婆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概是沈母的死在他脑中设想过太多次，于是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反而哭不出来。 “你是对的。” 简单概述完一切，沈宸低声对冬露说：“尊严比生命重要。” 当初无论外婆怎么逼，他都不应该妥协，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是他错误的选择，加速了沈母的死亡，还让她走得毫无尊严。 他错得彻底。 冬露沉默了一会，说：“之前我选尊严，是有一个前提，如果是我的命危在旦夕，我会选尊严，但如果是我亲近人的命，比如我爸爸妈妈弟弟，还有……” 她及时把“你”字吞了回去，顿了顿说：“……我会选他们的命。” 无论是谁得了绝症，最难过的永远是他们的家人。 沈宸轻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低头莫名笑了下，“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嗯？”她对他很好吗？ “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想欺负你。” “……滚。” * 沈宸送冬露到她家的小区，看到她上楼才转身离去。 路上，俞明阳打了个电话过来，“沈宸，你没事吧？听小乔说你伤得还挺严重？” “还好。”沈宸淡淡道。 “不是，我说，你故意演这一出，让我和你一起联手骗小姑娘……” 俞明阳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我不是个人。” 是的，在酒吧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戏。 乔卓伟是他的表弟，几年前看他开了一家酒吧这么赚钱，自己也跟着开了一家，就是午夜酒吧。 而乔卓伟和那些混混都是俞明阳的兄弟，帮着沈宸演戏。 目的就是为了搞一出英雄救美，让冬露动心。 本来想着冬露找不到沈宸，一定会来问他，可他还没等到呢，就收到消息说冬露误打误撞到了午夜酒吧。 还真有缘分。 只不过外加一个男人。 “之后怎么样了？”俞明阳忍不住问，“我听说那个男人一出现，你就叫他带小姑娘走，不像你的风格啊？” 白白便宜了别的男人。 沈宸轻哂，“那样才会更深刻。” 他就是要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用血和泪作交换。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冷血的。”俞明阳说，“你妈才刚过世不久，你就立刻开始算计起了小姑娘，如果她知道你其实是这种人，一定会离你远远的。” 沈宸淡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就像她不会知道，沈母死后，她就是他生命的唯一。 他绝无放手的可能。 即使不择手段。 “被你喜欢上真惨。”俞明阳吐槽，“看来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啊，你唯一没料到的只有那个陆什么越的吧。” “他在不在都一样。”沈宸不在意道，“倒是另一件事让我有点意想不到。” “什么？” 沈宸顿了下，喃喃自语：“我没想到她还会跑回来。” 第43章 6.01 一天前。 沈母死后的十几分钟， 沈宸报了警。 虽然沈母是因为身体原因过世的， 但其主要责任还是在范凝身上， 也就是沈刚振老婆。 范凝听说沈母被自己气死了，一开始很畅快，笑着说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可她万万没想到沈母的死会和她有关系。 直到被警察带走，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等，你们凭什么抓我？是她自己病死的，关我什么事？” 范凝惊恐地大声嚷嚷，拼命挣扎，警察不为所动，公事公办地把她押进警车。 沈宸也跟着一起去了。 巧的是公安局正好是他曾经抓色狼去做笔录的那一家，里面的局长大叔对他印象深刻， 而且很有好感，为表重视， 亲自坐镇审问范凝。 范凝坐在审讯室里，手上戴着手铐， 惊慌失措，她不过是随便骂了沈母一两句，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 “我发誓，我只是说了她几句而已， 碰都没碰到她，医院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是承认了你对华琴女士恶语相向，导致她病情恶化， 从而造成了她死亡的这个事实了？”局长眼神犀利。 “都说了和我没关系！她身体差还要怪我吗？”范凝崩溃地大吼大叫。 沈宸在隔壁房间里做笔录，平静地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他记忆力很好，范凝骂沈母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久后，沈刚振匆忙赶到，沈母的骤然离世让他震惊，范凝被抓又是一记当头重击。 了解完情况后，他第一时间恳求沈宸放范凝一马，提都没提沈母的事。 沈宸觉得可笑，“你怎么不去和法官求情？” 沈刚振看着他冰冷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唉，早知如此……算了，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 范凝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于把人气死要不要偿命这点，法律的界限很模糊。 沈宸咨询了律师，律师说范凝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但是不是出于故意或者过失，一般不构成犯罪。 但她有民事责任，应当支付丧葬费、死者生前扶养的人必要的生活费等。 就算如此，沈宸还想打官司，但外婆却阻止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别去丢人现眼了，拿到钱就算了吧。” 沈宸看了她一眼，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嗤笑了声，到底没说什么，冷眼看着她接受沈刚振的调解，然后狮子大开口敲诈了几十万的精神损失费。 沈刚振一看不用坐牢，立马满口答应了，反正他们家有的是钱，这么点金额还不放在眼里。 而范凝颇有微词，觉得赔大了，那个女人的贱命哪值这么多钱？可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漠然看着窗外的沈宸，范凝心里打鼓，勉为其难地签下了调解协议书。 她知道最难缠的不是见钱眼开的外婆，而是看似事不关己的沈宸，外婆只想要钱，而沈宸是真的想要她死。 双方签了名后，协议书就生效了，沈刚振很爽快，一次性就把钱付清了，外婆也没再纠缠，带着钱回乡下老家安葬沈母。 沈宸和冬露说了一声后，隔天也回去了一趟，处理沈母的身后事。 灵堂前，外婆趴在沈母的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眼睛肿得像鱼泡，而沈宸则一动不动站在她身侧，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更别说眼泪了。 仿佛躺在棺材里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来祭拜的亲朋好友看到沈宸这个样子，在背后交头接耳地议论，说他是个白眼狼，生母死了连哭都没哭一声。 就算装装样子也好啊。 沈宸充耳未闻。 然后就是下葬，坟墓建好的第一天，陆续有人来祭奠，外婆在接待人时，白眼狼在旁边安静地烧纸。 等到了第二天，几乎就没什么人来了，连外婆都不在，据说是赶去医院照顾患了同样病的孙女。 才刚建好不久的墓前，只站着白眼狼一个人。 他守了整整三天。 山上雾气浓重，天空飘着微微细雨，沈宸蹲着身子看着墓碑，照片是沈母年轻时候的样子，貌美如花，笑容芬芳。 他凝视片刻，低低笑了，脑袋靠过去，额头轻轻抵在照片上，喃喃：“妈，恭喜你解脱了，抱歉，我没能实现承诺，治不好你的病。”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一直都那么想死，有舍不得我过吗？” 有没有一点点，因为我，有活下去的勇气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宸像是沉浸在往事中，眼眸变得幽深，晦暗不明。 手机忽然响了，他回过神，拿出来看了眼，是冬露发来的微信，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道：“是老师叫我问的。” 沈宸哑然失笑，脑中一下就勾勒出女孩别扭傲娇的可爱模样。 “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他像个神经病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弯着唇对照片道。 “至少还有人等着我回家。” * 冬露消息发出去后，很快收到回复。 他说：“现在。” 沈宸老家离这里有点远，火车要坐三个小时，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今天正好是周末，冬露去火车站接他。 火车出站口，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沈宸。 少年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穿着黑色棉袄，清瘦挺拔，俊秀非凡，异常显眼。 沈宸看到她后弯了弯眼，顺着人流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抱住了她，闻着她的味道，低头在她颈边笑，“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冬露耳根红了，警告地看着他，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在那边待了那么久，她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想不开寻短见去了。 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之后，沈宸死皮赖脸地缠着她，邀请她去他家玩，一会儿说自己现在孤家寡人寂寞可怜，一会儿又说老班布置的作业太难不会做，要她教他写，反正各种奇葩的理由都有。 冬露信他才有鬼，但磨不过他，无奈跟着他回了家。 路上，沈宸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冬露听到范凝赔偿了几十万，“那钱呢？你拿着吗？” 沈宸：“钱直接打进外婆账户。” 冬露皱眉，“你没分到一点吗？” “全给她也无所谓。” 沈宸对外婆的小心思一清二楚，沈母的葬礼看似风光，其实花费很少，而剩下的钱都被外婆揣进了自己兜里，估计是想拿去救济儿子一家。 沈宸虽然清楚，但不是很在意，毫不客气地说，沈母的半条命这么多年来都是靠外婆吊着的，这笔钱当作酬劳也不为过。 “那范凝呢，就这么放过她了？”冬露有些不甘心。 “我问过律师，打官司赢的几率很小，法律在这一块的界限比较模糊。”沈宸摇头，看她还是闷闷不乐的，笑着转移话题，“我过几天打算搬家。” “为什么？”冬露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走了，“那现在的房子呢？” 沈宸：“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我家自己的房子早卖了。” “你想搬去哪？” “学校附近吧。” “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 “不想要室友。” 冬露：“……”都这么穷了，还挑三拣四，什么毛病？ 沈宸如果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啼笑皆非，他还真算不上穷，不用费心沈母的医疗费，他手头上还挺宽裕的，酒吧驻唱算是暴利的一行，做得好很吃香，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 他们到了小破屋。 “你随便坐，我去洗个澡。” 沈宸放下行李，走向卫生间。 上次来时匆忙，冬露还没好好打量过他家，便四处逛了逛，看到餐桌上垫的纸乱七八糟的，她强迫症发作，拿起来摆好，翻开纸的一刹那，她无意看到里面的内容，愣了愣。 纸是金橘色的，上面写着：恭喜沈宸同学在第十八届趣味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 这竟然是一张奖状，他竟然拿奖状垫桌子？ 冬露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又看了看其他的纸，无一例外都是奖状，什么比赛都有，心算第一名，英语听力第一名，全校成绩第一名。 “……” 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放在这里让她看到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忽然，她注意到桌子脚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光线反射得很厉害。 她蹲下去凑近一看，圆形银色金属，竟然是一块银牌。 估计是桌子不平，他拿这个当桌腿垫了。 冬露彻底无语了。 这什么人啊这是？ 卫生间的门开了，沈宸洗完澡出来，穿着白色毛衣，黑色长裤，衬得肤色净白透明，他头发湿透，衣领松垮，水珠顺着脖子没入衣领深处，性感而诱惑。 正好。 冬露拿着奖状，不可思议问他：“你竟然拿这个垫桌子？” 沈宸拿着毛巾擦头发，看了一眼，“啊，当时没报纸了，我就用来代替一下。” “你还拿银牌垫桌脚？” “因为金的之前卖掉了。” 冬露似乎是气笑了，“你怎么不连银的一起卖？” 沈宸：“又不值几个钱。” “……”她竟无言以对。 “不说这个了。” 沈宸懒散地靠在桌沿，歪头看着她，桃花眼直勾勾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 “什么？” “做我女朋友啊。” 他摸了摸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笑得暧昧又不正经。 “亲都亲过了，你还想耍赖？” 第44章 6.02 客厅的空气有点僵。 沈宸直直看着冬露， 目光坦荡而直接， 炙热得不容忽视。 冬露心脏重重一跳， 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垂下轻颤的睫毛。 果然还是来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问。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对他特殊得过分了。 目光不能从他身上离开，贪恋他对她的好， 无法控制地担忧他的安危。 不是喜欢是什么？ 那她还在犹豫什么？ 冬露垂眼看着手上镶着金边、闪闪发光的奖状。 无论什么比赛或考试他都是第一名，于别人来说穷尽所有都得不到的荣耀，他却触手可及，让所有人望其项背。 上天把最好的恩赐给了他。 他倒好，非但不珍惜，一心想着谈恋爱。 冬露攥紧奖状，沉默了很长时间。 沈宸没有催她， 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甚至希望她能沉默得更久一点， 那就意味着她在认真考虑，而不是像上次告白那样， 想也不想地拒绝。 他是有希望的。 一想到这里，沈宸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起来，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她，心脏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 他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而此时冬露终于抬起了眼睛，眸中清明澄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我……” “我不接受除拒绝以外的答案。”沈宸见她这么淡定， 以为她又要拒绝，飞快抢在她之前开口，一字一顿，“绝、不。” 冬露顿了下，看着他紧绷的神情，难得起了玩心，“除拒绝以外？” 她要笑不笑，“原来你是想要我拒绝？” 沈宸这才发现刚刚情急之下不小心口误了，看着她的笑容，危险眯起眼，“你还笑？” 他突然欺近她，抓着她的手把她摁在身后的墙上，盯着少女纤细精致的面孔，肌肤如新雪一般洁白剔透。 纯洁而不喑世事，美得惊心动魄。 她没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睛蓦然睁大，有些懵怔。 他目光变得深沉，无意识滚动喉结，“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然我那样亲了你，你早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少年声音低沉磁性，暗含蛊惑，像美酒般醉人，“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 “你要是再不承认……” 他的目光下移，精准地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低低笑了声，声音发哑，“……我就亲你了。” “你放开我！”冬露被他的不要脸惊到了，羞愤不已，眼看他的俊脸越来越近，呼吸交错，似乎真的要亲上来，她咬牙道：“我没说不接受。” 沈宸动作一顿，看着她，眼睛很亮，“你同意了？” 冬露强装镇定，“但有个条件。” “什么？” “必须等到高考结束后。” “……” 沈宸虽然没说什么，但拧起的眉毛，下压的唇角，绷紧的下巴，无一不写满抗拒。 他愿意才怪，喜欢的女生天天在跟前晃悠，看得见摸不着亲不到，他又不是圣人。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可怜了，冬露微微松口：“谈恋爱会影响学习。” 无数的学长学姐用实际行动给他们证明了这一点。 沈宸无法苟同，“你有了我后，还用担心学习？” 天天给开小灶不要更方便好不好？ 没有比这更烂的借口了。 “我是担心你的学习成绩。” 冬露不按常理出牌，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本来就对学习不上心，在一起后还得了？” 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了。 沈宸嗤道：“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是催化剂又不是抑制剂，如果不能保证你的未来，我也没脸说喜欢你。” 冬露抿嘴没说话，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沈宸轻叹，没有逼她太紧，四舍五入一下她也算是答应了，人迟早是他的，跑不掉。 所以…… “我现在可以亲你吗？”他认真地问。 “你说呢？”冬露就知道他会蹭鼻子上脸，一记眼刀刮过去。 沈宸也不想吓着她，一步步慢慢来，“那抱一个总行了吧？” 说着，也不管她同没同意，他抱过她柔软的身体，用力收拢怀抱，脑袋埋在她的颈间，独属她的清香萦绕鼻间，沈宸迷恋地吸了口气，闭眼享受着这一刻。 冬露的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他的双手搂在她腰上，结实有力，抱得很紧，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她有些无奈，温软了眉眼，缓缓抬起手臂回抱他。 真是一个笨蛋。 她心想。 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 明明他比她要好得多。 * 沈宸回学校上课了，上到老师下到学生都激动非常，尤其是罗岳福，高兴得忘乎所以，沈宸可是学校的活招牌啊，没了谁也不能没他啊！ 沈宸回来的第一天，罗岳福就把他叫到办公室问候了一番，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生怕伤害到他因母亲去世而脆弱幼小的心灵。 “沈宸啊，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老师能帮的一定帮。” 沈宸问：“什么都可以吗？” 罗岳福：“嗯嗯。” “那我就说了。” “说吧，不要不好意思。” “我想谈恋爱。” “不可能。” “……” 说好的什么都可以呢？ 于是他们的师生情就这么短暂地结束了。 班上的同学见到沈宸回来后很高兴，不得不说沈宸和楚昼的那一场比赛实在太深入人心了，拔高了他在九中学生心中的形象，魅力值大增，就连学校校草的位置都早早换上了他的名字。 所以沈宸一回来，身边立刻围满了关心他的人，叽叽喳喳。 大家都是一脚快踏入成年世界的人，当然不会不识趣地去问他妈妈，大多都是告诉他学校最近发生的事。 其中要属钱浩最为激动，一下课就去勾他的脖子，“兄弟，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宸不领情，躲开他的手，“别把我说的好像死了一样。” 寒暄几句后，钱浩道：“你有没有听老班说啊，我们校要选两个人去一中作交换生，你有兴趣没？你原来就是那边的，比我们要适合多了。” “一中的交换生？”沈宸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啊，老班应该还没确定人选，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钱浩说着，见沈宸一脸若有所思，“你真想去？” 沈宸懒洋洋靠在墙上，目光直直望着一个方向，专注温柔的凝视，他笑了笑，“说不定呢。” 正朝他走过来的徐柔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他想去一中？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冬露坐在座位上，不受外界干扰，专心地低头写作业。 上课铃一响，大家各自回座位上，沈宸撑头看着旁边的女生，突然问：“你想去一中吗？” “嗯？”冬露反应了会儿才道：“你想去？” 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个了？ “我想去你就去？”沈宸气息悠长地轻笑了声，“夫唱妇随啊。” “……”这人已经没救了。 冬露不理他。 “不过说真的，去一中对你很有好处。”沈宸又说，“那边的教学质量还不错。” 冬露：“你不是很讨厌那边吗？” “是啊。”沈宸点头，“所以刚好可以回去算个账。” “……” 与此同时，徐柔去了一趟办公室，听到沈宸可能会去一中，她也动了心思。 罗岳福正坐在电脑前敲打着什么，看到她，抬起头，“你有什么事？” “老师，我想……” 徐柔的声音在看到电脑屏幕后停住。 电脑正对着她，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内容。 是一中交换生的表格名单。 罗岳福刚好在决定人选。 徐柔看到冬露的名字在已确认的名单中。 “怎么了？你想干嘛？”罗岳福不解问。 “……我想报名去一中当交换生。”徐柔僵着脸，缓缓把话说完整。 罗岳福“啊”了一声，“抱歉啊，恐怕不行，名额就两个，已经满了。” “凭什么冬露能去我不能？” 徐柔不能接受，音量猛地拔高，向来温柔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有些咄咄逼人，“我期中考试比她考得好那么多，为什么去的不是我？” “这和期中考试没什么关系。” 罗岳福看着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因为这次的名额都是靠参加比赛的同学争取来的，所以我尽可能从他们之中选人。” “由于你没有参加过比赛，所以很抱歉。” “怎么会……”徐柔脸色苍白，身形晃了一下。 下午的自习课，罗岳福说起了交换生的事，并宣布冬露是人选之一。 大家纷纷鼓掌。 沈宸惊讶问她：“你报过名了？” 冬露迷惑，“没啊。” 好奇怪。 沈宸当机立断站起来，“老师，我也要去。” “不行。”罗岳福直接摇头。 “……为什么？” 说好的什么都可以呢？ 怎么看都是什么都不可以啊。 “你就是从一中来的，去凑什么热闹？”罗岳福吹胡子瞪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万一人又跑回一中了，那他就亏大了。 “可你早上还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尽量满足我的每一个要求。” 沈宸一脸受伤，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班上其他人附和：“就是就是，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这还是老师你教我们的。” “你就让沈宸去吧，他太可怜了。” “反正我们都不想去。” …… 罗岳福另一个名额原本定的是蒋学沛，最后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向恶势力低了头。 暗暗磨牙。 他早上真是见鬼了才会对他生出怜爱之情。 搞定。 沈宸对冬露眨了下眼，唇角弯弯。 冬露脸没绷住，也轻轻笑了下。 有甜蜜的感觉在心里滋生。 这一幕刚好被徐柔看到，心里极度不舒服，慢慢举手道：“老师，我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先回去吗？” 罗岳福看了她一眼，点头，“去吧。” 反正离下课也没几分钟了。 于是徐柔背起书包走了。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心情阴郁，表情不好看。 出了校门，徐柔没有直接回家，漫无目的地在附近乱逛，权当散散心，她无意间走到一个偏僻的弄堂，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口哨声，伴随着猥琐的笑声，“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啊，陪哥哥们玩玩好不好？” 徐柔一惊，抬起头，看到两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青年人靠近自己，笑得不怀好意。 他们皮肤黝黑，长得又高又壮，看着很不好惹。 她脸色变了变，转身要跑，惊恐地看到后面竟然还有两个男的，搓着手朝她走来，色咪咪地看着她，笑容很坏。 看来他们都是一伙的，早早就瞄准了她，并且做好准备，前后夹击堵住她的去路，慢慢把她包围起来。 “你、你们不要过来……”徐柔惊慌失措，握紧书包带，全身都怕得发抖。 * 冬露写作业时，周潇涵跑了过来，哭丧着脸拿着手机对她道：“露露，我记得你家那边有贴手机膜的摊子吧？能不能帮我去贴一下啊，我刚刚不小心摔坏了。” 冬露接过手机看了下，果然裂了好几条缝，“可以是可以，但你今晚不用吗？” “没事，我还有一个手机呢，谢了。”周潇涵感激一笑，给了她一个飞吻就走了。 冬露无奈摇头，总是这么马大哈。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徐柔，她有些意外，刚好老师不在，她就接了起来。 “喂？” “是冬露吗？”徐柔声音有点僵硬，不太自然。 冬露：“嗯，怎么了？” “我想和你说一些事。” “什么？”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能过来一下吗？” 第45章 6.03 时间倒回十五分钟前。 徐柔脸色惨白地看着不断朝自己逼近的四个男人， 心里止不住的害怕， 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她拿出手机对他们威胁道：“你、你们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报警了！” 崔简帆，也就是为首的黄毛男一眼看出她在虚张声势，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扭。 徐柔吃痛， 手机瞬间被他抢走，她急忙去抢，“你还给我！” “小美人，别怕啊，让我们哥几个好好爽爽，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安全送你回家。” 崔简帆顺势抱过她， 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全身的毛孔仿佛张开了， 他近距离瞧着女孩美丽的脸，她眼中含泪， 表情慌张又恐惧，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极大地刺激了男人的征服欲。 崔简帆看得热血沸腾，眼睛都直了， 不停咽口水，他从徐柔出学校的时候就盯上她了。 女孩长得漂亮，像洋娃娃似的， 即使穿着土气的校服也能穿出一股高级货的味儿，在一群普通的学生中特别打眼。 她一直低着头向前走，像是心情不好，对周遭环境视而不见。 于是他们兄弟几个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小心翼翼跟着她。 “你们别碰我！走开啊！” 徐柔感觉屁股被摸了一下，吓得眼泪直掉，哭着挣扎，“有人吗？有没有人……唔！” 崔简帆及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下巴指了指前面的草丛堆，对其他人道：“把她拖到那边。” 大家心领神会，知道要办事了，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拽着徐柔的胳膊往前拖。 “这小妞越看越好看，我们这回真是捡到宝了。” “是啊，一点妆都没化，还是学生妹看着舒服。” “不知道那个学校里还有没有别的美女，改天我们再继续蹲吧。” 男人们看着肥羊到手，心里激动得不能自已，又迫不及待地开始物色起了下一个目标。 徐柔再傻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面露绝望，挣扎得更厉害了，听到他们的话，她灵机一动，急忙喊道：“我个同学比我更漂亮！” 她的嘴巴虽然被捂住了，说话声音大不了，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听出来。 崔简帆嗤道：“你以为我们会信你？” “是真的，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机！”徐柔立刻说，“我有她的照片，如果你们能放过我一马，我可以骗她过来，而且保证不说出去！” 崔简帆半信半疑，叫另一个人捂住她的嘴，拿出她的手机，按照徐柔的话打开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女孩，她坐在窗边看书。 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侧脸莹白秀丽，逆着阳光，她的肌肤似美玉般，白得透明，好似会发光。 崔简帆看一眼就爱上了，抬头兴奋地对徐柔道：“你快点把她骗过来，要是敢耍什么小花招，我立刻就恁死你！” * 冬露听到徐柔叫自己过去，而且还必须是一个人，皱了皱眉，“我没那个时间，有什么话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徐柔吞吞吐吐，“可在电话里说不清。” “那就不要说了。” 冬露说着要挂电话，自从上次和徐柔撕破脸后，她就没讲过情面了。 “等等……”徐柔声音惊慌起来，“是关于沈宸的事，你确定不想知道吗？” 冬露动作一顿，许久才道：“你在哪？” 挂了电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 “怎么了？”沈宸偏头看她，“谁的电话？” “朋……初中同学的。”冬露摇头，收起手机，“没事。” 放学后，沈宸想和她一起回去，冬露还是想去见见徐柔，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什么事？” “约了人。” “男的女的？” “女的。”冬露烦了，把他推走，“行了，你快走吧。” “是是。”沈宸叹了口气，冲她晃了晃手机，勾着嘴角，“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事也可以打。”他补充。 “嗯。”冬露淡淡一笑，昙花般美丽。 * 和沈宸分开后，冬露去找徐柔，期间徐柔不断发微信催促。 “到了没？” “是不是迷路了？” “我发定位给你吧。” …… 冬露看着她发的信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这不像是徐柔的口吻，而且她越走，发现路越偏，人也越来越少。 她有不好的预感。 但也有可能是多心了，毕竟她现在对徐柔谈不上好感，不自觉地把她往坏了想。 冬露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沈宸，和他说了些什么，才放心地把手机放进书包，去指定的地方赴约。 徐柔叫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工厂，一片荒芜，化学工业的气味还残留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冬露到了后，看到徐柔一个人站在开阔的空地上，真的在等她。 她微微安下心，心想还是自己想多了。 冬露朝她走过去，“徐柔，你找我什么……” 她声音一顿，走近后才看清徐柔现在的模样，头发衣服凌乱不堪，脸上满是泪痕，表情写满了慌乱无助。 身后隐有脚步声。 冬露瞬间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 有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 其中一个染着黄发，身上有刺青的男人看着她邪笑，眼中是赤.裸的欲望，让人浑身不舒服。 不仅是他们，冬露左右两边都各自出现一个男的，一共四个人。 她瞳孔微缩，却没有表现得过多慌乱，冷冷看着徐柔，眼中隐有失望划过，“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徐柔不敢看她的眼，小声嗫嚅：“我……我也没有办法。” 崔简帆他们已经走到了跟前，摸着下巴打量冬露，都惊艳至极。 “我操，这个妞果然更漂亮！” “比照片还好看！” 崔简帆直接笑说：“我就要她了！” 他绅士地对冬露自我介绍：“小妹妹，你好啊，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就想和你玩一玩，还能让你赚赚零花钱。”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冬露冷笑，“还是你智商不足欠费了？现在满大街都是摄像头，如果你敢对我们做什么，你觉得你们能逃得掉？” “那就不用你费心了。” 崔简帆缓缓收起笑容，眯眼看着冬露，她明明很美，却让他心头涌上怪异的感觉。 很快，他发现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冬露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一个高中女生该有的样子。 而且也不像是装的。 崔简帆看了看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徐柔。 这样才正常嘛，难道她有什么底气？ 而就在下一秒，他看到冬露拿出了手机，似乎要报警。 立刻有人阻止她，抢过手机，并摁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轻举妄动。 冬露的脸色才微微变了。 原来是觉得能报警啊。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 崔简帆不屑笑了笑。 徐柔擦干眼泪道：“我把她带来了，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冬露深深看着她，眼睛冰冷彻骨。 崔简帆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放过你？你在做梦吧！” “这种话竟然还有人信！” “你骗我？”徐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是你太蠢了，不过你真得好好谢谢我，还找了一个人来陪你。”崔简帆说。 冬露不动声色看着他们，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找准时机挣脱他们往外跑，可她哪有男人跑得快，不一会儿又被重新抓住，并摁在地上。 崔简帆身体压在她上面，粗糙的大手抚摸她白嫩的脸颊，手感顺滑，笑得暧昧，“美人，想跑去哪啊？” 徐柔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她被两个男人压在地上，冬露听到她大喊大叫：“你们别碰我！走开！走开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然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你还有心情注意别人？” 崔简帆伸手拽住她的领子，也要往下扯，冬露眼神一狠，在他把手伸过来的一刹那，狠狠咬了上去。 崔简帆痛呼一声。 “你他妈放手！” 崔简帆另一只手甩了一巴掌过去。 冬露疼得松口，崔简帆看着自己的手，竟然有了血印子，一阵恼怒，“你这个臭娘们！” 他又想扇她一巴掌，被另一个男人阻止了，“老大，这妞这么刚，我们给她用我们刚买的那个药吧，听说效果很厉害，她绝对会乖乖就范。” “有道理。”崔简帆觉得是个好点子，恶狠狠看着冬露，“我等会儿一定要让你求我！” 冬露被扇了一巴掌，脑袋有些晕眩，下巴突然被人抬起，感觉自己嘴里被喂了什么东西，酸甜冰凉的液体。 他们强迫她张开嘴，把这东西灌进去，逼着她咽下去。 冬露胃里犯恶心，趴在地上捂着喉咙不停干呕。 崔简帆看着大餐已准备好，眼冒绿光，搓着手正要开动时，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愣了愣，望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脸色阴沉地朝他跑过来，速度快得吓人，崔简帆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一痛，那人挥拳揍了过来。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小朋友，没事吧？” 沈宸表情阴郁得可怕，把地上的冬露抱起来。 冬露仍在干呕，无精打采地摇头，扣着喉咙，只想把液体吐出来。 “你从哪冒出来的？”崔简帆反应过来，怒不可遏。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警笛声，一辆警车开了进来。 崔简帆和其他男人的表情猛然变了。 * 警察把崔简帆他们带走，从沈宸的口中了解到真相。 冬露一开始去的时候就不放心，打电话给沈宸，并说不要挂电话，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时候沈宸听到她可能有危险，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并叫她先别过去，等他一起。 但冬露觉得如果没什么事又对不起徐柔，而且带沈宸进去，也有炫耀的嫌疑，毕竟徐柔是喜欢沈宸的。 “我还是先过去吧。” 他们的电话始终保持着通话状态，冬露留了个心眼，还录了音，于是就发生了刚刚的一切。 值得一提的是，被崔简帆夺走的手机是周潇涵的，是冬露想消除他们的顾虑，故意放的烟雾.弹。 沈宸在电话里听到一切，一边全速赶来一边报警，心急如焚。 他们去公安局做笔录，局长大叔看到沈宸，惊讶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宸脸色不好看，“我也不想来。” “小伙子有前途啊，又抓到了四个有前科的强.奸犯，和我们这么有缘，要不要考虑做警察？” “谢谢，目前没这个打算。” 后来，崔简帆他们被收押，徐柔惊魂未定，被警察送回家。 冬露的样子有点奇怪，不怎么说话，脸色越来越红，警察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冬露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摇摇头，拒绝了警察送她回家，只要沈宸陪着。 “你到底怎么了？” 沈宸担心地背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要不要去医院？” 冬露咬着唇，表情有些难耐，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她微微喘着气，脸很红，附到他耳边叫道：“沈宸……” 声音酥软，带着媚意。 沈宸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叫他，愣了一下，“嗯？” “我身体好热。”女孩皱着眉头抱紧他的脖子。 “好难受。” 第46章 7.01 身体好热， 好难受…… 沈宸何等聪明， 一下就猜到了冬露异常的原因， 表情微变，“他们喂你吃了药？” 女孩现在的样子和平日大相庭径，脸颊绯红，眉眼绮丽， 浅棕色的眸子雾气氤氲，眼神有些迷离，向来清冷的气质染上了几分艳丽。 又美又艳，不可方物。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沈宸一定会忍不住把她摁在怀里亲上去。 可是一想到这是由药物引起的，他便生不出半分杂念，只担心她的身体， “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药吗？身体有没有痛的地方？” 他边问边调转方向，在马路边拦出租车去医院。 “……我不知道， 只知道是液体，又酸又甜的。” 冬露趴在他肩上， 声音还是软软的，但语气却很闷。 “痛是不痛，就是难受。” 而且是形容不出来的那种难受，身体轻飘飘的， 没有力气，瘫在他身上使不出劲，而且真的很热， 她全身不停在冒汗，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强烈。 “忍着点，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沈宸打到了车，把她抱进后座，自己从另一边进去，沉声对司机道：“去人民医院。” 司机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到冬露样子不对劲，心里犯嘀咕，问沈宸：“她怎么了？” “发烧。”