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盼着我克夫》 作者：鱼有有 【重生娇滴滴·真狠厉女主vs病娇小可怜·真大佬男主】 （1v1，男强女强，双洁） 初见沈珺九时，燕无戈说：“她是生是死，与本王何干？” 后来燕无戈说：“阿九就是本王的命！” …… 沈珺九是出了名的扫把星，自从和北王燕无戈定亲开始，全京城都在盼着她克夫。 第1章 她回来了 沈珺九醒来的时候趴在一片灌木丛里。 四周带刺的藤蔓划破了肌肤，额头上不知道何时染上的血迹，让得她视线之中一片猩红。 “找到人没有？” “还没…” “废物！不过是个娇小姐，你们居然能让人跑了？！”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隐约的咒骂声传来后，原本有些迷糊的沈珺九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原是想要去擦眼前猩红的动作猛的顿住，一动不敢动的趴在满是倒刺的藤蔓之上。 哪怕感觉到那刺钻进了肌肤里，她却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沈清梧呢？” 外头那人厉声道。 有人回话： “也跑了，不过咱们的人追过去了，将人逼进了毒雾林里。” “那里到处都是毒瘴沼泽，处处都是暗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不可能活得下来……” “啪！” 那人话刚说完，就猛的挨了一巴掌，对面的人厉声道： “什么叫不可能？我要的是肯定。” “没见到尸体，万一让人跑了怎么办？” “赶紧去给我找，沈珺九和沈清梧一个都不能留。”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们也别回去了！” 沈珺九猛的攥紧了掌心。 沈清梧。 大哥！ 沈珺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骨节极小，手背上还有着小小的肉窝窝，而白皙的掌心上不见半点茧子。 她身上穿着的是蜀锦所制的衣裳，胸前还戴着镶着红翡的金螭缨络。 此时缨络染了血，那红翡衬着月色如血般红的刺眼。 沈珺九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 天启二十一年的龙穆山。 大哥死的那一年！ 沈珺九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远，她将缨络取了下来。 用力抠掉了上面的红翡，小心藏在了贴身的里衣里后，就将缨络扔在了灌木丛外有草木遮掩，可仔细搜查时又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沈珺九整个人趴在地上的藤蔓上，朝前压出了像是藏身的痕迹之后，这才小心避开了草木回了原地钻出了灌木丛。 等出来之后，沈珺九就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辨认了方向后就朝着林间深处跑了过去。 沈珺九是南地沈家嫡女，父母早亡，族内不亲，寄居在外祖家中。 天启二十一年，她因得知龙穆山有奇景，被人哄骗闹着要来龙穆山中寺庙祈福，大哥沈清梧便陪着她一起，可谁知道却遇到了劫匪。 她被大哥藏在了灌木丛中躲过了一劫，可大哥却不知所踪。 等后来被人找到时，他已经死在了毒沼里，身体被毒虫啃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半张腐败的脸，和一身的白骨。 沈珺九永远都忘不了沈清梧那半张脸上的痛苦狰狞。 她一边跑，一边浑身发抖。 大哥不能出事。 他绝不能！ 沈珺九后来来过龙穆山好几次，因为沈清梧的尸骨无法挪动，最后葬在了那片毒沼之中，所以她对沈清梧出事的地方极为熟悉。 她避开了那些搜查的人，跑进了林中之后，顺着一处不起眼的斜坡朝下跑了许久。 等到了深处，远远就看到了浮在毒沼上的身影。 第2章 是生是死，与本王何干？ 那身形大半陷入了泥沼之中，只因陷入前手臂被泥沼边的杂枝缠住，所以才没被毒沼吞没。 “大哥！” 沈珺九快速跑了过去，才发现沈清梧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身上衣衫被腐蚀了大半，缠在他手臂上的枝叶已经断裂了许多。 而半边胳膊也因为陷入了泥沼中后，被毒虫啃得斑驳淋漓。 沈珺九用力抓着沈清梧露在外面的胳膊，想要将人拖出来。 可是那泥沼却将他紧紧的陷入其中，半点都挪动不得，反而还因为她的拉扯将人更陷进去了几分。 “大哥……” 沈珺九整个人被拖拽着朝着毒沼滑了进去，小腿瞬间被毒沼淹没。 那泥潭中的毒虫顺着她小腿攀爬，剧痛让得她脸上瞬间惨白。 可她手中却依旧紧紧抓着沈清梧的手不肯放手，一边抓着另外一头的树根。 指甲陷入了木桩里，指间崩裂之时鲜血淋漓…… …… 林间昏暗之处，有人开口。 “这毒沼本就陷力极大，落入其中若是不能立刻脱身，只会越陷越深。” “那姑娘若再这般拉着，不仅救不了人，恐怕会被一并拽进了毒沼里丧命。” 他话音落下之后，身侧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半晌，刚才那人继续道，“无戈，有人来了，可要拦着？” 身旁一直未曾开口那人回头，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如枯井深潭般毫无波澜的凤眼之中满是冷凝，就那般望着人时，像是带着勾刺，让人心惊肉跳。 “你很闲？” “我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挺可怜的。”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谁不是在地狱挣扎。” 那被唤无戈的人言语冷酷至极，看着毒沼边的沈珺九时犹如死人。 “强敌环伺，处处危机，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之，这不是执着，而是蠢。” “这般蠢人，是生是死，与本王何干？” 萧淮听着身旁人的话习以为常，就好像他之前的同情不过是随口而出。 那温润的脸庞之上，桃花眼中满是凉薄。 “你还是这么无情，只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了。” 他轻笑着侧头， “既然不想英雄救美，那就走吧。” 一句话，凉薄的让人心寒。 燕无戈扭头转身欲走，脚下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向原本在毒沼边的红衣少女，见她松开了手，将自己从毒沼中脱离出来。 萧淮惊讶：“这是放弃了？” 燕无戈就那么淡淡看着，唇边露出丝轻嘲。 正想说话，然而下一瞬那嘲讽便僵在了唇边。 沈珺九快速解开了身上衣裳，将腰间束带和外衫绑在一起。 一头缠绕在沈清梧的上半身，另外一头绑在了毒沼边上木头上，然后快速捡了些枝叶将落在地上的衣衫遮掩，而她自己则是仅着里衣站在毒沼边上。 她拾了一些枝叶轻铺在了泥沼之上，伸手从发间扯下发钗握在手中之后，才直接横躺了下来。 她将自己下半身全部埋在毒沼边的烂泥里，借着身前沈清梧的遮掩，看上去像极了她也陷入了泥沼之中一样。 一只手紧紧抓着岸边的东西，而她那张染了血的脸上满是狠绝之色。 第3章 反杀 她想做什么？ 萧淮站直了身子，燕无戈也是看着她，目光微动。 就见沈珺九猛的开口大叫出声： “大哥！！” 林间本就寂静，她这一声瞬间传了出去。 原本就在不远处原本搜寻的两道身影突然停了下来，快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刚才这边有声音。” “是不是他们？” 那两人快速靠近泥沼边。 夜色昏暗，那两人走的近了时，就看到瘫倒在毒沼边上的沈清梧和沈珺九。 “有人！” “是他们！” 那两人精神一震，连忙就快步靠近。 等走到近前瞧见两人的模样时，其中一人顿时笑起来： “我就说了，这么个弱鸡似的公子哥儿，带着个娇小姐怎么会找不着了，没想着居然掉进了毒沼里。” 沈珺九脸上染着血迹，眼中流着泪望着来人时，眸子猛的带上希冀哀求： “救我……救救我……” “我是沈家三小姐，我外祖是宋家，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一定会谢你们的。” 那人顿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得，大笑出声。 “沈小姐可真够天真的，你以为是谁叫我们来杀你们的，又是谁骗的你们上这龙穆山的？” “谢我们？我们早就拿到谢礼了。” 沈珺九如遭雷击，睁大了眼颤声道： “不可能……不可能……” “你骗我……” 旁边那人不耐道：“行了，别跟她废话了，弄死了他们好带着人头回去复命！” 那人闻言就直接就靠近了沈珺九，笑着道： “听见了吗沈三小姐，你说说你们，早知道这样还跑什么跑，乖乖被我们杀了，也不会受这般苦楚？” “放心吧，我这刀子磨得利，一刀下去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过些日子，我们就送沈二小姐去地底下陪你。” 那人走到沈珺九身旁伸手摸向刀鞘，抓着刀柄就想抽刀。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走到沈清梧身边，想要了结了他。 却在这时，原本满身狼狈趴在地上的沈珺九却是突然伸出了手来，手里的发钗狠狠扎在那人大腿上。 “啊！！” 那人惨叫一声，挥刀就朝着沈珺九砍了过去。 沈珺九却是朝前一滚，从那人胯下滚过去后，趁着那人想要站在身时猛的就朝着他身上一撞。 那人惊叫了一声，脚下踩进了软绵的泥地，尚且来不及反应时整个人朝前跌去，就那般笔直的摔进了毒沼里，口鼻浸了泥土，直接朝下陷了进去。 “老四！” 旁边那人吓了一跳，伸手就想去抓沈珺九。 就在这时，沈珺九猛的拉起之前掩埋在杂草中的衣衫。 枯枝烂叶连带着泥土漫天落下，让得那人朝后急退，却不想一道黑影朝着他这边扑了过来。 他慌忙后退，持剑就朝着身前劈了过去，想要逼退沈珺九。 可谁知道沈珺九半点都不避让，冲上来后硬挨了一下，肩头被砍中时瞬间鲜血淋漓，而她手中一洒，一把泥土直接落在那人脸上，瞬间让他迷了眼。 第4章 救不出我大哥，你就给他陪葬！ “滚开！！” 那人眼中剧痛，眼泪直流时只看得到小小的人影欺了过来。 他想要后退，可沈珺九根本不给他机会。 她犹如灵蛇般绕到了那人身后，直接朝着他扑了过来。 一手缠着他的脖子，一边抬手就将手里转着簪子狠狠刺进了那人后颈里。 “啊——” 那人疼的惨叫出声，瞬间惊动了外面搜查的人。 “老三，老四，你们怎么了？” 沈珺九死死握着簪子，寒声道：“告诉他们没事，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那人疼的一时开不了口。 远处的人见他们没回话，连忙就朝着这边走。 沈珺九抓着簪子朝前一刺，厉声道：“说话！” 那人疼的脸色扭曲，那尖锐抵在他颈骨上，只需再进一步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忍着疼痛高声道： “没事，是老四不小心踢到了石头，差点跌进了毒沼里。” 外面的人停了下来，像是不喜似的说道：“小心点，这林子里到处都是暗坑，不小心会要了命的，别没抓到沈家兄妹，自己先折了进去。” “知道了，你们那边找到人了吗？” “还没，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藏到哪里去了，你和老四在这边找找，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外头的人打了声招呼，不过一会儿就朝着远处离开。 等人走远之后，沈珺九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却依旧缠着那人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抓着簪子沉声道： “将我大哥拉出来！” 后颈上的簪子刺得他疼的直哆嗦，那被叫做老三的人扭曲着脸颤声道： “沈小姐，这毒沼跌进去后根本救不出来……” “别废话！” 沈珺九抓着簪子朝上一挑。 那人顿时疼的叫出声。 沈珺九缠着他脖子道：“救不出我大哥，你就给他陪葬！” 那人能感觉到沈珺九的话不是假的。 她言语森寒，明明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可缠绕在他颈上的手却是冰凉的吓人。 刚才那瞬间的反杀犹在眼前，后颈上的尖锐，更像是随时都会捅进他颈间的气管里。 只消再进半寸，他就会没命。 他不敢赌沈珺九会留手，更不敢拿自己的命去搏。 那老三疼的直哆嗦，就那般驮着身后的沈珺九快步走到了沈清梧身前。 他趴下身来时，作势伸手去拉沈清梧，却是在弯腰之时眼中闪过恶毒之色。 手中突然出现把短匕，寒光乍现间，就朝着沈清梧刺去，那老三满心想要拿着沈清梧来要挟身后的沈珺九。 谁曾想还不等他凑近，沈珺九就突然抽出他后颈上的簪子，抱着他的头整个人前倾时就朝着他眼睛上刺了过去。 “啊——！！！” 鲜血四溅之下，眼前一片模糊。 沈珺九扯出簪子鲜血淋淋的抵在他喉咙上，嘶哑道： “这一次是眼睛，再有下一次，就是你的命！！” 老三疼的惨叫，脖颈上的簪子却直接刺进了肌肤。 他慌忙道： “住手……住手！！我不敢了……我救他……” 他连忙抓着沈清梧的手，用力将他朝上拖拽。 那毒沼吸力极大，单凭人力难以挣脱，只是那老三习武，力气本就比平常人要大。 此时在性命之危的要挟下，更是使尽了浑身力气，竟是真的将沈清梧从毒沼之中拉了出来。 第5章 越是血脉，越是豺狼 沈清梧被拉出来后，下半身裹着泥浆也遮不住血腥。 老三一边喘息，一边颤声求饶： “沈三小姐，我已经听你的话将沈大公子救出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沈珺九未曾吭声， 那老三只觉得脖颈上一疼，尖声道： “沈三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想要杀你们兄妹吗？” “是宋家的人，是他们给了我们三千两银子，让我们取你们兄妹人头。” 那老三为求保命，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抖漏出来。 他急声道： “沈三小姐你相信我，是我亲眼看到的。” “是宋家二房娘子的贴身婢女兰荟送来的银子，她还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叫你们安然回去，还说若能杀了你们，事后还有两千两银子的赏钱。” “只要你放了我，我愿意帮你作证，我能帮你对付宋家……” 那老三嘴里求饶，眼底却全是恶意。 小娘皮子，居然敢偷袭他。 等他脱身之后，他非得扒了她的衣裳好生让她尝尝得罪他的下场……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原本抵住他喉咙的簪子，不仅没有因为沈珺九踩在地面上而松开，反倒是突然带上了巨力，犹如利刃一样瞬间刺穿了他的喉咙。 利器入颈，疼的他口中瞬间冒出血沫。 “咯……你……” 为什么？ 那人猛的瞪大了眼，脖子上不断朝外流血，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女孩。 漆黑的眼，冷漠的神情，眸中不带半点温度。 她脖颈带着细腻的白，因为方才动作衣襟敞开了些。 白皙纤细的肩颈轻敞着，那有些松垮的里衣上染了血。 像是盛放的红莲，带着危险的诱惑，灼人而不知。 沈珺九直接抽出了簪子，鲜血喷溅之下，她脸上瞬间染红。 “我不用你帮忙，宋家人的命，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砰！” 那人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睁大了眼死不瞑目。 沈珺九站在黑夜之中，那染了血的如玉脸颊上带着无边煞气。 明明身形纤弱，可那如寒潭般冷冽的黑眸之中锋芒毕露，犹如九幽地狱爬出来的幽灵，让人心悸。 萧淮看呆了眼。 燕无戈静静看着毒沼边的少女，眸色也不再平静。 沈珺九完全不知道暗中还有人窥探，她冷沉着眼，将簪子擦干净塞回凌乱的发间，又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塞进了鹿皮靴子里。 她手脚利落拿着掉落在地上的长剑离开，不过片刻就寻了许多断枝回来。 蹲在地上，手中快速动着，将那些树枝编织在一起，又寻了两根较粗的树干作为支撑，扯了束带绑在上面，然后吃力的将沈清梧从地上扶到了那简易的拖板上。 沈珺九做完这一切后，又返回旁边，解开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裳套在身上。 她手脚利落的扒掉了那老三的衣裳盖在沈清梧身上，将他身上可用的火折子，碎银子全部扒光，这才将那人推进了毒沼里。 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的尸体渐渐被毒沼吞没，沈珺九这才转身回去，拖着沈清梧一步一步的离开。 第6章 跟我走，我救他 林间。 萧淮久久不言。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那个看上去柔弱的少女，居然能做到这地步。 十三、四岁的年纪，却狠辣的让人心惊。 “她就不怕引来更多的人？” 萧淮脸上失了玩笑的意思。 他看的出来，沈珺九是想引人过来救沈清梧。 可是刚才来的只是两人，她都险些丢了命。 若再来一人，她必死无疑。 燕无戈抬头静静看着浑身浴血的少女。 她身形不高，身子更是纤瘦至极。 肩头的血染红了衣裳，可她却是坚定不移的拖着身后昏迷不醒的少年前行。 每走一步，那步子都如同踏在了他心上。 “那种情况，拼，或许一死。” “不拼，必死。” 萧淮侧眼看着身旁开口的好友。 他脸色极白，鼻梁很高，略显削薄的嘴唇带着丝病弱之色。 都说北王燕无戈无心无情，残忍至极，可却依旧有无数人对他趋之若鹜，那美色可见如何。 他惯来疏离的眸子里总是朦朦胧胧的，带着让人难以靠近的冷色，可此时却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清楚的暗色。 “听白。” “主子。” “将林子里，清理干净。” 听白默默退开，林间片刻后便传来动静，杀戮于夜色之下，又归于平静。 萧淮惊讶看向燕无戈。 燕无戈直接朝着沈珺九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走吧。” …… 夜间山里下了大雨，毒雾林里瘴气弥漫，几乎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燕无戈静静跟在沈珺九身后，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看着她折了叶子盖在沈清梧身上，自己却被雨淋的脸色苍白。 雨水洗净了她脸上的血，露出那苍白的有些透明的脸来。 缨红的嘴唇失了血色，头发垂落贴在脸上时，更显的她失了血的肌肤越发的惨白。 她身形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跌倒一般，可她却紧紧抓着肩上束带绑成的绳索，拖着身后沈清梧的手更是从未松开过。 林间枯叶腐烂的味道不断钻入鼻尖，那好像笼罩整个天地的大雨瓢泼而下。 哪怕心硬如萧淮，看着那艰难而行的少女时也是不由生出了动摇： “无戈，帮帮她吧。” 燕无戈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沈珺九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肩膀上已经疼的没了知觉，脚下更是每走一步便是一晃。 可是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大雨滂沱，脚下越发泥泞，许久之后，沈珺九脚下踩在一处石头上，整个人身子一歪，便朝着身旁的斜坡下滚落了下去。 她满脸惊慌的将同时落下去的沈清梧紧紧抱在怀里，手中拉着木板上绑着的束腰，将自己当了垫子抱着沈清梧一同落了下去。 等落地时，她整个人砸在了腐烂的草木上，顾不得疼痛，爬起来便查看着沈清梧。 沈清梧脸色僵青，唇上已泛了青紫。 那往日总是带着温和浅笑的眼睛紧闭着，连呼吸也仿佛只剩下微弱一缕。 大雨冲刷之下，他被毒虫啃噬后的胳膊上早已经划破了皮肉，鲜血淋漓的双腿更是隐隐可见骨头。 沈珺九对着人事不知的沈清梧，看着他不知道生死的模样渐渐红了眼眶。 她突然小声啜泣了起来，整个人跪倒在沈清梧身边，紧紧握着拳头抵在地面上，伏在他身上浑身颤抖着，眼泪混着雨水而下时，哭声渐大。 “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你！！” 她拼命找到了沈清梧。 她将他从毒沼中拉了出来。 她明明已经改了他的命。 可是她走不出这毒雾林，她带不了他去见大夫。 毒虫噬骨，他呼吸渐弱，他根本等不到她走出这里。 明明刚才还狠厉至极，视人命如无物的红衣少女，此时蹲在那昏迷的少年身旁旁若无人的大哭着。 她一遍一遍的捶着地，哭的声嘶力竭，哭的满是绝望。 “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你……” 那哭声绝望嘶哑，哪怕隔着天地雨幕，依旧像是要连同人性命都一并勾去，让得萧淮也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正想上前，身旁就有人先走了一步。 燕无戈撑着伞走到了沈珺九身边，那伞下的一方天地风雨渐平。 沈珺九抬头。 燕无戈说道：“跟我走，我救他。” 第7章 良家少男 龙穆山下的客栈中，沈珺九死死看着屏风后面，那里面躺着的正是沈清梧。 她肩上鲜血早已经凝固，腿上泥浆之下隐隐能见血迹。 湿淋淋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浑身更是被冻得簌簌发抖，可她只是那般看着屏风之后，眼睛通红。 “沈姑娘，令兄有人照料，你不必担心。” “你身上伤势也不轻，不如先去处理一下？” 萧淮有着张一看便是良家少男的脸。 眉眼如画，如玉君子。 当他带着笑与人说话时，那双桃花眼里泛着潋滟。 像是暖人的春光，带着迷惑人心的温柔，京中那些女子几乎没人能够抵挡。 沈珺九却是摇摇头，声音沙哑：“我要守着大哥。” 她不敢走。 她怕她走了，眼前这一切便如梦一般会瞬间清醒。 萧淮张了张嘴，有些挫败却想要再劝，可是对上沈珺九执拗的目光，想起之前在毒雾林里她所做的事情，他到底没再开口。 旁边的燕无戈看着沈珺九身上的血迹，突然上前，直接伸手将人抱起来。 沈珺九脸色大变，抓着不知何时落在手里的簪子便想刺去。 燕无戈道：“敢刺下来，我就将你大哥扔出去。” 沈珺九瞬间停了下来。 燕无戈抱着狼狈的沈珺九去了隔壁厢房，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药物。 刚将沈珺九放下，萧淮就紧跟着后面进来： “咦，这里什么时候备了伤药？还都准备齐了……” 燕无戈抬头看了萧淮一眼。 萧淮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 燕无戈道：“出去。” 萧淮一脸懵逼，为什么？好端端的干什么让他出去？ 没等他回过神来，燕无戈便朝着他这边一挥手，一道掌风迎面袭来。 萧淮朝后跳去：“你来真的啊？” 燕无戈朝着他那边一抬手，萧淮连忙身形灵活的朝外闪去，险些撞上了门外站着的侍卫。 等他刚出得门外，张嘴想要说话。 就见得里面的燕无戈直接一挥手，那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险些夹住萧淮的鼻子。 燕无戈轰走了萧淮之后，也不管他在外面鬼哭狼叫，转身便蹲在沈珺九身前，伸手褪下了她那破烂不堪的鞋袜。 他手指纤细修长，肤色白皙。 泥泞沾在上面后，像是在上好的绸缎上染了污渍。 沈珺九连忙想要收回脚：“我自己来……” “你腿上被毒虫所咬，毒雾林沼泽里的毒虫最是伤人，你若是想当瘸子，就尽情折腾。” 燕无戈的声音冷漠，可手中动作却是未停。 他大手握住沈珺九的小腿，让她动弹不得。 手心抚上时将她腿上的裙摆掀了起来，那掌心的温度极为烫人， 沈珺九的小腿极为纤细，肌肤也格外的白皙。 像是上好的白玉一般，只是现在在靠近脚踝的地方，却密密麻麻满是被毒虫啃噬后的伤口。 燕无戈眼底阴霾愈盛，沉声说了句“忍着”后，就直接化手为刀，带着内力朝着她腿上削去。 “嗯——” 沈珺九只觉得剧痛袭来，那生生剐肉的疼痛让她眼前泛黑。 她紧紧咬着牙，齿间血迹斑驳，手中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 却除了最初那一声闷哼之外，再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燕无戈手中动作极快，掌风比刀还要锐利，替她将腿上腐肉清理干净之后，又取了方才放在一边的热水替她清洗伤口。 等做完一切，上好了伤拿过一旁的布条替她包扎时，燕无戈抬头就看见沈珺九脸色透白的模样。 明明黑眸之中疼的都泛了红，可她却是隐忍着不肯露出半丝脆弱，那原本苍白的唇上全是被她自己咬出来的血色。 沈珺九眼睫轻颤，那最初的剧痛过去之后，后面细细密密的疼痛反而更加磨人。 第8章 扫把星 “忍得住吗？”燕无戈道。 沈珺九额上满是细汗，咬牙“恩”了一声。 燕无戈闻言将人扶着坐好，就再次伸手探上她肩头，手中微一用力，便将她衣襟扯了开来，露出她肩上染了血几可见骨的刀伤来。 那一刀毫不留情。 划过肩头，直到锁骨。 伤口极为狰狞，皮肉已经外翻。 那上面雨水浸泡了之后，血色反倒是淡了，透着骇人的白。 沈珺九垂着眼帘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而燕无戈则是快速替她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后照着之前一样包扎好后，才将一旁摆着的长衫拿过来。 “暂且穿着。” 燕无戈想要替她披在身上。 沈珺九连忙嘶哑道：“我自己来。” 燕无戈顿了顿，没强求，将衣衫递给了沈珺九。 沈珺九忍着疼痛将其套在了身上，遮住了露在外面的肌肤后，这才心中微松。 沈珺九看着包扎好的伤口，低声道：“多谢王爷。” 燕无戈顿了顿：“你认识本王？” 沈珺九不习惯被人碰触，更觉得被燕无戈握过的脚踝处烫的吓人。 她挪动了一下腿脚，朝着榻边挪动了些后，才低声道： “小女沈珺九，乃是宋家表小姐，如今暂住在宋尚书府中。”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曾远远瞧见过王爷一面，今日多谢王爷援手，救小女和兄长一命。” 燕无戈抬头看着她。 门外萧淮却是突然推开了条门缝，朝着里面道：“你就是沈家的那个扫把星……咳，沈贺的女儿？” 沈珺九听到“扫把星”三个字，眸色阴沉了几分。 萧淮颇有些古怪的看了正拿着帕子擦拭手上血迹的燕无戈后，这才对着沈珺九道： “我无意嘲讽你，只是有些惊讶。” 之前在山中时，他虽然听着那几个追杀沈珺九的人提起宋家，隐约知道这兄妹两人跟宋家有些关系，可却没想到眼前这个是居然是宋家那个赫赫有名的“扫把星”，沈珺九。 这位沈三小姐虽然年纪不大，可却名声斐然。 九岁克死父母，十岁克死叔伯，十二岁时克死祖母，跟谁谁倒霉。 后来沈家那边像是怕极了她这逮谁克谁的命格，谁都不愿意收容沈家兄妹，他们只能投靠外祖这边，来了京城。 也不知道是宋家气运够旺，还是沈珺九的霉运好转。 她来京城一年多时间，宋家除了两个表小姐跟她一同赴宴时落水，一个表公子陪她外出时摔断了腿，还有那老管家被她住处的梁柱砸断了胳膊外。 宋家老老小小好歹没伤及性命，可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沈珺九坐实了扫把星的名头。 照理说，这般霉运当头的姑娘，宋家是万万不该留的。 可是宋老夫人却是心疼早亡的女儿，又怜惜沈家兄妹无依无靠，不顾所有人反对将沈家兄妹留在府中一力护着。 宋家当家的礼部尚书宋宣荣也是一意护着兄妹三人，对他们极为厚待，京中不少人还为此还称赞宋家有情义。 第9章 谶言 萧淮当初也是听了这么一嘴，对于沈珺九颇为好奇，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 沈珺九何尝不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名声，她满是嘲讽： “是我，没错。” 萧淮微侧着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珺九闻言沉默不语。 萧淮才蓦的反应过来这话问的有些多余。 沈珺九兄妹俩经历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之前那些人死前口口声声说拿了宋家的钱取这兄妹二人的性命。 他们怎么来的龙穆山想想也就知道。 萧淮看着沈珺九，目光落在她依旧染着血的脸上，有些不解那宋家好端端的，为什么对沈珺九兄妹下此狠手。 若真不想留他们，大可将人赶回南地就是。 何必一面赚着仁义礼仪的名声，一边却又狠下杀手。 燕无戈开口：“宋家为什么杀你们？” 沈珺九垂着眼帘，眼底满满都是嘲讽之色。 为什么杀他们？ 当然是有利可图。 她父亲沈贺出自南地世家沈氏一族，族中出过三位丞相，五位一品大员，其他官职更是无数。 沈家历经三朝而不衰，数百年间传承下来，只在近几代才渐渐淡出朝堂。 可哪怕不如以前显赫，出自沈氏的门生和姻亲依旧有不少在朝中，沈家在南地的声望更是无人可比。 沈贺本是这一代沈氏族长嫡次子，可却不喜文术，偏爱商贾之事。 后更违背沈家老爷子心愿，拒绝了南地大族联姻，娶了当时还是五品小吏的宋家之女为妻，触怒了沈家老爷子，被赶出了家中。 沈贺脾气太硬，不肯服软，弃文从商之后，便再未回过沈家。 他天资聪颖，在行商一道之上极有天赋。 哪怕未曾依靠沈家之力，却也只花费了不到十五年时间，便从一家小小的商行成为了富可敌国的南地大商。 商行、铺面，从南到北不计其数，所过银钱更是无数。 宋家也因为沈贺银钱开道，让得宋宣荣在不到四十年纪就坐上了二品礼部尚书的位置。 只是沈贺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哪怕银钱通天，行事却一直低调，更以特殊的手段遮掩了身家。 外人只以为他是普通商贾，哪怕他下属商行之人，也只有鲜少几人知道所属为谁。 四年前，沈贺夫妻带着年幼的沈珺九来京城探望宋老夫人回南地的时候，在一处破庙遇到了流民，沈贺夫妻被流民所伤意外亡故，只留下年幼的沈珺九被救了回来。 事后沈珺九和沈清梧，还有二姐沈心箬便被沈家族里接回，寄养在叔伯家中。 可谁知道没两年，那叔伯带着沈珺九外出时意外身亡。 后来兄妹三人被接去了祖母那里，可没过多久，沈珺九与族中姑娘争执不小心掉下阁楼时，本就久病缠绵的沈家老夫人惊惧之下一口气没回上来便也没了性命。 沈珺九便成了这一切的源头，成了那个克父克母，克尽身边一切人的扫把星。 沈家的人笃定他们兄妹是灾星，不肯收容他们，而沈家老爷子怒沈珺九“害死”老妻，更不愿见他们。 这个时候，宋家却是伸出援手接纳了他们兄妹三人，让他们前来京城住进了宋家。 人人都称赞宋家仁义，就连宋家那些子女也高高在上，觉得是他们照拂了沈珺九兄妹三人，以施舍的姿态对他们三人呼喝来去。 可谁又能知道。 宋家之所以收容他们，不过是因为沈贺当初死之前，曾经留下了一封手书。 信中言明，他们夫妇二人若是生了意外，愿意照顾沈珺九兄妹三人直至成年的人，能够得他身后三分之一的财产，且在沈清梧成年之前所有商户的收益。 而等沈清梧及冠之后，便能持信物前往各处商行，接管所有沈贺留下来的产业钱财。 宋家如今所有的一切。 吃的，住的，花的，用的。 乃至那宋家偌大的宅院，全都是沈贺夫妇当年留下来的。 他们过惯了奢靡富贵的生活，怎可能甘心将那些钱财拱手相让还给他们兄妹？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沈清梧再过三月便是及冠之时，宋老夫人突然缠绵病榻。 沈珺九院中的丫头告诉她说，龙穆山中寺庙极为灵验，且山中有日升奇景。 若能见到，便能得祈福，佑亲人平安。 沈珺九就信了她的话，和沈清梧一起来了龙穆山，想要替疼爱她的宋老夫人祈福求平安，可谁知道却在山中遭了劫匪。 沈珺九被打晕了藏在灌木丛中活了下来，可沈清梧却是死在了毒沼之中。 沈珺九醒来之后，几经艰难回了宋家，就迎来了不知道何处而来的所谓高僧，赠她了一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弟、克族亲”的谶言。 第10章 保命，还是保腿（一） 人人都道留她在府中，家宅不宁。 宋老夫人却执拗的不肯送她走，直到半年多以后，宋家寻到了沈父留下来的信物，而二姐沈心箬就那么“刚巧”的为了保护她被人所害失了清白，跳井而亡。 宋家名正言顺的送走了她这个克尽一切的扫把星，得了沈贺留下的所有钱财。 豺狼之心，虎豹之行，偏打着至亲的名号。 得了钱财不说，还要做出一副仁义面孔。 骗的她对他们感激至极。 骗的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宋家护着她。 骗的她真的以为自己克死了父母兄姐，活在愧疚之中整整四年，后来更被他们骗做去当了替身，送进了皇宫内院成了棋子。 后来她虽毁了宋家，杀了所有的人，甚至让宋家家破人亡。 可却换不回大哥和姐姐。 …… 沈珺九想起上一世种种，眼中渐渐浮现猩红血色。 萧淮能感觉到沈珺九有些不对劲，她身上浮现出的杀意太过惊人。 那犹如实质的煞气，更是让人心惊。 “沈小姐……” 萧淮正想说什么，隔壁厢房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惨叫。 沈珺九脸色一变，瞬间从怨恨之中清醒过来。 “大哥！” 沈珺九跳下了椅子，顾不得脚上什么都没穿，就那么赤着脚快步朝着隔壁跑了过去。 等推开房门入内时，就看到原本床前的屏风不知道被打倒在地，而先前替沈清梧看着的大夫手中拿着刀，不知所措的站在床前。 床上沈清梧已经醒了过来，脸色狰狞的不断挣扎着。 他身前有人用力按着他，而沈清梧嘴里发出吃痛之下的惨叫声，身下腿上更是鲜血淋漓，上面一道刀口极为渗人。 沈珺九猛的看向那大夫，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刀上，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那大夫被她看着时，只觉得浑身发寒，那幽黑的眸子里散发的杀意让他腿软。 他强自镇定道： “我这是在救他。” “那毒雾林的毒虫种类极多，其中更有一些能够吞吐毒液腐蚀肌骨。” “他腿上的骨肉浸满了毒液，而且在毒沼之中浸泡了太久，就连骨头也不能幸免。” “如果不能尽快砍掉双腿祛除毒性，等到毒液蔓延全身之时，他必定会丧命……” 沈清梧疼的钻心刺骨，身上被人用力按着时却依旧挣扎着大吼： “我不要……不能……” 砍了腿，他还能做什么？ 没了双腿，他一个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珺九脸色苍白，看着瞪大了眼的沈清梧身形晃了晃。 燕无戈沉声道：“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大夫看着了沈珺九，眼底浮出些怜悯：“没有。” “王爷也该知道，老夫虽不是什么神医，可行医也有数十年，疑难杂症见过无数。” “龙穆山中毒虫毒性极强，这位公子如若只是伤及表层皮肉，刮骨疗伤或许能行，可他如今连骨头都腐蚀了许多，若不及时清除毒性，性命难保。” “他本就毒性入骨，眼下的情况扛不过一个时辰。” “姑娘，是要保双腿，还是保命，你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第11章 保命，还是保腿？（二） 沈珺九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清梧，目光落在他那双腿上，脸上不见半丝血色。 大哥喜欢骑马。 他最喜欢坐在马背之上，抓着缰绳笑得恣意快活。 沈珺九指甲陷进了肉里，许久，她嘶哑着声音开口： “保我大哥性命！” “不！！” 沈清梧疯狂挣扎，“我不要！小九，我不要！！” 沈清梧死死看着沈珺九，脖颈上青筋浮现嘶声道： “我不要没了腿，我不要当个废人。” “与其苟延残喘，我宁肯去死！” 他不要当个残废，他不要从今往后都站不起来。 他不要处处受人异样目光，被人嘲讽耻笑。 他不要！ 沈清梧剧烈挣扎着，腿上的伤口崩裂，那被腐蚀的地方，乌黑之色转眼便沒过了大腿。 “快，快压住他，不然毒性上涌，他会没命的！” 陈太医刚说完，沈清梧身上压着的人便被掀了开来。 “滚开！” 沈清梧眼底满是狰狞，他整个人半垂在床头，一把抓住陈太医手中的刀，抬手就朝着脖颈间刺了过去。 他宁肯死，也不要当个废人！ 燕无戈蓄力正想动手，却在这时，沈珺九直接扑了上去，伸手抓住那刀尖，手心里立刻就见了血。 她被沈清梧甩的头撞在了床柱上，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那殷红的血更是顺着掌心留下，瞬间染红了沈清梧的手。 沈清梧犹如被蛰似的，豁然松开手，看着她手中鲜血淋漓满眼惊慌。 “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我没想伤你……” 沈清梧言语颤抖，松开手里的东西就想去查看沈珺九的伤势，可却被沈珺九紧紧握着动弹不得。 沈珺九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就那么缓缓蹲在床边，红着眼睛看着沈清梧： “大哥，你知道在龙穆山时，我醒过来时不见你时有多害怕吗？” “那龙穆山里好黑好黑，我找不到你……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好害怕……”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怕真的是扫把星，克死了爹爹娘亲，又克死了你……” 她就那么睁大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明明没有声嘶力竭，甚至连哭声都压抑着，可那颤抖的声音却是让人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那些人说，是宋家的人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来杀我们，他们说，是舅舅想要我们的命。” “他们要杀了大哥和我，还要送二姐去见我们……” 沈珺九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蜷缩在床边，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似的，想要汲取一丝丝温暖，靠在沈清梧的手上不断的轻颤着。 “大哥，舅舅他们是坏人……他们想要害死我们……”、 “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我只有大哥和二姐了。” “如果连你也死了，我和二姐以后怎么办？” 沈清梧心中猛的一抖：“小九……” 沈珺九伸手抱着沈清梧，好像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眼泪不断落在他身上时，烫的沈清梧原本没了生念的心颤抖起来。 “大哥，我知道你好疼好疼……我也知道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你忍一忍好不好……就当是为了小九，为了姐姐……” “你忍一忍……” “我不想你死，我只要你活着，我求求你……好不好……” “忍一忍…” 第12章 断肢（一） 沈珺九眼泪不断滚落，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却拼命的想要露出一丝笑。 她拼命的扬起嘴角，可眼泪却模糊了眼睛。 “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我给你当腿，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大哥，好不好？” 沈清梧眼睛红了起来，看着脸上满是血迹，惨白着脸哭的浑身发抖的沈珺九，眼眶渐渐蓄满了泪。 他的小九，还未及笄。 他走了，小九怎么办？ 那宋家是虎狼之窝，沈家也不要他们。 没了他，小九和阿箬怎么活的下去？ 宋家…… 宋家！ 沈清梧肩膀陡然直了下来，脸上全都是怨恨和不甘。 他至亲的人。 他以为的归属。 他满满的倾慕感激，如今却化作最浓烈的恨意。 他从未这么怨恨过一个人，更从未这般恨不得毁了他们，撕碎了那些伪善之人的面孔。 凭什么他去死。 宋家却好好享受着一切？ 凭什么他死了之后小九和阿箬孤苦无依，宋家却半点污秽都不沾身？！ 沈清梧眸子里燃烧着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恨，他伸手环着沈珺九，轻抚着她颤抖的背脊，哑着声音道： “好，我不死。” “小九别怕。” “哥哥会护着你……永远护着你……” 他定会让那豺狼虎豹的宋家，替他今日所受之罪陪葬！ …… “啊——” “啊，杀了我吧……” “小九……阿箬……啊——！！” 厢房之中传来惨烈的叫声，哪怕用上了麻沸散，可是砍掉双腿的疼痛又怎是那么轻易承受的了的。 沈珺九蹲在门外，紧紧抓着房门的门框。 听着那一声声剧痛之下绝望的嘶喊，指节上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紧紧环着自己，像是受伤的小兽，将额头紧紧贴在门上，睁大了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门，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门内的一切。 萧淮脸上早失了惯来温和模样，低头看着沈珺九时有些不忍。 “别怕，陈太医就算是在太医院中，医术也是最好的那几个，有他替你哥哥医治，定然不会有事的。” 沈珺九面无表情，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门那边。 燕无戈默默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守着。 厢房之中的声音不断，沈清梧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甚至惊动了周围不少人。 听白带着人封锁了四周，冷冷望着楼下如同锅上蚂蚁的客栈掌柜的，而他们身上带着的佩刀和一身杀气凛然的气势，也让得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敢聚集。 楼上的惨叫声从最初的嘶吼，变得越来越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才渐渐消失，而门缝之间传来极为浓郁的血腥味，熏的沈珺九胃里翻滚，脸色苍白的强忍着喉间的呕意，手中抓的更紧。 许久后，那紧闭的房门才打开。 沈珺九慌忙站起身来，险些摔倒在地：“我大哥怎么样？” 陈太医年岁已大，许久未曾这般劳累，脸上满是疲惫。 “无碍了。” “血已经止住了，毒性也清除干净。” 第13章 断肢（二） “他左臂上的毒性较浅，我替他剔除了腐肉，身上的其他伤口也不要紧。” “以后每天都要替断肢的地方和左臂上的伤口上药，免得生了脓疮，至于身子气血的损伤，我等下开个方子让人去拿了药回来，熬了让他喝下去慢慢调养。” 陈太医说话时有些喘息。 “你大哥这次受了大罪，等醒过来伤口会疼的厉害。” “最近这三五日内都极为难熬，那断肢之痛并非寻常人能忍受，他身边必须时时有人守着，免得他受不住会生出死意。” “等熬过了这几天，便会好受一些。” 沈珺九闻言，知道沈青梧渡过了死劫，紧绷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脸色白的不像是活人。 “那他现在……” “沈公子现在昏睡过去了，照着药性，恐怕晚上才会醒来。” 沈珺九低声说了句谢谢，正想入内去看沈清梧。 谁知才走了一步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地上砸了过去。 “沈姑娘！” 陈太医吓了一跳。 燕无戈眼疾手快的伸手将人捞了回来，抱在怀中沉声道： “听白，让人好生照顾着里头。” “陈太医，烦你替她也看看。” 燕无戈抱着沈珺九去了房中，陈太医也连忙跟了进去。 等他们走后，原本伸出手去想要扶着沈珺九的萧淮，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手中，静默了片刻，才轻笑了一声。 那双桃花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潋滟。 萧淮嘴角轻微上扬时，带着三分不羁。 听白站的远，看清楚了萧淮的动作：“萧公子……” “萧什么公子，你主子的吩咐没听到，还不快去？” 听白有些迟疑的看了萧淮一眼，这才连忙道：“是，萧公子。” 萧淮站在横栏边，看着对面屋中垂眼看着沈珺九，神色带着专注的燕无戈轻哂了声。 他喉间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的跟了进去。 陈太医替沈珺九看着伤势，当见到她肩头浸出的血，还有手上脚下那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难以置信，刚才还站着的那般坚毅的小姑娘，居然会伤的这么厉害。 这伤换做是寻常男子，怕也忍不住疼。 “她可要紧？”燕无戈问道。 陈太医：“沈姑娘身上多处受伤，伤势极重，且失血过多，脉象絮乱。” “她此时心神俱疲，再加之受了风寒，发了高热，所以才会昏迷。” “等我替她行针，再写了方子熬了药服下，应该会有所好转。” 陈太医说完后停顿了片刻，才又说道： “王爷，沈姑娘毕竟是女子，且伤势多在身体之上，老夫恐怕不方便替她包扎上药，而且她身上的这些伤口也得寻人帮忙清洗才行，否则恐怕会恶化……” 燕无戈开口：“本王会寻人过来。” 陈太医写了方子交给了燕无戈，燕无戈便直接转身出去，将房中留给了陈太医行针。 等到了外面，燕无戈才道：“韩凛。” “主子。” “命人传讯，让冬青过来，还有，照着药方去取药，若有缺失，立刻去寻。” “是。” 第14章 众叛亲离 韩凛领命退下去后，燕无戈一回头，就看到似笑非笑的萧淮。 萧淮笑得促狭：“我说北王殿下，那冬青可是你手中最好的暗卫，连我都驱使不动，你居然让她来给这沈三小姐清洗伤口，未免大材小用了。” “我可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怎么，动了春心了？” 燕无戈站在横栏旁边，哪怕不用眼看，依旧能感受到四周有人窥探。 他神情淡漠，眼神一瞟，那些悄悄朝着这边看来的人就如遭重击，吓得纷纷缩回了房中。 燕无戈冷声道：“我只是看着她，想起了当初从乱尸堆里爬出来的自己。” 萧淮脸上调笑之色瞬间消失，眉宇间多了丝阴翳。 “无戈……” “我没事。”燕无戈说道，“已经过去五年，你以为我还会在意？” 萧淮紧抿着嘴唇。 两人并肩站着，气氛有些凝滞。 燕无戈身上那难得的温和之意重归虚无，好似寒冰万物难侵。 萧淮也有些后悔刚才的调笑让燕无戈想起那些过往，他受不住气氛转了话题：“你说，宋家为什么会对这兄妹俩狠下杀手？” 燕无戈面色平静：“杀人取命，不为名，便为利。” 萧淮靠在横栏上，望着客栈中进进出出的人轻嘲： “宋宣荣投靠了瑞王，又有一副玲珑心肠得陛下看重。” “宋家也算得上钟鸣鼎食，煊赫鼎盛，能让他们迫不及待想要除去这兄妹二人的，怕不是什么小的利益纠葛，只是，我瞧不出这沈三兄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大动干戈的。” “等回去后，让人查查。” 燕无戈说了声。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时，苍白的脸上带着丝倦意，可眉眼间风华丝毫不掩，引得下面的人哪怕害怕却依旧忍不住不断偷偷朝上张望。 “刚才你说扫把星，是什么意思？” 萧淮有些吊儿郎当：“那个啊，就是里头那姑娘。” “她爹是南地沈家那老古板的次子沈贺，只是她爹当年不知道为什么叛出了沈家，独自在外经商，后来遇了意外，她亲近的族亲也相继出了事，每次凑巧都跟她有关系。” “沈家那头觉得她是灾星不愿收容，反倒是宋家这边接纳了他们。” 燕无戈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宋宣荣可不像是个活菩萨。” 萧淮闻言笑出声：“可不是，所以我刚听说的时候，也纳闷儿着。” 那个宋宣荣，居着礼部尚书的位置，看着文质彬彬温文有礼。 可朝中多少人身上都蒙着一层仁孝礼仪的皮，暗地里满肚子男盗女娼。 萧淮可是知道，那个宋宣荣暗中没少帮着瑞王做一些丧良心的事情。 他倚在栏杆上随口说道： “沈珺九入京后，宋家几个公子、小姐没少出事，府里的丫环奴仆与她亲近的，也跟着倒霉。” “后来京中便盛传，沈家幼女八字太硬，克亲克族克夫克所有。” “说起来，这次要不是咱们凑巧救下了这个沈清梧，怕是等回到京城之后，沈三这扫把星的名头就坐实了……” 第15章 你准备护着她了？ 萧淮原本还是在说笑，可是说着说着，就有些品出不对味来。 听之前那几个人的意思，这沈珺九和沈清梧摆明了是被人哄骗着来了龙穆山的，而宋家的人怕是没想要这两人回去。 两人都死了，便是遭了意外。 如若沈珺九一人回去，便是克死了亲兄。 沈珺九本就背着个扫把星的名头。 眼下沈清梧虽然没死，可却断了双腿。 等回到京城之后，沈清梧的情况被人知晓后，面对沈珺九的会是什么，不用想也能知道。 萧淮嗳了一声，站直了身子： “这宋家该不会真的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要他们真用这名头逼迫，这小丫头还不得被他们逼死？” 燕无戈垂眼看着自己右手，目光中露出丝冷厉：“让她跟我们一起回京。” 萧淮惊讶：“你这是准备护着她了？” 萧淮是真的有些惊讶。 燕无戈性情冷漠，从不爱管闲事。 平日里哪怕是再可怜的人在他眼前，也博不来他半点怜悯。 可是此次他不仅破例救了沈清梧，而且还准允沈珺九兄妹跟着他们的车驾一同回京，这摆明了就是在替沈珺九他们撑腰。 那宋家的人就算再想要对付沈珺九他们，怕也得顾忌着北王府的威势。 燕无戈没回答萧淮的问题，只是说道：“回京后让人去查查沈贺的底细，还有，命人暗中护着他们。” 萧淮看他：“你是怀疑宋家那头是因为沈贺，才对他们兄妹下手的？” 燕无戈嗯了声：“沈家不愿收留他们，显然跟他们不甚亲近，更不可能有利益往来，宋家动手便与沈家无关。” “他们兄妹初入京城，沈珺九又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 “连沈家都不愿意收容，宋家却明知道她八字硬克人克己，却还将人留在府中，如今又大动干戈取他们性命，缘由只有可能是在他们已逝的父母身上。” “去查沈贺生平，看宋家到底图谋什么。” 萧淮想了想：“行，我稍后就让人去查。” 沈贺虽然死了，可总有认识的人活着。 他想查的人，还从来没有查不到的。 萧淮说完后看着燕无戈：“对了，秦太妃那头叫人传讯，让你回京之后入宫一趟，我猜着，之前立妃的那事儿她恐怕还没死心。” 燕无戈听到“秦太妃”三字，眼底划过抹冷芒：“没死心又如何，本王若顺着她意，早死在了乱尸堆里。” 萧淮知道那些过往，对这位秦太妃也没什么好感，却还是劝了句： “你也别与她太硬着来，她毕竟占着孝字。” “陛下那头一直想找你麻烦，别为着太妃给了他借口。” 燕无戈冷声道：“我知道分寸。” …… 沈珺九昏倒之后，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许久。 前世的那些记忆不断的在梦里浮现，而那些经历过的痛楚，更是如同梦魇一般，让她拼命挣扎却怎么都逃不掉。 她梦到了大哥死了。 梦到了姐姐骂她愚蠢，恨她被人哄骗害死大哥，却依旧为了保护她死在了枯井里后，被从井中捞出来被水泡的惨白的脸。 第16章 回京 她梦到了宋老夫人拿着天煞孤星的谶言，一边哭着跟她说着不想送她离开，一边骗着她找出信物，后来还装着大病一场，不得已送她离开的模样。 她梦到了她被宋家哄着代替宋家嫡女入了宫，在宫中苦苦挣扎。 一步一步从最初的天真，变成了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朝上攀爬的模样。 她甚至梦到了亲手送了宋家满门去死，那鲜血淋漓之下，满耳的哀嚎之声…… 沈珺九，你不得好死！！ …… “啊——” 沈珺九猛的坐起身来，头上满是冷汗。 身上的衣裳湿淋淋的贴在肌肤上，手上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时，指尖泛着苍白，眼底更是有隐约的猩红之色。 “小姐，您怎么了？” 身旁有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朝着她额头摸了过来，“可是魇着了？” “啪！” 沈珺九下意识的挥手，避开了那只手后，满眼警惕的朝着身边的人看去。 只见她身边坐着个穿着绿色长裙，容貌秀气的女子。 她手背上被她打的有些泛红，面上却半点没有恼怒之色。 她身前放着把蒲扇，扇边是个还燃烧着的小炉子，那炉子上的罐子里传出浓郁的药味。 “你是谁？”沈珺九满是防备。 那女子恭敬道：“奴婢冬青，是王爷派来服侍小姐的。” 王爷…… 北王！ 沈珺九脑海里浮现出昏迷前的一幕，她眉宇间隐见急色。 感觉到身下晃晃悠悠的颠簸，还有外面传来的马蹄声。 她撑起身子掀开车帘一边朝外看，一边急声道：“这里是哪里，我大哥呢？” “这里是回京途中，你大哥伤口未愈，暂时留在龙穆山下修养。” 沈珺九话音落下，侧边便有声音传来。 冬青连忙行礼：“萧公子。” 萧淮骑在马上朝着冬青点点头，然后才看向尚且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的沈珺九说道： “北王有要务在身，必须立刻回京。” “但是你大哥身上伤势太重，而你又昏迷不醒，我们就做主先将他和陈太医留了下来，让他在龙穆山下的客栈里养伤。” “等伤好一些后，你再命人接他回京。” 沈珺九脸色微变：“我要回去。” 萧淮看着她：“你确定？” 他拉着缰绳，侧眼看着沈珺九。 “你已经昏迷了近三天，再加上你们在龙穆山上耽搁的时间，以及这路途上来去所用，估计你离京已经有五、六天的时间了。” “这几天京中情形不知道如何，那宋家恐怕也已经知道了你们没死的消息。” “你确定你现在要去守着你大哥，而不是先回京城看看？” 沈珺九原本想要起身的动作顿住。 想起宋家的那些人，眼底全是冷厉之色。 萧淮扬唇：“小丫头，你是个聪明人。” “那宋家既然对你们兄妹起了杀意，怕就没想着让你们回去。” “你如今还活着，不过是侥幸而已，一旦回京所要应对的风雨绝对少不了。” “你大哥失了双腿，而我又听说你在宋家还有个姐姐。” “你确定以你现在的处境，带着你大哥回了宋家之后，你能够护得住他们？” 第17章 克不死，她也会弄死他们！ 沈珺九闻言手心一紧。 她想起上一世她从龙穆山回到宋家时，面对的那些恶毒之语。 她犹记那些人让人恶心的嘴脸。 沈珺九活了两世，她能保证自己不受委屈。 可是失了双腿的沈清梧呢？ 沈清梧本来方面都比宋家那几个儿子强，可就是因为他们寄人篱下，以客居的身份被宋家收留。 宋家从不曾对外说过他们收留沈氏三兄妹所得的天大好处，反倒是无耻至极，言语之间高高在上，一副怜悯施舍的姿态。 沈清梧早熟，又要护着两个妹妹，所以不敢冒头，无论被宋家几个儿子怎么欺负都不曾反抗。 如今他断了双腿，宋家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他？ 还有性子要强的沈心箬，他们能遭受得住这些吗？ 以宋家人的恶毒，她若是再有几日不回去，怕会直接就被他们宣告了“死讯”，而她若是回去，面对的怕是上一世的那一场批命的闹剧。 她固然能够留在龙穆山守着沈清梧，可是那之后呢。 宋家的人拿不到信物，而前来杀他们的人又没取到他们首级，宋家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到时候她拿什么来护着大哥，护着姐姐？ 沈珺九抬头：“萧公子为什么帮我？” 她是认得萧淮的。 显安侯世子，京中第一美男子。 外表温润如玉，温柔多情，可实则狠心凉薄，视人命于无物。 他没必要帮她。 萧淮看着沈珺九安静下来，莞尔一笑：“大约是，有趣？” 他一身白衣骑在马上，整个人瞧着风流倜傥，笑起来时如画中仙人。 “这京里头难得能瞧见你这般有趣的人，况且你这扫把星的名头委实有意思。” “我还想瞧瞧你能不能克死了宋家那帮子人，总不能让你早早就死了，那多可惜。” 沈珺九被叫做扫把星半点不恼，她只是低声道：“总能克死的。” 克不死，她也会弄死！ 萧淮愣了下，随即大笑出声。 “果然有意思。” 他目光明亮，那双清眸之中难得盛满了笑意。 “行了，你也别担心了，你大哥有陈太医亲自照料，又有北王府作保，出不了事的。” “倒是你，咱们北王殿下难得大发善心让你与我们一同回城，你可得好好想想回京之后，该怎么应对宋家的人，别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沈珺九听着萧淮的话心中一动。 萧淮这是在告诉她，燕无戈准了她借北王府的势？ 可是…… 想要对付宋家，单单借势哪里能够？ 她抿抿嘴角道： “萧公子，北王呢？” 萧淮没想到沈珺九问及燕无戈，目光微闪：“在前面的马车里，怎么，你要见他？” 沈珺九点点头：“烦请萧公子代传一声，就说民女求见王爷。” 燕无戈听说沈珺九要见他时，眉心微蹙。 他帮沈珺九，不过是因为一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可却绝不想让人就此痴缠。 且他厌烦女子，更讨厌世家女。 萧淮似是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觉着你还是见见吧，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第18章 你准备怎么报答？ 燕无戈闻言斜睨他：“在你嘴里，哪个姑娘没意思？” 萧淮笑出声：“我可是冰清玉洁，至今未娶，你这般污蔑我要是败坏了我的名声，小心我母亲去找你。” 他说笑完就直接对着听白道： “去将沈三小姐请过来。” 听白看了眼燕无戈。 燕无戈知道萧淮的性子，他若不见沈珺九，他今日怕是不会罢休。 燕无戈摆摆手：“叫过来吧。” 沈珺九身子还没养好，换了马车时哪怕冬青为她系上了披风，却依旧着了风咳得脸色苍白。 上了马车后，迎面一股热风袭来，她掩着嘴咳的越发厉害。 似是怕惊扰了燕无戈，沈珺九缩在马车一角，弯着身子捂着嘴想要压下声音，可那声嘶力竭的咳嗽却半点未减，反而越盛。 燕无戈眉心紧皱，眼底浮出丝不虞。 他随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鼻烟壶，直接扔到了沈珺九身边：“置于鼻间轻嗅。” 沈珺九看了眼鼻烟，青瓷白陶，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她迟疑了片刻，就伸手捡起来放在鼻间轻嗅了嗅，那喉间的咳嗽之意总算压了下去。 沈珺九放下鼻烟后，对着燕无戈道：“民女叩见王爷，刚才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燕无戈：“你想见本王？” 沈珺九：“民女想要亲自来谢王爷救命之恩。” 燕无戈：“你之前已经谢过了。” 沈珺九声音微哑：“点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一声谢怎足以报答王爷。” 燕无戈闻言看着她。 她脸上苍白，嘴唇也不见半丝血色，唯独那眸子如同黑玛瑙似的格外有神。 她就那么跪坐在他身前，虽然嘴里说着道谢，背脊却是挺直。 而且燕无戈发现，沈珺九道谢时，双手放在膝上，行的是男子礼。 燕无戈疏冷的凤眼之中突然生了几分兴味，他朝着身后一靠：“哦？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本王？” 沈珺九上一世是见过北王的，更知道北王的过往。 北王容貌极好，哪怕身子有恙，可整个皇室之中，哪怕是皇帝也对他忌惮三分。 只因为他手中握着北境军和乾羽军的虎符，且他手段狠辣，对己对人都从不留情。 燕无戈乃是先帝的亲弟弟衡王之子，算起来和当今圣上还是嫡亲的堂兄弟，只可惜他并非衡王嫡子而只是庶出，年幼时更是受尽苦楚，遭府中之人欺凌。 燕无戈的生母早亡，嫡母处处算计。 后来衡王府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那位嫡母险些害死了他，而他生父明知道他的处境却置若罔闻，更为保嫡子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燕无戈逃出生天之后，便入了北境军，以十五稚龄在军中逐渐掌握了兵权。 而他得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手将他父王、嫡母，以及整个衡王府中之人，以谋逆的名义送上了断头台。 那时候的燕无戈才十七岁。 谋逆之罪本该牵连所有人，可当时的燕无戈大势已成，手握重兵，且又占着“大义灭亲”的名声。 哪怕是皇帝也奈何不了他，不仅不能动他，甚至还要因为安抚他而封了他北王的名号。 第19章 中毒 经此一役，原衡王府满门尽灭，血流成河。 人人都道燕无戈毫无人性，狠心绝情，而皇帝对他的忌惮更是日渐加深。 只可惜燕无戈此人没什么弱点，不好女色，不贪钱财。 若非他身子不好，上一世三十余岁便早亡，皇室之人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可即便早亡，燕无戈依旧将晋国闹的天翻地覆，为后来埋下亡国之祸。 上一世燕无戈死的时候，沈珺九在宫中地位还不算高，却无意间知道了燕无戈早亡的真相。 中毒。 燕无戈年少时便中了剧毒，损了根基，所以才会死的那么早。 沈珺九心中想了许多，面上却不过是一瞬间。 燕无戈见她没答话，只以为她和其他世家女一样，想要借机攀附，眸中冷了下来。 “本王问话，沈三小姐怎不回答。” “你准备如何报答本王？难道，以身相许？” 沈珺九道：“好。” 燕无戈眼中冷沉，脸上瞬间厌烦。 萧淮则是皱眉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似是没有感觉到燕无戈的嫌恶，只是开口道： “民女在南地时，曾入过一处名叫南玉山的地方，那里有一种特产的花卉名叫百岁莲。” “花开极美，花叶四季常青，其香如松竹青柏，沁人心脾，闻之似可提神醒脑。” “可却甚少有人知道，百岁莲的香看似无害，可若辅以他药便为剧毒，能悄无声息置人于死地。” 燕无戈和萧淮都是看向沈珺九，不明白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沈珺九微垂着眼帘。 “百岁莲的香极难提取，百株方可取一克。” “配之养神圣药金穗藤，两者研磨成粉，佩戴于身侧常年闻之能使人身体孱弱，面色苍白，每逢冬寒盛夏之时，便头痛欲裂，脉象观之却如同伤后隐症。” “这种疼痛，只能用极为珍贵的寒雾茶压制。” “可此物看似无碍，和百岁莲药性相冲之后却会成瘾，药效等同金石药。” “初服之时精力旺盛，头脑清明，缓解疼痛，可成瘾之后却四肢常年阴冷难暖，渐之性情转郁，弑杀成性，见血方可缓解，直至最后丧失神智，如同行尸走肉。” 萧淮脸色瞬变，“金石药？那不是五石散？！” 五石散乃是禁药，服之成瘾，伤人性命。 萧淮猛的抬头看向燕无戈，没人比他清楚燕无戈的身体。 燕无戈眼底阴沉：“你知道什么？” 沈珺九垂着头恭敬道：“民女什么都不知道。” “民女只是在王爷身上的香囊里，闻到了百岁莲和金穗藤的味道。” “眼下乃是盛暑天气，王爷又是武人，理当比旁人体温更高才是，可是之前王爷替民女疗伤之时，手心相触却如寒冰在握。” “民女想问王爷一句，王爷可是经常饮用寒雾茶？” 燕无戈垂眼看着沈珺九没说话。 萧淮却是气得一把扯下燕无戈腰间挂着的香囊：“我就说秦太妃怎会对你那般好心，上贡的茶叶，一年不过那么一点，她却求了全数送到你府中。” “这个老虔婆，五年前的事情她还没闹够……” 第20章 我想借北王妃名号一用 “萧淮！” 燕无戈低喝出声。 萧淮骂声一顿，想起沈珺九还在马车里面。 他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手里泄愤似得抓着那香囊用力一握。 香囊瞬间四分五裂，一股松竹清香瞬间盈满了马车车厢。 萧淮脸色铁青。 燕无戈看起来比萧淮来要冷静的多，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那个中毒的人是自己，而是说道：“沈三小姐倒是博学。” “只是凑巧听闻罢了。” 沈珺九看着他毫不心虚：“如若王爷没有救我，哪怕知道王爷受损，珺九也绝不开口，可王爷救了我和大哥性命，我也不愿让王爷枉死。” “珺九还有太多牵挂，以命抵命舍不得，所以就用这消息报了王爷救命之恩，王爷以为如何？” 燕无戈闻言看着她：“然后？” 沈珺九：“我想借北王妃的名号一用。” 萧淮睁大了眼：“沈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公子。” 沈珺九打断了萧淮想说的话，沉声道：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北王府在京中地位尊崇，王爷手握北境军和乾羽军威势甚重，在朝中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王爷应当清楚什么叫功高震主。” “我虽只在京中不到两年，却也知道北王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却是烈火烹油。” “今上不敢与王爷贸然翻脸，可却也不会容忍北王府继续坐大。” “王爷兵权在握，宫中能动手脚的便只有您的婚事，以往您都以未曾及冠而拒绝，如今您已满二十，赐婚之事势在必行。” “王爷与其等着宫中替您挑选一个心怀叵测之人，何不选我？” 沈珺九抬头看着燕无戈，说起让人挑选自己时，脸上没有半点羞怯之色，反而平静至极。 “我父母双亡，族内不亲，没有家世背景，又背着克夫之名，王爷选我今上必不会拒绝。” “而我今年十四，还有一年才能及笄，就算定亲，王爷也不必立刻迎娶。” “等我及笄之后，我会守丧三年。” “三年之后，我会缠绵病榻。” “只要王爷愿意守着情深似海的名头，我便能一直替王爷占着正妃的位置，让您不被宫中以婚事要挟。” “若有朝一日王爷寻到真爱，珺九便会立刻让自己病逝，绝不会成为王爷后顾之忧。” 燕无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大胆的女子：“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要个虚名？” 沈珺九点头：“是，我只要王爷将北王妃的名号借我一年。” 燕无戈手中摩挲着衣摆，对于沈珺九所说的那些好处不置可否，言语薄情。 “那本王能得到什么？你说的这些，本王随便找个人便能做到，为何要选你？” 沈珺九嘴角轻扬，那不算绝色的脸上光华绽放，那黑眸更是摄人心魄。 “三百万两白银，如何？” “啪！” 萧淮惊愕之下想要起身，却一脑袋撞到了马车边缘，疼的嗷了一声。 燕无戈瞳孔猛缩，看着沈珺九时也是浮现出惊愕之色：“三百万两？” “是。” 沈珺九跪坐在地，沉声道： “我不需要王爷帮我，也不会牵连北王府。” “我只借北王妃名号一用，一年以后三百万两白银双手奉上，决不食言！” 第21章 孤注一掷，拿自己去赌 沈珺九说完之后，抬头看着燕无戈。 “这笔交易王爷稳赚不赔，如何？” 燕无戈头一次认真看着眼前的少女。 身形纤弱，面色苍白。 她微仰着脸说话时声音虚弱沙哑，白皙的脖颈仿佛一掐就断。 明明娇弱的像是温室中的花朵，可口气却是比谁都大。 三百万两白银，就算是北王府也未必拿得出来。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燕无戈恐怕只会以为她是在玩笑。 可是沈珺九说出来，他却莫名觉得她说得出就一定做的到。 燕无戈眼中的愕然褪去之后，笑意一点一点的浮上眼底：“听你这么说，这笔买卖本王的确不亏。” 沈珺九沉声道：“那王爷是答应了？” 燕无戈：“白赚银子的事情本王为何不应？” “等回京之后，本王会入宫请旨，求娶沈三小姐为妃。” 沈珺九闻言恭恭敬敬的朝着燕无戈行了个大礼。 “珺九谢王爷成全。” “这些时日，还请王爷帮珺九照顾大哥，所花销银钱珺九事后定会百倍补上。” “另外珺九想跟王爷借两个人。” 燕无戈：“要什么样的？” 沈珺九：“会武，听话，少言。” 燕无戈黑眸含笑，眼尾轻扬：“好。” …… 沈珺九和燕无戈谈好了“交易”，从马车上下来之时，脚下险些踩空。 冬青连忙扶着她：“小姐！” “我没事。” 沈珺九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手里的鼻烟壶时，后背上冷汗浸湿了里衫。 方才在马车之中，她知道自己在赌。 上一世北王性情残暴，狠心绝情，从不为外物所动。 她拿自己去跟燕无戈做交易，甚至还戳穿了他中毒的事情本就是在冒险，可是她如今一无所有，她只能去赌。 宋家的人卑鄙无耻，可宋宣荣身居高位，又和瑞王有所关联。 她一个孤女，既想要保住大哥和二姐的性命，又想要对付他们，从他们手中拿回爹爹留下的钱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她需要一个后援，需要一个能够让宋家有所顾忌，哪怕想要对付她和大哥、姐姐，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动手的理由。 北王妃就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沈珺九孤注一掷选择了燕无戈。 她在赌。 赌如今的燕无戈，还不是上一世的北王。 赌燕无戈会在龙穆山救她，或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兴味。 哪怕他不在意她生死，可未必不想瞧京中热闹，再加上利益可得，又能省了麻烦，他说不定不会拒绝。 而她的确赌赢了！ 沈珺九压着冬青的手微微颤抖着，眸里绽放出一丝疯狂：“我没事，我很好。” 她好的不得了。 有燕无戈帮她护着大哥和二姐，她就能无所顾忌的对付宋家。 她定要让他们将欠她的一分不少的还回来！ …… 马车之中，萧淮忍着心绪等着沈珺九离开之后，这才满是惊愕的对着燕无戈说道： “你疯了？你居然答应了沈三，就这么把北王妃的位置许给了她？” 第22章 她野心从不在本王 那可是北王妃，北王府的主母，燕无戈的正妻之位。 这些年别说是宫中，就是朝堂里面，整个京城，多少人觊觎那位置。 可燕无戈居然就这么儿戏般的许给了沈珺九？！ 燕无戈侧头看他：“怎么了？不能许给她？” 萧淮失声道： “当然不能！” “你那正妃之位多少人盯着，要是让人知道给了沈三，到时候还不闹翻了天……” “你想太多了。” 燕无戈闻言扯扯嘴角： “陛下那边本就早想替我赐婚，所选的人你也应该知道，而秦太妃那里惦记着我正妃的位置，恨不得将秦家的女儿直接送到我床上。” “我觉得沈珺九挺好，长得不错，知情识趣。” “有她占着这个位置，能省了我无数的麻烦，有何不可？” 萧淮张了张嘴，他知道燕无戈说的有几分道理。 沈珺九之前的那些话虽然有些离经叛道，甚至可谓是大胆至极。 可是以燕无戈如今的处境，有这么个挡箭牌在前面的确是好事，也省的有人惦记着北王妃的位置。 换做他是燕无戈，哪怕明知道沈珺九对他有利用之心，恐怕也会心动。 可是…… 萧淮皱眉说道：“沈三的身份会不会太低了些？” 燕无戈扬唇：“低一些不正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吗？” “就像她说的，她父母双亡，兄长残废。” “虽然是南地沈家的人，可寄人篱下和孤女已无区别，最重要的是她名声不好，顶着个扫把星克夫克亲的名头。” “我若去请旨，陛下怕是巴不得成全了我。” “至于其他人，他们在不在意关本王何事？” 萧淮看着燕无戈面色迟疑：“可沈三若是别有所图……” 燕无戈难得的露出笑来，凤眼微弯时眼角带上抹绯色。 “萧淮，你太小看沈珺九了。” 他眼里满是趣味，薄唇轻启： “你以为她图什么，北王妃的显贵吗？” “那丫头心气高着，若不是她想要替她大哥和姐姐找一个护身符，你以为她稀罕跟本王有所交集？” 萧淮闻言惊讶：“怎么可能？” 燕无戈斜睨他：“怎么不可能。” “你可还记得她刚才说的话，她在龙穆山下的客栈里就发现了我身上中毒的事情，却选在此时才告知，说明她很清楚本王的处境和北王府的危机。” “我救她的恩情，她救我一命报答，除此之外她不会掺合北王府的事情。” “而且她说她一年后及笄，及笄后守丧三年，你以为她这个丧是守给谁的？” 萧淮闻言脸色一变：“你是说，宋家？” 燕无戈靠着车壁眼底兴味盎然：“这沈珺九的心性果决，下手狠辣，心思敏锐且懂得取舍，她远比你想的要厉害的多。” “她的野心从不在本王，而是宋家。” “你且看着吧，回京后有的热闹瞧。” 燕无戈说完后对着萧淮道： “先前让你去查沈贺的事情，不必再去了。” “让冬青和夏兰跟着她回宋家，本王倒是想要看看，本王这位王妃准备如何对付一朝尚书，又能在宋家走到哪一步。” 第23章 借刀杀人 萧淮想要说话，可是看着难得起了兴致的燕无戈，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太清楚自己好友的性子。 当年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亲手断送了衡王府百余条性命后，就没有人比他更为冷心绝情。 他答应了沈珺九，是因为她让他起了那么一丝兴致，不代表他会帮她。 一旦有一日沈珺九让他失望了，让他觉得这一丝兴致也没了。 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看着她去死，就好像今日他从未救过这么一个人一样。 萧淮本也不是什么热切之人。 哪怕对沈珺九有那么一丝不同，可说到底冷心冷肺的人哪会在意他人生死。 萧淮没再试图劝燕无戈，就好像他之前对沈珺九的那丝特殊从未存在过。 他眉眼间也冷淡了下来。 “你既决定了，那便随你吧。” 转瞬眸中阴沉： “那秦太妃那里？” “寒雾茶你已经喝了大半年，且你身体怕是早就已经中了百岁莲之毒，你可有觉得你身上有沈三之前所说的那些症状？” 燕无戈手指把玩着茶杯，轻嗅着里面的香味。 明明茶水清冽，可茶香四溢。 闻着那如松柏清香时，他只觉得脑中格外的清醒，而脑中常有的疼痛消失殆尽。 他喉间轻微滚动，心里更是有一道声音不断在催促着他让他将那茶水饮尽，而那贪欲连他自己有有些遏制不了。 燕无戈想起这几个月来，他发现寒雾茶能够压制体内“旧患”，甚至让他清心凝神。 他便让听白一直备着，时时饮用。 从最初的淡茶，到如今的浓茶，几乎片刻不离手。 燕无戈放下茶杯冷淡道：“这寒雾茶，我已成瘾。” 萧淮顿时挂不住脸上温润之色，桃花眼中染满阴霾，一脚就踹翻了那茶壶。 茶壶“砰”的一声撞在马车边缘，然后就着车帘滚了出去。 “主子。” 听白吓了一跳，就想入内。 “无事。” 燕无戈阻了听白之后，抬脚避开了地上的茶水：“你这么动怒干什么？成瘾了戒了就是。” 萧淮脸染霜色，恨不得摇醒燕无戈。 “你说的容易，那金石药是什么东西，那可是五石散，要人命的！” “当初燕姮服用五石散，宫里头让人将他绑在府里，十余人日夜守着都没戒下来，最后被他犯了瘾生生撞烂了脑袋死在了房中。” “那东西要真那么好戒，又怎么会成为禁药？！” 萧淮桃花眼中尽是杀意： “秦太妃那老女人，你念着当年的事情处处忍她和秦家，她却还如此害你。” 燕无戈身为中毒的人，反而比萧淮要平静的多：“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弄得来这些东西。” 萧淮怒气一遏：“你是说？” “她被陛下困在宫中，虽说位同太后，宫里也人人敬着，可说到底只是个太妃而已。” 燕无戈手指轻划着衣袖： “百岁花产于南地，就连我们都没听说过这东西，陈太医请平安脉时也未曾察觉毒性，足以见得这东西怕不是寻常毒物。” “她一个深宫妇人哪里会知晓。” 第24章 一箭数雕 燕无戈说道： “况且你以为她蠢吗？” “她如今的地位，秦家的显赫都是源于北王府。” “我死了，我那位皇兄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秦家，她哪儿敢对我下毒。” 萧淮闻言冷静下来，想想秦太妃的为人，还有秦家那些人的张扬跋扈。 明启帝这几年的确是越发容不下秦家的人，若非顾着北王府，秦家怕是早就被处置了。 秦太妃哪怕想要“控制”燕无戈，也断无道理自毁长城。 萧淮冷静下来：“你是说有人借了秦太妃的手，想要取你性命？” 燕无戈扬扬唇：“这些年这种事情还少吗？” “只是比起以前那些刺杀来说，他们这一次倒是学聪明了。” 要是没遇到沈珺九，他怎会想到那清心明神，千金难得的贡品寒雾茶居然犹如剧毒。 运气好，过上几年他会察觉到身体不对，那时候毒性却已入体难以清除。 运气不好，他就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因为这些东西神智渐失，嗜杀成性，变得如同沈珺九所说的那般毫无人性的行尸走肉。 到时候只要有人再翻出当年旧事，随便给他安个罪名。 哪怕他不愿上交兵符，怕是也会先失了军心。 皇家再稍一招揽，北境军和乾羽军便会全数落于他们手上。 而他则会死的不明不白，简直就是一箭数雕。 燕无戈所想的事情，萧淮自然也能想得到。 他桃花眼中满是狠厉之色： “你帮着他守了这么多年江山，他却赶尽杀绝，早知道这样，当年你率兵回京之时就该直接废了他！” 燕无戈睨他：“要真那么好废，你以为我愿意忍他？” “当年我手握兵权，看似占尽上风，可他手上也握着十五万皇城驻军。” “若真打起来，我和他胜负也只是五五之数。” “且他占着正统之名，鞑靼和南楚那边虎视眈眈，西燕的使臣又在京城，我要真和他打起来，反倒是便宜了别人，我又不蠢，何必与他玉石俱焚？” 燕无戈说完后看向萧淮： “这京中的人都叫我恶阎罗，人人道你萧公子皎如明月，性如清风，真该叫人看看你这暴躁样子。”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多无趣。” 萧淮瞪着他：“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行，我得去将陈太医请回来，想办法帮你去毒！” 萧淮说着就想下车，却被燕无戈一把拉了回来。 “沈清梧刚断了双腿，身边离不了人，况且你见过五石散的毒能解得了的吗？” 将人按着坐下后，燕无戈才道： “不过是瘾罢了，我总能戒了。” “要是真戒不了，我自会让他们都跟我一样，千百倍的还给他们。” 他好不了。 别人也休想好过！ “当真？” “你几时见我吃亏？” 萧淮闻言看向燕无戈，见他脸色微白，说话时带着淡笑却眸色阴冷，就知道宫里那位是真惹怒了他。 他原本因为燕无戈中毒而焦躁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也是，你这人向来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第25章 衣冠禽兽 萧淮刚开始还留意着沈珺九，想要瞧瞧她是否真没别的想法，可像是印证燕无戈的话似的。 打从那一日两人做了交易之后，沈珺九就再没有主动上前和他们攀谈过。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留在自己的马车里面。 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 任由冬青服侍着，偶尔会低声与她说几句什么，神色温和自在。 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她本就是冬青的主子。 随着马车越来越临近京城时，沈珺九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 手上的伤结了痂掉落后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而双腿也已经能行动自如。 先前因为受伤失了血气的脸上，也随着气色好转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等到了京城时，燕无戈只留下“等着”二字，就和他们分道扬镳。 沈珺九对此没有任何意外。 萧淮上了马车时，就看到沈珺九穿着半路上买来的红色云织长裙，把玩着手中的团扇，神情慵懒的斜靠在马车车窗边。 她双眼望着外面过往的行人时，白皙的脸上带着浅笑，盈盈然露出颊边的酒窝。 见萧淮打量她，沈珺九回头清浅一笑。 眉眼微扬之间，眼尾勾勒了淡淡的绯色。 声音如丝绸划过耳间，让人心中泛痒。 “萧公子这么看着我作甚，珺九脸上有花？” 萧淮：“……” 要不是他亲眼见过龙穆山里，沈珺九取人性命时的狠辣。 恐怕连他都要以为，他们不过是在回京的途中碰巧捡到了一个外出游玩的娇小姐。 萧淮嘴角抽了抽：“食人花算不算？” 沈珺九莞尔。 萧淮说道：“无戈有要事要先入宫觐见，我正好顺路，送你一程。” 沈珺九拿着团扇掩唇：“多谢萧公子。” 萧淮瞧着她娇滴滴的模样，突然像是瞧见了往日里装着斯文恶心旁人的自己。 心里莫名的就冒出来句“衣冠禽兽”。 难怪往日里总有人恨他恨的牙痒痒。 萧淮冷不丁的抖了抖，伸手搓了搓胳膊。 “你别这么对着我笑，怪渗人的。” 沈珺九挑眉看了看他，知错就改收敛了笑容。 脸上的酒窝消失时，那股子甜腻也随即被冷然所取代。 萧淮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你之前说的事情无戈会处理妥当，你大哥那里也照着你的吩咐，将人送去了妙法寺修养。” 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个折成三角的平安符递给沈珺九。 “这是你先前让我帮你寻来妙法寺的平安符，九善方丈加持过的。” 沈珺九伸手就想接过，谁知道萧淮却是蓦的收回。 萧淮满是好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这平安符做什么？” 之前沈珺九和燕无戈达成协议之后，除却问燕无戈要了两个人之外，沈珺九就只提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将原本在龙穆山下养伤的沈清梧，送去了和龙穆山相距不远的妙法寺，还有让人带回来一张妙法寺主持亲自所请的平安符。 沈珺九淡声道：“请平安符，自然是祈求平安的。” 第26章 我要是立不住，你还会觉得我有趣？ 萧淮闻言就知道怕是撬不开沈珺九的嘴，他有些嫌弃的将平安符扔进了她怀里，说了声“无趣”。 见沈珺九不以为意的将平安符捡起来，贴身收好之后。 萧淮也失了探问的兴趣，坐回原处懒散道： “等一下就该到宋家了，冬青和夏兰也会跟着你一起回府，往后在你跟前伺候。” “冬青性子沉稳，夏兰擅使毒术。” “她们二人都是北王府的死士，武功不错，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她们就是。” 沈珺九点点头：“好。” 京里头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 宋家所在的小容华坊在京城以东，马车入了城门之后，晃悠悠的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宋家门前。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那偌大的宋家府门之前居然没有门房守着。 这也就罢了，那宋家门庭之上居然还贴着几张明黄色符篆。 宋家府门前围满了人，看穿着像是附近的百姓。 而马车停在人群外时，隐约还能听到那府门里面传来像是木鱼敲击还有诵经的声音。 萧淮神情诧异。 “这宋家在搞什么？” 他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看了眼宋家大门，见那里人群熙攘，扭头对着沈珺九道：“宋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了，可要我送你进去？” 沈珺九摇摇头：“不必了，萧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先请回吧。” 萧淮听出了沈珺九的拒绝，不由诧异的扬扬眉。 他打小容貌出色，长着一张老少通吃的脸，无论在哪儿都比旁人更占便宜。 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 萧淮觉着有些新鲜：“真不用我帮你？” “不用。” “可宋家是虎狼之穴，宋宣荣也没那么好对付。” “你离京好几日才回来，他们定会拿着这事儿大做文章，你能应付得了？” 沈珺九闻言看着萧淮。 “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萧公子还会觉得我有趣吗？” 萧淮愣了一下，对着沈珺九黑白分明的大眼，蓦的笑了起来。 他桃花眼中泛着潋滟，斜靠在马车之上笑声道： “那倒也是。” 萧淮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扇子，敲了敲车壁：“既然沈三小姐用不着本公子帮忙，那就走吧。” 他对着沈珺九道：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回头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显安侯府找我。” 沈珺九：“多谢。” 她朝着马车的方向福了一礼，却未曾真将萧淮的话放在心上。 萧淮性子凉薄，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却心如铁石。 比之北王显露于表的冷漠和难以接近，萧淮这种披着世家公子端方温润的皮的人，一旦翻脸之时，更显冷酷无情。 她要是真信了他的话，跑去显安侯府求助，那才真的是自取其辱。 送走了萧淮，沈珺九这才站在人群外面，远远的望着宋家门上的匾额。 那上好黄梨木上贴着的明黄的符纸，让得她眼底生寒。 而里头的诵经和木鱼声，更是让沈珺九想起了很多她以为早已经遗忘，撕开来却鲜血淋漓的事情。 第27章 高僧 沈珺九还记得，上一世她被大哥藏在了灌木丛里，醒来后狼狈从龙穆山逃回来时，满心只想着让舅舅他们去救大哥。 她哭着入了府中，迎接她的不是亲人的心疼怜惜，不是她们的关心在意。 而是不知道哪来的高僧，送给她的天煞孤星的谶言。 那高僧指着她说她身带煞气，说她克人克己。 她还没来得及述说她的遭遇，还没来得及说有人想要害她。 宋家的人便众口铄金的指责她克到了他们宋家，指责她让得宋家家宅不宁。 她克的宋家人受伤，克的宋家人人不得安宁，而沈清梧的死更是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 沈心箬想替她辩解，却落得个癔症疯魔的名声。 他们三兄妹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而宋家却是踩着毁了她沈珺九的大戏，博得了个重情重义，人人称颂的好名声！ …… “小姐。”冬青低声道，“可要进去？” “当然要。” 沈珺九拿着团扇，红唇轻扬，直接便抬脚朝着府门内走去。 冬青和夏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 宋家门堂之中，此时站满了人。 烟雾缭绕之下，几个小和尚盘坐在堂前，人手一个木鱼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音。 而一个穿着明黄袈裟的光头和尚，正站在他们中间低声诵着经。 “宋家这是在做什么啊？” “不知道，那大和尚好像是在念经。” “这青天白日的哪有在大门前念经的，也不嫌晦气？”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啊，好像是宋家的人招了邪，这几天家宅不宁出了不少事儿，所以请了妙法寺的高僧来除邪的。” “妙法寺？” 那可是国寺！ 里头的僧人就算是到了皇室显贵跟前，那也是被奉若上宾的人。 门前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看着里头的那大和尚时，眼中带上了敬意，说话时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怕惊扰了那位妙法寺的高僧。 宋家门堂前，年逾四十，穿着绛紫色官服的宋宣荣脸色难看。 “谁叫你请这些人的？” “我在朝为官，叫人看到了像是什么话！” 大夫人叶氏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绢子眼眶红红的： “老爷，我知道这样会让人说道，可是这段时间府里灾厄不断。” “先是清梧和珺九失踪，后来行儿又摔断了腿，今儿个连你乘车出门时也惊了马摔伤了手，就连府里的人也是夜里梦魇，寝食难安，老夫人更是病倒在床。” “这要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是什么？” 叶氏带着哽咽道： “慧慈大师是妙法寺的高僧，我特地请他过来，就是想让他瞧瞧咱们府里可是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这样难免会被外头说道，可哪怕老爷不高兴，为了府中人的安宁我也绝不后悔！” 宋宣荣闻言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神色到底松缓了些。 周围围观的人群这才知晓，宋家这一幕是宋家大夫人做出来的，宋宣荣不知情。 而且他们朝着宋宣荣看去，果然见他手上包着白纱。 在他身后还有个断了腿的青年，而叶氏几人也是眼下青黑，一副惊扰不堪的模样。 第28章 丁酉年七月生辰 有人开口： “宋大人，这宋夫人也是为着家人着想，你就别怪了。” “是啊，这无故受伤可不是小事，别真招了什么邪祟了。” “这位大师，您都瞧了半晌了，这宋家是不是真的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围观的人闻言都是朝着中间的那位慧慈大师看了过去。 那和尚闻言嘴里念着的经声一断，抬头看着身前那些人后眉心微蹙道：“宋大人府中的确是有些问题。” 叶氏脸色一变：“大师，我们府中真的招了邪祟？” 慧慈大师摇摇头：“不是邪祟，是煞星入府。” “煞星？” 宋家的人都是脸色大变，就连宋宣荣也是脸色一凝，围观那些人更是议论纷纷。 那慧慈大师开口道： “这天子脚下，本是祥瑞之地，宋大人为官清廉又得福泽庇荫，本该事事通顺，府宅安宁。” “可是方才贫僧却察觉贵府之中有煞气凝结，府中诸人身上更沾染了命煞之气，特别是贵公子和宋大人，有些像是破军七杀，遭了天煞孤星俯冲之相。” “敢问宋大人，贵府之中可是有丁酉年七月，子时夜半降生之人？” 宋宣荣脸色变了变。 叶氏则是失声道：“是珺九，她是丁酉年七月生辰……” “闭嘴！” 宋宣荣低喝出声。 他像是不愿相信一般，呵斥了叶氏：“珺九懂事乖巧，最是孝顺，她怎么可能是煞星？” “怎么不是！” 旁边被抬着过来，腿上还包着白纱的宋禹行仰头大声道： “她要不是煞星，怎么会克死了她爹娘，克死了抚养她的叔伯，就连她祖母也因她早逝。” “沈家的人都知道她命中带煞不愿意收留他们，偏偏爹你念着骨肉亲情将他们带回了府里，可是你看看这两年府中出了多少事情？这两年咱们就从来没安生过！” “我早就说让你将他们兄妹送走，可你偏偏不肯。” “如今断胳膊断腿还是小事，你再让她留在家里，就不怕哪一日被她克的没了命吗？” 宋宣荣怒声道：“你给闭嘴，她是你表妹！” 宋禹行冷哼道：“我可不敢要个扫把星当妹妹，指不准哪一日就被她克的横死街头！” “你！！” 宋宣荣像是被儿子的话说的怒极，抬手就想打他，却被叶氏拦住：“行儿，你少说两句……” “我说怎么了？” “她克的我们家宅不宁，还不许我说！” 宋禹行模样还算俊俏，此时像是气急了，大声道： “我这腿被她克断了，娘你被她害的寝食难安，就连爹也摔伤了手。” “爹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说，她沈珺九就是个克人克己的扫把星。” “先前她在府里也就算了，这次她闹着沈清梧出门去玩，失踪数日遍寻都找不到人，指不定将她亲哥也克死在了外面，跟她亲近的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哗啦！！” 宋禹行话没说完。 冷不防的一盆水从天而降，直将他淋了一头一脸。 沈心箬砰的一声甩掉手里的木盆，脸色如纸苍白，指着宋禹行怒声道： “我妹妹不是扫把星，我哥也不会死，你们才不得好死！” 第29章 忘恩负义白眼狼 “阿箬……” 宋宣荣抬头看着沈心箬眉心一跳，待看到她衣衫上的血时，顿时扭头怒视着叶氏。 这丫头怎么跑出来了？！ 叶氏也是吓了一跳，暗道看守沈心箬的丫鬟婆子不顶事。 她连忙上前急声道： “阿箬，你还病着，怎么就出来了？” “我要是不出来，等着你们害死我妹妹？！”沈心箬怒声道。 叶氏脸色一变：“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谁要害她……” 她伸手就想去拉沈心箬，却被她一把推开。 沈心箬厉声道：“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叶氏就势摔倒在地上，手背蹭出了血来： “阿箬……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们兄妹三人在沈家落难之时，连族亲都不愿收容，是你舅舅不惧流言将你们带回府中。” “这两年你们住在府里，衣食显贵，处处优待，我对你们比对亲生的行儿他们还好，你居然……居然……” 叶氏掩面落泪，手臂上擦伤的血流了下来。 人群里闻言看向沈心箬时，满是鄙夷。 这沈家姑娘吃人家宋家的，住人家宋家的，到头来还这般对待人家。 当真是狼心狗肺。 沈心箬脸色苍白，却梗着脖子半点不退： “谁稀罕你们的东西，我用不着你假仁假义。” “说什么处处有待，我看你们就是不安好心。” “你让人把我绑起来想要害阿九和大哥，你别以为我……” “啪！” 沈心箬的话还没说完，宋宣荣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将她打的跌倒在地上。 他痛心疾首，像是失望至极的颤抖着手指着沈心箬： “先前你舅母说你得了癔症胡言乱语我还不相信，可如今我看你当真是疯了。” “我宋家养你教你，处处护着你，可你就是这么对你舅母的？” “你爹娘也都是知书达礼的人，怎么就教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 “言语粗俗，顶撞长辈，你立刻给你舅母道歉！” 沈心箬被打的眼前泛黑，只觉得耳间都嗡嗡作响。 她本就被叶氏让人困了三日，饿的头晕眼花。 此时逃出来已经耗尽了精力，哪里经得住宋宣荣全力的一巴掌。 她嘴里含着血腥，牙齿都有些松动。 可是听着宋宣荣的话时，沈心箬怒愤交加，红着眼睛咬牙道：“我不！” “你个混账东西！” 宋宣荣像是气急了，上前就想要教训沈心箬，却被旁边的长女宋芝媛拦住。 宋宣荣怒声道：“你放开我，我今日非打死她不可！” 宋芝媛连忙劝说道：“爹，你先别生气，阿箬之前撞伤了脑子，也是一时糊涂。” 她连忙蹲下身子想去搀扶沈心箬。 “阿箬，你快给爹爹道个歉……” “滚开！” 沈心箬一把推开宋芝媛：“你别碰我！” 宋芝媛像是没站稳，被推的歪过去时，撞在了一旁的佛坛上。 那上面的明火灯烛哗啦一下落了来，直接灼伤了她的手。 “媛儿！” 叶氏尖叫出声。 宋禹行看着倒在地上满身狼狈的宋芝媛时，更是气得单腿跳到中间，抓着沈心箬便是两耳光。 第30章 拔舌地狱 “沈心箬你这个疯子，你居然敢伤害媛儿，我妹妹要是有事我杀了你！” 宋禹行下手极狠，直将沈心箬打的吐了血。 人群里没人同情她，反而都是愤怒出声。 “这人是疯子吧？怎么出手伤人。” “就是啊，宋家小姐处处护着她，她居然还伤了人家，真是恶毒。” “你们没听说吗，她是那扫把星的姐姐，这宋家也真是倒霉，好心收养她们，没想到一个是克人煞星，一个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沈心箬才刚及笄，哪怕性子再烈也不过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儿家。 她何曾对过这般人人指责，一句比一句恶毒的场面。 沈心箬被打的脸上红肿，脖子上的手更是卡的她呼吸困难，她倔强的大声道： “我不是的……” “我妹妹不是扫把星，是他们骗人，是他们……” 可惜世人皆是只看眼前。 只看到沈心箬伤了宋芝媛，没人相信她的话。 宋芝媛看着哭泣的沈心箬，踉跄着起身挡在她身前，捂着手上的伤虚弱道。 “你们别这么说阿箬，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只是一时糊涂……” 她神色柔弱的朝着慧慈说道： “大师，你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我表妹珺九性情温顺乖巧，怎会是那天煞孤星？” 周围人看着宋家小姐受了伤还这么护着沈心箬她们，都是对她心生好感，更有赞这宋家小姐果然重情重义。 慧慈大师也像是有些动容，可却还是摇摇头： “宋小姐有所不知，非是贫僧妄言，而是这丁酉年乃是鬼聚之年，七月逢鬼门大开。” “子时出生的人本就是至阴的命格，又逢鬼年鬼月，生来便是克人克己的命格。” “有此种命格之人留于家室，轻则身体孱弱，早夭早亡，重则能使家宅不宁，诸事不顺，亲近者下场凄惨，累及全族。” “贫僧方才听闻宋公子说，那位沈小姐父母双亡，族内不亲，与其亲近者皆是暴毙，正好应验贫僧所言。” 人群之中听着慧慈大师的话忍不住哗然。 宋芝媛秀美的脸上浮现苍白之色，就连原本气怒至极的宋宣荣也像是被吓到了。 宋宣荣嘴唇微颤道：“大师所言可是真的？” 慧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宋禹行在旁冷声道：“爹，你听到了吗？你要是再把沈珺九留在府里，她迟早克死我们！” “你胡说！” 沈心箬看着所有人动摇，一口咬在宋禹行手上，让他松开了手，然后尖声道： “我爹娘是意外死的，伯伯和祖母是生病去世，他们不是阿九害死的，你们别信他们，他们骗人的！” 她上前抓着慧慈大师的衣襟怒声道： “你是不是被宋家人收买了，你是不是假和尚。” “你就是来害阿九的，你和他们一起，想要害阿九……” “啪！” 宋禹行一掌打在沈心箬身上，将人掀翻在地。 “你个疯子！” “不可理喻！” 慧慈大师也是怒声道。 他像是被人侮辱，那张看着祥和的脸上染了薄怒。 “贫僧乃是妙法寺僧人，今日下山不过是同情宋家为煞星所害，何曾收过半点银钱。” “佛祖面前，岂容你胡言污蔑？” 他话音一落，旁人也是愤愤，可就在这时，人群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冷厉之声。 “那你家佛祖就没告诉过你，你信口雌黄污人名节，将来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第31章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 周围的人都是吓了一跳，纷纷朝外看了过去。 就见到一个红裙少女快步走到人群中间，一脚踹在宋禹行脚踝上将人掀翻在地，然后一把抓住他衣襟，抬手就朝着他脸上狠狠两个耳光。 “我沈家的姑娘，也是你能打的？！” 宋禹行直接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之时，顿时瞪大了眼。 “沈珺九，你敢打我？！” 沈珺九扬手就又是一巴掌。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 宋禹行本就是骄横跋扈的主，几时受过这种气。 他怒从中来，抬脚就想朝着沈珺九踹过去，却被宋宣荣眼疾手快的拦住。 宋宣荣一把按住宋禹行，扭头厉声道：“珺九，你做什么？！” 沈珺九面若寒霜： “我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做什么！” “我沈家的姑娘的确暂住在宋家，可却不是你们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 “姑且不说我沈家还有族老长辈，我祖父还健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晚辈来教我们规矩。” “就说我和姐姐之上也还有长兄，怎么就轮到宋表哥来指手画脚，动辄打骂？” “更何况我姐姐做错了什么，就值得你们下这种狠手，竟是要活活将她打死在这里？！” 周围原本还义愤填膺的那些人，闻言看向被沈珺九护在身后的沈心箬。 这才发现她脸上全是红肿，而嘴里吐着血，身上衣裳上更染着血迹。 他们都是忍不住一惊。 这是宋家的人刚才打的？ 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些…… 沈珺九完全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指着站在宋宣荣身后的宋禹行。 “世人皆知女儿家的脸面有多重要，就算世仇之人也不敢随意伤脸。” “可你们一巴掌一巴掌专朝着我姐姐脸上打，你们这是存心想毁了她吗？” 宋宣荣感觉着周围那些人目光变化，顿时心惊。 叶氏心中一慌，连忙上前道： “珺九你胡说什么？” “你舅舅最是心疼你们，是阿箬胡言乱语，你舅舅和表哥才会一时糊涂下了重手……” 沈珺九面无表情： “一时糊涂就下重手，那不糊涂了，是不是干脆就一根白绫勒死了事？” 她看着沈心箬红肿不堪的脸，还有身上的血，眼底染上猩红之色。 夏兰快步走过去扶着沈心箬，取了一粒药丸给她服下，然后开口： “小姐，二小姐受了内伤，且身上有捆缚的伤痕，又兼职禁食数日，身体极为虚弱。” 门外那些人顿时哗然。 禁食。 那不就是饿肚子？ 他们突然就想起来沈心箬之前说过的话。 她说宋家的人将她绑起来，想要害她，难道是真的？ 沈珺九抬头看着叶氏：“这就你说的疼她？捆起来饿死她？” 叶氏脸色难看，眼底划过抹慌乱。 一旁宋芝媛心叫不好，连忙捂着受伤的胳膊柔弱道： “阿九，你误会了，我娘怎么会伤害阿箬？” “是因为你和清梧哥哥突然失踪，爹爹又到处找不见你们，阿箬心急之下突发癔症险些伤了人。” “我娘也是怕她伤了自己，才会将她暂时关了起来，你别误会她……” 第32章 惺惺作态 叶氏被女儿点醒，佯作抹着眼泪说道：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这个舅母，可是自从你舅舅将你们接回来，我何曾亏待过你们半点？” “我送你们去学堂，给你们姐妹寻教养嬷嬷。” “宋家姑娘有的你们都有，衣食住行样样上心，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们，你怎么能这么误解我。” 叶氏说着话时声音哽咽。 “你可知道你和清梧这几天失踪后我们有多担心？” “我吃不下睡不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你舅舅为了找你们，更是快将京城都翻遍了。” “你说你说想要出去玩也总要跟府里说一声，可你一声不响的就哄着你大哥出门，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叶氏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忧心不懂事的外甥女的舅母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珺九看着身前唱作俱佳的叶氏。 她想起上一世她面对着宋宣荣他们时是什么样子。 宋禹行的谩骂让她害怕，而叶氏的泪水让她愧疚心疼。 她被叶氏的这番惺惺作态所哄骗，只以为她是真的关心她。 再加上后来宋老夫人的一番作态，让得刚死了兄长，又和姐姐大吵了一架的她感激至极，满心满眼的都只有宋家人。 她眼巴巴的贴着宋家，像攀着浮木不肯松手。 直到被他们榨干了血液，吸干了最后一丝利用的价值，然后被宋家弃如敝履。 …… “呵。” 沈珺九眼中满是嘲讽。 那时候的她怎么就那么蠢。 蠢的居然信了这么拙劣的演技。 沈珺九看着她：“不是舅母身边的钱妈妈跟我说，外祖母思念我过世的母亲，夜难成寐吗？” “我和大哥听钱妈妈说，妙法寺祈福灵验，所以去妙法寺给病重的外祖母祈福。” “我走的时候还特地交代过府中，管家也让人给我和哥哥备了车。” “舅母不知道？” 叶氏哭声一顿，而不远处的宋宣荣心中一咯噔，暗叫不好。 沈珺九无视了周围那些视线，直接对着叶氏说道： “外祖母向来都疼我，她缠绵病榻，我自然希望她安好，所以在妙法寺里替外祖母求了平安符，还依照主持的吩咐，让大哥留在寺中诵经食素，替外祖母祈福。” “只是没想到，舅母居然另请了妙法寺的高僧来府中。” “舅母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若是早说，我和大哥又何必多跑这一趟？” 人群里听到妙法寺三个字时，不少人都是面露惊愕之色。 沈珺九去了妙法寺。 那这宋夫人怎么还另外请人过府？ 叶氏微张着嘴，脸色瞬间发白。 没等她开口，沈珺九就扭头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大和尚。 “敢问这位大师法号？” “我刚从妙法寺归来，正巧也与妙法寺中几位高僧探讨过佛法。” “不知道大师师承何人，说不定我还见过？” 慧慈脸色一变。 宋宣荣急声道：“珺九，不可对大师无礼！” 沈珺九诧异道： “舅舅这话说的，我不过是问一句大师的法号，怎么就算无礼了？” 第33章 招摇撞骗的冒牌货 沈珺九眉眼温软，可若是细瞧时，便能看到里面锋芒。 “这位大师不仅能掐会算，还懂望气之术，连舅舅府里招了晦气都能瞧得出来。” “还有门前那几张黄符，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佛家的人，画着道家的符的。” “能够兼修佛道两家之术，集众家之所长，怎么也是该是当世高僧，胸宽似海。” “佛祖尚且不拒僧众信徒所求，这位大师难不成修的是什么与众不同的禅，连名讳法号都不能提及了？” 慧慈眼底满是慌乱之色。 他不过是被人重金收买，前来宋家演一场替他们“除邪”的戏的。 那几张黄符不过是他随手乱画的，他哪能知道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 慧慈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少女，隐隐觉得不安，却强自镇定道： “你休得胡言，佛祖在上，岂是你能随便妄议的？” “你身带煞气，命里克人克己。” “那符篆不过是为了保宋家平安，倒是你，从你出现开始这宋家便煞气惊人。” “宋大人，此女绝不能留于宅院之中，否则定会祸及你宋氏族人。” 沈珺九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噗哧出声。 “大和尚，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从进宋家门开始，你一没观相，二没问询。” “那桥头下的算命先生批命之前，好歹也会看看手相再胡诌，你这凭空捏造的本事简直比你这张脸还大。” 沈珺九笑得眉眼弯弯，微歪着头： “我若真带煞气，怎能入得妙法寺山门。” “我如果真祸害众生，又怎么能得九善主持亲手所制平安符，被寺中留宿三日，得佛法点化熏陶？” 她说话间拿着那团扇的手心一转，再展开时，上面便躺着一枚折成三角的平安符。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煞星，妙法寺却从未言拒。” “你说我祸及全族，可我来宋家这两年，宋家死过半个人吗？” “你说我煞气冲天，九善方丈却说我福缘深厚。” “你是觉得你修为超过了九善方丈，还是觉得那整个妙法寺中僧人，都不及你一人佛法高深，看不出来我这个天煞孤星是真是假？” 沈珺九看着那和尚脸上神色变化，而周围原本跟着他的那几个小和尚脸都白了，不由嗤笑道： “还有，你说你是妙法寺僧人，却不肯报上法号师承。” “你到底是不屑跟我这个煞星言论，还是你这个僧人从头到尾，都只过是个招摇撞骗的冒牌货？” 慧慈脸色铁青：“疯言疯语！” 沈珺九言辞太厉，让得他心虚至极。 他不敢跟沈珺九争执，而是装作被激怒了一般，对着叶氏沉声道： “宋夫人，贫僧答应来此，不过看在你一心向佛的份上，可不想你府中之人竟然如此污蔑贫僧。” “这天煞孤星之言你们若信，便将此女驱出宅门，可保宋家家宅平安。” “你们若是不信，就权当贫僧今日未曾来过。” 慧慈说完之后，转身对着那几个小和尚道： “我们走！” 第34章 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沈珺九眼看着慧慈想要逃之夭夭，冷喝出声：“冬青！” 冬青脚下轻点，直接便朝着慧慈那边扑了过去。 慧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闪躲，可是冬青乃是北王府死士，哪是他这个蹩脚和尚能比得了的。 冬青直接闪身到了他身前，贴身将人抓住之后，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朝后拧着卸了下来，然后一脚踹在了他腿腕上，直接便将人踹翻在地上。 慧慈被人抓住之后，那几个小和尚见势不对，一窝蜂的转身就朝着府门外跑去。 一旁扶着沈心箬的夏兰脚下一抬，几粒碎石子便直接朝着那几个小和尚疾射了过去。 “啊——” 只听得几声惊叫，那几个和尚瞬间摔倒在地上，嘴里鬼哭狼嚎。 而原本围在门前的那些人都是被这一幕惊呆了眼，齐刷刷的后退了几步。 “珺九，你……” 宋宣荣心头大惊，张嘴就想要说话。 沈珺九抬头时候眼中格外的寒凉：“舅舅想说什么？” 宋宣荣顿时僵住，他对着沈珺九那双眸子时哪敢接话。 沈珺九摆明了已经知道这几个和尚是假的，更有不肯罢休之势。 眼前这个沈珺九完全不像是他往日里那个温顺乖巧的外甥女，性子乖张的厉害。 更何况事实摆在眼前，慧慈的反应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不对劲，事情的发展也他们所想的天差地别。 宋宣荣向来谨慎，哪怕之前自以为万全之时，也先将自己摘了出去，留了退路。 这种时候明摆着事情不对劲，他怎可能开口将自己陷进去。 宋宣荣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道：“有什么话问清楚了再动手，免得误会。” 沈珺九闻言眼底划过抹嘲讽。 这就是她的舅舅，小心谨慎的像是乌龟壳子，稍有风吹草动，就缩进去保全自己。 沈珺九冷然道：“问自然是要问的。” 她转过头看着慧慈： “大师，你跑什么？” 慧慈此时已经害怕至极，他用力挣扎着大声道： “竖子尔敢，贫僧乃是妙法寺僧人，有僧牌为证！” “你这般对贫僧动粗，也不怕对佛祖不敬！” 冬青脚下一用力，原本叫嚣的慧慈顿时惨叫了一声。 沈珺九伸手扯下他腰间的僧牌：“你也能代表佛祖，那你家佛祖可就真廉价了。” 她望着手里的牌子。 那上好的黄花梨木上刻着妙法寺的山门，后面则是慧慈的法号。 宋宣荣开口道：“珺九，这的确是妙法寺的僧牌…” “这是妙法寺的僧牌不错，可未必是他的。” “这就是贫僧的！”慧慈大声道。 沈珺九闻言看着他： “你既说是你的，那你背一段大梵经来听听，不然地藏王经也可以。” 慧慈神情顿时僵住，眼底划过抹慌乱。 沈珺九似笑非笑： “妙法寺寺法严苛，你既能持僧牌下山替人破法除邪，还带着这么多弟子，想来定然佛法高深。” “那大梵经和地藏王经是每一个僧人的必修之课，慧慈大师不会忘记了吧？” 第35章 佛门十偈 慧慈冷汗直冒：“贫僧，贫僧……” “哦，慧慈大师高贵，自然不屑与我等凡人论佛法，那你来背吧。” 沈珺九随手指了之前那群小和尚里的一人，顿时吓得那人脸色惨白。 “大梵经或许有些难，你年纪尚小，就说说修佛入门十偈吧。” “三力偈是什么？” “三谛偈是什么？” “无常偈又是什么？” 那小和尚本就没怎么见过世面，被沈珺九单独拎出来早就吓破了胆。 此时随着她问话，他整个人簌簌发抖。 沈珺九每多问一句，那小和尚脸色就苍白一分，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 “这大师……不会真的是假的吧？” “我的天，难道真有人敢冒充妙法寺的僧人？” “可是宋家的人不是去妙法寺请的高僧吗，还是宋夫人请的，这还能被骗了……” 沈珺九听着外头议论纷纷，垂头看着那小和尚： “你可知道，冒充僧人，行骗当朝二品大员是什么罪名？” “轻则杖责，重则发配。” “当朝陛下重视佛法，你冒充僧人行骗已是重罪，而妙法寺又是国寺，你等行骗之时祸害妙法寺声名，送到官府更是罪加一等。” “你可见过官府杖责用的棍子？” “手臂粗细，三丈长短，落在身上后，最多十棍便能皮开肉绽。” “你说，以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几棍子？” 沈珺九声音带着笑，可所说的话却让得人浑身发抖。 “冬青，将他送去官府！” “不要！！” 那小和尚面如金纸，还没被冬青拿下就直接吓得尖声道： “不是我，不是我！” “我只是收了银子，剃了头发帮他做场戏……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哗——” 人群一片哗然。 叶氏等人都是白了脸。 慧慈听着那小和尚招供脸色大变，他趁着冬青未曾留意时突然暴起，从袖子里滑出一道寒光就直接朝着冬青刺了过去，意图逼退了她好逃走。 冬青毫不留情，抬脚踹在他腰腹之上，一掌拍在他肩头直接将人踢飞了出去。 慧慈“砰”的一声撞在了门前的石阶上，张嘴吐出口血来。 冬青随身而上，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抬脚踩在他后背上，犹如巨石压顶，直接将他压得不能动弹。 沈珺九摇着团扇缓缓上前： “身带利器，出手便是要人性命，还敢自称是出家人？” 她缓缓蹲下身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捡起地上的匕首就狠狠插进了慧慈的手腕之中。 鲜血喷溅之时，慧慈惨叫出声。 “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假扮僧人来害我？！” 慧慈疼的脸色扭曲：“没，没谁……” 他当然知道是谁。 若不是有人收买，他怎会好端端的来做这么一出戏。 可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敢说。 他要是招了就只有死路一条，咬死了不说，说不定还有活路。 沈珺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笑道：“是不是以为你咬死了不说，我就奈何不了你？” 第36章 我这人呢，最是见不得血腥 慧慈眼皮一跳，没等他回话，就见沈珺九抓着匕首末端朝下一压，瞬间让得他手背筋脉崩断。 而沈珺九却没停下，再次抽出匕首便直接斩断了他一根指头。 “啊——” 慧慈惨叫出声。 沈珺九拔出匕首：“我这人呢，最是见不得血腥。” “你若说了，你好我好。” “你若不说，那我就只能一根一根砍了你的指头，挖了你的眼睛，砍了你手脚。” “听说过人彘吗？” “据说手脚尽断，耳鼻全毁，却还能活着，我还未曾见过这般稀奇，不如就由你来试试……” 慧慈瞳孔猛缩，而门前围着的人都是脸色大骇，齐齐后退。 “我……” 慧慈看着离他眼珠子极近的匕首，只觉得那匕首下一瞬就要戳进他眼眶里面。 他吓得尖声道：“不要，我……” 说字还没出口，站在一旁的宋宣荣突然大吼出声。 “好你个无耻之徒，你竟敢假扮僧人诓骗本官和夫人！” 沈珺九尚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宋宣荣走到跟前。 他像是怒极了一样，狠狠一脚就踹在慧慈脸上，直将他踹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连带着牙齿也掉了几颗。 宋宣荣却像是犹不解气一般，接连踹了几脚。 “本官为官多年，自认从未伤及过谁人，更与妹妹感情深厚。” “她不幸亡故以后，本官只求能替她照顾好膝下儿女，好能让她地下安息。” “可是你竟敢诓骗本官，让我险些害了我妹妹的孩子，本官今日若是饶了你，怎对得起我那早亡的妹妹！！” 宋宣荣气得拳打脚踢，等力竭时慧慈也已经没了人样。 等他回头看着沈珺九时才眼中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 “珺九，是舅舅不好，舅舅不该轻信了这妖僧。” 沈心箬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看着地上被踹的满脸是血的慧慈，再看着流泪的宋宣荣时，身子打着抖。 她已经知道舅舅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温和，宋家也不是真的待他们兄妹好。 可是这么直接的看到宋宣荣将一个人踢得头破血流，不知生死的模样，依旧吓到了她。 沈珺九却是早就知道宋家人的无耻，可看着宋宣荣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时却依旧觉得作呕。 她抬头看着宋宣荣： “舅舅别这么说，害我的又不你。” 沈珺九说话间突然扭头看了眼叶氏： “只是舅舅，你吓到舅母他们了。” 叶氏脸色苍白，被沈珺九一点名，顿时打了个哆嗦：“我，我不怕，我只是，只是后悔，险些信了慧慈……信了这奸人的话……” 宋宣荣心中一紧，怕叶氏多说多错，他连忙道： “你舅母向来胆小，她也是后怕刚才的事情。” “她一个后宅妇人，总念着家中平安，不知道听了哪个小人的撺掇尽是让这妖僧寻了间隙，来府中招摇撞骗，险些害了你。” “珺九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这等无耻小人。” 宋宣荣说完后立刻道： “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第37章 她要的是宋家满门的命 “我定要好生问问他们，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好处，竟是让他们这么坑害我们宋家人！” 宋宣荣几句话就将叶氏撇的一干二净，对着沈珺九沉痛道： “珺九，我知道你气恨于他，可是你也不该说什么人彘之言。” “女儿家的名节最为重要，若是让人传扬出去，往后你叫别人怎么看你？” 沈珺九听着宋宣荣一句话，就将这假和尚想要害她的事情，变成了想要害宋家的人。 混淆视听，三言两语便将叶氏他们摘了出去，甚至还反将她一军，指责她心狠。 她眼底满是讽刺。 要真在意她名节，之前为何看着叶氏说她离家数日不归而不曾阻拦。 要真在意他人言论，他又为何要默许了家中之人在她和沈清梧离府的时候，任由个假和尚说着那天煞孤星的箴言，想要活活逼死他？ 沈珺九心中忍不住嘲讽。 论道行。 论脸皮。 叶氏和宋宣荣比起来，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珺九固然是有办法能够让这和尚招供，可就算他将叶氏攀扯了进来又能如何。 宋宣荣才是宋家的脊梁骨，若不将他打折了踩碎了狠狠压在脚底。 宋家顶了天了就是多点恶名，少了个容不下外甥女手段下作的恶毒妇人，与他宋宣荣有什么关系？ 沈珺九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叶氏，而是宋家满门的命！ 大哥的腿，前世的血债。 只叶氏一人，怎么够！ 沈珺九心中满是嗜血之意，却也知道眼下还不能和宋家翻脸，况且宋宣荣会装模作样，她不会吗？ 沈珺九原本煞气满满的模样收敛。那带着冷厉的眉眼染上了委屈之意，突然拿着团扇掩面嗔怪道： “舅舅说什么人彘不人彘的，怪吓人的。” “我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敢伤人？” “我就是吓吓他而已，谁知道他自己这么笨居然撞了墙，这么多血，简直吓死阿九了。” 宋宣荣：“……” 其他人：“……” 姑娘，你刚刚才捅了人！ 宋宣荣看着沈珺九手上还没干的血迹，额头青筋跳了跳：“对，是舅舅误会你了，阿九最是懂事。” 沈心箬见沈珺九就这么放过不提，像是被宋宣荣他们哄骗着糊弄过去，顿时着急想要说话，却被夏兰突然在颈间按了一下，张嘴时半点声音都没有。 她急的脸色涨红想要起身，却被夏兰压着： “二小姐，小姐有分寸的。” 沈心箬狠狠瞪了她一眼，紧紧抠着掌心。 那边沈珺九拿着团扇委屈道： “我知道舅舅待我们最好。” “母亲走的时候，就说舅舅以前最疼她，事事依着她也绝不会看着她的孩子受委屈，这次阿九和姐姐差点就没命了，舅舅定要为我们做主。” 宋宣荣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话到嘴边。 沈珺九就道：“舅舅不会不帮我吧？” “怎会？” 宋宣荣笑得有些僵。 沈珺九顿时如同寻到了靠山的娇小姐，喜极而泣：“太好了，我就知道舅舅最疼我和姐姐了。” 她伸手指着宋禹行，娇蛮道： “表哥打了姐姐，舅舅你要为姐姐做主！” 第38章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呢亲 宋禹行刚才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是见势不对强忍着。 此时突然被点名，他顿时脸色铁青：“你刚才也打我了……” “那怎么能一样？” 沈珺九既是不解又是委屈，一脸“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看着宋禹行。 “我不过跟你闹着玩儿，再说你是表哥，本就该让着我。” “舅舅也说过宋家就是我们的娘家，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我不过不小心碰了下你，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的劲儿，你却和我斤斤计较，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宋禹行：“？？？”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聋了，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我不可理喻？” 沈珺九那几巴掌打的他牙龈松动，唇齿血腥，脸上到现在都还疼的发麻，张嘴说话都囫囵。 她居然有脸说她是弱女子？！ 胸碎大石、力能举鼎的弱女子吗？！ 沈珺九抓着扇子，像是被宋禹行狰狞的模样吓到了，委屈道： “难道不是吗？” “我来了宋家之后，将你当成亲哥哥，舅舅也说你会一直保护我，像大哥一样疼我，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表哥，我真是看错你了！” 宋禹行手心发抖，被她这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话气得浑身直哆嗦。 沈珺九犹嫌不够，仰着小脸： “枉我往日里觉得你是正人君子，怜惜我们兄妹，没想到你只是惺惺作态。” “你要是真介意，那你打回来好了。” 宋禹行气得就想扬手，谁知道沈珺九伸出来的脑袋瞬间又缩了回去，一脸为难的蹙眉， “不行，表哥无理取闹，我却不能。” “表哥平日里虽不讲道理，可在外面也是一副好名声，这要是真让你打了回来，传扬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你是睚眦必报的无耻之徒？” 宋禹行：“……” 宋禹行活了二十年，嚣张跋扈，性子张扬，什么人没见过。 可却还是头一次遇到沈珺九这么无耻至极的女人！！ 宋宣荣看着自家儿子被沈珺九三言两语就气得脸上涨红，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一边暗怒他没出息，半点他的隐忍都没学到，一边压着脑门上跳动的青筋，看着沈珺九。 “珺九，你表哥糊涂，也是被这妖僧蒙了心智才会失手伤了阿箬。” “舅舅一定惩处他。” 沈珺九抹抹压根没影子的眼泪： “我当然相信舅舅了。” “舅舅在我母亲坟前发过誓，绝不会亏待委屈我们兄妹三人，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您还这么年轻，哪能舍得寻死，表哥这么对我们定然不是您授意。” “可是子不教父之过，表哥欺压我姐姐一个孤女，传扬出去实在丢人现眼。” “舅舅向来刚正不阿，最重礼仪仁孝，您就算是再气也别教训的太狠了，给他二十个耳光小惩大诫就行了，否则表哥万一记恨我们怎么办？” 宋禹行气得脑门冒烟：“沈珺九！！”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二十个耳光！ 她怎么不杀了他？！ 第39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宋春荣也是脸色僵硬，不只是沈珺九那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有这二十个耳光。 宋禹行已经及冠，来年就该入仕。 在朝为官之人身上不能有半丝污点，更不能因名声阻拦了前程。 他今天要是真打了宋禹行的脸，虽不致死，可宋禹行往后在京城同辈之中，恐怕再也抬不起来头。 而这二十个耳光下去。 哪怕他们能将今日的事情推说是被人哄骗，可也会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宋芝媛看着颤抖着手的宋宣荣，不由暗恨沈珺九怎么突然跟开了窍似得，而且往日这般装委屈扮柔弱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女人看女人最知道谁婊。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沈珺九这柔柔弱弱的语气下有多恶毒的用心。 沈珺九往日里就是一根筋，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宋芝媛连忙上前，红着眼睛哀求道：“珺九，我知道是哥哥不对，他不该一时情急伤了阿箬，可是哥哥他还伤着腿，阿九最是善良，您难道就忍心…” 她一句忍心宋禹行伤上加伤还没说出来。 沈珺九就咬着嘴唇一把推开她： “表姐，连你也跟表哥一样，觉得我恶毒吗？” “是舅舅想要罚表哥，是舅舅想要整肃门庭，我怕舅舅一时气怒伤了他，才劝了一句，可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看我？” “你竟还觉得我想要害表哥？” 宋芝媛：“？！” 她什么都还没说好吗？！ 宋芝媛张嘴想要说话，谁知道沈珺九已经捂着脸伤心至极。 “我拿你当亲姐姐，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看我！” 她低泣道： “算了，我早就该知道我在宋家是个外人，我寄人篱下，哪怕被打死都不该求舅舅做主。” “舅舅也别罚表哥了，反正我和姐姐无父无母没人护着，寄住在宋家已经是叨扰。” “等大哥回来我和姐姐就搬出去，省的表哥表姐觉得我恶毒累赘，想要害他们。” 宋芝媛秀美的脸上瞬间扭曲了扭曲，急声道：“阿九，我没这么说……” “你有！” “你就有！” 沈珺九推开她：“你觉得我恶毒，觉得我想害表哥，你说我残忍！” 宋芝媛表情崩裂：“我没有，阿九你听我解释……” “我不！” “阿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呜呜……宋家容不下我们，我们这就走……” 宋芝媛从来都是弱小的那一个。 她长相秀美，说话细声细语。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什么都不做掉几滴眼泪就有的是人帮她出头。 她总能用最省力的办法，让人有口难言，却还是头一次被人用她惯用的手段弄的这般难堪。 宋芝媛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不对，她上前拉着沈珺九想要解释，却被沈珺九挣扎的时候划过了脸。 她只觉得耳边刺疼，像是被划破了似得，惊吓之下瞬间松开了沈珺九。 沈珺九身子一歪，整个人便撞在身后的石柱上，疼的低叫了一声。 第40章 火上浇油 “小姐！” 冬青连忙上前扶着她，看见沈珺九捂着手肘疼的脸色都变了，她顿时厉声道： “表小姐，你就算容不下我们小姐，也不该这么伤她，她可是你的亲表妹。” “表公子差点打死了二小姐，你如今又要害死小姐吗？！” 宋芝媛瞠目结舌：“不是，不是我……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众目睽睽，表小姐还要冤枉我们小姐？” “不是，我没有！” 沈珺九看着急于解释的宋芝媛，捂着胳膊红着眼低声道： “算了冬青，是我自己摔的，跟表姐无关。” 她满是隐忍的抬头看了眼宋芝媛，低声道： “表姐，对不起，我不该怪你。” “表哥的事情就当我错了，我不为姐姐讨公道了，你别生气……” 她这话不仅没解释清楚，反倒是火上浇油。 外间围观的那些人都是低低出声。 “怎么这样啊？这宋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狠毒？” “就是啊，那大和尚本就是宋家请来的，妖言惑众一通，险些害死了人家沈家姑娘。” “那沈二小姐白白挨了打，沈三小姐又替宋公子求情了，他们怎么还这么咄咄逼人？” “之前瞧着宋小姐温柔贤惠的，如今怎么这般嘴脸。” “也不奇怪，谁让那姐妹两寄人篱下，这舅家可不比自己家里，终究是隔着一层……” 宋芝媛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只气得小脸煞白。 她脸色狰狞怒声道：“沈珺九，你……” “啪！！” 她嘴里的骂声没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够了！” 宋宣荣怒喝出声：“你还没闹够？！” 宋芝媛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宣荣：“爹……” 宋宣荣撇开眼：“我知道你跟你哥哥兄妹情深，可他今天做错了事情，你用不着替他说话！” 他没去看宋芝媛浮现泪意的眼睛，脸色铁青的一脚就踹在宋禹行身上，将他踹的跪在地上，那只“断腿”险些真的折在了地上。 宋禹行满脸惊愕：“爹，你干什么……” “啪！” 宋宣荣咬着牙，根本不给宋禹行说话的机会，怒声道：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你干什么，我往日教你的你全都忘了？” “阿箬是你妹妹，就算是她再错你又怎能伤她脸面。” “别说阿九只是打了你几下，要是阿箬那张脸真有半点损伤，我亲手打断你的腿！” 宋宣荣说话间，手里动作没停，啪啪几个耳光甩在宋禹行脸上，直将他打的晕头转向，耳间嗡嗡作响。 “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这个混帐东西！！” 叶氏吓得大哭出声：“老爷，别打了，老爷别打了……” 宋芝媛也是脸色苍白，捂着红肿的脸挂着眼泪。 宋宣荣手中动作停了停，原想着这么多人瞧着，沈珺九碍着颜面也会求求情，他再顺势收手。 可谁知道那边沈珺九却只是抹着眼泪，一声不吭。 宋宣荣脸上僵青。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狠狠一咬牙，直接推开了叶氏怒声道： “拉着夫人，谁今天要是敢拦，一并严惩不贷！” 第41章 二十个耳光 宋宣荣做人最是狠辣，不动手便罢，动手就绝不会留人口实。 他下手时没半点留情，狠狠抽在宋禹行脸上打的“啪啪”作响。 沈珺九就那么静静看着。 看着叶氏哭天喊地，看着宋芝媛吓得簌簌发抖。 看着宋家那些人满脸惊恐，而宋宣荣哪怕恨极了也不得不继续打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那张脸肿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却没有半点动容。 比起大哥失去的。 比起他们上一世给予她的。 这二十个耳光也只是利息而已。 沈珺九数着宋宣荣的动作，等着他足足打够了二十个耳光，她才轻飘飘的歉疚道： “舅舅，你别打了，表哥也是无心的。” “你这么打他，叫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宋禹行满脸狰狞的看着沈珺九，瞪大了眼含糊不清道： “沈珺九！” 这个表！子！ 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宋禹行满目狰狞的就想要破口大骂，可谁知道嘴一张却是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眼前一黑，生生气晕了过去。 “行儿！！” “大哥！！” 叶氏和宋芝媛都是扑了上去。 沈珺九惊吓的倒退了半步：“舅舅，表哥就算有错，你教训几句就是了，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宋宣荣：“……”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生生咽下了一口老血，咬牙道： “他身为兄长没有护着妹妹，妄听妄信小人之言，该打。” 宋宣荣从没这般憋屈过，哪怕恨极了沈珺九却还要违心数落着儿子的不是。 看着昏过去的儿子和哭得扑天喊的妻子。 他眼中满是隐忍的怒意和暗色，抬头看着沈珺九时眼底的愤恨哪怕强压着，却依旧骇人。 “舅舅已经替你教训了你表哥，珺九可满意了？” 沈珺九咬咬嘴唇：“可还有钱妈妈和管家。” “这次的事情不怪舅母和表哥，可我和哥哥出门时他们明明知晓，却瞒着舅母和舅舅，让府中担忧，还害得舅母被这妖僧蒙骗遭来这场祸事。” “还有我院子里的环儿，我出门旁人不知晓她却是最清楚，可她却一直不说，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钱妈妈睁大了眼惊恐出声：“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是一时糊涂，老爷饶命……” 管家也没想到自己会着了道，干脆利落的跪下沉声道：“是奴才糊涂，忘记了表小姐出门的事情，请老爷责罚。” 宋宣荣紧紧咬着呀，看着门前那些围观的人群，再看着仰着头满脸依赖的沈珺九。 他连儿子都舍得，更何况是几个奴才。 宋宣荣咬牙道： “管家做事疏忽，杖责二十，罚俸半年！” “钱妈妈欺上瞒下，祸乱府中，拉出去乱棍打死！” 钱妈妈尖叫出声：“夫人，夫人救我……” “还不拉下去！” 宋宣荣一脚踹翻了钱妈妈，旁边立刻有人上前堵了她的嘴将人拉下去。 宋宣荣眼底满是隐忍之色：“那环儿背主，就交给你自己处置。” 沈珺九重重点头高兴道：“谢谢舅舅，阿九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第42章 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宋宣荣只觉得一股子血腥气盘绕在喉间，望着浅笑盈然的外甥女时，只觉得心头那股不安越发浓烈。 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这一出他们会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败得这么惨。 宋宣荣深深看了眼沈珺九，像是想要将她看穿似的。 那目光带着忌惮和猜疑，他甚至怀疑沈珺九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沈珺九却是目光清澈，她脸上有处置了宋禹行的得意，有报复了钱妈妈和管家的高兴，却唯独没有对他和对宋家的愤恨和怨毒。 宋宣荣强忍着心绪收回目光，温和说道： “今日都是你舅母糊涂，才会被妖僧哄骗闹出这么一场乱子，你别放在心上，等回头我让你舅母亲自给你道歉。” “你来回这一路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休息好了，就去看看你外祖母，她这几日担心坏了。” 沈珺九乖巧道：“好。” 宋宣荣看着沈珺九带着那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婢女，搀扶着沈心箬离开，这才咬了咬牙转身对着那些围观的人，满脸歉疚道： “今日之事实是我管家不严，内子被人哄骗险些闹出大乱子，让诸位笑话了。” “只是此事毕竟事关我两位外甥女的清誉，未免将来有人胡乱言说，还请诸位莫要外传。” 那些人虽然惊愕于宋家这事的一波三折，也万没想到这天子脚下居然会有人敢冒充妙法寺高僧，行骗骗到了礼部尚书家来。 他们同情沈珺九和沈心箬，觉得叶氏糊涂，宋禹行也没什么好观感。 可是对于宋宣荣却没人觉得他有错。 打从最初宋家这出闹剧开始，宋宣荣从头到尾本都不知情。 那假和尚是宋夫人请回来的，这驱邪的事情也是宋夫人做的。 之前那妖僧胡说时，宋宣荣多次替沈家姑娘说话。 后来知道那妖僧是假的今日之事错了时，他又毫不犹豫的严惩了亲儿子和府中的家奴，实在可说得上的赏罚分明，性情刚正不阿了。 那些人纷纷道： “宋大人言重了，这事情与宋大人又没什么关系，您就别内疚了。” “是啊，都是这假和尚误人，况且您已经惩治了犯错的人，沈小姐想来也不会怪您。” “对，宋大人放心，我们定不会胡说的。” 人群里纷纷劝说。 宋宣荣闻言却是知道，今天的消息不可能瞒得住的。 恐怕等这些人从门前一走，宋家这场闹剧就会传遍了京城。 他后悔他不该这么轻易的答应叶氏闹这一出，更后悔让沈珺九兄妹从龙穆山逃了回来，可面上却还是感激道：“多谢各位。” 宋家请来高僧驱邪的事情变成了一场闹剧，沈珺九让夏兰和冬青扶着沈心箬回了自己院子。 宋禹行被人抬了回去，宋芝媛和叶氏陪着他。 宋家其他那些看热闹的人，望着人群散尽后脸色黑沉如水的宋宣荣，都纷纷鸟兽散，都怕遭了迁怒，最后只留下宋宣荣带着人收拾外头的烂摊子。 第43章 厚颜无耻，黑了心肝儿 宋家前院外墙，本该离开的萧淮满脸恍惚的从墙头跳了下来，回到马车上时还有些受惊过度的模样。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萧淮的小厮三万不解道。 萧淮砸砸嘴，对着他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比我更表里表气，厚颜无耻的人。” 三万：“……” 这话能当成是夸奖吗？！ 萧淮拿着扇子，想起刚才沈珺九在宋家门前所做的事情，心头震动时眼中更是亮晶晶的，整个人犹如发现了什么惊天宝藏。 他原本还只是觉得这沈三性子倔，心肠狠，瞧着挺有意思的，可如今瞧着越发觉得她合他胃口。 那能正经，能表气，卖的了乖，装的了惨。 厚颜无耻黑了心肝儿的模样。 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萧淮眼中亮晶晶的：“三万，你说我爹当初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女，沈三其实是我亲妹子？” 三万：“……” 是不是亲妹子他不知道。 但是侯爷要是知道你这话的话，一定会打死你！ 萧淮兴冲冲道：“不如我把沈三娶回去吧？” 三万泼了盆冷水： “公子，北王过几日就要入宫请旨，赐封沈三小姐为妃了。” “夫人要是知道你抢了王爷的媳妇，估计会打断你的腿。” 萧淮瞬间垂了嘴角，想起他那个疼燕无戈比他还甚的娘，原本兴冲冲的脸上顿时垮了下来：“说句好听的哄哄本公子你能死？” 三万垂眸：“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呸！” 萧淮抓着扇子直接打了他一下：“跟谁学的这论七八糟的，赶紧滚。” 三万撩开车帘坐在车辕上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驾车回府！” 萧淮没好气的甩了帘子： “你家夫人要是知道我回京之后没立刻回府，一定撺掇着你家侯爷揍你家公子我！” 三万被萧淮那一堆的你家绕晕了。 萧淮懒懒散散的朝着马车里一倒，枕着脑后兴冲冲的想着。 等回了府见了他娘，安抚了他娘那颗随时暴躁的小心脏后，他再去北王府找燕无戈，跟他说说这宝藏女孩沈三去！ …… 沈珺九带着冬青二人，扶着沈心箬一路回了宋家安置他们的念恩院时。 路上的丫环下人都是满脸惊恐的纷纷避让，显然前院的事情吓着了他们。 沈珺九拔刀对付那慧慈时的狠辣，还有让大公子吃了大亏的事情，让原本对他们兄妹三人不屑一顾的人都是满心的惊惧。 几人到了念恩院前时，沈珺九抬头看着院子上挂着的“念恩”二字，眼底满是冷芒。 宋家本不算大族，家产也不丰厚。 照理来说，哪怕宋宣荣当了礼部尚书，可是以他的俸禄和宋家的家底，顶天了能在京中较好的地段，有个三进出的宅院就算是不错了。 可是宋家所在的小容华坊，却是京中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而宋家大宅在这座小容华坊里，也只比相隔两条街的长公主府略逊一筹，比起周边其他的官员府邸却是大的惊人。 第44章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整个宋家里外算起来，足有七、八个前后厅，分里外十余个院子。 里头前后各处划分楼阁、厢房，小院更是无数。 不仅住着宋家嫡支一脉，就连前来京中求学的分支子弟，还有一些略显亲近的表小姐、表公子也住在这宅院之中。 宋家里外装修精美，名字好听的住处无数。 可却偏偏给了他们三人安排的院子，一个叫德和，一个叫念恩。 勤修私德，举家和睦，念及恩情。 宋家拿着她父亲留下的银子，过的阔绰滋润。 却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他们三人，他们只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要牢记着宋家的恩情，记得他们的养育照顾之恩。 可宋家所有人在享受着人上人的生活时，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 以宋家的家底，怎么能让他们住得上这般华丽的府宅，又怎能让他们过的这般奢靡富贵。 他们吃的，用的，花的，住的。 都是父亲留给他们兄妹三人的。 而如今却还得寸进尺，想要他们的命！ “冬青。” “小姐？” “砸了这匾额，我不喜欢这名字。” 冬青本就是燕无戈派来保护沈珺九的。 她隐隐约约也知道沈珺九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的，而且她是死士，只听从主人的话，从不会多问。 沈珺九吩咐了之后，冬青就低声应下之后，就直接从腰间扯出一支软剑来。 她纵身而起时一道剑光落下，那原本高挂在院门口的牌子瞬间变成了两半，砸在了地上。 沈心箬吓了一跳，看着眉眼间尽是锋芒的沈珺九时，眸色微变：“阿九……” 沈珺九锋芒尽收：“姐姐，我扶你进去。” 外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 沈珺九扶着沈心箬入内时，就见到个扎着双丫髻，穿着粉色长裙的丫环领着其他几人从里面跑了出来，扬声便大喊道： “谁啊，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念恩院撒野，不要命了……” 她说话时极为跋扈，那模样像极了主子，抬头正想怒骂时，却是瞬间僵住。 “小…小姐？！” 环儿惊恐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冷声道：“怎么，看到我一副见鬼的样子？” 环儿瞬间一抖：“奴婢，奴婢不敢。” 她知道夫人今天要整治沈珺九，却还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沈珺九带着沈心箬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来，她心中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环儿转身想走：“小姐回来了，奴婢去给小姐沏茶……” “冬青！” 冬青脚下轻点，转瞬便到了环儿跟前，一把抓着想要逃跑的环儿，将她双手绞在了身后。 环儿疼的尖叫出声：“小姐你想做什么，你放开我！” 沈珺九道：“堵了她的嘴，将人捆起来，除了采荷以外，其他院子里的人全部关在偏房。” “小姐，你不能这么对奴婢……唔！” 环儿张嘴想要求饶，却直接被冬青点了哑穴。 而院子里其他人见着环儿被拿下之后都是吓坏了，只有一个看着瘦瘦小小，穿着明显比旁人破旧的小丫头，见着沈珺九两人时激动的眼圈通红。 第45章 大哥呢？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样？” 采荷是沈家兄妹带来的丫环，对于兄妹三人最是忠心。 当看到沈心箬红肿的脸和身上的血时，哭得眼泪直流： “舅夫人他们打你了？她们怎么能这样，你可是他们的亲外甥女……” 沈心箬眼睛微红，想要说话嘴边却是疼的厉害。 沈珺九扶着她吩咐道：“采荷，你先去端些热水，再去厨房取些好克化的吃食来，有什么事情等一会儿再说。” 采荷闻言强忍着难受，哪怕有千万句话想要问，可却还是忍了下来： “是，三小姐！” 沈珺九扶着沈心箬进了房中之后，小心的让沈心箬坐在一旁。 她环顾了一周房中的摆设，那熟悉又陌生，处处都彰显着沈家待他们的不同。 看着精贵实则样样皆是劣质书画青瓷，却还口口声声说着他们与宋家儿女丝毫不差。 沈珺九冷嘲的扯扯嘴角，这才说道： “夏兰，替我姐姐看看伤势。” 夏兰没迟疑，上前想要替沈心箬看伤。 沈心箬却是避了开来。 沈珺九只以为沈心箬是怕夏兰陌生，低声解释道：“姐姐，你别怕，她是我的人，她不会伤你的……” 沈心箬却是开口打断：“大哥呢！” 沈珺九脸色一顿，避开了沈心箬的眼睛：“大哥在妙法寺替外祖母祈福，姐姐别担心……” “你休要骗我！” 沈心箬却根本不相信沈珺九的话，满是厉色的看着她。 “当日你闹着大哥跟你一起出城的时候，身边连一个家仆都没带。” “从京中到妙法寺少说两日路程，这一路又全是山路，路上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大哥最是疼你，他怎么可能答应让你一个人回京？” 沈心箬满眼血色的怒视沈珺九，一把抓住她衣襟： “你告诉我，大哥怎么了？！” 沈珺九脸色苍白，看着沈心箬逼视的目光，不敢看她。 沈心箬心中顿时生出不安来，颤声道：“大哥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姐姐……” “说！” 沈心箬手中颤抖：“沈珺九，你今日敢说半句假话来蒙骗我，从今往后，你就再也别叫我姐姐！！”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满目通红的模样，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抵在身侧。 “大哥…大哥受了伤……” “什么伤？” 沈珺九垂着头，说话时喉头泛着疼。 “我和大哥那日出城之后，没多久就在龙穆山遇到山匪截杀。” “大哥为了护着我，掉进了毒沼之中，被毒虫伤了筋骨，没了……没了双腿……” 沈心箬双手一松，整个人撞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惨白。 沈珺九连忙想要扶她：“姐姐……” “啪！” 沈心箬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将她推的一个趔趄。 她望着沈珺九时眼里全是猩红和泪意，那脸上更是惨白的不见人色。 “你滚！！” “姐姐……” “你滚啊！！滚！！” 沈心箬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看着沈珺九时满是怨恨之色，扑上去恶狠狠的撕打着她。 第46章 是我欠她的 “你为什么要带着大哥出城，你为什么非要去龙穆山……”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留在府里，为什么要带着大哥出去……” 沈心箬哭得声嘶力竭。 她拼命的拍打着沈珺九，拿着身前所有能拿的一切朝着她砸了过去。 “大哥还不到二十岁，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明明还有那么多想要做的事情，他没了腿你让他怎么活…” “你让他怎么活？！” “沈珺九，你就是个灾星！！” 沈珺九额上被茶杯撞上，瞬间便见了血。 沈心箬看着那猩红的血色，整个人呆住。 她嘴唇瑟缩着想要说什么，可想起大哥失去的双腿。 她满是怒恨抓着沈珺九起来，用力将她朝着门外推去。 “你滚，你滚出去！” “我不想见你！！” 沈珺九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被她捶打着推到了门外。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沈珺九站在门前，额上的血一滴一滴的顺着脸上流下，心中像是有什么一下一下的剜着，让她痛的喘不过气来。 而房中的沈心箬狼狈的跌倒在地上，背靠着房门捂着嘴痛哭出声。 “大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 沈珺九听着里面隐忍的哭声，眼中泪意积聚，可是她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让它落下来。 她不能哭。 她还没替大哥报仇。 她还没让宋家罪有应得。 她不能哭。 沈珺九咬破了唇，手心更是掐的鲜血淋漓。 可她像是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一般，开口时声音嘶哑： “姐姐，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我也知道你恨我伤了大哥。” “是我无知被人利用才害了大哥，哪怕你想拿我都命赔给他都是应该的，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龙穆山的截杀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要害死大哥，没有让幕后的人得到报应之前，没有让他们为大哥的伤赎罪之前，珺九这条命还要留着。” “姐姐再恨我也先忍一忍好不好，等我收拾了他们，无论姐姐想要怎么处罚我，我都毫无怨言。” 沈心箬抱着双腿靠在门上，伏膝哭得不肯出声。 沈珺九看着紧闭的房门，咬着唇间的血腥味道，转身对着身旁满脸惊惧的采荷道： “你好生照顾姐姐，寻个大夫来替她看伤，有什么事情立刻来找我。” 采荷颤声道：“三小姐，你的头……” “我没事。” 沈珺九额上破了口子，鲜血衬的她脸色白的吓人，她却只是沙哑着低声道：“是我欠姐姐的。” 上一世她回来的时候，沈清梧死了，沈心箬悲伤至极险些杀了她。 她不认她，骂她灾星。 她恨她害死了大哥，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她说。 可是后来她明明已经逃出了宋家，明明能够远走高飞，却还是因为她这个蠢的将宋家视为至亲的妹妹回来。 她明明恨极了她，可在有人想要伤她时，她却依旧护了她。 那天夜里，她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可她却依旧替她承受了本该是她的那场灾难，被人毁了清白，生生害死在了那口枯井之中。 沈珺九低低道：“是我欠她的。” 哪怕拿命还给她，也是应该。 第47章 打断她的腿 沈珺九在门前站了许久，直到外头请来的大夫入了院子，采荷端着水跟着进去。 那房门再次“砰”的一声合上，沈心箬至始至终都未曾跟她说过半句话。 她才忍不住落寞的垂了垂眼帘，转身招过夏兰对着她低声说了几句话，让她守着沈心箬后，这才和冬青一起去了旁边的房中。 环儿被点了哑穴扔在地上，旁边还跪了五、六个丫头。 见到沈珺九进来，所有人都是神情慌乱。 沈珺九直接走到一旁坐下，才开口：“冬青，解了她的哑穴。” 冬青手里拿着碎银子一弹。 环儿疼的发出破碎的尖叫声。 等反应过来自己能够出声了，她连忙跪在地上急声道： “小姐，小姐您听奴婢解释。” “奴婢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是不是有谁在您面前嚼了舌根子？” “您千万别相信他们的，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往日里有人欺负小姐时也是奴婢护着您，您相信奴婢……” 沈珺九垂眼看着她：“龙穆山的事情，是谁让你做的？” 环儿脸上一僵：“什么……什么龙穆山，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那我衣裳上的蝶引香呢？” 环儿脸色大变。 “不知道吗？” 沈珺九捏住环儿下颚，满是恶劣的看着她惊慌的眼睛，嘴边露出丝残忍笑意。 “你知道钱妈妈被杖毙了吗？” 环儿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钱妈妈是叶氏的贴身嬷嬷，在府里比一等丫鬟的地位还要高。 平日里就是府中公子小姐见了，也都得好声好气的叫声妈妈。 她怎么可能会被杖毙？ 沈珺九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模样，低笑了声，直接松开了手。 “冬青，给我打断她的腿，将人拖出去吊在院子外面的树下，让府里所有人都看清楚背主之人的下场！” “诺。” 冬青低应了一声，直接就朝着环儿走去。 环儿顿时惊吓出声：“小姐，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能……” “啊！！” 冬青一脚踩在环儿膝盖上，就听到一声骨裂的脆响之后。 她左腿瞬间断裂开来，扭曲的变了方向。 环儿痛的尖声出声：“我是大夫人送来的丫环，你不能这么对我，大夫人不会放过你……啊！！！” 冬青又是一脚，连带着她右腿也瞬间断裂。 沈珺九看着趴在地上惨叫不止的环儿，冷嘲出声： “既然你说你是大夫人送来的丫环，冬青，将她拖去前院交给舅舅。” “告诉舅舅，就说舅母送来的丫环我不敢处置，可她忘恩背主，我这院子也不敢留她，让舅舅看着处置。” 环儿瞳孔猛缩。 她虽然不知道前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钱妈妈被杖毙，沈珺九又这般无所顾忌，她隐约猜到恐怕是大夫人算计沈珺九他们的事情暴露了。 钱妈妈是府中的人，这府里除了大夫人也就只有大老爷能处置，而且沈珺九敢这么直接将她送去大老爷那里。 大夫人连钱妈妈都没保住，她能保得住她吗？ 第48章 挑拨 环儿惊慌之下顾不得疼痛，连忙保住沈珺九的腿哀求出声： “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出卖小姐，小姐饶了奴婢，求您饶了我……” 沈珺九神色冷漠：“你出卖主子，谁也保不了你。” “不是的，不是的……” 环儿又疼又怕，惊声慌乱道： “不是奴婢，是钱妈妈……是她让奴婢哄骗小姐，说大夫人想要小姐的命……” “胡说八道！” 沈珺九闻言冷斥出声： “舅母待我一直很好，若非是你和钱妈妈那个老刁奴故意隐瞒，舅母怎会不知道我去了妙法寺，又怎么可能被妖僧哄骗，险些铸成大错。” “钱妈妈已经被正法，舅母根本没有半点偏私，你别想骗我。” 