沈宸随便搪塞过去，把冬露抱过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女孩紧闭着眼，睫毛簌簌轻颤，脸色比刚才更白，好像是晕车，他心里很急，抬头对司机道：“师傅，能不能开快点？” “我已经很快了，再快就超速了。”司机看着路道，“放心吧，医院离这儿不远，五分钟就能到。” 沈宸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绷着脸，眉眼沉凝，他拿纸巾擦去冬露脸上的汗，“傻不傻，身体不舒服刚刚在局里为什么不说？” 冬露闻言，抿了下唇，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遮住脸，像是觉得丢人。 她小声道：“我不好意思。” 那时候反应不是很强烈，而且是那方面的反应，她就有些难以启齿，同时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回家睡一觉就能好。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种时候就要放下面子。”沈宸揉了揉她的长发，板起脸，以过来人的口吻轻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被同龄人当小孩似的教训，冬露面子有点挂不住，如果换作是别人，她肯定会觉得这人装模作样，并嗤之以鼻。 可是这个人是沈宸。 从14岁就开始照顾妈妈的沈宸。 她一有危险就会立刻赶到她身边的沈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占满了她整个心房的沈宸。 冬露轻轻垂下眼帘，大脑还是很晕，理智被冲淡，以前被死死压制住的情感占了上风，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角，白嫩的脸蛋轻轻在他腿上蹭了蹭，像孩子般委屈起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由于药效的原因，她现在说话软声软气，听着像是在撒娇。 沈宸全身一僵，呼吸急促了几分，立刻把冬露的身体扶正，将她的脑袋端端正正摁在他肩膀上，哑声道：“你别乱动。” 冬露：“？” 她的大腿呢？ 肩膀这么硬她一点都不想靠好吗？ 她幽幽看着他。 “还是在外面，有伤风化，收敛一下比较好。”沈宸冷静道。 “……”冬露冷漠道：“可我现在很想吐，可能收敛不了。” “什么？你千万要忍一下！”司机在前面听到她的话，急踩油门，在她吐的前几秒把他们安全送到医院门口。 冬露一下车就吐了，弯腰站在垃圾桶前，吐得天昏地暗。 沈宸在旁边轻拍她的背，等她吐完后贴心地递上一瓶水。 冬露喝了几口刷牙。 “我感觉好多了。” 吐完后，她感觉神清气爽，力气回来了，身体那股奇怪的反应也没有了。 沈宸猜她可能是把残余在体内的药一起吐了出来，可他还是不放心，扳过她的脸，额头贴上去，“没发烧吧？” 他怕有后遗症。 冬露猝不及防地看到他放大的脸，他们额头相贴，挨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他漆黑的眸子凝着认真。 心跳开始加速，在胸口处震动。 冬露定定凝视着他，听话地没有动，任他检查体温。 “温度正常，看来没事。” 沈宸定下心，刚要退开身子，眼前的女孩突然踮起脚，拽下他的领子，轻轻亲了一口他的右脸。 “这是奖励。”她若无其事松开手，拿手背擦了擦嘴，“今天谢谢你了。” 沈宸怔了几秒，第一反应是：“只有脸？” 话语中不无失落。 “脸不行？”冬露睨他，“那以后不亲了。” “行，怎么不行？如果能多来几次就更好了。”沈宸挑眉笑，说着还把脸凑了过去，似乎真想要她再亲一次。 “美得你。”冬露推开他的脸，也笑了，眼中笑意清浅动人，如融化的冰雪。 其实刚才，她是想亲他的嘴的，只是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她才吐过。 呃…… 还是留到下次吧。 以防万一，他们最后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 一切正常。 *** 冬露和徐柔被流氓骚扰的这事儿闹得挺大的，还上了当地新闻。 警方抓获崔简帆等人后，联系了学校，将事情经过完整地说了一遍，然后要学校提醒学生多注意安全，回家最好是结伴而行。 局长还带了一面锦旗要校长转交给沈宸。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那孩子是当警察的料，有他在，市里的强.奸案至少破了百分之五，希望你们能让他好好考虑这一行。” 校长又懵又得意，连忙点头称是，“您说的是，我一定把话带到，让他努力减少强.奸率……呸！是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局长满意地离开了。 校长高度重视这件事，立刻紧急召开会议，让各班班主任都在班上提醒学生，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切勿再发生这种事。 于是这事就在学校传遍了，人心惶惶，谁都知道冬露和徐柔碰到了色狼，多亏沈宸英雄救美，才没有酿成大错。 无形之中沈宸的形象又在学生们心中高大了几十倍。 我操，能文能武，要不要这么牛逼？ 原本徐柔和冬露都是受害者，受到同情和关注，可一段录音不知怎的在校内流传开来—— “……我把她带来了，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过你？哈，你在做梦吧？” “这种话竟然还有人信！” “你骗我？” “是你太蠢了，不过你真得好好谢谢我，还找了一个人来陪你。” 一男一女，音质清晰，谁都听得出来女生是徐柔。 录音在校内引起轩然大波，它来源于学校论坛的一个匿名帖子，发出去不久就被删了，但还是被不少人保存在手机里。 所有人这才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冬露竟然是被徐柔叫过去的？！” “她太狠了吧，亏她还是学校校花，心思真歹毒。” “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嫉妒冬露，我从以前就觉得冬露长得比她好看多了，为什么当上校花的却是她啊。” “是啊，而且这种人太可怕了，谁敢和她做朋友哦，被卖去数钱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沈宸，冬露就完了。” …… 这事一传开，徐柔受到千夫所指，被骂得狗血淋头，受到广泛关注。 徐柔现在走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她忍无可忍，去找老师求助，罗岳福虽然对她的行为也颇有微词，但她毕竟是受害者，为了避免二次伤害，他在班上说以后禁止谈论这件事。 可是没什么用。 大家都知道她做的事，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心里总会有疙瘩，都不愿意和她来往了。 连一直和徐柔要好的安愉都开始远离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现在和徐柔走在一起就会被说闲话，安愉不敢冒那个险。 徐柔遭受着冷暴力，心态崩溃，向父母告状，说自己受到了校园欺凌，于是她父母就跑到学校大吵大闹。 更是让人反感不少。 情况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徐柔在九中待不下去了，慢慢不再来上学，听说好像要退学。 冬露对这一切漠不关心，根本不在乎徐柔的事。 直到一天放学，她在校门口看到了徐柔，多日不见，她憔悴了许多，娇美的脸庞失去了以往的光泽。 冬露视而不见，越过她要走。 “等下，我有话想和你说。”徐柔叫住了她。 冬露停住脚步，偏头看她，声音冷淡，“你说。” 徐柔看了她半晌，发出一声笑，“你知道吗？我从初中开始就很讨厌你。” “……”冬露原以为她是来道歉的，看来还是高估她了，“那你能忍这么久，挺了不起的。” 徐柔沉浸在往事，自顾自说：“以前你就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却又比谁都受欢迎，你知不知道和你做朋友有多累？事事都要顺着你的感受，生怕说错一个字惹你不高兴，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冬露不懂她的脑回路，“你可以不用顾虑我。” “怎么可能不用顾虑？”徐柔扯了扯嘴角，“初中我被人排挤，你救了我，是我唯一能倚靠的人，要是连你都讨厌我了，我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她开始是很感激冬露的，可在她身边越久，就越觉得自己就是她的丫鬟，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我承认我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但谁叫你要和我抢沈宸，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可他喜欢的还是你，你说凭什么啊？” 徐柔脸上全是不甘心和愤恨，自嘲道：“我没想到你会录音，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清高啊，还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现在好了，当初你把我从校园暴力中拉出来，现在又把我推了回去，我们之间扯平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冬露一直静静听着，等她说完后才道：“抱歉，虽然让你很失望，但录音不是我发出去的。” “骗谁呢？”徐柔冷笑，“在场的人就我们几个，不是你是……” 她想到了什么，声音猛地顿住。 当时冬露的手机是通话状态，除了她，还有和她通话的那个人。 徐柔脸色一白。 “信不信随你。”冬露无意多说，转身离开，“你好自为之吧。” 从头到尾她的表情都很淡，徐柔这个人已经激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波澜。 徐柔愣在原地，看着她走远，苍白着脸喃喃：“怎么可能会是他……” 她依旧能记起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少年好看的桃花眼微扬，笑容清朗散漫，晨风般和煦。 她一度以为自己遇见了天使。 可到头来，他竟然才是把她推进深渊的魔鬼。 第47章 7.02 一月中旬， 冷风刺骨， 寒气湿重。 冬露虽然姓冬， 可一点都不喜欢冬天，她很怕冷，天生体寒，无论穿多少都暖不起来， 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 临近期末，去一中的交换生名额已经确认下来，就是冬露和沈宸，下学期就去一中报道。 罗岳福像个老妈子，不放心地对他们再三叮嘱。 “如果不习惯那边的环境你随时都能回来，九中永远欢迎你。” “好好学，有什么不会的就问老师， 实在不行打电话问我也可以。” “还有还有，如果被人欺负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绝对给你撑腰！” 这些话罗岳福当然是对冬露说的，苦口婆心了半小时， 生怕她适应不了一中的环境。 “嗯，我会的。”冬露认真点头。 沈宸双手插在口袋，无聊地站在一旁打哈欠。 “你给我站好！”罗岳福看到他就来气，立刻变了一副面孔， 瞪着他道。 “哦。”沈宸漫应道，站直身体，语调懒散， “我们可以走了吗？” “我话还没说完呢！比起冬露，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在一中要……” 罗岳福卡壳了，还真不知道要他干什么，论学习成绩，沈宸在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那边的环境，沈宸怕是比他还熟。 “要？”沈宸扬起眉，等待后文。 “要……要是敢惹事生非，我就打断你的腿！” 罗岳福慢慢把话接上去，并还举一反三：“还有你要是敢待在那边不回来，腿也照样保不住。” 沈宸：“……”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总惦记着他的腿，什么毛病？ 旁边的冬露看到他难得吃瘪，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 * 期末考后，寒假正式开始。 天气越来越冷，冬露窝在家里不愿出去，周潇涵推荐了一部电视剧，还挺好看的，冬露放松身心，在家看看电视写写作业，日子过得很惬意。 放假的缘故，她和沈宸不常见面，但手机上的联络一天不少。 沈宸每天都在约她：“出来吃饭吗？” 冬露：“冷。” “那明天？” “冷。” “……后天？” “我看了天气预报，比前两天还冷。”冬露实话实说。 “……” 沈宸很长时间都没回。 冬露反倒有些不习惯，都没心思看电视了。 最后实在没忍住，她打开微信问：“你生气了？” 太卑微了。 冬露删掉重打：“你怎么不回了？” 说的她很想要他回似的…… 冬露又默默删掉，最后换上最普通的问候：“你在干嘛？” 沈宸过了一会儿才回：“打电话。” 不是故意不理她了啊…… 冬露安下心，“那你打吧。” 于是她关掉微信，心无杂念地看起了电视。 另一边，沈宸在和外婆通电话，拒绝了和舅舅他们一起过年的邀请，挂掉电话，打开淘宝，搜索女生保暖用品。 口罩耳罩围巾手套棉袜，他看到哪个保暖就扔进购物车。 嗯？还有保暖内衣？ 他看着白色塑身棉毛内衣，手指顿了顿，果断加了进去。 * 其实除了冷之外，冬露还有其他不能出门的原因。 她刚这样想，门外就传来响动，冬芸回来了。 冬露听到冬骐高兴地喊：“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公司没什么事，我就先下班了。”冬芸微笑。 黄建华坐在沙发上阴阳怪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下班还知道回家啊，真难得。” …… 冬芸没出声，估计是厌倦了无止境的争吵。 冬露乏味地想。 放假后，冬芸几乎每天都会回来，所以她都不敢出去见沈宸。 冬芸平时管她管得松，只在一个地方异常严苛，那就是不准谈恋爱，不能和男生有过多接触。 初中时，有一个男生喜欢她，每天放学后都会默默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家，后来被冬芸发现，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 后来老师单独找了那个男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再也没和冬露说过话了，每次换座位，他们的位置也一定隔得很远，保证上课怎么转头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冬露难以接受，她虽然对那个男生没感觉，可他没做错什么，就受到了这种无妄之灾，拜冬芸所赐，从那以后，都没有男生敢接近她。 所以一直以来，除了家人外，冬露都没怎么和异性来往过，直到沈宸转学过来。 冬芸比黄建华精明多了，如果被她发现她和沈宸关系亲密，一定会变成初中那样。 冬露撑头看着手机上的电视剧，有些走神。 铃声突然响了。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一变，跳转成来电显示，“沈宸”两个字不停闪烁着。 他竟然打了电话过来。 冬露一时有些慌，怕被冬芸听见，忙爬上床，躲到被子里接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喂？” “真不出来？” 他的声音滤过电流，磁性又悦耳，透着淡淡笑意，“可是我好想你怎么办，你就可怜可怜我，出来和我见一面吧，嗯？” 他尾音微扬，带着点撩拨的意味。 “我出不来。” 冬露耳尖发烫，揉了揉耳朵，有些懊恼，即使知道他是装的，可还是会心软，想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妈在家。” 她把冬芸以前做过的事和他说了一遍，最后不客气道：“如果被她知道你的存在，你就完了。” 沈宸却道：“这么恐怖？可我还挺感谢她的。” “？” “感谢她在我们还没相遇的时候就帮我把情敌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语气沉沉的，低柔带笑，性感得要命，“你傻乎乎的，这么容易被骗，万一被别的男人拐走怎么办？” 冬露：“……” 她想挂电话了。 一定是她接触过的异性太少，所以当沈宸这样的大boss出现时，她总是因为缺乏经验而自乱阵脚。 冬露：“我问你件事。” 有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了。 沈宸：“什么？” 冬露冷不丁道：“你以前谈过恋爱？” 沈宸诡异地沉默了。 还真有？ 冬露微微眯起眼，正要继续问，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 是冬芸。 * “吱呀——” 冬芸打开房门，看到冬露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模样专注又认真。 冬芸对她说：“吃饭了。” “哦。”冬露淡定地放下笔。 “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冬芸看她衣衫不整，长发凌乱，又看到她的床乱七八糟，被子横七竖八地扭成一团，当即皱起眉，“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个女孩子，这么邋遢，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冬露低头挨训，应得敷衍。 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紧了紧握在左手中的手机。 还好，没被发现。 * 周潇涵要过生日了，正好是除夕，大年三十前一天，周潇涵早早在KTV预订了包厢，邀请冬露一起庆祝。 “露露，你会来的吧？” “当然。”冬露说，最好朋友的生日，她怎么会缺席，礼物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准备好了。 “爱死你了！”周潇涵眉开眼笑，又贼兮兮道：“我还叫了沈宸哦，你可要好好感谢我给你们见面的机会。”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冬露轻怔。 沈宸？ 他会去吗？ 她不确定，在微信里问他：“周潇涵的生日聚会你会去吗？” 沈宸很快回道：“不见不散。” * 周潇涵生日那天，冬芸已经放春假了，现在天天都待在家里。 冬露穿上棉袄，裹上围巾，准备好礼物，临走时对冬芸道：“妈，同学今天过生日，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谁生日？”冬芸看向她。 “周潇涵。” “我晚点会打电话给你。”冬芸又看向电视，“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 冬露有些不舒服，但什么都没说，提着礼品袋走了。 路上周潇涵不断发信息催她过去。 “露露，你快点啊，就差你一个人了。” “我马上到了。” 离开暖气，外面真是冷得可怕，戴手套都没用，冬露不停搓手哈气，小脸被冻得通红。 周潇涵订的KTV是在一个商场里，离这儿不远，冬露坐车十分钟就到了，刚下车，就在商场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来人往的广场空地上，站着一个人，围着方格围巾，穿着灰色羽绒服，长度到膝盖，清瘦高挑，气质出众，冷风中，他皮肤白得像雪，黑发被吹得有点乱，侧影清俊。 冬露看着他，虽然只有一个礼拜没见，但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思念在胸口发酵，心中的欣喜几乎要化为水溢出来。 很开心。 她将这种情绪克制住，慢慢走过去，进入到他的视线里。 沈宸看到了她，眼前一亮。 小姑娘穿着白棉袄牛仔裤，柔顺的长发散在肩头，清新动人，她围着浅色的针织围巾，只露出半张秀美的脸，衬得她的眼睛越发乌黑透亮。 沈宸：“新衣服？” 他还没见她穿过。 “嗯。”冬露被他看得别扭，“很奇怪？” “很漂亮。”沈宸笑了，抬手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脸颊，冷得像冰。 他皱了皱眉，牵过她的手，“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冬露有些不自在，但没有甩开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当这只手不是自己的。 “你早就到了？” “嗯。” “怎么在下面？” “接你。” “还有谁来了？” “你去就知道了。”沈宸撇了撇嘴。 冬露发现他好像不太高兴，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沈宸把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包厢，一进去，里面全是熟悉的面孔。 陆越和杨子凡在沙发上打牌喝酒，陆望和周潇涵站在大屏幕前唱歌聊天，气氛还挺融洽。 冬露愣了愣。 陆望在这里她还能理解，可陆越和杨子凡是怎么回事？周潇涵什么时候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陆越看到冬露和沈宸一起进来，霍地站起来，冷冷看着沈宸：“你不是说你去厕所了？” 沈宸耸了耸肩，“是啊。” “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上厕所遇到的。”沈宸语气不能再敷衍。 陆越火冒三丈，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 “好了好了，老大，消消气。”杨子凡连忙安抚道，“大嫂朋友过生日呢，给人个面子。” “哥，你别闹了。” 陆望也站起来，皱眉看着他：“这又不是在家，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脾气？” “哥？” 冬露一愣，看看陆越，又看看陆望，“你们是兄弟？” 长相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 “对啊，他们是堂兄弟。”周潇涵插话进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天知道她明明只邀请了陆望，没想到陆越竟然也跟过来了。 陆望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哥一听说我要来参加潇涵的生日聚会，就总吵着也要来，谁也拦不住，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人多热闹点。”冬露摇头，看向陆越道：“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陆越知道她说的是沈宸失踪那事儿，心情更苦闷了，拧着眉，一言不发地开始喝酒。 他又不傻，事到如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冬露对沈宸有意思。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吃蛋糕吧！” 杨子凡早就等不及了，垂涎欲滴地看着桌上的奶油蛋糕，上面插了十七根蜡烛。 代表着周潇涵十七岁生日。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周潇涵被推到中间，戴着粉色生日帽，点蜡烛，许愿，笑声一片。 冬露送的礼物是一套五三。 “你不是忘买了吗？我路过书店时给你买了一套，高考加油。” 周潇涵嘴角抽了抽，“谢谢，我会努力的。” 她一点都不想要。 沈宸送了一支钢笔，妇唱夫随，“高考加油。” “谢谢。”周潇涵笑不出来。 杨子凡也随便意思了一下，送了她一本本子，“你们好学生应该就喜欢这种学习用品吧，高考加油。” “……你们故意的吧？”周潇涵欲哭无泪，她才高二，离高考远着呢，加油你妹！ 还是陆望最小天使了，送的是一条水晶手链，“我不太清楚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在精品店挑了好久，希望你喜欢。” 周潇涵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你的礼物最正常。” 不愧是她喜欢的人，情商就是高。 期间冬芸真打电话过来了，冬露把电话给周潇涵，周潇涵应付自如，冲着冬芸甜笑，说他们会玩得晚一点回去。 大家吃饱喝足后，都上去点歌。 “露露，你也唱一首吧。”周潇涵把话筒给冬露。 “我唱得不好。”冬露摇头拒绝，转头问沈宸：“你不唱？” 好歹曾经是酒吧驻唱。 “不唱。”沈宸吃了口蛋糕，慢条斯理道。 “为什么？” “我害羞。” 冬露：“……”信你才有鬼。 “哎呀，你们真没劲！”周潇涵还想劝，话筒突然被人抢走了。 “我来唱！” 陆越摇摇晃晃站起来，抢过话筒，脸涨通红，醉眼朦胧，他打了个酒嗝，冲陆望喊了一嗓子：“帮我点一首沈宸是个王八蛋！” “……” “……” “咳！”沈宸被蛋糕呛到了。 陆望无奈道：“没有这首歌。” “那就点王八蛋！” 还真有这首歌。 陆望给他点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包厢里充满着陆越震耳欲聋的跑调声。 而且他还誓死当麦霸，无论谁来抢话筒都不给。 陆望抱歉地对周潇涵道：“对不起，把你的生日搞成这样。” “没事，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周潇涵笑弯了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陆望。” “嗯？” “我们出去玩吧。” “可是我哥这副样子怎么玩？” “不带他们，就我们两个！”周潇涵急急道，见他愣住了，低头忐忑揪着衣服，“不、不行吗？” 果然太唐突了吗？ “可以。”陆望说。 周潇涵猛地抬头，“真的？” “嗯。”陆望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 周潇涵这才笑了。 于是他们和冬露几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寿星都走了，他们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也走吧。”沈宸偏头对冬露道。 “嗯。” 于是又有一对人偷偷溜了出去。 杨子凡反应过来，现场只剩他一个人收拾烂摊子，看着前面唱自嗨的陆越，头都是大的，“老大，你能不能别唱了，真的好难听啊。” * 沈宸和冬露走出KTV，在附近逛了逛，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今天街上人还挺多，熙熙攘攘，许多小孩子在广场上放烟花爆竹，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快乐，一片欢声笑语。 “肚子饿吗？”沈宸看到前面有烤羊肉串的摊子。 “不饿。”冬露摇头，蛋糕都吃得撑死了。 她想到刚刚在KTV里，“你说你唱歌害羞，在酒吧怎么不见你害羞？观众有上百人吧。” “可那上百人中，又没有我喜欢的人。” 沈宸牵着她冰凉柔软的手，唇边噙着笑，“我只对喜欢的人害羞。” 冬露不禁看向他，少年面如冠玉，神情自若，真看不出害羞的样子。 “骗谁呢。” 明明那么游刃有余。 以前果然谈过吧。 她垂下眼睛淡淡地想。 “是真的。”沈宸勾起玩味的笑，“想不想看我脸红的样子？” 他突然俯下身，桃花眼盯着她，似笑非笑。 “你干嘛？” 冬露退后一步，睁大眼看着他的唇靠近。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是来真的！ 冬露下意识拿手捂住嘴。 沈宸亲到了她的手背。 触感湿润又酥麻，痒痒的。 冬露身体有点僵，不敢乱动，脸上有些烧，被他亲着的那一块肌肤一直在发热。 沈宸看着小姑娘紧张的样子，眼中有笑意闪过，嘴唇贴在她柔软的手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冬露脑袋一炸，想也不想推开他，红晕从脸上烧到耳根，羞耻得要命。 沈宸喉中发出愉悦的笑声，“小朋友，你这么容易就害羞的毛病真得改改，这种程度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滚！”冬露羞恼地瞪他。 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霍霍燃烧，漫天华彩，照亮了整片夜空，宛如白昼。 周围的人都在互相庆祝新年好。 今晚是除夕夜。 冬露目不转睛看着天空，眼睛被烟花染上五色光彩，“好漂亮。” 沈宸却一动不动看着她，含笑点头，“确实很漂亮。” 他说：“小朋友，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 冬露不喜欢提前这个词，因为这意味着不能准时。 她回到家后，一直在回忆沈宸说句话的表情，总感觉他的笑容有点寂寞。 他妈妈去世了，他今年是一个人过年吗？ 冬露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忍不住发微信问他：“你一个人过年？” 沈宸回：“和外婆他们一起。” “……” 也对。 他又不是没亲人了。 可他和外婆好像闹得有点不愉快，他真的愿意回去过年吗？ 冬露陷入沉思，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大年三十那天，冬露家来了很多亲戚，平时不怎么走动，今天一天全来了。 冬露不喜欢被人打量的感觉，没过多久就回房了。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沈宸没发信息，一点都不像他。 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 冬露深吸口气，从房间出去。 冬芸在陪姨妈舅舅他们看春晚，聊天声不断，趁他们不注意，冬露拿了一个饭盒，从厨房里装了一些年夜饭，把冬骐准备留到明天吃的鸡腿毫不犹豫地夹走，然后拿袋子把饭盒装好，偷偷溜出家门。 她前往沈宸家。 沈宸已经搬家了，就在学校附近。 离得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到。 如果他不在就白跑了一趟。 但冬露也不会失落，他不在也挺好的，证明他不是一个人。 冬露找到他家，敲了敲门。 门没过多久就开了。 沈宸出现在门口，穿着居家的黄色棉毛衫，清爽干净，看到她时愣了一愣。 “你……”怎么来了？ 少年难得有些懵，不可置信看着她。 “就知道你在家。”冬露没好气，把饭给他，“年夜饭。” 沈宸怔忪许久，闷声笑了，“进来一起吃？” 冬露：“我妈在家，我要回去了。” “你偷溜出来的？” “嗯。” “为了我？” “……”冬露不想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她转过身，“好了，我要……”走了。 她话没说完，眼前一暗，他忽然俯身亲了过来，吸吮她的唇瓣，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声音低哑：“我说过了吧，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想欺负你。” 所以不能怪我。 因为忍不住。 唇分，沈宸看着羞愤的小姑娘，笑容有点坏，“这是奖励，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只亲脸。”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冬露转开发烫的脸，“那我走了。” “等等。”沈宸回屋拿了一袋东西给她，“本来想改天给你的，正好，这些你都拿回去吧。” 什么啊？ 冬露接过看了看，发现都是手套围巾棉袜之类的保暖物品。 “你给我这个干嘛？” “你不是怕冷吗？”沈宸说，“那就多穿点，别冻着了。” 原来他都记在心里，冬露心中一暖，轻轻点头，“谢谢……你想要什么礼物？” 她一般礼尚往来。 “不用。”沈宸倚在门框，黑眸凝视着她，无边的温柔漫开，笑得唇红齿白。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第48章 7.03 寒假转眼间过去， 新的学期开始了， 早在上学期末， 罗岳福就叫他们填文理分科表，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科。 当时冬露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理科。 沈宸很意外，“你文科不是更好吗？” “理科更好找工作。”冬露把表交给班长， 轻描淡写道。 而且文科有地理，让她去背地图还不如去研究氮氧化物。 “你选的什么？”冬露问他。 “理啊。”沈宸不动声色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表，挑眉反问：“你觉得这有悬念？” “……” 完全没有。 冬露闭嘴看书，复习期末考试，不再想这个问题，沈宸记忆力惊人，政史地都不错， 但比起数理化还是失色不少，而且他将来的志愿是当医生， 理科是最好的选择。 沈宸见她把心思全都放在课本上了，才偷偷移开表上的手， 拿起笔把之前写的“文科”两字划掉，写下了理。 等班长来收表时，他随手交了过去。 因为他们两个下学期都直接去一中报道，所以罗岳福拿到他们的表后， 立刻将他们的意愿通知到一中那边，让那边给他们分好班。 得知沈宸和冬露下学期不来九中上课，班上同学纷纷表示了自己的不舍， 特别是周潇涵，万分不乐意冬露离开，抱着她哭了好久，抽抽噎噎说：“亲爱的，你在那边交到了新朋友也千万不要忘了我啊，谁都不能霸占我的地位，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NO.1！” 她语气带着浓浓的占有欲，怕冬露有了新朋友就不要她了。 “不会忘的。”冬露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淡淡一笑，“我又不去多久，马上就会回来的。” * 今天开学，冬露起得很早，穿戴整齐后去学校报道。 说实话，要去一个陌生的学校上课三个多月，她心里不是不忐忑，但想到有沈宸陪在身边，她又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有他在，都不足为虑。 冬露和沈宸约好在北城巷见面，一起去学校报道，一中他比较熟，他说要带她去熟悉环境。 冬露坐在餐桌前吃早饭，除她之外还有冬芸。 冬芸小口咬着面包，慢嚼细咽，姿态优雅，唇边一点面包屑都没有。 黄建华昨晚又喝多了酒，现在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冬骐还没开学，一般不到中午不起来。 所以平常就只有她们两个准时吃早饭。 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咀嚼食物的声音。 没有冬骐在，冬露和冬芸之间永远没有话说。 还好冬露沉得住气，将早餐消灭干净后端着碗起身离开，“我吃饱了。” “一中今天开学？”冬芸突然问。 “嗯。”冬露应了声。 冬芸：“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冬露有些惊讶，动作一顿，“谢谢，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哦，随便你。”冬芸没有强求，喝了口牛奶，声音还是淡淡的。 冬露看了她一眼，转过身，“那我走了。” * 二月末，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天空洁净如洗，空气带着凉意，很新鲜。 冬露吸了一口，感觉心旷神怡，心情不知为何很不错，唇角轻轻翘起。 她慢慢走到巷口，看到了沈宸。 少年戴着帽子站在街边，穿着整齐的黑色校服，打着领带，内搭白衬衫，线条流畅，身形颀长而挺直，双手插兜淡淡看着前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冬露有些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一中的校服，身上散发着干净矜贵的气息。 “看傻了？” 在冬露打量他的时候，沈宸已经发现了她，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她笑了，唇角弯起的弧度很好看，朝她走过来，“你不会今天才发现我很帅吧？” 冬露白了他一眼，向前走，拿出手机看时间，“你什么时候来的？” 明明她到得比约定时间还早十分钟。 “就刚刚。”沈宸随口道，和她并肩而行，“你知道一中在哪？” “我以前去过。” “什么时候？” “中考填志愿那会儿。” “你原来想考一中？”沈宸微讶，然后笑吟吟问：“不会是为了我吧？” 这话他纯属开个玩笑，那时候他们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没想到冬露竟然点了头，神情不变，“是啊，为了你。” 沈宸一愣，心跳漏了几拍，半晌低头笑了一声，叹道：“小朋友长大了。” 竟然还知道反撩。 冬露不置可否。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曾经前进的动力就是他。 现在已经被她归为黑历史。 毕竟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 冬露抬起头，看着墙壁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汾市一中。” 大理石的墙，恢宏磅礴，一看就气势十足。 冬露不自觉拿九中年久失修的牌匾做对比。 惨不忍睹。 “我们进去吧。”沈宸一点反应都没有，习惯性地去牵她的手。 冬露避开了，“这里是学校。” 而且她还没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吧？ 为什么他动作那么自然？ 小姑娘横起眉毛瞪他。 “行吧。”沈宸遗憾叹口气，媳妇太害羞了，得让她再适应适应。 现在是开学高峰期，交通堵塞，很多家长送自家小孩上学，校门口停满了机动车和汽车，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空气吵吵嚷嚷。 冬露随着人流和沈宸一起进校门。 一中真的很大。 她进去后，只有这一个想法，以前虽然来过，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有多少印象了。 道路两边种着香樟树，教学楼的墙壁刷成淡粉色，粉白相间，错落有致地矗立在不远处，高大漂亮。 沈宸简洁地给她做着介绍，是真的很简洁，一听就很敷衍，对这里一切没多大兴趣。 “这边是湖，图书馆，那边是体育场，操场……” “这么多地方？”冬露忍不住道，“它是按大学模式打造的吧？” 沈宸淡道：“毕竟钱多。” 他们找到公告栏，上面贴着分班表，一群学生都挤在前面看，全都是黑乎乎的脑袋，闹哄哄的。 人太多了，冬露觉得自己不可能挤得进去，对沈宸说：“我们等下再看吧。” “这人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你确定？”沈宸扬眉。 “可我们又挤不进去。” “等着。” 沈宸走过去，拍了拍外围一个男生的背，“兄弟，麻烦让让。” “别插队……”男生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结结巴巴道：“沈……沈沈宸？” 他声音挺大，全场的人都听到了，齐刷刷望过来，面带震惊，神情各异。 原本闹哄哄的环境一静。 沈宸像是没感觉似的，重复道：“麻烦让让。” “唰”地一下，他前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靠，迅速清出了一条道。 沈宸转头对冬露喊：“过来吧，可以看了。” 冬露：“……” 你曾经对这个学校做过什么？ 在他们的注目礼下，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声问他：“你做过什么他们这么怕你？” “不记得了。”沈宸眼都不眨，“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吧。” 冬露无语，抬头看向公告栏，看到分班表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说在一中成绩就是一切。梓 因为班级就是按成绩分的，完全不考虑其他因素，分数从高到低，分为一班二班三班…… 成绩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分数，冬露看到沈宸的名字明晃晃霸占着一班第一位。 742分。 接近满分。 冬露从一班看下来，最低分684。 她这个考了596分的人，在九中是年级第二，在这里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冬露找了好久，才在三班的角落看到了自己。 他们不是一个班。 沈宸自然发现了这点，皱了皱眉头，对冬露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哦。”冬露点头，没太在意，眼睛看着分班表，心中对一中成绩的总体水平有了个大概。 “那个，请问你和沈宸是什么关系啊？” 沈宸走后，一个长发女生打量了冬露很久，忍不住上前问道。 “朋友。”冬露看了女生一眼，礼貌点头，“你好。” “你好。”女生笑起来有两颗虎牙，很可爱，“我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你长得好漂亮啊。” “谢谢。”冬露顿了下，“沈宸在一中很有名？” “那当然了，他以前比楚昼还厉害。”女生指了指公告栏另一侧，“你看，那是学校历年来的期末成绩。” 冬露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排名第一的沈宸，还是两年前他还在学校的时候。 除了楚昼外，他后面跟的都是女生的名字。 让冬露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他就是这里的皇帝，后面跟的都是他的后宫佳丽。 而最后一名的分数比她高将近一百分。 冬露沉默。 好吧，她连给他当丫鬟的资格都没有。 “麻烦让一让。”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冬露转头，看到一个穿白毛衣模样漂亮的女孩，眉眼高傲。 冬露给她让了位置。 “谢谢。”女孩颔首，直接看向一班，目光在沈宸的名字上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周围一片骚动。 长发女生惊呼：“是简美欣耶！” 冬露道：“你认识？” “是啊，她很出名的，成绩好好。”