环儿闻言面如金纸。 她心中满满都是那句钱妈妈已经被正法，大夫人没有半点偏私。 明明事情是大夫人交代下来的，可如今死的却是钱妈妈。 环儿只以为是叶氏事败之后，将钱妈妈和她推出去顶罪。 她顿时抱着沈珺九的腿凄声道： “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让奴婢做的，小姐你相信奴婢……是大夫人……” “住嘴！” 沈珺九像是被她的话触怒了一样，一脚踹开了她。 “你这刁奴，先是背主，如今竟然还想挑拨我和舅母关系。” “舅母若真想害我，她怎么会处置了钱妈妈，还将你交给我随意处置。” 沈珺九怒声道： “冬青，把她送去给舅舅，就说这刁奴胡说八道污蔑舅母。” “还有，之前我院中丢了不少东西，怕也是她拿走的。” “你让舅舅定要好生查查，她若是嘴硬，就将人送去京兆府衙，一顿板子下来，总有人能叫她开口！” 冬青早在回来的路上，就知道沈珺九的打算。 她心领神会，转身便提着环儿的衣领，拖着断了腿的她朝外走。 冬青本能将人抓着快速离开，可却听从了沈珺九的吩咐，“拖着”她去前院见宋宣荣，自然不会让她走的太快了。 于是整个宋家的下人都能看到，环儿被人拖着一路朝着前院走。 她整个人衣裳被磨的到处的都是口子，那断了的双腿在地上磨得鲜血淋漓，一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从念恩院一直到了前院，环儿嘴里不断哀嚎尖叫着。 “不是我，是大夫人要害表小姐，是她让钱妈妈教我哄骗小姐去了龙穆山。” “大夫人让钱妈妈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告诉小姐龙穆山上有奇景，还和钱妈妈一起作戏，哄的表小姐和表公子出府。” “那妙法寺的人是大夫人找来的，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做的……” “她害死了钱妈妈，如今又要灭我的口！！” 府里的人听着那哀嚎尖叫声，都是冷汗直流。 一些胆小的人恨不得能堵上自己的耳朵，而有几个胆大的人却是眼珠子乱转，片刻后悄悄的从人群里退走。 宋宣荣还在处置前面的事情，正冷着脸送走那些旁观之人时，就听到环儿那尖利的咒骂声。 第49章 气急败坏 环儿的声音极大，几乎让门前的人听了个正着。 宋宣荣看到原本离开的那些人满是诧异的回头时，险些没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关门！” 他铁青着脸让人快速关上府门，隔绝了外面那满是窥探的目光后。 一扭头，就见到冬青拖着已经磨烂了双腿，瞧着鲜血淋漓的环儿走到了跟前。 冬青将环儿扔到了宋宣荣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舅老爷，小姐遵循您的吩咐，回去之后本是想处置环儿。” “可是她口口声声说她是舅夫人的人，说她所做的事情都是舅夫人吩咐的。” “她说舅夫人想要小姐的命，还说我们小姐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若是处置了她，舅夫人定不会放过小姐。” “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是好，怕她污蔑了舅夫人，所以只能让奴婢将人送来给舅爷。” 宋宣荣听着冬青的话，险些捏碎了指骨。 环儿早已经疼的失去了理智，看到宋宣荣尖声道： “老爷，不是奴婢，是大夫人做的。” “是她让钱妈妈哄着奴婢骗了小姐去龙穆山，是她找的妖僧，是她……” “啪！！” 宋宣荣大步上前，一掌狠狠甩在环儿脸上，怒声道： “你再敢胡说半句，我绞了你的舌头！” 环儿被打的头晕目眩，趴在地上。 冬青看着气急败坏的宋宣荣，恭敬的福了一礼。 “舅老爷，人交给您了，您看着处置，奴婢先告退了。” 她转身走了一步，又倒退了回来。 “对了舅老爷，小姐方才还说了，这丫环欺上瞒下，偷了小姐院子里不少东西，就连我家老爷留给小姐和公子的遗物，也被她顺走了不少。” “老爷走后，小姐和公子他们就只能以那些东西寄托思父之情。” “还请舅老爷帮忙追回，若是她不肯交代的话，就只能请舅老爷明日陪着小姐去一趟京兆衙门，将她送官法办。” “一顿板子下去，总有人能叫她开口。” 宋宣荣心头猛的一颤，紧紧咬着牙说道： “这些畜生东西，竟敢贪墨主家的东西。” “可东西丢了这么久，想要追回恐怕不容易……” 冬青笑了笑：“舅老爷多虑了，我家老爷留下的东西都是有暗记的，只要报官，总能寻回来。” 宋宣荣指尖瞬间发白，面上却强忍着道： “那就好，你告诉珺九，我定会将她父亲的遗物找回来。” “那就谢谢舅老爷了。” 冬青闻言温和一笑，转身想要离开。 宋宣荣开口道：“等等。” 冬青回头：“舅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宋宣荣试探道：“你是珺九的丫头，我以前怎么没在她院子里见过你？” 冬青笑得温和，照着沈珺九之前告诉她的身份回道： “回舅老爷的话，奴婢是南地沈家的丫头。” “我家老太爷久不见小姐和公子他们，心中思念，所以特地让奴婢和夏兰来京照顾小姐他们。” “奴婢和夏兰刚到京郊，就凑巧遇到了祈福归来的小姐，与小姐一起回的京，奴婢们刚到京城，舅老爷以前自然是没见过的。” 第50章 南地沈家 南地沈家？！ 宋宣荣哪怕心思再沉稳，也险些绷不住脸上神色。 沈珺九兄妹三人在宋家已经住了两年，当初更是被沈家赶出族内的。 那沈家的人那时候明明视他们为灾星，半点不愿意沾染。 沈家老头子怎么会突然派人入京，还这么凑巧的赶在了沈珺九他们去龙穆山的时候？！ 难不成…… 沈家的人知道了沈贺留下的东西？ 还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所以派人入京打探？ 宋宣荣眼皮子跳个不停。 他甚至怀疑，沈珺九之前对待宋禹行时之所以那么狠毒，甚至还性情大变。 会不会是因为沈家的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想要挑拨他们和宋家的关系，好能渔翁得利？ 宋宣荣一时闪过无数的念头，心中更将突然冒出来的沈家骂的狗血淋头。 冬青却像是不知道宋宣荣的心思，疑惑道：“舅老爷，您怎么了？” 宋宣荣猛的回过神来，压着心头不安露出个笑来。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已经许久没拜见亲家老爷子了，他可安好？” 冬青回道：“我家老太爷一切都好。” 宋宣荣说道：“那就好，既然你们来了，就好生照顾珺九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府里若有不安分的你们也不必让着，让珺九尽管处置，这一次委屈了她和阿箬了。” 冬青笑着道： “舅老爷言重了，小姐一直说这几年多亏舅老爷照顾，她和公子他们才能安好。” “就连我们老太爷也说舅老爷重情重义，等府上来接小姐他们回南地的时候，定会好生谢谢舅老爷。” “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舅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奴婢先回去伺候小姐了。” 冬青施施然的扔下了一颗巨雷，就转身离开。 宋宣荣却是脸色大变。 沈家兄妹要回南地？！！ 这怎么行。 他们要是走了，那沈贺留下来的东西岂不是全都会带回沈家。 那他们这几年辛苦岂不都白费了？！ 宋宣荣心中顿生焦虑，哪还有心思去想外间名声的事情。 他脸色阴沉，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想被环儿抱住双腿。 “老爷，老爷您饶了奴婢吧，您相信奴婢，奴婢没有偷拿小姐的东西，奴婢没有……” “闭嘴！！” 宋宣荣闻言顿时想起冬青刚才说的事情来。 沈家兄妹入府之后，院中一应安顿皆是叶氏经手。 那些原本沈贺留下来的“遗物”，他怎会可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宋宣荣紧紧握着拳心，满是恶意的看着环儿，眼底全是阴沉之色。 照他的心思，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打死了环儿，坐实了她偷盗主子财物的罪名以绝后患。 可是沈珺九的话说的明白，她爹的“遗物”还在这丫头手里。 她要是这个时候死了，东西自然找不回来，可东西找不回来，沈珺九就会去京兆府衙报案。 到时候宋家下人侵占沈家钱财的消息，就会传的满天飞。 可他要是在环儿死后将东西找回来，如若一旦有人问起，他又怎么解释东西之前的去向？ 第51章 震慑 万一被有心人胡乱猜测，搞不好会直接说是他们宋家贪墨了沈氏兄妹的东西。 宋宣荣一时间有些犹豫。 沈珺九今日表现出来的狠辣和决绝让他心生忌惮，而环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沈珺九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谁也不知道。 一旦环儿死了，沈珺九真的闹到了京兆府衙。 哪怕他能将事情推到环儿身上，外面揣测依旧不断，他宋宣荣一辈子的清名也就全毁了！ 可是留着环儿，却又是个祸根。 再加上宋家突然送来的这两个显然不是善茬的丫环…… 宋宣荣心思急转，不断猜测着沈珺九的用意，再看着环儿时不得不压下滔天杀意。 环儿只觉得浑身发冷，满眼惊惧的看着宋宣荣。 “老爷……” 宋宣荣咬咬牙，到底不敢去赌沈珺九的心思，只能寒声说道： “来人，将这个背主的东西拖下去关起来。”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她！” 环儿虽然没死，可却大惊：“老爷，老爷不是奴婢……” “你再说一句，立刻杖杀！” 宋宣荣的脸色太过骇人。 环儿吓得慌忙闭上嘴，疼的脸色扭曲的被人拖了下去。 宋宣荣看着血淋淋的地面，阴沉着脸道：“将这里收拾干净，还有刚才的事情，谁若敢传出去半句，我要了他的命！” 一群人纷纷低着头。 宋宣荣狠狠一甩袖子，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 沈珺九院子里，冬青将环儿拖出去后，房中剩下的那几个丫环都是吓白了脸。 沈珺九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喝茶。 冬青回来之后，瞧了那几人一眼后才低声道： “小姐，奴婢已经将人交给了舅老爷。” “奴婢回来时，舅老爷让奴婢转告小姐，府中若再有不安分的丫头，小姐直接处置了便是，不必回禀主院那边。” “噗通——” 房中那几个丫环本就被之前的事情吓破了胆子，冷汗直流之下身上发软。 此时再听到冬青的话后，其中一人直接瘫在了地上，磕着头求饶。 “小姐，小姐饶命！” 有了开头的，其他几人也是慌乱磕头。 “奴婢错了，求小姐饶了奴婢！”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怠慢小姐了，以前都是环儿鼓动我们，我们才……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 几个丫环哭成一团。 沈珺九冷眼看着她们：“闭嘴。” 那几个丫环顿时哭声一噎，颤颤巍巍的看着她。 沈珺九道：“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们兄妹，觉得我们兄妹寄人篱下，不过是得了宋家可怜才有这点体面。” “可是我告诉你们，我们兄妹再不济，那也是正正经经的主子。” “你们叫一声小姐、公子，那就要守着你们该守的规矩，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沈珺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满是惊惧的几人。 “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全当你们是受人蛊惑，不与你们计较。” “可是从今往后，若叫我知道你们敢怠慢我姐姐半分，做出半点背叛主子的事情。” “环儿就是你们的下场！” 第52章 收服 环儿被打断双腿时的惨叫还犹然在耳，房中地上的血色刺的他们满心惧怕。 几人都是连连磕头：“奴婢不敢。” 沈珺九看了几人一眼。 “话，我已经放在这里，你们若想做什么之前，先想想钱妈妈和环儿的下场。” “现在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如果有人跟你们问起之前姐姐房中的事情……” 有机灵的丫环连忙回道：“小姐和二小姐什么事都没有，其他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沈珺九多看了说话那丫环一眼：“你叫什么？” 那丫环容貌清秀，脸色有些发白。 “奴婢水云。” “是个机灵的。” 沈珺九直接道：“从今天开始，夏兰，冬青在房中伺候，院中的事情由采荷和水云负责。” 她看着水云道： “这几日姐姐身子不好，采荷会帮忙顾着房中，你替我看好了院子里。” “若有人碎嘴，直接打断了腿撵出去。” “可要是有什么不该传出去的话从我这院子里传出去，不管是谁做的，我也只找你！” 水云脸色一变。 她知道小姐这话，是代表交权给她。 从此往后她只要好生守着这院子，小姐不会亏待她，可是若有差错，她也同样不会饶了她。 权利和责任并重。 水云看着沈珺九的眼，迟疑了片刻咬牙道。 “奴婢明白。” 沈珺九满意于水云的知情识趣，也懂得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道理。 “从今日起，你代替环儿升为一等丫环，希望你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水云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她家中穷困，被卖进府里之后不过是府中最不起眼的扫洒丫头。 每个月领着八钱的月银，可是一等丫环每个月却足有三两银子。 水云原本还有些惧怕沈珺九，可此时瞧着她却像是再世菩萨。 她满心感激，连忙磕头。 “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对小姐忠心耿耿，绝不背主！” 沈珺九听着水云的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只是震慑住了屋中剩下的那些丫环之后，就挥手让水云带着她们退出。 外间夏兰见人走后，这才走了进来。 “小姐，您额上的伤不轻，奴婢替你看看吧。” 沈珺九嗯了一声，等夏兰上前替她看伤时，她才声音微哑的问道：“姐姐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吧，之前奴婢已经替二小姐检查过，她身上大多都是些皮外伤。” 夏兰一边替沈珺九清理着伤口，一边低声回道： “奴婢之前就已经喂了二小姐疗伤的药，她脸上的伤势不碍事了，身子的虚弱多吃些补品好生补补也无碍了，倒是小姐您……” “您这身子之前受了损伤，虽说表面瞧着安好，可到底亏损仍在。” “小姐不可大意了，得好生将养才是。” 沈珺九闻言应了一声：“知道了。” 夏兰小心拿着帕子取了水，替沈珺九清理着额上的伤口。 等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后，看着那被瓷器碎片划破的口子，夏兰不由心中一紧。 第53章 破相？ 之前沈心箬砸东西时的力气不小，沈珺九又没闪躲。 那一下砸的是十足十的重。 刚才在那边房中时瞧着红渗渗的流了一片血，可是沈珺九面不改色半点没觉得疼痛的样子，夏兰还以为伤口不大。 可是此时血迹清理干净后，夏兰才发现那额上的伤口足有一指长短，而且划得极深，上头的血肉都有些翻了出来。 伤口有一半在发间，一半却留在了额上。 此时瞧着几乎等于是破了相！ “怎么了？” 沈珺九察觉到她动作停顿，开口问道。 夏兰抿抿唇：“小姐头上这伤口不浅，奴婢身上的药怕是不好用。” “不如奴婢让人通知王爷一声请个太医过来，调些去疤淡痕的伤药。” 沈珺九闻言愣了下：“会留疤？” 夏兰轻嗯了声。 沈珺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用，你直接上药吧。” “可是……” 夏兰还是头一次见到对自己容貌这般不上心的女子，她有心想要说什么，却被冬青阻拦。 冬青有些知道沈珺九的心思，她朝着夏兰使了个眼色。 夏兰只好忍住了想说的话，小心翼翼的替沈珺九上了药后，拿着白纱替她将伤口包扎起来。 等她弄好伤口之后，冬青才开口。 “小姐，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宋家的人。” “您与其费心思收服，为何不索性将人打发了，另换一批人伺候？” 沈珺九摸了摸额前的纱布，淡声道： “换了又如何？” “府中的丫环卖身契都在宋家，除非能让我去人市重新选人，否则换过一批也不还是宋家的人。” 冬青皱了皱眉，想说那就去人市。 沈珺九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开口道： “现在我还不能去人市，倒不是缺钱，只要我开口，买几个奴才的钱宋家还是舍得的，只是我一旦这么做了，就等于是直接跟宋家撕破了脸。” “我没打算现在直接跟他们翻脸。” 冬青和夏兰是北王府送来的人，至少接下来这段时间里，这二人都要一直跟在她身旁。 沈珺九知道她们志之八九会将自己的事情告知燕无戈。 她也不想跟燕无戈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生了差错惹出麻烦，所以开口解释道： “宋家养了我们兄妹两年，无论他们暗地里做了什么，明面上他们对我们都挑不出错来。” “我们兄妹三人是被沈家赶出来的，宋家愿意接纳就是恩情。” “不管他们最初冲着什么来的，在其他人眼里，我们兄妹是占了宋家便宜的。” “无凭无据跟他们翻脸，外面的那些人只会说我们兄妹三人忘恩负义，不念恩情。” 沈珺九淡声说道： “宋宣荣伪善，宋家人更是个个虚伪。” “他们在外面做足了脸面，就算是我借着这次的事情深究下去跟他们闹翻，宋家顶天了也只是损失点名声而已。” “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冬青若有所思： “所以小姐故意让奴婢告诉宋宣荣，奴婢和夏兰是南地沈家的人。” 第54章 狗咬狗 “宋家如果对小姐有所图，势必会担心沈家成了拦路虎，小姐是想要借着沈家给他压力，让他们自己乱了阵脚？” 沈珺九看了她一眼：“没错。” 旁人不知道宋家为着什么，可她却是一清二楚。 宋宣荣最想要的，莫过于沈贺留下惊天财富。 而他最怕的，也是这笔钱财被人知晓，甚至被人截胡。 沈家是沈贺族人，更是他们兄妹三人至亲。 如若沈家开口，一旦将他们接回南地，身为“外家”的宋家根本就没资格跟沈家的人争抢。 到时宋家不仅两年筹谋白白落空，甚至连眼下的财富也守不住。 宋宣荣怎么可能甘心？ 至于借沈家的名号来对付宋家，沈珺九没有半点心虚。 上一世他们兄妹三人死的死，伤的伤。 她一直以为沈家的人是不知情的，可后来她才知晓，沈家很早前就知道他们兄妹在京城的遭遇，可却没有人问过半句，甚至于后来她亲耳听到知晓真相的沈家老爷子是如何说的。 他只是惋惜那本该落在沈家手上的钱财被宋家所得。 他只是懊恼没有查清楚沈贺居然留下了那笔惊人的财富，轻松便将他们三人交给了宋家。 沈家后来逐渐败落之时，知晓宋家吞没的那笔巨财时，曾经来跟宋家扯过皮。 他们要求分走沈贺留下的“遗物”，甚至拿沈清梧和沈心箬的死来逼迫宋家，却没有一个人真心想要替他们讨回过公道。 沈珺九曾经隔着一道房门，亲耳听到宋家那老头子满是恼怒的咒骂死去的沈贺，甚至沈清梧和沈心箬，怪他们将本属于沈家的财富带走，落到了外姓人的手上。 至于当时狼狈至极的她，则是一句“灾星与我沈家何干”，便将她撇的一干二净。 沈家和宋家在沈珺九眼里没什么区别。 一个凉薄恶毒，一个贪婪自私。 利用沈家对付宋家，让他们狗咬狗，沈珺九做的心安理得。 夏兰在旁迟疑问道：“可是，如果宋宣荣私下去找了沈家的人，那我们岂不是会露馅？” “他不敢。” 沈珺九扯扯嘴角。 “宋宣荣恨不得沈家人忘了我们兄妹的存在，又怎么敢主动去找沈家的人。” “而且他如果真敢去找，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和沈家咬起来，让他自食恶果。” 夏兰两人见沈珺九说的笃定，隐隐约约的猜到宋家所图谋的东西恐怕不是什么寻常物什。 否则沈珺九也不敢这么肯定、甚至敢于借此用沈家去拿捏宋宣荣。 而宋家所图的东西，对于那赫赫有名的南地沈家怕也极具诱惑，所以宋宣荣才不敢，也不能让沈家知晓这东西在沈珺九兄妹三人手中。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沈家出面，宋家再没有资格去争这东西。 沈珺九折腾了一整日，有些疲乏。 可她不敢睡，因为沈心箬那里她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她闭了闭眼，压下了脑中眩晕之后，就静静走到了沈心箬门外，站在院子里看着沈心箬房门那边一动不动。 第55章 谁说她会嫁入北王府？ 夏兰和冬青守在远处，望着她身影时。 夏兰忍不住低声道：“你刚才为什么拦我？” 她压低了声音，怕被沈珺九听到。 “小姐是要嫁入北王府的，更是将来的北王妃，她容貌若有损碍可怎么是好？” 冬青看了眼她，回了句：“谁说小姐会嫁入北王府？” 夏兰愣了下：“韩凛不是说，王爷会请旨赐妃……” 当时她接到消息的时候，韩凛信上说的就是让她来保护王妃。 难道还能有假的？ 冬青看着夏兰不解的模样，轻叹了了口气。 她是知道沈珺九和燕无戈之间的事情的，而且那一日他们二人做交易的时候，她就在马车外面站着，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王爷那边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是冬青看的出来，沈珺九这边是真的只将北王府当成了踏板。 她要那北王妃的位置，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保全她大哥和姐姐罢了。 沈珺九没想过掺合北王府的事情，更没真的想要嫁给王爷。 冬青将沈珺九和燕无戈之间的交易简单说了一次。 见夏兰瞠目的样子，她低声道： “此事你知晓就是。” “小姐不愿欠王爷人情，轻易也不会去求王爷，往后你别再提及寻王爷帮忙的事情。” 夏兰忍不住看了沈珺九一眼，这才明白刚才冬青为什么拦她，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 “那小姐的伤……” 冬青想了想： “你我奉命保护她，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不管原因如何，你我终究脱不了责任。” “我记得之前闻人调制的雪肌膏还有一些，晚些我让去信让闻人送一些过来，你掺在伤药里用在小姐伤口上，应当没有大碍的。” …… 沈珺九站在院子里，静静看着那边房门。 房中沈心箬刚上了药，隔着窗户就看到了院中的人影。 看着沈珺九苍白如纸的脸，她紧抿着唇“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靠在床边红着眼睛。 “二小姐。” 采荷吓了一跳，回头刚巧看到院中的影子，连忙低声道：“三小姐她……” “闭嘴！” 沈心箬怒声道：“我不想听到她的事情！” 采荷神情惶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她本是沈家的丫环，服侍了沈心箬好些年。 她很清楚沈心箬虽然性子要强，嘴上不饶人，可却一直护极了三小姐。 老爷刚出事的时候，大公子还小，他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去了沈家。 沈家虽是族亲，可沈家那些公子小姐却并不友好，再加上老爷又是被逐出过家族的人，那些人瞧着大公子他们更是不愿意给个好脸。 大公子性子温和，时时忍让。 二小姐却跟个刺猬似得，挥舞着满身的刺张牙舞爪的护着还年幼的三小姐。 后来沈家叔伯死了，老太太出了事。 沈家所有人都怨怪三小姐是灾星，骂她害死了老太太，二小姐就抱着三小姐跟他们吵。 吵的天翻地覆，挨了不少鞭子，却半点都不肯退让。 二小姐一直都跟护鸡崽的老母鸡似的，不许人伤三小姐半点。 可刚才她却是亲手将三小姐打的头破血流。 第56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采荷偷偷看了眼门外，忍不住低声劝道。 “二小姐，三小姐算犯了什么错，她现在也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她吧……” 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能把大哥的腿换回来？ 知道错了就能让大哥重新站起来吗？！ 沈心箬一把砸了身旁的东西。 “我说了，不准提她！” “我没有她这种妹妹，我也要不起她的认错。” “她沈珺九自踏入宋家开始就成了宋家的女儿，她从不肯听我半句劝告。”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 大哥怎么会没了双腿？ 大哥又怎么会遭受这些本不该是他的磨难？！ 沈心箬眼中红了一片，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怨恨。 她恨害大哥的人。 她恨沈珺九。 她更恨她自己。 沈心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要一想到沈清梧时，就觉得像是有什么人拿着刀剜着她心口。 她指着房门怒声道： “我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你要是再替她说话，那你就跟她一起滚出去！” 采荷从没见过这样的二小姐。 她脸色一白，吓得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 外面的沈珺九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手中掐着掌心，垂着眼帘时青丝垂落在脸侧，谁也看不清楚她眼底神色。 …… 隅音堂外，宋宣荣和叶氏起了争执。 叶氏低声道：“那人你处理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来见老太太。” “你还说！” 宋宣荣拽着叶氏退到一旁，避开人前之后才怒视着她。 “我让你随便找个道人，借他的口糊弄几句就行，哪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好收场。” “可你倒好，你居然让人假扮妙法寺的僧人。” “这普天之下那么多寺庙，你非得要选妙法寺？” 宋宣荣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怒声道： “你知不知道那妙法寺是什么地方？” “你知不知道就连宫里的陛下和娘娘去了妙法寺，都得规规矩矩守着佛礼。” “你要是随便找个人，借了其他寺庙的名号。” “今日出了事情我还能想办法将此事抹了过去，可沾上妙法寺，要是真有人追究下来，你怎么收尾？！” 叶氏突然被骂，顿时不甘心的扯着帕子。 “我怎么知道沈珺九会突然回来。” “我想着随便找个人来说，外面的那些人未必肯信。” “可要是妙法寺的人亲口所说，坐实了她天煞孤星的名声，再想办法拿下了沈心箬那丫头，往后他们兄妹就翻不了身。” “就算沈清梧回来，顾着沈珺九和沈心箬，他也只能投鼠忌器……” “你给我闭嘴！” 宋宣荣咬牙怒道： “自作聪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宣荣想起那如今还被他关着的一群假和尚，还有白日里被叶氏引来围观的那些人，一股子怒气便涌了上来，恨不得两耳刮子朝着叶氏扇过去。 宋宣荣做事向来谨慎，而且不管做什么之前总会为自己留条退路。 他原本只想着寻个假道士来府里走一圈，借着以前的那些流言，暗指沈珺九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第57章 自作聪明 之前派去龙穆山的人失了手。 宋春荣只想着先毁了沈氏兄妹的名声，让他们不得不依靠着宋家，之后再想办法拿捏他们。 无论那煞星的传言是真是假，只要有人说出来，他再找人暗中传扬出去。 人言可畏，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让其变成真的。 可是叶氏却是自作聪明，不仅瞒着他请了人去冒充妙法寺的和尚，而且还大开府门，让外面的人来围观那慧慈作法，想要一锤子将沈珺九钉死在人前。 她要是成功了也就算了，可她找来的人却那般不靠谱。 拿着妙法寺的僧牌，却连句经文都不会。 不仅当场被沈珺九拆穿，没能拿捏住他们兄妹，反倒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叶氏见宋宣荣动气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我也是为了咱们宋家着想。” “我哪儿知道那扫把星会突然回来，而且她性情大变居然敢打行儿，我……” “沈家来人了。” 宋宣荣一句话，就堵了叶氏的嘴。 叶氏猛的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沈家的人不是早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怎么会突然来人？！ 宋宣荣寒声道： “之前跟在沈珺九跟前的那两个丫头你可还记得。” “她们一个叫夏兰，一个叫冬青，都是南地沈家派来照顾他们兄妹三人的。” “你好好想想珺九以前的性子。” “你以为没人撑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对行儿动手？” “你以为没人教唆，她能那么容易揭穿了假僧的事情，还那般不留情面，逼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行儿的脸？” 叶氏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 可是想起之前在府门前时沈珺九所做的事情，还有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明显不像是寻常家奴的丫环。 叶氏猛的打了个哆嗦：“沈家怎么会突然派人过来？难道是沈贺留下的东西被他们……” “闭嘴！” 宋宣荣听到叶氏提起沈贺，连忙打断了她。 他脸色阴沉： “谁准你提这件事情的？！” 叶氏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漏了嘴，连忙苍白着脸闭上嘴。 宋宣荣对着她阴鸷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府里不准提这件事情！” 叶氏白着脸：“我只是一时嘴快……” “你最好守住嘴，否则要是叫人知道了什么，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宣荣狠狠瞪了她一眼，直接叫她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叶氏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只觉得心头微紧。 她迟疑了片刻才忍不住低声问道： “老爷，你说沈家怎么会突然派人过来？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宋宣荣看出了叶氏的害怕，而且不远处也有丫环朝着这边看过来。 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咬牙沉声道： “不管沈家到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派人过来想要截胡，还是他们只是突然想起了清梧他们，都绝不能让清梧他们跟着那两个丫头回南地。” “今天的事情出了后，阿箬和珺九跟我们离了心。” 第58章 好糊弄 “这个时候如果沈家趁虚而入，在他们耳边撺掇什么，那我们两年的功夫就全都白费了！” 宋宣荣看着叶氏，不是跟她商量的语气，而是咬牙沉声道： “你现在什么都不准做，什么都不准说。” “外间无论谁问起来，你都要一口咬定了你是被假僧蒙骗，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行儿的事情你不准再去找她们麻烦，而且这段时间让人看着行儿，不准叫他去做什么，否则就是将珺九他们推到了沈家那头。” 叶氏闻言连忙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道： “可是珺九那里好糊弄，阿箬怎么办。” “我先前让人将她绑了好几日，她恐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宋宣荣想起之前在府门前破口大骂的沈心箬，紧抿着嘴唇看了眼隅音堂后说道： “阿箬性子倔强，你这么对她，就算再做什么怕是也难以让她扭转心思。” “可是清梧和珺九都是孝顺孩子，清梧性情温和，珺九又是小孩子脾气，最听她外祖母的话。” “只要想办法哄好了她和清梧，阿箬那里不用担心。” 宋宣荣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沈心箬看似脾气暴烈，不肯服软，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刺，可实则却是个单纯至极的性子。 她与相处时，说话从不懂委婉。 知道的能看出来她嘴硬心软，发脾气时也是色厉内荏、无意伤人。 可是不知道的却只会觉得她脾气太坏，性格恶劣的难以相处。 对于这种人，宋宣荣从来都不会害怕。 只要能够让沈珺九和沈清梧放过今天的事情，那沈心箬根本不足为虑。 他至少有几十种办法能够在事后挑拨她和沈珺九之间的关系，让沈心箬吃了亏还有苦难言。 沈清梧还在妙法寺里没回来。 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沈珺九。 绝不能让她偏向了沈家的人！ 宋宣荣对着叶氏沉声说道： “等一下进去之后，我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母亲。” “不管母亲说什么骂什么，你都认着，你只说你是听信了钱妈妈的话，怕沈珺九克了府中诸人，才会找来了人假扮妙法寺高僧想要将她撵出府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多说。” “我会想办法求了母亲去替今天的事情圆场。” “有她出面，就算是清梧回来，也不会再追究。” 长者为尊，更何况老太太是他们兄妹三人的亲外祖母。 别的人出面或许难以缓和，可是老太太若是开口，他们就算再想要追究下去就是不知分寸。 更何况沈珺九和老太太最亲，想来她也舍不得让老太太难过。 叶氏听着宋宣荣的话迟疑道：“母亲会不会动怒？” “动怒肯定会动怒，她向来疼珺九他们，知道今儿个的事情肯定会生气。” “不过你是府中大妇，又是行儿和媛儿的亲娘，她不会对你太过苛刻的，我也会替你求情。” 宋宣荣说完后看了叶氏一眼， “我刚才的话你都记清楚了没有？” 第59章 认错？ “进去之后，不准多说，不准多问，只管认错，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叶氏连忙点头：“记清楚了。” 宋宣荣跟她确认了一遍之后，见她没有说错，这才整了整衣袖，跟她一起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然后进了隅音堂。 …… 宋老夫人常年礼佛，隅音堂里面就设了个小佛堂，供她素日里念佛诵经。 两人一踏入隅音堂的房子里，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 叶氏极不喜欢这味道，每次来时都觉得呛人的慌。 她不住拿着帕子掖了掖鼻子，压下了那股子嫌恶之感，这才整了整脸色挂上了些哀愁之色，跟着宋宣荣一起进了里头的卧房。 “大爷来了？” 帘子一掀。 门后正拿着药罐子，斜着朝着碗里倒药的蒋嬷嬷听见动静，抬头就瞧见了两人。 她忙招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药罐子朝着两人行礼，一并叫了声“大夫人”。 宋宣荣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母亲怎么样了？” 蒋嬷嬷低声道：“早起的时候就说头疼，一直仰着未曾起身，奴婢让人熬了药正准备给老夫人服用。” 宋宣荣伸手：“我来吧。” 蒋嬷嬷也没抢着，将药罐子递给了宋宣荣，让他亲自倒了药端着碗离开之后，她这才擦了擦桌子然后跟在两人身后到了床前。 屋中的床是上好的檀香梨花，上面挂着浅黄色的帐子。 此时床上半躺着个穿着湖蓝色褙子的老妇人，她头上带着同色的紫绣抹额，手中握着串佛珠，而那已然有了褶子不再光洁的脸上带着三分病容。 听到动静，原本闭目休息的宋老夫人低声道：“蒋嬷嬷……” “母亲，是我。” 宋老夫人睁开眼，就瞧见端着药碗的宋宣荣，还有站在他身旁的叶氏。 宋老夫人声音不大：“你们怎么来了？” 宋宣荣见她想要起身，连忙将药碗放在床头。 扶着宋老夫人坐起来，拿着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后。 宋宣荣才说道：“我听着下人说母亲今儿个身子不爽，所以和叶氏过来看看您。” 叶氏连忙挤出个笑脸：“是啊母亲，你可好些了？” 宋老夫人看了两人一眼。 宋宣荣还算是个孝顺的，来看她还有可能。 可是叶氏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日除了请安之外，向来是不往她这隅音堂走的。 宋老夫早起便觉得身子不舒坦，再加上叶氏让人送了话来说今日外院有事，她索性就免了今儿个的请安。 可眼下叶氏却在这个时候跟着宋宣荣过来，怕不是为了看看她而已。 宋宣荣端着药碗：“母亲，先喝药吧。” 宋老夫人皱了皱眉，扭头避开了宋宣荣想要喂药的勺子。 “我就是昨天夜里着了风有些头疼，还没虚弱到连药碗都端不起来。” 她伸手接过药碗，睨了眼叶氏说道： “说吧，出什么事儿了，值得你们夫妻两个一起过来。” 宋宣荣朝着叶氏看了眼。 叶氏双腿一弯，直接“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宋老夫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跪下了。” “蒋嬷嬷，还不将人扶起来？” 第60章 她就是个扫把星 蒋嬷嬷也是被叶氏这一出给惊着了。 她连忙上前就想要扶叶氏起来，却被宋宣荣阻了。 “让她跪着，不许扶她！” 宋老夫人顿时看向宋宣荣：“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要闹这么大阵仗？” “母亲……” 宋宣荣张了张嘴，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带着怒容瞪了叶氏一眼。 “她做的那混账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她自己说！” 宋老夫人放下药碗，皱眉看着叶氏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了，竟让你男人生了这么大的气？” 叶氏吞吞吐吐，哪怕有宋宣荣之前的吩咐，可对着宋老夫人时依旧有些忌怕。 “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一时糊涂被人骗了……” 宋宣荣见叶氏瑟缩的模样，顿时大怒： “你还敢说？！” “要不是你听了小人之言，闹着找什么和尚，哪能闹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如今可倒好，弄出一堆烂摊子，不仅寒了珺九她们的心，更让我宋家丢尽了脸，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我宋宣荣往后都成为他人眼中笑柄！！” 宋老夫人听着宋宣荣说的不明不白的话，顿时眉心紧皱起来。 “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宋宣荣像是被气急了，紧咬着牙说道： “叶氏这糊涂东西，被身边的刁奴哄骗了几句，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个和尚替府中看命相，说珺九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那和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妙法寺的高僧，可谁知道却是个假的。” “他领着人在府前胡言乱语的时候，刚巧赶上珺九回来，当场被拆穿不说，还叫一堆人看了个正着。” 宋老夫人脸上神色瞬间变了，她猛的看向叶氏，眉眼间满是厉色。 “他说的是真的？！” 叶氏一瑟缩：“我也没想到那和尚是假的，钱妈妈将人找来时，明明跟我说是从妙法寺请来的人。” “我……我不知道她居然有那么大胆子，敢找了人来骗我……” “混帐东西！” 宋老夫人瞬间大怒：“你是疯了不成？” 叶氏低声道：“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被人骗了……” “胡扯！” 宋老夫人怒视着她： “要不是你先起了心思，那些个奴才怎么能骗得了你？” “要不是你先有了这念头，那假和尚又怎么能进得了府！”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珺九是你亲外甥女，你为什么这么做？！” 叶氏紧抿着嘴不肯说话。 宋老夫人见状气急了，抓着床头的药碗就朝着她砸了过去。 “说！！” 叶氏被汤药淋了一身，烫的险些叫出声来，可她却只能忍着。 想着宋宣荣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她眼泪直接涌了上来。 “母亲真要我说，那我就告诉您，您以为我想闹出这种事情吗？” “沈珺九就是个扫把星，谁不知道她克死了她爹娘祖母，连沈家都不要她？” “从她住进来后，我念着母亲对她处处隐忍，可是打她来了之后府中就处处不顺。” “府里的人不是碰了就是摔了，没一日安生的，塌房梁落水都是轻的，后来就连行儿也被她克的摔断了腿！” 第61章 求母亲帮我 叶氏一边流泪一边凄声道： “她就是个扫把星，您却一意护着她。” “我只不过……只不过就是想要寻个借口将她赶出去罢了，我也是为了咱们宋家着想……” 宋老夫人听着她的话大怒：“你给我闭嘴！” 她气得眼前泛黑，想说话时身形猛的朝后一晃。 宋宣荣一惊，连忙扶着她急声道：“母亲，母亲您别吓我……” 他吓得连忙替宋老夫人顺着气，却被宋老夫人用力打开。 宋老夫人撑着床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乍青乍白，看着极为骇人。 “你还有脸哭，要不是我身子不好，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她指着叶氏对着宋宣荣怒声道： “你找的好媳妇！” 宋宣荣早知道老太太会生气，他连忙低声道： “母亲，我知道叶氏做错了。” “我也恼她怒她，可是事情已经出了，您别再气坏了自己。” 宋老夫人听着他的话却没半点缓和，她瞧着叶氏那张哭哭啼啼的脸就气得不行。 要不是她这会儿身子虚着，她真想给她几个大耳刮子。 她宋家怎么会出了这种愚妇！ 宋老夫人铁青着脸指着叶氏气声道：“滚着，滚去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母亲……” 叶氏脸一僵，她是府中大妇。 要是跪了祠堂，老二、老三家的知道还不笑话死她？ 她想要说话。 宋宣荣却是怒声道：“没听到母亲的话吗，还不快去！” 叶氏紧抿着嘴，知道今儿个惹了祸，也不敢跟宋宣荣硬气，悻悻然的抓着帕子起了身。 等叶氏出去之后，宋宣荣才扶着宋老夫人靠着：“母亲，您别气了。” 宋老夫人眼圈微红：“我能不气吗？” “你看看她做的这都是什么混账事情。” “珺九是婉淑的女儿，婉淑走的早，留下他们三个半大孩子。” “旁人指责珺九也就罢了，可她是珺九的舅母。” “她居然也听了那些谣言，说珺九是扫把星，居然还……还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叫我往后去了地下怎么面对婉淑？” 宋宣荣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叶氏，才叫她闹出这种乱子。” 宋老夫人低低抹着眼泪。 宋宣荣说道：“母亲想要怎么罚我们都好，只是眼下儿子有事想要求您。” 宋老夫人没有抬眼看他，显然还沉浸在恼怒中。 宋宣荣只能低声道： “母亲，叶氏闹出这么一出，儿子实在不知情，可在外人眼里，她代表的却是儿子，是宋家的颜面。” “今天的事情闹出来时就在府前，消息根本就压不住。” “我虽然当时就打杀了钱妈妈，也抓住了那冒充妙法寺僧人的人，可是今日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其他人却依旧会以为那僧人是咱们自己找来的。” 宋宣荣见宋老夫人猛的抬头，脸上神色微变。 他忍不住苦笑着说道： “儿子虽说是礼部尚书，可在朝中却树敌不少。” “等今儿个的事情传出去后，那些人定会想方设法的添油加醋，竭尽全力的坏了我和宋家的名声。” “要是再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往后儿子在朝中的官途也毁了。” 宋老夫人满脸的惊色：“怎么会这样？” 这事情不是叶氏做的吗，怎么会牵扯到宋宣荣身上？ 第62章 衙差上门 宋宣荣低声将之前在府门前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的跟宋老夫人说了一遍。 看着宋老夫人瞬间铁青的脸，宋宣荣苦涩道。 “儿子问心无愧，可耐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本就难听，而珺九又因为这事情跟我们起了嫌隙。” “沈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派了两个丫头过来，之前在府门前时还撺掇着珺九亲手打了行儿。” “要是这个时候珺九一气之下，和清梧、阿箬回了南地沈家，我们就算是有再多的理由怕也说不清楚。” “到时候珺九一走，所有人都会以为今儿个这事情是我授意的。” “而我宋家的人也落得个卑鄙无耻的名声，被世人以为我们欺辱她一个没了父母的孤女，容不下他们兄妹三人。” 宋老夫人顿时气声道：“都是叶氏那混账东西惹的祸！” 宋宣荣哀求道： “母亲，我知道你生叶氏的气，可儿子如今也只能求您了。” “珺九向来与您亲近，也最听您的话。” “清梧如今还留在妙法寺里，稍晚些还能解释，可是珺九这里却是拖不得……” “儿子想请您出面帮忙说和，无论如何也要让珺九消了这口气，至少不能让她现在回沈家，否则咱们宋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宋老夫人虽然气叶氏所做的事情，可心里却更在乎宋家。 她听了宋宣荣的话后，脸色难看道：“珺九呢？” “在她院子里。” 宋宣荣低声道： “她回来后就让人砸了念恩院的牌子，将叶氏派去的丫环打断了腿扔给了我，还叫人封了她那院子，不许任何人出入。” “儿子瞧着，她怕是真怨恨上了我们了。” 宋老夫人握了握手心。 她原想着沈珺九就算生气，不过也只是小女儿家气性。 稍微哄上几句，说些软话就好了。 可听着宋宣荣的话后，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沈珺九当真跟着沈家的人走了，那他们宋家的名声岂不是全完了？！ 宋老夫人也顾不得生气，连忙对着宋宣荣说道： “这次的事情不管叶氏是被骗了，还是故意的，都是她对不住珺九。” “我会见见珺九，想办法消了她的气，你和叶氏也要好生的补偿他们兄妹三个，往后绝不准再做这种事情了！” 宋宣荣连忙道：“儿子不敢。” 宋老夫人眼色微沉： “还有那个冒充妙法寺僧人的人，也留不得了。” “妙法寺干系甚大，且他冲撞神灵。” “你让人处置干净了，别留下把柄。” 宋宣荣本也没想留那个慧慈的性命。 和环儿不同，有沈珺九盯着，他暂时不敢伤人。 可那个慧慈却是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要是不小心让人从他口中知道，是叶氏派人收买他，让他假冒和尚来宋家除邪的话。 那一切就全都完了。 “我知道，母亲放心，我稍后就让人……” 宋宣荣正想说稍后就让人去处置了那个慧慈，谁知道门外就突然传来急切的声音。 “老爷，老爷……” 宋宣荣眉心一紧：“进来。” 外头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宋宣荣看着那人满头大汗的模样，沉声道：“出什么事情了，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人急声道：“老爷，不好了，京兆府衙来人了！” “你说什么？” 宋宣荣猛的站起身：“他们来干什么？！” 那人言语焦急道： “他们是来抓人的。” “不知道谁去了京兆府敲了鼓，说有人冒充妙法寺的僧人在咱们府中行骗。” “眼下京兆府的衙差就堵在咱们府门前，说是奉了胡大人的令，要把那个慧慈带回衙门去严审！” 第63章 谁敢乱说，直接打死 宋宣荣听到那人的话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宋老夫人更是身子一歪，险些栽倒。 “谁？” “那个黑了心肝儿的，居然这么坑我们宋家？” 宋老夫人捶着床沿脸铁青。 “不能把人交给京兆府，不然麻烦就大了。” 宋宣荣当然知道不能把人交出去，京兆府尹胡金海是豫王的人，而他却是瑞王的人。 这几年瑞王和豫王打的不可开交，暗中没少彼此算计。 他要是将人交给了胡金海，岂不就是现成的把柄交给了豫王。 就算这和尚不是假的，他们恐怕都能作假，更何况这慧慈根本就是叶氏找来糊弄沈珺九的。 之前在府前时，沈珺九不过是吓了吓他，慧慈就险些将叶氏拉出来。 这要是真进了京兆府衙，恐怕几板子下去，整个宋家都会被他拖进水里。 宋宣荣连忙起身急声道： “你们赶紧去将人拦着……” 他刚想说让人拦着那些衙差，可想起胡金海敢派人过来，怕就没想要放过他。 宋宣荣连忙改口： “算了，我出去拦着那些人。” “你立刻想办法处置了那慧慈，记得手脚干净些。” “待会儿对外就说慧慈知道行骗暴露，怕被追究，所以畏罪自尽了。” 那人急慌慌的点头，跟着宋宣荣就想出去。 宋宣荣走到门前时才突然想起沈珺九来，咬牙道：“母亲，珺九那里……” 宋老夫人：“我知道，你先去应付前面的事情，府中有我。” 宋宣荣是相信宋老夫人的，因为她将宋家的名声和前程看的比谁都重。 哪怕再气，宋老夫人也会护着他。 宋宣荣得了话后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隅音堂。 蒋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她连忙上前：“老夫人，这可怎么办？” “慌什么！” 宋老夫人让她扶着起来，脸上褪去了之前的和色。 她朝着蒋嬷嬷斥了声后，才对着她道： “你立刻让人去看紧了念恩院那边，别叫珺九她们出来。” “还有府里的人，一个个都给我看牢了。” “除了宣荣以外，府中谁也不准擅自去前院。” “告诉府里的所有人，谁要是敢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事后通通打死了扔出去！” 蒋嬷嬷看着宋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眉眼之中却带着煞气。 她冷不丁的心中发紧，连忙低声道： “奴婢这就去。” …… 前院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 水云去小厨房拿吃食的时候，听到厨娘惊慌的声音。 她性子机灵，躲在门外听着里头说起前面的事后，顾不得其他，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三小姐，三小姐……” 水云跑回了念恩院后，整个人气喘吁吁。 她停在沈珺九身前，这才双手撑着膝盖急声道： “奴婢刚才听小厨房的人说，京兆府来人了，说是来捉拿之前在府里行骗的那个假僧的。” 沈珺九抬眼尚未说话，原本身前不远处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沈心箬顶着张红肿的脸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64章 一巴掌还不够？ 水云吓了一跳。 沈心箬：“我问你话！” 水云连忙道：“回二小姐，是京兆府衙来人了。” “他们说不知道是谁在京兆府敲了鸣冤鼓，说是有人在咱们府上行骗，所以衙差来拿人的。” “奴婢刚才听他们说，那些衙差都闯进府里来了。” “府中的人根本就拦不住，大老爷亲自出去应付那些人去了，像是不想让他们把人带走。” 沈心箬闻言顿时眼色一变，抬脚就朝着院外走去。 沈珺九一侧身，挡在了她身前。 “让开！” 沈心箬厉声道。 沈珺九低声开口：“你不能去。” 沈心箬闻言顿时阴沉了双眼，一股怨恨从心里生了出来：“你还想护着宋家的人？！” 沈珺九：“我没……” “啪！” 沈心箬一巴掌打在沈珺九脸上，直将她打的侧过了脸去。 她只以为沈珺九心里向着宋家的人，她以为沈珺九还像是以前那样。 不管宋家的人做了什么，不管他们怎么欺负她和哥哥。 宋老夫人只消哄上她几句说些好听的话，她就能不管不顾的护着他们，甚至还为了宋家的人跟她争吵。 沈心箬红着眼睛嘶声道。 “我让你让开！” 她打了沈珺九的手藏在衣袖里，不住的发抖，可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我不管你想怎么腆着宋家的人，可我记得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大哥的。” “你愿意被人叫天煞孤星，愿意让他们肆意欺辱那是你的事情。” “可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几天前，沈珺九和沈清梧被哄着去了龙穆山，刚一出城就出了事情。 府中的人明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却无一人告知，叶氏又那么巧的以癔症为由将她绑起来，还找了个假和尚来想要钉死了沈珺九灾星的名头。 沈心箬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大哥断了腿。 宋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个假和尚是叶氏找来的，宋宣荣打死了钱妈妈想要粉饰太平，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他是怕被人知道他们做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沈珺九侧着脸，在沈心箬绕开她想要离开时，伸手拉住了她。 沈心箬一甩胳膊：“沈珺九，一巴掌还不够吗？” 沈珺九没松手，反而用力拉着沈心箬回了房中，“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你……” 沈心箬见状气红了眼，抬手就想推开沈珺九，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姐姐，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 沈珺九沉声道： “你想告诉那些衙差那慧慈是叶氏找来的？” “告诉他们，叶氏做这一切就是想要毁了我名声，还是想要告诉他们是宋家的人害了大哥，派人追杀我们？” “果然是他们！” 沈心箬眼里满是疯狂，转身就想出去，却被沈珺九猛的拉住。 沈珺九厉声道： “姐姐！！” 她紧紧抓着沈心箬的手腕，看着她。 “先别说你无凭无据，随口便想污了堂堂一部尚书的名声，这些话说出去谁肯相信。” “就算真有人愿意信你，你以为宋宣荣能亲自去前面应付那些人，会没有防着你我？” 第65章 姐姐，你信我 “你以为你现在能走得出这院子，见得到外面的那些衙差吗？” 沈心箬一惊，脸色剧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院子早就让人封了。”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说道： “他们敢对我和大哥下杀手，敢让人毁我声名，敢强绑了你。” “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不防着我们？” “先不说你根本就走不出这里，就算你真走出去了。” “你信不信不等你到前门，明天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沈家二小姐得了癔症，忘恩负义想要污蔑亲生舅舅？” 沈心箬强声道：“可还有慧慈……” “有他又如何？” 沈珺九说道： “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如果我是宋宣荣，要么强势拒绝了京兆府衙的人，直说家丑不可外扬，要么直接交一具尸体给他们。” “慧慈行骗尚书府，形迹败露之后害怕受刑，惊惧之下自我了结。” “一个死人，就算交给了京兆府又能如何？” 沈心箬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 “他们……” 他们怎么敢？ 沈心箬想要反驳，说宋家的人不敢。 可那句话却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今天的事情她亲生经历，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对亲外甥和外甥女都能下得了手的人，会不敢杀一个外人眼里招摇撞骗，险些害的宋家支离破碎的“罪人”。 沈珺九缓缓松开了沈心箬的手，低声道： “姐姐，我不拦着你替大哥报仇，可是你现在出去，不仅半点都伤不了宋家的人，反而还会落人话柄，将你自己赔了进去。” “宋家在沈家不要我们的时候收留了我们，照顾了我们两年，在外人眼里他们占着大义，对我们有恩。”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能够一举揭开他们的真面目。” “你哪怕说他们一句坏话，损伤的都是你自己。” 沈心箬手臂垂在身侧，踉跄着退了半步，满是不甘的嘶声道： “那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凭什么宋家的人作恶多端，却能全身而退。 凭什么大哥那么好的人，却要被他们害了一辈子……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沈心箬猛的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声音低沉，她脸色平静，可双眸中却聚敛了世间最深沉的黑。 “姐姐，你相信我。”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们欠大哥的。 欠你的。 我会叫他们一丝不剩的全部还回来！ 沈心箬心头抖了抖，看着沈珺九的眼睛，突然觉得陌生的厉害，甚至生出了一丝害怕来。 她再想要仔细去瞧时，那双黑眸中凝聚不散的恨意和煞气却是消失了干净。 沈珺九对着沈心箬说道： “姐姐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外间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宋宣荣若是将慧慈活着交出去也就算了，顶多有些麻烦，可他如果今天真的交了一具尸体出去，我自然有办法叫他之后还有苦说不出来。” 沈心箬微张了张嘴：“你做了什么？” 沈珺九展颜朝着她笑了笑，脸色苍白的厉害。 “没什么。” 她就是挖了个坑，等着一些人朝下跳而已。 第66章 让宋家人跪着去求大哥回来 沈珺九没多解释，她只是对着沈心箬说道： “姐姐，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必做，你只要安心养伤，好好享受着宋家对我们的补偿。” “不管他们送什么过来，你全数收下。” “我跟你保证，只要一年，最多一年。” “我定会毁了整个宋家，叫他们偿还他们欠大哥的债！” 沈心箬紧抿着唇：“我凭什么信你？” 沈珺九微侧着头缓缓一笑。 “一个月内，我叫他们亲自打断宋禹行的腿，让宋家人跪着去求大哥回来可好？” 沈心箬微睁大眼，看着脸色苍白的沈珺九，想要说她异想天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隐隐觉得沈珺九没有骗她。 沈心箬紧紧捏着掌心，寒声道： “好，我就等你一个月。” “一个月后，你要是做不到你说的，从今往后你就别管我怎么对宋家。” “我哪怕拼上我的命，我也要替大哥讨回公道！” 沈珺九闻言朝着沈心箬低声道：“谢谢姐姐信我。” 沈心箬看着她苍白着脸的模样，目光在她额头上顿了顿，然后猛的扭过头去。 “我不是信你，只是你害了大哥，帮他报仇是你应该做的。” “可是沈珺九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除非大哥的腿能够回来，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沈珺九脸上仅剩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她对着沈心箬眼底的恨意，缓缓露出个苍白的笑来。 明明在笑，可嘴角却是下垂着，就连眼中也雾蒙蒙的，好像多了一层水色。 “好。” 沈珺九从房中出来后，身后的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 夏兰和冬青早在刚才沈珺九拖着沈心箬进去时，就守在门前，拦住了院中所有窥探的目光。 见沈珺九出来，冬青低声道： “小姐，外面多了好些人，看样子像是盯着咱们院子里。” “我知道。” 沈珺九早就料到宋宣荣和宋老夫人定会让人守着她们，免得她们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所以对于外面多出来的人丝毫不意外。 夏兰开口：“可要奴婢将人赶走？” “不用了。” 沈珺九摇摇头： “他们要看就看着吧。” “夏兰，你去跟外头的人说，让他们告诉祖母，我不喜欢念恩院的名字，叫他们重新送块匾额过来。” 夏兰愣了下，有些不解沈珺九怎么突然说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她回过神来，问道： “那叫什么？” 沈珺九想了想： “世安吧。” “这院子从今往后改名世安苑。” 她要让大哥和姐姐一世安宁，顺逐康健。 哪怕晚了一步，可从此往后，她绝不会让人伤他们半点。 夏兰连忙领命走了出去，也没顾忌着外头那些人震惊的模样，就直接上前拎了一人出来，将沈珺九的话告诉了那人，叫他转告给宋老夫人他们。 冬青站在沈珺九身旁，迟疑道：“小姐，前院那边……可要奴婢走一趟？” 沈珺九知道冬青的意思，是在问她要不要去前院添一把火。 沈珺九淡声道： “不用。” 要是拦了宋宣荣，往后还有什么热闹可瞧？ 第67章 闯府 京兆府的人本就是来找茬的，被拦在门外怎么甘心。 那领头的是胡金海的心腹，叫马定。 他来前得了叮嘱，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眼瞅着时间过去，宋家不肯交人。 马定生怕出了什么变故，直接带着人闯进了宋家大门，却被宋家的人团团围在了前院之中。 宋家有人大声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尚书府？！” 马定对着宋家那些人沉着脸。 “我等并非擅闯，而是奉了胡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冒充妙法寺僧人的骗子。” “你们拦着我们不让我等入内，又不肯将人交出来。” “你们宋家到底在心虚什么？！” 宋宣荣走到门前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黑。 “胡说八道！” “我宋家清清白白，有什么好心虚的。” “倒是你区区一个刀头，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带着人强闯我尚书府。” “你难道就不怕本官一状告上大理寺，就连胡金海也吃不了兜着走吗？！” 宋家的人被这些突然闯进来的衙差惊着，本就乱成一团。 此时见到宋宣荣出来，他们顿时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慌声道。 “老爷。” “老爷。” 宋宣荣面色难看的大步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等站到人前之后，宋宣荣才寒声道： “马刀头，本官在胡金海身边见过你，知道你是他心腹。” “你带人办差本官不拦你，可你倒是跟本官说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暗指本官和那假僧勾结？” “你可知道污蔑当朝尚书是什么罪名？！” 马定没想着宋宣荣会亲自过来。 对上宋宣荣的喝问，他心中一紧。 宋宣荣是当朝尚书，二品大员，岂是他这种府衙衙差能够得罪的起的。 可想起胡金海的吩咐，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他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宋大人误会了，小人方才只是一时口误，绝无污蔑之意。” 怕宋宣荣追究，马定连忙说道： “就在不久前，有人敲了京兆府的鼓，状告宋尚书府上有人借着妙法寺的名头招摇撞骗。” “胡大人知晓后立刻就派了我等前来，让我们将那行骗的僧人带回京兆府严审。” “可是宋大人府上的人却一意阻拦，不肯交人，我们这才跟贵府起了冲突。” 宋宣荣紧抿着嘴唇寒声道： “那人本官自会处置。” “家丑不可外扬，你回去告诉胡大人，本官审明之后自会将结果让人告知于他。” 马定闻言自然不肯答应。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带那个假和尚回去。 这尚书府已经闯了，宋宣荣也已经得罪了。 要是将人带回去也就算了，可要是他空手而回，到时候恐怕就连胡金海也保不住他。 “宋大人此言差矣。” “妙法寺乃是国寺，京中贵人，就连宫里的陛下、娘娘们也都是经常前去礼佛。” “那人敢假借妙法寺名头行骗，甚至还骗到了宋大人府上，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同党，亦或是不是跟妙法寺中一些人有所勾结。” 第68章 人死了 马定刚才带人闯进来的时候，外头就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此时他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那些人依旧在外间看着。 马定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知道宋大人不想家丑外扬，可此事关乎国寺，就不是宋大人你一家之事。” “京兆府本就奉皇命查办京中所有事情。” “如果今天宋大人不肯将人交给我们，等将来妙法寺真出了什么问题，伤及了陛下或是娘娘贵体，到时候宋大人能担当得起吗？” 马定一副为着宋宣荣好的架势，劝说道： “宋大人，我知晓您是怕损了贵府颜面，可是那贼人既不是你宋府之人，贵夫人先前也是被他所骗。” “我等奉命办差，宋大人又何必为了他而为难我们。” “您不肯将人交出来，又拦着我等不许入内。” “若是传扬出去，知情的说您宋大人不想家丑外扬。” “可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宋大人是想要袒护那贼人，借而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宋宣荣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脸色难看至极。 该死的胡金海。 他就知道他派人过来没存什么好心思！ 宋宣荣看着门外攒动的人群，还有那些闻言朝着这边看来颇为奇怪的目光。 “本官何时说不交人给你？” 马定愣了下。 宋宣荣冷声道： “京兆府办差，本官怎会阻拦。” “来人，带他们的人去柴房拿人，免得回头他们说本官阻拦他们办差！” 马定原还想着他们定会缠上一会儿，才能逼宋宣荣叫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他看着宋宣荣半点不惧的模样，心头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宋宣荣却是冷笑道：“怎么，马刀头不是要拿人？” 马定只能咬牙让人跟了过去：“你们几个，去将人带过来。” 那几个衙差跟着宋家的人去了后院，没一会儿，却是脸色惶惶的回来。 他们身后还抬着个人，那人身上盖着件衣裳，遮住了脑袋。 马定心头一咯噔：“人呢？” “人在这，可是……可是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马定连忙快步走到那人身后，一把掀开那衣裳。 等看清楚衣裳下面遮着的，已经撞烂了半边脑袋，显然没了气的慧慈时。 马定脸色大变，怒声道： “怎么回事，人怎么死的？！” 之前跟去后院拿人的衙差低声道： “我们去的时候，宋家的人都在外头，还没等靠近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响，等打开门后就见到他已经撞死在了屋里面。” 马定急声道：“当时里面可还有其他人？” 那人摇摇头：“没看到……” 他们进去的时候，窗子开着条缝，可是那屋子里就只有慧慈一个人。 他去窗边看过，没瞧见其他人，就算真有人怕是也跑了。 马定闻言险些没背过气去，气得咬牙低骂。 “蠢货。”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宋宣荣看着马定那跟开了染坊，格外狰狞的脸，先前的憋闷总算痛快了。 第69章 颠倒黑白 这个马定就是胡金海的心腹，变相也就是豫王的人。 他们今儿个摆明了是来找茬的。 宋宣荣之前一直忍着，这会儿见马定又怒又惊的模样，心气儿总算是顺了。 他佯作皱眉对着府里的人怒声道：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我不是吩咐过你们，让你们好生将人看着吗，怎么让他撞死在府里了？” 之前被宋宣荣吩咐的管事顿时满脸的委屈。 “老爷，这可怪不得我们。” “我们是将人关了起来，而且还绑了手脚，堵了嘴，就怕他跑了。” “可是这些官爷进去的时候闹的动静太大了，那慧慈知道事情败露，又有官差来抓他，还以为会被严刑拷打就直接撞了墙。” “我们也是跟这些官爷一起进去的，想拦也没拦住啊。” 宋宣荣佯怒的斥了几句，这才扭头对着马定说道： “马刀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你们真要拿人，好生说就是了。” “弄这么大的阵仗，如今倒好了，将人逼得撞死在我府上，简直是晦气！” 马定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说的一口血卡在嗓子眼。 他来时想了很多。 比如宋宣荣会阻挠。 比如他可能会跟宋宣荣撕破脸。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宋宣荣居然这么狠。 为了不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居然直接将人弄死在了他府里，给了他们一具尸体。 马定咬牙：“宋大人可真厉害。” 宋宣荣缓缓扬唇： “马刀头这话说的可不对，不是本官厉害，是你们太张扬。” “本官也想配合京兆府办差，可奈何此人胆子太小，知道你们或许会用刑居然先撞墙自尽了。” “本官府里的人没用，连个贼人都看管不住。” “不过好在尸体还在这里，你们不如将这尸体带回去交给胡大人，让他带着去妙法寺里辨认辨认，说不定能查出些什么线索来。” 马定：“……” 他狠狠瞪了宋宣荣一眼，咬牙道： “多谢宋大人操心。” “将人抬上，我们走！” 宋宣荣看着京兆府的人抬着尸体想要离开，突然道： “马刀头。” “朝廷律令，四品以上官员府邸，若无明文诏书，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闯。” “你回去告诉胡大人，我会亲上大理寺，将今日之事告诉大理寺卿黄大人，让胡大人等着大理寺问询吧！” 马定心中一慌，转身看了眼宋宣荣。 宋宣荣冷了眉眼。 “来人，送客！” …… 马定等人几乎是被宋家那些下人赶出来的。 等到了外面，对上周围人各式各样的目光，马定脸色难看的厉害。 “头儿，那宋宣荣欺人太甚了，咱们难道就这么回去了？” “不回去你想干什么，带着人砸了尚书府？” 那人闻言看了眼慧慈几乎撞烂的脑袋，忍不住低声道： “可是这慧慈根本就不是自尽的，谁家怕死的人会去自尽，而且能撞墙把自己脑袋都撞烂了？” “他分明就是被宋宣荣灭的口……” 第70章 扔了，你可就没命了 “废话！” 马定怒视着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被人灭口，可是证据呢！” “没有证据，谁敢说这和尚是被宋宣荣下令弄死的。” “无凭无据的，我要是敢说这话，你信不信宋宣荣直接就能以污蔑朝中重臣的罪名，将我送进大理寺监牢！” 那人吓得顿时不敢说话。 马定狠狠瞪了他一眼，等扭头看到慧慈的尸体时，脸色却是隐隐有些泛白，心中更是慌乱不已。 宋宣荣刚才的话说的很清楚，他定会追究今日他们擅闯宋家的事情。 如果慧慈能活着回去，他自然不怕。 哪怕冲着想要宋宣荣倒霉，豫王也会保住他这个“证人”。 可是慧慈死了，他回去根本没办法跟豫王交代。 宋宣荣显然不像是他以前所显示的那般温和，反而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 事情一旦真的闹大，豫王绝不可能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刀头，跟礼部尚书撕破脸。 为了安抚宋宣荣，也为了保全胡金海。 到时候豫王十之八九会直接把他推出去当了弃子、 马定心中有些慌乱，他咬咬牙让人抬着慧慈的尸体转身就想走，却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了破空声。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抓，手里就抓到了一个不大的纸包。 马定脸色一变，刚想将东西扔出去，耳边就突然响起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扔了，你可就没命了。” 马定手心一抖，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那声音低沉，轻飘飘的出现在他耳边，就像是有人附耳在他身边一般。 “今天你闯了宋家，伤了宋宣荣颜面，宋宣荣睚眦必报，他定不会放过你。” “豫王想让你做的事情你没做到，恐怕也会将你推出去。” “想要保命，就将这东西和慧慈的尸体一并交给豫王，豫王看后自然会保你无事。” 马定听着那突然出现，而后又突然消失的声音，猛的抬起头来。 四周纷纷攘攘，全是围观之人。 他根本分辨不清刚才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说的。 那声音再次出现。 “豫王多疑，你只需说东西是你在慧慈身上找到的，别说不该说的，否则死了别怨我没提醒你。” “你是谁？！” 马定眼中满是阴沉，死死看着周围的人。 旁边的人被马定突如其来的模样吓了一跳：“头儿，你怎么了？” 马定看着他：“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有人说话？” 那衙差莫名其妙：“说什么话？” 马定顿时心惊。 他是听闻过一些高手能做到传音入密，避人耳目。 可这种高手他一个都不认识。 那人为什么要帮他？ 马定心中迟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犹豫着该不该信那人。 “头儿，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旁边那人的声音惊醒了马定。 马定看着周围慢慢散去的人群，想起豫王的性格，还有宋宣荣之前说的那些话。 咬咬牙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将手里的东西小心收了起来。 “没什么，我在想宋家的事情。” “别在这里逗留了，让兄弟们先将人抬回衙门里。” 第71章 长公主 马定带着人匆匆离开之后，门前的那些人才各自散去。 冬青隐在人群里，看着马定将东西贴身收好，这才转身朝着一旁的巷子里走去。 她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纵身一跃便翻过了眼前的高墙，返回了宋家。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避开了守在世安苑外头的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了沈珺九身边。 “事情办妥了？” 沈珺九见冬青回来随口问道。 冬青点点头：“东西已经给了那人了。” “只是小姐，单凭着这么个僧牌，还有那张纸条，豫王他们真的会出手吗？” 沈珺九扬扬唇：“会的。” “豫王是当今明启帝膝下第二子，也是除了太子以外，成年封王的皇子当中，最有可能再进一步的人之一。” “他看着冲动好胜，没有脑子，可实则心思却是最为细腻。” “而且就算他真的发现不了其中玄机，可他身边不是还有咱们那位，最爱前往妙法寺烧香拜佛的长公主吗？” 冬青和夏兰都是一惊。 夏兰失声道：“长公主？她……” “她怎么？浪荡不羁？风流成性？” 沈珺九看着脸色大变的两人： “她好男色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面首养了一院子，可你们谁曾亲眼见到她跟哪个男人当众亲昵过的？” 冬青两人都是张了张嘴。 “况且你们以为，今儿个的事情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京兆府衙的人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及时？” 不到半个时辰，宋宣荣甚至都来不及威胁利诱慧慈，让他咬死了今日之事，或是将人远远打发了，就被京兆府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宋宣荣平日里最是谨慎。 换成其他时候，他绝不会这么容易沾人性命，落人话柄。 可今天他却不得不冒了风险，在府中就处置了慧慈。 因为他不敢将人交出去，也不敢赌慧慈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能守得住秘密。 冬青眼底全是惊讶之色。 “小姐是说，是长公主府的人派人去的京兆府报信，她是豫王的人？” 沈珺九点点头。 准确来说，长公主不是豫王的人，而是豫王生母贤贵妃的人。 上一世，豫王一直以那般冲动好胜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而长公主在后帮忙筹谋。 直到后来沈珺九入宫之后，京中大乱之时，一些隐秘之事接连暴露。 所有人才知道看似从不曾站队的长公主，居然一直暗中辅佐豫王，而原因则是她和贤贵妃是数十年的好友。 两人年少时便相识，感情好的犹如一人。 贤贵妃嫁给明启帝后，长公主便也招了驸马，但是两人的关系却一直维持了下来。 后来长公主的驸马死于一场意外，长公主消沉了一段时日，就变得风流了起来。 她拒绝了明启帝替她招婿的旨意，养了一堆俊俏少年在府中，可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 她将贤贵妃所生的豫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护着，一路辅佐他，就是想要他登上皇位之后，送自己最好的朋友坐上太后的宝座。 第72章 死的很干净 上一世人人都道豫王之所以能和丽妃所出的瑞王，中宫嫡出的太子在朝中争锋，是因为他那位得宠又出身显贵、位居贵妃之位的生母。 可却鲜少有人知道，那个看似游戏人间，面首一个接着一个养的大长公主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这些事情沈珺九心知肚明，可却没办法告诉冬青。 沈珺九只是解释了句： “之前我曾亲眼看到豫王和长公主举止亲近，而且也无意间撞到过豫王走角门入长公主府。” 冬青皱了皱眉，只以为沈珺九是以前在京中宴会上瞧见过两人，所以察觉到了猫腻，并未怎么怀疑。 反倒是豫王，长公主按辈分是他的亲姑姑，就算偶尔探望也属正常。 他们之间如果没什么猫腻，何必走遮人耳目的角门入府。 这京中人人都以为长公主心思不在朝堂，可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豫王的人。 难怪沈珺九回京时只吩咐她将事情闹大，却未吩咐其他，却原来她早就料定了，和宋家只隔了两条巷子的长公主府，定会知晓宋家所做的事情。 而且一旦察觉到不对，他们也定不会放过打压投靠了瑞王的宋家的机会。 冬青低声道：“那小姐为何不直接叫奴婢将东西送到豫王府，那个刀头万一没将东西送到……” “他会送的。” 沈珺九说道：“他得罪了宋宣荣，想要保命，就只能盼着豫王保他。”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沈珺九说完之后，就没再多解释。 她看了眼安静异常的院中，突然道： “夏兰。” “你待会儿出府一趟，替我买些东西回来。” …… 外头的宋宣荣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卖了，他将京兆府的人送走之后，原本因为占了上风而带着笑的脸却是陡然阴沉了下来。 让前院的下人退下去后，宋宣荣才冷声道：“宋奇，慧慈死的可干净？” 宋奇就是之前被宋宣荣吩咐的那个人。 他连忙低声道： “老爷放心，我做的很干净。” “他是惊惧之下撞墙死的，又是那些衙差亲眼所见，谁也怪不到咱们宋家头上来。” 宋宣荣闻言这才放心下来，只是转瞬间又想起其他事情。 “珺九她们呢？” 宋奇垂着头：“表小姐她们一直都在后院待着，老夫人派了人守在院子外面，她们没出来过。” 宋宣荣松口气。 “只是……”宋奇迟疑。 宋宣荣皱眉：“只是什么？” 宋奇低声道：“只是珺九小姐身边的丫环出来过一趟，让人告诉老夫人，说她不喜欢念恩院的名字，让府里的人另外做块牌子送过去。” 宋宣荣还以为是沈珺九闹出了什么事情来，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他皱眉道：“她们可有说牌子上怎么写？” “说了。” 宋奇道：“那丫环说，珺九小姐想将院子改成世安苑。” 世安…… 宋宣荣闻言脸色有些奇怪。 这名字倒是没什么不对的，而且寓意也不错。 可是沈珺九大张旗鼓的让人砸了牌子，闹了这么大一出，难道就是因为想要给住的院子换个名字？ 第73章 灭口 宋宣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半刻却又说不上来。 “老爷？” 宋奇看着宋宣荣。 宋宣荣摆摆手道：“既然她想换，那就让人给她换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叫人好生照顾着表小姐她们，不管她们想要什么，都给她们送过去。” “再让人给念恩……世安苑送五百两银子过去。” “告诉表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宋奇闻言觉得奇怪。 老爷平时虽然也在意表小姐他们，可表小姐她们毕竟只是客居之人，说到底还要仰仗着宋家而活。 今天的事情闹的这么大，不仅伤了夫人的颜面，就连宋家也被牵扯了进来。 老爷最重颜面。 他不责怪表小姐她们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居然还对她们更好了。 让他隐隐有种老爷是在安抚她们，甚至讨好她们的感觉？ 宋奇心中疑惑，面上却是连忙应了下来。 宋宣荣又道： “这段时间管家受了伤，你先帮他看着府里，把那些多嘴饶舌爱说闲话的通通给我剔出去。” “还有，查清楚今儿个珺九回来之后，府里谁出去过！” 京兆府那头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不可能这么快就得了消息让人过来。 胡金海无非是想要抓他把柄，卖给豫王人情。 宋宣荣不知道长公主府的事情，只以为府里是有其他人的眼线。 这种人绝对留不得！ 宋奇知道宋宣荣的意思，连忙点头道：“是，老爷。” 宋宣荣折腾了一天，只觉得脑袋都被吵得发胀，可是府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处置。 而且今天的事情，他恐怕也要先跟瑞王通个气，否则万一传出点什么不好的消息来，到时候瑞王必定会动怒。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死掉的慧慈，还有府里的沈珺九，以及沈家送来的那两个丫头…… 宋宣荣想起这一团乱麻似的事情，就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在外院站了一会儿，就快步朝着隅音堂而去。 不管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安抚住沈珺九他们。 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先往后压一压。 …… 马定离开了宋家之后，就带着人抬着慧慈的尸体回了京兆府。 让人将尸体放在外面后，马定摸着袖子里藏着的东西，咬咬牙这才进了里面的内堂。 胡金海早就在里面等着，而他旁边还坐着个穿着锦服，眼中带着几分阴色的年轻男人。 见人回来，胡金海急声道：“人呢，带回来了吗？” 马定摇摇头。 胡金海顿时急了：“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吗？” 豫王燕明越看着马定也是沉声道：“本王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宋宣荣怎么拦着，你都要将那个假和尚给本王带回来。” 马定见豫王动怒，连忙跪下急声道： “王爷息怒，小人不是没将人带回来，只是那宋宣荣阴险。” “小人刚带着人刚闯进宋家大门，就被宋宣荣拦住，而后小人强行要人，那宋宣荣眼见着保不住，居然直接灭了慧慈的口，将慧慈的尸首交给了小人。” 第74章 心狠手辣 豫王豁然起身。 “死了？” 胡金海眼看着豫王得知慧慈居然死了，脸色难看至极，他顿时也是怒了。 “宋宣荣把人给弄死了，你就这么回来了，就不会借题发挥？” 马定垂着头，紧紧握着拳心。 他只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刀头，无凭无据的怎么借题发挥，难不成他们还想要他强行锁拿了礼部尚书吗？ 马定心中满是讽刺，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我也不想回来，可是宋宣荣强势，他将尸首扔给我们后，就让人将我们赶了出来。” “还说要追究胡大人命人擅闯尚书府的罪名……” 豫王猛的一拍桌子，冷笑出声： “好，好的很。” “本王倒是没想到，他宋宣荣居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马定见他动怒，想起之前那神秘人的话，咬咬牙低声道： “王爷，小人虽然没拿下活的慧慈，而且宋宣荣也将我们赶了出来，可是小人却在慧慈身上搜出了些东西，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豫王沉声道：“什么东西？” 马定连忙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恭敬的递给了豫王。 豫王沉着脸拆开了那外面包着的绢布，打开后就看到里面是个妙法寺的僧牌。 旁边还夹着张纸，展开来后，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丁酉年七月初三，子时三刻。 丁未年二月十九，铜山破庙。 戊申年四月十七，辰时。 己酉年十月二十五，未时。 …… “这什么东西？”豫王黑着脸。 马定心中一咯噔，难道那人是骗他的？ 他心里有些慌乱，更有些害怕。 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孤注一掷的赌一赌。 “小人也不知道。” “这些东西被慧慈放在贴身的地方，就连宋家的人也不知道。” “小人去时慧慈已经被灭了口，可宋家的人还没来得及搜他尸体。” “小人怕这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先收了起来，想要带回来交给王爷看看有没有用……” 豫王紧皱着眉心刚想说话，眼角余光就见到不远处的帘子动了动。 他脸色微变，对着马定沉声道： “你先去外面候着。” 马定见豫王脸色难看，紧紧提着心退了出去。 等房门关上之后，屋中的帘子才被人掀起，紧接着两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长公主。” 胡金海连忙行礼。 豫王也跟着叫了声：“姑姑。” 长公主梳着流云斜髻，穿着绿色如意云纹衫，脚下娉婷的朝外走来。 她已年近四十，可平日里却是保养的极好。 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一张脸看上去如同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 举手投足之间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顾盼流离间风韵天成。 长公主身后跟着个神色恭敬的丫环，身上赫然是宋家仆人的装扮。 若有宋家的人在的话，就能认得出来，这丫环曾在宋家当差，后来趁乱出了府。 豫王见到长公主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姑姑，白费了您今日亲自跑这一趟，那个慧慈居然死了！” 第75章 转机 长公主倒是没怎么恼怒，开口时声音依旧慵懒。 “本宫也没有想到，那个宋宣荣平日里瞧着唯唯诺诺，胆子不大，可关键时刻居然有这般决断。” “他宁肯冒着流言蜚语的风险，也要直接将人弄死在了府里。” “想来怕是猜到了我们的打算了。” 长公主他们原本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借着那个假和尚慧慈。 先毁了宋宣荣的名声，借着今上向佛之心，让其恼了宋宣荣，再借而牵连到瑞王。 谁想到宋宣荣这般狡猾，居然把人弄死了。 一具尸体，就算是他们有再大的本事，顶多也只能传些谣言出去。 可是对于宋宣荣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豫王神色有些阴沉：“那姑姑，我们现在怎么办？” 长公主看着他道：“方才那马定不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你。” 豫王连忙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长公主：“就是块妙法寺的佛牌，还有张纸条，可是这上面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长公主接过之后看了看，目光先是在佛牌上扫过后，就落在了那张字条上。 “丁酉年七月初三，子时三刻。” “丁未年二月十九，铜山破庙……” 长公主喃喃念着纸上的东西，眼底露出些疑惑之色。 胡金海站在一旁奇怪道： “这东西怎么瞧着像是生辰八字？” “这假和尚四处招摇撞骗，这些该不会是他准备害的人吧？” 豫王闻言条件反射的说道： “瞎扯，要真是生辰八字，那个铜山破庙是什么？” “而且如果是辛亥年十月的，除非是一甲子前的老家伙，否则到现在还不到两岁，哪个丧尽天良的就想要这假和尚去害他了……” 长公主突然道：“等等，你说什么？” 豫王：“我说他瞎扯。” “不是这个。” 长公主沉声道：“你说辛亥年出生的，到现在不到两岁？” 豫王有些莫名道：“对啊。” 一甲子，一轮回。 如果不是半脚入了土了，那就是走路都还不利索的。 这假和尚有必要去坑害？ 长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纸条，突然就笑了起来。 豫王皱眉：“姑姑，你怎么了？” 长公主笑得高兴： “阿越，本宫方才还想着我今天这趟怕是白来了，可没成想着这转机立刻就来了。” “你可还记得之前报信的那人说的，宋家那位倒霉的表小姐入京几年了？” 豫王愣了愣：“好像不到两年……” 他神色猛的一变，伸手拿过那纸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眼底带着些莫名神色。 他记得姑姑留在宋家的那探子说，宋家那位夫人借着那表小姐扫把星的名头，不知道打哪找来了个假和尚，冒充妙法寺的高僧给那表小姐赠了个天煞孤星的谶言。 那假和尚算命的时候，曾经装模做样的提及过。 丁酉年七月，子时生辰的人，生来便是阴鬼之命，克人克己。 那慧慈想害的是宋家那表小姐沈珺九。 也就是说，沈珺九的生辰便是丁酉年七月，子时。 第76章 见见她 长公主对着他说道：“如若本宫猜的没错，这纸条上所写的这些年月时辰，应该都是与那位沈三小姐有关的。” “本宫记得京中曾有谣言，说那沈三小姐煞星之命。” “先是克死了父母，后是克死了叔伯、祖母，紧接着被逐出沈家来了宋家，距今刚好不到两年时间。” “这纸上所写的四个年份，若是第一个是那沈三出生的时辰，后面就分别是她九岁，十岁，十二岁的年纪……” 长公主说完之后，看向她身后那人。 “香印，你说呢？” 香印就是长公主埋在宋家的探子，她低声道： “回长公主的话，沈珺九的爹娘死时她的确才九岁。” “奴婢记得那叶氏曾经提起过，说沈珺九的父母当年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流民所杀，遇害的地方就是一处破庙。” 这就对的上了！ 长公主开口：“那本宫若是猜的没错，后面那两个就是她那叔伯和祖母死的时候？” 香印点点头。 豫王闻言脸上阴沉散去，面色奇怪道： “这般隐秘的东西，沈家的人定然不会外传，而能知晓的这么清楚的，恐怕也只有和沈珺九亲近之人。” “宋家的人有些奇怪，我听闻当初是宋宣荣亲自将沈家兄妹接进京城的。” “那叶氏就算是不喜欢沈珺九，也犯不着废这么大的功夫，想要将人置于死地吧？” 连生辰八字，还有她父母亲人的死期都交给了那假和尚。 一旦经过那假和尚的嘴“堪算”出来，而沈珺九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好回来揭穿。 她恐怕就真的被钉死了天煞孤星的恶名，一辈子都难以翻身了。 长公主扬唇：“关键是宋宣荣。” 这件事情如果只是叶氏一人所为，那也就罢了，不过是后宅妇人恶毒而已。 可如果宋宣荣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甚至还从中推了一把。 那这其中的事情，可就真的是有意思了…… 长公主看向香印：“你之前说，沈珺九兄妹失踪过几日？” 香印点点头：“是，就在这之前几天，沈珺九和她大哥沈清梧不知所踪。” “宋宣荣没派人去找？” “找了，可一直没有消息。” 香印低声回答道： “当时府里的人都以为他们出了事了，叶氏又闹腾着寻了慧慈。” “可谁知道沈珺九会突然回来，当场撞破了慧慈的事情不说，还说她是被叶氏身边的人哄骗着去了妙法寺，而府里的管家也是知道她出城的事情的。” “当时情形尴尬，沈珺九追根究底。” “那管家便说他忘记回禀了，挨了几十板子，而那个钱妈妈还没说话，就被宋宣荣叫人堵了嘴，拉出去打死了。” 香印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总觉得宋宣荣的举动有些心虚。 “奴婢瞧着，宋宣荣不像是不知情。” 长公主听到香印的话后，顿时笑起来。 “诺，听到了。” “咱们这位宋尚书，怕才是那个想要置他外甥女于死地的人呢！” 旁边的胡金海听得糊里糊涂，满是不解：“为什么，不过是个小姑娘，宋家何必？” 豫王本就聪明，此时心中透亮之后，眼中便带了嘲讽。 “还能为着什么，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那沈家兄妹是被南地沈家赶出来的，宋家自然不图沈家名声，既然如此，那就是为利了。” 豫王抬头看着长公主道： “姑姑，我觉得，我恐怕要想办法见见这个沈三小姐了。” 第77章 嘲讽 宋家为着突如其来的事情乱成一团。 钱妈妈的尸体被卷了草席扔了出去，管家挨了板子下不了床。 府里的下人都是胆战心惊的，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了，生怕自己就遭了祸事。 而以前的念恩院，如今的世安苑也几乎成了半个禁地。 外头有人守着。 里头的人也没想着出去。 沈珺九闭门留在院子里，对外面的事情没有过问半句。 沈心箬虽然心有不甘，觉得就这么放过了宋家人太过便宜了他们，可是她既然答应了沈珺九，就也只能留在了房中。 快到晚膳的时候，隅音堂的蒋嬷嬷才带着人送了银子过来。 连带着还带了话，说是老太太想要见沈珺九姐妹两人。 “老夫人听说了今儿个的事情，气得打了大老爷一顿，还罚了大夫人去跪了祠堂，若非她还下不了床，这会儿就亲自过来了。” “老奴来时，老夫人还躺在床上，想请珺九小姐和阿箬小姐过去一趟。” 沈珺九听着蒋嬷嬷的话，垂着眼帘遮住眼底嘲讽。 蒋嬷嬷是宋家的老人，是宋老夫人最贴身的人。 她看似随口几句话，却既点明了宋老夫人偏向着她们，又说了叶氏和宋宣荣得了惩罚，连带着她自己也跟着气病了。 要是换成以前的沈珺九，这会儿怕是已经心急如焚，愧疚难安。 可现在的她心中却连半点起伏都没有。 沈珺九状似迟疑的咬咬嘴唇：“姐姐身上还有伤，蒋嬷嬷等一下，我去问问姐姐去不去。” 蒋嬷嬷连忙道：“那老奴等着小姐。” 沈珺九端着蒋嬷嬷送来的东西进了房中，而蒋嬷嬷原本想要跟上去听听看两姐妹说什么。 谁知道冬青直接往前横了一步，将她挡在外面。 “二小姐和三小姐说话，嬷嬷还是在这里候着。” “你！” 蒋嬷嬷身旁的丫环脸色一厉就想要开口，却被蒋嬷嬷身后拦住。 蒋嬷嬷看着她道：“你是？” “奴婢冬青。” 蒋嬷嬷瞳孔微缩：“你是沈家送来给表小姐他们的丫头？” 冬青点点头。 蒋嬷嬷脸色变了变。 她早就从宋宣荣那知道，沈珺九这次回来的时候，身边来了两个从南地沈家的丫头。 那两个丫头都会武，身手很好，而且性子瞧着不好招惹。 蒋嬷嬷见冬青杵在那里，直直的看着她，显然是不会答应让她靠近房门那边。 她只能歇了上前的心思，强笑了笑： “冬青姑娘别误会，珺九小姐和阿箬小姐向来不和，我只是担心她们会了起争执。” “既然有你们守着，那我们就在这候着吧。” 冬青看了她一眼，直接退回了门前，而另外一边夏兰则是一直盯着她们，一副戒备的模样。 房中，沈珺九端着东西进去后，就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沈心箬看着上面摆着的银票和珠钗玉石，沉声道：“哪来的？” “外祖母让人送的。” “呵！” 沈心箬嘲讽出声： “怎么，她这是想要用银子赌了我们的嘴？” 第78章 我宁肯拿我的命，去换大哥的腿（一） “还是又想像往常一样，拿些东西就打发了你？” 沈珺九往日里不争气，宋家的人不好相处。 宋禹行他们每每欺负了她后，老夫人总是拿着些东西就能安抚了她。 宋老夫人嘴里总说着心疼他们兄妹三人，念叨着他们早逝的母亲。 可是沈心箬却从来没感觉到她半点的慈爱。 每次遇到事情，府中孩子犯了错，就算他们兄妹是被冤枉，是被人嫁祸，查不清楚就硬背着，查清楚了宋老夫人也总是让他们忍忍，再忍忍。 原本他们来时还是被接来的表亲，就算寄人篱下，可若有长辈护着，也无人敢欺负他们。 可就是宋老夫人每次劝着他们的忍让，劝着他们息事宁人，让得这宋家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们，就连那些个寄住在宋家的旁支之人，都将他们兄妹当成了取乐的玩意儿。 沈珺九听出了沈心箬口中的讽刺。 她垂了垂眼，直接拿着盘子上的银票，分了三张给沈心箬。 “干什么？” 沈心箬脸色一沉，“我不要宋家的脏钱！” 沈珺九看着她：“钱脏？” “那你吃的是宋家的，用的是宋家的，连住的地方也是宋家的，这些都脏吗？” “姐姐要不要连宋家给的衣裳都脱了，露宿街头才叫干净？” “你！”沈心箬脸上猛的涨红。 沈珺九强行将银票塞进了她手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宋家，可有些东西没那么容易划的清楚。” “当初爹爹和母亲走时，是有给我们留下东西的，而宋家当初也得过爹爹的帮助。” “宋宣荣能有今日地位，宋家能有今日显赫，都与爹爹脱不了关系，如今我们所用的不过是宋家欠爹爹的。” 沈珺九没有将沈贺留下巨额钱财的事情告诉沈心箬。 不是她不信任她，而是沈心箬的脾气太过冲动。 她知晓了这些或许不会主动将事情暴露出去，可是宋家的人太过虚伪，而且宋宣荣和宋家老夫人又精明的过分。 沈心箬看似倔强难相处，可实际上就如同白纸一张。 万一她以后因为什么事情被人激动，怨恨之下在他们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或是让宋家人察觉到她知道了那笔钱财。 恐怕宋家等不到她与他们清算之时就会狗急跳墙，对沈心箬狠下杀手。 沈珺九直接将银票塞进了沈心箬怀中，低声道： “况且有些东西，本就是宋家欠我们的。” “姐姐若是不拿，便宜的只是他们，你难道就甘心？” 沈珺九拿宋家的人激沈心箬。 果然原本还不想要的沈心箬闻言之后，手中推拒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倒不是她贪图宋家的钱财，而是她知道大哥断了腿。 等他回来之后，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 就像是沈珺九说的，这些都是宋家欠大哥的！ 沈珺九见她将银票收起来后，这才起身道：“我先去外祖母那里，姐姐好好养伤。” “沈珺九。” 沈心箬见着她离开，突然开口：“你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第79章 我宁肯拿我的命，去换大哥的腿（二） 沈珺九回头。 沈心箬看着她。 “老夫人最是会哄你，你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可是如今的宋家不是以前的宋家。” “大哥还在妙法寺等着，你别去一趟隅音堂回来，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沈珺九知道沈心箬不信她，毕竟以前的她实在是太蠢，对宋老夫人和宋家的人更是亲近的从不设防，更曾为了她们跟沈心箬争执。 她捏了捏拳心，恨不得能打死那个曾经的自己。 她回头看着沈心箬时，眼中泛着红。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比任何人都在意大哥，也比任何人都恨我自己。” “那是大哥，是拼了命也要护着我的大哥。” “如果可以，我宁肯拿我的命去换大哥的腿！” 沈珺九说完之后，转身就朝外走去。 沈心箬手中一抖，那银票落在了桌上。 她看着沈珺九走出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难过的，眼中噙着泪却不肯落下来。 “二小姐……” 采荷想要说什么。 沈心箬抬起头来时看着她，那目光让得采荷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心箬指着桌上的东西怒声道：“把这些扔出去。” 她声音沙哑，带着怨愤尖声道： “他们以为一点东西就想收买了我，他们怎不想想之前险些将我饿死在了那屋子里！” “把东西全部扔出去，谁要是敢留着，就一起滚出去！” “可是三小姐……” “你要听沈珺九的，那你就去伺候她，滚！” 采荷见沈心箬声音大起来，更像是动了怒似的，抓着桌上那些东西就朝着窗户外面扔了出去，那珠钗宝石哗啦啦的砸了一地。 沈珺九他们还没走远，甚至能清楚听到房中沈心箬声嘶力竭的骂声。 蒋嬷嬷脸色变了变。 “阿箬小姐她……” 沈珺九对着蒋嬷嬷试探的目光，微白着脸低声道： “姐姐恼舅母之前绑了她，还气着舅舅。” “我不过是帮舅舅说了句话，她就与我置气到现在。” 蒋嬷嬷回头看了眼那边洒了一地的东西，还有沈珺九苍白的脸色，连忙安慰道： “阿箬小姐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大夫人又一时糊涂伤了她。” “珺九小姐别难过了，你们是亲姐妹，过几日就没事了。” 沈珺九低低的嗯了一声，看着像是情绪不好，而蒋嬷嬷却莫名松了口气，看来老夫人说的对，沈珺九依旧还是向着她和宋家的。 沈珺九跟着蒋嬷嬷去了隅音堂时，宋老夫人正躺在床上。 瞧见沈珺九时，老太太顿时就掉了眼泪。 “我的小阿九，你简直吓死外祖母了，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 沈珺九如同孩子似得：“外祖母……” 宋老夫人拉着沈珺九的手，眼泪一个劲的掉。 “我这几天一直病着，外头的人都瞒着我。” “要不是有人说漏了嘴，我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叶氏那个糊涂东西，居然信了外头的谣言，险些害了你。” “你今儿个要真有个什么，让外祖母怎么活？” 第80章 虚伪 沈珺九眼睛红红的，像是被宋老夫人的话触动，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扑到宋老夫人怀中哭了起来。 “外祖母，阿九本就是扫把星，舅母不喜欢我也就算了，可是她怎么能让人这么对我？” 宋老夫人听着沈珺九话里的怨怼，心中一跳连忙道： “阿九怎么会这么想？” “你舅母今天的确混账，可是她却也是被她身边的人给哄骗了，你是她的外甥女，她怎么可能会故意害你？” 宋老夫人生怕那两个沈家的丫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沉声道： “你来京城两年了，你舅母一向对你视如己出，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沈珺九垂着眼只顾着掉眼泪，哽咽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宋老夫人斩钉截铁： “你是我的外孙女，宣荣更是你亲舅舅，府里谁敢怠慢你？”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胡言乱语说了什么，挑拨你和你舅母关系？” 沈珺九脸上露出丝慌乱，可是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瞬却又紧咬着嘴唇。 “外祖母骗我！” 她挣开了宋老夫人的手，眼中带着泪。 “舅母要是疼我，为什么从来不带我出去赴宴？” “她要是疼我，为什么表姐用着三十两一盒的胭脂，可轮到我和姐姐，她却说女儿家用胭脂不好？” “表姐穿蜀锦制的衣裳，带鎏金打造的首饰，随便用的都是上好的明澄纸，可我却只能捡她不要的。” “舅母骗我说是穿过的衣裳不扎人，说我年纪还小撑不起首饰，她还说替我保管我爹爹的遗物，可是我上次却见到大表哥拿我爹爹的东西送人！” 宋老夫人听到沈珺九的话，气得只恨不得能扇上叶氏几个耳刮子。 她一直都知道叶氏是个小气的，可她好歹面上功夫抹得过去，却没想到叶氏居然暗地里会这么搓磨沈家兄妹三人。 他们府中从来都不缺银子，几十两的胭脂，一些衣裳首饰就算给了又能怎么样，她居然在这些东西上刻薄沈珺九他们，如今还被人翻了旧账。 宋老夫人险些要被气死。 蒋嬷嬷也满是惊愕，没想到叶氏暗地里还做了这些事情，她连忙道：“大夫人她，她怎么能这么对表小姐？” 宋老夫人也是回过神来，连忙拉着沈珺九的手说道： “那混帐东西，她居然这么对你们。”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你往日里怎么不告诉外祖母和你舅舅，竟是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 沈珺九听着宋老夫人的话，看着她满脸怒容，只觉得讽刺。 这宋家上上下下，看似是叶氏当家，可实际上后宅之事却还是宋老夫人说了算。 叶氏苛待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宣荣不理后宅之事，或许还能推脱一句不知道，可是宋老夫人却日日都在这后宅，满府中都是她的眼线，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叶氏做了什么。 她让沈珺九跟她说，说了又能如何，顶天了训斥几句便也过了，而她却会落得个得寸进尺，不知感恩的名声。 要不是遇到今天这事情，宋家理亏，又生怕她们会一气之下跟着沈家的人回南地。 宋老夫人岂会这么明显的偏袒她？ 第81章 可笑至极 “珺九小姐，你怎么不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最是疼你，她怎么舍得让你受这些委屈？” 蒋嬷嬷在旁说道。 沈珺九闻言满心的讽刺。 宋老夫人疼她吗？ 疼的。 她是她女儿的骨肉，有她一半的血脉，她怎么会不疼。 可这种疼爱却是有条件的。 无事时自然两厢安好，可一旦和宋家起了冲突，一旦要让宋老夫人在宋家和他们兄妹三人之间有所选择。 宋老夫人绝对是毫不犹豫的牺牲他们。 就如同上一世，她明知道宋家占了他们兄妹的便宜，害了他们，可她从未说过半点。 宋老夫人不仅帮着宋宣荣他们将她骗去了家庙，后来又哄的她进了后宫，让她当了宋家半辈子的棋子。 直到后来她知道真相反抗，对宋家下手时候，一直口口声声说着疼爱她的宋老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 骂她无情无义，骂她狼心狗肺。 那时候的宋老夫人满心怨恨的咒着她，怎么不和她娘一起去死时，全然忘了。 她沈珺九的娘，何尝不是她宋老夫人嫡嫡亲的女儿？ 沈珺九对着宋老夫人的哭声，眼中冷漠至极。 宋老夫人无意间看到她的眼神，顿时一惊。 再想要细看时，却见沈珺九眼圈红红的，脸上带着委屈和害怕。 她只当自己是眼花了。 珺九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 宋老夫人见哭了半晌沈珺九都不接话，逼不得已下只能拍着床沿怒声道： “让叶氏滚来见我！” “我倒是要问问她，她是不是猪油蒙了心了，竟敢这般搓磨我的阿九。” 蒋嬷嬷来忙上前：“老夫人别气，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怒……” “我怎么能不气，他们这么搓磨阿九他们，是不是诚心想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 宋老夫人一边捶着床沿，一边喘着气。 若是往日里，沈珺九见着她这模样，就是有再大的委屈她都会忍下来，生怕将她气出个好歹。 可这一次沈珺九居然就一直坐在那里，红着眼睛望着她，好像等着她替她做主的架势。 宋老夫人又气又急又恼，她不过想要沈珺九心软，怎么敢真把叶氏叫过来跟她对峙。 宋老夫人一时进退不得，有些下不来台。 蒋嬷嬷见势不对心中微跳，连忙拦着：“老夫人忘了吗，大夫人还在祠堂里跪着。” 她连忙看着沈珺九道： “珺九小姐，老夫人知道今儿个这事后，就大发了雷霆，不仅骂了大老爷，还将大夫人也赶去了祠堂罚跪。” “老夫人心疼着你，可是大夫说了她不能动怒，你快劝劝老夫人……” 沈老夫人怒声道：“别劝我，我今儿个非得好好教训她！” “老夫人，哎老夫人……” 蒋嬷嬷一边拦着宋老夫人，一边替她顺着气。 而宋老夫人胸口起伏，嘴里说着要走，可脚下却是半点都没挪动。 沈珺九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表演，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站在那犹如看着猴戏站了许久，在宋老夫人正准备着是不是要双眼一闭装着晕过去时，她这才上前扶着她道： “外祖母，您别气了，阿九害怕。” 第82章 撕烂她的嘴！ 蒋嬷嬷连忙扶着宋老夫人急声道：“老夫人，您快别气了，吓着珺九小姐了。” 宋老夫人挣扎了几下，佯装着力竭坐了下来，可脸上的怒意还在。 沈珺九微垂着眼低声道： “外祖母，我知道您疼我，可若是因为我伤了您身子，阿九就算死了也难以安心。” “我和哥哥他们本就是借住在这里，不该希冀着舅母能像娘亲那般对我们。” “我已经和冬青她们说好，等过些时日您身子好些了，我就去妙法寺找哥哥，跟着他们一起回南地……” “不行！” 宋老夫人厉喝出声。 她声音大的惊人，脸色更是扭曲。 眼看着沈珺九像是被她吓到了，她连忙强压着心头的慌乱，拉着她的手急声道： “你忘了你祖父当初是怎么赶你们出来的？” “你忘了沈家的人是怎么对你们的？！” 沈珺九哽咽道： “我知道，我是扫把星，没人喜欢我。” “可是……可是沈家毕竟是爹爹的亲族，而宋家却不是我们的家，我和哥哥姐姐只是外人……” “胡说八道！” 宋老夫人厉声道： “你们是我的亲外孙，你母亲是我的亲女儿。” “谁敢说你们是外人，我撕烂她的嘴！” 蒋嬷嬷也是没想到，沈珺九会突然说离开的事情。 她不知道沈家留下的那笔钱财，却也明白眼下这个时候，沈珺九他们绝对不能离开宋家。 否则今天的事情就算是假的都会变成真的，夫人难辞其咎，而外面的人知道沈珺九他们离开，恐怕人人都会指责宋家无情，容不下个孤女。 蒋嬷嬷连忙在旁递过帕子，替沈珺九抹着眼泪。 “我的珺九小姐，你说这些话简直是在扎老夫人的心。” “婉淑小姐走的时候，老夫人伤痛欲绝，日日以泪洗面，直到瞧见你和表公子他们时，她这才总算找到了些慰藉，重见了欢颜。” “老奴知道大夫人今日做的糊涂事情伤了你的心，可老夫人和大老爷却是真心疼爱你的。” “你说这些话，岂不是让老夫人难过吗？” 沈珺九紧抿着嘴唇，就是不肯说留下。 宋老夫人见状突然撇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护住你，没护住阿箬？” “你娘当初撒手就走了，留下你们三个来。” “如今连你们也要撇下外祖母离开，回那个不要你们的沈家，那我干脆一头撞死了算了，省的别人说我们宋家连你们兄妹三个都容不下，说我们欺负你们兄妹三人！” 宋老夫人说话间，起身就想朝着一旁撞去，被蒋嬷嬷一把抱住压在床边。 宋老夫人大声道：“你放开我，我今儿个就死在这里，省的她怪我没护住她！” “老夫人，珺九小姐没这个意思，她最是孝顺，她怎么舍得你伤了自己。” 蒋嬷嬷声音又急又慌，一边抱着宋老夫人一边哀求道： “珺九小姐，珺九小姐你说说话呀，你难道真想要老夫人撞死在你面前吗？” 第83章 再无一丝心软 沈珺九像是被这一幕惊的慌了手脚，她脸上全是不知所措，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外祖母，外祖母我错了。” “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害怕……” 她伸手抱着沈老夫人的腰痛哭出声： “姐姐不要我，她说我心里只有宋家，还打了我。” “舅母不喜欢我，表哥表姐欺负我。” “我连爹爹留下的东西都保不住，万一下次再有今天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她哭得狼狈，声音都哭哑了。 抱着宋老夫人的腰时，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浮木，满是惊慌和害怕。 “外祖母，我怕。” “我想娘亲，我好想她……” 宋老夫人整个人犹如被雷电击中。 她垂眼看着趴在她身上哭得声嘶力竭的沈珺九，身形僵硬之下，想起早逝的女儿，眼底染上了丝伤痛和愧疚。 可是只有那么一瞬，那愧疚便被别的所取代。 宋老夫人想起了宋宣荣。 她想起宋家好不容易得来的殷荣。 想起宋宣荣说过的那些话。 她眼里的愧疚之色慢慢褪去，那双苍老的眸子里满是冷硬。 “阿九不怕，外祖母会护着你。” “我让叶氏将你的东西还给你，让她跟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宋老夫人抱着沈珺九，言语哽咽：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要是只有叶氏一人，别说绑了她跪着跟你们道歉，就是打死她也不足惜，可是这宋家还有你舅舅他们，还有你那几个表哥表姐。” “你舅舅在朝为官，担不得半点的污名。” “你表哥、表姐他们又还年幼，若是叫人知道我宋家的大妇是个这般糊涂的东西，将来谁还敢跟他们谈及亲事？” 宋老夫人言语带着哀求，低低道： “阿九，就当是为了外祖母，原谅了你舅母这一回好不好。” “祖母跟你保证，若再有下次，外祖母绝对饶不了她。” 沈珺九哪怕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宋老夫人气息的变化。 听着她嘴里那一声声哀求，听着她说宋家那些儿女还年幼，她险些忍不住讽刺笑出声来。 宋禹行他们还年幼，那她和哥哥算什么？ 他们担不得半点污名，他们兄妹三人就活该被人这般往死里坑害？！ 明明是叶氏的错，明明她知道叶氏存了什么心思，可她总是这样，对着他们软硬兼施，一哭二闹三上吊。 仗着他们的孝心，仗着他们的善良。 将他们一次次的朝着死境里逼。 沈珺九嘴里的哭声渐歇，眼中冷的不带半丝温度。 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在宋家和他们兄妹之间，宋老夫人从来没有选择过。 她早该知道她对她母亲的那点愧疚之心，根本不足以和宋家的荣华富贵，和她儿子、孙儿的前程相比。 宋老夫人轻抚着沈珺九的头发，哀求道：“阿九，原谅了你舅母这一回，外祖母定会让她好好补偿你们。” 沈珺九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伏在宋老夫人怀中低低的“嗯”了一声。 宋老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的时候。 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凉薄。 沈珺九对宋家从此往后，再无一丝的心软。 第84章 坑她（一） 宋老夫人为了安抚沈珺九，跟她许了无数的承诺，也答应让沈珺九将他父亲留下的东西写成单子，她会亲自出面去向叶氏等人讨要。 等沈珺九从隅音堂出来的时候，宋老夫人才冷声道： “行了，人都走了，还不滚出来？” 碧纱橱后传来脚步声，宋宣荣和叶氏从那边走了出来。 “母亲，谢谢您。” 宋宣荣隔着道门帘，亲眼瞧见刚才的事情，心中满是庆幸。 要不是宋老夫人出马，软硬兼施。 恐怕沈珺九他们真能跟着沈家那两个丫头回了南地，到时候他们就麻烦了。 叶氏站在一旁讪讪道：“还是母亲厉害，能拿捏得住那丫头……” “你给我闭嘴！” 宋老夫人此时见着叶氏就无比的厌恶。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自作聪明，搞出个假僧来，哪能惹出这么多麻烦！” 叶氏也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不仅闹的宋家没脸，还险些牵累了宋宣荣，坏了他们的大计。 对着宋老夫人的话，她只能扯着帕子站在一旁受着，半点不敢吭声。 宋老夫人看着她这样子就心中生气，她让蒋嬷嬷将沈珺九方才写的单子拿了过来，想要看看叶氏到底拿了她多少东西。 谁知道这一看，脸色却越来越黑，气得险些没直接厥过去。 宋老夫人原只以为沈珺九之前说的是孩子气的话，而叶氏就算真拿了什么，怕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可此时瞧着单子上罗列之物，她才知道叶氏到底多大的胆子。 宋老夫人抓着那单子气青了脸，抓着桌上的砚台就砸在了叶氏脚边。 “你个没脑子的蠢货，我宋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个黑了心肝儿的东西。” “你到底拿了珺九他们多少东西，这单子要是传出半点，你是想要叫我们整个宋家都跟着你一起去死？！” “母亲……” 宋宣荣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 宋老夫人脸铁青：“你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看看你媳妇做的好事！” 她一把将那单子砸进了宋宣荣怀中，而宋宣荣打开来后，先还没什么，可越往后看，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宋老夫人怒声道：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让你媳妇把东西还回去。” “让沈家那两个丫头知道，只消传出去半句，沈家那头立刻就能打上门来。” “到时候别说我是她外祖母，我就是她亲娘，沈家那头也不必顾忌你们半点，直接将人带回南地去！” 宋宣荣紧抿着嘴唇，脸上满是怒声。 叶氏有些心慌，她连忙道：“老爷？” 宋宣荣把单子递给了叶氏。 叶氏打开来看之后，脸色瞬间就青了。 赤血宝石四枚，延陵朱墨四宝一套，南海彩珠三斛，赤金头面两套，南楚大师乾安先生鹤林图一副，前朝官窑瓷器一套，白玉净瓶一支，极品暖玉如意五把…… 叶氏看着纸面上许多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整个人都瞪大了眼。 “这不是，我没拿……” 沈珺九那个破落户，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东西？！ 第85章 坑她（二） 叶氏急声道：“这单子是假的……” “你敢说你没在珺九房中拿走东西？”宋老夫人沉声道。 “我……” 叶氏语塞。 沈珺九他们从沈家搬出来时，带走了不少沈贺当家自家府中摆放的东西。 那些里头有许多前朝大儒留下的古画、孤本，还有一些珍贵的瓷器、摆件。 宋宣荣在朝中地位已经稳固，宋家几兄弟和宋禹行他们又有宋宣荣帮衬，自然不愁前程，可是她娘家的哥哥和侄儿却没那般本事，在朝中步履维艰。 她哥哥今年已经四十五，却还只是个五品小官。 她侄儿膝下都有了孩子，却连正儿八经的官职都没有。 叶氏自己过着好日子，又怎么忍心他们落魄。 他们想要结交朝臣，想要在朝中顺风顺水，不付出些什么怎么能够做得到？ 叶氏掌管着宋家的中馈，手里自然不缺银钱。 可是想要讨好朝中的那些人，想要替她哥哥和侄儿打通关系，又岂只是银子就够的？ 而这个时候，沈珺九和沈清梧屋中摆的那些东西，就入了叶氏的眼。 刚开始时，叶氏拿了一幅画，替她侄子换了个翰林院的闲职。 后来又拿了一套前朝官窑的瓷器，换了他哥哥入了刑部，当了主司。 一旦得了甜头，叶氏便再也收不住。 她前前后后寻了不少借口，从沈珺九他们兄妹那拿走许多东西，悄悄送回了娘家。 面对宋老夫人的问话，她一时语塞，可她却又委屈至极。 她是拿了沈家兄妹的东西，可却绝对没有这单子上这么多。 更何况那极品东珠，那赤血石，还有所谓的延陵朱墨四宝，以及后面那几乎是天价的东西她更是根本见都没见过。 这沈珺九根本就是在坑她！ 宋老夫人看着叶氏吞吞吐吐的模样，顿时就知道她是真的拿了，黑沉着脸：“你不是说你没拿？” 叶氏急声道：“我是拿了些，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拿了就是拿了，东西呢？” 宋老夫人一句话，堵得叶氏脸色瞬间发白。 宋老夫人和宋宣荣何其聪明，看到叶氏这满眼慌乱，一脸心虚的样子，哪还能不知道她把东西送去了哪里。 宋老夫人顿时冷笑出声： “我就道你一个出嫁的人，怎会和娘家那般亲近。” “我原还以为是你娘家疼人，可如今才晓得，他们对你的那些好，全是拿着我宋家的东西换来的！” 宋老夫人眼底满是怒气： “难怪这两年你大哥他们过的那么滋润，又难怪你那侄儿恨不得把你捧上了天去。” “感情你居然拿着我宋家的东西，贴补你娘家？！” 叶氏顿时慌了神：“母亲，我没有……” 宋老夫人厉声道：“那你说，这些东西都去了哪儿了？！” “我……我……” 叶氏脸色煞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宋老夫人气得抓着枕头就砸在了她身上： “吃里爬外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我告诉你，这单子上的东西，你给我一样不少的还回去。” “要是让我知道少了一样，这宋家大妇的位置你也别做了！” 第86章 坑她（三） 叶氏被宋老夫人的话说的脸色发白：“母亲，母亲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滚！” 宋老夫人此时怒极，哪肯听她多说半句话。 她指着房门怒声道： “蒋嬷嬷，把她给我轰出去！” 叶氏几乎是被宋老夫人赶出隅音堂的，连带着宋宣荣也被迁怒。 宋宣荣跟着叶氏一起被撵了出来。 等到了外面，叶氏没留意到宋宣荣漆黑的脸色，只是神情慌乱的拉着宋宣荣急声道： “老爷，老爷你相信我。这单子是假的，我根本没拿这么多……” “那也就是你真的拿了？” 宋宣荣冷眼看着她： “东西呢？” 叶氏顿时僵住。 宋宣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戾气。 难怪之前沈家的那丫头敢抓着环儿那般说话，难怪沈珺九会这般咄咄逼人。 要不是叶氏鼠目寸光，动了沈珺九他们的东西，又自作聪明闹出了假僧这出麻烦，他何至于落得被一个丫环要挟的地步！ 如果这些东西留在宋家，宋宣荣无话可说。 可叶氏却是把东西全部送去了叶家，贴补了她娘家兄弟。 如今居然还在这里作戏，说她没拿那么多！ 宋宣荣寒声道： “你不必多说了。” “母亲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想要继续留在府里，就立刻照着单子将东西全部还回去。” “我不管你是找你娘家拿回来也好，买回来也罢，这单子上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否则要是让沈家的人因此寻了间隙，挑拨了珺九兄妹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别怪我对你无情。” “老爷！” 叶氏满脸惊慌的被宋宣荣甩开了手，整个人踉跄着撞在了门前的柱子上。 她站在廊下，看着宋宣荣的背影，心头忍不住的发冷。 她原是以为宋宣荣会护着她，至少也会问问她真假。 可看到宋宣荣动怒，对上他刚才满是狠厉和冷漠的目光时，她才猛然惊觉。 宋宣荣对沈珺九他们没有感情，他也未必在意她到底拿了沈珺九他们多少的东西。 可是他却在意她从头到尾没跟他通气，甚至私下昧了这些东西，送去了叶家。 如今别说是宋老夫人，就连她的枕边人，跟她做了二十年夫妻的宋宣荣都根本不信她。 这单子上的东西不管是不是真的。 如今在宋老夫人和宋宣荣眼中，这些都是她拿的。 明明还在盛夏，叶氏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浸在寒冰里，浑身上下都透着凉，脸上更是惨白的不带半丝血色。 “夫人…” 叶氏的贴身丫鬟琥珀上前想要扶她。 叶氏却是一把推开了她，抬头看着世安苑的方向，眼中满满都是怨毒之色。 之前她要是还不明白，可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 沈珺九那个贱人。 她故意害她！ …… 沈珺九从隅音堂出来时，眼角还带着流泪后的浅红，可是眸子里却已是冷漠一片。 她听不见叶氏骂她的声音，却也能想到等沈老夫人他们看到了那张清单后，会动多大的怒气。 第87章 拿自己做饵 宋家这个大家族看着和睦一片，宋宣荣和叶氏夫妻恩爱，宋老夫人也极为慈爱。 可沈珺九却是知道，无论是宋宣荣也好，还是宋老夫人也罢。 这母子两人骨子里就是自私、自负，凉薄至极。 他们能够容忍自己做尽坏事，能够容忍自己伤害旁人，甚至能够容忍叶氏暗中为难他们兄妹。 可他们却绝对容不下叶氏拿着在他们眼中，早就觉得已经属于他们宋家的东西，却贴补她自己的娘家。 上一世沈清梧死后，沈心箬离开了宋家，而沈珺九被宋家人哄着留了下来。 等他们寻到了信物，得到了她父亲留下的东西之后，沈珺九就被送去了家庙。 时隔一年后，她无意间听到看守她的丫环提起过，叶家和宋家起了争执，险些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 原因就是叶氏拿着宋家的钱财贴补娘家。 那时候叶氏的事情被宋宣荣察觉，宋宣荣就动了真怒，险些休了叶氏，还纳了个小妾入府给叶氏难堪。 后来还是因为叶氏主动认错服软，叶家人又放低了身姿一意讨好，再加上宋家那时候根本就不缺钱财，又有宋禹行和宋芝媛又从中调和。 宋宣荣和叶氏冷战了两个月，才勉勉强强的原谅了叶氏。 宋宣荣这人自私至极，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动他的东西。 如今的宋家远还没有后来的富贵，他们的确不缺银子，可她那张清单上所写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宝，随便拿出去一件都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的东西。 宋宣荣和宋老夫人能忍得下气才奇怪。 沈珺九要宋家倒霉，要毁了宋家，让他们自己先狗咬狗便是第一步。 沈珺九嘴角轻扬，脸上浮现抹冷笑。 她想着之后要做的事情，等缓步走到世安苑前不远处时，她身形突然停了下来。 “北王殿下深夜来访，为何不现身？” 夜风清凉，身遭安静异常。 沈珺九却半点不急，就那么站在那里，好像笃定了周围有人。 燕无戈被她发现后，先是有些惊讶，以为是她猜的，后来见她站在那里不曾挪动，这才知道沈珺九是真的发现了他。 他挑挑眉，抬起双腿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本王？” 沈珺九看着一身墨青色锦衣的燕无戈，淡声道：“王爷身上百岁莲的味道还没散尽。” 燕无戈鼻翼微动，却是什么都没闻到：“你鼻子倒是灵。” 沈珺九笑了笑。 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五感远超于旁人。 不论是嗅觉，视觉还是听觉，她都能达到数倍于常人的地步。 她能轻易分辨出每个人身上独有的气息，能很容易的辩出香料、胭脂、甚至笔墨和一些细微的气味。 她能在漆黑的环境下视物。 也能听到旁人不能听到的声音。 所以在龙穆山里，她才敢拿自己做饵，去诱那些追杀她和大哥的人出来。 而后来她拖着大哥下山的时候，她也才敢让自己落得那般凄惨的地步，去博那几个从最开始就站在一旁，对她和大哥生死冷眼旁观的人的那一丝动容。 第88章 你，弱女子？ 谁也不知道，那一天早在沈珺九去到毒沼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躲在暗处的燕无戈等人。 她是在拿自己去赌。 赌那暗中之人不是真正冷漠。 赌他们心中那一丝温软，赌他们会现身相救。 而她赌赢了。 沈珺九记得燕无戈身上的气味，不是百岁莲，而是他自己身上的气息。 一股像是雪山寒泉的凌冽。 哪怕没有半点声音，可只要出现在身旁，就难以让人忽视。 沈珺九看着燕无戈道：“王爷怎会这么晚过来？” 燕无戈淡声道：“不是你让夏兰来找本王的？” 见沈珺九不说话，燕无戈面色冷淡。 “宋宣荣暗中投了瑞王，你借今日之事挑起瑞王和豫王争端。” “你故意告诉夏兰和冬青长公主和豫王之间的事情，又让夏兰暗中出府替你买东西，不就是想给她机会，让她将此事告诉本王。” “本王来是想问你，你如何知道长公主之事的？” 沈珺九张了张嘴，正想说话。 燕无戈就道：“别拿糊弄夏兰她们的话来糊弄本王。” “豫王不是没脑子的人，如果长公主真的不像是表面那么无害，而是暗中辅佐他的话，他绝不会从角门入长公主府，还被你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瞧见。” “长公主要真暗涉朝政，还能这么多年都不被人察觉，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你看出来。” 沈珺九迎着燕无戈满是冷厉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道： “王爷既然不信，又何必追问。” “就算我告诉你缘由，王爷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编了另外一套说词来糊弄你？” 燕无戈皱眉。 沈珺九笑了笑： “王爷，你在龙穆山上的救命之恩，珺九铭记于心。” “况且接下来一年时间，珺九还要靠着王爷庇佑，又怎敢在这种大事上欺瞒王爷？” “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暗中调查。” “以王爷的本事，只要有了线索，想要查出长公主和豫王之间的关系也不算什么难事，王爷又何必专程前来一趟，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燕无戈微眯着眼看着沈珺九，只觉得她复杂的让人有些看不懂。 白天宋家的事情，萧淮已经与他说过。 燕无戈犹记得萧淮那震惊的语气。 龙穆山里，斩杀劫匪，拖着沈清梧狼狈而行的少女狠辣、坚毅。 回程途中，与他侃侃而谈，以三百万两白银换他一年庇护的少女聪慧、狡黠。 萧淮口中，识破宋家诡计，装着可怜让得宋宣荣颜面尽失，宋家有口难言的少女奸猾、心黑。 而眼下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又能神情坦荡，笑容真诚。 那黑眸之中印着他的倒影，干净的就好像真对他掏心掏肺，毫无遮掩。 燕无戈哪怕混迹朝中，与那些心思各异的人打过交道，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沈珺九这样的。 复杂，善变。 让人看不到她真实的模样。 而且他莫名觉得，他要是真信了沈珺九的话，恐怕会被坑的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燕无戈眼帘轻掀：“你，弱女子？” 沈珺九闻言娇柔一笑：“王爷觉得不像吗？” 燕无戈：“……” 弱不弱他不知道，无耻倒是肯定的。 第89章 找死？ 沈珺九像是看出来燕无戈的心思，噗哧轻笑出声。 “王爷这般腹诽一个姑娘家，可不是君子所为。” 燕无戈看她：“那你戏弄本王，就是姑娘家该做的？” 沈珺九偏过头看他，像是被他的话逗笑，突然就倾身靠近了些。 她双眸水光潋滟。 红唇微扬时，似有笑意浮动其中。 原本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坠入了星光，又有魅惑留于眼尾，如涟漪悄然扩散开来，直直的撞进人心底。 “珺九何时戏弄王爷了？” 她声音浅浅的，柔柔的，尾音像是羽毛在他心头扫过。 燕无戈只觉心中猛的一窒，下一瞬脸色更冷。 “你这魅惑之术，是与谁学的？” 沈珺九伸手放在燕无戈肩头，让两人本就所剩不多的距离，再次缩短。 “那珺九可有魅惑到王爷？” 她微踮着脚，脸颊靠的极近。 近到月光之下，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呼吸流窜在他颊边的温热。 她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红霞，眼眸因专注而越发的清亮，就像她对面站着的是她倾心爱恋之人，整个人都因为动情而鲜活诱人。 燕无戈瞳孔微缩，下颚绷得极紧。 在沈珺九手指从他肩头缓缓朝着他脖颈抚去之时，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微哑： “找死？” 沈珺九抿唇一笑，手腕一转便退了开来，身上的那股子魅惑劲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她眉眼恢复先前的清冷，从容说道： “王爷这么凶做什么，珺九不过是想告诉王爷。” “我若真想要戏弄谁，就不是之前与王爷相见时的模样了。” “我愿意与王爷真心交易，也请王爷莫要怀疑。” 沈珺九站在和燕无戈相距一肘的距离，神色平静的望着不远处的湖面。 “我的目标是宋家，而一旦动了宋家，势必会牵出瑞王。” “王爷虽然答应借我北王妃的位置一年，可珺九有自知之明。” “有些事情王爷不会替我出头，而有些困境也只能我自己应对，我总要想办法找个人替我牵制瑞王，让他不会在我对付宋家的时候，有心思来插手我的事情才行。” 沈珺九说的坦然，毫无遮掩。 “我既然主动让夏兰将长公主和豫王的关系告知王爷，就代表没有隐瞒你的意思。” “所以王爷不必试探于我，也不必怀疑我别有用心。” “我要是真想害你，就不会留着冬青她们在身边了。” 燕无戈静静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毫不避让的回视。 片刻后，燕无戈才收回目光道：“本王暂且信你。” 两人并肩站在月下。 一个冷漠，一个淡然。 没了那丝旖旎之后，燕无戈身上少了些冷厉。 他也不知道到底信了，还是没信沈珺九的话，只是却也没有再试探于她。 沈珺九安静站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王爷，我大哥怎么样了？” 燕无戈冷淡道：“陈太医回信说还好，我们离开后第二天他人就已经醒了，照着你说的将人挪到了妙法寺里养着。” 第90章 该哭的从来都不是我 沈珺九抿抿唇，低声道：“多谢王爷，我大哥现在身子不便，还请王爷多让人照料一些。” 燕无戈抬眼看她：“为什么要将人挪到妙法寺去，怕宋家察觉？” “不是。” 沈珺九摇摇头，看着湖面平静道： “大哥受伤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宋家早晚都会知道。” 沈清梧活生生的跟着她出去之后，她回来了，他却留在佛庙当中不回来。 这根本就不是祈福两个字就能解释得了的。 更何况那些杀手没带回他们的人头，沈清梧又一直不现身，宋家怎么可能不怀疑？ 沈珺九低声说道： “宋家现在不安宁，大哥回来我护不住他。” “王爷虽然留了人在旁照顾他，可我怕宋家的人知晓他情况后铤而走险。” “我把大哥送去妙法寺，一是能够让宋家暂时不敢再对大哥下手，二也是怕大哥醒来之后会意志消沉，寻了短见。” 沈清梧看着性子温和，可实则心气极高。 他先前瞒着宋家以外出会友为名，参加过科举，已有功名在身。 原本他是打算及冠礼后，参加完明年的大考，就带着沈珺九和沈心箬搬出宋家自立门庭。 到时候哪怕还和宋家来往，却也只是寻常亲戚走动，不必再受寄人篱下，处处忍让宋家之人的苦楚。 沈清梧心性通透，或许他早看出来宋家对他们看似亲热，实则怠慢的心思。 沈心箬已经及笄，按理说早该说亲。 而沈珺九年满十四，这般年纪放在寻常人家也该相看人家。 可宋家却一直拖着。 宋芝媛只比沈心箬大半岁，都已经订了亲，宋家却从未提起过沈心箬和沈珺九的婚事。 沈清梧不愿意耽误了她们，早早就在替她们想着以后的出路。 他甚至将一切都已经打算好了，还暗中变卖了一些东西，买下了几家铺子，只等着他们离开宋家之后，他们兄妹三人也能够好好生活。 可谁想到宋家会突然对他们下手，还让他从此失去了双腿。 对于沈清梧来说，断腿的打击没有那么容易能够熬得过去。 如果她在他身旁，她自然能想办法帮着沈清梧一起渡过。 可如今她在京城，她总要让沈清梧有所牵挂，有怨恨，有怒气，才能扛得过断腿之痛。 等豫王的人来寻她之后，势必会找上妙法寺。 到时叶氏让人冒充妙法寺僧人，意欲置她于死地的事情也会传扬出去。 沈珺九将沈清梧送去妙法寺，一方面是想要借着佛门清净之地，让沈清梧好生修养。 另外一方面，就是想要借着宋家勾起沈清梧的恨。 让他知道她和姐姐过的不好。 让他知道宋家的虎狼之心。 她想要借着宋家来让沈清梧恢复求生的欲望。 让他舍不得去死。 燕无戈在旁听着沈珺九的话，侧眼时看到她眼中好像有晶莹。 燕无戈道：“哭了？” 沈珺九侧头：“怎么可能，该哭的从来都不是我。” 她的眼泪，她的难过。 早晚宋家的人会替她哭，替她疼。 她为什么要流泪？ 第91章 拒绝 燕无戈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头莫名的紧了紧。 还没想明白，嘴里就脱口而出。 “沈珺九，你可要本王帮你？” 沈珺九诧异的看着他。 燕无戈撇过眼说道： “过几天本王会跟宫中提迎娶你为妃的事情，到时候你成了本王的王妃，代表的就是本王的脸面。” “宋家的事情你可以随意折腾，本王也不在意你用什么手段，或是借北王府的势，可惟独一点。” “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丢了北王府的脸。” 燕无戈沉声道： “本王的王妃，哪怕是假的，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沈珺九看着燕无戈脸上有些奇怪，像是诧异他居然会这么好说话，随即笑容真心了些。 “王爷放心吧，虽说我这个王妃是假的，可王爷能愿意顶着我克夫的名头，借我王妃之位用上一年，我也会尽量维护北王府的声誉，决不让将来的北王妃名誉蒙尘。” “宋家还伤不了我，也不用劳动王爷脏了你的手。” 燕无戈先前本也是脱口而出，原还担心沈珺九闻言后会打蛇随棍上，正想着她的要求要是不太过分，他便允了他。 可谁知道沈珺九却是拒绝的干脆果断。 燕无戈不仅没有半点高兴，反而眼中黑沉了几分。 他突然就冷了脸，寒声道： “最好如此。” 燕无戈转身直接离开。 沈珺九连忙道：“嗳等等！” 燕无戈回头。 沈珺九迟疑了片刻，才问道：“王爷身上的毒，可有成瘾？” 燕无戈顿了顿：“没有。” 没有？ 沈珺九眉心微皱。 之前回京的时候，她分明闻到燕无戈身上寒雾茶的味道极重，显然是至少饮用半年以上才会有的茶香。 那么长时间，他怎么会没有成瘾？ 燕无戈却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只说了一句“管好你自己”，然后转身就隐于了黑暗之中，不过片刻就没了踪影。 而他离开的同时，沈珺九也听到不远处有几道风声划过，原本守在四周的人也跟着离开。 沈珺九望着夜色扯了扯嘴角，不让管就不让管吧。 反正以燕无戈的本事，就算真成瘾了，想必他也有办法戒掉。 退一万步就算是戒不掉，这世上神医无数，以北王府的威势也总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她操个什么心？ …… 燕无戈从宋家出来的时候，听白就在外面候着。 等见到他时，听白连忙迎了上来：“主子。” 燕无戈看他。 听白低声道：“秦太妃的人去了王府。” 燕无戈脸上瞬间冷沉：“做什么？” 听白回道：“太妃娘娘说，您今日进宫的匆忙，也没去她宫中陪她用膳。” “她准备了些您爱吃的东西让人送来了王府，顺道让人跟你说一声，让您明日去她那儿一趟，她有要事寻您。” 燕无戈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情，不过是惦记着本王这王妃的位置罢了。” 燕无戈想起秦太妃的缠磨，想着她一直惦记着北王府正妃的位置，总想着让秦家女儿嫁入王府，好能“亲上加亲”，可却不看看那些个女人都是什么德行。 第92章 不请自入是为贼 燕无戈就算是瞎了眼，也未必能看得上秦家的女儿。 如今想想，他的确是该去一趟她宫中。 办了沈珺九的事情，也好叫秦家彻底死了心。 燕无戈想起沈珺九，脑海里就出现了她之前半倚在他身前，吐气如兰，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的模样。 虽说是作戏，可她那种娴熟，却绝非偶然。 燕无戈摸了摸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她腕间的温软。 他突然说道：“听白，命人去好生查查沈珺九。” “无论是以前她在南地的事情，还是他们兄妹来京城之后的，无论是性情还是其他，本王都要知晓。” 听白应声：“是，主子。” …… 沈珺九等燕无戈离开之后，这才返回了世安苑。 她不是不知道她之前的举动，有些不符合“沈珺九”的人设。 沈珺九一直居于后宅，性子可谓是天真的蠢，而她从龙穆山开始，所表现出来的和原本她的性格便是南辕北辙，可是有些事情她早晚会做。 与其到时候让燕无戈疑心，倒不如让他早早知晓一些。 届时无论是狠毒也好，绝情也罢。 或是奸诈，或是狡猾。 他也不会太过惊异，觉得是她故意相骗。 沈珺九回到世安苑时，先去西厢看了沈心箬，毫不意外，沈心箬让采荷将她挡在了门外。 她也没强求，只是隔着房门告知了沈心箬她向叶氏讨要东西的事情，又吩咐采荷好生照顾沈心箬后，这才转身回了自己所住的东厢。 才刚到门外，沈珺九就停了下来。 这房门虽然紧闭，可是房中却是多出一个人的气息来。 冬青站在门前，见她回来开口：“小姐回来了。” 沈珺九轻嗯了一声，看了她眼后，朝着房间那边挑挑眉。 “有人？” 冬青朝着她点点头，声如蚊吶：“豫王。” 沈珺九顿时就笑起来。 她白天算计着长公主那边，让冬青将东西送给那京兆府衙的人，就已经猜到豫王他们恐怕会坐不住。 可就算这豫王想要跟她“合作”，随便找个人来就是了，干嘛亲自过来？ 他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太小瞧了旁人？ 燕无戈好歹是武将出身，那一身功夫寻常人比不得，有信心能避开宋家的那些人，可这豫王据她所知武功平平，他还真当宋家的侍卫都是摆设呢？ 要不是她早叮嘱过冬青她们，怕是豫王一进她房中，就能被打成筛子！ 沈珺九对着冬青道：“去准备一壶茶送来。” 冬青点点头退了下去。 沈珺九推开房门，等进了房中之后，那股子不属于这房中该有的龙涎香的气味就更重了。 她坐在桌边淡声道： “不请自入是为贼，阁下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让人请你出来？” 豫王躲在屏风后面。 他原是想要先观察观察这个沈三小姐，再想办法跟她谈谈宋家的事情。 他甚至心里都想好了第一句话要怎么开口，要怎么说动她一起对付宋家。 可谁曾想，他还什么都还没做，沈珺九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计划打乱。 第93章 挖坑（一） 豫王迟疑着没动。 想着沈珺九说不定只是随便说说。 可沈珺九却是回头，直接看着他身前屏风的方向。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下次阁下若想要再夜探香闺，记得先换身衣裳洗洗身上的香，否则怕是会被人乱棍打死。” 说完沈珺九冷声道： “夏兰，请他出来！” 豫王脸色一变，尚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突然感觉到头顶像是有风吹过，一道黑影从梁上落了下来，紧接着那人甩手便是一道寒光直接朝着他这边攻了过来。 “什么人？” 豫王吓得连忙后退，“砰”的一声撞翻了屏风。 他脚下急退之时，抓着手边架子上的瓷瓶就朝着对面砸了过去，想要逼退对面的黑影从而脱身，可谁知道那瓷瓶却是瞬间被劈散开来。 瓷器碎片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时，那寒光如影随形。 豫王甚至来不及闪躲，就感觉到一道凉意直接贴在了他脖颈之上。 再进半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豫王再顾不得风度，惊慌道： “住手！” 他生怕这人真把他当了夜探香闺的贼人，半点不敢隐瞒身份，朝着沈珺九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怒声道： “本王是豫王。” “沈珺九，你若敢让人伤本王半点，你宋家上下都得给本王陪葬！” 夜色之中沈珺九像是惊了下：“豫王？” “夏兰，先住手。” 沈珺九取了火折子出来，点燃了灯烛。 等屋中出现光亮之后，豫王才看清楚了站在他身前持剑的婢女。 对着离他喉间几乎不到一指距离的剑尖，豫王脸色难看的厉害。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在他想象中被宋家欺负的可怜兮兮的表小姐房中，居然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沈珺九隔着一些距离，微眯着眼看着他：“你说你是豫王？”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脸色猛的冷了下来。 “你莫不是觉得我蠢？” “豫王堂堂皇子，皇室亲王，身份何等贵重。” “他怎么可能如此鬼鬼祟祟的，夜探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沈珺九寒声道： “夏兰，将人绑了，送去前院交给舅舅！” “等等！” 豫王听到沈珺九居然要把他交给宋宣荣，顿时脸色大变，急声道：“我真的是豫王燕明越，如假包换，你不信我身上还有豫王府的腰牌。” 沈珺九看了夏兰一眼。 夏兰拿着剑朝着他身上敲了一下，在他吃痛之时厉声道：“老实点！” 她是认识豫王的，而且也知道沈珺九知道。 虽然不明白沈珺九做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可夏兰还是配合的伸手在豫王身上搜索了一遍。 等从他身上找出了一些东西，佯作翻找了片刻才从中取出一面腰牌，递给了沈珺九。 豫王急声道：“这是我的身份腰牌，京中的人都能认得。” 沈珺九看着那腰牌脸色变了变。 夏兰沉声道：“小姐，白天里那个假和尚身上也有妙法寺的僧牌，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偷了豫王府的腰牌，冒充豫王。” 第94章 挖坑（二） “我……” 豫王闻言顿时语噎。 见夏兰抬手就想将他绑起来，豫王急声道： “沈珺九，本王真的是豫王，如假包换，绝不是你遇到的那假僧之流。” “本王身份在这里放着，你就算将我送到了宋宣荣面前，他也奈何不了我，事后本王顶多落得个风流之名，被父皇训斥几句罢了。” “可是你却不同。” “宋家的人白天借着那假僧想要害你，如今夜里本王又出现在你闺房之中。” “若是叫人知道了此事，坏的是你自己的声誉，到时候更是称了宋家的意？” 沈珺九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宋家的人借假僧害我？” 豫王开口：“你先让她放开本王，本王再与你细说。” 沈珺九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紧紧看着豫王沉声道： “你当真是豫王？” “当真。” 沈珺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脸色难看挥了挥手。 夏兰这才放开了他。 之前沈珺九房中的动静被外间听到，水云在外敲着房门。 “小姐，里面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小心碰翻了东西，你们先去歇着吧。” 水云闻言这才退走。 豫王感觉到脖子边上的长剑挪开，又见房门外丫环的身影消失，他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只觉得汗将后背都浸湿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他差点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命。 豫王能感觉到沈珺九紧锁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有些讪讪道： “本王今夜冒昧来访，险些引起误会，还请沈三小姐见谅。” 沈珺九看着他，丝毫不掩眼底锐利和锋芒：“豫王来这里做什么？” 豫王被她看的心中一惊。 这种眼神，可不像是好糊弄的人。 豫王开口：“本王久闻沈三小姐声名，所以……” “什么声名，扫把星吗？” 沈珺九言语尖锐，直将豫王堵得脸色泛青。 “豫王该不会想要告诉我，你是没见过扫把星长什么样子，所以连自己身份都不记得了，夜半三更的爬上宋家门墙，夜闯朝臣府邸？” “豫王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是不敢将你送到宋宣荣那里，可我却能让你走不出这房门。” 豫王脸色瞬变：“沈珺九，你放肆……” 夏兰噌的一声举起长剑，瞬间刺向豫王眉间。 豫王原本想要开口的呵斥立刻咽了回去，急退了半步咬牙道： “本王是来找你合作的。” 夏兰长剑悬于半空。 沈珺九面色冷淡的看着他：“合作？我一个孤女，有什么值得豫王合作。” 豫王见识了沈珺九厉害的性子，而且也看的出来她对他的防备和排斥。 他原本还想占着上风慢慢跟沈珺九讲些条件，再说帮她对付宋家的事情，若是能说动她为饵就更好了，可如今却怕他还没提，这女子就当真朝着他动了手。 豫王不敢再兜圈子，直接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今天那假僧是谁找来的？” 沈珺九神情一滞：“你知道？” 第95章 挖坑（三） 豫王伸手取出白天马定交给他的那两样东西，直接递给了沈珺九。 沈珺九迟疑着接过去，等到她打开来看之后，豫王才说道： “想来沈三小姐对于这上面所写时间，应该不陌生才对。” 沈珺九脸色难看的吓人，紧紧咬着牙寒声道： “我的生辰八字，你如何知晓？” “还有后面这些，我父母丧身的地方，是谁告诉你的？！” 豫王被她眼中刻骨的仇恨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 “你别这么看着本王，这东西不是本王的，而是今天京兆府的人从慧慈身上搜来的。” 见沈珺九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豫王一直留意着她神色，见状就明白她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更不知道是宋家的人想要害她。 