女生猛点头，“而且她以前还是沈宸的女朋友。” 冬露：“……” 女什么来着？ 第49章 8.01 沈宸去了校长办公室。 王翠梦忙里偷闲， 懒散地靠在老爷椅上玩手机， 看到他来吓了一跳， 连忙把手机收起来，板脸训斥道：“沈宸你怎么回事，没大没小的，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沈宸轻嗤， “敲门的前提是门是关着的。” 王翠梦只是随便一说，没打算真的计较，她镇定心神，优雅地端起茶杯打量起了沈宸，上次在九中没仔细看，发现他真的长大了不少，记忆中小男孩稚嫩的面容全然长开， 眉眼漆黑，鼻梁挺直， 下颌瘦削，五官利落分明， 少年感十足。 毕竟是自己曾经最器重的学生，王翠梦心下有些感慨，但碍于曾经的恩怨，她依旧没给好脸色看，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我还以为打死你你都不会回来了。” “你以为我想？”沈宸面不改色地耸耸肩，“老师非逼着我来，我也没办法。” 王翠梦嘁了声， 放下茶杯，“说吧，找我什么事？” 沈宸直言不讳：“我想转班。” “转班？”王翠梦微微皱眉，“一班可是重点班，也是全校最好的班，你还有哪里不满？” 沈宸的期末考试是在九中考的，卷子也是九中出的，想都不用想难度肯定比一中要差一截，本来这个成绩是不能算数的，但王翠梦念在过去的份上，还是把他算了进去，结果他竟然还不满意？ “我想去普通班，三班就挺好。” 沈宸说着，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想起了他刚到九中时也是想换到普通班。 ……他想做个普通人有这么难吗？ 王翠梦一脸莫名其妙，拿过桌上的分班表扫了眼三班的名单，随即了然，“你想和九中的那个小姑娘同班？” “嗯。”沈宸大方承认。 “你们什么关系？”王翠梦无法不在意，狐疑地看着他。 沈宸没回答，“我去三班，或她来一班，你看哪个更方便？” 王翠梦气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分数就是一切，她该是哪个班就哪个班，谁也改变不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分数不达标。” “希望你能实事求是。”沈宸说，“九中成绩普遍低于一中，你拿一中的标准去要求她是不是太苛刻了？两校交换学生的目的是为了共同进步，你一来就把她放到差班，你让她怎么进步？” “三班哪里差了？”王翠梦脱口而出，比一班差一点就叫差，让其他班怎么活？ “第一名才六百多分，哪里不差？”沈宸理所当然道。 王翠梦：“……”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小姑娘才五百多分，做人要不要这么双标？ “还有，冬露在九中可是所有老师的心头肉，如果被他们知道你连重点班都不让她上……”沈宸故意拖长了声，“你说会不会闹得不太愉快？” “你还威胁起我来了？”王翠梦拍桌子，瞪了他一眼，烦躁地挥挥手，“行了，你的话我会考虑的，你快滚蛋！” 真是看着就烦。 果然比起沈宸，她还是更喜欢楚昼，安静听话，哪像沈宸，从以前开始就喜欢给她找不痛快，一肚子坏水。 “谢了。”沈宸见目的达成，毫无留恋地走了。 * 沈宸回去找冬露汇合，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 沈宸回头，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男生激动地跑过来，惊喜地叫道：“沈宸！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沈宸愣了几秒，看着他的脸，记忆慢慢复苏，许久才吐出一个名字：“曾新泉？” 曾新泉佯装生气：“你竟然沉默了这么久！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沈宸：“两年多没见，不记得也正常吧。” 曾新泉是他以前在一中认识的朋友，那时候曾新泉还在读初中，现在两年过去，他们成了同级。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退学了吗？学校让你回来的？”曾新泉激动地发出灵魂三连问。 沈宸没那么多耐心，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抬腿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唉等等，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呢！”曾新泉连忙跟上去，“当年到底咋回事啊？你打架那事是真的？你真的把杨修打住院了？” 杨修是沈宸同班同学，虽然他们关系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忘了。”沈宸答得敷衍，明显不想多谈。 曾新泉识趣地没再问，转而饶有兴致道：“你还会想起她吗？” “谁？” “咦，台词不对啊，照网上写的，你这个时候应该要说不会，然后我说我都还没说是谁你就不会，最后证明你心里一直都有她。” 沈宸：“……”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曾新泉的印象只停留在是一个沙雕上，没想到这个标签到现在还牢牢贴在他身上。 “不是吧，你真不记得了？”曾新泉看他表情，不可思议地叫道，“简美欣啊，我的同学你的前女友，你不记得她了？”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提起，沈宸还真快忘了这号人。 曾新泉还在絮絮叨叨，回忆着他们的青葱岁月，眼前晃过一抹白色倩影。 他不禁抬起眼，一个女孩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长发及腰，瞳仁乌黑，淡色菱唇，神情冷然，极为漂亮。 曾新泉下意识吹了声口哨：“哇，美女耶，以前没见过，新生吗？” 他感叹着。 旁边的沈宸突然身形一顿。 然后曾新泉就看到美女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宸：“你好慢。” “抱歉，有事耽搁了。”沈宸笑了。 曾新泉愣住，“你们认识？” 沈宸简单地给他们做了介绍。 “你好。”冬露对曾新泉轻轻点头。 “你好你好！”曾新泉也兴奋点头，“九中竟然有如此美女，早知道我当初就报九中了。” 于是他们三人走在一起。 一路上，曾新泉的嘴依旧没有停过，只不过对象换了一个人，从沈宸变成了冬露。 他给她介绍着一中的人文环境，地方特色，从校长说到老师，从老师说到学生，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说的。 沈宸多次想拯救冬露于水火之中，但冬露一反常态，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耐心，认真听曾新泉说话，时而点点头，附和一两句，极大满足了曾新泉的虚荣心。 沈宸很不爽，盯着曾新泉，琢磨着他哪里好，让冬露这么另眼相看。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曾新泉讲了许久后，舔了舔干燥的嘴巴，终于让出了话题主动权。 冬露顿了下，漫不经心问：“你认识简美欣吗？” 沈宸猛地看向她，她怎么知道？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你算是问对人了。” 一提到八卦曾新泉更来劲了，“她可是我们校鼎鼎有名的大才女，还是沈宸的前女友！” “我才没……”沈宸刚张口就被冬露冷飕飕的眼神刮了一眼，“你闭嘴。” 沈宸安静如鸡。 曾新泉毫无所觉，滔滔不绝道：“我和简美欣是初中同学，所以也是当事人吧，那时候沈宸和她黏黏糊糊的，天天跑到我们班找她，还假借看我的名义接近她，是不是很不要脸？” 冬露看了沈宸一眼，“他那时候才十三四岁吧，就有女朋友了？” 曾新泉酸溜溜道：“就是说啊，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有的人看着一表人才，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沈宸阴森森地磨牙，严重怀疑他当自己不存在。 曾新泉无辜：“难道不是？” 沈宸想发火，冬露却突然看向他：“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沈宸：“？” 冬露：“因为被他说中事实恼羞成怒了？” “……” 冬露：“还是想掩盖你对未成年下手的犯罪事实？” “……” 沈宸算是看出来了，小朋友好像真的生气了，他只要出声，就是火上浇油。 曾新泉迟钝的神经总算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劲，“你们什么关系啊？”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冬露：“同路人。” 沈宸：“……” 曾新泉：“……” 好吧，确实不是普通朋友。 这他妈连朋友都够不上。 沈宸见曾新泉还想继续说，忍无可忍打断：“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去吃饭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赶紧滚。 曾新泉没听出来，乐呵道：“好啊，一起吃，正好我肚子饿了。” 沈宸：“你有事。” “啊？我没有啊。” 沈宸眼黑如墨，盯着他一字一顿：“我说你有你就有。” 曾新泉后背一凉，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讪讪道：“说起来好像真有……” 见曾新泉终于离开，沈宸松了口气，一中有食堂，很高大上，和外面高档餐厅不相上下。 “我们就在食堂吃吧。” 冬露没意见，“嗯。” 食堂饭菜挺丰富的，有鸡有鸭还有大龙虾，色香味俱全，除了贵之外挑不出缺点。 两人都有心事，没什么食欲，随便打了两个菜，端着餐盘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冬露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无意间瞥到了沈宸拿筷子的手，指节干净修长，弯曲时骨节分明，手背白得能看到淡青色血管，漂亮修长，她目光没有移开，黑眼珠一直盯着。 “怎么了？”沈宸奇怪地抬起手，“我手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只是觉得你手的青筋颜色很好看。” 冬露吃了一口饭，淡淡道：“切开来一定更好看。” “……”沈宸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我是冤枉的。” “所以你和简美欣是清白的？” 沈宸别开脸轻咳，“也不全是，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冬露哦了声，平静看着他，“不解释清楚，你也将成为我的过去。” 第50章 8.02 听到冬露这样说， 沈宸不仅没怂， 反而还勾起唇角笑了， 他斜斜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亮得发光。 “怎么了？”冬露皱眉，难道她说得太过， 把他吓傻了？ “我有点高兴。”沈宸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缓慢，弥漫着浅浅笑意，“原来你也会吃醋啊。” 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虽然和冬露亲也亲过了，心意该表明的也表明了，她也答应了毕业后和他在一起，但沈宸就是没有安全感。 沈宸向来自负， 从小做什么都不费力，对事物的把控能力精准到可怕的程度， 如果不是母亲生病，他的人生可谓完美，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敢确定冬露的心意。 冬露性子冷漠疏离，在情感上很内敛，给他的感觉太淡， 淡到让他觉得她并没有多喜欢他，甚至一度怀疑她是因为可怜自己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冬露是那种委屈谁也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和不喜欢的人立下约定？ 沈宸只能用这点安慰自己。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几乎没有失败过，他自负，那也有自负的资本。 可这些在面对冬露时都土崩瓦解，只有她才能让他毫无底线地一退再退，最后竟沦落到从她的行事作风中去寻找她喜欢他的证据，患得患失的。 所以当沈宸看到冬露竟然会为了他吃醋，短暂的错愕后，是巨大的惊喜，心中涌现无限的满足感。 少年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她，桃花眼粲然明亮，笑得像个傻白甜。 冬露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你发什么神经？” 她微微皱眉，仿佛不能理解，“我吃醋不是很正常吗？” “你未来会是我的男人，我没那么大度容忍你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她说这话时极其自然，脸不红心不跳，目光坦荡直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沈宸倒是被她的直白搞得一愣，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你再说一遍。” 冬露蹙眉：“你发什么神经？” “后面那句。” “我没那么大度。” “不是，从‘你未来会是’这里开始，后面那四个字你能再说一遍吗？”沈宸诚恳道，“我想用手机录下来。” “……”冬露面无表情地重复了遍：“你发什么神经？” 沈宸却还是笑，低着头，漆黑的碎发划过耳廓，遮住了那双狭长的眼，他肩膀耸动，手背抵唇，喉中压抑着愉悦的笑声。 冬露还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眉宇之间熠熠生辉，像是揉碎了阳光般灿烂明媚。 “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看他这个样子，冬露的心情不自觉被感染了，慢慢舒缓了神色，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抱歉，第一次听到你承认了我的身份，有点忍不住，我还以为只有我一厢情愿。”沈宸说着说着又笑了。 有那么夸张吗…… 冬露不由反省自己，虽然她没有明确说过喜欢他，但在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他了。 这么喜欢一个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所以她对他很纵容，他偶尔占个便宜吃个豆腐她都任他去了。 她觉得这就是喜欢的表现，以为他能明白，可看着他因为她的一句话高兴成这样，她又有点不确定了。 如果一句话能让他这么高兴，多说几句也无所谓。 “没什么一厢情愿，我确实喜欢你。” 冬露语气有些别扭，告白得毫无感情，但眼睛却不躲不闪，直视着他，“所以你最好赶快说清楚简美欣是怎么回事。” 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沈宸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心里乐开了花，立刻把以前的桃花债给交代了，“我发誓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如果不是刻意去想，沈宸都快忘了这个人。 虽然简美欣的确当过他一段时间的女朋友。 那时候生活枯燥单调，一中校风严谨，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沈宸觉得无聊透顶，因为老师讲得他都会，所以上课根本提不起劲，而且他跳级后班上同学都比他年龄大一截，压根就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在他最空虚寂寞冷的时候，简美欣来告白了，长得也还过得去，然后就在一起了。 “事情就是这样。” 沈宸咳了声，“当然，我们虽然在一起过，但我对她绝对没做过什么，私底下也就聊聊学习，比圣母玛利亚还纯洁。” 他说得是实话，那时候对恋爱一知半解，什么都不懂，牵个小手就是极限了，往深了就别想了。 冬露：“怎么分手的？” 沈宸淡淡道：“一个月后我妈就出事了。” 冬露沉默。 如果因为这样分手了，那也说得过去。 毕竟年纪还小，经受不住考验也正常。 可她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虽然沈宸说得轻描淡写，但肯定是避讳她才这样说，她知道他一定付出过真感情。 这个人表面看上去轻浮，但对感情还是认真的。 但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冬露也不想再问了，毕竟都过去了。 “那打架的事呢，怎么回事？” 冬露冷冷问，想到他以前还骗自己说是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做的，她还傻傻相信到现在，结果她一到这里，比他恋情更出名的是他把同学打进医院的光荣事迹。 难怪刚刚那些学生都那么怕他。 沈宸见逃不过去了，叹息着坦白了一切，“只是一些个人恩怨而已，那个人叫杨修，和我以前是同班同学。” 杨修是个纨绔子弟，家里很有钱，老爸是搞房地产的，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宠得不得了，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子，但他成绩还不错，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可能就因为这样，他才看不惯每次都第一名的沈宸，有事没事就带着小弟去找沈宸的碴。 沈宸那时候没现在厉害，个头瘦小，又不爱运动，身体素质差得可以，但他聪明，每次都能精准地猜到杨修的行动，所以总是被他轻松地躲过去，把杨修气得半死。 直到沈母得病，沈宸频繁地请假不来学校。 从老师的口中，同学们都知道他妈妈生病了，但不知道是什么病，神神秘秘的。 沈宸有一次从医院回教室，就听到杨修和别人在谈论他的事。 杨修语气笃定：“我特意叫人查过了，沈宸他妈得的就是艾滋！” 其他人闻言色变。 “艾滋？那不是会传染吗？沈宸不会也有吧？” “笨，你生物白学了？艾滋只有三种传播途径，正常接触是不会被传染的。” “那他妈怎么染上的？” 杨修笑得恶劣，脸上充满鄙夷，“就是通过性啊，你们不知道吧，他妈其实就是做那种工作的，沈宸的爸都不知道是谁，现在遭报应了，哈哈活该。” 后来杨修还说了什么沈宸已经记不清了，当时他气血上涌，眼底赤红一片，理智被愤怒吞没，他想也不想，随手拿起凳子往杨修身上砸过去。 像头暴躁的野兽。 沈宸如今想起来，他当时之所以会那么冲动，不仅是因为杨修血口喷人，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妈妈一夜之间变成了那样，沈宸的世界土崩瓦解，他难以接受，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此时杨修正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给了他宣泄口。 后来因为打架，杨修由于家里有关系，学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沈宸身上，王翠梦劝退他，同学害怕他，至于真相是什么，谁又在乎呢。 冬露听完后沉默了许久，问：“杨修后来怎么样了？” “好像出国了吧，不清楚。”沈宸耸肩，“他们那一届高考完后早就走干净了。” 伴随着前尘往事，永远离开了一中。 时间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切物是人非。 冬露忽然觉得难过，“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 如果早知道他经历过这种事，她怎么也不会来一中。 “别想那么多，我是自愿的。”沈宸夹了一块鸡肉给她，笑了笑，“吃饭吧，菜都凉了。” * 吃完饭后，冬露想去三班报道，可突然接到教务处电话，说她的班级有调整，她从三班转到了一班。 冬露狐疑地瞅了沈宸一眼。 少年睁大眼装无辜。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搞的鬼。 “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去找校长谈了谈。” “……” 他们来到一班，班上已经来了许多人，在座位上聊天，吵吵闹闹的，沈宸来到后，都不约而同地静了静。 沈宸和冬露都是比较自我的人，没当一回事，冬露看到黑板旁边的墙上贴了一张成绩表，走过去看了看。 她的名字被加上去了。 在最后一名。 一片六七百分中，她这个五百多显得刺眼又多余。 冬露从下看到上，看到第一和第二名时，眸光微闪，抿了抿嘴角。 沈宸自我感觉良好，笑着问她：“到了重点班高不高兴？” 冬露点头：“高兴，你成功让我从之前的中游变成现在的倒数第一，怎么不高兴？” 沈宸听着不对劲，瞅她，“你生气了？” “没有。” “你不想和我一个班？” “不是。” “那你怎么……” 冬露烦躁地打断他：“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少女心吗，这么敏感？” “……” 少女心沈宸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冬露依旧抬头看着前两名，沈宸和简美欣的名字紧紧挨到一起。 怎么看怎么不爽。 门口传来脚步声，女生细密柔软的说话声也随之飘了过来。 沈宸和冬露下意识望过去，两个女生手挽手走进教室，其中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腰细腿长，模样秀婉，气质出挑。 冬露向来记不住人脸，可却一眼认出了她，这很奇怪，明明她只见过她一次。 简美欣和闺蜜说着话，感觉到了什么，朝他们望过来，目光直直射向沈宸。 冬露偏头，发现沈宸也在看简美欣，他微微眯起眼，情绪不明。 第51章 8.03 沈宸和简美欣只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双方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很有默契地装不认识。 教室气氛有些诡异， 所有人都望着他们，面露古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沈宸在一中可是大名人，特别是前两年的时候， 他风光无限，名头比楚昼还响，所以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颇受关注。 当时和他走的最近的女生就是简美欣，他们谈没谈没人知道，因为一中抓谈恋爱抓得很严，就算真谈了也不敢明目张胆。 但有人亲眼看见过沈宸去初中部接简美欣放学，说没谈也没人信。 简美欣在一中算是女神级的人物， 犹如白天鹅般美丽而高傲，气质冷艳， 谁都看不上，她只对沈宸另眼相待过， 沈宸走后，她变得更冷了，从此以后心里只有学习，让人可望不可及。 现在， 这对曾经的金童玉女竟然阴差阳错地分到了同一个班级，戏剧化的重逢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 底下学生们齐刷刷地望着他们，表情紧张又期待， 希望能看到一出好戏，可等了半天，发现两位当事人见面后竟半句话都没说，连对视都不超过三秒，仿佛对方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所有人都懵了，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仅他们在等，冬露也在等，简美欣进来后她就一直在等沈宸的反应。 冬露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甚至脑补出了他激动地飞扑过去紧紧抱住简美欣然后一脸深情地说我好想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之类的场景。 她还想着如果变成了这样，怎么让自己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更帅一点。 冬露陷入沉思时，忽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她抬起眼，发现沈宸在看着自己，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看我干嘛？”冬露莫名其妙，他是不是搞错了对象？ “我在等你吃醋。”沈宸缓缓说着，奇怪地歪头看她：“你怎么还没吃醋？” 他都等老半天了。 冬露-_-||，“滚。” 于是本该轰轰烈烈展开的三角恋大战在某人与众不同的脑回路中一下就落幕了。 沈宸和冬露随便找了个清净的座位坐下，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们坐好后，简美欣带着闺蜜到另一边坐下，和沈宸离得很远。 简美欣脸上虽然没表情，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闺蜜担心地问道：“美欣，你没事吧？” 简美欣回神，拿手机出来，“没事。” “这么在意就去和他打声招呼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闺蜜看向沈宸那边，沈宸和冬露说着话，靠得很近，亲密无间的样子，“那女的是谁啊？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谁知道。” 简美欣戴上耳机练英语听力，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上午去看分班表的时候。 沈宸作为九中交换生回一中上课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一中。 今天是开学日，简美欣本来不用看分班表的，毕竟她上学期期末考试是第一名，以一中分班的尿性，她肯定在一班，可她还是早早去了公告栏那边，想知道沈宸是在哪个班。 没想到这一去就直接看到了他。 他变了许多，又高又瘦，清俊挺拔，他偏头和身旁女生说着什么，笑容从未从他的脸上消失。 简美欣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劈，双脚被定住一般，迟迟未能上前一步，她站在最后面怔怔看着他们，脑袋有些空白。 直到沈宸离开，她才拖动脚步走过去，故意来到那女生的后面，要她让一让。 女生转过头来，一张漂亮得让人惊艳的脸进入视线，她淡淡看了自己一眼，静静让出了位置。 简美欣有些心惊，不是因为女生的美貌，而是那清冷绝伦的气质。 宛如照镜子般的自己。 *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学生，教室的座位逐渐被坐满，然后又过了五分钟，他们的班主任才姗姗来迟。 “怎么会是校长？” 冬露看到王翠梦穿着绿色皮衣，踩着黑色高跟鞋款款走进来，有些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的。”沈宸瞥了眼王翠梦浓妆艳抹的脸，“她本来就是老师，前几年才升到校长。” 一中的校长有好几个，王翠梦只是其中之一。 王翠梦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话，远远看了沈宸一眼，虽然冬露更倾向于是瞪。 沈宸不痛不痒。 “我姓王，这个学期将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同时教你们数学，请多指教。”王翠梦望着台下，清了清嗓子道。 “哦哦，王老师好！” “欢迎王老师！” 大家鼓掌欢迎。 “谢谢。”王翠梦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接下来排座位，按照成绩排，第一名坐第一排第一个，第二名坐第一排第二个，以此类推，好，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竟然直接按成绩排？ 冬露微微一愣，那她岂不是…… 她转头望向最后一排，她还从来没坐过最后面。 这样想时，沈宸突然站起来，“老师，我有异议。” “怎么又是你？”王翠梦眼神不善。 “这样坐极其不合理，只会让学习差的人更差，怎么进步？”沈宸道。 “这也是为了激励他们，而身高问题等座位排好后我会稍作调整，所以不存在看不清黑板的问题。”王翠梦冷冷道，“想要好座位，就自己努力把成绩提上去，这就是一中的生存之道，接受不了就滚回你的九中。” 全班鸦雀无声。 沈宸皱眉，还想说什么，冬露扯了扯他的衣角，“别说了，沈宸，就按这个来吧。” 沈宸垂眼，小姑娘面孔淡然，双眸平静地看着他，可说出的话却又是那么坚定，掷地有声。 “我会回来的。” 回哪她没有明说。 但沈宸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身边。 她说会回到他的身边。 沈宸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 一阵噼哩咣啷的声响后，座位很快被坐好。 沈宸坐第一排第一个，冬露坐最后一排最后一个，比世界最遥远的距离还远个十万八千里。 冬露视力很好，身高一米六六，在女生中算是高的，看黑板没问题。 王翠梦把前排几个特别高的同学拎到后面去，座位就彻底排好了，她开始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这时别班的老师找过来，说有事找她，王翠梦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后就匆匆走了。 冬露无所事事，目光不自觉看向沈宸，他的同桌毫无疑问是简美欣，第一名第二名，相得益彰。 她收回视线，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王翠梦走后不久班上就慢慢吵了起来，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声音嘈杂，看来无论在什么学校，成绩有多好，学生似乎都是一个样。 冬露听到前面有女生在议论她，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她的耳朵捕捉到了。 “那个叫冬露的和沈宸是什么关系啊？感觉好亲密的样子。” “不会是女朋友吧？” “很有可能。” “你们有没有发现冬露和美欣有点像，都是气质偏冷的那一挂。” “是啊是啊，我也发现了，我都怀疑沈宸是把冬露当美欣的替代品。” “不会吧，我觉得冬露长得比简美欣好看。” “哪有？美欣更漂亮好不好，而且成绩好那么多，沈宸不可能看得上别人的。” “那我们来赌一把吧，看他到底喜欢谁！” “来啊，谁怕谁！” …… 冬露听着那些闲言碎语，表情越来越淡。 “你别在意。” 冬露侧头，同桌张史翼腼着脸安慰她：“她们都是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男生似乎很害羞，说话时都不敢看她的脸，但冬露不敢小瞧他，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上学期考出了六百三十的高分，这个班倒数第二名的水平。 “谢谢。”她点点头。 * 第一排靠墙座位。 气氛有些僵硬。 在外人看来是神仙眷侣的沈宸和简美欣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和谐。 自从他们换好座位后，沈宸没和简美欣说过一句话，连看都没看一眼，懒洋洋地低头玩手机，不断发微信骚扰冬露，然而她一条都没回。 简美欣偶尔瞄他一眼，下了许久决心，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好久不见。” “嗯。”沈宸漫应了声，依旧坚持不懈地发微信。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简美欣努力保持平常心。 “挺好。” “你妈妈怎么样了？” “死了。” 简美欣懊恼咬唇，刚想道歉，可看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及时把话咽了回去。 “你没事吧？” “嗯。” 沈宸从头到尾都没抬头，回答得极其敷衍。 简美欣像是被激怒了，“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太不尊重人了。 他以前才不会对她这样！ 简美欣觉得很委屈。 “我哪里没好好说话了？”沈宸终于抬头瞥她。 他哪一句没应？ 已经够给面子了。 “你和那个冬露是什么关系？”简美欣忍不下去了，开门见山问。 “女朋友。”沈宸不假思索，反正冬露不在，怎么说都由他来。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简美欣脸色还是不由一白，强装冷静：“你没必要这样做。” 沈宸：“？” 简美欣：“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才把她带到身边来假扮女朋友，你没必要这样。” 沈宸：“……想不到你还挺自恋。” 哪来这么大脸？ “难道不是？”简美欣冷笑，“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和我有多像，你难道不是照着我的样子找的？没想到你这么痴情，到现在都还对我念念不忘。” “像？”沈宸皱眉，“恕我直言，你们除了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哪里像？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第52章 9.01 简美欣没想到沈宸竟然会这样说自己， 当即气红了脸， “你说什么？” 她露出难过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少年眉眼疏懒， 表情散漫，看她的眼神淡淡的，不带丝毫情绪，给简美欣的感觉极其陌生， 心中有巨大的反差感。 以前的沈宸虽然臭屁，高傲得不可一世，但对她很温柔，事事让着她，她不开心的时候会哄她，会逗她开心。 而现在的沈宸却让她捉摸不透，唇边是浅浅的弧度， 笑意却不达眼底，看似温柔和煦， 实则比谁都冷漠。 要知道，以前的他最讨厌虚伪的人， 喜怒都表现在脸上，他能解出最复杂的数学题，自身的心思却再简单不过，一眼望去就是一汪清泉， 清澈见底。 和现在判若两人。 简美欣眼里满是失望：“你知不知道你变成了你以前最讨厌的人？” 虚伪，凉薄，寡情。 “哦。”沈宸语气很无所谓， 又低下头玩手机，“然后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美欣答不上来，是啊，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们早就分手了，她管他干嘛？ 可就是不甘心。 “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简美欣声音低下来，神情有些落寞，“这些年我一直有在找你，想当面和你说声对不起。” 当年杨修四处散播沈宸妈妈得了艾滋的谣言，搞得人心惶惶，谁都不敢靠近沈宸，生怕被传染到一点，这其中包括了简美欣。 虽然知道正常接触不会传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今的社会就是这样，人人谈“艾”色变，于是沈宸就这样被孤立成了一个异类。 谁见了他都绕道走。 简美欣当时简直怕得要死，因为她是和沈宸走的最近的人，身体接触也最多，她唯一庆幸的就是没和他接过吻，要不然会疯掉不可！ 以防万一，她还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每天洗澡都要洗好久，虽然当初的种种行为在现在看来无比幼稚，可她还是做了。 沈宸找过她，在他孤立无援最痛苦的时候，他找过她，可由于她故意躲着他，他在学校找不到她，只能打电话过来，可她怕听到他的声音会心软，所以不敢接，也不敢挂断。 简美欣边哭边捂住耳朵任手机不停响。 沈宸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停给她打电话，发微信问她怎么了。 她没回。 手机连续响了十次后就再也没响过了。 他再也没找过她。 后来，传出他和杨修打架的事情，然后他被学校退学了。 从此以后他完全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杳无音信。 打架事件发生后，沈宸妈妈的病才真正被曝光了出来。 渐冻人。 不是艾滋，不是癌症，是和霍金一样异常少见的绝症，有百分之二十的遗传率。 天妒英才。 从那天起，简美欣就活在了后悔里，脑中想的都是沈宸的事，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责怪自己怎么就听信了谣言，那么贪生怕死。 她有时会想沈宸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她打电话，一个又一个，重复了十次，却一直没人接听。 后来她也给他打了电话。 同样十次，也同样没人接。 她终于感同身受，尝到了同样的绝望。 教室里，简美欣小声对沈宸道：“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吗？” 沈宸这回都懒得应了，玩着手机，这时微信突然闪了一下。 冬露终于回他了：“你好烦。” 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话。 沈宸却像是有自虐倾向一样，勾唇开心地笑了。 和简美欣同桌，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最怕的就是冬露生气，然后不理他了。 现在看来小朋友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通情达理的。 简美欣见沈宸笑了，愣了愣，他这次的笑和浮于表面的笑不同，酒窝浮现，带着清浅的温柔，整个人仿佛生动起来。 她情不自禁靠近他，瞄了眼他的手机，看见他在和别人聊天，他给对方的备注名是【女王大人】。 简美欣一下就猜到了是谁，心中一片冰凉。 “你真的喜欢她？” 她摇头不敢相信，“不可能，她一定是我的替代品。” 沈宸觉得滑稽又可笑，对她道：“自我意识过剩是种病，你现在去看心理医生还来得及。” “呵，你对她这么好，还不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旦她知道了你家的事，你看她会不会离开你！”简美欣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渐冻人有百分之二十的遗传率，这件事她不知道吧？” 沈宸嗤笑一声，像是在听笑话，彻底没搭理她了。 他闲闲把玩着手机，想起了在医院那天，女孩温柔又笨拙地抱着他。 她说：“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说：“你不会得那种病。” 她还说：“就算真的得了，我也会遵守约定送你最后一程。” 呃，最后一句似乎不怎么美好。 冬露不知道，他放手过很多次，有简美欣的前车之鉴，他其实并不相信爱情，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深深陷了进去，为了她，也为了保留住她在自己心目中的那份美好，他选择放手。 唯有她，他不想对她失望。 可是她却主动找了过来，态度强硬，霸道任性，没有半句废话，暴力地踹开了他的心门，直接把他从门里揪出来。 阳光射进来。 重见天日。 * 在一中的学习生活正式开始了。 冬露终于见识到了一中的高强度课程，每一天都被排得满满当当，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晚自习也要被用来上课。 不浪费一分一秒。 冬露都没时间写作业，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就十点多了，然后写作业到十二点，有时还要到一两点。 很累。 冬露开始还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可慢慢发现只有她。 值得一提的是，曾新泉也在一班，就坐在冬露右前方，他看到冬露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好奇问她：“你晚上干嘛去了？眼睛都快熬成熊猫了。” “写作业。”冬露面色疲惫，揉了揉眼睛。 “啊？不至于吧。”曾新泉夸张地挑眉，“昨天的作业很简单啊，我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哪里需要熬到这么晚？” 冬露动作一顿，转头问张史翼：“你要写多久？” 张史翼想了想，“一个小时吧。” 冬露：“……” 肾好疼。 “没关系的。” 可能是她表情太震撼了，和她平日不言苟笑的形象不符，有种反差萌的可爱，张史翼忍不住笑了，“你才刚来，不适应这里的学习节奏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冬露没说话，神情恹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适应不了。 因为一班全是学校的尖子生，所以老师的讲课速度都是飞一样的快。 每次上课，冬露就跟坐过山车似的，耳朵轰轰地响，响完之后什么都没留。 曾新泉知道冬露基础不行，跟上他们有困难，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去问沈宸？” “别的我不敢说，沈宸的成绩他排第二没人敢第一。” 冬露抿了下嘴，口气淡下来，“再说吧。” 沈宸旁边就是简美欣。 去问题目一定会被她看到。 潜意识里，她不想被她瞧不起。 * 冬露本来可以晚上向沈宸请教作业，可是这几天冬芸都在家，她便把他排除了，使出了终极大杀器。 “老师，这道题怎么做？” 冬露坐在书桌前，用支架立着手机，和罗岳福视频聊天，手机摄像头对准作业本上的题目。 屏幕里，罗岳福一张苦瓜脸：“冬露啊，老师今天有点累，有什么问题能明天再问吗？” “可是明早就要交了。”冬露说。 “……” “你说过有什么不会的题随时都可以问你。”冬露慢慢放下手机，“抱歉，是我当真了，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不不，我不累，一点都不累，我看看题啊。”罗岳福连忙道。 过了十五分钟，数学作业终于做完了。 罗岳福刚放松下来，就看到冬露拿出了物理作业，“老师，你会物理吗？我有一道题不会。” 听到只有一题，罗岳福松了口气，“当然会，不瞒你说，我以前物理考过满分。” 于是冬露把题翻出来给他看——【两条各20g的扁虫子爬一堵墙，墙高10cm，一条虫子长20cm，另一条宽一些，但长度只有10cm，当两条虫子的中点正好在墙头时，哪一只克服重力做的功多？两条虫子做功总量的比是多少？】 物理满分的罗岳福看了题目半晌，才缓缓道：“明天我帮你问下物理老师。” 冬露：“……” * 第二天，冬露心里记挂着没做出来的物理题，很早就来到教室。 张史翼正好在。 冬露放下书包问他：“昨天物理作业最后一题你做了吗？” “做了啊。”张史翼拿出了练习册。 “能教下我吗？” “当然没问题。” “谢谢。” 冬露拉开椅子坐下，刚拿出笔，头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 她一愣抬头。 沈宸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珠漆黑，表情看起来很不爽。 “你这么早就来了？”冬露有些意外。 “你有题目不会为什么不来问我？”沈宸拧眉反问，不咸不淡看了张史翼一眼。 张史翼哆嗦了一下，不敢吱声。 有点恐怖啊。 “离得太远，不想动。”冬露随便找了借口。 “那怎么不发微信？”沈宸不满意这个答案，拿过她的练习册，“你哪题不会？” “最后一题。”冬露没跟他客气。 沈宸扫了一眼，昨天刚做过，直接给她讲了起来。 冬露凝神去听，可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平心而论沈宸讲得不错，口齿清晰，思维清楚，可就是讲得太快了，这种快不是语速快，而是很多冬露不懂的知识点都被他一笔带过，也许是因为太简单了，他觉得她都懂。 让冬露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你听懂了吗？” 讲完后，沈宸抬头问她。 “嗯……” 他都讲了这么久，冬露没有脸不会，硬着头皮点头。 “沈宸，你好了没？打球去啊。” 曾新泉在门口抱着篮球冲沈宸喊了一嗓子。 沈宸应了声，又问了冬露一遍：“你确定你真会了？” 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啊。 “嗯，你快去吧。”冬露敷衍点头，原来他来这么早是为了打篮球啊。 “那我走了，有不会的随时问我。” 沈宸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走了。 冬露目送他高瘦的身影离去。 他掌心的温度残留在她的头顶久久不散。 有点热。 冬露甩了甩头，对张史翼道：“你教下我吧。” “你不是会了吗？”张史翼惊讶。 冬露面无表情地爆了句粗话：“会个屁。” 全程被他的声音吸引＋对着他的脸有点紧张＋他讲太快。 她能听懂才怪。 张史翼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认真地教她。 对象不是沈宸，冬露没那么多顾虑，遇到不会的就问，张史翼也耐心地给她解答。 “差不多就是这样。” 张史翼在草稿纸上写下步骤。 冬露凑过去看。 没发现和张史翼离得很近。 一个篮球突然飞过来，猛地砸在他们身后的墙上。 两人吓了一跳。 冬露转头望去。 沈宸站在门口，黑眼沉沉，唇线绷直，没有任何表情。 第53章 9.02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冬露怔住。 少年站在教室门口， 唇角向下抿着， 眼底暗沉沉的， 漆黑如墨。 冬露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篮球在地上弹了几下，慢慢滚到她脚边。 “沈宸，你怎么又回去了，不打球了？”曾新泉一同出现在门口， 疑惑看着他，无意望进教室，“咦，我的球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沈宸没有作声，面无表情进教室，回到座位坐下，侧颜冷淡。 冬露有些莫名。 他到底怎么了？ 曾新泉也摸不着头脑， 过去捡篮球，压低声音问冬露：“他咋回事啊？” “不知道。”冬露蹙眉。 身为旁观者的张史翼弱弱开口：“那个， 他是不是吃醋了啊？” 沈宸那杀气腾腾的冰冷眼神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好吗？ 张史翼表示很慌，虽然冬露很漂亮， 但大家都还是学生，他真的对她没有那种想法啊！ 吃醋？ 冬露慢慢回过味来，她刚刚和张史翼靠得好像是有点近，难道被他误会了？ 曾新泉还是云里雾里， 直到张史翼给他说了下事情经过，他才明白过来，立刻义愤填膺地站到沈宸那边， “那必须得吃醋啊，不吃醋还是男人吗！冬露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沈宸的女朋友，怎么说也得和别的男生保持下距离吧？” 冬露思绪歪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成他女朋友了？” 高中又还没结束。 “沈宸说的啊，难道不是？”曾新泉挑眉，早在上课第一天，沈宸就对全班男生说冬露是他女朋友，警告他们别动歪脑筋。 是个屁！ 他到底背着她做过多少好事？ 冬露磨牙。 曾新泉见她没否认，就当她默认了，“你快去道个歉哄哄他，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只是问个题目而已，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冬露冷冷道，“是他无理取闹。” 如果他相信她，可以直接来问，而不是像个小孩似的闹脾气。 “这事儿不能这么说。”曾新泉道，“你想想看，如果你一进门，看到沈宸教简美欣写作业，他们的脑袋像磁石一样紧紧挨在一起，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冬露一愣。 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他说的画面。 真刺眼。 曾新泉继续道：“而且啊，他刚教完你，你说会了，可转眼你就去问别的男人，这不是打他脸啊，换我我也受不了。” 冬露没说话，眉头却皱得很紧。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曾新泉打量她的表情。 冬露沉默了片刻，问他：“我该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说，她发现她好像真的欠考虑了，只顾着自己，没有考虑到沈宸的感受。 将心比心，如果沈宸敢这样教简美欣写作业，她想分手的心都有。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双标。 “那还不简单，男人最好哄了。”曾新泉坏笑，指了指嘴唇，“你亲他这里一下，他绝对马上化成一滩水。” 曾新泉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冬露竟沉吟了会儿，然后站起来了。 “你干嘛？”曾新泉一惊。 “哄他。”冬露神色如常，直接朝沈宸走去。 曾新泉和张史翼对视一眼，都惊悚地睁大眼。 “沈宸真捡到宝了。”曾新泉看着冬露纤瘦挺直的背影，啧啧两声。 第一眼见到冬露时，他也觉得她和简美欣有点像，都是那种矜持高傲，面子高于天的女生。 可是现在一看，她们还是不一样。 至少在曾新泉的记忆中，简美欣就从没哄过沈宸。 一次都没有。 ******************************************************************** 沈宸坐在第一排，心里有些烦躁，玩手机都没心思，脑中想的全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张史翼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对着女孩说什么，女孩认真地听着，眼睛只倒映着他，沈宸在门口站了很久，她却完全没发现。 他眼睁睁看着她和张史翼越靠越近，脑袋都快碰到了一起。 最后实在没忍住，扔了篮球过去。 他知道冬露最近学习很累，一中大环境就是这样，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学习，新生初期适应不了也正常，所以他最近都不敢打扰她，隐隐希望她来向他求助。 可她一直没来找过他。 所以当他看到她宁愿向张史翼问题目，也不愿来找自己，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而这种滋味在他不放心地回来看她，却见到她又和张史翼凑到一起时，达到了顶峰。 沈宸眼神幽暗，下颚内敛，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捏手机的手指用力至发白。 此时简美欣来到教室，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你怎么了？” 她有些呆，自从再见到沈宸后，还没见过他这么情绪化的样子，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沈宸。 沈宸充耳不闻，从抽屉里掏出耳机戴在耳朵上，眼睛盯着手机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简美欣抿嘴，不再自讨没趣，默默坐在他身旁，她自尊心很高，和他道歉已是她的极限，那天过后他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关系很僵。 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简美欣垂下眼，苦涩地想。 沈宸没心情管她的想法，一边心不在焉玩手机，眼角余光一边瞥向冬露的位置，他生气得这么明显，她总该有所表示吧？ 可一眼望过去，发现她不在座位上。 他微愣，上方刚好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和我出来下。” 沈宸抬起头，冬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静静看着他，一副命令的语气。 她是来道歉的还是找茬的？ 沈宸扯起嘴角，“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冬露什么都没说，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机会只有一次，要不要随便你。 简美欣也望了过来，冬露态度这么强硬，以她对沈宸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听她的。 她刚这么想，就听到旁边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沈宸边撇嘴边站起来了。 直到沈宸跟着冬露离开教室。 简美欣都没回过神，脑袋有点发懵。 *************************************************************** 冬露带着沈宸上楼，去了天台。 空旷的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来这里干嘛？”沈宸故意不看她，眺望明净的天空，淡淡问。 气还没消。 冬露锁住铁门，“这里没人，方便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你……”他拧眉刚要问，冬露秀美的脸突然凑过来。 女孩皮肤细白，睫毛纤长，黑白分明的眼一动不动看着他，澄澈透明，有层薄薄的水光。 他们离得很近，他都能看清她脸上透明细小的绒毛，洁白无瑕。 “你闭上眼。”她轻声说。 “啊？” “闭上。” 沈宸隐隐预感到了她要做什么，听话地闭上眼，静静等了一会儿后，嘴唇传来软软的触感，清淡的花香一下包住了他，钻入鼻尖，渗入五脏六腑。 她在亲他。 意识到这个事实，沈宸兴奋得不能自已，偷偷睁开眼。 女孩看似镇定，但乱颤的睫毛出卖了她，她紧闭双眼，脸颊绯红，风情万种。 沈宸的胸口悸动不止。 大概过了三秒后，冬露迅速离开了他，脸上还残留着红晕，她不好意思地撇开头，小声道：“你别生气了。” 沈宸意犹未尽，“你这是在道歉？” “嗯。” 曾新泉说只要她亲上去，沈宸保证不生气了。 冬露看他一脸高深莫测，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你不生气了吧？” 她从没哄过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宸食指摩挲着唇，没有很快给出答案，而是问起了另一件在意的事，“你为什么不问我，非要找那什么张史翼？” “他学习哪里有我好？” 冬露：“和学习没关系。” “……”沈宸更受打击了：“他长得比我帅？” “都不是。”冬露深吸口气豁出去了，飞快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很笨。” “你讲得太快，我都听不懂。” “现在你知道了，我没简美欣学习好，也不如她聪明。” 冬露说着也委屈起来了，她每天熬夜苦读是为了什么啊。 “我配不起你，你还是回去找她吧。” 沈宸从来不知道她会有这种想法，哑然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人人都说你们很配，金童玉女呢。”冬露哼道。 “别人怎么看和我没关系。”沈宸笑着抱过她的身子，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秀气的鼻子，“我只喜欢你。” 冬露心脏用力跳了跳，小脸又烧起来了，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她不自在地躲开他灼热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的喜欢。 多有礼貌的孩子。 这个时候都不忘道谢。 沈宸乐得直笑，如果不是了解她这个人，他还以为被发好人卡了。 “谢谢？你这是在拒绝我？”沈宸故意逗她。 “不是。”冬露瞪他，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那你就是同意了？”沈宸认真凝视着她，“不用等到高考后，就从这一秒开始，你愿意当我女朋友，是这个意思吧？” 冬露这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给她下套。 她看着他执着的黑眸，内心叹息一声，有必要这么急吗，她又不会跑。 真是的…… 冬露无奈垂下眼，忽然不着边际地说：“曾新泉说，你在班里到处说我是你女朋友。” “呃……”这回轮到沈宸心虚了，“也没到处说，就只说给了一两个人听……” 他怕她生气，加重了语气，“真的。” 冬露轻轻打断他：“我没否认。” 沈宸语气一顿，听懂了她的意思，欣喜若狂，眼睛紧紧盯着她：“你同意了？” 冬露掩饰般将脸上的发丝拨到耳侧，挡住红透的耳尖，“好了，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她挣开他的怀抱。 沈宸哪这么容易放过她，抓住她的手又把她扯到胸前，搂住她纤细的腰，低声在她耳边笑道：“有件事我忘了说，你吻技真的不行，需要多练练。” 说完，他就垂头亲了过来。 冬露猝不及防，脑袋被迫往后仰，手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她脑袋眩晕，有些缺氧，闭上眼，第一次主动了一回，双手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脖颈，努力回应。 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她真的真的，也很喜欢他。 第54章 9.03 冬露终于同意沈宸和他提前交往， 但有两个前提条件， 一是不能耽误学习， 二是不能让别人发现。 沈宸自是满口答应，还主动请缨，要帮她补习功课，跟上一中的学习进度。 冬露想了想， 点头同意了。 这样下去的确不是办法，她必须抓紧时间把基础打牢，要不然听不懂老师讲课，在课堂上只是浪费时间。 一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班，除了冬露，里面的学生都是年级前五十多名，配备的教学老师也自然都是顶尖。 冬露上了那么多天课， 就没看到一个年龄低于三十五岁的老师，都是资历过硬， 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 每个班的情况都不同，除了一班， 其他班都会注重基础，一步步来，而在一班上课就像坐火箭，刚学完就要他们考试， 进度飞快。 当初王翠梦把冬露分到三班也是考虑到她的情况，可沈宸却一意孤行把冬露从里面拽出来，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相当于拔苗助长，让冬露被迫接受不适合自己的高强度学习。 小苗长得大才怪。 可王翠梦不知道，冬露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只能苦哈哈靠自己熬出头，而她还有个年级第一的天才男朋友当后盾。 一中禁止谈恋爱，只要出现了任何可疑的苗头都会被严打并且把苗头扼杀在襁褓里。 王翠梦虽然怀疑过沈宸和冬露的关系，开学后她还不动声色地观察过他们，他们一个成绩第一，一个倒数第一，不用王翠梦刻意去调座位，他们离得也最远。 几天下来王翠梦见他们没什么接触，心想是自己多虑了，慢慢就没去管他们。 而在她看不到的课后，沈宸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冬露粘在一起，一秒都不想分开。 为了不被老师发现，他们一致决定去图书馆补习。 一中图书馆很大，空旷安静，有三层楼，从旋转楼梯上去，木制的地板干净光滑如镜面，能照出人影，散发着淡淡檀香。 每一层楼的书籍种类都不一样，高中教科书辅助资料都在一楼，所以一楼的学生居多。 然而冬露和沈宸每次都会上三楼，这里都是社科书和外国原著，很少有人光临。 靠窗有一排座位，他们一般都坐在角落里。 开始补习的前几天沈宸表现还好，规规矩矩地给她画重点讲题，解释基础知识，温柔又有耐心，特别正人君子。 可没过多久他就原形毕露了，边讲题边对她动手动脚，总是凑过来偷亲她，有时是脸，有时是嘴，有时是头发，怎么亲也亲不够，成功后会开心得像个孩子，弯弯了眼睛，精致的眉眼流转了星光，神采飞扬。 冬露每次被亲后都有些恼，被他搞得不能专心写题，可看他这么高兴，又总忍不住心软，算了，谁叫他是她男朋友，只能宠着。 然而她的忍让不仅没让他收敛，反而越发有恃无恐。 周五，像往常一样，他们吃完晚饭去图书馆集合，等到上晚自习了再走。 今天王翠梦发了卷子给他们做，题目很难。 按照沈宸教的方法，冬露在脑中梳理了一遍过程，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做运算。 沈宸早早就写完了卷子，在一旁无聊地撑头看她，女孩隐藏在黑发下的耳垂白得像块玉，形状很漂亮，小巧无瑕，晃眼得很。 沈宸手指有些痒，忍不住伸出手，捏上她的耳垂，凉凉的，又软又嫩，触感和想象中一样美好。 “你干什么？” 怎么又来了！ 耳朵痒痒的，冬露转开脸避开他的手，抬头瞪他，漂亮的眼睛含着恼意。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 然而沈宸的注意力集中在她张张合合的唇上，色泽粉嫩，闪着水光，很近，很适合亲吻。 他心神一晃，情不自禁低下头，将她的话堵回她的嘴里。 唔！ 冬露睁大眼，捶着他的肩挣扎，沈宸却不管不顾，大手顺势捞过小姑娘软绵绵的身体，擒住她纤细的肩头，让她贴自己更近。 二十分钟后。 冬露喘着气靠在他怀里，乌发散乱，嘴唇红肿，舌根发麻，白皙的小脸红晕密布。 沈宸抚摸着她的长发，舔了舔湿润的嘴角，笑得心满意足，“你学习进步得挺快，怎么吻技就一点进步都没有？换气都不会，我们都亲那么多次了。” “闭嘴！”冬露羞恼地拍开他，拿过手机一看，都快七点了，马上要去上晚自习了，而她一半的作业都没做完。 她的心拔凉拔凉的，轻轻叫了他一声：“沈宸。” “嗯？”沈宸最喜欢听她接吻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有些沙哑，带着丝媚意。 冬露语气是截然相反的冷漠，“下次在图书馆你要是再亲我，我们就分手。” “……” 沈宸：“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家的女王大人好可怕。 * 冬露和沈宸在一起的事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沈宸之前告诉过的几个人，班上大多数人都还以为他和简美欣有一腿。 毕竟他们以前是情侣，现在是同桌，虽然在教室里没什么互动，但鬼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什么样的。 虽然沈宸的真正CP是冬露，但在外人看来，他们真的一点交集都没有，就连那几个知情的男生都开始怀疑沈宸是不是在骗他们。 沈宸有苦说不出，谁叫他答应了冬露不准说出去呢，一旦被人知道了，怕是连亲亲的权利都没有了。 因为冬露怕常常和沈宸走在一起会被别人说闲话，进而传到老师的耳中，所以在教室里都不和沈宸来往，若非有必要连话都不会说。 所以他们每天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放学后，他们各自和朋友解决完晚饭，然后独自去图书馆集合，就跟幽会似的，如果不是手上拿着教科书这么正能量的东西，沈宸都怀疑他们是来做羞羞的事的。 当然了，他是想做，可冬露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交往了一个月，沈宸感觉和冬露的关系和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这和他想象中的交往不太一样啊。 热恋期什么时候才能到？ 沈宸心中叹息，修长的手指转着笔，百般聊赖地看着生物老师走进教室。 这节课是生物课。 简美欣翻着抽屉找生物书，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些急，难道昨天忘在家里了？ 她瞄了眼沈宸，有些犹豫地咬唇，见生物老师马上就要开始讲课了，横下心叫他：“沈宸，那个，我忘带书了，你能不能分一半给我看？” 她边说边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随便。” 沈宸出乎意料地同意了，无所谓地把生物书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谢谢。”简美欣怔了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干净空白的课本，轻声道谢。 沈宸没当一回事，眼睛依旧望着黑板，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冬露更主动一点。 他不曾料到他随手分书给简美欣看的行为让坐在后面的学生炸开了锅。 冬露正在记笔记，前面的曾新泉突然转头激动地对她道：“冬露，快看班级群，有大新闻！” 冬露莫名，本不想理，可张史翼已经打开了手机，哇了一声，“这不是沈宸吗？” “……”冬露也低头拿出了手机。 打开微信。 群里一个女同学发了一张照片。 沈宸和简美欣共用一本书，看起来亲密又暧昧。 下面纷纷有人留言—— “这是死灰复燃了？” “我就知道他们还在乎着彼此。” “不瞒你们说，我压根就觉得他们没分手。” …… 冬露脸上看不出情绪。 张史翼小心翼翼瞅她：“你还好吧？” “无聊。”冬露微微撇嘴，将手机扔进抽屉，继续做笔记。 * 下节课是体育课。 当下课铃响起，所有人都仿佛得到了解放，欢呼着冲出教室，坐在教室里一天了，谁都想去外面透透气。 他们全班五十多口人一起去操场，场面有些壮观。 男生们勾肩搭背走在后面，谈论美女游戏，女生们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八卦明星恋情。 界限明确。 冬露夹在其中，不上不下。 她虽然来了快一个月，但还是没融进这个班，男生中除了和张史翼曾新泉关系还可以外，其他的不熟，而女生……她们好像以前就认识，早早划分出了好多个小团体，很难融得进去。 而她又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 冬露看到前面简美欣被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女生们争着和她搭话献殷勤。 ……说实话，她也不想融进去。 沈宸看到他的姑娘被孤零零地排挤在外，皱了皱眉，那一刻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去她身边，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 他刚朝她走了一步，立刻有男生勾住他的肩膀，贼笑，“沈宸，你老婆被人搭讪了，你再不过去她就要跟别人跑咯！” “你诓谁呢？”沈宸看着冬露，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有个屁搭讪。 “你看错方向了，在那边。” 男生扳过他的头，“那个高年级的学长在问简美欣要电话。” 一听是简美欣，沈宸连看过去的欲望都没有，“关我屁事。” “她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 男生不信邪，“那我可以追她？” “随你。” “你不是在说反话吧？” 沈宸烦躁推开他：“你有完没完？” 他想说冬露才是他媳妇。 可又想到冬露不准他说，心里憋屈得要死。 说着说着操场就到了。 体育老师等在那里，看到他们，吹了声口哨，中气十足地大喊：“集合！” 沈宸见状，只好按捺住找冬露的冲动，和其他人排好队伍。 体育老师：“一二三！报数！” “一。”冬露长得高，站在队列最边上，她才不像沈宸有颗敏感的玻璃心，即使没有朋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该怎样就怎样，活得充实自我。 体育老师让体委从器材室里提来了篮球和网球。 这节课举行比赛，全班男生分为两队打篮球，而女生两人一组打网球，分数计入期中考试里。 他们前面的体育课都是在练篮球网球，所以要考试也不奇怪。 男生们大多本来就喜欢打篮球，立刻抱着球去操场上挥洒汗水了。 女生们有点麻烦，要抽签决定对手。 很不巧，冬露抽到的人是简美欣。 两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性子，而且也不熟，都只是朝对方点了下头，比赛就开始了。 冬露以前就学过一点网球，打得比班上女生都好，有节体育课，老师还让她出来当示范，而简美欣就相对弱一点，她学习好，但身体却没怎么锻炼过。 比赛开始，冬露发球，打得很轻松，而简美欣看起来比较费力，在边线上跑来跑去。 场外的女生都在给简美欣加油。 “美欣加油啊！” “你练了那么久，一定能行！” “我看好你哦。” 两个美女打球自然吸引眼球，连别班的人都过来观战。 “和简美欣打球的人是谁啊？好漂亮。” “我知道她，是九中来的交换生，还挺有名的。” “听说她好像和沈宸关系匪浅。” “我操，沈宸的命要不要这么好，美女都和他有一腿。” …… 在操场上打完篮球的一班男生也都过来了，看到这一幕后，曾新泉笑嘻嘻地拿手肘捅了捅沈宸，“哈哈，兄弟，你这是后宫着火了？” “滚。”沈宸抹去额头的汗，眯眼望着网球场，定定看着那抹清秀的白色倩影。 曾新泉：“你支持谁啊？” 沈宸勾唇，“那还用问？” …… 冬露见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心里不太舒服，不喜欢这样被人观看，想速战速决。 于是接下来她发球的角度都变得刁钻，让简美欣两头跑，借此消耗她的体力。 这是常见的一种战术，只是在外人看来不怎么厚道。 简美欣喘气很厉害，不停追着球跑，用力打回去，无意中给别人营造了一种冬露在恃强凌弱的感觉。 “简美欣好可怜啊。” “她看起来好累。” “冬露是不是在耍她玩啊？还不如快点结束比赛。” 埋怨冬露的声音此起彼伏。 冬露充耳不闻，心中也对简美欣感到诧异，她明显能感觉到简美欣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都累成这样，还在坚持什么呢？ 她刚刚发出去的球，又被简美欣努力打了回来，只是软绵绵的，一点力度都没有。 好机会！ 冬露抓住机会，跳起来用力把球打回去，想结束比赛，而简美欣竟然还没死心，竟飞扑过去接球，没注意脚下，重力不稳狠狠摔了一跤。 场上一片骚动。 冬露愣住了。 体育老师用力吹了声口哨，“比赛暂停！” 简美欣摔得好像蛮严重的，膝盖破了好大一块皮，鲜血触目惊心，她苍白着脸扶着大腿，不停有冷汗滑落。 好多人围了过去。 “美欣，你没事吧？” “快，来几个男生，送她去医务室！” …… 冬露愣了片刻，抬腿慢慢走过去，想看看她怎么样了。 “你别过来！” 简美欣的闺蜜何淼愤怒地呵斥她，“都是你害的，你是不是觉得耍人玩很有意思啊？” 其他人也对着冬露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她不会是故意的吧？嫉妒沈宸和美欣的关系。” “九中的人都这么粗鲁吗？” “长得这么漂亮，可惜了。” …… 冬露握紧球拍，血液冲上头顶，脸色冰冷异常，这时人群忽然散开，她木然地望过去，沈宸快步走过来，表情焦急。 他也在心疼简美欣？ 冬露脑袋一空，内心一片荒芜。 何淼看到他来了，眼睛一亮，“沈宸，你来得正好，美欣受伤了，你背她去医务室吧。” 简美欣膝盖很疼，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眼神充满希冀。 体育老师也道：“对，你力气大，送她过去吧。” “抱歉，还有人也受伤了，我要送她过去，你找别人吧。” 沈宸走到冬露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传统的公主抱。 冬露没反应过来，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表情难得有些呆，“你怎么……” “她哪里受伤了？”何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宸睁眼说瞎话。 “你眼瞎了？” 沈宸凉凉瞥她一眼，腾出一只手把冬露细白的手亮给他们看。 “没看到她的手指被网球拍磨破皮了吗？” 第55章 1.21 她的手指磨破了皮。 沈宸语出惊人， 引得全场一片哗然， 谁都看得出来， 沈宸是在护着冬露，而且护得光明正大，明目张胆，狠狠打了那些指责冬露的人的脸。 简美欣羞耻无比， 觉得脸丟尽了，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火辣辣地疼，甚至一度超出了伤口的疼痛。 沈宸的意思很明显，她简美欣在他眼里还没冬露的一根手指头重要。 何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宸：“你竟然……” 她完全没想到沈宸对美欣竟然会是这副态度，更没想到冬露会对沈宸如此重要。 明明以前， 美欣的手指就是蹭破了点皮，沈宸都会心疼地给她贴创口贴。 怎么会变成这样？ 场上所有人面面相觑， 气氛陷入沉寂。 曾新泉在网球场外看得很过瘾，偷偷鼓掌， “沈宸果然是真男人，佩服佩服！” 虽然知道沈宸现在喜欢的是冬露，但又有多少人在前任与现任之间摇摆不定，这是人的通病， 而沈宸直接选了冬露，不带一点犹豫。 “有什么男人的。” 他旁边的一个女生不满意这种做法，“只听新人笑， 不闻旧人哭，这也太薄情寡义了吧。” 曾新泉：“那我问你，如果你有了男朋友，你希望他和前任藕断丝连咯？” 女生语塞，而后气呼呼说：“我才不找有前任的男朋友。” 曾新泉：“那你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或者准备好成为别人的前任。” 初恋大多都没好结果。 体育老师也被沈宸搞懵了，反应过来很生气：“沈宸，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快把冬露同学放下来！” 冬露听了，脸色渐红，大脑开始运作，挣扎着要下去，“你快放开我。” 沈宸反而抱她更紧，气定神闲对老师道：“老师，考试前你说过考完的人可以先回去吧？” 体育老师：“是没错。” “那我带她先走一步了。” 沈宸说着，抱着冬露转身，“我们都考完了试，已经可以走了，老师再见。” “喂……喂！”体育老师下意识叫住他，可又想不到留住他的理由，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 没办法，他抓了抓头发，随便叫了几个男生，“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把简美欣同学送到医务室啊！” “哦哦！”大家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把简美欣背起来。 * 虽然冬露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但沈宸没有放她下来，就这样抱着她回教室。 一路上冬露都很安静，像只小猫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一句话也没说。 从沈宸的视角看去，她过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敛着，看不出情绪，经过一轮折腾，她扎头发的发绳松开了一些，乌黑的发丝散了几缕下来，遮住她半张白皙的侧脸，更衬得她五官精巧秀气。 像洋娃娃。 “小朋友，你还好吧？” 她这副样子让沈宸有些忐忑，以为她生气了。 “我没事。”冬露轻轻摇头，又动了动身体，“你放我下来吧。” 没伤没痛的，她自己能走。 沈宸的手强势搂紧她的肩，“不放，你是不是又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抱你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头脑发热没忍住，你放心好了，事后老师问起来，我会解释清楚的。” 事情闹得那么大，估计事后少不了被王翠梦逼问他们的关系。 “我没生气。”冬露好笑摇头，眸色温恬，他又没做错什么，她有什么好气的？ 冬露看着少年白皙若刻的下巴，犹豫了一下，本来没必要解释的，可她不想让他误会，“我不是故意让简美欣摔跤的。” 沈宸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我也没有嫉妒她。” “我知道。” “我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我知道。” …… 冬露所有的委屈烦闷都在他沉静有力的“我知道”中得到释怀，他的声音犹如一阵春风，温柔抚去她的阴霾，沁入心田。 冬露脑袋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安心的同时，还有点开心。 第一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维护自己，感觉真好。 他怎么这么好。 好到让她变得都不像她了。 冬露垂下睫羽，轻轻嘟起嘴，“虽然我是有点吃醋，但我没想过让她受伤。” 沈宸哑然，笑了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小醋坛子。” 冬露也破天荒地笑了，浮现浅浅梨涡，“那你发现得有点晚，我这个人其实占有欲很强，看上我是你倒霉。” “正合我意，我巴不得你天天管着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我，那样我睁开眼就能看到你。”沈宸笑声低缓，好听得醉人。 这人太会撩了，情话张口即来。 完全不是对手。 冬露耳朵有点烧，脑袋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我问你，简美欣受伤，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她才不信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担心倒不至于，那么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沈宸不以为意，低头吻了吻她的发端。 “而且对我来说，你更重要，哪有心思想别人？” 他笑着说：“别胡思乱想了，小醋坛子。” 你就是我的唯一，比任何人都重要，谁也比不上。 * 简美欣膝盖摔得挺重的，流了很多血，但好在没伤到骨头，上了药后修养几天就好了。 沈宸做好了充足准备，等着王翠梦兴师问罪，然而一连几天过去都无事发生，他和冬露的事好像没有传到王翠梦那边。 这件事就是个小插曲，等简美欣伤好后，大家渐渐遗忘了此事，只是再也没人把沈宸和简美欣凑一块了。 时间过得飞快，冬露在一中已经快待了两个月。 在沈宸的耐心辅导下，冬露学习成绩进步神速，每次段考月考的分数都比上次要考得高，王翠梦都看在眼里，暗暗称奇，以前她还真小看了这个小姑娘，论韧性和毅力，她不比一班任何一个人差。 而就在期中考试，冬露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她比刚来时要进步一半，班上一共52个人，她从最后一名，爬到了二十八名。 成绩出来的那天班会课上，王翠梦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她。 大家都很给力的鼓掌。 “厉害厉害！” “这就是逆袭啊，太励志了，我要向她学习！” “其实也正常，下课的时候我都看到她抱着书在啃，唉，我要有她一半毅力就好了。” 班上气氛一片祥和。 在这两个月里，冬露的努力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慢慢被他们接纳。 沈宸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伸长，听着那些夸奖冬露的话，不禁勾了勾嘴角。 旁边，简美欣看着自己考了第二名的成绩单，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像是有石头堵在胸口，闷闷的。 接下来，他们又按成绩重新排了座位，冬露终于坐到了前面，虽然和沈宸还是有段不小的距离。 努力得到了肯定，还被老师表扬了，冬露说不开心是假的，只是她隐藏得很好，面上依旧宠辱不惊。 期中考试后要开家长会。 时间定在星期六晚上七点。 冬露和黄建华说了一声，要他来帮她开，可没想到过来的人是冬芸。 冬露在校门口看到冬芸从一辆黑色宝马车里出来，微微睁大了双眼。 冬芸理了理西装，抬头看到女儿呆呆望着自己，挑了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惊讶的表情。”冬露直直盯着她看，怀疑眼前的女人是幻觉，“我爸呢？” “喝多了躺在家里。”冬芸说，“你更想要他来开？” 冬露在脑海里狠狠踹了黄建华一脚，面无表情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冬芸去他们班。 王翠梦留了三个学生在教室里引导家长入座，冬露就是其中之一。 她让冬芸坐到她的座位上。 冬芸看到桌上有成绩单，随手拿起来看，找了好久才找到冬露的名字，“28名？” 冬露抿嘴解释：“这个班是全校最好的班，我刚来时是班上最后一名。” 意思是她进步了。 冬芸看到她六百多的分数，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没有表扬或鼓励。 虽然冬露知道她一向如此，可还是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去迎接别的家长。 时间快到了，家长也差不多到齐了，冬露和冬芸打了声招呼，正要出去时，冬芸拍了拍旁边的空座位，“你和我一起坐吧。” 冬露一愣，“可是这个位置……” 这是张史翼家长的位置，虽然他的家长现在还没来，不代表之后不会来。 冬芸淡淡道：“等有人来了你再走也不迟。” “好吧。”冬露坐了过去，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可直到王翠梦进教室，冬芸什么都没说，张史翼家长也没来。 冬露只好一直坐在这里。 王翠梦在讲台上说着学生的学习情况。 又不能玩手机，冬露无聊地托腮听着。 “接下来，请这次考了年级第一的沈宸同学进来给各位家长分享一下学习经验，督促孩子学习。”王翠梦说着，打开了教室的门。 冬露看过去，沈宸晃晃悠悠地走进来，又戴上了他那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斯文无害的样子，他穿着整齐的校服，双腿修长，英挺俊秀，让人眼前一亮。 灰暗的教室好像瞬间有了颜色。 冬露提起精神，她早就知道会有优秀学生演讲环节，所以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和其他家长一起鼓掌欢迎。 沈宸看到冬露竟然坐在下面，微微一怔后笑了，不急不缓道：“各位家长好，我叫沈宸。” 少年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空气回荡在教室里，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每一个人听到。 他介绍着自己学习经验和方法。 家长们好像很欣赏他，赞叹不已。 冬露唇边泛着些许笑意，静静凝视着他。 她的男人在发光呢。 “你很喜欢他？”冬芸冷不丁问道。 冬露一惊，迅速镇定道：“他成绩很好，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哦？”冬芸翘着二郎腿，眯眼打量沈宸，“这孩子看起来是不错……他的家庭条件怎么样？” 冬露没回答，很讨厌她这副口吻。 她又不是来相亲的。 沈宸也不是物品。 即使她不说，冬芸也从其他家长的议论声中得到了答案。 “这孩子真的很优秀，母亲刚刚过世，还能考得这么好。”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唉，我家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懂事。” …… 冬芸提炼出几个关键词，父母离异，母亲过世，一个人住，家里穷，顿时打消了对沈宸的兴趣。 “听着。”她淡淡对冬露道，“你绝对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要是有好感，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冬露皱眉：“为什么？” 冬芸：“我是为了你好，这个社会是势利的，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所以我才不让你现在谈恋爱，你还太小，以后会碰到更多优秀的人。” 冬露咬了咬唇，知道这个时候顶嘴只会起反作用，可是…… “可是我就喜欢这一个怎么办？” 她的声音轻而坚定。 不用多优秀。 只要是他就好。 第56章 1.22 “你说什么？” 教室里太吵， 而冬露声音又太小， 冬芸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刚刚的勇气仿佛缩回了身体里。 