豫王说道： “生辰八字这种东西，向来都只有极为亲近人和一些府中长辈才能知晓。” “外人顶天能知道个几月几日生的，就算是不错了，可是这纸上却是精准到了几时几刻。” “除了与你亲近之人，谁能这么清楚的知道你的事情，还能将其泄漏给那个假僧，让他借着这些东西来暗害于你？” 沈珺九脸色苍白，紧紧握着那纸条时，指尖都有些抽搐。 豫王说道：“本王今夜来这里，是不想见到沈三小姐认贼做亲，一直被人蒙在鼓里。” 沈珺九咬着嘴唇，坐在那里时身形都像是有些发抖。 也不知是气极了，还是恨极了。 她脸上血色褪去了大半，手里的纸条几乎被她捏碎了开来。 沈珺九垂着头片刻之后，像是消化了豫王所说的话后。 抬头看着豫王时，哪怕怒恨交加，却依旧嘲讽说道： “我与王爷素不相识，王爷会这么好心的帮我？” 没等豫王回话，她就冷笑道： “哦，不对，我想王爷根本就不是想要帮我，而是想要借着我的事情，对付我舅舅他们吧。” “我听府中的人说，白天京兆府的人曾经来过府里，说是奉了京兆府尹的命令，要将慧慈拿回京兆府审问，甚至不惜为此闯了尚书府，更跟我那舅舅起了冲突。” “我当时还想，那京兆府的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做这种事情。” “如今想来，被京兆府搜走的东西能出现在你的手上，想必白天驱使他们来府上，甚至在他们后面替他们撑腰的人就是王爷你吧？” “甚至于你一开始本来就想要对付宋宣荣和宋家，只是失败了而已。” 沈珺九看着脸色变化不断的豫王，冷声道： “我舅舅投了瑞王，而你想要对付他。” “你不过是想要斩了瑞王的臂膀，却想哄着我拿我的事情来当筏子。” “怎么，我是长得很蠢，还是你觉得全天下就豫王你最聪明？！” 豫王脸色彻底变了。 他紧抿着唇看着沈珺九，没想到她会猜到他的意图。 更没想到她会这般尖锐，直接将他想要做的事情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沈珺九见他模样嗤笑了声，直接道：“夏兰，送豫王出去！” 第96章 下套（一） 眼见着沈珺九直接赶人。 豫王连忙挡着想要上前的夏兰，对着沈珺九急声道： “沈三小姐，本王的确有想要借你之事朝着宋家发难，可本王也是真的想要帮你。” “宋宣荣虚伪至极，为人手段更是狠毒。” “他今日能直接杀了那假僧撇清嫌疑，安知以后他不会对你们兄妹狠下杀手。” “宋家对付你们一次不成，定然还有第二次。” “下次他们若再有其他无耻手段，沈三小姐可否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刚好的躲了过去？而且你就算不替你自己着想，也该想想你大哥和姐姐。” 沈珺九冷眼看着他，紧抿着唇。 豫王说道：“本王承认，本王对你的确有利用之意，可你也的确能够得到好处，不是吗？” “只要你答应与本王合作，帮着本王对付宋宣荣。” “本王保证，事后必定护你们兄妹周全。” “而且沈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宋家为何想要害你们？” 沈珺九沉着眼看着豫王，而豫王毫不避让的回视，眼里满是真诚坦荡之色。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当真想要跟我合作？” 豫王脸色一喜：“自然。” “那好，我有两个条件。” 沈珺九看着豫王说道： “第一，王爷要护着我大哥和姐姐，绝不能让宋家伤他们半点。” “第二，在对付宋宣荣的事情上面，我自有章程。” 豫王闻言微怔，随即皱眉：“第一个条件好说，本王会护着你们，可是第二个……” 沈珺九看着他： “王爷莫不是忘记了，我在宋家住了两年。” “若论对宋宣荣和宋家的了解，若论对他们软肋的清楚，你的那些人远不如我。” 她垂着眼看着手里记着她生辰八字的纸条，眼底满是森寒之色。 “我原以为，之前的事情是我倒霉，叶氏就算对我不喜也是被人哄骗。” “可如今……” 沈珺九声音像是浸了寒冰，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那黑眸之中染上仇恨之色。 “王爷想要断瑞王臂膀，宋宣荣和宋家就必须一脚踩死，否则他们一旦翻身，死的就是王爷和我。” “可是宋宣荣出事，瑞王势必会出面保他，以借着他保住六部之中的礼部之权。” “礼部看似是六部之中实权最少的，可实则却关系极大。” “无论是太子废立，朝中礼教，后宫尊卑，天下礼教之事，乃至帝王德行、百官礼法皆归于礼部所管。” “瑞王若有心问鼎大权，绝不可能对礼部放手。” 豫王听着沈珺九侃侃而谈，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对朝政之事居然也这般了解。 豫王收起了之前的轻慢，脸上认真起来：“所以？” “所以，一旦宋宣荣出事，瑞王势必出手，到时候王爷和瑞王就会直接对上。” 沈珺九说话间看着他： “朝中并非只有王爷和瑞王两个皇子，而想要那大位的也并非只有你们二人。” “一旦你们两人相争，其他人势必会在后面浑水摸鱼，趁机搅乱朝堂，然后在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渔翁得利。” 第97章 下套（二） 沈珺九淡声道： “运气好，你能斩断了瑞王臂膀，可瑞王并非易于之人，到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运气不好，你冒着和瑞王撕破脸皮，被皇上厌恶兄弟倾辄的危险弄死了瑞王，可所做一切却全都给人做了嫁衣。” 豫王闻言脸色变了变：“你有办法？” 沈珺九点点头：“既然王爷不想当那成全了渔翁的鹬蚌，那就推一个人出来替了你，去和瑞王相斗。” 豫王眉心紧皱：“你说的是谁？” 沈珺九：“太子。” 豫王猛的睁大眼：“太子？” 他眼底带着不可能之色，甚至觉得沈珺九的话有些可笑。 “你当太子蠢吗，好端端的，他怎么可能跟瑞王对上。” 沈珺九扬唇：“好端端的自然不会，可如果是瑞王想要先对他下手呢？” 见豫王瞳孔猛缩，满脸惊愕的模样。 沈珺九缓缓说道： “王爷可还记得，太子为何被立为储君的？” 豫王条件反射道：“自然是因为他是中宫嫡出……” “除此之外呢？” 沈珺九看着他： “若论嫡出，应王自幼被抱在皇后膝下养大，他也是嫡出，还占着皇长子的优势。” “他生母身份不低，虽然早亡，可母家却并非势弱。” “皇后娘娘入宫后多年无所出，在太子出生前对应王也是疼爱有加。” “照理应王于她膝下，又占着长子的身份。” “如果真的只是嫡出二字便能被封为储君，那又怎么轮得到按年纪如今才不过十七岁，甚至根本没有半点功绩的太子？” 豫王闻言脸色变了变。 应王是他们的皇长兄，是父皇膝下的第一个儿子，比他还要大几岁。 皇后当初入宫一直无所出，为了稳住中宫之位，便抱养了生母早逝的大皇子在膝下将养，而大皇子也因此成了嫡出。 那之后好些年，皇后一直未曾孕育子嗣，连她自己也绝了诞下亲生子的希望，全心全意的照顾这个养子，就连皇后娘家的势力也偏向了大皇子。 直到数年以后，大皇子都已经十一岁，皇后却突然意外有了怀孕，诞下了皇帝第五子，也就是如今太子，皇后和其身后势力才有所偏倚。 应王是武将，擅征战，也有战功在身。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嫡出，那身为长子嫡出的应王，远比太子更适合这个储君之位。 沈珺九说道：“王爷仔细想想，除了嫡出的身份，太子还有什么特别的？” 豫王微眯着眼仔细想了想，猛的抬头看着她道： “你是说，帝星之言？” 沈珺九笑了笑：“我听闻太子降生之时，钦天监便观测出紫微星临世。” “后来周岁宴上，又有高僧赐福批命，言及其贵不可言，有他生于我晋国，能庇佑我晋国风调雨顺，护佑晋国江山百世昌盛。” 豫王听着沈珺九的话，猛的站起身来，急声道： “不止如此，老五在被封为太子之前，曾经救过父皇圣驾，并说是因为佛陀托梦，言及父皇有危险，他才能及时赶到。” “也正是因为这样，父皇才信了他帝星之言，下旨封了他储君之位，更一直因此对佛学推崇……” 第98章 豫王殿下英明 沈珺九笑了笑：“王爷可还记得，陛下遇险是在什么地方？” “妙法寺！” 豫王脸色变化： “我记得，当初父皇遇险，还有老五说佛陀托梦的地方，就在妙法寺！” 豫王不是蠢人。 无人提及时他或许不会朝着这个方向想，可当沈珺九给了开了扇门后，他就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条他从来都未曾想过的路。 豫王紧紧攥着手来回走动着，嘴里说道： “父皇一直偏爱老五，就是因为他是帝星转世。” “可如果高僧批命是假，那佛陀托梦也不过是托词，甚至当年那所谓的遇险也只是有人故意所设下的局，那父皇知道真相之后必定会震怒！” 豫王对于太子的帝星之说，还有所谓的佛陀托梦之事本就一直不大相信。 如今越说就越兴奋，手中不断摩擦着，脸上几乎掩饰不住的激动。 沈珺九泼了一盆冷水：“王爷想要随口几句，就毁了太子根基，恐怕不易。” “我知道。” 豫王连忙说道： “此事如果是平时有人言说，定然无人可信，可如今不是刚好出了妙法寺假僧的事情吗？” “本王记得妙法寺因是国寺，寺中规矩极为森严，而那僧牌更只有寺中僧人才有。” “那个慧慈连句经文都背不出来，绝不可能是妙法寺的人，那他那僧牌是从何得来，宋家又是怎么这么刚巧的找到这个假僧？” “你不过只是寄住在宋家的一个小小的表小姐，和宋家无冤无仇的，谁会相信宋宣荣他们会大张旗鼓的找个假僧来污你名节，反而是太子，无论当年替他批命的高僧，还是佛陀托梦之事，皆是与妙法寺有关。” “如若太子知道此事……” 豫王脸上满满都是算计之色。 “太子定会以为，宋宣荣明面上是为了对付你，实则却是想要借假僧之事毁妙法寺声名，借而毁他根基。” “一旦妙法寺蒙尘，那他这些年借着那高僧批命所得的声望也会生了瑕疵。” “宋宣荣是瑞王的人，太子定会以为，他们从头到尾的目的都是为了东宫，而你不过只是个幌子。” 太子年岁虽小，可他身后站着的皇后，还有皇后娘家的周相一府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一旦知道瑞王谋划，势必会出手对付宋宣荣。 到时候他根本不必出面，只要躲在一旁看热闹就行。 而太子和瑞王对上，不管结果如何。 太子名节受损，宋宣荣得罪东宫一脉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宋宣荣不死，怕是也会脱层皮，而瑞王也会成了太子他们的眼中钉，从此休想安好。 沈珺九看着激动不已的豫王，微微一笑。 “豫王殿下英明。” 豫王有了成算之后，只恨不得能立刻返回府中，跟谋士和长公主商量此事。 可是想起沈珺九，他却还是强忍了下来，对着她时满是赞叹之色。 “沈三小姐果然聪慧。” 他顿了顿后，试探道： “只是这么一来，无论结果如何，宋家首当其冲。” 第99章 他们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只能先弄死他们 豫王说话时，一直留意着沈珺九脸上的神色。 他紧紧看着她的双眼，不放过哪怕一丝微末的迟疑。 “此事之后，宋家便成了出头鸟。” “瑞王会恼宋家惹来麻烦，太子会恨宋家毁他根基，到时候一个不好，宋家可就是满门之祸。” “沈三小姐，宋宣荣可是你的亲舅舅……” 沈珺九知道豫王是在试探她，她只是目光冷凝的看着豫王。 “王爷可知道，就在几天前，我和大哥被人哄着前往龙穆山时，遇到了劫匪。” “我大哥为了救我，断了一双腿。” 豫王脸色一惊：“是宋家？” 沈珺九眼底满是仇恨之色，紧紧抓着桌上的纸条时，脸上满是狰狞。 “我原不知道是宋家的。” “我以为只是我们运气不好遇到劫匪，可我回京后就遇到了假僧批命，我姐姐更是险些被叶氏害死，而如今又知道是宋家寻了假僧来害我。” “如此之下，我怎能不知道，龙穆山中想要我们兄妹性命的人是谁？！” 沈珺九将手里的纸条丢尽了烛火里，看着那纸条燃烧成了灰烬。 “宋家既然想要我的命，那我也只好以牙还牙，先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毁了我大哥一双腿，我要他们宋家所有人的命来偿！” …… 豫王从宋家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浮现着沈珺九之前那狠厉决绝的模样。 他悄然爬出了宋家的院墙，寻到了等在外面的随从。 “王爷，您总算出来了，您再不出来奴才便要进去寻您了。” 那人看着豫王安好归来，狠狠松了口气。 今夜本该是他去宋家的，可临到夜间时，豫王却是突然改了主意，非要自己去宋家，还不许人跟随。 他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要不是宋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都险些要直接闯进宋家去救人了。 豫王见到这人时，想起之前在沈珺九房中，被那个丫环险些一剑杀了的情景，便有些懊悔自己自大，往后再有这种事情，他真的不能拿自己冒险。 那人低声道：“王爷可还顺利，那沈珺九可答应您了？” 豫王点点头：“答应了，而且本王还得了个大惊喜。” 那人满脸疑惑。 豫王却没解释，毕竟此事干系甚大，他也还要与人好好商量一下，才能决定怎么走下面这一步，才不枉费了沈珺九送给他的这份“大礼”。 “姑姑可回府了？” “还没，长公主知道您来了宋家，还在府上等着您。” “那就回吧，本王正好有要事与姑姑商量。” 豫王带着转身离开之前，看了眼身后宋家的高墙，心中对着宋宣荣和宋家，突然就多了那么一丝的怜悯之情。 那宋宣荣谁不好得罪，却偏偏得罪了沈珺九。 那个少女看起来温软好欺，可心中却关着一头嗜血猛兽。 是宋家的人亲手将它放了出来，而从今往后，宋家怕是会被撕咬的支离破碎。 那个少女太狠。 而宋家却偏偏动了她的软肋。 齐鸣走了几步，见豫王停了下来，不由奇怪道： “王爷，怎么了？” “本王觉得宋家挺可怜。” “啊？” “没什么，回吧。” 第100章 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宋家。 夏兰送了豫王离开后，才返回了世安苑。 等她回了东厢时，就见到冬青已经在房中。 沈珺九见她回来问了句：“人送走了？” 夏兰嗯了声：“豫王已经出了宋家，返回王府了。” 沈珺九闻言倒了杯茶水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扫掉了之前那些纸张燃烧后，落在桌上的灰烬。 她神色淡然，眼中连半点涟漪都未有。 就好像之前对着豫王时的狰狞和怒意，都从未出现过。 夏兰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之前让冬青将纸条交给那个京兆府的人时，就已经算准了豫王会来？” 沈珺九淡淡道：“算是吧。” 她原只以为来的会是豫王府的人，或是长公主府的人，却没想到豫王会亲自过来。 虽说挺蠢，可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本原计划着，之后会想办法见豫王一面。 夏兰见沈珺九承认，脸色顿时沉凝。 “小姐早就算好了，要利用豫王？” “您故意以宋家之事挑起太子和瑞王纷争，将宋家本只是丢点名声的事情，变成了储君大位之争中的手段。” “您早知道这宋家后宅之中有长公主的眼线，白天在府前那一闹，看似是和宋家的人别矛头，发泄您对宋家之怒，可实则不过是想要惊动豫王，引他来此。” “您说您想要对付宋家，可奴婢看着，你的目的不止是宋家，还想要借机搅乱朝堂。” “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 冬青听到夏兰的话后猛的一惊，厉喝出声：“夏兰，不准对小姐无礼……” “无碍。” 沈珺九抬手阻了冬青的话，就那么看着夏兰，脸上没有任何被拆穿后的恼怒。 她微侧着头，嘴角轻扬，黑眸之中甚至还带着点未曾散尽的笑意。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北王府的暗探，还是我沈珺九的丫环？” 夏兰脸色微变。 沈珺九没等她说话，就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夏兰。” “你可知道，我向燕无戈要人的时候，说过什么。” 沈珺九眼中笑意散尽，望着人时让人心头生寒。 “听话，少言。” “你既然做不到，那你可以走了。” 夏兰没想到沈珺九会突然赶她离开，她连忙说道： “奴婢只是担心小姐，且王爷还在朝中。” “豫王并非好相与之人，太子之事更是事关重大，小姐行事不与王爷商议，万一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沈珺九直接打断了夏兰的话： “我与燕无戈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是交易就该守着彼此该守的规矩。” “我不拦着你向他通风报信，告知他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却不代表你能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你跟着我，那就是我的丫头，做不到我的要求，那就滚回北王府去。” 她那三百万两银子不是白给的。 她借了北王府的势，是付出了代价的。 如果连个丫头都能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甚至于言行质问，那她当初何必和北王府做那场交易。 第101章 回北王府去吧 燕无戈救了她，她会记着他的救命之恩，也会想办法还他这场恩情。 可是这京中能够庇护她的，却并非只有燕无戈一人。 若交易掺杂上了其他，她宁肯换一个人。 冬青看着沈珺九冷漠的脸色，就知道她是动了真怒。 她连忙跪下道： “小姐息怒，夏兰并非有意质疑小姐，还请小姐饶了她这一回。” 沈珺九却是看着她：“你也要跟她一起回去？” 冬青顿时脸色微白。 沈珺九垂眼对着茶杯： “让她回北王府去吧，我这院中留你一人足矣。” “当然，你若也不想留，我不强求。” 冬青看着沈珺九伸手把玩着茶杯，侧脸对着她们时神情冷漠，就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任由她再劝都没有用处，若再多说恐怕反而还会激怒了她。 冬青抿抿唇，站起身来拉着夏兰朝外走去。 等到了门外，冬青才低声道：“你回去吧。” 夏兰此时方才脸色苍白：“冬青……” 冬青沉眼看着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小姐不是寻常女子，也不是你能摆着北王府架子拿捏的人。” “当初王爷让我们来伺候小姐的时候就说过，让我们一切听从小姐吩咐行事，且你也已经将白天的事情告知了王爷，连王爷都未曾开口，你哪来的资格质问小姐？” 沈珺九行事的确诡异，且她的目的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可这件事情王爷能问，萧公子能问，所有人都能问。 唯独她们两人不能问。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二人不过是那场交易里附带的条件而已。 沈珺九给了银子，她们才来她身边伺候。 她们没资格，也没那个身份去质问沈珺九。 夏兰白着脸低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冬青何尝不知道夏兰担心什么。 可就算再担心，有些事情她也不该开口。 冬青说道：“回去吧，小姐这里恐怕是不会留你了。” 夏兰抬头看了眼屋中，心中生出懊悔和委屈来。 她的确未将沈珺九看成主子，可是她也是为了王爷。 见冬青不愿帮她求情，而且沈珺九也不会再留她。 夏兰咬咬牙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不远处的院墙走了过去，片刻后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人走后，冬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后厢里打了些热水，端着水返回了屋中。 见沈珺九坐在桌前翻着书，冬青将水盆放在一旁，低声说道： “小姐，您还有伤在身。” “夜已深了，奴婢伺候您洗漱休息可好？” 沈珺九点点头，见冬青拧了帕子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擦着脸，小心避开了额头上受伤的地方。 等将脸上擦过之后，把帕子还给冬青时，沈珺九才开口说道：“刚才的事情，不觉得我无情？” 冬青摇摇头： “小姐如果真的无情，就该拿着夏兰的事情直接去寻王爷。” “奴婢和夏兰都是死士，死士唯一要做的就是照着主子的吩咐行事。” “如果小姐找了王爷，将夏兰亲自送回，夏兰只有死路一条。” 第102章 唯一的主子 冬青将帕子浸入水中，回头低声道： “况且小姐并非没有给她机会。” “您今日故意让她出府，就是已经同意了奴婢二人与北王府的联系，也未曾为难我们。” “是夏兰失了分寸，逾越了本分，小姐不愿留她也是应该的。” 沈珺九闻言看了她一眼，脸上和缓了几分。 “你知道就好。” “我可以保证，我所做之事不会伤及北王府半点，我也不会故意为难于你，但是你要记得，至少在你跟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我是你的主子。” “唯一的主子。” 冬青脸色变了变，对上沈珺九的眼睛，片刻后沉声道：“奴婢明白。” …… 燕无戈从宋家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北王府。 他原还想着回去之后，怕是还要应付宫里的人，谁知道萧淮去了他府上，早就先将人打发了回去。 下人送了酒菜过来，萧淮没了在外时的风雅模样，提着酒壶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 “你今儿个可要好好谢谢我。” “那秦太妃宫里的嬷嬷真是越来越啰嗦了，险些将我耳朵都念出了茧子来，要不是顾着你的面子，我早叫人将她打出去了。” 燕无戈坐在对面，正翻看着下头人送来的一些消息，闻言头也没抬的说道： “我没叫你给我留面子，你就是让人乱棍打死也无碍。” 萧淮顿时挑眉：“你就不怕秦太妃跟你哭闹？” 燕无戈没说话，只是眸中冷沉了几分。 萧淮也没等他回话的意思，就直接好奇问道： “不过你这大半夜的去了哪里，我从我爹那偷了两坛子好酒，还说跟你一起喝酒赏月来着，结果来了之后下人居然说你不在。” 燕无戈见他问起也没隐瞒：“我去了宋家一趟。” 宋家？ 萧淮怔了下，顿时来了兴趣：“你去见沈珺九了？” 燕无戈嗯了一声。 萧淮连忙露出八卦的神色： “真的假的，你堂堂北王居然也做了梁上君子？” “这大半夜的你去见个小姑娘，难不成咱们北王殿下，真的对沈家小姐动了春情了？” 燕无戈见他口出无状，直接横了他一眼。 萧淮凑上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册子，笑眯眯的说道： “别这样嘛，说来听听，你都找沈三干什么去了？” “我跟你说，那沈三瞧着年纪小，可那性子却厉害的很，论黑了心肝儿，装模做样的程度，都快能比得上我了。” “你这个活了二十年，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经历过的纯情男人可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你快跟我说说你们都干什么了，说不定我还能传授你几招驭女之术……” “哎哎哎……疼！” 燕无戈直接抓着萧淮的胳膊，将他脸都压在了桌子上。 萧淮连忙大声道：“燕无戈，君子动口不动手……” 燕无戈哼了声：“你是君子？” 萧淮在他面前向来不要脸： “我不是，你是啊……” “哎哟，快，快松开，疼死我了……” 燕无戈将他脑袋朝着桌面上摩擦了摩擦，见他疼的脸都变形了，这才松开了他胳膊。 第103章 丑了吧唧，还勾人 萧淮脸上红了一块，显得格外的滑稽。 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溜到了旁边，嘴里嘀咕： “你说说你，不说就不说，这么粗鲁干什么。” “你要是真让我破了相，这京城里多少姑娘得哭晕过去，而且像你这样老喜欢动手动脚的，要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姑娘……” 燕无戈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 萧淮立刻闭嘴。 燕无戈瞧着萧淮摸着脸怂唧唧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沈珺九额上的伤来。 听说是沈心箬砸的。 沈珺九的脸本来就只有巴掌大，那伤口贴着药布，几乎占了小半个额头。 丑了吧唧的，居然还想着勾引人。 燕无戈低嗤了声，这才捡起身旁的册子放在桌上，对着萧淮道： “我去找沈珺九，是因为豫王和长公主的事情。” “长公主从不涉朝堂，跟皇室几个亲王和皇子也从未太过亲密。” “她如果真的一直在暗中辅佐豫王，那以前的很多事情怕是要重新估量，而且对我们来说也都是麻烦。” 长公主看着是个女流之辈，可她毕竟是先帝的女儿，更是皇帝的亲妹妹。 早些年驸马未死之前，她也曾在朝中活动，手中握着不少权势，还有一些可能连他们都不曾知晓的人脉和势力。 以往不知道此事前，他们做很多布置的时候，都未曾考虑过豫王。 如今知道了，一些事情自然也要重新思量。 萧淮闻言也是正色起来：“那沈珺九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燕无戈说道：“但是我觉得，豫王和长公主的事，应该是真的。” 萧淮闻言皱眉：“要是真的，那长公主隐藏可真够深的，连你都未曾察觉到半点，沈珺九是怎么知道的？” 燕无戈道：“她说，机缘巧合。” 萧淮嗤了声：“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机缘巧合。” “不过她不肯说也无妨，只要知道长公主和豫王有来往，我们就能派人去盯着，只要沈珺九这消息是真的，那他们之间就绝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破绽。” 这京城之中，就算再隐秘都能做到绝对的保密。 以前没消息，是从来没有人将长公主和豫王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既然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那想要拿到他们彼此联系，或者是暗中往来的证据何其容易。 只消让人盯着两人，早晚都能查清楚。 燕无戈说道：“长公主若真扶持豫王，还能一直隐于暗处，为人势必缜密，贸然派人前往监视，容易露出马脚。” “我会让人盯着豫王那头，你别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萧淮嗯了声：“放心吧，我知道。” 燕无戈放了之前的册子，就索性将手头的事情先暂时放在一旁。 萧淮替两人倒了酒，就跟燕无戈说起了京中的事情。 他们离开京城一个多月，京中多了许多热闹，就连宫里也多了些有意思的。 萧淮是显安侯世子，看着没有官职在身，可实则却是京中最大的消息贩子。 他手中握着的几家秦楼楚馆，每天迎来送往着京中三教九流之人，而那里也是京中消息最为流通之地。 第104章 亏本的买卖她不会做 燕无戈无所谓的听着，面上瞧着没怎么认真，可实则却是从萧淮带来的那些八卦里面，提取着对他们有用的消息。 等到外间月到中天，听白突然出现在门外。 “主子。” “夏兰回来了。” 燕无戈眼色微深。 萧淮在旁惊讶出声：“我记得你家主子不是把夏兰送去给沈珺九了，这么晚，她怎么回来了？” 听白低声道：“具体的没问，可听夏兰的意思是，沈三小姐让她回来的。” 萧淮顿时扬眉：“这是被赶回来了？” 燕无戈手指抚着酒杯边缘，想起之前见到沈珺九时。 哪怕她明知道夏兰来寻过他，甚至将宋家的消息告诉了他，沈珺九也未曾有半点动怒的意思，而且对他也没有说过要赶夏兰离开的意思。 可他才离开宋家不到一个时辰，夏兰就被赶回来了。 他走后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燕无戈眸色冷沉：“让她进来。” 听白退出去后没多久，就领着夏兰进来。 夏兰之前被沈珺九训斥，从宋家出来的时候，心中还委屈和不甘居多，甚至也没觉得离开了宋家会如何。 可当回了北王府，对上燕无戈时，她却是瞬间生出了不安来。 夏兰走到近前低声道：“王爷。” 燕无戈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夏兰说道：“沈小姐让我回来……” 燕无戈脸色微白，月色之下整个人显得比白日里更为疏冷：“所以你是被她赶了出来？” 夏兰触及燕无戈的眼，惧意瞬间弥漫过心头。 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 “奴婢无能，不能得沈小姐喜欢，求王爷恕罪。” 燕无戈听着她避重就轻的话，眼眸之中冷色更重。 萧淮在旁也神色也是冷淡了下来。 “沈珺九不是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她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当初既然跟无戈做了交易，要了你和冬青去，就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不喜欢，就将你这般助力白白赶了回来。” 燕无戈在旁看着夏兰哪怕强撑着，也忍不住微微轻颤的手指，薄唇轻启。 “你可知道，本王一个时辰前去过宋家，见过沈珺九。” “当时她跟本王提起过，放你外出来见本王的事情，却未曾说要赶你离开。” 夏兰原还想要强辩的话瞬间噎住，脸上血色尽消，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燕无戈。 对上他淡漠的神色，夏兰顿时慌乱，连忙伏在地上急声道： “王爷恕罪，是夏兰有错。” “晚间豫王到访宋府，沈小姐蛊惑豫王，以妙法寺之事挑拨太子和瑞王之间关系。” “奴婢怕沈小姐所做会危及王爷，所以自作主张出声质疑，这才惹恼了沈小姐，将奴婢赶出宋家。” “奴婢并非有意隐瞒，求王爷恕罪！” 燕无戈眉心轻拧：“豫王去过宋家，什么时候？” “子时前后。” 燕无戈脸色冷凝。 他是亥时三刻从宋家离开的，也就是说，豫王是在他走后去找的沈珺九。 燕无戈沉声道：“豫王去找她干什么？” 第105章 死士被逐，死 夏兰跪伏在地上，低声道： “白天京兆府的人前往宋家拿人之时，沈小姐料定宋宣荣会对那假僧狠下杀手。” “她不曾让奴婢阻拦，却命冬青将写着她生辰八字，以及她父母遇害时间地点的纸条，连带着那假僧身上的妙法寺佛牌一起交给了京兆府的人。” “之前豫王就拿着那纸条来了宋府，想要说服沈小姐跟他合作，共同对付宋宣荣。” 夏兰不敢有半点隐瞒，将豫王去了世安苑后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从沈珺九假装不知，让她以武力震慑豫王，再到后来故作知晓宋家所为，心冷之下被豫王说服一同对付宋家，再到沈珺九反客为主，以妙法寺之事祸延太子。 燕无戈和萧淮的脸色随着夏兰的话不断变化。 夏兰说完后道：“豫王离开时，显然已经同意了沈小姐的提议，想要从太子身上下手，挑拨太子和瑞王纷争。” “奴婢…奴婢察觉沈小姐对王爷并非真心，而且也不是想要对付宋家，恐怕是想借机搅乱朝堂，让如今三足鼎立之势再添风波，所以奴婢才会多嘴一问。” “谁知沈小姐便动了怒，说她身边容不下奴婢，让奴婢回来北王府。” 夏兰重重磕头： “奴婢无能，还请王爷责罚。” 燕无戈冷眼看着夏兰，沉声道：“你的确无能。” 夏兰抬眼，眼中带着愕然。 燕无戈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夏兰神情有些茫然。 萧淮坐在凳子上，见状开口道：“你替北王府着想没错，可有一点你却忘了，你如今是沈珺九的丫环，而她才是你的主子。” 夏兰闻言怔了下，下一瞬脸色瞬间发白。 萧淮说道： “沈珺九要了你和冬青，是付出过代价的，而作为交易条件，至少在你们跟着她的这段时间里，她才是你们唯一的主子。” “你心向北王府，沈珺九并没为难。” “你向北王府通风报信，她也没拦着你。” “沈珺九无意和北王府为难，所做之事也未曾瞒着你和冬青，就代表她不介意今夜之事被我们知晓。” “你如果事后将此事告知你家王爷，由他出面质问沈珺九，那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你却是直接犯上，出口质疑，言语之间更带着北王府的高高在上。” “若换成今天夜里是你家王爷被沈珺九的人这般对待，他恐怕不会让人活着走出宋家。” 夏兰听着萧淮的话，看向燕无戈，就见他眼中阴霾渐浓，眉眼间更弥漫着冷意。 “死士被逐，该当何罪？” 夏兰脸上再无半点血色，浑身颤抖：“死。” 燕无戈冷眼看着她： “沈珺九让你回来，就是饶你一命。” “自己去领板子，打完后去沈珺九那里跪着，她若不收回成命，你就去刑堂领罚。” 夏兰如遭雷击，进了刑堂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要辩驳，想要求饶，想要说她都是为了北王府。 可对上燕无戈冷漠的目光，所有的话却都卡在了喉间，悉数化为了恐惧。 第106章 嫌你烦 夏兰离开后，萧淮侧头看着燕无戈。 “你可不像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夏兰做的事情，往轻了说是逾越，往重了说就是忘本。 身为死士，却忘了本分。 看似处处替北王府着想，实则却坏了燕无戈的交代。 换成是以前，燕无戈大概会直接让她进刑堂，而不是领了板子还给她机会让她活命。 燕无戈开口：“你知道沈珺九为什么将人送回来？” 萧淮想了想：“想让你教训夏兰？” 燕无戈闻言嗤了声： “他这是在跟本王划清界限，顺道提醒本王，这京城之中，她还多的是选择。” 萧淮眉心微怔。 燕无戈冷声道：“她打从回京，甚至跟本王交易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算好了今日之事。” “只要今夜之后，能够顺利借着妙法寺之事让太子和瑞王对上，豫王必定对她深信不疑。” “她有本事对付宋家，也有本事搅乱朝堂。” “她让夏兰回来，不仅是为了教训夏兰，也同样是想要借着夏兰告诉我，她本有机会和豫王合作，却依旧选择本王，所以本王也最好能谨记着承诺，好好与她完成这场交易。” 夏兰是他的人。 夏兰失了分寸，以沈珺九的能耐教训了就是，她却直接将人打发回来。 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让他往后少往宋家走，别坏了他们之间的交易，不然她就要像是打发夏兰一样打发了他吗？ 换成是以前，如果有人敢这么大胆子威胁他。 燕无戈能直接捏碎了他的脑袋。 可是之前见过了沈珺九，见识过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如今又见她将夏兰送回来。 燕无戈反倒是气笑了。 萧淮此时也是品过味儿来，笑得一口茶险些喷出来：“那丫头是嫌你烦呢？” 燕无戈满眼阴云。 萧淮见他那脸都黑的能滴出水来了，乐的直捶桌子。 他还真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这么大胆子，拐着弯儿的想跟燕无戈撇清关系的。 “你说说你，你不是才夜探了人家姑娘香闺，凭着你这张脸没将人迷得三魂五道的也就算了，怎么还叫人这么厌烦了你？” “你都做了些什么？该不会真调戏人家姑娘了吧……” “滚！” 燕无戈打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声骂。 他调戏她？ 明明是那女人勾引他好不好？ 他还没嫌弃她丑了吧唧，身材干瘪，笑起来跟朵喇叭花儿似的，她居然敢嫌他？！ 萧淮难得见到好友气到脸崩的样子，笑得捂着肚子眼泪直流。 燕无戈抓着桌上的酒杯就朝着他这边砸了过去：“再笑滚出去。” “我……我不笑了……我……哈哈……” 萧淮刚憋着说了句话，就又笑起来，连声音都有些抖。 燕无戈咬牙：“萧慕然！” 慕然是萧淮的字。 见燕无戈真动了气，萧淮连忙收声，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竖着手颤声道：“我错了。” 燕无戈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萧淮好不容易压下了笑意，才凑上前道：“不过说起来，她之前不是还说让你进宫请求赐婚吗，怎么突然这么嫌弃你，就不怕你毁约了？” 第107章 试探 萧淮脸上带着疑惑。 “她是能跟豫王他们联手，可以她的聪明，她也该知道，豫王的情况和你不同。” “只是跟豫王合作尚有可能，可要说是让豫王府出面保她，可没那么容易，谋士的位置可不如北王妃的位置来的保险。” 燕无戈见他说起正式，嘴角微垂：“她恐怕是想要我延迟入宫请旨。” 萧淮扬眉：“什么意思？” 燕无戈抿抿唇：“她和豫王合作，坑了宋家一把，这中间还带上了太子和瑞王。” “如果这个时候我跟宫中请旨，为我和她赐婚，豫王和长公主那头势必怀疑，对她再无之前信任，妙法寺的事情便会横生波折。” “我之前去见沈珺九的时候，她还没提及此事。” “想来是她白天虽有算计，却也没想到豫王会亲自去宋家，她诱豫王出手应该是临时更改的计划，让夏兰回来，也同样是想要借夏兰的口，将这件事情告诉我。” 燕无戈眼中盈满了复杂之色。 “我如果毫无反应，那也就算了。” “可我如果因此事迟疑，推迟请旨，甚至坐看豫王对太子、瑞王下手，那她……” 萧淮脸色大变，豁然起身： “那她就会知道，你也参与了朝争？” “沈珺九知道了你的心思？！” 怎么可能，燕无戈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除了他和寥寥几个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以外，哪怕燕无戈最为亲近的侍从，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珺九是怎么会知道的？ 她们拢共见面不过几次，她怎么会知道燕无戈有心朝争的？！ 萧淮此时已经没了玩闹的心思，那双桃花眼中满是冰寒之色。 “无戈，我让人去灭口。” 虽没明说，可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灭的口是谁。 萧淮冷着一双眼，此时哪还有半点刚才提起沈珺九时，那种亲昵玩笑的模样，唇齿间说着“灭口”二字时，全是无情。 燕无戈看着他：“你觉得，她敢试探，会没防着我们？” 萧淮冷沉着眼：“那就直接入宫请旨。” 燕无戈：“可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萧淮皱眉看着他。 燕无戈说道：“京中安静的太久了，朝中虽然暗斗不断，可有明启帝压着，所有人都守着分寸，哪怕彼此争斗也不敢真越雷池。” “如果没人将这表面的平静打破，让朝中乱起来。” “等到年后明启帝那边得知南楚的消息，恐怕就要对我生疑，朝着我北王府下手了。” 萧淮拧着眉心道：“你是想要让朝中乱起来，牵制了明启帝的心思，让他无暇南顾？” 燕无戈点点头： “如果这次的事情顺利，太子真和瑞王真的撕破脸斗了起来，又有豫王在中间浑水摸鱼，朝中势必大乱。” “而越乱，就对我们越有利。” 萧淮迟疑：“可是沈珺九……” 燕无戈抿了抿唇：“沈珺九不是蠢人。” “她如果真对我有异心，她大可将此事告知豫王，而不是明知道试探我们必会引起我们怀疑，依旧出手试探。” 第108章 一份大礼 燕无戈想起之前在宋家时，沈珺九对他说的话。 沈珺九说，她对北王府从无恶意。 她说，她如果真想害他，就不会留冬青她们在身边。 燕无戈隐隐有种直觉，沈珺九今夜所做的这一些事情，好像都只是在告诉他，她并无害他之意，而且她有些像是……在向他投诚…… 投诚的念头一出，燕无戈自己便先忍不住摇了头。 沈珺九看似年幼柔弱，可实则却心思深的让人看不透。 只有一点，她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燕无戈总觉得，从龙穆山初见开始，一直到现在，沈珺九就好像蒙在一层迷雾之中，她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的一切。 无论是心狠手辣，狡诈奸猾。 还是老谋深算，亦或是妖娆勾人笑容灿烂的模样，都不是真的。 燕无戈捏了捏掌心，突然想起之前他抓着沈珺九手腕时，那纤细的好像一折就断的脆弱。 燕无戈沉声道：“无论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心思，暂时来说留着她有利无害。” “而且，她既然将机会送上门来了，咱们也正好能够推波助澜，帮豫王和长公主一把。” 萧淮见燕无戈主意已定，满是担心。 可燕无戈向来有成算，他只能将担忧压了下来，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燕无戈扬扬唇：“让妙法寺的人隐于暗处，暗中保护沈清梧。” “豫王府的人恐怕明日就会到妙法寺，将京中的事情告知沈清梧，让他先瞒着与我们见过的消息，另外安排人将慧慈和龙穆山行刺的那些人联系上。” “沈珺九既然送本王一份大礼，本王自然也要还给她一份。” 她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唯独沈清梧和沈心箬却是她软肋和逆鳞。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宋家欠沈清梧的债开始。 …… 沈珺九全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事情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第二天早上醒来，见到跪在院子里的夏兰时，她神色怔了怔。 冬青连忙低声道：“夏兰回去后，王爷让人打了她二十杖，让她回来求小姐原谅。” 沈珺九挑挑眉，直接走了出去立在夏兰身前。 夏兰挨了打，又跪了一整夜，此时后背上隐隐能见到血迹，脸上更是苍白如纸。 见到沈珺九，她嘴唇蠕动了片刻，才低低道：“小姐。” 沈珺九看着她：“我已经让你回去了，你何必再回来？” 夏兰嘴唇不见血色：“王爷说，死士被逐，只死一途。” 沈珺九眸色冷漠：“与我何干？” 夏兰声音微颤：“奴婢知错了……” “你不知道。” 沈珺九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你回来，不过是因为燕无戈不要你，是因为你惧怕他威势，因为你知道你只有留在我这儿才能保命。” “可是你依旧未曾拿我当主子，也没有低下你们北王府暗探高高在上的头。” “你怨我小题大做，怒我将你赶出府里，恼我让你挨了二十大棍，跪了一夜。” “可是你依旧觉得，你替北王府谋事无错。” “你心底甚至可能还觉得，我狐媚了你家主子，你对北王府忠心耿耿，你家主子却还为着我这个心思狡诈、狠心恶毒的女人这般待你，实在不公。” 第109章 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好说话 沈珺九每多说一句，夏兰脸色就苍白一分。 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她自以为隐秘的想法被人扒了个一干二净。 对上沈珺九漆黑的眸子时，夏兰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夜里的燕无戈。 两人的冷漠，如出一辙。 沈珺九神色冷淡道：“你对我有怨，我不可能留你在身边。” “北王府不要你，你自寻出路去吧。” 沈珺九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夏兰这一次是真害怕了。 她看得出来，沈珺九是真的不会留她。 哪怕明知道将她赶走之后，她会没命，可沈珺九却没有半点心软。 夏兰彻底慌了。 “小姐，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 见沈珺九脚下未停，她一把拉住冬青的裙摆。 “冬青，我不能进刑堂，你我认识多年，求你替我跟小姐说句话。” 沈珺九看重冬青，她也许会留情。 冬青看着夏兰神色慌乱的模样，想起进了刑堂的下场，她嘴唇动了动。 夏兰哀求：“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识好歹，是我逾越了本分，我真的知错了。” 冬青看着她满脸苍白，忍不住开了口：“小姐。” 沈珺九回头看着她：“你知道我的脾气，接下来的话你最好别说。” 冬青闻言脸色微变，却还是跪在地上说道： “夏兰有错，可她能力出众，就算在王府死士之中，也是排名前几的。” “留她在身边能够帮助小姐，而且她绝不会背主，求小姐饶了她这一回。” 沈珺九沉着眼看她。 冬青低声道：“奴婢保证，她绝不会伤害小姐。” 沈珺九眼里染上寒霜，像是被她的话惹怒。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有多难，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我绝不可能留一个对我心存怨恨，不知分寸的人在身边。” “昨天夜里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为何不留夏兰，你明知道我的性情却还替她求情，到底是觉得我心慈手软，还是觉得我舍不得将你也一起赶出去？” 沈珺九说话之间，眉眼中尽是寒芒。 “冬青，你性子虽合我心意，可我不是非你不可。” “奴婢知道。” “知道你还求情？” 冬青默了默，磕头：“求小姐饶了她这一回。” 沈珺九像是被她的反应给气笑了，眼底寒意更重。 “到底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好说话？” “既然你不识趣，那就跟她一起滚。” “我会告诉你家主子，让他另外派人过来。” 冬青脸色瞬间惨白，可却还是跪在地上。 倒是夏兰，听着沈珺九居然连冬青也一并赶走，她顿时脸色大变。 主子从来不是心慈之人，她昨夜被赶走已经打了主子的脸。 如果冬青也一并被赶出去，恐怕主子绝不会留她们性命。 夏兰猛的松开了冬青，朝着地上磕头急声道： “小姐，小姐我错了。” “冬青心软，是我仗着往日情分逼她为难，她不是故意忤逆小姐。” 第110章 打蛇不死，徒留后患 “我不求小姐了，我不留了，求小姐饶了冬青。” 夏兰从地上爬了起来。 跪了一夜之后，她膝上疼的厉害，起身时一个摇晃，险些跌倒在地上。 夏兰嘴上咬出了血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撑着疼痛嘶哑道： “我不求小姐了，我这就去刑堂领罚，求小姐别迁怒冬青……” “夏兰。” 冬青伸手欲拉她。 夏兰连忙挥开，像是生怕连累了她，对她避之惟恐不及。 谁知道沈珺九看到这一幕后却是说：“你们两人也不必作戏，既然你们情谊深厚，那就一起离开。” 夏兰猛的抬头看着沈珺九：“为什么……” 沈珺九眼中满是刻薄，无情的厉害： “她违背我意，替你求情。” “今日我若不留你，你因我而死，难保她不会对我生恨，与其埋下隐患，不如一并铲除。” “你！！” 夏兰瞪大了眼。 她此时才真切的觉得后悔，看着身旁的冬青，对沈珺九更是怒恨交加。 夏兰咬牙说道：“我不过是说错了话，我已经知错了，也愿意领罚，你为什么要连冬青也赶尽杀绝？” 沈珺九看着她：“打蛇不死，徒留后患。” 夏兰被她一句话说的心头生寒，更知道沈珺九是真的打算看她们去死。 她忍了又忍，对上沈珺九那无情狠厉的神色，只觉得一股夹杂着惊惧，愤怒，不甘的火焰从心底腾然而起。 她看了眼安静的院中，手里突然朝着腰间一抹，整个人就如急电般朝着沈珺九扑了过去。 “夏兰！” 冬青脸色大变，连忙朝着她那边闪身而去。 她手中一抖，原本缠在腕间薄如蝉翼的软剑便瞬间出现在手中。 在夏兰手中寒光触及沈珺九脖颈之时，冬青手里的软剑也直指夏兰要害，对着夏兰厉声道：“夏兰，放开小姐！” “我不！” 冬青眼底染上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 “我没疯！” 夏兰挟持着沈珺九，脸上满是杀意：“她不给我们活路，我就先杀了她。” 冬青怒声道：“你以为你杀了她就能活？” 夏兰看着她：“我没想过要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北王府的手段，更没人比她清楚，自家主子的冷绝。 她今天要是杀了沈珺九，燕无戈绝对不会放过她。 夏兰看着冬青时，眼底满是悔意。 若是知道沈珺九这般心狠，求情会连累了冬青，她何必开口。 夏兰声音微哑： “我知道我杀了她活不了，可是你却能活。” “你只要将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告诉王爷，是我心有不服，突然偷袭杀了她，你再取了我性命，王爷不会迁怒你。” 冬青闻言脸色剧变，手中长剑朝前一递，几乎刺进她心口：“夏兰，放开小姐。” 夏兰惨然一笑：“对不起……” 她手心一转，那匕首就朝着沈珺九脖颈划去。 冬青脸色大变之下，扬手准备阻拦，却在关键时刻，沈珺九开口： “你杀了我，冬青也别想活。” 第111章 试探？ 锋芒划破了肌肤，夏兰手中的匕首险之又险的停在了沈珺九颈上。 她正想说什么，就觉得肩上一痛。 冬青挥剑朝着她肩上刺了过去，在她晃神之时迅速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匕首夺下之后，一脚踹在她腿腕之上，反手将她胳膊反折在身后按在地上。 夏兰身上本就有伤，被压着跪在地上时，顿时闷哼出声。 “冬青……” “你糊涂！” 冬青又气又怒，压着夏兰时手都在抖。 沈珺九摸了摸脖子，有些微刺痛，却不严重。 她见夏兰被冬青压着，忍不住说道： “之前就觉得你蠢，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你和冬青都是燕无戈派来保护我的，我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错都在你们。” “就算冬青今天杀了你，燕无戈也不会留她，不仅因为你背主，更因为你坏了他的大事。” 夏兰脸色惨白，被冬青按在地上时，身上的伤疼的她冷汗直流，可她却只是紧紧咬着牙不肯吭声。 就在她听着沈珺九嘲讽说话，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沈珺九却是突然话音一转，对着冬青道： “放开她吧。” 冬青微怔。 沈珺九道：“找个大夫替她看看，别让她真废了，我身边不留废人。” 夏兰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珺九。 冬青低声道：“小姐，您……” 沈珺九笑了笑，嘴边的梨涡浮现出来，脸上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冷厉和刻薄。 “我说了，你的性子极合我意。” “虽说我和北王只是交易一场，你也只是暂时留在我身边，可这时间少说也得一年，若是将你赶出去了，再想要找一个你这么合我心意又聪明的人太难。” “至于她……” 沈珺九对上夏兰满是呆滞的脸，低笑了声。 “虽然蠢了点，自以为是了点，可对你却是真心实意，总还算有些可取之处。” 说完她看向夏兰： “这一次看在冬青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可往后你若犯了错，我不找你，只找冬青，到时候无论什么惩罚，都由她替你受过！” 沈珺九说完之后，耳边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而西厢那边，水云和采荷好像也入了沈心箬的房间。 她直接转身回了屋里，一边道： “去好生收拾收拾，别叫人看到你身上的血迹。” “这两天冬青跟着我，你留在院子里养伤，等伤好了我有事交代你去做。” 夏兰看着事情突然拐了个弯，整个人都处于茫然状态：“她……” 冬青望了眼屋中，想起刚才的种种，眼底浮出些苦笑：“起来吧。” “啊？” “小姐原谅你了。” “……” 原谅她了？ 夏兰被扶了起来，脸上全是茫然。 她昨夜说错了话，沈珺九就对她赶尽杀绝。 可刚才她差点杀了她，她居然原谅了她…… “为什么？” 夏兰满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冬青却隐隐猜到了沈珺九刚才的用意，见夏兰满脸的不知所措，她扶着夏兰神色有些复杂。 第112章 收服 “因为你性子难驯，若不收服，留在身边就是祸端。” “她不喜欢将危险留给自己，所以必须找到一个足以牵制你，甚至让你束手待毙，绝不会伤害她的软肋。” 而这个软肋，就是冬青。 夏兰也不是真的笨，她起初是茫然，可等听完冬青的话后，嘴唇动了动。 “你是说，小姐一直都是在试探我？” “不全是试探。” 冬青想着刚才的事情。 如果夏兰没有求饶。 如果夏兰在她求情之后没有放弃。 如果夏兰没有为了她突然反抗，甚至意图杀了沈珺九，想以她自己的命来保她，在关键时刻为了她又能收手，恐怕沈珺九是真的会见死不救。 沈珺九是冬青这么多年里，除却燕无戈以外，见过的最难猜透心思的人。 可有一点冬青却是敢肯定。 如果刚才夏兰不能让她满意，她是真的会送夏兰去死。 夏兰听懂了冬青的话，心中一阵后怕。 冬青看着她：“这次是你运气好，往后跟在小姐身边，记得谨言慎行。” “小姐无意加害北王府，她做事也未曾对我们隐瞒，更默许你我暗中和北王府通信。” “小姐的能力，王爷是看重的，只要王爷没有开口，你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小姐她不会为难我们。” 夏兰这一天过的惊心动魄的。 哪怕最初成为死士外出杀人的时候，也没这次的紧张和惊吓。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出手拿住沈珺九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想起从昨天夜里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夏兰收起了心中的那点高高在上，对沈珺九哪还敢有半点怠慢，连忙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 冬青顿了顿，提醒了句：“今天的事情，别心存怨恨。” 夏兰苦笑：“我哪敢。” 之前沈珺九要赶尽杀绝的时候，她是真恨。 可恨过之后，就是无尽的懊悔。 其实沈珺九有句话没说错，打从接了密令来到沈珺九身边开始，她就从未真正的把她当过主子，哪怕是临时的主子也没有。 她总觉得沈珺九不过是仗着北王府的威势，才能在宋家立足，才敢做那些事情。 她心里总将沈珺九，当成了那些依附于北王府而活的人。 所以她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恭敬。 可经历这么一遭后，夏兰哪还不明白。 沈珺九或许真要倚仗北王府，可却远不像是她之前所想的那样，非北王府不可。 这个年岁不大的沈三小姐，哪怕与王爷站在一起时，也是势均力敌之人。 心思深沉的可怕，性情更是冷漠多变，难以揣摩。 夏兰对着冬青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的教训就够我记得一辈子了，我哪还敢有下一次。” 冬青看着夏兰的神色，见她眼中只有悔意和后怕，却没怨恨，这才松了口气。 冬青扶着夏兰去了东厢的耳房，替她上了药，又留她休息之后，这才回了沈珺九那边。 等她进去时，就见之前还厉害无比的沈珺九，正坐在妆台之前拿着支玉簪，有些手忙脚乱的试图挽发。 第113章 挽发 沈珺九上一世活了好些年，却是从来没有自己挽过发的。 父母还在时，她千娇万宠。 来了宋家后，有采荷帮着。 后来入了宫，身边更是时时有人伺候着。 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从来用不着她自己操心。 哪怕是宋家将她送去家庙时的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了些，可为防着她狗急跳墙寻到沈家去，宋家依旧派了两个丫环，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她。 宋家惯来会做表面功夫，也会未雨绸缪。 那段时间两个丫环虽然对她不热切，表面上却也没有太过苛待过她，否则她后来也不会被宋老夫人接回来一糊弄，就答应了入宫去替宋家筹谋。 帮着她那个踹了未婚夫，嫁给了瑞王的表姐，谋夺那江山社稷之位。 沈珺九手中比划了一会儿，头发撩起来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冬青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莫名就觉得眼前的沈珺九真实了许多。 她嘴边露出丝笑来，连忙快步上前，走到了沈珺九身后。 “小姐，奴婢来吧。” 沈珺九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将玉簪递给了冬青。 冬青见状有些好笑。 她将玉簪放在一旁，取了木梳替沈珺九将长发理顺之后，手脚利落的挽了个小髻，然后将那蝴蝶玉簪插进发间，露出莹白的玉蝶在青丝之上，显得雅致却不庸俗。 沈珺九对着镜子照了照，有些惊讶：“你们做死士的，居然还会挽发？” 冬青替她整理着衣裙：“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什么情况都会遇到，有时会扮演各种各样的人。” “为了不被人发现破绽，所以奴婢们什么东西都要学上一些。” “奴婢曾经在花楼里待过一段时日，学了些简单的式样，倒是夏兰比奴婢手巧。” “她曾在东南侯府待过一段时日，东南侯夫人貌美性娇，最是喜欢新奇的发式和衣裳，所以她跟着学了不少。” 沈珺九闻言目光微动，从铜镜里看着身后的冬青。 像是看穿了她的用意，沈珺九轻笑出声： “行，那下次就让她试试。” 见沈珺九提起夏兰时语气如常，冬青彻底放松下来：“小姐，奴婢……” “你不用多说。” 沈珺九随口道：“你不必替她来试探我。” “我既然留下她，就代表这次的事情不与她计较，只要往后你们做好该做的事情，别的我不会理会。” “等一年之期到时，你们依旧是北王府的人。” “其他的，你也用不着与我交代。” 冬青闻言看了沈珺九一眼，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她转眼看到沈珺九脖颈上被夏兰划破的地方，低声道：“小姐，您颈上的伤……” “不碍事，就破了点皮。” 沈珺九伸手摸了摸脖子。 那伤口是真的只破了点皮，之前沁出了点儿血，这会子就只能看到一丝红色的细线。 听到外头水云过来传话，说老太太让蒋嬷嬷过来请她和沈心箬过去用早饭时。 沈珺九拦了冬青想去取胭脂，替她遮掩伤口的动作。 第114章 嫌隙 “小姐？” 冬青看着沈珺九：“这伤口不遮遮吗？” 沈珺九扬唇道： “不必遮掩，留着它说不定还能让老太太多高兴一些。” “出去吧，别叫蒋嬷嬷等久了。” 冬青闻言替沈珺九套上外衫后，沈珺九就那么顶着脖子上的伤口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已经站在院中的沈心箬。 沈心箬脸上红肿未消，身边站着采荷。 见她出来，采荷连忙道：“三小姐……” 沈心箬回头，目光先是在她额上停了一下，又看到她脖子上的伤。 那血线虽浅，可沈珺九的肌肤白净如瓷，此时光洁的颈上多出条伤口来，看着就极为显眼。 沈心箬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 可迎上沈珺九的目光时，却又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姐姐。”沈珺九叫了声。 沈心箬冷沉着脸，也没应她，转身就朝外走去。 “三小姐，二小姐她……” “没事的。” 沈珺九安抚了满眼担忧的采荷，回头就对上蒋嬷嬷的目光。 她垂着眼露出几分落寞来： “姐姐昨天遭了罪，我却替舅舅他们说话，她生我气也是应该的，我先去外祖母那里。” 蒋嬷嬷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姐妹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而沈心箬至始至终都没跟沈珺九说话，眼中划过抹若有所思。 看来老夫人猜的没错。 表小姐她们当真是起了嫌隙。 蒋嬷嬷快步追上了沈珺九，关心道：“珺九小姐，您颈上的伤……” 沈珺九连忙伸手捂着：“我没事，是我不小心划伤的。” 蒋嬷嬷目光微闪，见沈珺九慌乱的朝着沈心箬背影看了眼，眼底有惊有怕。 再想起昨天那下人传回的话，说是沈心箬跟沈珺九起了争执，还拿着东西砸伤了沈珺九的脑袋。 如今瞧着，昨儿个夜里姐妹两又动了手了？ 蒋嬷嬷心中有了些成算，便也没再追问，只是满眼的心疼。 “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等会儿老夫人瞧见了又该心疼了。” 沈珺九闻言抿嘴露出个笑，看着格外的乖巧：“蒋嬷嬷，外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蒋嬷嬷笑道：“好多了。” “老夫人总觉着昨儿个那事是她没护着您，才叫您受了委屈，半点不敢病着，吃了药休息了一夜，今天晨起瞧着精神了许多。” “她说昨天的事情总要给您个交代，便叫了府中所有人去了隅音堂用饭，顺道让大夫人给您赔礼道歉。” 沈珺九听到叶氏的名字，脸上的笑瞬间就淡了。 蒋嬷嬷连忙道： “珺九小姐，老奴知道大夫人糊涂，伤了您的心。” “可老太太也已经教训了，您和她往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大夫人毕竟是府中的当家主母，老夫人为着您已经罚她跪了祠堂，又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您赔礼道歉，这些惩罚对于大夫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沈珺九闻言沉默不言。 蒋嬷嬷劝着道：“而且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阿箬小姐想想。” 第115章 幸灾乐祸 蒋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阿箬小姐已经十六，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京中的少年郎虽然无数，可是参差不齐、良莠不济，总要有个人帮忙相看着，才能挑出来个合意。” “若是这个时候府中闹出了什么不好听的事情来，大夫人顶多名声难听些，大小姐又已经定了亲事，这到时候为难的，还不是阿箬小姐吗？” “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也都是为了您和阿箬小姐着想。” 沈珺九听着蒋嬷嬷的话，只觉得讽刺。 既然知道沈心箬已经十六了，那早干什么去了？ 宋芝媛只比沈心箬大半岁，可她还未及笄时，宋家就已经替她张罗着婚事。 叶氏恨不得将京中所有年岁相当，出身匹配的少年郎，都摆在她面前挑选，务必替她女儿挑一个身家背景长相才学，样样出众之人为婿。 可是沈心箬呢？ 这么两年，谁关心过她的婚事？ 以前假作不知，任由她姐姐耽搁着。 如今出了事了，倒是想着拿姐姐的婚事来要挟她们了，真以为她们好欺负？ 还是宋老夫人真当她们这么蠢，拿婚事挡在前面，就能逼她们服软。 拿着他们的“施舍”当恩情，将叶氏他们所做的事情一把抹过去？ 沈珺九嘴边露出些讽刺笑容，转瞬即逝。 她垂着眼帘遮掩了眼底的寒意，声音低沉道： “我知道，外祖母她总是心疼我们的。” 蒋嬷嬷没看到她的神色，只是附和着道： “那是自然，以前大小姐还没嫁给姑爷的时候，就最得老夫人的疼爱。” “如今她走了，只剩下你们兄妹三人，老夫人不心疼你们，还能心疼谁？” …… 一行人到了隅音堂时，远远就听到里间传来说话的声音。 才刚踏进房门时，就听到里面传来道有些尖利的声音。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了，珺九她们怎么还没过来？” “表小姐来了。” 蒋嬷嬷连忙撩开竹帘。 里头的人听到响动，都是朝着这边看过来。 沈心箬和沈珺九两人的形象都算不上好。 一个脸上青肿未消，对着里头的叶氏等人时，面色苍白阴沉。 另外一个虽然脸色还好，可脑门上顶着伤，脖子上也有伤痕。 沈珺九和沈心箬上前给宋老夫人请安：“外祖母。” “快起来。” 宋老夫人连忙让两人起身。 沈珺九伸手去扶沈心箬，却被她直接起身避了开来。 宋老夫人瞧见两人之间的不睦，目光微闪了闪，正想要说话。 旁边二房的夫人王氏就有些忍耐不住，直接在旁开了口： “呀，阿箬和珺九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全是伤。” “阿箬，你这脸……” 王氏声音尖利，明明担忧，可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是哪个黑了心肝儿的东西，竟是将个姑娘家的脸打成了这模样，简直丧了良心了，这是诚心想毁了你啊……” “二弟妹！” 大夫人叶氏脸色漆黑。 王氏莫名扭头：“大嫂，怎么了，你脸色怎么怎么难看？” “你！” 叶氏瞧着她装模做样的关心，气得心口疼。 第116章 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宋家有三房，大房的宋宣荣和二房的宋宣勤是嫡亲的兄弟，他们二人跟沈珺九的母亲宋婉淑一起，都是宋老夫人所生，一母同胞。 而三房的宋宣林，则是当初宋家姨娘所出的庶子。 宋老夫人健在，宋家又过的富贵。 宋家下头的三兄弟也就一直没有分家。 宋家三房的人都住在宋家大宅里，关系却算不上亲近。 平日里三家各住一方，东西院，南北门相隔，大门一关各过各的日子。 虽说都用着宋家的银子，吃着府中的米粮，可平时也只有来给宋老夫人请安，还有一些年节时庆的时候，各房的人才会都聚在一起。 宋家三房之中，三房的人不爱争抢，可大房和二房不睦已久。 老二宋宣勤总觉得宋老夫人偏心他大哥，处处回护，连带着二房夫人王氏，也对管着府中库房钥匙的叶氏心有不满，满心的嫉妒。 叶氏一直都知道王氏处处找她麻烦，这会儿见她跳出来指桑骂槐，气得脸色漆黑。 昨儿个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老太太让她跪了祠堂，宋禹行挨了二十个巴掌。 这事儿连外人都知晓，她就不信二房的人会不知道。 王氏这分明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叶氏心里气恨，狠狠瞪了王氏一眼，扭头看向沈心箬时带着些讨好：“阿箬，你脸上可还疼？” “劳不得大夫人费心，我还死不了。” 沈心箬根本不愿跟叶氏做表面功夫。 叶氏脸色一僵，强撑着说道：“你还在气我吗？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事，可我也只是一时糊涂……” 沈心箬闻言嗤笑了声： “是啊，大夫人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寻了个假僧，想要害死沈珺九。” “一时糊涂让人绑了我，将我关起来让人断我口粮，想要活活饿死我。” “大夫人，得亏你只是一时糊涂。” “要不然我沈心箬和她沈珺九的坟头草，怕是都三丈高了。来年还得求着大夫人给我两烧点纸钱，免得我们姐妹冤魂难散，缠的大夫人不得安宁。” 沈心箬的话又狠又毒，直叫叶氏脸色青了白，白了紫。 旁边的二夫人王氏瞧见叶氏被怼的一脸难堪的模样，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她张嘴就想要说话，却被二房的姑娘宋明珍给拉住。 宋明珍紧紧捏着王氏的手，朝着她摇摇头，叫她别插嘴。 沈心箬现在就是个刺猬，逮谁怼谁。 况且这事儿可不仅仅是大房的事情，闹大了整个宋家都没脸。 没瞧见老太太那脸都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这会儿上前挑事，恐怕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王氏瞧见自家女儿眼色，虽然有些遗憾，不能朝着大房落井下石嘲讽几句。 可瞧了眼老太太那难看的脸色，到底还是怕惹祸上身，索性便压着兴奋，站在一旁瞧热闹。 叶氏难堪至极，忍不住呵斥道：“阿箬，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沈心箬呵了声： “那大夫人要我怎么说话，谢谢你没弄死我？” 第117章 那你就去死（一） “你！” 叶氏一再退让，原想是赔个不是，将事情抹过。 可是沈心箬却咄咄逼人，言语诛心，让她几乎绷不住脸。 宋老夫人开口：“阿箬，她是你舅母……” 沈心箬冷笑出声：“这会儿记得她是我舅母了，那她要我命的时候，她怎么没记得我是她外甥女？！” 听着宋老夫人开口一副想要和稀泥的架势，沈心箬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抬头望着气的瞪大了眼的宋老夫人，还有屋中其他人。 沈心箬满眼的嘲讽。 “我知道你们想着什么，觉着我们兄妹借住在宋家，就该识时务，懂进退。” “大夫人就算做错了事情，可她已经低了头认了错，我就不该再和她计较，不该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可是凭什么？” 沈心箬厉声道： “凭什么她道了歉我就要原谅？” “凭什么她一句糊涂就想抹平一切？” “你们可知道，她差点要了我和沈珺九的命！” 她想起断了双腿的沈清梧，想起叶氏他们做的事情，眼中满是凌厉之色，看向屋中所有人时，竟是让她们一时间不敢直视。 “你们谁若觉得我过分，觉得她所做的值得原谅，那就站出来。” “我先断你三天口粮，将你绑起来，毁尽了你名节，将你弄个半死，再将你们放出来。” “你们若能心平气和，我就原谅了她可好？” 宋老夫人指着沈心箬：“你……你……” 她胸口起伏，又气又怒。 二房的王氏满眼的幸灾乐祸，捏着帕子看热闹。 三房夫人李氏向来低调，没什么存在感，此时看着沈心箬咄咄逼人，气得老太太险些厥过去，也是满眼的惊愕。 昨天的事情她也知道，先不论大房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她总觉得这事情怕是闹不了太大。 今儿个老太太让人唤她们过来时，李氏就猜测着恐怕是为了让沈家兄妹跟大房讲和。 她还想着这事儿会不了了之，却没想到，沈心箬居然这么大的胆子，谁的脸面都不给，而且还直接跟老夫人对上。 屋中安静异常。 沈珺九站在一旁，看着怒到极致的沈心箬，低垂着眉眼避开了宋老夫人那头递过来，想要她出头劝阻的目光。 沈心箬受了太多的委屈。 她总要发泄出来。 眼下一时半会儿，她不能真把宋家人如何，可她也不会让沈心箬憋着。 宋老夫人眼见着沈珺九只顾着低垂着脑袋，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脸色更难看了些。 宋芝媛眼见着形势不对，突然站出来脸色苍白的低声道：“阿箬，你别这样。” 沈心箬冷声道：“哪样？” “你……” 宋芝媛像是被她惊着，后退了半步后，眼泪扑簌簌的掉。 “我知道我娘做错了事情，可是祖母已经罚过她了，她也受了教训。” “你何必咄咄逼人，闹的大家不安？” 沈心箬不客气的道：“那她伤我的时候，害沈珺九的时候，可曾想过会不会不安？” 第118章 那你就去死（二） 宋芝媛被她说的紧抿着嘴唇，既委屈又难过的颤声道：“我娘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气。” “你若是真不愿意放过我娘，那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来好了。” “我愿意替我娘向你赔礼道歉，随你打骂，可你别说这些诛心的话让祖母难过，若是将她气出个好歹，难道你心里就舒服了吗？” 沈心箬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芝媛，脸上厌恶之色更重。 宋家这所有的子嗣之中，她最讨厌的不是嚣张跋扈的宋禹行，也不是恶毒子嗣的二房那对兄弟，而是看上去天真善良，实则虚伪至极的宋芝媛。 她长得娇娇弱弱，性子更是恬静。 所有人都觉得她与世无争，温柔善良。 可惟独沈心箬亲眼见到过，宋芝媛拿着针尖扎着她身边的丫环。 更亲眼看到过她活活掐死了三房的儿子宋禹元养着的那只花猫，然后嫁祸给了她。 当时宋芝媛口口声声说看到她弄死了那猫，误导宋禹元跟她起了争执，结果宋禹元与她打闹，一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险些淹死。 那一次，沈心箬挨了十板子，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要不是宋禹元命大被救了回来，沈清梧和沈珺九又苦苦哀求替她求情，怕是她这条命都得给赔上。 沈心箬性子急，又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她来了宋家之后吃了不少的亏，其中小半是为了护着沈珺九，大半则是因为宋芝媛。 只因为宋芝媛性子比她柔弱，因为她比她会哭。 只要她掉了眼泪，所有的过错就都是她的。 宋芝媛不管做了什么事，只要掉几滴眼泪，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来，就能让人百口莫辩，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沈心箬狼心狗肺不知好歹，欺负她这个柔弱的表姐。 宋芝媛跪在地上，柔柔弱弱的望着沈心箬，眼里盈满了泪。 “阿箬，我们是至亲啊，你就不能原谅了我娘吗？” “她只是糊涂做错了事，你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只要你能原谅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你就去死啊。” 沈心箬冷笑， “你现在就去死，我就原谅她。”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怔，宋芝媛对上沈心箬漆黑的眸子，也是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宋老夫人脸铁青：“阿箬！” 沈心箬却没理会宋老夫人脸上的惊怒，看着宋芝媛血色尽消的惊骇模样，面色嘲讽： “不是你说的，只要我答应原谅你娘，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你就替她去死，还了我的公道！” 宋芝媛对上沈心箬眼里的逼视，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里面的狠意。 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而宋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沈心箬，你疯了？！” “媛儿是你表姐，你怎么能逼她去死。” “你是不是要因为你舅母一时之错，因为这么一点点事情，就闹的我们宋家家破人亡才甘心？！” 第119章 她到底还要不要晕？ 人在急怒之下，说话不经大脑。 沈心箬闻言半点没退，反而嘲讽越深：“你也说了，是你们宋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这个不孝女！！” 宋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嘴里嚯嚯的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之间，整个人摇摇欲坠。 屋里的人瞧着她青的吓人的脸色，都是吓了一跳。 就连王氏也顾不得看热闹，急忙上前扶着宋老夫人。 蒋嬷嬷在旁急声道：“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 她扭头看向沈心箬时带上了怒意： “阿箬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老夫人处处替你着想，知道你和珺九小姐受了委屈，就立刻惩处了大夫人，还勒令她给你们赔礼道歉，你怎么还可以这么气老夫人？” “你扪心自问，打从你来到咱们府上起，府上何曾亏待过你，老夫人更是将你们当成亲孙儿疼爱，处处偏袒。” “你这么说，简直就是拿着刀子剜老夫人的心啊……” 沈心箬看着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的宋老夫人，冷嗤了一声就想说话。 偏袒他们？ 她偏袒的永远都是宋家的人！ 沈心箬张嘴就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拉住了她。 沈珺九看着乱糟糟的屋里。 她能由着沈心箬发泄。 也乐的看宋家的人没脸。 可说她却绝不能让宋家给沈心箬安上个不孝的罪名。 气死长辈，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要是沈心箬真把宋老夫人气出个好歹，到时候她们就算是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沈珺九抢在沈心箬开口之前，突然开口出声：“姐姐，你别这么说，舅母有错，可这些跟外祖母没有关系。” “外祖母一直都疼爱我们，更是绝不愿我们难过。” “你也知道她的身子不好，可你看看她脸色都气白了，却还强撑着不愿倒过去，就是不想让你背上不孝的罪名。” “她疼母亲，更疼我们。” “就算舅母想要害我们，外祖母也不会的，她昨日亲口说过，她哪怕是死也会护着我们周全，绝不叫任何人伤害我们半点。” “外祖母，你说对吗？” 宋老夫人闻言胸口生疼。 她原是想着昨儿个沈珺九答应了她，今天再找个机会，让叶氏道了歉，那假僧的事情，还有叶氏侵吞沈家兄妹东西的事情就算是了了。 可谁想到沈珺九还没开口说话，沈心箬就已经咄咄逼人。 那嘴巴就跟浸了毒似的，非要让叶氏给出个交代来。 宋老夫人是府中老太太，平日里谁敢这么不给她脸面，甚至跟她呛声的？ 她见沈心箬油盐不进，叶氏又是个不中用的。 她原是想要一晕了事，拿孝道逼着沈心箬不敢再胡来。 可谁曾想她还没来得及闭眼呢，沈珺九就突然开口，还满心满眼的依赖着她，一双黑眸眼巴巴的看着她。 一副她绝不会晕过去，让她们姐妹落人话柄的模样。 她原本有大半装的心口疼，这次是真疼了起来。 宋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这到底还要不要晕？ 第120章 以退为进 宋老夫人喘着气，被王氏几人扶着时，脑子里急转。 她这个时候要是晕了，固然能拦了沈心箬。 可是昨天她好不容易才将沈珺九劝了回来。 这一晕，沈心箬受过，沈珺九也逃不掉干系，到时候她昨天所做的那些就前功尽弃了。 一旦沈珺九觉得她是故意的，觉得她根本不疼她们，再转而继续追究假僧和叶氏谋夺他们兄妹东西的事情。 那她之前所做的事情不都全部白费了吗？ 可是不晕…… 她看着沈心箬，这满身硬骨头、油盐不进的丫头实在太遭人恨！ 宋老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心头闷的难受。 怒火冲天之下，却偏偏不敢真闭眼晕过去。 “母亲，母亲你还好吗？” 二夫人王氏这会儿也不敢看热闹了。 他夫君马上就要升迁了，老太太要是这会儿被气死了。 丁忧三年，她夫君儿子前程就全都没了！ 宋老夫人挥开王氏替她顺气的手，嘶哑道：“我没事。” 她对着沈珺九殷切担忧的眼睛，咬牙咽下喉头腥甜，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望向沈心箬。 “阿箬，我待你如何，连珺九都看在眼里。” “我知你气恼你舅母，可我待你从无半点偏私，你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些事情，跟外祖母生分了吗？” 沈心箬是不想跟宋家妥协的。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仅仅是为着大哥。 沈心箬早看出来宋家并非是真心待他们，可是在最初，宋宣荣在沈家抛弃他们的时候，将他们带回京城来，说会将他们当成亲生儿女照顾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过期盼的。 她期盼着母亲的亲人会善待他们。 她期盼着舅舅和外祖母会疼爱他们。 哪怕后来一次一次的失望，她心底深处，至少还有那么一丝留念，觉得宋宣荣这个舅舅是待他们好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宋家会对他们这么狠。 沈心箬憋着口气不愿意服软，可是掌心里紧紧拉着她的手却是十分用力。 她抬头看着沈珺九，就见她满眼紧张的看着她。 像是怕她会鱼死网破，怕她会逞一时之快，将自己赔了进去。 沈心箬深吸了口气，甩开沈珺九的手后，收敛了厉色红着眼睛道： “阿箬不敢。” “阿箬只是害怕，怕至亲的人成了豺狼，怕这次的事情再有下次。” “外祖母，娘亲和爹爹都走了，只有我们兄妹三人。” “阿箬怕将来有一天去了地底见了娘亲，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怎么告诉娘亲，阿箬住在舅舅家里，却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没了命。” 宋老夫人听着沈心箬的话一哽，想要张口训斥。 可是抬头对上沈心箬挂着泪的眼睛时，想起早亡的女儿，那话却哽在了嗓子眼。 这次的事情，是叶氏做的太过，伤了这孩子的心。 她本就性子倔强，不愿意轻易放过也是因为害怕。 宋老夫人瞧着沈心箬脸上的那丝脆弱，眼中厉色褪去了些，放缓了声音： “阿箬，你过来。” 第121章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 沈心箬迟疑了下，才紧抿着唇走到她身边，被宋老夫人拉着手。 宋老夫人拉着她蹲在身旁，低声道： “胡说什么，有外祖母在，谁敢害你性命？” 她伸手抚着沈心箬的发顶，柔声道： “是外祖母不好，拖着这幅没用的身子，管不了家中的事情，才让你们受了委屈，可是外祖母跟你保证，这次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宋家就是你们的家，谁若再敢欺负你半点，你告诉我。” “外祖母定然饶不了她！” 沈心箬微垂着脸，看似依赖的伏在宋老夫人的腿上，可是谁也没有看到她避开所有人时，眼里的不屑和冷漠。 二夫人王氏站在一旁打着圆场： “好了好了，这不就好了吗？一家人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她上前强行将跪在地上的宋芝媛拉了起来，半训斥半嘲讽的说道： “阿媛你也真是的，你娘做错了事情，就算是道歉也该是她来。” “你怎么突然就冲出来朝着阿箬下跪，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阿箬恶毒，不顾亲情，逼迫了你们母女。” “况且这有的事情哭一哭闹一闹就过去了，可有的事情却不是这么容易的。” “总不成你娘将来杀了人放了火，回头还叫着你出去给人下跪顶罪，哭着让人家不跟她计较？” “阿箬性子是急了点，可她也是真受了委屈。” “你娘好端端的将人绑了饿了那么久，又险些害了珺九身败名裂，你却一跪就想泯恩仇，你这是不是拿你自己逼着她服软，这是个人也都是会动气的。” 王氏话里话外都是挑拨，一句话将本来已经有些散去的矛盾又拉了起来。 宋老夫人狠狠瞪了王氏一眼，随即看向宋芝媛的时候，眼底也带上了些恼怒。 沈心箬之前虽说有些咄咄逼人，可也没闹到喊打喊杀的地步。 要是当时说几句软化，沈珺九再帮忙劝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宋芝媛自作聪明，想要拿着长辈亲缘逼迫沈心箬，还跪着逼她放过此事，这才激怒了她。 闹的后来沈心箬急怒之下，连她这个外祖母也遭了波及。 宋老夫人看向宋芝媛时带上了几分嫌恶。 “你二婶说的对，长辈说话，你身为晚辈站在一旁看着就是，何时有你插嘴的份？” 宋芝媛从未受过这种委屈，顿时白了脸：“祖母，我不是，我只是想替母亲给阿箬道歉……” 宋老夫人顿时厉声道： “让你母亲道歉是我说的，她做错了事情，就该赔礼道歉。” “怎么，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宋芝媛颤着嘴唇：“媛儿不敢。” “既然不敢，就去一旁站着！” 宋老夫人冷哼出声， “学学明珍，她这般知礼守礼，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宋明珍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眼瞅着王氏跑出去时就懊恼着。 她生怕她娘再说下去会惹祸上身。 却没想到她娘说了几句没事儿，她站在一旁安静如鸡，却直接躺了枪。 第122章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二） 眼瞅着宋老夫人的话音落下之后，宋芝媛看着她时，哪怕极力忍着，那蓄满了泪意的眼中也掩饰不住的怨恨和羞恼。 宋明珍：“……”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好冤。 宋明珍嘴角抽搐了一下，强撑着笑脸。 “祖母过誉，明珍不如姐姐。” 宋老夫人却是说道： “你用不着自谦，之前瑞王府的太妃还夸赞过你端庄贤淑，温柔可人。” “我宋家的女儿就该是你这个样子的，哪有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简直晦气。” 宋明珍感觉着宋芝媛的目光都快将她烧出个洞来，被夸的都快哭了。 我谢谢您了祖母。 您这是生怕不能将宋大小姐的仇恨，都拉到她脑袋顶上来。 宋芝媛那人心眼小又睚眦必报的，自持貌美，又仗着是大房嫡出，爹是当朝尚书，平日里在府里府外都要压着其他人一头。 如今宋老夫人踩着宋芝媛夸她，不用想都能知道她这头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沈珺九看着二夫人王氏因为女儿得了夸张，满脸高兴和趾高气昂，而被夸的宋明珍本人却是脸都青了。 她嘴唇动了动，险些没憋住笑。 沈心箬趴在宋老夫人膝边，侧着头刚好能看到沈珺九的脸色。 见她嘴角抽了抽，一脸憋笑的模样，眼中的厉色也被不明显的笑意软化了一些。 宋老夫人训斥了宋芝媛一顿，这才让蒋嬷嬷扶着沈心箬起身。 她抬头对着屋中几人沉声道： “今天叫你们来这里，就是为着昨天的事情。” “叶氏糊涂，听人谗言伤了阿箬，又被那钱妈妈哄骗着寻了假僧来府里，险些害了珺九，这件事情总要给她们二人一个交代。” “叶氏！” 宋老夫人抬头看向大夫人叶氏。 叶氏脸皮子一抖，看着宋老夫人脸上的厉色，想起昨夜跟她动了怒后就分房而睡的宋宣荣，强忍着不甘上前低声道： “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听人谗言，更不该信了旁人鬼话。” “阿箬，珺九，我在这里向你们赔礼道歉。” “等事后我会去祠堂禁闭十日，自我反省，还请你们原谅舅母这一回，我保证往后绝不会再这般糊涂。” 沈心箬没有开口。 沈珺九看了眼宋老夫人后，开口道：“舅母既然知错了，阿九自然没有不原谅的道理。” 叶氏松了口气。 “可是……” 沈珺九话音一转： “舅母从阿九和哥哥这里拿走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 叶氏脸色一变，顿时就想起了那张让她几乎想要吐血的单子。 那单子上至少有大半的贵重东西，她都从来不曾见过。 她想说沈珺九坑她，想说她没拿过那些。 可是面对着宋老夫人逼迫的视线，想起宋宣荣昨日说的那些话。 叶氏只能强忍着怨恨说道： “那些东西有一些一时寻不着了，阿九可以宽限几日吗？” 沈珺九眉心一皱：“找不到了？那我让冬青帮你找……” “不用！” 叶氏急声道。 那冬青是沈家送来的丫头，她哪敢让她去找。 第123章 还钱呀，不还上官府！ 叶氏脸色有些难看，强笑着说道： “也不是都找不着了，就是你叶家的几个表哥和表姐瞧见喜欢，拿回去赏玩了。” “我这……你也知道的，一时半会儿我也不好上门讨要。” 沈珺九闻言面色不变： “原来是这样。” “既然是叶家的哥哥姐姐拿了，我自然不能让舅母去讨要，否则怕是会伤了两家感情。” 叶氏闻言顿时露出个笑，正想夸沈珺九识大体，顺着她的话暂时将还东西的事情拖延些时日。 等过了这段日子，假僧的事情压下去之后，她再想办法对付沈珺九他们。 只要除了他们兄妹，那一大笔的东西自然也就不用还给他们了。 谁知道她还没开口，沈珺九就继续道： “东西既然给了，就不用舅母要回来了。” “只是那些东西毕竟是我爹娘留给我们兄妹的傍身之物，无论将来哥哥娶妻，还我和姐姐嫁人，都要用到，而且舅母想必也不好意思落得个强占外甥女钱财的名声。” “那些东西我都有名单，市场上面也都有价格。” “舅母既然拿不回来，那就按照市价折算成现银还给我吧。” 沈珺九说完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单子来。 打开来后，上面所罗列的东西，竟是和昨天夜里她在隅音堂里所写的那张单子一模一样。 只是与之不同的是，这张单子上面，每一样东西后面都附加了相应的市价。 零零总总，十分详尽。 沈珺九直接拿着单子说道： “我昨天夜里回去之后，就想着舅母拿了东西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其中会有损伤，怕舅母一时半会凑不齐，所以就让冬青和夏兰照着市价将所有东西罗列了一次，没想到今日正巧能够用到。” “按照市价，舅母拿走的那些东西共计三十四万五千八百两。” “我与舅母是至亲，那零头便不算了，舅母只需给我三十四万两就行。” 满屋子的人听到沈珺九的话后，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氏更是瞪大了眼尖声道：“三十四万两，怎么会这么多？沈珺九，你讹我？！” 沈珺九闻言顿时冷下了脸： “舅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零零总总的，从我和大哥屋里拿走了近百件东西，那些皆是我爹当年所留下的家当。” “那些东西的清单就在这里，每一样皆有市价。” “你若不信，大可以拿去外面比对，我让冬青她们算价的时候，甚至只算了市场价的九折。” “这还是没算那些孤本，还有前朝大儒留下的画作之类无法估价的东西。” “你若是觉得我讹你，那好，我们直接拿着这清单去官府，让官爷寻个懂行的人来估算，我若是算贵了你一样，我就一分钱不要如何？！” “珺九。” 宋老夫人听到去官府三个字，顿时就急了。 沈珺九扭头看着她，眼中是委屈又是怒意： “外祖母，是您答应我，让舅母将东西还给我，是您说的，您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 “当初舅母从我和哥哥那拿东西，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 “如今她却说我讹她……” 沈珺九微红着眼： “我没有爹娘帮我，也不愿外祖母操心。” “她既然不认，那就去官府好了。” “我沈家的东西都有印记，去了官府，总能找回来的！” 第124章 明知道坑她，她也得认 沈珺九说要上官府。 宋老夫人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氏就先慌了神。 沈珺九给的那清单上的东西，虽然有大半她都没拿，可耐不住有一些珍贵的古玩、古画，以及孤本和前朝官窑瓷器这些，却是她真的拿了的。 关键是那些东西她早就交给她的哥哥和侄儿，让他们拿去走了关系送了礼。 如今带着沈家印记的东西，早就去了那些她哥哥上峰的府里。 沈珺九要真闹到了官府。 官府一查，势必会查到那些人府中。 到时候行贿受贿被查出来，别说是她哥哥、侄儿会丢了官职，恐怕连整个叶家，甚至连他们宋家都要受到牵连。 强夺了外甥女的东西去送礼，还被人给告了，宋家的脸也丢尽了。 宋宣荣他们又怎么可能会饶了她？ 叶氏连忙拦着沈珺九：“不能去官府！” 沈珺九怒目而视：“不去官府，舅母难道真想强占了不成？” “我……” 叶氏紧咬着牙根，嘴里一片血腥味：“我没想强占。” “那你是还？” “我…” “既然不还，舅母就让开！” 沈珺九拿着单子转身就想走。 叶氏急急拽住她：“你别走，我还！我还还不行吗？！” 沈珺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叶氏看着那单子心都在发抖，她强压着心头怨恨，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不能去官府，我照价还给你，只是那清单上有许多东西都能寻到，不能作价……” 沈珺九直接道：“能找到的东西自然不用折算银钱，只要舅母将找不到的折算给我就行。” 叶氏听着她口中那格外加重话音的“找不到”三个字，心头呕血。 那哪里是找不到，是她根本就没有见过！！ 叶氏气狠了，可事已至此。 哪怕明知道沈珺九是在坑她，她却也只能咬牙认了。 谁让她之前理亏心虚。 叶氏伸手：“那你把清单给我。” 沈珺九转身避开了她的动作，直接道： “那可不行，这清单总共就两份，我若是都给了舅母，回头舅母不认，或者说我胡乱添加了东西怎么办？” “况且外祖母她们在这里，舅母若诚心想要归还。” “那最好就在这里让人清点清楚，将能还回来的东西还给我，还不回来的直接折算成银钱，舅母给我打个欠条。” “否则将来无凭无据，我拿什么找舅母要钱？” 宋老夫人听着沈珺九说要欠条的时候，脸色就是微变。 宋芝媛忍了又忍，可依旧没忍住： “珺九，我母亲是你舅母，她一直都在宋家。” “她既然答应了还你，就一定会还，她怎么可能强赖你钱财……” “那可说不定。” 沈珺九嘴角带着丝嘲讽： “我之前也想着她是我舅母，她定然不会贪墨小辈的东西，所以她每次过来借东西时，哪怕再贵重的，我也从未阻止过。” “可是足足两年，舅母借走了一件有一件。” “那些东西却通通有去无回，她更是几乎搬空了我们兄妹三人的屋子。” 第125章 欠条来一张 叶氏被沈珺九戳破了这两年做的事情，听着她口中满是嘲讽的话，脸色青白交加。 沈珺九没理会她，直接看向宋芝媛： “媛表姐，你如果觉得让舅母打欠条不好，传出去会丢了她颜面，那你来打也可以。” “让外祖母在上头签个字做个见证，那也可以。” 宋芝媛顿时脸色苍白，神情瑟缩了一下。 她又不蠢。 怎么可能明知道沈珺九这么狠，还给她打欠条？ 宋老夫人更是脸色难看，她是绝不可能在什么欠条上面签字作证的。 这欠条要是叶氏打的，那就是叶家的事情。 叶氏拿了沈家兄妹的东西去贴补她娘家，那这些银子就得叶家吐出来还给沈珺九。 可要是宋芝媛写了欠条，她还签了字。 那这欠条就变成了宋家的。 三十几万两银子，就连老夫人也未曾见过这么多钱。 宋家虽然富贵，可要骤然拿出这么多银子，那绝对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宋老夫人可没那么蠢。 宋老夫人眼见着宋芝媛惹火烧身，让得沈珺九将火烧到了他们宋家身上来，顿时生了恼怒：“宋芝媛，我记得我刚才说过，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祖母……” “闭嘴！” 宋老夫人厉喝出声：“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宋芝媛从没被人这般对待过，她紧紧咬着嘴唇，眼泪直流。 宋老夫人却是看也没看，直接扭头对着叶氏道： “你既然答应珺九要归还东西，未免以后再因此生出嫌隙。” “现在就让人前去清点，让蒋嬷嬷陪着一一比对，然后划清单，打欠条。” 叶氏急声道：“可是母亲，有些东西不在库中……” “不在库中就在你们叶家，你给了你娘家什么东西，想来你心中有数！” 宋老夫人说话毫不客气，提起叶氏的娘家更满是嫌恶。 “东西是你给出去的，你想来比谁都清楚给过什么。” “还在的东西你就在单子上直接划掉，明日去叶家讨要回来，不在的就留在单子上，全部折价还给珺九。” 叶氏原本还想借着清点东西拖延几日，可谁曾想到老夫人居然直接就将事情定了下来。 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宋老夫人眼中厉色就重了些。 “叶氏，你虽是宣荣的媳妇，可你别忘了我昨天夜里跟你说过的话。” 叶氏脸色一变。 昨天夜里的话？ …… 你拿了多少东西，就一件不少的给沈珺九还回去。 要是让我知道少了一样，这宋家大妇的位置你也别做了！ …… 叶氏想起宋老夫人昨天夜里说过的话，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不敢再争辩，只能恶狠狠的看了沈珺九一眼，然后低声道：“母亲息怒，我这就让人去，只是恐怕要花些时间……” “不必怕花时间，我们就在这等着。” 宋老夫人也是气叶氏惹了麻烦，更气她扒拉着宋家的东西滋润娘家。 她这次是铁了心的想要教训叶氏，所以直接道： “蒋嬷嬷，你带着人跟着老大媳妇儿的人一起去！” 蒋嬷嬷福了福身子：“是。” 第126章 肉包子打狗（一） 有蒋嬷嬷领头，又有老太太的话。 叶氏就算再怎么想要磨蹭都磨蹭不了。 她只能命了人，带着蒋嬷嬷回了小库房那边，照着清单清点里面还剩下的东西，然后当着宋老夫人等人的面，将剩下的那些东西从清单上一一划去。 每划一样，叶氏心口都在滴血。 而看着划了好多笔，却依旧长长的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清单。 她更是剜心剜肺的疼。 沈珺九个贱人，她跟她势不两立！！ 叶氏将所有东西清点完，才将单子交给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看着她划掉了不少东西的单子，还有一样一样被人拿过来的东西，脸上满是冷意。 “你刚才不是还说，叶家那边还有东西暂时取不回来。” “你不将那些划了？” 叶氏语塞，不敢去看宋老夫人的目光，吞吞吐吐的没敢说话。 宋老夫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些送去叶家的东西不是暂时取不回来，而是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早就没了。 宋老夫人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剩下的一大半东西，脸色漆黑的瞪了叶氏一眼：“你好，你可真好，你真是我宋家的好媳妇！” 她憋着气将清单交给了沈珺九。 沈珺九看了眼单子，见旁边王氏跃跃欲试的模样，突然道：“二舅母，我记得你精通账目，麻烦你帮算算。” 王氏先愣了下，随即忙道：“没问题。” 她早就看叶氏不顺眼了，寻着机会就想让她倒霉。 如今她这位大嫂真倒霉了，二夫人王氏都恨不得能拿串鞭炮在门前放了去。 更何况沈家兄妹看着不起眼，身边居然带着这么多东西，偏偏叶氏竟敢一个人独吞了。 要不是沈珺九突然硬气起来，他们都不知道叶氏居然这么不要脸，自己吃了肉居然连点儿汤水，都不叫他们二房、三房的人喝。 王氏这会子憋着劲就想找叶氏麻烦，帮忙算个帐那根本不是个事儿。 宋明珍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见她娘兴冲冲的拿着个算盘，对着单子就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珠。 “……” 感觉着叶氏看向她娘那怨毒的眼神，宋明珍只觉得心累至极。 宋明珍朝着沈珺九看了眼，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她也隐隐觉得，沈珺九好像是故意将二房推出去，跟大房对着干似的。 她眼底带上了几分考量，而沈珺九虽然察觉到她目光，却只是假作不知，神色淡淡的看着王氏。 王氏本就是商贾出身，精通算术。 那清单上的钱数虽然有些杂乱，可是她也只用了一会儿，就将账目算好。 王氏拿着算盘说道：“除去划掉的这些东西，单子上面剩下的共计还有二十二万九千两。” 沈珺九看向叶氏： “舅母，去零取整，二十三万两刚好。” 叶氏失声道：“去零不是该二十二万……” 沈珺九说道： “舅母拿去的东西不用折旧吗，不用计算损坏之处吗？” “还有那些孤本、古画更是万金难求难寻。” 第127章 肉包子打狗（二） 沈珺九看着叶氏： “我如今只是多要了舅母一千两银子而已。” “若是舅母不愿意，大可将那些孤本、古画还回来，我保证不要你一钱银子。” 叶氏满脸的憋屈。 要是要的回来，她哪还能让她这么嚣张？ 宋老夫人早就不耐，此时见也是磨蹭，沉喝道： “行了，既然已经算清楚了，那就赶紧将欠条打了。” “闹腾了一早上，吵得我头疼。” 叶氏贴补娘家惹恼了婆婆和夫君，不敢对上老太太。 她只能隐忍下来，颤抖着手，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张写着巨款的欠条，交给了沈珺九。 沈珺九拿着欠条心满意足的道： “舅母不必着急，这么多银子，想来舅母也需要时间筹措。” “那就十日好了，想必舅母一定能够想办法凑足。” 叶氏看着沈珺九手上的欠条，连表面功夫也稳不住了，恶狠狠的道： “你放心，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沈心箬一直安静呆在一旁，这时候却是突然开口： “我一直都觉得府中过的富贵是几个舅舅能干，可没想到舅母居然也这么厉害。” “二十万多万两银子说给就能给，外祖母，原来舅母娘家这般厉害，他们是行商的吗？” “行什么商，她爹以前就是个小吏。” 二夫人王氏原本看着事情的变化，一直满脸的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茫然。 这会儿听到沈心箬的话却是反应极快，脱口而出。 一旦关乎钱财和自身利益的时候，王氏整个人瞬间变得聪明，跟打了鸡血一样眯着眼看着叶氏道： “大嫂，我记得你当年的嫁妆应该不多吧？” “满打满算恐怕都不足五万两，可如今二十万两居然说拿出来就能拿得出来。” “你该不会准备拿着府里公中的银子，来贴补你娘家弄出来的空缺吧？” 王氏说完后直接扭头看向宋老夫人： “母亲，我知道你偏心大哥和大嫂，可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次可能让大嫂拿宫中的银子贴补她娘家。” “您要是真同意了，那我们和三弟他们可是不依的！” 三夫人李氏一直存在感极低，可这会儿关乎自身利益了，也是开口。 “母亲，大嫂管着府中中馈，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宋老夫人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这府里的库房钥匙还在叶氏手里。 府中的一应开销和中馈都是叶氏在管着。 叶氏拿不拿得出来二十万两银子，宋老夫人管不着。 可她要是拿府里的银子，去补足这窟窿还给沈珺九，那她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 宋老夫人沉声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这样，在老大媳妇将这笔银子还清楚之前，府中的库房钥匙暂且交给老二媳妇。” “等老大媳妇将欠条拿回来之后，再说。” 叶氏闻言顿时惨白了一张脸。 她自己哪里能搞出来这么多银子，她原就是打算拿着宋家的银子暂时补足窟窿。 要是没了宋家，这欠条她怎么可能拿的回来？ 第128章 夺权 叶氏慌的不仅仅是拿不回欠条，更严重的是府中财权旁落到了二房手中。 她是宋家大妇，是大房的正室。 府中库房的钥匙一直都是她在管着，王氏对她嫉恨已久。 宋老夫人口中说着的，是让她暂时把钥匙交给王氏，可她要真给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王氏往后怎么可能还会愿意还给她？！ “母亲……” 叶氏神情慌乱，想要说话。 宋老夫人冷沉着眼：“怎么，你还真想拿着我们宋家的钱，去贴补你娘家？” 叶氏被宋老夫人眼底的冷芒刺的心头一颤，连忙压下了辩驳的话，低声道：“儿媳不敢，我只是……” “没什么好只是的，既然不敢，那就把钥匙给王氏。” 宋老夫人没等叶氏说完，就直接说道： “从今天起，府里中馈的事情你不得插手，直到你将欠条拿回来为止！” 叶氏脸色惨白，宋芝媛也是满脸的慌乱。 王氏却是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兴奋的都快要疯了。 她乐颠颠的在旁道： “母亲说的是，大嫂先将钥匙给我吧，我暂时替你管着。” “等你将珺九他们兄妹的钱还清，将欠条拿回来后再管府中的事情，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叶氏瞅着王氏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心中气得要吐血。 可是在宋老夫人的逼视之下，她却还是不得不将钥匙取了出来，在宋老夫人的提醒下，连带着放着府中账册和管家那头的钥匙，一并交给了王氏。 王氏抱着手里的东西，简直快要高兴的蹦起来。 她得了势，却还不忘挖苦叶氏。 扭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条线，对着宋老夫人表着忠心： “母亲放心，我和大嫂不一样，我定会好好看着库房，绝不会让咱们府里少一厘银子。” 宋老夫人闻言点点头：“你娘家便是行商的，对这些本就在行，我信你。” 王氏高兴的不得了。 叶氏却是掌心里都掐出了血。 打了欠条，道了歉，沈珺九也没再穷追不舍。 宋老夫人松了口气，交代着世安苑的牌子晚些时候会让人送过去，又关切了沈珺九姐妹二人几句，这才假借着身子不舒坦，让众人离开。 从隅音堂出来的时候，王氏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沈珺九。 “阿九，你和阿箬都是受了委屈的，瞧瞧你们这小脸，怎么到处都是伤的。” 王氏感激沈珺九帮她拿到了中馈之权，笑眯眯的道： “待会儿我让小厨房那边做些滋补的东西给你们送过去，再让人寻些消肿祛疤的药，这女儿家的脸蛋是最要紧的，可千万耽误不得。” 沈珺九闻言微微一笑：“谢谢二舅母。” “谢什么呀，都是一家人。” 王氏待她很是亲近，见叶氏和宋芝媛出来，她故意膈应着身后两人： “我这人呀，平时嘴巴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却没坏心眼儿啊。” “你和阿箬是我亲外甥女，我说要待你们好，那就是真好。” “可不像是有些人，嘴里嚷着视若亲生，平时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可暗地里却是把人往死里整。” 第129章 坟头柱子都立不住 王氏嘴巴毒的厉害，说话时声音要多大有多大。 “要我说呀，这种丧了良心黑了心肝的，就该天打雷劈来着，指不准将来入了土，那坟头柱子都立不住。” “谁叫做了亏心事儿呢！” 叶氏刚站在门外，就听到王氏这番指桑骂槐的话，顿时气得脸色扭曲。 “王婕娇，你说什么？” 王氏扭头，她本就比叶氏瞧着娇小些，那圆润的脸上带着诧异。 “大嫂，我不过是骂了几句那想害咱们阿九和阿箬的人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人呐，平生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 “大嫂你得学着淡定点，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心中有鬼呢！” “你……” 叶氏恶狠狠的瞪着王氏： “你别得意，那库房钥匙你早晚得还回来！” 王氏笑得开心： “还呀，我又没说不还，你让现在还给你都行。” “可是大嫂，你总得先将人家阿九的银子还了对吧？” “咱们宋家可不兴欠钱不还，也当不起那强夺外甥女钱财的恶名，等你拿银子赎了欠条回来，我立刻把钥匙双手奉上，半点都不拖沓。” 叶氏闻言气得浑身发抖。 狗仗人势！ 得意小人！！ 叶氏狠狠看了眼王氏，又恶狠狠的瞪了眼沈珺九，这才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王氏连忙大声喊了句：“大嫂，你可别忘了还银子啊！” 叶氏脚下一歪，气急败坏的回头。 “王婕娇！” 王氏却半点不怕她，趾高气昂的看着她，一副要找茬尽管上的架势。 叶氏忍了又忍，咬碎了一口白牙。 她知道眼下形势不如人，而且她又惹恼了宋老夫人和宋宣荣，跟王氏对上不明智。 她只能铁青着脸咽下了那股子郁气，暗骂了一声后就快步离开。 宋芝媛眼瞧着她娘败退，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王氏见着大房母女狼狈的身影，顿时笑出声来：“瞧她这幅样子，活该！” “娘！” 宋明珍看王氏将叶氏得罪狠了，拉了她一下： “你别做的太过了，那毕竟是大伯母。” 王氏痛打了落水狗正是得意之时，听了宋明珍的话正想说话，宋明珍道：“你别忘了大伯！” 王氏瞬间脸一垮。 宋宣荣还是当朝尚书，这宋家还得指着他。 王氏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道： “我就是说了她几句而已，她往日里也没少奚落我。” 宋明珍皱眉：“娘！” 王氏连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回头只要她不找我麻烦，我也不找她麻烦成了吧？” 宋明珍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她娘得了库房钥匙就失了分寸，真跟大房撕扯起来。 大房有宋宣荣在，宋家说到底还是要靠他。 要是真闹大了，宋老夫人肯定还是会向着大房的，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他们二房。 宋明珍好不容易送走了王氏之后，见沈珺九姐妹也要离开，她突然叫了声：“珺九。” 沈珺九回头：“明珍表姐？” 宋明珍道：“我前些时候得了盏走马灯，亮起来时很是好看，你可要去我那儿看看？” 第130章 谁叫我这么心软呢 沈珺九顿了顿：“好啊。” 宋明珍扭头：“阿箬，你也一起？” 沈心箬对宋明珍倒是不如宋芝媛那么有敌意，只是她记着沈清梧的事情，不愿跟宋家人走的太近，直接冷声道：“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见沈心箬直接转身离开，半点不曾跟沈珺九招呼。 宋明珍目光微闪：“珺九，阿箬她……” 沈珺九叹口气：“姐姐气我原谅了舅母呢。” 宋明珍劝了句：“都是一家人，闹大了总不好。” 沈珺九柔声道：“是呀，谁叫我这么心软，总不忍真伤了舅母。” “……” 宋明珍有些接不下去话。 你老人家都逼着叶氏写了欠条，掐住了她命脉，连带着让人得罪了老夫人，还将她主家之权都给夺了。 这还叫心软？ 宋明珍眼角抽了抽，开口却是胡诌：“你向来都是好性子，总是这么善良。” 沈珺九闻言倒是有些惊奇。 她故意拿话堵宋明珍，还以为她会失态来着。 可没想着她这位二表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出类拔萃。 宋家的几个女儿当中，宋芝媛又蠢又毒，那几个庶女见风使舵，唯有宋明珍是个聪明人。 二夫人王氏脑袋一根筋，总想着找叶氏麻烦，却每次都被叶氏母女糊弄。 要不是有宋明珍这个女儿在，王氏怕是早就把二房都赔进去了。 上一世她们兄妹在宋家的时候，除了三房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分了出去，宋明珍是唯一一个反对让她入宫的人。 她入宫之前，已经嫁人的宋明珍来见过她一次，告诉她宫中艰辛，也告诉她只要她不愿意，宋家是不能强迫着她进宫的。 可是当时沈珺九脑袋被驴踢了。 满心只想报答“疼爱”她的宋老夫人和宋宣荣，一意孤行的入了宫。 宋明珍后来死了丈夫，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京城，去了夫家所在的鄞州。 从那以后，沈珺九就再也没见过宋明珍。 哪怕宋家后来亡了，人死了大半，宋明珍也从未曾露过面。 …… 宋明珍领着沈珺九去了她的院子里，等让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就见沈珺九一直看着她。 宋明珍道：“怎么这么瞧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珺九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明珍表姐长得挺好看的。” 宋明珍有些惊愕，显然没想到沈珺九会夸她容貌，随即便觉得沈珺九是在故意嘲讽。 “你对着我这张脸，说得出好看二字？” 宋家有好些个女儿，容貌都算的上出众。 其中宋芝媛最好，称得上一句沉鱼落雁。 而其他那几个庶女，因着姨娘容貌好，也都随了生母，长得要么娇俏可人，要么柔媚乖巧。 可惟独宋明珍。 宋明珍的父亲宋宣勤长得不错，王氏容貌也算是中上，可宋明珍却像是专门挑着两人不好的地方长。 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挺，脸盘四方不够秀气，身材又随了宋宣勤显得过于高大了。 虽然说不上丑，可却也真的只是普通之姿。 第131章 你知道我大哥在哪吗？ 以宋明珍的姿色，说一声清秀都是勉强。 可沈珺九却是夸她好看？ 宋明珍神色顿时冷淡了下来：“我何处得罪了表妹，让得你拿容貌来讽刺于我？” 沈珺九闻言看着她：“我是真心实意夸表姐呢。” 宋明珍信她才有鬼了。 宋明珍原还想着跟沈珺九好好谈谈，顺便套几句话什么的。 可是瞧着沈珺九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沈珺九恐怕也是猜到了，她带着她过来是想要说什么。 宋明珍顿时就失了兜圈子的心思，直接道： “珺九，我和我娘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沈珺九杵着下巴：“表姐怎么这么说？” 宋明珍说道：“你心中有数。” “刚才在隅音堂的时候，你故意让我娘出头，招惹大伯母的怨恨，后来又让我娘替你清算账目，为后面府中中馈交接之事铺垫。” “我娘性子急，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可你实在没必要挑起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争斗，让我娘去当了出头鸟，替你分担大房的怒气。” 沈珺九闻言轻笑着说道：“明珍表姐，你这么说我可就冤枉了。” “二舅母不喜欢大房的人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她对大房不满，瞧着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 “至于府中中馈的事情，那也是外祖母亲自交代下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宋明珍看着沈珺九眸色冷了几分： “我娘的性子我比你清楚，祖母向来看不上她，觉得她不堪重任。” “要不是你让我娘当众显示了她清算账目的能力，又明知道我娘和大伯母不和，挑着大伯母贴补娘家，得罪了祖母让她动了怒气的关头，让我娘在祖母面前露了能力。” “祖母怎么可能会瞧的上她？” 宋老夫人看着慈祥，可心里却极在意宋家。 她气叶氏私吞了沈珺九他们的东西，却更气叶氏拿着那些东西贴补娘家。 这种情况下，她势必是要给叶氏一个教训，而恰巧那个时候，王氏露了头，且又和叶氏不和。 宋老夫人是为了给叶氏难堪，才会让王氏掌了中馈。 否则按照平日里宋老夫人的性子，她至少有九成机会，会将库房钥匙交给不争不抢不冒头，从来不跟任何人起冲突的三夫人李氏。 宋明珍冷眼看着沈珺九： “我娘是个蠢笨的，只顾着拿着钥匙高兴，可我实在是好奇。” “我娘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般费尽心思的挑拨大房和二房的关系，让我娘去当这个出头鸟？” 沈珺九听着宋明珍的话，头一次发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二表姐，原来是宋家最聪明的那个。 她居然一眼就瞧透了自己的心思，而且不像是旁人那般遮遮掩掩，反倒是直接来问。 如果她真的只是与二房有些嫌隙，或者真的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说不定真会因为她的坦白和真诚，跟宋明珍袒露了心思。 宋明珍回头再说几句好话，指不准就跟她和好了。 沈珺九淡了笑容，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道： “二表姐，你知道我大哥在哪里吗？” 第132章 借刀杀人（一） 宋明珍没想到沈珺九会突然转变了话题，怔了一瞬：“清梧表哥？他不是在妙法寺祈福……” “祈福？” 沈珺九呵了一声，垂着眼时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和大哥一起出府，数日在外。” “我回来了，他却留在山上祈福，你信吗？” 宋明珍脸色微变。 沈珺九突然伸手解开了衣襟，露出了肩膀。 “珺九你……” 宋明珍满是惊愕的刚想说话，就看到了沈珺九肩上那还残留着猩红的狰狞伤疤。 一刀直下，那伤疤如同蜈蚣，攀附在她肩上。 宋明珍看着沈珺九伸手褪下了鞋袜之后，露出像是被剜了肉之后，坑坑洼洼的小腿，还有她撩开衣袖后，手臂上交错遍布的伤痕，瞳孔猛缩。 “你……” 宋明珍猛的站起身来，看着那交错的伤疤，眼中满是惊恐。 沈珺九放下衣袖，抬眼看着她。 “我和大哥外出祈福，行至龙穆山时路遇劫匪，被人追杀至毒雾林中。” “我受了重伤，大哥为了保护我，落入毒沼之中断了双腿，侥幸被人所救才送去了妙法寺。” “他没回来，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他不能回来。” “他断了腿，从此往后再也走不了路了！” 宋明珍脸上“唰”的变白，急声道：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京郊四处都有营地驻扎，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京郊做恶？” “况且你没说你是宋家的人吗，你们把钱财交出去就是，大不了让人来宋家拿钱，那些人怎么会这么恶毒，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在京郊杀人？！”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时，眼底满是凶色： “我说了，我说我是宋家的表小姐，只要他们放我和哥哥性命，我定会重酬。” “可是他们告诉我，他们早就已经收了谢礼了。” “宋家二夫人给了他们三千两银子，买我和我哥哥的人头，事后还有三千两酬金，拿人头去换！” “不可能！！” 宋明珍神色剧变，脱口道： “我娘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没这种胆子。” “我娘性子是急，也喜欢挑事，可她胆子不大，更不可能买凶杀人。” 沈珺九将衣襟拉起来，冷然道：“可那人亲口所说，是二夫人身边的兰荟给他的银子。” 兰荟？ 宋明珍听到这名字，眼中瞬间乱了。 兰荟是她娘院子里的大丫环，是她娘最为倚重的丫头。 和宋家其他丫环不同，兰荟是她娘当初从王家带进来的陪嫁丫环。 如果真的是兰荟吃里爬外，那她娘…… 宋明珍咬牙沉声道： “珺九，你听我说。” “不管那银子是不是兰荟给的，我娘是绝不可能买凶杀人的。” “她脑子蠢笨，性子又急，看着张扬跋扈实则胆子不大。” “她跟你们无冤无仇，平日里在府中也少有往来，更无利益相关，她怎么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寻人杀你们？你们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宋明珍深吸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第133章 借刀杀人（二） 宋明珍说道：“珺九，你相信我，我娘是绝不敢做这种事情的。” “她恐怕是被人当了刀使了。” 沈珺九抬眼看着宋明珍，冷然道： “那又怎样？” “给银子的是兰荟，那人吐出来的是二夫人，我哥哥没了腿，我险些没了命，我总要找人还回来。” 宋明珍听到她这话顿时气急：“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想杀你们？” 沈珺九：“不想。” “你！” 宋明珍紧握着拳心，想说沈珺九糊涂，说她无理取闹。 可是对上沈珺九满是冷漠的眸子，她却是突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宋明珍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谁害你们？” 她没等沈珺九说话，就继续道： “你不是愚笨之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娘没那胆子做这事。” “可你却依旧针对二房，依旧拿她出来和大伯母对上，闹的府中不得安宁。” “想杀你们的人就在府中对不对？” 她想起假僧的事情。 想起叶氏绑了沈心箬。 想起之前听下人说，沈珺九回来后逼着宋宣荣打了宋禹行，甚至让得宋宣荣因为假僧的事情丢尽了脸面。 而今天她又这般咄咄逼人，逼得叶氏下不了台。 宋明珍失声道：“……是大伯母对不对？是她让人伤了你们？” 沈珺九眼眸中闪过抹凶狠之色，却并没说话，而是直接将褪去的鞋袜穿好，将衣襟重新束起来。 “看来表姐是没什么走马灯给我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明珍将沈珺九那一瞬的狠厉看在眼底。 她只觉得心惊肉跳，急声道： “珺九！” 沈珺九停下来。 宋明珍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珺九回头看着她，扬唇笑得娇媚：“表姐你说呢？” 她双眼泛着涟漪，一张俏脸如玉倾城，可却生生让人心头泛着凉意。 “我哥哥没了腿，我自然要她的命来还。” “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不是吗？” 宋明珍手心发抖：“你为什么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处置了兰荟，杀人灭口？没了证据，你能奈她如何？” 沈珺九灿然一笑： “表姐，你觉得龙穆山里，无数人追杀之下，我和哥哥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你觉得叶氏想要我们性命，我是怎么回的京城，如今又能安然站在这里，看着她倒霉？” “你想杀，尽可杀了就是。” “只是兰荟死了之后，可未必有人还能证明，这件事情和二舅母无关……” 宋明珍如遭雷击，颓然跌坐在榻上。 沈珺九走到门外，就见到宋明珍的丫环玉玲，满脸煞白的站在门帘外。 “表……表小姐……” 玉玲见到沈珺九时，就犹如见了鬼似的，神情慌乱。 沈珺九清浅一笑：“进去照顾表姐吧。” 沈珺九离开后，玉玲才忙不迭的掀开帘子快步进了屋中，等进去后，就看到脸上惨无人色的宋明珍。 “小姐！” 玉玲连忙上前扶着宋明珍，低声道：“小姐，表小姐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兰荟当真和大夫人勾结，她……” 第134章 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不是吗？ “闭嘴。” 宋明珍低喝出声： “这件事情你给我咽死在肚子里，不准叫任何人知道。” “还有，刚才的那些话你当没有听到，不许跟任何人说，包括我娘！” 王氏是个急脾气，又忍不住事。 她没什么心眼，最是受不得气。 她要是知道叶氏害她，怕是不用沈珺九开口，她自己就能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无法收场。 玉玲知道夫人的脾气：“可是表小姐她……” “她既然来找我，还把这事情告诉我，就没打算将我逼到绝境。” 宋明珍深吸口气。 沈珺九如果当真想要她娘的命，只消将兰荟抓出来。 兰荟是她娘的陪嫁丫头，只要有人证，王氏哪怕说破了天也脱不了干系。 宋老夫人和她爹或许会护着王氏，可是大房那边，宋宣荣和叶氏本就为了假僧的事情焦头烂额，再出了追杀的事情。 为了不惹祸上身，为了不被人发现叶氏的狠毒，他们定然会直接将此事钉死在王氏身上。 到时候她娘恐怕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沈珺九来找她，不管为着什么原因将事情告诉了她，那就是给了她回圜的余地。 沈珺九没打算让她娘替叶氏背锅。 宋明珍陡然知道了叶氏买凶杀人的事情，又看到了沈珺九身上那累累伤痕，心绪极乱。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乱不得，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细想着沈珺九从回府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去想沈珺九想要做的事。 宋明珍站起身来：“玉玲，我爹在不在府里？” 玉玲连忙道：“老爷今日休沐，没有上朝，在晓翠堂那边检查公子的课业。” 宋明珍沉声道：“我去找他。” 宋明珍心中挂着事情，脚下步履匆忙。 她到了晓翠堂的时候，宋宣勤正在检查儿子宋禹哲的文论。 见到宋明珍推门而入，宋禹哲诧异：“妹妹，你怎么来了？” 宋宣勤比宋宣荣要年轻些，面容偏方正，只是瞧着没有宋宣荣精明。 见着女儿闯进来，他皱眉道：“你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你往日里是不是最重规矩……” 宋明珍沉声道：“爹，我有要事找你。” 宋宣勤怔了下，见宋明珍脸色泛着白，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他开口道：“什么事？” 宋明珍看了宋禹哲一眼。 宋宣勤摆摆手：“你哥年岁也不小了，他将来是二房的顶梁柱，有什么事情不必瞒着他。” 宋明珍闻言这才开口，缓缓将今日在隅音堂中发生的事情，还有沈珺九刚才告诉她的那些，有关兰荟被人收买，借着王氏之名在外买凶追杀沈珺九兄妹，害的沈清梧断了双腿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宋宣勤。 宋禹哲和沈清梧年岁相当，藏不住事，闻言惊声道：“你说什么？买凶杀人？！” 宋宣勤也是稳不住脸色：“你说的是真的？” 宋明珍点点头： “我亲眼看到了珺九身上的伤。” “她肩上有这么长一道伤口，看样子像是刀伤，腿上手上更到处可见伤痕，绝对做不了假。” 第135章 脱缰的凶兽 宋明珍说话时比划了一下伤口。 一刀横下，直到胸前。 哪怕伤口已经结痂，却依旧能看的出来受伤时有多重。 再加上沈珺九腿上和胳膊上的伤，那些根本就做不了假。 宋明珍声音有些发紧： “清梧表哥向来疼爱珺九，现在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会让珺九一个人回京。” “而且大伯母绑了阿箬，让假僧入府的事情也太过巧合了。” “他们方才出事，府里就出了乱子。” “要不是珺九回来的及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了此事，阿箬活不下来，珺九怕是也会名声尽毁，就算她事后再回来，怕是也会被流言蜚语逼得活不下去。” 宋明珍越说越惊，声音带着惧意： “爹，你没看到珺九当时的神情，就像是凶兽脱了缰绳，恨不得毁了一切。” “我问她，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说，她大哥没了腿，她要用大伯母的命来还……” 宋宣勤听着宋明珍的话，脸色变化不断，豁然站起身来怒声道： “叶氏这个混账，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这是想要害死我们二房吗？！” 买凶杀人，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居然还敢借着王氏的人来出手。 她这到底是想要取了沈家兄妹的命。 还是想要把他们二房，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沈氏兄妹真死在了外面也就算了，可但凡他们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将此事闹了出去，到时候倒霉的就是王氏和他们整个二房。 措不及手之下，怕是他们全都要赔进去！ 宋禹哲此时也是满脸的怒意：“爹，兰荟不能留，她可是娘的把柄，万一被人抓着，娘恐怕脱不了干系……” “不行！”宋明珍急声道，“兰荟不能死。” “为什么？”宋禹哲皱眉。 宋明珍说道：“哥，兰荟的确是娘的陪嫁，被人抓住也会牵连了娘，可是她也是唯一能够证明这件事情跟娘无关的人。” “沈珺九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就说明她根本不在意兰荟的生死，而且就算是没有兰荟，她也是有证据能够拿下大伯母的。” “她刚才告诉我，龙穆山上是有人救了她和沈清梧，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那你又怎么知道，当时追杀他们的人没有活口留下来，又怎知道救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宋明珍看着宋宣勤二人沉声道： “如果真有活口，或是有人为证。” “她动大伯母时，大伯母势必会先将娘咬出来替她顶罪。” “大伯和祖母肯定会向着大伯母，而兰荟一旦死了，到时候娘就百口莫辩了。” 宋禹哲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宋宣勤也是阴沉着脸开口：“你妹妹说的对，兰荟不能死。” 留着她虽说有危险，可死了就真是死无对证了。 他那个大哥最是重颜面，瞧着温和，实则最是狠辣。 虽然不知道叶氏为什么会对沈家兄妹下狠手，可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 他那大哥定会为了保全叶氏和他自己，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王氏和他们二房身上，而他那个偏心眼的娘，也定会护着大房。 第136章 让她自食恶果 宋宣勤心中急转，脚下在房中来回踱步。 宋明珍和宋禹哲都不敢出声打扰了他。 谁都看得出来眼下事情棘手。 片刻后，宋宣勤突然问道：“明珍，你可知道救了珺九他们的人是谁？” 宋明珍摇摇头：“她没说。” 宋宣勤心中早猜到了，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爹，这件事情咱们该怎么办？” 宋明珍问道：“我看的出来，珺九是真下了狠心要对付大伯母的。” “之前在隅音堂的时候，她就设计让得大伯母失了管家之权，让她不仅得罪了祖母，又挑拨了叶家和咱们宋家的关系。” “我瞧着她对于她大哥的事情，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 宋宣勤看着她：“那她对你大伯，还有祖母如何？” 宋明珍有些不解，却还是回道： “她对祖母依旧孝顺，若非祖母拦着，恐怕大伯母今日还会更惨。” “至于大伯……” 宋明珍想了想，才说道：“她今天一直都未曾提及，不过阿箬却跟她吵了架，对她态度也特别的冷淡。” “阿箬性子急，忍不下委屈。” “她知道清梧表哥断了腿，定然会恨上咱们宋家，想来是因为珺九亲近祖母，她才会迁怒了她。” 宋宣勤问道：“这么说来，珺九恨的只是叶氏一人。” 宋明珍愣了下：“爹的意思是……” “她既然对你祖母依旧孝顺亲近，而且还故意将此事告诉了你，想必她并没迁怒整个宋家，而想要对付的，也只是叶氏一个人。” 宋宣勤眼中划过狠辣之色，瞬间有了决断。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报了这个仇就是。” 叶氏想要借刀杀人，拿他们二房当筏子。 那就让她自食恶果，自己尝尝百口莫辩的下场。 宋明珍和宋禹哲都是神色变了变。 宋明珍忍不住道：“可是爹，万一珺九对付完大伯母后还不肯罢休……” “不会的。” 宋宣勤说的肯定： “他们兄妹当初是被赶出沈家的，而如今沈清梧断了腿，珺九和阿箬又都是女儿家。” “他们除了依靠宋家，也就没有旁人了。” “否则他们如果真想对付宋家，又有证据在手，早就已经将事情闹的天翻地覆了，而不是只是像现在这样，只盯着叶氏一个人。” 宋宣勤是知道沈家兄妹被赶出沈家的事情。 在他眼里，沈珺九不过是个女子。 就算她闹，又能闹到什么地步？ 她恨叶氏不假，可宋家却还有宋老夫人。 更何况她和沈心箬将来嫁了人后，没了沈家依靠，她们也就只有宋家这么一个“娘家”。 沈珺九总不会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要是真把宋家给弄垮了。 那她和沈心箬将来嫁人之后，还有她那断了腿的大哥又能依靠谁？ 宋明珍想了想也觉得宋宣勤说的有道理。 如果沈珺九真迁怒了整个宋家，她也不会将沈清梧和叶氏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宋宣勤说道：“明珍，这件事情别告诉你娘。” “等下我会让人寻个理由，先将兰荟抓起来，对外就说她家中娘老子生病回去伺候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第137章 出手大方 “你这些时日看着你娘一些，别叫她再被叶氏算计了。” “至于珺九那边……” 宋宣勤想了想： “你往日怎么对她，以后照旧如常。” “她既然提醒你了，也算是对二房有恩。” “等她动手时我会帮她一把，也算是全了她这份心意。” 宋明珍连忙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 沈珺九从宋明珍院子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了世安苑。 走到门前的时候，就见着之前她提过的的匾额已经送了过来，正有人搭着梯子扶着院门，朝着墙上面挂。 沈珺九站在下面看了会，问道：“怎么这么快就送来了？” 回话的是个年轻小厮：“老夫人吩咐的事情，我们怎敢耽搁。” 隅音堂的丫环金云也跟了过来，闻言忙在旁忙说道： “老夫人最疼的就是表小姐，你要的东西，老夫人自然让人催着办了。” “奴婢听蒋嬷嬷说，从昨儿个你开口起，老夫人就让蒋嬷嬷吩咐了下去，中间还催促了好几次，这不让人连夜就给你赶制了出来，让人给挂上去。” 沈珺九闻言轻看着那牌匾淡然笑了笑： “我就知道外祖母疼我。” 金云是领了命的，瞧见沈珺九领情，而且对宋老夫人也依旧亲近，她这才松了口气。 “珺九小姐，老夫人叫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都已经让人放进了你屋子里。” “老夫人让奴婢转告，说你和阿箬小姐有什么想要的，想用的，尽管差人告诉老夫人，别委屈了自己。” 沈珺九嗯了声：“好。” 门前牌匾挂好之后，金云就带着人离开。 沈珺九瞧着顶上镶了金边，看着十分考究的“世安苑”三个字，低低嗤了声。 宋老夫人可真疼他们。 可她怎么就忘记了问一问，那数日未曾归府的沈清梧？ 她瞧着处处看重他们兄妹，为着他们惩处了叶氏，偏帮了他们，连要块牌匾都能让人连夜赶了送过来。 可是她回来这么长时间，闹的天翻地覆。 宋老夫人却没有问过半句，沈清梧是否安好。 如果是宋禹行他们，离府半日就会牵挂。 她说沈清梧留在妙法寺祈福，宋老夫人却连半句都没提起过他。 她不是忘记了，而只是不在意罢了。 “小姐。” 冬青回来时，就见沈珺九神色不明的看着那匾额：“这匾额有问题吗？” “没什么。” 沈珺九嘲讽了句：“就是瞧着镶了金边，觉得宋家出手大方。” 她收回目光，看着冬青道：“宋明珍那里怎样？” 冬青连忙说道：“回小姐，您离开之后，宋明珍就去了晓翠堂，见了宋宣勤和宋禹哲。” “不出您所料，宋宣勤没对兰荟下手，只是让人将她悄悄给绑了，没惊动任何人。” “对王氏那边他也只是让人传了话，说兰荟家里出了点事儿，要回去几日。” 冬青说完之后，忍不住问了句： “小姐，您怎么知道，宋宣勤不会将您的心思，还有大公子的事情告诉宋宣荣他们？” 第138章 同室操戈，兄弟反目 之前在宋明珍的院子里，冬青听着沈珺九主动提起沈清梧，还毫不掩饰她对叶氏的杀意时，忍不住的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那宋明珍毕竟是宋家小姐，宋宣荣是她嫡亲的伯父。 一旦宋明珍把这事宣扬出来，或者是告诉了宋宣荣。 那沈珺九之前所谋算的事情，岂不是全部要落空？ 而且一旦宋宣荣他们知道了沈珺九的心思，对她有了防备。 沈珺九便会处处受制，而以宋宣荣的心性想必也会先下手为强，到时候沈珺九再想要对付他们，谈何容易？ “小姐，您就不怕宋明珍出卖您？”冬青低声问道。 沈珺九笑了笑：“她不会。” “这么大的事情，她不敢自己做主。” “她贸然知道我和大哥被人追杀，且我要对叶氏下杀手，心中定然慌乱，而人在慌乱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去找心中最为信任，且觉得能够庇护她、帮她拿主意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她父亲。” 冬青抿抿嘴：“可是宋宣勤毕竟是宋宣荣的亲弟弟。” 沈珺九推开门进了房中，闻言侧着脸道： “亲弟弟又如何。” “同室操戈，兄弟反目的事情，自古以来还少见吗？” 沈珺九说道： “当初宋家借着我父亲的资助在京中落脚时，我父亲曾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 “那时候宋宣荣和宋宣勤官位都不高，而那笔银子能够帮他们疏通关系，在朝中更进一步。” “宋老夫人脑子好，觉得分散投资不如将所有资源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只要宋家有一人能起来，人人能得庇荫，所以那笔银子以及宋家原有的人脉关系，几乎全花在了宋宣荣身上。” “宋宣荣的确是聪明，也擅长钻营，借着宋家的资源和他自身的能力，如愿以偿的步步高升，成了礼部尚书。” “宋家也的确如宋老夫人所想，得到庇荫，门庭显贵。” “宋宣荣自然是春风得意了，可是你觉得原本和宋宣荣官位相当，如今却只能仰仗大哥庇荫而活，甚至处处看着大房眼色行事的宋宣勤，当真就没有半点怨言？” 冬青听着沈珺九的话条件反射的觉得不可能。 易地而处，换做是她自己，恐怕难以心平气和。 沈珺九一边朝着榻前走去，一边说道： “宋宣勤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可实则跟宋宣荣积怨已久。” “平日里无事便也算了，可一旦出事，宋宣荣会不会保宋宣勤说不一定，可是宋宣勤却是一定不会保他大哥的，而且他也乐的见宋宣荣倒霉。” 沈珺九走到一旁坐下，冬青连忙送上了茶水。 沈珺九端着茶水轻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我如果是要针对整个宋家，甚至波及到二房的安危，宋宣勤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如今我要对付的只是叶氏一个人，则是另当别论。” “我对老夫人孝顺亲近，对宋宣荣也无恼恨，我还主动将叶氏借刀杀人的事情告诉了宋明珍，暗示他们我不会对二房下手，而我所有的怨恨和手段都只落在叶氏一个人身上。” 第139章 你之所求，亦是他之所求 沈珺九笑了笑： “宋宣勤本来就不满大房，如今叶氏更是借着他妻子行事。” “他怎么可能出头去帮一个想要借刀杀人，让他妻子以及他们二房背黑锅的人？” 人心都是自私的，而宋家这几兄弟没一个是善茬。 宋宣荣位高权重，是宋家门柱。 宋老夫人看似一碗水端平，可实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偏帮着大房的。 三房的宋宣林是庶子，并非宋老夫人所出，就算有所不公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可是二房的宋宣勤和宋宣荣一样，都是宋老夫人嫡亲的儿子。 宋老夫人偏心眼的向着大房，宋宣勤怎么可能甘心？ 沈珺九就是算准了宋宣勤不会帮着叶氏，说不定还会趁机落井下石一番，让他大哥难堪，所以才将事情告诉了宋明珍，借着她的口让宋宣勤来出头。 只有将二房掺合进来，才能将宋家的水搅的更乱。 而宋宣勤和宋宣荣是亲兄弟，两人如出一辙的睚眦必报的。 他一旦动手，就绝不会让叶氏有脱身的机会。 沈珺九只要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宋宣勤就能把叶氏的人头送到她手上来，还能叫她不沾半点血腥。 冬青听着沈珺九的话，眼里满是震撼。 这些谋算心机，沈珺九信手拈来。 她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看似不经意，可却都是在给宋家挖着一个又一个的坑。 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却处处埋着暗雷。 她让宋家的人心甘情愿的跳进坑里来不说，还让他们彼此相残，自己却置身事外。 这般手段，简直惊人。 夏兰从外间进来的时候，也是听到了沈珺九的话。 她脸色微白，心中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在小姐没跟她计较。 好在小姐并未曾拿这些手段对付她。 否则她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珺九听见动静，见夏兰站在门前：“怎么了？” 夏兰脸上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转瞬便压了下去：“小姐，王爷让人送了口信来。” 沈珺九诧异：“什么时候？” “您去隅音堂后没多久。” 夏兰低声道：“王爷让人告诉小姐，豫王的人已经出了城，朝着妙法寺去了，而昨天夜里，宋宣荣连夜去了一趟瑞王府，直至月过中天，方才回来。” “王爷问，瑞王已经知道假僧的事情，对小姐所谋之事可有妨碍？” 沈珺九摇摇头： “瑞王就算知道了假僧的事情，也不会想到太子身上，甚至没有大的变动之下，他可能还会因为豫王想要动他的人失败了，而觉得自得。” “只要豫王的人去了妙法寺，这事情便难生变故。” “王爷若是不放心，便等着京中流言四起时，推波助澜一把就行，到时候瑞王自然会和太子打起来。” 夏兰闻言点点头。 沈珺九见她还杵着，问道：“他是不是还说什么了？” 夏兰嗯了声：“王爷还说，小姐所求，亦是他所求。” “请旨赐婚的事情他会推后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小姐想做什么放手去做，有用得上北王府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爷说，小姐送他的大礼他接着了，将来必有厚酬。” 第140章 挨打 沈珺九听着夏兰的话，脸上露出笑来。 燕无戈他…… 果然也是有争权之心的。 他看出了她昨夜的试探，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而这些话便是回答。 夏兰对着沈珺九脸上的笑容，心中放松了些。 “王爷还说，奴婢和冬青的身份过了明路，宋宣荣那边定会盯着，想要做什么怕是会有所不便，所以又另外送了三名暗卫过来。” “小姐若是有什么自己不方便，却又需要人去做的事情，可以尽管吩咐他们。” 沈珺九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她喜欢燕无戈的这份诚意。 哪怕未曾亲自开口，这三名暗卫，就代表着燕无戈与她达成了一致。 她想毁了宋家，势必要动瑞王。 燕无戈想乱朝堂，瑞王也是拦路石。 至少在这上面，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沈珺九对着夏兰道：“我知道了，你转告北王，有用得上他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夏兰低低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了出去。 沈珺九则是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木，眼底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豫王的人已经去了妙法寺，最迟一日，京中必会乱起来。 等妙法寺假僧之事喧嚣于尘时，宋宣荣的好日子便到头了，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 宋宣荣能怎么应对瑞王府和东宫的雷霆之怒。 …… 沈珺九拿了欠条之后，好像真的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安安静静的呆在世安苑中。 可是宋宣荣那头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京中突如其来的流言打的晕头转向。 刚开始时，只是满京城的传说宋家有个天煞孤星的表小姐，克人克己，后来变成了宋家大夫人，被不知道哪来的冒充了妙法寺僧人的人所骗，险些害死亲外甥女。 宋宣荣对于假僧的事情外传早有预料，所以听到外间传言虽有恼怒，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京城这地方从来不缺热闹可瞧。 叶氏和假僧的事情虽然闹出了笑话，可如今那慧慈已死，沈珺九也答应不再追究。 只要叶氏几人安安稳稳的在府中待上一段时日，等京中信的热闹出现时，就没人再记得宋家这档子事情，顶多就是当众被打了脸的宋禹行，往后会被人嘲笑几句。 宋宣荣想的很好，让宋老夫人安抚住沈珺九，而他暗中弄出些别的事情，取代了宋家招人注目。 等这次事情过去之后，他再想办法，从沈家兄妹那里拿来沈贺当年留下的信物。 至于沈清梧…… 离他成年还有三个月，只要及冠之前处置干净了就是。 宋宣荣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也觉得所有事情尚在掌握之中。 可谁知道时隔两日，再上朝时，他直接被御史台的人参了一本不修其身不说，好不容易从朝堂上黑着脸下来时，一头就撞上了虎威将军黎乾。 黎乾是武将，常年习武，身材壮硕。 宋宣荣只是个文官，一头撞上去后，只觉得像是撞在了石头上。 还没等他退开道歉，就感觉到迎面一拳直接就落在了脸上，将他打的跌坐在地上不说，整个人都蒙了。 第141章 睁眼瞎 “黎将军，你干什么？！” 宋宣荣脸上挨了一拳头，牙口松动，一张嘴竟是出了血。 黎乾低头看着他，言语抱歉： “啊，是宋大人啊，真是对不住。” “我是个粗人，习武多年早就不习惯有人近身。” “宋大人这么突然靠近我，我还是在营中遇到了那些行刺之人，下意识便出手反击。” 黎乾说话间朝着他伸手，看样子像是想要拉他。 “宋大人，本将军可有伤了你？” 宋宣荣疼的牙龈浸血，可也知道黎乾不好得罪。 他是皇后的亲哥哥，如今黎家的掌权之人，又是太子的舅舅，深得明启帝信任。 朝中北王掌握了北境军和乾羽军的兵权，黎乾则是握着京畿卫和近城驻军。 平日武将之中，也就只有黎乾，还有另外一个掌握着京郊四营的秦元久能跟北王抗衡。 宋宣荣只能暗道一声自己倒霉，根本不敢跟黎乾追究，脸上露出一抹强笑。 “黎将军说笑了，我没事。” “倒是方才是我眼神不好，不小心撞到了黎将军……” 宋宣荣说话时，将手伸出来朝着黎乾递了过去，想要让他拉自己起身。 可谁知道手中却是一空，黎乾直直的收回了手。 “原来宋大人也知道自己眼神不好，我瞧着还有那么一两分的眼瞎！” 黎乾冷笑出声： “往日里瞧着挺精明的，没想着是个睁眼瞎。” “太医院能治眼疾的大夫不少，要不要本将军替你介绍两个，免得宋大人连路都看不清楚，丢人现眼？” “噗——” 萧淮站在远处，闻言险些喷笑出声。 燕无戈见着宋宣荣瞬间僵硬下来的脸，眼底也是染了笑意。 “这个黎乾，嘴可真损。”萧淮低声道。 燕无戈扬扬唇：“他是太子的亲舅舅，又是武将，宋宣荣毁太子根基，黎乾没打死他，已经是念在这里是宫门前了。” 萧淮隔着人群压低了声音：“这倒是。” 燕无戈看着那边闹起来的黎乾和宋宣荣，想起了那夜曾与他侃侃而谈的沈珺九，嘴角扬了扬。 原本准备离开的那些朝臣，听见动静都是停了下来，站在一旁看热闹。 他们个个儿都是人精。 谁瞧不出来，这黎乾是在故意找宋宣荣的麻烦。 黎乾是虎威将军，又是太子一系。 宋宣荣是礼部尚书，是瑞王的人。 这两人斗起来，多的是人瞧热闹，却没人上前劝架。 宋宣荣脸上的笑僵住：“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乾冷眼看着他嘲讽出声： “宋大人机智敏锐，朝中罕有。” “为了害人连自家人都舍得进去，难不成如今连本将军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不过本将军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聪明归聪明，可也要用对了地方，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将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宋宣荣顿时大怒：“黎乾，你……” 他完全不懂黎乾说的到底是什么，张嘴刚想怒声。 谁知道黎乾满是阴冷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大步离开。 独留宋宣荣又气又怒，满脸通红。 第142章 他到底干什么了？ 这个莽夫！！ 宋宣荣心中恼怒至极，只觉得这个黎乾就是个脑子有病的。 他招他惹他了？ 平白挨了一拳不说，居然还受他嘲讽。 关键是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宣荣心里怒骂着黎乾，强忍着脸上的疼从地上爬了起来，抬眼就见到周围的人都是在看着他，眼底神色各异。 他心中陡然生出些不对劲来。 他总觉得那些眼神太过怪异，而且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一样。 宋宣荣正想要找平日里亲近的人问问情况，这时燕无戈和萧淮便走了过来。 宋宣荣连忙行礼：“下官拜见北王。” 燕无戈淡淡嗯了声。 旁边的萧淮却是笑眯眯的说道：“哎哟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这青天白日的，谁敢在宫中动手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宣荣强笑道：“萧大人说笑，是本官不小心冲撞了黎将军……” “黎乾？” 萧淮面露惊愕，随即恍然大悟：“那倒是怪不得他。” 宋宣荣顿时噎住：“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被打了，不怪黎乾那个莽夫，难不成还怪他？ 萧淮气死人不偿命： “黎将军心情直率，从不与人虚妄，满朝皆知。” “宋大人和他不是一路人，您啊犯在他手里了，往后瞧见他还是避着些走吧，免得再被打了。” 宋宣荣一怒，刚想说他好歹也是礼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 那黎乾就算有皇后和太子撑腰，可难道还真敢无法无天肆意伤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旁边神色冷漠的燕无戈突然开口。 “宋大人，萧淮说的对。” “本王知晓朝中诸位大人平日里各有心思，也知道你或许有亲近的皇子亲王，可是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动摇储君乃是动摇朝廷社稷根本。” “平日里小打小闹便也罢了，宋大人这次行事实在是太过了些。” “黎乾只是打了你一拳，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宋宣荣：“……” 他到底干什么了他？！ 宋宣荣被燕无戈的话说的又气又怒。 可是燕无戈却半点不跟他解释，只是冷然道： “太子殿下向来宽厚，黎将军也是一时气急。” “本王虽不知道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谁，可是本王劝你一句，还是早些收手吧，别惹祸上身。” 燕无戈说完后宣荣风中凌乱。 先是黎乾无缘无故动手，与他冷嘲热讽一通。 紧接着又是萧淮和北王跟他的一番话，劝他别惹祸上身。 宋宣荣哪怕再蠢，这个时候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北王殿下，不知道……” “参见太子。” 宋宣荣刚想问话，就见萧淮突然退后半步，然后朝着一方行礼。 他连忙朝那边看过去，就见着那边瑞王和豫王走了出来，年少的太子走在他们前面。 “参见太子。” “豫王殿下，瑞王殿下。” 众朝臣连忙行礼。 太子喊了平身后，朝着燕无戈道：“北王叔。” 豫王和瑞王平时桀骜，可见着燕无戈时却也是纷纷行礼： “侄儿见过北王叔。” 第143章 病秧子 燕无戈算年岁，其实比豫王还要小几岁，比之年少的太子也不过大上三岁而已。 可耐不住他辈分高。 他本就是衡王府中年龄最小的孩子，比起衡王府嫡子小了足足近二十岁，可谓是衡王的老来子。 只可惜他娘身份不高，而他更是那个不被期待的卑贱庶子，半点没有寻常人家幼子的恩宠。 后来他亲手送了衡王府的那些人上了断头台后，虽然改封了北王，名声也跌到了极致，可论起辈分却依旧是当今明启帝的亲堂弟，诸皇子的亲皇叔。 哪怕太子等人身份再高。 哪怕他们年岁与他相当。 可明面上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北王叔。 谁叫他手握实权呢。 燕无戈脸上常年带着些苍白，瞧着像是病弱姿态。 豫王言语间亲近： “北王叔近来身子可还好？” “我前些时日寻了些上好的人参，听说对北王叔的身子有些效用，待会儿便让人送去王叔府上。” 燕无戈淡声道：“不必，我这身子，不缺几根人参。” 他这话可谓是冷硬至极，也太不留情面。 可是豫王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自动理解了燕无戈的意思，知道他是说几根人参对他没什么用，笑着道： “有没有用，总要试试看，若是无用，北王叔再让人扔了就是。” 燕无戈闻言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拒绝，只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就扭头看向太子。 “这几日坊间的传言，你可知晓？” 太子和瑞王同时脸色一变。 太子神色阴沉的看了宋宣荣一眼，才低声道：“知道。” 燕无戈看着他： “你是朝中储君，有些事情想来不必本王教你。” “外头那些事情闹归闹，可别动摇了国本，你若是处置不了，本王替你处置。” 太子知道燕无戈的性情。 燕无戈性情冷漠，不喜欢跟皇家往来，就算对着他父皇时也都是这么个模样。 可他是心向朝廷，也从来没有表露过半点不臣之心。 燕无戈手握重权，明启帝虽然忌惮他，可是他的身子却不大好，据说是因为当年在衡王府时受了罪，后来去了北境军又几次受伤，损了底子。 所以常年脸色苍白，像极了病秧子。 太子到底年少，闻言并没有怀疑燕无戈别有用心，只是越发的动怒，被激起了对瑞王和宋宣荣的怨恨。 太子面色凶狠的看了瑞王一眼，沉声道：“不用麻烦北王叔，我会处置干净的。” 燕无戈闻言这才松缓了些：“那就好。” 他神色冷淡的看了瑞王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是叫瑞王心惊肉跳。 没等瑞王张嘴说话，燕无戈就已经收回了目光，带着萧淮一起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瑞王急声道：“太子，你听我皆是，外间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呵！ 太子冷笑了声，根本没和瑞王说话，只是满是阴冷的看了他一眼后，就紧跟在燕无戈身后离开。 那一眼谁都瞧得出来，那强压着的怨恨之色。 第144章 投石问路，暗度陈仓 周围的朝臣大气不敢出。 眼瞅着太子离开后，瑞王脸铁青。 豫王悠哉悠哉的走到了宋宣荣身旁，突然朝着宋宣荣比了个大拇指。 “宋大人，你可真是这个。” 豫王啧啧道： “本王平日里虽说也有些小心思吧，可也没你这么大的胆儿。” “没想着宋大人看着温文尔雅的，居然有这般手段，本王实在是佩服！” 宋宣荣：“……”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宋宣荣咬牙：“豫王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豫王似笑非笑： “宋大人就别装傻了。” “这满京城都传遍了，都说宋大人这一招拿着外甥女的名誉投石问路，暗度陈仓的戏码简直就是绝了。” 他朝着瑞王递了个眼神： “三弟，你们这一招可真是厉害，哥哥我佩服，佩服！” 豫王拱了拱手，阴阳怪气了几句后，就施施然的走了。 瑞王气得脸色铁青。 宋宣荣忙看向瑞王，急声道：“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豫王和太子他们为何突然这般……” “你还好意思问本王？！” 瑞王排行老三，只比老二的豫王小两岁。 他平日里就不是什么温顺性子，此时脸上满是阴云，气的眼睛都红了。 瑞王咬牙切齿： “宋宣荣，本王信任你才事事倚重你。”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事先跟本王商量？” 他压低了声音怒声道： “你以为你毁了太子名声，就真能将他如何？” “太子储君之位是父皇封的，父皇不动摇心思，难道凭借着几句流言蜚语你就想毁他根基。” “你……你简直是想要害死本王！！” 瑞王说着说着就气得不行。 想起刚才殿内，太子的怒意，还有豫王的幸灾乐祸。 眼见着周围朝臣不断打量着这边，还有宫人朝着这边看来。 瑞王猛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那背影里满满都是气急败坏。 宋宣荣问了一圈，得了一堆训斥。 眼见着瑞王也走了，可他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好在他平日里在朝中总算还有那么两个交情可以的人，眼见着宋宣荣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有好心的总算拉着他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宋大人，你当真不知晓出了什么事？” 宋宣荣满脸的无辜：“我真的不知道。” 他就差指天发誓了。 这几天他忙着府里的事情，要安抚沈珺九，要防着南地沈家，还要收拾前几日叶氏弄出来的烂摊子，想办法谋夺沈贺留下来的钱财。 他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太子。 跟宋宣荣说话那人是户部侍郎，名叫冯福。 冯福认真看着宋宣荣，见他像是真的不知情，顿时也是惊愕。 “宋大人，你府中找人冒充了妙法寺假僧的事情，你怎会不知道？” 宋宣荣眼皮子一跳，急声道：“什么找人冒充，这是谁说的，我夫人只是被人哄骗了罢了，是谁污蔑于我？” 第145章 谣言 冯福看着他：“哄骗？那假僧不是你府中找来的？” “当然不是！” 宋宣荣怒声道：“我府中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找什么假僧？” 他看向冯福：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外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污蔑我宋家？” 冯福皱眉看着宋宣荣，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心中不由有些动摇：“你真不知道？” 宋宣荣道： “我真不知道。” “我府中前几日的确出过假僧的事情，也险些害了我那外甥女。” “我那外甥女性子急，在府中不依不饶的闹腾了好几日。” 宋宣荣哪怕这会儿心中着急，可提起沈珺九时，却依旧下意识的贬低诋毁。 看似疼爱外甥女，可实则却是说着沈珺九不懂事。 “我妹妹去的早，就留下我那外甥女兄妹三人。” “我母亲又总是一心念着他们没了爹娘，舍不得太过苛责，所以这几日我都在想着法儿的安抚我那外甥女。” “我最近鲜少留意外头，怎么又冒出来假僧的事情，这事情我府中早已经处理好了？” 冯福看着宋宣荣脸色都白了，好像是真的不知情，他疑惑道：“不是你，那京中怎会突然出现有关太子的那些谣言？” 宋宣荣心中一咯噔：“什么谣言？” 冯福也没瞒着，直接说道： “就是有关太子天降帝星是有人故意伪造，还说太子当年救陛下时，佛陀托梦一说也是假的。” “当天算出太子天降紫微星的人是妙法寺的高僧，而太子周岁宴上说他乃是晋朝贵人，以及后来救驾之时佛陀托梦也都和妙法寺有关。” “妙法寺乃是国寺，向来是以佛法高深，寺规严苛为名，可是前几日在你府中出现的那个假僧，身上竟是带着妙法寺的僧牌，而那僧牌只有妙法寺中僧人才有。” “这几天外间流言纷飞。” “有人说，妙法寺与人勾结，蒙骗世人。” “也有人说，妙法寺所谓的佛法高深根本就是骗人的。” “那寺中的僧人都能有假，那当年太子身上的那些名耀和光环，还有所谓的佛陀托梦救驾之事，说不定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是太子所设的为了谋夺储君之位的局。” “如今整个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太子之位名不正言不顺，还说妙法寺国寺之名不正……” 冯福拍了拍他肩膀： “这件事情全因那假僧而起，所以太子他们恐怕以为是你想要害他。” 其实别说是太子，就连他心底深处也觉得。 那假僧的事情太过巧合，太像是宋宣荣和瑞王，为了对付太子而设的局。 “宋大人……” 冯福瞧着宋宣荣有些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闹的太大，太子名声受损，就连陛下恐怕也会生疑，他们那一系恐怕记恨上了你。” “往后你还是小心为妙。” “北王说的不错，往后遇见黎乾时你还是避着些吧，那就是个莽夫……” “你，哎！” 冯福看了看宋宣荣的脸，叹口气摇摇头离开。 第146章 环环相扣（一） 宋宣荣脸上血色消退的厉害。 他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之色，想起刚才太子和黎乾的神色，再想起瑞王那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只觉得心头慌乱不已，哪怕强逼着自己却也冷静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 那慧慈明明就是个假和尚，他明明已经弄死了他，甚至沈珺九也不再追究了。 可他怎么会突然扯上了太子？ 那些谣言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是什么人想要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甚至借着他挑起太子和瑞王相争，拿着他宋家当了筏子？ 宋宣荣心中慌乱不已，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的措手不及。 他顾不上脸上的疼痛，还有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匆匆拢了袖子就朝着宫外疾行而去。 冯福刚才的那些话说的不清不楚，瑞王他们的态度又太让人心慌。 宋宣荣这会儿已经没了别的心思，只满心满眼的想要知道。 这几日他不曾留意的时候，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而坊间的流言已经传到了什么地步！ 宋宣荣匆匆忙忙的从宫中出来，一路上顶着那些朝臣诡异的目光，等回府之后立刻就让人出去打探。 不到一个时辰，出去打探的人就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则是让他如丧考妣。 “老爷，奴才已经打探清楚了，外间的确是有不少传言。” “那一日京兆府衙上门之后没多久，夫人和那假僧的事情就闹的沸沸扬扬的。” “刚开始那些人也只是议论咱们宋家，说夫人糊涂，说表小姐可怜，还有说是夫人容不下表小姐的。”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捅出去那个慧慈身上带着妙法寺的僧牌，还说曾经亲眼看到过，慧慈出现在妙法寺中，说他手中那僧牌是妙法寺所制。” “妙法寺中出了个连经文都背不出来的假和尚，国寺之名全是吹嘘。” “还说寺中僧人恐怕也都不是什么高僧，都是些装神弄鬼的骗子……” 宋宣荣听着那下人的话，脸色苍白至极。 哪怕那下人的话还没说完，可是他却已经明白，太子和黎乾为何对他那般怨恨。 也明白了瑞王为什么会那般恼怒，以及冯福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来。 太子的帝星之名是妙法寺高僧亲证，他曾在妙法寺得佛陀托梦救了陛下，也是因为他众望所归的帝星之名，才会被封了太子。 如今妙法寺声名蒙尘，被妙法寺一手捧上来的太子又怎么能够幸免？ 如若是这谣言之中的人不是他，听到这些之后恐怕都会怀疑。 太子身上的那些名声，不过是他身后之人和妙法寺勾结所为，更何况是外间那些人云亦云的百姓，还有朝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宋宣荣手心颤抖，脸色苍白：“还有呢？” “还有……还有……” “说！” 那下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 “奴才还隐隐听到一则谣言，说有人看到京兆府上门那一日，衙差没来之前慧慈还好好的，衙差一来他就死了。” “还说老爷让人杀了慧慈之后，当夜就去了瑞王府……” 第147章 环环相扣（二） “砰！” 宋宣荣一把砸了桌上的茶盏，嘴里喘着粗气。 难怪。 难怪了！ 那假僧是他府中请回来的，后来死在了他府中。 随即外头就出现了妙法寺的谣言，牵扯到了太子，偏巧他那一日又去了瑞王府。 如今恐怕不仅仅是太子，只要是有些脑子的人心里怕都会嘀咕，是他宋宣荣和瑞王联手想要对付太子，借着那假僧之事构陷太子污他清名。 宋宣荣整个人犹如置于寒冬腊月，背脊都透着凉。 是谁。 是谁想要害他？！ 宋老夫人也是脸色难看：“怎么会这样，那假僧不是死了吗？这些谣言是谁传出去的？” 那下人摇摇头：“不知道，奴才四处问过了，只知道刚开始时这些话是从一些茶楼酒馆里流出来的，不到两日就流传的满大街都是，没有人知道最先说这话的人是谁。” 宋宣荣心头纷杂，突然就想起了沈珺九身边那两个宋家的丫环。 他突然沉声道： “世安苑那边，这两日可有人出过门？” 宋老夫人惊愕：“你怀疑珺九和阿箬？” “不可能，珺九对我极是孝顺，这几日时常来隅音堂陪我，言语间对你依旧亲近。” “阿箬也来过几次，她虽然对叶氏还有怨恨，可是她没本事做的出来这种事情。” 蒋嬷嬷在旁也是开口： “大爷，您是不是想差了？” “这段时间世安苑外面一直有人盯着，珺九小姐和阿箬小姐未曾离开过半步，就连那两个沈家的丫头也没有出过府。” “老奴看得出来，珺九小姐待老夫人一如之前，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 这种一个不好，就毁了宋家的事情？ 宋宣荣刚才也是急怒冲头，可等听完宋老夫人和蒋嬷嬷的话后，他却也是忍不住暗道自己想的太多。 沈珺九和沈心箬两个小丫头能做什么？ 她们就算再怨恨叶氏，可也犯不着拉着整个宋家陪葬。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来的这般突然，那些谣言更是以迅雷之势传遍了京城，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推动，哪里是沈珺九她们能做到的，就算是沈家那两个丫头动手。 沈家的根基在南地，而这里是京城，她们哪有这般能耐，能做到这种地步？ 宋宣荣揉了揉眉心：“是我想太多了。” 宋老夫人看着他：“那你可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 宋宣荣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寒声道： “还能是谁？” “这朝中如今豫王、瑞王和太子三足鼎立，这几年豫王、瑞王势力愈强，太子处处受制，这些谣言既能毁太子根基，又挑拨了瑞王和太子关系。” “瑞王和太子撕破脸，我宋家首当其冲，得利的人会是谁？” 除了豫王，不作他想。 宋老夫人虽是后宅妇人，可是对于朝政之事也是知晓一些的，她忍不住道：“这豫王当真是恶毒！” 宋宣荣抿抿唇。 夺储争权，大位之下。 谁不是不择手段，用尽心机。 豫王这一手虽然略显狠毒，可是换成是宋宣荣自己，如果真有这种机会能将对手拉下来，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用。 第148章 你不要命了？！ 宋宣荣虽然憋屈恼恨，可却并未太怨怪豫王。 只能说他自己棋差一着，被那天京兆府衙胡金海让人上门的事情给搅乱了心神，蒙蔽了双眼，以为豫王的目的只是他们宋家而已。 却没想到，他所图的居然会是太子。 是他失策了！ “宣荣，这件事情不能任由这么下去，否则怕是难以收拾。” 宋老夫人开口： “瑞王如今恼你自作主张，太子更是视你为眼中钉，咱们宋家成了各方的靶子，总要想想办法才行。” 宋宣荣闻言沉声道：“瑞王这边，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只要好生与他解释清楚，他当能理解。” “那太子那边……” “太子那边只能这样了。” 宋宣荣脸色有些阴沉。 “太子和瑞王本就是敌手，我投靠了瑞王，于太子来说原就是急欲除之而后快之人，就算是眼中钉也不差这一出。” 他说话间站起身来： “母亲，我要去一趟瑞王府。” “这件事情只要瑞王能够释怀，总还是有办法能够挽回的，府里这边还劳烦母亲帮忙盯着些，别叫人钻了空子。” 宋老夫人连忙点头：“我知道，府中你不必担心。” …… 宋宣荣匆匆忙忙的出府，而外间的谣言哪怕有意隔绝，却依旧能够传到世安苑中。 沈心箬听着采荷低声说着外面的那些事情，又听闻宋宣荣如今东宫、瑞王府两边都得罪了，正是焦头烂额之时，满心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匆匆忙忙的到了东厢，就见到沈珺九带着冬青二人，一副想要外出的架势。 听到脚步声，沈珺九回头：“姐姐？” 沈心箬脸色变幻不断，走到她面前：“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沈珺九面露疑惑。 沈心箬沉声道：“太子和瑞王，还有妙法寺……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珺九这才恍然明白沈心箬问的是什么，她笑了笑： “姐姐是说，外间那些谣言吗？” “那不是我做的，我顶多也是与人提了个建议而已。” 沈心箬眉心紧皱。 沈珺九柔声说道：“宋宣荣投了瑞王，总有人看不顺眼。” “这京城之中朝臣之间，锦上添花的少有，可落井下石的却是比比皆是。” “礼部尚书位高权重，总有那么几个人希望，能够将宋宣荣拉下来取而代之，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引子而已。” 沈心箬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话，只觉得心跳如雷。 她想说一句，这世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可是对上沈珺九的眼睛，她捏着拳心别过眼去，咬牙说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单凭这样，根本不能将宋宣荣如何，而且你对付宋宣荣和宋家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扯上太子。” “你知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人？” “你知不知道污蔑当朝储君一旦事败，被人知晓是你做的手脚，到时候你会没命的！” 沈珺九看着她：“我知道。” “知道你还做？！” 沈心箬气得脸色铁青，脱口而出： “你自己想要寻死是你的事情，别拉上我和大哥！！” 第149章 滴水石穿 沈心箬说完之后，神色瞬间僵硬，眼底更是露出抹懊悔之色。 她轻咬着嘴唇神色变幻，可是对上沈珺九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便将心里那股子懊悔强压了下去，咬牙道： “你已经害了大哥一次，别再害他第二次。” “太子不是好招惹的！” 沈珺九开口：“那谁又好招惹？叶氏，宋家，还是瑞王？” “动了宋家，就等于是动了瑞王。” “除非能够放弃心中所想，否则我们将来所要面对的人，有哪一个是好招惹的？” 沈心箬：“……你。” “姐姐，我知道一时奈何不了宋宣荣，可是滴水石穿。” 沈珺九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 “我早已经替你们找好了退路，绝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哪怕真的事败我也不会牵连了你们，到时会有人将你们安全送出京城，你放心……” “谁要你的退路？！” 沈心箬猛的回头，怒眼看着沈珺九。 她红唇张阖之间，俏脸之上满是怒色，一双手捏的极紧，狠狠看着沈珺九一会儿，然后像是极怒一样猛的扭头就走。 沈珺九望着她气冲冲的回了西厢，眼帘垂了垂。 夏兰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珺九开口：“我没事。”她深吸口气，再抬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走吧，出府。” 冬青被她派去了别处，这次外出她带着夏兰。 等去了宋老夫人那里，得知她要外出时，宋老夫人果然拦了她，怕她再去外面做些什么闹出乱子来。 可是却被沈珺九一句沈心箬与她置气，闹着要回南地沈家，她要出去买些礼物给沈心箬赔罪让她消气为由，让得宋老夫人不得不放了行。 宋老夫人现在最怕的就是，她们要回沈家。 等出了府中，坐上了马车之后。 夏兰开口便报了宝月楼的名字，马车便缓缓朝着那边而去。 等到了宝月楼前，沈珺九下了马车后，对着那车夫道： “我和夏兰自己逛逛，你先将马车停在宽敞些的地方，别挡着了路。” 这首饰铺子就在闹市，外间街道虽宽，可耐不住人来人往。 马车停在这里，的确是有些麻烦。 赶车的人是宋家下人，闻言目光闪了闪。 见沈珺九带着人进了铺子里面后，就连忙朝着身后不远处挥了挥手，立时就有人在铺子外面瞧着，而他这才驾着车朝远处行去。 “小姐，外头有人盯着。”夏兰朝外看了眼。 沈珺九：“宋家的？” 夏兰摇摇头：“不是。” “方才我们从府中出来时，就有几个人跟着，这会儿又来了几个人，两边应该不是一起的。” 宋家的确派了人过来，可之前府门前的那一批身手明显高一些，而且也像是学过专门的追踪之术。 至少他们一路从宋家门前跟了过来，宋家的那些护卫一个都没察觉。 夏兰低声道：“小姐，可要奴婢……” 她横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沈珺九失笑： “这儿可是闹市，动不动要打要杀的做什么。” “外头那些不是宋家的人，就是豫王和长公主那边的人。” “要跟着就跟着吧，正巧也能让他们帮忙作作证，让他们身后的人知道我今儿个是真的来买东西的。” 夏兰：“……” 可他们不是来见王爷的吗？ 这么光明正大的，真的好？ 第150章 宝月楼 宝月楼是京中最大的贩卖首饰珠宝的铺子，楼上楼下共有三层。 里头的奇珍异宝因为价格高昂市面上罕见，所以颇得京中贵人看重，那些手中无钱家底不丰的人一般都不会进来，因为看着眼馋却囊中羞涩。 楼下有许多人正在挑着东西，沈珺九入内后，便有人上前招呼。 “这位客官想买些什么？” 沈珺九道：“我想选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送给我姐姐，不知道可否有样式新奇些的？” 那伙计顿时笑道：“当然有，这里许多都是，小姐可随便挑选。” 沈珺九看了眼：“这些都太寻常了，可还有更好的？” 那人闻言迟疑：“更好的当然有，只是这价钱……” “不拘价钱，只要东西好就行。” 沈珺九这般阔绰的语气，让得周围人都是纷纷朝着这边看来。 那伙计闻言惊了下，随即眉开眼笑。 “小姐请跟我上三楼吧，那里头的东西都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包您满意。” 沈珺九点点头，跟着那伙计上了楼上，楼下的人瞧见都是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宝月楼的东西越往楼上越贵，楼下的还有些寻常物件，几十两百两能拿到手。 可但凡上了二、三楼，那可是没有个几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瞧着眼生。” “看穿着打扮，应当是富贵人家的，这京里头什么时候多了个这般阔绰的？” 能光顾宝月楼的，都是家境不错的。 瞧着沈珺九被人领着直接上了三楼，下头的那些人都是纷纷打探着她的消息，也有满是好奇的望着楼上，像是想要穿过楼层，瞧瞧她买了什么似得。 萧淮全程站在雅间窗边，透过半边窗缝瞧着下面沈珺九大摇大摆的进了宝月楼，连带着还跟下面的人寒暄了半晌，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楼，心中不由有些懵。 见到沈珺九在那伙计领着下，大大方方进了雅间。 萧淮合上窗子走到门前：“你就这么进来了？” 沈珺九让夏兰守在外面，直接走进来道：“怎么，难道还要准备些见面礼？” “不是。” 萧淮说道：“我是说你怎么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就不怕被人瞧见？” 沈珺九诧异看他：“我就是来买点东西，又不是不能见人，瞧见怎么了。” “可是我和北王在这里。” “那有人知道王爷和萧公子在吗？” “当然没……” 萧淮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愣住。 沈珺九微仰着脸，带着浅笑： “既然又没人知道你和王爷在这里，这宝月楼就不过是个女儿家喜欢的销金窟而已。” “我手头有钱烫的慌，出来买些东西何必遮遮掩掩的，徒惹人怀疑？” 沈珺九说完朝着燕无戈福礼：“见过王爷。” “说了，不必多礼。”燕无戈道。 沈珺九笑了笑：“礼不可废。” 燕无戈瞧她，不可废那天夜里还调戏他？ 他眸色渐深，沈珺九却未曾留意。 她只是走到桌前坐下，见萧淮一脸木然的模样，对着他道：“不明白？” 第151章 杀个人，灭个口 萧淮摇摇头，又点点头。 沈珺九失笑：“豫王虽然信了我的话，借着妙法寺的事情攻讦太子，挑起瑞王与太子纷争，可我毕竟是个外人，而且底细不明，性情难料。” “我突然就跟他们联手，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豫王和长公主怎么可能对我全然放心？” “那宋家外头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府中恐怕也混进去了不少。” “我自己不会武，也不懂追踪脱身之术。” “与其用着三脚猫的办法，遮遮掩掩的叫豫王他们生疑，倒不如寄希望于您二位行事谨慎，没叫人察觉这宝月楼是你们的产业。” “只要你们不被人察觉，我大大方方的出来花点儿银子罢了，谁会多想？” 萧淮张张嘴：“可万一出了差错呢？” 沈珺九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那就只能麻烦王爷和萧公子帮忙杀个人灭个口，替我遮风挡雨了。” “毕竟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温柔荏弱的小女子，怎么能应对的了各方纷争，还有豫王和长公主的雷霆之怒呢？” 萧淮：“……” 见了鬼的弱女子！ 燕无戈难得见萧淮被人怼的无话可说，他眼底浮出抹笑意，伸手倒了杯茶递给了沈珺九：“今儿个朝中很是热闹，你可听说了？” 沈珺九点点头：“听说了。” 不仅仅是外头的消息，还有宋宣荣那边。 据说宋宣荣气急败坏的回府，待了不过一会儿，就顶着又青又肿的脸匆匆忙忙的去了瑞王府，就连宋老夫人也脸色黑的厉害，不用说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萧淮这会儿也顾不得生气沈珺九的调侃，直接坐在了她身旁说道： “说起这事，你可真够厉害的。” “那宋宣荣早朝上被参了一本，下朝后又被黎乾给揍了。” “哦，你不知道黎乾吧，黎乾就是太子的亲舅舅，皇后的亲大哥。” 怕沈珺九不知道黎乾是谁，萧淮解释了一句，才又兴冲冲的说道： “黎乾深得陛下信重，又是个武将脾气。” “他恼怒宋宣荣毁太子名声，狠狠给了他一拳，险些打掉了宋宣荣的牙。” “你不知道当时旁边围了多少人，太子对宋宣荣那叫一个恨之入骨，瑞王也是气得脸铁青，宋宣荣当时就像是夹板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偏偏还解释不清楚。” 沈珺九闻言促狭：“萧公子就没趁机煽风点火一下？” “那当然必须要了。” 萧淮说起自个儿煽风点火的事情，半点羞惭都没有，反而满是得意： “不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哪里能显示出我辈风范？” 沈珺九瞧着萧淮笑弯了的桃花眼，嘴角也是忍不住轻扬。 她挺喜欢萧淮这性子，明明白白的使坏，心狠手辣还死不悔改。 萧淮凑到沈珺九跟前道： “这几天外头的那些谣言闹的太子不得安宁，瑞王百口莫辩，陛下那头也生了疑心。” “我想着咱们是不是还要继续煽煽风，好让这火烧的更旺些，别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第152章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沈珺九摇摇头：“别了，小火慢炖才够真，要是火烧的太旺就糊了，还容易引火烧身。” “如今满京城的视线都在这事上，太子恼怒之下会查谣言起始，瑞王府也定会想方设法的洗清嫌疑。” “有豫王那头在中间浑水摸鱼就够了，你和王爷没必要再掺合其中，反倒露了痕迹。” 萧淮闻言有些遗憾，那桃花眼里的兴奋之色都黯了些。 “这样啊，真可惜……” “不可惜，还有下次呢，萧公子急什么？” “对哦。” 萧淮闻言顿时又高兴起来，伸手拍着沈珺九胳膊： “沈三，你这丫头对我胃口，下次再有这种好事儿，可前往别忘了我……哎哟……” 萧淮话还没说完，手里就一疼，低叫了一声疼的脸儿都青了。 燕无戈收回扔了瓜子出去打了人的手，神情格外的正经：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坏人清誉。” 萧淮顿时瞪眼，他怎么就动手动脚了，当初在龙穆山下的时候，燕无戈不还对沈三还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只是没等他说话，燕无戈就已经看向了沈珺九道：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宋宣荣位高权重，掌管礼部，瑞王固然会恼他自作主张，可是等他冷静下来，他未必不会察觉是有人算计了他和宋宣荣。” “而且太子也不是傻子，最初的怨恨过去之后，他也定会生出疑心来。” 燕无戈对着沈珺九道： “太子和瑞王不会被愚弄太久，宋宣荣又是个聪明的，更不会坐以待毙，任由事情发展。” “外间那些谣言虽然能让他们一时乱了方寸，可是却毁不了根基，太子和瑞王也未必能真的能打起来。” 沈珺九闻言说道：“我知道。” 知道？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笑了笑：“这事情本就做的不够高明，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一直看不出来。” “瑞王和太子在朝中对着干已不是一日两日，太子熟悉瑞王，身边也有精明谋士。” “如果他们连这点浅显的计谋都看不破，他那太子之位怕是早就没了。” “至于瑞王……” 沈珺九笑了笑： “不管宋宣荣到底做没做过这事，他都不可能真舍了宋宣荣。” “哪怕恼怒他自作主张，坏了大局，可瑞王依旧会竭尽全力的去帮宋宣荣从此事之中脱身，否则一旦宋宣荣败了，他就等于自断一臂，元气大损。” “之后再想要争权夺位，只会越发的艰难，而且宋宣荣一死，太子和豫王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瑞王他损失不起。” 燕无戈看着她：“你既然早料到这些，那想必是还有后手。” 沈珺九闻言轻笑出声：“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燕无戈黑眸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略带着苍白之色的脸上，露出抹不太明显的笑来：“你这么做了，在宋家可就藏不住了。” 沈珺九扬唇：“我本也没想一直藏着，况且这事儿可不是我出头。” 第153章 我信了你的鬼！ 燕无戈眸色微深，想了想道：“你是想让他们从内里乱起来？你准备用宋家二房还是三房？” 沈珺九顿时笑起来：“二房。” “宋宣勤和宋宣荣积怨已久，而叶氏想让王氏背锅，宋宣勤不会忍着。” 燕无戈闻言若有所思：“宋宣勤是个阴狠性子，让他出头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关乎宋家前程，他一旦知晓你目的，怕会掉转头来和宋宣荣一起对付你。” 沈珺九笑：“等他察觉时就已经晚了。” 上了贼船，再想要回头，哪有那么容易。 萧淮在旁边听着二人你来我往，言语之间像是在交锋，可他却满脸的疑惑一句都没听懂。 他忙伸手挡在两人中间，有些懵逼的开口道： “等等，什么宋家二房、三房，什么宋宣勤出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沈珺九朝着他笑了笑： “我和王爷是在说，外间的那些谣言传不了多久。” “无论是太子还是瑞王，亦或是陛下，都不可能任由这些谣言继续下去，动摇皇室根基和朝廷安稳。” “一旦几方出手，谣言熄灭，宋宣荣再从中周旋一些，宋家虽然会损些名声却伤不了根本，而瑞王和太子也打不起来。” “想要他们继续下去，就必须要有新的事情，来给外头那些谣言添一把火，而且这把火必须要够旺，甚至要烧的宋家难以脱身，远远超过假僧的事情才行。” 萧淮也不是真的笨，他想了想脱口道：“你是说，宋家买凶杀人的事情？” 燕无戈在旁冷然说道： “假僧的事尚且可以说是无意，可买凶杀人却是推脱不了。” “豫王和长公主好不容易才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能叫瑞王府和东宫那边两败俱伤，他们怎么可能眼看着事情就此平息。” “他们的人去过妙法寺，也见过沈清梧，再加上珺九跟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他自然知道宋家做过的事情，也势必不会能将宋家踩死不得翻身的机会。” 燕无戈说话间看了眼沈珺九，声音清冷。 “宋家买凶杀人，本就是大事，如若这凶手还跟假僧有所牵连，甚至与妙法寺有关，这事情更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宋宣荣替瑞王做过太多的事情，也知晓瑞王太多隐秘，瑞王想要保他就只能出手。” “而太子到时候哪怕知道是有人浑水摸鱼，谣言之事和瑞王无关，他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再加上豫王从中搅合，这件事情想要就此平息根本不可能。” 一旦动了手，再想收手就是极难。 等到几人打红了眼，谁还会去想最初动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到时候，就连原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豫王也无法脱身。 瑞王不会放过他，太子亦然。 萧淮听完燕无戈的话后，消化了片刻，就满脸震惊的看向沈珺九： “所以，你打从挑拨豫王对付太子和瑞王时，就已经在算计豫王，打算连他也一起坑了？” 沈珺九嗔了他一眼：“萧公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那么歹毒的人？” 萧淮：“……” 我信了你的鬼！ 第154章 天上掉馅饼，是会砸死人的 萧淮瞪了沈珺九一眼，满脸吐槽的说道： “你这样做了，一旦他们三个真斗起来，豫王肯定会察觉到他被你耍了。” “他和长公主都不是易于之人，到时候你还怎么脱身？” 沈珺九眨眨眼： “萧公子这话说的。” “是豫王自己找的我，也是他夜探宋府逼着我与他合作，更是他想要对付宋宣荣，叫我知道宋家将我生辰八字交给那假僧借而来害我，我只是太过怨恨，才答应跟他合作。” “除此之外，我做了什么？” 她笑得惫赖，红唇轻扬，眼色却格外的凉薄。 “更何况想要得到总得先付出，想当渔翁也要做好落水的准备。” “这天上掉馅饼可是会砸死人的。” “豫王身为皇子，意在大权，他行事不够谨慎被人察觉与我何关？” “他怎么舍得违背自己的良心，来责怪我这个无辜可怜被他牵累的弱女子？” 萧淮：“……”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沈珺九何止是表里表气，厚颜无耻。 她就是朵黑了心肝儿的白莲花，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萧淮又不是真蠢，他哪里听不出来沈珺九对豫王反目早有了应对。 可哪怕她没说，萧淮也能想得出来。 等豫王察觉事情不对寻她质问的时候，眼前这女子倒打一耙，糊弄的豫王找不着北的样子。 ……真惨。 萧淮脸皮子抖了抖，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看着沈珺九时眼底却是多了丝忌惮。 像是玩笑，又像是试探。 “沈三，那豫王寻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过你这手段，往后不会拿来对付我和无戈吧？” 沈珺九收敛了冷漠，侧脸笑得温柔： “怎会？” “王爷在龙穆山中相救之恩，珺九铭记于心。” “只要二位不先伤我，我永远不会对二位出手。”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先出手伤她。 那之前所有的恩情就一笔勾销，往后便是仇人，她自然会出手。 萧淮听出了她话中隐含着的意思，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你这话说的，我们可是怜香惜玉的人，对吧，无戈？”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带着笑的侧脸，淡淡嗯了一声：“本王会如之前所说，庇护于你。” 沈珺九侧过头来朝着他露出个笑。 “王爷心善，必有厚报。” “珺九也愿王爷能心愿所成。” 不是之前故意的假笑，此时她笑起来时，眼中像是坠着星辰。 笑意如涟漪在眸子里缓缓散开时，颊边的酒窝又甜又腻，仿佛能将人心神也陷了进去。 燕无戈掐了掐掌心。 又勾引他！ 三人在楼上待了一会儿，说起了京中的变故，还有宫中、朝中的事情。 燕无戈和萧淮都是见识过了沈珺九的手段，也知晓她对于宋家是绝不会留情的。 怕她对于朝中之事一知半解走了弯路，或是行事间出了什么岔子。 燕无戈递给她一本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朝中还有京中，那些和宋宣荣，以及瑞王、豫王、太子各方势力相关之人。 第155章 过目不忘 沈珺九也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 她虽然活了两世，可上一世入宫时已是几年后，且等她在宫中站稳脚跟，足以有手段对付朝中之人时，那时的朝局和如今比起来相差太多。 沈珺九没有推拒，而是接过之后便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将其中重要的全部记下之后，这才将册子归还。 燕无戈道：“不用急着还给本王，可以带回去细看。” 沈珺九摇摇头：“不用了，宋家并不安全，而且我也将其中重要的都记下了。” “记下了？” 萧淮惊讶：“你就看了一遍，就记下来了？” 沈珺九嗯了声：“我记性比较好。” 萧淮睁大眼：“真的假的？” 沈珺九笑了笑： “瑞王麾下除却宋宣荣外，还有户部侍郎冯福，工部郎中荀向劲，郑远伯柴庆云，翰林学士魏弦，另外兵部侍郎祁金明，丞相蔡竟，还有看似不偏不倚的御史中丞詹长胜暗中都已经偏向了瑞王……” “豫王麾下除却明面上人人可知的兵部尚书郭天朗，户部尚书何晋元之外，太常寺卿，鸿胪寺卿，京兆府，以及刑部也皆有他的人……” “太子麾下除却虎威将军黎乾，南境镇守司督巡乔云平，太傅荣均、大理寺卿黄颉，吏部尚书程骥也都是太子的人……”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的，他们中也许有一些是王爷的人。” 萧淮听着沈珺九嘴里一个一个蹦出的人名，脸上满满都是惊讶。 那册子上的很多人都是他查出来的，就连这册子也是燕无戈让他整理出来的，里面的内容自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 沈珺九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就将其中所有的全都记了下来。 燕无戈脸上也是露出惊讶：“你能过目不忘？” 沈珺九摇摇头：“算不上，只是比寻常人强一些。” “这哪里是强一些，简直强太多了。” 萧淮在旁说道： “我以前见过一个人，自称是过目不忘，可他却也要看上两三遍才能记下来，你居然扫了一眼便全部记下来了，沈三，你可真厉害……” 萧淮瞧着沈珺九时眼睛闪闪发光。 这么厚的一本册子，她居然一眼就记了下来，这可真是个能培养成探子的好苗子。 只可惜…… 萧淮想起沈珺九的手段，到底是没敢动这心思。 要真把沈珺九培养成探子送去别人府里，怕是回头消息没带回来，就先将他们自己给坑了。 得不偿失。 燕无戈也没想到，沈珺九居然有过目不忘之能，他眼中浮现些波澜，伸手将册子收起来道： “既然记下来了，那这册子的确不用了。” “朝中和京中的事情冬青都知道，往后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问她。” 沈珺九点点头应了下来。 三人在楼上说了会儿话，外间就有伙计敲门低声道：“王爷，跟着沈小姐过来的那些人又多了一波，有人借口买东西，想要上来查探。” 沈珺九开口：“怕是我待的时间长了些，他们起疑了。” 第156章 我相信王爷 沈珺九抬头对着燕无戈说道： “今日之事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只是王爷，我还有件事情想要请王爷帮忙。” 燕无戈看着她：“什么？” 沈珺九道：“豫王既然已经对瑞王他们动手，想来也已经派人留在了妙法寺，想要借着我大哥拿捏于我。” “我想麻烦王爷的人再帮我照顾大哥几日，最迟半个月，我就去接他回来。” 燕无戈其实早料到了沈珺九会让他帮什么，他微沉着眼看了她一会儿。 “你怕豫王拿你大哥要挟于你，就不怕本王也这么做？” 沈珺九微歪着头：“王爷若想伤我们，龙穆山中冷眼旁观就是，何必等到今日。” “我相信王爷。” 燕无戈看着少女认真的说着她相信他，对他全然信任的模样，嘴角不着痕迹的轻扬了扬，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放心吧，本王会保你大哥无事。” “听白，去让李伯将之前寻来的赤血笔洗，还有那几刀澄心纸和云溪纱拿出来，交给沈小姐带走。” 见沈珺九神情诧异。 燕无戈道：“我听闻你坑了宋家一大笔银子。” “宋家的人虽然给你写看欠条，可这事情也总要叫旁人知道才是，否则宋家万一借着亲戚为由赖着不还，你岂不是吃亏？” 沈珺九闻言顿时明白了燕无戈的意思，眼角一弯笑得开心： “王爷说的对。” 她对着听白道： “再加一套贵的首饰，越贵越好！” 沈珺九从楼上下去的时候，身后跟着宝月楼掌柜的，还有之前那伙计。 两人眉开眼笑的，像是捡了银子。 等到了楼下，沈珺九说道： “掌柜的，你待会儿让人将东西直接送去宋家，会有人与你结算银钱。” “只是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切莫让人送错了，还有那笔洗也小心着些，我是要拿来送给哥哥当生辰礼的，让人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掌柜的身材圆墩墩的，一张脸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沈小姐放心，那赤血笔洗、澄心纸和云溪纱可都是精贵东西，足足上万两呢，小老儿那就是摔着自个儿了，也不能摔着这些宝贝啊。” “待会儿我亲自将东西送去尚书府，保准半点都不伤着。” 楼下本就有好些个正在买东西的世家小姐，之前瞧见掌柜的亲自送沈珺九下来时，就已经忍不住朝着那边打量，此时再听着掌柜的的话后，都是忍不住哗然。 那赤血笔洗是什么，他们不知道。 可是那澄心纸和云溪纱可都是极为难得的东西。 澄心纸以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 一张纸便得数两银子，就算是京中那些世家得来之后也鲜少用来写字，盖因在这纸上写字，就跟写在银票上似的，哪怕家中富贵用起来也心口滴血的疼。 且真正的澄心纸极为难求，市面上大多都是仿制。 那云溪纱更别说了，颜色艳丽，以云岭蚕丝织就，用其制衣哪怕盛暑之际，也不会感到半丝炎热之意。 外间千金难得一匹，贵的让人心颤。 可眼前这少女居然全都买了回去，一买就是上万两银子。 这是谁家的小姐，这般阔绰？ 第157章 扫把星 人群议论纷纷。 “这姑娘是谁啊，出手这般阔绰，这京里头什么时候多了个宋家？” “那掌柜的不是说尚书府，该不是宋尚书府里吧。” “不是吧，宋家那几个小姐我都见过，没瞧见过她。” “我也没见过，宋家嫡出的就宋芝媛和宋明珍两个，那几个庶出小姐我也都见过，没她。” 况且府中庶出，哪能比得上嫡出。 谁家庶出姑娘能一出手就是上万两银子？ 能来宝月楼的，几乎都是京中那些个家境富裕的官家或是世家小姐。 宋宣荣官位不低，宋老夫人又有诰命在身，宋家的几个姑娘水涨船高，自然也都是时常出入京中一些宴会，可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见过眼前这个少女。 观她气度举止，也不像是庶女。 人群里突然有人道：“梁云月，宋大人不是你表叔吗，你认识她吗？” 沈珺九听着这声音，突然朝着那边看去。 就见到人群之中，站着个看圆脸娇气的女孩儿。 梁云月是宋老夫人的侄孙女，如今就住在宋家，她当然是见过沈珺九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听到身旁的人问话，梁云月眼底划过抹嘲讽之色，开口道： “我当然认识，她就是珺九妹妹，我那早亡的表姑姑家的女儿。” 沈珺九？ 原本满是好奇的人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下一刻那些人顿时都是脸色各异。 之前开口问话的那个女子脱口道：“她就是住在宋家的那个扫把星？” 宋家人对沈珺九他们别有所图，从来不肯让他们高调。 以前叶氏和宋老夫人外出赴宴时，从未带过沈珺九他们。 而沈家兄妹也鲜少跟京中世家子弟相交，以至于没多少人见过他们的容貌，过这却不妨碍沈珺九扫把星的名声在京中如雷贯耳。 据说她年幼时就克死双亲，后来又克死亲族，被沈家赶出来为宋家收留之后，宋家就不曾安宁过。 但凡与她亲近之人，都会倒霉。 断胳膊断腿是小事，还有落水、被房梁塌了压住的，更有甚者险些丧命也比比皆是。 周围的人都是齐刷刷的朝后退了半步，仿佛生怕靠的近了，就会沾到霉运似的。 沈珺九面色冷然的看着说话那人。 那人本也是个不怕事的，更何况她和梁云月交好，早知道沈珺九在宋家的地位，直接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这京里头谁不知道你是个扫把星。” “克死爹娘，克死叔伯祖母，连沈家的人都不要你，连累的兄长姐姐被赶了出来，还是宋大人他们心善才收留了你们。” “可你倒好，不知道感恩不说，还克的宋家不得安生。” “听说前些日子宋大哥的腿断了，就连宋大人也险些摔了马车。” “我要是你，干脆就找个地方死了干净，省的留着害人害己。” 那女孩儿年岁不大，可言语却恶毒的厉害。 沈珺九尚未说话，夏兰就眼中寒色一重，怒声道：“你再说一句？” 第158章 沈珺九，你疯了？ “说就说，我还怕你们？” 那女孩儿名叫柴美臻，是郑远伯的女儿，性子最是张扬霸道。 她被夏兰怒喝了声，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还觉得丢了脸面，冲着沈珺九说话时越发的难听。 “你住在宋家，吃人家的宋家的，用人家的宋家的，如今还有脸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 “那掌柜的，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她就是宋尚书府里的穷亲戚，仗着人家重情义就死皮赖脸住在人家府上，连口粮都是人家施舍的，哪来的银子买东西？” 旁边梁云月听到这话脸色青了青。 她也住在宋家，也同样是宋家的亲戚。 柴美臻一句话不仅骂了沈珺九，连带着将她也给骂了进去。 这个蠢货！ 柴美臻却根本就没留意梁云月，她仗着家世在京中肆意惯了，而且她和宋芝媛交好，对宋禹行也一直存着几分喜欢之心，更知道她父亲是有意和宋家结亲，让她嫁给宋禹行的。 前几日宋禹行被当众打了巴掌的事情，外头传的沸沸扬扬。 柴美臻一直将自己视为宋家的媳妇，宋禹行更是她将来的夫君。 她对着害了宋禹行丢脸的沈珺九，嘴巴自然就格外的恶毒。 “沈珺九，我要是你的话，早寻个地方死了干净，何必留在世上害人害己。”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失踪了几日，连带者你大哥也没了踪影。” “你将宋家搅得不得安宁，让宋大哥跟着你丢脸，你这般天煞孤星的命，怕不是克死了你大哥，才见不得人家宋家安好……” “啪！” 沈珺九原是不想柴美臻计较，可听着她越说越过分，后来更是提起沈清梧。 她脸上神色顿时冷厉下来，上前就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柴美臻没想着沈珺九敢动手，冷不防的身子一歪撞在了梁云月身上，两人都是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敢打……” “啊！” 柴美臻仰头就想怒骂，却没想到话没说话，肚子上就紧接着挨了一脚。 沈珺九看着身材娇小，可力气却是出奇的大，下脚时更是刁钻的专找疼的地方。 柴美臻瞳孔猛的放大，嘴里的叫骂声瞬间被惨叫取代，整个人被沈珺九踢得“砰”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台阶上，剧疼之下险些晕了过去。 “啊——” 周围那些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是吓了一跳，尖叫着连连后退。 梁云月也是惊呆，等回过神来连忙怒声道：“沈珺九，你疯了？！” 沈珺九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寒芒让得梁云月心头一跳。 梁云月强忍着心头不适急声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郑远伯府的小姐柴美臻，你怎么敢随便出手伤她？” 沈珺九面色冷沉： “郑远伯府又如何？” “堂堂伯府小姐，肆意出口辱人，还诅咒我兄长，若有机会的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们郑远伯府的家教就是这般模样？！” 柴美臻捂着肚子疼的道：“沈珺九……你不过是个宋家的表小姐，打秋风的扫把星，你居然敢伤我？！” 第159章 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沈珺九闻言嗤笑了声： “我是宋家表小姐如何，我是穷是富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口一个扫把星，我就算真霉运当头，可曾挨着你们郑远伯府的大门？” “我就算真克死了宋家人，和你柴家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般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柴家小姐是宋家的人，才会迫不及待的将手伸这么长，去管别人府中家事。” 沈珺九红唇轻启，言语比柴美臻之前还要刻薄。 “你这种行为，有一句话甚是贴切。”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的就是你。” 柴美臻本就被沈珺九打懵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了疼痛，就听到沈珺九嘴里刻薄至极的话。 她脸色又疼又怒，瞧着有些扭曲： “你……你胡说八道！！” “我和阿媛是朋友，也将宋大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我只是看不惯你仗着宋家仁义，就在外张狂……” “我张狂不张狂，干卿何事？” 沈珺九嗤笑了声：“更何况，你将宋禹行当哥哥，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柴美臻虽然喜欢宋禹行，可她和宋禹行还没定亲。 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沈珺九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名声就全完了。 柴美臻脸色涨红怒声道：“沈珺九，你无耻！” “我无耻？” 沈珺九挑挑眉： “可我瞧着你面红耳赤，一副急着替宋禹行出头的模样，可半点不像是拿他当哥哥。” “大庭广众之下，我劝柴小姐还是别说什么视若亲兄的话，免得万一回头亲哥哥变了情哥哥，自己打了嘴巴乱了伦，那可就真滑天下之大稽，让人耻笑了。” “你！” 柴美臻心思虽恶毒，可论嘴皮子功夫，哪里比得上沈珺九。 她平日里就算想要欺负谁，也大多都是动动嘴，便能让人碍着她身份主动退让。 她几时见过沈珺九这种无赖至极，既动手又动嘴，还刻薄的不留半点颜面的人。 柴美臻气得浑身发抖，撞上沈珺九那满是嘲讽的目光。 沈珺九凉飕飕的道：“柴小姐可别这么看着我。” “我这人虽好美色，也经不得美人诱惑，可你这长得实在不堪入目了些，你就算再深情凝望，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噗哧——” 楼上正探头朝下看的萧淮忍不住喷笑出声。 沈珺九朝上看了过去时，萧淮连忙朝着窗后躲了躲，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楼下的那些个姑娘就算平日里会说几句闲话，可毕竟家教在那里放着，哪听过沈珺九这种浑话。 有两个也是忍不住肩头抖了抖，嘴里发出些古怪声音。 而有平日里本就跟柴美臻不怎么对付，或是家境与郑远伯府相当半点不惧怕得罪柴美臻的，则是直接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小姐，原来你喜欢美人儿？” 有个脸颊圆圆，眉眼清朗的姑娘笑道。 沈珺九没见过她，却不妨碍她给柴美臻添堵：“美人谁不喜欢，摆着一旁看着也养眼，可像是柴小姐这种……” 她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我实在是不敢恭维，看多了眼睛会瞎的。” 第160章 聂宝宝 那姑娘瞧她一本正经的扯着胡话，噗哧笑出声。 柴美臻脸上红了青，青了紫，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扭头怒声道：“聂宝宝，你笑什么笑？！” 聂宝宝就是那说话的姑娘，笑起来时露出颗虎牙： “柴美臻，这儿可不是你郑远伯府的，你还管人哭笑？” 聂宝宝有个好听的名字，可那嘴巴却不比沈珺九好到哪里去。 “我觉着人家沈小姐说的挺有道理的，宋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在这里胡乱叨叨。” “你就算想护着你那情哥哥，也好歹等你正了名再说。” “连宋家大门儿都还没进，可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也不怕人笑话。” “你！” 柴美臻和聂宝宝本就不对付，闻言怒从心头起，爬起来就朝着她扑了过去。 沈珺九见状直接上前，朝着她脚下一伸腿。 柴美臻收势不急，而那头沈珺九又眼疾手快的拉了聂宝宝一把，让得柴美臻整个人直接扑在了柜子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 那木架子搭建的柜子轰然到底，而上面摆着的东西也是稀里哗啦的摔了一地。 沈珺九松开了聂宝宝，满是敬佩的说道： “宝月楼的东西可不便宜，柴小姐真是大方，竟然舍得拿着这些个东西出气。” “掌柜的，还不赶紧让人将东西包了，送给柴小姐摔打出气，瞧柴小姐方才一口一个穷酸的叫我，想来郑远伯府富贵至极，定少不了你的银子。” 掌柜的：“……” 他总觉得，这柴家小姐估摸着会被气死。 沈珺九看着浑身沾着玉石瓷器，狼狈至极的柴美臻，直接说道：“我还有事要先回去，就不留下观看柴小姐撒钱了，柴小姐尽兴。” 见沈珺九转身就走，梁云月顿时急了，连忙上前急声道： “你不能走！” 沈珺九要是走了，以柴美臻的性情，她定会迁怒了她。 沈珺九微眯着眼：“你想拦我？” 梁云月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珺九时，背脊陡然生出一股子凉意。 她下意识的收敛了几分，低声说道： “珺九妹妹，我知道阿臻说话有些冲动，可她也只是心直口快，你就算生气也不该动手伤人。” “郑远伯府和咱们宋家本是世交，表叔和郑远伯也关系亲近，他们若是知道你伤了阿臻，定然会动怒，到时候更会坏了郑远伯府和咱们宋家的关系。” 梁云月一脸我为了你好的样子，拉着她道： “珺九，你别任性。” “跟阿臻道个歉。” 沈珺九抬眼看着梁云月。 梁云月是宋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梁家那头算不上富贵，和宋家一比更是显的清贫。 梁云月住进宋家，虽然嘴里说的是思念宋老夫人，想要承欢膝下，可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过是想要攀着宋家的关系，入了京中等着适龄后寻一个好婆家。 宋家是宋宣荣当家，平日里梁云月和宋芝媛最是要好，没少帮着宋芝媛来害他们兄妹。 沈珺九对着梁云月时可没留情的心思，嘴角一牵，似笑非笑： “咱们宋家？”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姓梁吧，几时入了宋家的门了？” 第161章 不如你问问，他娘什么时候还银子？ 梁云月脸一僵。 沈珺九道：“还是我记错了，你改姓宋了？” 聂宝宝圆嘟嘟的脸上满是嘲讽，在旁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哟，这又多了一个没事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 梁云月闻言既是尴尬，又是难堪。 她总觉得周围的人看着她时，目光里都带了古怪。 梁云月心中怨愤，面上却是眼圈一红： “珺九，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们梁家也不如南地沈家煊赫，可是你我同样都是借住在宋家的人，你何必出口伤人？” “表叔和姨婆待我们极好，他们更是不顾你身上恶名收留了你和清梧哥哥还有阿箬，我不求能如我这般对他们心怀感恩，可你也不该在外败坏宋家名声。” “阿臻是郑远伯嫡女，你今日伤了她，将表叔置于何地？” “更何况你我吃住都在宋家，表叔他们待我们已是极好，你怎能拿着宋家银钱这般挥霍，你简直太过分了。” 沈珺九听着梁云月三言两语，不仅点出了她被沈家驱逐为宋家收留的事情，更暗指她忘恩负义，反将她自己放在了知恩图报的位置上。 沈珺九突然便笑起来： “我母亲是宋家嫡出的小姐，我和我哥哥身上都留着一半宋家的血脉。” “你口中的阿臻言语折辱诅咒我们，就是诅咒宋家，舅舅就算知道我打了她，也只会高兴。” “还有，舅舅在朝为官，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能力，而不是旁人的帮忙。” “他若真因为郑远伯府为难，就坐不稳这尚书之位，像你说的处处惧怕与人，那他还不如早早将这位置让出来算了，也省的让宋家跟着他一起被人贬低，连旁人侮辱都不敢反驳一句。” 沈珺九的话可谓是极为大胆，甚至连带着对宋宣荣也没有半分客气。 等说完后，她才对着梁云月道： “不过你刚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们梁家的确是上不得台面，否则也不至于觉得我花个上万两银子，就非得靠着宋家贴补。” “夏兰，告诉这位梁小姐，这些银子是谁的。” 夏兰早憋了一肚子的气，闻言冷声道： “我家小姐的银子，都是我家老爷、夫人去世前留给她的。” “别说是一万两，就是十万两那也花的。” 柴美臻好不容易从柜子那边站起身，闻言顿时尖声道： “不可能，宋大哥说了，你就是个穷酸亲戚，被沈家的人赶出来后就死皮赖脸的住在宋家，你怎么可能有钱！” 沈珺九回头看她： “宋禹行？呵……” 她嘴里低笑了声，“柴小姐这般笃定我没钱，那不如去问问你的宋大哥，看他什么时候让他娘将欠我的二十万两银子还给我。” 柴美臻顿时呆住。 宝月楼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哗然。 二十万两？ 宋家居然欠了沈珺九这么多银子？ 聂宝宝满脸的惊讶，在旁道：“沈珺九，那宋夫人欠你银钱？” 沈珺九颔首道：“她拿了我爹留给我和大哥、姐姐的东西，如今还不回来，自然要抵价赔偿。” 第162章 头一次见这么彪的姑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若非看在外祖母和舅舅的面上，我早将她告上了官府。” 沈珺九说道： “我沈家的姑娘买个万把两银子的东西，何时需要宋家来贴补。” “不像是梁小姐，领着宋家的口粮，乞着宋家的施舍，吃人嘴软这时间长了，连骨头缝里都觉着别人与你一样，要靠着旁人怜悯施舍才能活。” 梁云月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急声道：“不可能！表婶怎么可能欠你银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梁家人，又不是宋家人。” “宋家欠我银子，怎会让你知晓？” 沈珺九说话时带着嘲讽： “叶氏所欠的银钱，不算零头足有二十余万两，白纸黑字写了欠条。” “你若不信，可要我将欠条给你看看，辨认辨认那上头是不是你那位表婶的字迹？” 梁云月看着沈珺九坦然的神情，脸色瞬间发白。 完了。 叶氏写了欠条的事情，连住在宋家的她都不知道，可见宋家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不愿意让外人知晓。 可如今她却逼着沈珺九当众说了出来。 等回去宋家，宋老夫人和叶氏怎么会饶得了她？ 沈珺九见她惊慌模样，上前半步：“梁小姐怎么不说话，这欠条你是看呢，看是不看？” 梁云月手心发抖，连腿上都有些软，却不敢开口接话。 沈珺九见状嗤笑了声，直将她笑得满眼慌乱。 而旁边的柴美臻更是脸上涨红，乍青乍白。 沈珺九这才说道：“柴小姐，这不清楚的事情，往后就别开口，显得自己愚昧无知不说，还徒惹人笑话。” “我母亲好歹是宋家的女儿，我这表小姐也算是名副其实，可是这位梁小姐……” 沈珺九啧了一声，哪怕没说什么。 可那语气里的嘲讽，却是十里外都能感受得到。 沈珺九满是同情的睨了眼柴美臻，然后就带着夏兰，越过几人朝外走去。 “掌柜的，将我之前选的东西送到了宋家之后，寻宋家大夫人结账，毕竟她还欠着我银子。” 掌柜的只觉得今儿个开了眼，他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彪的姑娘。 偏生人也打了，骂也骂了。 冷嘲热讽了一通后，她还能占着理。 掌柜的笑着道：“沈小姐放心，我稍后就送。” 沈珺九朝外走去，等出了宝月楼大门，没了头顶屋瓦遮掩后，外间正盛的日头挥洒着阳光落下，晃得她不由眯了眯眼。 “沈珺九。” 身后传来有人唤她的声音。 沈珺九回头，就见到聂宝宝快步走了出来。 聂宝宝穿着湖绿色的裙子，见她停下来后，她脸上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连忙提着裙摆朝她跑过来。 沈珺九对于刚才在宝月楼里仗义执言的聂宝宝颇有几分好感，见她过来后笑了笑：“聂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聂宝宝望着沈珺九，眼里闪闪发亮：“沈珺九，我们交朋友吧！” 沈珺九：“？” 聂宝宝脸颊上红扑扑的，笑起来时露出好看的小虎牙。 第163章 我们交朋友吧 聂宝宝笑得极为好看，对着沈珺九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像你这样嘴皮子利索又毒又厉害，说的人恨不得转身跳湖的。” “我对你一见如故，我喜欢你，所以我给你当朋友吧？” “……” 沈珺九默了默。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夸人的。 聂宝宝身边跟着她的丫环白果。 听着聂宝宝的话后，白果忍不住黑着脸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 小姐！ 你这么说话，会被打的。 聂宝宝眨眨眼，没看出来白果的暗示，只是特别兴奋的对着沈珺九说道： “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特别高兴？特别兴奋？” 沈珺九看着眼睛亮晶晶的，跟个孩子似得的小姑娘，倒没觉得冒犯，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跟我交朋友，就不怕我是扫把星，克着了你？” “不怕！” 聂宝宝伸手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胸口，得意道： “我出生的时候，就有道士说我是天降福星，你就是扫把星那也克不着我。” “你放心，只要咱们是朋友，从今往后我罩你！” 沈珺九被她的话逗笑，就连夏兰也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聂宝宝一直瞧着沈珺九，见她笑容连忙道：“你笑了，那你是答应我了？” 沈珺九只觉得有些好笑，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见过不少人，可像是聂宝宝这样的，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沈珺九不由道：“你真想跟我当朋友？” 聂宝宝疯狂点头：“想。” “为什么？” 沈珺九挑眉。 聂宝宝忙道：“我说了呀，我对你一见如故，觉得你厉害。” “而且你瞧，我长得好看，又招人喜欢。” “往后宋芝媛欺负你，我还能保护你，这么好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很划算吗？” “我这么温柔善良聪明可爱的人，你难道不想跟我交朋友？” 聂宝宝说完之后，双手捧着脸，黑溜溜的大眼盯着沈珺九，一副“答应吧答应吧，答应了你就赚大了”的表情。 沈珺九噗哧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到底答应不答应？”聂宝宝鼓着脸。 沈珺九难得好心情的点点头：“好，我答应，多谢聂小姐垂青。” 聂宝宝顿时不气了，咧嘴一笑，十分自来熟的抱着沈珺九的胳膊：“别客气，我叫聂宝宝，你叫我宝宝就行。” 沈珺九：“……” 她总觉得宝宝叫起来，有种诡异莫名的羞耻感。 “我叫你宝儿吧。” 聂宝宝想了想觉得也挺好听，点点头：“那我叫你阿九。” 沈珺九刚一点头。 聂宝宝就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阿九，宋家真欠了你二十万两银子？” 沈珺九看她：“你不信？” 聂宝宝笑得眯了眼：“真的，天呐，好多银子啊。” “阿九，你以后可得罩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别忘了我。” 沈珺九：“……” 她记得刚才聂宝宝还说，她以后罩着她来着？ 聂宝宝被沈珺九看了看，却半点没有羞愧之色，反而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互通有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第164章 承惠九千两 “你不知道，我爹就是个铁公鸡。” “家里明明不缺钱财，可他就是死守着不肯给我花，每个月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连朵珠花都买不起，我好穷啊……” 聂宝宝抱着沈珺九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阿九最仗义了，你不会不管我吧。” 沈珺九一脸冷漠。 五十两买朵珠花，金子做的都没这么贵！ 她满脸无情的看着聂宝宝，听着她厚脸皮的嘀嘀咕咕，总算是看出来了。 什么一见如故，什么厉害佩服，通通都是假的。 这女人分明只是看上了她的银子！ …… 沈珺九被聂宝宝拉着出了宝月楼后，梁云月和柴美臻就成了周围人围观的对象。 等瞧见那些人眼底或是鄙夷，或是嘲笑的目光时。 柴美臻“唰”的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梁云月跟前，抬手朝着她就是一巴掌。 梁云月被打懵了：“阿臻，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 柴美臻脸色通红： “你不是告诉我，沈珺九就是个穷酸，说她是个沈家不要的扫把星，花的都是宋家的钱，可如今呢？” “人家买着上万两银子的东西，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就是你说的穷酸？！” “梁云月，你是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梁云月捂着脸，急声道：“阿臻，我真的不知道这事，我也是听说……” “听说你就拿来跟我说，我看你不是想跟我交好，是跟我有仇吧！” 柴美臻从没被人这么打过脸。 她虽然恨沈珺九，可却也同样恨梁云月。 她平日里跟宋芝媛和宋禹行相处不多，可梁云月却时常会来讨好。 她经常从梁云月嘴里听说沈珺九的事情，就信以为真，真以为沈家兄妹不过就像是她府里那些想要打秋风的亲戚，在宋家蹭吃蹭喝。 谁知道人家不是没钱，只是不乐意说罢了。 就连宋家都欠着她那么多银子，谁敢说沈珺九住在宋家是白吃白住？ 指不定宋家养着沈家兄妹，就是冲着他们手里的银子，暗地里还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柴美臻恨梁云月搬弄是非，甚至连宋芝媛和宋禹行也恨上了。 若是他们早告诉她宋家欠了沈珺九的银子，她哪会在今日上赶着替她们出头，一脑袋就撞了上去。 结果撞的头破血流的被人一番嘲讽，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柴美臻怒视着梁云月：“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我跟你没完！” 她说完后，转身就想朝外走。 却不想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宝月楼的掌柜的站在柴美臻身前，伸手挡着她的去路。 “柴小姐，您方才撞坏了这里的柜子，弄坏的玉器摆件，我都已经让人帮你包了起来。” “不知道柴小姐是付现银，还是我让人将东西送去您府上？” 柴美臻没好气道：“多少银子？” 掌柜的伸出一只手： “承惠，九千七百八十二两。” “柴小姐也是宝月楼的常客了，便省了这零头，您付九千七百八十两就行。” 柴美臻闻言顿时瞪大了眼：“九千两，你讹我？！” 第165章 哇的一声哭出来 掌柜的原本笑眯眯的脸沉了下来，对着柴美臻说道： “柴小姐还请慎言，我们宝月楼向来童叟无欺，价格公道，您撞坏的东西还在这里放着。” “柴小姐若是觉得小店讹您，不愿意给银子。” “那不如咱们走一趟京兆府衙，让府衙的大人帮忙看看，您损毁的这些东西可值得这么多银子？” 宝月楼的东西向来精贵。 一块玉，一点儿瓷器，便能卖出天价去。 更何况柴美臻撞坏了一整个柜子。 柴美臻脸色涨的通红，又气又急。 她今天已经丢尽了脸，要是再为着这些银子去一趟京兆府，到时候恐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郑远伯府的小姐连九千两银子都付不起。 到时候别说是她，就连整个郑远伯府都会跟着丢人。 柴美臻声色内荏道： “谁说我不愿意给银子了，不过是几千两银子，她沈三给的起，我郑远伯府照样给得起。” “你让人将东西送去我府上，自然有人与你结算！” 掌柜的闻言顿时收敛了厉色，恢复了弥勒佛的模样： “好嘞，我这就让人送过去，柴小姐慢走。” 柴美臻一年的花销也才不过数百两银子，这一下就抖出去了近万两，她只觉得心口都在滴血，而且不用想也能知道等回去之后，她爹还有府中人的反应。 她虽然受宠，可并非独女，上头还有哥哥姐姐。 还没回府她就已经可见鸡飞狗跳的情形了。 都怪梁云月！ 柴美臻这种人是绝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就算真错了那也是旁人的错，她恶狠狠的上前又扇了梁云月一巴掌，放了狠话： “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梁云月莫名其妙被打了两巴掌，原本俏嫩嫩的脸上红肿的不成样子，满心的崩溃。 脑子有病啊。 打人的是沈珺九，骂人的是聂宝宝。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柴美臻记着她干什么？！ 梁云月一边骂着柴美臻和沈珺九，一边流着眼泪转身想走，可没曾想到她才一抬脚，脚下就多出来颗圆溜溜的珠子。 她踩上去后脚下一歪，尖叫了一声后就朝着门前扑了过去，“砰”的一声撞在了门槛上。 脸庞正对门槛，抬头时鼻血喷溅。 梁云月的裙子都飞了起来，露出一双白溜溜的小腿。 “……” 宝月楼中所有人都是安静了片刻。 待看到梁云月肿起来的鼻子和嘴，还有露在外头，有些粗壮还隐约可见毛发的小腿时。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忍不住噗哧一声之后，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梁云月先是被摔懵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走光之后，尖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压着裙子，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捂着鼻子跑了。 …… 楼上萧淮倚在窗边，看着跑出去的梁云月笑得直打跌。 燕无戈则是神情淡淡的抚了抚袖子，遮掩住了少了一颗珠子的手串。 “这沈三真是绝了，她那张嘴可真是比刀子还利。” 萧淮走回座前时，眼中笑意还没散尽： “不过那郑远伯府的女儿也是倒霉，自个儿凑上前来，被沈三当了踏脚石还尤不自知。” 第166章 先撩者贱 燕无戈倒了杯茶水，闻言淡声道： “先撩者贱，她自找的，怪不得谁。” 沈珺九和宋家不睦，之前又引来了豫王和长公主。 今日她来宝月楼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想要不惹人起疑，就势必要坐实了她是来买东西的事实。 她原就想要借机让人知晓宋家欠她银子的事情，膈应膈应宋宣荣他们。 那柴美臻和梁云月就一头撞了上来。 不利用她们，利用谁？ 萧淮正拿着杯子喝水，听着这话险些喷了。 他忙将水咽下去，有些呛着的瞧着燕无戈，像是瞧着什么稀罕物件。 “你居然会帮沈三说话？”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 燕无戈懒得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喝了口茶，待茶水入口时却是眉心微蹙。 一股涩到极致的味道，从舌尖一路蔓延开来。 他沉着眼看着杯子，方才明明见着那丫头喝的不亦乐乎的，他才忍不住尝了一口，没想到这般难喝。 萧淮见他满是不适的将茶水咽下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顿时没好气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茶没这么难以下咽吧？” “虽然是比不得你府里的那些，可好歹也是上好的茶叶，我花了好些银子才托人买回来的，要不是你来，我都舍不得李伯拿出来招待人！” 燕无戈半点不给面子，放下茶杯道：“难喝。” 萧淮顿时翻了个白眼：“能让你说好喝的，那都是价比千金的，一两茶叶上百两银子，你那喝的哪里是茶水，分明是是银子！” “你老人家嘴巴这么挑，这世间能入得你口的就没几样东西。” “也亏得你如今家财颇丰，又是北王之尊，要是换个人家，非得被你吃垮了不可。” 燕无戈转了转茶杯：“不是挑。” “嗯？”萧淮诧异，“什么？” 燕无戈薄唇轻抿。 他不是非得珍贵之物才能下口，也不是非要珍馐佳肴才肯去吃。 他只是早年在外逃亡时，为了果腹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坏了味觉肠胃。 寻常东西入得他口，大多是苦涩之味。 稍吃多一些，腹中便像是拿着刀子剜着一般的绞痛。 燕无戈府中不缺银子，也没必要为着口腹之欲亏待了自己，所以他平时所用的食材等物都是挑着精细的来。 哪怕他依旧用的不多，可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嘴巴太挑，非是好物不肯入口。 燕无戈见萧淮不解，也没跟他多说。 他向来不是软绵性子，更不喜欢将他曾经的那些不堪，那些凄惨和狼狈告诉旁人，来博得他人同情怜悯的目光。 哪怕这个人是萧淮也一样。 燕无戈摇摇头：“没什么。” 他放下茶杯，对着萧淮说道： “瑞王和太子闹起来，京中正乱着。” “明启帝早先便已经对我有所不满，瑞王他们打起来他那边怕是也会疑心到我。” “这几日我不好出城，你寻个机会去趟妙法寺，看看沈清梧的情况，还有，想办法查清楚当日在龙穆山里，追杀沈珺九他们兄妹的是什么人。” 第167章 你是不是太重视她了？ 萧淮皱了皱眉：“那天的人不是都被你处理干净了？” 当时见到沈珺九时，谁曾想到后来会有这些事情。 也没人料到，他们居然会和那个小姑娘合作。 所以那些个追杀沈珺九兄妹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留下活口。 燕无戈闻言淡然道： “那些人看身手不像是江湖人士，而且宋宣荣狡猾。” “无论是龙穆山上，还是假僧之事，他都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让叶氏顶在前面替他张罗。” “哪怕暴露了有人追杀沈珺九他们，宋宣荣也能够将叶氏推出来自己全身而退，所以这买凶杀人的事情，十之八九他也不会经手。” “没了宋宣荣，以叶氏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渠道找到正经的杀手，而且三千两银子就能说动那些人在京郊冒险动手，你觉得最有可能是什么人？” 萧淮目光微动：“你说，城西的那些帮派？” 燕无戈说道：“三千两银子对于正经的以杀人为买卖的人来说太过廉价，可是对于那些底层的人来说，却已经是一笔巨款。” “你寻人去城西那边打探打探，看最近这段时间谁突然出手阔绰，又有哪些人突然失踪就行。” 那天在林子里，虽然隔得有些远，可是他却也听到了被沈珺九弄死的那两个人与人说话时，被叫做老三、老四。 那两人的相貌没有半点相像，应该不是亲兄弟。 除此之外，能这般称呼的，也就只有那些帮派里异姓结拜之人了。 萧淮听着燕无戈的话，心里有了些底，开口道：“行，我待会儿就让人去打探，至于妙法寺那头，我也会安排好。” 燕无戈颔首：“去的时候，让范悉也跟着过去，将他留在妙法寺保护沈清梧。” 萧淮眼中露出些惊讶。 那范悉和韩凛都是燕无戈手下最为亲信之人，平日里范悉在外替他办事，韩凛则是随同在侧。 燕无戈已经将夏兰和冬青都给了沈珺九，如今连范悉也送到了沈清梧身边去。 萧淮目光闪了闪，开口道： “无戈，你是不是有些太过重视沈珺九了。” 燕无戈神色一顿：“有吗？” “当然有。” 萧淮看着他：“你往日里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况且这沈珺九奸诈狡猾，性子狠辣。” “她如今虽然看似跟咱们交好，也未曾算计过你我，可难保将来不会。” “以你往常的的性子，该是防备着她反咬咱们一口才是，可你居然接二连三的帮她，夏兰和冬青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将范悉也给了她，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 燕无戈闻言神情不变：“范悉没给她。” 萧淮道：“你将人留在妙法寺保护沈清梧，跟给了沈珺九有什么区别？” 燕无戈眼帘微垂：“你想太多了。” “我既已经与她合作，她对我坦然，我自然也要帮她。” “更何况沈清梧落在豫王手上，对我们只有害处。” “沈清梧在妙法寺里，瞧着他的人众多，旁人去了我不放心，范悉办事稳妥，有他在，沈珺九才能安心为我所用。” 萧淮微眯着桃花眼：“就因为这个？” 燕无戈看他：“不然呢。” 萧淮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脸上，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第168章 奇葩人家 萧淮离开了许久，燕无戈都还在想着他那句话。 问他自己？ 燕无戈垂着眼帘半晌，薄唇里才轻嗤了声。 …… 沈珺九被聂宝宝拉着去了京中最大的酒楼，点了最好的酒菜。 见聂宝宝毫不斯文的抓着块蹄髈啃得满嘴是油，沈珺九忍不住道：“你府中不给你吃饱？” 这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吃相也忒不讲究。 聂宝宝咽下一块肉有些噎住，脖子拉的老长，去不肯丢掉手里的蹄髈。 白果刚才被聂宝宝轰了出去关在了外面，沈珺九见她脸都憋红了，连忙上前给她倒了杯茶水让她喝下之后，好不容易替她顺了气。 聂宝宝囫囵着说了句谢谢，才说道： “能吃饱才怪了。” “我爹说夏日饮食要清淡，多喝粥好。” “我娘说女儿家身材要纤瘦，多吃青菜好。” “我哥倒是偷偷给我送肉吃，可是被我娘打的满院子跑，又罚了他三个月零花之后，他对我就再也没有兄妹之情了。” 沈珺九听着聂宝宝的话满脸的无语。 这都是什么奇葩人家？ 沈珺九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姓聂，那你父亲是？” 聂宝宝这性子照理说不该默默无闻才是，而且之前瞧她怼柴美臻时毫不客气的样子，家世应该不比郑远伯府差才是。 可是沈珺九上一世好像没听说过，京中哪个聂姓人家里，有她这么一位贵女的。 聂宝宝顶着一圈油嘴说道：“我爹就是个糟老头儿，你肯定不认识，不过我大哥你应该听过，他叫聂澜。” 聂澜？ 沈珺九瞪大了眼：“聂奉贤？” 聂宝宝抬头：“咦，你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字的？” 沈珺九眼中满满都是惊愕，聂宝宝居然是聂奉贤的妹妹？！ 聂澜，字奉贤，定安侯聂存剑的长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 在上一世燕无戈病逝之后，朝中大乱之时，他是燕无戈选中承继北境军和乾羽军的人。 他曾率兵攻进了皇城，差一点儿就登上了皇位。 至于为什么差了那一点儿，是因为当时他的夫人有孕在身，却落到了皇室手里。 当时聂澜本已经攻入了皇城，可为了保全妻儿，他却甘愿退兵，后来死在了皇室不要脸面的算计围攻里。 沈珺九曾经在聂澜死前见过他一面，兵败山倾之时，聂澜身中数刀，血流不止，却抱着他妻子前行，而他妻子则是因为惊惧忧思，早产生下了个不足月的孩子后，就血崩死在了他怀里。 沈珺九当时早已经没了年少时的温软，可却依旧替他们惋惜。 她难得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替那孩子寻了个去处，保了她一命。 谁知道就换来了聂澜死后留下来的八千私军，还有从北王手中承继过来，后来被皇室打的七零八落，群龙无首的北境军和乾羽军残部，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才帮她完成了从未有人完成过的事情。 沈珺九记得，聂澜死时，她问过他，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说叫宝儿。 聂宝儿。 第169章 来，擦擦嘴 聂澜那时说，他曾经有个妹妹，却在年少就逝去，而他妹妹就叫这个名字。 聂宝宝。 聂宝儿。 所以聂宝宝就是聂澜口中的那个，温柔善良乖巧可爱人见人爱却英年早逝的妹妹？！ 沈珺九看着睁圆了双眼，嘴上带着一圈油渍，抓着蹄髈歪着脑袋，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聂宝宝。 再想了想上一世聂澜口中满是温柔的提起过的那个，倾城绝艳温柔善良，却意外死于年少的聂家幼女。 沈珺九满脸的木然。 古人诚不欺我，自家人看自家人，就算是鸭子也能当天鹅。 她真是信了他们的鬼！ 聂宝宝见沈珺九满脸麻木，不由奇怪道：“阿九，你怎么了，你认识我大哥？” “不认识。” 沈珺九回答的毫不犹豫：“只是之前听人提起过奉贤公子，没想到他居然是你哥哥。” 聂宝宝闻言咧嘴一笑： “对啊，我哥在京城里还挺有名的，不过我跟你说，他就是在外装的一本正经，瞧着光风霁月的，可实际上在家里他可怂了。” “我娘那有这么长一把尺子。” 她伸着胳膊比了比长度，然后说道： “我哥每次犯错了，我娘就让他拿着尺子自己抽自己，一边抽还要一边夸我娘好看，每一句词都不能带重复的，一直说到让我娘开心为止。” “我们家里，我娘最厉害，然后就是我。” “我哥打不过我爹，我爹怕我娘，我娘疼我，我哭了我爹就打我哥，所以我哥最惨了，他小时候还哭鼻子呢……” “聂！宝！宝！” 聂宝宝正跟沈珺九吐槽着她哥哥，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脸色漆黑的锦衣青年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聂宝宝吓了一跳，连忙丢了手里啃了一半的蹄髈，起身就躲在沈珺九身后， 聂澜看着满桌子的肉，顿时青筋直跳：“你又偷吃。” “我没有！” 聂宝宝毫不犹豫的抓着沈珺九的袖子：“阿九吃的，我只看看。” 沈珺九：“……” 聂澜：“……” 沈珺九默默取出了帕子，递给身后的聂宝宝：“来，擦擦嘴。” 聂宝宝：“……” 脸疼。 聂澜是来找聂宝宝的，之前就知道房中还有旁人，只是在门外听到聂宝宝吧唧吧唧的将他卖了个干净，才忍不住闯进来的。 此时沈珺九开口之后，他才留意到了她。 聂澜快速的打量了沈珺九一眼，有些诧异她貌美，却也没太过留意，直接收敛了怒气朝着沈珺九说道： “这位姑娘对不住，方才惊扰到你了。” “我妹妹幼时中过毒，体质与旁人不同，不能大食荤腥，我一时情急才会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沈珺九闻言皱眉，扭头看着聂宝宝：“你不能食荤腥？” “难怪你刚才把你的丫头赶出去，还为了瞒着她，遮掩着叫了这些个素食却半点不动。” “你既然不能吃肉还闹腾什么，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去请大夫？” 第170章 生来而慧，钱财上门 聂澜见沈珺九下意识的反应，先是关心聂宝宝的身子，他神色柔和了些： “姑娘别急，她只是不能常食荤腥，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 安抚了沈珺九，聂澜看向聂宝宝时却是带上了严肃。 “聂宝宝，你太胡闹了。” “你明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却还瞒着这位姑娘让她带着你吃这些东西。” “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她无辜替你担责？” 聂宝宝见聂澜动了气，而且沈珺九也是皱眉有些动气，她连忙松开沈珺九的袖子，垂着头道： “我知道错了，阿九，对不起，你别生我气……” 她难得才遇到这么一个合眼缘的，不想真惹恼了她。 “阿九。” 聂宝宝伸出两根手指，勾着她的衣袖：“我错了。” 沈珺九看着聂宝宝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双大眼蓄满了歉疚。 心如铁石也不由软了一瞬，只当小姑娘馋嘴。 “下次别这样了。” 聂宝宝闻言脸上的愧疚瞬间没了，眼儿弯弯，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谢谢阿九！” 沈珺九看着她眉飞色舞的笑脸，总有种自己被她套路了的感觉。 聂澜叫了白果取了水来，让聂宝宝去一旁净手，而他则是看向沈珺九道：“在下聂澜，聂宝宝的哥哥，不知道姑娘贵姓？” 沈珺九说道：“我叫沈珺九。” 托了宋家不遗余力的宣传，沈珺九克人的名头在京中由来已久，就连聂澜也曾经听过她的名声。 聂澜道：“宋尚书府的表小姐？” 沈珺九看他：“聂公子也听说过我的名声？” 聂澜神色顿了下，没想到妹妹居然会和这位声名极盛的扫把星在一起。 见沈珺九望着自己，话中若有所指。 聂澜直接说道：“是听过一些，不过我向来不信那些星相命途之说。” “如果光只是看命格就能决定一个人是好是坏，将来如何，那世间学子何必进学，那些商人又何必奔走行商，早该坐等家中便是，只待生来而慧，钱财上门。” 聂澜虽然有些诧异沈珺九的身份，可对于那扫把星的名头却没怎么在意。 “况且我命硬，没谁克的了我。” 沈珺九听着聂澜的话，莫名想起了聂宝宝之前拍着胸脯说她是福星不怕克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聂澜眼前微亮，只觉得这姑娘笑起来比之前还要好看。 聂澜不由也带了抹笑，对着她道： “沈姑娘，今日的事情麻烦你了，我妹妹性子顽皮，却也没有恶意的，还望你多见谅。” 沈珺九对聂家兄妹挺有好感，闻言说道：“没事，我挺喜欢她这性子的。” 聂澜提起妹妹时，眼中笑意更深了些，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宠溺。 “我妹妹性子娇，平日里总不爱跟京中贵女来往。” “我看得出来她很是喜欢你，想必沈姑娘也定然有过人之处。” “今日府中还有事情，我得先带她回去，沈姑娘往后若有时间的话，可来府上多走动走动。” 第171章 从不欠人 那边聂宝宝洗了手过来，正巧听到了聂澜的话，忙道：“哥，干嘛急着回去？” 聂澜道：“姨婆来了，要见你。” 聂宝宝顿时惊讶：“姨婆怎么会突然进京？” 聂澜说道：“不知道，不过娘让你先回去。” 聂宝宝原是不想回府的，但是知道从小最疼她的姨婆来了之后，却改了主意。 姨婆府上并不在京城，往年都是他们去姨婆府上，今年她突然入京，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 聂宝宝也知道轻重，没闹着不回去，只是拉着沈珺九说道： “阿九，我姨婆最疼我了，我得回去看看她。” “不过我下次来找你玩啊，要不然你来找我也行，我家很好找的，就在南陵街尽头，拐个弯儿就到了，门前蹲着两个大狮子就是我家了。” 说完她想起了柴美臻，对着沈珺九说道： “对了，那个柴美臻最是小气了，又爱搬弄是非。” “你今天打了她，指不定她回去会跟她爹娘告状。” “我听说你暂住的那宋家人挺重规矩的，怕是容不得你那般模样，柴美臻要是找上门去，你别跟她硬来，让人来我家里知会一声，我帮你收拾她。” 沈珺九本就挺喜欢聂宝宝的，此时听着小姑娘忙着离开，还不忘跟她说着要替她出头，她眼色柔和了些。 “我知道了，我不会吃亏的。” “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府了。” 聂宝宝瘪瘪嘴，有些依依不舍的跟沈珺九告别离开。 沈珺九走到靠着街边的窗户旁，见着聂宝宝被聂澜拉进了马车里，乘车离开之后，她目光落在了就楼外朝着这里探头探脑的人身上。 沈珺九扬扬唇，对着外面道：“夏兰，让小二结账。” 夏兰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伙计。 那伙计手中拿着两张银票，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沈珺九。 沈珺九和夏兰都是惊愕。 夏兰开口道：“怎么回事？你们这儿还带送银子的？” 那伙计忙笑道：“哪儿能啊，要真人人送银子，那我们还不得亏死？” “这是刚才那位公子给的，姑娘先前点的这些东西，方才那位公子都已经结过账了，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让我们将这银票交给姑娘，说是赔偿姑娘的衣裳。” “还说若有不够，让姑娘送个口信过去，他再让人补足。” 沈珺九看了眼足足五十两的银票，再低头看了看之前被聂宝宝抓过的袖子，那上面留着一些油渍。 她神情微怔，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聂奉贤，还和上一世一样，半点都不愿意欠人。 “小姐？”夏兰迟疑的看着她。 沈珺九道：“收起来吧，给都给了，总不能送回去。” 夏兰闻言这才将银票接过收了起来。 沈珺九带着夏兰从酒楼出去之后，在街上绕了一圈，买了些零嘴点心之后，这才拎着回府。 等她回去的时候，宋家早就乱成了一团。 沈珺九直接拎着东西去了隅音堂，远远就听到了二夫人王氏尖利的声音。 “那欠条是你写的，银子是你欠的，说好了你自个儿赔，我拦着帐房不给银子，哪儿错了？” 第172章 泼妇 叶氏的声音从隅音堂里传出来，同样的尖利。 “我又没说我不给，可人家找上府里来，你先替我垫付了怎么了。” “你非得让人家在门外等着，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非得等着我去筹了银子给人家送出来，才将人打发走。” “你就算看不惯我，也不至于为着这点银子，就叫人看咱们宋家笑话吧？” 王氏掐腰回道：“人家指名点姓是找宋家大夫人拿银子，我让人通传给你，怎么就成笑话了？” “况且大嫂家大业大，上万两银子在你嘴里也不过尔尔，可我却不一样。” “母亲信任我，才把库房钥匙交给我保管。” “这府里头所有的开销，一钱一厘都得走账，要是我今儿个帮大嫂付了这银子，赶明儿大嫂说手头紧还不上来，我拿什么去补足这么大一笔空缺？” 王氏说起叶氏时，毫不客气，等说完后还不忘嘲讽了一句。 “更何况，我可不是珺九。” “珺九手里好歹还捏着欠条，我这什么东西都没有，没凭没据的，万一大嫂回头反咬我一口，说我偷摸了公中的银子，到时候我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你！” 叶氏气得脸通红：“王婕娇，你个泼妇！” 王氏瞪圆了眼：“说不过就骂人，你才是泼妇！” 三房夫人李氏站在一旁，眼见着大战将起，两人一副快要撸袖子动手的架势。 她直接朝后退了半步，眼观鼻鼻观心，紧闭着嘴巴让自己显得透明一些，免得被两人口水波及。 宋老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听着二人越吵越厉害，伸手一拍桌子： “够了！” 叶氏和王氏同时一静。 宋老夫人指着两人怒声道：“你们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你们是官员内眷，不是街头泼妇。” “妯娌之间拌拌嘴说上几句也就算了，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你们也不怕叫人看见了笑话！” 王氏脸皮本就厚，要不然以前叶氏管家的时候，她也不能在她手下还能保着二房半点不吃亏了。 听到老太太训斥，王氏顿时就软了气势。 她放下了掐着腰的手，那圆润的脸上跟变戏法的一样委屈了起来，一扯帕子捂着脸就嘤嘤哭了起来。 “母亲，您当我愿意和大嫂吵吗？” “这些年她管着府里，我们二房的开销她给多少便用多少，我何时跟她计较过。” “我也是念着家里不容易，就算觉着大房平日里出手阔绰了些，也未曾真说什么。” “可她倒好，我这才刚接了库房钥匙，她就这般为难我。” 王氏捂着脸干嚎了半晌，那眼里的眼泪就是下不来，蓦一错眼还撞上了三夫人李氏惊愕的眼神。 王氏连忙拿着帕子使劲揉了揉，将眼睛揉的通红之后，这才放下帕子望着宋老夫人。 “母亲信任我，才叫我暂时管着中馈。” “我也是怕大嫂还没将珺九的银子还出来，再跟公中的账目搅在一起，到时候会弄不清楚，这才让人通知了大嫂一声。” “可她……她就这么说我。 第173章 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氏张嘴嚎啕： “母亲，媳妇委屈，您可要替媳妇做主。” 叶氏见王氏居然恶人先告状，还摆出一副娇弱姿态来，气得浑身发抖，她怒声道： “王婕娇，你还要不要脸。” “明明是你先过分，你就算不想出公中的银子，将人请进府里来总行吧。” “你说着让人通传，却闹的满府皆知，还非得让人在外头候着，让所有人都看我笑话，这会儿你倒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你简直无耻！” 王氏理直气壮的回她：“我又不认识那些人，谁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万一是坏人放进府里来岂不是招祸？” 叶氏气了个仰倒： “那宝月楼的人你不认识？那掌柜的你没见过？” “你说你不认识，你骗鬼呢！” “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笑话，还倒打一耙让母亲替你出头，你当母亲老糊涂了吗？” “放肆！” 宋老夫人一拍桌子：“你说谁老糊涂？！” 叶氏方才口快，说完就后悔：“母亲，我不是……” “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 王氏赶在她开口之前，就不赞同的斥道。 说话间她避开宋老夫人那边，冲着叶氏挑衅一笑，完后回头眼睛睁的大大的，皱着眉满脸的失望。 “母亲那般疼你，你却这么说她，你简直太不孝了。” “你……你……” 叶氏几乎吐血。 这世间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简直就是不要脸！！ 沈珺九站在门帘外，将王氏那一瞬间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见叶氏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王氏却笑得跟个狐狸似，沈珺九也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论挑衅人，王氏认第二，就没人认第一的。 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王氏也是个妙人。 沈珺九憋着笑，伸手撩开竹帘走了进去。 里头几人听到动静，都是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当见到进来的居然是沈珺九时，几人脸色都是变了变，叶氏更是满是怨毒的剜着她。 “外祖母。” 沈珺九手里提着点心零嘴，神情像是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刚才我远远的就听到二舅母在哭，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还有脸说！” 宋老夫人还没开口，叶氏就怨毒的道： “沈珺九，我是欠了你银子不错，可你也没必要闹的天下皆知。” “我宋家当初不顾你扫把星的名声将你接进府里来，这两年从未亏待过你半点，你舅舅和外祖母更是将你视若己出，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 “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宋家缺了你银子，让人看我们宋家笑话？！” 沈珺九闻言眉心微蹙，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叶氏见状就以为她是理亏。 之前在府门前她被一堆人嘲笑，刚才又在王氏这里吃了亏。 王婕娇就是个不要脸的泼皮货，她一时半而说不过。 叶氏就习惯性的如同以前一样把沈珺九当成了那个乖巧软濡的外甥女，全然忘记了前几日府前吃过的亏，把所有的怒气都落到了沈珺九身上。 第174章 你这是要赶我走？ 叶氏仗着长辈的身份，又以为沈珺九是理亏不敢出声，咄咄逼人的骂道： “我知道你怨我气我，我被人哄骗我也认了。” “那些银子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会还给你，可是你怎么也不该让你舅舅他们也跟着没脸。” “你舅舅是礼部尚书，你知不知道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有多艰难，你竟还在外与人说他是仗着别人帮衬，走了关系才当了这职，你还动手打了人家郑远伯府的姑娘。” “你到底将你舅舅放在何处，又将我们宋家放在哪里？” “你若是觉得我们宋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那你不如另觅他处，省的你住在宋家还这般害我们！” 沈珺九没拦着叶氏说话，一直等着她全部说完之后，才静静的看着叶氏，眼瞳又黑又冷。 “舅母这是想要赶我走？” 叶氏一愣，刚才那话不过脱口而出，她怎么敢真让沈珺九走？ 可此时对上沈珺九安静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她心底猛的生出忐忑来，强声道： “你别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是在说你今天做的事情。” 叶氏自觉占着理，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这世人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们之间再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可你非要闹的天下皆知，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宋家苛待了你。” “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是不是要我们宋家不得安宁你才高兴？” 沈珺九紧抿着嘴唇片刻，扭头看向宋老夫人：“外祖母，您也觉得我想害宋家吗？” 宋老夫人紧抿着唇，嘴边露出几道深深的纹路来。 “珺九，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追究此事。” 沈珺九脸上颜色陡然苍白了些，那仅剩的温软褪去，对着她道：“连您也怀疑我？” 宋老夫人迟疑了片刻，才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沈珺九像是被她的猜忌伤到，忍不住退了半步。 “原来连您也这么想我？” “我的确说了银子的事情，也打了郑远伯府的女儿，还提起了舅舅，可您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些话又因何而起？” 她对上宋老夫人的眼睛，蓦的低笑了两声，说话时染了几丝难过。 “我答应您不再追究假僧的事情，答应舅母只要还了银子，我便原谅了她这次，那是因为她是舅舅的妻子，是宋家的大夫人，我不愿意让您难过，让舅舅为难。” “可是姐姐被她害的险些没了命，她心中怎么过的去？” “姐姐气我没护着她，反倒是向着宋家，一直不肯理我，而哥哥再有三个月便要及冠。” “我只是想着出去买些东西，好能让姐姐消气，也让哥哥回来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了舅舅和您。” 沈珺九眼睛微红。 “我原没想着用府里的银子，可是我爹娘留下的体己银子早就被舅母拿走了，去了宝月楼挑了东西后，我才发现祖母给的那五百两银子根本不够。” “可是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我都答应要买东西了，总不能再将东西退回去。” 第175章 我走！ 沈珺九声音微哑的说道： “我想着舅母有钱，这才让人将东西送回来，可没想到郑远伯府的女儿却因为梁云月从中挑拨，说我吃着宋家的用着宋家的，乞着宋家怜悯才能饱腹，却还忘恩负义当了白眼狼。” “她们口口声声骂我克死了爹娘，说我哥哥也死了，还说我会克死了外祖母和舅舅，我气不过打她难道有错吗？” “柴美臻说我打了她，郑远伯府不会放过舅舅。” “梁云月更是一副宋家要靠着郑远伯府才能在京中立足的架势，处处帮着外人。” “我怕旁人误会舅舅，更怕别人以为我们宋家要靠着郑远伯府才能活，所以才告诉他们，舅舅这官位是靠着真本事得来的，不是靠着逢迎拍马，更不是靠着旁人施舍。”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沈珺九说着话时，声音微抖： “我是打了郑远伯府的女儿，我是将舅母欠钱的事情说了出来，可舅母欠我银子难道是假的，她若不拿了我的体己银子，不拿了我爹爹娘亲留下来的东西。” “我怎会连买点东西的银子都没有？！” 她望着宋老夫人时，眼中虽然没泪，可眼角微垂，让人看着格外的难受。 “我回来时，还怕祖母误会，专程买了外祖母和舅舅最爱吃的点心。” “我还想着，您和舅舅知道我受了委屈会替我出头，可原来我在您眼里也不过就是个惹是生非，想要害你们宋家的人。” “结果，呵……” 沈珺九轻笑了声，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手里一直提着的东西更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不就是让我走吗？” “我走还不行，反正你们从来没把我当过亲人！” 沈珺九的话说的又快又急，等说完后抬起手来一抹眼睛，转身就朝外冲了出去。 宋老夫人从头到尾就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后来沈珺九那些话将她砸的蒙了。 等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听到门前那珠帘被掀开又落下，沈珺九快速跑了出去转瞬就没了影儿。 “珺九！” 宋老夫人惊慌起身，脚下一绊险些摔着。 蒋嬷嬷吓了一跳：“老夫人，您有没有伤着……” “伤什么伤，你瞎了，还不赶紧去拦着珺九，别叫她真出去了，让人赶紧拦着她，还不快去！！” 宋老夫人抓着蒋嬷嬷的手，又急又怒。 那宝月楼的事儿才刚出，宋家本就被人议论。 沈珺九再要真这么跑了出去，那他们宋家的名声可真没了！ 蒋嬷嬷也是心急，连忙提着裙摆快步跑了出去。 叶氏看着沈珺九居然跑了，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不过是顺口一说，想要吓唬吓唬沈珺九罢了。 往日里沈珺九最怕的就是离开宋家，每次只要稍微暗示暗示，她想要什么她都给她，可谁能想到她这次居然说走就走，真的想要从宋家搬出去。 叶氏抬头就对上宋老夫人满是阴鸷的眼睛，慌声道：“母亲，我……” “啪！” 宋老夫人扬手就是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第176章 惹事精 宋老夫人又气又怒： “你个惹事精，谁准你那么说珺九，谁让你赶她出去的？” “这宋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我还没死呢！” 叶氏这几天被打了好几回，宋老夫人这一巴掌气怒之下，更是将她嘴角都打破了。 叶氏被骂的脸皮子泛青，捂着被打的地方想要说话。 她想说老太太压根儿也没信过沈珺九。 想说明明刚才宋老夫人也没护着沈珺九，眼看着她说那些话，不久是想要借着她的手教训沈珺九一番，再将她的气焰压下去吗？ 可这会儿怎么错处就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叶氏满心的不忿，可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宋老夫人也压根就不想听她说话，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你最好祈祷珺九不会真出了我宋家的大门，不然我跟你没完！” 王氏眼瞅着叶氏又犯了蠢，有些皱眉道： “大嫂，你刚才的真的过分了。” “珺九那孩子向来待府里的人好，对母亲和大哥也孝顺，要不是你做的过分，她怎么会只针对你？” “这事儿本就是你错了，可你怎么就……” 王氏摇摇头，若有所指的道： “咱们府里本就有错在先，这珺九要真出了府……” “哎……咱们宋家的名声怕就要臭大街了。” 本就宋家占了人家沈家兄妹的银子，又闹出假僧的事儿来。 如今假僧的事情都还没过去，又加了一桩欠钱不还，还将人给赶了出去。 他们宋家可不就是臭大街了吗？ 宋老夫人本就气怒，听着王氏这话更跟戳了肺管子一样，铁青着连扭头狠狠瞪了叶氏一眼，就急匆匆的朝着世安苑而去。 叶氏简直气吐了血，咬牙切齿：“王婕娇，我掘了你家祖坟吗，你非得跟我过不去？” 王氏白了她一眼：“我王家早年经了战乱，我爹都不知道祖坟在哪儿。” “你要真能掘了我家祖宗八辈儿的坟，记得告诉我一声，我爹铁定重金酬谢。” “……” 叶氏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王氏可不待搭理她，见刺激了叶氏之后就扭头甩着帕子，朝着宋老夫人追了过去，扶着老太太一脸的讨好。 “母亲，您慢些，别摔着。” 叶氏又气又急又怒，急火攻心，满脑子挥舞着刀子将王氏千刀万剐了，眼睛都气红了。 她一边心里骂王氏不要脸，骂老太太装模作样，骂沈珺九恶毒狡猾，可脚下却还是朝着老太太他们离开的那边快步跑了过去。 别说沈珺九走了，老夫人饶不了她。 就是沈贺留下的东西，他们还没拿到。 沈珺九要真因为她被气得搬了出去，先不说这几年的功夫都白费了，就是宋宣荣那里，恐怕也非得跟她翻脸不可。 叶氏低骂了一声后，急匆匆的也跟了出去，只希望着沈珺九不过是闹闹，未必动了真格。 等所有人都走后，小透明·三夫人·李氏才默默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向来被人遗忘在脑后，此时见几人走了完全忘记有她这么个人，她也没在意。 第177章 老太太呐，可从不吃栗子 李氏既没有叶氏的凌厉，也没有王氏的貌美，反倒是秀秀气气的。 她看了眼地上那些点心，又看了眼走远的几人，这才上前将那些点心打开来，取了一块已经摔碎的点心出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软糯的栗子糕在嘴里化开来，满嘴都是栗子香甜的气息。 李氏莫名的笑了声。 老太太呐，可从不吃栗子。 “三夫人，您这是……” 隅音堂的金云进来时，就瞧见李氏正在捡着地上的点心吃。 她愣了愣，看着李氏满脸的惊讶。 李氏见有人进来，也没慌乱，而是十分淡定的将地上的点心包好拿了起来，柔声说道： “这是珺九特意带回来给老太太的点心，总是一片心意，真这么扔了有些可惜，所以我想着打开看看，没碎的话便先收起来，可谁知道……” 她坦然将点心给金云看了一眼，有些惋惜。 “都是老太太爱吃的，可惜了。” 金云闻言也没觉得奇怪。 这位三夫人在府里头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不像是叶氏那般强势，也不像是王氏那么斤斤计较、爱与大房吵闹。 李氏总是安安静静的，笑起来也温温柔柔，性子瞧着有些怯弱，平日也从不跟大房二房的夫人争抢，只守着三房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若不是老太太召唤，她绝不凑上前来。 三房上下好像都跟她一个模样，三老爷平时不怎么说话，三房的小公子也不爱与府中的人玩。 要不是偶尔还能瞧见他们，就连府里的人都觉得好像只有大房跟二房似的。 金云说道：“珺九小姐总是孝顺老太太的，这一次怕真是气狠了。” “是呀，气狠了。” 李氏将碎了的点心包起来，提在手中： “我见珺九跑了出去，我去世安苑瞧瞧情况，别真闹了起来出了什么事儿。” 金云见李氏慢悠悠的出去，虽然有些奇怪那点心都碎了，她还带走做什么，可却也没多问。 宋家的日子向来好过，主子过的富贵，她们这些丫环也过的极好。 这些点心一看就是路边摊子买的，连府里厨房做都比这些精致，而且如今都碎成这个样子了。 别说老夫人回来不会吃，就连养叼了嘴的她，还有院中的那些丫头也是不屑去碰的。 这点心三夫人不带走，她也是要扔出去的。 三夫人拿走了，倒也省了她麻烦。 金云道：“奴婢陪您过去？” 李氏摇摇头，温声道：“别了，刚才闹了一通，隅音堂这头怕也乱着。” “你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好生先安顿好这边，别叫这头生了乱。” “母亲那头有蒋嬷嬷和二嫂她们陪着，我等下也会过去，没事儿的。” 金云闻言想了想也是，就也没强求，只是将李氏送了出去后，转身又回了隅音堂这边，收拾之前叶氏和王氏争吵时弄出来的狼藉。 李氏出了隅音堂后，却没急着去世安苑，而是把手里的点心交给了身边的丫头。 “锦心，去处置干净。” 第178章 这宋家待不得了 “夫人。” 锦心有些不解，“您都知道今儿个的事情是表小姐有意闹出来的，你何必帮着她？” 李氏看了她一眼：“我没帮她，只是这宋家待不得了。” 她声音低低的说道： “之前她和清梧失踪了好几日，说是去了妙法寺，可我总觉着，清梧那边恐怕是出了事了。” “大房的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他们不知道图着珺九他们兄妹什么东西，像是想要赶尽杀绝，珺九这次回来，恐怕是报仇来了。” 锦心脸色一变，急声道：“那夫人怎么不拦着？” 李氏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拦得住。” 沈珺九的眼睛透着心，哪怕极力遮掩，她却也能看得出来，沈珺九绝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她才刚回来不过几天，宋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叶氏便也罢了，闹出了假僧的事情，丢了管家之权，欠了二十万两银子，连带着惹了宋老夫人的厌恶，就连一双儿女，一个被关在府里养着“断腿”，一个招了老夫人的厌恶没了以前风光。 如今宋宣荣在外也招惹了麻烦，跟东宫和瑞王府那头闹出了是非，忙的焦头烂额。 眼下又出了这桩事情。 沈珺九出府，恐怕是府里的棋已经布好了，宋家早已在瓮中，她不必再留着。 李氏是个自私的人，她丈夫本就不是宋老夫人的亲儿子，幼子当初更险些被宋芝媛害死。 三房本一直就是宋家边缘，从来入不得宋老夫人的眼。 虽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哪怕是冲着老夫人和宋宣荣明知道害她元儿的人是宋芝媛，却依旧任由她陷害了沈心箬，拿着沈心箬顶罪这一点。 她就犯不着拼着自家人的性命，去帮看着形势不好，随时有倾覆危险的宋家。 李氏觉着面对沈珺九时，总有些不安感觉。 她看了眼远处，声音低低的说道： “我总觉着，宋家怕是争不过珺九。” “我今日帮她一回，只求她将来念在三房和宋家并不亲密，也未曾帮着大房害过他们的面上，对我们能够手下留情。” 李氏说完后，侧着脸道： “锦心，你让人去通知老爷，让他早些回来。” 她得跟宋宣林商量商量，想办法从宋家分家出去。 反正本也就不得看重，也只是挪个地方住而已。 …… 沈珺九没想到李氏会那般敏锐，只凭着一点糕点，就察觉了她的心思。 她快步出了隅音堂，就直接回了世安苑。 世安苑里早她一步直接回来的夏兰，早就已经带着采荷，将沈心箬和她的贴身物件全部准备好了。 见她回来，沈心箬满脸的茫然：“到底怎么回事，夏兰说你要出府？” “不是我，是我们。” 沈珺九看了眼院子里头远远站着，神情慌乱的宋家丫环，直接对着夏兰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夏兰点头：“奴婢已经将小姐和二小姐贴身的贵重东西都收起来了，冬青也去了一趟大公子的院子，将他惯用的东西取了来。” 第179章 出府 冬青也在旁附和：“奴婢记着小姐说的，只取了大公子房中的几册孤本，还有大公子平日所写书画字迹，其他的衣物之类的奴婢没拿，怕惹人眼。” “很好。” 沈珺九对冬青和夏兰的应变能力特别的满意：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不远处的水云见状，心中惶惶，连忙冲了过来： “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带着奴婢吧。” 沈珺九看着她。 水云急声道：“奴婢想跟着三小姐。” 沈珺九皱眉：“你的卖身契……” “奴婢签的是活契，早就已经攒了银子赎了身，只是还没去处才留在了府里。” 水云急声道： “小姐，这几日都是奴婢和采荷在伺候三小姐，院子里其他人都看到。” “你们若是走了，老夫人她们定会为难奴婢，求小姐带上奴婢，奴婢绝不会出卖小姐的。” 沈珺九有些不愿意，可是见沈心箬垂眼时目光动容，想是想要将人带上，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行，你跟我们一起。” 水云顿时面露欣喜，连忙起身站在了沈心箬身旁。 “珺九，你……” 沈心箬扭头看着沈珺九，眉眼带着疑惑。 沈珺九见她还是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上前挽着沈心箬的胳膊低声道： “姐姐，我知道这几天你在宋家住的不开心，而且宋家这头马上就有麻烦了，等回头让叶氏和宋禹行去跪求大哥回来，势必会招来闲言碎语。” “现在咱们就要站在理上，哪怕回头咱们对宋家再狠，也要让旁人说不出半个字来。” 沈珺九的语速极快，可是条理清晰，而且也挑重点让沈心箬知道她的目的。 “等一下我带你出府，不管谁来拦，你都别搭话，他们若动手你就只管哭。” “夏兰，冬青，你们护好了我姐姐。” “采荷，水云，拿好了东西，立刻走！” 沈珺九交代完后，也不管沈心箬到底听明白了没有，挽着她就朝着院外走。 宋家宅子极大，沈珺九她们所住的世安苑离主院那边本就极远，而且也在府里最偏的东南面。 沈珺九早有打算，又仗着年轻脚程极快，回了世安苑这头时，蒋嬷嬷那边才带着人走到半道上。 世安苑的丫环早就被沈珺九敲打过一次，虽然见着不对劲，可却也没一个敢上前问话的，眼睁睁的瞧着沈珺九她们领着几个丫环离开。 等蒋嬷嬷赶过来时，才知道沈珺九她们绕开了正路，走的竹林小道那边去了前院，她忍不住骂了几句世安苑的丫环后，领着人又急匆匆的朝回走。 走到一半，就遇见了匆匆赶过来的宋老夫人一行。 “人呢？”宋老夫人急声道。 蒋嬷嬷回道：“没拦住，她们像是铁了心，怕府里拦着就走了竹林小道那头，直接绕去了前门了。” “废物！！” 宋老夫人气得脸都白了，骂了一句后怒道： “那还守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给我追。”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人给我拦下来，断不能真叫她们出了府！” 第180章 里子面子全没了 宋老夫人气得厉害：“赶紧去拦着她们，别叫她们出去。” “真让人走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跟在蒋嬷嬷身后的那些都是宋家的下人，平日里瞧见宋老夫人时，她总是捏着佛珠平和的模样。 此时见着她动了大怒，当下不敢迟疑，连忙就朝着前门那头跑了过去。 “该死的！” 宋老夫人气得直捶腿，嘴里也不知道是在骂叶氏，还是骂沈珺九她们，亦或她也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不开，居然想要借着叶氏压一压沈珺九，结果惹出这场祸事。 宋老夫人常年礼佛，养尊处优的何时这般动作过，这会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却还不敢停下来。 她抓着蒋嬷嬷的手，急声吩咐着让她扶着自己，转头就朝前门赶去。 沈珺九她们这次怕是动了真格。 万一那些下人拦不住，有她出面，好歹能用孝道压一压她们。 她不去，真闹起来。 宋家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王氏这会儿也瞧出了些不对了，见老太太急匆匆的离开，忍不住嘀咕道：“这姐妹两，该不会真打算离开宋家吧？” 按理说不该啊。 那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沈清梧据说还在妙法寺上香。 她们真闹出了府去，到时候住哪儿？又有谁护着她们？ 而且沈家早就不要她们了，这宋家就是她们半个娘家。 除了这里，她们还能去哪儿？ 李氏刚巧过来就听着王氏的话，低叹了口气：“是真要走的。” “啊？” 王氏诧异回头，没听清楚李氏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李氏抿唇：“没什么，我是说，这事儿怕是麻烦了。” 王氏也没怀疑李氏，只是附和的点点头： “是啊，你说这闹的。” “我得赶紧去瞧瞧去，别真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大嫂倒霉，还会牵连了咱们。” 李氏嗯了声，像是没主见的人：“我和二嫂一起。” …… 宋家宅子平日里看着宽敞阔气，可这会儿子却显示出弊端来。 宅子太大，院子太多，来去的路不止一条。 沈珺九她们有意要避开宋老夫人她们，直接走了侧边绕了近路，再加上隅音堂的事儿还没传开，一路上哪怕碰到了几个丫环小厮，虽然奇怪几人怎么都朝外去，可沈珺九和沈心箬身边没带太多东西，所以也没人生疑她们是想离开。 沈珺九耳目聪敏，再加上有个会武的冬青和夏兰。 一行人避开了人多的地方，竟是没叫追她们的人瞧见。 一直都走到了正门口，只有这么一条路出去时，后面追过来的人才堪堪在宋家大门口将人给拦住。 领头的那人眼见着几人都跨出了大门，忙不迭的开口急声道： “拦着她们，快拦着她们！！” 门前守着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挡住了沈珺九几人的去路。 沈珺九几人顿时道：“干什么？” 后面那些人快步追了上来，将沈珺九几人围了起来。 之前开口的那人急声道：“珺九小姐，老夫人让我等请你们回去。” 第181章 争执 沈珺九满是抗拒的冷着脸： “回去做什么，被舅母骂我是白眼狼，忘恩负义吗？” “我们兄妹是寄住在宋家，可却也不是能任人冤枉欺辱的。” “外祖母既然都不信我，觉得我问舅母要银子就是想要害宋家，觉得我心存不良想要害她和舅舅，那她还让人拦着我们做什么？” 沈珺九说话间拉着沈心箬朝外走。 “你们让开，若再拦着，别怪我不客气！” “珺九小姐……” 那人见沈珺九拉着沈心箬，不管不顾的带着丫环朝外冲，顿时急了。 刚才宋老夫人的话他们可还记着，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将人留下。 况且这里是大门口，沈珺九她们已经在门前，再想要关门肯定是来不及了，可若真让她们就这么闯了出去。 到时候人拉不回来不说，老夫人怕是也会责罚他们。 那人心急之下，眼瞅着拦不住她们，连忙上前就想拽着沈心箬就往回拉。 沈心箬下意识的一甩胳膊，大声道：“你干什么？” “姐姐！” 沈珺九忙上前挡着沈心箬，声音也是尖利了起来： “我们已经被舅母赶了出来，你们还想要怎么样？” “那银子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她不想归还也就算了，难道还真想要把我们害死在府里才甘心吗？！” 宋家门前正对着街面，斜对面就是酒楼，旁边还有一排铺子，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沈珺九她们刚才出现在门前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此时听到沈珺九突如其来的尖叫，外头那些人都是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对面原本留意着这边的几个豫王府的探子，听到外间吵嚷也是察觉到了不对。 “宋家那边好像出事了。” “怎么回事？” 最先开口的人已经站起身来，他目力极好，哪怕隔了些距离，却也看到了沈珺九跟宋家下人推攘的模样，而宋家的下人好像将她们围在了中间，像是想要做什么。 那人急声道： “真出事了，沈珺九跟宋家的人吵起来了，好像还动了手。” “怎么会？难道她帮王爷的事情被宋家知道了？” 之前男人闻言脸色一变。 旁边的人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之前的人看着那头吵嚷起来的模样，沉声道： “王爷吩咐过，不管这么着都得护着这位沈三小姐，眼下留着她还有大用。” “我先过去想办法替她们解围，你赶紧回去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王爷。” 那人说完后，见那边宋家的下人又涌出来了不少，团团将沈珺九几人围在中间，一副要将人强行带回去的架势。 他怕沈珺九那边真吃了亏，耽误了王爷的正事，连声嘱咐了几句让人去给豫王府传话之后，自己就先行朝着宋家那头跑了过去。 等离得近了，就听到沈珺九大声道： “你们放开我，你们想要干什么？” “珺九小姐，我们只是请您回去……” “放屁！” 冬青装作恼怒至极的模样，上前一把推开了沈珺九身前的人： “有你们这么动手动脚的请人的吗？！” 第182章 不要脸！ 冬青挡在沈珺九身前，像是急怒一般，眼里满满都是火气。 “我家小姐只是暂住在宋家，不是卖/身给了你们，可是你们宋家大夫人却是强夺了我家老爷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拿了我家小姐二十万两银子不肯归还。” “我家小姐不过是想要替自己哥哥买些生辰礼物，手紧了些才让她先归还一点儿，我们花的是自己的银子，却被你们府里指责谩骂。” “一口一个白眼狼，一口一个忘恩负义，就好似我家小姐的银子被你们拿了就不该要回来似的。” “宋大夫人欠钱不还，处处怪我家小姐不孝顺没将银子双手捧着送到她跟前，还逼着我家小姐将她们赶了出来，如今你们还动手伤人。” “你们宋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夏兰也是横身挡在沈心箬身前，满眼的厉色： “我家两位小姐性子都软，顾着老夫人和舅老爷一忍再忍，可你们宋家简直得寸进尺。” “先是贪墨了小姐的银子不还，后又伤了我家二小姐，险些害死了她。” “如今强逼着将她们赶了出来还不满意，居然青天白日就想动手伤人，你们当真是想要逼死她们吗？！” 门前渐渐围拢的人群，听着两个丫头的话。 再看着沈珺九额头上还顶着伤疤，以及沈心箬那张还没养好依旧能看得到青肿的脸，顿时都是哗然起来。 这宋家居然这般丧良心，欺负两个没了爹娘的孤女？ “先前不是说宋家仁义吗，怎么这么对他们府上表小姐？” “是啊，不是说宋家顾着妹妹的血脉才收留了沈氏兄妹，怎么着就变成了贪墨人家银子了？” “我也听说过这事儿，说是沈三小姐是扫把星转世，宋家重情重义依旧将人收留进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她们说的不一样？” “我觉着她们说的不像是假的，瞧那姐妹两都带着伤，不会是宋家打的吧。” 人群里顿时都是议论起来。 “我的天，如果真是这样，这宋家也太无耻了吧……” “对啊，占了人家的好处，还欺负人家，这何止是无耻，简直就是不要脸！” “没听到那丫头说吗，这两小姑娘没将银子捧着送上去，就被骂不孝，她们这要是不孝，这世上怕就没有孝子了。” “可真够不要脸的。” “就是，太恶毒了，占了便宜还将人赶出来，如今还打人。” 人群里议论纷纷。 之前混进来的那个豫王府的探子瞧着宋家门前的事儿，突然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你们还不知道呢？” “这宋家哪里是什么重情重义，他们压根儿就是冲着这沈家兄妹的银子来的。” “先前宋家不是闹出假僧的事情吗，说是宋家大夫人被人给骗了，才把那假僧请进府里险些污了那沈三小姐名声，可我听说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要真是被骗了，宋家怕什么，直接把人送官府里不就行了？” “可是那京兆府的人上门拿人的时候，之前还好端端的假僧却是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宋家。” “这不就是怕人送进了府衙被查出来什么，所以杀人灭口了吗？” 第183章 乱成一团 那探子说的振振有词，周围的人瞬间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旁边有个人方才瞧见了宝月楼的人送东西过来，被拦在宋家门外后，宋家大夫人拿着银子出来的情景，也是在旁说道： “我也觉着这宋家怕不好东西。” “刚才这沈姑娘去了宝月楼买了些东西，让人送来宋家找宋家大夫人给钱。” “我可亲眼瞧见那宋家大夫人脸色铁青的给了一万多两银子，她要是真没贪墨人家兄妹的银钱，怎么可能这么舍得给寄住在府里的表小姐买单？” “我瞧着这架势，指不准是宋家觉着沈家兄妹找他们讨要银子，不愿意还给人家，这才将人赶了出来。” 人群里一片哗然。 “可我见宋家不是想将人带回去？” “对啊，没见宋家人拦着？” 说话那人闻言嘁了声： “谁知道他们是真想将人带回去，还是只是作作戏而已。” “你们没瞧见这沈家姐妹身上都有伤，还全都伤在脸上。” “这可是尚书府的表小姐，要不是宋家的人做的，谁敢在他们尚书府伤人，还将人家姑娘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冲着破相朝着人家脸上动手的？” “再说了，这宋家的人指不准是将人赶出来又后悔了，觉着没将人家吃干抹净，所以又强行想要将人弄回去了。” 沈珺九耳目聪敏，哪怕隔了些距离，却依旧听到了人群里的那些人议论的话。 她掐了掐沈心箬，沈心箬吃痛之下眼圈顿时一红。 想起之前沈珺九跟她说的那些，她眼泪顿时扑簌簌的往下落。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沈珺九叫了两声之后，冬青那边像是得到了信号，突然上前半步朝着站在他们身前最近的那人胳膊上一敲。 那人吃痛之下就抬起了手来，被冬青趁乱在小腿上踢了一下后，整个人就像是恼羞成怒一般，朝着她们几人扑了过来。 宋家下人围着她们姐妹，外头的人瞧不清楚里头什么情况。 围观的人只听到沈珺九尖叫了一声，紧接着宋家的人直接扑到了两人身上，被身旁的丫头好不容推开。 再看过去时，沈家那姐妹二人都像是受了惊吓，苍白着脸泪流满面。 豫王府的探子本就混在人群里，之前一番话就已经煽动了周围那些人的情绪。 此时瞧见沈珺九二人吃亏，连忙大声道： “你们宋家也忒无耻了，竟是欺负两个小姑娘，还有没有天理了？！” 周围的人瞧着本就已有不忿，此时被他一嗓子带动了情绪，都是纷纷应声道。 “光天化日，你们就敢出手伤人，还不知道你们关起门来时，在府里怎么欺负人家。” “就是，太无耻了，怎么能这样！” “赶紧放开人家，不然我们报官了。” “对，去京兆府衙报官，这些人简直太过分了，真当人家小姑娘没有爹娘就是好欺负的！” 宋家的下人听着周围的话都是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被豫王府的探子带着人朝着宋家门前涌了过来。 第184章 截胡 宋家的人吓得大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礼部尚书府！” “尚书又怎么了，尚书就能随便欺负人了，狗仗人势！” 豫王府那探子混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再上前推攘了几把。 原本就有些乱的局面就更加乱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或许是都吵出了火气。 宋家的下人被人一拳头打在脸上受了伤，打青了脸，气愤之下一还手，将外头的人推攘了出去，这下子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整个局面顿时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 冬青回头看了沈珺九一眼。 沈珺九压低了声音：“走！” 沈珺九紧紧拉着沈心箬的手，被冬青和夏兰护在中间。 水云和采荷脸色发白的跟在她们后面，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给吓着了，只顾得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半点都不敢离得远了。 几人低头朝外疾走，沈珺九原是想要带着沈心箬先离开，找个地方安顿，再借着豫王的势将事情搅乱，可谁知道走了没多远，她们才刚一拐弯，一辆马车就突然挡在了她们面前。 帘子一拉时，燕无戈有些冷然的脸露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沈珺九满眼的惊愕。 燕无戈怎么会在这里？ 燕无戈看了眼宋家门前的混乱，还有匆匆赶出来的宋老夫人，神色有些莫测。 “上车。” 沈珺九闻言只迟疑了片刻，就扭头道：“姐姐，上去。” 沈心箬看着燕无戈那张苍白带着几丝病态，却半点不掩风华的脸。 她隐隐约约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可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多说的时候。 虽然不明白沈珺九到底为什么要闹出今天这么一出，可她们既然出来了，那肯定便是不可能再回去的，所以也绝不能让宋家的人将她们拦住。 沈心箬连忙上了马车，沈珺九几人也陆续钻进了车棚。 等几人坐好之后，燕无戈敲了敲车壁。 外间韩凛便立刻一甩鞭子，马车快速离开。 等豫王府的探子从人群里脱身钻出来，想要寻沈珺九几人时，却发现她们人居然不见了。 “人呢？” 那人脸色顿时一变。 刚才沈珺九她们明明从这边出来了。 怎么会不见了？ 他回头看了眼宋家门前，心头大惊之下，连忙转身朝外寻去。 …… 宋老夫人领着人赶到门前的时候，宋家门外已经打成了一团。 刚开始时只是口角，后来动了手后打出了火气，隐隐的甚至有人见了血。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宋老夫人瞪大了眼，抓着蒋嬷嬷的手整个摇摇欲坠：“快拦着他们，让他们住手！！” 宋家门前要是打死了人，那就真完了！ 叶氏几人都是吓了一跳，谁也没想着府门前居然有人敢动手。 叶氏听着宋老夫人的话，脸色苍白的朝后一躲，生怕那些人动作太大冲了进来打到了她。 倒是王氏平日里瞧着不着调，这会儿却是铁青着脸快步上前。 第185章 骗鬼呢！ “住手，都给我住手！！” 外头的人正闹的厉害，王氏的声音直接被盖了过去。 她扭头朝着身后跟来的那些宋家下人怒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他们拉开，想要打死人吗？！” 那些宋家下人都是一凛，连忙涌了出去，快速融进了人群里。 几个拉一个，两边都拦着，很快就将打的最凶的几人全部压了下来，而其他人眼见着宋家居然出来了这么多人，都是心生了怯意，手中慢了下来。 三夫人李氏跟着上前，站在王氏身旁沉着脸道： “你们都是什么人，竟敢在尚书府门前放肆。” “你们可知道擅闯官员府邸是什么罪名？！” 外间的人都是脸皮子一抖，有人大声道： “这位夫人话可别乱说，是你们宋家的人先出手伤人，我们才反抗的。” “就是，你们可别污蔑我们。” “是你们府中的人先动手打了那沈家姐妹，又对我们出手，我们一时不忿才反击的，再说我们可没闯进你们府里去，这事儿就算是真闹上了官府，我们也不理亏！” 李氏脸色微变。 王氏眉心拧的极紧：“你们打了珺九她们？！” 之前出来拦人的宋家下人都是脸一变：“我们没有。” “放屁呢！” 外间那些人顿时大声道： “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瞧见的，你们对人家小姑娘动手，还将人给打哭了，你当我们都眼瞎吗？” “就是，我们亲眼看到的，那个穿蓝衣的，还朝人家小姑娘身上扑呢。” “我也看到了，他们打了人的。” 那几个下人都是脸色僵青，特别是被点名出来穿着藏蓝色麻衣的那个下人，整张脸都白了下来。 他急声说道：“二夫人，我没有，我没有打珺九小姐她们，我只是，只是脚下打滑不小心摔了……” “够了！” 王氏听着他的话，恨不得翻个白眼。 众目睽睽之下，能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吗？ 这宋家大门前平整的跟什么似的，七八十岁的老大爷都未必能摔着。 你一个身强体健眼神儿好的人，好端端的打滑就滑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了，还叫所有人都瞧见？ 骗鬼勒！ 王氏想到这儿，突然才想起沈珺九她们来，忙扭头：“珺九她们人呢？” 宋家那几个下人摇头不知道。 外头那些人也都是满脸的茫然。 王氏：“……” 所以合着他们在这打了半天，正主早就不见了？！ 王氏险些都被这些人给气笑了，就连李氏也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二嫂，先将这些人散了吧，这么多人围着怕不好。”李氏低声道。 王氏虽然气着，却也知道这么多人围在府门前不是个事儿，她忍着气说道：“今儿个这事只是两位表小姐使了小性子，跟我们府中闹脾气罢了。” “是下人不会办事，才会叫大家生了误会。” 王氏冲着外头的人道： “你们打了我们府上的人，我们府上的人也伤了你们。” “你们之中受伤的人，我宋家会出银子替你们寻大夫，至于今日之事，我们宋家也不会再追究。” “此事就此作罢，你们觉得如何？” 第186章 迁怒 王氏此时只想息事宁人，早早让人散了。 外间那些人又何尝想要继续闹下去。 他们本就是被豫王府那探子煽动，再加上一时热血冲了头糊了脑子，才跟宋家的人打起来。 可这会儿冷静下来后，瞧着宋家门前被砸的乱七八糟，宋家那几个下人也见了血时，都是生出一股子后怕来。 这可是礼部尚书府，他们在这里动手，宋家要真的追究下来，保不齐会进大牢的。 如今宋家人不再追究，还愿意出银子帮他们寻大夫治伤，给足了颜面。 这些人自然没有不应的，连忙答应了下来。 王氏见状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安排那些人散开，又让人去替那几个受伤的人请大夫，然后安排了人赶紧去通知去了户部衙门的宋宣荣，还有当值的宋宣勤和宋宣林。 等着大门一关，王氏顿时垮了脸： “母亲，珺九和阿箬都不见了。” “这外头所有人都瞧见咱们府里的人动了手，这可怎么是好？” 占了人家银子，赶了人家姑娘，还在府门口大打出手。 他们宋家脊梁骨怕是都要被人给戳碎了。 宋老夫人这会儿脸铁青，她气得直喘粗气，扭头就怒视着那几个之前追出来的下人。 “谁叫你们动手的，啊？！” “谁让你们伤了表小姐她们的，你们有没有脑子？！” 先别说沈珺九她们两个小姑娘，动手伤人算什么。 就算真动手也就算了，还偏偏选在宋家大门口。 他们这是生怕宋家的事情闹的不够大，不能叫全京城的人笑话是不是？！ 那几个人跪在地上，刚想说他们没动手，就听到宋老夫人的骂声。 领头的那个人倒没多疑他们几个是被沈珺九他们给算计了，只是觉得当时情况混乱，真动手也怪不得他们。 他委屈又悲愤，忍不住说了句。 “老夫人，是您说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叫珺九小姐她们离开。” “我们拦不住她们，外间又那么多人瞧着，两厢推攘之间才起了冲突，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你！” 宋老夫人气血上涌，被堵的脸上通红。 偏生这话还真是她说的。 她那会儿口不择言，只想着留下沈珺九他们，谁能想到这些个混帐东西真动手？ 宋老夫人又气又怒，偏生还理亏。 她扭头见着刚才缩在一旁的叶氏杵在那儿看热闹，推开蒋嬷嬷的手就走到了叶氏跟前，冷不丁的就又是一巴掌。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 王氏和李氏都是不约而同的退了半步，只觉得脸皮子都跟着生疼。 叶氏则是睁大着眼，怒目而视。 怎么又是她的错？ 明明是这老不死的自己说错了话，让下人不择手段也要将人拦下来。 结果伤了人闹出了事，丢了脸出了乱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老夫人可不这么认为。 她向来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真做错了那也一定别人的错。 比如之前在隅音堂骂了沈珺九，说要将她撵出宋家的叶氏。 第187章 你就等着一纸休书，滚回你叶家去 宋老夫人理直气壮的骂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骂你难道有错？” “刚才外头乱起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亏得你还是我宋家的大妇。” “要不是老二媳妇出去拦着，你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乱民闯进府里来打死了人？” 宋老夫人骂的格外难听。 “要不是你这个搅事精拿了珺九的东西，要不是你贪得无厌拿我宋家的钱财贴补你娘家。” “珺九怎么会买点东西都拿不出来银子，又怎么会闹出今天的事情。” “你这个蠢妇，居然还将珺九赶出去，我儿子怎么会娶了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 宋老夫人难得的稳不住平日里老太君的仪态，骂起人来时唾沫星子都飙飞了出来。 叶氏脸上红白交加，忍了又忍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您怪我，那怎么不问问梁云月。” “她又不是我的侄孙女，要不是她回来挑拨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宝月楼里的事情……” “你说什么？！” 宋老夫人怒目圆睁： “好啊，你这是心里怨恨我了是不是，你早看不惯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 “你翅膀硬了，竟敢跟我顶嘴，你可真是好样的！” 叶氏瞧着宋老夫人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一双眼恶狠狠的看着她，顿时心虚了下来：“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没什么好只是的！” 宋老夫人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告诉你，今儿个的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也是你将珺九她们赶了出去的。” “我宋家安稳了大半辈子，被你闹的丢尽了脸面。” “今儿个这事情你要是不给我解决清楚，珺九和阿箬若是请不回来，你就等着一纸休书，滚回你叶家去吧。” “我宋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叶氏脸色“唰”的惨白，不敢置信：“母亲。” “哼！” 宋老夫人却不看她，只是怒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府中走去，一边朝着王氏说道： “赶紧让人去将你男人，还有老大、老三都叫回来。” 王氏忙道：“我刚才已经吩咐人去了。” 宋老夫人这才道：“那就好，好生管着府里人的嘴巴，还有，去世安苑看看珺九她们都带走了什么。” 宋老夫人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以为沈珺九她们只是一时闹闹脾气而已。 如果东西还留着，那说明她们对宋家未必是真气，只要想办法将人找到带回来就是。 可要是东西都没了，那恐怕…… 宋老夫人只要一想起今儿个这事，就气得恨不得能晕过去。 她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之前沈珺九问她时的迟疑有什么不对的，她只是越发的恨她眼中的罪魁祸首叶氏。 早知道，她就不该让她从小祠堂里出来。 跪到死为止！ 王氏瞧着她眼底流露的狠色，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在老太太跟前闹腾、 她连忙照着老太太的话吩咐了下去，而蒋嬷嬷则是扶着气急之后有些缓不过劲来的宋老夫人回了隅音堂。 第188章 嫌本王多事？ …… 宋家乱成一团，沈珺九这边，几人坐着燕无戈的马车离开了宋家门前，未曾惊动任何人。 等走的远了，瞧着豫王府的探子没有跟上来，沈珺九才微松了口气。 她转向燕无戈，对着他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王爷？ 沈心箬心中猛的一跳，忍不住朝着燕无戈看去，却冷不防的对上燕无戈冷漠的视线，顿时心头一紧慌忙垂眼不敢再看。 燕无戈扫了沈心箬和那两个陌生丫头一眼后，这才说道：“刚巧路过。” “路过？” 沈珺九满脸诧异。 他们之前才在宝月楼里见过，那地方离宋家可有些距离，而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燕无戈的北王府跟宋家也是南辕北辙。 燕无戈这是往哪儿走，才能这么刚好的路过宋家门口，还这么正好的帮了她们？ 燕无戈对上沈珺九探寻的目光，脸上一片坦然，可指间却是不由紧了紧。 之前在宝月楼里，沈珺九走后萧淮与他说过的那番，看似寻常，可终究还是让他生了异样。 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里丢了颗石子，泛起的波澜扰得他心情不畅。 燕无戈原是打算回府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让韩凛将车驾到了宋家门外。 等到了地方，他才想起青天白日的不能进去，结果就只能马车停在拐角的地方，而他则是坐在里面发呆。 沈家门前闹起来的时候，燕无戈第一时间就察觉了。 当瞧着沈珺九带着沈心箬几人从宋家出来时，他几乎没做细想，就直接让韩凛驾车过去了。 燕无戈对上沈珺九满是疑惑的眸子，眸色冷凝的看她：“看什么？” 沈珺九见他一如往常跟个冰疙瘩似的，只能收回了那点儿好奇心：“没什么，只是今天的事情王爷不该掺合。” 燕无戈沉了脸。 沈珺九忙解释了句： “我不是在怪王爷多事。” “只是我故意将事情闹起来，带着姐姐脱离宋家，就是想着借豫王之力将他牵扯进来。” “豫王和长公主一直置身之外，看着瑞王和太子闹腾总不是个事儿，而且宋家门前也有许多豫王府和长公主府的探子。” “王爷贸然出手，万一被人瞧见，到时候恐怕会有麻烦。” 燕无戈听着她的解释，那冷凝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 他薄唇轻掀： “韩凛方才看过，不会有人察觉。” 燕无戈抬头看了眼沈珺九：“你已经打算和宋家翻脸了？” 沈珺九摇摇头：“算不上翻脸，只不过借题发挥，而且宋家的棋已经布好，总要寻个由头将后面的事情牵扯出来才行。” “我和姐姐留在宋家，终究受制于人，而且大哥在妙法寺留的时间太长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打算等豫王那头动手之后，便将叶氏买凶在龙穆山上追杀我和大哥的事情捅出来。” “到时候人在外面，也方便行事，免得被宋家钳制。” 燕无戈听着她的话，对她想做的事情心中有数，只是道：“那你离开宋家，准备去哪？” 第189章 你想干什么？！ 沈珺九回道：“我原是想大张旗鼓的带着姐姐住进酒楼，只要人人都看到我是被宋家逼着离开，再想办法将豫王牵扯进来，到时候也不会有人敢轻易动我们。” “只是我没想到，王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当时沈珺九看到燕无戈的时候很是意外，只想着不能叫人看见她们和燕无戈相识。 所以她没做多想，就顺着燕无戈的意思上了这马车，只想着离开再说。 可眼下…… 沈珺九有些犯难，迟疑着道： “不然王爷在前面的街头将我们放下来就行，别叫人看见了我们见过。” 谁知道燕无戈却是淡声道：“你们去酒楼并不安全。” “宋宣荣不是心慈手软的，他如果察觉你们知道了叶氏买凶杀人的事情，恐怕会对你们下手。” “豫王和长公主虽然留着你还有用，可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非要保你性命不可，而且如果真有危险之时，他们也未必肯为了保你，而直接跟宋宣荣和瑞王撕破脸。” 燕无戈看了一旁的沈心箬几人一眼： “你身边还带着这一群拖累，一个不好便会连累你性命，这些你可有想过？” 沈心箬被骂累赘，脸色猛的涨红。 就在这时，沈珺九却是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王爷，她是我姐姐，和我哥哥一样是我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是我拖累。” “我与北王府合作，王爷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这种话，我不想再从王爷嘴里听到第二次。” 沈心箬听到“北王府”三个字时，心中猛的一震，快速抬起头来，就见对面的燕无戈眉眼之间满是凌厉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你要挟本王？” 沈珺九平静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燕无戈满是逼迫：“事实？事实就是本王就算与你合作，也不是非你不可，是不是本王太好说话，让你生了什么错觉？” 他带着病色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凌厉，那眉眼之中更是煞气凛然。 马车之中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下来，带着一股风雨欲来让人胆寒的凛冽杀意。 沈心箬脸色瞬间一白：“阿九！” 这是北王。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北王。 据说他是贪狼之星，主掌杀伐，十五岁入军，便在战场杀人无数，十七岁带着大军归京，直接将父母兄弟送上了断头台。 这天下文人骂他不孝不悌，武人敬他杀伐如神。 他如今的北王之位是踩着累累白骨，手染无数鲜血才换来的，光是那煞名就能止小二啼哭。 沈心箬下意识的拉着沈珺九朝后一扯，自己则是侧身上前，隐隐将沈珺九护在身后，然后脸色苍白满是戒备的看向燕无戈：“你想干什么？！” 沈珺九看着身前并不高大的身形，愣了下：“姐姐…” 燕无戈也有些惊讶。 他看得出来，沈心箬害怕极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脸上更是没了血色，一双眼睛哪怕恶狠狠的看着他，却掩饰不住里面的惧意。 第190章 刺猬 沈心箬绷紧了背脊，手中攥的紧紧的，像是遇到危险的刺猬。 明明害怕至极，却竖起尖刺，将沈珺九挡在身后。 燕无戈看着姐妹两人的模样，莫名的就有些明白，沈珺九为什么那般护着沈心箬了。 如果有人能够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挡在他前面，他大概也会和沈珺九一样吧。 燕无戈眸色黯了几分，收敛了浑身气势，嘲讽的扬扬唇： “本王该赞她无知者无畏吗？” “你这般聪明，怎么有个这么蠢的姐姐？” 沈珺九瞪了燕无戈一眼让他闭嘴。 她看得出来燕无戈并没动气，这话虽然带着嘲讽却也没什么恶意。 沈珺九拉了拉沈心箬的手低声道： “姐姐，没事的，王爷不会伤害我们的。” “之前在龙穆山中，就是王爷救了我和大哥，也是他将大哥送去妙法寺，将我送回京城的。” “若非是他，我和大哥都活不下来。” 沈心箬愣了下：“那你和他……” “我和他做了笔交易，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具体的等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好吗？”沈珺九安抚着说道。 沈心箬看了看沈珺九，又朝着燕无戈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低声道：“他不会伤害你？” 沈珺九笃定：“不会。” 沈心箬这才放心下来，只觉得腿脚都有些发软，对上沈珺九带着笑的目光，她别扭的别过眼去，被沈珺九拉着坐到了身旁。 沈珺九瞧见沈心箬侧头不肯看她，眼中笑意却未散。 她心中泛着暖意，抬头对着燕无戈认真说道： “离了宋家，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是我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既能将宋家架起来，又能让我们姐妹脱身，还能尽可能的借几方势力，从中保全我们。” “我知道王爷的意思，那酒楼的确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可是眼下除非是直接住进豫王府，否则哪有什么十足十安全的地方。” 可无论是沈珺九还是燕无戈都清楚。 豫王只要不傻，就绝不可能让沈珺九住到她那去。 倒不是他不想利用沈珺九对付宋宣荣，而是如今瑞王和太子的事情才闹到一半，不上不下的。 一旦这个时候他接纳了沈珺九，不就等于明晃晃的告诉两人。 之前宋宣荣所做的假僧的事情是他算计的，而京中那些谣言也是他的手笔吗？ 到时候瑞王和太子打不起来，他这一番功夫也就都白费了不说，还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叫那两人联起手来对付他。 豫王又不傻，暗中帮帮沈珺九还有可能，可明面上他是绝对不会招惹她这个麻烦的。 沈珺九说完后看向燕无戈： “而且有王爷护着我们姐妹，再危险也总不至于叫我们没了性命，不是吗？” 燕无戈听着沈珺九突如其来的马屁，嗤了声： “你不必给本王戴高帽子，本王既然答应护你们兄妹性命，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那豫王府你肯定是进不去了，不如本王送你去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如何？” 第191章 本王的人 沈珺九眉毛微挑：“王爷该不会告诉我，去你府上吧。” “你当本王蠢？” 燕无戈说的毫不客气。 “豫王都知道你是个麻烦，本王把你们带回去，摆明了告诉他们你是本王的人？” 燕无戈说到后面顿了顿，那句“本王的人”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只觉得有心头涌出来什么东西，却没抓住。 