冬露抿嘴道：“没什么。” 沈宸演讲了半个小时就下去了， 王翠梦上台收了下尾，家长会就差不多结束了。 学生们还要留下来上晚自习。 冬露送了冬芸一程。 “好了，你回去吧。” 冬露本想送她上车，可冬芸在校门口拦住了她， 催她回教室。 “哦。”冬露迟疑了一下，别扭地小声道：“路上开车小心点。” 冬芸闻言，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点头嗯了一声，“你快回去吧。” 冬露没有马上走，看着冬芸走向停在路边的宝马。 她有些奇怪，冬芸的座驾是奔驰， 什么时候买了宝马？ 她看到冬芸走到宝马旁边，前座的车门忽然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了车，然后为冬芸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冬露一愣。 车里竟然还有人？ 是司机吗？ “冬露。” 身后有人叫她。 冬露对这个声音很敏感， 转过头，看到了简美欣，她站在不远处，长发及腰， 面容秀婉，似乎也刚送完家长，她问她：“你不回去吗？”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冬露心下古怪， 面上却不显，“马上回。” “那就一起吧，正好顺路。”简美欣拿橡皮筋扎起松散的长发，道。 冬露莫名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和她结伴而行。 气氛有些僵，谁都没主动开口。 眼看路走到一半，简美欣实在憋不住了，状似不经意问她：“你和沈宸在一起了？” “……”冬露没说话，她还没那么蠢，如果简美欣在录音，那就相当于把证据给老师。 “你不说我也知道，已经在一起了对吧？”简美欣道，“我经常看到你们放学后走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冬露目视前方淡淡道。 她没心情和她兜圈子。 简美欣见她这副态度，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别误会了，我没想和你争，也不稀罕，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家的事，好心给你提个醒。” 冬露顿了顿，“他家？”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简美欣道，“他妈妈在不久前去世了，得的是渐冻人，不知你听说过这个病没有？霍金就是得的这个病，下半生瘫在轮椅上……” “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件事。”冬露打断她，“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简美欣语气一顿，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拔高音量：“你听过？那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知不知道这个病有20%的遗传率！他随时都有可能犯病，你如果和他结婚，就相当于要照顾他一辈子！” 冬露反应很平淡，“所以呢？” 简美欣一噎：“你甘心为了他赔上一生？你不怕将来后悔吗？” 冬露：“也许会吧，但不会影响我现在的决定。” “值得吗？”简美欣喃喃，冬露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冬露没回答，这个问题太广泛，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还是要看自己想要什么。 对她来说，要她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她情愿照顾她喜欢的人。 也许是太年轻才会这么想，可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沈宸没出现以前，她对男生不感冒，没遇到过心动的人，对爱情也没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冬芸和黄建华给她带来的阴影太深。 冬露难以忍受未来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她都受不了和男生有肢体接触，别说结婚了。 沈宸是一个意外。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冬露看着神情恍惚的简美欣，“沈宸去医院做过基因鉴定，已经证明了他的基因没有缺陷，所以你说的问题不存在，谢谢你的关心。” 冬露语气很淡，略带嘲讽意味，说完就不再管她，加快脚步走了。 她怎么会想不到简美欣这个时候说这些的用意？ 吃饱了撑的。 简美欣瞪大眼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渐渐苍白。 也就是说，沈宸是健康的？ 那她一直以来到底在坚持什么…… 又错过了什么…… * 今晚的晚自习没上课，王翠梦真的让他们上自习，她临时有事出去了，找了语文老师守着他们。 语文老师性子软，不喜欢管事，在等于没在，底下的人玩手机玩到飞起。 沈宸用微信连环轰炸冬露。 “我刚刚的表现不错吧？” “你妈对我印象怎么样？” “不会很差吧？” 毕竟是未来丈母娘，他很在乎对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冬露从沈宸的字里行间里读出了他的紧张，她想到冬芸直接用家庭条件否定了他的一切，替他心疼又不值。 她一字一顿回复：“你表现得好。”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觉得很好就行。 沈宸收到了，定下心来，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自信，笑着打趣她：“我刚刚是不是很帅？我看你在下面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自恋鬼。 冬露顿时不想搭理他了，继续写作业。 “你聊完了没啊？来打游戏啊！” 曾新泉见沈宸磨磨蹭蹭舍不得关微信，心里疯狂吐槽，他为了和沈宸组队吃鸡特意和简美欣换了一下座位，结果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全程只想着女朋友，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 “你和冬露聊什么呢？笑得这么浪荡。”曾新泉凑过去看他手机。 “滚远点。”沈宸不客气地拍开他的头。 可曾新泉已经看到了，聊天内容很正常，没有肉麻的话，也没有看头，引起他注意的是沈宸给冬露的备注。 “女王大人？”曾新泉念着，忍俊不禁，“啧，你要不要这么卑微，小心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乐意。”沈宸勾起唇，还挺得意。 曾新泉看不惯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冬露给你备注的是什么？” “名字吧。”沈宸不在意，冬露又不是腻歪的人。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曾新泉突然很好奇，“你叫她把你们的聊天记录截图发过来看看。” 聊天窗口上方都有备注名。 被他这么一说，沈宸也被勾起了兴趣，想知道冬露私底下是怎么称呼自己的，真的就给冬露发了一句：“小朋友，你能把我们的聊天记录截图给我吗？” 冬露：“为什么？” 曾新泉正在给他想借口，沈宸已经想好并发过去了。 “我不小心清空了微信，我们今天的聊天记录我还没保存。” “……” “……” 意思是你们每天的聊天记录你都会保存咯？ 曾新泉看沈宸表情自然而坦荡，一点都不觉得他是现编的。 太可怕了。 冬露显然也无语了，不过还是截图发了过来。 沈宸立刻点开看。 聊天窗口上方，清清楚楚标注着冬露对他的备注名——【我的狗】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沈宸神情微妙。 曾新泉笑喷了，口水飙得三尺高，“绝配绝配，你们真是绝配！” 女主大人和她的狗。 哈哈哈哈哈哈！ 沈宸默默问冬露：“你的狗？” 冬露反问：“你不是？” 她问得太过自然，好像他不是才不正常。 “……” 沈宸：“敢问您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 他做了什么？ 冬露过了很久才咬牙切齿地回复：“你亲我的时候总是又咬又啃，就跟狗一样。” 臭不要脸。 曾新泉看见了，笑声戛然而止。 沈宸心花怒放，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个名字真好听，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狗，谁都不能和我抢。” 曾新泉：“……” 狗招你惹你了，求求你别侮辱它好吗？ ************* 下了晚自习，沈宸送冬露回家，临别时，再一次当了回狗，抱着女孩啃了好久，直到她的嘴唇红得滴血才恋恋不舍放开她，意犹未尽道：“明天见。” “明天星期天！”冬露忿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擦了擦嘴，呼吸仍有些乱。 “那就后天见。”沈宸轻笑，月光照进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藏着浅浅温柔。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冬露轻轻点头，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拜拜。” “再见。” 沈宸看到她进了小区才转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不知道冬芸有没有回来。 冬露想了想，拐了个弯，去往地下车库，按照惯例，如果冬芸的车子在，那她就在家，不在就没在家。 不过她转而想到今天那辆宝马…… 如果冬芸真的买了新车，那就不一定了。 冬露进入车库，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灯。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找到自家车位。 看到那里赫然停了一辆车。 不是冬芸的白色奔驰，正是之前那辆黑色宝马。 看来她在家。 冬露不知为何，莫名安下心来，举着手机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车里传来奇怪的震动声。 她一惊，手电筒又照了过去。 细看才发现，车窗紧闭，车子竟然在微微晃动。 空气中隐约飘来女人细碎的低吟。 冬露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如遭雷劈，身体如触电般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 过了一会儿，女人轻斥：“你快点，孩子该回来了。” 她嗓音素来清冷，可此时却染上了几分难以明说的性感。 男人的笑声响起，磁性沙哑，“你还会在意这个？” 第57章 1.23 冬露什么时候到家的都不知道， 脑中想的全是刚刚让人脸红心跳的那一幕。 冬芸没有在家。 让冬露更加确信了， 那个在地下车库里搞车震的女人是她。 真的是她…… 冬露呆呆站在客厅， 整个人跟懵了一样，脸色苍白得可怕。 妈妈竟然真的出轨了。 以前黄建华酒后耍酒疯，和冬芸吵架，总会骂她在外面偷男人， 不知廉耻。 冬露都当他在胡言乱语，从没相信过。 可如今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眼前。 她不得不信。 从很久以前开始，冬芸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完美的，是强大的，虽然亲近不起来，但她很尊敬她。 因为是冬芸在撑着这个家， 给了她舒适安宁的生活。 她一直都是冬露向往成为的那种人。 不依靠男人，无坚不摧， 自强自立，比女强人更厉害的女战士。 可这样令人敬佩的女性， 她的妈妈，竟然出轨了…… 冬露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冲击，她失魂落魄地去卫生间拿冷水冲了把脸，胃部翻涌， 有种呕吐的冲动。 事实上她真的呕了，对着洗手池，掐住自己的喉咙， 惨白着脸，把今天的晚饭全都吐出来了。 “啊呀呀，女儿，你怎么了？” 黄建华听到厨房传来呕吐声，连忙冲出房间，看到冬露吐得天昏地暗，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忙不迭上前关心道：“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走，咱这就去医院！” 冬露又洗了把脸，吸了口气问：“今天家长会你为什么没来？” “啊，那个，我不小心喝多了，醒来时就过了时间，对不起啊，我下次一定不喝酒了。”黄建华心虚地比手指。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 他的话成功激怒了冬露，望着他的眼神几欲喷火，“你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你也无所谓吗？” 她失望至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胸口处气血翻腾，呼出的气却冰凉无比。 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人？ 种种迹象表明，黄建华怕是早就知道了冬芸出轨的事，要不然喝醉后也不会总逮着这件事和冬芸大吵大闹。 黄建华脸色猛然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亲眼看到的！”冬露情绪失控，“你果然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 “嘘，小点声！”黄建华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下巴指了指冬骐房间，“你弟在睡觉呢，别吵到他。” 他把冬露拉到自己房间，“有什么事我们进房间说。” * 黄建华的房间还是那么阴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上到处都是酒瓶，空气中酒气熏天，味道很重很刺鼻。 “你看到那个男人了？” 黄建华一进房间就锁上门，问她：“你妈和他在做什么？” “……”冬露握紧拳头，咬唇不语，全身都在抖。 “你不说我也知道。”黄建华还有心情笑，“接吻，上床，还是两者都有？要不然你怎么会一口咬定她在偷人。” “爸……”冬露见黄建华故作轻松，逐渐冷静下来，知道现在最难受的是他，“你别这样。” 黄建华一屁股坐在床上，身上的肥肉抖了抖，他掏出了包烟，“我问你，他长得怎么样，有我好看吗？” 他摸了摸满是横肉的脸，自嘲地笑了笑，“我是问和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也见过我以前的照片，那帅的，秒杀现在的小鲜肉，唉，可惜都是过去了，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爸，你别这样。”冬露眼眶渐红，坐到他旁边，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你早就知道妈出轨了？”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长一段时间了。”黄建华抽出一根烟，没点燃，就只是叼在嘴里，回忆道：“在我还教书的时候。” 这么早？ 冬露一凛，“你怎么发现的？” 黄建华：“你弟弟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验血，你还记得吧？” “嗯。”冬露点头，怎么突然扯那么远？ “他测出来的血型是AB型。”黄建华缓缓道，“你还记得你的血型吗？” “B型。”冬露领悟过来，全身发冷，“难道说……” “我和你妈一个O型，一个B型，生下AB型孩子的可能性太小了。”黄建华道，“而且那时候你妈天天早出晚归，我就有点怀疑，拿着冬骐的头发去医院验了一下，呵，果然不是我的种。” “怎么会……”冬露脑袋嗡嗡地响，一片空白。 冬骐和她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而冬芸竟然那么早就出轨了？ 在黄建华还是一个好爸爸，好老公的时候。 这个家四分五裂的源头，竟然是冬芸造成的吗？ 冬露缓了一下问：“然后你就开始堕落了？” 现在想想，黄建华辞职在家的时间，和发现真相的时间相吻合。 黄建华痛苦地抱着头，“我接受不了啊，我一直以来竟然都在帮别人养儿子，还有冬芸……” 他歇斯底里地低吼，“我哪里对她不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的，她一直都嫌我胖，嫌我丑，觉得我配不上她，可我也很努力地在减肥了，真的很努力了，可就是瘦不下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为什么不和她摊牌？”冬露难以理解，“和她离婚啊，她都背叛你了，为什么不离？” 黄建华苦笑，“我也想啊，可一想到离婚，我和她就真的完了，我舍不得……” 他们这个家，冬芸永远都是最强势的那个，感情上是，金钱上也是，离婚哪有那么简单。 冬露气得大骂：“你还是不是男人？” “嘭——”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两人一惊，对视一眼，冬露起身去开门。 门外没有人。 难道是被风吹的？ 冬露左右望了望，目光陡然一凝，看到冬骐的房间亮着灯，她记得他明明已经睡下了。 “太晚了，你回去睡觉吧。”黄建华在后面说，“这件事别和你弟说，先就这样吧。” “你难道想装一辈子的糊涂？”冬露眉头紧皱。 黄建华一脸颓丧：“可我舍不得……” “别说舍不得妈了。”冬露冷冷打断，“你舍不得的是现在的生活，如果和她离婚了，你就再也不能混吃等死让她养你了，全都是借口！你但凡有一点骨气，早就带着我和她离婚自己努力工作赚钱了，窝囊废！” 冬露气冲冲地甩上门走了。 黄建华坐在床上怔忪许久，长叹一口气，鬓角皱纹深深，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冬露走到冬骐房间前敲门。 刚刚的动静…… 她怀疑冬骐在外面偷听。 “吱——” 房门被打开，冬骐露出半边身子，揉着眼睛打哈欠，抬头不耐烦看着她：“大半夜的，你找我干嘛啊？”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冬露观察他的表情。 “本来是睡了，但没睡着，起来打了两把游戏。”冬骐顺口说道，反应过来，漂亮的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她，“你别告诉妈啊，她知道了一定会没收我的手机！” “就你那烂成一坨屎的成绩，手机被没收是应该的。” 冬露见他表情并无异样，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暗暗松了口气。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啊？”冬骐瞪她，“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冬露淡淡笑了，忽然蹲下来，轻轻抱住了他软软小小的身子，神色有些感伤，“当然是，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一辈子都不会变。 “你、你你突然怎么了？”冬骐瞪大眼，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说话这么恶心。” 如果是以前，冬露早就一个拳头揍下去了，可是现在没这个心情，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眼角有冰凉透明的液体溢出。 冬骐感觉到了，静默了所有表情，许久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背，什么都没问，嘀咕了一句：“别哭了，笨蛋姐姐。” * 后半夜冬芸回来了。 黑暗的房间里，冬露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冬芸的脚步声可以判断出，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去了冬骐房间，大概是看他有没有好好睡觉，被子有没有盖好，衣服有没有掀到肚皮以上，怕他着凉。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冬露听到冬芸从冬骐房间里出来，然后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再也没出来过。 关门的声音像是关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亮光。 冬露睁着漆黑的眼看着天花板。 她好像终于明白冬芸为什么对冬骐那么偏心了。 虽然他们都是她生的，但却是她和不同的男人生的。 冬芸一定是很讨厌黄建华，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他们父女俩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就算离婚了也无伤大雅。 冬露思绪混乱，感觉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没有一点真实感，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冬露心烦意乱时，忽而想到了一个人。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这么晚了，应该睡了吧。 她犹豫半天，感性占了上风，实在太想找人倾诉了。 她拿出手机翻到沈宸的微信，小心翼翼发了一句：“在吗？” 发出去两秒，理智回归，她立即撤回。 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他在才怪。 刚要关掉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沈宸竟然打电话过来了。 冬露愣了愣。 他的名字不断闪动着。 “……喂？”冬露接起来，不确认的语气。 “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少年质地干净的嗓音顺着电流传到她耳畔，磁性悦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听着他的声音，冬露有种安心的感觉，躲到被窝里说：“你才是，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沈宸半开玩笑，“看你会不会来找我。” 冬露当真了，严肃了表情，“那你别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很多病都是熬夜熬出来的，你不能仗着年轻就肆意挥霍身体。” 这都哪跟哪啊？ 沈宸失笑，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就引起了她的长篇大论。 这姑娘果然经不起逗。 “是是，我错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吗？”冬露鼓起腮帮子，难得任性。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只是不符合你的作风。”沈宸笑了，柔声哄道：“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冬露低声说：“是我一个朋友的事。” “嗯。”沈宸点头，无中生友，他懂的。 “我朋友的妈妈出轨了……” 冬露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你觉得她爸爸应不应该离婚？” 沈宸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整理思路，许久才缓缓给出答案，“应该。” 冬露没有意外，轻轻问：“为什么？” “按你所说，你朋友家是靠她妈妈撑起来的，也就是说，她妈妈有绝对的主动权，以后应该会自己提出离婚，到时候她爸爸想不想离都没用。”沈宸说，“所以换作是我，我会主动离，带着尊严离开。” 冬露：“如果她妈妈想离，为什么不现在离？为什么还要等？” 沈宸想了想，“大概是为了孩子考虑吧，她可能是希望你朋友能顺利地高考完，不受这件事的影响。” 冬露呵了一声，“她才不会顾及我。” “嗯？” “……没什么。”冬露转移话题，“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变老变丑了，你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了？” 沈宸语气坚定：“不可能。” 冬露淡笑：“你现在当然这么说。” “那等到了那个年龄，我再和你说一次。”沈宸信心十足，“你呢，万一我和你爸爸变得一样胖，你会嫌弃我吗？” 冬露：“是我朋友的爸爸。” 沈宸：“……哦。” 冬露想象了一下他变胖的样子，扑哧笑了，“感觉你就算变胖了也挺可爱的。” 似乎在喜欢的人眼里，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好看。 之后他们又聊了许多，伴着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冬露不知不觉睡着了，唇边残留着笑意。 一夜好眠。 * 自从不小心撞破了冬芸的奸情，冬露面对她时总感觉不自在，不过她们本来就很少交流，冬芸也没觉得有什么，日子还跟平常一样过。 细水流长，粉饰太平。 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沈宸和冬露要回九中了。 起因是去九中的一个交换生因不能适应九中的教学方法，成绩一落千丈，哭着说要回一中。 然后经两校商议，决定提前结束交换生体验，把学生都换回来，所以冬露和沈宸下个月就要回九中。 他们和班上同学相处那么久了，感情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同学们都表示很不舍，王翠梦也是，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想留下来，我去跟学校申请。” 冬露想到昨天罗岳福打电话过来，一脸期待地问她会不会回去，什么时候回去，他给他们接风洗尘。 …… 谁好意思不回去？ 冬露婉拒了王翠梓梦，“谢谢老师，不过我还是决定回去，感谢您的教导和栽培。” 王翠梦叹了口气，看向沈宸：“你……” 沈宸飞快说：“感谢您的教导和栽培。” 王翠梦：“……” 他都要走了，她决定忍了。 虽然只在一中待了两个多月，但冬露看着慢慢熟悉起来的校园教室，心里难免不舍，唯一的遗憾就是成绩。 直到离开她也没能和沈宸并肩，考到第二，他们的座位还离得很远。 沈宸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笑而不语。 两个星期后，他们参加完在一中的最后一次月考，时间问题，成绩还没发下来他们就回九中了。 他们走后，班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活力，连最话唠的曾新泉都没什么精神，整天唉声叹气。 简美欣换了个同桌，再也看不到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月考成绩出来。 简美欣以为自己还是第二，可惊讶地发现这次竟考了第一。 沈宸竟然考砸了！ 全班骚动。 从上往下看，终于在冬露的后面找到了沈宸的名字。 冬露23名，他24名。 他们之间只差了八分，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简美欣睁大眼看了许久，内心有种荒谬的感觉，想都不用想，沈宸肯定是故意的。 冬露短时间成绩上不去，他就自己下去，和她一起。 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她？ 费尽心思，缜密计算，只为和她一起。 王翠梦也看着成绩，无奈笑了，要说沈宸和冬露没什么，她现在是一百个不信。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已经不是她的学生了。 那就祝幸福吧。 第58章 2.21 沈宸和冬露回到九中后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由于分了文理科， 所以他们原来的班级已经散了， 好在他们玩得好的同学大多都选了理科， 分到了理科重点班，所以他们还是一个班，而罗岳福继续当他们的班主任。 一切都没变。 冬露和沈宸一出现在教室，立刻有一堆人围过去， 周潇涵激动地抱住冬露，“露露，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想死你了！” 冬露笑着拍拍她的背，“我也是。” “你在那边没有受欺负吧？”周潇涵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 “拜托，周大姐，有沈宸在， 冬露怎么可能受委屈？” 钱浩的手搭在沈宸肩上，笑嘻嘻问：“是不是啊， 哥们？” 沈宸勾了勾唇，看着冬露， 眼里带着笑意，“那还用说？” 冬露被看得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 这么多人看着呢。 钱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感觉他们从一中回来后，关系好像不一样了。 他小声问沈宸：“你不会真把女王大人搞定了吧？” 这也太玄幻了！ “你猜。”沈宸笑得神秘，一脸高深莫测。 我去，还真是！ 钱浩被震撼到了，给他竖大拇指，“哥，你真牛！” 周潇涵也感觉到了冬露和沈宸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黑眼珠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想问什么，看到罗岳福突然进来了，就打住了。 罗岳福看上去很高兴，笑眯眯地瞅着冬露沈宸，不停地点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都是复兴九中的希望，一个都不能少。 然后就是他们的座位问题。 九中最近出台了新规定，男女不能同桌，坚决将恋爱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这和一中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潇涵想和冬露做同桌，都是女孩子，罗岳福大方地满足了她的请求。 而沈宸则被他随随便便扔进了后面的男生堆里。 安排好座位后，正式开始上课。 冬露发现周潇涵变了很多，以前上课的时候，周潇涵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反正很少听过课，而现在她竟然全神贯注看着黑板，手里握着笔，表情很认真。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不是很意外？”周潇涵见冬露盯着自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竟然会学习了。” “嗯。”冬露点头，直言不讳：“受什么刺激了？” “当然是为了陆望啊。”周潇涵说，“他学习那么好，我再不努力就会被他甩得远远的。” 说起陆望…… 冬露四处看了看，“陆望不在这个班吗？” 周潇涵：“他去文科班了，他文科比较好。” 冬露一怔，“你为什么……” 像是明白她要说什么，周潇涵笑道：“我文科那么差，就算选了文科也不能和他一个班，而且也考不到好大学，所以为了长远考虑，选理科是最保险的。” 周潇涵语气坚定，“我一定要和他考到同一个大学！” 冬露真的有些意外，没想到周潇涵会喜欢陆望到这种程度，她这个人很聪明，但就是缺乏耐心，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一下就失去兴趣了。 这还是冬露第一次见她对一个人这么执着，还为他作出了改变。 “加油。”冬露替她感到开心，“你一定可以的。”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周潇涵一脸坏笑，“从实招来，你和沈宸进展到哪一步了？” 冬露坦然，“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周潇涵倒吸了口气，“你不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冬露：“现在是了。” 周潇涵：“……”好随便。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说出来给我参考参考啊。”周潇涵兴致勃勃。 冬露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就顺其自然吧。” 周潇涵：“你们谁先动心的？” “他。” “谁告的白？” “他。” “谁展开了追求？” “他。” “那算了。”周潇涵面无表情道，“对我毫无参考价值。” “……” “话说回来，沈宸生日好像快到了，你要不要送个礼物什么的？”周潇涵想到什么道。 “他生日？”冬露一愣，“什么时候？”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 “你不是吧？”周潇涵夸张挑眉，“你这个做女朋友的连他生日都不知道？也太不上心了，沈宸现在可是香饽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惦记着他？还在学校贴吧里专门给他开了个生辰帖子，每天都有人顶，给他的生日倒计时。” 冬露：“……”这么恐怖吗？ 她半信半疑，拿出手机打开贴吧，还真看到了沈宸的个人帖子。 帖子上就注明了他的生日——六月七日。 冬露算了算，竟然就是后天！ 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她有些怔忪。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自己肯定说不出口啊。”周潇涵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他应该是在等你给他个惊喜。” 冬露：“……”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我该送什么好？” “你是他女朋友你问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 冬露换了个问法：“陆望生日你会送什么？” 周潇涵想了很久，“字帖吧，他很喜欢写字，沈宸和陆望又不一样，你要从他的兴趣爱好着手。” 兴趣爱好…… 冬露蹙着眉，看着眼前的生物课本，脑中闪现一丝灵光，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知道要送什么了。 * 后天，也就是沈宸生日这天，冬露把准备好的礼物带来学校。 本想下课给他，可看到他和钱浩他们出去打篮球，想想还是作罢。 学校里太多人了，还是放学给吧。 冬露静静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周潇涵好像真的下了很大决心，下课都没玩手机了，和她一起做作业，遇到不会的就问她。 学习氛围浓重。 就在这时，教室后面的一个男同学叫了冬露一声：“冬露，有人找你！” 冬露转头，竟看到了陆越，他笑着朝她招手，剑眉浓眸，面容俊朗。 许久不见，他减了板寸头，皮肤黑了一点，人变得精神不少，他长得高高瘦瘦，五官棱角分明，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班上不少女生在偷看他。 “我就知道他会来。” 周潇涵嘀咕，或多或少察觉到了陆越对冬露的心意，当即揶揄地催冬露过去，“快去啊，人家是来找你的，快去做个了断吧。” “嗯。” 冬露点点头，也觉得有必要和陆越说清楚。 她慢慢走到陆越面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陆越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梳着低马尾，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领口略宽松，颈部线条纤瘦优美，她的眼睛淡静如水，明明五官柔和清丽，可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淡漠。 “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有话要和你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随即俱是一愣。 陆越笑了，“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冬露没意见，“嗯。” * 沈宸打完球一身热汗回来，下意识寻找冬露的身影，发现她不见了，随便抓了一个男生问：“你看到冬露了吗？” 男生道：“刚刚和陆越一起出去了。” “什么？”沈宸顿时皱眉，都过这么久了，那家伙竟还贼心不死，还趁他不在的时候搞偷袭。 他一把将球抛给钱浩，“接着。” 然后冲出教室。 * 教学楼下面的草坪旁边。 陆越和冬露面对面站着。 “你先说吧。” 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陆越让冬露先说，心里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对不起。”冬露开口就是道歉，语出惊人，“我抢走了你喜欢的人。” “啊？”陆越结结实实愣住了，“我喜欢的人？” 冬露：“对，我……” “等等。”陆越打断，被搞糊涂了，“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他喜欢的人抢走了他喜欢的人？什么鬼！ 冬露也愣了一下，“不是沈宸吗？” 她一直都深信不疑。 陆越：“……” 陆越被气笑了，虽然隐隐猜到了冬露可能已经被沈宸那个臭小子拐走了，可没想到是以这么滑稽的方式知道的。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的？”他一字一句问。 “沈宸。”冬露毫不犹豫地把男朋友卖了。 “而你就这样相信了？”陆越几欲吐血。 “我看了你发给他的微信。”冬露看着他，“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陆越几乎是吼出来的，“老子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才不是同性恋！” 冬露有点懵。 于是陆越开始解释事情经过，着重点明了沈宸是多么的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就是社会的败类！人类中的禽兽！ 冬露安静听着，很奇怪的没有感到惊讶或生气，反而有种“这种事果然只有他做得出来”的无语。 真的好幼稚啊。 同时她也知道了沈宸当初为什么要当陆越的小弟。 果然一切都是为了钱＝＝。 “现在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吧？”陆越严肃道，“他就是一个钻到钱眼里的自私自利的骗人精，你跟他是没有好结果的。” 冬露沉默了好久，轻轻说：“你口中自私自利的人，日复一日照顾了他妈妈两年。” “……” “为了医药费不分昼夜地工作。” “……” “他会给我做好吃的甜点。” “……” “在外面吃饭也总抢着付钱。” “……” 陆越咬牙道：“那都只是他追女生的手段，一旦追到手他马上就会原形毕露。” 有吗？ 冬露想了想，感觉在一起后沈宸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越来越粘人了，还总喜欢抱着她不分场合地乱亲。 陆越见冬露不为所动，心慢慢冷了下来，苦笑了声，“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不起。”冬露垂下眼帘道歉。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陆越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故作洒脱道：“那就祝你幸福了，如果那家伙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谢谢。”冬露淡淡笑了一下，“也祝你高考顺利。” 还有不到两个月，陆越就要高考了。 明年他就不在学校了。 陆越第一次见她笑，好看得形容不出来，反正眼睛被晃花了，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也释怀地笑了，“嗯，你也是。” 他一见钟情的这个女孩，虽然最后没有选择他，可他也不后悔喜欢上她。 * 教学楼前人来人往，陆越和冬露都是学校的名人，男俊女靓，站在一起特别吸晴，免不了被人议论，从很久以前开始，冬露和陆越的CP呼声在论坛和贴吧里就很高，颜值上配一脸。 所以这回难得看到他们同框，很多人都八卦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而部分喜欢陆越的迷妹不乐意了。 冬露和陆越分开后，迎面遇到一个女生挡住她的去路。 女生染着褐色头发，耳朵上一排耳洞，她化妆很浓，身穿皮衣皮裤，打扮得像小太妹。 * 沈宸找过来时看到冬露和一个女生站在廊道上说话，没看到陆越。 他挑了挑眉，停在她们身后不远，打算等她们聊完了再过去找冬露。 她们的声音陆陆续续飘过来。 小太妹问：“你和陆越哥什么关系？” 冬露声音清淡，“没关系。” “有人看到你们站在一起。” “是站在一起，又不是亲在一起。” 小太妹语气怀疑，“你们真的没什么？” “嗯。” “我不信！” “……” 沈宸听得有点恼火，知道了那女的是来找茬的，正要过去时，听到冬露不咸不淡来了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太妹：“谁？” 直接说名字不太好，冬露隐喻：“是陆越……” 她看着小太妹紧张地睁大眼，起了坏心眼，故意拖长了尾音，“……的小跟班。” 小太妹和沈宸同时一愣。 小太妹一脸不可思议：“你喜欢杨子凡？” “……” 冬露心累地打发掉小太妹，转头就看到了沈宸，他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看着她，表情有些琢磨不定。 “你什么时候来的？”冬露吓了一跳。 “就刚刚……”沈宸慢条斯理说，“听你说喜欢杨子凡的时候。” 冬露：“……” 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拿钱当陆越小弟的那一段时光？ 太没职业操守了。 第59章 2.22 “原来你喜欢杨子凡？”沈宸看着冬露， 唇边有促狭的笑意。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冬露白了他一眼。 “可我想亲耳听你说出来怎么办？” 沈宸似笑非笑俯下身， 一下就拉进了两人距离， 不知有意无意，他的唇离她的脸很近，随时都有可能亲过来。 然而冬露偏不称他心意，淡淡直视着他：“就是杨子凡， 你满意了吗？” 他有没有脑子？她之所以不明说，就是怕传到老师耳中，现在九中跟一中一样抓恋爱那么严，被发现了都没好果子吃。 沈宸噎了一下，与她对视了几秒，缓缓直起身，“哄哄我有这么难？” “这里是学校。”冬露没有退步， “你没有忘记我答应和你交往的前提是什么吧？” 沈宸当然记得，不能耽误学习， 不能被别人发现。 特别是不能被别人发现这一点，在之后的日子里被她反复提起。 “和我交往就那么让你丢脸？”沈宸眸色渐凉。 冬露皱眉，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怕被老师发现。” “那你跟陆越出去怎么就不怕被发现？”沈宸勾了勾唇，可眼中却黑沉沉的，没有温度。 冬露脸色冷下去， “你有话就直说，少阴阳怪气，我和陆越之间什么都没有， 清者自清。” “说到陆越，他喜欢我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可你却骗我说他喜欢的是你，那么多账我都没找你算，你反倒质问起了我？” “哦，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沈宸嗤了一声，眼底满是嘲讽，“所以你现在是心疼他了？还是怪我妨碍了你们双宿双栖，没有我，你早就和他在一起了吧？” “沈宸！”冬露喝道，气得全身发抖，恼怒地看着他，有多喜欢就有多失望，她控制不住扬起手，朝他的脸上打去。 沈宸不躲不闪，一动不动站着。 少女纤细的手停在他脸庞前一寸处。 没有打下去。 冬露看着少年平静的面孔，冷冷把手收回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 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走过，脸色冷若冰霜。 沈宸在原地站了许久，缓缓抬手揉了揉右脸，仿佛她真的打上去了一样，脸上存在着真实的痛感。 “操。”他低喃，“真疼。” * 冬露面无表情回到教室，周身气压很低，自然引起了周潇涵的注意，不等她问什么，上课铃响了，罗岳福抱着数学书走了进来。 他走到讲台上环视教室一圈，发现少了个人，“沈宸去哪了？”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知道。 周潇涵偷看冬露，没有表情。 罗岳福正要继续问，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他侧头望去，正是沈宸，他吊儿郎当地站着，双手插在口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着有些吓人。 “你去哪了？” “厕所。” 这副表情是掉到屎坑里了？ 罗岳福忍住说这句话的冲动，摆摆手让他进来，“好了，快回去坐好，以后记得早点去厕所。” 沈宸漫不经心地回到座位上。 所有人都到齐了，罗岳福开始上课。 周潇涵偷偷问冬露：“发生什么事了？” 冬露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没什么。” “沈宸后来去找你了，你们没见到？” 冬露没说话，表情更冷了。 “难道他看到你和陆越在一起的画面吃醋了？”周潇涵自顾自猜测，脑补了一场三角恋大战，“然后你们吵架了？” 冬露：“算吧。”虽然有点出入，但也差不多。 周潇涵：“你没跟他解释？” 冬露轻嘲：“你觉得他发育不完全的大脑听得进去？” 周潇涵：“……”好歹人家赢过心算奥数比赛冠军啊，不带这么贬低智商的。 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周潇涵也不好干预太多，想到了另一件事，“那生日礼物怎么办，你今天都特意带过来了，总不能不给吧？” 冬露愣，差点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怎么非是今天？ 冬露拧眉，想到刚才的事就一肚子气，一点都不想祝他快乐。 她看向周潇涵。 周潇涵立刻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帮你送的哦，我可不想被陆望误会。” “……” * 数学课是下午最后一节课，铃一打响就放学了。 班上闹哄哄的，都在收拾东西回家。 沈宸也在收拾，就是有些心不在焉，应该说他从上课起就没在状态，冷静下来后开始后悔了。 冬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女孩性格克制又理智，即使和他谈恋爱，也始终保持着一分清醒，而且为人很正经，她说有就有，没有的事也一定没有。 所以她和陆越一定什么都没有。 所以在她眼里，会吃醋的他才是无理取闹。 沈宸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问题来了，他要怎么道歉她才会原谅他。 以她的性格，不会就这样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沈宸越想越有可能，寒气从心脏蔓延，全身上下冷得彻骨。 说到底，他所有的不安，都来自于对她感情的不确定。 “嘭！” 一袋东西猛然砸到他的桌子上，让他惊醒了过来，沈宸惊讶抬起头，看到冬露面无表情的脸，脱口而出：“你怎么……” “生日快乐，不要就扔掉。” 冬露生硬地说完这句话，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走了，速度很快，一下就不见踪影。 生日？ 对了，今天是他生日，他都差点忘了，她竟然知道？ 沈宸看着桌上用白色塑料袋包裹起来的东西，狐疑地拿起来掂了掂，四四方方的，还挺重。 他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不会是炸.弹吧？ 就算是炸.弹也必须拆啊。 沈宸心跳竟有些快，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然后……看到了四本书。 《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千金方》、《伤寒杂病论》，都是医学方面的古籍。 好硬核的礼物。 沈宸不由失笑。 果然是她的风格。 他简单翻了一下所有书，看看大概内容。 翻到《伤寒杂病论》时，掉出了一张浅蓝色贺卡。 沈宸一怔，捡起贺卡，看向背面。 里面是一段手写的歌词，一笔一划，端正大气，像男孩子的字。 你是信的开头诗的内容 童话的结尾 你是理所当然的奇迹 你是月色真美 你是圣诞老人送给我 好孩子的礼物 你是三千美丽世界里 我的一瓢水 ——《勾指起誓》 * 冬露在家吃完晚饭，回房间写作业，有些心神不宁，总静不下心来，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作业都带回家了。 书包里也没少东西。 生日礼物也送出去了。 等等，生日礼物！ 冬露猛然站起来。 终于记起她除了送了四本书外，还在里面夹了一张贺卡！ 还写得……有点肉麻。 如果在平时送给他也没什么，可关键是他们还在吵架中啊，被他看到也太丢脸了。 怎么办怎么办…… 冬露咬着手指头，真的慌了。 那张贺卡夹在书里，他应该一时半会儿看不到。 是啊，书那么多，又那么厚，他不可能一下就翻完的。 冬露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嗡”地一声，手机振动了一下。 冬露拿过来看，是沈宸发来的微信。 他这个时候找她干嘛？不会是发现了贺卡过来嘲笑她的吧？ 冬露的神经瞬间紧绷，都没勇气点开。 可能看她迟迟没回，沈宸又接连不断地发了消息过来，手机不断在振动。 到底什么事？ 冬露气恼地点进去。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红色的……洗衣板？ 她愣了，发了个问号过去。 沈宸秒回：“我刚刚在上面跪了一小时，原谅我吧。” “……” 沈宸继续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以表歉意，我请你看电影。” “出来好不好？” “你想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你不生气。” “……” 他都这样道歉了，冬露也不是铁石心肠，心微微有些软，但出去是不可能的，因为冬芸在家。 她回沈宸：“我要写作业。” 沈宸：“明早我教你写。” 冬露：“我还要背书。” 沈宸以为她还在生气，使出了杀手锏，“今天是我生日。” “……” “我不想一个人过。” “……” 冬露无奈问：“哪家电影院？” 沈宸就知道她吃软不吃硬，笑着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冬露换了身衣服出房间。 冬芸在客厅看电视，见她要出门，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去哪？” 冬露已经打开了门，声音平稳：“和朋友去看电影。” 冬芸：“男的女的？” 冬露听得别扭，冬芸都跟男人出轨了，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干涉她？ 心里虽这么想，但她嘴上还是答道：“女的。” * 冬露看了看地图，电影院离她家很近，离沈宸家却有一段距离，可当她到了地点时，看到沈宸已经等在电影院门口了。 少年脱去了校服，穿着黑色休闲卫衣，眉目漆黑工整，下颌线条瘦削流畅，身材修长，清隽挺拔。 他看到了她，漂亮的眼睛一亮，走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冬露气还没完全消，表情冷硬，“我说会来就一定会来，才不像你谎话连篇。” 她看到少年表情僵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懊恼地抿嘴，她不想说这个的。 “那我们进去吧。”沈宸神色如常地微笑，想去牵她的手，但好像顾忌着什么，手伸到半路又缩回去了。 “……嗯。”冬露不是很习惯他现在的样子，小心翼翼而没有自信。 他不是想做什么就做吗？ 难道还要她主动？ 到底是谁在道歉啊？ 冬露暗暗撇嘴，有些粗鲁地拽住他的胳膊，“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沈宸微愣，看着她拉自己的手，笑了，“嗯。” 他们走到前台选电影。 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很少，只有动画片，恐怖片，民国文艺片，还有青春爱情片。 “你想看哪部？”沈宸把选择权给冬露。 “《我们的青春终将散场》吧。”冬露对哪部都不感兴趣，勉勉强强选了能看得过去的爱情片。 沈宸买票，“我还以为你会选恐怖片。” 冬露：“我又没病。” 那次去鬼屋的经历她已经受够了。 电影即将开始。 沈宸又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和她一起进放映厅。 这部电影还是挺有人气的，诺大的场地坐满了一半人。 沈宸选的是靠后一点的位置，和冬露坐下后，前面全是乌泱泱的脑袋。 “没想到这部电影这么受欢迎，你眼光不错。” 沈宸有些意外，刚刚在外面等的人差不多都进来了。 冬露吃了一颗爆米花，兴致缺缺道：“全靠同行衬托。” “你不想看？” “还好。” “感觉你提不起劲。” “大概不像你有一颗少女心。” “……” 沈宸默默闭嘴，她还在生气，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屏幕放了三分钟广告后，大厅的灯灭了，电影正式开始。 沈宸收起杂念认真看，他其实还抱有挺大期待的，看甜甜的爱情剧，等最浪漫的时候再来一个吻，到时候冬露肯定什么气都消了，然后他们顺利和好如初。 这才是爱情片的最佳使用方法。 沈宸想得很美好，可现实中电影的剧情却不让他如意。 电影初期，男女主都是学生，读高中，男主英俊多金公子哥，女主身世可怜好学生，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并展开了疯狂追求。 虽然有男二女二来搅局，不过没过多久女主就陷入了爱河，和男主开始谈恋爱。 剧情进行到这里都很正常，沈宸表示很满意，手悄悄伸向冬露。 然而后面的剧情开始反转，男主把女主拐到手，还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因一系列复杂的原因，女主去打胎，而男主竟和女二开始纠缠不清。 “……” 沈宸伸过去的手僵住了。 电影的结局竟然是女主被车撞死，男主跪在她墓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而影片中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分的分，散的散，实实在在演绎了影片名——《我们的青春终将散场》 最后画面一转，又回到了男女主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阳光明媚，一切都是那么青春美好。 “……” 这拍出来是为了报复社会的吧？ 沈宸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坨屎，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竟然还有观众看哭了，被虐得死去活来，泪点到底有多低？ 毫无疑问，冬露不可能在看哭的人之中，她比他更无动于衷，“这其实是一部教育片吧？” 教育他们不要早恋，否则没有好下场。 沈宸面不改色地流冷汗，“这只是电影。” 冬露不置可否，没给出任何感言。 沈宸：“……” 怎么感觉看了场电影后，他们的关系更僵了，说好的爱情催化剂呢？ 电影结束后已经很晚了，夜黑风高，沈宸送冬露回家，快到冬露家的小区时，他终于打破沉默：“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冬露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明明知道你和陆越什么都没有，可还是忍不住吃醋。” 沈宸艰涩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归结起来还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比起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选择他也很正常，如果你现在想分手，我也不会说什么，但希望你能再等一等，等毕业后我……” 他声音顿住，看着眼前女孩放大的脸，不可置信睁大眼。 冬露的唇贴了过来，触感温软，香气扑鼻，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蜻蜓点水一般，冬露很快离开了他，绷着晕红的脸淡定道：“你觉得我这个人很随便？说分就分。”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告诉你一件事。”冬露看着他认真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能不能别玻璃心想那么多？像个女人似的。” 沈宸呆滞了两秒，蓦然笑了，唇红齿白，肩膀微颤，他边笑边点头，“是，是我错，都是我的错。” “我回去了。” 空气越来越热，冬露的脸烫得不像话，她低头就要转身，没走两步就被沈宸从身后抱住，“急什么，我还没道别呢。” “什……” 冬露抬起头的一刹那，他的吻就落了下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烫得她皮肤发麻。 …… 亲了快十五分钟，冬露有些受不住了，羞恼地推开他，“够了，我要回去了。” “好，都听你的。”沈宸没有为难她，笑着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明天见。” …… 目送他远去，冬露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刚转身，右前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把她定在原地。 “他是谁？” 冬露怔怔抬起头，看到冬芸抱胸站在小区门卫室的旁边，微弱的路灯下，她美丽的脸庞忽明忽暗，一双眼睛冷冷睨着她。 第60章 2.23 冬露看到冬芸的一瞬间， 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 从头冷到脚。 夜色沉凉， 月亮高高悬在空中，洒下洁白的银光，照亮这一方天地。 冬芸双手环胸站在她对面，脸上被打上一层阴影， 看不清表情。 冬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妈，你怎么在这儿？” 冬芸冷声道：“是我在问你。” 冬露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看到了一切，瞒是不可能瞒过去了，索性承认道：“男朋友。” 冬芸冰冷的面孔出现了一条裂痕，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便出来扔个垃圾，竟然能看到女儿和一个男生在楼下接吻。 不堪入目， 胆大包天！ “我真是小看了你啊。”冬芸压抑着怒气，上前一把抓住冬露细瘦的手腕， “跟我回家！” 她力气很大，冬露手腕传来一阵刺痛，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走了。 冬露没反抗，一声不吭地任她拽着走，抿紧嘴唇，表情透着倔强。 两人回到家， 客厅里灯火通明，黄建华正好出来倒水喝，看到冬芸怒气冲冲地拉着冬露进来， 他愣了愣，“你们这是咋了？”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冬芸从来没有这么生气，阴沉着脸把冬露甩到他面前，胸口上下起伏，“好的不学学坏的，小小年纪就早恋！” 黄建华又愣了下，随即紧张地看向冬露，“她说的是真的？露露你好好跟爸爸说，是不是你妈冤枉了你，不要怕，有爸爸给你撑腰，你尽管说实话。” “是真的。” 既然都被发现了，冬露也没什么好顾虑的，“那个男生你也认识，就是沈宸。” 黄建华听得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他啊，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他瞪大眼难以置信。 “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下面卿卿我我，还能有假不成？”冬芸冷笑，对冬露道：“现在立刻打电话和他分手，这次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再有下次……” “我不要。”冬露打断她。 冬芸声音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冬露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要和他分手。” “你再说一遍？！” 冬芸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忤逆自己，提高音量道，“谁给你的底气反抗我？你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你的学费哪一样不是我出钱？我供你读书是让你去学习，而不是去谈恋爱！这个沈宸就是上次在家长会上演讲的男生吧？这种父母离异，母亲又过世的原生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心理都有毛病，和你成长环境完全不同，你现在只看得到他的好，等以后有的你苦头吃！” 冬露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耳中一片轰鸣声。 如果是以前，没有亲眼看到冬芸的罪恶的以前，冬露会认真听她的话并考虑现实，可现在的冬芸只会激起她的叛逆心理。 冬露倔强道：“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不劳你操心。” 冬芸见她油盐不进，气得扬起手，要朝她的脸上扇过去，立刻被黄建华拦住，“说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沈宸那孩子我见过，还不错，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黄建华心里也有气，辛辛苦苦养了半辈子的白菜，一下就被某头猪拱走了，能不生气吗？可这一切和女儿的安危比起来，都微不足道。 “呵，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被你看上的人又好得到哪去？” 冬芸用力推开他，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冷冷对冬露道：“好，你不愿意分是吧？我这就打电话给你们老师，让那个沈宸转出这个班或直接退学，我倒要看看你们伟大的爱情能坚持多久。” “不要！”冬露脸色变了，伸手去抢她手机，可冬芸铁了心要拆散他们，已经拨了罗岳福的电话。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冬露终于失去理智，积累多年的怨气悉数爆发，变得口不择言起来，“你出轨了十多年，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黄建华表情变得异常难看，呵斥冬露：“好了，你也冷静点！” 可冬露已经收不住口了，冷冷看着冬芸：“你数数你一年到头是有几天在家的，总借口说自己工作忙，连家都不回，恐怕早就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组建了家庭吧？这么多年你管过我关心过我吗？就连弟弟都是你和别人生的！” 冬芸脸色瞬间苍白，怔怔关掉手机，瞳孔紧缩，“你怎么知道……” “吱——” 身后，冬骐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在场三人都是一愣，迅速望过去，冬骐一动不动站在房间门口，穿着小熊睡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冬芸看到他后，脸色更白了，嘴唇微颤，“冬骐，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冬骐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忽然低下头，飞快从他们身旁跑过，直直冲出家门。 “不，等等！”冬芸惊慌失措，条件反射要追上去，然而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冬露！ 从冬骐出来的那一刻，冬露的心就提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所以冬骐一有动作，她立刻作出了反应。 两姐弟消失在门口，冬芸呆呆瘫坐到沙发上，脑中一片混乱，许久，她抬头质问黄建华：“你告诉她的？” 黄建华点燃了一根烟，讽刺道：“你自己干缺德事不盖被子，被发现了怪得了谁？” 冬芸眼神很冷：“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黄建华抽着烟哼了一声，默认了。 * 冬露追到楼下，把冬骐跟丢了，小孩子就是跑得块，一转眼就不见了。 “冬骐！冬骐！” 冬露内心很急，大半夜的，他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不停喊他名字，厉声道：“你别闹脾气了，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旁边一阵响动，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啦，猪头姐姐。” 冬露立刻举着手机照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冬骐就坐在过道旁的长椅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见他没事，冬露松了口气，关掉手电筒走过去，“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冬骐垂下眼睛应道。 冬露坐在他旁边，“对不起。” 冬骐：“又不是你和别的男人生了我，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冬露转头看他，他的脸白白嫩嫩，表情还是那么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仿佛一点都没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你好像不怎么吃惊。” 冬骐晃着两条小短腿，散漫道：“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啊。” 冬露了然，“那天你果然在门外偷听。” “拜托，你们说得那么大声，我是光明正大的听好吗？”冬骐翻了个白眼。 冬露轻声问：“你就没什么想法？” “要什么想法？” “比如震惊、难过之类的。” “还好吧。”冬骐想了想，“反正不会有比黄建华更烂的爸爸。” 再差能差到哪去。 “……” “而且爸妈在家天天吵架，总有一天会离婚，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冬骐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明天黄建华就算带女人回来我也不稀奇。” 冬露：“我稀奇。” “？” “你觉得他找得到？” “……也是。”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冬露又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跑出来？” 吃饱了没事干。 “我不出来你们就要一直吵，烦都烦死了。”冬骐揉揉耳朵，“你还不快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就等着被骂一晚上吧。” “那真是谢谢了。”冬露毫无感情道。 冬骐歪头打量她：“你真的和沈宸在一起了？” “嗯。” “我就知道他对你别有用心！”冬骐嘟起嘴气鼓鼓道，“你也太不矜持了吧，这么快就被他拿下了，小心他玩弄你的感情把你一脚踢了！” 他装老成：“你长点心，千万别被搞大肚子，我可不想那么年轻就当舅舅。” “你乱说什么？”冬露眯眼，用力揪他脸，“人小鬼大。” “我是认真的！”冬骐不服嚷嚷，“很多悲剧都是从怀孕开始的，如果你不是我姐，我才懒得管你呢！”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这次要是再考倒数，看看到时候悲剧的会是谁。” 冬露白他一眼，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牵着冬骐回家，黄建华已经不在客厅了，沙发上只坐着冬芸一个人，她看到冬骐平安回来，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冬露，站起来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事，那我就明说了，我和你爸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我一直拖着没离婚，就是怕影响你们的身心成长，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我会尽快说服你爸签下离婚协议，让这个家就此散了。”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至于你和那个男生，我还是坚持分手，当然了，我不会再逼你，但如果不分，我和黄建华离婚后我不会带你，你读大学的费用一分也不会出，你自己考虑清楚。” 冬露没想到冬芸这么快就决定离婚了，脑袋嗡了一下，以至于她后面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 虽然早知道这一刻会来，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冬骐比她接受能力强，忿忿替她鸣不平，“你怎么能这样？” 冬芸淡道：“我是为了她好，她快成年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冬骐：“你不出学费也没事，还有爸爸呢！” 冬芸呵了一声，“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去指望他，一个不工作的人你觉得他会有多少存款？上一个大学，好点的学校学费一年就要四五万，你觉得他负担得起？” 冬露终于开口：“我不靠你，也能活得很好。” “随便你。”冬芸对她失望透顶，转身回房间，显然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冬露叹了口气，眉眼有些疲累，对冬骐道：“太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嗯。”冬骐乖乖点头，也困了，“晚安。” “晚安。” 冬露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间，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一片黑暗中，她看着天花板发呆。 又失眠了。 冬芸的意思很明显，拿上大学作为要挟，逼她分手。 黄建华是肯定指望不上，他连自己都养不起。 她一直以来那么努力，就是想和沈宸一起上大学，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吗？ 冬露毫无睡意，心不在焉地玩了会儿手机，然后忍不住发了条微信给沈宸：“你睡了吗？” 沈宸很快回复：“没。” 冬露：“熬夜真的不好。” “你先做个榜样。” 冬露抿了抿嘴，又问：“你想考哪个大学？” 沈宸想也不想：“你在的那个。” “正经点，你不应该选医学院吗？” “现在很多综合大学都带有医学院，又不冲突。”他轻笑了声，“而且你现在的成绩，全国的大学完全可以随便挑。” 有什么好纠结的。 冬露怔怔，心里发酸，“也是。” 她低声说：“我现在睡不着怎么办？” 沈宸半开玩笑：“想我想的？” 冬露回了一个“嗯”。 沈宸有些措手不及：“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女人？” 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冬露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把脸埋在被窝里，说：“你唱歌哄我睡觉好不好？” 刚发完，沈宸就发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冬露接通。 沈宸磁性悦耳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带着徐徐笑意：“想听什么？” 冬露声音故意压低，不让他听出异样：“随便。” 沈宸：“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冬露不满意，“太腻了。” “真难伺候。”沈宸低笑了两声，滚烫的气息仿佛穿过了电流，吹到了她耳侧。 他换了一首歌，《123我爱你》 一全听你的 二给你好的 数到三永远爱你一个 四不会犯错 五不会啰嗦 每天为你打call Cook也不错 少年浅浅唱着，嗓音温柔清亮，干净得不含杂质，好听得醉人，像温柔的晚风，甜丝丝地拂过冬露的心间，烦闷一扫而空。 然而冬露还是觉得太腻了，腻得让人受不了，并表示要挂电话了。 少年疑惑，“有吗？” 他觉得还好啊。 冬露一本正经：“嗯。” 听得她耳朵这么烫，能不腻吗？ 第61章 3.21 冬露不是怨天尤人的人， 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屈服冬芸和沈宸提分手。 即使是权宜之计也不想， 不想把冬芸对他的看法告诉他，不想看到他自尊心受挫，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不想……和他分开。 所以就目前而言， 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结束掉和沈宸的语音通话，冬露开始浏览网上的招聘信息，找工作。 一条长期兼职的招聘信息进入她的视线。 兼职服务员，只招在校高中生和大学生。 工作时间：星期一到星期五晚上6：30—12：00。 星期六星期天全天。 工资3000一个月。 * 日子不紧不慢地度过。 沈宸最近有一件烦心事。 冬露变得有点奇怪。 语文课。 沈宸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第一排的冬露，看到她的脑袋一点一点低下去， 像是在打瞌睡，虽然中途她用拍脸或甩头的方式试图清醒， 可似乎没起作用，她不一会儿就完全趴到了桌子上。 睡着了。 她坐在第一排， 这么显眼的位置，老师不可能看不见，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冬露，醒醒！” 冬露瞬间就醒了， 瞌睡虫不翼而飞，立刻直起身子，表情有些懊恼。 语文老师皱眉， “你最近怎么回事？上我的课总睡觉，我讲得就这么无聊？” 冬露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睡着了？”老师不依不挠。 班上有人幸灾乐祸地起哄：“老师，我可以作证和你没关系，因为她不仅上你的课睡，其他课也睡！” 全班哄笑。 好在冬露脸皮厚，没什么反应，语文老师眉头皱更深，“你这种上课状态怎么能行？晚上是不是没好好休息？要是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罗老师让他叫你家长过来。” 冬露平静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 钱浩也笑得很厉害，难得见到冬露上课开小差，不凑个热闹怎么行？可是他忘记了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宠妻狂魔。 钱浩笑到一半，脑袋就被书拍了一下，沈宸凉凉看着他，“笑够了没？” “咳，抱歉。”钱浩连忙闭嘴，差点忘了沈宸现在是他的同桌。 沈宸重新望向冬露，皱着好看的眉，眼底闪过担忧。 他低头给冬露发微信：“你最近怎么了？晚上没睡觉？” 冬露没有回，上课的时候她一般不会看手机，沈宸只好耐着性子等下课。 半个小时过去，铃声打响，沈宸看到冬露低下了头，而他的微信提示音终于响了。 冬露：“没什么，看书看得晚一点。” 这个理由已经被她说烂了。 沈宸刚开始还信，现在一看就觉得是借口。 “你看什么书看这么多天？”沈宸沉着脸回复，“《圣经》还是《周易》？” 冬露：“普通的书。” “这么久还没看完？” “学无止境，知识的海洋没有尽头。” 沈宸嘴角微抽，很想说你刚刚还在海洋里睡着了，这不本末倒置吗？ 在手机里一言两语说不清，他直接道：“放学后我送你回家。” 他要在路上好好教育她。 冬露毫不犹豫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 “不要不好意思。” “我家人会来接我。” “……” 她都这样说了，沈宸也不好强迫，只是她最近每天都有家人接，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感觉她在躲着自己。 钱浩看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幸灾乐祸道：“冬露是不是有新欢了？瞒着你跟别的男人幽会呢。” 沈宸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瞳漆黑幽深，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 钱浩打了个寒颤，讪讪道：“我开个玩笑，瞧你还当真了。” 沈宸又低头看手机，嘴角抿直，下巴紧绷，气压很低很低，看起来心情非常差。 钱浩不敢招惹他，嘴里一边嘀咕着为了个女人值得吗，一边在群里聊骚。 他最近加了个同城群，里面大多都是学生，什么学校的都有，鱼龙混杂，不乏想脱单的饥渴人士。 不得不说，沈宸和冬露在一起后极大刺激了他这条单身狗的心，尤其是沈宸这种不要脸的人，天天在他面前秀恩爱，秀就算了，学习成绩还稳稳保持在第一名，还要不要人活？ 所以钱浩现在也想找个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共同努力，携手共进。 不过这个群里妹子好像很少，更多的是来猎艳的猥琐男，钱浩不死心地寻找真爱，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一个男生发的，屏幕被眼冒红心的表情包刷了屏。 他说：“我昨天去餐厅吃饭，看到了一个超漂亮的服务员，就是照片上的这个，是不是特别正？当服务员真是可惜了。” 照片立刻炸出了一堆人：“我操，这颜绝了，哪家餐厅？我也要去！” “你有没有要微信？赶紧去勾搭啊！晚一步妹子就是别人的了！” 男生发了个哭泣的表情，“我问了，她不给，她好像有点高冷，除了工作一句话都不说。” 有个男人道：“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哪来的脸摆架子，哥教你一招，你威胁她如果不给，你就找老板投诉她，她肯定会被吓住然后乖乖从了。” 男生很激动：“学到了！谢谢老大哥，我今晚再去一次那个餐厅，誓要把她拿下！” …… 消息刷得很快，转眼间就99＋了，可钱浩却完全兴奋不起来，一脸震惊的表情，放大了那个女生的照片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举到沈宸面前。 “宸、宸哥，你看这妹子像不像你的女王大人？” 沈宸闻言抬起头，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漫不经心的视线陡然一凝。 照片中，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灯光下，穿着紧身的蓝色制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黑色裙子很短，堪堪包裹住臀部，双腿洁白修长，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地散在肩上，半遮住精致纯净的侧脸。 她像是发现了镜头，抬眸看过来的那瞬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 冬露瞒着所有人去餐厅应聘，成功当上了服务员，每天放学后就要去工作，一直到十二点。 为了不被沈宸发现，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她就开始收拾书包，放学后马上跑得没影，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这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 那晚和冬芸戳破脸后，冬芸第二天就打包行李离开了家，一秒都没多留，她还想带冬骐走，可冬骐死活不从，大有她敢强迫他他就从楼上跳下去的气势，冬芸没办法，只好把他暂时留在这里，等和黄建华真正离婚后再把冬骐的抚养权要回来。 以他们家现在这个状况，如果要打官司，黄建华争取到他们抚养权的可能性为0，他一没工作二没钱，根本就养不起他们，而且他本人还没上进心。 冬芸走后，他喝酒更厉害了，每晚都夜不归宿，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冬骐一开始坚持不走，可看到他这副鬼样子，又动摇了，直到他们连饭都没得吃后，冬芸又过来了一趟，冬骐灰溜溜地投入她的怀抱，表示要跟她走，还劝冬露一起。 冬芸看着冬露，什么都没说，但冬露知道她在等她服软。 然而冬露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直到冬芸带冬骐离开也没有出来。 这个家彻底完了。 冬露不仅要担心未来的学费，还要操心现在的吃饭问题，黄建华过得醉生梦死，她还要分神照顾他。 服务员的工作解决了燃眉之急，包吃又有工资，冬露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沈宸的感受。 工作后，她才知道当服务员竟然这么累，每天都要洗碗擦桌子，给客人端茶送水，还要时时刻刻面带微笑，看别人脸色，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受过这种气。 其实累一点她还能忍，主要是发下来的制服很紧，裙子又短，还要穿黑丝袜，即使没有露点的地方，可她还是适应不了，尤其是客人看她的眼神很露骨，让她很反感。 “冬露，52号桌的宫爆鸡丁。” 经理把菜端给冬露，让她送过去，“有点烫，小心点拿。” “是。”冬露端着菜盘到指定的座位。 座位上坐着两个男生，一胖一瘦，瘦的打扮很潮，头发很长，到肩膀，他穿着宽松的蓝色T恤，紧身牛仔裤，翘着二郎腿和胖男生聊天，看到冬露过来送菜，眼睛一亮，笑着打了个招呼：“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冬露认出了他，是上次问她要联系方式被拒绝的男生。 她忍住皱眉的冲动，礼貌对他点点头，“祝您用餐愉快。” 然后就要走。 “唉，别走啊！”长发男抓住她的手臂，笑得别有深意，“我特意点了你的份，坐下一起吃啊。” 这已经是光明正大地骚扰了。 冬露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抱歉，我还有工作，没那个时间。” 长发男：“这样吧，你坐下来陪我聊一小时，我付你两倍的工资，够划算吧？” 冬露冷冷道：“抱歉，我不陪聊也不陪吃，你找别人吧。” “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长发男不满地嚷嚷，“我不管，反正你必须陪我，不然我就找你们老板投诉你！” 