燕无戈抿抿唇对着沈珺九道： “豫王不敢保你，瑞王也乐意见你倒霉，但是有一个人肯定是愿意护着你的，而且也不会怕宋宣荣和瑞王，就算豫王和长公主那头知道你去了他那。” “你也只消糊弄他们几句，便不会让他们生疑。” 沈珺九神色怔了怔，“有这种地方？” 她心中转了转，盯着燕无戈似笑非笑的眼，片刻后脸上露出些古怪来。 “王爷该不会说的是太子府吧？” 燕无戈扬唇一笑：“本王知道太子有处别院，空了好些年，里面也十分安静。” “正巧你大哥伤势未愈，回来后也好修养，你觉得如何？” 沈珺九没想到燕无戈说的居然真是太子，先是皱眉了片刻，可仔细想想好像如今也没有比去太子那儿更适合的地方了。 太子和瑞王有仇，她的事又关系宋宣荣。 那假僧之事因她而起，宋家又欠着她银子，今天又将她们姐妹“赶了”出来。 只要有她在，宋宣荣的名声就好不了，宋家也不能安宁。 而且太子那边一旦知道宋宣荣府上曾经派人追杀过她，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太子这几天在瑞王手上吃了大亏，恐怕不会放过这个能打击宋宣荣，又能变相澄清假僧乃是宋宣荣主谋的机会，就算不能真把他的名声挽回来，总也能叫宋家不好过，还能顺便断了瑞王的左膀右臂。 而豫王那边，她只需要说是太子的人恼怒宋宣荣借假僧之事诋毁，命人盯着府前，她和沈心箬一出来就被太子带走。 豫王和长公主就算再恼又能怎样？ 况且豫王怕还会巴不得她能跟太子走的近些，到时候还能蛊惑着太子帮她对付宋家，变相跟瑞王撕破脸的打起来，他和长公主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沈珺九心思转了转，将其中的关窍想通之后，不由看了燕无戈一眼：“王爷可真是心思敏锐。” 老奸巨猾，转眼就能想到太子身上去。 燕无戈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坦然接受了夸奖，也不走心的夸了句：“你也不错。” 沈珺九心中翻了个白眼：“那我们怎么过去？” 燕无戈奇怪看她：“自然是本王送你们过去。” 沈珺九诧异：“王爷不怕被人知道与我认识？” “别人不知道就行，太子无所谓。” 燕无戈说了句：“再说，一个月后本王会入宫请旨，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本王的关系，而且有太子帮忙，也能省去一些人的猜忌。” 沈珺九见燕无戈把一切都打算好了，而且他既然说太子知道无事，那她也就没必要担心。 燕无戈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也不会拿他自己冒险。 沈珺九点点头：“那就照着王爷说的办。” 第192章 碍眼 燕无戈见她没有多话，很快就有了决断，而且行事间也没半点拖沓，眼底不由多了些欣赏之色。 “不怕本王将你们卖了？” 沈珺九看着他：“我和姐姐可卖不了三百万两银子。” 两人都知道这三百万两指的是什么。 燕无戈蓦的低笑了声，伸手敲了敲马车车壁，对着外头赶车的韩凛说道： “韩凛，改道去城南太子别院。” “是，王爷。” 外头韩凛应了一声后，手中一拉缰绳。 马车便拐了个弯，朝着之前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心箬低着头，听着沈珺九和燕无戈的那些话，听着他们口中提起的“太子”，“瑞王”，“豫王”等词，还有“长公主”，她眼里忍不住的浮出担忧。 这些人对于她来说，一直以来都是天边云月难以触及之人。 沈珺九到底做了什么，又和北王有什么交易，竟是和他们都扯上了关系？ 沈珺九突然伸手覆上她手背，低声道：“姐姐，别担心，没事的。” 沈心箬面色一僵，紧抿着唇：“谁担心你了。” “姐姐呀。”沈珺九嘴角弯弯：“你方才护着我了。” 沈心箬脸皮涨红，一双杏眼瞪着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拿开。 可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却被沈珺九得寸进尺挽着了胳膊，然后就觉得肩头一重，就见沈珺九直接将整个脑袋靠在了她身上，蹭了蹭。 “姐姐最好了。” “……” 沈心箬身形僵硬，对上燕无戈直愣愣的视线，伸手就想去推沈珺九，一眼就看到她额上还没好的伤痕。 沈珺九的肤色极白，脸颊细腻软嫩，一双黑瞳水汪汪的。 她那脸如同最嫩的豆腐，吹弹可破，可惟独额上顶着的那伤口，就像是上好画卷上被胡乱画了一笔，生生毁了原本让人移不开眼的倾城之色。 沈心箬脸色倏的白了三分，仓促垂着眼帘，手中也放了下来。 燕无戈瞧着对面方才还狡猾肆意的沈珺九，这会儿抱着自家姐姐撒着娇。 她眼睛笑眯了起来，嘴角轻扬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又甜又软又腻歪，他仿佛都能看到她身后不断摇来晃去极为欢快的尾巴。 燕无戈：“……” 突然看沈心箬不太顺眼是怎么回事？ …… 黎府之中，太子正跟黎乾说着话。 太傅荣均，吏部尚书程骥，还有几个门客谋士也都在房中。 年少的太子脸色有些不大好，而黎乾这段时间接连被瑞王弄掉了好几个暗桩，更是心情烦闷。 荣均和程骥在朝中地位显赫，可这段时间天天跟瑞王对峙。 为了护着太子的利益，保全他们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维持下来的局面，他们手中也是折损不少，自然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中气氛沉闷。 太子半晌后才开口：“今日父皇单独传召我去了崇政殿。” 其他人都是朝着他看过来。 太子眼睛里带着暗沉： “父皇跟我回忆起了当初妙法寺中佛陀托梦，我赶往前去救驾的事情。” “父皇虽然只是与我感慨了几句，可我瞧得出来，父皇是生疑了。” “而且母后也同我说，宫中有探子出了宫，怕是朝着妙法寺去了。” 第193章 进退不得（一） 黎乾人高马大，坐在椅子上时岔开双腿，显得毫不斯文。 听着太子的话，黎乾冷着脸道： “早晚的事情。” 明启帝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多疑善忌，而且又有着帝王的通病，最是容不得有人欺骗和利用。 妙法寺那事儿虽说到现在也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一些谣言而已。 可是这些却也已经足以让明启帝，对太子往日跟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孝心”产生怀疑，甚至疑心他当年救驾的动机。 太子向来表现的温顺，可再温顺他也储君。 明启帝若生了忌惮，再加上有瑞王和豫王从旁煽风点火，他对太子起疑是早晚的事情。 黎乾咬了咬牙根：“宋宣荣那个王八蛋，之前只是打了他一拳，简直太过便宜他了！” 太傅荣均闻言有些不赞同：“黎将军还是太冲动了。” “你能打了他又如何，打的轻了不过让他受了点皮外伤，丢了点脸面，闹到圣前陛下怪罪的也只会是你。” “可要是打得重了真伤着了他，怕是不等太子这事闹起来，朝里就会先有人攻讦你了。” 武将文臣本就不是一体，自古两厢不顺眼。 宋宣荣是文官，而是最顶层的那几个。 黎乾要是真把人打出个好歹，那些御史言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黎乾性子急躁，闻言没好气的道：“那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们陷害太子？” “当然不能。” 吏部尚书程骥是个看上去性子温吞的人，可是说话却是一针见血。 “太子虽是中宫之子，可本就比其他几位皇子年幼，而且为了怕陛下疑心有不臣之心，这些年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朝臣结交，反倒是瑞王和豫王，失了这层顾忌，行事比太子殿下要方便的多。” “这几年他们麾下招揽了不少人，本就一直觊觎储君之位，只是陛下看重太子处处庇佑，他们才不敢真朝着太子下手。” “可一旦连陛下都疑心了太子，甚至对他有了猜忌，怕是那两人就会彻底没了顾忌。” 太子何尝不知道这一点，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 太傅荣均开口：“难道就不能从妙法寺那边着手，想办法断了这谣言的源头？” 太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的脆嫩，此时却也染上阴沉： “舅舅已经让人去了妙法寺，可这桩事情妙法寺那边也解释不清楚。” “那个被宋家处置了的假僧的确是拿着妙法寺的僧牌，而他招摇撞骗的事情又是被当众撞破，眼下更是死无对证。” “外间那些谣言大部分是针对妙法寺的，就算偶有关于东宫和我的，也只是附带着的。” “我若是强行让人去镇压，不仅不能消弭那些流言蜚语，反而会让人觉得我心虚，可如果听之任之不去管它，时间长了就算是假的恐怕也变成真的了。” 明启帝若是愿意信他，命人严查此事，太子还不会这么忧虑。 可偏偏他那位父皇对他态度模糊，半点不曾提及此事，反倒跟他追忆过去。 这怎么能让他不担心？ 第194章 进退不得（二） 黎乾是武将，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终归不如其他几人，只是满脸煞气的道： “这瑞王简直太过诛心，竟是想出这种阴损办法来毁你根基，若不是怕杀了他会给你惹来麻烦，我真想直接一刀劈了他和宋宣荣那个王八蛋。” 程骥开口：“我觉得倒未必是瑞王做的。” 黎乾看他：“不是瑞王还会是谁？” 太子在旁说道：“程尚书怀疑是豫王？” 程骥点点头：“这事情闹出来的太过凑巧了些，而且宋宣荣是瑞王在六部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如果只是想要陷害太子，或者是以假僧之名攻讦太子过往之事，那大可随便找一个官职较低，或是对他而言不甚重要的人来做。” “这样既能将事情做的隐蔽，又不会显露于人前，将宋宣荣推出来直接与太子撕破了脸。” 程骥看着屋中几人： “假僧的事情于太子殿下而言不是好事，可于宋家而言也同样是丑闻。” “我对宋宣荣还是有些了解的，他那人最重颜面名声，断然不会拿着自家丑事，而且还是他的夫人来当成是陷害殿下的棋子。” “而且他如果真是设局想要谋害殿下，那个假僧留着远比杀了用处要大。” “他何必在关键时刻杀人灭口，他此举不像是坑害殿下，倒像是在遮掩隐瞒什么事情，才会在京兆府衙的人上门之时，迫不得己将那假僧灭了口。” 屋中几人也都不是傻子，听完程骥的话后，荣均脸色也是微臣。 “我如果记得没错，京兆府衙的那个胡金海，是豫王的人？” 太子紧拧着眉心：“可是，我的人查到的消息，瑞王的确在外间推波助澜，让谣言喧嚣于尘。” “而且这几日瑞王在朝中，也几次三番的针对东宫麾下的那些人，这些根本就做不了假。” 程骥手指轻敲着桌面，看向太子： “殿下，那如果瑞王也是骑虎难下，逼不得已呢？” 太子神情一怔。 程骥开口：“我们来打个比方。” “假如宋家最初请那假僧，并非是为着太子殿下，而是别有用处。” “假如豫王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此事，借着机会将宋家的事情闹大，牵扯到太子殿下身上。” “那京兆府衙上门之时原只是为着宋宣荣，想要断瑞王臂膀。” “宋宣荣为怕他们所图之事暴露，不得不杀了那假僧灭口，而豫王知道那假僧身上有着妙法寺的僧牌，便想起了太子殿下当年在妙法寺中之事。” “他见不能拿下宋宣荣，便另生一计想要借假僧之事牵连妙法寺，污蔑殿下，事后再借着宋宣荣是瑞王之人，将此事闹大之后嫁祸给瑞王。” 程骥脸色平静，可如果沈珺九在这里的话，恐怕也会惊讶不已。 他竟是几句话的功夫，便将她这段时间所做之事，一丝不错的全部推断了出来。 程骥的话让得几人都是心神大乱，而他则是看着太子： “瑞王本就跟殿下有仇，而那假僧是宋家请回来的根本推脱不掉。” 第195章 先是骑虎难下，后是顺势而为 “宋宣荣是瑞王手中最重要的底牌之一，他断然不可能舍了宋宣荣来跟殿下赔罪，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着此事先坏了殿下根基，至少毁了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原是骑虎难下，后是顺势而为。” “反正早晚都是会对上的，他与其去博那一丝殿下会信他未曾让宋宣荣陷害你的机会，倒不如趁机剪除殿下麾下羽翼，先落井下石将你踩了下去。” “之后再去慢慢调查到底是谁在陷害他，甚至陷害宋宣荣。” 骑虎难下是有，逼不得已也是有。 可更多的是利益在前，这种机会换成谁都不会放过。 反正都已经得罪了，那倒不如再得罪的彻底一点。 最好能一脚将太子踩下去，把储君之位腾出来。 这对于瑞王来说，恐怕是什么都比不上的诱惑。 哪怕背了黑锅扛了罪名冒点儿险，那也是值得的。 不是吗？ 程骥的话让得太子额上浮出一些冷汗，而荣均和黎乾也都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黎乾开口道：“程尚书，这些不过是你猜测，没有证据……” 程骥看着他： “豫王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黎将军，荣太傅，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豫王那边却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吗？” 换成是以前，遇到这种能够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豫王可绝不会放过。 他那性子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边下黑手，寻着机会就在中间搅风搅雨，可他这次却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东宫和瑞王府打的你死我活却半点都没插手。 程骥可不相信，豫王是突然佛性了。 太子几人都是脸色一黑。 黎乾怒声道：“这个小王八蛋，咱们去找瑞王，先弄死了豫王再说。” 太傅荣均却是在旁苦笑出声：“哪有那么容易。” “这几日殿下和瑞王都已经打出了火气，又各有折损。” “就算我们去找瑞王，将这事儿与他明说，瑞王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瑞王那边的人未必也没察觉到是豫王在下黑手，可他却依旧紧咬着殿下不放。” 程骥也是点点头：“太傅说的对，况且朝中的人都知道太子和瑞王之间的较量。” “他们各自麾下之人，投奔他们的原因大多都是为着前程富贵。” “瑞王折了殿下手中几个重要之人，又逼得殿下在朝中困顿难进，要是这个时候殿下突然收手与他和好，下头的人只会觉得殿下没有半丝气性。” “为臣之人最怕的就是护不住手下的软骨头，一旦殿下先露了怯，主动和瑞王求和，怕是下头的人就先该对殿下生了背离之心了，得不偿失。” 黎乾听着他们的话，一时间脸上满是烦躁，忍不住怒声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就这么看着？！” 程骥和荣均脸色也都是不大好看，一股沉闷憋屈之气萦绕在几人中间。 “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第196章 北王身边什么时候有姑娘了？ 太子冷声道：“谁？” “是奴才。” 太子身边的近随朱连低声道：“殿下，城南别院的管事求见，说是有急事禀告。” 城南别院？ 太子脸上有些不耐，可却又怕这节骨眼上再出了什么事情，便开口：“叫他进来。” 朱连应了一声后，不过一会儿就领着个中年管事过来。 等那人入内之后，太子便道：“出什么事了，让你找来了这里？” 他在黎家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这管事却从东宫找来了黎家，端是有些蹊跷。 那管事的三十来岁模样，见着太子便急声道：“回太子殿下，不是奴才，是北王，北王去了城南别院。” “什么？” 太子惊愕：“你说谁？北王？！” 屋中其他几人也都是面露诧异。 燕无戈那人性子冷，脾气古怪，从来都不跟京中皇子亲王往来。 再加上他兵权在握，又占着皇叔的辈分，朝中哪怕有人想要拉拢他，却也怕被反噬，而且也从来没人成功过。 好端端的，他跑去太子在城南的别院做什么？ 黎乾连忙问道：“北王去城南别院做什么？” 那管事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北王去的时候身边带着几个年轻姑娘。” “他也没让人通传，径直就带着人入了府，还说让奴才来寻太子，叫太子过去一趟。” 屋里几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姑娘？ 还好几个姑娘？ 北王早就及冠却一直未曾娶妻，京里头觊觎着北王妃位置的人可不少。 可燕无戈偏生是个不解风情外加性子冷冽的，北王府更几乎瞧不见个女的。 他身边什么时候有姑娘了？ 太子连忙追问：“什么姑娘，长什么模样？” 那管事回道：“有两个像是大家小姐，瞧着容貌都是极好的，另外四个像是丫环，跟在身边伺候。” “那两个主子模样的姑娘身上都有伤，还都在脸上，看着挺狼狈的，哦对了，奴才还听着北王好像是叫她们沈姑娘。” “沈？” 太子扭头看向程骥几人：“京中有哪个姓沈的人家，跟北王府走的近的吗？” 几人都是摇头，那北王跟谁都合不来，哪有走的近的。 倒是一直在屋中没怎么开口的谋士神色动了动，突然道：“我好像记得，那个被宋宣荣弄死的假僧，差点指说是天煞孤星毁了名声的表小姐，就姓沈。” 太子几人都是“唰”的看向他。 “你说什么？” 那人吓一跳：“我说，宋家那个表姐就姓沈，好像还是南地沈家的女儿。” 太子闻言脸色变了变，也蓦的记起来。 这次事情起因好似就是因为那个宋家的表小姐，而且听说那女孩儿还有个姐姐，险些被宋宣荣的妻子，也就是宋家大夫人叶氏给害死在府中。 两个姑娘，身上都有伤，又都姓沈…… 太子直接站起身来，对着那管事的说道：“北王可还在别院？” 那管事连忙点头：“在的。” 太子顿时道：“朱连，出去备车。” 那管事的闻言就知道太子是要去别院，连忙转身出去，而朱连也跟着出去备车。 第197章 见太子 荣均见状开口：“太子，你要去别院？” 太子点点头：“如果别院里的那两个真的是宋家的表小姐，宋家那头怕是出了什么事儿，说不定咱们眼下的困境，就能寻着解决的法子了。” 荣均迟疑：“可是北王怎么会和她们在一起。” 太子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反正不管怎么着，我先去别院一趟看看怎么回事，就算那几人不是宋家的，北王叔找我，这一趟我也是非走不可的。” 燕无戈兵权在握，而他如今身陷囹圄。 如若能交好燕无戈，那可抵得上无数个武将和朝臣。 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太子也不愿意放过。 荣均几人也是明白太子的意思，如若真能交好北王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黎乾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太子想了想也没拒绝：“也好，舅舅跟我一起。” “太傅，你和程尚书在府中稍等，我去去就回。” …… 太子带着黎乾匆匆出了黎家，乘车前往城南别院，等到了别院外时，顿时就有人迎了上来，将二人带了进去。 “北王叔走了吗？”太子问道。 那下人摇摇头：“没呢，北王带着那两个姑娘在玉湖水榭那边。” 太子闻言和黎乾对视了一眼，就快步朝着府内走了过去。 等到了玉湖水榭外时，两人远远就瞧见那湖面上的凉亭之中，穿着藏青锦衣的燕无戈坐在那里，而他对面则坐着两个姑娘，外间还站着四个丫环模样装扮的人。 此时那两个姑娘背对着外面，瞧不清楚容貌。 倒是燕无戈像是在跟她们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抬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太子两人连忙上前。 “参见王爷。” “见过北王叔。” 太子和黎乾都是行礼。 燕无戈嗯了声，对着沈珺九几人道：“这是太子，他旁边的是虎威将军黎乾，太子的舅舅。” 沈珺九和沈心箬连忙起身：“民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将军。” 太子还没弄清楚这二人的身份，而且就算碍着燕无戈也不敢太为难她们，他连忙开口：“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殿下。” 沈珺九和沈心箬起身之后，便想退到外面站着。 谁知燕无戈却是突然道：“你们坐那。” 沈珺九眉心跳了下，抬头看他无声道：干什么？ 燕无戈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裙摆的地方。 之前在马车上时，他就瞧见沈珺九不时的偷偷揉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在宋家门前撞着了还是磕着了，哪怕她做的隐秘，可她自个儿偷偷揉时，却依旧疼的吸气。 燕无戈一扫而过，没叫人察觉。 “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们的事情，本王将你们带来这里，终究还是要看太子愿不愿意收留。” “所以你们不用回避，有些事情本王估计太子也会想要问你们。” 沈珺九闻言虽然依旧觉得奇怪，到底不好反驳，只能看似顺从的低声道：“是，王爷。” 太子原先还在猜疑着沈珺九二人的身份，此时听到燕无戈的话后，他眉心跳了跳。 见沈珺九二人顺从的坐在一旁后，太子才忍不住开口道： “北王叔，这二位姑娘是？” 第198章 哦，你府上有本王的人 “北王叔，这二位姑娘是？”太子神色疑惑。 燕无戈开口：“她们是宋宣荣的外甥女，想来你不陌生才是。” 太子神色一震。 哪怕他来时心中早有猜测，可当被证实之后依旧忍不住惊愕，扭头朝着二人看去。 沈珺九抿抿唇：“民女沈珺九，这是我姐姐沈心箬，我二人皆是南地沈氏之女，前段时日暂住在礼部尚书府宋家。” “暂住”这两个字，用的可谓是极其有意思。 太子和黎乾哪怕不怎么关注京中的杂闻，却也知道这沈氏兄妹的一些情况，知道他们在宋家住了将近两年。 沈珺九那扫把星的名头喧嚣于尘，宋宣荣和宋家还因为收留他们兄妹赚足了名声，对外更时常言及对他们爱护有加，视若亲子。 可沈珺九眼下一句“暂住”，就直接跟宋家撇清了关系。 言语之间，甚至还听得出来几分怨怼。 太子和黎乾目光都是微动。 太子开口道：“沈姑娘的事情我曾耳闻一些，不过不知道北王叔今日怎会将她们带来这里？” 燕无戈听出太子试探之意，直接说道： “先前京中出现有关太子的那些谣言时，本王就觉得假僧之事有些蹊跷。” “这几年本王拿着兵权，陛下那头一直有些疑心本王，本王怕被人拖进去当了筏子，所以就派人去了宋家，瑞王府，以及东宫和豫王府查探，也让人去了城外妙法寺。” “除此之外，黎将军府上，以及京兆府尹胡金海那里，都有本王的人。” 太子和黎乾听着燕无戈这毫不避讳的话时，都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寻常派人去监视谁，或者是打探消息的，难道不该藏着掖着吗？ 谁像是北王这样子，直接明白白的告诉你。 哦，你那府上有本王的人？ 更何况皇帝忌惮北王朝中人人皆知，这两年也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削北王府的兵权，节制燕无戈的权势。 可这事儿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暗地里皇帝跟燕无戈之间的交手更是从未停过，朝里不少人也都知道一旦皇帝有机会，绝不会对燕无戈留情，可是哪怕打的再狠，表面上不是应该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气模样吗？ 燕无戈却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还能不能好了？！ 太子强笑着道：“北王叔说笑了，父皇对您一向看重，怎会疑心于您。” 燕无戈看了他一眼：“哦。” 太子脸色青了青。 哦什么哦！ 有什么好哦的！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嘲讽谁呢？！这天还要不要聊了？！ 黎乾瞧着燕无戈一句话把天聊死，太子憋气憋的脸色泛青，他连忙开口道：“那王爷可有查出些什么？” 燕无戈收回目光对着黎乾：“没有。” 黎乾顿时失望，可谁知燕无戈却道： “谣言的事情具体是从哪儿来的没查出来，不过倒是查到了些别的东西。” “那个死在宋家的假僧慧慈，真名叫做乌金洪，原是城西天雄帮下面的一个小喽喽。” 第199章 颠倒黑白 太子和黎乾都是脸色一变，连忙都是看向燕无戈。 燕无戈淡声道：“那乌金洪在天雄帮里混的不太好，而且因为前两年伤了人，被人打断了手驱逐出去了。” “却在去年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妙法寺的僧牌，成了在外修行的高僧，打着妙法寺的招牌在外招摇撞骗。” “京城懂行道的人太多，且不少人都与妙法寺打过交道，他怕被人拆穿也从不在京城乱来。” “直到前些时候，有人找到他，让他帮忙做一场戏。” “承诺事毕之后给他两千两银子的酬劳，他这才进京。” 太子本就是聪慧的，他听着燕无戈的话，下意识的就看向沈珺九。 “北王叔是说，那假僧的确是宋家找来的，不过他们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沈三小姐？” 沈珺九脸色微沉没说话。 沈心箬则是真切的愤怒，眼底全是掩不住的怨恨。 燕无戈点点头：“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乌金洪进京后没多久，原本跟他相熟的几个天雄帮的人突然也得了一大笔银钱，接了一桩买凶杀人的单子。” “而她……” 燕无戈下巴朝着沈珺九那边扬了扬： “沈三和她大哥恰好那几日被人骗去了京郊在外遇袭，被人追杀到了妙法寺附近。” “他大哥没了双腿，而沈三也受了伤。” “若非侥幸被前往妙法寺中烧香祈福之人相救，送去了妙法寺里，恐怕他们兄妹早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那山里。” 太子脸上神色大变，猛的看向沈珺九。 买凶杀人。 与假僧合谋陷害自家外甥女。 这就说得通了。 难怪那一日京兆府衙上门之时，宋宣荣会那般仓促的将慧慈弄死在了府里，甚至不惜被人怀疑。 因为他根本不敢让那假僧被豫王的人带走，否则一旦被京兆府查出这些，他宋家可就是完了。 沈珺九紧紧握着拳心，低垂着眼帘时，说话带着几丝压抑。 “我和大哥被人追杀时，只以为是我们自己招惹了祸端。” “大哥双腿受伤，承蒙妙法寺主持怜悯，将他留在了寺中养伤，而我伤势较轻，以身上首饰换得人将我带回京城。” “我原是想要让舅舅和外祖母去接哥哥回来，帮我们查出杀我们之人，替哥哥报仇。” “可谁知道一回宋家，就遇到了那假僧的事情。” “我被指责是天煞孤星，我姐姐更是险些被宋家大夫人活活打死。” “我当时察觉不对，又因恰好从妙法寺归来，手中有主持大师赠与的平安符，便借此揭穿了那假僧之事，将我哥哥受伤的事情瞒了下来。” 沈珺九说道这里，声音忍不住低了几分。 要是含着怒，又要是压抑着什么，原本放在膝上是双手隐隐发抖。 “我原以为，舅母只是被人哄骗，才会引狼入室，舅舅和外祖母是不知情的。” “可谁知道……” 沈珺九喉间一顿，紧咬着牙： “当天夜里豫王就夜探宋府，送来了从那假僧身上搜出的东西。” “那上面不仅写着我的生辰八字，还有我父母、叔伯、祖母身死的时辰。” 第200章 豫王无耻 若非至亲，怎会有这些东西？ 若非是至亲相赠，那假僧又怎么可能知晓的这么清楚？ 沈珺九的话让得太子和黎乾都是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只消前后一联系，便知道宋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先将人害死，再毁其名声。 沈氏兄妹做了什么，值得宋家下这么狠的毒手？ 太子沉声道：“你说豫王去找过你？” 沈珺九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找过。” “那天夜里他来找我时，被我身边的丫环察觉，还险些动了手。” “我原本只以为他是宵小之辈，没曾想他主动露了身份，还说要与我合作，说是宋家害了我大哥，他能帮着我替我大哥报仇。” 沈珺九看向太子，眼圈泛红。 “我父母早逝，一直是大哥护着我，可宋家却是毁了我大哥的双腿，让他从此往后再也站不起来。” “豫王说，只要我和他合作，他就帮我对付宋宣荣，只要我留在宋家帮他打探消息，甚至搅的宋家不得安宁，等事成之后他就帮我接回大哥，安顿好我们兄妹。” “我照着豫王的话，在府中大闹了几次，借口说要回南地沈家。” “宋宣荣怕我们离开后，外间之人指责宋家苛待我们兄妹，便次次服软，甚至还要外祖母出面说和。” “我趁机借口叶氏曾拿走我和大哥之物，要告上京兆府衙为由，狠敲了叶氏一笔，让她写下了二十万两银子的欠条给我。” 太子和黎乾对视了一眼。 二十万两？ 宋家这么大方？！ 黎乾沉声道：“你既然已经跟豫王合作，今日这般又是做什么？” 沈珺九咬咬唇：“因为我察觉豫王骗我。” 黎乾皱眉：“什么意思？” 沈珺九恨声道：“他答应我会将我大哥从妙法寺接出，寻一个安静之地好好养伤。” “他答应我会派人保护我们姐妹，不管在宋家闹出多大的乱子，他都会替我们收尾，决不让宋家察觉是我们在暗中对付他们，不叫瑞王迁怒我们。” “可是豫王出尔反尔，我大哥至今还在妙法寺里，而宋宣荣和瑞王，甚至京中其他人都已经派人去了妙法寺。” “一旦他们细查，我大哥的事情绝对瞒不住，豫王分明是想拿我大哥做饵，借着他挑破宋家之事，将我们兄妹三人当了他打压宋家，甚至剪除瑞王羽翼断他臂膀的踏脚石。” “我和姐姐要是继续在宋家待下去，一旦宋宣荣知道我大哥的事情，必会疑心我们，到时候为怕牵扯出更多，我们兄妹三人只有死路一条。” 沈珺九眼底满是愤恨和怒意，那双黑眸如同染了烈焰一般，像是想要焚尽一切。 “豫王无耻，想踩着我们兄妹的尸骨成事，我怎能让他如意？” “我今日故意去了宝月楼，借口银钱花销，捅破了叶氏欠我银子的事情，逼着叶氏恼羞成怒将我们逐出宋家。” “我知道这几天外间关于太子的谣言，也知道豫王是想要挑起瑞王与你之间的争端，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第201章 小狐狸 沈珺九望着他，说话时掷地有声： “太子殿下，我能帮你！” “只要你能护着我大哥，护着我们姐妹，我定帮你脱困，让豫王自食恶果！” 沈珺九说的情真意切，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豫王卖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将所有事情推到了豫王头上，自己则是那个被人利用被人哄骗被人当了棋子的小可怜。 明明她和燕无戈一路上连半句口供都没对过。 可此时两人却像是早就商量过的一样，默契的让人看不出来半丝破绽。 燕无戈见着沈珺九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掩饰性的转了转茶杯，无声笑了下。 小狐狸。 …… 太子对上沈珺九那漂亮的黑眸，听着她口中掷地有声的话，无疑是心动的。 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如沈珺九所说。 那他得了沈珺九兄妹的帮助，的确能够轻易从眼下困境里脱身，甚至还能让瑞王和豫王吃上一个大亏。 可是…… 太子微眯着眼：“你既然见到了北王，为何不求他？” 沈珺九抿抿唇，望着燕无戈时像是有些惧怕： “北王不争大位，而且这次的事情与他无关。” 她垂了垂眼，低声道： “我有自知之明，我所说的这些对太子或有帮助，可对于北王，我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跟他交易，甚至与他提条件的资本，北王也没必要帮我。” 燕无戈闻言在旁说道： “若不是她这般知情识趣，被本王的人拎回来后直接就说要找太子，本王恐怕早就将人扔了出去。” 他抬眼时神情冷冽，带着从不遮掩的锋芒。 “本王没兴趣管你们兄弟几个之间的争斗，但是你们最好也别将事情牵扯到本王头上。” “人已经送了过来，你若愿意留着就留着，不愿意留着就赶出去。” “你欠本王一个人情，回头记着还。” 燕无戈说完之后，懒洋洋的站起身来，直接转身就朝外走去。 太子连忙道：“北王叔，您就这么走了？” 燕无戈脚下一顿，回头：“不走还想怎么着，本王把人送来就已经仁至义尽，难不成你还要本王替你擦屁股？” 太子脸色顿时僵住。 燕无戈淡声道： “本王提醒你一句。” “今日本王来这里的事情，你最好别想着散出去，也别想借着本王的名号来打压你那几个兄弟，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燕无戈说完后也没等太子回话，甚至没跟沈珺九他们打招呼，直接转身就朝外离开。 沈心箬见着燕无戈真走了，顿时脸色白了白，身子都绷紧了起来。 沈珺九却是握着她的手，神色一片淡定。 太子眼见着燕无戈走了，顿时又气又恼，偏生还奈何不得。 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低骂了声。 该死的北王！ 他简直想套了麻袋狠狠打他一顿。 太嚣张了！ 黎乾倒是比太子淡定许多，他本是武将，而且早先也跟燕无戈有那么一些来往。 燕无戈一直都是这性子，在宫中对着皇帝时也没曾见收敛过，更何况只是对着太子这么个“晚辈”。 黎乾低声道：“殿下勿恼，北王向来都是如此，况且他说的也没错，你和他走的太近也不是好事。” 第202章 太巧了 太子闻言想起了他那个对北王府格外忌惮的父皇。 如若他和燕无戈当真走的太近，恐怕他那父皇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太子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这才扭头看向沈珺九二人。 “殿下，她们……” 黎乾有些迟疑。 太子看了眼沈珺九看似平静，可紧紧抓着沈心箬的手时，指节都有些泛白，显然格外紧张的模样。 他心中放松了些，开口道： “沈三小姐，你们今日离开宋家，可还有打算回去？” 沈珺九垂着眼沉声道：“宋家害我们兄妹至此，我怎还会回去？” “况且今日闹成这样，我们跟宋家算是撕破了脸，打从出了宋家门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打算回去了！” 就算回去，那宋家也已经改姓了沈。 她沈珺九的这个沈！ 太子听到沈珺九的话后不由心中一定，神色柔和道：“那你们二人便暂且先在这里住下，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们安顿好了之后再说。” 沈珺九闻言就知道今日之事成了。 “民女多谢太子殿下。” …… 交代了别院里的人好生照顾沈珺九姐妹，并留意他们举动之后。 太子也没在此处多留，带着黎乾就直接出了别院。 “朱连。” 等到了外间，太子才开口道：“立刻去查今日宋家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还有沈珺九姐妹为何会突然离开宋家。” 朱连应了一声，就直接转身离开。 太子和黎乾上了马车。 黎乾开口：“殿下，你当真相信北王的话？” 太子看着他：“舅舅觉得呢？” 黎乾皱眉：“这事情太巧了些，如果沈珺九说的是真的，那她们怎会刚一离开宋家，就遇到了北王？” “而且北王一向不掺合储君之事，他怎么会突然向东宫示好……” 沈珺九姐妹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她们二人的存在对于宋家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 不仅能够轻易解了太子的困境，还能让宋宣荣吃不了兜着走，就连瑞王和豫王那边恐怕也能狠狠吃上个闷亏，还偏偏寻不着说理的地方。 北王明知道眼下太子处境，也明白沈珺九她们的重要性。 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将人送到太子这里来？ 黎乾哪怕不如程骥他们心思深沉，却也不会单纯的相信，燕无戈真的只是想要太子一个人情而已。 北王燕无戈，何时需要他人人情？ 太子听着黎乾的话说道：“是啊，太巧了。” 连直性子的黎乾都能看的出来，更何况是太子？ 黎乾看向他：“殿下既然不信北王的话，那为何还要将沈氏姐妹留下来？” 太子抿了抿唇：“北王的话的确未必可信，可是沈氏姐妹也是真的能够解了我如今的困境最好的人选，而且北王叔有句话说的没错，父皇忌惮他已是多时。” “那天假僧之事刚暴露出来时，父皇也就已经疑心过北王叔，还曾言语试探。” 当时太子就在跟前。 不过和皇帝对燕无戈的怀疑不同，太子却没有疑心过这事情是燕无戈做的。 倒不是说他真有多相信燕无戈，而是他犯不着，也没必要。 第203章 棺材板都朽了 燕无戈向来直来直往，想要对付谁时也都是明刀明枪的来。 他能直接对着皇室宗亲冷言厉色，也能拿着刀架在朝臣脖子上，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可他却甚少用这种阴谋诡计的手段。 太子看着黎乾说道：“他或许真有所图，也或许瞒了什么消息。” “但是不管他想做什么，这沈氏姐妹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这就够了。” 见黎乾眉心微皱，有些迟疑。 太子说道：“舅舅，我如今的困局全在假僧之事上，就如之前程尚书所说，我不可能与瑞王修好，而豫王又隐在暗中虎视眈眈，若不能尽快破局。” “要么，我和瑞王两败俱伤，豫王渔翁得利。” “要么，我失了父皇帝心，被天下人质疑，动摇储君根基。” 太子眸中带着阴云，对于他自己的处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对我来说，北王只要不是想要皇位。” “那不管他是真的嫌弃此事闹的太大牵扯到他，让父皇对他生疑而扰了他安宁，还是他真的想要东宫一个人情，或是有什么其他心思，那都不甚要紧。” “我眼下只想先解决了假僧之事，舅舅明白吗？” 黎乾听着太子的话，若有所思了片刻，才压下了心头疑虑。 而太子则是催促着赶车之人尽快回黎家那边，好跟程骥、荣均他们商量，到底要怎么借着沈氏姐妹行事，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 太子走后，沈珺九他们便被人带去安顿了下来。 因为太子离开前吩咐过，这城南别院的下人对于她们姐妹很是恭敬，不仅不敢怠慢半分，反而处处周到，甚至就连夏兰几个丫环也特地安置了住处。 沈心箬透过窗棂朝外看了眼，隐隐约约能瞧见院子外面守着的人。 她忍不住低声道：“外面守着好多人。” 沈珺九脱下身上弄脏的外衫，正就着别院下人送来的热水洗手。 听着沈心箬的话，她朝着那边看了眼，随口道： “姐姐别怕，那些都是太子派来监视的我们的人。” “他们不会伤人，只是留意我们的动静，而且太子还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想要借着我们姐妹脱困，所以这些人不会轻易得罪我们，没得吩咐之前只会守在院外，不会靠的太近。” “夏兰和冬青都是北王的人，就算真有什么，她们也会护着我们。”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这般回话，顿时放下窗子扭头： “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你和北王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她脸色有些发白，联系马车上沈珺九和燕无戈之间的那些话，还有刚才跟太子说的话。 沈心箬又急又怒，压低了声音咬牙道： “你既然已经投靠了北王，为什么又跑来了太子府寻求庇护。” “你是不是疯了？太子要是不相信你们的话怎么办？！” 沈珺九开口道：“我本也没想着太子能信。” 太子要真是这么容易就信了他们的说辞，怕是棺材板都朽了。 第204章 你不是阿九！ 沈心箬脸色微白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拿着帕子将手擦干净，一边对着她说道： “太子不是会那么容易相信旁人的人，且他的身份也注定他多疑多忌。” “北王将我们送来这里，只是想借着如今京中局势，让太子庇护我们一时，没想着太子能直接信了我们那番说辞。” 沈珺九放下帕子，拉着沈心箬走到一旁坐下： “太子身边尔虞我诈之人太多，北王突然示好，他要是直接信了那才是蠢。” “可不管他信不信，他都用的着我们姐妹，且如今我们也是唯一能够解他困境之人，所以他不会伤害我们，还会帮着我们对付宋家，将哥哥平平安安的接回来。” 沈心箬看着神色冷静的沈珺九时，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 沈珺九的性子娇赖，且心思单纯。 当初沈心箬被宋芝媛陷害，察觉宋家不对时，就曾无数次的提醒过沈珺九，让她不要太过亲近宋家的人。 可沈珺九却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将宋家人视若至亲不说，那宋老夫人和宋宣荣随便几句话就能将她骗的团团转，更是因为她说了宋家坏话跟她争吵，跟她生了嫌隙，觉得她不如宋家人好。 沈珺九遇事容易慌乱，而且胆子也小。 她断然不会像是眼前这个人一样，这般的聪明有手段，甚至敢于为了对付宋家便算计了豫王、瑞王，面对北王和太子时，还能那般坦然作戏。 熟练的就像是经历过千百次一样，冷静的让人害怕。 沈心箬猛的甩开了沈珺九的手，满是防备的看着她： “你不是阿九！”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防备之中的慌乱，那紧紧看着她的眼中满是害怕和惊惧，她低声道：“我是阿九。” “你胡说！” 沈心箬怒视着她：“阿九性子单纯，又怕疼爱哭，磕破点油皮都能哭上许久，你却能见血之后面不改色，还能这般谋算作戏，你怎么可能是她？” “你到底是谁，你将我妹妹弄去了哪里？！”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紧紧握在手里，将尖锐指着她的簪子，缓缓伸手覆在上面。 “姐姐，我是阿九。” “三岁的时候，你带着我出去玩耍，我磕破了膝盖，留下了很长一道伤口。” “爹爹和娘亲都没怪你，可你却哭的厉害，守着我整夜不肯走，还说我要是留疤的话，你也在腿上划个伤口，跟我一样就不怕丑了。” “五岁的时候，我调皮惹了县丞家的公子被他欺负了，爹爹娘亲不在家里，你和哥哥拿着棍子带着人去罩了他麻袋，将他狠狠打了一顿，然后还带着我去吃了红糖麻团。” “我们府里后院有个狗洞，姐姐常带着我偷偷溜出去玩，狗洞旁边还有一颗歪脖子梨树，姐姐埋了几个糖人在下面，还骗我说来年会长出好多好多糖人来。”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微微颤抖的嘴唇，眼圈带着微红： “爹爹和娘亲出事的那天，外头下好大好大的雨，雷鸣闪电之下，我虽然逃过一劫，从此却害怕雷雨天，每到雷雨时就哭个不停。” “每到那时，你就守着我跟我说，阿九不怕，姐姐会保护你。” 第205章 阿九，别怕 “我们回了沈家之后，沈家所有人都说，是我克死了爹爹和娘亲，族中的那些人也总是嘲笑我们没爹没娘。” “姐姐每次都气不过跟他们打架，有一次还被大伯家的沈天力推的摔下了廊楼，昏睡了好几日。” “那次向来都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大哥跟人动了手，狠狠打了沈天力一顿，将他扔进了府中的内湖，祖父为此还罚了大哥跪了三日祠堂……” 沈珺九一点一点的说着过往的事情，那些只有他们兄妹知道，旁人不曾知晓的过去。 沈心箬原本紧紧握着簪子的手渐渐松开，她有些恍惚的看着沈珺九。 “你是阿九，可是……” 阿九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 她怎么会变得这般陌生？ 沈珺九低垂着眼帘，她该怎么告诉沈心箬。 她是阿九，可她也不是阿九。 她经历了一世，她看见过哥哥的惨死，姐姐的冤屈。 她当了半世蠢人，被人利用，被所谓的亲情困缚，等她清醒过来挣脱出来弄垮了宋家的时候，她身边却什么都没剩下，是她一手葬送了一切？ 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沈珺九，她背着罪孽和忏悔，却难以赎罪。 沈珺九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心箬解释。 沈心箬却是突然说道：“你真的是阿九？” 沈珺九点点头。 沈心箬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姐姐，我……” “别说。” 沈心箬慌忙遮住沈珺九的嘴，看了眼守在门外不远处的夏兰和冬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藏不住心事，你别告诉我你的秘密，我怕守不住。” 沈心箬脸色有些苍白，她不知道沈珺九为什么会变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明白了这些事情。 可是她不是三岁孩子，不会以为这世间会有平白得来的本事。 沈珺九算计宋家，算计豫王、瑞王，算计太子。 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如她这种闺阁女儿家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可她偏偏就会了，不仅让自己置身事外，还能让北王心甘情愿的照拂他们。 沈心箬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哪怕那猜测离谱，可她却也不想追问。 沈心箬低声道：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也什么都不想问，只要你是阿九就好，只要你是她就好……” 沈珺九愣愣的看着沈心箬，听着她嘴里的喃喃声，她眼中突然便浮出了雾气，伸手抱住了沈心箬。 “姐姐，对不起。” 沈心箬身形僵硬了一下，想要避开时却感觉到沈珺九埋首在她肩上，片刻后那里便湿濡濡的。 女孩埋在她肩上哭着，却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沈心箬心中蓦的就一软，缓缓揽着她肩膀，轻拍着她后后背道： “阿九别怕。” 沈珺九重生以后，一直压抑着自己。 她要救沈清梧，她要对付宋家。 她要将曾经他们所受的伤害全部讨要回来，她不敢松懈半分。 她怕重蹈覆辙护不住沈清梧和沈心箬，她怕她走错了半步，便将他们全都搭了进去。 第206章 和好 沈珺九不敢放松半点，哪怕她浅笑妍妍，看似事事胜券在握，可她心中却一直紧提着。 直到此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说着“阿九别怕”。 沈珺九猛的便再也忍不住，那些强压着的情绪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全数蔓延了上来，顷刻间便将她淹没。 沈珺九未曾哭出声，可是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掉。 她说着对不起，不知是对沈清梧的，还是沈心箬的，一声又一声，仿佛要将所有的愧疚和痛楚都宣泄出来。 沈心箬抱着她，感觉着肩头的湿润，忍不住也是红了眼睛。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她抓着东西朝着沈珺九砸过去时，她额上血流如注的模样，心中满是懊悔。 这是她妹妹。 她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妹妹。 她怎么舍得让自己伤了她，让她这般害怕？ …… 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外头的几个丫环都是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采荷有些着急，怕是沈珺九和沈心箬又吵了嘴，想要进去劝上几句，可还没靠近就被冬青伸手拦住。 “小姐吩咐了，没她的话，谁都不能进去。” “可是……” 万一二小姐又动手了怎么办？ “没什么可是的。” 冬青无视了采荷的焦急，神色虽然温和，可是言语却是不容置疑： “水云，你和采荷去寻这府中的人，让他们送些衣物过来。” “小姐她们走的匆忙，什么都没带，还有，让他们再送些膳食过来，小姐她们中午便没吃什么，又闹腾了这么久，这会儿怕是也饿了。” 采荷闻言有些迟疑，倒是水云极有眼色。 这一路上她也看出来，冬青和夏兰跟她们是不同的，而且之前府门前，她也瞧见了冬青暗中朝宋家那些下人下的黑手。 水云拉了拉采荷，对着冬青道：“冬青姐姐放心，我们这就去。” “采荷，你伺候二小姐和三小姐最久，知道她们的口味，咱们一起去吧，免得膳房送来的东西不合小姐她们胃口。” 水云将采荷拉走之后，冬青瞧了她们背影一眼。 这个水云倒是个机灵的。 夏兰朝后看了眼：“小姐她们这是怎么了？” 冬青摇摇头：“不知道。” 她看了眼这别院四周，还有院子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对着夏兰低声道： “这里不是宋家，太子怕也会派人来盯着小姐她们。” “稍晚些的时候我去探探这府里的地形，看看这府中的护卫和巡逻的规律，也好以备万一。” “你守在小姐她们身边小心些，别出了什么差错。” 夏兰明白轻重，连忙道：“好。” …… 房中沈珺九和沈心箬哭了一场后，原本的那些嫌隙和别扭消失殆尽。 两人收了眼泪看着彼此泛红的眼睛时，都是忍不住噗哧轻笑。 “姐，你好像兔子。” “你才像兔子！” 沈心箬瞪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沈珺九额头：“还疼吗？” 沈珺九撒娇：“疼，可疼了……” 沈心箬避开了伤口轻拍了她一下：“疼也受着。” 第207章 缘由 沈心箬嘴里说的无情，可是手中却是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口，杏眼中酝满了后悔。 她怎就那么糊涂。 这若真是落了疤可怎么是好？ 沈珺九却没想那么多，她早就过了看重外貌的小姑娘年纪。 况且上一世走到后来，她脸上也是因为意外破了相的，可那时候她大权在握，一言九鼎。 她就是丑成麻子了，旁人瞧见她时也得赞声好看。 沈珺九故意撅撅嘴，朝着沈心箬肩头一靠：“姐姐，你不疼我了。” “就会撒娇。” 沈心箬嗔怪了声，伸手摸摸她头发，神色黯淡了些：“前几日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疯魔了……” 听到沈清梧断了腿，她便不管不顾的怨恨。 恨沈珺九亲近宋家，恨她带着沈清梧出城。 可她该知道的，沈珺九哪怕再亲近宋家，她也不会故意去害沈清梧。 而宋家人如果真想要害他们，又怎么是沈珺九一个小姑娘能够招架得住的？ 沈珺九蹭了蹭头：“不怪姐姐，其实那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恨不得打死我自己。” “要不是我任性，听信了钱妈妈的话拉着大哥出城，就不会给宋家机会，要不是我以前太过轻信宋家，不肯相信你说的话，他们也不会险些害死了大哥和你。” “是我自作自受，姐姐打死我也是应该的。” 沈心箬低斥了声：“别胡说，是宋家人心狠。” 她迟疑了下，才红着眼眶问道： “阿九，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他吗？” 沈珺九摇摇头：“暂时不行。” “北王的人一直护着大哥，而且如今又有太子掺合进去，大哥很安全，可姐姐若是去了反而会太过惹眼。” 怕沈心箬难过，她说道： “姐姐放心，最多再有几日，我便会叫宋家的人磕着头去跪求大哥回来。” 沈心箬如今已经不怀疑沈珺九的话，毕竟她亲眼看到沈珺九和北王还有太子之间的事情，心中也莫名觉得她定然能够做的到。 只不过有一点，沈心箬依旧忍不住疑惑。 “阿九，为什么宋家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沈心箬提起宋家时，有怨恨更有不解。 宋宣荣是他们的亲舅舅，是他们母亲的亲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么狠？ 沈心箬原本也只是以为这些事情是叶氏一个人做的，毕竟宋宣荣瞒得实在太好，又从头到尾都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他什么都未曾做过一般。 可这几日宋家发生的事情，还有沈珺九屡屡针对，以及宋老夫人和宋宣荣拿着亲情逼着她们服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心箬红着眼：“他是我们的亲舅舅，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沈珺九原是不想让沈心箬插手宋家的事情，只想要她开开心心好好生活。 可是后来想想，沈心箬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宋宣荣和宋家人又是无耻至极。 与其瞒着沈心箬，让她将来被宋家所骗，倒不如全部告诉了她。 这样哪怕以后宋家真有什么心思，也难以成行。 第208章 虎啸山林，烈日耀阳 沈珺九直接伸手从脖颈上取出来个吊坠：“大概是为了这个。” 沈心箬看着那有些眼熟的玉牌，惊愕道：“这不是爹爹给我们的玉牌吗？” 当年沈贺夫妻还没出意外时，沈贺因为行商时常会在外行走，每次回府时总会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们兄妹。 有一次沈贺回来时，带回来一块很奇怪的羊脂玉，玉色温润触手却是暖洋洋的，偏里头还参杂了金丝模样的东西，隐隐缠绕成了虎啸山林、烈日耀阳的模样，极为威风。 沈珺九一眼便瞧上了，缠着沈贺讨要。 沈贺向来疼爱女儿，便命人将那玉一分为三，制成了三枚玉牌，分别交给了自己的三个子女。 沈贺将东西给他们时，曾经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 这是爹爹给他们的平安符，也是爹爹送他们的礼物。 定要贴身带着，不能交给任何人，也不能遗失，不然爹爹会伤心。 当时沈珺九他们都还年幼，最年长的沈清梧也不过才十三，最是仰慕憧憬父亲的年纪，便牢牢将沈贺的这番戏言记在了心里，将玉佩当成了宝贝从不离身。 后来沈贺夫妻出了意外，这玉牌就成了他们悼念亡夫的寄托，便更是看重。 这些年无论是在沈家还是到了宋家，他们三人都一直随身戴着。 沈珺九见沈心箬也将脖颈间的玉牌取了出来，她当着她的面，手中在那玉牌上摩挲了片刻，便见到原本整体一块的玉牌竟是突然成了两半。 而那约有一指厚的玉牌中间居然是空的，里头放着块小小纯金打造的令牌，上面写着“阈”字。 沈珺九又拿过了沈心箬的玉牌，照着刚才的办法将其打开，那里面也同样有着一块令牌，和沈珺九玉牌中取出来的一模一样。 沈心箬张大了嘴：“这……” 这玉牌她戴了七八年了，从不知道里头还藏着东西。 而且这令牌…… 沈心箬抬头看着沈珺九，沈珺九低声道：“姐姐可有听说过，天阈商行？” 沈心箬瞳孔猛的放大，就听眼前的妹妹神色平静的说出惊天大雷来。 “爹爹的名字叫沈贺，字瑜之，是南地沈家嫡子，可却甚少有人知道，当年爹爹还在沈家时，便不受祖父待见，且一直被传顽劣，那时他心中不服，便化名沈天阈在外行商。” “你……我……” 沈心箬满脸的震惊：“你是说，天阈商行，是爹爹的？！” 阈，谓之边界，天阈意味广袤无界。 如若大晋是诸国之中最为强盛之国，那天阈商行便是那些行商之人中当之无愧的皇者。 沈心箬不怎么懂外间的事情，可却也听说过“天阈商行”代表着什么，那代表无数钱财，代表能够与国库匹敌的财富。 光是京城之中，天阈商行便有无数铺面，且诸国之间更有商队行走。 外间觊觎商行财富者比比皆是，可天阈商行背后的人却是十分神秘，从不被人知晓，更无人知道那背后的人到底是哪国人，或是出身何处。 第209章 奢靡无度 可如今沈珺九却是告诉她，天域商行是沈贺的。 沈心箬简直惊呆了。 “你…你会不会是弄错了，这，这也太离奇了……”沈心箬有些结巴。 沈珺九摇摇头：“姐姐可知道，宋家是如何发家的？” 沈心箬开口：“宋宣荣科举入仕？” 沈珺九看着她：“宋家原就是京中之人，可家世不显，宋宣荣往上父辈之中，最高的也是个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无实权在手。” “宋宣荣于经义之道并不精通，他考上进士那一年，排在十名开外，且当时他已经年过二十五，与他同年的两榜进士哪怕有家世庇荫，如今最高的也不过才是个从三品的京官。” “宋宣荣没有家世庇佑，才华不是特别出众，又不曾立下什么大的功绩。” “他是凭什么在不到四十之龄，便稳稳坐上了礼部尚书之位的？”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愕然的神色，淡声道： “那是因为他身后有人用银钱替他开路，有人拿着银子替他疏通朝中关系，交好朝中重臣，替他披荆斩棘，用银子给他砸出来一条青云之路。” “朝中二品大员每年俸禄不到万两，官田，铺舍，米粮等物加起来也是有数的，可姐姐可看到宋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鲍参翅肚，非精粹不可入口。” “绫罗绸缎，非最好的不可沾身。” “宋家豢养着近百奴仆，府中养着旁支亲眷十数人。” “宋家的儿女随便出手便是数百两银子，而身为宋家大夫人的叶氏，更是随随便便就能写下二十万两的欠条，随时都能拿出过万的现银。” “姐姐以为，他们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沈珺九说起宋家的那些事情时，神色之间满是嘲讽： “宋家祖上不过是贫户，挤在一处三进出的院子里过活，可如今的宋家呢，那宅子比邻街长公主府都还要大，还要奢华，宋家手中握着的田地，庄铺，怕是连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都比不上。” “姐姐以为凭着宋宣荣的那点儿俸禄，凭借着他们宋家祖辈留下来的东西，能让他们这般奢靡无度吗？”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的话，紧紧握紧了拳心，脸色由最初的震惊变得铁青一片。 沈珺九声音微沉道： “当年宋宣荣是借了爹爹的银子疏通关系，才能在朝中平步青云，后来爹爹看在娘亲的份上，对宋家也多有厚待。” “爹爹是个谨慎性子，怕财富太过为家人招来祸端，便一直未曾对外公开过身份，只让人以为他是个家中还算富裕的商人，可是宋家得了爹爹多年接济，当年宋宣荣走通关系的那笔银钱更是惊天之数，所以他是极为清楚爹爹的家底，绝非只有表面那么一点。” “或是担心天心不测风云，又或是怕有朝一日身份暴露会遭人暗害。” “爹爹很早便留下了话，如果他和娘亲出了意外，谁若抚养我们兄妹三人，便能每年得一笔丰厚银钱。” 第210章 财帛动人心 “等我们兄妹三人成年之后，无论是我们兄妹谁人拿着信物前往天域商行，都能承继到他留给我们的那份东西。” 沈贺是个极为公平之人，对待儿女一视同仁。 他们三人手中的信物一模一样，而拿着信物前往商行，他们也只能领到属于他们的这一份东西，却不能动用其他两人的。 沈心箬被沈珺九的话直接砸晕了，她紧抿着唇许久： “那沈家呢？他们不知道吗？” “还有爹爹，他既然有所安排，那这几年天阈商行的人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爹爹死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被沈家为难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不知情，可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露过面？” 沈珺九不意外她能抓住其中疑点，直接道： “如若姐姐原本只是替人办差，却突然能够得到一笔足可敌国的财富。” “这笔财富还有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之人，可那三人却像是完全不知情，而且身处恶劣之境。” “你不必冒险动手，不用违背誓言落得众矢之的，只需要在旁安静看着。” “看着他们身败名裂，看着他们亲缘尽断，看着他们被人折磨致死，直接替你省了所有后患。” “姐姐会怎么做？” 沈心箬脸色猛的泛白。 财帛动人心。 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笔财富，谁能忍得住？ 沈珺九带着三分讽刺道： “爹爹当年是被赶出沈家的，他自然不会告诉沈家商行的事情。” “爹爹和娘亲死后，那天阈商行临时的掌权之人，见我们兄妹三人毫不知情，更被沈家处处排挤，他们又怎么可能平白送上银子，叫沈家知道爹爹居然拥有那般惊天财富，从而跟他们抢夺？” “可是宋家不同，宋宣荣早就知爹爹底细，更有甚者说不定猜出了天阈商行。” “民不与官斗，宋宣荣位高权重，他们想要息事宁人，就只有将爹爹允诺的‘丰厚酬劳’送到宋家，而哥哥还有三个月便及冠，就能自己去领爹爹留下的银钱。” “宋家用惯了平白得来的银子，体验了富贵企及的生活后，又怎么可能甘愿回归清苦？” 上一世宋家害死了沈清梧，沈心箬又跳了井。 二人身上的玉牌丢失，只有沈珺九的这枚后来被宋家发现是信物后骗了去。 宋家谋算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得到了三分之一的东西。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只能拿到三分之一，宋家和天阈商行才没有撕的鱼死网破。 天阈商行怕宋宣荣翻脸追究，虽然肉疼却也想要息事宁人。 而宋宣荣和宋家做了缺德事情，逼死了沈清梧和沈心箬，更怕沈珺九知道真相，他们连三分之一都保不住。 所以两边反而就那么诡异的达成了一致，一起将沈贺的事情瞒了下来，编造了谎言，遗忘了她这个还活着的沈贺之女，更将沈河留给儿女的东西据为己有。 宋家虽然只得了三分之一，可那笔财富却也十分惊人，足以让宋家几代都舒舒服服的继续享受富贵奢靡。 至于枉死的沈清梧和沈心箬。 呵…… 谁还记得？ 第211章 图什么 沈珺九说的这些简直颠覆了沈心箬所有的认知。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欠宋家的。 宋家收留了他们，宋宣荣照顾了他们两年。 哪怕叶氏为祸，险些害死了他们，害的沈清梧没了腿，可是最初时，宋家却是真心想要照顾他们，而他们也欠宋宣荣一份情的，可是如今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 是宋家欠了他们。 是宋家欠了他们！！ 沈心箬紧紧掐着掌心，眼中赤红满是愤恨： “就因为那些银子，所以他们买凶追杀你和哥哥，所以他们才想要毁你名节，置我于死地？” “这两年宋家用的都是爹爹的银子，他们挥霍的都是爹爹给他们的富贵。” “可他们却还踩着我们兄妹，处处给予施舍嘴脸，百般为难陷害，高高在上？！” 沈心箬满脸怒气的嘶声说着，只恨不得能将宋家的人一个一个撕成了碎片。 宋家的人，怎能这般无耻！！ 用着他们父亲留下的东西，过着本该是他们兄妹的富贵生活，却恨不得将他们兄妹踩进泥沼，一辈子不能翻身？！ 沈珺九能体会到沈心箬心中的愤恨，就如同她上一世刚知道真相时，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宋家大宅，恨不得能将宋宣荣他们扒皮抽筋。 她恨他们无耻狠毒，恨他们贪婪无情。 她恨他们害了他们兄妹，更因为他们骗了她多年，骗的她连最后的亲人也葬送在了宋家手中，等知晓真相时才发现她那半生自以为是的亲情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沈心箬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咬牙怒声道：“阿九，不能放过他们，不能放过宋宣荣！！” 沈珺九嗯了声：“好。” …… 沈珺九姐妹在城南别院安顿了下来。 太子匆匆回了黎家，跟程骥等人商量对策。 知晓北王送了沈氏姐妹去了别院后，程骥和荣均几人都是满心的惊愕，也是猜测着北王有什么用意，可几人想来想去也不觉得此事对北王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就如同太子所言，哪怕燕无戈恐是别有所图，他们也无法拒绝这份人情，更拒绝不了沈珺九她们所能带来的好处。 太子的处境极为明显，要是不能解困，让那流言继续喧嚣于尘，帝心势必动摇。 可有了沈氏姐妹，无论是假僧之事也好，还是宋家买凶杀人之事，都足以将京中所有的目光从太子身上转移到宋家身上去，太子的危局自然便能解除。 只有一点…… 程骥皱眉道：“那宋家为何会对沈氏兄妹下这般狠手？” 荣均也是在旁迟疑着道：“沈氏兄妹是被南地沈家驱逐出族的，宋宣荣当初将他们带回京城的时候极为高调，那沈珺九身上的恶名京中不少人都知晓。” “原是以为宋宣荣看重亲情，才收留他们兄妹，可如果真如沈珺九所说，宋家又是买凶杀人，又是毁其名声，这中间恐怕还有别的事情。” “这沈氏兄妹身上应当是有利可图，宋家才会如此。” 第212章 蠢货 太子看着两人：“可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利益值得宋家这般动手，南地沈家不可能不知道，能值得宋家铤而走险的东西沈家怎可能轻易放过，当初又怎么可能将他们赶出族内？” 几人闻言都是疑惑不解。 太子说的对，如果沈氏兄妹身上真有什么利益可图，沈家那边怎可能轻易放人。 可如果无利可图，宋宣荣和宋家又怎么可能铤而走险？ 宋家，亦或是宋宣荣……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黎乾看着几人眼中的疑惑和凝重，在旁开口说道： “管他宋家图什么，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眼下只要这沈氏姐妹能够帮着太子解围就行。” “你们与其去猜宋家的心思，倒不如先想想要怎么利用这件事情。” 程骥甩了甩头，将脑中杂思散去之后，开口道： “黎将军说的对，如若一切真如沈珺九所说，她们今日在宋家门前大闹一场才逃出宋家的话，宋家和豫王那边势必会四处搜捕。”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连北王都能有人混进东宫和黎家之中，恐怕豫王他们那边也有探子盯着太子。” “沈珺九他们在太子别院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咱们得在豫王他们有所反应之前先下手为强，免得白白错失了这个机会。” 他说完后看向太子。 “殿下，办此事前，咱们恐怕要先清理一遍身遭之人。” “而且沈氏姐妹的事情必须要绝对可信之人去办，免得咱们还未动手，便先被人知晓，到时万一他们将计就计再有什么阴谋，咱们可就麻烦了。” 太子闻言重重点头：“我等一下便让人去筛查东宫之人。” 黎乾也是冷声道：“我也是。”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犊子吃里爬外。 敢将探子放进府里来，跟着外人联手在府中作乱！ …… 豫王府，豫王得知沈珺九她们被赶出了宋家之后，也是惊愕不已。 “你说她们出了宋家，为什么？” 豫王站起身看着那探子：“宋宣荣知道她和本王见面的事情了？还是察觉到妙法寺的事情有诈？” 那探子跪在地上说道：“应该不是。” “奴才听了一些，好似是宋家大夫人欠了沈三姑娘银子。” “沈三姑娘在宝月楼买了些东西花费的有些多，挂的是宋家的账，那宋家那大夫人不肯给钱又心中不平，想要借此打压沈三姑娘她们。” “结果两方争执起来之后，宋家大夫人便将沈三姑娘她们赶了出来。” “奴才想着那宋大夫人也只是想要吓唬吓唬沈三姑娘，却没想到沈三姑娘真的离开，等她们出府的时候，宋家连忙又想将人拦回去，沈三姑娘不肯，就在宋家门前打了起来。” 豫王闻言有些一言难尽。 “蠢货。” 那宋家如今不太平，假僧的事情都还没过去。 沈珺九他们本就占着理，更何况沈珺九也知道是宋家害他们。 宋家这会儿讨好还来不及，居然还想借着亲戚关系打压沈珺九他们，这是怕他们宋家还不够闹腾？ 第213章 乱成一团 沈珺九的性子豫王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宋家想要拿将人赶出来吓唬她，说不定还正好合了沈珺九的意思，那宋家大夫人可真是个蠢货！ 豫王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宋宣荣回去之后焦头烂额的模样，带着笑道：“那宋大夫人怕是偷鸡不成，反将自己栽了进去。” “沈珺九她们人呢，可有安顿好了？” 那探子：“……” 豫王见状不对：“怎么了？” 那探子连忙低着头：“沈三姑娘她们不见了。” “你说什么？！” 豫王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猛的看向那人：“什么叫不见了？” 那探子头垂的更低，跪在地上低声道：“沈家门前乱起来时，奴才怕伤了沈三姑娘，便让她们先行离开。” “本想着奴才脱身之后再想办法安顿沈三姑娘她们，可谁知道等奴才出来时，她们就已经没了踪影。” “奴才已经四处找过了，却…却没找着……” “废物！” 豫王方才还在嘲笑宋家人蠢货，可此时却是气得心肝疼： “我让你们好生守着她们，你给我说人不见了，那么大几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沈珺九知道他太多的事情，那妙法寺和假僧的事她更是全数清楚。 他还想要借着沈珺九来对付宋宣荣，更想着之后狠狠坑瑞王一把，在太子的事情上推波助澜让他们闹的更加厉害，可谁知道他们居然把人给弄丢了。 简直是废物！！ 豫王见那人还跪在地上，怒声道：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着人去找。” “不许惊动了瑞王和太子，必须赶在宋家找到人之前把人给我找回来！” 那探子应声之后，连忙就退了出去。 而豫王则是满眼阴霾的站在原地来回转悠。 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 豫王府的人开始四处找寻沈珺九她们的下落，而宋家那头更是乱成了一团。 宋宣荣匆匆回府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 这一路上上的指指点点就已经让他心中满是不好的预感，等进了府内，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整张脸都气的泛青。 “你疯了？” 宋宣荣一巴掌打的叶氏栽倒在地，“谁让你赶她们出去的，谁叫你赶她们走的？！你是嫌我们宋家还不够丢人现眼，嫌这段时间闹出的事情还不够多是不是？！” 叶氏接连被打，整张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她捂着脸低泣道： “我也不想啊，我只是吓唬吓唬她，我没想赶她走的……” “吓唬？！” 宋宣荣气得险些一个趔趄，抬脚就想朝着叶氏踹去，被宋宣勤连忙拦住。 宋宣荣指着叶氏怒声道：“你以为珺九是那么好吓唬的性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你欠着珺九，是我宋家理亏在先。” “若非是母亲和我豁出去脸面不要，求着她们暂且将之前的事情压下，她们姐妹早就已经出了府回了南地沈家，你居然拿这种事情吓唬她们？！” “我当初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第214章 不食人间烟火 宋禹行杵着拐杖站在一旁，见叶氏被打忍不住说道：“爹，这又不都是娘的错。” “是那沈珺九太过嚣张了，要不是她故意去宝月楼给娘难堪，娘怎么会一时糊涂为难她？” “再说了，娘不过是拿了她一点东西，她身为晚辈孝敬我娘怎么了，非要闹的天下皆知不可，她这两年吃我们宋家的，住我们宋家的，我娘还是他们长辈。” “明明是她忘恩负义白眼狼，再说刚才二婶她们都在，你干嘛怪我娘一个人……” 二夫人王氏闻言顿时不乐意了，没好气道： “我在怎么了，我在我也没欠了人家银子，还嚣张的想要跟人别矛头。”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在先，险些害死了人家姐妹两个，人家不计较了还非得自己个儿往上凑，拿着长辈身份去压人家，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宋大公子，你说的轻巧，那可是足足价值几十万两的东西，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一点儿了。” “那我也是你的长辈，你不如也拿一点儿出来，孝敬孝敬你二婶我？” 宋禹行顿时涨红了脸。 王氏见状嗤笑了声，扭头看向宋宣荣： “大哥，你可真是将你儿子养的不食人间烟火。” 宋禹行是府里长子嫡孙，他爹是府中当家之人，他娘掌着府里中馈。 平时府中的人见着他时，谁不是礼让三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嘲讽过。 宋禹行顿时怒然就想开口说话，却被宋宣荣狠狠瞪了一眼。 “你给我闭嘴！” “爹！” “闭嘴！” 宋宣荣往日里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哪怕是生气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最多就是厉声斥责几句。 可是此时的他却是双眼怒红，脸色铁青，颈上青筋都绷了起来，怒目而视时那眸子里满满都是阴沉暴怒之色。 宋禹行还想要辩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被宋芝媛伸手拉了下后，只能不甘心的闭了嘴退到了一旁，可却满是怒意恨恨的看了王氏一眼，显然恨上了她。 “……” 宋明珍将宋禹行的目光看的清清楚楚，一时间只觉得心累。 她就不明白了，她娘怎么就有这么强的能力。 有关系没关系的仇怨，她都能一股脑的朝着自个儿身上引。 宋明珍瞧着跟赢了比赛的斗鸡似的，高昂着脑袋一脸得意的王氏，生怕她再语出惊人，将府里的人得罪了个干净，连忙上前拉了王氏一把。 抢在她想开口之前，对着宋宣荣柔声劝道： “大伯，祖母。” “大伯母虽然有错，可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 “那宝月楼的东西向来都贵，珺九又一下子花销了万余两银子。” “大伯母不管家后，一时间拿不出来也很正常，都怪我娘，她当时该直接拿公中的银子先垫付了，这样也不会损了大伯母的脸面，让她难堪之下朝着珺九撒气了。” 王氏顿时瞪眼：“明珍你……” 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明珍用力掐了王氏手心一下，将她嘴里的话堵了回去后，朝着宋宣荣歉疚说道： “都怪我娘糊涂，大伯别生气了。” 第215章 她哪来的脸？ 宋明珍拉着王氏满脸的愧疚，看着像是替叶氏解围。 可是宋宣荣和宋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后，不仅没体谅叶氏的“逼不得已”和“一时糊涂”，反而对她更气。 叶氏瞒着府里的人偷偷拿了沈氏兄妹那么多东西，足足价值几十万两。 要不是她吃里爬外，将东西都给了她娘家。 她怎么会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如今沈珺九要用银子，她自己不肯给钱，居然还惦记着想要用府里的银子，来贴补她娘家捅出来的篓子。 她哪来的脸？！ 宋老夫人一直在旁听着，这会子也是忍不住了，对着宋明珍怒道：“你用不着替她说话。” “你娘有什么错的？” “是我让她管着我宋家的银子，是我不许她将府中银子给人挪作私用。” “她不过是照着我的吩咐行事，谁敢说她有错？！” 宋老夫人说完后满是嫌恶的看了叶氏一眼，对着宋宣荣说道： “你媳妇私拿了珺九兄妹那么多东西，如何连得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我看她分明就是想要闹起来后，逼着府里拿银子贴补她娘家捅出来的窟窿。” “今天这事情本就是她惹出来的，是她将珺九她们赶出府里，之前在府门前闹出乱子时，却又将我这个老太婆推出去。” “要不是老二媳妇应对的快，怕是外头那些人都闯进府里来了。” 宋老夫人满是阴色的看着宋宣荣，寒声道： “今儿个你若是不好好教训这不孝的东西，往后这府里还有谁能敬着我这个老太婆。” “而且叶家那头，如果不叫他们将东西吐出来还给珺九，将来府里人人都学着她吃里爬外，咱们宋家就算有再多的家底，也非得被他们全部蛀空了不可。” 叶氏听到宋老夫人说，要去叶家讨要东西，瞬间慌了脸。 “母亲，母亲我错了，可我真的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我没有的……” 叶氏说话间对上宋老夫人冷冰冰的脸，连忙伸手去抓宋宣荣的衣摆： “老爷，你信我……” “我只是一时糊涂，想要帮我大哥他们一把，可我真的没有拿珺九那么多东西。” “是她故意害我，是她故意害我的……你相信我……” 叶氏哭得好不可怜。 “你们不能去叶家，我大哥他们不比老爷位高权重，要是闹起来，他们的前程就全都完了……” “老爷，我求你……” 宋宣荣刚开始听到叶氏哭求的话时，心中还有些微动，觉着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和误会。 可等着后来听到叶氏口口声声顾着她哥哥和侄儿的前程，求着他们不去叶家时。 宋宣荣顿时气极而笑，什么隐情误会都忘了个干净。 宋宣荣抬脚就踹翻了叶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顾着你大哥他们的前程，你怎么没想想我，想想你儿子和府中几个侄儿？”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出来，外间之人只会指责我们宋家无情无义，容不下两个孤女，人人都会道我宋宣荣虚情假意，贪心珺九他们兄妹的银子。” 第216章 蠢妇 宋宣荣怒不可遏。 “为官之人最重名声，你叫我往后在朝中还如何立足？！” 朝廷里的那些个御史，都是些逮住点错处，便死咬着不放的疯狗。 宋家出事之后已经被他们上了好几次折子，指责宋宣荣齐家不宁。 再加上先前假僧的事情，瑞王虽然信了他的话，知道他并非有意借假僧来陷害太子，挑起东宫和瑞王府争端，也被他劝说着将计就计跟太子对上。 可宋宣荣依旧能感觉得到，瑞王对他已不如之前倚重，甚至许多事情都开始避着他。 他好不容易想着能帮瑞王对付了太子之后，重得瑞王信任。 沈珺九她们就被赶出了府。 如果只是一时不忿便也罢了，可万一被人钻了漏子，借着沈珺九他们兄妹生事。 万一被人知道假僧的事情，还有之前其他的事。 那他…… 宋宣荣脸铁青，赤红着双眼恨不得掐死叶氏。 他简直要被这个蠢妇给害死！ 宋宣勤看着被踹翻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簌簌发抖不断掉着眼泪的叶氏，眼底浮现出些嘲讽之色来。 他可是还记得，叶氏买凶杀人，想要嫁祸给他们二房让王氏来背锅的事情。 宋宣勤假意拦着宋宣荣，可实则手上根本没怎么用劲。 等见着宋宣荣气急之下又踹了叶氏两脚，叶氏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宋禹行目光满是仇恨，宋芝媛也是哭了起来的模样时，他才上前拦住了宋宣荣。 “大哥，别打了，再打就该出事了。” 宋宣勤拖着宋宣荣朝后退了些，才说道： “眼下事情已经出了，你再气大嫂也没什么用处，咱们现在应该先想想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宋宣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咬牙沉声道：“珺九她们呢？” 王氏连忙开口： “不知道，之前在府门前时，咱们府里的下人不小心伤了她们。” “外头的人瞧见以为咱们府中仗势欺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多说了几句就打了起来，等我和母亲安抚住里外的人时，珺九和阿箬早已经没了踪影。” 宋老夫人一提起此事脸色也有些泛黑：“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可是京城这么大，也不知道她们姐妹去了哪里。” 宋宣荣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 “他们院中的东西可拿了？” 宋老夫人摇头：“我已经让蒋嬷嬷带人过去看过了，她们姐妹的衣物首饰什么的都没带，只带走了沈家的那两三个丫头，还有府里一个叫水云的丫环。” “水云？” 宋宣荣眉心一动，正想说水云若是府里的丫环，卖身契在府中的话，根本不可能离开太远，说不得找到她后能劝得沈珺九她们回来。 谁知道蒋嬷嬷一开口就灭了他刚升起的念头： “水云的卖身契早就已经赎回去了，原本她早就能够离开府中，只是她家里的娘老子想着将她嫁人赚一笔礼钱，帮着她弟弟娶媳妇。” “她不愿意，所以才一直留在了府里继续当下人。” 第217章 偏心眼 宋宣荣顿时失望。 他原还想着，能借那个水云做点什么。 可蒋嬷嬷这话说了，岂不就是说，哪怕他们找到了沈珺九她们，也根本奈何不了她们。 就连那个水云他们也拿捏不了？ 宋宣勤在旁开口说道：“大哥，珺九和阿箬都还是小姑娘，在京中除了咱们也没什么依靠，想来就算是出府了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 “咱们派人仔细找找，想来应该能将她们找回来。” 宋宣荣闻言却没那么乐观。 他想起沈珺九身边那两个南地沈家来的丫头，还有之前沈珺九说是要回南地沈家的那些话。 宋宣荣颇为头疼的叫了人过来，对着那些人道： “你们立刻去京中各个酒楼客栈之中，看表小姐她们可有入住。” “还有，让人守着城门附近，别叫表小姐她们出了城。” 宋老夫人听到出城二字心里也是急得慌，显然怕沈珺九她们当真一气之下，直接回了南地沈家。 她紧抿着嘴唇，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旁站着的宋禹行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露出些喜色来，在旁突然开口道： “找不着珺九她们，可还有清梧。” “我记得珺九说，清梧还在妙法寺中祈福，想来不知道京中的事情。” 宋宣荣闻言一愣。 这段时间被接二连三的事情，闹的宋宣荣一头乱麻，再加上沈珺九回来之后，半点没有提起在外遇险的事情，对宋老夫人和他依旧十分亲近。 所以宋宣荣只以为叶氏之前找的人不靠谱，拿了银子跑了，再加上忙碌之下，都险些忘记了还有一个沈清梧。 此时老太太突然提起来，宋宣荣顿时心中一震。 是啊，沈珺九她们虽然走了，可沈清梧还在。 只要沈清梧还在宋家，那天阈商行别人就都动不了，而沈珺九姐妹也不可能单独离开京城。 “我居然忘记了。” 宋宣荣连忙对着宋老夫人道： “母亲，府里的事情说不得已经传出了京城，那妙法寺来来往往的香客众多，有些事情怕是也瞒不住。” “清梧最是孝顺，也最是亲近你，还要麻烦母亲亲自走一趟妙法寺了。” 宋老夫人也知道轻重，而且也明白宋宣荣的意思。 京里向来就没什么秘密，那妙法寺的事情又闹的沸沸扬扬的，沈清梧说不定早已经听说了假僧的事情，才会借口“祈福”一直未曾回京。 宋宣荣是想要她亲自去妙法寺将沈清梧带回来，免得旁人去了之后，沈清梧会借口推辞。 宋老夫人点点头：“好，我明日亲自去接清梧回来。” …… 宋家闹了一场后，叶氏直接被关进了祠堂。 宋老夫人和宋宣荣留在隅音堂里说着悄悄话，让二房、三房的人先行离开。 等从隅音堂出来，王氏有些不满的努努嘴： “什么玩意儿，惹了这么大的祸，就只是跪跪祠堂。” “还有你和三弟明明都是宋家的儿子，老太太怎就只留了大哥说话，怕不是又有什么好处念着大房。” 老太太可真是偏心眼！ 第218章 瞒不住了 三房的宋宣林向来是个沉闷性子，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三夫人李氏温温柔柔的说道： “二嫂说笑了，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哥又是咱们宋家的顶梁柱，母亲想是有些话要单独交代大哥罢了。” “二哥二嫂，元儿早起时便有些不大好，我有些担心他，就先回去了。” 李氏朝着几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宋宣林也是开口：“我也去瞧瞧元儿。” 王氏瞧着他们居然就这么走了，顿时没好气的说道：“这三房两口子是怎么回事，咱又不是瘟疫，他们躲什么躲？” 她说的那些话又不只是替他们二房要好处。 那老太太偏心眼歪的是大房，三房不照样受委屈？ 宋宣勤瞧着闹腾的妻子，有些无奈道： “行了，你就别闹了。” “元儿自打落水被救起来之后，身子就一直病怏怏的，三天两头的不舒坦。” “那三房院门都快被那些大夫给踩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瘟疫不瘟疫的，也不嫌晦气。” 宋禹元是三房独子，也是宋宣林两口子的命根子。 一年多前意外落水之后，好不容易被救回来，就一直靠着汤药养着。 别的人要是说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的，还有可能是假的，可宋禹元那儿却是实打实的。 宋宣勤好几次瞧见宋禹元那白的瞧不出血色的小脸，都觉着三房这根独苗苗，瘦弱的像是风一吹就会没了似的。 宋宣林两口子最忌讳的就是他们儿子的身子，又怎敢拿着宋禹元的病情来做推托之词？ 王氏显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刚才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这会儿被宋宣勤说了几句，不由有些悻悻然。 宋明珍开口道：“娘，你之前答应过我，不找大伯母麻烦的。” 王氏扯扯帕子，不满的嘀咕： “我又没找她麻烦，那不是大房那兔崽子先说我的吗？” “再说了，我说的又没错，今儿个这事本来就是你大伯母自个儿惹出来的。” “她拿了人家东西舍不得吐出来，就非得拉着我做垫背的，我这才刚拿到库房钥匙没两日了，难不成我还真要站那儿，眼睁睁看着她把我砸死在坑里？” 宋明珍有些无奈：“娘！” “好了好了！” 王氏一甩帕子，不高兴道： “你别说了，反正你们爷俩就没个心疼人的，开口就只知道训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娘！” “我霸着府里中馈，还不是想替你们谋些好处。” “可你们倒是好，一个个儿的都觉着我错了，我真是白瞎了一番心思！” 王氏气鼓鼓的瞪了宋宣勤和宋明珍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宋明珍瞧着她娘扯着帕子气冲冲的离开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爹？” “别管她。” 明明王氏胡闹，可宋宣勤在说起发妻时眼里却是带着笑的，有些无奈却又纵容着的模样。 “你娘就这性子，待会儿我回去哄哄她就没事了。” “倒是珺九她们那里……” 宋宣勤有些忧虑： “你大伯母做的那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第219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明珍听着宋宣勤的话，忍不住心中一惊。 她自然知道宋宣勤说的叶氏做的那事儿是什么，眸子里惊涛骇浪。 “爹是说，今天的事情，珺九她们是故意的？” 宋宣勤抿着唇：“故意不故意我不知道，但是她这么一闹，清梧受伤的事就瞒不住了。” 沈清梧断了双腿，从此往后再也站不起来，这是何等天大的事情。 可是沈珺九回府之后却从没提到过半点，更未曾跟人说起过他们在龙穆山被人追杀的事情，甚至还骗着宋宣荣他们，告诉府中沈清梧在妙法寺中替老太太祈福。 也不知道宋宣荣是当真不知道叶氏做的事情，还是以为沈珺九全须全尾的回来，也未曾提及过半句，所以下意识的遗忘了沈清梧这么一个人。 这件事情才能被顺利的瞒了下来。 可是现在沈珺九她们这么一闹，宋老夫人一旦去了妙法寺，沈清梧断了腿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而到时候他们兄妹在龙穆山上被人追杀的事更会跟着翻出来。 兰荟是王氏的人，这事儿王氏脱不了干系。 宋宣荣那般聪明，一旦知道是叶氏收买兰荟，让其买凶杀人，到时候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宋宣勤太过了解他那个大哥，平时无事时还能兄弟情深，可一旦真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事情推到王氏头上，让他们二房背了这口黑锅，从而将他自己和叶氏，以及整个大房的人都摘出去。 宋宣勤沉声说道：“你大伯那人是个心狠的，这几日府里怕是不得安生了。” 宋明珍闻言脸色有些泛白，听着宋宣勤的话，就知道他心中怕是舍了叶氏，她忍不住开口道： “爹，咱们当真不能想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圆过去吗？” “买凶的事情虽然是大伯母做的，可她毕竟也是咱们宋家人，万一这事儿被捅了出去，府里其他人也会跟着遭殃，您和大哥，还有三叔和元儿的名声也会受牵连……” 宋宣勤神色有些不好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世家宗族，门阀贵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氏做下这种事情，牵连的何止是她一个人，宋家其他人也会遭人指摘，名声受累。 宋宣勤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这件事情想要圆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宋宣勤看着宋明珍说道：“如果只是寻常一些口角，或者是一些后宅手段，我定然会想办法遮掩，哪怕不为着大房，为你们兄妹，我也不会让叶氏拖累了府中名声。” “可是这次叶氏毁了沈清梧一双腿，她害了沈清梧一辈子。” 沈清梧的资质宋宣勤是知道的。 哪怕他从不在府中冒头，也不与其他人争锋。 可宋宣勤知道，那个孩子早晚能够出人头地。 所以往常他一直叮嘱儿女，哪怕不能与沈家兄妹交好，也绝不能学着大房儿女那般欺辱他们。 若是能结个善缘，将来沈清梧成才，看在亲戚关系之上，说不定还能拉拔他儿女一把。 第220章 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宋宣勤打算的挺好的，也一直觉得以沈清梧的才能将来定能出头。 可是如今他却是没了双腿，成了个残废。 哪怕沈清梧再有能力，可仕途前程也是尽毁。 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如今叶氏毁的是沈清梧的一辈子，沈家兄妹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宋宣勤声音低沉的说道： “那一日珺九将此事告诉你时，怕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肯善罢甘休。” “这几日你也亲眼看到，她对待叶氏有多狠绝。” “如果他们兄妹出事之后就回了府里，咱们或许还能想办法，不管是押着叶氏磕头道歉，或是让你祖母求着他们私下解决，总能有办法遮掩。” “可如今沈清梧在妙法寺，珺九她们姐妹又出了府。” “这事情便真的半点都没了回圜的余地了。” 宋宣勤想着沈珺九。 他其实对于这个外甥女印象并不深，往日沈珺九他们也更亲大房和老太太，不怎么跟二房、三房的人来往。 可尽管如此，单只是看她这几次对叶氏下的狠手。 宋宣勤就已经大概的能看的出来这个外甥女的性子。 那是鱼死网破，也要替沈清梧讨回这个公道的。 叶氏固然是宋家人，出事之后也会牵连宋家名声，可如果他们真要保叶氏，逼得沈珺九他们直接连宋家一起恨上了，那到时候倒霉的就不仅仅只是叶氏一人，而是他们整个宋家了。 再加上叶氏买凶杀人的时候，借的还是王氏的手。 她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想将王氏推出去顶罪，拉着他们二房做垫背的。 宋宣勤就算是再大度，也不会拼着拉整个宋家陪葬的危险，去伸手救一个想要将他妻子置于死地的人。 所以别说这事情圆不了，就算能圆。 宋宣勤也不愿意。 宋明珍是个聪明人，她何尝不知道这些。 要不然刚才在隅音堂内，她也不会看似是在替王氏解围，实则却是落井下石，挑破叶氏拿着宋家之物贴补娘家，又觊觎宋家银钱的事情，挑起宋老夫人的怒气，将叶氏一棍子打死了。 宋宣勤看着女儿脸上的忧虑，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好了，别想了。” “这事情是叶氏做下的，珺九既然肯告诉你，提点我们兰荟之事，就代表她不会因为沈清梧的事情迁怒我们。” “叶氏做了恶事，受到惩罚也是罪有应得，至于府中……” 宋宣勤言语之间目光微深，若有所指的道： “你大伯他啊，不会让叶氏牵累府中的。” 宋明珍神情一怔，蓦的看向宋宣勤，然后眼中浮现出一丝震惊。 叶氏是宋家大妇，和宋家一荣俱荣。 想要不被叶氏牵连，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叶氏不再是宋家妇。 要么，叶氏身亡…… 宋明珍想起往日温文儒雅，今天在隅音堂时却大打出手满是暴怒的宋宣荣，手心猛的一抖，脸色越发白了些。 …… 三房之中，宋宣林和李氏去看了昏睡着的宋禹元后，听着李氏娓娓说着之前的事情，神色变化不断。 第221章 不帮！ 李氏看的比宋宣勤还要通透。 宋宣勤只以为今日的事情是意外，满心觉得沈珺九要的只是叶氏，报的只是沈清梧的仇。 可是李氏冷眼旁观未曾入局，所以看的却更加清楚。 从沈珺九失踪数日回来之后，她所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看似全是围绕着叶氏，可实则却能祸及宋家。 李氏笃定。 沈珺九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叶氏，而是整个宋家。 李氏低低说着话，神色依旧温柔：“我总觉得珺九对大哥他们带着十足十的恶意，这种恶意绝非是寻常事情能够造成的。” “清梧那边恐怕出了事，珺九今天突然爆发，还趁机出了府，恐怕是准备对府里下手了。” 李氏看着宋宣林柔声道： “你如果想要帮着府中，那就尽快提点大哥，以作应对。” 宋宣林面貌不似宋宣荣那般温润，看着一派斯文，他长着一张四方脸，眼睛不大，皮肤偏黑，再加上平日里不爱说话，整个人显得老实而又沉闷。 听到李氏的话后，宋宣林瓮声道： “不帮！” 宋宣林沉着脸：“当初宋芝媛害了元儿，大哥明知道这事情和阿箬无关，却一意袒护宋芝媛。” “他们把阿箬推出来打了板子，事后又假惺惺的说是替我们请太医，结果让人换了元儿的汤药，想要他病成傻子。” “我知道母亲一直不待见我，这些年也苛待着你。” “他们都没将我们当成亲人，我何必帮他们？” 宋宣林脸色不好看，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不是早就想要跟府中分家了吗，我这就去跟母亲说。” “咱们三房从府里搬出去，我再去想办法谋个外调的差事。” “咱们带着元儿离开京城，到时候宋家这头的事情就跟我们再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死是活，也跟我们无关！” 李氏见宋宣林起身就想出去，连忙伸手拉着他。 “你糊涂了？这就这么过去，母亲怎么可能答应？” “而且今天才闹了这么一出，你这个时候跑去跟他们说分家，先不说母亲会不会拿孝道压你，就是大哥那里怕也会觉察到不对劲。” 宋宣林张张嘴：“那怎么办？” 李氏将他拉着坐了回来，对着他说道：“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只是想要让你心中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会应对不急。” “你现在不用管府里的事情，就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只需去将外调的事情办好。” “如果大哥发现了，你就告诉他，你在京中好些年都没得升迁，想要出去攒攒政绩，等过上个几年回京之后，说不得能够朝上挪一挪。”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宋宣林闻言皱着粗眉：“可是珺九她们……” 李氏知道宋宣林担忧，对着他说道： “珺九是个善恶分明的性子，这些年咱们没得府中半丝好处，又不得老太太看重，你又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只要我们能够从宋家搬出去，不插手宋家的事情，我想她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第222章 体贴 李氏温柔浅笑： “至于分家的事情，你不用管。” “如果珺九他们意在宋家，等他们动手之后，府里乱起来时，我自有办法让老太太同意分家。” 不仅同意，还要心甘情愿，甚至不会说他们三房半句坏话。 满心满眼的捧着他们，让他们离开。 宋宣林的脑子没有宋宣荣那么好，也不像是宋宣勤精于算计，可是他却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而且宋宣林知道自己夫人聪慧，办事也比他周全，所以他对于李氏的话向来都听得进去。 见李氏有把握，宋宣林这才放下心来。 他伸手握着李氏的手，开口道：“那我尽快去将外调的事情办下来，府里就麻烦娘子了。” 李氏温柔说道：“夫妻之间，哪来的麻烦？” 她伸手理了理宋宣林的衣领，柔声道： “你呀，是不是听着消息就跑回来了？” “这满身的臭汗都快腌出味儿来了，快去洗一洗，我去替你拿衣裳。” 宋宣林闻言抬起胳膊肘闻了闻。 他之前在府衙里，听着府里前去找他的人说家中出了事，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妻儿，忙不迭的就跑了回来，这一路都不带停歇的，出了一身的汗。 眼下本就是盛夏炎热之际，这么一会儿闻着身上都闷出一股子味儿来。 宋宣林黝黑的脸上浮出一抹暗红，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忙道：“我这就去洗。” 他快步进了屏风后，突然想是想起什么探出头来： “娘子，你也别忙活了。” “之前被叫到老太太那儿站了那么许久，你让人打些水来泡泡脚，等我洗好出来替你揉揉腰，免得你夜里又腰疼。” 宋宣林说完后也没等李氏回话，就又缩了回去，片刻后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李氏站在那里，脸上笑容盛了些。 她的夫君或许不够聪明，不够英俊，也没有太大的权势和本事，看着木讷沉闷不讨人喜欢。 可这世上却没有比他更会体贴她的人了。 李氏嘴角轻扬，朝外道：“甘草，打些热水进来。” 外头传回丫头脆生生的声音：“好勒。” …… 宋家之人各有心思暂且不提。 这厢沈珺九她们“失踪”之后，豫王府和宋宣荣的人几乎将整个京城的地皮都扒了。 所有的酒楼、客栈，能做歇脚的地方通通查了一次，街头巷尾更是让人四处询问。 可是沈珺九姐妹二人，连带着那几个丫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打从宋家门前离奇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她们。 宋宣荣和豫王刚开始还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姐妹二人也许是躲了起来，可京城就只有这么点儿大，夜间还有宵禁，她们两个小姑娘家又能躲到哪里去。 可随着一夜过去，整个京中都被翻遍了，就连瑞王府和官府那头都惊动了，却依旧还是没有两人的下落时。 无论是豫王还是宋宣荣，都开始急了。 宋宣荣一整夜都没睡，早起时脑中有些混沌，嘴角上起了燎泡，右眼更是跳个不停。 第223章 私德不修,内帏败坏 宋老夫人正吃着早饭，瞧见宋宣荣眼下青黑走进来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这一脸憔悴的，晚上干什么去了？ 宋宣荣脸上带着疲惫。 他哪里是没睡好，而是一整夜都没睡。 想着沈珺九她们的事情，心火焦急之下，早起时嘴边都起了燎泡。 宋宣荣走到宋老夫人对面坐下，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后，才开口：“珺九她们还没找着。” 宋老夫人听他提起沈珺九，脸色就是一沉。 昨儿个事出突然，刚开始气头上时，宋老夫人怪叶氏惹事。 可等缓过那一阵儿，夜里躺在床上想着之后宋家的名声，又忍不住的怨怪沈珺九姐妹两个。 叶氏是有错，可她怎么说也是长辈，再说就算顾念着她这个外祖母，沈珺九她们就不能忍一忍吗？ 非得将事情闹的这样大，让的他们宋家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只要想一想往后走出去时，别人都会拿着异样的眼光打量她，觉得他们宋家刻薄虚伪。 宋老夫人就越发的怪沈珺九不懂事，不由重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在碗边磕碰下发出一声响。 “她们倒真是狠心，说走就走。” “也不曾想想我这个老婆子多大年纪，受不受得住她们闹腾。” 宋宣荣见状就知道宋老夫人是动气了，他叹口气道： “母亲，这事不怪珺九，怪只怪叶氏糊涂。” “她们两个半大姑娘，在京中无依无靠的。” “若只是一时气性躲起来便也罢了，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妹妹，而且她们要真有个什么，咱们宋家可就真落得个逼死孤女的名声了。” 宋老夫人脸色微变。 宋宣荣又道：“而且母亲也知道，这段时间咱们宋家麻烦缠身，朝中看我不顺眼的人更是不少。” “如果不能妥善将这事情圆过去，我怕不等两日，御史台弹劾我的折子就该送到圣前了。” 宋宣荣说完后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焦躁之色。 宋老夫人也顾不得生气了，她想起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再想起之前黎乾当众打了宋宣荣，宋家得罪太子府的事情。 宋宣荣本就麻烦缠身，太子他们那头，还有豫王那头，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将宋宣荣拉下来。 沈珺九这事情说大不大，不过是叶氏占了沈家便宜，为难外甥女的内宅私事。 看似没什么，可要真闹大了起来，被太子和豫王的人紧咬住不放，参宋宣荣一个私德不修，内帏败坏的罪名。 哪怕不能真要了宋宣荣的命，可没了官声。 他这礼部尚书的位置怕也是到头了！ 宋老夫人本就不是个糊涂的，更何况还事关自己儿子和府中前程，她连忙开口道： “我这就立刻出城，去妙法寺！” 甭管沈珺九他们怎么闹，只要沈清梧在，这事儿就闹不起来。 沈清梧还要走仕途，还想要出人头地，沈珺九姐妹哪怕顾着沈清梧的名声，也总会先低头。 第224章 心狠 更何况…… 宋老夫人眸色微暗。 沈珺九她们近来越来越不如以前听话了。 哪怕沈珺九依旧孝顺着她，可宋老夫人却觉着她像是多生出来根逆骨，对叶氏的狠辣也同样让宋老夫人心生忌惮，不满的同时也生出几分担忧来。 她总觉着，沈珺九兄妹有些脱控。 宋老夫人抿抿唇，心中却有了决断。 如果这事儿能抹过去便也罢了，可如果她们两个真要想不管不顾的闹起来，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她不想伤害沈珺九她们，可她总要顾着儿子和几个孙儿。 这宋家才是她的根。 …… 宋宣荣早早就来隅音堂，本就是打着让老夫人早些动身的主意。 他也是想着能先把沈清梧拿捏在手里，好能应付沈珺九二人，所以闻言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宋宣荣叫人备了马车，又嘱咐了随行之人好生照顾后，就将原本还打算过了午后再出城，去妙法寺“请”沈清梧回来的宋老夫人给送出了府。 眼见着马车走远，宋宣荣伸手压了压跳个不停的右眼。 “派人再去找，酒楼客栈没有，就去寻人画了画像挨家挨户的问，街头巷尾都别放过。” 那下人闻言脸色微变。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姑娘家，一个还没及笄，另外一个也还没说亲。 这要是真的拿着画像大街小巷的去问一遭，岂不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表小姐她们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两个女儿家流落在外一整夜，那她们的清白…… “老爷，这……” 那下人有些迟疑。 宋宣荣冷声道： “这什么这，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还不快去！” 那下人对着宋宣荣阴沉沉的神色，也不敢多想，连忙领命退了出去。 宋宣荣紧抿着唇坐在一旁，脸色冷漠。 别怪他心狠。 谁叫沈珺九她们不肯安安分分的留在府里，非得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他总要替自己，替宋家着想。 …… 宋宣荣虽然已经有了打算，可只要没找着沈珺九，他就依旧心中难安，而且眼睛跳的越发厉害，让他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午间宋宣荣困极了，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刚睡着，外间就吵嚷了起来。 宋宣荣猛的睁眼，眸子里带着血丝。 “吵什么？” 宋宣荣低喝了声，门外却没人应答。 他皱眉高声叫了几声，外间才有人匆忙进来。 只是那人脸色惶惶，瞧见宋宣荣时更是惊慌。 宋宣荣原本准备喝骂的话顿时没了，心中一咯噔：“出什么事了？” 那人急声道：“老爷，找到表小姐了……” 宋宣荣忙作势起身：“在哪？” “大理寺。” 宋宣荣正在整理衣裳的动作一僵：“大理寺？！” 那人惶惶：“是，是在大理寺。” “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陪着表小姐去的大理寺，让人帮着表小姐敲了鼓，状告……状告咱们宋家谋夺她父亲留下的财物，还，还买凶杀人……” “啪。” 宋宣荣手中的玉佩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第225章 投名状 ……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敲鼓状告礼部尚书呢。” “嘶……礼部尚书？谁啊这么大胆子？ “我瞧见进去了好些人，有一个穿着富贵瞧着像是世家子弟的，跟着好些个随从，一起的还有个漂亮姑娘……” “姑娘？啧，该不会是什么风流韵事吧。” “呸！别胡说，什么风流韵事敢闹到大理寺来，而且我瞧着那姑娘年岁小着呢。” “我刚才在那边听了一耳朵，隐隐约约好像说是什么买凶杀人的事儿。” 大理寺斜对面就是京里头最大的酒楼，不少看热闹的人闻言都是一惊。 买凶杀人？ 那这可不是什么小案子。 更何况被告的还是礼部尚书府里，这怕是有热闹瞧了。 …… 燕无戈坐在窗边，瞧着大理寺门前围着的人，听着楼下那些人的议论，神色平静。 萧淮撑着窗户看了两眼：“怎么就突然闹起来了，我还想着沈三他们会在太子别院里多住几日，想办法糊弄着太子，狠狠坑上宋宣荣一把呢。” 燕无戈说道：“太子不蠢，就算他蠢，程骥也不蠢。” “沈珺九在太子别院的事情瞒不了多久，而且太子现在的处境不好，急于脱身。” 他将沈珺九姐妹送去了太子别院，东宫那边的人未必就信了他的“好意”，可沈珺九他们又舍不得不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在宋宣荣和豫王察觉到沈珺九下落之前，先将宋家买凶杀人的事情捅出来。 这样不仅能够转移京中那些人的视线，不再将目光放在妙法寺和太子帝星的身份上，又能打的宋宣荣他们措手不及，还能确保沈珺九姐妹这边不是设局糊弄他们。 燕无戈靠在椅背上：“程骥不会让太子冒险，更不会让太子无缘无故去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所以今日大理寺之行就是沈珺九给他的投名状，只有告了宋家，太子才会相信她是真的和宋家决裂，也才会全心全意的跟她合作，信了她之前的说辞。” 萧淮闻言撇撇嘴： “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我不懂，可那沈三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心思。” “你说她小小年纪，心眼怎么就多的跟蜂窝似的。” 燕无戈闻言神情淡漠：“你派去南地的人不是查过她的事情，以他们兄妹的处境，心眼要是不多的话，恐怕早就没命了。” 萧淮：“这倒也是，就没见过比她更倒霉的。” 九岁时父母双亡，后来接连死了伯父、祖母，两个姨娘残废，几个哥哥姐姐落水，还偏偏每一个人都和她亲近。 比起京城里这些似是而非的名声，这沈珺九在南地扫把星的名头那可是如雷贯耳。 萧淮派去的人才借口提起这位被沈家赶出宗族的小姐，那被他拉着的南地郾城之中的人，就滔滔不绝的将沈珺九的“丰功伟绩”说了个遍。 在他口中，沈珺九那就是妖魔化身，碰着谁克谁。 第226章 无毒不亲 要不是萧淮早先就见过沈珺九，甚至也勉强跟她算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也不怎么信天命之说。 恐怕连他恐怕都会觉得，那众口铄金之下的天煞孤星，当真就是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虽然这小姑娘凶残了点。 萧淮坐在燕无戈对面，对着他说道：“我总觉着沈三这扫把星的名声，像是有人做了手脚。” “你说说她就是个姑娘家，爹娘死了那是意外，被接回沈家之后又不怎么出来。” “那沈家怎就出点儿事就能闹的人尽皆知，还每一回都那么凑巧，全落在了沈三头上？” 萧淮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况且要是没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沈家兄妹都离开南地两年了。 这两年时间南地出了多少新鲜事儿，早能盖过沈珺九那扫把星的名头了，可为什么那城中之人居然还对沈珺九的事儿如数家珍，就好像有人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沈家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扫把星。 也总有人隔三差五的就会拉着沈家兄妹出来溜一圈，好叫外头的人不至于忘记了，沈珺九的“威名”， 燕无戈听着萧淮的话嘲讽扬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不过是有心算无心。” 萧淮看他：“那你觉得是沈家，还是宋家？” 燕无戈：“两家都有。” 萧淮咧嘴而笑：“我也这么觉得。” 宋家的人费尽心机的想从沈珺九他们兄妹手里谋夺什么，那想来当年宋宣荣接沈氏兄妹入京也就不是意外了。 沈氏兄妹虽然死了爹娘，可祖父叔伯族人都在，怎么轮得到宋宣荣这个舅舅去养。 除非是沈家不要他们，这样宋家既能得了名，又能得了利，还不会得罪了沈家。 至于沈家那边，他们在南地是大族，传承百年几代显赫。 其他人或许蠢一些，可是沈家那个老头子却是个精明又厉害的，就算最初觉着沈珺九他们真有那么点倒霉，一时气怒将人赶了出来。 可后来都这么长时间了，萧淮就不相信那老头子还没回过味儿来。 沈家那老头子或许早就知道沈珺九兄妹无辜，可甭管为着沈家的名声，还是为着不愿意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沈家都只能咬死了沈珺九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府中的人。 要不然将几个死了爹娘的孩子逐出宗族，沈家的脸往哪儿放？ 萧淮啧啧了两声：“所以我就说呐，无毒不亲，这世上最下的去手的从来都不是外人。” 燕无戈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萧淮被看的后脖颈发凉，连忙竖着手道：“我可没说你，我说的是沈三。” 燕无戈：“废话多。” “去让人瞧瞧，豫王府和宋家的人来了没。” 萧淮应了一声，转身正准备出去，没曾想眼角余光瞧见了一辆马车急停在了大理寺门前，豫王急匆匆的从马车上下来，大步就朝着大理寺内走了去。 他进去没一会儿，宋家的马车也到了，宋宣荣从马车上下来时，身上的阴沉之气隔着八丈远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萧淮撑着窗边笑道：“得勒，也用不着去看了，都来齐活儿了。” 第227章 兄弟皆可反目，仇人也能联手 燕无戈闻言朝着那边看去，见先行的豫王已经直接入内，可晚了一会儿的宋宣荣却被人挡在了大理寺门外，让人例行通传。 他突然就低笑出声。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儿？”萧淮好奇回头。 燕无戈带着笑道：“太子准备和豫王联手了。” “嗯？” 萧淮睁大眼：“太子和豫王联手？他脑子没病吧！” “明知道豫王之前坑了他一把，借着假僧的事儿毁他名节坏他根基，还误导他跟瑞王大打出手，落到现在这境地，他怎么还会跟豫王联手？” 太子这个时候不该是抓着沈珺九这事儿，朝死里咬豫王吗？ 他可不像是什么宽宏大量，能够以德报怨的人。 燕无戈低笑着摇头： “皇室之中哪来的什么绝对的仇敌。” “利益关联之下，兄弟皆可反目，仇人也能联手。” “太子虽然年少，可行事老成，那心也是长满了窟窿眼儿的。” “他肯替沈珺九她们出头，却又不想一个人对付宋宣荣和瑞王，还要防着豫王那边拖后腿，所以索性拉了豫王联手，先联手弄死瑞王有什么奇怪的？” “况且……” 他身边还有个沈珺九呢。 那小狐狸惯会借刀子杀人，还每次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假僧的事虽是豫王做的，可是无凭无据。 单只靠着沈珺九嘴里的那些话，根本就咬不死豫王。 哪怕就是将事情闹大了，只要豫王咬死了不认。 以明启帝的性子，他断然不会让外人指责皇室之中兄弟阋墙，到了最后十之八九都会选择袒护皇室名声，将事情强压下来，顶多斥责豫王几句，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等豫王脱身之后，沈珺九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瑞王饶不了她，太子未必会袒护她，而豫王和长公主第一个恨的，也是出卖了他们，坏了他们好事的沈珺九。 四方受敌，进退无路。 沈珺九那狡猾性子，哪里会那么蠢将自己落得那般田地？ “聪明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自以为聪明，可旁人都蠢。” 燕无戈笑了声：“太子和程骥如此，豫王和长公主也如此。” “太子跟豫王联手，未必就是想要帮他。” “也许他想先拉着豫王一起对付了宋宣荣，再转过头来坑豫王一把，更或许他自以为早设好了局，能将豫王拖进坑里而不自知，谁能说的定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 这事儿绝对少不了沈珺九的手笔。 想起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她那仿佛能看穿人心，算计所有的本事。 燕无戈眼中浮出笑意。 萧淮在旁听着燕无戈的话。 他只是不喜欢动脑子，不代表笨。 “你是说，太子想用合纵之术先吞了瑞王，再对付豫王？” 燕无戈点点头。 萧淮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假的，那岂不是有意思了？” 燕无戈朝着大理寺门前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紧绷着脸等着人通传的宋宣荣身上，低笑出声：“是与不是，等等就知道了。” 第228章 不认识！ …… 大理寺中，太子和大理寺卿黄颉正对着坐着。 沈珺九穿着素锦长裙站在下面。 豫王入内时一眼就看到了沈珺九，见她居然真跟太子混在了一起，脸色黑的吓人。 豫王怎么也没想到，打从昨儿个开始，他的人翻遍了京城都没找着的沈氏姐妹两，居然会落到了太子手里。 更没想到，太子居然会直接将人送来了大理寺。 豫王黑沉着脸大步走进去后，先是漠然的朝着沈珺九那边看了眼，这才朝着太子行礼。 “参见太子。” 君臣有别，太子是储君。 哪怕豫王年长，见之也需行礼。 太子受了礼后，方才开口：“豫王兄不必多礼。” 黄颉起身：“下官见过豫王殿下。” “黄大人。” 豫王朝着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些疑惑来： “方才黄大人派人去本王府上，将本王叫来大理寺，不知道所为何事？” 黄颉闻言说道： “今日太子殿下送了一女子前来击鼓鸣冤，状告他人买凶杀人、谋财害命之事。” “事情或许涉及豫王殿下，所以下官才冒昧将殿下叫来。” 豫王心中一紧，随即生出些恼恨来，只以为沈珺九当真投了太子，面无表情的朝着她看去。 “女子？黄大人说的是她？” 太子扬唇：“豫王兄可认识？” 豫王对上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看清楚了他眼中的试探和跃跃欲试，直接冷声道：“未曾见过，她是什么人？” 太子见他一本正经的说谎，开口说道： “此女乃是礼部尚书宋宣荣的外甥女，南地沈氏嫡女沈珺九。” “昨日我外出之时，无意间遇到了她和她姐姐落难在外，一时怜悯命人将她们二人安置在我城南别院之中，谁曾想却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惊天之事，所以今日才将她送来大理寺。” “豫王兄往日里最是熟知京中之事，我还以为豫王兄认识她。” 豫王眼色微沉，有些摸不准太子的意思，不过他却还是一口咬死了不认识沈珺九。 “宋尚书的外甥女？” “我之前倒是有听说过一些她的名声，可真人倒还是头次见到。” “我记得她应该是住在宋尚书府上的吧，怎会突然落难，而且我有些不明白，我与她素不相识，黄大人为何说她口中谋财害命之事与我有关？” 豫王那晚和沈珺九见面的事情无人知晓，而他听到太子口中那句“谋财害命”，就猜到了太子十之八九是知道了宋家买凶杀人，谋害沈珺九兄妹的事情。 他眸色满是阴沉，毫不犹豫的就否认了曾经见过沈珺九。 不管太子是为着瑞王，还是冲着宋家而去。 这个时候他都绝不能承认他和沈珺九有旧，否则那假僧的事情他根本就逃脱不了干系，而且也等于是明摆着告诉太子和其他人。 之前京中的那些谣言是从他而起，也是他在挑拨太子和瑞王之间关系。 豫王没那么傻。 太子闻言挑挑眉，有些意味深长：“是吗？” 第229章 试探？ 豫王面色冷静：“太子怀疑我说谎？” 太子看了他一会儿，见豫王神情紧凝，突然轻笑了声：“怎会。” “豫王兄向来磊落，这种事情上怎会说谎。” “况且我和黄大人之前已经审问过沈珺九，她的确是未曾见过豫王兄，只是因为我派去妙法寺的人，曾在妙法寺内沈珺九兄长沈清梧的身边，见到过豫王兄的亲信，所以才让黄大人将豫王兄请过来。” “沈珺九兄妹被人追杀，沈清梧断了双腿。” “豫王兄的人又这么凑巧在妙法寺，所以孤才多嘴问了一句罢了。” “豫王兄既然说不认识，那想来是真不认识了。” 豫王神情微怔，猛的扭头看了眼沈珺九。 她没说？ 豫王来之前知晓沈珺九落在太子手里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比如沈珺九出卖了他。 再比如沈珺九已经投向了太子，而太子也知晓了他之前算计他和瑞王的事情。 豫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中虽有不甘和愤慨，却也没有太大的慌乱。 毕竟他和沈珺九见面以及之前合谋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单凭沈珺九一人之言。 只要他一口咬死了沈珺九是被人收买，胡乱攀咬于他，而他从未跟沈珺九见过，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 豫王都已经做好了跟太子翻脸的准备，可谁知道太子却好像完全不知道。 沈珺九居然没跟太子说？ 豫王心中疑惑，那边沈珺九却是低声道： “太子殿下，民女早就已经说过了，我和兄长在龙穆山中被人追杀之时，意外被豫王府外出办事的长史所救。” “那长史怜悯我兄妹二人处境，将我兄长送去了妙法寺中养伤，又帮我寻了马车送我回城。” “他知晓我二人身份后，担心追杀我兄妹二人的歹徒不肯善罢甘休，也怕给妙法寺那边惹去灾祸，所以才留了两人保护我哥哥，除此之外，我们和豫王府再无瓜葛。” 沈珺九抬头神情略显冷漠的说道： “太子殿下昨日就问过好几次，今日又拿话诱导豫王再提起，处处试探。” “您能帮我和大哥申冤我很感激，可除此之外，不管您问多少次，我和豫王都未曾见过！” 太子被沈珺九的话说的一恼：“你！” 不识好歹！ 太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豫王却从他那几乎冒火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看出了这四个字来。 太子显然被沈珺九的话给气到了。 豫王心中过了一圈，看着沈珺九冷冰冰的面容，隐约觉得古怪。 他忙将今日之事想了一遍，再联系太子的反应还有沈珺九刚才的那些话，突然就明白了他眼下的处境。 沈珺九昨日出了宋家之后，被他的人追丢，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落入了太子手里。 太子那边或许是打探出了什么，和他同样想要借着替沈珺九兄妹报仇为由，对宋宣荣和宋家下死手。 顺带着或许查到了他派去妙法寺监视沈清梧的人，所以想要一并将他也拖进水里。 第230章 “安抚” 只是沈珺九不知道因何缘由，竟是没告诉太子真相。 反而借口是他府中长史在龙穆山中救了他们兄妹，帮着他圆了这个谎。 太子想要借此事牵连于他，沈珺九却不愿意。 所以太子恼了沈珺九。 刚才太子的那番话，根本就是询问他，而是在试探他和沈珺九到底相不相识。 好在他一口咬死了不认识沈珺九，否则怕是沈珺九那边撒的谎也直接就破了。 豫王转瞬间想明白之后，心中满是情形之下，却没有全部释疑。 他佯作皱眉说道：“什么试探，太子想要试探什么？” 太子有些悻悻然：“没什么，不过是几句玩笑话。” “是吗？” 豫王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定定的看了太子片刻，才扭头朝着沈珺九看过去： “你说是我府中长史救了你和你兄长，是哪一个？我怎没听府中之人提及？” 沈珺九低声道：“我不知他全名，只听他身边之人唤他赵大人，说他是豫王府中之人。” 豫王闻言心中一松：“姓赵？难道是赵贵？” 黄颉在旁连忙问道：“那不知这位赵长史可在京城？” 豫王怎可能说在。 他府里的确是有赵贵这么个人，可这会儿连口供都没对上，他哪敢把人叫来大理寺接受审问。 豫王摇摇头说道：“不在，大概半个月前，本王在安城那边的两个铺子出了点儿事，就让赵贵前去帮我处理，估摸着他现在应该还在安城。” “这沈氏兄妹的事情，怕也是他在出城途中一时仗义出手，尚且还没来得及跟本王禀告。” “黄大人若要寻他，本王即刻派人让他回京就是。” 安城离京城并不算远，可也绝不算近。 中间隔着几处群山，快马加鞭之下，也得将近两日才能回京。 黄颉本就是太子的人，今日之事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本就是设局的人，豫王的反应也如他们所料，可是豫王这么快就想出了说辞，还一丝不漏的寻不到半点破绽。 他依旧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声狡猾。 黄颉开口：“这样吗，那就麻烦了。” “沈珺九兄妹是被他所救，而且那些追杀之人怕也是命丧他手，一旦审问恐怕要让他当堂作证，还得麻烦王爷命人通知那位赵长史，让他尽快回京，来一趟大理寺。” 豫王自然没有不应的，点点头：“这个好说，本王立刻就通知他回京。” 他知道沈珺九没把他交代出来之后，而且也看得出来黄颉和太子没有为难住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豫王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没了，他开口道： “黄大人，你之前所说的谋财害命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颉闻言对着他：“这件事情跟宋尚书有关。” “下官已经命人去请宋尚书过来了，豫王殿下不如稍坐片刻，等宋尚书来了之后，下官再一起告知。” 豫王听闻宋宣荣也要来，便没再追问。 而那头宋宣荣完全不知道，他不过是比豫王晚来了片刻，被人挡在大理寺外盏茶的时间，太子和沈珺九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豫王，挖好了坑等着他。 等他被人领着匆匆忙忙的进了大理寺内堂时，见到豫王和太子居然都在时，脸色都险些青了。 第231章 我以为舅舅恨不得我们去死 宋宣荣脸色有些青，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头怒意，这才大步上前。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见过豫王殿下。” 太子嘲讽：“宋尚书来的可真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理寺里的是你亲闺女。” 宋宣荣上次才挨了黎乾的打，对太子正恼怒着，可偏生这事情他自己理亏。 假僧的事情不是他干的，可谁叫是叶氏“请”回府的？ 宋宣荣哪能听不出来太子话中的嘲讽，却强撑着露出个苦笑道： “太子说笑了。” “微臣就只有这么两个外甥女，他们母亲早逝，又将他们托付给了微臣，她们于微臣来说，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 “府中内子糊涂，昨儿个险些伤了阿九她们，让她们置气离府。” “我派人在外找了一宿都没消息，好不容易知道了她们的下落，微臣怎能不急？” 太子闻言呵了声：“宋尚书倒是慈爱。” 宋宣荣被讽刺也只能受着。 怕太子再说出什么堵心的话来，宋宣荣连忙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珺九，走到她身前焦急说道： “阿九，你和阿箬昨夜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舅舅都快担心死你们了，让人满京城的找你们？” 他眼中带着愧疚痛苦，又有些责怪。 “我知道你舅母糊涂，伤了你的心，可你也不该为着和你舅母置气，就带着你姐姐出府，还一整夜都不回来，你可知道你祖母为着你们急的直掉眼泪，我也整宿都没敢睡……” “你说说你，你和阿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们母亲交代？” 宋宣荣本就没休息好，脸上看着极为憔悴。 再加上此时心急慌乱之下，声音嘶哑哽咽，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像是担忧沈珺九她们安危的舅舅模样。 沈珺九嘲讽的扬扬唇，直接侧身避开了宋宣荣想要来拉她的手。 宋宣荣动作一僵：“阿九？” 沈珺九抬头满是冷漠的看着他，那眼中的神色让的宋宣荣脸色难看。 “舅舅还会担心我们吗？我以为舅舅恨不得我们去死。” “你胡说什么！” 宋宣荣怒道： “我是你亲舅舅，你母亲的亲哥哥。” “我将你们兄妹视若亲子，恨不能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们，更不敢有半点亏待，我怎么会想要你们去死？” 他像是被沈珺九的话气着，又像是有些吓到，满是惊怒的模样。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你来宋家两年，舅舅是怎么待你的，你难道不知道？” “你难道真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和旁人揣测，就对着我说这般诛心之言？！” 宋宣荣的话不可谓不聪明。 他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可是沈珺九是太子送来的，豫王也跟着凑了热闹是不争的事实。 在他看来，不管沈珺九知道了什么，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她敢来大理寺，十之八九是太子和豫王在她耳边撺掇，而所谓状告之言，说不定也是太子他们有意从中捣鬼。 第232章 理直气壮 宋宣荣笃定了他只要足够理直气壮，不管接下来有什么事情，他都能将自己先撇了出去。 宋宣荣一开口就将自己立在高处，不仅拿话挤兑了太子他们，又露出像是被至亲冤枉的愤怒来。 如果沈珺九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不定就信了宋宣荣无辜。 只可惜，她不是。 沈珺九眼圈红了起来，眼里浮出了泪：“舅舅真不知道？” 宋宣荣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沈珺九对他这个舅舅还有依赖，心里微松之下连忙道： “我真的不知道。” 宋宣荣神情认真的看着她： “我昨天得了消息匆忙回府时，你和阿箬就已经不见了。” “我惩处了你舅母后，就派人四处寻你们，可怎么都找不到你们下落，等今天知晓时，就被人告知你来了大理寺。” “阿九，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有人伤了你们，还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告诉舅舅，舅舅替你做主！” 沈珺九闻言像是寻着了依赖一般，顿时低头掉了眼泪。 微垂着脖颈时，只看得到她肩膀隐隐发抖。 那边太子幽幽开口： “宋尚书，你可别先跟沈小姐夸下海口，这个主你可不一定愿意替她做。” 宋宣荣扭头：“太子何意？” 太子笑了笑：“宋尚书可知道沈小姐今日来大理寺所为何事，不如黄大人告诉宋尚书？” 黄颉在旁说道：“宋尚书，沈珺九状告你府中有人买凶杀人，在龙穆山上追杀她和沈清梧。” 宋宣荣猛的睁大了眼：“不可能！” 黄颉说道：“人证物证俱全。” 宋宣荣瞬间白了脸，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嘶哑着声音说道：“之前我和大哥前去妙法寺祈福的途中，遭遇了山匪，原只以为是意外，可后来却听到那些人说，他们是收取了别人三千两银子，要取我和大哥性命。” “大哥为了保护我，掉进了山中毒林里的沼泽里毁了双腿，而我要不是命大，侥幸被人所救，怕是早就葬身在龙穆山中了。” 宋宣荣听说沈清梧断了双腿，猛的一咯噔。 “你不是说你大哥在妙法寺祈福？” 沈珺九红着眼：“我如果不这么说，怎么自保？” “舅舅可还记得我从城外回来时，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宋宣荣闻言脸色微变，尚且来不及开口，就听到沈珺九带着哽咽说道： “我好不容易从龙穆山狼狈回来，本是想要求着舅舅去救大哥，求着府里追查那些歹徒的身份。” “可是我刚一踏进大门，还没来得及去找舅舅，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口口声声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和尚，还有被打的险些没了命的姐姐。” “舅舅让我怎么说？” 沈珺九声音微哑，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我如果不说大哥在妙法寺祈福，而是告诉你们，大哥跟我一起出去断了腿，而我却全须全尾的回来，舅舅觉得我眼下还能站在这里。” “怕是早就被当成了天煞孤星赶出了府！” 第233章 六千两银子两条命，可真是划算呐 宋宣荣听着沈珺九的话，蓦然就想到了那天沈珺九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她言语尖锐，下手狠毒。 半点亲情都不顾，不仅当众拆穿了那假僧的事情，让的他和叶氏难堪，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逼着他打了宋禹行。 宋宣荣一直都想不明白，沈珺九那般温软的性子，怎会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原来是因为沈清梧断了腿。 她满腹委屈想要回来寻求依靠，却对上了叶氏寻来假僧败坏她名声。 她怎能不怒？ 宋宣荣很快就在心里替沈珺九找好了借口，抬头看着她痛惜道： “那你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这孩子糊涂……你大哥受了伤，你怎能将他真留在妙法寺中？” 沈珺九还没说话，太子就再次开口。 “宋尚书，这买凶的人可就在你们府上，你叫沈小姐怎么与你开口？” “要真是糊里糊涂将人接回来，让人知道他们没死，到时候一碗毒药灌下去一了百了，他们兄妹连冤都没处申。” “太子慎言！” 宋宣荣手心一紧，带着隐怒道： “我府中之人皆是阿九他们兄妹至亲，怎会行这般悖逆狠毒之事。” 太子看着他：“是吗？可孤怎么查出来，当初买凶追杀沈珺九兄妹的那三千两银子，可是出自你府中丫环之手。” “也是她亲自将银钱送去的那匪徒手中，允诺他们只要取了沈氏兄妹的人头，便可再换三千两白银。” 太子似笑非笑： “六千两银子，两条命。” “宋尚书，这可真是划算呐。” 宋宣荣脸色难看至极，恨极了太子的幸灾乐祸。 他紧咬着牙根刚想说话，黄颉就突然开口： “宋尚书也不必着急，下官已经命人前去你府上，将此丫环抓捕归案。” “为怕牵连了尚书府清名，也怕有关之人会出手阻拦，所以行事之前未曾告知宋尚书，还请恕罪。” 宋宣荣脸上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股气憋在喉咙口，险些骂出声来。 恕罪？ 恕罪个屁！！ 他从府里出来的时候，还没听说府中有谁被大理寺抓了的。 可黄颉和太子说话的模样又不像是说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被大理寺的人传唤过来，出府之后，大理寺的官兵才去府里拿的人。 这个时辰，宋宣勤和宋宣林都不在府中，老太太又出了城。 府里一个能够当事的都没有。 更何况大理寺的人不比京兆府衙。 京兆府主管民事，就算真有什么事儿要问话，能像是上次胡金海命人强闯府中的事儿少之又少，府里那些下人强硬些直接就能拦着，可这次是黄颉命人拿人，又有太子在旁撑腰。 宋宣荣哪怕没有亲眼看到，也能知晓府里的那些人根本就挡不住大理寺的官兵。 那个所谓的丫环十之八九已经被抓了。 宋宣荣气得心口涨疼，眼前泛黑。 要是来之前撞上大理寺的人，大不了再像上次慧慈一样弄死了了事，太子和黄颉根本拿他没办法。 可如今大理寺已经把人给抓了，根本就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第234章 联手 等那丫环进了大理寺，哪里受得住刑罚。 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将她知道的事情吐的一干二净。 宋宣荣哪怕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住磨牙道：“黄大人好手段。” 黄颉浅笑：“宋尚书谬赞。” “……” 我赞你个头！ 宋宣荣气得险些吐血，而黄颉则是一脸正色的说道： “沈珺九，此案大理寺既已受理，便定会追查到底。” “等那丫环抓来之后，本官定会问出幕后主使，还你兄妹二人一个公道。” 沈珺九连忙说道：“多谢黄大人。” …… 豫王从最初来时的心有戚戚，生怕是被沈珺九卖了的忐忑。 到现在知晓事情牵扯不到他身上，而且虽然中间出了些差错，让得原本他准备做的事情被太子抢了先，将事情从京兆府衙闹到了大理寺。 豫王原本是打算挑起太子和瑞王争端，让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再将宋家买凶杀人的事情爆出来。 到时候落井下石，说不定能一举将宋家踩下去无法翻身。 此时这事情虽然提前了些，过程也有些变动。 可总的来说，结果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宋宣荣被拉下去，瑞王被砍掉一条臂膀。 哪怕太子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可外间那谣言还在呢。 太子自顾不暇，最终得利最多的依旧是他。 豫王在旁冷眼旁观了片刻，心里头很快就有了决定。 沈珺九既然已经替他圆了谎，让太子他们都以为是他救了他们兄妹，那倒不如将计就计，先跟太子联手弄死了宋宣荣，吞了瑞王，等回头再对付太子。 豫王想到这里，突然开口插了一句话。 “黄大人，我之前听你说的可是谋财杀人。” “这杀人的事儿有那丫环可审，那这谋财又是怎么回事，这中间可还有什么内情？” 宋宣荣心中狂跳猛，猛的看向豫王。 豫王和太子联手了？！ 黄颉愣了下像是被豫王提醒，连忙说道： “对，差点忘记了这事情了。” “宋尚书，听说宋夫人强夺了沈氏兄妹二十余万两银子，不仅不肯归还，还命人打伤了她们，可有此事？” 宋宣荣脸铁青：“胡说八道，都是污蔑！” 黄颉皱眉：“那宋大人的意思是，宋夫人未曾强占他人钱财？” 宋宣荣：“……” 这话让他怎么接口？！ 叶氏欠了沈珺九银子是事实，沈珺九手里握着叶氏亲笔所写的欠条更是事实。 他这会儿要是否认了，回头沈珺九拿出欠条，他宋家的人就丢大了。 可要他承认…… 宋宣荣看着太子几人灼灼发热的目光，哪还会没反应过来，这黄颉分明就是在给他挖坑。 他要是真应了，怕是府里就会落得个仗势欺人，谋财害命的罪了。 宋宣荣掌心里都掐出了血来，寒声道： “黄大人，内子的确是借了阿九他们一些银子，可有借有还，怎就能说的上是强占二字。” “黄大人是大理寺卿，掌邢狱司法，主百官公道，难道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第235章 落井下石（一） 宋宣荣哪里肯认下宋家强占他人钱财的罪名，更不可能给太子和豫王留下攻讦他的把柄。 他满面怒容的看着黄颉：“黄大人，你虽然是大理寺卿，可无凭无据污蔑本官到底是何用意？！” 黄颉见宋宣荣动怒，却半点不惧，只是疑惑道：“是这样吗，难道本官消息有误？” 他扭头看向沈珺九： “沈姑娘，那银子可是借的？” 黄颉口中那个借字格外的重。 宋宣荣忍不住看向沈珺九，眼里带上了些祈求之色，只希望她能念在亲戚的份上不要胡乱说话。 沈珺九轻咬着嘴唇片刻，像是有些心软。 宋宣荣：“阿九！” 沈珺九咬咬唇低声道：“回大人，是借的。” 宋宣荣心中猛的一松，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 沈珺九那边就又说道： “可是舅母借了之后，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还不肯归还。” “我大哥如今受了伤，我和姐姐也在宋家住不下去了。” “我们父母早亡，宗族那边也没有能够帮衬之人，之后无论衣食住行都要花用银子，而且我也要替大哥治伤。” “我想请舅母将借去的银子还给我……” 像是怕说的太过绝情，沈珺九又说了句： “我不要利息，只要将借走的还回来就好。” 宋宣荣脸上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避开了他的目光。 宋宣荣心中震怒，万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沈珺九居然会“落井下石”，逼着府里还钱，还在这种时候闹着要搬出府中。 他眼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怒色，强撑着说道： “阿九，你别胡说，有舅舅和你外祖母在，宋家怎么就住不下去了？” 沈珺九看着他： “我知道舅舅和外祖母疼我，可是舅舅，我和舅母闹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还能住的下去吗？” 见宋宣荣想要开口，沈珺九沉声道： “更何况有人想要杀我和大哥，而且舅母也不喜欢我。” “我们还是搬出去的好，往后若是想外祖母了，我就上门探望，平日里各自住着也不会打打扰了舅舅和外祖母，两厢安好不是很好吗？” 宋宣荣闻言顿时气恼。 安好？ 安好个什么！ 搬出去之后别人会怎么说他们宋家。 更何况沈珺九搬出去的前提，是要叶氏还上那二十余万两银子！ 宋宣荣虽然气恼叶氏行事没个分寸，也恨她拿了沈珺九的东西不知贴补家里，反而送去了娘家，可是他对叶家知根知底，也从叶氏之前那般反应猜出来。 那些被叶氏送去叶家的东西，十之八九早就已经送了人，否则叶家父子这两年也不可能晋升的这么快。 东西送了人，以叶家的家底，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来那么多银子。 如果一意追究下去，叶家父子倒霉，宋家又怎能干净。 想要息事宁人的话，还不得要宋家来出这笔银子。 宋宣荣怎么肯答应！ 而且宋宣荣还有最隐秘的一层担忧，他当初将这兄妹三人接回府里，本就是别有所图。 第236章 落井下石（二） 宋宣荣本就是冲着沈贺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如今眼看着沈清梧马上及冠，沈珺九他们又这个时候搬出去了。 往后宋家还用什么借口去拿天阈商行的银子，又还怎么去将沈贺留下来的东西弄到手？！ 不能搬！ 绝对不能搬！！ 宋宣荣直接沉了眉眼怒声道： “你胡说什么，你母亲已经走了，我和你外祖母就是你最亲的人。” “你们若是离开，可有想过你外祖母会有多伤心？” “她年事已高，只想看着你们兄妹平平安安的，府里的事情有我和你外祖母在，我看谁敢说你们叨扰，又有谁敢让你们走！” 沈珺九见宋宣荣居然用上了耍赖的手段，口口声声提起宋老夫人，想要用孝道来压她，可却没半句说起还钱的事情。 沈珺九心中满是嘲讽，可面上却是红着眼问道： “可府里有人要害我们……” 宋宣荣顿了顿，迎着沈珺九的目光沉声道： “这件事情我定会严查，不管是谁想要害你们兄妹，我都不会饶了他们！” 沈珺九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没再咄咄逼人，反而像是被宋宣荣的话触动了似的，抿着唇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开口道：“宋尚书，买凶杀人的事情，自然有黄大人和大理寺处置，终归行此恶事之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贵夫人【借】了沈小姐的银子也有两年了。” “孤觉着别管沈小姐往后还住不住宋家，这欠债还钱总是天经地义。” “宋尚书这般维护你妹妹的孩子实在让人感动，你既然有这一片拳拳慈爱之心，那倒不如让贵夫人将【借】来的银子也一并归还了，” 豫王此时也跟太子站在了一条线上，自然乐的看宋宣荣倒霉，闻言在旁附和道： “太子说的是。” “这俗话说有钱好办事，沈小姐若有银子傍身，想来也能安心许多。” “况且宋家也是门风清雅之家，这银子还了自然也能省去流言蜚语，免得回头传扬出去，叫人以为宋家仗着亲戚占了人家兄妹便宜，不要脸的还不肯归还，这名声多难听？” 豫王说完后看向沈珺九： “沈小姐，本王知道你孝顺心软，可就如你所说，你兄长受伤，你们姐妹也没父母护着。” “那宋家毕竟不是沈家，银子呐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这万一有朝一日，宋家出个什么事儿，你们兄妹也好有条退路不是？” 他说话间啊了声，连忙抱歉道： “宋尚书，本王没有诅咒贵府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 啊你个仙人板板！ 宋宣荣脸色漆黑，双眼喷火。 他只恨不得一口唾沫朝着豫王那假惺惺的脸上喷过去。 这两个王八蛋，就是见不得他安好！ 宋宣荣生怕好不容易软化了一些的沈珺九再被两人说动，连忙开口： “银子肯定会还，等这边事了之后，回到府中，我定然让你舅母将借走的银子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太子闻言却是凉飕飕的说道：“真会还吗？” 第237章 连环套 宋宣荣怒视他：“太子殿下，您虽是储君，可这是微臣家事！” 他就差直接指着太子鼻子，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太子半点不恼，只是淡淡道： “这的确是宋尚书家事，可是昨儿个沈小姐不过是买了万余两银子的东西，就被宋家赶了出来。” “若非孤收留，她们姐妹二人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孤答应了要护着沈小姐他们，自然要帮到底。” 豫王也是在旁落井下石： “沈小姐可要想清楚了，这银子握在你手里才是你的。” “二十万两银子，哪怕是随便寻个人借出去，带回的利息也足以你们兄妹三人好好生活。” “可宋家人白白拿了两年不说，一提归还便生了争执。” “眼下有太子和黄大人替你做主讨要银子，可等出了这大理寺的门，若是那宋夫人不肯归还，你再想要讨要可就难了。” “若是一个不好，闹的太过，指不定还会给你安个不孝的名声……” “豫王！” 宋宣荣听着豫王越说越过，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 豫王耸耸肩道：“本王实话实说而已。” “本王与沈姑娘虽然未曾见过，也是今日方知她和她兄长是我府中长史所救，说起来也算得上一份善缘。” “本王只是不忍见他们兄妹三人被人磋磨。” “况且……” 豫王看向宋宣荣，说的理直气壮： “宋尚书既然是准备还给沈氏兄妹银子的，那早些还晚些还又有什么分别？” “如今当着本王和太子的面，宋家将银子还了分割清楚，往后若有人说你们闲话，我们也能替宋尚书和贵府上分辨一二，可要是拖下去，谁知道这银子到底还了没还？” 见宋宣荣气得脸色提请，豫王本着事情不大不舒坦的心思，嘲讽道： “还是宋尚书刚才的那些话，不过是糊弄沈小姐年少心思浅，看重亲情又孝顺，所以想着先将人骗过去。” “等她心软跟着你回了府上之后，这银子能免则免。” “到时候府门一关，你宋家的事情还不是你说了算，真要不想还钱，一碗汤药一根白绫直接要了他们性命，然后编个失足落水病逝什么的借口。” “反正沈小姐名声不好，天煞孤星么，克人克己，死了也正常。” 沈珺九那张素白小脸上猛的露出震惊之色，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宋宣荣，像是被豫王的话吓到，颤声道：“舅舅，你……你当真准备这么对我们？” 宋宣荣被几人连番攻击，此时喉头腥甜：“阿九，你别听豫王胡说，我是你亲舅舅，怎会害你？” 沈珺九泪盈双眼，脸色苍白道：“那舅舅现在就让舅母把银子还给我。” “阿九……” 宋宣荣张了张嘴，满脸迟疑。 沈珺九顿时落泪：“舅舅不肯？” “所以豫王殿下和太子殿下说的都是真的，舅舅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舅母还我的银子，甚至当真为着这二十万两银子，就想要害死我们兄妹？” 第238章 别拦着他，他要打死这个王八蛋！（一） 宋宣荣脸色青了白，白了紫，最后铁青一片。 他看着沈珺九满脸惊惧的望着自己，以前的亲昵依赖全无，而太子几人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不想还这笔银子，二十万两，哪怕对于宋家来说一下子拿出来也会伤筋动骨。 更何况这银子当着太子他们的面给了，事后再想要拿回来根本不可能，太子他们铁定会死死盯着。 可要是不还的话，那就坐实了豫王和太子的话。 沈珺九怎么肯答应继续留在府中，怕一心只以为他们想要害死她！ 宋宣荣握紧了拳心，对太子和豫王恨到了极致，一开口时，嘴里都泛着血腥味道。 “阿九，你就这般看我？” “骨肉亲情，岂是金银能够衡量的。” “我原以为这两年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你知道我与你外祖母对你们兄妹的好，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看我们的，不过是一些银子，不过是旁人一些闲言碎语，便能让你这般猜忌于我。” “既然你这么心狠，那舅舅让人将银子给你就是。” “哪怕你舅母还不上，我和你外祖母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还给你们！” 沈珺九见宋宣荣到了这个时候，还倒打一耙。 指责她为了银子连亲情都不顾，还口口声声的拿着两年的照顾之恩，以及宋老夫人来说项。 沈珺九眼底划过抹嘲讽。 金钱如果不能衡量，那宋家这几年做的事情又算是什么？ 现在就来指责她心狠。 她心狠的还在后面！！ 沈珺九垂着眼帘不看宋宣荣，只是道：“谢谢舅舅。” 宋宣荣：“……” 见他哭惨卖穷，甚至把宋老夫人都搬了出来。 沈珺九居然依旧连半点动容都没有，他就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让他现在就把银子还给她。 宋宣荣不由后悔不该那么早将宋老夫人送走，否则让宋老夫人扑在沈珺九面前哭上一哭，闹上一闹，谁敢逼着老太太还钱？ 更何况沈珺九向来心软，更见不得老太太眼泪。 只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沈珺九肯定退让。 可是如今宋老夫人已经就出了城，连个让他搬救兵的机会都没有。 宋宣荣骑虎难下。 豫王还在旁拍着手：“宋尚书果然高风亮节，不屑于区区钱财之物。” “既然如此，那本王和太子便做个见证吧。” “来人，帮着宋尚书去宋家请宋大夫人过来……算了算了。” 豫王扭头看向太子和黄颉： “太子，黄大人，这二十万两银子也不什么小数目。” “宋尚书既答应归还，想来也不愿意多做拖延。” “未免波折，且这买凶杀人之事又和宋家有关，说不定宋家之内还有线索，不如咱们索性走一趟宋家吧，也免得劳烦宋尚书来回多跑。” 黄颉想了想说道： “王爷说的有道理，正好拿人的人也还没回来，下官也有话要问宋家之人。” “不如我们走一趟，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点点头：“可。” 豫王笑眯眯的看向宋宣荣：“宋尚书，本王这般提议可是体贴？” 第239章 别拦着他，他要打死这个王八蛋！(二) 宋宣荣死死看着豫王，对上他那就差把“幸灾乐祸”四个字刻在脑门上，落井下石的毫不客气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 “多！谢！王！爷！” 豫王笑眯眯的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宋尚书若实在觉得感激想要谢谢本王，不若算些利钱给沈小姐，回头沈小姐再请本王吃酒。” 宋宣荣：“……” 别拦着他。 他要打死这个王八蛋！！ …… 豫王将宋宣荣气得险些吐血后，一行人到底是还是定下了前往宋家的事情。 宋宣荣哪怕再不甘愿，可对着豫王和太子连连威逼，还有沈珺九那一副“你若不是想要害我就立刻将银子还给我，不然就一刀两断”的防备眼神。 他只能答应了下来。 只希望宋宣勤他们听到了消息已经回府，能够提前准备。 一行人出了大理寺后，豫王本想寻着机会跟沈珺九说几句话，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顺道也好探探太子的底。 可谁曾想他还没开口，太子就直接将人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豫王拦了下：“太子，我想问问沈小姐，我府中那赵贵救她的事情，不知可否让她与我同车？” 太子笑了笑：“豫王兄，男女授受不亲。” 你他妈不是男的？！ 豫王听着太子这话，险些直接骂出声，可好歹记着太子储君的身份比他要高，强忍了下来假笑着说道： “本王已经娶妻，哪就能有碎嘴，况且太子殿下还没纳妃吧？” “若叫旁人瞧见了你与沈小姐亲近，才会惹来闲言碎语。” 太子闻言看着他：“豫王兄，你这想法真是龌蹉。” 豫王：“……” 他龌蹉？！ 太子淡声说道：“我与沈小姐是有救命之恩的。” “昨日在宋家门前，若非我命人相救，她和她姐姐早不知道被谁抓了去。” “今日是我亲自送她来大理寺的，自然也要将她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保她周全。”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有人看到我与她同车，又敢多说什么？” 豫王听着太子那若有所指的话，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 “照太子这么说，我也是她救命恩人，不是吗？” “若无我府中长史，他们兄妹早死在了龙穆山上！” 太子闻言嘲讽：“豫王兄的人真救过她？” 豫王闻言一咯噔：“你什么意思！” 太子冷嘲： “沈珺九虽然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一口咬定了是你的人救了她和沈清梧，才会留人在妙法寺中，可事实如何豫王兄自己心里清楚。” “宋家假僧之事刚出，胡金海就让人上宋家拿人，还当众大闹了一场，事后你的人就出现在了妙法寺，还发现了沈清梧。” “豫王兄可别告诉我，这件事情全然不知情。” “宋宣荣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又能清白到哪里去？救命恩人……” “呵！” 太子冷笑了一声，脸上满满都是讽刺。 豫王听着太子的话，顿时冷沉着眼： “我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 第240章 见了血后，哪有那么容易收手 豫王沉声道： “胡金海掌管京兆府衙，他上门拿人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缘由，与我有何关系？” “至于沈珺九和沈清梧，我之前连她二人都未曾见过，宋家的事情更是今日方才知晓，是太子将人送来大理寺，也是太子又让黄颉叫我过来，如今反倒指责于我是何道理？” 太子冷哼了声：“我不与你争辩。” “事实如何你心中清楚，你最好别叫我抓到把柄，查出来京中那些谣言是你放出来的，也是你在暗中挑拨我和瑞王关系，否则……哼！” 他满是戾气的看了豫王一眼，一甩衣袖就直接上了马车，扔下了帘子遮掩住了里面坐着的沈珺九。 “走！” 太子一声令下，马车就直接朝前走去，而后方黄颉和宋宣荣在一辆车中，随行还带着三十余个衙差，以及十余个太子府随从。 豫王看着一行人离开，脸上青白交加。 片刻后才上了马车，命人跟在了队伍后面。 “王爷。” 齐鸣压低了声音：“太子他……起疑了？” 豫王黑沉着脸：“他起疑是早晚的事情。” 太子又不蠢，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程骥等人。 哪怕最初误以为是瑞王想要害他，愤怒之下朝着瑞王出手。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哪怕再迟钝，他们也该反应过来了。 齐鸣脸色微乱：“那该如何是好，太子若是知晓妙法寺这事儿是王爷做的，万一他和瑞王联手，那王爷这边岂不是难以招架？” “不会的！” 豫王十分肯定：“太子和瑞王哪怕是因为误会才出手，可这些日子他们麾下之人的折损却是实打实的。” “朝堂之上见了血后，哪有那么容易收手。” “太子眼下已经骑虎难下，若是突然跟瑞王握手言和，只会叫人觉得他没有半点担当，更胆小怕事，到时候人心尽失。” “况且他如果真要和瑞王联手，今日又怎么会折腾这么一出戏来？” 豫王靠在车窗上，脸上失了之前的张扬，沉声道： “他应该是猜出了一些，可找不到证据，再加上在妙法寺里发现了本王的人，这才找上了沈珺九。” “怪只怪昨日没有将沈珺九姐妹留下来，居然被太子给抢先了去。” 否则。 他怎会这般被动！ 齐鸣低声道：“是奴才失职，没有亲自盯着沈家这头，才让太子的人钻了空子将沈家姐妹带走。” 豫王摇摇头：“怪不得你。” “你既要替本王办事，又要留心瑞王府和东宫，哪里还能顾得上宋家。” “怪本王大意，本王早该想到，假僧的事情是由宋家引出，太子又怎会不留意宋家。” 沈珺九她们跟宋家翻脸的太过突然，太子的人十之八九又一直盯着宋家门外，而且既然知道了沈清梧的事情，再加上宋家之前所做种种，想要推断出宋家买凶杀人的事情并不难。 太子的人或许早就已经留意了沈珺九，遇到这种机会，强行将人带走也不奇怪。 第241章 承情 豫王轻叹口气：“好在沈珺九嘴巴紧，未曾吐露过什么，还替本王找了借口，否则太子恐怕会死咬着不放。” 虽说他能够想办法撇清自己，可到底有沈珺九这么个“证人”。 难保父皇不会因此憎恶他。 如今沈珺九虽然在太子手中，可话既已出，她想必也不会再反口。 豫王对着齐鸣交代道： “你立刻让人去妙法寺通知寺中之人，叫他们对好了口供，免得露馅。” “还有，将府里的赵贵提拔成长史，让他暂且不要露面，等过几日再来大理寺报道。” 齐鸣应下来后，忍不住问了句：“王爷，你说沈珺九怎么知道赵贵的？” 豫王哂笑：“她哪儿知道什么赵贵。” “本王和她就见了一面，连府里有什么人都没提过，她哪里知道豫王府中有那几个长史？” 齐鸣呆住：“可她方才……” 豫王笑道：“她那十有八九是被太子逼急了，信口胡诌的。” “咱们府里赵钱孙李各个姓氏，什么人没有？” “况且长史这东西升降全凭本王心意，惩处也皆有王府自主，不必在府衙和宫中落章，谁知道我府里的长史都有哪些人？” “她随便胡诌一个，便是笃定了本王会替她兜住，就算不是赵贵也能是王贵张贵李贵，你没听她之前提起来时只说救她那人姓赵，却没提全名吗？” “她说姓赵，那本王就定会找一个姓赵的长史出来。” 哪怕之前没有，他也能弄出一个来。 齐鸣张张嘴，一脸的“……”。 豫王说道：“沈珺九还算是识相，没将本王扯出来，本王承她这个情。” “待会儿去了宋家之后，将咱们查到的东西交给太子，也算是还沈珺九一份人情。” 齐鸣：“是，王爷。” …… 太子马车这边，太子也在问沈珺九同样的问题。 “你不是说你和豫王只见过一面，你怎知道他府中长史？” 沈珺九失了大理寺中模样，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闻言说道：“我不知道，但豫王知道。” 太子微怔。 沈珺九：“我替豫王圆了谎，也替他遮掩了妙法寺的事情。” “他只要不傻，都不会驳了我的话，而且为了以示清白，他必定要将这谎圆的毫无破绽。” “所以不管我说赵姓长史也好，李姓长史也罢，他都会找出这么一个人来，将救了我和大哥的事情坐实，这样哪怕殿下想要对付他，无凭无据，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太子听了沈珺九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看着她。 “你让孤照着你所说，假装未曾从你口中拿到证据，这样当真有用？” 沈珺九朝着他温和一笑：“当然有用，否则豫王怎会自愿跳进来，帮着太子对付宋宣荣和瑞王？” “瑞王势大，仅凭太子一人，极有可能会两败俱伤。” “哪怕到时候真将宋宣荣拉了下来，怕也要遭到瑞王疯狂反扑，豫王若再从中插上一手，太子所做怕都会成了他人嫁衣，白白耗费心血替豫王铺了路。” 第242章 脑子坏掉了？ “可如今豫王自己跳进瓮中，想要分驳利益，总要出力才行。” “您二人联手，又怎愁压不住瑞王？” 沈珺九眉眼温和，毫无半点攻击力，可言语却是斩钉截铁。 “等处置了瑞王，太子殿下占着储君之位，又何愁对付不了豫王？” 太子静静看了沈珺九许久，目光露在她那张极为出色的脸上，眸中闪烁。 “你倒是懂得多。” 沈珺九抿唇：“不过是看过几本书罢了，为兄报仇，才百般算计，又哪能比得上太子殿下英明。” 她似是看出了太子的忌惮，垂眸说道： “其实宋宣荣哪怕冷待我们兄妹，我也从无怨言。” “可他当初主动接我们兄妹来京，又百般允诺会好生照顾我们，处处显露出他待我们如亲子，让宋家占尽了仁义之名，可暗中却做出这种狠毒之事，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我若不叫他生不如死，毁了他宋家根基，怎对得起我大哥被他们毁掉的那双腿？” 沈珺九抬眼，眼中满的冷厉寒芒之色。 “太子殿下，我帮你让你借力豫王，也请殿下记得答应我之事。” “待此事完结后，将宋家交给我处置。” 太子原本还对沈珺九心生忌惮，觉得此女心智太过骇人，三言两语就能哄的他那位向来自视甚高的豫王兄，主动跳进他们挖好的坑里来。 而且她的谋略，她的心计，她之前在大理寺中，一步步引着宋宣荣朝着她之前所布好的局里走去的那些手段，也让太子对她多了丝惊惧。 可听到沈珺九对宋家的仇怨，看着她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时，太子反而放下心来。 沈珺九的目的是宋家，而他的目的是瑞王。 她越聪明，越有手段，对他的助力就越大。 而且…… 太子看了沈珺九一眼，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遍，突然生出几分心思来。 他还未曾选妃，可却也知道后宅女子若有能力，对于男人来说有多大的助力。 东宫之中谋臣众多，可是却唯独缺一个能够行走朝臣女眷之间，替他拉拢人心的人。 如沈珺九这般聪慧的女子，若能留在身边替他办事，必定大有裨益。 太子妃和侧妃的位置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沈珺九背着克夫的名声，而且这位置也能替他拉拢重要的助力，可若只是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倒也不算什么。 而且沈珺九是被沈家赶出来的，如今又一手毁了宋家。 没有娘家依靠，代表她只能依靠着他。 而沈珺九手里又握着宋家那二十万两银子，听她口气，或许还有更多。 若能拿到这笔银子，他便能着手兵部的事情，之后办其他事时，手中也能宽泛许多…… 太子越想越心动，望着沈珺九的目光不由热切了许多。 沈珺九只觉得太子的目光有些怪怪的：“殿下反悔了？” 太子声音温柔了好几个度：“怎会，孤答应的事情自当允诺。” “往后孤会护着沈小姐，定不会再叫你遭受今日之事。” “有孤在，谁也别想再伤你。” 沈珺九：“……” 这话怎么怪怪的？ 太子脑子坏掉了？！ 第243章 谁给的勇气？ “他们这是去哪儿？” 萧淮正和燕无戈看着热闹，冷不防见着黄颉等人都出了大理寺，还浩浩荡荡的带上了许多衙差，忍不住道：“这个案子审结了？” “哪那么快。” 燕无戈看了眼，见太子、豫王都跟着出来，宋宣荣脸黑沉如水，想了想道：“应是去宋家了。” 宋家？ 萧淮扬起眼：“咱们还要跟吗？” 燕无戈：“再跟太过显眼了。” 他和萧淮在京中都不是什么生面孔，豫王和太子的人也都识得。 大理寺外是仗着先来一步，才不怕人发现，可眼下要是再跟去宋家，怕只会被人察觉。 豫王还好说，可太子那边难保不会多想。 “韩凛。” “主子。” “你跟过去看看情况。” 燕无戈吩咐了句。 韩凛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快速消失在楼下。 萧淮瞧了眼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满脸的遗憾：“我还以为能瞧见热闹呢，怎么就去了宋家了。” 燕无戈看向他：“想看热闹？” 萧淮快速点头，当然想。 “你过来。” 燕无戈朝着萧淮招了招手。 萧淮连忙凑近之后，就听到燕无戈朝着他低语了几句。 等说完后，萧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瞅了燕无戈一眼：“你这招可真损。” 燕无戈睨他：“那你去不去？” “去！” 萧淮毫不犹豫的起身，抓着一旁的折扇就走。 燕无戈见他一溜烟的跑了下去，勾起嘴角来。 那小狐狸既已将台子搭好了，这戏总要唱的越热闹越好。 …… 沈珺九一行人到了宋家时，先前去宋家拿人的那些衙差早得了消息，压着兰荟守在宋家门前。 那些人也不曾入内，只是将人直接绑了扔在大门外，引得围观之人无数。 宋宣荣一下马车，瞧见这情形就险些气晕了过去，扭头看着黄颉怒声道：“黄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拿人便拿人，非得绑着人扔在门前。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宋家又闹出了事情？！ 黄颉皱眉看向那衙差：“谁叫你们将人扔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在宋家等我们？” “大人，这可怪不得我等。” 那领头的衙差满脸愤然： “宋大人是礼部尚书，我等虽有官职在身，奉命锁拿这买凶杀人之人，可却无权逗留尚书府。” “我们进去拿人的时候，宋大夫人一直嚷嚷着要告御状。说宋尚书是二品朝臣，大人您不过是区区大理寺卿，无权命人擅闯尚书府，还说要治我们的罪。” “我等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只能将人暂且捆了留在这里，等候大人前来。” 黄颉脸色顿沉：“区区大理寺卿？” 他侧眼看向宋宣荣时，眼中哪还能见半点和色。 太子刚巧下来，闻言啧了声：“大理寺承天子令，掌邢狱司罚，上可审皇亲贵戚，下可审朝臣百官。” “如今落在宋大夫人眼里，竟只当得区区二字。” “孤倒是好奇，是谁给了她这般大的勇气，让她一个后宅夫人也敢置喙大理寺？” 第244章 唯恐天下不乱 豫王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说道： “还能是谁，宋尚书呗。” “宋尚书家教实在是好，本王佩服，佩服。” 宋宣荣脸铁青。 他怒看向门前将大理寺的人堵在外面的下人，几步上前便一巴掌甩在其中一人脸上，急怒道： “夫人呢！？” 那人慌乱：“在，在府里……” 宋宣荣紧咬着牙根，抬脚就朝着府里走去。 太子和豫王带着沈珺九一起，跟在后面入了府，而黄颉则是怒哼了一声，留了一部分衙差在宋家门前，而其他的则是押着兰荟跟在后面进了宋府。 门外那些人瞧着宋家门前站着的那些人，看着他们身上大理寺穿着官服带着佩刀，而太子府和豫王的近侍更是个个神情冷冽，满目锋芒。 “这宋家又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还招来了官差？” “何止，那个瞧见了吗，太子府上的人，另外那个，是豫王爷……” “我的天，宋家这是做了什么了？” “刚才那官爷不是说了吗，买凶杀人，之前大理寺有人敲鼓告了宋家，想是来抓人的。” “嘶……” 人群里都是倒吸口冷气，买凶杀人？！ 所有人都是议论纷纷。 他们都是附近街头住着的人，有些更是附近酒楼茶寮的常客。 宋家这段时间的事情早传的沸沸扬扬，先是假僧，后是欺压孤女，再又是宋家夫人欠钱不还将暂住府中的表小姐撵了出去，如今还出了买凶的事情。 这宋家怎这么多灾多难？ 有人嘀咕道：“我方才瞧见那沈家小姐好像回来了，该不会又和她有关系吧？” “之前那和尚说她是天煞孤星，我还有些不信，可如今瞧着怎么真有点扫把星的样子，瞧瞧她进了宋家后，宋家这祸事就没断过，该不会真被那假和尚说中了吧。” “这宋家真被克的府中不得安宁。” 旁边人看他。 他说道：“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这宋家的事情再大也是后宅的事儿，搁谁家不是关起门来不想外扬，可她偏将家丑撕扯开来闹的天下皆知，那宋尚书更是跟着倒霉，我瞧着她还真就是扫把星，逮谁克谁。” 人群里因这话顿时沸腾，有看不过眼的大声道： “你这书生怎么胡说八道，那沈家姑娘怎么就扫把星了，这做错的又不是她。” “就是，这宋家错了还赖人家姑娘不该反抗吗？” 那人据理力争：“可她是晚辈，古人有云，长幼有序，孝字为先，这宋家不还收留了他们，给了口饭吃……” “我呸！” 他话还没说话，就险些被人一口唾沫喷脸上。 “你知道个屁！” “宋家拿着人家的银子快活，转过头来一副施舍嘴脸，这种收留谁乐意要？” “就是，你这人怎么这般迂腐，晚辈怎么了，晚辈就该死了？！我比你大一轮，那我现在就扇死你，你别还手？！” “说的这什么混账话，人家兄妹几个爹娘死了就够可怜了，还要被宋家人欺负，被逼的走投无路闹起来怎么了，难不成还真要被逼死才算孝顺？” 第245章 完了，他肯定会被打死 “我看你这书生是读书读傻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是！眼瞎了才怪人姑娘不好！” 那人被人群里喷了一通，见人有人撸袖子，吓得连忙说了句“我不跟你们这些俗人说话”，然后转身就溜出了人群。 其他人顿时愤愤，有人呸了声。 “假学究！” “说我们是俗人，有本事倒是别吃喝拉撒！” “什么东西！” “赶紧滚，不然爷爷揍死你！” …… 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溜出了人群，被骂的一脑袋的冷汗。 等感觉着身后没人跟着，他这才拐了个弯到了过了不远处的巷子，走了一些距离后，才找到了一处马车钻了上去，抬眼就瞧见里面靠着车窗有些吊儿郎当的萧淮。 萧淮一身白色锦衣，青丝束冠，不说话时，俊美的像是画中之人。 三万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我照着您说去做了，只是……王爷那头为什么突然要咱们坏沈小姐名声？” 他可是知道，这沈三小姐是要入北王府里当王妃的。 北王将身边最得力的范悉，还有那冬青、夏兰都给了沈三小姐。 这般看重，怎会突然又坏她名声？ 萧淮转了转手里的折扇，闻言眼尾一夹，那桃花眼中笑出了万种风情：“谁说是他让你做的？” “啊？” 三万僵住，“您不是说，是北王吩咐？” 萧淮刻薄：“我说你就信了？蠢不蠢？” 三万：“……” 不……不是北王？！ 他眼前一黑，对上萧淮那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险些背过气去。 满心只有一种想法。 完了，他肯定会被北王打死。 萧淮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在旁笑眯眯落井下石： “放心，公子疼你。” “你要是真被打断了腿，你家公子我定会寻个好大夫，养你后半辈子。” “要是不小心被打死了，我一定找人给你寻个风水宝地，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棺材，保证让你躺的舒服。” 三万：“……” 呜呜，他更怕了。 “公子！” 三万满脸绝望，哪怕早知道自家公子不靠谱，可没想着他会这么坑他。 他还没娶媳妇儿，替家里传宗接代呢！ 三万哭丧着脸：“公子，您为什么这么做啊？沈三小姐得罪您了？” “没啊。” “那为什么啊！” 萧淮拿着扇子在手里转着玩，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 “本公子乐意。” 那沈三跟他一样，黑了心肝儿又心狠手辣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看出来燕无戈哪怕嘴上依旧冷漠，可实则却是对沈珺九上了心。 不管是同情还是赞赏，不管是为着利益或是其他，他总觉得好友会在这场交易里先动了心。 要是这次事后，沈三还愿意照着约定嫁入北王府。 那坐实了她扫把星的名声，对于他们的婚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京里头那些人，无论是皇室还是世家权贵，都容不下沈珺九这般“叛逆”、“不孝”、“没有大局观念”非要将后宅之事闹的天下皆知的女子。 沈珺九骨头太硬，又离了沈家，害了宋家。 哪怕不是天煞孤星，可走一个“克”一个，又没身家背景。 明启帝定然乐意看着她嫁入北王府，去克一克燕无戈，既不会给北王府带去助力，又最好能克的北王府和宋家一样鸡犬不宁。 可如果沈三反悔，得了他们相助，却又毁诺…… 那她声名狼藉跟他有什么关系？ 萧淮明明在笑，可那眸子里却是凉薄至及。 他将扇子一合，抬脚轻踹了万念俱灰的三万一下： “赶紧去赶车，本公子还要进宫呢。” 三万想一脚踹回去，可想起自家公子黑了心肝的性子，怂怂的钻出了马车，抓着缰绳时险些流出两道泪来。 他好可怜。 嘤嘤嘤。 …… 第246章 母老虎 宋宣荣哪怕没听到身后议论，也不知道有人浑水摸鱼，可外间那些各色目光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大理寺的人将人直接捆了扔在门前，会引来多少流言蜚语，而且黄颉的人刚才更是未留半丝情面。 那“买凶杀人”的话一出，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这次的事情更是决计瞒不住了。 宋宣荣心中气急，大步进了府中时，从下人口中知道叶氏在听雪堂，铁青着脸就直接朝着那边过去。 等到时，却意外的发现宋宣勤和宋宣林居然都在府里。 宋宣荣一股怒气顿时冲头。 如果只有叶氏一个人，她蠢的闹出外间的事情也就算了。 可宋宣勤他们明明就在府中，为什么看着叶氏胡闹不知阻拦？！ “你们在干什么？” 宋宣勤原本正跟叶氏对峙，听到声音，抬头看着门前疾步入内的宋宣荣时，目光微闪顿时迎了上来：“大哥……” “糊涂东西！” 宋宣荣抬手便朝着宋宣勤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既然在府里，为什么没拦着你大嫂？” “大理寺的人上门拿人，哪怕你护不住府里的人，也不该任由他们绑了人扔在门前。” “你哪怕将人留在府中也好，可你倒好，任由府里的人乱来。” “你这是想要满京城的人都看我们宋家的热闹吗？！” 宋宣勤被打懵的，万没想到宋宣荣会直接动手。 他眼里瞬间阴沉下来，满脸怒意的抬头： “我是想着将人暂且留在府里，可是大嫂一意不准，不仅跟大理寺的人起了冲突，还将人强行撵了出去。” 宋宣荣怒喝道：“她是个无知妇人，你也是吗，你不会拦着她？！” 宋宣勤被骂的脸色越发难看。 王氏见宋宣勤被打，猛的上前一把就推开了宋宣荣。 “你疯了，你凭什么打我男人？！” 王氏个子娇小，比之宋宣荣和宋宣勤都要矮上许多。 此时她气红了脸，挡在宋宣勤身前跟被惹怒的雌虎一样，气势汹汹的厉害。 “你自己管不住你媳妇，让她蠢的跟猪一样，如今来怪我男人是什么道理？” “你说让我们拦着她，那我们也要拦得住啊。” “往日里她在府里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大哥难道不知道吗，她跟人家大理寺的人就差直接动手了，将人撵出去后就直接叫了你们大房的人堵了这听雪堂，口口声声的嚷着老太太不在府里，她长嫂为母。” “你们大房势大，府里的人都听着她的话行事，我们能怎么样？” 王氏怒气冲冲的说完后，直接伸手拉着旁边的宋明珍上前，指责她下颚上的伤怒声道： “大哥说我们没拦人，我们倒是想拦，可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我和夫君才刚说了两句，叫她先将大理寺的人请进来，有什么事情等你回来后再说，可她倒好，居然叫人朝着我们动手。” “刚才要不是明珍替我挡了一下，这伤就该落在我脸上了。” “大哥哪儿来的脸一回来就责怪我们？！” 第247章 离心 宋明珍模样不算好看，顶多能夸一声秀气，只那一身皮子被捂的白皙水润，好歹提了几分姿色。 可此时她那光洁的下颚上，却是有一道十分显眼的青紫。 像是被撞了的模样，整个下巴靠左临近耳边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一眼就能看出伤势不轻。 宋宣林模样老实憨厚，可此时却也像是有些生气。 “大哥，这件事情真怪不得二哥。” “我和二哥听到府中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大嫂跟大理寺的人已经闹了起来。” “当时情形有些混乱，大理寺奉命抓人我们根本就拦不住，后来大嫂将人撵出去时，二哥还想将人先带进来，或是打点一下，可是大嫂却是叫人将我们困住这里，而且还口口声声说兰荟是二嫂的人，要将二嫂捆了一并送去大理寺问罪。” 宋宣林的声音沉闷。 “大哥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二哥。” 宋宣林平时不爱开口说话，性子更是老实木讷，向来也不会说谎。 他一开口，宋宣荣再看着宋宣勤那张满是阴沉的脸色，还有王氏气得通红的脸，瞬间就知道自己怪错了人，他张了张嘴：“二弟……” “我可当不起宋尚书这声二弟！” 宋宣勤半边脸都有些发麻了，嘴里更隐约能尝到血腥味道，足可以想见宋宣荣刚才打他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宋宣勤原本对于和沈珺九“联手”，坑了叶氏一把的事情还有一丝犹豫。 可现在却被宋宣荣这一巴掌彻底打散。 他这个大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摆着一副假仁假义的面孔，心中却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如果他这次不反抗。 如果他心软放过了叶氏。 那倒霉的就是王氏，是他们整个二房。 以宋宣荣这般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把所有事情怪在他身上的样子，恐怕就算他知道了叶氏所为，也绝不会为了他这个弟弟就“大义灭亲”，将叶氏交出去。 反而有九成的可能，都会为了保全大房名声，保全宋禹行和他自己的前程，将二房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宋宣勤垂眼看到挡在他身前的妻子，满心的冷凝。 宋宣荣满脸不愉：“二弟，你怎能这般说话，我只是一时气愤……” 宋宣勤：“一时气愤就能不问缘由对我动手？” 宋宣荣脸色有些僵硬。 宋宣勤冷笑：“宋尚书好大的威风！” 太子和豫王几人稍晚了一步，等被宋家的下人引着到了听雪堂时，就见到剑拔弩张的宋宣荣和宋宣勤，而宋宣勤脸上留下的巴掌印更是告诉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子开口：“宋尚书，你这性子也忒急了些，你和宋少卿有话好好说，怎么就劳的动手伤人了？” 宋宣勤在鸿胪寺谋了个四品少卿的文职，而宋宣林则是谋了个武将的路子，入了京都驻军当了从六品的武骑尉。 原本厅内还在争执的几人察觉到了外人，纷纷朝着门口看来。 当见到陆陆续续入内的太子、豫王，还有大理寺卿黄颉时，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他们怎么都来了？！ 第248章 三千两银子买肉它不香吗？ “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豫王。” 听雪堂内，宋宣勤和宋宣林连忙俯身行礼，其他人也是脸色为微惊急忙下跪。 本还张扬的王氏神色呆住。 太子？ 豫王？！ 宋宣勤见附近所有人都跪下了，唯独王氏呆愣愣的站在那儿格外的显眼。 他连忙伸手扯了她一下：“你做什么？还不行礼？！” 王氏这才晃过神来，连忙福身道：“臣妇叩见太子，见过豫王。” 太子带着人入内之后挥挥手：“都起来吧。” “今日是黄大人上门问案，孤和豫王不过是旁观而已，宋少卿和宋骑尉不必多礼。” 宋宣勤脸色瞬间变化。 他知道沈珺九想要对付叶氏，也知道她想要替沈清梧报仇，所以在知道今日大理寺上门拿人时，才会顺水推舟由得叶氏胡闹，再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以堵着宋宣荣的口。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会牵扯到了太子和豫王。 他们居然跟着沈珺九一同上门。 他看了眼跟在太子几人身后进来的沈珺九时，隐约生出股不安感来，总觉得事情好像有些脱控。 宋宣勤忍不住试探开口：“问案？” 黄颉说道：“宋少卿恐怕还不知道，今日沈珺九至大理寺击鼓鸣冤，状告宋家丫环兰荟，以三千两白银买凶追杀她与沈清梧，在龙穆山中致使沈清梧双腿被废，兄妹二人险些没命。” “京郊行凶，且又事关尚书府仆役，所以本官已经受理了此案。” 宋宣勤早知道这事，可此时却也要做出震惊之色。 “买凶杀人？！” 他豁然看向沈珺九： “清梧双腿废了了？！” 宋明珍捂着嘴强行露出惊愕。 而王氏却是真真切切的被吓到了。 她往日虽爱在府中闹腾，嘴上也不饶人，可说到底都是后宅妇人争风吃醋的事儿，那买凶杀人的事情却是万万不敢沾染的。 之前大理寺的人上门来拿人，将兰荟抓走时。 王氏还以为是叶氏从中捣鬼，甚至有可能是一场误会，所以叶氏想要将她也绑了和兰荟一起送去大理寺时，她才会那么气愤。 可此时听到说沈清梧腿废了，沈珺九也险些死在了龙穆山上。 王氏脸色瞬间白了，急声道：“不可能，兰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况且她一个丫环，哪来的三千两银子？” 见几人都是朝着她看来，沈珺九更是目光沉沉。 王氏一慌：“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叶氏突然开口：“兰荟是你的陪嫁丫环，向来只听你一人的话。” 王氏扭头瞪她：“你阴阳怪气个什么，难不成觉着是我指使的兰荟？” “兰荟是我丫环不错，八岁跟着我到现在，可是我和珺九他们无冤无仇的，我干什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况且以前你管着府里，我二房的吃穿用度都省了再省，我哪来的三千两银子去买他们的命？” 三千两！ 平日二房一个月的用度也不过才千两出头。 三千两银子她让人买了肉吃它不香吗？ 第249章 审问 王氏觉着自己吃饱了撑的才会拿着这些银子去买凶杀人。 还是杀跟她无仇无怨的沈家兄妹。 要说她真这么舍得，拿了银子想弄死谁，那也该是叶氏才对！ 宋宣勤压了压王氏的手，上前沉声道： “大哥，先前大嫂伤人的事情也就算了，我只当她糊涂。” “可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害婕娇，不问缘由便将兰荟的事情诬在我妻子身上。” “这件事情我们绝不认！” 宋宣勤原本见着太子和豫王时是有些不安的，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可叶氏居然攀咬王氏，而且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不是叶氏和大房倒霉，就是王氏和二房遭殃。 宋宣勤想都不想就直接朝着黄颉道： “黄大人既来府中问案，想必有所章程。” “我夫人最是胆小，绝不可能做出指使丫环买凶杀人的事情，还请黄大人严审此案，莫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恶毒收买我妻子身边的丫环，又给了她什么好处，竟是让得她吃里爬外做下这种事情，甚至连累我夫人也被人怀疑！” 宋宣荣见宋宣勤脸上怒色，还有王氏那毫不掩饰的愤慨，不由狠狠瞪了叶氏一眼。 “你不说话会哑巴是不是？！” 他现在恨不得能息事宁人，将那丫环推出去顶了罪。 偏生叶氏非将二房拉扯进来。 眼下宋宣勤显然气急了，不管不顾要求个真相。 黄颉他们本就不肯善罢甘休，如今再添个苦主，怕恨不得能把宋家掀个底朝天。 叶氏心中惶惶：“老爷……” “闭嘴！” 宋宣荣生怕叶氏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厉喝出声。 太子在旁冷眼看着宋家人闹腾，等见叶氏哪怕站在一旁，手中也紧拧着帕子佯装镇定的模样，开口道： “宋尚书和宋少卿也不必着急，反正我等已经来了府上，事实到底如何，审一审就清楚了。” “黄大人！” 黄颉听着太子的话，直接开口道：“今日借宋大人府中当堂前一用，来人，将兰荟押进来。” 捆的严严实实的兰荟被人推着走了进来，一到人前时，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黄颉命人将堵着兰荟嘴的东西取了出来，沉声问道：“兰荟，你身为尚书府奴仆，为何买凶追杀沈氏兄妹？” 兰荟身形微颤：“奴婢没有。” “还嘴硬？” 黄颉冷声道：“你拿着三千两白银，交于城西天雄帮之人，由其追杀沈氏兄妹，并还应允他们事成之后，还有三千两白银奉上，只需拿着沈氏兄妹人头来换，此时难道是假的？” “人赃俱获，更有证据在前，你难道想要本官领着那几人前来跟你对峙？” 追杀沈珺九他们的人早已经死了，可是宋家的人却不知晓。 兰荟像是被吓着了，垂着头浑身发抖，而不远处的叶氏眼底也是闪过抹慌乱。 黄颉身为大理寺卿，见过太多犯了事之后，却又死扛着嘴硬不肯说实话的人。 第250章 吃里爬外 黄颉也未曾让人动刑，只是冷漠说道： “你虽然是他人府中奴仆，可你所行之事除却牵连主家，依旧会牵连你家中之人。” “凭你为奴为仆，定然拿不出六千两银子来买凶杀人，那么便是有人让你出头来顶了这祸事，而想要换取你这般卖命，想来也给了你不少好处。” “买凶杀人，罪当问斩，且如你家中之人因此获利，便与你同罪。” “你若是不想开口，本官也不强求。” “来人！” 黄颉直接扬声道：“去将她家中亲人，无论亲近疏远全数锁拿！” “不行！” 兰荟猛的抬头，急声道：“我爹娘和夫君什么都没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抓他们！” 黄颉神情平淡： “他们或许什么都没做，可你能替人买凶，必是有利可图，且这份能换取他人性命的利益绝不是简单之物。” “你家中亲人或许不知情，可他们未必没有享受这份利益。” “既然你不肯如实交代，那本官只有从他们身上来找因由了。” 兰荟见着黄颉让人转身就离开，急声道： “大人，大人饶命，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是夫人，是我家夫人拿银子给我的，叫我去买凶取表小姐他们性命，是我家夫人做的……” “砰。” 王氏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上前就一脚就踹在兰荟身上： “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你从八岁就跟着我，十一岁就跟我来了宋家，入了宋家这么多年，我何曾薄待过你半点？” “我替你安置家人，替你寻了亲事，安排你儿子在府中当差，将你视为最信任的人，可你居然这般害我。”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到底是谁让你来害我！！” 宋宣勤拉着王氏，拦了她暴怒的动作，寒声道： “你说是夫人让你做的，有何证据，那银钱是什么时候给你的，可有旁人看见。” “还有府中所有人都知晓，我二房跟沈家兄妹几个极少来往，更无仇怨，夫人为何要杀他们？还偏叫你这个贴身丫环出面去送银子？！” 他抬头看着黄颉： “黄大人，买凶杀人，总要有个动机。” “沈家兄妹不过寄住在府里，平日也大多跟我大哥他们往来。” “我和我妻子、儿女，跟他们其实并不算熟悉，无冤无仇，我妻子怎可能让人取他们性命？” “这丫环分明是被人收买，想要借机嫁祸我妻子，还请黄大人明查！” 黄颉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点点头道：“二舅舅没有骗人。” “二舅母性子虽急，却也只是嘴硬心软，平日里极少跟我们来往，我们和二房也从没生过仇怨，连吵嘴也没有过。” “而且二舅母如果真要害我们，不会傻到让兰荟出面去给银钱，一旦发现，岂不是直接便能查到她头上？” 豫王在旁看了沈珺九。 他早就从沈珺九嘴里知道，这宋家想要杀他们的人是谁，这会儿自然不乐意见着叶氏脱身。 第251章 不对劲 豫王在旁开口说道： “这兰荟是宋二夫人的陪嫁丫头，照理说该对她死心塌地才是，可她却这么容易就将自己的主子卖了。” “本王瞧着，她要么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要么就是早就已经生了背离之心。” “此种背主之人，言语喝问怕不能让其老实开口。” 黄颉闻言皱眉道：“王爷说的有理。” 他看向兰荟： “你若想保全你家人，便老实交代。” “若再有虚言，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兰荟低垂着头颤声道：“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是二夫人，是她让奴婢去的……”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黄颉厉声道： “来人，给我打。”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外间的人直接涌了进来，将兰荟压在地上，来时便防着审案时要动刑，所以连带着大理寺的杀威棒也带来了，此时两个人压着兰荟，另外一人直接拿着杀威棒就朝着兰荟身上打了过去。 那棍子三指宽厚，落在身上时，既重又疼。 兰荟嘴里发出凄厉叫声，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说话。 宋宣勤此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心中那股子不安越发浓郁了起来。 打从刚才兰荟咬住王氏时他就已经察觉了不对。 他早先拿下兰荟之后，防着事发后，叶氏攀扯二房，所以早早就已经拿住了兰荟的家人威胁于她。 宋宣勤早就交代过了兰荟，一旦有人问起，让她直接咬死了叶氏。 可是打从黄颉开审，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兰荟没照着之前说好的开口，甚至眼下背上被人打的鲜血淋漓，也依旧没招供出叶氏，反而像是憋着什么，让他心中难安。 不对。 这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宋宣勤心中察觉不对，想要开口，却不想沈珺九却是突然说道： “黄大人，你再这么打下去，怕是直接将她打死了。” 黄颉手一挥，让那几人先行停了下来。 “你可肯招供？” 兰荟依旧咬着牙不吭声。 沈珺九道：“黄大人这么问，她恐怕不会开口。” 黄颉看她：“那沈小姐有何高招？” 沈珺九扬扬唇：“高招谈不上，只是我在宋府的时候，曾听闻兰荟在嫁给如今的夫君之前，曾有个相好之人，还替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沈珺九话一落。 兰荟猛的抬头嘶声道：“表小姐！！” 沈珺九垂眼看着她，神情冷漠： “我之前曾听府中的婆子说过，你当初是被你父母卖进王家，换取了两袋子细粮，命好才跟了二舅母，随之陪嫁来了宋家的。” “你父母卖了你，你未必在意。” “你如今的夫君表面老实暗地里却是个赌鬼，而你儿子又顽劣不孝，你未必有多在意他们。” “你装作在意妥协退让，却咬死了二舅母不放，不过就是想要保全那个收买你之人，好能叫她庇护你真正在意的人，那如果你想庇护的那个人因你而受牵连呢？” “我倒是想要看看，是那人许给你的富贵重要，还是你心爱之人唯一的血脉重要。” 第252章 是大公子！ 沈珺九的话一出，原本还死扛着不肯开口的兰荟脸色瞬间灰白，她连忙从地上挣扎起来，朝着她扑了过去。 沈珺九朝后一退，冷声道： “兰荟的那个孩子送去了别人家中养着，就在城中……” “别说了！！” 兰荟像是被吓怕了，整个人都乱了起来。 和之前提起她父母亲人时那佯作慌乱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她脸上全是惊恐之色，甚至眼睛都泛了红。 “你们别去找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做的，是我贪心才会做下糊涂事情。” “表小姐，求你放过他吧……她是个老实孩子，她也不知道我是她娘，只以为亲娘早就死了，我求求你，你别去找她，我求你……” 沈珺九冷漠道：“你既有怜女之心，又为何还这般狠毒害我和大哥？” “想要保全你女儿，可以。” “告诉我们是谁让你买凶追杀我和我大哥的。”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往后我也绝不再问，至于你那女儿……也就听天由命吧。” 兰荟被她的话说的颓然跌在地上，再无半点侥幸之心，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 “是大公子，是大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叶氏在沈珺九喝问兰荟的时候，脸色已然煞白，特别是在听到沈珺九说兰荟居然还有一个女儿，甚至她比对待现在的家人还要看重时，一双眼睛更是瞪大了，里头满是惊恐之色。 她知道她完了。 兰荟定会将她咬出来。 太子、豫王，大理寺卿都在。 一旦兰荟开口，谁能保得住她？ 叶氏正想着要怎么辩解，要怎么脱身，可没想到兰荟开口指认的居然不是她，而是她儿子宋禹行。 旁边已经打好腹稿，想着怎样撇开叶氏替自己脱身的宋宣荣也是呆了。 不该是叶氏吗？ 怎么会是宋禹行！ 叶氏神情恍惚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兰荟说的是谁时，直接冲上前去朝着兰荟就打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谁叫你污蔑行儿的，他何时指使了你？” 分明是她！ 是她让兰荟做的，是她收买了她，怎么可能是她的行儿？！ 兰荟被抓破了脸，疼的抱头嘶声道： “是大公子寻了我，叫我去寻人杀了表小姐他们。” “他知道夫人拿了表小姐他们的银子，怕表小姐他们追要，又记恨表公子比他出色。” “大公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表公子不仅悄悄在外考取了功名，只待冠礼搬出宋家之后就参加府试，还得了钟元老先生的看重，准备收其为徒，就连府中老太太也偏宠他们兄妹三人。” “大公子嫉恨交加，觉得表小姐他们吃宋家的，住宋家的，得了宋家庇佑，表公子却想踩着他往上爬，他心有不甘。” “所以一个月前，大公子拿捏住了我夫君借着尚书府名声，与人在外放印子钱的事情，借而找上了我，让我帮他送银子给几个人，好叫他们取表公子他们性命。” 第253章 他们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兰荟痛哭出声：“我也不想害表公子，可是我如果不照着大公子说的去做，他就要把我们一家都送交官府……” “你胡说八道！！” 叶氏睚眦欲裂。 这些话明明是她说的。 是她查到了兰荟夫君放印子钱的证据，也是她借此要挟兰荟出手，许她重利，想要借此除了沈珺九兄妹。 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 兰荟为什么要害行儿？ 叶氏劈头盖脸就朝着兰荟打去，直将兰荟打的呻/吟出声。 沈珺九走过去，一脚踹在叶氏腿上，将她推了开去。 叶氏摔在地上：“你敢打我？” 沈珺九面色冷冽：“难道不是舅母想要杀人灭口吗？” “你！” 叶氏怒声道：“我没有！！” “是这贱人胡说八道，她污蔑行儿！” 沈珺九冷眼看她：“是不是污蔑，等她把话说完，再将表哥请过来当堂对峙。” “其间对错自有黄大人和太子殿下他们辨别，几时轮到舅母说打就打说杀就杀，舅母这般行径，反倒是叫人觉得心虚！” 叶氏张嘴想要谩骂，可对上沈珺九那双冷厉至极的眼眸时，却是无端打了个哆嗦。 她……她知道了？ 一旁王氏早就忍不住了，她无端端的遭了祸事，更被兰荟冤枉了一通，险些被扭送去了大理寺。 此时见兰荟交代出来主谋，而叶氏一意阻挠。 王氏直接嘲讽道：“大嫂刚才还说兰荟是我的丫环，怎么着，我这个主人还没要她命，大嫂却想要越俎代庖了？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叶氏急声道：“我没有心虚。” “没心虚那你倒是叫她把话说完。” 王氏冷声道：“兰荟的卖身契在我手上，还轮不到大嫂来处置她。” “今儿个太子殿下和豫王殿下都在，又有黄大人在此，就叫这吃里爬外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买通了她去害珺九他们。” “我王婕娇干不出这种丧良心的事，也不背我不该背的锅。” “叫她说清楚，谁敢拦着，我第一个不依！” 宋宣勤也是开口：“黄大人，兰荟被人收买陷害我妻子，眼下又有人阻挠她说实话，想必黄大人不会坐视不理吧？” “二弟！” 宋宣荣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宣勤，万没想到，他的亲弟弟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宋宣勤却是直接撇过了眼。 是他们先不仁，就别怪他无义。 事已至此，他只能保全王氏和二房。 黄颉看着如同泼妇一般的叶氏皱眉道： “宋尚书，还请你管好你家夫人，她再阻挠本官问案，本官就只能将她锁拿回大理寺了！” 宋宣荣紧紧掐着掌心，沉怒道： “黄大人，我夫人也是一时急怒。” “我儿向来纯孝，绝不可能做下此事，定是这贱奴想要脱身，才胡乱攀咬！” 兰荟闻言像是豁出去了一样，顶着被挠得血淋淋的脸说道： “我没说谎！” “银子是大夫人房里的，上头盖着大夫人去票号里取银票时的印章，是大公子亲自交到我手里，足有九千五百两。” 第254章 噎住 “其中两千五百两用来收买当日来府中，想要诋毁表小姐是天煞孤星的那个假僧，让他毁了表小姐的名声。” “另外六千两则是分做两次，交给前去城外追杀表公子他们的那些人。” 兰荟仰头看着黄颉，大声道： “大人，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那个假僧名叫乌金洪，常年在京城附近的城镇行骗。” “大公子最早时对表公子他们没动杀心，只是想要毁了表小姐的名声，就寻了那个假僧过来。” “是后来，后来大公子他无意间发现表公子和钟元先生来往，钟老先生更有意收表公子为徒，待他搬出宋家大考之后，将其引荐入衡武书院，大公子这才起了杀心。” “当时大公子让奴婢来办这事，可是奴婢不过是后宅女子，哪能知晓去哪寻人做这杀人的勾当。” “结果那假僧乌金洪知道此事后，才言说他未曾落发行骗之前，曾是城西天雄帮的人，于是才由他从中牵线，替奴婢寻得了天雄帮的人接下了这笔买卖。” 兰荟边哭边说： “奴婢怕他们反悔，就将其中三千两借乌金洪的手，交给了天雄帮的人，剩下的三千两等事成之后再给他们。” “此时那三千两银票，以及大公子另外收买奴婢的一千五百两银票，都在奴婢房中藏着，上面皆是有宋家在票号的印鉴，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取来查看，或是去票号查对。” “除此之外，大公子还说她会让大夫人身边的钱妈妈出面，以替老夫人祈福为由骗表公子他们出府，还说事后如果有人察觉，便将此事推到二夫人身上，这样就绝不会有人察觉……” 黄颉闻言沉声道：“可此时一旦被人知晓，你必死无疑。” 兰荟捂着脸：“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背主之后，一旦被人知道，大公子和二夫人都饶不了奴婢，可是我能怎么办啊……大公子拿着我全家的安危要挟我。” “我是不在乎我那赌鬼的性命，可是我在意我那幼子，也在意我自己。” “我不想被人抓起来，我不想的……” 兰荟嚎啕大哭，跪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头： “表小姐，我什么都说了，是大公子害你，是他逼我的。” “我求你饶了我那女儿，我求你……” 沈珺九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看向脸色铁青的宋宣荣，还有旁边满脸震惊慌乱的叶氏： “舅舅，你可还记得大理寺里，你跟我说过什么？” 宋宣荣眼神一乱。 他说，无论是什么人想要害他们，他都绝不会留情。 可那时候。 他以为是叶氏…… 宋宣荣说道：“阿九，此事还需细查，你表哥性子再差也不至于害你。” “原来舅舅知道他性子差？” 沈珺九露出嘲讽，“我还当舅舅从不知道，他和宋芝媛在府里是怎么欺负我们兄妹的。” 宋宣荣语噎。 他当然知道，可那时候谁会在意？ 宋家占着大义，而他收养沈家兄妹的事情谁提起时，不说一声他重情重义。 第255章 舅舅想学着舅母杀人灭口？（一） 就算宋禹行他们顽劣一些，对沈家兄妹没那么好，可那又如何。 在外人眼里沈家兄妹暂住在宋家，是寄人篱下，是宋家恩德。 就算被人知道他们活的没那么高兴又有谁会多说什么，他们和宋家的孩子合不来，旁人知晓也只会说沈家兄妹不通情理，不知道感恩图报。 更何况宋宣荣在外名声一向都好，总会与人提起他将沈家兄妹视若亲子，提起他那早逝的妹妹。 谁会相信他薄待他们兄妹？ 宋宣荣一直觉得理直气壮，也半点未曾约束过宋禹行他们。 可此时沈珺九提起来，被她目光紧锁之时，却是忍不住的露出心虚之色。 宋宣荣目光闪烁：“阿九，舅舅不是……” “舅舅不必说了！” 沈珺九不等他开口，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直接漠然道： “我敬重舅舅，也不愿意伤害外祖母，可不代表我会坐视他人这般伤害我和大哥。” “舅舅在大理寺的话我还记着，你若真心庇护我们兄妹我感激至极，可你若想反悔，之前那些话不过是糊弄阿九，那也没关系。” “阿九全当没你这个舅舅。” “我大哥的仇我一定要报，今日谁也别想拦着我！ 沈珺九说完之后，根本就不给宋宣荣开口的机会，直接看向黄颉说道： “黄大人，兰荟既然招了，那是否该去拿人？” “兰荟的住处就在二房那边，想必二舅母很清楚，至于宋禹行，他之前断了腿诬赖我害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府里修养。” “还请大人锁拿真凶，还我大哥一个公道！” 黄颉闻言点头：“来人！” 叶氏眼见着外间的人围拢过来，整个人都慌了。 她从没想过沈珺九会这般决绝，连半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让人拿人。 叶氏对沈珺九他们恶毒，可对宋禹行和宋芝媛却是真心疼爱。 她知道绝不能让宋禹行背上这罪名，哪怕让他被大理寺的人从府中带走都不行，否则宋禹行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就算最后能查清楚，宋禹行也再没机会入仕。 叶氏眼看着那些衙差出去，被王氏的人领着朝后院而去，连忙扑上前尖声道：“不是行儿，不是他！” “是我！” “是我收买了兰荟想要害沈珺九，是我做的！” “那假僧是我找来的，银子也是我给兰荟的，是我叫钱妈妈去哄骗沈珺九，还让人宣扬你们失踪的消息，想坏了你名声，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听雪堂内所有人都是愣住。 叶氏尖声道：“是我想要沈家兄妹的命，这些都是我做的，和行儿无关！” 宋宣荣心一直紧紧提着，此时见叶氏主动出来认罪，松了口气，随即便满脸震怒的上前： “居然是你？你这个毒妇！” 他抬脚将人踹翻在地，怒道： “我何曾有半点对不起你，竟叫你这般狠毒的对我妹妹留下的孩子？！” 叶氏没想着宋宣荣会突然动手，冷不防的被踹的朝后倒过去直接撞在桌边，疼的眼前泛黑，竟是一时说不上话来。 第256章 舅舅想学着舅母杀人灭口？（二） 宋宣荣正待继续上前，沈珺九凉凉开口：“舅舅！你这是想要学着舅母杀人灭口？” “阿九！” 宋宣荣惊怒，“我是气她伤你。” 沈珺九看着他：“真是她伤我，还是只是替人顶罪，黄大人尚且还无定论，舅舅却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这般对你枕边之人，未免太让人寒心。” 宋宣荣脸铁青。 沈珺九冷嘲：“兰荟指证宋禹行时，你开口反驳，说宋禹行纯善。” “舅母出头顶罪时，你却想也不想就出手伤人。” “舅舅到底是替我动怒，还是心疼你那儿子，想要让舅母替了宋禹行的罪，好叫他逍遥法外？” 宋宣荣怒道：“我没有！” 这话他怎么敢认，一旦认了，宋禹行就算是无罪也变成有罪了。 叶氏趴在地上，只觉得身上钻心的疼，可当听沈珺九提起她儿子，哪怕恨极了宋宣荣朝她动手，却依旧呻/吟着说道： “不是…行儿，是我……他是冤枉的……” 沈珺九闻言嗤笑了声：“舅母可真是一片慈母心肠。” 黄颉在旁皱眉道：“宋夫人，你说是你指使兰荟伤害沈氏兄妹？” 叶氏低声道：“是。” “为什么？” 黄颉沉声道：“沈氏兄妹住于宋家，与你们宋家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就如同宋少卿所说，杀人取名总要有个由头，你为什么想要取他们性命？” 叶氏张了张嘴，当然是为了沈贺留下来的东西。 宋宣荣将沈贺的事情瞒得死死的，可叶氏身为他的枕边人，又怎会不知道宋家如今的富贵靠的是什么？ 眼见着沈清梧就要成年，而他也动了搬出沈家的心思，她怎么可能答应让到了手里的惊天财富再长了翅膀飞了？可是宋宣荣一直顾忌着血脉亲缘，虽然冷待欺瞒沈家兄妹，却一直不肯下死手。 叶氏却没那层顾忌。 宋禹行就要入仕，宋芝媛也快要嫁人，她不愿委屈了一双儿女，想要他们风风光光财源不尽，所以才瞒着宋宣荣找了兰荟做下这些事情。 可这话能说吗？ 一旦说了，宋家拿了沈贺的钱财，却苛待沈贺子女的事情哪还能瞒得住？ 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二十万两银子了。 恐怕把整个宋家都赔进去，都赔不完他们这几年所用之物。 宋家没了，那她一双儿女又怎么办？ 叶氏对旁的事情或许糊涂，可对于宋禹行他们却再精明不过，她想起兰荟刚才的说辞，咬牙说道： “当然是因为沈清梧抢了我儿子的机缘！” “他不过是个丧父丧母被人驱逐的丧家犬，凭什么比我儿出众，又凭什么能得钟老先生看重？” “而且他居然瞒着府里外出应试，若叫人知道，该怎么议论我们宋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宋家容不下他们，像他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为何要留着他在府里碍眼？” 黄颉听着叶氏满是牵强的话，皱眉：“就因为沈清梧出色，你就要伤他性命？” 太子也是说道：“宋夫人此言未免太过牵强。” 第257章 有证据吗？ 太子垂眸看着叶氏： “先不说沈清梧与宋尚书乃是舅甥，世人皆是知道他曾在宋家住过两年，就冲着宋尚书在他们被沈家赶出来时收留的恩情。” “无论他将来有何成就，走到什么地步，都撇不开宋家这份恩情，而宋家之人也都会得他照拂，宋尚书是个聪明人，难道他未曾跟你说过这些？” “还有，宋夫人说是你收买的兰荟伤人，可有证据？” 叶氏脱口道：“钱妈妈替我取的银票。” 沈珺九说道：“钱妈妈已经被舅舅打死。” 叶氏慌乱：“那，那些银票上面有我的印鉴……” 豫王嘲讽：“宋夫人，方才兰荟已经说过了，是宋大公子偷偷背着你取的银票，印鉴之事也已经提过了，难保你不是借此帮你儿子顶罪。” “你还是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叶氏：“……” 她紧紧抓着掌心，绞尽脑汁的想着还有什么人。 可偏偏当初她为了行事隐蔽，谁也没告诉。 管家虽然帮忙隐瞒沈氏兄妹出城的事情，却不知缘由，而她跟兰荟见面，甚至安排人追杀沈珺九他们时，除了钱妈妈，就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丫头都不知道。 钱妈妈死了。 银票不能当证据。 宋家没人能帮她作证，只除了兰荟…… 叶氏急声道：“兰荟！兰荟她知道，当初是我亲自给她的银子，她知道的。” 几人都是看向兰荟。 兰荟无辜摇头：“大夫人，奴婢知道您心疼大公子，可……可奴婢不敢撒谎，那银票是大公子给奴婢的，真不是你……” “贱人！” 叶氏满目狰狞，就想扑过去伤人，却被旁边的衙差眼疾手快的拦着。 她只能嘶声道： “你为什么要冤枉行儿，明明是我给你的银子，是我！” “你男人的事情还是我跟你说的，你为什么要说谎？！” 兰荟被吓得脸色惨白，跌在地上哭声道： “奴婢没有说谎，大夫人，你为什么非得冤枉奴婢？” “奴婢自知做下这种事情没命可活，这种时候还说谎做什么。” “明明是大公子找到的奴婢，亲手将银票给了我，就连那个假和尚也是见过大公子的，那假和尚死了之后，可跟着他的人还没死，你们不信的话去问他们啊。” “当初他们进京之后，还是大公子替他们找的住处安顿的那些人，大夫人怎就非要说奴婢说谎！” 兰荟哭的声嘶力竭。 叶氏闻言却是瞬间白了脸。 她记起来了，那天假僧入京之后，她本是要让钱妈妈去安顿，可当时却被宋禹行听到了一些。 宋禹行向来厌恶沈珺九他们，更不知道宋家得了沈贺的好处，只以为宋宣荣真心疼小姑子留下的这三个孩子，所以处处想要别矛头，将人赶出府去。 宋禹行自告奋勇，说要帮着安顿那些假僧。 叶氏怕他知晓更多的事情，也怕他追根究底察觉到买凶杀人的事情，就顺了他的意，让他去见了那些个假僧，甚至就连他们的住处也是宋禹行去安顿的。 第258章 既然如此，那还是大房去死吧 那个知道来龙去脉的假和尚已经被宋宣荣弄死了，留下的那些个却根本未曾见过她，反而只见过宋禹行…… 叶氏浑身发抖，目眦欲裂的看着兰荟。 她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 兰荟避开了叶氏的目光，哭声道：“大人，表小姐，奴婢愿意与人对峙的，求表小姐明查。” 沈珺九看着如丧考妣的叶氏，眼底浮出抹嘲讽来：“舅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颉紧皱着眉心，满是厌恶的说道：“宋夫人，本官知道你慈母心肠，可干扰办案，意图顶罪让真凶逃脱却有违国法，本官可将你一并锁拿。” “来人，暂且堵了宋夫人的嘴。” “去将宋禹行抓起来！” 王氏看的尤为解气，直接推开了宋明珍想要拉着她的手，开口道：“黄大人，宋家宅院太大，这些差爷怕是一时片刻找不到地方，我让人带他们去宋禹行的院子。” “娘……” 宋明珍着急。 王氏却是没等她说话就扬声道：“庆儿，你带他们去！” 外间王氏的另外一个贴身丫环迟疑了片刻，看了眼里面的情况后，到底听了王氏的话，福身道：“各位官爷这边走。” 叶氏死死瞪着王氏，恨不得能扒了她的皮。 王氏也不甘示弱回瞪着她。 若换成寻常之时，她断没这么狠心推着宋禹行去死。 那毕竟是她夫君的侄儿，宋家的长子嫡孙，她就算帮不了也不会上赶着落井下石。 可是他们大房做的那些是人干的事儿？ 甭管当初买凶杀人的到底是叶氏还是宋禹行，他们打从一开始逼着兰荟替他们做事时，就已经想好了拉着她和二房给他们垫背。 她王婕娇就是个小心眼。 谁不想让她好过，那他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她要是不扒了他们一层皮，她这辈子白活了！ 宋明珍看着气冲冲的王氏，再看了眼满眼怨毒的叶氏，还有满是怒意和阴沉的宋宣荣，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宋宣勤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又怎么看不出来。 今天这事情跟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于兰荟突然咬死了宋禹行，更叫她和宋宣勤一样心中不安。 可是再不安，事情也已经做下了。 他们二房经此一役算是彻底得罪了大房，她娘更是一脚将仅剩的那点表面关系，也给踹的支离破碎的。 大房不死，宋宣荣腾出手来必定会报今日之仇。 既然如此。 那还是大房去死吧。 宋明珍上前了半步低声道：“大人，民女有罪。” 宋宣勤一惊：“明珍？” 黄颉皱眉看她：“你是？” “民女是宋家二房之女宋明珍，家父宋宣勤。” “原来是宋少卿的千金，你方才为何说你有罪？” 宋明珍跪下满脸歉疚的说道：“民女能替兰荟作证，一个月前，大哥的确在外买过一处院落。” “当时大哥的贴身随从孔丰去牙行拿取房契时，民女刚好碰到便多打听了一句。” “听牙行的人说，大哥在城西柳林巷买了一处院子，安顿了许多和尚。” 第259章 送入死地 “民女原本并没多想，只以为是大哥的朋友，后来假僧一事出了后，隐约察觉到或许和珺九有关，可又怕伤及大哥和大伯父的颜面，所以不敢言说。” “我原以为大哥只是一时糊涂，却没想到他居然这般狠毒，竟是要取表哥他们性命。” 宋明珍说完后，抬头看向沈珺九： “珺九，我早该将此事告诉你，可是大哥他……他毕竟是我哥哥。” “我自知隐瞒不对，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般待你。” “对不起。” 沈珺九静静看着宋明珍，见她三言两语将二房摘了出去，还借机向自己表了忠心。 沈珺九不由挑眉。 宋明珍目光真挚：“我知道我错了，还请你原谅我这一回。” 沈珺九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 “这事跟表姐没关系，就算是我在知道此事之前，也难以相信我视若至亲的人会这般害我，更何况是你。” “我知道明珍表姐心性善良，不忍见兄长背上恶名毁了仕途，我不怪你。” “可是宋禹行害了我大哥，我绝不会饶他！” 宋明珍低垂了眼：“大哥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受惩罚。” “宋明珍！！” 宋宣荣在旁，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几乎将宋禹行的罪就这么给定了。 特别是宋明珍，若是兰荟的话还有可以辩驳之处，宋明珍的这一番话，却等于是亲手将宋禹行推进了绝境里。 宋宣荣满目怒色看着宋明珍。 这是他的亲侄女。 行儿是她的亲大哥！ 她怎么敢？！ 那头宋禹行被人抓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这段时间他在府里“禁足”，对于外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除了叶氏和沈珺九的事，其他的都是从身旁下人嘴里听来的。 他被人强行带过来时，嘴里骂骂还咧咧不断。 “你们是谁？你们放开我……”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尚书府里撒野。” “放开，放开我！！” 宋禹行挣扎着想要甩脱那些人，却被人推了一把，等踉跄着在门前站定后，一眼就看到了离得最近的沈珺九。 他瞳孔一缩，顿时就想起了那几乎打破了他脸的二十个巴掌。 宋禹行怒从心起，抓着手里的拐杖就朝着沈珺九砸了过去。 “你个白眼狼，你居然还敢回来？！” 沈珺九朝后一躲。 黄颉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放肆！” 宋禹行没打着人险些摔倒，冷不防又听到这一声怒喝，顿时吓了一跳。 他慌忙扭头看向堂前，才发现宋宣荣、宋宣勤都在，而上首还坐着三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 宋禹行瞬间脸色微白：“爹？” 宋宣荣紧咬着牙根：“还不拜见太子殿下和豫王殿下？” 宋禹行心中一慌，忙俯身：“禹行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啊！” 他腿上被人踢了一脚，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子近侍朱连站在他身后，冷然出声： “宋公子一介白身，见到太子殿下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第260章 你承认就好 宋宣荣：“你！” “宋尚书有意见？” 太子抬头，“孤乃储君，宋公子见孤不跪，是藐视国法还是觉得孤不配？” 宋宣荣掌手中都掐出了血，可对上太子的话却也只能憋着。 宋禹行膝盖被撞破了，可抬头见宋宣荣憋屈的一声不吭，他娘更是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堵了嘴瞪圆了眼看着他，嘴里呜呜叫着像是想要说什么。 宋禹行心中不安更甚，哪怕怨恨至极也不敢跟朱连争辩，服软低声道： “叩见太子殿下，豫王殿下。” 太子也没叫他平身，就让他那么跪着：“宋公子可认识孤身旁之人？” 宋禹行迟疑了片刻，摇摇头。 黄颉说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卿黄颉，负责司法刑狱之事。” 宋禹行心中越发不安。 黄颉也没想着让宋禹行回话，就继续说道：“本官今日来此，是为了宋家谋夺沈氏兄妹钱财，买凶杀人，且嫁祸污蔑之事。” “你府中丫环兰荟亲口指认，你与你母亲一起，以银钱收买假僧入府，害沈珺九清名在前，又寻人在龙穆山上追杀她与她兄长沈清梧在后。” 黄颉说话时，将刚才一并从兰荟房中搜出来的银票摆在桌上。 “人证物证俱全，你可认罪？” 宋禹行瞪大了眼：“买凶杀人？什么买凶杀人？！” 沈珺九从后面走上前冷漠道：“表哥何必装的一无所知。” “你给了兰荟银子，你安顿了那些假僧，那追杀我和大哥之人皆受宋家人收买，你却转过头来告装作不知道此事，你以为旁人都傻吗？” 宋禹行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给了兰荟什么银子，又哪来的买凶杀人，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你别诬赖我！” “那假僧是你安顿的吗？你敢说你没在城西的柳林巷买宅子？” 沈珺九看着他。 宋禹行噎住：“我没……” 沈珺九：“你若敢说没有，我们立刻去找了牙行的人来。” “那城西柳林乡的宅子既是牙行经手的，他们必定知道那宅子是谁买的，地契在谁手里。” 宋禹行脸色顿时发白：“我的确买了宅子，可我没……” 他一句没买凶杀人还没出口。 沈珺九就沉声道：“你承认就好。” 她扭头对着黄颉： “黄大人，宋禹行害我在前，伤我大哥在后，此事我决不罢休，还请黄大人还我们兄妹一个公道！” 黄颉闻言直接开口道：“宋家长子宋禹行涉嫌买凶杀人，谋财害命之事，来人，将他押回大理寺监牢！” “不！” 宋禹行从刚才被抓过来，一直有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楚情况的脑子，这时候总算清醒了过来。 看着围拢过来的衙差，他急声道： “我没有买凶杀人，我没有！！” 他的确是知道他娘寻了假僧想要害沈珺九的事情，也出面安顿了那些人。 可他只是不想见到沈清梧他们而已，想要将他们赶出去，看着他们身败名裂。 他真的没有买凶杀人，更没给过兰荟银子。 第261章 求旨得旨 宋禹行被人抓起来时，惊慌失措的叫道：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买凶杀人，我是冤枉的！！” “我，我只是买了那宅子，知道假僧的事情，我真的没有买凶。” “爹，你相信我……” “我没有！！爹你救我……爹！！” 宋宣荣心乱如麻。 恨宋禹行蠢笨，被沈珺九三言两语借着假僧的事情吓住，诳的他忘记反驳。 恨叶氏明知道这些事情有杀身之祸，可居然还让宋禹行插手其中。 宋宣荣上前挡着那些人急声道： “黄大人，此事尚未审清楚，如何拿人？” “我儿子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和那些假僧接触，可买凶之事未必是他做的。” 黄颉沉声道：“人证物证俱全，宋尚书还要替他袒护？” 宋宣荣沉着脸怒道：“人证可以是被人收买，物证也说明不了什么。” “那银票上是我夫人印鉴，兰荟说是我儿给的，怎就不能是旁人收买了她，偷了我夫人印鉴取出来后嫁祸给我儿子？” “更何况禹行虽无官职却有功名在身，无陛下旨意，刑部批文，大理寺也无权拿人！” 太子在旁冷声道：“宋尚书好大的威风，父皇未曾开口，那若是孤下令呢？” 宋宣荣对上太子，紧紧咬着牙根。 他知道太子早就对他心有怨怼，之前假僧和妙法寺的事情虽非他所为，可是所有人都认定了是他，而他为了脱身，也只能逼不得已的撺掇着瑞王索性与太子动了手。 本就是敌对关系，这段时间太子手下又折损不少。 太子定然将这笔账都算在了他头上。 眼下有机会能将他踩死，太子怎肯罢休。 宋宣荣沉着眼压着怒意道：“太子殿下真要这般为难微臣？” 太子冷然：“非是孤为难你，而是国法无情。”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宋禹行？” 宋宣荣咬牙：“太子殿下何必这般作态，你我不过私怨，说破天也不过是你落井下石，况且您还只是储君，未曾登上那个位置，无权替陛下下旨……” 太子闻言目露寒色，刚张嘴想要说话，外间便突然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未曾等太子开口，就先急声道： “殿下，宫中来人了！” 听雪堂内几人都是脸色一变。 就见那人身后跟着个穿着宫中内侍服制的太监，直接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对着里面高声道：“陛下有旨！” 宋宣荣心中一咯噔。 太子和豫王对视了一眼，也都是微微变色。 “儿臣/微臣接旨。” 那内侍扫了眼里面。 “陛下口谕，兹闻悉京中变故，假僧惑众，谣言流传于市，动摇国本。” “知此事与宋家后宅之事有关，朕心甚怒，拟将其有关人等锁拿入狱，大理寺、刑部监审，务必查清此事。” “其间若有阻拦，以同罪论处！” “另，礼部尚书宋宣荣教子不善，私德有亏，罚俸半年，宋老夫人无视规劝之责，管束府中不利，去其诰命，以儆效尤！” 第262章 趁你病要你命 那内侍声音有些尖利，等说完之后，便朝着下方跪着的几人说道： “宋尚书，黄大人，领旨吧。” 黄颉连忙说道：“臣领旨。” 宋宣荣脸色苍白至极。 罚俸半年都是小事，他不缺那点银子，可是宋禹行他们入狱，由大理寺和刑部问审，而宋老夫人更是去了诰命，却犹如要了他半条命。 陛下这是，厌了他了？ “宋尚书？” 那内侍久等不见宋宣荣接旨，不由掀了掀眼皮：“你想抗旨？” “微臣不敢！” 宋宣荣手中颤抖着撑着膝盖，额上浸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臣宋宣荣，领旨。” 那内侍看了眼两人后，这才对着已经起身的太子和豫王说道： “太子殿下，豫王爷，老奴出宫时陛下曾说。” “这审案的事儿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就行了，您二位是皇子，该看着的是朝中政事。” “若真觉得京中无趣，江淮一带近来旱涝交替，饿殍遍野，不如您二位前去走一趟？” 太子和豫王脸色瞬间发白。 眼前这内侍是明启帝身边随侍之人，名叫王德年。 自明启帝还是微末之时便跟随其左右服侍，一直到如今已有三十年。 若论世上谁最知晓明启帝的心意，那肯定是王德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王德年这般说话，显然是明启帝的意思，而明启帝这番话的意思，难道是不满他们插手大理寺审案的事情，甚至带着人强闯了尚书府？ 可他又下旨惩处了宋宣荣，甚至去了宋府女眷的诰命…… 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和豫王几乎都是同时生出股不安来。 “王公公，父皇这是何意？”太子低声问道。 王德年面色温和：“陛下只是忧心江淮灾情。” 太子见这老太监的嘴跟蚌壳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怕再多说回头传到明启帝耳朵里，只能压下心头担忧。 豫王则是目光微闪说道：“王公公难得出宫一趟，不如喝口茶再走。” 王德年笑着道：“王爷客气了，老奴还要回宫伺候陛下，哪能在外间多耽搁。” “殿下，王爷，老奴多嘴一句。” “这盛夏酷暑的天儿，外边日头正盛，您二位也别在外头多留，小心中了暑气身子难受，到时候陛下也会担心。” 太子和豫王闻言都是紧皱着眉。 王德年是明启帝身边最看重的人，他的话等于是明启帝的话。 他让他们别在外头多留，就代表这是皇帝的意思，隐晦的提点他们让他们少插手宋家的事情，免得真惹怒了皇帝。 可是眼见着能将宋宣荣一脚踩下去再难翻身，两人怎能甘心？ 这般好的机会万一错过了，下次再想找到就难了。 王德年也没看两人挣扎迟疑的模样，只是甩了甩拂尘道：“旨意已经送到，杂家就不打扰各位了，先行告辞。” 太子和豫王闻言忙道：“王公公慢走。” 王德年走了之后，太子和豫王脸上都不好看。 二人虽然平时不和，可此时的心思却是一样。 那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第263章 蠢货！跟他比？！ 宋宣荣是瑞王手中最要紧的人之一，只要能将他拉下来，瑞王必定会元气大伤。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借着宋禹行的事儿动了宋宣荣，只要宋宣荣今日强行留下宋禹行，明日早朝言官御史就能磕破了金銮殿，告宋宣荣一个纵子行凶之名。 偏宫中这时候突然插了一脚。 到底是谁将事情捅去了宫里，让明启帝这么快就下了旨？ 两人都是不甘心半途而废，可王德年的话却如同警钟，让他们不敢不顾忌。 万一…… 如果万一父皇真的动怒。 失了帝心，那可是十个百个宋宣荣都换不来的。 太子心中瞬间有了取舍。 “黄大人，父皇既已下旨，此事孤就不便再插手，只是孤毕竟答应了沈小姐要替她做主，所以还烦请黄大人秉公处理。” 黄颉开口：“殿下放心，下官明白。” 有了明启帝的话，黄颉没了任何顾虑，直接说道： “来人，将宋禹行，兰荟，宋大夫人全数锁拿，带回大理寺！” “是，大人！” 这一次，大理寺的官差上前拿人时，再无人敢阻拦。 就连一旁的宋宣荣，在听着宋禹行叫着救命的话，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堵了嘴反绑着，和叶氏几人一起被带走时，他却也只能咬破了嘴唇不敢开口。 开口，就是抗旨。 抗旨就是死。 宋禹行几人挣扎不休的被强拉着带走之后，豫王才看向沈珺九。 “沈小姐，你和本王也算是有缘，若经此事之后宋家无你容身之处，可来找本王。” 太子顿时插嘴：“豫王兄多虑了，孤既然帮了他们，自然是要帮到底。” 豫王皱眉：“太子尚未婚配，留沈小姐在府中岂不是让人误会？” “豫王兄不也一样？” 太子和豫王谁也不肯退步，不仅仅是为着沈珺九还能继续拿捏宋宣荣和宋家，更因为沈珺九的聪慧让两人忌惮，且她手里握着那二十余万两银子。 这般利益，他们怎肯交给对方？ 沈珺九看着斗鸡眼一样的两人，突然开口：“太子殿下和豫王的好意，珺九心领了，只是珺九并非独身一人，我姐姐尚未婚嫁，我大哥更是有伤在身。” “二位殿下身份尊贵，而珺九乃是不祥之人，且又因一己小事惊动了陛下，实在不敢再叨扰二位殿下府中。” “等舅舅将舅母所欠银钱还给珺九之后，珺九会另寻住处，等一些妥当之后，必会亲自登门，谢二位殿下今日帮扶之恩。” 太子和豫王原本谁也不肯让谁，可沈珺九一席话却是让两人同时生出忌惮来。 对啊。 今日之事已经惊动了宫中，那沈珺九和宋家的情况，必定也已经被宫中全数知晓。 父皇已经借了王德年的嘴来警告他们，不许他们插手此事。 若此刻将沈珺九接回府中，必定会惹怒父皇，更会叫父皇疑心这次事情本就是他们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要借着沈珺九打压宋家。 父皇最厌恶的就是结党之人，若真疑心沈珺九是他们安排的人，觉得是他们故意设局陷害宋宣荣，说不得反而帮宋宣荣解了围，得不偿失。 两人同时歇了将人接回去的想法，可却也忌惮着对方得了好处。 倒不如真像是沈珺九说的，让她拿了银子自行安置。 等到事情平息之后，以他们和沈珺九的关系，何愁不能将人弄到身边。 不得不说，两人此时神奇的想到了一处去。 太子以为沈珺九主动找上他便是投诚，事后自然会偏向他。 而豫王则以为沈珺九替他隐瞒了早前的事情，二人又有“合作”，事后沈珺九肯定会偏向自己。 两人都觉着和对方相比自己占尽了优势，齐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来。 太子/豫王这个蠢货！ 第264章 你好的很！ 太子和豫王都觉着自己占着优势，便没强求。 “沈小姐说的有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住在旁人府上难免招来闲言碎语，是孤思虑不周。”太子说道。 豫王也是不甘示弱：“太子说的是，沈小姐既如此说，那本王也不好强求，只是你之后若有麻烦，尽可让人来寻本王，也算是尽了这份缘分了。”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转过头来一致对外，看向宋宣荣。 太子：“宋尚书，之前在大理寺中，你答应替你夫人归还她欠沈小姐的银钱，现在可还作数？” 豫王：“自然是作数的，食言而肥的事情，想必宋尚书做不出来。” 宋宣荣被两人一唱一和说的心口绞疼，本来被明启帝下旨惩处就已经难受至极。 这会儿喉间更是浮出腥甜之意，紧咬着牙才没将那口血喷出来。 宋宣荣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垂眸站在那里，端是岁月静好无辜至极。 太子：“宋尚书莫不是想要出尔反尔？” 宋宣荣舌尖抵着牙根：“微臣不敢！” “我既说还，就定说话算话，现在就还！” “来人，立刻清点府中库房账本，无论银票现银，还是金银器具，凑足二十万两还给表小姐！” 沈珺九抬眸：“是二十三万两。” “还有昨日舅母将我和姐姐赶走太过匆忙，她还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摆在世安苑还没来得及带走，还请舅舅也让人替我寻来，我一并让人带走。” “……” 宋宣荣脸泛青，狠狠看了沈珺九一眼： “好！” “你好的很！” 宋宣荣看向王氏：“还不快去？！” 王氏管着库房钥匙，之前叶氏自己还钱便也罢了，可此时却拿着府里的钱还给沈珺九，她顿时不依： “大哥，这东西是大嫂自己拿的，银子是她自己欠的，跟咱们府中有什么关系？” “二十万两，可不是二万两，母亲让我管着库房钥匙，没她的吩咐，这么多银子我怎敢取出来，大哥真要还钱不如去找叶家……” “砰！” 宋宣荣本就被太子和豫王挤兑的怒火中烧，又恨沈珺九绝情。 此时听到王氏的话后，所有怒气都爆发了出来。 他一抬手就掀翻了身旁的桌子。 那桌上放着杯碟，宋宣勤一把将王氏和宋明珍拉着挡在身后，那桌上的东西便砸了他一身。 宋宣荣胸口起伏不断：“我说了，立刻去取银子！这宋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家！” 王氏见自家男人被砸了一身狼狈，气得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宋宣勤按住了手。 王氏抬头看他。 宋宣勤沉声道：“听大哥的，去开了库房清算银钱，还给珺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宋宣勤若是刚开始以为沈珺九的目标是叶氏，此时怎还没察觉。 她根本就是冲着整个大房，亦或是宋家来的。 宋宣勤此时已然知道，自己和宋明珍怕都是做了沈珺九的筏子，可有些事情已经一脚踏了出去，再想要收回来便没可能了。 第265章 乱成一团 宋宣勤心中恼恨至极。 恨沈珺九算计他们，也恨宋宣荣翻脸无情，瞒着他们一些事情。 这才闹到这般无法回圜的境地。 可是当着太子和豫王的面他却不能发作，还要尽快配合着宋宣荣将这事平过去。 宋宣勤手中用力握了握王氏的手，眼中带着催促之意：“听话，快去。” 王氏脾气急，可也知道宋宣勤待她好。 她见宋宣勤脸色难看，气性便消了不少。 “好，我去。” 王氏狠狠剜了宋宣荣一眼，这才跟着去了库房。 …… 宋家看着家大业大，这一处宅子便抵得上寻常十几户富贵人家大小，里里外外，景致摆设样样都看着精贵，堪比王公侯爵府邸。 可真要立刻拿出二十余万两银子来，却也并非易事。 王氏管了库房之后，就曾花了几日将宋家库房里里外外拾掇过一次，没想着却是便宜了这次沈珺九来讨要东西。 她将府中所有的现银，银票，黄金，全数清理了出来，装了几大箱子。 宋宣荣更是命人去了世安苑，将那日叶氏归还沈珺九他们兄妹，后来沈珺九没来得及带出去东西，被府中暂时“归置”的东西全部装着抬了出来，陆陆续续的竟是有将近二十个大箱子。 整个宋家的下人，还有住在宋家的那些表亲，瞧着那一箱接着一箱朝外抬的动静，站在路两旁都是面面相觑。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前面都闹翻天了你居然不知道？” “我在自己房里，只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说是太子殿下和豫王过府了，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出事了！大夫人和大公子买凶杀人，谋害沈珺九和沈清梧，大理寺的黄大人带着人直接找上门来了，连带着还有太子豫王一起，大公子和夫人刚才都被人抓走了。” “那这些箱子……” “这些都是沈氏兄妹自己的东西，听说是他们父母留下来的，这两年被大房的人占着不肯归还，今儿个要搬出去了，便将东西全部带走。” “嘶——” 那些人都是纷纷咋舌。 不是说沈氏兄妹被赶出了沈家，是宋家仁义收留了他们？ 这两年沈氏兄妹住着府里最偏远的院子，忍着宋家子女欺负，说是吃着宋家住着宋家的，他们都能看的出来，除了那沈珺九单纯些不在意外。 沈清梧和沈心箬却处处忍让着府里。 宋家人摆出一副“施恩不望报”的模样，让得沈氏兄妹像极了上门打秋风的穷酸亲戚。 可如今这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东西。 光只是他们先头瞧见从库房抬出来的真金白银，就已经足够寻常人家富贵几世了。 沈氏兄妹握着这些个东西，哪用的着来打宋家的秋风？ 梁云月站在路旁，脸色煞白。 旁边突然有人开口：“哎梁云月，之前你不是说，大夫人欠了沈珺九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是假的吗？” “还说沈珺九是打肿脸充胖子，忘恩负义占着宋家便宜，昨儿个是犯了错才被赶出府的，如今怎么的自己搬出去，还带走这么多东西？” 第266章 聪明人 梁云月紧咬着嘴唇，身形微抖。 一个模样秀美穿着明蓝色襦裙的女孩儿说道： “她说的话能信？” “一天天的抱着大姑娘的腿四处蹭关系，先前还帮着欺负珺九她们。” 那女孩儿是宋家表亲，在府里只是暂住。 她的确是来宋家蹭好处的，毕竟有门富贵亲戚，宋宣荣又是朝中重臣，能沾着点便宜无论说亲还是其他，她眼界门第都能高出不少来。 可宋家之前出了假僧的事情，后来又接连几次闹出麻烦事，短短半个月就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她就已经打算离开了回自己家中了。 毕竟好处谁都想要，可若是被宋家连累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姑娘本早就准备离开了，如今自然不怕得罪人。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容貌秀眉娇俏，说话时撇撇嘴道： “我听说这次的事情，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梁云月在宝月楼里，带着郑远伯府的小姐为难沈珺九。” “人家不过是替她哥哥买些东西，花着自己的银子，便被她逼着非说人家拿了宋家的好处得寸进尺，沈珺九气急了才将欠条的事儿吐露了出来。” “她被打了脸也就罢了，回来还撺掇着表婶儿和舅奶奶为难沈珺九，这才有了昨儿个的事情。” 那姑娘一张利嘴，叭叭说起来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宋家本就是京中显贵，皇上面前都是的眼的，可这次倒好，这事儿直接闹进了宫里，就连陛下也知道宋家的人谋财害命，坑害沈氏兄妹的事情了。” “刚才听雪堂那边传来消息，说表婶和大表哥被抓了，表叔也被罚俸半年，就连舅奶奶也被革了诰命……” “梁云月，你就期待着这事儿能好好过去吧，表叔和宋家其他人不会被牵连。” “否则，呵。” 梁云月听着那声冷笑，身上抖成了筛子，脸上更是连半点血色都没有。 那姑娘则是瞧了眼其他人。 “我母亲身子不大好，前两日就已经来信让我回去了。” “我原是准备等舅奶奶回来了再走，可如今瞧着宋家事多，我也不便打扰了，晚些时候我就去跟表叔辞行，明儿个就走。” “看在咱们也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长时间，我提醒你们一句。” “有便宜占是好，可也得分时候。” “有些事儿别掺合，沾了就是麻烦缠身，早走早好。” 那姑娘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那些少年男女脸上都是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 他们大多都和那女孩儿一样，和宋家沾亲带故，想着能来占些便宜，可如今宋家这情况，莫说是占便宜了，可千万别惹祸上身。 更何况买凶杀人。 那沈氏兄妹可是宋家的亲外甥女，他们母亲可是宋宣荣的亲妹妹。 这宋家人这般心狠，他们若是留着…… 不少人都心生动摇，生了离开的心思。 梁云月看着乱成一团的宋府，再看着那被抬出去的东西，还有那些人望着她时满是异样的目光，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第267章 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梁云月嘴唇颤抖。 她不知道的。 她真的不知道。 她以为沈珺九和她一样，是占着宋家好处的。 她只是看不惯老夫人偏宠沈家兄妹，明明都是借助在宋家的穷酸亲戚，凭什么沈家兄妹就比她过的好？凭什么她要讨好着旁人才能得些蝇头小利，可沈珺九却能在宝月楼里挥霍？ 梁云月在宝月楼里时，只是想要沈珺九丢脸而已。 回来后去老夫人跟前挑拨，也只是想要逃脱责罚。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梁云月脸色惨白，这些人能走，是因为他们家中虽不如宋家，却也不差。 可是她呢？ 她父母没用，又偏疼哥哥弟弟，平日里连买支珠花的钱都吝啬给她。 若非她能讨好宋家人，家里盼着她能嫁入高门，将来得些好处帮扶家中兄弟，怕是早就将她嫁人换一笔彩礼了。 她要是回去了，还害得宋家如此。 她爹娘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以后又该怎么办？ …… 沈珺九完全不知道梁云月的担忧，或是就算知道了，也无动于衷。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怨不得旁人。 宋宣荣下令之后，又有太子和豫王，还有黄颉在旁看着，宋家人的手脚极快。 几人到了前厅候着，不过大半个时辰时间，就将东西全数抬了出来。 高高低低的垒在厅前，占了小半个院子。 王氏脸色有些发黑，拿着一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盒子交给沈珺九。 “我翻遍了整个府中，只有这么多了。” “这里是十四万八千两银票，那些箱子里装着三万两现银，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五千多两黄金，折算白银至少四万六千两。” 王氏看着沈珺九：“这些东西统共下来差不多二十三万两。” “你若担心不够数，可稍微等等，我让人将黄金兑换好白银再算给你。” 沈珺九看了眼院子里的东西，伸手接过盒子直接道： “不必了，我本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管多少，我与宋家之间两清。” 她从怀中将贴身收好的欠条取了出来，交还给了王氏之后，这才开口道： “冬青，清点东西。”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之前听了沈珺九命令不准入内守在听雪堂外，此时却跟在她身边的冬青走上前来，取出单子将那些装放东西的箱子打开，一件一件的清点。 那箱子里的东西无不贵重，哪怕太子和豫王都看的眼热不已。 早知道这沈珺九有钱，却没想居然这么有钱。 先不说那些真金白银，就这些个东西，有些就连他们都舍不得用，可放在沈珺九这里居然就只是压了箱底儿。 两人几乎同时生出了疑惑来。 那南地沈家的人难不成富得流油，连这般钱财都不看在眼里？ 否则怎么就舍得将这三兄妹撵出来，险些便宜了宋家人的？ 冬青手里有上次留下的单子，对照着检查了一次后，抬头道： “小姐，差了一副鎏金攒丝的头面，两颗鸽子血的宝石，还有两尊白玉翠竹的瓷瓶。” 第268章 她膈应谁呢？ 冬青说话时是对着宋宣荣的。 那意思很明显。 沈珺九她们才离府一日，宋家就偷拿她们院中东西。 宋宣荣脸色难看至极，扭头怒声道：“混账，东西呢？！” 之前去世安苑抬东西的人噗通跪下，急声道： “回老爷，东西都在这里了。” “我们将表小姐和表公子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装好抬了出来，一件没敢漏下，就连边角的地方都收拾过了，如果真有什么不见的，那肯定不在院子里……” “你！！” 这吃里爬外的东西，恨不得叫人知道他们宋家贪得无厌，沈珺九她们一离府就被人偷了东西？ 宋宣荣想骂。 沈珺九开口： “算了舅舅，我想他也不敢撒谎，想必东西是真不在院子里了。” “我和哥哥打从入了宋家后，那住处对于府里的人来说，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是几件东西……” 她苦笑了一声： “我也不想追究是谁拿了那些。” “我们兄妹三人在宋家住了两年，多亏舅舅和外祖母照拂。” “那些东西也不必寻了，就当是珺九还给舅舅这两年照拂之恩的谢礼。” 宋宣荣听着沈珺九宽宏大度的话，半点不觉得松口气，反而憋屈至极，更是从未觉得沈珺九这般可恶过。 她上了大理寺，告了宋家。 带着人来要了东西，抓了人。 掏空了宋家，末了还一脸大方不在意。 她膈应谁呢？！ 宋宣荣怒声道：“用不着你给谢礼。” “我照顾你们是看着你母亲的份上，宋家还没穷到要吃你们兄妹好处的地步，稍后我定会让人寻着这些，一件不少的给你送过去。” “省的回头传出去，还以为我宋家贪墨你们这点东西！” 沈珺九闻言嘴角微嘲。 没穷到吃他们兄妹的好处。 那宋家这些年花的是什么。 一年数万两甚至十余万的开销，凭他宋宣荣一年那么点儿俸禄，能供应的上他们宋家的富贵？ 宋宣荣这是仗着她不知道天阈商行的事情，不知道宋家占了她爹多少好处，才敢这般大放厥词，说的理直气壮又委屈至极吗？！ 沈珺九微垂着眼帘遮掩了嘲讽之色，福了福身子：“那就多谢舅舅了。” 既然想还，她怎会拦着。 反正该他们兄妹的，宋家一样都别想少了。 …… 太子和豫王瞧着院中摆着的箱子，眼馋不已。 哪怕之前听了沈珺九的话，知道这些东西暂时送不到他们府上去，可两人几乎都是不约而同的，已经将这些东西视为了他们囊中之物。 这些东西若能到手，他们便能做许多事情。 太子开口：“沈小姐，这些东西太过贵重，你和你姐姐随身带着难免招人觊觎，不如孤帮你寻个地方安置？” 豫王在旁不甘示弱：“太子这话说的，人家的东西哪能让你安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觊觎人家的钱财。” “你！”太子怒然。 豫王却不跟他说，只是扭头道：“沈小姐，本王知道两家牙行不错，童叟无欺价格也公道，不如本王陪着你去买个院子，再派人帮沈小姐运送这些东西过去？” 第269章 争锋相对 太子心骂了一声无耻，开口却是道：“不劳豫王兄挂心，孤手中有更合适的地方，直接低价转给沈小姐就是，何必要走牙行那种人多口杂的地方。” 豫王面色冷凝：“太子的地方沈小姐住进去像什么话？” 太子反唇相讥：“那豫王的地方就像话了？” 豫王：“至少牙行干净。” 太子：“孤的地方难道就不干净？” 沈珺九看着两人一副快要吵起来的架势，在旁行了个礼：“二位殿下不必为了珺九而起争执，也多谢二位殿下美意，只是珺九早有地方安置。” “冬青。” “小姐。” 冬青上前，对着沈珺九说道： “小姐，之前去大理寺前，夏兰就已经照着小姐吩咐，寻牙行买好了宅院，就在刑部外不远的地方，靠近显安侯府，寻常宵小决计不敢打扰。” “夏兰已经带着签了死契的奴才，驾着马车过来了。” “此时想必就在宋家门外候着，小姐可要他们现在进来？” 太子和豫王听着冬青的话，都是脸色微变。 豫王还好，早前那一次夜探宋家的时候，就见过沈珺九身边的丫环。 他只以为沈珺九早就做好了打算，也防备着太子，才早早让人买了宅子，所以他心中虽然有些遗憾，倒是也没有觉得太过担忧。 倒是太子，他听着冬青的话紧拧着眉心。 之前去大理寺时，沈珺九身边是跟着两个丫环的，后来到了大理寺他也未曾留意其中一个不见了。 此时才发现，那个叫夏兰的丫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太子原以为夏兰和冬青一起在外间候着的，却没想到，沈珺九居然早早就吩咐那丫环去牙行买了宅子奴仆，而且居然这么快就办妥了？！ 太子看向沈珺九时，眼底划过质疑之色。 想要问什么，可到底顾忌着豫王还在，只能先行压了下去。 沈珺九仿佛没看到他神色，只是对着冬青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冬青领命转身出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夏兰入内，而夏兰身后还跟着二十余个看上去身强体壮，只是穿着看上去有些狼狈，肤色黝黑的奴仆。 “小姐。” 夏兰行礼：“奴婢走了几家牙行，才挑选出了这些人，都是身体健康且有些粗浅功夫，或者是力气极大的人。” 沈珺九问她：“马车呢？” 夏兰道：“都在外面候着。” “奴婢想着东西不少，便多叫了几辆马车，装这些东西应该足够，若有余下的让人抬着就是。” 沈珺九闻言看了宋宣荣一眼：“舅舅，可方便让他们抬东西出去？” 宋宣荣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想着问他了，早做什么去了。 人和马车都到了府门前，他还能拦得住？ 宋宣荣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般看清楚他这个外甥女的。 什么温软无害，什么孝顺软弱。 怕是她从回到宋家那一刻起，就已经算好了今日了。 是他糊涂，竟会被她对宋老夫人的“百依百顺”给蒙蔽。 是他大意，竟真以为沈贺那般精明之人的儿女，会是个万事不知能够随意糊弄的蠢货。 第270章 心软了？（一）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 若是早知道…… 他当初就不该顾忌那么多！ 宋宣荣心中恨极，可却还存着那么一丝期冀，忍不住开口道：“阿九，你当真要与舅舅这般生分？” 沈珺九看他：“难道不是舅舅先与我生分的吗？” “舅舅哪怕有那么一点儿在意我死去的母亲，在意我们兄妹三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在府中处处艰难，还被宋禹行母子这般伤害。” “您是宋家之主，但凡您表现出半点对我们兄妹的看重，这府中有谁敢对我们不敬。” “不过上行下效，觉着我们无人可依罢了。” 沈珺九卸去了最初的那些伪装，望着宋宣荣时红着眼。 “我永远都记得舅舅亲自到南地，从沈家接我们回来时说过的话。” “您说您会替母亲照顾好我们，您会视我们如亲子，决不让任何人欺辱我们，而宋家就是我们的家。” “只可惜，舅舅善忘。” 沈珺九的话有怨，有怒，可若仔细听却好像没恨。 宋宣荣原本以为沈珺九是恨他的，甚至恨整个宋家，可是对着她微红带泪的眼，却是心神微动，连忙对着沈珺九急声道：“阿九，你听我解释……” “舅舅不必多言，全当珺九不孝。” 沈珺九朝着宋宣荣福了一礼，转身对着夏兰道： “抬东西吧。” 夏兰朝着那些人一挥手，那些人便快速上前，将院中摆放着的那些箱子抬着朝外走。 或是那些人都力气大的缘故，不过盏茶的时间，原本堆得满满登登的院子里就被清了个干净。 沈珺九将装着银票的锦盒交给了冬青后，抬头道： “这宋家往后我们兄妹大抵是不会回了，舅舅保重。” 好等着她来取他狗命！ 宋宣荣却全然不知道沈珺九所想，见她神情，只以为沈珺九对宋家还有留念，见她转身朝外走去，开口叫住了她： “珺九！” 沈珺九脚下一停。 宋宣荣哽咽道：“我知道你怨我未曾护着你们，可后宅之事我当真是不知道，我也未曾想要害过你们。” “我是你的亲舅舅，我怎舍得让你们难过？” 沈珺九沉默不言，只是紧抿着唇。 宋宣荣声音微哑道：“舅舅不求你能原谅我，可是阿九，舅舅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和太子他们在一起，可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太子和豫王若无所求，又怎么会为你出头？” “你不愿意相信我便也罢了，只是与人相交多留个心眼，莫要太过相信旁人了，否则有朝一日怕会跌得头破血流。” 太子和豫王听着宋宣荣的话都是生了怒。 宋宣荣这是撕破了脸了破罐子破摔，想要挑拨沈珺九和他们的关系？ “宋尚书还是管好自己吧，贵公子和贵夫人怕是出不了大理寺了。” “你虽只是被父皇罚俸，可他们做的事情你未必就干净，等此事开审之后，要是你那儿子开了口说点什么，到时候……” “呵！” 太子冷笑了一声。 第271章 心软了？（二） 豫王也是嘲讽：“要论头破血流，那不也是宋家吗？” “沈氏兄妹所有的血债，可都落在你们宋家头上，宋尚书自个儿府里狠毒，就以己度人觉着本王和太子心狠，莫不是以为谁都跟贵公子一样心肠歹毒？” 宋宣荣早就已经得罪了太子和豫王，更何况今日之后，大家撕破了脸皮，也不可能再两厢安好。 眼下要紧的是沈珺九。 只要她有一丝心软，这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宣荣直接无视了太子二人的冷嘲热讽，对着沈珺九认真说道： “阿九，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可我是你的亲舅舅，哪怕拿了我的命，我也是要护着你的。” “舅舅不管外人怎么看我，我只希望你们兄妹能够好好的，这样我也能对得起你们死去的母亲。” 沈珺九看着宋宣荣的模样，听着他的话像是有些动容，眼里都蓄了泪。 她像是怕自己心软，强行撇过了眼去，说话时带了些鼻音： “冬青，我们走！” 沈珺九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而太子见她脚下有些慌乱，扭头看向宋宣荣时，有些嘲讽的说道： “宋尚书好手段。” “这种时候，还能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想办法翻本。” 没了沈珺九，宋宣荣也褪去了那丝喑哑和泪意，毫不掩饰的看着太子，有些阴狠道：“宋某怎及太子殿下！” 他看向豫王： “我还当豫王殿下心志高昂，断不会为人俯首，没成想也当了太子麾下的走狗了。” 豫王被骂也没恼怒，只是扬唇：“你用不着挑拨本王和太子，先管好你自个儿，想着怎么替你儿子保命吧。” 宋宣荣阴沉着眼。 太子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豫王则是朝着宋宣荣笑了笑： “本王先行告辞了。” “宋尚书可要多保重，可千万别下一次见，就在大理寺监牢了。” 豫王将宋宣荣讽了一番，这才跟着太子一前一后的出了宋家，而原本守在宋家里的那些衙差也都纷纷退了出来，跟着黄颉一起准备返回大理寺。 宋家大门外隔了一圈侍卫，远处更有人在朝着这边瞧着。 两人到了门外时，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见到沈珺九正垂头拿着帕子抹脸，像是在拭泪。 太子和豫王几乎同时皱眉。 想起刚才宋宣荣和沈珺九的那些话。 这沈珺九，莫不是心软了？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未曾说话却也达成了一致，同时上前走到沈珺九身旁。 豫王开口：“沈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珺九抬头眼睛红红的。 豫王说道：“沈小姐这是心软了？” “我……” 沈珺九握了握帕子，轻咬着下唇。 “看来真的是心软了。” 豫王见状叹口气： “沈小姐，本王知道你心性善良，可是你对宋家心软，难道忘记了他们是怎么害你和你兄长的？” “那宋禹行母子敢做下买凶杀人的事情，怎知道此事和宋宣荣无关。” “那宋宣荣惯来巧舌如簧，难不成你真为着他几句话就准备放过了他们？” 第272章 心软了？（三） 太子难得的没有跟豫王唱反调，而是附和着说道： “豫王说的对。” “沈小姐，宋宣荣如果真待你好，像他说的将你们兄妹视若己出，那他怎么会看着你们兄妹被人欺辱不曾阻拦，又怎么会明知道你们未曾占过宋家便宜，却眼看着旁人诋毁嘲讽？” “宋禹行母子罪有应得，宋宣荣也未必清白，你可切莫因为他几句话就真的心软了。” 沈珺九眼眶泛红，说话时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的，可是他毕竟是我舅舅……” “沈小姐！” 豫王打断了她的话： “他是你舅舅，可他未必拿你当外甥女。” “你可别忘了，你大哥双腿已断，如今还在妙法寺中没有回来。” “你原谅了宋宣荣和宋家的人，又将你大哥置于何处？” 沈珺九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太子平时看不惯豫王，而且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豫王从中捣鬼，可说到底皇室之间哪来的什么绝对的仇敌。 为着那个位置。 他和豫王有仇，和瑞王又何曾能共处？ 不管豫王也好，瑞王也罢，都是他将来登基路上的拦路虎。 眼下有机会能弄垮了宋家，牵累了瑞王。 太子又怎么肯放过？ 只要沈家兄妹咬着不松口，一意追究下去，这件事情就没完。 到时候少了瑞王，哪怕有豫王在侧，他储君之位也能安稳许多。 太子虽然年少，可对于事情轻重缓急却还是分得清楚的。 沈珺九虽然是主动找上他的，可太子到底未曾跟沈珺九有太多相处，而且对她也不甚了解。 刚才沈珺九对着宋宣荣说的那番话看似怨恨至极，可若仔细辨别的话，却依旧能感觉得到她对宋家还是有感情的，特别是宋宣荣说了后来那番话后。 太子明显感觉到沈珺九的动摇。 他此时顾不得跟豫王别矛头，反而真的担心沈珺九会像豫王说的。 对宋家心软，白白放过了这次机会，让他白忙一场。 太子温和道： “沈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亲人就能原谅。”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若是几句话就能抹过去，那世间还需要王法做什么？” “宋禹行母子害了你大哥是不争的事实，孤知道你或许心有不忍，可这次的事情已经惊动了父皇，就连宫中也亲自下旨，要求大理寺和刑部严审此案，这事情便没有了回圜的余地。” “宋宣荣和宋家其他人如果真与此事无关，那大理寺审完之后，也不会轻易牵连他们，可如果他们本就不无辜……” 太子看着他： “你若是心软放过了罪魁之人，又怎么对得起你大哥？” 沈珺九紧抿着嘴唇，眼睫颤了颤： “我知道了，是我一时糊涂。” 她抬头看了眼外头的那些马车，带着三分试探道： “眼下事情已了，剩下的事情有大理寺和刑部来审。” “我答应二位殿下，定不会让你们此次白跑一趟，只是今日也已经劳烦了二位殿下，珺九不敢再继续叨扰，二位殿下……” 第273章 露馅儿 太子和豫王都是聪明人，看着沈珺九那哪怕极力掩饰，依旧忍不住怀疑的神情。 心中不由暗恨宋宣荣刚才的那番挑拨。 那些话旁人听着或许觉得没什么，可落在沈珺九耳朵里，却明显对他们起了疑心。 此时沈珺九哪怕未曾原谅宋家，可宋宣荣的话终究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她握着那么多钱财，心生忌惮之下，恐怕也未必再愿意像是之前一样，全然的信任他们。 太子和豫王都以为沈珺九是和自己一路的，想要好好跟沈珺九聊聊。 可眼下地方不对，时候也不对。 太子觉着沈珺九卖了豫王，跟他做了一场戏。 豫王又觉着沈珺九骗了太子，心里还向着他。 两人都怕自己跟沈珺九说多了会露了馅儿，让对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从而防备自己，所以只能歇了心思，想着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再想办法避开对方，去见一见沈珺九。 有什么误会到时候说开了就是。 也不急在这一时，反落了下乘。 心下有了成算，太子便是开口说道： “孤此次本就是为着你的案子，才会走这一趟的。” “既然事情已了，宋禹行母子收监，而你也有了去处，孤自然也要回去了。” “豫王兄，你说呢？” 豫王笑了笑：“太子说的是，我正好寻太子有些事情要商量，就不让人送沈小姐了，待你安顿好之后，若有困难再来寻本王就是。” “沈小姐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话，终究本王和太子不是那种狠毒贪婪之人。” “珺九不敢。” 沈珺九听着他们要走，轻吐了一口气，连紧绷着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殿下和王爷都是光风霁月之人，珺九怎敢揣测。” “今日多谢二位殿下替珺九出头，将来若有机会，珺九必当厚报。” 太子和豫王瞧见她放松下来的模样，便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 这沈珺九，果然对他们起了防备。 两人知晓这个时候，沈珺九拿着那么多财物，恐怕对谁都信不过。 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让她生疑，只想着事后让人悄悄跟着，盯着那些属于他们的东西，别叫豫王/太子得了去就行。 别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说。 太子笑着道：“你都说孤光风霁月了，又怎会图着你那些个报答。” “行了，既然说开了，那孤就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太子看向豫王： “豫王兄既然找我有事，那不如一起走？” 豫王点头：“好。” 沈珺九朝着二人行礼：“二位殿下慢走。” 太子和豫王两人看着和和气气的，和沈珺九笑了笑后就一起转身上了马车，那兄弟和睦的模样真像是有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嫌隙似的。 黄颉站在宋家门前，见状眼皮子抖了抖，压下心头古怪对着沈珺九道： “沈小姐，叶氏和宋禹行已押送大理寺，稍后审案时若有需要，本官会命人传你过堂。” “你虽离了宋家，可京城依旧是天子脚下，若有人因此事为难于你，你大可派人来告知本官。” 第274章 作戏 黄颉说话时看了眼宋家门前，意有所指。 “此案本官既然接手，便定不会让人为难了你们兄妹，也不会让恶人逍遥。” 沈珺九神色感动：“多谢黄大人。” 黄颉朝着她点点头，便带着大理寺的人转身离去。 沈珺九看着三人离开之后，回头状若犹豫的看了宋家一眼，这才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带着冬青等人押送着从宋家抬出来的那些东西乘车离开。 透过车帘的缝隙，瞧见宋家门前一道身影快速跑进了府里。 沈珺九这才放下了帘子，脸上的犹豫心软，瞬间消失了干净。 “小姐，您这是？” 冬青哪怕聪慧，可也有些瞧不明白。 沈珺九今日将事情闹大，甚至带上了太子和豫王。 她明明有机会能将宋家这事钉死，直接与他们翻脸，可是为什么后来突然又卸了力道，不仅没有彻底和宋家断了关系，反而还故意给宋宣荣留下了一丝念想。 甚至让太子和豫王也以为，她对宋家还有感情，且也对宋宣荣生了心软？ 旁人不知道，可冬青这些时日跟在沈珺九身旁却是看的明明白白。 沈珺九对宋家，特别是宋宣荣所在的大房恨之入骨，种种筹谋，百般算计，皆是为了宋家，她断然不可能对宋家有半点心慈手软。 可今日的事情，又是为着什么？ 夏兰虽然吃了教训，可见冬青开口，也是有些憋不住。 “小姐先前让奴婢准备了人手，奴婢还以为是大闹宋家的，小姐怎么突然对宋家又心软了？” 沈珺九靠在马车车壁上，神色带着冷漠：“没心软。” 啊？ 冬青和夏兰都是疑惑。 沈珺九看着她们：“之前宫里的旨意你们没听到吗，皇帝不想让宋宣荣死。” 见二人瞪大了眼，沈珺九冷然道： “宋宣荣是礼部尚书，掌管朝中礼仪祭祀之事，可他府中却闹出这般丑事。” “妻儿买凶杀人，府中强占他人钱财，欺辱孤女，辱及国寺名声，无论哪一个放在其他朝臣府里，至少也得落得个禁足待查的罪名。” “可是你们看看宋家。” “哪怕宋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太子、豫王和大理寺都来了人，京中更是沸沸扬扬，可皇帝派人来宣旨，也只不过是罚他半年俸禄，去了宋老夫人的诰命而已。” “可是对宋宣荣，你们可曾见到有半点实质性的惩罚？” 沈珺九说话时格外的平静，提起宋宣荣时不像是仇人，可若细看却能察觉她眼底冷意思。 “宋宣荣的尚书之位仍在，连禁足自省都没有。” “半年俸禄而已，对宋家哪能伤筋动骨，宋老夫人没了诰命看似严重，可只要宋宣荣在，将来多的是机会能将这诰命挣回来。” “皇帝摆明了想保宋宣荣，就算是太子和豫王闹翻了天，这事情最后恐怕也牵连不到宋宣荣。” “顶多就是让宋禹行和叶氏去顶了这罪，而宋宣荣落得个管教不严的名声，却能依旧好好的做着他的礼部尚书。” 第275章 谁说他是瑞王的人？ 沈珺九说话时语带嘲讽。 “要不是我提前让你们在兰荟那里动了手脚，将叶氏的罪名早早便落在了宋禹行身上，恐怕宋宣荣连这顿斥责都落不下，直接休了叶氏便能一了百了。” “没了叶氏，宋家其他人就能安安稳稳的，至多是坏点名声，旁的罪名一个落不上。” “怎么可能？” 冬青忍不住说道： “宋宣荣是瑞王的人，皇上虽然器重他，可朝廷律法在那放着，他可为何要袒护宋宣荣？” 沈珺九扬唇：“谁说他是瑞王的人？” “他自己……” 冬青脱口而出，可说到一半，脸色就古怪了起来。 是啊，谁说宋宣荣是瑞王的人？ 宋宣荣自己？ 沈珺九勾了勾嘴角： “寻常朝臣就算是跟随了哪个皇子王爷，想要博得个从龙之功，让自己府上鸡犬升天，那也是暗中行事。” “远的不说，就说太子太傅。” “他是太子恩师，奉皇命教导太子，所有人都知道他帮着东宫，可明面上他依旧忠心的是皇位上的明启帝，不敢露出半点奉他人为主的意思来。” “谁敢像是宋宣荣这样，将自己投效了瑞王的事情宣之于口，就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你们在宋家也待了许久，觉得宋宣荣蠢吗？” 冬青和夏兰齐刷刷的摇头。 怎么会蠢。 宋宣荣要是蠢，怎能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 他要是蠢，又怎么会在每次遇到危机的时候，都能第一时间做出最利于他自己的选择？ 别的不说，就拿刚才的事情。 要是旁人遇到了沈珺九这般，将自己告上官府，抓了他妻儿毁他声名的，恐怕只恨不得能跟沈珺九不共戴天。 哪怕再能忍的人也会撕破了脸皮。 可是宋宣荣却不是，他哪怕怒气在胸，却依旧能够抓住一切能让他翻身的机会。 在沈珺九不过显露了那么一丝心软的意思时，便态度大变，从之前的强硬突然改走亲情的路子。 他半点不提叶氏和宋禹行所做的事情，半点不提沈清梧的伤势，只说他早逝的妹妹。 满心懊悔痛苦难过，他未曾照顾好沈珺九他们。 那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她们知道宋宣荣的底细，也知道宋家人这些年所为。 恐怕就连冬青二人都要以为。 宋宣荣当真是个毫不知情，被人蒙蔽了视听，只是有那么一些糊涂却从无害人之心的好舅舅。 “所以啊。” 沈珺九冷笑了声：“他比谁都精明，又怎么敢在皇帝还在的时候，就明目张胆的投奔了他的儿子，毫不遮掩他和他主子对于那张龙椅的觊觎之心。” “不想要命了吗？” 冬青张了张嘴：“小姐是说，宋宣荣是陛下的人？” 沈珺九：“或许吧，反正不是瑞王的人。” 冬青和夏兰都是满心的惊愕，只觉得三观尽毁。 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宣荣是瑞王的人，可如今却才晓得，那瑞王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宋宣荣真正效忠的人另有其人。 而那人还能在这种时候说动了明启帝，保全了宋宣荣？ 第276章 打蛇不死，徒伤己身 冬青二人都是目露惊骇。 “所以小姐是因为陛下要保宋宣荣，才不与他彻底翻脸，给他留了一丝念想？” 沈珺九点点头：“打蛇不死，徒伤己身。” “想要动宋宣荣，便要一击毙命，让他绝无翻身之力。” 沈珺九说道： “此时宫里头想要保他，我就算将我大哥的事情闹翻了天，宋家也难以伤筋动骨。” “只要宋宣荣不倒，宋家少了任何人都还是那个宋家，而我如果连半丝念想都不给宋家留，那以宋宣荣的性子，怕是直接舍弃了叶氏和宋禹行保全自身。” “可如今还有一丝念想在，宋宣荣便狠不下心来断尾求生。” “他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来求得我原谅，博我这一丝心软，以保全他的儿子，让宋禹行脱身。” 宋宣荣对叶氏凉薄，可宋禹行毕竟是他的嫡子。 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能舍了叶氏，却未必舍得下宋禹行。 况且宋禹行和叶氏若是死了，宋宣荣就没了软肋和弱点。 天阈商行的事情只要他打死不认，沈珺九也不可能主动暴露出来。 否则那么多钱财，别说是宋家和沈家会动心，恐怕就是皇室知晓了天阈商行的事情，也会想尽办法来掺合一脚。 在没有确定天阈商行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沈珺九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保得住她爹留下的东西，更没有把握能够在群狼环伺之下保全他们兄妹三人。 钱财是好东西，可钱财太多又没能力护得住，就只会招来祸事。 今天才不过是二十余万两银钱，还有那些个东西，就能让得太子和豫王争得面红耳赤，甚至险些大打出手。 如果真让人知道，她爹给他们留下了那么大一笔财富。 恐怕他们逃脱了宋家，也逃不过其他人，逃不过皇室。 沈珺九不可能拿她们兄妹三人去冒险。 天阈商行的事情不能说，也就意味着她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置宋宣荣于死地的东西，一旦宋禹行和叶氏死了，宋宣荣也就再没了顾忌。 可只要宋禹行和叶氏还活着，只要宋宣荣觉得，他还有机会能够扳回这一局，能够挽回这次的局面，说服他们兄妹放过宋禹行二人，那他就永远都有软肋在身。 有所求，就难真正的心境。 有些事情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而错到一定程度，便会致命。 只要宋宣荣替宋禹行他们奔走，沈珺九就有办法让他彻底陷进泥沼里。 哪怕真的是明启帝出面，也保不住他！ 更何况…… 沈珺九淡声说道： “今日我利用了太子和豫王，借着他们彼此仇视不可能坦言，故而让他们之间都生了误会，觉得在对付宋家的事情上面他们各自占了便宜，而对方蒙在鼓里。” “我和宋宣荣未曾全然翻脸，他们二人就都会担心我对宋家心软。” “有宋家这个外敌在前，太子和豫王就会先一致对外，想办法除了宋宣荣和宋家，再来图谋我手中的这些东西。” 第277章 权衡之术 沈珺九神色平静，靠在车窗边上说道： “只要我不偏向他们任何一方，那他们就不会轻易朝我动手。” “甚至他们还会想尽办法的保护我，亦或是说保护我手中这些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东西，免得我被人蛊惑投向了他们敌对的一边去，更怕我回头去找宋宣荣，原谅了宋家，让他们白忙一场。” “可如果我表现的对宋家再无半点留念，甚至就在刚才和宋宣荣撕破了脸。” “那太子和豫王无所顾忌之下，恐怕立刻便要对我和我手中钱财的归属争出个高下来。” “到时候无论我偏向太子，还是偏向豫王，都势必会得罪另外一方。” 沈珺九言语轻凉，可话中所说却是让人忍不住露出骇色。 “偏向豫王，那太子就会知道我是假意投诚，怀疑北王用心。” “可偏向太子，豫王也就会知道我和他合作之事，是拿他当了踏脚石。” “一旦他恼怒之下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吐露半点，太子就会知道当初妙法寺的事情是我蛊惑豫王所为，鱼死网破之下，太子和豫王都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恐怕宋家还没怎样，我便先成了他二人除之而后快之人。” 如今他们三人之间，彼此都有隐瞒，也都有顾忌。 沈珺九借着豫王制衡太子，又借着太子牵制豫王，让他们中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 再加之宋宣荣这个“外敌”。 足以让太子和豫王短时间内一致对外，顾不得深思其他事情，也不会倒戈相向。 沈珺九要的就是不打破这丝平衡，直到她做成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而等事成之后，她自然也就有了别的能够保护她和大哥姐姐的办法。 到时候，她也不需要忌惮太子和豫王。 权衡之术，非在朝堂。 …… 冬青和夏兰听着沈珺九随口说着她的计划和打算，看着她神色淡淡，好像是做着什么不起眼的事情时，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哪怕早知道沈珺九心计超群。 哪怕早知道眼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少女，手段谋略不可小觑。 可这一刻，她们依旧忍不住生出一股心惊胆颤来。 明明她们二人一直都跟在沈珺九身边。 明明她们时时都看着她所做的事情，甚至几乎留意了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外界的那些事情，也有许多都是她们出面去做，经了她们的手。 可是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沈珺九真正的目的。 要是沈珺九不说，谁能看的出来，她不过是寥寥几句话，甚至只是做了一场戏而已，就轻松的将太子、豫王，甚至宋宣荣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太子和豫王离开前的模样，冬青和夏兰都看在眼里。 哪怕未曾跟在两人身旁，可她们却依旧知道，沈珺九说的是真的，太子和豫王也都如她所说那般，如今恐怕是将宋宣荣当成了共同的敌人，只想着先解决了宋宣荣牵累了瑞王。 对于沈珺九，二人觊觎，贪心，却有顾忌。 第278章 选择 沈珺九明明一手做出了今日之局，让宋家落得这般田地。 可如今却依旧能让宋宣荣心甘情愿的“借力给她”，保全她自己，当了那个让太子和豫王不敢擅动的棋子…… 冬青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心生胆寒，望着沈珺九的目光，带上了她们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敬畏。 …… 马车走在长街上，两旁不断传来叫卖声，间或有人好奇的看着这有些古怪的“车队”。 宋家的事情不出半日，恐怕就会传遍京城。 他们拉着的这些东西届时也会被所有人热议。 沈珺九突然就有些想大哥了，不知道大哥回来后可会觉得开心一些。 她手中抓着帘子一脚看着外面，低声问道： “准备的宅子在哪里？” 夏兰连忙恭敬说道：“就在丰安街。” “那宅子毗邻刑部，到显安侯府也不过几息的距离。” “宅院后墙有一道暗河，走出头便是流花湖，再往东就是北王府后院，只是两处府邸正门相悖，从外间看隔着十万八千里。” “若是想要从咱们宅子走正门去北王府，少说要一柱香的时，可走暗河，盏茶时间就能到。” 夏兰怕沈珺九怪她自作主张收了北王府的宅子，低声解释道： “奴婢原是想要去牙行买宅子，可是萧公子直接将地契给了奴婢，说这宅子是王爷给的，还说小姐从北王府搬出来后，盯着府门的人必定不少，有这条暗河在，往后来往也方便。” “奴婢怕耽误时间，便先且留下了地契。” “小姐若觉得不合适，奴婢再去寻别的宅子。” 沈珺九其实听着夏兰说那宅子在刑部附近时，就已经猜到的恐怕不是夏兰去牙行买来的。 刑部所在的丰安街附近，周围住着的大多都是显贵。 旁的不说，一个显安侯府，一个柱国将军府，还有一个诚郡王府。 那地段的宅子寸土寸金，哪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沈珺九对于拿了地契的事情没觉着什么，毕竟这么短的时间要找到合适的地方也不容易，她对着夏兰道：“地契不用还了，就住那里吧。” “丰安街的宅子不便宜，待会儿点够了银子让人送去北王府，替我谢谢王爷。” 夏兰嘴唇动了动，想说这银子送去了王爷也不会要，那宅子显然是王爷特意替小姐准备的。 可瞧了眼沈珺九的神情，她到底没敢多嘴，只是低声道： “知道了，小姐。” 沈珺九放下帘子，隔绝了外面那些视线后，对着夏兰道：“姐姐呢？” 夏兰回道：“小姐和太子出府后，二小姐就寻了个借口，带着采荷他们出了太子别院。” “奴婢来之前，就已经先将二小姐她们带去了宅子那边安顿好了，只等着小姐过去。” 她顿了顿道： “还有，奴婢已经照着小姐的吩咐，让人出城去拦宋老夫人了。” 沈珺九抬眼：“在哪儿拦的？” 夏兰道：“小姐说的，等马车到了妙法寺山下再拦。” “奴婢说了，让他们一路跟随，只待到了那附近再将京中之事告知。” “只是不知道，老夫人知晓了大公子断腿和表公子被抓的事情后，是会继续去妙法寺，还是直接返回京城。” 沈珺九闻言淡淡道：“我也想知道。” 她想知道，她这位外祖母会怎么选择。 第279章 孝顺（一） …… 城外龙穆山，越是靠近妙法寺的方向，脚下的路就越发的颠簸。 入了山后，林间小道更是狭窄，哪怕年年都有修缮，可马车走在上面时，依旧颠的人难受的慌。 宋老夫人养尊处优多年，身子娇贵的厉害。 这一路颠簸让得她脸色发白，胸腹间一股郁气憋着直欲作呕，靠着马车上时，更是觉着骨头都快散了架。 “老夫人，您喝口水吧，前面就快到妙法寺山下了。” 蒋嬷嬷端着水来，“奴婢在里头放了腌梅子，喝了或许能好受一些。” 宋老夫人病怏怏的伸手：“还有多久才到？” “已经到山下了，最多小半柱香的时间就该到了。” 蒋嬷嬷将茶水递给老夫人，可宋老夫人才一接过杯子，身下马车轮子便碾过了石子儿。 马车一颠簸，她整个人一歪，手里的水就洒了一身。 “老夫人您没事儿吧？”蒋嬷嬷吓了一跳。 宋老夫人沉着脸：“这还说是国寺，怎就没人好好修修路。” 她将茶杯朝着蒋嬷嬷手里一塞，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忍不住生了怨意。 “都是叶氏那个混账东西，自己干了这些个蠢事儿，还要我来替她擦屁股，还有珺九也是。” “你说说府里的事情闹的再大，统共不都是至亲骨肉间的那么点龃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倒是好，非得闹出这一堆麻烦来。” “我宋家也没亏待她什么吧，好吃好喝的让她住着，她就不能多惦念着点儿我，非得让我一大把年纪还跟着遭这种罪。” 蒋嬷嬷听着宋老夫人的话有些沉默。 她是宋老夫人的陪嫁，跟着她几十年，可是非对错心里头却明镜似的。 哪怕再向着宋老夫人，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沈珺九这事儿做的有错。 这事情搁在谁那里，怕都不是忍忍就能过了的。 这两年她瞧在眼里，沈家兄妹其实已经忍了不少，说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可到底府里随便来个远亲也不过是如此赏口饭吃。 他们要真过的好，叶氏又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甚至直接搬空了他们兄妹三人的院子？ 这事儿要是换成是宋老夫人，或是宋家任何一个孩子，恐怕早就已经忍不住闹了起来，可沈珺九却忍到了现在，要不是叶氏弄出那假僧的事情，一再咄咄逼人，怕是还闹不起来。 宋老夫人自己就是个小气性子，却偏生要人人都大度。 蒋嬷嬷心中有数，可对着服侍多年的主子，有些话没办法说，只能安抚着道： “老夫人别这么说，珺九小姐还是孝顺您的。” “这次的事儿是大夫人做的太过了，珺九小姐还是个孩子，性子又倔，这憋着一口气可不就要难受着吗？” “况且表少爷对您可是在意的很，他这些日子不曾回府一直留在妙法寺里，不也是为着的给您祈福，想要您身子康健吗？” “咱们这府里能让他们兄妹在意心软的，也就只有您了。” 第280章 孝顺（二） 宋老夫人听着蒋嬷嬷的话脸色和缓了一些，想起往日里沈家兄妹的孝顺，嘴里松了些。 “是啊，总算他们还是孝顺的，就像是婉淑一样，她也是这般性子……” “砰！” 宋老夫人嘴里的话没说完，马车突然急停了下来。 宋老夫人冷不防的朝前栽去，被蒋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两人却依旧撞上了身旁的车壁。 宋老夫人疼的低吟了一声。 蒋嬷嬷手忙脚乱的扶着她起身：“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样，可有伤着？” “我，我没事……” 宋老夫人撑着起身时，有些头晕。 蒋嬷嬷顿时大气，一把扯开帘子就骂道：“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怎么赶车的，急急慌慌的作死吗？要是伤着老夫人了，你们有几个脑袋能赔？！” “蒋嬷嬷，不是我们，是府里来人拦了马车，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寻老夫人！” 赶车的人急忙说道。 蒋嬷嬷一惊：“府里来人了？” 她朝着外面看去，果然见那里多了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模样，就连他们牵着的马也是打着响鼻像是跑了许久。 蒋嬷嬷心中微跳。 他们早间才出了府，这才不到半日时间，府里的人怎么会突然寻了过来？ 还是十万火急的事，难不成府里出事了？ 宋老夫人揉着额头缓过神来后，听着外头声音也是心中一跳，她太知道宋宣荣了，既然让她出城，寻常定然不会让府里的人来找她，可这会儿却眼巴巴的让人赶着过来，怕真出了什么大事。 宋老夫人顾不得身子不舒坦，直接从马车里出来。 “出什么事了？” 那来人脸上有些气喘：“老夫人，府里出大事了，大公子和大夫人被抓了。” 宋老夫人脸色剧变：“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什么叫被抓了？” 来人脸上满是急色：“今儿个一早，您出城后没多久，大理寺的人连带着太子、豫王都到了府里。” “他们抓了二夫人房中的兰荟，说是她被人收买拿着银子在外买凶，于半月前在龙穆山中追杀表小姐和表公子，让得表公子断了一双腿。” “表公子这些时日一直留在妙法里，不是为着祈福，而是被人救了后在寺中养伤。” “而表小姐昨儿个出府之后就被太子带了回去，今天一早就被太子送去了大理寺告了咱们府上，大理寺的人审了兰荟，从她口中得知是大公子给了的银子要表公子他们的命。” 宋老夫人闻言身子一歪，被蒋嬷嬷连忙扶住后怒喝道：“你胡说什么？行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是真的。” 那下人神色之间满是慌乱焦急： “大理寺过府拿的人，人证物证俱在，当场就将大公子他们抓走了。” “不仅如此，太子和豫王过府之后还替表小姐出头，逼着老爷开了府中库房，替大夫人还了那二十万两银子。” “表小姐他们已经将东西全部搬出府去了，眼下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第281章 他不是还活着吗？！ 宋老夫人听着这人的话如遭雷击，整个人脸色惨白险些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明明早先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便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大理寺亲自过府拿人，太子和豫王也掺合其中。 宋禹行母子被抓了，这几乎等于是断了宋禹行的前程，搞不好更会牵累宋宣荣和她自己。 这消息对宋老夫人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 宋老夫人身子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老夫人！” 蒋嬷嬷吓得连忙扶着她，看着她脸色煞白急声说道：“老夫人，老夫人您别急，府里还有大爷他们，定不会有事的，您别急，小心伤着身子。” 宋老夫人喘息着道：“不经事的，都是不经事的东西！” 她才刚出城，府里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宋老夫人喘息了几声，好不容易压下了晕眩之感，连忙推开蒋嬷嬷的手转身就朝着马车里而去，一边上车一边急声道：“回去，立刻回去！！” 蒋嬷嬷见状连忙开口：“可是老夫人，妙法寺就在跟前，表公子他……” “他怎么了？！” 宋老夫人想也没想就扭头，眉眼中带着急怒之色。 “他个混帐东西，和沈珺九一起蒙骗于我，说是留在这里祈福，可实则却早想着害行儿他们。” 蒋嬷嬷怔住：“可是表公子断了腿……” “断腿又如何，他不是还活着吗？！” “他是婉淑的孩子，他断了腿我能不替他出头吗，可他非得巴巴的藏在这妙法寺里，不就是想要设局来害我们宋家？” “行儿好不容易有了功名，眼见着就快入仕，这一进大理寺还有什么前程？！” 宋老夫人紧紧抓着马车横辕，气急败坏的道： “他来京城两年，我何曾亏待过他半点，可他非得毁了行儿的前程，我没想着我居然养出这么两个白眼狼来！！” 宋老夫人的话又气又急，那脱口而出的言论，让得哪怕亲近如蒋嬷嬷也忍不住心头生寒。 连她都知道，沈清梧断了双腿犹如去了半条命，仕途前程尽毁。 可落在宋老夫人嘴里却只当得起“不是还活着”几个字。 哪怕早就知道宋老夫人对沈氏兄妹不曾有多少真心，可这一刻依旧觉得骨头缝子里都透着凉。 宋老夫人看着站在那儿的蒋嬷嬷：“还杵在那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赶紧走！” 她要立刻回府，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禹行怎么可能会买凶杀人，还落得这么大的把柄被人寻上门来。 还有沈珺九。 那个混账东西，她怎能这般狠心绝情。 有什么事情不能关起门来在家里解决，她竟是直接告上府衙，这是要害死宋禹行？！ “立刻回府！” 蒋嬷嬷脸色微白的垂着眼道：“是，老夫人。” 蒋嬷嬷压下心里惊惧，扶着宋老夫人坐好后，就朝外吩咐着那些人调转车头返回京城。 明明妙法寺就在眼前，可宋老夫人却连回头都不曾有过。 同是孙儿。 只因沈清梧沾着个“外”字，在她眼里，便半点不如宋禹行。 第282章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 宋家的马车走的快，宋老夫人满心满眼的惦记着府里，嘴里不断催促着让赶车之人快些，慌乱之下，谁也没留意那两个宋家的“下人”竟是没跟在他们身后。 等马车走的远了，那两个被远远甩开的宋家“下人”才勒了缰绳停了下来。 抬头时，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的惊慌失措。 “这老太太，可真够无情。” 明明都是血脉至亲，沈清梧更是她的亲外孙，可知晓他断了腿，宋老夫人却连半点关心的念头都没有。 夏兰之前让他们来时，他们还觉着多此一举。 可如今却才明白沈珺九的用意，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有这般狠心凉薄，自私至极的人。 两人骑马停在原地，望着那已经消失在尽头的马车，脸上都是感慨之色。 早间夏兰送了消息，让他们今日早早便在城门出候着，跟着宋家的马车一起出城。 只待到了妙法寺山下，便将这番话告诉宋老夫人。 “你说，宋家的人当真被抓了？” “应该被抓了吧，沈三小姐既然早早就让夏兰传话过来，让咱们守在这儿，想来这事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之前说话那人抿抿唇：“沈小姐是想试探这老夫人？” 另外那人道：“未必是试探，怕是想要沈公子断了念想，不再留情心软吧。” 两人同时沉默。 片刻后，其中一人道： “我原还觉着沈三小姐手段太过狠辣了些，可如今瞧着，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另外那人点头附和：“可不是，只可惜了沈公子了。” 他们奉命跟随范悉守在妙法寺中，这段时日亲眼看着沈清梧的变化。 看着那个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眉眼之间染上沉郁之色，脸上从未露过半丝笑容，默默忍受着断腿后日复一日上药的疼痛。 除了最初那几日昏迷不醒时，曾经忍耐不住发出过痛呼。 等后来知晓了沈珺九回了京城，知道她和燕无戈之间的交易后。 沈清梧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痛。 双腿骨断，日日在床，每次上药都要直面那血淋淋无比丑陋的断腿。 这般心性，若非是遭了意外断了腿，必定潜龙化渊、前程似锦。 只可惜。 却毁在了宋家人手里。 …… 两人返回了妙法寺时，避开了豫王和太子的人，寻到了范悉。 范悉穿着藏青素衫，做的文人装扮，眉眼不似韩凛那般锋芒毕露，远远瞧上去反倒像极了读书人。 听着两人回禀，范悉说了声知道了后，就转身返回了身后的禅房。 房中陈太医正在替沈清梧上药，掀开纱布后，那从大腿以下斩断后的断处不甚整齐。 新长出来的肉还未盖过伤口，断去的骨头有浅浅一截白森森的露在外面。 哪怕已经过去了半个来月，可伤口依旧狰狞的吓人。 沈清梧面色带着苍白和病弱，短短半月时间瘦的都撑不起衣裳。 他肩上有些空荡荡的，露在外面的手上更是青筋毕露。 那原本俊逸的容貌半丝未减，有些病弱而苍白的脸上更多了些坚毅和冷漠，眉眼间不复春日朗朗。 就如同白玉之上浸染了墨色，再不复往日温润纯白。 第283章 隐忍 陈太医替他上药时，沈清梧微垂着眼，目光沉静而又隐忍。 哪怕经手了那么多的病患，可被沈清梧黑森森的眼瞧着时，陈太医依旧觉着头皮发麻。 见沈清梧手指微曲，像是吃痛。 陈太医忍不住说道： “沈公子，这伤口新肉刚开始生长，最是疼痛的时候，不如我给你开些止疼的汤药？” 沈清梧开口：“不用。” “可是……” 这削骨去肉的疼痛，哪里能忍受得住。 陈太医嘴唇蠕动想要说话，沈清梧却是抬眼看着他，明锐的眼里覆着层难以暖化的寒冰。 “没事。” “我听说止疼的汤药喝多了，会影响神智让人变得迟钝，我本就没了腿，若再没了脑子，往后还怎么活？” “陈太医尽管上药就是，我忍得住。” 陈太医看着眼前还不到双十的少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说法也不过是传言，再说只是偶尔服用两剂，等你腿好一些了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沈清梧却依旧冷漠摇头。 哪怕有一丝可能会损碍神智，他都不愿意。 陈太医这段时间已经是领略到了眼前之人的执拗，只能放弃了劝说：“那你忍忍，我尽量快一些。” “好。” 沈清梧的声音有些沙哑，在陈太医动手上药时眸色暗了些，紧抿着嘴唇时背脊绷的极紧，抓着桌角的手指更是泛着苍白，额上浮出大滴大滴的汗。 范悉站在门前，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等陈太医手上忙完了之后，替沈清梧将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 范悉才上前，拿着旁边放着的帕子递给了沈清梧：“擦一擦汗吧。” 沈清梧汗湿了额发，闻言接过后虚弱抬眼：“多谢。” 沈清梧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才对着范悉说道：“王爷前两日已经说过，宫中或许会有人过来，你今日不是要下山，怎么又回来了？” 早前范悉来跟他说过，要回京一趟，沈清梧以为他或许要第二日才能回来。 范悉看了他一眼：“京中出了点儿事。” 沈清梧手上一顿，抬头看他。 范悉说道：“沈三小姐昨日借故于宋家翻了脸，带着二小姐出了宋府之后去了太子府上。” “她以豫王哄骗了她为由，借妙法寺的事情说动了太子，让太子答应与她作戏，于今日晨起和太子一起去了大理寺，状告宋家之人买凶杀人，谋害公子。” 沈清梧握着帕子的手指微紧，那消瘦的脸上越发的冷然。 范悉对着沈清梧说道： “太子以为三小姐投诚，答应与三小姐的要求。” “眼下虽然还不知道京中那边进展如何，可是沈三小姐晨起便已让人传话，说是会让大理寺的人上门捉拿当日买凶的丫环兰荟，从她口中取了证词后，直接将宋禹行和叶氏缉拿回了大理寺监牢。” 范悉一直留在城外，而眼下京中消息还没传来。 可沈珺九既然敢提前让人准备着，半道拦了沈老夫人，那京中的事情恐怕八九不离十。 沈珺九已经开始对宋家下手。 第284章 我早该想到的 沈清梧本就是聪慧之人，哪怕范悉只是寥寥数语，可是他却已经通过他这些话挑选出了他想要的消息。 沈清梧：“阿九想要拿下兰荟，宋家怎肯放人？” 范悉：“沈三小姐说，大理寺拿人的时候，宋宣荣会被传唤去大理寺。” “可宋家还有宋宣勤他们，再不济还有宋老夫人。” 沈清梧对着范悉说道： “宋宣荣是二品大员，宋老夫人又有诰命在身，就算宋宣荣被她借机调离府中，可只要宋老夫人他们还在，便能以此为借口，别说是大理寺，就是刑部亲自上门也不能擅闯宋家。” “之前宋家能弄死了那个假僧，如今也能弄死了兰荟。” “没了证词，大理寺怎能抓得住宋禹行母子？” 沈清梧一针见血，几乎瞬间就抓住了最重要的破绽，直接说道： “阿九用了什么办法，让宋宣勤答应给人。” “还有，宋老夫人是不是也不在府里？” 范悉惊愕于沈清梧心思缜密，点点头道： “沈公子慧眼，早前三小姐就已经将兰荟之事告知了宋家二房，宋宣勤为求自保，不敢杀兰荟，也不敢拦着大理寺抓人。” “至于宋老夫人……” 他顿了顿，看了眼沈清梧低声说道： “事发之前，宋老夫人就出城来了妙法寺，像是想要接公子回府。” “只是在山下时听说了京中的事情，知晓宋家大公子因为害你而被抓入大牢，匆匆就返回了京城。” 沈清梧闻言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更消散了些。 他何等聪慧，怎么会听不懂范悉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宋老夫人或许是因为沈珺九这段时间闹出的乱子，想要来妙法寺寻他回去，借他来拿捏沈珺九，可是走到山下知晓了京中之事后，明知道他断了腿，明知道是宋禹行害了他。 可她半点未曾想着来山上看他一眼。 或许在她心中，他永远都及不上宋禹行。 沈清梧眉眼清冷：“她已经到了山下，得了消息回去的？” 范悉嗯了一声。 “半点没停留？” “没有。” 沈清梧低笑了起来，喉间溢出的声音沙哑至极。 “早该想到的。” 他离京这么长时间，哪怕阿九借口他在寺中祈福，可但凡宋家的人有那么一丝在意，也该察觉出不对来。 如今宋老夫人不过是选择了她最在意的。 他早该想到的。 范悉看着他黑眸之上染上的雾气，有些不忍：“沈公子……” 沈清梧闭了闭眼：“我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早该明白的道理却还带着那么一丝期冀罢了，如今支离破碎之下，反倒是让他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沈清梧睁开眼时，眼中那丝雾气已经消散无踪。 他脸上瘦下来后，那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显眼，眸中黑如耀石，白皙病弱的脸上也带是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才那脆弱的模样从未有过。 “范大人，阿九还好吗？” 范悉点点头：“沈三小姐已经带着二小姐从宋家搬了出来，也借着太子和豫王的势，将叶氏强占的那些钱财尽数讨要了回来。” 第285章 我的亲人，只有小九和阿箬 “三小姐让人传了信给公子，说最迟再有几日，她便接你回京。” 沈清梧听着范悉的话，看着范悉提起沈珺九时，言语间掩饰不住的钦佩和笃定，就好像沈珺九说过的话，哪怕只不过是一语他就已经觉得她一定能够办得到。 沈清梧忍不住生出心疼来。 他的阿九曾经是多纯真的性子，她胆子极小，总是爱哭，稍微跌破点油皮便会挂着眼泪，犯了错时便扯着他衣角怏怏的叫着哥哥。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肩扛起了所有的事情。 她开始学着谋算，学着刀尖上行走。 每一步都踏着血腥在深渊之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沈清梧耳边想起那一日沈珺九的眼泪，想起他昏迷时，那隐隐约约的哭声，还有被她拖着走着磨得手脚都是鲜血的模样。 他的小九。 他的妹妹。 她本该是一世安乐，却被宋家的人生生毁了。 沈清梧眸中生寒，对着范悉低声道：“让阿九别急，也让她不用再试探，我对宋家不会心软，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断腿之痛。” 他的亲人只有阿九和阿箬。 除此之外，宋宣荣也好，宋老夫人也罢，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清梧伸手去过桌边放着书册，从里面拿出两封信来： “麻烦范大人将这信交给阿九，另外一封避开阿九交给阿箬。” “阿箬性子急又嫉恶如仇，忍不住半点委屈，我怕她会因为我的事情为难阿九。” 前些日子他一直昏昏沉沉，一日里有半日的时间都在昏睡中。 后来好不容易清醒着的时间变长，可豫王、太子，瑞王的人，甚至还有宫里来打探消息的探子都出现在这妙法寺中。 沈清梧不敢给沈珺九送信，怕被人察觉，也怕坏了沈珺九的安排。 如今宋家既已发作，沈珺九也搬出了宋家，太子和豫王彼此牵制，瑞王又自顾不暇，想来送封信也无大碍。 范悉伸手接过信后，点点头道：“沈公子放心，我会将信送到。” 沈清梧提起沈珺九时，眼中才有那么一丝柔软：“让阿九小心一些。” 范悉：“好。” …… 宋老夫人回京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返回了宋家。 这一路上的颠簸远比去时更甚，而且为了赶路，快马加鞭几乎没有半点停留。 蒋嬷嬷和随行的丫环都被颠的难受至极，可宋老夫人却愣是咬牙忍着没开口叫停。 前去给宋老夫人传话的人本就是沈珺九早叫夏兰准备的，京中的事情还没出时，便算着时间跟在马车后面，宋老夫人他们到了妙法寺山下时，宋家的事情也才闹腾开来。 看似耽搁了许久，可实则宋老夫人回来的时候，沈珺九他们这头刚走了不久。 沈珺九带着人来闹了一通后，留下了一堆的烂摊子。 宋宣荣气宋宣勤吃里爬外，宋宣勤气宋宣荣想要卖了二房，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那对骂的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宋老夫人还没进前厅，听着两人彼此对骂的话，气得脸都青了。 第286章 你到底图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宋老夫人怒道。 宋宣荣和宋宣勤几乎同时停下来，扭头。 宋宣荣微惊：“母亲？您怎么回来了？” 宋老夫人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再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儿子，气得险些晕厥：“我不回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将宋家都拆了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兄弟二人不知道好好商量着怎么解决，倒是自己先吵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脑子，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 宋宣荣闻言顿时想起今天这事的缘由，怒火中烧之下，一时忘记去问本该出城去妙法寺的宋老夫人，怎么会知道府里的事情。 宋宣荣满是怒意道： “兄弟？我可没有他这种狠心绝情，恨不得让我去死的兄弟！” 宋宣勤闻言也是冷笑：“大哥说这话不亏心吗？” “我狠心绝情，那也比不上你们，大嫂和你们那儿子买凶杀人，却借着我二房人的手。” “你们大房那么多的丫环，再不济随便找个外人也行，可他们为什么偏偏找上兰荟，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想着拿我二房的人垫背的心思？” “论狠毒，谁比得上你们？！” 宋宣荣怒道：“我说了，兰荟的事情我不知道，而且这事情不是禹行做的！” 宋宣勤：“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兰荟交代的清清楚楚，难道她还能冤枉了宋禹行？！” 宋宣荣：“她说不定被人收买……” “那银票怎么说，上头盖了大嫂的私戳，票号也能查到是我宋家人取的，难道也是天上飞来的不成？！” 宋宣勤一句话堵得宋宣荣脸色铁青。 “大嫂是什么样的人，大哥你比我清楚，她能被人取了上万两银子却不知晓，之前被人诘问时宁肯顶罪也不知道反驳？” “退一万步说，就算兰荟真的是冤枉了宋禹行，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叶氏的银子，兰荟怎么可能干得出来买凶的事情？” 宋宣勤说的毫不客气： “你这会儿倒是将自己推的一干二净，可你是当真不知情，还是知道也假作不知。” “就像是以前每一次一样，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好的坏的总让别人来出头，你却躲在后面落得个干干净净？” “宋宣勤！！” 宋宣荣如同被戳了肺管子，气得瞪大了眼：“我是你大哥，你就这般说我？” 宋宣勤紧抿着唇：“那我还是你亲弟弟，你又何曾真心待我？” 宋宣荣：“我何时没真心待你？” 宋宣勤：“你真心？那我就只问一句，沈珺九他们兄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夫妻这般谋算？” 宋宣荣瞳孔猛缩。 宋宣勤满是嘲讽的看着他： “旁人不知道你，可我却是知道的。” “如果你真的不知晓那假和尚的事情是谁做的，当初就不会冒着落人口舌的风险，宁肯将他弄死在府里被人议论，也不肯叫人将他带走。” “你明知道叶氏想要害珺九，却一意纵容甚至不曾阻拦，事后不惜打杀了钱妈妈和那个环儿，也要堵了知情人的嘴，替叶氏开脱，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事？” “大哥，你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第287章 兄弟反目（一） 宋宣勤毫不客气。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沈清梧抢了你儿子的机缘。” “这套说词骗骗黄颉他们就也算了，别想着糊弄我！” 宋宣荣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们到底在算计珺九他们什么！” 宋宣勤往日里处处忍让着宋宣荣，不仅是因为宋宣荣跟他是兄弟，更因为宋家如今是宋宣荣当家，他也得靠着他这个大哥庇荫。 可今天大房二房已经撕破了脸。 而且宋禹行和叶氏会进大理寺，其中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宋宣勤没想着沈珺九会算计他，更没想着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 眼下宋禹行他们进去了，如果他不占着理将此事的过错落在大房身上，让宋宣荣理亏，等事后宋宣荣势必会为着这事情为难他们。 宋宣勤心里门清，看着宋宣荣沉声说道： “你用不着否认。” “清梧是出色，可照着你往常行事，你定会想尽办法提携施恩，好能叫他彻底绑在咱们宋家身上，将来出人头地也能照拂咱们宋家子孙，而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嫂胡来毁了他们兄妹。” “大哥，你能骗的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要不是他们兄妹身上有什么别的东西，能抵得过沈清梧前程似锦给宋家带来的好处，你断不会纵容大嫂他们。” 宋宣勤说道： “你既然说你是我大哥，那你倒是告诉我。” “沈珺九他们兄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你们不惜杀人害命，也要强行夺来的？” 宋宣荣被宋宣勤的话问的一时语噎。 他怎么敢说？ 怎么能说！ 沈贺的事情他一直苦苦瞒着，谁也不肯透露半句，为着的就是怕消息泄漏之后引起旁人觊觎。 若不是他睡觉时无意间说漏了嘴让叶氏知晓，这件事情他连叶氏都想一并瞒着。 刚开始宋宣荣是懊悔不该让叶氏知道，可后来想着有叶氏出头对付沈家兄妹，他便能安安稳稳的立在后面。 哪怕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及时帮忙清理尾巴。 就算真有什么万一，大不了也就是舍了叶氏而已。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叶氏做是做了，可是却做的这般粗糙。 不仅漏洞百出不说，她居然还蠢的将宋禹行也拉了进去，让他去替她办事，而且沈珺九他们的反应也和他之前所预料的完全不同，这才至于将事情闹到了现在这般无法收拾的地步。 宋宣荣被宋宣勤问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撇开眼强硬道：“我能有什么图的，你别胡说八道，他们兄妹能有什么东西！” 宋宣勤见到了这个时候，宋宣荣还不肯说，不由嘲讽一笑。 看。 这就是他亲大哥。 揣着明白装糊涂，占着便宜了还理直气壮的觉着委屈。 哪怕宋宣勤早就知道宋宣荣自私，可此时对着宋宣荣时，也忍不住心寒。 更觉着他哪怕中了沈珺九的算计，可这事情他没有做错，否则今儿个进大理寺的恐怕就不是宋禹行和叶氏，而是他们二房的人了。 第288章 兄弟反目（二） 宋宣林向来木讷沉默，在府里也不怎么说话，这个时候却也忍不住说了句： “大哥，我们是亲兄弟，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总要说清楚才好解决。” “我们皆知你是什么性子，也未必看不出来这中间藏着事。” “眼下都到了这地步，禹行和大嫂也被带去了大理寺监牢，你若还不告诉我们缘由，你让我和二哥怎么信你，又怎么放下怀疑与你一心……” “你给我闭嘴！” 宋老夫人在老大、老二起争执的时候，就已经气得心口疼。 可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都是她的亲儿子。 她哪怕平日里偏心宋宣荣，可对于同样是儿子的宋宣勤也是在意的，而且她也能看的出来宋宣荣那有些心虚的模样，而宋宣勤往日里忍气吞声，今日不忍了，那怒目直视的模样就连宋老夫人也有些心慌。 宋老夫人心绞着疼，不知道该怎么让两人停下来。 恰逢宋宣林这个时候冒出头来说了这么一句，宋老夫人顿时就找着撒气的地方，朝着宋宣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个混账东西，他是你亲大哥，几时轮到你来质疑，而且你不相信他却去相信个外人，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宋老夫人伸着手，那指尖几乎要戳到宋宣林脑门上。 “往日里这府中上上下下都是你大哥在撑着，你过的好日子都是因为你大哥，要不是他照拂，你以为你个混帐东西能有今日富贵？” “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帮着你大哥，护着你侄儿和嫂嫂。” “可你倒好，站在一旁看热闹不说，这个时候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跳出来挑事，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宋宣林黝黑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一双眼瞪得老大，里面满满都是屈辱和难堪。 宋老夫人却半点不知道收敛，怒声道： “看什么看，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 “你打小就是个不知感恩的，占着你大哥好处多年，却半点不记恩情，如今还这么看着我，怎么，你想反了天了？” “还有你！” 宋老夫人扭头就对着站在一旁的李氏怒道： “不省事的东西，之前还觉着你懂事，可如今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见着府中闹起来也不知道阻拦，撺掇着你男人出来搅事，成天丧着个脸给谁看？” 李氏遭了无妄之灾，眼底浮出怒意。 宋宣林哪怕再老实的人，见着宋老夫人不敢打骂宋宣荣二人，却将火气全部撒在他们身上，此时也忍不住动了怒。 “母亲，你骂芩云做什么？” “今天的事情是大嫂他们做错了，也是他们牵连了二哥，你不怪大哥反倒是来怪我。” “我宋宣林有今日全是我自己一刀一剑拼来的，和大哥有什么关系，我们三房又何曾得了他什么照拂？” 宋宣林忍着气道： “我和二哥都不过是想要大哥说句实话而已，如果买凶的事情真的是禹行做的，我们也好能提前想办法让他减轻罪责，可是您却一意偏袒。” 第289章 你就不怕她化成厉鬼来找你们吗？ 宋宣林沉声道： “母亲，你这不是在帮禹行，而是在害他。” “杀人偿命，这要是坐实了罪名，那是要判处斩的……” “砰！” 宋老夫人抓着手边的东西就朝着宋宣林扔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头上：“你个混账东西，行儿是你亲侄儿，你居然咒他？！” “夫君！” 李氏吓了一跳，看着宋宣林额头上见了血，她也怒了。 李氏向来温弱的脸上满是怒色，对着宋老夫人说道： “母亲，林哥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就咒他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宋禹行他要是真的做了，大理寺和刑部不仅会判他斩刑，就连宋家其他子嗣也会受他牵连，轻则婚嫁堪忧，重则仕途全毁。” “你在京城多年，难道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闭嘴！”宋老夫人怒道。 李氏却难得梗着脖颈，半点不退。 “母亲让我闭嘴，我怕我说着了事实，还是觉着你偏心难堪？” “今儿个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是什么情况，宋禹行买凶杀人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全，根本无从狡赖。” “你不说训诫大哥教子不善，不说教训宋禹行和大嫂心肠歹毒，却逮着林哥不放。” “到底是林哥是庶出，不是你亲生子你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还是你明知道林哥孝顺，知道他不愿意违逆于你，所以你明知道错的是谁，却依旧将所有火气都发在林哥身上？！” 宋老夫人没想着平日里总是不声不响，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李氏会突然暴起，更没想着她嘴巴这么厉害。 宋老夫人指着她急怒：“你，你……” “我怎么？” 李氏向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如今被激怒，那气势反倒是震住了所有人。 “你偏心大房的人，又顾全着二房是你亲儿子，处处就拿我们三房当石子儿，想踩就踩想踢就踢。” “不过就是仗着林哥不是你的亲生子，所以心有偏袒自私罢了。” “当初元儿落水险些没命，你明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却非赖着阿箬顶了罪，又哭又嚎的拿着孝道逼着我们认了此事，不去追究。” “我的元儿到现在都病怏怏的难以出门，可她宋芝媛可曾落得半点错处？” “阿箬明明是被冤枉，可却依旧觉得愧疚，更觉元儿是替她挡了灾祸，清梧他们有什么好东西也都还想着送到元儿这里，处处顾着元儿，可大房的人呢。” “他们对着我那孩子时，可曾有半点亏心？” 