见到出事了，经理急急忙忙赶过来，听了事情的经过，弯腰对长发男赔不是，“实在对不起啊这位客人，冬露她刚来，不懂规矩，我替她向你道歉，只是我们服务员还有很多事要做，真的抽不时间陪您，请您谅解。” 长发男装模作样叹口气，“要我谅解也行，但是我要这个服务员的联系方式，不然这事没完。” 经理知道是碰到无赖了，无奈对冬露使眼色，“你把电话给他算了，又不会少块肉。” 冬露冷着脸，“我不要。” 经理怒了，“你还想不想干了？” “她不想。” 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冰冷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62章 3.22 冬露一愣， 迅速转头， 看到了沈宸， 他沉着脸看向这边，目光上下打量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冬露大吃一惊，在他的注视下， 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扯着裙子想拉下去一点。 工作这么多天，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这套衣服，也习惯了别人的眼光，为了钱，一切都无所谓，可是沈宸不一样， 被他这样看着，感觉怪怪的。 好像逃走。 冬露羞耻到极点， 低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如果不是还在工作， 她早就开溜了。 沈宸见她竟然真的在当服务生，大脑当场就炸了，俊秀的面容黑沉如墨，他什么都没说， 也无视了其他人，径自走到冬露面前，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 仔仔细细把她纤瘦单薄的身体裹起来，然后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跟我回去。” “等……”冬露睁大眼，嘴巴刚张开，长发男气愤地拦在他们面前，眼神不善地看着沈宸：“你谁啊？这妞是老子先看上的！你他妈快放开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宸单手揪住衣领狠狠往前一扔，“滚。” “啊！”长发男猝不及防，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差点摔了一跤，他心有余悸，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指着沈宸道：“你竟敢动手？我现在就报警，你有本事别跑！” 沈宸淡淡瞥他一眼，“正好，我也想知道骚扰女生要被关几天。” 长发男气得脸通红，却自知理亏，没轻易报警。 沈宸继续拉着冬露往前走。 冬露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心存犹豫。 要怎么解释？ “哎不是，等等，您哪位啊，要带我们的服务员去哪？”经理反应了老半天，急急拦住他们，不乐意道：“冬露还有工作呢，不能走，你要再闹我就真报警了啊！” “她辞职了。”沈宸不耐烦，“你让让。” “她什么时候辞职了？” “就刚刚。” “啊？”经理懵了，“她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还没做多久呢。” 她舍不得放冬露走，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又勤快，自从她来后，店里生意明显好了很多。 “这还用问？”沈宸挑眉，把冬露拉到身旁，修长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她这身衣服只能穿给我看。” 冬露：“……” 能不能别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表情说这么中二的话？ 经理显然也很无语，问冬露：“你真的要辞职？” 冬露刚想摇头，腰上的手一紧，沈宸暗暗加重了力气，她微微偏头，看到少年微抬白皙的下巴，线条绷在一起，面色沉郁。 冬露有些无奈，对经理说：“抱歉，能让我考虑一下吗？我明天给你答复。” “没什么好考虑的。”沈宸脸又沉了沉，一字一顿道：“她明天不会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着冬露离开，脚下生风。 * “到底怎么回事？” 出了餐厅后，沈宸立刻问她：“你为什么要当服务生，你很缺钱？” 冬露没办法，坦白了一切，只把他们恋情被发现的那部分隐去了。 “现在我妈带着冬骐离开了家。”冬露淡然道，“我妈说不会承担我的大学学费，所以我才出来自己挣。” 沈宸听后心疼得不得了，揉着她的脸气道：“傻不傻，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虽然知道她父母关系不好，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冬露撇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也没钱。” “……”沈宸：“谁说的？” 冬露只当他是好面子，“现在你知道了全部，能放我回去工作了吧？” “不可能。”沈宸斩钉截铁。 冬露蹙眉，“你怎么不讲道理？” 沈宸气笑了：“小姐，你看看你现在的上课状态，最后就算能凑到学费，你确认你考得到大学？” 冬露抿嘴，“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有。” “什么。” “你有我。” “……” 沈宸捧着她的脸认真道：“你要记住，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冬露怔怔望进他的眼睛，漂亮的琥珀色眼瞳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像浩瀚的星海，深邃又迷人。 她有点感动，可下一秒又回归现实。 “你又不是人民币。” “……” 沈宸捧她脸的动作立刻改为捏，“你够了啊。” 他问：“你爸现在在家吗？” 冬露：“鬼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找他谈谈。” “你想感化他？”冬露冷漠脸，“不用白费功夫了，他已经彻底退化成动物，听不懂人类语言。” 沈宸看着女孩气鼓鼓的样子，有点想笑，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就相信我一次吧，嗯？” 冬露闷闷点头，“他大概率不在家，别抱太大希望。” 夜已深，沈宸牵着她回家。 这条小路的路灯坏了，很黑，冬露开着手电筒一个人走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像现在心安。 路上沈宸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妈为什么不管你了？” 再怎么样也是亲生女儿。 不至于这么狠心啊。 冬露低头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轻描淡写说：“我做了一件让她很生气的事。” “什么？” “不告诉你。” * 冬露领着沈宸回家，打开门就闻到了刺鼻的酒味，她面无表情地冲沈宸扯了扯嘴角，“你运气真好，他在家。” 沈宸也闻到了，保持沉默。 冬露打开电灯，看到黄建华像头死猪瘫在沙发上，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一张胖乎乎的脸满是红晕，不知道又去哪里买醉了。 她捏住鼻子一脸嫌弃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黄建华，起来，要睡滚回房间睡。” “嗝，等会儿，我现在头晕，起不来。”黄建华打了个酒嗝，空气中的酒气更浓烈了，他睁开迷离的眼：“露露，你能扶爸爸起来吗？” “我来吧。” 沈宸见冬露脸色黑得想踹过去，自告奋勇地上前。 “怎么有男人的声音！”黄建华迅速清醒，突然间就有力气了，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瞪大眼看向沈宸，表情立刻变得愤慨：“啊！是你啊！拐走了我女儿的臭小子！” 沈宸愣了下。 冬露适时解释：“他知道我们的事。” “那正好。”沈宸不慌不忙，不顾黄建华的挣扎，强行把他扶到房间，笑着对冬露眨了眨眼：“我和他单独谈谈，你别偷听哦。” “谁稀罕。”冬露对他们的对话没兴趣，不，应该说是对黄建华这个人完全死心了，根本不觉得沈宸能说动他，放下书包就去卫生间洗澡。 房间里。 沈宸把黄建华扶到床上，黄建华不停在吵，大着嗓门哼哼唧唧：“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绝对不会！”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沈宸倒了杯水给他，“您知道冬露在餐厅打工的事吗？” 黄建华迷糊地睁大眼，脑袋还很晕，“打……打什么？打人？露露打人了？” “打、工。”沈宸重复，“当服务员。” 黄建华这回听清了，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去打工？不可能不可能，她才这么小，没人会要她的。” 这是重点吗？ 沈宸眉宇间沉了怒气，“叔叔，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这样一蹶不振，你让冬露怎么生活？你有考虑过她的未来吗？你知道她现在的学习有多紧张吗？你知道她过得有多累吗？” 黄建华眼睛看向别处，“我当然知道，可我又没钱，供不起她啊，反正她妈有钱，总会有办法的。” “……”沈宸努力平复暴躁的情绪，有点佩服冬露和黄建华生活这么久竟然没被气死。 他拿出了一张银行卡给他，“这里有二十万，希望你能用这笔钱作为她现在的生活费和上大学的积蓄。” 黄建华一听这么多钱，彻底清醒了，很震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沈宸笑笑，“以前打工的时候挣的。” 黄建华：“你怎么不自己给她？” 沈宸：“她那么死心眼，给了也不会收吧。” 他把卡塞到他手里，“拜托叔叔了。” 黄建华哑口无言，看了他许久：“那你呢，你上大学怎么办？” 沈宸笑，“不用担心，学校每年都有保送名额，我会争取。” * 冬露清理了一下冬骐的房间，准备让沈宸留宿，可沈宸从黄建华房间出来后，突然接到了他舅舅的电话，说外婆上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腿，现在在医院里吵着要见他。 沈宸没办法，匆匆过去了一趟。 第二天在学校，冬露问他：“外婆没事吧？” “没事，只是皮肉伤而已。”沈宸口吻轻松。 “那就好。”冬露松了口气。 沈宸扬眉笑道：“怎么，你以为她得了渐冻人？” “嗯。”冬露点头，没记错的话，他妈妈发病的预兆就是上楼梯摔跤，他们家这个病太可怕了。 “你昨天和我爸说了什么？” 沈宸：“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冬露怀疑：“真的？你没有瞒着我偷偷给他钱吧？” “……” 一语中的。 冬露眯眼：“你不会这么蠢吧？” 沈宸掩饰般摸了摸鼻：“我这么穷，哪有钱给。” “也是。” …… 这时班长从外面进来，叫了他们一声：“沈宸冬露，罗老师找你们。”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一起去了办公室，见罗岳福一脸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得能压死苍蝇。 “老师，你找我们有事？”冬露问道。 沈宸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站在她旁边。 罗岳福的目光扫过他们，不放过他们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有人和我说你们两个在谈恋爱，是真的吗？” 第63章 3.34 “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沈宸和冬露同时愣了一下。 沈宸松散的表情凝住， 微微眯起眼， 看着罗岳福， 没有作声。 虽然他觉得承认也无所谓，但还是要看冬露的态度。 妇唱夫随。 冬露自然不可能承认，听到罗岳福这么问，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不过她脸上依旧镇定自若，看不出一点异样。 “怎么可能？”冬露迅速否认，语气平静，“老师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你不用管。” 罗岳福脸上没有了平日和煦的笑容，仔细打量女孩，暗暗皱眉， 她太冷静了，反而让他有违和感。 一般女生如果被问到这种事， 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面红耳赤地承认， 二是面红耳赤地否认。 青春期的小女孩都比较敏感，对身边的男生既讨厌又羞涩，想靠近他们但又怕和他们扯上关系，所以冬露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故作镇定。 罗岳福沉着脸：“你们要是没谈， 怎么有人看到你们晚上天天一起回家？好像还住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才没住一起。”冬露觉得荒唐，“我爸在家， 如果我们住一起他会不知道？” 罗岳福眸底划过一丝精光，“那你是承认了你们每晚都一起回家？” 冬露：“……”中计了。 “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沈宸解围，语调散漫，听着很欠揍，“我送她一程很正常吧？” 罗岳福冷笑，“那你怎么不送别人，偏偏只送她？” 沈宸说：“因为我喜欢她啊。” 他语气自然得像是谈论天气，又轻又淡，漫不经心，却把冬露和罗岳福炸得不轻。 冬露脸色一下就变了，青红交错，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罗岳福大概没想到他竟承认得这么爽快，不敢相信地确认一遍：“你你……你承认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沈宸扬眉，觉得他大惊小怪，“如果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你让我和她做同桌，吃饱了撑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罗岳福想起来了，他当初为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好像是答应了这家伙的一些无理要求，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靠，原来你早就对冬露心怀不轨！”罗岳福拍了拍桌子。 沈宸不痛不痒，“你现在后悔也晚了，还有，是我喜欢她，和她没关系，我还没追到呢。”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真以为成绩好能代表一切吗？”罗岳福怒不可遏。 冬露已经明白了沈宸的用意，急道：“不是这样的。” 罗岳福听不进去，手一挥，“我不管是怎样，从现在开始，冬露，你必须离他远一点，每天都要保持十米，不，二十米的距离！” 冬露脱口而出：“不可能。” 罗岳福震惊看向她：“你也要气死我是不是？” 沈宸也意外地挑眉。 不仅他们，连冬露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刚刚那句话完全是凭本能说出口，没经过大脑，她定了定神道：“老师，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是纯洁的互帮互助的同学关系，我的学习就是因为他提上去的，今后还会继续向他请教，所以保持距离有点难度。” “学校抓早恋是怕影响学习，可最近一次月考我们考了年级第一和第二，所以你完全不用操心这个问题。” 冬露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如果是以前，罗岳福可能还会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可早恋的问题大了去了，万万马虎不得。 “正因为你们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才更不能有闪失，不行，我要和你们家长谈谈！”罗岳福义正言辞，“尤其是沈宸，你现在就打电话把你爸叫过来。” 沈宸：“没必要，他只会谈钱，不管这个。” 罗岳福不信邪，让他报号码，自己打电话。 沈宸无所谓地给了。 罗岳福打沈刚振的电话，等了很久才通，他很严肃地说了沈宸早恋的事，要他过来一趟。 谁知沈刚振蹦出一句：“他和那女生上床了？” “……啊？” “搞大对方肚子了？” 罗岳福傻傻回：“那、那倒没有。” 沈刚振：“那就没事，随他去，我有点事要忙，先挂了。” 说完电话就断了。 罗岳福看了手机许久，有点怀疑人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 可他仍不死心，又问了冬露的家长电话，至少要把她父母请过来。 “我家没人会来。”冬露倒不怕被发现，反正父母都知道了，问题是没哪个愿意管。 “把电话给我。”罗岳福坚持，绝对不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妥协。 冬露只好把爸爸电话给他，只希望黄建华现在没在喝酒。 罗岳福打了电话，和刚刚沈刚振不同，这次电话很快就通了，罗岳福立刻解释事情来龙去脉，黄建华沉默地听着，最后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说要过来？”冬露面露怀疑。 沈宸也不太信，“你没听错吧？” “那当然。”罗岳福放下手机，缓了缓心情，满脸认真地望着他们两个，“在他没来的这段时间，我再和你们好好聊聊。”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小时里，罗岳福又给他们科普了早恋的危害，早恋给学习带来的影响，还有当下他们的目标，就此引出了梦想和未来想做的事等一系列话题。 说到最后，沈宸和冬露就一个想法，希望黄建华能快点来。 在他们的殷切期盼下，黄建华终于姗姗来迟，罗岳福起身迎接，给他搬了张凳子，“冬露爸爸你可总算来了，快请坐！” 冬露高一时他们在家长会上见过，所以彼此之间也不陌生。 “谢谢，我不累，站一会儿就好。” 黄建华摇摇头，他穿了一身西装过来，打领结系皮带，皮鞋黑得发光，配上那圆鼓鼓的啤酒肚，有几分暴发户味道。 他看着站在旁边没作声的沈宸和冬露，“你说他们在早恋？” 罗岳福：“对，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黄建华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那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沈宸这孩子我认识，他和我女儿不是那种关系。” 冬露和沈宸一怔。 罗岳福也愣了：“可是……” 黄建华摇摇头，“罗老师你先听我说完，沈宸母亲刚刚过世，他和露露关系好，我很心疼这孩子，所以我常常让露露叫他来家里吃饭，所以他们才会一起回家，让你产生误会真是抱歉，我会叫他们以后注意一点的。” 罗岳福很快反应过来道：“就算是这样，男女同学之间走得这么近，也很容易产生不好的影响，还是让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眼下还是学习最重要。” “这个老师你尽快放心。”黄建华笑了，走到冬露和沈宸中间，左手勾住冬露的脖颈，右手也勾住沈宸的脖……颈？ 沈宸实在太高了，黄建华的手勾了几次都没勾到，不满地瞪他，“你头低一点。” “哦。”沈宸乖乖点头，黄建华的手终于勾到了。 摆好了pose，他对着一脸懵逼的罗岳正色道：“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不可能做出出格的行为，老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从办公室出来，冬露脑袋有点发晕，表情古怪地看了黄建华好几眼，说：“你今天吃错药了？” 这么像一个人，她有点回不过神。 黄建华还挺得意，“我刚刚是不是很帅？” 沈宸真心实意道：“是。” 胖胖的身体藏着大大的鸡汤，他都被感动到了。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和冬露分开了。 冬露问：“你突然怎么了？” 他今天会来都超出了她的意料。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黄建华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给沈宸：“这个钱我不敢要，还是还你吧，昨天我想了一晚上，我的女儿我自己会养，你才多大，好好读书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大人。” “……哦。” 黄建华变得这么懂事，沈宸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接过卡，反应过来后暗叫不好。 果然听到冬露疑惑地问：“什么钱？” 沈宸咳了一声：“没什么。” 冬露眯眼看他：“赶快从实招来。” “……” 黄建华叹气：“露露，你不要怪他了，他也是为了你好，多亏了他，我才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辛苦，都是爸爸没用，对不起啊。” 冬露默不作声，眼睛有点酸。 “我已经决定和你妈离婚了，然后出去找工作。”黄建华打起精神，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从此以后我们父女俩就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你放心，爸爸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大学。” 冬露吸了吸鼻子：“你认真的？” “当然。” “也不喝酒了？” “不喝了。” 冬露心里没有丝毫波动，显然同样的屁话听过太多次，“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偷喝，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黄建华连连点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沈宸在一旁看得好笑，虽然黄建华缺点一大堆，但至少他是真心爱女儿的，比他那个好太多。 * 黄建华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他和冬芸一直没离婚，都是因为他单方面拖着，不愿意离，而现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和冬芸约好在民政局见面，然后就带着冬露一起过去了。 冬露好久没看到妈妈，几个月不见，她的气质还是那么端庄淡雅，穿着黑色长袖卫衣，紧身牛仔裤，扎着干练的马尾，肌肤保养得很好，一点都不像是三四十岁的人。 冬芸看到他们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把已经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递给黄建华。 冬露看到黄建华用力地握着笔，颤抖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没表现在脸上，但冬露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啊。 黄建华和冬芸全程没有半句交流。 一直到快结束，冬芸都没有理他，反而频频看向冬露，“你真的不跟我走？” 到底是自己女儿，她总归于心不忍，缓和了语气，退步道：“我不强迫你分手了，跟我一起住吧，妈妈照顾你长大。” 闻言，黄建华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第64章 4.11 “你别太过分了！” 从进民政局就没怎么说话的黄建华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狠狠瞪着冬芸：“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还不够， 现在还要跟我抢女儿？我告诉你， 只有露露，我是绝对不可能让给你的！” “是你别搞错了才对。”冬芸语气清淡，表情自若，自从离婚手续办好后， 她就表现得很轻松，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我夺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你的，就连当初我们一起贷款买的房子我都让给你了，对你我够仁至义尽了，冬露也是我女儿，身上流着我的血，她为什么不能跟我？” 黄建华：“说的真好听， 明明是你出轨在先，别把自己说的好像受害者。” 冬芸：“如果不是你太没用， 让我失望透顶，我怎么会找别人。”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也许她是错误的一方，可她根本毫不在乎犯错的代价。 因为她本身拥有的比黄建华要多得多。 黄建华恼怒道：“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把女儿让给你！” 冬芸嘲讽：“你一穷二白， 她跟着你哪有好日子过？” 冬露在旁边听得头疼，“爸，妈， 你们别吵了。” 平时在家还吵得不够吗？ “正好，让她自己选择。”冬芸看向冬露，“你想跟谁？” 黄建华神经一下紧绷起来，眼睛紧张地看着冬露，偷偷咽口水。 冬露没有过多犹豫，对冬芸道：“抱歉。” “哈哈。”黄建华放松下来，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露露不会离开我。” 冬芸皱眉看着冬露，没有问原因，只道：“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他们走出民政局。 门口停着冬芸的车，冬露竟然看到冬骐从车里出来，微微一愣。 原来他也跟来了。 冬骐沉默地走到他们面前，表情有些不愉，闷闷的。 冬露问：“你既然来了怎么不一起进去？” 冬骐撇嘴，“进去干嘛，看他们离婚啊？丢脸死了。” 他看着冬芸和黄建华：“你们已经离好了？” 冬芸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嗯，从今往后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黄建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萝卜头，一想到他是冬芸和别的男人生的，始终没有好脸色，哼了一声。 冬骐却看向他：“爸。” 黄建华：“我才不是你爸，别叫我爸！” 冬骐从善如流：“黄叔叔。” “……” 冬骐问：“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生的，所以你才一直不喜欢我？” 黄建华：“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冬骐：“那还有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你成绩差成那样，如果你是我亲儿子，我早就一巴掌扇死你了。”黄建华骂道。 冬骐一噎，嘀咕：“成绩又不能代表什么。” 冬露看着这一幕，唇角一松，她本来想问问冬骐，他亲爸爸对他好不好，可现在看他活灵活现的样子，好像没有问的必要。 再怎么样都是他亲爸爸，能差到哪去。 平心而论，黄建华对冬骐真说不上好，他们离婚了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吧。 “姐！”冬骐又看向冬露，脆生生道：“如果你没钱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要哦，指望黄叔叔还不如指望彩票中奖呢。”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黄建华气得跳脚，想像以前一样揪着他打一顿，可不等他行动，冬芸已经带着冬骐走了。 他们打开车门上车，绝尘远去。 黄建华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强笑着对冬露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咱好好过，你一定比你弟有出息。” 冬露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轻轻说：“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屁，谁会为了那种女人和别人的儿子哭，我又不傻！”黄建华转开脸。 可当天晚上，冬露看到黄建华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她悄悄开了条门缝往里看，黄建华正坐在桌前看着他和冬芸的结婚照哭。 隐忍的哽咽，肩膀一耸一耸的。 背影看起来格外苍凉。 冬露看了一会儿，默默关上门。 她小时候听黄建华讲过他和冬芸的爱情故事，学生时代，冬芸是学校的校花，容貌美丽，性格和现在一样冷，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黄建华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好久才打动了美人芳心，即使是结婚后也一直对冬芸很好。 可惜终究没能白头偕老。 冬露是知道的，冬芸性格强势，很有野心，所处世界和他们完全不一样，而黄建华是彻头彻尾的老实人，没什么上进心，跟不上她的脚步也很正常。 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就这样渐行渐远。 冬露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忽然有些伤感，妈妈和弟弟走了，家里少了很多人气。 * 紧张的高中生活不允许冬露伤感太久，黄建华离婚后，第二天就去找工作，重操旧业去应聘老师，面试了好几个学校才过了一家。 他们的生活总算稳定下来。 冬露发现每个月冬芸还是会打生活费过来，数额是以前的两倍，高得吓人，冬露不解地问她为什么。 冬芸淡淡回了一句：“怕你饿死。” 冬露默，把她给的钱都小心收好，她一直觉得人不可能一帆风顺一辈子，如果冬芸以后遇到困难了，再把这些钱还她应急。 当是帮她存起来。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间她和沈宸迎来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 高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虽然他们没有分手，但在学校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自那天以后，罗岳福把他们盯得很紧，他们一旦一起出现，他就会立刻看过来，目光如炬，两只眼睛比电灯泡还亮。 搞得冬露都不敢在学校和沈宸说话，但沈宸怎么肯乖乖安分，绞尽脑汁在休息日把冬露约出去玩，然后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抱着她亲。 女孩的唇软得像花瓣，让他欲罢不能，就连做梦都念念不忘。 毕竟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所以冬露在外面对他很纵容，他想做什么一般不会拒绝。 接吻的时候，沈宸最不正经，总是喜欢说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逗冬露，看她恼羞成怒，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让他有种极大的满足感。 可即使是最动情的时候，他也都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逾越过，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一吻过后，沈宸眼眸深沉地看着女孩红润的嘴唇，声音低哑地笑道：“难道你在期待什么？” 冬露正平缓呼吸，闻言一怔：“嗯？” 沈宸惋惜道：“可惜你还太小，做那种事还太早。” 冬露：“……” 她确定他说的不是人话。 ************************************************** 临近高考，冬露全身心投入紧张的复习中，随着时间的迫近，她的压力越来越大，再也抽不出时间陪沈宸。 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一个心态平稳的人，要不然中考也不会考成那样。 高考的份量明显比那时候更重，冬露最近都吃不下东西，总想干呕，沈宸看出了她状态不好，时常去她家给她做好吃的，冬露才勉强有点胃口。 最近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高三6班有两个学生谈恋爱，女生还怀孕了，事情闹得很大，惊动了校方，双方家长都过来闹。 这件事被罗岳福当作反面教材，时不时拿出来在班上说。 “……6班的那个女同学听说已经流产了，身体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你们看看，这就是早恋的后果！你们记住了，要是被我发现你们敢早恋，不管你学习怎么样，我都绝对不会放过！” 罗岳福边说，眼睛边示威地瞄向沈宸和冬露，眼神警告。 沈宸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 冬露则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秀气的眉紧蹙着，脸色苍白得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嗯？晕过去？ 罗岳福睁大眼担忧地看着冬露，刚想问她怎么了，冬露身体一歪，突然从凳子上滑落到地上。 嘭！ 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过转眼的功夫，冬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冬露！”罗岳福惊叫。 沈宸远远看到，脸色瞬间变了。 全班一阵轰动，惊慌失措，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沈宸迅速跑过来一把抱起冬露，冲出教室。 罗岳福也紧跟过去。 沈宸就近把冬露送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要检查冬露的身体，让他还有罗岳福在外面等。 “说！你是不是让她怀孕了？” 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事，罗岳福时刻处在草木皆惊的状态，不由自主往最坏的方向想，揪着沈宸的衣领吼道。 “啊？”沈宸脑袋空白了片刻，他心系冬露的安危，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 “啊什么啊？混账，难道你真的对她下手了？”罗岳福更愤怒了，额头暴着青筋。 “不、不是，我们没做过……”沈宸被带偏了，太过心急如焚，脑袋出现了混乱，“……应该？” 他很确定自己和冬露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多就是……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梦，现在看罗岳福这么激动，让他都不确定那些梦是真是假。 沈宸陷入自我怀疑中。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开了。 * 冬露一醒来，就看到沈宸和罗岳福站在她旁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肚子。 什么鬼？ 冬露有些懵。 沈宸一脸肃穆，紧握她的手，恳切道：“都是我的错，你放心，如果真有了，我一定会负责的。” 冬露：“？” 罗岳福气急败坏地拍他脑袋，“负个屁责，如果她有了，我绝对毙了你！” “……”冬露：“你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医务室老师开完单子过来道：“我刚刚做了检查，我觉得她晕倒的原因可能是……” “你先告诉我，”罗岳福急忙打断道，“她是不是怀孕了？” 冬露：“？？？” 怀什么？ 第65章 4.22 医务老师怔了怔， 很快皱眉斥道：“怎么可能是怀孕？这种话乱说不得！” 罗岳福讪讪， “最近发生了一起这样的事， 我就有点担心……” 冬露默默看向沈宸不语，罗岳福怀疑他们有奸情，会有这种猜测也情有可原，可沈宸为什么也会这么觉得？ 脑袋秀逗了？ 他们做没做他不清楚？ 冬露的表情一言难尽。 沈宸在她仿若看智障的眼神下逐渐清醒过来， 尴尬地咳了一声，“抱歉，我把梦境和现实弄混了。” 梦？ 他梦到了什么？ 冬露睁大漂亮的眼，羞恼地瞪他。 “就是那样的梦。”沈宸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吟吟道，“还挺真实的。” “……” 冬露挺佩服他的，敢在班主任面前公然开车， 也是没谁了。 幸好罗岳福在和医护老师说话，没心思管他们， 他还是不放心：“杨老师，冬露她真的不是怀孕吗，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杨青兰简直对他无语了，干脆问冬露：“你是不是痛经？” “嗯。”冬露点头。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她们这一问一答，立刻打消了罗岳福的疑虑，顿时惭愧不已， 大姨妈来了就意味着不可能是怀孕，他误会了。 沈宸凉凉瞥他：“老师，你是不是要道个歉？我脖子刚刚都快被你掐断了。” 罗岳福没好气， “那我问你时你心虚什么？说明你就是心里有鬼！没做过也一定肖想过！” 沈宸：“……” 连想一下都不可以？他的女朋友这么可爱，他要是没感觉还是不是男人了？？ 杨青兰懒得理这两个幼稚鬼，柔声问冬露：“除了痛经外，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冬露脸色依旧苍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她如实道：“头有点晕，胃不舒服，想吐，有种恶心的感觉。” 杨青兰若有所思：“是只有今天这样？” 冬露摇头，“很久了，大概有一个礼拜。” 沈宸闻言皱眉，“你不是说已经好了？” 他做甜点给她吃，她也吃了不少啊。 冬露低声：“骗你的。” 沈宸不说话了，眉头皱得越发紧，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宁愿难受到死也不想给别人造成负担。 太要强了。 罗岳福忧心忡忡：“果然还是要去医院看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杨老师，冬露是什么病啊？” 杨青兰：“不是病，应该是考前焦虑症，压力太大导致的。” 罗岳福和沈宸同时一愣，罗岳福又看了看冬露，波澜不惊的面容，淡然自若的气质，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不可能不可能！”罗岳福立即摇头，“谁都有可能焦虑，冬露不可能会！” 他就没见过比她更淡定的人了。 现在班上学习就跟打仗似的，学生们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抓紧一分一秒做卷子，不敢有任何懈怠，其中冬露却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步调，不急不缓，仿佛胜券在握。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焦虑症？ 沈宸深深看着冬露，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什么不可能？”杨青兰不悦看着罗岳福：“我都见过好几个这样的学生了，都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内分泌失调，有的比她还严重，罗老师，你不能只抓学生的学习，更要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 “是是，我知道了！”罗岳福连连点头。 “而你现在就是要放平心态，不要紧张。”杨青兰又对冬露道，“高考虽然很重要，但并不是人生中的唯一选择，看开点，平时可以吃点酸辣食品刺激食欲，多吃水果和蔬菜，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嗯，谢谢老师。”冬露乖乖点头。 * 冬露身体没有大碍，想回教室继续上课，被罗岳福制止，“你今天就先回家休息吧，不要太过劳累了，还是身体重要。” 沈宸点头，赞同他的话，“没错，我送你。” 说完，不等罗岳福反应，他背起姑娘就走了。 “哎等等，站住！你不能走！”罗岳福横起浓眉，怎么可能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连忙拦住他，“你快回教室，我送她回去。” “你等会儿还有课，怎么送？” 沈宸看他一眼，义正言辞道：“马上就高考了，现在是学生最关键的时期，少上一节课就可能少一分，你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 罗岳福才不会被他吓到，“你怎么不怕少那一分？” 沈宸：“我的分又不是你给的。” 罗岳福：“……” 也是，沈宸现在的成绩上不上课都无所谓，他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 “可是……”罗岳福还在犹豫。 冬露靠在沈宸的背上，忽然捂住嘴故意咳嗽了两声，虚弱道：“老师，我头疼。” 罗岳福一听，立刻同意了，摆手放行，“那你快回去吧，到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警告地看着沈宸，“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是。”沈宸敷衍，背着冬露走了，心想要是他想做什么，哪会等到现在。 冬露趴在他背上，一路上都很安静，乖巧听话的模样。 沈宸却没有放过她，“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在焦虑什么？” 成绩明明那么好，他实在想不出她焦虑的理由。 “不清楚。”冬露脸贴在他温暖的背，看着天边的云，闷闷道：“我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好，初中就是这样，发挥失常，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三年努力功亏一篑。 沈宸：“总会有什么理由，考砸了就考砸了，怕什么，还是说你怕以后找不到工作？” 冬露：“不是。” “怕和我不是一个大学？” “……不是。”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他静静说，“你怕考不好，让所有人失望。” 冬露被老师和学校寄予厚望，压力是普通学生的几倍。 冬露没作声，垂下眼睛，揪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是的，这是她最怕的，罗岳福在她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万一考砸了，肯定会非常难过。 “我不是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拼命努力才有安全感。”冬露小声喃喃，“可越努力也越不安，怕达不到自己的预期，怕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然后……和你越来越远。” “想多了，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沈宸的声音沉稳有力，咬字缓慢清晰，“无论你考怎样都是我媳妇，别想赖账。” 冬露：“可我爸就是因为和我妈差距越来越大才离婚。” “那是你妈，不是我。”沈宸淡淡说，“每个人追求不一样，你妈的事业心比她的家庭重，所以她抛弃一切也无所谓，可对我来说，任何人都没你重要，就算你考了0分也是一样，你的价值和分数没关系。” 冬露怔怔，少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流淌：“还有，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的上面还有我，学校那边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你想怎么考都行，天塌了我替你撑着。” * 回到家后，黄建华一听冬露有考前焦虑症，紧张地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当时冬露心态已经平稳了很多，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她都正常回答了，面容平静。 医生看着结果很奇怪，对黄建华道：“你女儿不像有焦虑的样子。” 黄建华神色担忧，“医生你再看看，我还不知道她，这孩子最会装了，一把枪指着她她都能面不改色，但心里指不定怕成什么样。” 冬露无语摇头站起身，“别操心了，医生都说了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顿了一下，将脸侧的发丝拨到耳后，语气有些不自然：“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我其实已经看过医生了。”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黄建华迷惑：“可沈宸说是直接送你回来的，没看过病啊。” 冬露微微扬起下巴，“他那么笨，知道什么。” * 冬露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在沈宸还有家人的鼓励下，慢慢恢复元气。 高考一点点迫近，剩下的时间不到三天，黑板左下角的倒计时终于到了尾声，因为高考前放三天假，所以今天是他们在学校待的最后一天。 而上完了一天课的他们，即将迎来最后一节班会课。 班上弥漫着淡淡的伤感。 周潇涵对冬露唏嘘道：“时间过得好快啊，今天过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 “是啊。”冬露看着桌上小山堆似的课本卷子习题，缓缓摇头，伸了一个懒腰，总算都要结束了。 周潇涵：“你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 “还没。”冬露转着笔，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像沈宸那样有清晰的目标，现阶段她除了知道学习，对未来有些迷茫。 “我也是。”周潇涵叹气，“感觉我什么都做不好。” “别想那么多，集中精神高考，考完了再慢慢想。” “也是。” 冬露揉了揉太阳穴，一天下来，脑袋有些发胀，她趴到桌上闭上眼，“我先睡一会，老师来了叫一下我。” 周潇涵：“好。”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出现在她旁边，手上拿着一只马克笔。 周潇涵看到来人，刚要张嘴叫，对方食指放在唇边，笑着发出一个音节：“嘘。” * 冬露醒来时，看到周潇涵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一副憋笑的表情。 “怎么了？” 冬露茫然地拿手蹭了蹭脸，食指竟沾到了黑色的墨水。 她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扑哧——” 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冬露转头，沈宸就站在她旁边，忍笑举起一块镜子照向她：“抱歉，小朋友，看你睡得太香了，一时没忍住，你不会生气吧？” 冬露看着镜中的自己，左右脸都被画上了三根胡须，小猫的纹路。 “你、说、呢？”她沉下脸，掰响指节。 沈宸见势不好，赶紧溜了。 冬露随便拿了只笔追上去。 两人围着教室转圈圈，班上伤感的气氛消失殆尽，一片笑声。 “又开始了。” “哈哈哈哈。” 在铃声打响的最后十几秒，冬露终于逮到了沈宸，拿笔在他脸上也画了胡须，还画了一只猪，这才满意地收手。 沈宸任她画，笑道：“这是不是就是夫妻相？” “滚。”冬露白他一眼，用纸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才转身回座位。 她坐下不久罗岳福就进来了，他一眼就望见了沈宸那张五花八门的脸，“沈宸，你脸上都是什么鬼？” 沈宸笑得吊儿郎当，故意拖腔带调，“这是爱的印记～” 又惹起了一阵笑声。 冬露羞恼，低下头咬牙切齿。 这家伙！ 罗岳福直觉肯定有鬼，但看在今天是最后一天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 他看着底下一众学生，内心百感交集。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 “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坐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有几句话想说，高考固然重要，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尽力而为就好，你们这几个月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老师由衷地为你们感到骄傲！” 罗岳福缓缓说道，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全班慢慢安静下来，都抬头望着他。 罗岳福慷慨激昂：“好好考，我看好你们，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 “老师，这句话你是不是每年都要说一遍啊？”钱浩在下面打趣道。 他这话一出，气氛轻松下来，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腻不腻啊？” “反正每一届都是最好的。” …… “我乐意不行啊？”罗岳福吹胡子瞪眼，“如果有用，要我说一千一万遍我也愿意！” 然后他又交代了一些高考的注意事项，都是老生常谈的话。 “一定要记得带身份证和准考证。” “提前半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到考场。” “不会的先空着，做下一题。” “考后不要对答案，认真准备下一场。” …… 全班没人插科打诨，连一向不正经的沈宸都不自觉挺直了背，静静地听着。 这时，放学的铃声打响。 罗岳福深吸一口气，很难得的，也是最后一次没有拖堂，大声喊道：“好了，我要讲的就是这些，下课，同学们再见！” “唰——” 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深深对着他鞠躬，声音整齐又响亮。 “老师再见！” 第66章 4.43 高考前休息的这三天， 冬露的生活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也不为过， 黄建华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熬汤补脑， 然而厨艺不过关，冬露很嫌弃，没吃下多少。 放假期间，沈宸约过她几次， 去外面玩，可都被冬露拒绝了，把自己闷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复习高频考点，现在只有书让她有安全感。 男朋友什么的不需要。 沈宸知道现在是她的关键时期，贴心地没有打扰，就偶尔发条语音过来博存在感， 或者在她晚上睡不着时唱歌哄她入眠。 高考前夜，冬露早早就关灯上床， 枕边的手机一闪一闪，沈宸在唱歌。 “Girl， you know I want your love……I'm in love with your body……” 少年英语很好，英文歌也是信手拈来，他的声音干净柔和，有点揶揄的语调， 故意唱得很慢，透着不正经。 冬露听得耳热，把脑袋蒙在被子里， “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唱什么。” 天天就知道开黄腔，真讨厌。 “哦？”沈宸唇角一勾，笑道：“看来你后天的英语听力没问题。” “《shape of you》那么火，网上到处都是，我不听都知道意思好吗？”冬露没好气翻白眼。 “那我唱个冷门点的。”沈宸又换了一首，“Your body fascinates me，I want to eat you～” 冬露羞得叫他闭嘴，“好了好了，别唱了！” 真是败给他了。 手机那边传来少年愉悦的笑声，低磁悦耳，尾音缱绻，“你看你又懂了。” 冬露不想理他了，“我挂了，明天还要考试，你也早点睡。” 沈宸“嗯”了一声，突然问：“你不紧张吧？” 冬露：“还好。” 本来是有一点，可都被他那几首歌给唱没了。 “你紧张？” 沈宸：“有一点。” 冬露不信：“真的假的？” 一点都不像。 沈宸意味深长说：“因为高考后你就成年了，我在想送你什么成人礼。” “……” “我把自己送你怎么样？” “……” “完了。”少年声音压低，无端地低哑，舔唇笑道：“我又开始紧张了怎么办？” 真是够了！ 这人脑袋里到底有没有健康、正常、有营养的东西？ 冬露脸颊微微泛红，羞恼道：“好了，我真的要挂了。” 沈宸又低低笑了声，“晚安，明天加油。” 冬露挂电话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又慢慢将手机贴在耳侧，轻声道：“你也是。” 加油。 * 第二天，冬露很早就起床了，刷牙洗脸吃早饭，井然有序，一如往常。 高考考点设在新钢中学，她最不熟悉的学校，昨天去看了考场，离她家很远。 黄建华想请假送她过去，被冬露拒绝：“你又没车怎么送？” “我陪着你不行啊。”黄建华玻璃心碎了一地。 “不用了，你刚上班不久，请假不好。”冬露摇摇头，准备好考试要用的所有东西，换鞋出门。 “而且你在不在都无所谓，没什么影响。” 黄建华：“……”心好痛。 冬露出门了，打了辆出租车过去。 大概是运气不好，今天路上的车格外多，交通堵得很厉害，红绿灯前满满当当都是车辆。 偏偏她家到新钢有三四个红绿灯。 当出租车第三次在红灯前停下时，冬露皱起了眉，看了看前方排得长长的队，又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 还有四十分钟。 按照这个堵塞程度，估计没个半个小时动不了。 窗外不时有行人经过，就连走路都比她快。 冬露有些急，“师傅，不能绕路吗？” 司机：“不行啊，后面也都是车，动不了，而且别的路也不一定是通的。” 冬露咬唇不语，内心焦急万分。 * 沈宸家到新钢的路比较畅通，打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在校门口看到了罗岳福。 罗岳福穿着黄色衬衣，戴着小红帽，好像在当自愿者，和其他人一起给学生送水，忙得不亦乐乎。 沈宸懒洋洋地走过去打招呼：“老师好啊。” 罗岳福瞅见他，张口就问：“身份证准考带了没？还有笔，笔芯也要多备几支。” “带了，你就安心吧。”沈宸随意提了提手上的袋子。 “那行，你快进去吧，知道自己考场在哪吧？”罗岳福擦了擦汗，见没多少学生了，坐到旁边的凳子休息一下。 “不急。”沈宸望了一圈，没看到冬露，他们约好了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进去。 她似乎还没来。 沈宸便坐到了罗岳福旁边等。 “你怎么还不进去？”罗岳福奇怪地看着他。 “等人。” 罗岳福一下就猜到他的心思，故意哼道：“冬露早就进去了，你等不到的。” 沈宸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拿过一瓶水，“老师，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我和她真的在交往。” “什么！？”罗岳福瞪大眼，不等他发作，沈宸慢悠悠地拿准考证在他面前晃了晃，提醒道：“老师，别忘了我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确定要现在骂我？万一对我脆弱的心灵造成什么伤害……” 罗岳福忍了忍，面部扭曲地挤出一抹笑，“你不要骗老师，冬露那么乖，怎么可能跟着你胡来？” 沈宸笑了，眉毛得意地上挑，语气带了炫耀，“人长得帅，没办法，倒是老师你，你都快四十了，女朋友都没一个，你说如果你高中要是早恋了，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他装模作样地遗憾，可眼中的笑意却没有半分隐藏，他就是故意的，谁叫他们平时被罗岳福打压得太狠了。 “……” 罗岳福被他的话狠狠戳中了心窝，他学生时代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类型，即使上了大学也没谈，有喜欢的女生也不敢告白，结果孤家寡人到现在。 沈宸还嫌不够狠，“老师，听说你上礼拜又去相亲了，唉不是我说，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挑三拣四，社会上的爱情哪有学校里美好，你已经不能后悔了。” “多谢关心，不过现在还是请你专注考试，少管我的事。” 罗岳福皮笑肉不笑，不停在心里说：我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为了学生美好的未来，我生什么气？ “还有半个小时就开考了，你还不快点死进去！” 沈宸闻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考试真的只剩三十分钟了，冬露怎么还没来？ 他再也没心情开老师的玩笑，皱眉给冬露打了个电话。 手机响了一下就通了。 “……喂、喂，沈宸？”冬露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声很重，像是在跑步。 “你在哪？”沈宸沉声道。 “路上堵车，我正在跑过来。” 冬露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喘气声骤停，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沈宸立刻问。 对面一阵噪音，冬露好像又跑起来了，过了许久才开口，喘气声更重，难得带上了一丝慌乱，“我刚刚跑错了方向，现在好像迷路了。” 她的声音不小，罗岳福也听到了，紧张地大叫：“什么！？” 沈宸也是微微一惊，迅速恢复镇定，有条不紊道：“你别急，把地址发过来，我马上过来。” 他看到旁边有志愿者的电动车，二话不说跑过去借，骑上就去接冬露。 罗岳福急忙追上去，“等等，我去接人，你快去考试！” 第67章 5.51 车堵得太厉害了， 冬露实在没耐心等下去， 在马路边就下车了， 照着手机上的地图在大街上狂奔。 可越急就越认不得路，这一带她以前从没来过，陌生无比。 而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首先是手机快没电了， 昨晚她收拾东西时潜意识里觉得手机在高考时没什么用，就没去充电，现在频临关机状态。 为了节省电，冬露只好关掉地图向路人问路，而路人竟然指错了路！ 冬露顺着那条路走了好久，发现人越来越少，路越来越偏后才有所警觉， 又找了一个路人询问。 路人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小姑娘你走错方向了，赶快往回走， 也不远，二十分钟就能到， 不要急，走快点来得及的。” “谢谢。” 冬露飞快点头，没有时间慌乱，立刻转身往回跑， 正好沈宸打电话过来，她简单说了下自己现在的处境，把位置告诉了他， 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最后听到他说：“站着别动，等我。” 冬露不由停住脚步，等他？这个时候？ 她看了看表。 只剩二十五分钟了。 如果她现在跑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可他要她等他。 万一她跑过去，他没找到她，会不会继续找，从而耽误他的考试？ 可现在手机没电，他们联系不到，万一他不知道路找不到她，会不会他们都来不及？ 一切都是未知。 冬露捏紧手机不停在原地打转，额头沾满了细密的汗珠，不断顺着秀气的鼻尖滑落，后背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片。 心急如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有好几次，她都想不管不顾地直接走人，可想到沈宸可能会找来这里，就硬生生地止住了这股冲动。 冬露这辈子就没这么煎熬过。 八点四十了…… 他还没来。 冬露深吸一口气，反而冷静下来了，这个时候她跑过去也来不及了，后悔也没用，悉听尊便吧。 她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在高考这样的日子里傻傻等这个人。 每一分钟都如一个世纪漫长。 真的好傻。 冬露抱着书包蹲在地上，快要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小朋友！” 冬露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看到沈宸朝她跑过来，他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装，头上戴着黑色帽子，同样满头是汗，像是找了她很久。 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奇迹。 冬露想都没想，起身跑过去，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口，紧紧抱住了少年温热的躯体，全身不可抑制地发颤。 “你怎么这么慢啊。”她的语气带着委屈，“我等了好久。” “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沈宸感觉到她在颤抖，是真的在害怕。 他没有任何辩解，双臂环住她，内疚地道歉。 * 沈宸找了冬露挺久，毕竟她只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位置就挂了电话，一般人可能还会以为这是人家不想理你的意思，可沈宸不是一般人，以他对冬露的了解，她不会随便挂人电话，所以就只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加上迷路，在高考上是除了没带身份证准考证的大忌，所以他立刻出来找她。 如今找到了冬露，也让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没走。 两人享受着温情相拥的这一刻。 旁边一声咳嗽破坏了气氛：“咳！你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冬露没想到还有别人，触电般从沈宸身上离开，转头竟看到了罗岳福，吃惊道：“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罗岳福坐在电动车上，没有好脸色，哼道：“怎么，他能来我不能来？快上车，没时间给你们卿卿我我，还要不要考试了？” 冬露闻言，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和沈宸的关系，有些尴尬，乖乖坐上车，道歉：“老师，对不起。” 罗岳福哼了一声。 沈宸坐到了冬露后面，双手自然而然抱住她的腰，散漫道：“老师，快开车啊，要来不及了。” 罗岳福觉得，要不是沈宸是他的学生，他早就一脚把他踹飞了。 他忍辱负重地开车。 路上，沈宸看出冬露还是有点紧张，又唱歌给她听，明目张胆地唱情歌，反正罗岳福都知道了，他一点顾忌都没有。 《123我爱你》的后半段。 说你想说的 做你想做的 别怕失败因为你有我 陪你看日落 陪你等雨过 陪你一起唱完 我们爱的歌 “……” 最前面开车的罗岳福一脸麻木，他真是日了狗！ 冬露听得不好意思，捏了捏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低喝：“你注意点，老师还在呢。” 少年笑得轻狂，“怕什么，反正他都知道了，我们就是要秀一秀激发他找对象的心，要不然他打一辈子的光棍，多可怜啊。” 罗岳福气得吐血，念在他们要考试了，忍了下来，“第一场考语文，你们现在给我背古诗，从《蜀道难》开始，沈宸，你先来！” “小case。”沈宸张口就要背，可不知怎的，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停顿了一下道：“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不说罗岳福，冬露都生气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复习！第一句是……” 冬露也诡异地停顿了，许久才道：“我好像也忘了。” 罗岳福忍无可忍地大吼：“我杀不死你们两个小混蛋！”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一个教数学的都记得，你们这三天在家里干什么！？” 罗岳福愤愤。 太难了，他真是太难了！ * 咳，不管过程如何，他们成功到达了新钢中学，离考试开始只剩十五分钟。 冬露和沈宸的考场不在一个教学楼，一进学校就要分开。 时间紧迫，他们简短地告别。 “剩下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这是你的战场，加油。” 沈宸温柔地看着他的姑娘，把帽子摘下来扣在她头上，“我把我的好运给你，你一定会赢。” 冬露认出了这顶帽子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送她的那顶，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了她手上。 她笑了，用力点头，推着他走，“你快去考场吧，我会努力的。” 沈宸走后，罗岳福叹息着对冬露道：“冬露啊，好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想不开，看上这么一个……” 他嘴巴张了张，咬牙道：“……玩意儿！” 冬露打赌，看嘴型，他刚才想骂畜牲。 冬露笑而不语，忽然对他鞠了一躬，“谢谢您三年的教导，我今天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罗岳福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去吧，我相信你的实力，摆平心态，不管考得怎样，你永远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 他转而又道：“还有，如果你未来和沈宸分手了，记得告诉我，我一定买一百捆响炮给你庆祝。” 冬露：“……”你到底对他有多大意见？ * 冬露赶到考场时，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 安全抵达。 两个监考老师用金属探测器检查她全身上下，一个老师看到她头上的帽子，说道：“考试时不准戴帽子。” 冬露只好摘了帽子放到外面的桌子上，想了想，她又拿起帽子，端端正正摆在玻璃窗前。 她的位置正好对着窗户，一抬头就能看到。 开始考试。 考场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冬露扫了一眼刚拿到手的语文卷子，发现古诗词默写中真的考到了蜀道难。 还是第一句。 罗岳福不去买彩票真是可惜了。 冬露一边忍住上扬的嘴角，一边把答案填上去。 考试时，可能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每次遇到难解的题，冬露都会抬起头，瞄一眼窗边的帽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帽子好像能带给她解题的思路，特别是写作文的时候，灵感源源不断。 然而她时常望向帽子的动作被两个监考老师发现了，以为帽子有问题，防止作弊，去外面拿起来看了看。 “怎么样，有问题吗？”女老师问。 “没有。”男老师看了很久后才放回去，纳闷道：“就是一顶普通的帽子。” 第68章 结局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下了， 八号， 冬露走出考场，看到沈宸等在教学楼门口。 少年一身白衬衣，身影清瘦高挑，他背对着夕阳， 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粉，熠熠发光。 他看到她出来了，漆黑的眼中迅速布满了笑意，跑过来抱住她，不管世俗的眼光，在原地转了两圈。 “终于结束了，你是我女朋友了！” 冬露也笑了， 被人围观也没有不好意思，心中的石头随着高考的结束缓缓落地， 她仰起头亲了一口他的右脸，眸色温柔， “我不是早就是了吗？” 她难得的主动让沈宸喜不自胜，克制不住激动，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低头在她耳边调笑：“我说的女朋友可不是之前过家家的那种， 你就做好准备吧。” 他语气意味深长，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白皙的耳朵，暗示意味十足。 冬露秒懂了他的意思， 可她宁愿不懂，羞恼地瞪他，纤细的指捏上他的脸，“你正经一点！” 真是没救了。 黄建华骑车来接他们，他最近发了工资，马不停蹄地买了辆电动车，上下班方便点。 为了庆祝高考结束，黄建华带着沈宸和冬露去饭店里撮了一顿，大方地让他们想吃什么点什么，不要在乎钱，然后才开始询问他们的考试情况。 冬露表现得很轻松，“还行吧，基本都答出来了。” 沈宸也点头，“这次卷子比去年容易很多。” 他半个小时就考完了，剩下的时间都望着窗外想冬露。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那就好。”黄建华笑呵呵的，很高兴，他想起什么，问冬露：“你妈有联系过你吗？” 冬露动作一顿，神色如常道：“没。” 沈宸看了她一眼，敏感察觉到她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这女人果然是冷血动物，女儿高考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打电话关心一下。”黄建华气不过，骂了一句。 “露露，我看你还是改名跟我姓得了，我和你妈都离婚了，名字随我好一点。”黄建华期待地看着她，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冬露想也不想拒绝：“不要。” “为什么？”黄建华一脸受伤。 “黄露太大众了。”冬露实话实说。 “露”是很常见的名字，只有跟“冬”后面，才变得与众不同。 而且她叫冬露这么多年，突然要改怪不习惯的。 和冬芸没有关系。 “明明黄露更好听！”黄建华不服气，看向沈宸：“你觉得呢？” 沈宸笑了笑，夹了一块糯米排骨给冬露，“都行。” 名字都只是代号，只要是她，叫什么都好听。 * 考完后，沈宸想带冬露去外面狂欢，但是天气太热了，太阳高高挂在天上，炙热地烤着地面，连空气都是粘糊的。 于是两人整天宅在家里玩游戏，享受空调，就这样颓废过了几天后，考试成绩要出来了。 那一天，周潇涵约冬露见面，说一起查成绩，她一个人很紧张。 冬露无所谓，点头说好。 她们约在市中心的图书馆见面。 沈宸一听冬露要抛下他，撒娇耍赖也要跟着去，冬露征询了周潇涵的意见，周潇涵表示没问题。 正好钱浩约沈宸出来玩，沈宸心想她们两个女生他一个男生，相处起来也挺尬的，于是爽快地带上了钱浩。 当天他们准时到了图书馆，发现周潇涵竟还带了一个人——陆望。 于是乎，原本是冬露和周潇涵的单独相处，最后竟变成了集体出游。 “好久不见啊。”钱浩大大咧咧地冲陆望打了招呼，“自从转班后就没看到你了，你考得咋样啊？” 陆望礼貌点头，“还可以。” 沈宸拉开椅子让冬露先坐，自己坐在她旁边，随口问他：“你哥考去哪了？” 陆望：“他进了警校。” 周潇涵“哇”了一声，“他竟然想当警察，真看不出来。” 冬露也有些意外，点头道：“挺好的。” 一听就有安全感。 沈宸不爽，“你怎么不夸我？” 医生就差了吗？ 救死扶伤就不伟大了吗？ 他一百个不服。 冬露打击他：“成绩都还没出来，考不考得上还另说，急什么。” 周潇涵紧张地拿出笔记本，“那我们现在就来查成绩吧，你们谁先来？” “我先吧。”钱浩视死如归道，“早死早超生。” 周潇涵帮他查了，不多不少，520。 “扑哧——” 沈宸笑了，拍了拍钱浩的肩膀，“兄弟，你到底是有多饥渴？” 考个试都是告白的样子。 其他人也笑了。 钱浩涨红了脸，“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分数本科是够了，再往高了他也不敢想。 接下来是陆望，630。 大家祝贺：“厉害厉害，恭喜你啊。” 陆望笑得腼腆，“谢谢。” 然后是冬露，679。 大家倒吸了口气，竖起大拇指，“牛逼牛逼，不愧是你。” 冬露估算的分数和这个差不多，轻轻颔首，“谢谢。” 再然后是沈宸，706。 大家……嗯，大家没有反应，钱浩催促道：“嗯，下一个。” 沈宸磨了磨牙：“你们给我记住了。” 即使有这么多人在，周潇涵还是不敢查自己的，哭丧着脸让冬露帮她查，“露露，如果太低了你就不要告诉我了，我难受。” 冬露没有墨迹，直接查了，咦了一声。 “多少啊？” 除了周潇涵，其他人都好奇地凑过脑袋去看，都吃了一惊。 沈宸挑眉，“哎呦，不错嘛。” 陆望点头赞许：“你一定很努力。” 钱浩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吊车尾吗？” “到底多少啊？”周潇涵被他们说得心慌慌，忍不住看向电脑。 “6……12？” 周潇涵呆呆念出分数，不敢相信地捏了把脸，“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露露，你确定查的是我的分数？” “你自己看。”冬露把笔记本还她。 周潇涵确认了好几遍，发现是真的后，欣喜若狂地抱住旁边的陆望欢呼，“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陆望脸上有一丝不自在划过，郑重其事地把她从怀里揪出来，“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别这样好。” 周潇涵唇边的笑容因为他严肃的表情僵了僵。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在图书馆借书看，然而没有人的心思在书上，钱浩看着看着就发现冬露和沈宸不见了，鬼知道去哪里亲热了，而旁边陆望和周潇涵的气氛也不对劲，明显是要发展的节奏。 钱浩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眼力见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单身狗现在已经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钱浩悲愤，甩头离开了图书馆，去寻找那个能让他说520的对象。 周潇涵见电灯泡终于走了，喜形于色，暗搓搓地准备告白，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把陆望拿下。 陆望在看书，像是有心事，半天都没翻一页。 周潇涵抓住机会，柔声问他：“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吗？” “……嗯，是有一件。”陆望叹道。 周潇涵：“什么？” 陆望突然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潇涵一愣，随即心脏狂跳，难难……难不成这是暗示？ 他其实也喜欢我？ “有、有啊？”周潇涵结结巴巴，“为什么这么问？” 陆望害羞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喜欢的女孩？ 周潇涵胸口一痛，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强颜欢笑，“那女孩是谁啊？” 陆望歪头：“她叫曾琼惜，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曾琼惜…… 周潇涵听说过，是陆望班上的班长，多才多艺，清纯漂亮，在九中很有名，上次还在艺术节上弹钢琴赢了奖。 真实存在的人。 周潇涵的脸色白了白，“你告诉我这个干嘛？” 陆望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经验，你是女生，更了解女生的心，所以我想问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好做个参考……” 周潇涵打断：“所以你是想要我帮你追她？” 陆望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 她的表情实在太难看，陆望忍不住问：“不行吗？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周潇涵看着他担忧的表情，心如死灰，扯了扯嘴角，“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另一边，图书馆楼下，没人经过的墙角，沈宸把冬露摁在墙上亲了好久，看着女孩绯红的脸颊，鼻尖忍不住蹭过去，淡淡的椰奶香，甜到心坎里去了。 他亲昵道：“你考得这么好，B大肯定没跑，我还没问你，你想报什么专业？” 冬露眼中的水雾渐渐散去，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不知道，还没想好。” 沈宸突发奇想：“不如你和我一起学医吧。” 这样一来每天都能见面了。 他畅想着美好未来。 冬露才不要，她最受不了血腥的场面，摇摇头，“我再好好想想吧。” 是时候正视自己的未来了。 * 高考成绩的公布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沈宸以706接近满分的漂亮成绩拿下了省状元。 比一中的最高成绩整整高了二十多分。 这是九中第一次有史以来战胜了一中，上到校长下到老师，无一例外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冬露还在家里思考未来的人生时，突然接到冬骐的电话，“姐，妈得胃炎住院了，你去看看她吧。” 冬露表情一凝，问清地址后，便动身前往医院探病了。 听冬骐说，冬芸已经住院一个礼拜了，因为她要高考，所以冬芸瞒着不让说，现在她考完了，冬骐才敢打电话偷偷告诉她。 冬芸以前就有胃病，她是那种工作起来就不要命的人，这次终于撑不住了。 冬露赶到医院。 病房很大，是单人间，她看到冬芸半靠在床头上，一个英俊的男人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 她的出现让里面两人一愣。 冬露也没想到会有别人在，即使从未见过面，她也能猜到男人是谁。 冬骐的生父，冬芸现在的男朋友，就是不知道他们领证了没。 冬露有些尴尬，进退两难。 冬芸望见了她，摆摆手制止了男人喂苹果的动作，“你先出去吧。” “好。”男人看了看她们母女俩，干脆利落地从后门走了。 “你怎么来了？”冬芸这才问冬露。 冬露慢吞吞走过去，“看病。” “冬骐告诉你的？”冬芸揉了揉眉心，“我明明叫他不要说。” 冬露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轻声问：“身体怎么样了？” “动了手术，过几天就会好。”冬芸故作轻松，“你考得怎么样？” 冬露：“679。” 冬芸似乎有些吃惊，随即笑了，淡淡的欣慰。 “很了不起。” 这还是冬露第一次听到她的表扬，不由道：“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的成绩。” 冬芸皱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冬露：“你从来就没关心过我。” 反正父母都离婚了，她说话不再有顾忌，“你一直都偏心冬骐。” 冬芸怔了许久，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跟我很像。” 冬露不明所以。 冬芸：“个性好强，极有主见，我很少管你的学习，是相信你自觉，自己会用功，当然了，我承认我是对你关心不够，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忙工作，把你丢给你爸照顾，当我回过神来时，你已经长大了，能独自料理一切，我就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其实她当初想和冬露缓解关系，可冬露明显更亲近黄建华，对她很冷淡，而她又不善言辞，就这样慢慢疏远了。 冬骐出生后，冬芸不想重复和过去一样的错误，才会更费心地照顾他。 冬露听完后，内心很复杂。 原来是这样……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太主观了，总觉得冬芸偏心，可其实自己也隐隐表现出对她的抗拒，就像冬芸说的，她们很像，谁都不愿低头，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 冬露见冬芸真的没有大碍，想走了，“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冬芸忽然问：“你还和那个男生在一起？” 冬露一怔，轻轻嗯了声。 冬芸又问：“想好未来的出路了吗？” “还没。” “那我建议你去当律师。” “为什么？” “以后离婚容易一点。” “……”冬露：“谢谢关心。” 她走出病房，看到一旁靠在墙上等待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西装，长得很帅，一看就是社会精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比黄建华要好上太多。 男人见了她，微笑着要打招呼。 冬露却猛地低下头，飞快从他面前跑过，一点面子都没给。 男人眨眨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身进了病房。 关上门。 冬露下楼梯时，忽然有股冲动，一种非常强烈的，想做什么的冲动。 那一刻，她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未来。 她打了个电话给沈宸，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里？” 少年愣了一下，“家里，怎么了？” “你等着，我来找你。” 冬露挂了电话，直接打的去了沈宸家。 到了他家小区，她看到沈宸已经等在楼下，他站在一棵合欢树旁边，羽毛般粉嫩的花朵开得正好，风吹枝摇，花瓣飘飘落落。 少年只身站在其中，肤白唇红，清隽俊逸，竟比花还要艳丽三分。 他发现了她，望过来时微微一笑，狭长的桃花眼弯了起来，隐隐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冬露忽然冲过去抱住他。 冲力很大，沈宸退后了几步才抱稳她，担心道：“怎么了？这么突然。” 冬露抬起头，“我想好报什么专业了。” “什么？” “工商管理。”冬露一字一顿，“我想像我妈那样，自己开公司当老板。‘’ 沈宸虽然觉得女孩子没必要那么累，赚钱养家的事他来就好，但依旧尊重她的决定，“为什么想开公司了？” 冬露认真道：“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 她顿了顿，对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然后？”沈宸挑眉。 “……包养你。”冬露声音几不可闻。 是的，她想证明给冬芸看，即使她功成名就，即使她腰财万贯，她也不会忘记初心，忘记她最初喜欢的人。 她要证明冬芸是错的。 沈宸被她的豪言壮语震了震，内心有了难以言喻的感觉，面上却笑得随意，“那我拭目以待。” 冬露不满他的态度，“喂，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沈宸漫不经心地撩起她脸上的发丝，说：“有片花瓣落在你头上了。” “哪儿？”冬露侧头去看。 转头的那瞬间，少年温柔的吻落在了她唇上，低低地笑，“我也是认真的。” 赚很多很多钱，买很大很大的房子。 和你住进去，再也不分开。 一辈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撒花，原本计划就是写到高中为止，么么哒，会有几章他们大学和都市生活番外的哈哈，当然是甜甜甜。 还有你们想看周潇涵和陆望吗？嗯，有点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