李氏像是豁出去了，说起儿子的事情时怒火中烧，怒声说道： “珺九他们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口口声声说疼爱他们，可你可曾为着他们主持过半点公道，你对他们到底是真疼爱，还是自欺欺人，一面博着仁义之名，一面骗着他们兄妹假仁假义。” “婉淑妹妹走的早，她要是知道你这般对待她的儿女，知道咱们府里的人这般害他们，你却还偏袒着为恶之人。” “你就不怕她化成厉鬼来找你们吗？！” 第290章 分家（一） “你！！” 宋老夫人被李氏的话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抬手就想去扇李氏。 宋宣林却是上前一步拦住：：“母亲，您……” “啪！” 宋老夫人没等宋宣林开口，直接反手就一巴掌甩在宋宣林脸上，直将他打的侧过脸去： “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嘴恶心毒，我看她是早就对我心怀不满，想要咒着我去死。” 宋老夫人在府中向来说一不二，人人让着。 哪怕是叶氏、王氏，在她面前都不曾这般放肆过。 李氏如果说别的还好，可提起宋婉淑，那些话却是像是戳中了宋老夫人的痛处，让得宋老夫人失了理智，更是怒不可遏。 “我告诉你，休了她，我宋家没她这种忤逆犯上的媳妇！！” 宋宣林僵硬着脸：“母亲……” “怎么，连你也要吃里爬外反了不成？” 宋老夫人见宋宣林不搭话，顿时怒道： “你娘当年早死，要不是我心软将你拉扯着长大，你何曾能活到现在。” “如今你为着这个女人就要来忤逆我，不顾孝道。” “宋宣林，你的良心呢？” 宋宣林哑声道：“母亲，我没想忤逆……” “那你就休了她！”宋老夫人怒目而视。 宋宣林紧抿着唇，脸上满是隐怒。 宋老夫人此时怒极，且向来都自我惯了，根本就没曾留意到宋宣林那隐忍的怒气，或是留意到了，也习惯性的不在意。 她只是恨宋宣林护着李氏，也怒他敢顶嘴。 宋老夫人抬手又是一巴掌：“好，好的很！” “你护着她是吧，那你们就一起给我滚出去！！” 宋宣林下颚紧绷，死死看着宋老夫人：“母亲当真要我滚？” 宋宣荣和宋宣勤都是察觉到了不对，看着宋宣林脖颈上隐愤之下露出的青筋，宋宣荣开口：“三弟，母亲只是一时恼怒，你跟母亲认个错……” “我何错之有？” 宋宣林猛的回头看着宋宣荣，那向来不怎么起眼的面容上带着怒：“大哥，我有什么错？！” 宋宣荣冷不防吓了一跳，还想开口。 宋老夫人就猛的一拍桌子，抓着东西砸到宋宣林身上：“好，你没错，错的是我。” “我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了你，就该让你跟着你那个狐媚子的娘一起死在了那暗巷里……” “娘！” 宋宣勤只觉得宋老夫人的话刺耳至极，低喝了一声。 只可惜，无论是宋宣荣还是宋宣勤，哪怕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宋老夫人一句狐媚子，骂了宋宣林的生母，也同样彻底让宋宣林死了心。 宋宣林眼角通红，死死看着宋老夫人，突然就低笑出声：“是啊，您当年就不该留了我，我倒希望我未曾将您视若亲母多年……” 至少不会这般寒心。 宋宣林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拉着李氏“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我娘死的早，这些年多谢老夫人恩德。” “如今您既然要我走，那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留着，反正嫡庶分家早该有的，是我不该赖在府中碍着老夫人的眼。” 第291章 分家（二） 宋宣林朝着宋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挺挺的看着她。 “这三个头，便算是还了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今日之后，我就带着芩云和元儿搬出去，不会拿府中任何东西，也绝不会占府中半点便宜，从此往后，宋家是宋家，我宋宣林是宋宣林。” “烦请大哥明儿个走一趟京兆府，与我去府衙备案分家。” “从此我们夫妻和元儿，跟宋家再无瓜葛！” 宋宣林磕完头起身拉着李氏就朝外走，原本急怒之下，还等着宋宣林跟她赔礼道歉，想着拿乔之后，待会儿该怎么处置宋宣林和李氏，好让他们知道教训的宋老夫人直接傻了眼。 宋宣荣和宋宣勤也都是惊呆了。 他们早就习惯了宋宣林的木讷沉闷，也从未见过三房的人有什么脾气过。 宋宣林从不爱争抢，自幼便事事以他们为先，而李氏家境寻常，嫁入府中之后更是性子软弱，从不和叶氏、王氏起任何冲突。 这些年大房、二房占着府里所有的好处，三房过的清贫，宋宣荣二人不是不知晓，只是有好处的事情谁不愿意自己占着。 三房的人从来不提不争，他们也就假装不知道罢了。 这么多年，宋宣林两人从未有半点脾气，唯有之前宋禹元落水的那一次，宋宣林夫妻闹过一回。 可哪怕他们再怒再恨，可宋老夫人哭闹了一通，又给了三房一些好处，拿着沈心箬堵了三房的嘴后，这事情便抹了过去。 无论是宋宣荣还是宋宣勤，他们早就习惯了宋老夫人动怒时拿着三房撒气，也习惯了三房两口子的忍让。 可谁也没想到，宋宣林和李氏这次会突然爆发出来。 不仅对着宋老夫人不曾留情，而且居然还说出了分家的话。 宋宣荣眼见着宋宣林朝外走，连忙上前拉着他厉声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说什么分家。” 宋宣林红着眼：“是我要分吗，不是老夫人让我滚出去的吗？” 宋宣勤也顾不得跟宋宣荣争吵，上前急声道：“你胡说什么，母亲就是一时怒言，你怎还就当了真……” “我就是太不当真了，才叫的芩云和元儿跟我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宋宣林红着眼睛看着宋宣勤： “这些年我处处忍让，从不与大哥、二哥争什么，也不敢与老夫人有半点不顺，是因为我知道我是庶出，我和大哥、二哥不同，我不是老夫人的亲生子。”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我在她膝下多年，总想着哪怕有一丝的母子之情。” “可我如今才明白，不是亲生的，怎样都不是亲生的。” “在老夫人眼里，我与她豢养的猫儿狗儿没什么区别，喜欢了，便夸上两句，不喜欢了，便随意打骂，连带着我的妻儿也一并受辱。” 宋宣林紧紧咬着牙，说话时满满都是悲愤。 “老夫人从来都不喜欢我，她逼着我休妻，不就是念着让我家破人亡。” 第292章 人不能太自私了 “二哥，你和大哥是亲兄弟，母亲哪怕偏心大哥也总不至于念着你去死，唯我不同，是我不配留在宋家！” “三弟！” 宋宣荣急了：“你怎能这般想！” “母亲只是一时气急才说了糊涂话，我和你二哥都是你亲哥哥，我们何曾像你说的那般不堪。” “是吗？” 宋宣林看着他：“那当初你女儿害的元儿险些没命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惩戒她，还有这次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纵容大嫂和宋禹行去害珺九他们？” “大哥，人不能太自私了。” “我……” 宋宣林见宋宣荣还想说话，直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宋尚书不用多说了，是我不配。” “我一个庶出之人，凭什么当你堂堂尚书大人的兄弟，又凭什么替自己儿子讨要公道。” 宋宣林嘲讽笑了一声，便红着眼睛甩开了宋宣荣的手，拉着李氏就直接走了。 宋宣林还想再追，堂内宋老夫人就已经被宋宣林的话气得脸色泛白，怒的将桌子拍的砰砰响：“混账东西，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就不该养他！” “谁也不准拦他，叫他滚，滚出去就永远别回来了！！” “母亲……” 宋宣勤紧皱着眉。 宋老夫人怒道：“闭嘴，你要是替他说话，你也滚！” 宋老夫人独断惯了，哪怕往日里看似不管事，由着叶氏当家，可说到底府里所有事情都得她做了决定才行。 宋宣荣敬着她，宋宣勤让着她，府中事事如意。 宋老夫人平日也乐的摆出一副淡泊模样来，可她实则却是性子执拗心胸不大，从容不得任何人忤逆她的心意。 顺风顺水惯了，又哪能容得下宋宣林他们。 他们刚才的那些话，简直就是将她的脸扒拉了下来扔在地上踩。 特别是李氏那番说她伪善的话，更是戳了她的肺管子，让宋老夫人气得连理智都没了。 王氏一直被宋明珍拉着，怕她掺合进三房的事情，这会儿见宋老夫人的双目赤红脸色都有些狰狞了起来，也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可想着宋家如今的处境，王氏还是低声说了句： “母亲，我知道您气，可是三弟他们说的也没错啊，要不是大哥藏着掖着不肯说实话，又纵着大嫂和禹行胡来，哪会有今天的事情？” “三弟他们说话固然难听，可也是事实。” “皇上才下旨申饬了大哥，就连您的诰命都被革了去。” “这个时候要是在闹出分家的事情，分出去的还是三弟这个庶子，怕是就连皇上都会觉着咱们宋家的人不安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知道收敛，而且外头的人又怎么看咱们宋家？” 宋老夫人原本气得直喘粗气，哪怕宋宣林他们闹着分家也没真的觉得怕过。 在她看来，宋宣林不过是个庶子，李氏娘家也不显贵。 宋宣林他们离了宋家必然不会好过，到时候她再在外哭诉几句，说他们不孝，世人眼光在那放着，由不得宋宣林他们不来服软认错。 第293章 她的诰命，没了？ 宋老夫人半点都不担心宋宣林他们，根本没心思阻拦他们离开，可是这会儿听到王氏的话，她怒气却是一顿，猛的抬头目露狰狞。 “你说什么？” 王氏吓一跳：“啊？” 她刚才说什么了？ “就是不要让三弟他们这个时候走啊……” “不是这个！” 宋老夫人瞪大了眼仿佛要将王氏吃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叫皇上申饬宋家，还革了我诰命？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 王氏见她模样有些惊讶：“母亲还不知道吗？” “之前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来后没多久，宫里头就知道了大嫂和禹行做的事情。” “皇上觉着他们狠毒，又怪大哥私德不休，所以让宫中内侍来府里传了旨意，不仅让大理寺和刑部严审大嫂和禹行的事情，还罚了大哥半年俸禄，让人革了您的诰命……” 她的诰命，没了？ 宋老夫人只觉得呼吸顿停，眼前一黑，摇摇欲坠的朝后退了半步，竟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的栽倒了过去。 “母亲！！” “老夫人！！” 宋宣荣吓得脸色苍白，狠狠瞪了王氏一眼，连忙半抱着宋老夫人。 宋宣勤也是围拢过去，一堆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大夫的叫大夫，整个前厅顿时乱成了一团。 …… 宋宣林和李氏离开前厅之后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动静。 早没了之前声嘶力竭，此时的李氏已然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听着身后那些呼喊之声，还有丫环来回跑动的慌乱。 李氏对着宋宣林道：“林哥，你要回去看看吗？” 宋宣林眼底划过抹迟疑，可想起宋老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妻儿这些年受的委屈，以及沈珺九之前的决绝、 宋宣林沉着脸摇摇头，闷声道：“不看了。” “有大哥和二哥在，不会让母亲出事的。” 府中有丧事，便要丁忧三年。 要是换成是以前，宋家风平浪静的时候也就算了。 宋宣荣官拜尚书，实权在握，就算宋老夫人出了事，最多小丁忧个几个月，恐怕就能得特赦回朝来，而宋禹行几人隔着孙辈只需守孝一年便能继续入仕。 可如今宋家乱成这样，宋禹行和叶氏被抓了，宋宣荣又刚被陛下训斥惩处。 宋老夫人这个时候出了事，只会让宋家雪上加霜。 宋宣荣他们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宋宣林声音沉闷：“我不是大夫，回去也没什么用处。” 他拉着李氏的手： “你先前说要寻着机会离开宋家，眼下既已闹成这个样子，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再提分家的事情，恐怕大哥和二哥都会想办法拦着。” “眼下他们自顾不暇，正好咱们索性搬出去。” 李氏抿抿唇，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宋家家大业大，宋宣荣又身处高位。 之前一直不肯分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宋宣荣不愿意白白失去宋宣林这个不需要付出，就能全心信任，又不怕背叛的“助力”。 第294章 不安 如果是平常想要提分家，恐怕还不等他们开口，宋宣荣就会想办法压了下来。 他们若是强行想要离开宋家，惹怒了宋宣荣的话，宋宣荣说不得还会在宋宣林的差事上面动手脚。 可眼下宋家乱成一团，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 这次又是宋老夫人先提起的，宋宣荣就算是再不要脸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宋宣林下手，反倒是将宋宣林推到了旁人那边去，便宜了别人。 李氏也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刚才在宋老夫人面前，才会一反常态像是被激怒了般，说出那些狠绝的话来。 只是…… 李氏低声道：“离开不难，就是怕要为难你受着不孝的名声了。” 宋宣林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沉闷闷的道：“不会的，大哥好面子。” “禹行被抓进大理寺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这个时候他不会由着母亲跟我们闹。” “嫡庶分家本就是正常，咱们先搬出去。” “只要我们态度坚决，大哥不会为着留咱们在府里用强，顶多叫人知道咱们这个时候搬出去会议论几句。” 宋家没出事前，他们好好留在府里。 如今宋家刚出了乱子，他们就要分家。 京里头的人都是闲得慌的，没事总盯着人家后院里的事情，恨不得扒拉出什么不堪来，遇着他们这事儿，总会说一声他们三房的人自私凉薄，见势不对就躲了出去。 宋宣荣为着保全府里名声，还有老太太的清名，说不得也会推波助澜。 可其他的再狠毒的，他也不会做了。 旁人也就是议论他几句，再多也说不出什么来。 宋宣林安抚着李氏说道： “我也不求高官厚禄，又不像是大哥那样，想要扒着哪个皇子去博那从龙之功。” “被人议论几句就是名声坏了点，顶多将来不能再有升迁，别的也少不了一块肉。” “而且……” 宋宣林有些皱眉着说道：“我一直都觉着皇上正当壮年，储君又早已立下，大哥却是站队帮着瑞王实在有些不明智。” “这从龙之功是好，赢了合族受益，鸡犬升天，可要是输了能，一个不好那可就是催命符。” 除了这个外，宋宣林还担心沈珺九。 他不知道沈家兄妹是怎么跟太子、豫王混在一起去的，可太子和豫王偏帮着沈珺九是事实。 哪怕听宋宣荣的意思，沈珺九离开前好像还对宋家有些感情，也未曾赶尽杀绝，只是想要替沈清梧报仇而已，可是宋宣林总觉着心里有些不安。 宋宣林抿抿唇说道： “前两日你提起时，我就已经在外将宅子找好了。” “等下回去咱们就收拾收拾，赶在天黑之前就搬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李氏见自家夫君心里门清，而且豁出去名声不要，也要护着自己跟孩子。 宋宣林或许不如宋宣荣那般官高显赫，可对比他对叶氏的狠心绝情，再看看处处都护着自己的男人。 李氏心里满是柔软，拉着他的手轻恩了：“好，我们搬出去。” 第295章 这小狐狸，好像好看了一丢丢？ …… 宋家那边闹的鸡飞狗跳，宋老夫人一倒，几乎吓坏了宋家所有人，而沈珺九她们这边却已经在新买的宅子里面安顿好。 那宅子毗邻刑部，离显安侯府也不算远。 不仅地理位置极佳，而且府中陈设也像是被人换过，她们搬来之后便能直接住下。 沈珺九刚让人将那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抬下去后，萧淮和燕无戈就到了。 沈珺九瞧了两人一眼：“这个时候外头应该到处都是太子和豫王的人吧，你们怎么进来的，也不怕被人察觉？” 萧淮手里拿着把扇子转了转说道：“就那些个狗腿子，自以为藏的高明，实则漏洞百出的，要真能被他们发现，那本公子这些年的武功都白练了。” 燕无戈开口道：“我们走的暗河过来的，没人察觉。” 沈珺九见两人都不甚在意，想着二人都不是大意之人，也就没再多操心。 “冬青，送些茶水过来。” 沈珺九吩咐，又转头：“王爷和萧公子可有什么忌讳？” 燕无戈淡声道：“无。” 燕无戈被沈珺九领着走到屋中，沈珺九一边整理着手头的东西，一边让两人随便坐。 或许是今日去了宋家看了热闹，又或许是将宋禹行和叶氏送进了大理寺监牢。 沈珺九此时瞧着心情像是不错，嘴角微微上扬着，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眼神落在手里的那些东西上，眼睛弯弯的，眼仁里像是在笑，多了些温暖之意，身上穿着的红色长裙更是衬得她肤色白的发光。 燕无戈轻磨了磨手指。 这小狐狸，好像好看了那么一丢丢？ 那脸白白嫩嫩的，好像掐一掐便能出水。 沈珺九察觉到燕无戈的打量，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的侧头朝着他看过去。 燕无戈收回视线：“这宅子可还合意？” 沈珺九眼尾轻弯：“挺好的，大小合适，也很精致。” “麻烦王爷帮忙了，只不过这丰安街附近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宅子怕是不便宜。” “我原还说等闲下来了，让夏兰照着市价点了银子给王爷送过去，既然王爷过来了，那待会儿便一起带走，也省的她跑这一趟了。” 燕无戈眼中一顿：“你给本王银子？” 沈珺九点点头：“是啊，总不能白占了王爷的便宜。” 燕无戈：“你是北王妃，不过是一处宅子罢了，值不得多少钱。” 沈珺九歪着头：“可这王妃不是假的吗？” 燕无戈：“……” 他眼色微沉： “外人不知道是假的。” 沈珺九微歪着头：“可我和王爷知道啊。”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和王爷这种关系。” “等宋家的事情了了之后，这婚约便随时可废，我和王爷将来都要另行婚嫁的，银钱上面还是弄清楚的好，否则将来王爷若是娶了王妃，知晓你替别的女人花了银子买了宅子，心里添堵。” “而我若有了夫君，知道我住着别人买的宅子，怕也会生气。” 第296章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沈珺九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 她倒没想着一定要成亲，毕竟她的未来肯定不在后宅之中，也未必能有几个男人忍得住她的野心，可她和北王之间却必须得分清楚才行。 她和北王不过是交易一场，恰逢其会下的彼此利用，连朋友都未必算得上。 银钱易还，可摊上了人情却难以还清。 沈珺九既没那么厚颜无耻的去占北王的便宜，也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 燕无戈听着沈珺九笑容满面的说着另行婚嫁的事情，脸色冷沉了几分：“另行婚嫁？你想的倒是长远！” 沈珺九乖巧扬唇：“珺九是替王爷着想。” “等王爷寻着心爱之人，珺九也好抽身而退，不至于叫王爷为难。” 燕无戈：“……” 鬼的心爱之人。 肺管子疼！ 萧淮看着自家好友脸色漆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郁气，而沈珺九则是笑眯眯的一副我为了你好的模样，忍不住在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沈珺九莫名其妙：“萧公子笑什么？” 她说错话了？ 萧淮半趴在桌上：“没，没什么，哈哈……” 燕无戈心中憋闷，可却一时间又不知道为什么憋闷。 他听着萧淮的笑声有些刺耳，冷飕飕的朝着他看过来。 “很好笑？” 萧淮笑得发抖：“没，我就是觉得沈三这想法挺好的。” “你们之间的交易还是我在旁为证的，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 “我认识不少京中的青年才俊，什么性子长相家世的人都有，沈三，等你将来跟无戈散了后，若是寻不着合眼的夫君，来找我，本公子帮你找如何？” “保管给你寻个家世出众，风流绝色之人。” 沈珺九笑了笑：“好呀。” “萧慕然！”燕无戈脸色漆黑。 萧淮憋着笑：“怎么了？” 燕无戈冷冷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改当媒婆了。” 萧淮咳了声，忍着笑道：“我这是热情助人。” 他哎呀一声，歪靠在椅子上说道： “你也别觉着我偏心沈三，我自然还是顾着你的。” “以咱两的交情，你若是想要的话，我也能替你介绍几个美人儿，保管丰润纤瘦，温柔可人，妖娆多姿，想要怎样的都有……” 燕无戈咬牙：“你当本王是你？滥情风流，仗着张皮囊处处留情。” 萧淮瞪了他一下：“不带人身攻击啊。” 他刷的一声将扇子打开，朝着自己扇了扇，桃花眼笑起来时端是风流倜傥。 “本公子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是境界，你个多年不识女儿香的粗人懂什么！” 燕无戈面无表情看着他，扭头对着厅外道：“三万，待会儿回去告诉侯夫人，本王明日去府中看望她……” “嗳嗳！” 萧淮顿时稳不住，“你好端端的干嘛去找我娘？” 燕无戈淡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许久未见侯夫人，顺便跟她说说你在片叶不沾身的境界。” “……” 萧淮想起家里那个一生气就假哭，一假哭他爹就动手揍他，而她自己则在旁嘤嘤哭着替他爹加油助威的亲娘，瞬间认怂。 第297章 留饭 “我错了。”萧淮拱手。 燕无戈冷嘲：“萧公子风流倜傥，哪能有错。” 萧淮：“王爷胸宽似海，不与我这般小人计较，求放过。” 燕无戈冷哼了一声。 萧淮拿着扇子戳了戳他：“无戈……” “闭嘴！” 燕无戈瞪他。 …… 沈珺九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抿唇轻笑：“萧公子和王爷感情真好。” 萧淮回头不要脸：“那是，过命的交情。” 燕无戈面色冷漠：“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将你从池塘里捞出来。” 萧淮坏笑，一把攀着他肩膀：“捞都捞了，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燕无戈直接朝着他爪子上一巴掌，侧身避了过去。 萧淮疼的嘶了一声，见燕无戈脸色不大好，而且他也是隐约察觉到了好友的心思。 玩笑归玩笑，可他终归还是向着自家好友的。 萧淮将扇子一收，对着沈珺九道： “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开开玩笑，你和无戈虽然只是交易一场，可到底相识便是缘分，何必事事计较的这么清楚。” “你还欠着无戈三百万两银子，也不在乎多个宅子。” “太计较就见外了。” 沈珺九愣了下，想了想觉得也是。 反正她还欠着燕无戈三百万两银子，这宅子再贵重也不过是那些银子零头而已。 她和燕无戈的交易本就是空口许诺，算起来燕无戈肯答应本就是人情，她若是事事都撇的太清，反倒是会让他们误会，也会让燕无戈觉得心中不舒服。 沈珺九只以为自己猜到了燕无戈脸色不好的原因，便说道： “萧公子说的也有道理，是珺九着相了。” “这宅子珺九便收下了，多谢王爷厚赐，那三百万两银子珺九不会忘记的。” “等一年后，必定会如数交给王爷。” 燕无戈：“……” 谁在说那三百万两银子。 更不高兴了！ 萧淮瞧着沈珺九的样子，也是一时无言。 这沈三到底是未开窍？ 还是开窍了却故作不知？ …… 沈珺九倒是真的没想着那些个心思。 这宅子早前便有人打理，沈珺九她们搬过来后，只需要稍稍整理一下便能入住。 冬青和夏兰帮着沈心箬将府中打点妥当之后，沈心箬瞧见跟沈珺九坐在一起说话的北王和萧淮，哪怕早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可依旧有些忌惮。 眼下天色不早，又来回折腾了这么久，该是准备晚膳的时候。 沈心箬有些迟疑，让冬青去叫了沈珺九。 “小姐，二小姐问您晚膳想吃些什么？” “姐姐在厨房？”沈珺九皱眉。 冬青点点头：“采荷和水云不擅厨艺，夏兰今日也忘了挑选厨娘，二小姐说她会做一些简单的，今日先将就将就，等明儿个再去找个厨娘回来。” 沈珺九闻言想了想：“你让姐姐别忙了，等下我去做。” 她似是想起燕无戈二人，不由看了他们一眼。 本是想着提醒他们该离开了，可没想着燕无戈开口：“本王肠胃不好，吃不了不好克化的东西。” 第298章 闷骚 沈珺九：“……” 谁问你吃什么了？！ 萧淮在旁暗笑好友闷骚，却也不客气的说道：“我喜欢吃辣的，其他随意，你看着做就是。” 沈珺九：“……” 这两人倒是一个比一个不客气！ 沈珺九虽然不想与两人太过亲近，可是他们毕竟刚送了宅子，拿人手短。 她哪怕心里头不那么想让他们留下，到底也做不出来真将人赶出去的事情。 沈珺九说道：“我手艺并不好。” 燕无戈道：“本王不嫌弃。” 沈珺九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最后的理由也没了，她只能认命道：“那王爷和小公子稍候，我去去就来。” “嗯。” 燕无戈见她没拒绝，脸色好了些。 沈珺九起身朝外走去，才刚到门前，就听着里面萧淮的声音。 “冬青，去取个棋盘来，趁着沈三做饭，我跟无戈杀一局。” 沈珺九有些无语，这两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见冬青抬眼朝着她这边看来，显然是问她意见。 沈珺九无谓在这些小事上面驳了萧淮的面子，对着她说道：“我记着之前叶氏赔来的东西里面，有个上好的白玉棋盘，你去取来给他们送去，再多备些茶水。” “做饭少说要半个来时辰，别怠慢了他们。” 冬青福身：“奴婢明白。” 沈珺九朝着那边看了眼，见萧淮和燕无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便摇摇头撇开二人，跟着下头的人去了厨房。 等到了厨房后，就看到沈心箬领着两个丫头对着案上的东西发呆。 “姐姐。” 沈珺九走到她身旁：“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沈心箬见她过来顿时道：“我就是想着晚上吃些什么。”她顿了顿，想起北王他们，连忙拉了拉沈珺九低声道：“北王他们呢，走了吗？” 沈珺九叹气：“没走，要留在府里用饭。” “啊？” 沈心箬顿时瞪圆了眼：“可是府里没有厨娘，我也不怎么会做菜……” 让她随便弄两个能入口的菜还行，可用来招待燕无戈他们，却怎么都上不得台面的，真要端上去了待了贵客，还不得叫人笑话。 沈珺九像是知道她担忧，对着她说道：“姐姐别担心，我来做。” 沈心箬惊讶：“你会做菜？你不是……” 她刚想说沈珺九从未进过厨房，就连在沈家那会不好过的时候，也是她和大哥去做了饭菜三人勉强吃饱肚子，沈珺九怎么会做菜的。 可沈心箬话还没出口，就突然想起那天两人和好时，她曾问过沈珺九的那些话。 阿九是阿九。 可又不是她曾经知道的阿九。 沈心箬连忙收了话音，抿了抿唇，沈珺九原本那娇娇的性子，从不会沾染半点烟尘，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她学会了那么多的算计，学会了这些她从来都不需要去学会的东西。 沈珺九没留意沈心箬的异常，只是说道：“我会的也不多，不过糊弄过北王他们应该可以。” 她看了眼厨房，开口问道： “厨房里有些什么菜？” 第299章 离经叛道 沈心箬之前没细看，一时答不上来。 倒是水云一直负责安置这些东西，闻言连忙在旁说道：“回三小姐，咱们之前进来没多久，便有人送过来了，家常菜用到的东西都有，油盐酱料也都齐全。” “除了这些，还有两只肘子，两尾活鱼，还有些鲜肉。” 沈珺九闻言走到那边水缸朝里面看去，就瞧见里面果然有两尾活蹦乱跳的鱼，都是极为肥美的。 旁边的架子上还有摆放着一些蔬菜米面，案台上油盐酱醋也都齐全，葱蒜甚至都清洗干净了才送过来的。 沈珺九想了想，便知道这些应该是燕无戈或是萧淮让人送过来的。 她们从宋家搬出来的突然，这宅子里又是刚住进来，若是没这些的话他们怕真要饿一晚上肚子。 沈珺九难得对他们的举动生了些感激，对于留他们用饭倒也心甘情愿了几分。 沈心箬说道：“阿九，你准备做什么？” 沈珺九想了想：“萧淮嗜辣，做个麻辣鱼吧，再做个酱肘子，加几个炒菜便也够了。” “主食的话……” 想起燕无戈说他肠胃不好，沈珺九道： “我等一下和面做点面条，待会儿可以下在鱼汤里吃，再熬点山药肉丝粥就行了。” 萧淮是男子，喝粥饱不了肚子，而且她和沈心箬几人也要吃饭。 至于燕无戈，山药养胃，再将肉丝熬得稠软一些，想来他就算是肠胃不好，也能吃一些。 沈心箬见沈珺九安排好，忙道：“那我给你打下手。” 沈珺九笑了笑：“好。” …… 有了主心骨后，厨房里的几人都是忙碌了起来。 沈珺九让几人分工做事，削皮的削皮，摘菜的摘菜，而她则是先弄了些面粉装在盆子里，取了凉水和面，然后将其揉到光滑后，便放在盆里用东西盖着，准备待会儿再做面条。 等洗米之后将粥放在一旁火上煮着后，沈珺九便手脚利落的开始杀鱼。 沈心箬在旁边看着手起刀落的模样，有些心惊肉跳：“阿九，你小心些，别伤着手。” 沈珺九将鱼鳞刮干净，又掏空了鱼腹之后，干脆利落的一刀剁掉了鱼头，将那十分大的鱼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斜刀切成了薄薄的鱼片。 “放心吧，没事的。” 沈心箬见沈珺九一心两用，回话之间，那鱼片便已切了大半，忍不住说道：“阿九，你好厉害。” 她未曾见过别的大厨做饭的模样，可想来也不外乎是这个样子了。 沈珺九笑了笑：“我机缘巧合与人学过一些，不过教我的那人是厨艺极好，我只学到了一些皮毛。” 沈珺九面对沈心箬时，并没有特意隐瞒什么，而且她也知道沈心箬怕是猜出来了一些，只是一直未曾仔细询问过她罢了。 她随口说着上一世的事情，手中将切好的鱼片扫进一旁的小盆里，再继续处理另外一边。 嘴里说道： “其实我更擅长做点心，等大哥回来之后，我做给你们吃。” 第300章 谁说着就一定要嫁人了？ 沈心箬经过这么长时间，虽然提起沈清梧时依旧心中难过，可到底比起最初时的声嘶力竭，已然能够平静许多。 看着沈珺九熟练的模样，沈心箬低低道： “大哥若是知道你这么厉害，定会心疼的。” 要经历多少，才能学会这些。 沈珺九手中一顿，垂眼抿了抿唇。 沈心箬见她眼里的难过之色，有些懊悔，连忙说道：“对了阿九，北王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沈珺九打起精神，随口道：“不知道，应该是想要问太子和豫王的事情吧。” “今儿个宋家的事情还不算完，总要提前商量着对策，而且咱们住的这宅子也是北王给的，本也就是为着方便日后往来，所以他们顺道过来看看。” 沈心箬不知道这宅子居然是北王给的，皱眉道：“阿九，你和北王……” 沈珺九抬头：“我们怎么了？” 沈心箬迟疑，让水云她们先下去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和北王做了交易，也知道是他救了你和大哥，有恩该报，可是难道不能许他别的事情吗？” “你还未及笄，若沾上北王妃的名声，你往后该怎么办？” 沈珺九笑了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都是假的，逢场作戏而已。” 她将鱼片弄好，清洗了一下后，便朝着里面撒了盐，又放了葱姜腌制。 “我需要北王护着咱们一年，而北王也恰巧需要个挡箭牌替他拦了宫中赐婚。” “我与他不过是作戏而已，最多一年时间便会各归各位。” “他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他。” “可是……” 沈心箬皱眉：“就算不曾真的婚嫁，可你和北王议过亲，不管什么原因是谁悔婚，到时候对你名声依旧有碍，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少。” “北王位高权重，没人敢指摘他，到时恐怕所的恶名都会落到你身上。” “等你议亲的事情，京中的人有谁敢娶你？” 沈珺九听着她的话失笑，抬头莞尔道： “姐姐，谁说就一定要人来娶我，我招赘也行啊。” “咱们府上又不缺银子，何必眼巴巴的嫁去别人府里，伺候一大家子？” “等处理好宋家的事情后，咱们也不必受谁眼光，我招个赘婿入府，再不济若真没有能扛得住北王府的名声，还有外间那些流言蜚语的人，那就不成婚了，我回头养几个俊俏的在府里取乐就是。” “谁说着就一定要嫁人了？”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惊世骇俗的言论，瞪大了眼：“养，养在府里？” 还好几个？！ 沈珺九瞧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对呀，姐姐若喜欢，也可以试试。” “到时候咱们一人养着五六七八个的，选那些文采风流，善解人意的，瞧着哪个喜欢便与哪个亲近，岂不是比日日对着一张脸来的好，那才是神仙日子。” “姐姐难道觉得不好吗？” “不好！！” 沈心箬涨红了脸，又羞又怒：“阿九，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小年纪浑说什么！” 第301章 她注定不会为着个男人就困守后宅 “哪有浑说，我说的是真的。” “你还说！” 沈心箬杏眼圆睁，又气又急。 沈珺九原还想着逗逗她的，可瞧见自家姐姐羞得脸蛋通红，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那模样像是三观尽毁满目震惊，忍不住笑出声。 “阿九！”沈心箬气急。 还笑！ 这些话要是叫人知道了，怎么看她！ 沈珺九扬扬唇：“别生气，我逗你的。” 沈心箬瞪她：“这种事情，能胡乱说吗？！” 沈珺九见她气急败坏的来挠自己，连忙避开她的动作，举手讨饶道：“好了好了，我胡说的，我手上还有东西呢，姐姐饶了我吧。” 沈心箬见她赖皮，气得瞪她一眼：“以后不许说这些了，叫人听了像什么话！” 沈珺九不以为然。 她是真觉着女子不一定非得婚嫁，况且连一点儿流言蜚语都扛不住的男人，她嫁过去自己找罪受吗？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她对于名节之事也不是那般在意。 清白也好，不清白也罢，不过是为着困缚女子的牢笼罢了。 她心不在后宅，也受不得那些女子该受的委屈，何必眼巴巴的像是其他女子那样，盼着一个男人将自己嫁过去后，相夫教子替他伺候一大家子。 等宋家的事情处理完，将天阈商行交给哥哥，她便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注定不会为着个男人就困守后宅。 沈珺九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而沈心箬虽然脾气急性子躁，可说到底依旧是个寻常小姑娘，更未曾经历过她曾经历的那些，对于夫妻婚姻仍有憧憬。 她是经历过一世，有旁人没有的野心。 而沈心箬却不然。 沈珺九也没强求着要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沈心箬，只是将腌好的鱼放在一旁，好声好气的说道： “是，都听姐姐的。” …… 沈珺九在厨房里忙碌着时，燕无戈和萧淮则是在下棋。 那白玉棋盘光洁至极，上面以金线描刻出方格，而与之相配的棋子也绝非凡品。 萧淮刚开始还以为这棋子也是上好的玉石磨出来的，可等着用了一会儿之后，便觉着手感不对，不由皱眉： “这棋子摸着怎么怪怪的，好像不是玉石做的？” 燕无戈道：“是象石。” 萧淮瞪大了眼：“象石？” 象石也就是象牙，在整个晋国都极为罕见，只有皇室贡品之中方能见到一些象石制品，还大多都是从海外之地泊来之物，价格昂贵到金银难抵。 萧淮想要脱口说一句怎么可能，谁得了象石之后舍得拿来磨成棋子，可瞧着燕无戈的模样不像是说笑，他不由抿唇：“真是象石？” “你自己看看。” 燕无戈说道：“再好的玉石，打磨成棋子之后，都会有反光之色，且声音碰撞时也与象石不同，你且看看手里的棋子，上面可是有象石的纹路？” 萧淮闻言仔细看了看手中棋子，果然见棋子之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天然纹路。 虽然乍一看之下，材质上像是玉石，可是却没有玉石打磨之后的反光之色，反而多了丝质朴。 第302章 或许宋家图的，就是这个（一） 萧淮的母亲是长河郡主，先帝姐姐的女儿，明启帝的堂妹。 后来嫁入显安侯府萧家，生了萧淮。 所以算起来萧淮也是半个皇家子弟，对于宫中的物件十分熟悉。 萧淮曾经在他外祖母，也就是大长公主那里瞧见过一尊象石制成的摆件。 据说是先太上皇在大长公主出嫁的时候赏给她的，被大长公主小心收藏着，极为珍贵。 而眼前这些棋子，正和那摆件的材质一模一样。 “居然真的是象石！” 萧淮神色惊愕：“这沈三从哪里的这么多象石，居然舍得磨了当棋子？” 象石珍贵，却不成方圆。 想要磨成棋子，寻常规整的玉石都要消耗许多，一方也得不了几颗合用的棋子，更何况是象石这种东西。 想要磨出这两盒大小相等，形状一样的棋子来，那得耗掉多少象石？ 萧淮忍不住说道：“她知不知道这棋子是象石的，居然就随便拿来让我们把玩？” 燕无戈将棋子落在棋盘上：“不知道。” 以沈珺九的性情，如若知道，应该不会拿出来。 可燕无戈也不能肯定自己猜测，实在是因为那个女子的心思太让人难以猜度。 不过…… 燕无戈道：“这棋子她知不知道本王不清楚，但是应该不是她的东西。” 象石刚打磨出来，哪怕再仔细，上面的痕迹也掩盖不住。 可这棋子却是圆润光滑，且上面已有包浆，乍一看像极了上好的玉石，几可乱真，想要将象石把玩到这种程度，少说也得几年或是更长的时间。 沈氏兄妹之中，最大的沈清梧也还不到二十，沈珺九更不满十五。 这棋子瞧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不像是他们的东西。 萧淮闻言回过神：“你是说，这是沈贺留下的？” 燕无戈嗯了声：“应当是她从宋家拿回来的那批东西里放着的。” “宋家那妇人不识货，沈珺九未曾细察恐怕未必也知晓，但想着叶氏从他们兄妹那拿走的那些东西，能替叶家父子买通官路，不到两年时间就连晋两品，想必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沈珺九曾说，这些东西都是她父亲留给他们的，想来这棋盘也是沈贺留下的遗物之一。” 萧淮闻言忍不住皱眉：“那沈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随手便留下这般东西，还随意便混在其他东西当中，也不怕被人当了普通棋子送了出去？” 燕无戈看着那两盒棋子：“你之前派人去查沈贺，可查出什么来了？” 萧淮摇摇头：“没有。” “去的人回来说，他们查过沈贺的生平，无论从何处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于经商之上有些天赋，可是却被沈家那老头子不喜。” “当年沈贺被赶出沈家之后，白手起家，因为擅长行商之事博得一番身家，可也只算得上是寻常富贵而已。” “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能随手留下这些东西的。” 燕无戈把玩着棋子，开口道：“怕是有人瞒了消息，或者做了遮掩。” 第303章 或许宋家图的，就是这个（二） 萧淮迟疑：“你是说宋家？” “未必。” 燕无戈道：“宋家和沈家毕竟隔着一层。” “沈贺是沈家嫡子，哪怕宋家有心能瞒得过外人，却未必能瞒得过沈家的人，可是当初沈家将沈珺九他们赶出来时未曾迟疑，更未打过这些东西的主意，想来是不知道沈贺真正的身家，所以才不屑一顾。” “否则旁的不说，单凭这些东西，沈家就不可能随便放人。” 南地沈家传承百年，瞧着富贵显赫。 可就像是京中许多世家权贵一样，在外风光，实则内里却未必那般宽裕。 如果沈贺留给沈珺九他们兄妹的东西，都如这象石棋子一般珍贵。 沈家恐怕宁肯将沈珺九他们随便养在府里，借机得了沈贺的遗物，也断然不会将他们兄妹拱手“让”给了宋家，叫宋家白得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便宜。 “我想，最初隐瞒身家的或许是沈贺自己，怕财帛动人心，也怕给自己和家人遭来灾祸，所以佯装成普通商人。” “只是后来他们夫妻意外亡故，却留了什么东西遭了旁人觊觎，这才有人扫清了尾巴，意图借着掩盖沈贺当初之事来谋夺他留下的利益。” 燕无戈手指摩挲着棋子，眸子里带着深思。 “也许，宋家所图的，也是这些。” 之前燕无戈就觉得奇怪，沈珺九当初与他交易，开口便是三百万两银子。 可是以沈珺九的身家，哪怕她真能报复了宋家，将整个宋家掏空，也未必能拿得出这笔巨款给他“报酬”。 沈珺九不像是说假，可她要是没说假话，那这三百万两银子她从何而来？ 其次，宋宣荣的确虚伪不错，可是他这么多年在朝中一直小心谨慎，为人更不曾显露半点野心。 如果只是寻常东西，他绝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容叶氏他们去杀人取命，而能让他动心，又能让他甚至不惜冒险也要弄死了沈珺九他们得到手的，必定是极为惊人的利益。 而这利益，也许就和沈珺九应承他的三百万两“报酬”有关。 燕无戈手指轻敲着棋盘，心中有些猜测。 萧淮听着他的话满目震惊，忍不住低声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珺九应该知晓她父亲留下了什么。” “无戈，要不要我再细细查查沈贺的生平？” 燕无戈沉吟了片刻，摇摇头：“不必了。” “你之前既然没查出来，那就算再去查恐怕也查不到什么。” “而且如果真如我所想这般，宋家图的是沈贺留下的东西，而且还有人与宋家联手遮掩沈贺之事，那你贸然去查恐怕会打草惊蛇，惊动一些不该惊动的人。” “沈珺九敢拿他父亲的事情来算计宋家，就说明她自己是知情的，她之前几次知晓我们心思，却都未曾掀我们老底，我们也没必要去掀她的底。” 若是坏了她的谋算。 燕无戈莫名觉得，他和沈珺九的这场“交易”恐怕就要作废不说，沈珺九怕还会对他生怒。 第304章 他凭什么？！ 那个有些睚眦必报的小狐狸，看似大度，实则锱铢必较。 他若真坏了她的事，那丫头恼怒之下怕会直接反手一刀，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出去也一并当了仇敌，朝死里坑他。 燕无戈可没兴趣替自己树敌，而且还是那个他不怎么想当敌人的人。 见萧淮有些迟疑，燕无戈淡声道： “其实这事情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沈贺不管留了什么，以沈珺九的性情，她都不可能让给旁人。” 别说是宋宣荣，恐怕就连那些暗中做了手脚想要碰她父亲遗物的人，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燕无戈看着萧淮道： “沈珺九只要不与我们为难，那她得了什么东西也都与我们无关。” “你如果实在不放心，那也用不着费尽心力的去查沈贺，查查宋宣荣当初是怎么晋升的就行。” 萧淮神情一怔：“你是说……” 燕无戈淡漠道：“宋家的底子单薄，祖上从未出过什么有能耐的人，宋家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宋宣荣才学并不出众，只曾考取过举人功名，而他未曾有什么大的政绩，更没有好的家世帮衬，可他偏偏却压过了当初同他一起入仕的那许多人。” “以平庸之姿在一众朝臣当中冒了头，一路青云直上，三十余岁便成了礼部尚书。” “你说他凭借的是什么？” 萧淮闻言微眯着眼。 燕无戈略带嘲讽：“这世上的确不乏有官运亨通之人，一入朝中便如鱼得水，连连晋升，可说到底他们有多少都有所依仗。” “或是才华过硬，或是机遇巧合得人赏识，或是家世显赫有所助力。” “可宋宣荣凭借的是什么？” 宋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宋宣荣也不什么才华惊世，或是能力出众的人。 朝中六部乃是最为重要的部门，其手中所握着的权利甚至赛过一些王爵之位，又关乎整个朝廷运作，是帝王最为重视的地方，也是历朝历代那些皇子夺权的必争之地。 如此重要之地，能在六部之中担当尚书的，哪一个不是背景深厚，且在朝中沉浮多年，一步步走上来的。 可偏偏就出了宋宣荣这么个意外。 年纪轻轻就掌管了礼部不说，宋家这些年过的也太过“宽裕”了些，远远超过了宋家本该有的家底，这怎么瞧着都有些不正常。 所以与其冒险去查难以攻破的沈贺，倒不如查查宋宣荣。 他身上可谓是千疮百孔，仔细一瞧，处处都是疑点。 萧淮听出了燕无戈话中之意，目光微闪道：“我回头就去查。” 燕无戈嗯了声：“暗中查查就好，别惊动了宋宣荣。” “我知道。” 萧淮闻言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止了刚才的话题。 两人正身而坐，彼此将心思落在了棋盘上。 沈珺九端着盘子领着人过来时，就见着两人正下棋的热闹，她远远看了眼厮杀的难解难分的棋盘，开口道： “饭菜好了，王爷，萧公子，你们之间可有胜负了？” 第305章 好吃！ “不下了不下了。” 萧淮将棋子朝着棋盒里一扔，直接起身说道：“无戈太过凶残，我下不过他。” 燕无戈瞧着萧淮趁机赖皮的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打乱，直接耍了赖皮，不由横了他一眼。 萧淮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就朝着沈珺九那边走过去：“都有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燕无戈见状有些无奈，倒也没追着萧淮耍赖的事情，跟着他一起起身朝着沈珺九这边走了过来。 刚靠近，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山药粥？” 沈珺九诧异：“王爷闻出来了？” 燕无戈嗯了声：“之前陈太医让府里人做过，闻着有些像，可又不太像。” “你这里面还加了别的？” 沈珺九笑着道：“加了点肉糜。” “白粥太过清淡，单加了山药又不怎么入口。” “本来若是鸡汤熬粥是最好的，可是这会儿来不及熬汤了，我便加了些肉糜进去，熬煮的软烂，吃着不会腻口。” 沈珺九将托盘放在桌上，将熬着山药粥的砂锅端了下来。 那头冬青等人也将剩下的饭菜全部端了过来，摆满了半个桌子。 萧淮原还以为，沈珺九说做饭不过是随意做些，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菜色。 他满脸惊讶的看着桌上的东西说道： “这些全都是你做的？” 沈珺九笑着道：“随便做了些，菜式简陋，你们别见笑。” 萧淮真惊讶了。 时下贵女娇矜，懂得下厨的人极少。 就算偶有会的，大多也就是懂点皮毛，可沈珺九做的这些菜可不像是只懂皮毛的人能做得出来的，都能赶上他府里特地弄回去的御厨了。 沈珺九招呼着燕无戈和萧淮坐下，便任由冬青替二人布菜，她则是照顾着身边有些不大自在，可又怕她一个人应付燕无戈他们会吃亏，非得跟过来一起用饭的沈心箬。 沈珺九替沈心箬盛了粥后，对着冬青道：“冬青，你替王爷盛粥。” “王爷肠胃不好，先喝点粥垫垫，这虾仁云卷，还有百合桂酿都做的清淡，酱肘子也是去了油层，炖的软烂，应当不会伤及肠胃。” 说完她看向萧淮： “萧公子，你嗜辣，这鱼是给你做的。” “我没另做主食，只准备了点面条，等你吃完了鱼，用鱼汤拌面味道也还不错。” 萧淮被她说的唾液分泌，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就连平日里吃饭极为挑食的燕无戈，听着沈珺九的话也是难得的生出一些想吃的欲望来。 萧淮率先吃了鱼肉，那鱼肉鲜早就被挑过了鱼刺，腌制后尝不到半点腥味，煮的不柴不烂刚刚好，入口之后，一股鲜香麻辣的味道便直冲头顶。 萧淮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好吃！” 这味道，太棒了！ 燕无戈见萧淮夸张的模样，也不由动筷试了试虾仁云卷。 那虾仁带着淡淡的鲜甜，云卷软绵，里面像是还放了些青菜，入口时味道极为丰富，层次分明却又彼此相辅相成，半点也会显得杂乱或是寡淡。 第306章 沈心箬默默抱紧了她的碗 燕无戈咽下嘴里的云卷后，有些惊讶：“味道不错。” 沈珺九闻言眉眼弯了起来，没谁会不喜欢旁人赞美，哪怕这做菜也一样。 她对着二人笑着道：“既然还合胃口，那你们便多吃一些。” 燕无戈嗯了声，正想说话，就见沈珺九直接扭头撇开了他们，仔细的挑了些菜给沈心箬，柔声道： “姐姐，这个好吃，你尝尝。” 沈心箬早在厨房里便尝过了味道，这会儿馋的慌，可和陌生男子同桌，依旧有些别扭。 燕无戈就不说了，冷冰冰的一张脸，长得好看也骇人。 那个萧公子就更好看的过分了些，笑起来时桃花眼里像是有光，让沈心箬总觉多瞧一眼都是犯罪，而且莫名的就想起了沈珺九之前说要在府里养几个美男子的话来。 沈心箬心惊肉跳的垂着头。 旁边沈珺九就夹着菜过来：“姐姐，吃呀？” 沈心箬下意识的张嘴，直接吃了沈珺九夹着的菜，然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顿时涨红。 “我自己来。”沈心箬忙将碗筷接过来，红着脸道。 沈珺九低笑出声，又替她夹了些菜。 沈心箬埋着脑袋，闷头吃着东西，可吃着吃着就感觉到一股视线紧凝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迷茫抬头，就见对面的燕无戈正眉眼疏冷的瞧着她…… 的碗？ 沈心箬默默将碗抱紧了些。 沈珺九的手艺师承高人，几道菜又都是挑着两人口味来，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萧淮吃完了菜后，捧着碗干掉了两大碗鱼汤拌面，撑的有些直不起腰来，靠在椅子上毫无形象的摸着肚子，而燕无戈也难得多吃了半碗粥，腹中舒坦了，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了许多。 沈珺九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后，而沈心箬也去了外间。 她吩咐冬青送了些消食的茶水来，见萧淮灌下去后好受了一些，这才放心下来。 萧淮懒洋洋的道：“沈三，你这手艺哪天若是混不下去，去开个酒楼绰绰有余了，本公子铁定日日赏光。” 沈珺九笑着道：“萧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偶尔吃吃还算新鲜，可要想撑起一个酒楼来，怕是要不了一月就得倒闭，我可没那本事。” 萧淮摇摇头：“你太自谦了。” “我吃过宫里御厨的手艺，倒觉着你做的比他们还好，少了些精致却多了些让人舒服的感觉，以前只觉着你心眼活，没想着这厨房的功夫也这么厉害。” “无戈，你觉得呢？” 燕无戈难得笑了笑：“是不错。” 这些年他每顿少食，难得能像这次一样吃的舒服，沈珺九的手艺的确好。 “瞧吧，连无戈也觉着好。” 萧淮像是寻着了同盟，有些得意的说道：“无戈的嘴最是挑剔了，寻常有半点不好的东西都难入他口，就连宫里那些个御厨都未曾得到他一声好。” “连他都夸你手艺好，你就别谦虚了。” “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啊。” 第307章 再长好，也长不回一双腿去 沈珺九听着他们的话抿唇笑了笑，倒是没再反驳。 三人坐在厅内说了会儿闲话后，都是消了食，沈珺九才让冬青带着下面的人退了出去。 等屋中只剩他们三人时，沈珺九才开口说道：“王爷和萧公子今日过府，想必不只是为着吃顿饭食吧？”她看向燕无戈，“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燕无戈点点头：“你大哥让范悉送了信回京。” 沈珺九顿时抬头：“大哥？” 燕无戈瞧着沈珺九那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紧张，半点不像是平时对着他时那般敷衍的模样，知道她怕是心急，也没为难她，直接就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我们来时方才送来，本王想着你应该想知道你大哥消息，便顺道带过来了。” 沈珺九连忙接过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时，抿唇说道： “谢谢王爷！” 她迫不及待的将信拆了开来，等看到打头的“小九”二字时，眼眶瞬间便染了热意。 想起大哥断了的腿，想起那一日他声嘶力竭的痛苦声音，沈珺九抓着信纸的手指有些泛白。 沈清梧的伤全因她而起，她本该守在沈清梧身旁，本该陪着他渡过最难熬的时日。 可是她却回了京城，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妙法寺中。 沈珺九这段时间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想沈清梧，强迫着自己先集中心思对付宋家，强迫着自己夜中惊醒时，压着想要出城想要去见沈清梧的心思。 可此时对着沈清梧送来的信时，那些思念担忧和害怕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沈珺九紧抿着唇，怕沈清梧会怪她，怕他会怨自己将他一个人留在外面。 迟疑了许久，沈珺九才小心翼翼拆开了信封，可等看到里面所写的内容后，她却是红了眼。 信上所写的内容并不多，寥寥数语，全然都是关心她的话语。 只是看着信，她仿佛就看到了沈清梧就在眼前，如同往日一般温柔的关切着她的一切，告诉她他在妙法寺中很好，却半点不曾提及自己的伤势。 他不曾提自己的伤，不曾提自己的痛。 只是告诉她让她好好的。 沈珺九眼底染上了些湿意，有些狼狈的垂头低声道： “大哥的伤好些了吗？” 燕无戈看着她的模样，莫名的心中不舒服：“陈太医说，他伤口已经长了新肉，伤势也在好转，等再过些时日伤口就能彻底长好。” 沈珺九抓着信纸。 再长好，也长不回一双腿去。 沈珺九声音微哑：“大哥可还有什么话？” 燕无戈说道：“是有，范悉说，你大哥让他转告你，让你别急，也不必担心他。” “他会在妙法寺中好好养伤，等你接他回京，至于宋家的事情，你不必顾虑他的心情，他不会对宋宣荣他们心软留情。” 沈珺九闻言神情一顿，抬头：“宋老夫人回了宋家？” 萧淮在旁转着扇子：“何止，马车已经走到了妙法寺山下，上山也要不了多久，可她却连半点迟疑都没有，一知晓了京中之事，知道你将宋禹行送进了大理寺监牢，就毫不犹豫就选择回京。” 第308章 说不定真是仇人呢 萧淮言语嘲讽： “听送信的人来说，宋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还劝过她上山看看你大哥，她却半点都肯，发了脾气不说，还对你和你大哥很是不满。” “口口声声的骂着你们不该瞒着她算计宋禹行，该将断腿的事情告诉她，让她来帮你们讨要公道，而不是狼心狗肺的设局害了宋禹行的前程。” 沈珺九听着萧淮的话，垂头嗤笑了声。 她替他们讨要公道？ 要是这事情直接告诉了宋老夫人，她十之八九又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着让他们忍一忍，骂上叶氏和宋禹行几句，顶天了将他们关上几天小祠堂，便将这事情糊弄过去。 她大哥的一双腿，在宋老夫人眼里根本就比不上宋禹行的前程，比不上宋家的名声。 如果她不是重活了一世，借着先机对付了宋家，而是如同上一世那般，将宋家害他们的消息告诉了宋老夫人，她怎可能会替他们出头？ 哪怕沈珺九早就猜到宋老夫人会有什么选择，可这一刻依旧觉得心寒。 哪怕她去看上沈清梧一眼呢。 哪怕就一眼。 她也能告诉自己，至少宋老夫人的虚情假意里面，有那么一丝丝对于她女儿的愧疚，对于他们那个早逝的母亲的不安和亏欠！ …… 沈珺九听着萧淮的话，神色冷漠至极。 萧淮开口道：“其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般心狠之人，要不是知道你们的母亲是她的嫡亲女儿，我都要以为你们兄妹三个是宋家的仇人了。” “说起来也就是你母亲早逝，若不然她难道就不怕见到你母亲心虚吗？” 沈珺九听着萧淮的话后，脑中有一抹灵光闪过，可是却快的抓不住。 她眉心紧皱，片刻后嘲讽： “说不定真就是仇人呢。” 换成其他人，谁能做到上一世宋家做的那地步。 物尽其用不说，让他们三兄妹极近全灭。 萧淮听着沈珺九的话一怔。 燕无戈也不由眸色加深。 沈珺九说这话时的嘲讽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恨，宋家难不成还做了其他什么？ 燕无戈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只是问道：“今日你将宋禹行和叶氏送去了大理寺，却又未曾对宋宣荣下死手，反而给他留了些念想，又将宋老夫人送回了城。” “我想你应该不是对宋家心软吧？” 沈珺九没瞒着燕无戈她的意图，冷淡道：“不过是借着宋宣荣牵制太子和豫王，免得他们没了顾虑之后，对我下手。” 她抬头对着燕无戈道： “今日在宋家的时候，宫中突然下旨，看似惩处了宋家的人，可实则却是在保宋宣荣。” “此事本能牵连到宋宣荣，叫他难以脱身，可这圣旨一下，就算宋禹行和叶氏当真认罪，宋宣荣也只会落下个教子不善，娶了个恶妻的名声。” “王爷可知道是谁插了手，暗中想要保宋宣荣？” 燕无戈闻言看向萧淮。 萧淮开口道：“那圣旨本是我去请的。” 沈珺九怔了下：“你去请的？” 第309章 横插一手 萧淮点点头说：“宋宣荣毕竟是礼部尚书，官居二品，宋老夫人又有诰命在身，就算是你寻了太子和豫王出头，可想要在宋家拿人也不是易事。” “我原是听了无戈的话进宫，将此事旁敲侧击的告知了皇后，想着让她为了帮太子而出头说动陛下下旨，这样大理寺拿人便名正言顺，宋家也无从阻拦。” “可没想着中途却被人横插了一手。” 沈珺九皱眉：“是谁？” 萧淮说道：“瑞王。” “瑞王？” 沈珺九面露怀疑：“瑞王亲自进宫，替宋宣荣说情？” 怎么可能？ 宋宣荣的确是瑞王麾下最为重要的朝臣，也算得上是瑞王的左膀右臂，瑞王自然不愿意轻易失了这个助力。 若是寻常之事，瑞王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去保宋宣荣，可眼下摊上的却是买凶杀人、谋财害命的事儿，先不说这事情说到底只关乎宋禹行和叶氏，明面上与宋宣荣无关。 瑞王要是求情，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明启帝，这买凶的事情是宋宣荣做的。 就说在这之前宋宣荣弄出假僧的事情，累的瑞王跟太子大打出手，也让瑞王失了帝心遭了训斥。 宋宣荣此时深陷泥沼，瑞王一旦出面去求明启帝，那不就摆明了告诉明启帝宋宣荣是他的人，而之前那许多事情也都是他指使宋宣荣所做。 明启帝本就是多疑的性子，又最不喜朝中结党营私。 除非宋宣荣真正效忠的那个人是明启帝，而且也是明启帝纵容着他投奔瑞王，明面上扶持瑞王和太子做对，否则瑞王这么一去，就算宋宣荣没事儿也会变成有事。 瑞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入宫去向明启帝求情。 不仅保不住宋宣荣，恐怕还会直接把他送入死境。 可要说宋宣荣是明启帝的人，却又不大可能。 明启帝是皇帝，太子又是他属意的储君，就算是想要制衡朝局，怕他在位之时太子一人势大威胁皇权，他也犯不着让一个礼部尚书，去假意投靠瑞王这般复杂。 皇帝想要制衡朝权，多的是办法。 提携瑞王也好，看重豫王也罢。 只要帝心有所偏颇，他随意的一些举动就能叫太子如履薄冰，也让朝中那些人跟着转变风头，让朝廷之中的势力保持他想要的平衡。 他何必多此一举？ 萧淮听着沈珺九的话摇摇头： “瑞王没替宋宣荣求情，只是入宫向陛下请安，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遭了陛下训斥。” “当时只有皇上和瑞王二人，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陛下原本是极为恼怒宋宣荣的事情，也被皇后说动了准备下旨，可谁曾想训斥了瑞王一通之后，虽说罚了瑞王，可也改了主意。” “虽然依旧照着我们所想的下了旨，可你也看到了，旨意完全变了个样。” “瞧着像是在惩处宋家，可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在保宋宣荣。” 别说是沈珺九，就连萧淮知道了这旨意后，都有些惊呆了。 第310章 古怪 沈珺九闻言目光沉凝。 训斥了瑞王，却又保了宋宣荣。 怎么这般古怪？ 瑞王在宫中到底做了什么？ 沈珺九看着萧淮：“宫中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吗？” 萧淮摇摇头：“陛下身边的人嘴巴都很紧，王德年领旨出宫的时候，我曾试探着问过圣前其他的太监，可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皇后为着这事儿动了气，而我怕惊动了陛下，也没敢多打探，只想着回头想办法在瑞王那头动动心思，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沈珺九微皱着眉，看向燕无戈：“此事王爷怎么看？” 燕无戈靠在椅背上，淡声道： “我那位堂兄向来自负，掌控欲又极强。” “照理说宋家的事情是犯了他忌讳的，牵扯到储君的事情，他不该留情才是，所以本王才让萧淮进宫，去鼓动皇后求旨。” “如今他突然改了主意，那势必是有什么缘由，让他不得不保宋宣荣。” “能让他如此，要么是宋宣荣的存在，关系着什么他在意的事情或是人，要么就是宋宣荣在他那有绝不能出事的理由。” 燕无戈口中的那两句话，乍一听好像意思一样，可沈珺九却听出了其中的分别。 如果是关系着其他人，那这个其他人是谁。 能说动瑞王这个时候进宫，又能想办法让瑞王不曾表态，就让明启帝主动饶了宋宣荣，自己却还置身事外，就连瑞王自己恐怕都云里雾里。 那这个人的手段堪称是惊人。 可如果是燕无戈口中的后者，宋宣荣有绝不能出事的理由。 那这中间干系的可就大了。 能让一国皇帝心生忌惮，不仅出面保人，甚至拿皇子做筏，容忍宋宣荣掺合储君争斗。 这缘由可绝非是什么普通事情。 极有可能宋宣荣一旦出事，会有什么事情牵扯到皇室亦或是皇帝身上，所以明启帝不得不保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麻烦大了。 沈珺九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左手轻握成拳，右手食指在上面轻敲着，仔细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她入宫已经几年后的事情，那时候北王府和皇室之间已是水火不容，而燕无戈不曾知晓体内中毒，性情更是狂戾冷漠，明启帝对他的忍耐心也已是极致。 她入宫之后，刚开始在宫中毫无存在感，等她从最初的迷茫到知晓宋家所图，知道大哥和姐姐枉死生了复仇之心，不择手段爬到高位时，中间又过去了好几年。 等沈珺九有了对付宋家的能力时，明启帝已经病入膏肓，而燕无戈也因毒发不久人世，北境军和乾羽军谋逆，整个朝中乱成一团。 沈珺九虽然报复了宋家，可是对于那些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等她事后再去了解时，知情的人早已经死了个一干二净，余下的也就只知道一点皮毛。 她还真的不知道，宋宣荣到底有没有皇室的把柄，亦或是真的有什么足以让明启帝忌惮的。 第311章 惊醒 沈珺九垂着眼脸色有些难看，心中也有些惊涛骇浪。 她之前一直未曾仔细想过。 她回来之后，虽然救了大哥的性命，免了他们在龙穆山上生死离别，可却同样改变了燕无戈的命运，也连带着改变了所有和他们，和燕无戈有关的事情。 这一世燕无戈早早知道了百岁莲，自然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被毒物损伤了神智之后，变得暴戾难以自制。 他不被毒物影响，以他的性情必会步步为营。 那朝中因他而生的乱局未必再有，明启帝也就不会因为与他相斗耗尽心力而缠绵病榻。 燕无戈不死，北境军和乾羽军就不会反，上一世京中那些与他关联的事情便不会再出现，聂奉贤不会起兵造反，明启帝不会暴怒而亡，那她所知道的未来所有的事情就都会发生改变。 所有的一切，再也不会照着上一世去走。 那些人，那些事，也未必会再像她所知道的一样。 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她重回年少时开始。 从她救了沈清梧，和燕无戈达成交易那一刻，她所熟知的一切就早已经发生了改变。 明明两世的人事已经不同，可是她居然一直拿着上一世所知晓的一切，来谋算着这一世的事情。 如果不是燕无戈的话点醒了她。 如果不是这次宫里突然传旨的意外。 那她…… 沈珺九几乎瞬间汗湿了衣裳。 燕无戈见沈珺九脸色微白，紧抿着嘴唇神情冷凝，不由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沈珺九掐了掐掌心，压下那缕心悸。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皇帝真有什么顾忌，一定要保宋宣荣，那我想要对付宋家恐怕要换个方法了。” 原本她是想慢慢磨死宋宣荣，叫他妻离子散，叫他看着身边之人尽亡，让他所拥有的一切全数化为云烟，好让他体会他们兄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 可如今既然知道明启帝可能插手其中，而宋宣荣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底牌。 那她想要宋宣荣的命，就必须一击致命。 让宋宣荣哪怕有再大的底牌，也不能翻身才行。 她如今不是上一世的沈珺九，不是那个趁着朝权大乱，重权在握说一不二之人。 她只是沈珺九，她还有大哥和姐姐要护着，她不能有一丝大意，让宋宣荣从中挣脱。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感觉她明明就在眼前，而且也什么都没做，可是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眉眼。 可却多了丝锋芒锐意，让人心生忌惮。 萧淮也察觉到沈珺九的变化，眼里多了丝打量：“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沈珺九扬唇：“皇帝下旨，无非是想撇清宋宣荣的干系，让他不被宋禹行母子牵连。” “宋禹行虽是他儿子，可只要让叶氏担下所有罪责，对外说是她撺掇儿子谋财害命，宋宣荣便不会有任何事情。” “只是皇帝的心思是好的，可宋宣荣未必能放得下他儿子。” 第312章 反咬一口 “如果他自己一心想要扑进去，想要救宋禹行脱离苦海，那么就算是有皇帝的旨意，那也没用。” 皇帝只能下旨保他。 却总不能拦着他自己作死。 如果宋宣荣自己不愿意领明启帝这份“恩情”，一心想要朝着宋禹行他们的事情里面扑，那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沈珺九的话让燕无戈和萧淮若有所思。 燕无戈说道：“你觉得宋宣荣还会来找你？” 沈珺九面露嘲讽：“他不会来，可总有旁的人会来。” 宋宣荣重颜面，而且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舍了脸面降了身份，亲自来找她。 可是宋家可不只有一个宋宣荣，他自己不来，却总有人旁的人愿意替他走这一趟，帮着他做他想做的事情，想尽办法的借着亲情来逼迫他们兄妹服软。 燕无戈两人听着她的话，瞬间就想到了宋老夫人。 燕无戈隐约猜到了沈珺九的打算，皱眉道：“可就算这样，顶多触怒皇帝，宋家也不会伤筋动骨。” “那如果宋禹行和叶氏反咬一口，亲自指证宋宣荣呢？” 沈珺九笑得凉薄： “那大理寺的监牢可不比外头，只要太子想，宋禹行他们就只能得到太子想要他们得到的消息。” “明启帝突然下令保了宋宣荣，太子和豫王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有些事情用不着咱们来做，只要叫太子他们知道，宋宣荣看重这个儿子，宋家也舍不得宋禹行去死，他们自然会知道该怎样落井下石，断了宋宣荣的后路。” 叶氏和宋禹行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跟宋宣荣如出一辙。 没事的时候他们父子、夫妻自然能够相亲相爱，彼此帮扶，可一旦攸关生死，就像是宋宣荣能够舍了叶氏一样，叶氏和宋禹行也能够舍了宋宣荣。 毕竟，命只有一条。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沈珺九太过熟悉宋家人的脾性，她有无数种办法，能叫他们对宋宣荣生了恨意，太子和豫王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只要叫叶氏母子知道宋宣荣对他们生了舍弃之心，想要舍了他们母子保全自己和宋家的荣华，甚至生了迫害之心，想也知道他们母子会做什么。 更何况…… 宋家可不只有宋宣荣这一个儿子，那不是还有一个宋宣勤吗？ 萧淮听着沈珺九的话，看着她脸上冷漠之意，突然就打了个哆嗦：“以前总听着人说最毒妇人心，如今见着你，当真才明白这个道理，古人诚不欺我。” 沈珺九露齿一笑：“多谢萧公子夸奖。” 萧淮翻了个白眼。 谁夸她了。 不要脸！ 燕无戈和萧淮知道沈珺九的打算之后，便放心了下来，而燕无戈心中也有了打算，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朝下走。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深之时，燕无戈和萧淮就起身告辞。 离开前，萧淮说道：“你府中放着这么多东西，今儿个又招摇过市的送来这边。” “我估摸着这满京城不少人都盯着你这后宅，要不要我和无戈再送几人过来，免得你府上招贼？” 第313章 珺九定不会亏待了王爷的人 沈珺九听着“你府上”三个字，脸上露出笑。 “有太子和豫王的人盯着，哪个贼不要命了，敢来盗他们瞧上的东西？” 她今儿个从宋家将那些东西带出来时，太子和豫王的眼睛可都红了。 要不是顾忌着还有个宋宣荣在，他们怕是早就为着那些东西的归属大打出手了。 眼下太子和豫王虽然还忍着，想要联手先对付了宋宣荣这个“外敌”，可是那些个东西怕是早就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就连这府外盯着的那些东宫和豫王府的人。 保护她们姐妹是其次，保护太子和豫王的那些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沈珺九笑着说完后，又看向燕无戈。 “况且夏兰今天带去宋家的那些个人，都是气息绵长，身手矫健的。” “虽然瞧着皮肤黑了些，穿的也狼狈了点，可我想着京中那些牙行，不至于随处都能寻到这么多会武之人吧，还刚巧就被我捡了便宜。” “王爷您说呢？” 燕无戈听着沈珺九的话，对上她戏谑的目光，不由轻咳了声。 “没想着瞒你，你若是不喜欢，让他们回去就是。” 沈珺九没那么矫情。 冬青和夏兰是燕无戈的人，这宅子也是燕无戈给的，连带着之前护着他们兄妹的那些暗卫也都是北王府的随从。 她和燕无戈有交易在前，之后还要背着北王妃的名声至少一年时间。 说到底她和燕无戈就像是之前萧淮说的那样，撇的太干净反倒是显得斤斤计较。 便宜都已经占了，更何况这时候他们住的地方的确是不怎么安全，虽然太子和豫王被她糊弄住了，可京中还有的是其他显贵之人，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沈珺九自己不怕，可她却不能不顾着沈心箬，还有过几日回京的沈清梧。 在她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之前，借用燕无戈的人手，总比一些不知底细的人要强。 沈珺九摇摇头说道：“不用了，王爷的安排挺好的，正巧我也想找些看家护院之人，只是让王爷府上的精锐来替我守着这院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他们。” 燕无戈见沈珺九难得的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虽说话中仍有试探，可他心情依旧是不错。 “他们本就奉命行事，和冬青二人一样，既然送到了你这里，便由得你吩咐使唤。” 燕无戈向来疏冷的眼中带着些温和，难得开了句玩笑： “你若觉得委屈他们，回头月钱便多给些。” “本王便不另外发银子给他们了。” 沈珺九得了想要的答案，露齿而笑：“没问题，珺九定不会亏待了王爷的人。” 燕无戈听着颇为顺耳，神色愉快。 萧淮见着沈珺九不过几句话，就让得自家向来脾气冷硬的好友像是被捋顺了毛的狐狸似得，眉眼都跟着柔和了下来。 他暗中摇摇头，觉得燕无戈栽的不轻，开口道： “行了，你们也甭客气了，你若是想谢谢无戈，下次有机会再请我们吃饭就成。” 沈珺九大方道：“好。” 第314章 别去招惹沈心箬 燕无戈瞅了眼蹭了他便宜的萧淮，对着沈珺九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你也早些休息，明儿个怕还要应付宋家那头的事情。” “大理寺那边本王会叫人盯着，还有今天宫中的事情，我也会叫人打探。” “你这边若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让冬青他们来寻本王。” 沈珺九点点头道：“王爷慢走。” 燕无戈嗯了声，伸手敲了萧淮一下：“走吧？” 萧淮嘀咕了一声，朝着沈珺九挥了挥手，就跟在燕无戈身后离开。 两人转身朝着府后的暗河走去时，等到了河边，萧淮却突然拿着扇子敲了敲脑袋：“遭了，忘记个事儿了。” 燕无戈看他：“什么。” 萧淮说道：“之前沈清梧让范悉送信的时候，除了沈珺九这封，还有一封是交给她姐姐的，我刚才忘了给她了。” 燕无戈皱眉：“为什么不交给沈珺九？” 萧淮说道：“范悉送信的时候，说沈清梧吩咐的，叫避开了沈三交给沈心箬，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单独叮嘱的吧，我方才光顾着你们说话了，忘了这事儿。” “你先回去，我把信给人送去再走。” 燕无戈开口：“让听白送去就行。” “那怎么成，万一他偷看呢？”萧淮哼道。 听白站在一旁，闻言：“……” “萧公子，我还在这儿呢。” 说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避开一些？ 况且他们之中能干得出来这么没品的事情的，也就只有萧淮了，怎么也轮不着他。 萧淮吊儿郎当：“本公子长眼呢，这不是以防万一吗？” “无戈，你先出去，我去送个信就来……” 萧淮转身想走，却冷不丁的被燕无戈伸手拎着了脖颈上的衣领。 “你想干什么？”燕无戈凉飕飕的说道。 萧淮挣扎了挣扎，没挣脱，不由道：“我就是送个信。” 燕无戈直接将信扯了下来，扔给了一旁的听白，然后说道：“你觉得我会信你？” 他和萧淮十几年的朋友，太过清楚他的性子。 说句不好听的，萧淮撅撅屁股，他都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燕无戈让听白去送信后，拎着萧淮的衣领就将人带上了船，让三万送他们从暗河离开。 “我告诉你，别去招惹沈家姐妹。” 萧淮讪讪的坐在船上，说道：“我又不招惹沈三。” “不是沈珺九也不行。” 燕无戈冷眼看着他： “这满京城的姑娘你招惹谁都行，别去打沈心箬的主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沈珺九护短的很，你要真敢招惹沈心箬，小心她打断你第三条腿！” 萧淮长得好看，性子风流，偏生又是个爱玩的性子。 他倒也不是会做什么下流之事，可总喜欢去招惹的人家小姑娘为着他脸红心跳芳心暗许的，为他魂牵梦萦的，偏生他又没个定性，不愿意娶妻。 往日里燕无戈不爱管他，且萧淮家世在那放着，愿意被他撩拨的那些姑娘，大多心思也没那么单纯，所以他胡闹的时候，燕无戈从不理会。 可是沈心箬不一样。 第315章 本王不想哪一日替你收尸 沈心箬和沈清梧对沈珺九的意义，只看当日龙穆山上，她宁死也不肯放手，拿自己的命去博沈清梧一线生机就知道。 沈清梧他们的命，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燕无戈不用想都知道。 沈珺九要是知道萧淮动了沈心箬的心思，会有什么反应。 萧淮听着燕无戈的话撇撇嘴：“哪有那么厉害，我就与她说说话，又不做什么。” 燕无戈横了他一眼：“你长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 仗着一张好看的皮子，遮了蔫黑的心肝。 笑一笑，甜言蜜语几句，连人的魂儿都能勾没了。 远的不说，就说宫里头那些个宫妃，按理说各有心思，也护着自家的儿子，对着外人总带着几分不假辞色和利用之心，可偏偏萧淮就有那本事，让所有人都喜欢他。 先不说总想着算计北王府的秦太妃，就是身为太子生母的皇后，见着萧淮也十分亲近。 这些心思深沉的女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沈心箬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怕是聊一聊，笑一笑。 动了心都未可知。 燕无戈坐在一旁对着萧淮说道： “沈珺九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沈心箬和沈清梧就是她的逆鳞。” “宋家不过是害的沈清梧断了腿，谋算了他们兄妹一番，沈珺九就将宋家朝死里坑，你要不是存着想娶了沈心箬心思，就别去招惹她。” “本王不想哪一日替你收尸。” 萧淮听着燕无戈的话，想起沈珺九那心狠手辣的性子，瞬间有些蔫了。 他靠着船边嘟囔着道： “无趣。” 燕无戈冷漠脸：“无趣总比没命强。” “你也别成天想着沾花惹草的，美人骨是英雄冢，你那套手段不是人人都吃的，小心哪天踢到了铁板早晚折在上头。” 萧淮黑了脸，趴在船边哼了哼：“本公子才没那么倒霉。” “再说了，我瞧着你也没护着过别的女人，你这是王妃还没娶上门，就先护上了大姨子了。” “你说什么？”燕无戈看着他。 “没什么……” 萧淮对着他凉飕飕满是威胁的眼神，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嘟囔着将脸埋进了扇子里。 燕无戈见状懒得理他，对着韩凛道：“回去吧。” “是，王爷。” …… 沈珺九送走了燕无戈他们之后，又去了一趟库房那边。 交代着人将从宋家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的安置好后，又让冬青将北王府送来的那些人都叫了过来，与他们见了一次。 这些人都是北王府的好手，既然承了燕无戈的“人情”，沈珺九自然就不会闲着他们。 沈珺九问清楚了几人擅长的事后，安排了几个专门保护沈心箬，无论何时都不能离开她周围后，又交代了府里之后的事情，让冬青安顿其他人。 她这才去了沈心箬那里。 这处宅子不算大，比起宋家那大宅院来说更显得“简陋”，可是对于沈珺九来说，这地方却远比宋家安心。 沈珺九跟着下人去到后院，寻着沈心箬时，就见沈心箬正埋头在看着什么。 第316章 狗急跳墙 “姐姐。” 沈珺九叫了一声。 沈心箬一惊，下意识的将手里的东西压在了身后，抬头时朝着门外看来时，杏眼染着水雾看着红红的。 沈珺九脸色微变，连忙走进去：“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沈心箬声音微哑。 沈珺九脸色不大好，“眼睛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哭。” 见沈心箬闻言下意识的伸手去遮眼睛，沈珺九直接揽着她，带着些戾气说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这府里谁欺负了你？” 沈心箬向来要强，往日里受再多委屈，宁肯撸了袖子跟人打上一架也不愿意掉眼泪。 当初她被宋家人冤枉害了宋禹元，挨了十板子跪了祠堂，她都没掉眼泪，只硬挺挺的梗着脖子说她没错，如今蓦的见着她哭了，沈珺九便只以为是她被人欺负了，心中戾气横生，那向来冷淡的眉眼之中都染上了煞气。 沈心箬吓了一跳，这样的沈珺九有些让她心惊。 她忙拉住想要起身的沈珺九，急声道：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我只是想大哥了。” 沈珺九一愣，回头看向沈心箬时，就听她语带哽咽的说道：“我只是想着咱们从宋家搬出来了，可大哥还在外面，我想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沈珺九轻抿着唇，看出来沈心箬在撒谎，可对着她带泪的眼睛，迟疑了片刻，还是没去拆穿。 沈珺九回握着沈心箬的手，低声道：“大哥让人送了信来，他伤势已经好了不少，现下身边也有人护着。” “姐姐，你别难过，再过几日咱们就接大哥回来。” 沈心箬点点头，看着沈珺九：“北王他们走了吗？” 沈珺九嗯了声，拉着沈心箬坐在榻前：“走的暗河离开的，不会惊动外人。” “姐姐，府中留下的那些人都是北王府送来的。” “咱们从宋家搬出来的动静太大，府里留着的那些东西难保不会被人觊觎，也怕有人打了咱们的主意，所以我安排了几人随身保护你。” “你瞧见他们后别害怕，他们只护着你安全，不会打扰你。” 沈心箬虽然性子急，可却也不是不辩是非。 且她聪慧，听出了沈珺九话里的意思。 那些人是北王府派来的，能用不能信。 而且这段时间沈珺九在宋家所做的事情，和北王、太子、豫王的关系，也叫沈心箬隐约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 这些人护着东西是假，防着有人狗急跳墙，对她们姐妹动手，斩草除根才是真的。 沈心箬点点头认真道：“好。” 沈珺九想起宋家的事儿，又对着沈心箬道： “姐姐，宋家明后日应该会有人找来，到时候怕还会闹腾，姐姐若想出气便与我一起，若闲吵闹就待在后院，叫人守着不让他们来烦你。” 沈心箬闻言顿时怒道：“他们还敢来？” “怎么不敢？” 沈珺九嘲讽道：“宋禹行和叶氏被带去了大理寺，有兰荟作证，又有物证和那些银票，买凶杀人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第317章 他们敢？！ 沈珺九说道： “买凶杀人是重罪，如果真死了人，宋禹行必定会被判死刑，叶氏身为从犯也逃脱不掉，可是眼下我和大哥毕竟没死，行凶未遂的罪名却是要轻上很多。” “皇上虽然下令要严查，可是只要能让我们开口原谅他，替宋禹行在堂上说情。” “那宋禹行顶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和牢狱之灾，若是我和大哥肯主动放过此事，将他们买凶的事情当成家事处理，再有宋宣荣从中周旋，那宋禹行和叶氏说不定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沈珺九不想瞒着沈心箬，也算是让她有个准备。 “宋宣荣惯来精明，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势必会让人来歪缠，想尽办法的让我们兄妹出面替宋禹行他们求情。” “咱们搬来这里的事情并无遮掩，他们找上门是早晚的事情。” “老太太疼爱宋禹行，宋宣荣又是个不择手段的，到时候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仗着长辈的身份门前一跪。” “姐姐觉得旁人是会同情我们被人欺辱，还是觉得我们不孝折辱长辈，而宋家摊上了我们这般心狠的亲戚可怜？” 沈心箬闻言顿时就想起在宋家时，宋老夫人惯用的手段，咬牙怒声道：“他们敢！” 沈珺九呵了声：“宋家的人是什么性子，姐姐也知道，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沈心箬紧咬着牙，眼中满是怒火：“他们来的话，你不许瞒着我。” 坏了名声就坏了名声了。 他们要真敢用那种无耻手段来逼她和珺九。 她豁出去身败名裂，大不了以后再也不嫁人了，她也不会叫那群不要脸的人好过！ 沈珺九见沈心箬气得脸都红了，安抚着道：“姐姐放心吧，我不会叫他们欺负我们的。”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宋家的事情还不算完。” “只要没彻底将宋宣荣拉下去，没将宋家毁了。” “他们便会想办法从咱们这里下手，我也就算了，他们未必能将我如何，我是担心他们会找上你。”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姐姐知道，无论将来宋家说什么，做什么，他们为着的都是他们自己，姐姐无须心软，也别因为任何原因，任何理由，就去与他们妥协。” “哪怕这个理由是我。” 宋宣荣无耻。 宋老夫人也不遑多让。 沈珺九不怕他们态度强硬，只担心他们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来要挟沈心箬。 沈心箬神色一慌：“你？” 沈珺九：“我只是打个比方，姐姐只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就行。” 沈心箬细细看着沈珺九神色，见她不像是说谎，这才点点头认真道： “你放心，我会记得的。” 她才不会对宋家心软！！ …… 沈珺九又陪着沈心箬说了会儿话，等她气消了些，脸上也露出倦色后，这才让她好生歇着，自己从房中退了出来。 等到了外面，沈珺九叫住了替她打帘子的水云。 “水云，你等等。” “三小姐。” 沈珺九看着她问道：“你可知道姐姐方才为什么哭？” 第318章 大公子真的是很温柔的人 水云迟疑了下，看了眼门内后，才低声说道： “刚才北王身边的人来了一趟，给了二小姐一封信，二小姐看了之后就掉了眼泪。” 沈珺九皱眉：“信？” 水云：“嗯，二小姐不让奴婢和采荷靠近，所以奴婢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只瞧着二小姐看了信后哭得很伤心。” 沈珺九闻言神色微怔，蓦的想起之前燕无戈给她的那封信，再想想刚才沈心箬的神色，还有她突然提起沈清梧的事情来，便知道那信是谁的。 沈珺九抿了抿唇，对着采荷道： “好生照顾姐姐，她脸上的伤虽然好了许多，可之前的金玉膏还是继续用着，若是用完了就来告诉我，别叫姐姐脸上留了伤痕。” 采荷点点头：“是，三小姐。” 沈珺九说道：“回去吧。” 采荷端着热水进了屋中后，沈珺九站在门外的看了眼那边屋中，远远的能瞧见沈心箬的影子印在门窗上，摇来晃去的拉的长长的。 “小姐，大公子送来的信，王爷怎还分开给你们？”冬青忍不住问了句。 沈珺九垂了垂眼。 大哥给姐姐的信自然是不会瞒着她的，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小心瞒着她。 可是他却依旧让送信之人避开了她单独将信给姐姐，恐怕是大哥知晓姐姐性情，怕姐姐知晓他断腿的事情会与她动怒，而那信中所写的内容，哪怕沈珺九不看也能猜得到。 沈珺九的心像是浸在了沸水里。 哪怕被她连累。 哪怕险些没了命。 可大哥却从未怪过她，反而如以前那般温柔。 沈清梧的的体贴，犹如滚烫的沸水，烫的沈珺九心脏紧缩着的发疼，而对宋家也越发的怨恨。 要不是他们，大哥本该风华无双，怎至于如此！ “小姐？” 冬青见沈珺九没说话，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忙道：“是奴婢多嘴……” “没事。” 沈珺九淡声道：“大哥是怕姐姐和我起了嫌隙，也怕我自责，所以才将信单独给了姐姐。” 冬青闻言低声道：“大公子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沈珺九嘴角轻扬，呢喃出声：“是啊，大哥他一直都很好很好……” 好的让人心疼。 沈珺九微闭着眼片刻，才说道：“走吧，回去歇着，明儿个还有一场好戏等着。” …… 沈珺九夜里一直睡不大好，沾着床闭眼没多久，就被梦魇惊醒。 等醒来之后脑海之中还一直残留着之前梦里的画面，她精神紧绷着再难以入睡，便披着外衫坐在窗边看了会儿话本子，直到外间天色大亮。 宋家的人来的比她预料中的要早。 冬青正在替沈珺九挽发时，夏兰就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说是宋家的人到了门前。 “都来了谁？” 沈珺九选了支玉钗递给冬青，见着她插入发间后，才问道。 夏兰回道：“宋芝媛，王氏，还有二房的宋明珍。” 沈珺九惊讶：“外祖母居然没来？” 夏兰憋着笑：“小姐还不知道呢，宋老夫人昨儿个被气晕了过去，怕是来不了了。” 第319章 幸灾乐祸 沈珺九面露诧异：“怎么回事？” 宋老夫人虽然年纪大，平日里也总是要晕不晕的。 可沈珺九却是知道，她身子并不差，而且每次瞧着摇摇欲坠的模样，大多都是惺惺作态罢了，还真没见她这么脆弱被活活气晕过去的。 夏兰幸灾乐祸：“说是被三房的宋宣勤和李氏给气的。” 见沈珺九好奇的样子，夏兰说道： “昨儿个咱们从宋家离开后没多久，宋家老夫人就从城外赶了回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宋家三房的宋宣勤跟老夫人起了争执，说是还动了手。” “咱们的人寻了宋家下人打听了，说是因为宋宣荣和宋宣勤为着小姐的事情争执起怒，老太太拿着他们没办法，就寻三房的人撒气，结果被李氏顶撞了几句。” “那老太太怕是真将自己当成了老封君，一怒之下就逼着宋宣林休妻。” “宋宣林不愿意，老太太就骂了他早逝的生母，句句狠毒要将他们赶出府去。” 夏兰说着这事儿的时候，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宋老夫人原本怕只是想要威胁威胁宋宣林，叫他们夫妻服软，可谁想着鸡飞蛋打，人家当了真。” “宋宣林连夜带着妻儿就搬出了宋家，还说要跟大房二房分家，而宋老夫人生生被气晕了过去，听去了的大夫说，宋老夫人郁结于心，气得下不了床呢。” 沈珺九听着夏兰的话，便能想着宋家昨儿个是什么情形。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宋老夫人争强好胜，心胸又小，惯来爱拿三房的人出气，也是仗着宋宣林夫妻不会反抗，可没想着这次翻了船，真把宋宣林逼急了闹了分家。 只是…… 沈珺九想了想那毫无存在感的三舅母。 李氏的性子软弱温懦，从不与人争抢，被宋老夫人教训了也从不还嘴，宋家其他人压着他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她实在难以想象李氏跟宋老夫人争执的样子。 上一世的时候，三房也是跟宋家分了家的，早早就远离了京城，一直到宋宣荣他们死绝了宋家门楣倾塌之时，都未曾再露过面。 沈珺九一直都觉得有些巧合。 如今再知道宋宣林他们搬出宋家的事情，她不由微眯着眼。 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因为被逼急了。 还是他们早就起分家的念头，不过是顺势而为？ “小姐，她们都在外头候着，小姐要见她们吗？”夏兰问道。 沈珺九起身穿好了衣裳，任由冬青替她系着身上的带子，淡声说道：“正主都没来，有什么好见的，打发回去吧。” 她懒得应付她们。 夏兰点点头，转身就退了出去。 …… 门前空地上，王氏扯着帕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宋明珍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大好，被街头那些人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 而宋芝媛穿着一身白裙，哭哭啼啼的红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紧闭的大门掉着眼泪。 王氏被她哭得头疼：“我说宋大小姐，你能先省省吗？这会儿人都没来，你哭给谁看？” 第320章 你怕个锤子！ 宋芝媛身姿纤弱，站在那里便如弱柳扶风，微仰着白净的下巴，抹着眼泪柔柔弱弱：“二婶，我害怕，你说珺九要是不肯原谅我娘他们怎么办？” 王氏：“……” 你怕个锤子！ 沈珺九不原谅才对了。 她要是随随便便就原谅了，那她才是个傻缺！ 王氏憋着气，对着宋芝媛这张脸想怼一句“关我屁事”，可想着躺在床上流着眼泪，一副不把沈珺九她们请回去就要断气似的宋老夫人。 王氏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要不是怕气死了宋老夫人，连累了她男人，鬼才来沈珺九他们这里讨骂！ 王氏没好气的说道： “你娘和大哥害的清梧断了腿，珺九她们不原谅你有什么奇怪的。” “你既然来求人就拿出个求人的姿态来，别觉着人家欠着你们，你们害死了人家人家还得立着牌子跟你们磕头道谢。” 宋芝媛委屈：“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大哥他们会这么做……” 王氏牙疼：“你知不知道又如何？” “那害人的是不是你娘，买凶的是不是你大哥，他们占了好处你受了吗？” 往日在府里的时候欺负沈家兄妹的时候，宋芝媛可没半点留手的，而且当初害宋禹元落水，拿沈心箬顶罪的可就是她眼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大侄女儿。 这会儿嚷着自己无辜，那当初倒是少花一些她娘占了人家的好处啊？！ 王氏半点不耐烦见宋芝媛，只觉着她和叶氏一样讨厌。 叶氏那嘴脸看着厌烦，可好歹张扬跋扈的做了恶放在明面上。 偏这宋芝媛道行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做尽了污糟事情，还能一脸无辜的说着我不知道呀，真真儿是叫人觉着恶心。 宋芝媛被王氏怼了两句，委屈的直掉眼泪。 宋明珍拉了王氏一下，低声道：“娘，别说了。” 王氏撇撇嘴，懒得理会宋芝媛，只瞧着紧闭的大门对着宋明珍咬耳朵：“明珍，你说珺九会见咱们吗？” 宋明珍低声道：“怕是不会。” 王氏眉毛皱成了一团：“那怎么办？” 宋明珍叹了口气，她和王氏都是一样的心思，半点不想沾染沈珺九和大房之间的恩怨，可是眼下宋老夫人病倒，叶氏也被抓进了大理寺。 宋芝媛哭着说要替她娘和大哥来求情，宋老夫人又一个劲的在床上怏怏的闹腾。 老太太那哭声魔音穿耳似的，一会儿骂宋宣林狼心狗肺，一会儿骂叶氏心狠歹毒，又哭闹着说对不起沈珺九她们，挣扎着要来求的她们原谅，最后逼得她们不得不跟着宋芝媛来了这里。 宋明珍有时候倒真想让她爹娘和三叔他们一样，索性跟府里分家算了。 只可惜，她知道不大可能。 宋宣林是庶出，又不是宋老夫人亲子，且这些年在府中过的不好，闹了分家也就闹了，可宋宣勤是宋老夫人的亲儿子。 他要是敢闹分家，怕是宋老夫人能直接一根绳子吊死在门前。 宋明珍又叹了口气：“等着吧。” 第321章 她想见的不是她们 宋明珍心下有种直觉，沈珺九今日怕不会见他们。 王氏几人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路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多起来。 她们一行女眷，穿着富贵，身后停着马车，却眼巴巴守在这宅子门前的行径有些奇怪，所以不少人都好奇的朝着她们这边打量。 像是在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王氏站的有些腰酸，正想着要不上前敲门问问时，那紧闭着的大门才终于开了。 夏兰刚从里面出来。 王氏就连忙上前：“夏姑娘，珺九她们可愿意见我们？” 夏兰摇摇头：“不好意思二夫人，我家小姐昨日去了宋家之后伤心伤神，回来又思及大公子的伤，心中难过痛哭了一场，整宿都没睡好。” “眼下小姐还在歇着，恐怕不方便与你们见面，还请二夫人先回吧。” 宋明珍听着夏兰的话，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早就猜到沈珺九不想见她们。 亦或是说。 她想见的不是她们。 王氏早就从宋明珍那打了底子，闻言倒没觉得什么，反而挺高兴的想直接走了。 她来这里本就是走个过场，半点不想掺合大房的事情，况且她还在记恨着之前宋宣荣动手伤人，老太太偏心的事儿。 可是想起府里那仗着病痛“撒泼”的宋老夫人，还有宋宣勤今早对她说过的话。 王氏觉着她们要是直接这般回去了，指不定那老太太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王氏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问道： “就不能通融一二吗，你跟珺九说说，我们找她是有要紧事情。” “再要紧的事情，也比不上我家小姐的身子。” 夏兰脸上带着笑，可拒绝的却是毫不留情。 “抱歉，二夫人请回吧。” 王氏闻言觉着她已经“尽力”了，毕竟人家说不见，她还腆着脸多问了一回。 眼见着夏兰十分强硬，她脸上带着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 她那句改日再来还没说出来，一旁的宋芝媛就突然出声。 “她到底是还在歇着，还是根本就是借口托词，不愿意见我们？” 夏兰闻言眸色微冷，只觉得宋芝媛不识趣。 冷淡道： “宋大小姐多想了。” 宋芝媛却是被她眼里那神色刺痛，心中含着怒气哀戚道：“我多想，难道不是珺九她太过心狠吗？” “我知道她生气我母亲做错了事情，可是她将我母亲送进了大牢，让得我们家中鸡犬不宁难道还不够吗？” “昨日她在府里大闹一场，祖母被她气得病倒在床，到现在都还起不了身，我们来寻她，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她回去看看祖母，难道这也不行吗？” 宋芝媛一袭白裙，本就弱质纤纤的长相，加上那带泪的双眼，越发叫人觉得楚楚可怜。 她望着门前掉着眼泪，声音微颤： “我知道她恨我们，可是祖母从未亏待过她。” “从她入府开始，祖母便处处护着她，甚至比对待我们这些亲孙儿还要更甚，可此时祖母病重，难道她还不肯回去看上一眼吗？” 第322章 哭丧呢？ 宋芝媛哭的好不可怜： “算我求求她好不好，回去看看祖母，哪怕看一眼也好……” “她要是真这般记恨，我跪下求她好不好？” 外间的人瞧着宋芝媛哭得楚楚可怜，忍不住心生怜惜。 门里听说宋家来人，连头发都未曾梳好，随便一挽就急着跑出来的沈心箬将宋芝媛这番话听了个正着，顿时煞着脸被恶心的不行。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又来这一套？！ 沈心箬捏着拳头就想出去教训宋芝媛，被沈珺九伸手拉住了胳膊，朝着她摇摇头。 “不必出去，夏兰会应付。” “可是……” 沈心箬气得脸涨红：“她这般胡说八道，分明是想要坏你名声！”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沈珺九当真是不孝。 沈珺九见一心护着她的姐姐，眼底带着笑。 对于宋芝媛却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能说些什么，不外乎是说宋家待我们的好，说她祖母病重我们却无情，可她娘和大哥被带进了大理寺是是事实，他们买凶伤人、谋财害命更是事实。” “昨儿个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怕是满京城都在瞧着宋家的笑话。” “她这会儿就算说破了天，宋家也没理。” 如果今天来的宋老夫人，这般哭诉一通，她们却始终不愿意相见，自然会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宋家再不是，可宋老夫人的身份在那摆着。 怎么着也得将人迎进来。 可是来的却是是宋芝媛，她娘，她兄长又才害了他们，且她也不过是个平辈，她今儿个就算哭瞎了眼睛，她们不见她又能如何？ 沈珺九柔声道：“姐姐放心吧，夏兰会处理好的。” 那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主儿。 沈心箬闻言紧抿着嘴唇，心头恼恨，可是被她劝了两句，好歹忍着气站在远处听着。 而大门外面，夏兰被宋芝媛的话彻底逗笑了。 夏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宋芝媛。 “宋大小姐，宋老夫人这是去了？” 宋芝媛泪眼微僵，哭声道：“你胡说什么？我祖母还活的的好好的！” 夏兰哦了一声：“原来老夫人还活的好好的呢？” “那你这大清早的穿着一身白，跑到我们门前一通哭诉，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宋老夫人快要仙去了，才叫你这般求着我家小姐回去，看上她【最后】一眼！” 那最后两字，咬的格外的重。 夏兰的话不可谓不毒，就连旁边的王氏和宋明珍都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瞧着宋芝媛哭得楚楚可怜，还觉着这家人心狠，人都快病死了，这怎么就不愿意回去看看。 可如今被夏兰这么一说，那些原本义愤填膺的人都是忍不住岔了气，而原本想要帮腔的都是讪讪的闭了嘴。 刚才这小姑娘哭得可怜兮兮的，说的凄惨至极。 他们不少人都以为她嘴里的祖母快不行了，可如今人还好好活着，那她穿着这一身白跑来哭丧的的样子是做什么？ 大清早的，也不嫌晦气！ 第323章 没事没事，你继续哭 宋芝媛被夏兰的话说的脸色一僵。 夏兰嘲讽道：“昨儿个的事情，是非对错宋大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而到底是谁将老夫人气病的，你心中也应该有数。” “我家小姐不过是状告谋害她之人，下旨捉拿你母亲和大哥的皇上，将他们带走的是大理寺的大人。” “你若真要怨怪，那也应该去大理寺或者宫门前哭。” “说不得你去哭上一哭，皇上和大理寺的大人们就能看在你哭的好看的份上，就能饶了你娘他们买凶杀人、谋财害命的事情。” 夏兰又道： “宋小姐要是不识路的话，我可以让人带带你，保准不会让你哭错了地方，白费了功夫。” “噗——咳咳！” 王氏听着夏兰嘴里的话，没憋住喷笑出声。 被宋明珍掐了一下，见着宋芝媛怒目而视时。 王氏连忙低咳了两声，板着脸说道：“没事没事，你继续哭。” 宋芝媛：“……” 她脸上还挂着泪，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心中又恼又怒，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王氏的话更是让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轰然笑出声。 之前还觉着这小姑娘哭得挺可怜，可被这么一打岔，那丝怜惜没了，反倒生出些滑稽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 “听着姓宋，难不成是宋尚书家的，听说昨儿个官兵去了宋尚书府里，将宋家的人抓进了大牢里。”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昨儿个夜里就传开了，听说是宋家大公子嫉恨表公子才学出众，怨恨人家比他出色，所以买凶杀人，想要害死人家呢。” “他们府里还夺了那人家父母留下的家财，想着害死了人家正好据为己有。” “哗——” 丰安街这边和宋家所在的小容华坊离得有些远，昨天的事情虽然传了出来，可这边还有许多人未曾听说。 现在得了消息，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哗然。 这宋家的人胆子也太大了，谋财也就算了，居然买凶杀人？ 宋家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从来就没断过，先是假僧的事情，后来又出了妙法寺那桩事，这事儿还没平息，又出了逼迫表亲出府的热闹，如今居然摊上人命官司。 这宋家怕是霉运罩顶了。 那些围观的人低声议论着，瞧着外头哭闹的宋家小姐，再联想起那丫环刚才的话，便猜到了这宅子里的主人是谁。 他们只觉得这宋家当真是无耻，害了人家还来哭闹。 昨儿个才被抓进了大理寺，那府里老太太就“病了”，这宋家小姐还话里话外的指责人家不孝…… 一时间，所有人瞧着宋芝媛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了。 宋芝媛能听到周围传来的议论声。 她脸色乍青乍白，掐着掌心急声道： “你……你怎能这般说我。” “我娘他们是做错了，可是我毫不知情，我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夏兰一针见血。 “谁不知道昨儿个老太太是因为和宋家三爷起了争执，宋三爷闹了分家，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 “你却口口声声说是我家小姐气的，你存的什么心思？” 第324章 反将一军 “是仗着我们不知道宋三爷的事情，还是想要陷害我们小姐，让她背上逼晕长辈的恶名？” 夏兰的话毫不客气。 宋芝媛急声道：“我没有……” 夏兰冷嘲：“既然没有，那宋大小姐就别在此处闹腾。” “我家大公子被你们还得断了腿，我家小姐也险些没了命，你如果还有半点良心，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传出些流言蜚语来害我家小姐。” “你既然说你不知情，我家小姐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可你若再在此处闹着，连奴婢都要怀疑你到底是想求着我家小姐她们回去看老夫人，还是只不过想要借着老夫人的名，替你娘他们求情。” “老夫人好歹也是你的亲祖母，你这般咒她，实在是不该。” 宋芝媛没想着夏兰嘴巴会这么毒，更没想到她原本还想说的话，直接就被夏兰给堵了回去。 她原想着借着宋老夫人的事情，先哭诉一番，再下跪求一求。 引得所有人同情之后，逼沈珺九和沈心箬先回了宋家。 只要她们回去了，府里定然会有办法让她们松口，而且有些事情关上门后，总有办法能救大哥和她娘。 可谁想到她还一句话还没说，就被夏兰堵住了所有的路子。 她这会儿要是再跪下哀求，怕是所有人都会认定了她心肠歹毒，拿着亲祖母的性命要挟沈珺九她们。 宋芝媛眼里浮了泪，这一次是真哭了。 她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说的难堪，哪怕再深的心思，到底还还不是后来那般心机深沉，有些受不住的捂着脸说了句“我没有”，然后就哭着跑了。 沈心箬：“……”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沈心箬神情有些呆滞，扭头看着沈珺九，脸上有些一言难尽。 以前在宋家的时候，她总是被宋芝媛陷害，连带着因为她受了不少责罚和恶名。 明明每次错的不是她。 明明每次都是宋芝媛挑起的事端。 可是只要宋芝媛挂着眼泪柔柔弱弱的哭泣几声，所有人便都信了她，让她百口莫辩。 沈心箬总觉得宋芝媛这人恶心又难缠，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蠢，被夏兰几句话都怼的哭着跑了。 沈心箬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觉得她自己以前有些瞎。 她居然会觉得这种人厉害？ 沈珺九似乎是知道沈心箬在想什么，对着她低声道： “宋芝媛以前能够仗着柔弱和眼泪欺负你，不过是因为她爹是宋宣荣，府里当家的是她母亲和祖母，又一心偏袒着她，所以她的眼泪是利器。” “你只是败在了你不是宋家人，而她如今失去了这些，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是。” 宋芝媛其实和宋老夫人有些像。 她们惯会扮着柔弱，同样会以亲情绑架，也会站在制高点来指责别人，拿着道义伦理甚至名声压迫旁人。 可是比起宋老夫人，宋芝媛却是连她的半成功夫都没学到。 以前是因为有人护着她，她才会次次得逞。 第325章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如今她不过是一个人，且他们又不愿意再忍让她，她的那些手段便显得稚嫩又可笑。 至少换成沈珺九，换她处于宋芝媛的身份，她能有无数种办法来逼着她们服软，可宋芝媛却选了最次的一种。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的话若有所思。 …… 外间的夏兰见着宋芝媛哭着跑了，先是呆怔了片刻，随即忍不住嗤笑了声。 就这道行，连她都过不去，还扮什么可怜装什么委屈？ 凭着这点手段就想着跟小姐斗，简直不自量力！ 夏兰抬头看向王氏和宋明珍： “二夫人，你们也请回吧？” 王氏自然是乐的回去，反正连宋芝媛都跑了，她可不乐意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宋明珍却是突然上前了一步，对着夏兰说道： “夏姑娘，麻烦你再通传一声，就说我想见见阿九。” 见夏兰直接想要拒绝，宋明珍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为着大伯母的事情，是有些别的事情想要与阿九说。” “你去问问阿九，她如果不愿意见我，我便走。” 夏兰对于这位宋二小姐的观感还不错，至少她跟着沈珺九回了宋家那么长时间里，这位宋二小姐一直安安分分，从不冒头。 而且之前她也打听过，整个宋家之中，三房的人从不冒头，而二房好像也未曾欺负过沈珺九兄妹。 夏兰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确定沈珺九愿不愿意见宋明珍。 宋明珍说道：“我只需要你帮我通传一声，见不见都随珺九。” 夏兰闻言说道：“好吧，那宋二小姐稍后，奴婢去回禀小姐。” 宋明珍温和道：“多谢。” 夏兰转身入内，刚准备朝里走，就见到沈珺九和沈心箬居然就站在门后不远处的横廊下，她张了张嘴，低声道：“小姐，宋明珍她？” 沈珺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之前知道宋家来人匆忙出来的沈心箬。 “姐姐，你先去洗漱一下，我去见见宋明珍她们，等一下去陪你用早饭。” 沈心箬原是想要和沈珺九一起，可是想起沈珺九手段，见她像是想要单独和宋明珍说话，迟疑下便歇了心思，对着她道：“那好，我等你一起用饭。” “好。” 送走了沈心箬之后，沈珺九才对着夏兰道： “请她们进来吧。” 沈珺九直接转身朝着一旁走去，站在一簇盛放的芍药花前。 那芍药颜色艳丽至极，花朵极大，或是因为夜里下了雨，此时那花上还残留着一些水渍，缀的枝叶摇摇欲坠。 王氏和宋明珍进来时，就瞧见站在花旁的沈珺九。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两人心头几乎同时生出这两句诗来。 不比之前在宋家时，沈珺九未曾动手，处处压抑着自己性情，整个人看上去乖顺温柔，此时的她站在那艳丽的芍药花旁，再不压抑半丝性情。 初升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显得锋芒毕露。 第326章 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慈了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沈珺九回首朝着她们这边望过来。 那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凌厉，一时间，竟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阿，阿九？” 王氏神色有些恍惚。 沈珺九嘴角轻扬，身上那股锐利之色便掩去了大半。 “一日不见，二舅母便不认识我了？” 王氏摇摇头：“不是，我就是……”她迟疑了下才道：“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沈珺九闻言莞尔：“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是我，除了不住在宋家之外，难不成我还能变了个人？” 她随口说了句后，才问道： “二舅母今日怎么跟着宋芝媛一起来了，是想替宋禹行他们求情？” 王氏闻言连忙摆手：“可别，我可没这么想，你别误会。” “府里老太太闹腾的慌，我就是应付应付她，你不乐意原谅他们，我还见着他们烦呢。” 沈珺九听着王氏的话顿时有些乐：“宋禹行可是你的亲侄儿。” 王氏撇撇嘴：“亲侄儿怎么了，我还是他的亲婶婶呢。” “他借着兰荟来害你们，想着拿我背锅的时候，可没念着我是他长辈。” “我这人心眼小，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 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她仁慈了。 王氏说的直白，微微圆润的脸上也满是不高兴，显然是对宋禹行和叶氏厌烦至极。 沈珺九见状不由低笑出声，王氏的性子倒是直接，虽然也贪婪也不算良善，可比起叶氏他们来说，却是莫名可爱的多。 沈珺九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看向宋明珍道： “明珍表姐，你刚才说有事情想要跟我说，是什么事情？” 宋明珍没回她，只是对着王氏道：“娘，你去那边等等我。” 王氏顿时不高兴：“怎么了，我听不得？” “不是听不得，是我有些私事想要问珺九，都是女儿家的事情。” 宋明珍抱了抱王氏的胳膊，难得撒娇： “娘，你就先去那边等等我，我和珺九说几句话，好不好？” 宋明珍自小聪慧，而且平日里冷静的像是她娘，时不时便训她几句，像这般撒娇的时候几乎没有，这会儿宋明珍一撒娇，王氏就有些招架不住，直接被哄的晕头转向的，几句话的功夫便去了一旁。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离得老远，想要偷听都不成。 沈珺九默默看着宋明珍忽悠王氏，微侧着头眼里带着浅笑，那样子不知情的人瞧了，还以为她和宋明珍关系极好。 宋明珍回头对上她眼中的笑，开口道：“为什么？” 沈珺九疑惑的嗯了声：“什么为什么？” 宋明珍抿唇道：“你故意将兰荟的事情告诉我，又借我的口让我爹知道，让他拿下了兰荟，以为你想对付的人只是大伯母。” “大哥虽然性子跋扈，但是他没那胆子去买凶杀人。” “你明知道这事情是大伯母做的，却暗中收买了兰荟，叫她攀咬大哥，还让我爹出头将兰荟护了下来，得罪了大伯父。” “珺九，为什么？” “我们二房可有得罪过你？” 第327章 我们没害过你！ 沈珺九笑了笑：“没呀。” 宋明珍忍不住动怒：“那为什么？” “你故意让我们以为你是想要对付大伯母，让我爹在大理寺前来拿人的时候，将兰荟交了出去，却又暗中收买了兰荟将大哥牵连进去，甚至累的大伯和祖母都遭了皇上申饬。” “如今大伯怨恨我爹交出兰荟，害了他儿子，祖母也怨我们明知道此事却故意隐瞒。” “你这般误导我们，却又陷害大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珺九转身看着她，突然轻笑出声：“表姐，我何曾误导过你？” “是你说大伯母收买了兰荟……”宋明珍急声道。 沈珺九扬眉：“表姐怕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与你说过？” 宋明珍瞪大了眼。 沈珺九笑了笑， “我只与你说，我和大哥在龙穆山上遭人追杀，那买凶的银子是兰荟给的，借的是二夫人的名义，我何曾告诉过你，是叶氏指使兰荟的？” “我那一次见你时，从头到尾都未曾提到过叶氏，也未曾说过兰荟是被人收买。” “是你自己觉得有人借刀杀人嫁祸你娘，也是你自己觉得是叶氏陷害你们二房，想要拉着你们垫背，不是吗？” 沈珺九神色温和，可言语却分外的凉薄。 “表姐，我何曾告诉过你，是叶氏想要害我们？” “你！” 宋明珍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盛夏的天气，却浑身冷的发抖：“是你故意误导我的，而且我当时说大伯母时，你也没有否认！” 沈珺九诧异：“我为什么要否认？” “那天你曾问过我，说我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想要害我们，表姐可还记得当时我怎么回答你的？” 宋明珍脸色苍白。 她记得。 那天沈珺九故意为难王氏，让王氏和叶氏对上，而她质问她时，沈珺九吐露了兰荟买凶的事情，她当时满心只想着替王氏开脱，怕沈珺九将一切事情都怪罪在她娘身上，所以曾经问过沈珺九。 她问她，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想杀你们？ 沈珺九当时怎么回答她的。 她说。 不想。 她说，她哥哥没了腿，她自然要拿害他之人的命来偿。 可她却没说过，这个人是叶氏，是宋禹行，还是…… 整个宋家！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瞬间惨白的脸，轻声道： “我从没告诉过表姐什么，你，二舅舅，你们所认为的一切，不都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吗？” “是你们抓了兰荟，也是你们瞒着外祖母和宋宣荣，更是你们想着报复叶氏。” “更想着一旦事发之后，叶氏他们若想拿你们垫背，便将兰荟交出去，舍了叶氏一人保全整个宋家，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所以表姐，落得什么后果，全是你们自己求来的。” “你怎么能怪我呢？” 宋明珍被沈珺九的话说的浑身发抖，看着沈珺九颤声道： “珺九，我们不曾害过你们。” “大房的事情我们从未插手，你们入了宋家之后，我们二房也从来不曾做过伤害你们的事情，那龙穆山上追杀之事我们毫不知情……” 第328章 这富贵上面说不定沾着人命，沾着血呢 “那又如何？” 沈珺九闻言笑容淡了些： “兰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我大哥断腿的事情，大房谋害我们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接连两问，让得宋明珍隐隐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攸的苍白。 沈珺九说道： “我半个月前就将兰荟的事情告诉了你，表姐难道猜不出来我心思？” “可是你父亲明知道兰荟是被人收买，明知道只要将她交出去，就能撇清你们二房的嫌疑，就能替我大哥，替他的亲外甥，他亲妹妹的儿子讨回公道，可是他是怎么做的？” “你父亲拿下了兰荟家中所有人，确保她绝不会为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开口。” “他教着兰荟如何措辞，教着她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一人背下所有罪名，洗清宋家干系，又如何在事情如果爆发出来无法收拾之时，咬死叶氏，甚至以叶氏一人之命，来要挟宋宣荣，换得好处。” “如果我不曾将事情闹大，如果我不曾告上大理寺，没有昨日那一出，二舅舅准备怎么对付兰荟？” “杀了她一了百了，还是堵了我们的口，和宋宣荣谈好了条件之后，想着怎样让我和大哥闭嘴？”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时，眼中已无笑意。 “宋明珍，你们二房的人的确没有害过我们，可你们也不过是袖手旁观漠然冷视，然后再以无辜者的姿态，来享受宋宣荣，享受大房的人为恶之后得到的好处罢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宋家是什么家底，有没有想过你们凭什么住着那么好的宅子，过着堪比王爵，日出斗金的日子？” “凭宋宣荣一年万两不到的俸禄，还是凭着你爹那四品的官职？” 宋明珍心中一震，猛的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冷声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平白得来的富贵，也没有天降横财，你们享受着本该不属于你们的富贵时，可曾想过这富贵从何而来？” “又何曾想过，这富贵上面说不定沾着人命，沾着血呢？” 宋明珍脸色苍白至极，猛的倒退了几步，望着沈珺九时满满都是骇然之色。 宋明珍紧咬着嘴唇，颤抖道：“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沈珺九伸手掐断了身前的芍药花，指尖上残留着一丝花汁的艳红：“我早与你说过了，一报还一报，我大哥断了腿，害他之人自然也要还回来。” “表姐，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宋明珍脸色苍白至极，而沈珺九说完后带着笑道： “我答应了我姐姐要陪她吃早饭，我想表姐也没什么话想跟我说了。” “表姐慢走。” 沈珺九转身朝着里面走去，而宋明珍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变幻不断，整个人额间浸着冷汗，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浑身发着抖。 王氏瞧见沈珺九走了，连忙过来：“明珍，她怎么走了，她……” 她刚说了一句，就瞧见宋明珍惨白的脸色，顿时神情一变。 “明珍，你怎么了？” 第329章 凭什么？ 宋明珍摇摇头：“没事。” “还说没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氏扶着宋明珍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而且离的近时，她身上更是在发抖。 她顿时怒声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沈珺九欺负你了？我去找她……” “娘！” 宋明珍一把拉住了王氏：“我没事。” “可是……” “我真的没事，我们走吧。” “明珍……” 王氏皱眉，总觉得宋明珍有些不对劲，想要说什么。 可宋明珍却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手中力气极大，甚至弄疼了王氏。 宋明珍声音微颤： “娘，我们走！” 王氏见宋明珍脸色难看的吓人，而且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她虽然担心却不敢跟她强来，只能被宋明珍半拉半拽着出了院子，然后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 “小姐，你为什么告诉宋明珍？” 冬青满脸不解。 沈珺九刚才的话看似冷漠，可实则却几乎将她的目的全告诉了宋明珍。 她明明那么恨宋家人，为什么要提醒宋明珍？ 沈珺九眼帘微垂。 为什么？ 大约是为着上一世宋家所有的人都未曾提点过她半句，唯有宋明珍在她被宋家的人骗入宫廷之前，曾经暗中来寻过她。 那时候宋明珍已经嫁了人，夫家家世不高，甚至还要靠着宋家提携生活。 若是被宋家人知道她坏了他们的事情，日子绝不会好过。 可是宋明珍依旧来了。 不管是因为同情也好，还是因为良心不安，看她被宋家人骗的团团转觉得她可怜至极。 她都来了。 宋明珍曾经提醒过她，让她不要答应宋家替宋芝媛替嫁，也曾跟她说过，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哪怕宋家再有心思也不能强行将她送入宫中。 只可惜那个时候大哥死了，姐姐因为恨她，又怨她一意的相信宋家人离开了宋家。 她蠢的信着宋家的亲情，蠢的觉着只有宋家待她好。 哪怕宋明珍提醒过她，她依旧入了宫，甚至后来害死了姐姐。 沈珺九当初将兰荟的事情告诉宋明珍，固然有利用二房的心思，可却同样是给了宋明珍一个机会，一个离开宋家，她便不会对她下手的机会。 今日的提醒也同样。 如果宋明珍足够聪明，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也该明白怎样保全她自己。 可如果她一意孤行，不愿意离开，那沈珺九也自然不会对她留情。 毕竟，上一世她大哥和姐姐的血债，宋宣勤虽未参与，可却明知道却假作不知，冷眼旁观，甚至享受那以他们性命换来的富贵荣华。 不是吗？ 白得了富贵半世，自然也要承担这富贵所来的恶果。 这世上之事从来都很公平。 总不能享受了却不担报应，凭什么？！ 沈珺九淡声说道：“她和宋家人其他人不同。” 冬青迟疑：“可万一她将此事告诉宋宣荣，那小姐昨天离开前在宋家做的那场戏岂不是都白做了？” “到时候没了宋宣荣牵制，太子和豫王那边怎么办？” 第330章 她是个聪明人 沈珺九把玩着手里的芍药：“她不会说的。” “可是……” “宋明珍是聪明人。” 宋家里面，除了三房，最聪明的恐怕就是宋明珍了。 倒不是说她心计有多复杂，而是她能看得透人情世故。 不管她是决定离开宋家也好，亦或是跟着宋家一条道走到黑去搏一搏将来，今天的事情她都不会主动去告诉宋宣荣。 先不说宋宣荣记恨兰荟的事情，与宋宣勤几乎翻脸，而宋宣勤也怨恨宋宣荣的隐瞒。 两人此时哪怕因为宋老夫人的“重病”而表面看似和好，可实际上心里的怨恨哪里那么容易抹平。 而且宋宣荣一直瞒着天阈商行的事情，就是因为此事干系太大。 宋宣荣很清楚消息一旦外露，他根本就保不住那些东西，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东西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哪怕闹翻了天，他也一定会咬死了不说此事。 宋明珍虽然不知道宋宣荣隐瞒的是什么，可是到了昨日那般地步，宋宣荣宁肯和宋宣勤翻脸，也不肯泄露一丝半点。 她就应该明白，宋宣荣在此事上的心思。 宋明珍要是告诉宋宣荣，她知道了宋宣荣的秘密，知道宋家这些年所用的都是沈珺九他们兄妹的，甚至之前便与她沈珺九有过“交情”。 宋宣荣惊怒之下，她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想都知道。 宋明珍不傻。 宋宣荣连叶氏都能说舍就舍。 宋明珍又怎么可能拿她自己的命，去博宋宣荣会惦记着和她这个侄女的那点叔侄情谊，而待她不同？ 沈珺九淡声道：“宋明珍应该知道，我既然敢告诉她这些，就不怕她说出去。” “况且就算她真说了又如何，宋家拿了我们兄妹的东西是事实，宋家的富贵本也就和我父亲有关。” “宋宣荣心虚必不敢深究，只要我没有明面上针对他，让宋宣荣觉得我要对宋家赶尽杀绝，那他就不会率先跟我翻脸。” 毕竟，他儿子还在大理寺监牢。 沈珺九一边说话，一边领着冬青走到了门前。 她将手里的芍药花瓣捋顺之后，顺手插在了门前的栏杆上，然后拍拍手道： “行了，事情也处理好了，走吧，姐姐还等着我吃饭呢。” “再不去，这早饭都要变成午膳了。” 冬青闻言还想说什么，可见沈珺九心有成算，想了想到底没在追问，连忙跟了过去。 …… 从丰安街的宅子里出来后，宋明珍就一直心神不宁。 哪怕坐在马车之中，她整个人依旧有些精神恍惚，苍白着脸眼神有些呆滞。 王氏看着她这幅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忍不住道： “明珍，你到底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跟沈珺九说了会儿话就成了这个样子，是她跟你说了什么，还是她做了什么事情？” “你告诉我，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娘也能帮你，你别吓娘。” 宋明珍抬眼看着神情焦急的王氏，张了张嘴想要跟她说话，可那话到了嘴边，她却又强行咽了回去。 第331章 自欺欺人 宋明珍心中有些苦涩。 她要怎么跟王氏说？ 难道要告诉王氏，沈珺九早早就在算计着宋家。 告诉王氏，沈珺九打从龙穆山回来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要放过宋家任何人？ 沈珺九早就知道了是谁害他们，可她一直隐而不发，处处作戏。 借着一步一步的打压着叶氏在府里的地位，坏她名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想要为难叶氏替她大哥报仇，可实际上，她沈珺九要的却是整个宋家？ 宋明珍太过了解她娘。 王氏看似跋扈要强，可性子却是执拗的有些蠢。 她护短也看重富贵，哪怕平日里跟叶氏闹翻了天，也怨恨大房比他们过的好，气宋老夫人偏心。 可是宋明珍却知道，王氏依旧是为着她宋家二夫人这个名号所自豪的。 王氏是蜀地那边的商贾出身，家中虽有钱财，地位却不高。 能嫁给宋宣勤是因缘际会，而且也因为当初的宋家还不像是现在这般发达，那时候的宋宣荣也未曾官拜尚书，宋宣勤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吏。 那时王氏嫁入宋家，两家也是门当户对。 可这些年随着宋宣荣步步高升，宋宣勤也挪到了四品，王家却败落了许多，不仅那些家底却远远不如宋家，甚至王家的亲戚也要仰仗着宋家的照拂。 王氏在娘家地位极高，所以她一直自豪自己当初选择了宋宣勤，也存着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命好，宋宣勤哪怕起复，可却从来未曾怠慢过她半点。 而王氏也更是自傲宋家的家底和风光。 如果叫王氏知晓沈珺九想做的事情，知道她要对付的是宋宣荣，甚至可能断了她的前程风光。 王氏怎么可能答应？ 以她的脾气，要么直接告诉宋宣荣。 要么就是想办法阻拦，可以她的本事她能拦得住吗？ …… 宋明珍掐着掌心，紧咬着嘴唇时，眼中全是阴翳之色。 如果只有一个沈珺九，宋明珍或许还愿意搏一搏，说不得早早告诉了宋宣荣后，他们有个准备，也还能提前想办法断了沈珺九的复仇之心，朝着他们下手。 可是沈珺九身后还有太子，有豫王，甚至隐约还有旁人。 他们当真斗得过她吗？ 而且沈珺九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她的目的告诉她，她难道就没有防备着她告诉宋宣荣？ 还是她根本就不怕她会投向宋宣荣，也早就准备了手段应对？ 还有…… 宋家这些年的富贵，宋家的人难道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不是的。 宋家家底在那放着，宋宣荣几人的俸禄也是明明白白，宋家根本就担不起这般富贵。 只是谁也未曾细想，亦或是说谁也不想去细想。 但如今被沈珺九撕破了那层迷障，明晃晃的拿到桌面上来后。 哪怕宋明珍也无法自欺欺人。 外面的那些人不知道，只以为这些或许是宋家祖上留下来的，可宋明珍身为宋家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宋家的底细。 宋宣荣他们图的东西，甚至不惜朝着沈氏兄妹下手也要谋夺的，是不是也与这富贵有关？ 第332章 选择 而且，能叫宋宣荣不敢开口。 哪怕拼着兄弟决裂，家宅不宁也不肯泄漏半丝消息叫宋宣勤知晓，先安抚了他们二房兄弟齐心对外，反而一意隐瞒的。 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吗？ 宋明珍一瞬间想了很多，只觉得脑子里都快要炸裂开来。 沈珺九的意思她很明白。 要么，她向着他们兄妹三人，和宋宣荣等人决裂，沈珺九就放过她和二房，不计较二房占得那些“便宜”。 要么，他们和宋宣荣一条道走到黑，同富贵共生死。 可如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日，沈珺九对他们绝不会留情。 选择前者，二房反戈，势必为人唾弃。 而她想要保全二房，就只能送大房去死。 先不说这么做了，宋氏宗族他们回不去了，亲缘断绝，就是外面的人也会戳他们脊梁骨，她爹的官位未必能够保得住，她哥哥恐怕也会波及前程。 选择后者…… 宋明珍想起沈珺九刚才似笑非笑的神色，想起她身说话时的漠然，还有昨日闯入府中的太子和豫王，她脸上血色几乎散尽。 …… “明珍！” 王氏见宋明珍一直不说话，反而脸色越发的难看。 她忍不住伸手去探她额头，触手冰凉一片，湿濡濡的汗水甚至湿了额发。 王氏拉了拉她，又怒又惊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丫头是要吓死你娘吗？！” “我……” “哐！” 宋明珍刚想说话，那车帘便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开来，没等两人回过神来，那东西就直直的就朝着宋明珍砸了过来，刚巧落在她脑门上。 王氏吓了一跳，尖叫着往后躲时倒在了垫子上。 宋明珍也是被惊着，伸手接着那东西时，才发现是个包着石子的纸团。 她迟疑了片刻才打开来，就看到那纸上面写着一句话。 “北王意迎娶沈珺九为正妃。” 宋明珍手心一抖，冷汗湿了后背。 王氏好不容易起身，有些晕头转向：“什么东西，谁扔的？”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宋明珍就直接将那纸团一团塞进了袖子里，故作不在意将纸团里包着的石子露出来，给王氏看：“好像是有人恶作剧，扔了石子进来。” 王氏顿时恼怒，嘴里骂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是朝着人家马车里随便乱扔东西，这要是砸死了人他想着挨天打雷劈吗！” 王氏抬头看着宋明珍有些泛红的额头，顿时急道： “明珍，你有没有被伤着？” “你额上都红了，快给我看看……” 宋明珍摇摇头，摸了摸额头说道：“不碍事，想是谁家小孩子扔了，劲头不大，只是磕到了。” 王氏检查了一遍，见她头上果然连皮都没破，只是有些泛红，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破，这要是真砸伤了破了相可怎么是好……” 说完她一掀帘子，冲着赶车的人就骂道：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瞧着有人扔东西也不知道挡挡？” 第333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些人都是委屈，他们压根就没瞧见有东西过来，还是听着里头尖叫才知晓有人扔了东西进马车。 王氏问他们可有瞧见是谁砸的东西，一副想要与人算账的模样。 可那些人压根没瞧见，自然说不出来。 王氏气得不行，张嘴就想骂人，倒是宋明珍伸手拦了她。 “算了娘，可能就是谁家孩子顽皮，他们一时没留意也不是有意的。” 王氏闻言这才罢休。 等重新坐回马车里面，放下了帘子后，王氏才黑着脸道： “我就知道咱们今天不该跟着宋芝媛过来，那丧门星惹了祸事自己哭着跑了倒是轻松，却连带着我们也跟着丢脸，还险些让你受伤。” “他们大房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还说沈珺九是什么天煞孤星，她倒是觉得大房的人才是扫把星。 这段时间自个儿克着自个儿，闹的鸡飞狗跳不说。 他们这身霉运还走哪传哪儿，简直谁跟他们亲近谁倒霉！ 王氏满脸晦气的低骂了几句，这才抬头看着宋明珍道：“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打从见过沈珺九出来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可别瞒着我，我是你娘，有什么事情外人可比不上咱们自己人靠谱。” 宋明珍知道不给个说法，王氏这里过不去。 她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劝着珺九原谅大伯母他们，她不肯。” 王氏皱眉：“你劝她了？” 宋明珍点点头。 王氏顿时伸手想要戳她脑门，可瞧着她额头上的红肿，到底没下得了手。 “你这丫头傻不傻啊，你叫我怎么说你的好？”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咱们就是来走走过场，应付应付你祖母，可大房的事儿你别管，你好端端的帮叶氏他们说话干什么？” 宋明珍轻抿着嘴：“我知道大伯母不好，可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我只想着我们都能和和气气的，所有人都好好的，可是珺九怨恨大伯母和大哥，不肯答应。” “我想着从中说和，谁曾想珺九却那般决绝。” 王氏闻言顿时好奇：“她怎么说的？” 宋明珍道：“她说，除非清梧表哥的腿能回来，否则她定要害他们之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一报还一报，宋家若不给她个交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睁大了眼：“她这话……她该不会想要宋禹行的腿吧？” 宋明珍抿抿唇没说话。 王氏顿时有些惊惧。 她早想到沈珺九不会轻易原谅叶氏他们，可也没想着沈珺九会想要宋禹行的腿，难怪宋明珍会被她吓到，这搁谁谁听了不瘆的慌？ “那咱们怎么办？”王氏低声道。 宋明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回府吧。” “回去后大伯和祖母若是问起，直接告诉他们就行，我们也尽力了，别的咱们也做不了什么。” 王氏点点头，想起府里的闹腾，一时间也失了幸灾乐祸。 “你说这都是闹的什么事儿啊！” 第334章 成吧，您就嘴硬 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非得想着法儿的去害人。 如今好了吧。 自个儿送牢里去了吧，指不准腿也保不住。 真是吃饱了撑的。 宋明珍没去管王氏嘴里嘀咕，只是捏了捏袖子里的纸团。 她就说，如果单只是太子和豫王，怎会逼得宋宣荣至此，当初沈珺九又是怎么回的城，夏兰冬青又是谁的人。 可如今知晓了北王…… 宋明珍眼底满是沉色。 她想活，她也想爹娘和大哥活。 如果只是豫王和太子，她或许还能拼一拼，可加上北王，宋宣荣注定是被踩下去那一个。 是大伯先对不起他们，是他先动了歪心思，却又瞒着所有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大伯，别怪我。 …… 宋家的马车离开后，一旁的街角处，韩凛和燕无戈走了出来。 韩凛对着燕无戈道：“王爷，为什么要告诉宋明珍这事啊？”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燕无戈随口道：“本王见她拿不定主意，所以推她一把。” 韩凛偷偷看了他一眼，想起萧公子之前在他们面前说过的那话，忍不住道： “可王爷干嘛让属下偷偷摸摸的扔东西，您若真想帮沈三小姐，只要去她那晃一下，宋明珍也就知道了。” “而且您偷偷摸摸的做了这些事情，这沈三小姐也不知道啊。” 暗地里什么都做了，面上却半点不显。 这要什么时候人家姑娘才能瞧出来您心意啊？ 燕无戈朝着他看了眼：“偷偷摸摸？” 韩凛脖子一缩。 燕无戈看着他：“本王做什么事情全凭高兴，只是不想让宋明珍碍事罢了，何需让谁知道？” 他言语冷漠道： “你现在是越发的多嘴了，下次再胡说，自己去领棍子。” 韩凛：“……” 成吧，您就嘴硬吧。 别说萧公子瞧出来了，就是他们这些个跟在燕无戈身后多年的人也瞧出来，王爷对沈三小姐的不同。 哪怕每次见时依旧是板着个脸，可每次回府之后王爷心情总会好些。 萧公子说，王爷怕是栽了。 可那个沈三姑娘却是对他家王爷没有半点意思的。 没瞧着昨儿个留在人家那里吃顿饭，还是王爷“死皮赖脸”蹭来的。 人家沈三小姐打从回了京城，就从没朝着他们面前凑过，连茶都未曾多奉上一杯。 就这，王爷还拿乔。 韩凛无声的撇撇嘴，他总觉着王爷的情路坎坷，怕是早晚总得栽跟头。 “你那什么眼神。”燕无戈横了他一眼：“眼睛不想要了？ 韩凛连忙低头：“属下就是在想，沈三小姐对宋家其他人都挺狠的，也不见她念着谁多一分心软，可怎么独独就对这个宋明珍留了情了。” 照着夏兰回禀的话，之前沈珺九就提点过宋明珍一次，只是他们没抓住。 这次又再次留情，给了她选择的机会，这摆明了是将宋明珍和宋家其他人区分开来，差别对待了。 燕无戈微沉着眼，想着沈珺九那冷心冷肺的样子。 沈清梧和沈心箬也就算了，宋明珍凭什么得了她的与众不同？ 第335章 连血都没见一点，可惜了 燕无戈磨蹭了下手指，突然觉着韩凛刚才那石头砸轻了些。 连血都没见一点，可惜了。 韩凛总觉着自家主子那眼神有些怪怪的，盯着自己像是下着刀子，那里头还有那么一点儿遗憾。 他第六感难得出众了一回，缩了缩脑袋不敢再问，躲在一旁装石柱子。 燕无戈见状冷哼了声：“行了，别杵着了，进宫。” 韩凛忙跟上：“王爷，太子之前来找过您，瞧着像是为着沈三小姐的事儿，您不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 燕无戈眉眼疏冷：“本王之前已经给他提过醒，是他自己脑子不好，没防着瑞王那头。” “如今惹了他爹不高兴，干本王何事。” “他和豫王两个凑做一堆，连带着大理寺监牢都能让他随意进出了，沈珺九又已经将后面的路全给他们铺好，他还想着让本王替他出头对付宋宣荣不成？” “那他这太子也别当了。” 韩凛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对他来说，太子也就是个名讳而已，和张三李四也没什么差别， 他不过是守着下属的本分，提醒他家王爷一声。 既然王爷不见，那也就不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燕无戈转身朝着身后的巷子里走去，可刚走了没几步，脚下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手中蓦的扶住身旁石墙，脸上病色多了几分。 “王爷！” 韩凛见状不对，连忙上前。 见他隐忍着像是难受，惊声道：“王爷，可是那毒又发作了……” “无碍”。 燕无戈原想说没事，可是体内那酥痒之意却是一阵阵的涌了上来。 他体内的内力像是被什么吞噬着，不仅四肢变得乏力，心里也是不断涌出对于寒雾茶的渴望来。 那股欲望来的汹涌，几乎顷刻之间便要将他整个吞没。 燕无戈薄唇紧抿着，凤眼微阖时，额上冒出一层薄汗。 哪怕已经经历了几次，可当这股莫名的的瘾念突然出现时，依旧扰得燕无戈难受至极，连带着脑海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不断催促着他去喝寒雾茶。 燕无戈突然抬手抽出韩凛腰间挂着的短剑，朝着自己左手掌心里便是一划。 鲜血流下时，他混沌的脑海里顿时一清，那股极致的瘾头也下去了些。。 “王爷！”韩凛却是吓得脸色焦急：“我们先回府吧？” “不必！” 燕无戈将短剑扔回给了韩凛后，直接拿着帕子缠在手心的伤口上。 眼见着那丝丝殷红染红了白色的锦帕，燕无戈嗤笑了一声，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黑眸之中闪烁着冷厉寒芒，扬唇冷漠道： “回府做什么，秦太妃不是想要见本王吗，进宫!” …… 燕无戈是自己拿着战绩和功勋封的王，手里握着乾羽军和北境军，几乎相当于整个大晋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在他手上。 和其他那些因为父辈蒙荫，或是天生的皇室血脉而被封王的不同。 那些人即便是封王封爵，也要仰仗着明启帝而活，所以行事小心谨慎从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可燕无戈却不需仰人鼻息，甚至于是旁人要瞧着他的眼色过日子。 第336章 欠她一条命 哪怕是明启帝，对着燕无戈时虽是皇帝，却也不敢随意朝着他出手，或是降罪。 反而只能拿着君王皇权，兄弟亲情来“约束”燕无戈。 这整个大晋，谁都知道燕无戈不是不能反，而是不想反。 否则他一旦有了反心，即使拿不下皇位，也能让得大晋天下大乱，皇室不得安生。 燕无戈入宫无须下马车，宫门前的人瞧见北王府的牌子甚至不曾上前检查，马车一路直行进了皇宫之后，便朝着秦太妃所在的寿安宫而去。 宫中如今是没有太后的，明启帝的生母早亡，而当初的正宫皇后在明启帝登基时也“因病”暴毙。 等着明启帝登基之后，想要行册封之时。 礼部和朝中其他人才发现，整个后宫之中的妃嫔，竟是没有一个人适合来当这个太后。 当年先帝后宫之中有两贵妃三妃，其中一个贵妃在先帝驾崩前就死了，另外一个贵妃也是在先帝走后缠绵病榻，不足一月便郁郁而亡。 而余下的三个妃子里面，有皇子的妃嫔自然是不能封为太后的，否则新帝才刚登基，为着亲子必定算计皇帝，届时整个朝中都难以安宁。 而没有皇子、或是只有公主的妃嫔，就更没有资格来当这个太后，坐镇后宫。 所以到了后来，这太后的位置便空了下来。 明启帝登基之后，只是追封了先皇后为圣母皇太后，生母为母后皇太后，然后将那些个有过子嗣的妃嫔各自封了太嫔、太妃，留在宫中西林苑中尊养着。 而未曾有过子嗣的，则是送去庵堂替先帝祈福。 秦太妃在先帝在世时只是秦嫔，膝下有一个公主。 明启帝登基之后，也只是册封了太嫔，和其他人一样留在西林苑中，可耐不住她有个出色的外甥，而这个外甥在某方面来说，还是她的侄儿。 燕无戈的生母和秦太妃同出秦家，只是燕无戈的母亲是庶出，秦太妃却是嫡出。 一个入了宫中为妃，另外一个入了当年的衡王府为妾。 而燕无戈和秦太妃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有些复杂，秦太妃既是他的姨母，也是伯母，而这段关系，曾经也让燕无戈在宫中和皇室那些子弟之间受尽了耻笑。 可后来燕无戈得势之后，亲手将衡王府的人送上了断头台。 秦太妃却因为这份关系青云直上，从太嫔成了太妃，如今更住在太后才能住的寿安宫。 哪怕未曾封太后，地位也和太后没什么区别。 燕无戈不喜秦太妃，对她也没什么好颜色，可他却愿意忍着她，让着她，甚至护着她的尊贵，让秦家也跟着得利多年。 只因为他欠秦太妃一条命，她女儿乐阳公主的命。 …… 寿安宫中，秦太妃靠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旁边摆放着冰盆，有宫娥站在一旁拿着扇子扇着风。 哪怕是在炎热夏季，寿安宫中依旧凉爽至极，感觉不到半丝热意。 秦太妃容貌并不是顶好，且已年逾五十，虽然长发用特殊的办法保持乌黑，身上穿戴也朝着鲜艳的颜色靠拢，可眼角唇边的皱纹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第337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太妃身边坐着个年轻少女，穿着明黄色鲜丽的衣裙，头上的珠钗明熠生辉，那容貌更是极好。 她正跟秦太妃说着话，神态恭敬而又谦谨。 “等一会儿北王来了，你定要好好表现。” 秦太妃看着少女出类拔萃的容貌，笑着道： “你呀，可是咱们秦家这一辈里长得最好的姑娘，瞧这小脸嫩的跟豆腐似的，身条儿也好，哪个男子见了不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哀家就不信北王他能不动心。” 秦芸昭脸上浮现娇羞：“姑母…” 她面上满是红霞，眼中欲语还休，娇嗔时更显得容色越盛。 秦太妃见她害羞，笑着道：“好了好了，姑母不笑话你了。” “哀家知道你乖巧，可光是乖巧可不得男人喜欢。” “北王啊，最是喜欢喝茶，特别是哀家这里的寒雾茶，你且去泡上一些，等下他来了之后亲手给他奉上，也叫他能品尝你的心意。” 秦芸昭想起权势滔天的北王，她曾远远看过一眼，知道他极为俊美，而且又手握重权，连她姑母也要仰仗着才能在宫中这般肆意。 秦芸昭想着秦太妃跟她说，要让她做北王妃的事情，心中既是羞涩，又是激动。 她红着脸点点头，便被人领着出去泡茶。 秦太妃瞧见她匆匆的步子，像是心情极好，不由笑叹了句：“这孩子。” 旁边随伺的陈嬷嬷笑着道：“芸昭小姐年纪小，脸皮子薄，太妃娘娘就别笑话她了。” “哀家哪是笑话她，只觉着她这般年轻貌美，瞧着人心生羡慕。” 秦太妃随口感慨了一句，抬头说道： “芸昭是个好孩子，陈嬷嬷，你说无戈会喜欢她吗？” 陈嬷嬷自然是附和：“太妃娘娘放心吧。” “芸昭小姐温柔可人，性子乖顺，这容貌出众不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在京中才名更是顶好。” “奴婢听说呀，这京里头想要求娶芸昭小姐的人家可是多了去了。” “王爷虽然性子冷淡了些，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奴婢瞧着呀，王爷铁定喜欢。” 秦太妃闻言脸上笑容深了些：“喜欢就好。” 两人说了几句话，外间就传来宫人通传的声音，只听得一声“北王到”，片刻后，燕无戈便从门前走了进来。 “参见太妃。”燕无戈行了半礼。 秦太妃笑着道：“快起来。” “哀家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叫姨母吗，这里又没外人，叫太妃多生分。” 燕无戈面色冷淡：“礼不可废。” 秦太妃闻言有些不高兴，可到底燕无戈平日里也是这性子，瞧着谁都不热切，所以她也没太在意，只是让陈嬷嬷替燕无戈赐座之后，就再次挤出笑容来。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国事。” “什么国事啊，瞧你这脸色不好看的，也不知道多顾着你自己的身子。” “朝政之事，后宫无权干涉，太妃不该问的。” 秦太妃脸色僵了僵，被燕无戈的话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第338章 燕怼怼 秦太妃被燕无戈怼的险些没憋住，可念着心里头的事儿，只能强忍着在心里骂了一声，面上却是强笑道： “瞧你说的，哀家不过是与你随口抱怨几句，怎就当得起干政二字了？” “哀家就是觉着你近来清瘦了许多，而且这几回总是三请四请，才难得能请的你入宫一回。” “要不是知道京中没什么大事儿，哀家都要以为你这个大忙人又回军营去了。” 燕无戈神色依旧淡淡的，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秦太妃言语之间的亲近： “京中无事，才是天下太平。” “太妃还是不要期待我回军营的好，否则战事一起，天下大乱，太妃的尊贵怕也就难保了。” 秦太妃脸色彻底僵住。 对着燕无戈那张冷冰冰的脸，她险些骂出声。 这个混账！ 说一句好听的要死吗？！ 陈嬷嬷眼见着燕无戈几句话怼的秦太妃脸都青了，连忙在旁圆场：“王爷，太妃娘娘也是关心您的身子，怕您太过操劳累坏了自己。” 复又对着秦太妃道： “太妃娘娘，王爷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入宫一趟，您就别说些政事让他忧心了。” “您先前不是还叫人准备了茶水点心，想要让王爷品尝吗？” 陈嬷嬷紧了紧秦太妃的手。 秦太妃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压着心头怒火，假笑道： “是哀家的错，不该跟你提这些糟心事儿，陈嬷嬷，快让人将东西送进来。” 陈嬷嬷意会，连忙朝着门口站着的宫娥挥挥手，不过一会儿，原本跟着去了侧殿烹茶的秦芸昭便跟着那宫娥回来。 秦芸昭的姿色是极好的，那张脸就算是放在整个京城也算得上是最出众的那几个。 她身上衣裙绣着银线，手中端着茶水朝着殿内走来时，身姿袅袅，裙摆上的银线若隐若现，腰间的环佩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让人不由自主便将视线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秦芸昭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走到近前后朝着燕无戈行礼。 “民女秦芸昭，见过王爷。” 秦太妃顿时笑道：“你这孩子，叫什么王爷，该叫表哥。” 秦芸昭红着脸娇羞道：“表哥。” 她抬头时，眼尾带着浅浅的红，眸中若有若无的情谊，十分勾人。 燕无戈冷眼看着秦芸昭。 他入宫之前，体内百岁莲的毒本就爆发过，被他强行压下之后，好不容易凭借着伤口的疼痛保持着如常。 可是这会儿闻到秦芸昭手中端着的茶盏中的味道，原本被压制下来的那股欲望再次爆发出来。 燕无戈脸色泛着病弱苍白，手指朝着伤口一按，朝着秦太妃说道：“太妃招本王入宫说有要事，就是这要事？” 秦太妃连忙笑道：“这婚姻大事难道就不是要事了吗？” “你早就行了冠礼，这寻常人家怕是连孩子都有了，可偏生你却一直没寻着合意的姑娘。” “芸昭是你舅舅家的七姑娘，算起来是你表妹，而且容貌姿色，才情礼仪样样出众，她又对你仰慕已久，哀家便寻思着让你们见上一见。” “如今瞧着，你们郎才女貌，看着就是一对璧人。” 第339章 不知廉耻！ 秦太妃说完后就朝着秦芸昭给了个眼神，让她说话。 秦芸昭对着燕无戈那张极为俊美的脸，强忍着心中羞涩柔声道： “芸昭早就听闻表哥在战场之上的威名，更觉世间男儿唯有表哥这般守护家国，浴血战场之人才是真英雄。” “芸昭虽是闺阁女儿家，可却敬慕如表哥这般英雄之人，只可惜表哥素日里军务繁忙，芸昭一直未曾寻得机会与表哥一见，今日求了姑母，方才……” 她有些含羞带怯，不好意思的看了燕无戈一眼，连忙垂着头。 “我听闻表哥喜欢饮茶，便特地与宫人学习了烹茶之术，替表哥奉一杯清茶，还请表哥莫要嫌弃。” 秦芸昭说话间端着手中的寒雾茶，含羞带怯的朝着燕无戈奉去。 燕无戈只觉得那茶盏靠近之时，血脉筋骨之中便翻涌出一股难受至极的痒意，无数道声音在他心里不断叫嚣。 接过来！ 喝下去！ 燕无戈眼中浮出一道寒色，掌心朝下一按，原本已经有些止住的伤口瞬间崩裂。 血色浸湿了手中的帕子，让他保持了一刻清明，而下一瞬他则是直接伸手便打翻了秦芸昭手中的茶盏。 “砰！” 茶杯落地，里头的热茶溅的四处都是。 秦芸昭被烫的叫出声，踉跄着险些跌倒。 燕无戈冷声道：“你也知你是大家闺秀，还未出阁，秦家的女儿就是这般模样，随意便能跟一个男人便说倾慕之语，可知羞耻二字？” 秦芸昭唰的白了脸。 秦太妃豁然起身怒声道：“无戈，芸昭只是心慕于……” “本王无须她心慕，也不喜欢她这般不知廉耻随意与男子亲近之人。” “秦家虽是近些年才崛起的氏族，可既是太妃娘家，秦大人又是圣前之人，太妃还是要让他们好生教导教导府中子女规矩，免得贻笑大方。” 燕无戈说的毫不留情，无视秦芸昭羞愤带泪的脸，扭头看向秦太妃： “太妃平日在宫中养尊处优，怕是忘记了人间疾苦。” “您若是在宫里太闲，本王便跟陛下说一声，送你去太泉宫住上一段日子。” “那里山水景色极好，四周皆是朴实之人，无人喧嚣，亦是没有什么心机叵测野心勃勃之人，也好能让太妃清净清净，少操一些不必要的心。” “你！！” 秦太妃被燕无戈的话讽的脸色铁青，之前便忍了又忍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出来。 “燕无戈，你就是这么跟哀家说话。” “哀家是你姨母！” 燕无戈扬唇冷讽：“可你更是宫中太妃，位同太后。” “该和皇后娘娘一样作为天下女子表率，教导膝下小辈尊礼守矩，知女子廉耻清仪。” “而不是纵容她们在本王面前，犹如长街女子，卖弄风情！” 秦芸昭听着燕无戈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脸上已无半丝血色。 燕无戈这话传出去后，谁都知道她不知廉耻，在男人面前卖弄风情。 那长街女子不就是妓子吗？ 燕无戈竟是将她从那种低贱之人相比，她往后哪还有半点名声可言。 第340章 掘了门庭灭了族，你信与不信？ 燕无戈的话太过无情，言语刻薄之下，秦芸昭整个人崩溃至极。 委顿在地时，又羞又气又害怕，捂着脸哭出声。 秦太妃脸色漆黑，怒声道：“燕无戈，哀家不过是关心你婚事，觉着芸昭与你相配，才让你入宫瞧上一眼。” “她是你舅舅的女儿，是你的亲表妹，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该这般羞辱于她。” “你可知道你今日这话传出去半点，你叫她往后还怎么活？！” 燕无戈扬唇冷漠：“不活，那就去死。” “你！” 秦太妃满脸惊愕。 秦芸昭也是哭声一滞，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燕无戈。 燕无戈神色漠然： “她既知羞耻，知道今日所作所为若是失败，被人知晓后难以苟活，那就该守着规矩，好好的待在她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心存侥幸，野心勃勃的贪念着她不该得的东西。” “秦家已经足够显赫，富贵权势太多，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消受得起。” 燕无戈的话让得秦芸昭浑身发抖，而秦太妃也是被他言语之中的狠意激的嘴唇发抖。 “你……” 秦太妃指着他。 “秦太妃还有何事？” 燕无戈冷眼看她，那眸中的霜色，让得秦太妃吓得一时忘记说话。 燕无戈扬扬唇：“看来太妃是没有别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先走了。” 秦太妃看着燕无戈转身便朝外走去，半点都不曾有留情的意思，顿时声音尖利了起来： “燕无戈，你别忘了，你答应了乐阳要照顾哀家，照顾秦家！” “本王这些年照顾的还不够？” 燕无戈回头看着她。 “这京城之中，秦家已是显赫至极，王爵难比，再想更进一步怕就只有皇兄那位置，太妃要让本王替您夺了去？” 燕无戈这话不可谓不诛心，更是大逆不道。 秦太妃哪怕真有这心思，那也万万不敢认的。 皇帝奈何不了燕无戈，可不代表他恼怒之下奈何不了秦家，真传出去半点，那对秦家可是灭族之祸。 秦太妃又气又急：“哀家何时说过这话？” “既然没有，那太妃就该守着自己的分寸！” 燕无戈面无表情： “秦家与本王而言，毫无半点关系，若不是乐阳姐姐，太妃以为他们能有今日？” “本王从不曾追究过秦家借着本王之势谋得那些好处，更不曾计较他们暗中的那些龌蹉，是因为本王记着乐阳姐姐，可是太妃也最好让秦家记着。” “烈火烹油，野心太大。” “小心哪一日登高望顶摔了下来，尸骨都寻不着。” “本王护着他们，那是本王仁义，若本王不愿意再护着他们，他们定会被人掘了门庭灭了族，您信是不信？！” 秦太妃睁大了眼：“你……” 燕无戈却是不再理他，压着心头涌出的暴戾之念，没再去看气红了眼的秦太妃，转身便朝外走去。 他怕再不走，会忍不住动了手。 秦太妃被他气得浑身直哆嗦，眼见着燕无戈毫不犹豫的离开，一挥手就砸碎了身边所有东西。 第341章 他欠乐阳，他欠她和秦家的！ 陈嬷嬷也是在旁吓得脸色发白。 这些年秦太妃在宫中地位超然，全都是赖着燕无戈的原因。 因为有北王在，人人惧怕着他，所以对于他护着的秦太妃也无人敢招惹。 哪怕秦太妃只是太妃而已，却尊享着太后才有的尊贵，就连明启帝也处处让着秦太妃，轻易不与她争执。 陈嬷嬷其实也知道知道燕无戈对着秦太妃不过是表面功夫，也只是因为乐阳公主才会护着秦太妃和秦家，可至少明面上，燕无戈从来都没有给过秦太妃难堪。 哪怕再不喜，他也只是冷漠离开，何曾这般说过狠话。 陈嬷嬷也有些心惊胆颤。 难道北王不愿意再护着太妃了？ 秦太妃砸了东西，可却一口气憋在心口，整个人一晃便跌坐在椅子上。 “他，他怎敢！” “他怎么能这么对哀家，要不是哀家的乐阳，他早就已经没命了，他……他怎敢……” 秦太妃表面上狠厉，可心底其实也是有些慌的。 她敢拿捏燕无戈，是因为知道不管她做什么，燕无戈都不会伤害她，也知道燕无戈对她有所亏欠。 可如今燕无戈这般狠厉无情，她也怕燕无戈不再愿意护着她。 那她和秦家怎么办？ 陈嬷嬷连忙替她顺着气，低声道： “太妃娘娘别气，兴许王爷是心情不好，才会这般动怒。” “王爷是重情义的人，公主救过他性命，临去前又将娘娘交托给他照顾，王爷定不会不顾忌娘娘，这些年王爷何曾忤逆过您，哪一次不是服软……” 秦太妃听着陈嬷嬷的话，原本还慌乱的心中一定。 是啊，是乐阳救了他。 要不乐阳，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他欠乐阳的，更欠她和秦家！ 秦太妃之前的慌乱一去，想起燕无戈往日里每次的服软，脸上一狠，突然便歪头朝着身旁的桌子一撞，额上顿时血流如注。 陈嬷嬷和秦芸昭都是吓得惊叫出声。 “太妃！！” 陈嬷嬷急忙就想扶着秦太妃起身，却被秦太妃死死抓住，就见她眼中带着疯狂道： “去告诉燕无戈，他既然不愿意见到哀家，那哀家便去死好了。” “哀家倒是要看看，他逼死了哀家，逼死了乐阳的亲娘，他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乐阳！” 陈嬷嬷脸色震惊：“太妃……” “快去！” 秦太妃忍着疼说了句后，便眼前犯黑晕了过去。 陈嬷嬷一边扶着秦太妃，一边慌乱的让人去请太医，然后让人去追燕无戈，而秦芸昭看着秦太妃对她自己这般狠辣，早已经被吓呆了眼。 她看着秦太妃脸上的那些血，整个人簌簌发抖。 以前她只知道，她这个姑母厉害，而整个秦家也是因为姑母的原因，才能得北王庇护，这些年跟着鸡犬升天。 秦太妃告知府中，要让她和北王府缔结姻缘时，秦芸昭是高兴的。 这世间女子，有哪一个能顶得住北王府的滔天富贵。 况且北王长相俊美，地位超然，又手握重权，连皇室的人都要忍着让着。 秦芸昭又怎么可能不对这般出色的男子心动？ 第342章 退意 秦芸昭得了秦太妃召见之后，欢欢喜喜的就进宫来，想着能一举拿下北王。 可谁想北王那般狠厉，对她恶言相向不说，而原本她觉得极为和善的姑母，居然为了要挟北王便能对她自己下那般狠手…… 这和她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秦芸昭躲在一旁簌簌发抖，看着桌角上的血腥，还有被抬着进了内室的秦太妃，心中忍不住生了退意。 …… 燕无戈从寿安宫出来，等在外头的韩凛便快步上前。 可才刚靠近，就察觉到燕无戈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韩凛连忙扶着燕无戈急声道：“王爷，您怎么了？” 燕无戈紧抿着唇，手心微抖，胸口窒郁之下，四肢甚至有些控制不住。 就如同有千万只虫蚁啃噬着全身骨骼肌肉，一股又一股强烈的欲望翻滚着，让他甚至生出了意思自残的想法来。 燕无戈脸色苍白，额上浮冷汗：“寿安宫里，还有寒雾茶。” 韩凛脸色大变。 他自然知道燕无戈身体的情况，更知道这段时间每当那百岁莲毒/.瘾发作之时，燕无戈会有多痛苦，而且那寒雾茶对于他来说，就是舍不掉的“灵药”。 如果不碰到时，只要忍过了毒发之时便能好转。 可一旦碰到，那瘾念便会成倍的增加。 他们之前已经将北王府里所有的寒雾茶都全部处理了，可却没防着寿安宫里居然还有，而且看燕无戈这模样，怕是碰触到了寒雾茶。 韩凛连忙扶着燕无戈就朝外走，想要先行出宫，却没想着寿安宫里突然有宫人跑了出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 燕无戈脚下一停，抓着韩凛的手收紧。 韩凛侧身挡住了燕无戈的模样，冷声道：“什么事？” 那宫娥隔着个人瞧不清燕无戈神情，只以为他还在动怒，忙跪下哭声道：“王爷，太妃她娘娘撞柱了！” “太妃娘娘她流了好多血……” “王爷，您救救太妃娘娘，您救救她！” 燕无戈脸色一变：“撞柱？” 韩凛也是一惊，他见识过秦太妃以前不少手段，可对她自己这般狠的却还是头一遭：“到底怎么回事？！” 那宫娥哭着说道： “太妃娘娘忧心王爷婚事，只是想要替王爷分忧而已，却不想王爷那般绝情，竟是还说要送太妃娘娘出宫。” “王爷走后，太妃娘娘伤心至极，说王爷既然不想见她，那她便死了好了，也好能去地底下和乐阳公主团聚，免得留在世上叫王爷觉得拖累……” 那宫娥哭得眼泪直流，心中却满是忐忑。 陈嬷嬷叫她这般说话，可她却心中害怕，生怕北王会迁怒于她。 燕无戈听着她的话，身上怒气瞬间爆发出来，可下一瞬那瘾念却盖过了怒气。 燕无戈紧紧抓着手心里的伤口，借着鲜血才止住了身上的寒颤，嘶声道：“去请太医！” “王爷，您不去看看太妃娘娘……” “本王不是大夫！” 燕无戈背对着那宫娥，声音冷厉： “太妃是你们的主子，自有你们和太医照顾。” 第343章 她死了，你们也不必活了 “告诉太医院的人，救不回秦太妃，本王要他们整个太医院的人陪葬，而你们！” “如果秦太妃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寿安宫的人也不必活了。” 那宫娥脸上瞬间煞白。 燕无戈则是说道：“韩凛，出宫！” 韩凛站在一旁，半扶着燕无戈朝着之前停放马车的地方而去。 而那宫娥瞧见燕无戈他们走了，想起燕无戈刚才那些狠厉言语，半点都不敢耽搁，连忙回了寿安宫禀告了陈嬷嬷。 陈嬷嬷见着她连忙道：“王爷呢？” 那宫娥颤声道：“王爷出宫了。” 出宫了？ 陈嬷嬷手心一抖，只以为燕无戈真的不愿意再管秦太妃死活了，却听那宫娥继续道： “王爷走之前让人去请太医，还说如若太妃娘娘出了事，要让整个太医院和咱们寿安宫的人陪葬。” 陈嬷嬷听着这本该害怕的言辞，反而安定了下来。 还好，还好。 王爷终究还是顾着乐阳公主，也是顾着秦太妃的。 他只是不喜秦家议亲的事情，并没有真的不管秦太妃。 只要往后把这事情压一压，暂时别再惹怒了王爷就行，等以后再想办法。 陈嬷嬷狠狠松了口气，也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去催太医过来。 …… 燕无戈被韩凛扶着出了寿安宫外的六棱门后，便寻着了北王府的马车。 他扶着燕无戈上了马车之后，正想驾着马车出宫，没成想却被明启帝身前的小太监拦住。 韩凛心中有些着急，脸上却不露声色：“林公公，你怎么来了？” 林四海是王德年的徒弟，同样在圣前当差。 虽然比不得王德年得明启帝看重，可是旁人瞧见了也得恭敬叫声林公公。 林四海朝着马车里行了个礼，才笑着道：“王爷可在马车之中？” 燕无戈靠在马车里，忍着难受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隐约让外头的人能瞧见他下颚和侧脸，漠然开口：“什么事？” 林四海忙道：“奴才见过王爷。” 等起身才开口道： “陛下知道您入宫，特地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说是有事想要与王爷商议。” 韩凛抓了抓缰绳，忍着心头急躁。 这皇帝和秦太妃是商量好的吗，一个先弄了寒雾茶让王爷犯病，另外一个便专选着这个时候找王爷议事？ 往日也不见皇帝这般勤快！ 燕无戈淡淡看了他一眼，薄唇轻掀：“陛下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林四海刚想说不知道，可对上燕无戈冷漠的神情，又想起之前王德年曾经吩咐过他的话，让他如非必要，不要掺合皇室和北王府之间的事情，而且也莫要得罪北王。 这事情也不是什么隐秘，北王早晚知道。 林四海顿了顿，低声道：“应是与王爷婚事有关。” “呵！” 燕无戈笑了声：“本王倒是不知道，本王的婚事居然有这么多人操心。” “怎么，陛下也想着替本王那早死的父王，代行父责给本王赐婚吗？” 他这话歧义可就大了。 谁都知道衡王为什么早死，那整个衡王府如今都成了废墟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说明启帝替衡王做主赐婚，怎么着都像是在咒皇帝。 第344章 这是赐婚呢，还是赐仇？ 林四海脸色变了变，假装没听到燕无戈的话，也没敢接话。 燕无戈见状冷哼了声：“陛下看上了什么人？” 林四海不敢得罪燕无戈，低声道：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有清郡王府和郑远伯府的小姐，还有几个勋爵人家的姑娘。” “陛下对她们都挺属意，说是叫王爷自己瞧瞧，从中挑选一个合心意的。” 燕无戈闻言嗤笑出声。 清郡王早逝，府里就剩孤儿寡母，且已败落多年。 郑远伯府倒是还有几分薄势，可却是实打实的保皇党。 京中其他的那些个勋爵，有实权的府里适嫁的姑娘早就许出去了，还有适龄的能够叫他挑选的，要么是明启帝的人，要么就是个顶个的破落户。 明启帝这是赐婚呢？ 还是恨不得将北王府朝着泥地里践踏？！ 燕无戈嘲讽：“陛下倒是会选。” 林四海隐隐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闭着嘴没敢接话。 燕无戈笑了声，声音冷淡道： “你去告诉陛下，本王对他所说的这几位小姐没什么兴趣，今日就不去看了，倒是本王听闻程尚书和何尚书府上，还有柱国将军府上都有适龄的姑娘。” “陛下如果真想替本王赐婚，不如考虑考虑他们几家的姑娘，本王觉得应该会合本王心意。” “等陛下挑选好了，本王再亲自去看，到时候必不会拂了陛下好意。” 燕无戈说完后直接放下了帘子，避开了林四海的视线后，他浑身已经被汗湿透。 “韩凛，出宫。” 韩凛连忙道：“是，王爷。” 韩凛本就心中着急燕无戈病情，这会儿听着他下令之后，连忙就抓着缰绳轻呼了一声，手中一抖马鞭，便驾车朝着宫外而去。 等马车走后，站在原地的林四海却是冷汗直冒。 那程骥是吏部尚书。 何晋元是户部尚书。 一个管着朝臣晋升，一个管着朝廷的钱袋子，还有那柱国将军更握着唯一能跟燕无戈抗衡的崂山驻军，是明启帝仅剩不多能够防着燕无戈的底牌之一。 这三个人府中的姑娘，无论哪一个，明启帝都绝不可能让她们嫁入北王府的，否则岂不是让北王如虎添翼？ 林四海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他要是照着这话去回禀了之后，明启帝会有什么反应。 旁边跟随而来的小太监只觉得北王太过嚣张，忍不住低声道：“林公公，这北王怎敢这般放肆，陛下召见他也敢推脱……” “闭嘴。” 林四海低喝了一声，看着那小太监沉声道：“北王是什么身份，由得着你来议论，不想要脑袋了？！”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林四海没好气的说道： “你以为北王是其他那些王爵贵胄，处处瞧着陛下脸色行事，半点不敢违逆？” “莫说是推脱不见，就算是……” 他到底没将后面那句显得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只是对着那小太监训斥道： “在宫里当差，守好你自己的本分，闭紧了你的嘴。” “再敢胡言乱语，小心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345章 他还真敢说！ 将那小太监训了一顿后，林四海才有些为难的想着，等一下回去之后要怎么跟明启帝回报。 如实说吧，他恐怕会被迁怒。 可撒谎，林四海却也不敢，不然怎么解释北王未曾去面圣的事情？ 林四海正纠结着，没成想走了没多远，就瞧见有两位太医捂着脑袋上的官帽，背着药箱走的匆匆忙忙的。 “哎！” 林四海扬声道：“谢太医！” 那两个太医是认识林四海的，被他唤作谢太医的那人闻言连忙停了下来：“林公公？” 林四海见谢太医可能是走的太快，都有些喘气，好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什么事儿这般匆忙？” 谢太医咍了声：“别提了，出大事儿了，寿安宫那位听说是撞了柱了。” 林四海瞪大了眼：“你说秦太妃？” 谢太医身边跟着的那人满脸的晦气，开口道：“可不是吗，刚才北王的人来太医院里寻人，说是定要保住秦太妃的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得陪葬。” 说完后，他道： “林公公，我们就不跟你多说了，得赶紧去寿安宫。” “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两这把老骨头都得赔进去。” 林四海连忙让了开来，谢太医两人拎着箱子抹着汗匆匆忙忙的就朝着寿安宫而去。 等人走后，林四海才满脸的惊讶。 秦太妃撞柱了？ 好端端的撞什么柱子？ 林四海连忙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去，打听打听，寿安宫出了什么事儿了，记得问清楚些，我先去跟陛下复命，你打听清楚了直接去御正殿回话。” “是，林公公。” 那小太监领命之后，就连忙跟着谢太医他们身后，也朝着寿安宫而去。 等他走后，林四海也没敢迟疑，连忙就朝着明启帝所在的御正殿而去。 等到时，听着燕无戈不仅拒绝了来见他，更提及想要跟程骥等人府上议亲，还大放厥词提及了柱国将军府。 明启帝直接就气笑了： “他倒是真敢开这个口！” 明启帝比之燕无戈年长近二十岁，整个人显得老了许多，脸上更是处处沟壑，此时气怒之时，那双眼睛里头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一身五爪龙袍，虽是常服，可身上金线绣龙却依旧气势逼人。 一声怒喝，整个殿内的人都是忍不住跪下。 林四海生怕明启帝迁怒，连忙急声道：“陛下息怒，北王或许是因为有什么缘由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这般回话。” 明启帝冷笑：“他能有什么事心情不好？” “况且心情不好，便敢这般放肆，他眼里哪还有朕这个皇帝？！” 林四海顿知说错了话，连忙磕头急声道： “皇上恕罪，是奴才嘴拙。” “实在是因为奴才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太医院的人。” “听他们说寿安宫的秦太妃撞柱了，说是情况很是不好，北王又刚从寿安宫里出来，所以奴才才想着北王或许是因为此事，才会说出那些话……” 第346章 给个台阶 明启帝闻言怒气一顿，满眼的惊愕。 “你说什么，秦太妃撞柱了？” 他和之前林四海几乎是同样的反应，那个女人仗着燕无戈在宫中连皇后都压着，好端端的撞哪门子的柱子寻死？ 林四海连忙道：“具体的奴才还不清楚，已经让人去打听了，想必等一下就能回来了。” 他话音落下后没多久，之前前去打探消息的那小太监就刚好回来。 明启帝直接让人进来回话后，就听着那小太监跪在地上道： “奴才方才去寿安宫打听了，他们的人虽然嘴巴紧，可奴才还是打听到，今儿个秦家七姑娘秦芸昭入了宫，就在寿安宫里。” “北王去寿安宫时，两人应该是见过面，后来北王像是动了怒离开的，秦太妃随即撞了柱磕破了脑袋，而秦家那七姑娘也匆匆出了宫。” “奴才听说，那秦家七姑娘走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明启帝闻言若有所思。 燕无戈向来对秦太妃容忍，素日里哪怕秦太妃闹腾出什么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怎么突然就翻了脸了。 那秦太妃还因此寻了死？ 明启帝朝着身旁看去：“王德年，你说他们这是在闹什么？” 王德年垂眼恭敬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想着秦太妃先前几次替北王说亲，想要将秦家姑娘嫁进北王府，这次还亲自将人叫进宫来。” “怕不是为着这亲事弄出什么事来，激怒了北王吧？” 明启帝闻言微眯着眼：“倒有可能。” 燕无戈虽然庇护秦家，可明启帝却知道，他并太待见秦家的人。 秦家攀附着燕无戈才能有今日地位，怎肯轻易放手，想要和北王府做亲是早就有的事，而秦太妃更是乐见其成，总想着让秦家的姑娘能入主北王府。 燕无戈之前拒绝了几次，连带着冷了秦太妃。 没想着这次居然还闹出事儿来了？ 明启帝知道燕无戈跟秦太妃的纠葛后，对于燕无戈之前的“冒犯”倒是没那么计较了。 他就说。 燕无戈虽然性子冷淡，可对着他时好歹还是守着君臣之礼的，就算不愿意赐婚之事，也不可能当真那般对着一个太监直言拒绝，还冷嘲热讽，将他脸面放在地上踩。 感情是因为秦太妃先做了什么弄恼了他，而他这头不过是挨了风尾了？ 王德年似乎是看出明启帝心思，也知道这个时候明启帝需要个台阶下，连忙开口道： “陛下，北王对您向来恭谨，今日怕是在寿安宫受了气了，才会失了礼。” 明启帝闻言说道：“原来如此，看在事出有因，这次朕就饶了他。” “只不过他的婚事……” 明启帝眼中带着沉色。 不管燕无戈是不是气怒之下说的那番话，可他提到了程骥几人府中姑娘，却依旧给明启帝提了醒。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燕无戈跟朝中有实权的人家做亲。 北王府如今势力已经够让他忌惮了，若再得了这般好的亲家，那无疑是如虎添翼。 将来北王府若是作乱，还有谁能遏制得住燕无戈？ 第347章 北王身子如何？ 明启帝想起燕无戈对秦太妃的纵容，突然开口：“和北王议亲的那个秦家女子长什么模样？” 林四海愣了下，迟疑：“听说貌美如花，温柔娴静。” 明启帝扬扬眉：“找机会去打探打探她的底细，看看在外是个什么名声，要是个好的，就寻个机会送带进宫里来让皇后也瞧瞧。” 林四海心中疑惑，明启帝怎么想着见秦家的女儿？ 不过他面上不敢迟疑，连忙道：“奴才遵旨。” 明启帝又道：“王德年。” 王德年：“奴才在。” “秦太妃受伤，朕甚是关心，你亲自过去看看，叫太医院的人定要好生诊治，绝不能让秦太妃出了什么差错。” “还有，之前送去寿安宫的寒雾茶怕是也快没有了，你一并送些过去。” 明启帝的话音落下后，王德年眼皮子微跳，连忙低声道：“奴才明白。” 明启帝靠在龙椅上，对着林四海突然问了句：“你方才去见北王，他身子可还好？” 林四海虽然不解，却还是回道：“回陛下，奴才瞧着北王一切都好。” 刚才虽然只隔着车帘瞧了一眼，可燕无戈说话气息平稳，模样也似寻常。 明启帝闻言轻笑：“好就好。” “他可是我大晋战神，军中支柱，他身子康健便是我大晋之福。” 林四海总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王德年却是默不吭声。 明启帝像是心情极好，开口：“你们去做事吧。” …… 从御正殿里出来后，王德年虽然神色如常，可是林四海却能感觉得到，他像是藏着什么心事，眉宇间笼罩着一股说不上的来的烦闷之色。 “师父，您怎么了？”林四海忍不住问道。 王德年摇摇头：“没事。” 林四海说道：“您说这陛下到底什么心思，先头还怒气冲冲的，怎么转头倒是关心起北王来。” 王德年皱眉看他：“陛下的心思，我怎知道？” 林四海见他动气，连忙闭嘴不敢再问，可半晌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师父，您向来最有成算，我就想问问您，这陛下向来不喜秦家人作为，这次怎么……他这是何意？” 王德年到底也还是在意这个徒弟的，且林四海平日里待他毕恭毕敬，他也不愿意见着他当真瞎闯害死了自己，所以开口提点道： “还能怎么着，陛下这是怕北王真动了与那些朝臣府上结亲的心思，想要推上一把，让北王府多一位姓秦的主子。” 林四海瞪大了眼：“您是说，陛下这是要帮秦家？” 王德年睨他：“知道就行。” “可是……” 林四海忍不住道：“秦家本就靠着北王府，在京中嚣张至极，这要真嫁了姑娘去北王府，陛下就不怕秦家人……”他做了个造反的手势。 王德年先瞪了胆大包天的林四海一眼，随即嗤了声： “有什么好怕的，北王如果真有这心思，那是迟早的事。” “至于秦家，不过是得了北王照拂一朝青云狗仗人势罢了，没了北王，他们什么都不是。” 第348章 这般阎王，惹了便是丧命 秦家人崛起的太快，毫无底蕴。 王德年知道一些内情，知晓北王欠着秦家一条人命，所以只要秦家不是闹的太过，北王都不会过问，甚至愿意纵容着他们，这也导致秦家这些年得罪了无数人而不自知。 北王如果一直护着他们还好，可如若哪一天不愿意再护着了。 光是那些秦家这些年得罪的人，就能咬的他们骨头渣子都不剩。 王德年心里明镜似的，可有些事情哪怕再清楚。 该糊涂的时候要糊涂，该傻的时候要傻。 知道的多了，就代表危险多，他要是也如其他人那般事事都要知晓都要强出头，他也不可能在宫中一直平平安安这么多年，还能得明启帝倚重了。 如王德年这种人，最懂得的，就是明哲保身之道。 王德年难得对着林四海多说了句： “陛下既然交代下来了，你照着办就是，只是秦家的事情你别插手，也别在后面推波助澜。” 北王什么脾性，王德年清楚，明启帝未必也不知道。 他不过就是想要试试，若能叫燕无戈娶了秦家女，自然能断了他和朝臣联姻的事情。 可是陛下同样也很清楚，想要逼着北王娶秦家女，可未必能行。 要真出了什么差错，明启帝是皇帝不会有事儿，秦太妃和秦家有乐阳公主这张护身符也没事，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运道了。 北王瞧着冷冷淡淡没什么脾气，可他手里染着的人命，可能盖了半个京城的。 这般阎王，惹了便是丧命。 王德年说道：“将秦芸昭的事儿查清楚后，直接回给陛下就行，陛下自有主张，别的别多事儿。” 林四海闻言连忙道：“师父放心，我明白。” …… 这边韩凛驾车带着燕无戈急急出宫之后，就想要回北王府，可是北王府在城南，离宫门极远。 他回头撩开车帘看了眼马车之中，就见燕无戈蜷缩在一角，胳膊上又多了两道伤口。 像是为了抑制毒性，那伤口划的极深，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可燕无戈垂着头时，身上依旧在发抖。 韩凛迟疑了片刻，驾车就朝着丰安街而去。 那边离宫门最近，过去只要盏茶时间。 他想先将人送去显安侯府，让萧淮帮忙。 韩凛驾车在路上疾驰，有些横冲直撞的。 等到了丰安街时，燕无戈却是突然开口：“韩凛，这不是回府的方向。” 韩凛急声道：“王爷，回府上时间太久，属下先将您送去萧公子府上，那里安全也无人会发现……” “不能去！” 燕无戈咬牙忍着体内难受时，声音也变得压抑。 “王爷！” “别去显安侯府…会……会吓到琬姨……” 萧淮的母亲长河郡主闺名卫琬，当年大长公主嫁给了卫家嫡子，生下了卫琬，后卫琬嫁入了显安侯府，有了萧淮。 卫琬是这么多年里，为数不多，对燕无戈极好却又不求回报的长辈，她是真心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护着疼着，如同她对萧淮一样。 第349章 惊吓 燕无戈知道他自己毒发之后是什么样子，眼下他还忍得住，才不至于完全失控，可等他忍不住时，那疯狂模样谁能经受得住。 他要是这幅样子去了显安侯府，必定会吓到了琬姨。 “可是……” 韩凛脸色焦急，这里已经是丰安街了，要是再掉头回王府，哪怕再快也得半柱香的时间。 眼见着燕无戈咬牙说完之后，整个人便有些混混沌沌。 韩凛心中乱成一团，正着急时，却突然想起丰安街里还有个地方能去。 他连忙眼前一亮，驾车朝着一旁的小巷里走去。 等到了无人处时，韩凛才舍了马车，扶着浑身发抖的燕无戈避开了周围监视之人，朝着一处隐蔽之地而去。 …… 沈珺九送走了宋明珍后，跟沈心箬用了饭后，便陪着沈心箬去了一趟街上，买回来一大堆府中要用的东西。 沈心箬正在沈珺九的院子里跟她说话。 “咱们从宋家出来的匆忙，只带着了那些贵重之物，随身的衣物什么的却都没拿。” “我刚才已经跟那个成衣铺子的老板娘说好了，等晚些时候她亲自过府来替咱们量尺寸，到时候替你和大哥多做几身衣裳。” 沈心箬有些迟疑：“只是不知道大哥的尺寸……” 沈珺九说道：“大哥的先随意做上两件，等他回来之后，再寻人来替他量身形，也好叫大哥自己挑选他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姐姐，你也被光顾着我们，你自己也要做上几身，顺道给采荷她们也添置些衣物。” 冬青和夏兰的衣物都是特制的，既不会太过出挑，也能方便她们习武之人穿着。 所以沈珺九没提她们。 反而采荷和水云跟她们出来时，只拿了些要紧东西，衣物这些什么都没带。 沈珺九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只要她们好好伺候沈心箬，不做背主之事，沈珺九自然也会好好待她们。 沈心箬闻言拍了拍额头：“对哦，差点把她们给忘了，等晚一些那老板娘来时，叫给采荷她们也做几身。” 沈珺九瞧着沈心箬抱着买回来的盒子进屋去，笑着摇摇头。 好像从宋家搬出来后，沈心箬整个人便开心了很多，哪怕挂怀着沈清梧，可她却不再像是在宋家那般压着自己。 沈珺九正想跟着进去时，没想着先前进屋的沈心箬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沈珺九顿时一惊：“姐姐？！” 沈珺九连忙快步走进屋里，而冬青和夏兰比她更快了一步，只是等她们进了屋中，却发现韩凛站在那里，顿时惊讶道：“韩凛，你怎么来了？” 冬青问完后，就看见了韩凛身后的软榻上，半趴着的燕无戈，脸色大变： “王爷？” 沈心箬方才进屋，冷不防的见着屋里有两个男人，吓得惊叫出声。 等冬青的话音落下后，她才看清楚坐在那的，可不就是昨儿个才来过的北王？ 沈心箬脸色有些发白，缓了缓气息对着随后而来的沈珺九道： “阿九，北王他这是……” 第350章 毒发（一） 沈心箬是真被吓到了。 沈珺九皱眉看着韩凛。 韩凛见她模样，怕她误会连忙急声道： “沈小姐，我知道我们来的太过突然，可是王爷情况特殊，又不能去显安侯府。” “北王府离这边太远，王爷怕是坚持不到回去，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带着王爷来了您这里。” 沈珺九闻言这才留意到韩凛身上有些血迹，还以为是燕无戈遭了行刺受了伤，可是片刻后见燕无戈只是伏在桌上身子发抖，却没半点其他的反应。 她这才惊觉到不对劲。 燕无戈武功极好，身边又一直都有护卫。 先不说这京城之中谁能伤了他，就说这大白天的，谁敢贸贸然的朝着他动手，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而且如果真的只是遭了行刺，定然早已经惊动了其他人，哪有可能只有韩凛跟在一旁，而且以燕无戈和显安侯府还有萧淮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好去的。 可眼下他宁肯来这里，都不去萧淮府上。 沈珺九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沉着眼看向燕无戈不自主痉挛的身子：“百岁莲？” 韩凛点点头。 沈珺九一惊，居然真的是。 她连忙转身对着沈心箬说道：“姐姐，你先回去。” 沈心箬：“阿九……” “没事。” 沈珺九捏了捏沈心箬的手，低声道：“北王要暂时留在这里，或许还要疗伤，你在这里颇有不便，你先回去，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沈心箬闻言看了明显不对劲的燕无戈一眼，抿抿唇道：“那你小心些。” “好。” 沈珺九让采荷陪着沈心箬离开，等关上房门后。 沈珺九才连忙上前，伸手探向燕无戈的胳膊，扶着他身子起来一些，就发现衣襟上除了血迹便全是汗水。 燕无戈脸色本就一直一大好，此时那本就有些病弱之色的脸上更是青白一片，唇齿间见了血腥，双目紧闭着时，眼睫不住的颤抖，像是难受至极。 他身上凉的吓人，哪怕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可却依旧还在抽搐，而手上和胳膊上的伤口还不住淌着血。 沈珺九沉声道：“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韩凛说道：“王爷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划伤的。” 沈珺九看着那些不断流血的地方，紧抿着唇片刻： “冬青，去打些水，再取些伤药过来。” 复又看向韩凛：“你们怎么来的？” 韩凛说道：“驾车。” “马车呢？” “在隔壁一处后巷停着，我怕被人瞧见，没敢将车靠近这宅子，扶着王爷走的侧门进来的。” 沈珺九闻言沉声道： “夏兰，你将马车处理了，别叫人察觉到北王来过这里。” “还有，让人去侧门附近看看，王爷他们来时可曾留下血迹，若有的话尽快打扫干净，顺道去瞧瞧周围盯梢的那些人可有异动。” 夏兰闻言点点头，便和冬青一起出去。 等两人离开之后，沈珺九才朝着韩凛说了一句：“你是北王身边之人，我不是不信任你的本事，只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第351章 毒发（二） 韩凛闻言倒也没觉得被看轻，毕竟刚才燕无戈毒性发作那般严重，他一心记挂着燕无戈之下，难免会留下马脚。 虽然他将马车停在了稍远的地方，也确信进来时避开了其他人，可事有万一。 沈珺九如今对付宋家的事情正值关键的时候，且太子和豫王也全靠着那一丝“同仇敌忾”挂着，一旦露了什么破绽便会惹出滔天的麻烦来。 沈珺九小心一些也是正常的。 韩凛连忙道：“沈小姐别这么说，我懂得。” 沈珺九见韩凛不在意，这才放心下来，让韩凛帮着她一起扶着燕无戈躺下后，她才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回事，王爷体内的毒怎会突然这般严重？” 沈珺九还记得，之前燕无戈和她在宋家见面的时候。 她曾经问过燕无戈百岁莲的事情，问他那寒雾茶他可有上瘾，可是当时燕无戈神色平静说并无成瘾。 而且昨日见面时，他脸色虽然有些白，可神态却也还算正常。 怎么突然就爆发的这般严重？ 韩凛说道：“今日晨起时，王爷就有些不适，可一直压着。” “后来秦太妃招王爷入宫，王爷去了一趟，却在他宫中闻到了寒雾茶的气息。” 韩凛心中已将沈珺九当了半个主母，所以并没有瞒着她，将燕无戈入宫的事情跟沈珺九说了一遍。 等说完后他才道： “王爷体内的毒本就一直未解，每次毒发时都全靠他强撑过去，更是绝不能见到寒雾茶，否则那毒性便成倍发作。” “之前府里的寒雾茶早就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可谁想到寿安宫里居然还有！” 还这么巧被燕无戈碰了正着。 韩凛是知道秦太妃素日里所做的那些事情的，对秦太妃气得不行，也替自家主子不值得。 提起寿安宫时，他言语之中全是愤然： “秦太妃之前就想在王爷的婚事上动手脚，被王爷再三拒绝，可她却仗着王爷的忍让，一次比一次过分。” “上次让人偷偷下药将人送进王爷房中，这次居然还拿她自己的命来要挟王爷。” “王爷本就毒发，受了那寒雾茶影响本就极为严重，结果出宫的时候又被陛下派来的人耽搁了许久。” “等我们出宫时，王爷便已经是这样了。” 韩凛忧心忡忡的说道： “北王府离宫门极远，我原是想将王爷送去显安侯府，可王爷怕吓着了长河郡主，也担心他中毒之事会被旁人察觉，所以不肯答应。” “我怕王爷受不住，又想起沈小姐刚巧住在这边，所以只能冒昧带着王爷过来了。” “还请沈小姐勿怪。” 沈珺九听完韩凛的话后，便知晓了发生什么事情。 她对秦太妃这个人不算是很了解，毕竟她入宫的时候，燕无戈毒性已深，神智被影响后脾气暴戾。 那时候秦家不知做了什么得罪了北王府，早就被他清算。 而秦太妃虽然还在宫中，可燕无戈和明启帝撕破了脸，明启帝自然也不会太过善待秦太妃。 她被送去了西林苑后，和其他那些先帝的女人一样，手中根本没太多权柄。 第352章 绑了，不绑就走 后来燕无戈身死，秦太妃也就紧随着暴毙。 等沈珺九手握权柄之时，显赫一时的秦家早就已经土崩瓦解。 她还是在了解聂奉贤的事情时，顺带知道了一些燕无戈的，也从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之中，知道了一些和秦太妃以及秦家的事情，可那也仅限于皮毛而已。 沈珺九摇摇头：“事急从权，王爷的身子要紧。” 韩凛闻言松了口气。 沈珺九看着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燕无戈，开口道： “现在要怎么办，他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韩凛抿着唇：“我也不知道，王爷每一次毒发，断断续续的少说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彻底忍过去，这一次又这般严重，我怕……” 沈珺九闻言皱眉：“这毒发现也有半个多月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们就没找到别的办法？” 韩凛摇摇头：“已经找过许多大夫，就连亲近王爷的太医也瞧过，都说没办法。” 燕无戈体内这毒下的太精巧。 那百岁莲本就极为稀少，更别说还有中间还加了别的东西，又是以寒雾茶做为引子才导致成瘾。 这般诡秘的手段，那些大夫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是解。 燕无戈每次毒发时，那症状就和服食了五石散是一个症状，只是相比于五石散，他体内的药效要更为霸道，那些大夫看完之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能靠着他自己的意志力将寒雾茶戒掉。 等戒掉了寒雾茶，去除了这瘾后。 没有寒雾茶，那百岁莲自然也就不成药性，再辅以金针之术，慢慢就能将体内的毒性排除干净。 可这些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燕无戈能够撑得过这瘾。 沈珺九听着韩凛的话，眸色微沉，也觉得有些棘手。 她没见过燕无戈毒发的模样，可是却见过服食过五石散的人。 那些人毒性发作起来的时候，不仅人性全无如同疯魔，六亲不认不说，更有很多会伤害自己或是伤害旁人，不择手段的来求五石散解瘾。 如果燕无戈也是那般情况，那他…… 沈珺九紧抿着唇：“你先将你家王爷手脚绑起来。” “这……”韩凛迟疑。 沈珺九道：“我让你绑着他，不仅是怕他伤人，也是怕他伤着自己。” 见韩凛依旧是不答应，她开口： “你放心绑，等王爷熬过了这一场清醒过来之后，如果因此动了怒气，你就全说是我吩咐的，让他有什么火气朝着我来发，可如果你不绑，我也不敢留你们在这府里。” 燕无戈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人，这毒到底有多厉害沈珺九也没见过。 万一当真毒发起来，像是服食了五石散的人一样那般疯狂，沈珺九可制不住他。 韩凛见沈珺九说的明白，不绑就不会留他们，迟疑了片刻才咬咬牙道： “好，我绑。” 沈珺九见他答应下来，也不敢找寻常的绳索，怕燕无戈毒发挣扎时伤了他自己。 她想起不久前和沈心箬逛街时，从那成衣铺子里买回两布匹。 沈珺九连忙去取了过来，直接让韩凛用那些布拧了充当绳索，将燕无戈的手脚牢牢固定在了床上。 第353章 上药 等绑好之后，沈珺九怕不牢固，还将他身上也绑了一圈。 等一切绑好之后，冬青才端着水拿着药过来，一见床上燕无戈被五花大绑，直接瞪大了眼。 这是做什么？！ 沈珺九没留意她脸上异色，只是道：“药呢？” “在这里。” 冬青定了定神，连忙将药和水都送了过去。 沈珺九正想开口让冬青替燕无戈清洗伤口顺道上药，一旁的韩凛见她神色却是突然开口道：“沈小姐！” “嗯？”沈珺九抬头。 韩凛说道：“王爷这个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我想去一趟显安侯府找萧公子。” “而且王爷这毒大夫虽然没办法解，可能熬些安神的汤药，让王爷暂时安稳下来，等王爷毒发之后也会虚弱至极，须得汤药调补才行。” “冬青熟悉北王府，我想让她回去一趟，将府里的府医带过来。” 沈珺九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燕无戈中毒不是小事，这京中盯着北王府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先不说那些视燕无戈为眼中钉的朝臣武将，光是那皇室之人，要是知道燕无戈中毒都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个时候自然不敢随便请外面的大夫。 北王府中养着的那些府医，都是身家性命前程富贵都系于北王府的人，让那些人来再合适不过。 而且燕无戈怕吓着了长河郡主，可萧淮却是早就知情的，又与他一直交好，让萧淮过来也是正常。 韩凛见沈珺九没有反驳，忙道：“还麻烦沈小姐帮忙照顾一下王爷，我和冬青快去快回。” 他说完之后，完全没给沈珺九拒绝的机会，扯着冬青就出了房门。 等出去走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后，冬青甩开他的手：“你拉我做什么？” 韩凛开口道：“回北王府啊。” 冬青皱眉：“这府里这么多人，都是从北王府里出来的，哪个不熟悉北王府的坏境，你随便叫个人回去王府将人带过来就行了，干嘛要我去？” “王爷情况不好，小姐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夏兰又不在，我得回去帮忙……” 冬青说完之后，转身就想朝里走。 韩凛连忙一把抓住她衣袖，将人扯了回来：“我说你是不是傻？” 冬青顿时眉眼一厉：“你说谁傻？” 韩凛：“……” “我傻，我傻行不？” 看着冬青放下了手里的软剑，韩凛无语：“你能不能温柔点？” 冬青微眯着眼。 韩凛忙举着手：“好好好，我说错了姑奶奶。” 见冬青一言不合就操刀子，而偏偏韩凛是知道冬青的功夫的，所以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忙解释着： “我就是想说，你难道看不出来王爷对沈小姐的心意？” “这王爷性子冷，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动了心思，偏偏沈小姐性子更冷，对咱们王爷瞧着半点上心的。” “这要是不多找点机会让他们独处独处，王爷要哪年哪月才能娶到沈小姐？” 冬青闻言皱眉看着他：“你胡说什么，小姐和王爷的婚事又不是真的……” 第354章 操碎了心 “以前不是真的，可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是真的？” 韩凛看着冬青道： “你何时见过咱们王爷对什么人什么事这般上心过？” 见冬青皱眉，韩凛说道： “我知道你向来只听主子吩咐，也明白沈小姐和王爷之间那场交易。” “沈小姐的确是许了王爷三百万两银子，可那银子现在连影儿都没瞧见，王爷却已经为着沈小姐已经暗中做了不少事情。” “之前跟太子他们周旋，又让范悉亲自去守着沈大公子就不说了，今儿个早上还特地带着我去找了那个宋明珍，就怕她三心二意枉费了沈小姐心思。” “这难道还不是对沈小姐上了心？” 韩凛言辞凿凿： “我跟你说，我跟着王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在意一个姑娘。” “王爷身份在那放着，沈小姐又机智过人，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甭管以前他们是怎么回事，可指不准往后咱们北王府的主母就是沈小姐了，你总要给王爷机会让他跟沈小姐培养培养感情，要不然这暖不了沈小姐的心，王爷的一腔心意岂不是付诸流水了？” 他家王爷半点不会讨好姑娘，做点事都偷偷摸摸的。 他简直操碎了心。 冬青闻言面露迟疑：“可是，小姐她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 “这算什么自作主张，方才她不是也同意了吗？” 韩凛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你的性子，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背主的事，就只是给王爷和沈小姐独处的机会罢了，而且我让你回去也是真的有正事。” 韩凛正色道： “王爷今天在宫中跟秦太妃起了争执，秦太妃一怒之下撞破了脑袋。” “我怕秦家那头会生出什么乱子来，你回去寻听白，让他安排人盯着秦家那边，至少在王爷毒性消解之前，别叫他们闹出什么事儿来，免得被人察觉王爷没回府。” “我要去找萧公子，让他想办法去打探下宫中的消息。” 冬青听说秦太妃撞破了头，紧紧皱眉。 韩凛说道：“行了，别想了，这边这么多人在外头盯着，出不了事的。” 冬青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好。” …… 沈珺九眼见着韩凛和冬青都走了，这才觉着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她瞧着放在一旁的水和伤药，再看看躺在床上的燕无戈紧抿着唇。 人都走了，谁给燕无戈上药？ 她想让冬青回来，可冬青去办正事，想着要么叫个外头的侍卫和丫环过来，可燕无戈现在这情况特殊，而且这般狼狈的模样，想必他也不愿意被外人瞧见。 她府中的这些人虽然都是北王府送过来的，应该不会泄露消息，但燕无戈中毒的消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珺九迟疑了片刻，看着床上的人衣裳被血染得通红，连床被上都有了血色，叹口气后，只能自己上手。 燕无戈身上绑了绳子，沈珺九怕解开了再绑麻烦，便想索性拿着剪刀将他衣裳剪了开来，解开衣襟褪下他胳膊上的衣料再清洗伤口。 第355章 心弦撩动（一） 可谁曾想到沈珺九才刚拿着剪子靠近，原本紧闭着眼的燕无戈就猛的睁开了眼。 燕无戈抬头朝着一旁侧身，她手里的剪子没来得及收回，直接刺进他肩膀。 沈珺九吓了一跳，低头就撞进燕无戈眼中。 还不待她开口，燕无戈便冷厉道：“滚！” 沈珺九：“燕无戈？” 燕无戈目光满是煞气，黑眸里凝聚着化不开的寒色， 沈珺九忙将剪刀收回：“燕无戈，是我。” 剪刀刺进了肩膀一些，那尖锐的地方都带了血。 沈珺九瞧着燕无戈肩头多出来的血色，一时无措。 她这还没替人疗伤，反倒是又将人给弄伤了，要是韩凛他们知道怕还以为她是故意伤害他们主子的。 沈珺九连忙扯了帕子摁住了他肩上的伤口：“我是沈珺九，燕无戈，你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燕无戈身上抽搐已经停了下来，脑中一阵阵的疼痛，可听着这声音却是清明了一瞬，眼里的煞气散去了些，嘶哑道：“沈……珺九……” “是我。” 燕无戈目光有些浑浊，察觉到四肢被缚，低头看了眼身上。 沈珺九连忙解释道： “你体内的毒性发作，北王府离的太远，你又不愿意去显安侯府。” “韩凛没办法，就把你送来了我这里。” “我怕你伤着自己，就让韩凛将你手脚绑着，等你毒性散了之后，我再替你解开。” 燕无戈唇色苍白：“他人呢…” 沈珺九道：“韩凛去找萧公子了，应该是想要让萧公子去打听宫里的事情，冬青也已经回北王府去将大夫找过来了。” “你先且忍忍，我替你清理一下伤口。” 顿了顿，沈珺九又道： “我没帮人做过这些，不知轻重，刚才才不小心伤了你，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或者我去叫个府里的护卫过来帮你？” 燕无戈从没被人这般绑着过，整个人不能动弹。 他体内之前汹涌的毒性这会儿散去了一些，可是手脚依旧乏力，脑中更是一阵一阵的抽疼，他知道这并非是毒性散去，只是爆发后停歇片刻罢了，之后还会再次发作。 如若不将自己绑着，一旦毒性发作，沈珺九根本就制不住他。 可要他这般模样去见其他人，他宁愿是沈珺九。 燕无戈沙哑道：“不准叫人。” 沈珺九原本还存着点侥幸，想要其他人来帮燕无戈清理伤口，可听着燕无戈的话，就知道他不愿意叫人看到他这般狼狈模样。 她心里有些遗憾，到底碍着眼前这人之前救过她，只能说道： “好，我不叫人，那我先替你止血。” “你这身上的衣裳全沾了血，方才又被我伤了肩下，隔着衣物不好处理伤口，我先将你衣物褪了，待会儿让人去给你寻一身能换洗的来。” 燕无戈抬眼看着她：“脱/衣服？” 沈珺九疑惑：“怎么了？” 燕无戈眼帘一垂：“没什么……” 沈珺九也没多想，让燕无戈别动之后，便伸手去解他衣上的带子。 第356章 心弦撩动（二） 燕无戈身上穿着的虽是常服，可却偏向武将的款式，腰间束着锦带，身后扣着暗扣。 沈珺九俯身伸手去解锦带时，整个人几乎半趴在了燕无戈身上。 远远瞧着，就像是她抱着燕无戈的腰似得。 燕无戈感觉到她伏在自己身上，垂头望去时，就见她脸上肌肤白的晃人，耳边的长发垂下来落在他身侧，丝丝绕绕的在他手边扫过。 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抓住了一缕。 沈珺九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仔细的摸索着暗扣。 她脸离他身前几近，明明还有一层衣物阻隔着，可她呼吸间的热气像是直接落在了他肌肤上，让他像是毒性发作了一般，骨子里冒出一阵痒意来。 沈珺九在他后腰处摸索了片刻，找到暗扣解开了腰带，这才起身伸手探上他胸前。 将他衣襟解开，拉着燕无戈衣物朝下褪时，沈珺九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燕无戈眼睫突然一颤，耳尖瞬间染上了抹红霞。 沈珺九察觉到他身子抖了一下，连忙停下：“怎么了，弄疼你了？” 燕无戈耳尖更烫，只觉得这话羞耻至极，怎么听着怎么奇怪，不由暗哑着声音道：“没有。” 沈珺九看了他一眼：“你忍忍，我动作快些，只是你身上绑着这些绳索不好解开，我恐怕得将你衣物剪断。” 燕无戈这会儿哪还想着一件衣裳，随意胡乱的嗯了一声，便有这沈珺九动作。 沈珺九将他身上的衣物拉下来后，碰到绑着的地方时，便直接拿着剪刀剪开，等着将他身上衣裳褪去之后，见未曾扯到他伤口，这才松了口气，拿着一旁的帕子在水中拧了拧。 “我先替你将伤口清洗一下，然后再上药。” 沈珺九小心替他清理着伤口，又将他附近染血的地方拿着帕子擦拭干净。 燕无戈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她神情专注而又认真的盯着他的……身体。 身上难受依旧，脑海中的刺痛也未曾断过，可随之而来却又像是有另外一股奇怪的感觉，随着她的手不断拂过身体各处，在身上引起一阵阵的酥痒和颤栗。 燕无戈清冷着眼，而耳间的温度却烫的吓人。 好不容易等沈珺九替他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后，他有些不自在的侧开眼：“你……” 沈珺九抬眸：“怎么了？” 燕无戈薄唇动了动，想问她为何替面对他赤/身luo体之时，居然神情自若连半点异色都没有。 她难道就不觉得害羞吗？ 而且他虽然不喜欢平日里那些女人瞧他的目光，可他并非不知道自己长得好，哪怕与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萧淮站在一起也从不逊色。 他常年行武战场厮杀，体格远比寻常男子要强健，就算如今身子不好，也不至于像是文人消瘦，按理说沈珺九瞧了也不该无动于衷啊？ 燕无戈有许多话想问，可对着沈珺九那满是疑惑，又有些不解的黑眸时，他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他总不能直接问。 你为什么不被本王美色所惑？ 第357章 你知道本王的事情？ 燕无戈红着耳朵撇开眼：“我是想说，本王以前受过许多伤，比这严重的伤口多的是，你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 沈珺九看了眼燕无戈身上的那些伤痕，随口道：“看得出来。” 燕无戈的皮肤比寻常人白一些，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有许多都早已经结痂褪去了伤疤，只留着一道道伤痕，能显示这个男人身上曾经遭受了多少。 沈珺九拿着纱布替他包扎伤口，一边说道：“王爷十五岁便在战场厮杀，博得一身威名，这些伤痕每一道都是王爷这些年一步步走过来的勋章。” 燕无戈闻言回头看她：“你知道本王的事情？” 沈珺九笑了笑：“这整个大晋，谁人不知道王爷的事情？” “王爷可是赫赫威名的战神，我在南地时，那些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便有不少人将王爷征战的事情编成了段子，每次讲到王爷与人交战的时候都是高朋满座。” “那会儿南地的姑娘可有不少都说着，将来若要嫁人，定要寻一个如王爷这般的英武豪杰之人。” “珺九虽与王爷相识不久，可却也是早就听过王爷的事情。” 明明是一样奉承的话。 之前在宫中时那秦芸昭说出来时，燕无戈只觉得觉得虚伪至极。 可这会儿沈珺九玩笑似的说出来，燕无戈却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本王没瞧出来，你居然还擅长溜须拍马？” 沈珺九将包好的纱布绑了个蝴蝶结，随口道：“好话人人爱听，珺九也总要学着随波逐流。” 燕无戈失笑：“也就是你能将这般厚颜无耻之事，说的格外的理所当然。” 沈珺九只当他是在夸她了，低头仔细将伤口包好之后，才松了口气道：“好了。” 她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燕无戈身上后，问道： “王爷可还有哪里不适？” 燕无戈扯扯嘴角：“这毒性未过，哪里都不适。” 沈珺九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身上这毒性若是药物能控制的住，还能想办法寻药过来，可韩凛也说了，燕无戈只能凭着自己熬过去。 沈珺九看着他苍白的嘴唇，说道：“要不要喝水？” 燕无戈听她一说，倒真觉得口干，点点头后，沈珺九就走到一旁，倒了杯水走回来坐在燕无戈身旁，可想要喝水时却又有些为难。 她看了眼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燕无戈，再看了看手里的水杯，迟疑道： “王爷，我看你现在情况挺好，不如我先替你解开些，你喝了水再绑上？” 燕无戈直接拒绝：“这毒每次发作便是好几个时辰，期间断断续续，本王也不知道几时会再次兴起，韩凛还没回来，你别替本王解开，免得待会儿伤了你。” “可是这水……” “你喂本王。” 燕无戈耳朵发烫。 沈珺九：“……” 燕无戈抬头：“怎么？” 身都擦了，还怕喂水？ 沈珺九看了眼手里的杯子叹口气：“没什么。” 她就是还没这么伺候过别人，哪怕上一次再惨的时候，也顶多受些皮肉之苦，像是这般伺候人的活儿她还真没干过。 第358章 我进来，不好吧？ 沈珺九上前将手穿过燕无戈脖颈，扶着他稍微起来的些，然后将茶杯递到他嘴边。 燕无戈“躺”在她怀里，张嘴喝着水。 明明是已经有些凉的白开水，可落进他嘴里却隐隐泛着甜，连带着他脑海里的疼痛好像也散去了些。 燕无戈饮尽了水后，抬头：“沈珺九，你……” “砰！” 他话没说完，门就被突然推开，一时旖旎瞬间没了个踪影。 “无戈，无戈你怎么样，你还好……” 萧淮急匆匆的推门就想要进来，可等话说到一半，抬头看着里头齐刷刷的看向他的两人。 “……吧……” 萧淮张嘴看向薄被落下来些，躺在床上半倚在沈珺九怀里，被绑的极为“性/感”的燕无戈。 再看着半抱着燕无戈回头朝着这边看来的沈珺九，神色满是震惊。 “你们……！”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他连忙抓着房门就想退出去关门。 燕无戈感觉到原本扶着他脖子的手臂僵硬了一瞬，直接黑着脸道：“滚进来。” 萧淮脚下一停，满是为难：“你们这……我进来不好吧？” 这看到不该看的，会不会长针眼啊？ 燕无戈：“……” 沈珺九：“……” 燕无戈没有比这一刻更想锤死萧淮的。 沈珺九在萧淮刚闯进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可到底是经历了一世的人，也不是真的小姑娘，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正常。 沈珺九扶着燕无戈将他放下之后，这才替他将被子拉好，然后拿着茶杯起身道： “萧公子误会了，王爷之前身上毒性发作，又受了伤。” “韩凛和冬青他们都出去做事了，我只是替他清理了一下伤口而已。” 她转头对着燕无戈道： “王爷，既然萧公子来了，想必你们有话要说，我就先出去了。” “我姐姐之前有些被吓到了，我过去看看她，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外面的人，府中的东西夏兰他们都知道，不必特地告诉我。” 沈珺九说完之后，朝着萧淮笑了笑：“萧公子，你随意。” 萧淮扭头：“嗳！” 他想叫住沈珺九，可沈珺九却是放下茶杯直接走了，连半点停留都没有。 萧淮伸着那扬起一半的手，瞧着沈珺九转瞬就没了影儿，哪怕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一股充满了死亡凝视的视线落在他后脑勺上。 萧淮讪讪回头：“那什么，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进展神速，我就是听韩凛说你毒发了，所以着急……” “闭嘴！” 他不说还好，一说燕无戈脸更黑。 燕无戈冷眼看着他和韩凛：“还不滚进来？” 萧淮心中唉声叹气，只觉着自己倒霉，进了屋中之后，直接将门关上。 韩凛则是低声道：“王爷，是属下自作主张，之前沈小姐怕王爷毒性发作伤人伤己，说若不将您绑着便不愿意留我们，所以属下才……” 燕无戈闻言默了默，虽然这模样有些丢人。 可想起刚才的事情，他到底没有去怪韩凛，只是说道： “还不给本王解开。” 第359章 沈珺九和她不同 韩凛连忙上前，替燕无戈将身上绑着的东西全部解开。 等燕无戈光着上身坐起来时，萧淮瞅着他手上和胳膊上绑着的蝴蝶结，原本已经有些消下去的笑意顿时涌了上来。 “我之前还担心你出事儿，可这会儿倒觉着你这毒发作的挺是时候的，这都脱了衣裳了，下一次指不定就一个被……” “被窝”两字还没说完，迎面一个茶杯扔了过来。 萧淮手忙脚乱的接住。 燕无戈开口：“别胡说八道，伤人名节。” 萧淮见他这就护上了，啧啧嘴：“你也知道伤人名节呢？” “你在宫里的时候，可就差把人秦家那姑娘的脸皮子扔在地上踩了，你这是真打算跟秦家翻脸了？” 燕无戈脸色苍白，闻言漠声道：“沈珺九和她不同。” 萧淮挑挑眉：“哪里不同？” “……” 燕无戈抿抿唇：“哪里都不同。” 秦芸昭长的丑，为人做作，笑起来脸上跟带着张壳似的，就只差把野心两字刻在脑门上了。 沈珺九…… 沈珺九也丑，嘴巴毒，脸皮厚，可至少瞧着顺眼！ 燕无戈想起刚才她扶着他喝水时，头上枕着的温软，还有之前被她脱掉衣裳时，指尖碰触的温热，只觉得身上有些发烫，眼神也忍不住游移。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丑…… 萧淮完全不知道自家好友心里在想着些什么，要不然铁定喷他一脸。 他见燕无戈护着沈珺九，还只当他是知晓了心意维护媳妇，忍不住啧啧嘴。 萧淮在宫里有他的眼线，特别是寿安宫那边，为防着秦太妃作妖，他更是早早就送了人过去。 之前燕无戈在宫里的事情，哪怕陈嬷嬷已经让人闭了嘴，不许传出去一丝半毫，可萧淮却依旧还是知道了寿安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燕无戈嘲讽秦芸昭时可是毫不留情的，这会儿换成沈珺九就不一样了。 连让人说一句都不肯？ 萧淮似笑非笑的睨了燕无戈一眼：“你还记得你在龙穆山上说的话不？” “是谁说的，沈珺九是死是活，跟你无关？” 燕无戈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可耳朵上的红却掩不住：“闭嘴。” 萧淮看着他通红通红的耳廓，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拿着折扇杵着桌子，对着燕无戈嘲讽：“你也有这一天？” 燕无戈抬手就想朝着他捶过来。 萧淮连忙后仰，扇子当着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别胡来，要不然我跟你家沈三去告状去！” 燕无戈听到“你家沈三”几个字，眼睫颤了颤，抬腿朝着萧淮身下的凳子就是一脚。 萧淮险些摔倒，连忙稳住身子之后。 见燕无戈瞪着他，连忙求饶：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成了吧？” 他不敢再招惹燕无戈，只是那笑却怎么都忍不住。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瞧见燕无戈这般模样。 见他哪怕板着脸也一副春意盎然的，到底没忍住嘴贱了一句： “只不过你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对姑娘家动了春心的，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第360章 萧氏独门秘籍 萧淮笑得贱贱的，那双桃花眼里满是促狭。 燕无戈冷眼看他：“活腻了？” 萧淮没被他吓住，反而一本正经： “我说可是真的。” “你看看你，冷冰冰的又一脸煞气，不会说甜言蜜语，又不懂得讨人欢心，哪个姑娘家能喜欢？” “要知道这小姑娘呀都得哄，这沈三虽然心肝儿黑了点儿，可也是女儿家不是。” “要不要我传授你一些萧氏独门秘籍，保证让你将她迷得晕头转向，非卿不嫁……” “嗖！” 一道劲风，迎面砸来的东西带上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力道比先前打了许多，直接将萧淮掀了个趔趄。 萧淮抱着手里的茶壶，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见对面燕无戈眸中带着冷然之色，大有一言不合就弄死他的架势，连忙不敢再嘴间，轻咳了一声正经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定能白头到老成不？” 燕无戈抿抿唇没搭话，半晌才开口：“多嘴。” 萧淮偷笑。 切，心里都笑开花儿了，脸上还板着。 闷骚！ …… 两人笑言了几句，萧淮抱着茶壶放在了桌上，才重新坐回到了桌前，抛开了笑意对着燕无戈道：“不与你说笑了，秦家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沈三这事儿也就算了，反正回头你要去请旨，她终归能入了北王府的。” “倒是秦家那边，你怎么打算的？” 萧淮说道： “我可是听到消息了，你从宫里出来没多久，王德年就亲自去看了秦太妃，还传了明启帝的旨意，让太医院的人全力救治秦太妃。” “秦太妃的伤势不轻，那秦芸昭也回了秦家了。” “你怎么打算的？是准备跟秦家翻脸了？” 燕无戈听到萧淮说起秦太妃他们，嘴边的弧度却是垂了下来。 “王德年去了寿安宫？” 萧淮点点头：“去了，说是送了好些东西，替明启帝宽慰了秦太妃一通，那个林四海也叫人出宫去了秦家，像是在打探秦芸昭的消息。” “我记得明启帝可是最厌烦秦家的，这次怎么这么上心？” 燕无戈闻言嗤笑了一声：“还能为着什么，不外乎是怕我得了个好岳家。” 明启帝有多厌烦秦家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秦家依附他而生，秦太妃更是因他的原因，以太妃之身占着宫中太后的位置。 无论是秦家也好，还是秦太妃也罢，他们的存在对于明启帝来说，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无时不刻的都在提醒着明启帝，他燕无戈目无君主，仗着兵权欺压皇室，逼迫明启帝的那些事情。 明启帝本就自负自大，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秦太妃和秦家，哪里会那么好心的去探望秦太妃的伤势。 不过就是因为之前被他在宫门前的那几句话给刺激了，生怕他当真对程骥那几人府里的人起了心思，想要借着大婚，拉拢了朝中那些重臣。 明启帝绝不会愿意见到任何家世背景强大的女子入主北王府，恰逢秦太妃那出了这桩子事情，他恐怕就动了心思。 第361章 多死几个，总能让她消停 明启帝让王德年去看望秦太妃，大概是想着推波助澜。 帮着秦太妃和秦家结了北王府这门姻亲，好彻底断了他“觊觎”朝中那些重臣府中女子的心思。 燕无戈冷嘲道：“堂堂帝王，惯爱用些蝇营狗苟的手段，也不嫌丢人现眼。” 萧淮闻言点点头，明明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手握权柄，天下之尊，就算忌惮燕无戈手里的兵权，可他占着大义，也不代表没有办法钳制北王府。 那么多手段不用，非得走这些小道。 也难怪燕无戈始终都有些瞧不上明启帝。 萧淮道：“那你怎么想的？” 燕无戈冷然：“秦家那头用不着担心，他们只要没蠢的不知死活，就不会去想要靠着明启帝来跟我作对。” “倒是秦太妃……” 他微眯着眼，神色冷漠。 “她这几年过的太舒坦了些，怕是早忘记了当年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我欠着乐阳姐姐，答应保她性命和荣华，却不代表她能朝着我身上伸手。” 燕无戈看向韩凛：“本王记得秦家大儿子领了差事去冀云？” 韩凛忙道：“是有这么回事，冀云那边闹了匪患，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领兵过去剿匪，实际上不过就是群乌合之众，领兵的人也就是带着人过去走个过场拿点功绩。” “前些时日兵部空出来个郎中的位置，秦家应该是盯上了这个，只是秦大公子的资历有些浅了，而且又有旁人竞争，所以秦家那头是想让他去攒点功绩回京之后运作运作，好让他顶了这职缺。” 燕无戈闻言道：“他人走了吗？” 韩凛摇摇头：“还没，照之前打探的消息，应该是明日或者后日才启程。” 燕无戈闻言薄唇轻启动：“让人打断他一条腿，这次的差事就不必去了，也好叫他们知道，他们的荣华富贵是本王给的，本王也能随时收回来。” 他愿意护着秦家，秦家自然煊赫显耀。 可他若不愿意护着，秦家又算是什么东西。 韩凛闻言低声道：“是。” 萧淮对于燕无戈的决定没觉得他太狠，只是说道：“你这动了手，秦太妃那头知道了以后，怕是还有得闹。” 燕无戈冷漠：“她闹一次，就打一次。” “秦家儿子不少，打死一个换一个就是，多死几个，总能让她消停下来。” 萧淮闻言笑出声：“你就不怕她真一根白绫吊死在宫门前？” 燕无戈眸子里划过嘲讽：“她不敢。” 秦太妃看着嚣张跋扈，可实则既蠢又贪。 她敢拿着自己的命来要挟他，不过是因为仗着他许给乐阳公主的那份承诺，也知道为着乐阳公主，他不会让她死。 可她同样心里也很清楚，他对她除了乐阳公主，也就没有别的任何情谊可讲。 她当着他的面寻死觅活，或许还能让他退步一二。 可她如果真的背着他自己挂死在了宫门前，那死了也就白死了。 燕无戈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她要真弄死了她自己，眼下的荣华富贵烟消云散不说。 如今因为她而得了燕无戈庇护的秦家满门，也都得跟着她去死。 第362章 为什么？ 秦太妃看着莽撞跋扈，可她心里清楚，没了她在，没了乐阳公主的那个承诺。 燕无戈绝不会对着秦家留情。 萧淮歪了歪头：“也是，秦太妃也就只能拿她的命来威胁威胁你了。” “只是无戈，我一直都不懂。” “乐阳当年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算与你有恩，可这么多年你对秦家和秦太妃所做的，也早该还清了，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他们？” 燕无戈闻言微沉着眼，抿着薄唇道：“我不想说这个。” “为什么？乐阳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 萧淮皱眉，有些怒其不争，也觉得再大的恩情，燕无戈这些年的忍让也足够了，他想问清楚，可谁知道话说到一半，就见对面原本还好好的燕无戈突然脸色刷白。 燕无戈突然弯下了身子，手指抓着桌角闷哼了出声。 萧淮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追根究底，连忙道：“无戈，你怎么了？” “别过来！” 燕无戈止住了萧淮想要上前的动作，感觉着脑海之中熟悉的疼痛感再次传来，而他体内那一阵阵涌上的痒意和难耐，他手中微微抖，指尖泛白。 “你出去。” “无戈……” 燕无戈抬头时，眼角带着红： “出去！” 萧淮之前见过燕无戈毒性发作的样子，看着他这模样，就恍然明白过来，燕无戈是毒性发作了。 他知道燕无戈是怕他自己失了神智时，会伤了他。 萧淮紧抿着唇片刻，这才转身朝外走，而燕无戈则是对着韩凛道： “关门！” 韩凛连忙将门关上，守在门前。 萧淮站在外面，看着眼前紧闭着的房门，听见里面传出像是什么碰撞的声音，脸上哪还有半点嬉笑之意。 沉着脸时，眼中满满都是阴戾之色。 …… 沈珺九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燕无戈和萧淮之后，就没再去管他们的事情。 她既不是大夫，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替他清理伤口上个药已经是仁至义尽，别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什么。 况且萧淮和韩凛他们都在，有他们守着，也轮不到她来做什么。 沈珺九去了沈心箬的院子，就见沈心箬满是担心的坐在院子里。 “姐姐。” 沈珺九上前道：“怎么坐在这儿？” 沈心箬见她过来，连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北王呢，他怎么样了？” 沈珺九道：“他还在那边，就是些陈年旧疾发作了。” “萧淮已经过来了，冬青也回北王府去替他请府医去了，等过一会儿人来了就没事了。” 沈心箬对于沈珺九这说词有些怀疑。 之前燕无戈那模样可不像是什么陈年旧疾，只是她也知道沈珺九和北王之间的交易，有许多事情，她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 眼下沈珺九既然说没事了，而且神色也不见紧张，那想必是真没事了。 沈心箬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拉着沈珺九坐下后说道： “你不知道，我刚才在你房中见到他们时真吓到了。” “那北王瞧着那么严重，他要真在咱们这里有个什么好歹，那可怎么是好。” 第363章 他可是北王，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沈珺九闻言笑出声，知晓沈心箬担忧，不由出言安抚道： “放心吧，他可是北王，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况且如果真的性命攸关，韩凛也不会带着他来咱们这儿了。” 沈心箬想想也是。 萧淮府中就在丰安街，要真生死攸关，北王怎么会来她们这儿。 想必是不那么要紧，又不愿意叫人瞧着狼狈，所以才来的吧。 沈珺九看着堆在桌上的东西，对着沈心箬说道：“姐姐，你之前不是说等成衣铺子的人来了后，担心不知道哥哥的尺寸吗，我记得之前采荷曾经帮哥哥做过衣服，她或许知道。” 沈心箬瞬间就被转移了心思：“对呀，我怎么忘记这个了。” 爹娘死后，他们兄妹就被祖父强制带回了沈家。 刚开始时，沈家的人虽然不待见他们，可为着怕留人口舌，衣食方面虽然不好，却也能度日。 可后来随着亲近的叔伯接连没了，他们兄妹被视作扫把星后，在沈家的待遇也就急转直下。 那时候他们爹娘留下的东西，大哥不准她们告诉任何人，也寻了名义将东西藏在了一处隐秘之地，只取一些不显眼的东西和银钱，确保足够他们生活。 沈家待他们不好，祖父看见他们也满是嫌恶。 沈家的那些主子下人，个个瞧着祖父的眼色行事，自然也就恨不得将他们踩进泥地里。 沈心箬还记得，他们被带回沈家的第三年，那年冬天南地下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 沈家人人都忙着裁制冬衣，却忘记了他们。 沈家将他们养在最偏远的院子里，木炭棉衣什么都不曾送过，还是大哥偷偷拿着银子买了炭，又买通了沈家的下人拿了布自己做了棉衣才没被冻死。 采荷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可她娘是绣娘，所以手艺挺好，那年的冬衣还是采荷帮忙做的。 等后来他们来了宋家之后，采荷每年也会习惯的替他们做两身新衣。 沈心箬之前寻思着不知道沈清梧的尺寸，如今想起这事，连忙叫道：“采荷，采荷！” 采荷在里头收拾东西，闻言连忙朝外道：“二小姐？” “快出来。” 沈心箬连忙叫着采荷出来，朝着她问道：“你知道大哥身量吗？” 采荷点点头：“知道啊。” “太好了。” 沈心箬拉着采荷讨论了起来，说着要替沈清梧做怎样的衣衫。 而沈珺九在旁看着姐姐活力十足的模样，杵着下巴瞧着热闹，时不时的在旁说上一句，算是也提了意见了。 有了事情，几人直接将北王等人抛到了脑后。 等着成衣铺子的人来时，沈珺九让办完事回来的夏兰将人引到这边来，避开了自己的院子。 几人量了尺寸，又交代了款式花色，等将人送出去时，外头天色都有些暮沉沉的。 沈珺九从沈心箬那儿出来，瞧见站在身旁的冬青时，好不容易才想起了燕无戈来。 “你家王爷怎么样了？” 冬青低声道：“奴婢不清楚，韩凛和萧公子守在那边，府医也过去了。” 第364章 没心没肺 沈珺九想了想，燕无戈好歹也算是合作伙伴，便脚下一转朝着自己院子那边走去。 等到了院内，就见萧淮阴沉着脸站在门前，而旁边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在说些什么。 “萧公子。” 沈珺九开口唤了一声。 萧淮回头，见是她过来，没说话，只是对着身前那中年男人吩咐：“等一会你替无戈检查之后，需用什么药材，你写了单子交给三万去显安侯府取，若是没有的就去买。” “是，萧公子。” 那中年男人应声后，便退到了一旁。 沈珺九这才上前：“王爷怎么样了，毒性可过了？” 萧淮闻言上下看了她一眼：“我还当你不在意他。” 沈珺九唇边挂着浅笑：“怎会，王爷帮了我们兄妹许多，我怎会不在意他安危？” 萧淮听着她嘴里的话，却怎么听着都觉着敷衍。 燕无戈的情况沈珺九不是不知晓，而且从之前她出去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时辰，燕无戈的毒性还没过去。 她要是真的在意，能这么久都没过来看上一眼，问过一句？ 萧淮可是听夏兰说了，沈珺九在沈心箬的院子里，还请了京中最好的成衣铺子的人过来，商量着裁制新衣的事情，而且他之前也悄悄过去了一趟，远远就听见里头的笑声。 这般没心没肺，哪有半点像是挂心自家好友的样子？ 沈珺九察觉到他目光，有些莫名：“怎么了？萧公子为什么这般看我？” 萧淮撇撇嘴：“没什么，本公子就是觉着你挺没心没肺的。” 沈珺九挑眉：“萧公子怎么会这么想？” “我……” 萧淮想说燕无戈对她那般上心，她难道就没半点感觉，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那边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打开，韩凛像是与人交过手，身形狼狈从里面出来。 萧淮顿时就顾不得沈珺九了，连忙开口道：“韩凛，无戈怎么样了？” 韩凛神色有些疲惫：“毒性已经过去了，只是王爷损耗太大，眼下昏睡了过去。” 萧淮连忙叫上不远处的那个大夫走了进去。 沈珺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等进到屋中之后，沈珺九鼻间就萦绕着一股血腥气，远比她之前离开时要浓郁的多。 屋中的桌椅架子倒了一地，茶水点心更是落得到处都是。 里面的床上，燕无戈平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之前的薄被，也不知道是又伤了哪里。 他脸色远比先前还要苍白，那削薄的嘴唇之上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时，要不是胸前还不时起伏，那模样看着就像是死了似的。 北王府的府医上前，替燕无戈把脉之后，又察看了下他身上的伤势。 等重新盖上薄被后，一旁的萧淮就忍不住闻到：“他怎么样？” 那府医回头：“王爷这次毒性发作起来，比前两次都要凶猛。” “王爷身上的伤倒也还好，上了药养上几日便不碍事了，可是那毒性损耗的身体元气，短时间内怕很难补回来，而且王爷会虚弱上好几日，必须好好静养才行。” 第365章 看他犹如智障 萧淮眉心紧皱：“静养？” 府医点头，神色十分慎重：“必须静养。” “王爷这次毒发的凶猛，脉象起伏不定，五脏气虚，若不静养，定会留下病根，就算将来真能将毒性去了，怕也会有后患，影响康健。” 萧淮听着他的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让府医下去准备汤药之后，萧淮却是在想着事情。 燕无戈若要静养几天，倒是容易。 宫中那边随便寻个借口糊弄了明启帝就行，反正上朝的事情不去也不是第一次了，倒是秦家那头。 韩凛他们若是要伤了秦家大儿子，他们恐怕要闹，而且萧淮觉着就这么让燕无戈回去了，太可惜了。 萧淮手里拿着扇子，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燕无戈，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珺九。 燕无戈显然是对沈珺九动了心，可沈珺九却半点这心思都没有，而且瞧着一副冷心肠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 沈珺九被看的一脸莫名：“萧公子看我做什么？” 萧淮开口：“沈三，刚才府医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沈珺九点点头，她又没聋，站的这么近什么话听不到。 萧淮说道：“无戈若是想要静养，这几日就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可是你也知道今天宫里刚闹出秦太妃的事，秦家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无戈眼下身子虚弱，又昏迷不醒，贸然挪动也不好，也还容易惊动了旁人。” 沈珺九皱眉看他：“萧公子有话直说。” 萧淮说道：“我想让无戈留在你这边几日，等身子好些了再走。” 沈珺九闻言惊讶：“留在这里？” 她看着萧淮时犹如在看智障： “萧公子，你可知道我这府外到处都是太子和豫王的探子，等瑞王那边回过神来，知晓我和宋家瓜葛，也定会派人来盯着这边，你确定让北王留在我这里安全？” “而且宋宣荣也不是傻子，他女儿今天过来没讨到便宜，自然还会让宋家其他人过来。” “到时候闹腾起来，这京里就没有比我这更不安生的地方。” “你让北王留在我这里【静养】？” 沈珺九最后两个字咬字极重，摆明了觉得萧淮这想法不靠谱。 先不说她根本就不想留燕无戈在府上，就说刚才那个北王府的府医说的很清楚。 燕无戈身子虚弱，元气大损，必须要静养。 她这地方明显就是个是非之地，就算是把燕无戈挪到显安侯府去，也比留在她这里合适。 萧淮脑子怎么想的，明知道她这里眼下就是个无数人盯着的麻烦之地，居然还想把燕无戈朝着她这里塞。 脑子里都长着什么？ 萧淮闻言说的理所当然： “我知道你府外探子多，可这府里不是安生的吗，无戈又不外出，谁晓得他在这里。” “再说了，就你这心狠手辣狡猾至极的，宋家的人哪是你对手，他们就算过来闹，你还能真让他们闹进这后院里来，妨碍着无戈修养？” 沈珺九：“……” 这夸奖怎么听着这么想让人打死他。 第366章 谁知道你是不是觊觎他美色 沈珺九面色不愉，冷淡道：“萧公子的夸奖珺九愧不敢受，况且我这府中只有我和我姐姐两个女子，北王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萧淮指着院中的护卫：“他们不是人？” 沈珺九脸色微黑，看着他道：“萧公子何必胡搅蛮缠，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萧淮耍赖：“我不知道。” 他见沈珺九还想要开口，萧淮直接说道： “只要你好生护着无戈，不叫外人知晓他在这里，碍不着你姐姐的清誉。” “至于你。” 萧淮指着燕无戈道：“你都扒了他衣裳了，难不成还在意那点儿虚名，要说占了便宜的还是你来着。” 沈珺九手指头痒痒，只觉得萧淮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欠揍。 她沉声道：“我说了，我刚才是替他上药。” 萧淮撇撇嘴：“那谁知道，无戈虽然没我长得好，可京里觊觎他的人也不少，谁知道你是不是瞧上了他的美色……” “萧淮！” 沈珺九微眯着眼看着萧淮，眼中带着危险之色。 萧淮咳了声，打住了刚才的嘴贱，对着沈珺九道： “沈三，无戈好歹也在龙穆山里救过你和你大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吧。” “这外面那么多探子，无戈身子又不好，行动不便。” “万一出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或是别人知晓他中了毒，先不说他会不会有人趁火打劫让他陷入危险，就说你这边，一旦让人看到他，太子和豫王那头你也没办法交代对吧？” “再说了，就只是住几天而已。” “你就当行善积德了，救人一命可是胜造七级浮屠！” 沈珺九听着萧淮胡说八道，心中嗤了声。 这话谁说都有可能，可萧淮那冷心冷肺凉薄的性子，人死在他面前都未必肯伸手的，还七级浮屠！ 沈珺九对萧淮嘴里的胡说八道嗤之以鼻，可那句外面探子多却是事实。 她扭头看了眼床上人事不省的燕无戈，他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过来，而且燕无戈体内这毒，十有八九和皇室那边脱不了干系。 要真被人发现他中了毒，难保不会有人拿着这事做手脚。 燕无戈毒发的模样她亲眼见过，别的不说，那寒雾茶的影响简直惊人。 照冬青她们说的那些，秦家是个闹腾的，秦太妃那边也不安生，关键那寒雾茶还不知道有多人有。 燕无戈眼下好不容易才过了这次毒发，万一再闹出点什么事，指不定真能要了他的命，就算不能要他的命，要真照着那府医说的留下病根。 要是他变成上一世那般暴戾凶残的话，她还怎么做她想做的事情？ 沈珺九脸色不大好看，紧抿着唇对着萧淮道： “他留在这里，宫中怎么办？而且他不回北王府，就不怕被人察觉？” 萧淮见她松口，连忙道：“宫中你放心，无戈今日跟皇帝那边起过冲突，借口几日不上朝容易，至于北王府那边，也有人帮着遮掩，不会叫人知道的。” 沈珺九闻言看他：“萧公子想的可真周全。” 萧淮笑得风流倜傥：“那必须的。” 第367章 闭门谢客 沈珺九：“……” 说实话，换成她上一辈子的脾气。 萧淮早被她拖出去打死了。 沈珺九看了眼燕无戈，抿抿唇。 算了，留几日就留几日，反正这宅子还是燕无戈送的，就当抵了房钱了。 沈珺九懒得理会萧淮，开口道：“北王留在这里也行，可我和我姐姐毕竟是女子，照顾他多有不便，让北王府留人在府里照顾。” “还有，北王既然留在这里静养，那府中这几日闭门谢客，萧公子记得远离。” 啥？ 萧淮原本有些得意的神色一滞：“谢客？” 沈珺九露齿而笑：“毕竟是静养，还是少见聒噪之人的好。” 萧淮大气，桃花眼瞪圆了：“你……” 你居然说本公子聒噪？！ 沈珺九没等萧淮把话说出来，压根不给他争辩的机会，直接转身就朝外走，一边吩咐冬青道： “这几天我先搬到侧院去住，你将我的东西取出来送过去，这边就先留给王爷养伤，那府医可以住在旁边耳房。” “至于王爷养伤要用到的东西，让他们自己的人准备。” “再让人将小厨房也空出来给他们，煎药吃食不必出去麻烦。” 冬青点点头记了下来。 沈珺九一边吩咐着事情，一边带着冬青走了，半点儿没回头瞧萧淮的意思。 萧淮气圆了脸，对着韩凛道：“她居然说本公子聒噪？！” 韩凛默了默，微笑。 萧淮见状更气了：“你这什么表情，什么表情？你觉得她说的对了？！” 韩凛言不由衷：“怎会，萧公子英明睿智，俊美出尘。” 萧淮扬扬唇：“那是。” 韩凛知道萧淮性子，趁着他反应过来之前连忙道：“萧公子，王爷既然要留在这里养伤，那我先去准备些东西，而且王爷也要换洗的衣物。” 韩凛说完后就直接走了，萧淮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问韩凛他是不是聒噪，韩凛回他英明睿智，俊美出尘。 这压根不是一个问题好吗？ 萧淮气得朝着韩凛离开的方向骂了句，别叫他逮着他。 他四下看了眼，三万不在，那些个护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他只能气呼呼的走到燕无戈的床前，拿着扇子戳了戳他道。 “本公子为了你牺牲大了，你可得好好争气，最好直接把沈三拿下，听到了没？” 燕无戈眼皮微动了动，顿时吓了萧淮一跳。 “无戈？” 床上之人没有动静。 萧淮戳了戳他，见他依旧还睡着，这才呼出一口气，有些不高兴的哼了哼。 …… 燕无戈就这么在沈珺九这里留了下来。 沈珺九没瞒着沈心箬，知道北王居然要住在府中，沈心箬都呆了。 “阿九，他怎么能留在府上啊？”沈心箬皱眉。 沈珺九道：“他受了伤，不好挪动，而且外头盯着咱们的人不少，万一叫人知道他和我们相识，到时候太子和豫王那里不好交代。” “可是……”沈心箬低声道：“不是可以从暗河走吗？” 沈珺九闻言呆了呆。 第368章 忘了…… 沈心箬：“我记得之前他们来时，走的便是暗河，还说那条路可以路可以直通北王府，十分隐蔽。” “就算是北王身子不好，直接乘船走那边也可以吧？” 她记得之前沈珺九与她说过，那里无人知晓。 沈珺九听着沈心箬的话神情呆滞。 她居然忘了！ 之前燕无戈将这宅子给她们时，就是冲着那暗河方便来去。 而且沈珺九也去瞧过，那暗河所在的地方极为隐蔽，在府后一片竹林里，那里四周院墙高隔，往外便是京中最大的碧波湖，拐弯就能朝南就能到北王府。 直接从那里乘船出去，哪怕是抬着燕无戈离开也不会惊动了外人的。 她怎么就被萧淮的话给糊弄了，真以为他们要翻墙走？ 沈珺九满脸懊恼：“都怪萧淮那个碎嘴的……” 沈珺九倒是没想着燕无戈会对她起心思，只以为是萧淮之前看到了她抱着燕无戈，而燕无戈又脱了衣裳的模样起了误会。 而且萧淮那性子一看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估摸着是想自作主张替她和燕无戈拉郎配。 刚才在那边时，萧淮噼里啪啦一堆歪理，将她绕的糊里糊涂的，顺着萧淮的话想着燕无戈这种情况，出府会被人察觉，却忘了暗河的事情了。 沈珺九低骂了一声。 失策了！ 早知道就该把北王和萧淮一起打包扔出去！ 沈心箬没听清她嘴里嘟囔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沈珺九紧抿着唇：“没什么。” 留都留下了，萧淮也跑了，她总不能再开口将人撵出去。 沈珺九默默在心里给萧淮记了一笔，抬头对着沈心箬时，替自己之前做的蠢事挽尊：“暗河虽然隐蔽，可京中的人都是人精，能少用还是少用的好。” 沈珺九解释道： “今日宫里出了点事情，北王不能被人察觉到他身子不对。” “他只是暂时在咱们这留上几日，等伤势恢复之后就会离开，姐姐不用管他，他那边自有北王府的人照顾，你全当府里多了个闲人，不必理会。” 沈心箬闻言皱了皱眉：“那你搬到我这边来住？” 沈珺九却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夜里有时候睡不大好，跟你住一起会吵着你。” 她重生之后，哪怕一切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着，也救回了大哥的命，可是夜里一闭眼时，上一世经历的那些事情，还有大哥在客栈中惨叫的声音总会一遍遍的出现在梦中将她惊醒。 她梦魇的毛病一直都在，要是和沈心箬住在一起，定会让她担心。 而且沈珺九也有些事情要私下让人去办，那些手段未必光明，沈心箬也许接受不了，所以暂时还不方便让沈心箬知晓。 “我这几日住在侧院那边。” 沈心箬闻言迟疑：“可是，侧院毕竟还是跟你那边正房在一个院子，北王又是男子……” 沈珺九见她脸色犹豫，恍然间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顿时失笑： “姐姐想什么呢，莫说我和北王各自住着，又不是同处一室。” “就算真住在一起，北王也是瞧不上我的。” 第369章 北王是瞧不上我的 沈珺九说道： “北王位高权重，我与他所有的来往，都不过是一时权宜。” “那所谓的婚约只是利益所使，各取所得，他那王妃的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的。” 沈心箬是怕沈珺九吃亏，可见她这般自贬却又顿时不乐意了。 “怎么就当不得了？” “你长得好，性子好，聪明又懂事，谁能娶了你那都是祖上冒青烟的。” “北王又怎么了，他喜欢咱们还不稀罕呢！” 沈珺九闻言莫名就想起聂奉贤来。 她记得他上一世聂奉贤也是这般夸他妹妹，将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误导了她大半辈子。 她一直都以为聂家那个早逝的女儿，当真是如聂奉贤说的那样温柔贤淑性子恬静，结果没想着是聂宝宝那样的，那天在宝月楼见着时，差点没惊呆她的眼。 沈珺九其实并不聪明，只是多经了一世，懂事就更谈不上，睚眦必报心眼又小。 她自己知道自己事儿。 见沈心箬偏心眼的没边了，沈珺九抱着她胳膊道：“姐姐，你真觉得我好？” 沈心箬有些不自在：“也，也还行吧。” 沈珺九顿乐。 沈心箬羞恼瞪她：“不准笑，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知道我性子不好，忍不住事，你和北王他们的那些事情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你得护着你自己，别叫人占了便宜，就算是北王也不行！” 沈珺九笑眯了眼：“好，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姐姐的。” 沈心箬见她赖皮，戳了戳她脑门。 沈珺九笑歪在她身上。 …… 沈珺九搬去了侧院，说是侧院，实际上离她原本的住处不远。 中间就隔了道圆月门，两边房前直接相通，侧边墙梁都共是共用的一处。 燕无戈留在了这边后，北王府那边就再来了两人，其中一个是沈珺九见过的听白，还有一个面孔陌生的。 沈珺九无意间瞧见问了句，才知道居然是之前一直守在妙法寺中的范悉。 范悉来后就先见了沈珺九。 沈珺九皱眉：“你进京了，谁护着我大哥？” 范悉说道：“我入京是与王爷回禀一些事情，沈小姐放心，王爷当初除了命我之外，还调派了十数隐卫留于寺中，且眼下妙法寺里龙蛇混杂。” “豫王和太子的人彼此牵制，又同时防范着瑞王，宫中和宋家那边也派了人前去。” “沈公子眼下看似危机，可谁也不敢轻易动他，且妙法寺最近这段时间陷入流言之中，决计不会让任何人在寺中出了事。” “他所住禅院之外有许多武僧守着，又有隐卫暗中护着，绝不会有意外。” 沈珺九闻言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是关心过度。 这种时候，虽然人人都想将他们兄妹抓在手里，可就如同她在京中处境一般，大哥也同样被放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无论太子豫王，还是瑞王宋家，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他们彼此牵制之下，谁先动手谁倒霉，又有北王府的人和妙法寺的武僧护着，沈清梧眼下最安全不过。 第370章 找上门来 沈珺九：“刚才我一时情急，抱歉。” 范悉摇摇头：“沈小姐也是关心沈公子。” “沈小姐放心，妙法寺那边一切妥当，沈公子的伤势也在好转，而且我此次进京也只是办些差事，最迟后日便会回去，定不会让沈公子出任何事情。” “沈小姐若有什么想叮嘱的，也可告知于我，等我回去之后便转告沈公子。” 沈珺九闻言感激：“多谢。” 沈珺九又问了范悉几句有关沈清梧的事情，从他口中知晓了她入京之后沈清梧的一切后，她这才让范悉离开。 等范悉走后，冬青见沈珺九眼中带着担忧，不由低声劝说了句：“小姐，您别担心了，有范悉他们在，大公子定不会有事的，而且再过几日大公子回京，到时候您就能见着他了。” 沈珺九抿抿唇：“知道了。”她顿了顿，问道：“王爷醒了吗？” 冬青摇摇头：“还没。” 沈珺九说道：“留意着府外的动静，别叫人混了进来。” 冬青：“奴婢明白。” …… 燕无戈这一次毒发的凶猛，哪怕有府医照料着，途中又喂了几次汤药，可昏睡了一天一夜也没醒过来。 韩凛等人急的团团转，要不是府医说他只是损耗太过，睡够了就能醒过来，怕是北王府的几人能将那府医一把老骨头都给拆了。 沈珺九虽说不愿意燕无戈留在府上，可住都住了，也总不能真叫人死在她这，所以也让冬青她们留意着燕无戈的情况，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燕无戈留在这边的事情无人知晓，倒是宋家那边，沉静了两日，让人暗中过来寻了沈珺九他们几次。 沈珺九闭门不见，且也没有半点想要回去的打算后，原本还“病重在床”，据说连身都起不来的宋老夫人，直接亲自寻了过来。 她身边带着宋芝媛，除此之外王氏等人一个没来，反而身后站着另外几个有些眼生的宋家族老。 沈珺九和沈心箬得了消息出去时，就见到宋芝媛紧紧扭着帕子，而宋老夫人脸上满是病色，被蒋嬷嬷扶着站在那里时，周围围着一大圈的人。 沈珺九和沈心箬朝着宋老夫人福礼：“外祖母……” “砰！” 两人尚没起身，就见到宋老夫人突然抓着手里的拐杖，朝着宋芝媛身上敲了过去。 “跪下！” 宋芝媛被打的身子一晃，脸上涨的通红：“祖母……” “跪下！！” 宋老夫人厉声道。 宋芝媛紧咬着嘴唇，看着宋老夫人时眼中含着泪：“我凭什么跪他们，我又没错！” “你还敢说你没错，我打死你！” “您打吧，我就是没错，反正您总是疼他们！” “你！” 宋老夫人像是被宋芝媛的话气着，手上发抖，拿着拐杖就想朝着宋芝媛身上打去。 沈珺九看着二人这般作态，直接开口：“外祖母这是做什么？” 宋老夫人瞧见她们时，满脸病色的咳嗽了几声，有些喘息道： “自然是教训这个混账东西！” 第371章 赔礼道歉？ 宋老夫人说话时气息不匀，像是强撑着： “我今日来此，就是特地押着你们表姐来给你们赔罪的。” “之前我有些风寒，没精力管着府中，没想着她居然敢背着我，撺掇着王氏母女一起过来，借着我生病为名，险些污了你们姐妹的名声。” “我…咳咳咳！” 宋老夫人说了一句话，嘴里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出现抹潮红，身子微颤，若不是蒋嬷嬷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宋老夫人喘息了半晌，才拿着手里的拐杖就朝着宋芝媛打了过去，只可惜因为她身子弱，那拐杖高高举起，落下时却没什么力气，但她眼中满是怒色，倒叫旁人觉得她下了狠手。 “你个混账东西，阿九和阿箬最是孝顺不过。” “她们只是与府中吵嘴才搬出来暂住，可你却是胡说八道，说是她们气晕了我，竟是还拿我的病情逼着她们回去，险些让人以为她们兄妹忤逆不孝。” “你给我跪下！” 宋芝媛被打的两眼通红，哭声道：“我凭什么跪？！” “您病重在床，连大夫都说你郁结于心，恐伤寿数。” “您平日里就最疼她们，昏睡着时嘴里还念着她们，我只是想要来求着她们回去看看您，是他们不肯才起了误会，您怎能只怪我一人。” “我知道您心疼她们，可我也是您的孙女，我也是担心您……” “你给你闭嘴！” 宋老夫人怒喝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剧咳，那脸上满是怒色： “谁跟你说我病重了，什么有伤寿数！” “我只是身子不爽，而且是你母亲和三叔做错了事情气着了我，跟阿九她们有什么关系？” “你自作主张跑来这里，还在门前大吵大嚷，要是让人知晓她们在我病重时搬出来，甚至不愿意回去探望，你叫别人怎么看她们。” “你给我跪下，今日就给我在这里跪到她们原谅为止。” “阿九她们若是不原谅你，你就别起来。” “……咳咳咳……” “跪下！” 宋老夫人气急之下，咳得险些喘不过气。 而宋芝媛原本还想顶嘴，可瞧着宋老夫人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哭声道：“我，我道歉就是了，祖母您别气，大夫说您不能生气。” 宋芝媛回头看着沈珺九二人，双膝一软“砰”的跪在地上。 “阿九，是我错了，那一日我不该来找你们，我不该说祖母重病，是我怕你们怨恨我娘和大哥不肯回府才胡说八道。” “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求你们原谅我。” 沈心箬看着宋老夫人这番作态，听着宋芝媛嘴里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那一日宋芝媛过来时说的那些话她听得很清楚，她分明就是想要拿宋老夫人的病来逼她们，想要让她们身败名裂，逼着她们去替叶氏和宋禹行求情。 夏兰将她骂了回去，让她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可如今让她们这么一说，却成了宋芝媛只是因为太过孝顺，一时情急才瞒着宋老夫人来找她们。 第372章 以退为进 这世间之人哪怕再恶，可只要沾着孝字，便能得人怜惜容忍。 宋芝媛看似跪着道歉丢了脸面，可往后谁提起她时不会夸她一句孝顺懂事。 她之前就算是丢了再大的脸，经过这一遭也被宋老夫人生生替她捡了回来。 而她们姐妹呢？ 宋老夫人缠绵病榻，明明病重的说话都艰难，却依旧强撑着也要替她们“挽回”名声，不惜又打又骂逼着亲生孙女下跪，给她们两个“外孙女”赔礼道歉。 这般偏袒，谁敢说宋家苛待他们？ 周围有人议论。 “不是说宋家的人待这沈家兄妹不好吗，可这宋老夫人瞧着不像啊。” “对啊，我也觉着不像，这老夫人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替沈家兄妹出头，逼着亲孙女下跪，这可真够偏心的。” “那天这宋小姐来时，我还觉着她心肠歹毒，可如今想想，她怕真的是担心祖母才会一时糊涂，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也能原谅，用不着下跪道歉吧……” 沈心箬听着那些议论声怒气翻涌，怒声道： “宋芝媛，你何必这般惺惺作态，那天你想做什么你心里清楚。” “你口口声声将事情退到你母亲你大哥身上，可你敢说一句，他们做的事情你不知道？” 宋芝媛谨记着来时宋老夫人的话，咬着唇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祖母不气，所有事情都全部是我做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 沈心箬气红了脸。 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宋老夫人见状有些得意，连忙故作难过的颤声道：“阿箬，我知道你还记恨阿元的事情，恨着你表姐，可我……我也是她祖母，是我没教好他们，你若要恨，就恨我吧。” “是我无能，教不好府中孩子，是我没管教好他们，才累的你们兄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宋老夫人咳得声嘶力竭，老泪纵横之下捶着胸口。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我可怜的清梧……” 人群里看着宋老夫人痛哭失声的模样，不由骚动起来。 而沈心箬简直要被宋老夫人的无耻气疯。 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们怎么能这般颠倒黑白！ 沈珺九见沈心箬气得发抖，拉着还想再开口的她，静静看着宋老夫人和宋芝媛的表演。 等宋老夫人咳得险些要背过气去时，沈珺九突然低笑了一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短匕。 宋家的人都是吓了一跳，宋芝媛更是瞪大了眼。 沈珺九一步步上前，拿着手中匕首看着宋芝媛：“你想要我原谅你对不对？” 宋芝媛身子后仰，满脸防备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低声道：“你说只要我原谅你，只要我放过你们，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你砍了你自己的腿吧。” “只要你做到了，那我就原谅了你，甚至不再追究大伯母和大表哥之前所做的事情，好不好？” “你疯了！”宋芝媛脱口而出。 砍了她的腿，那她以后怎么办？！ 第373章 只要你让我砍了你的腿，我就原谅他们 沈珺九握着匕首，看着满脸惊恐的宋芝媛，嘲讽出声：“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我能原谅你，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 宋芝媛脸色惨白。 沈珺九半点不让她逃避，红着眼将匕首朝前一递。 “怎么样，你苦苦哀求，数次纠缠不肯罢休，不就是想替你娘，替你哥哥求情，只要你舍了你的腿，我就原谅他们。” 她俯下身子低声道： “只要你让我砍了你的腿，我就亲自去大理寺销案，担了那诬告朝臣官眷的板子，放大伯母他们出来。” “表姐以为如何？” 宋芝媛触及沈珺九眼底的寒芒，只觉得被杀意笼罩着，而原本温温弱弱的沈珺九就好像变成了噬人的猛兽。 眼见着她拿着匕首朝者她递了过来，那杀意直袭脸上，一副像是真的想要朝着她动手的架势。 宋芝媛惊慌失措的朝后闪避之时，猛的用力推了沈珺九一把，尖声道： “你这个疯子！” 凭什么，凭什么拿她去换宋禹行？！ 她又没做那些事情，凭什么？ 沈珺九被她用力推的踉跄的倒退了几步，那原本握在手里的匕首直接刺到了她自己身上，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啊！！” 周围的人都是尖叫出声，沈心箬也是吓得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慌忙上前：“阿九，阿九你怎么样？” 沈心箬满脸狠色的朝着宋芝媛扑去：“宋芝媛，你敢伤阿九！！” “姐姐……” 沈珺九像是缓过了那阵疼痛，伸手拉着暴怒的沈心箬，等沈心箬回头时，才发现沈珺九虽然脸色苍白，被刺到的地方却连半丝血迹都没有。 沈珺九苍白着脸摊平了手，众人才发现。 她手中的东西瞧着像是匕首，可实则却只是木器，未开锋，顶端连锋锐都没有。 宋老夫人顿时脸色一白。 沈心箬手中发抖，狠狠瞪了沈珺九一眼后，便恶狠狠的看向宋家的人：“外祖母，这就是你说的她知错了？” 宋芝媛慌声道：“我不知道，我以为她想伤我！” 沈珺九扔掉手里的东西，低嘲出声： “若非你心虚，若非你心有怨恨，若非你曾想害我，你害怕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我恨极了你家人，可我又怎会真的伤你？” 沈珺九红着眼说道： “你心中对我们有恨，恨我将你母亲和大哥告进了大理寺，恨你之前所做未曾将我们踩进泥地里，恨本该不如你的我们如今却逼着你下跪。” “你满心怨恨的想要伤害我们，所以才觉得我会与你一样，心中没有半丝骨肉亲情，会像是你们对我们兄妹一样心狠，一样恶毒的去置你于死地！” “我没有！！” 宋芝媛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看着周围那些人哗然，还有宋老夫人怒气的眼，急声道： “我没有…” “明明是你想伤我的，你刚才分明对我起了杀意的，是你故意害我……” 宋芝媛扭头看向宋老夫人，颤声道： “祖母你信我，她想杀了我，她真的想要杀了我的！” 第374章 凭什么？ “闭嘴！” 宋老夫人听着宋芝媛的话又气又急，只恨不得骂上一声蠢货。 她刚才站在一旁看的分明，沈珺九虽然拿着“匕首”说着着狠话，可哪怕她手中拿着的是木器，刀尖却依旧是避开了宋芝媛的。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之前递过去的时候，是刀柄向前。 可是宋芝媛却是毫不犹豫的推了她，甚至还伤了沈珺九。 如果那是匕首。 如果那真的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刚才那一下，沈珺九就会被她害的没了命！ 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在这一刻全部白费，再多的心思也抵不过宋芝媛这般下意识的“狠毒”。 宋老夫人气得脸发白，那颤抖的身子倒比之前更像是病重了。 沈珺九满是自嘲的看着宋老夫人： “外祖母，我不是没有给她机会的，可是她是怎么做的？” “她从未曾认为自己错过，更不觉得她娘和她哥哥有错，她只恨我们不该反抗，不该没有任由他们欺负。” “她心中怨恨难平，只要给她机会，她就毫不犹豫的置我于死地！” 宋老夫人：“阿九！” 沈珺九撇开眼：“您不必说了。” “我不会原谅她的，更不会原谅她娘和大哥。” “往日种种早已是心结，原谅二字谈何容易，他们险些害死了我们，你要我怎么对着一个从不曾拿我当亲人，甚至恨不得我去死的人说我原谅她？” 沈珺九眼里含着泪，不像是宋老夫人那般声嘶力竭，也不像是宋芝媛那般楚楚可怜。 可就是隐忍着压抑着的模样，却让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痛苦。 “我哥哥断了一双腿，没了前程，没了将来。” “要是跪一跪就能了却恩怨，那我跪好不好，别说是跪这么一会儿，就是让我跪一辈子，跪到死我也愿意，只求你们能将我哥哥的腿还回来。” “他还不到二十，他连冠礼都未过。” “他本该有最好的前程，他本该顺逐一生锦绣安乐，可你们凭什么要这么对他，凭什么？！” 周围原本被宋老夫人她们一番作态给动摇了心神的人，都是忍不住眼中泛酸，有些妇人更是红了眼睛。 是啊，这宋家做的可不是寻常事情，那是谋财杀人。 宋芝媛就算无辜，可害人的是她至亲，受伤的是沈家人。 她糊涂关人家什么事，人家凭什么要原谅？ 更何况刚才他们看的清楚，这沈家姑娘从未曾想要伤害她，只是言语厉害了些，可那宋家的却是毫不犹豫的就推人去死，这般狠毒，凭什么求的原谅？ 如果是谁伤了他们至亲，毁了他一辈子，他们怕是能直接跟她拼命！ 宋老夫人看着周围人眼神暗道不好，连忙神情大恸道：“阿九，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是外祖母不好……” “外祖母，我从未怪过您，可是她。” 沈珺九红着眼打断了她的话，根本不给宋老夫人挽回局势的机会。 而看向宋芝媛时，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寒霜之色。 第375章 牙尖嘴利聂宝宝 沈珺九道：“她大哥害得我哥哥再也站不起来，她娘想要我和我姐姐性命。” “外祖母既然心疼我们，就不该让我原谅她。” “别说她只是这么跪一跪，说几句好听话，她今日就算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原谅她。” “外祖母若觉得阿九狠毒，那阿九便狠毒了，全当阿九不孝，哪怕顶着满天恶名，哪怕为世人唾弃，阿九也要替哥哥讨回公道！” 宋芝媛脸色瞬间瞬间苍白，听着沈珺九的话只知道自己完了。 宋老夫人对上沈珺九毫不退让的神情时，更是满眼的惊惧震怒。 不该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沈珺九向来耳根子软，沈心箬又冲动易怒。 她原本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们出来，她和宋芝媛作上一场戏，就能洗清前两日宋芝媛的恶名。 到时候只要她再哭一哭，摆出偏袒沈珺九她们的架势，让所有人都觉得宋家不曾亏待她们。 沈珺九向来都最听她的话，只要她被逼开口原谅了宋芝媛，只要她今日放过了宋芝媛，他们就能借口让他们姐妹回去，只要回去了，外面的人都会向着他们宋家。 那沈家兄妹就算有再多委屈，之后就不能再将叶氏他们如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沈珺九她，她何时这般厉害，不仅半点不顾念旧情，甚至还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了回来，让她们今日之举白费了不说，还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宋家欺了她们。 宋老夫人的病本有大半是装的，可此时惊怒交加之下，却是脸色惨白，身子一晃就朝着一旁栽去。 蒋嬷嬷连忙扶着她：“老夫人，老夫人！” 宋家跟来的那几个族老脸色都是不好，其中一人上前沉声道： “沈珺九，你怎能这般跟你外祖母说话？” “不管叶氏母子做了什么，你外祖母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她这般大的年纪，强撑着身子也要带着我们来替你们姐妹讨公道。” “你就不能退让一步，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沈珺九望着那人刚想说话。 谁知道人群里就突然传出一声嗤笑： “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在人家门外闹腾的是你们，大庭广众想着跪一跪逼人家原谅的也是你们。” “这可是谋财害命的事儿，人家都搬出你们宋家了，你们还追上门来，又嫌人家不该咄咄逼人，该退着让着避着你们。” “怎么着，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得要人家伸长了脖子叫你们砍了才对？” 那宋家族老脸色顿时涨红，扭头朝着那边看去，就见着人群后站着的十五六岁的少女。 聂宝宝手里拿着两包东西，朝着身前的人看了一眼。 原本堵在她前面看热闹的人连忙一溜烟的朝着旁边让开，聂宝宝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我说宋老太太，我也听说您府里三爷闹着分家，将您气病了。” “您呢既然身体不好，那就该在府里好生养着。” 第376章 您先别晕，我走远点 “这做错事的是宋禹行和宋大夫人，一个是宋尚书的儿子，一个是宋尚书的妻子，这宋尚书还缩在府里没急着替他们求情，您何必拖着这【病重】的身子替他奔走？” 聂宝宝露出两颗虎牙，模样再乖巧不过，可嘴里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毒。 “您来了这里，这知道的说您疼爱儿孙，想要府中安宁。” “可这不知道，还以为这宋尚书既想要息事宁人又害怕落得恶名，所以什么都让着您来出面，自个儿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呢。” “您说说，这名声多难听呀。” 宋老夫人被沈珺九一通逼问，弄的无法招架，原本准备晕过去，可是被聂宝宝这话说的瞬间抬眼看她：“你，你是谁家的女儿，说话这般恶毒，我宋家的事情跟你何干？！” 聂宝宝露齿一笑：“我家穷的很，说了您也不认识。” “至于这事儿吗，路见不平一声吼，毕竟这倚老卖老装疯卖傻，厚着脸皮占了便宜还拿孝道压人的人实在不常见，我刚巧路过，哪能不仔细瞧瞧？” 宋老夫人心口一疼，气得眼前犯黑。 聂宝宝连忙道：“呀，您是不是要晕了？您先等等！” 她连忙提着裙摆朝后退了好几步，离得宋家人远远的，这才拍拍胸口道： “好了，您晕吧，这样您晕了你们宋家的人也不好赖我了。” “我爹娘穷的很，大哥又没钱，您这要是赖上我了，我可没银子赔给你们。” “你……你……” 宋老夫人从没见过这般毒舌的人。 沈珺九和沈心箬顾着她是长辈，哪怕嘴巴再厉害，当着外人的面也总会忍着一些。 可聂宝宝却是半点都不顾忌，只瞧着她哪儿疼就使劲往哪儿戳。 宋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被气得当真是剧咳了起来，惨白着脸看向沈珺九：“阿九，你和阿箬当真要看着外人这般折辱你们的外祖母，看着别人瞧我笑话吗？” 聂宝宝没等沈珺九说话，就抢了话： “我说您可就别说这话了。” “前儿个我出城上香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个有趣的事情，听说您去了妙法寺呢，可怎么走到山脚下就回来了？” “沈家大公子还在妙法寺养伤吧，您瞧见他了吗，他可还好？” 宋老夫人瞪大了眼，转头看向沈珺九和沈心箬。 沈心箬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底全是惊怒之色。 而沈珺九则是紧抿着嘴唇，看着她时目光都带了冷意。 “阿九，我不是……” “够了。” 沈心箬开口：“宋老夫人，您既从不在意我们到底如何，又何必这般作态给我们希望。” “您口口声声说您疼爱我们，可您到了妙法寺山下，却都不肯去看上我大哥一眼。” 沈心箬红着眼睛，满是狠厉的说道： “我真希望我母亲不是您的女儿，如若可以，我宁肯我们兄妹三人从没来过宋家，更不曾认识你们！” 沈心箬怒声道： “送宋老夫人他们走，我们府门前不留宋家的人！” 第377章 小的恶毒，老的泼皮 “阿箬！” 宋老夫人没想到沈心箬敢这般绝情，张嘴欲言。 冬青和夏兰没等她开口，就直接领着府里的人一哄而上，将宋家的那些人全部围在中间，而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见两边动手，都是连忙散开，生怕波及到了自己。 冬青挡在宋老夫人身前，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宋老夫人，奴婢不知道我家小姐他们在您眼中到底是什么。” “可您是他们的外祖母，我家夫人更是您的亲女儿，嫡嫡亲的骨肉，哪怕您有半点慈爱之心，哪怕您有半点惦记着早亡的夫人，也不该这般帮着宋家来哄骗欺瞒我家小姐。” “之前在宋家时，他们是怎么欺负我家公子和小姐，奴婢不信您看不出来。” “可我家公子和小姐一直忍让，从不与他们争执，甚至不敢让外人知晓宋家根本未曾善待他们，就怕坏了宋家的名声让您和舅老爷难做。” “可没想到……” 冬青言语未尽，可那话里的意思却是所有人都听了出来。 冬青强硬的挡在她身前： “老夫人，您若还有半点在意我家小姐和公子，顾念着早逝的夫人，那就请您回去吧，别再来伤害小姐她们了。” 宋老夫人想要开口辩解，想要说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她只是一时糊涂，才没去看沈清梧，她是疼爱沈家兄妹的。 可是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满脸的怒恨之色，而周围那些人瞧着他们时候也都是谩骂出声，沈家的这些下人更是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直接推攘着将他们半架半驱赶的，直接撵去了对面街头。 冬青他们没有留手，那几个宋家族老挣扎时还摔了几跤，看着狼狈至极。 宋老夫人歪了发簪，宋芝媛青丝凌乱，可却没有半个人指责沈家的这些下人做错了，或是同情他们。 沈珺九红着眼眶看了宋老夫人一眼，这才拉着沈心箬朝着府中而去，而聂宝宝四周看了看，朝着白果招了招手，让脸儿铁青的小丫头过来后，提着裙摆就跟了进去。 冬青几人跟着回府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外头的那些人瞧着宋家的那些人时，都是唾弃出声。 “活该，这宋家的人可真不要脸！” “孙子想要谋财害命不说，老的还想倚老卖老，毁人家名节。” “小的恶毒，老的泼皮，一脉相承的无耻！” “老子最气的是，老子刚才居然还被他们给骗了，当真以为这老太婆是偏袒沈家兄妹，连自己个儿的亲孙女都能推出来，觉着那沈姑娘太狠毒了些，可没想着她居然是作戏，这么厉害，干脆去当戏子好了！” 旁边有人大笑：“你可别羞辱人家戏子了，都说戏子无情表子无义，可跟宋家比起来，那杨柳馆里头张大了腿睡男人赚钱的窑姐儿，都比他们要脸些。” “哈哈哈，可不是，好歹人家钱货两讫。” “这宋家吃了人家，还想害死人家，吃相这么难看，可不是连那些窑姐儿都不如！” 第378章 缩头乌龟 京中管辖严格，平日里这些人谁敢去骂堂堂尚书。 可是这会儿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之下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法不责众，再加上有豫王府和东宫的那些探子，见着宋家倒霉从中浑水摸鱼。 市井之人骂起人来本就什么话都往外说，更何况他们都觉着被宋家的人给耍了，险些还错怪了那沈家的两个小姑娘。 所以言语间就更没顾忌，荤素不忌之下，臊的宋老夫人和宋家那些族老脸色通红。 “还有那个宋宣荣，刚才那小姑娘说的对，那宋宣荣就是个缩头乌龟，自己躲在后面，却推着他老娘出来装疯卖傻，倚老卖老欺负两个小姑娘。” “还礼部尚书，我呸！” “不要脸！” 宋家那些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其中一个族老声色内荏的道：“你们这些人敢辱骂当朝尚书，不要命了？！” 人群顿时不乐意了，纷纷骂了回去。 “哟，还尚书呢，丧了祖宗的丧书吗？” “这老娘皮腆着张脸倚老卖老，欺负人家两个孤女，还想着拿孝道逼着人家认了那杀人的事，能从这种不要脸的老娘皮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你们那尚书还是赶紧找个地儿当他的缩头乌龟去吧，别给朝廷里的那些官爷泼脏水了。” “就是，赶紧找个龟壳缩着去吧。” “别丢人现眼了！” 那宋家族老何曾被人这般骂过，被你一句我一句骂根本接不上话，关键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礼仪人，边骂还便推攘，他一时招架不住，只能捂着脑袋跟着宋老夫人他们一起狼狈而逃。 等他们走了几步，也不知道是谁手里拿着的臭鸡蛋，直朝着宋家人面门就砸了过来。 宋老夫人一时没留意，嘴里惊呼了一声，一个鸡蛋便在头顶炸了开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是哄堂大笑。 …… 宋家的人可谓是狼狈极了。 原本他们要是带上府里的护卫，哪怕遇到这般情况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境地。 可谁让宋老夫人一早就打着想要示弱博取同情，又想将他们宋家摆在弱势的地位，好让其他人攻讦沈珺九她们，逼着她们服软的心思。 她今日来除了那几个宋家族老，就带着宋芝媛和蒋嬷嬷，除此外还跟着个隅音堂的丫环金云。 被人围起来后，宋家那几个族老都是老胳膊老腿自顾不暇，蒋嬷嬷和金云虽然拼命护着宋老夫人，可却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她们又都是女子。 等宋老夫人好不容易回到马车上时，原本梳的整洁的发髻乱成一团，身上也因为跌了一跤脏兮兮的，那脑门上还顶着个正在往下烫着水儿的鸡蛋。 而宋芝媛身上的衣钗也是乱了，小脸更是煞白。 宋芝媛坐在马车里时浑身发抖。 她前两日过来的时候，虽然被夏兰嘲讽之后也被人骂过，可那些人言语之间却没这般恶毒，而且当时她跑的快，根本就没听到多少。 第379章 就算真想杀你，又能如何？ 可是刚才她们被那些人围着时，那些污言秽语恨不得能吐到他们脸上。 宋家的人被贬进了泥坑里，就连宋宣荣也被牵扯了进来。 宋芝媛白着脸颤声道：“祖母，怎么会这样，您不是说沈珺九她们不敢为难您吗，还说定能让她们服软，可是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啪！” 宋老夫人扬手便是一巴掌，直将宋芝媛打的撞在了马车壁上。 “你还敢说？！” 宋老夫人是真的病了，可却也没有病的那般严重。 她脸上的病容只有三分是真的，其他七分都是因为抹了脂粉故意化了妆容，此时那蛋液糊了一脸，她伸手一抹时，上面顿时污糟一片。 宋老夫人气的直哆嗦： “我来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怎么叮嘱你的？” “我告诉过你，我这次带你过来，就是想要让沈珺九她们出气，不管她们做什么，你都给我忍着，哪怕丢了脸我以后也能给你找回来。” “可是你呢？” 宋老夫人恨不得打死她： “我让你跪着你为什么起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谁让你之前对着沈珺九还手？！” 之前明明一切都进行的顺利无比，她撑着病体前来，一心偏袒沈珺九她们，甚至不惜拿亲孙女去全她们的名声，可谓是博足了同情。 宋芝媛虽然依旧恶名，且下跪难堪，可只要今天的事情成了，谁都知道她宋芝媛是为着长辈安危才不惜隐忍。 往后人人都会夸她孝顺，而沈家兄妹就算是再有理，却依旧会落得个咄咄逼人，跋扈霸道的名声。 明明一切都进展的很好，沈心箬也被激怒说错了话，只要再进一步，就能事成，可却偏偏毁在了宋芝媛身上。 要不是宋芝媛没忍住突然还手，沈珺九怎么能反将一军。 要不是宋芝媛出了岔子，下意识的做出将人“置于死地”的事情来，让她们之前所做白费，那哪怕沈珺九就算是再能说，她也辩不过她是她外祖母的身份。 宋芝媛没想着宋老夫人会打她，冷不防的撞了头后，头晕眼花之下顿时抽噎：“我没想还手的，是她想要杀我，她当时真的想要杀了我的……” 沈珺九当时那目光带着杀意，她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宋老夫人听着宋芝媛这话，只气得恨不得剖开她脑袋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宋老夫人怒不可遏： “那么多人看着，她怎么可能朝着你下手，你以为她和你一样没脑子，还是她不想要命了？” “再说她就算真想杀你又能怎么样？”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拿着把破匕首，她还真能要了你的命？” 宋老夫人说起这个时，忍不住道： “她要是真刺伤了你，见了血倒是还好了。” “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伤人，哪怕有太子和豫王护着她，她也逃脱不掉。” “到时所有的道理都在我宋家手上，他们哪还有脸借着沈清梧那点伤便紧咬着我宋家不放？” 第380章 生怨 “你只是流点血，就能换回你大哥，那也值得！” 宋芝媛听着宋老夫人的话，猛的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她想说，我也是你孙女，大哥重要，我就不重要了吗？ 沈珺九想要杀了她，她对她那般怨恨，如果沈珺九拿的真的是匕首，如果她真的毫无顾忌对她下手，而她毫不闪避。 那万一伤了要害呢？ 万一她死了呢？！ 宋芝媛颤声道：“可她是想杀我！” 宋老夫人脸色格外的绝情：“那又如何，我在旁看着，你能死吗？” 宋芝媛看着宋老夫人那满是凉薄的眼时，听着她嘴里的话时，却只觉得心寒至极。 她在旁看着，她能看着什么？ 沈珺九发起疯来连她都不顾，她在旁看着就能真救得了她？ 如果换成是宋禹行，她舍得让宋禹行来冒这么大的险吗？！ 宋芝媛脸色惨白，仓惶之间垂下头，紧咬着嘴唇时眼中满满都是怨恨之色，手中紧紧抓着掌心，那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手里都掐出血来。 蒋嬷嬷觉得宋老夫人这话太狠，瞧见宋芝媛身形发抖，连忙在旁道： “老夫人，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没想到珺九小姐她们居然会这般行事，大小姐也是被吓到了。” “眼下事情到了这步，您还是先想想办法，看怎么挽回……” 宋老夫人怒白着脸，忍不住咳了两声： “我倒是想要挽回，可是沈珺九她们知道了妙法寺的事情，显然已经跟我离了心，此时怕是连面都不肯再见，还让她身边的丫头那般羞辱我。” “你叫我怎么挽回？” 宋老夫人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搅局的聂宝宝，怒道： “之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贱人到底是谁家的，她怎么知道我们出城去了妙法寺的事情？” 蒋嬷嬷未曾见过聂宝宝，自然不认得，可是妙法寺那边…… 蒋嬷嬷低声道： “那日咱们出城的时候未做遮掩，后来得了消息回来时又太过匆忙，怕是不少人都瞧见。” “再加上府中出了那么多事情，三爷又突然闹了分家，那位小姐怕是不知道在哪儿听了消息，所以才说出来的……” 蒋嬷嬷其实想说，那天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 他们出府的时候压根没防着府里会出事情，只想尽快将表公子接回来，好能安抚了珺九小姐她们，所以半点未曾遮掩行踪。 后来回来的时候，宋老夫人一心记挂着府中的事情，一路催促让人快马加鞭，入了京城在街市之上也是横冲直撞的。 谁瞧着会不生出疑心来？ 蒋嬷嬷只觉得，要是那一日老夫人肯听她的话，暂且缓缓回京，先去看看表公子。 表公子毕竟才是受害者，他没了腿，这场祸事当中最委屈的就是他。 宋老夫人当时哪怕去看上一眼，说几句关心安慰的话语，让表公子不至于对宋家失望，还留着那么一丝感情。 那不管是求情也好，还是想要他们原谅，都比今日用尽办法的来算计珺九小姐她们的好。 第381章 白眼狼 蒋嬷嬷心中什么知晓，可她也知道宋老夫人向来自我，而且最容不得的就别人说她有错。 她这话要是说了，先不说宋老夫人会不会认错。 恐怕恼羞成怒之下，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蒋嬷嬷低声道：“老夫人要是想要知道，奴婢回头去打听打听，看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寻常人家。” 宋老夫人聂宝宝刚才的那些话，气得呕血。 “贱人！咳咳咳……” 蒋嬷嬷伸手替她顺着气，低声劝道：“老夫人何必与那不相干的人置气，您还是先想想办法，奴婢瞧着珺九小姐她们怕是真动了气了。” “别跟我提那两个白眼狼！” 宋老夫人喘着气骂了两声，才黑着脸道： “让人把那些个族老送回去，我们回府。” 宋老夫人这会儿看着强硬，可实则心里也是慌了的。 之前她从未觉得她没去看沈清梧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沈清梧还活着，宋禹行却是进了大牢，攸关他前程不说，一个不好还会牵连整个宋家。 她不是不在意沈清梧，只是担心之下一时没顾得上。 宋老夫人之前一直觉得理直气壮，可刚才被聂宝宝说出来时，对上沈珺九和沈心箬的眼神，却突然心虚起来。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而且隐隐有些害怕。 如果。 沈珺九她们真的不在意她了，那宋禹行他们该怎么办？ …… 宋老夫人送人去送宋家那些族老的时候，那些人自然是不肯的，他们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被人骂的抬不起头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宋宣荣这些年平步青云，连带着整个宋氏一族都得利。 他们享受惯了别人处处敬着他们，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宋家那些族老闹着要去找宋宣荣，可宋老夫人正心烦着，又丢了脸正愁没处撒气，瞅着他们闹腾的时候劈头盖脸一骂，又拿着宋宣荣要挟了一通，这才将人打发了。 等回到宋家时，宋宣荣和宋宣勤都在，王氏母子三人也都站在一旁。 瞧见他们回来，宋宣勤就问道：“母亲，怎么样？” 宋老夫人发髻上的簪子全拆了，脸色难看至极。 宋芝媛又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脸上盯着红彤彤的巴掌印，身上更是狼狈。 二人刚才在马车上时虽然已经收拾过身上，可毕竟只是用帕子擦了擦而已，离得近了时依旧能够瞧出来不对。 宋宣荣隐隐猜到了什么：“事情没成？” 怎么可能，照理说不该没成的。 宋老夫人看到了宋宣荣眼底的惊讶，指着宋芝媛怒声道： “都怪这个混账东西！” “本来都能成的事情，却叫她生生给坏了，不仅没将那两个白眼狼哄回来，反倒是让我跟着她丢人现眼，直接被人撵了出来不说，还险些被人打死。” 宋宣勤闻言睁大眼：“怎么可能。” “您是珺九他们的外祖母，就算他们真的不肯原谅大嫂，可怎么敢将您赶出来？” 居然还让人动手。 他们真的是半点名声都不要了？ 第382章 浑水摸鱼 宋老夫人怒哼了一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宋宣荣看着恼怒至极的宋老夫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沈心箬是个冲动性子，被人激怒发浑或许能做的出这种事情，可是沈珺九不同，她顾全着沈清梧，顾全着沈心箬，之前能一步步算计叶氏他们，甚至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 她断然不该这般冲动才是。 宋宣荣让人扶着宋老夫人坐下来，直接看向蒋嬷嬷：“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沈珺九他们动手了？” “不是珺九小姐她们，是围观的那些百姓。” 蒋嬷嬷不敢隐瞒，而且今儿个在丰安街的事情也根本就瞒不住。 当时宋老夫人是想借着百姓之口去逼沈珺九他们，所以去时半点不遮掩，还专程挑着人多的时候在门前闹，就想着将事情闹大逼着沈家兄妹服软。 可谁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仅被沈珺九他们反将了一句。 那些原本准备着对付沈珺九他们的舌头，如今也反噬了回来，全指向了他们宋家。 今日在丰安街的事情，恐怕不出半日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想瞒也瞒不住。 蒋嬷嬷低声将之前她们去了丰安街后，见到沈珺九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包括沈珺九和沈心箬的反应，沈珺九吓唬宋芝媛，宋媛媛动手，还有后来出来的聂宝宝。 宋宣荣和宋宣勤听着她的话脸色一阵阵的泛青，而王氏母子三人更是面面相觑。 等蒋嬷嬷说完之后，整个屋中安静的吓人。 蒋嬷嬷低声道：“奴婢和老夫人回来时，那些人围着我们动了手脚，是奴婢不好，没护好老夫人和大小姐，还请老爷责罚。” “砰！” 宋宣勤一拍桌子，怒声道：“他们疯了？居然敢对我们宋家人动手？！” 宋宣荣也是气得脸色铁青，可比起怒极的宋宣勤却要冷静许多。 他紧紧攥着拳心，寒声道： “他们怎么不敢，豫王和太子的人巴不得我们宋家丢脸，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宋宣勤闻言先是一怔，转瞬明白过来。 那日沈珺九来时，太子和豫王都跟着她一起来的，他们定然是知道沈家兄妹跟他们之间的恩怨。 沈珺九他们搬出去后，旁人未必知道他们的住处，可是豫王和太子又怎么可能不知晓，甚至他们恐怕还特地留了探子，就是想要想要抓着沈家兄妹这个能够拿捏宋宣荣的“把柄”。 宋老夫人他们今天这一闹，可不就有人浑水摸鱼，让他们宋家雪上加霜吗？ 宋宣勤脸色变化不断，半晌低骂了一声：“无耻！” 宋宣荣抬头看向宋芝媛，对她也有恼怒。 他和宋老夫人的想法几乎一样，只觉得宋芝媛太过糊涂。 那般情况之下，如果换成是他，哪怕沈珺九手里拿着的是真的匕首，他自己也会往前去凑。 就像是宋老夫人之前说的，只要沈珺九伤了人见了血，沈家兄妹就再难站在有理的那一方，死咬着他们宋家不放。 第383章 白费了机会 宋家现在理亏就理亏在，沈清梧没了腿。 可要是宋芝媛也被伤了，那这事儿就不会再朝着一边倒。 这么好的机会，宋芝媛若是聪明些就知道该弄点苦肉计出来，只要拿住了沈珺九，他们此时哪还需要这般困窘，甚至于还反倒落了不是，被沈珺九他们反将一军后，成了人人唾骂的对象。 宋宣荣想骂，可对上宋芝媛有些发抖的身子，还有惨白的脸色时，到底是忍了下来。 宋老夫人却没那么好的涵养，指着宋芝媛道： “都怪这混账东西，要是她当时肯忍上一忍，事情哪能走到这般地步。” 二房的儿子宋禹哲紧抿着唇，他本就觉着宋老夫人他们这般算计沈珺九她们不对，想要求情难道就不能用别的办法，非要用这种龌蹉手段？ 此时见他们一直怪宋芝媛，宋禹哲没忍住： “祖母，这事情也怪不得大妹妹，当时那般情况，她也是害怕……” “怕什么？” 宋老夫人横声道：“她不是最心善不过，说为了她娘和大哥什么都愿意去做，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却退缩？” 宋禹哲张嘴想要反驳，再什么都愿意去做，可那也要看情况吧，这世间谁人不惜命。 那般情况下，沈珺九突然动手，宋芝媛一时惊慌也是正常的。 她不过才十六而已，真要有人出头，为什么宋老夫人和大伯不去，非得怪宋芝媛？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王氏用力掐了一把。 宋明珍抢在宋禹哲开口说话之前怯声道： “祖母，大伯。” “事已至此，眼下再去追究之前对错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想该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那一日珺九就与我说了，她是铁了心了要替她哥哥讨回公道，再加上今天的事情，怕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大伯母和大哥了。” 宋明珍说道： “我听说大理寺和刑部那边，明天就要开审大哥他们的案子，咱们得想想办法才行，否则人证物证俱全，大哥和大伯母他们该怎么是好。” 宋宣勤听着女儿说起这话，也想起外间今天在府衙当值时听到的消息。 那个黄颉是东宫的人，太子摆明了不想放过他们宋家，豫王更跟着落井下石，结果原本秘审的案子，如今突然变成了开堂对外公审。 不仅如此，黄颉还借由此案性质特殊，关乎人伦常理，且被告的宋禹行、叶氏二人，又和沈珺九有亲缘关系，谋财害命实比其他人还要恶毒唯由，允许审案那日百姓旁听。 到时候也好以这二人为例，严惩歹毒为恶之人，让世人得以警醒。 黄颉说的大义凛然，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真的对外公审，甚至允百姓旁听，那宋禹行和叶氏就真的完了。 等案子审清楚后，宋家也撇不清楚干系。 那二人之举便会连累他们整个宋家，甚至身后的宋氏一族。 宋宣勤说道：“大哥，明珍说的对，咱们得想办法才行。” “黄颉被太子授意，要开堂公审大嫂和禹行，要真等他们定了罪，那就完了。” 第384章 到底图什么？ 宋宣荣闻言也想起今天听来的事情，对着他冷声道：“现在知道急了。” “早先你们把兰荟交给大理寺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后果？” 宋宣勤没想着宋宣荣这会儿还记着这个，顿时怒道：“那大哥怎么没想想我为什么这么做，你真要掰扯，怎么不去问问叶氏和宋禹行为什么要害我们？” 宋宣荣怒目而视。 宋宣勤半点不惧：“我是为着宋家，才继续叫你一声大哥，不想让外人占了我们宋家的便宜，毁了宋家，可是不代表我觉得我做错了。” “你要真觉着是我们的错，要护着你那双妻儿，那我也和老三一样，带着哲儿他们搬出宋家行不行？” 宋宣荣怒道：“宋宣勤！” “够了！” 宋老夫人眼见着两人居然又吵了起来，针锋相对谁也不愿意服软，她气得大声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吵？” 她怒视着宋宣勤： “外敌当前，咱们宋家一堆麻烦事情，你不帮着你大哥，还闹着要跟老三那个畜生学着分家，你是要气死我吗！” 宋宣勤见宋老夫人下意识的就护着他大哥训斥他，心中微冷，沉着脸没说话。 宋宣荣到底还记着正事，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之后，才扭头对着宋明珍。 “明珍，那一日芝媛走了后，你和你娘进去见了沈珺九，当时沈珺九到底是如何跟你说的。” 那天宋明珍她们和宋芝媛一起去了丰安街，宋芝媛早早跑了，宋明珍二人却是去见过沈珺九。 等她们回来之后，宋明珍像是受了惊吓，说沈珺九不肯罢休。 可当时无论是宋宣荣还是宋老夫人都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实在不行让宋老夫人出面一趟，像是以前那般拿捏沈珺九，可如今宋老夫人这头也没用了。 宋宣荣就想起了宋明珍说过的话来。 宋宣荣沉声道：“你将那一日沈珺九跟你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一个字都别漏。” 宋明珍脸上露出些害怕之色，咬咬嘴唇：“当时大姐走了，我和娘就求着见了珺九一面，想要劝劝她，让她饶了大哥他们，可是珺九不愿意，还说要一报还一报。” 宋宣荣忙道：“她具体怎么说的？” 宋明珍有些紧张的抓着衣摆：“她说，她大哥断了腿，她定要害她大哥之人还回来，还说如若他大哥被毁了前程，那害他之人凭什么又能好过。” 宋宣荣紧绷着脸。 宋老夫人显然也听懂了宋明珍的意思，怒道： “那个白眼狼，她竟是想要让行儿跟她大哥一样也断了腿不成？” “她怎么这般狠毒？！” 宋明珍微白着脸：“我当时劝了，可珺九不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她还说，大伯当初将他们从南地接来时，说是因为姑姑想要好好保护他们，可如今她却是怀疑，当初大伯到底为什么要接他们过来，以至于放任大哥害他们至此。” 宋明珍低声道： “她说明明错的是大哥，可您却一直不肯表态，哪怕替他们说一句公道话。” “大伯待他们的情谊若是假的，那当初接他们入京又图的是什么，可是钱财利益亦或是旁的……” 宋宣荣脸色瞬变。 宋老夫人也是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第385章 宋家负了他们兄妹，也负了早逝的姑姑 “珺九说，大伯到底想要什么。” 宋明珍的话让得宋宣荣脸色大变。 宋宣荣心神大震，只以为这段时间的事情让的沈珺九起疑了，忍不住断喝出声：“她胡说什么，我能图他们什么？” 宋明珍从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留意着宋宣荣的神色。 见他看似镇定，可却突然闪烁的目光，心里便有了底。 再想起之前大房做的那些事情，一副想要将沈珺九他们置于死地，还有这些年宋家突如其来的富贵。 哪怕宋明珍想要骗自己都不能。 她几乎肯定。 沈珺九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宋家负了他们兄妹，也负了早逝的姑姑。 宋明珍心底连最后那丝犹豫迟疑都没了，面上像是被宋宣荣吓到了似的，脸色微白的低声道： “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些话都是她说的。” “大伯，珺九是铁了心要让大哥难受，您想办法救救大哥，要是真的让大理寺和刑部审完定案，那大哥就完了，咱们宋家也完了……” 宋宣荣紧绷着脸沉声道：“我知道了。” 宋明珍没问宋宣荣知道了什么，也没再继续说沈珺九的事情，乖巧退到一旁之后就没有再开过口。 而宋宣勤憋着一口气，也不愿意再插手大房的事情。 宋宣勤说道：“大哥，刚才明珍的话你也听到了，珺九是绝不可能原谅叶氏和宋禹行的。” “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的事情，但是绝不能让他们牵扯到了宋家。” 宋宣勤沉声道： “陛下已经下旨申饬过你，甚至摘了母亲的诰命，就连我也成了那些同僚之间的笑话。” “要是再让太子他们抓到了机会，让宋禹行买凶杀人的事情牵连到宋家其他人，别说是我身上这点官职，怕是大哥这尚书之位都未必坐的稳。” “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舍才有得。” “珺九要的不过是个公道而已，你若狠不下心，便我来如何？” 宋宣荣猛的看向他。 宋老夫人更是一拍桌子怒声道：“宋宣勤，你胡说什么？！” 沈珺九要的公道，那是能够偿还沈清梧所遭受的一切。 可沈清梧遭遇了什么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想要真的一报还一报，就只能拿宋禹行的腿去还。 宋老夫人怎么肯答应。 宋禹行要是真像沈清梧那样断了腿，那他就真的完了！ 宋老夫人指着宋宣勤怒道：“行儿是你的亲侄儿，你怎能对他起这种心思，他要是废了，将来还怎么办？！” 宋宣勤看着他：“那母亲觉得该如何？” “让大理寺和刑部继续审，你可知道买凶杀人是死罪？” “沈清梧不是还活着吗？”宋老夫人脱口道。 王氏几人听着这话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老夫人，那眼底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让得宋老夫人脸皮子泛青。 可她却是半点不让，继续道： “买凶杀人是死罪，可是沈清梧又没死，就算大理寺要判，也判不了行儿死罪。” 第386章 弃子 “更何况还有叶氏，那银票是她的，事情也是她做的，只要她能顶了这罪名，行儿最多受些杖责……” 说道这里，宋老夫人想起兰荟来，顿时看宋宣勤满是怒意。 “说起这个，还是要怪你。” “要是一早知道兰荟的事情就告诉你大哥，没将人交给大理寺，又哪会有现在的事情，行儿也不至于被抓进牢中！” 宋宣勤闻言先是气氛，更觉得宋老夫人可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错的是人是谁他们难道不清楚，可她却还护着宋禹行，护着大房的人，半点都没觉得他们先收买兰荟有错，反而怪他不该将兰荟交出去。 宋宣勤知道兰荟的事情上面，他是中了沈珺九的算计。 可哪怕就算是没有这份算计，他难道就敢将兰荟交给宋宣荣，或是提前灭口，好叫王氏去背这个黑锅吗？ 宋宣勤冷声道：“母亲只知道怪我不该将兰荟交出去，怎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收买兰荟。” “您来怪我，倒不如怪大哥没教好他儿子！” “你！”宋老夫人被堵的脸铁青。 宋宣勤心寒之下，神色更冷漠了些。 “沈清梧的确是没死，叶氏也的确可以顶罪，可那是在沈家兄妹愿意原谅他们的前提下。” “沈珺九愿意松口，沈清梧不再追究，我们才能想办法大事化小，将其止于叶氏和宋禹行，否则哪怕沈清梧没死，只要他们紧咬着不放，宋禹行最次也是流放之刑。” “更何况母亲以为太子和豫王是好相与的吗？” “您信不信只要大理寺和刑部那边定罪判刑，立刻就会有御史尚书弹劾大哥。” “别说他只是礼部尚书，就算是丞相，有个买凶杀人的儿子，身后又有个担上了谋财害命的恶名的氏族，那也别想好过！” “知道的人，说是叶氏和宋禹行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大哥和宋家唆使他们为恶，事败之后将叶氏母子推出去当了弃子！” 宋老夫人脸色苍白，被这番话说的摇摇欲坠。 宋宣勤开口：“大哥和母亲好好想想吧，到底是宋禹行和叶氏重要，还是大哥的官途，还有我们宋家的将来重要。” 宋宣勤说完之后，就直接领着王氏他们走了。 等到了外面，宋禹哲就忍不住道：“爹，你刚才怎么能劝大伯弃车保帅，大哥要是真没了腿，那他就毁了。” 宋宣勤脸色难看：“没腿总比没命强，更何况沈清梧难道不是没了腿吗？” “是宋禹行作恶在前，偿还沈清梧也是应该的。” “那怎么一样？！” 宋禹哲急声道：“清梧已经断了腿了，不能挽回，可是大哥没有啊。” “难道咱们就不能去求求清梧吗，他性子最是温和，而且我们都是至亲，大哥和伯母也是一时糊涂，就不能求求他原谅了他们，大不了咱们往后好好照顾清梧一生就是了。” “我去妙法寺求他，定能让他松口……” “啪！” 宋宣勤没等宋禹哲将话说完，直接一耳光就打在他脸上。 第387章 迂腐愚善 宋禹哲呆住：“爹……” “你别叫我！” 宋宣勤怒声道：“宋禹哲，我教你读书，送你进学，却没将你教成这般迂腐愚善的性子。” “你去求他原谅，你凭什么去求他原谅？” “要是别人将你的腿弄断了，让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再也不能科举入仕，甚至没了前程。” “你能大大方方听着他说一句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就原谅了他吗？” 宋禹哲被骂的脸色发白。 宋宣勤指着他怒道：“你自己尚且做不到，你凭什么觉得靠着你几句话，沈清梧就要原谅了宋禹行？” “你给我滚回去，好生在府里念你的书，要是叫我知道你敢私自去了妙法寺掺合大房的事情，我就亲自打断你的腿。” “你也不用嚷嚷着要养沈清梧，往后我养着你！” 宋禹哲是二房长子，虽然不如宋禹行那般得府里看重，可是宋宣勤待他一向极好，还是第一次朝着他动手。 他脸上既是羞恼，又是难堪，再加上宋宣勤那番话，他脸上乍青乍白，片刻后直接转身跑了。 “阿哲！” 王氏见状顿时着急，扭头道： “你怎么动手打他，他就是心肠软，才想着替宋禹行求情。” “他做错了事情你骂他几句就是，打他做什么？” 宋宣勤闻言怒道：“我现在不打他，让他脑子清醒清醒，等他真一头撞进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心善是好，可看不清情况不知道自己的分寸能力，就一味的大包大揽，觉着什么事情他都能解决。” “他以为他是什么人，真是普渡众生的菩萨。” “如今大房的事情我们躲着都来不及，可他倒是好，还想着主动去掺合，他脑子里面装的都是豆腐渣吗？！” 王氏气恼：“你！” 宋明珍连忙拉着王氏低声道： “娘，爹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哥哥说的那么简单的。” “大房正愁找不着人垫背的，连祖母亲自带着宋芝媛去求情，都被珺九他们给打了出来。” “闹到这般田地，哥哥要真因为心软就糊涂的冲上前去，怕只会和祖母他们一样，落得个名声尽毁的下场。” 沈珺九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绝不会因为宋禹哲是二房的人就对他留手。 宋禹哲要是真敢去妙法寺“骚扰”沈清梧，沈珺九怕是就能将他直接当成宋宣荣他们一样的人。 到时候以宋禹哲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沈珺九？ 宋明珍朝着王氏低声道： “爹虽然话有些重，可也是为了哥哥好。” “这事儿掺合进去就是麻烦缠身，哥哥是万万不能去插手的。” 王氏闻言脸色而依旧不好，哪怕被宋明珍说动了，却也拉不下脸跟宋宣勤道歉。 “可你哥哥就算错了，他说的也没错，你爹刚才那么跟你大伯他们说话，要是你祖母和大伯记恨可怎么办？” 宋宣勤在旁冷声道：“打从我瞒着兰荟的事情，将她交给大理寺的人开始，他们就已经将我们恨进了骨子里，你以为还差这一桩。” 第388章 那不如我们也搬出去？ “更何况……” 宋宣勤嘲讽道： “你以为以大哥的性子，他不会想到这上面来？” 王氏闻言脸色微变：“怎么会，宋禹行可是他的亲儿子。” 宋宣勤扯扯嘴角：“亲儿子又怎么样，我还是母亲的亲儿子，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对我，又是怎么对大哥的？” “眼下也就是事情还没发展到那地步，可要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信不信母亲能直接舍了我们二房去保全大哥？” “大哥的性子和母亲的性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怎么就做不出来？” 王氏满脸惊吓，强声道：“你别胡说，母亲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当初婉淑不也是……” 宋宣勤脱口而出，可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神一慌，连忙将话头压了下来，急急改口： “当初婉淑不也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可你看看母亲是怎么对她的孩子的？” “我可不想让明珍他们兄妹，落到清梧他们那般地步。” 宋宣勤说完之后就直接道： “反正这事你别管，这几天好生看着阿哲，别叫他掺合大房的事情，你也少去母亲那里晃荡，离宋芝媛和大哥远一些。” 宋宣勤有些感叹了声：“我这会儿倒是有些羡慕老三他们了。” 宋宣林早早带着妻儿搬出了府里，从此往后宋家的事情，就和他再没什么关系。 宋宣勤昨日当值的时候还瞧见了宋宣林，精神头挺好，半点不像是他和宋宣荣那般焦头烂额的，还被一些同僚指指点点暗中嘲讽。 宋明珍听着宋宣勤的话忍不住道：“爹，那不如我们也像三叔他们一样，搬出去？” “胡说什么？” 宋宣勤还没开口，王氏就说道：“你三叔不是你祖母的亲生子，又是庶出，要不是你大伯拦着早早就该分家了，他们本就得不到这府里的东西，搬出去就搬出去了。” “你爹可是嫡子，这府里所有的都有他一份，怎么能搬出去？” 宋宣勤在旁也是认同，他虽然怨恨宋老夫人偏心，也怨宋宣荣的儿子牵连了他被人笑话，可让他离开宋家是绝不可能的。 先别说宋禹行的事情，宋宣荣那官职未必会被影响。 就算影响了，宋家这么大的家业在，二房又跟大房隔着一层。 宋禹行和叶氏就算真落了罪，跟他们二房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总不可能因为他侄儿做错了事情，就将他的官职也一并去了吧？ 别看宋宣勤嘴里说着羡慕宋宣林，可他却是知道。 宋宣林和林氏从府里搬出去后，就住在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院子里，手头拮据不说。 跟宋家分家之后，宋宣林也被不少人嘲笑，他可不想跟宋宣林一样。 宋宣勤说道：“你娘说的对，嫡庶分家很正常，可我是你祖母亲子，你大伯的亲弟弟。” “这个时候我若是离开宋家，那可不只是像你三叔那样被人戳脊梁骨了。” “况且这宋家本就有我一份，也有你和你大哥一分，我若分出去，岂不是便宜了大房？” 第389章 讳莫如深 宋明珍闻言急声道：“可是爹，大哥这事惊动了宫里，又有太子和豫王盯着，珺九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宣勤莫名：“不善罢甘休就不善罢甘休，那也是找的大房的人，跟我们什么关系？” “她……” “好了。” 宋宣勤没等宋明珍开口，就说道：“你也别杞人忧天了，买凶杀人的是宋禹行，陷害他们的是叶氏，沈家兄妹就算要恨也是大房的人。” “就算有太子和豫王在，可我们二房从来都没插手这件事情，他们总不能无中生有连我们也一并拉下水吧。” “你先回去吧，好生在府中待着，别操心外头的事情。” 宋宣勤说完之后，就直接离开，而王氏心中还有事，也跟宋明珍说了声后，就跟着宋宣勤一起走了。 宋明珍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尽是苦涩。 哪怕早就知道她爹娘根本就舍不下宋家的富贵，可她还是想要试试看，结果却和她之前所想一模一样，无论是她爹还是她娘，都绝不可能离开宋家。 沈珺九之前作戏做的太好。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宋宣勤和王氏都笃定了沈珺九只是想要对付叶氏和宋禹行，甚至动宋禹行也只是为了替沈清梧报仇，不会牵连宋家。 说不定连宋老夫人和宋宣荣也是一样的看法，从不觉得沈珺九会对宋家赶尽杀绝。 宋明珍不敢将沈珺九的心思告诉宋宣勤，因为太了解她这个父亲，他对宋家再有怨怼，可知道沈珺九的心思以及北王的事情后，也会第一时间选择保宋家。 可单凭他又怎么能保得住？ 而且宋明珍总觉得，沈珺九手中恐怕不只是握着宋禹行和叶氏这一桩事情，如果还有别的，那宋宣勤和他们二房一旦掺合进去，那就丧命的结局。 宋明珍捏了捏掌心，眼帘微垂，突然想起刚才宋宣勤说起宋老夫人心狠凉薄时的那句话。 他说。 “婉淑不也是……” 虽然他改口的极快，将沈珺九他们扯了出来，也没叫王氏起疑。 可是宋明珍却分明看得出来，宋宣勤最初想要说的绝不是后来那句话，他分明是想说宋婉淑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了口。 宋明珍对宋婉淑这个姑姑还有些印象，只记得小时候她和姑丈每年都会带着几个孩子来府上，大伯和他爹，以及宋老夫人送姑姑姑丈也十分热情。 姑姑笑起来很好看，温温柔柔的，姑丈和她的感情极好，每次来京城时也总会给他们几个孩子带许多东西。 可是后来姑姑姑丈突然去世，宋老夫人在府中痛哭了一通，宋宣荣他们也是难过了许久，再后来，宋宣荣就去了一趟南地，将沈珺九他们接了回来。 宋宣勤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想要说什么。 宋婉淑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讳莫如深，半点都不愿提及？ …… 宋宣勤这头起了争执，宋宣荣和宋老夫人那边也同样。 他们将所有的下人，包括宋芝媛都撵了出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宋老夫人动了怒。 第390章 虎毒不食子 宋老夫人拍着桌子怒声道：“不行，我不同意！” “母亲…” “你别叫我，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宋老夫人怒声道： “那两个白眼狼想要害行儿也就算了，可你是他亲爹，你怎么能起这种心思？” “虎毒不食子，他要是没了腿，往后还怎么办？” “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宋宣荣紧抿着唇：“母亲，您以为我就不难受吗，他是我嫡子，是我的亲骨肉，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怎能走这一步？” “买凶的事情你我都清楚是叶氏做的，行儿虽然掺合了假僧的事情，可他断然不敢杀人，可沈珺九却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收买了兰荟，一口咬定了行儿，她摆明了就是想要替沈清梧出气。” “她知道叶氏最疼行儿，行儿这一双腿要是不断，这事情就不可能罢休。” “而且太子和豫王都掺合着这事，眼下珺九他们兄妹好歹还顾念着宋家那么一点儿，万一被人撺掇着起了别的心思，再与其他人胡说八道些什么，甚至让沈家的人帮着他们出头。” “母亲，您觉得沈家一旦掺合了进来。” “他们会像是沈珺九兄妹这般简单，只要赔上行儿一双腿，就能将这次的事情抹平吗？” 宋老夫人张张嘴：“可是……” “母亲！” 宋宣荣沉声道：“你放心，我让人动手的时候会小心一些。” “我会以在大理寺监牢动手，不好见血腥为由，只是让人打断行儿的腿，只要能让此事结束，让沈珺九他们消了这口气。” “等行儿从牢中出来之后，我定会让人想办法将他的腿续上。” 宋老夫人原是不肯的，可是听宋宣荣这般说，想起今日沈珺九她们姐妹看她的神情，到底还是迟疑了。 如果真的这般下去，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可宋宣荣说的…… “你这般做，珺九他们当真就能消气？” “光是行儿自然不行。” 宋宣荣神色冷漠： “之前假僧和兰荟的事情都是叶氏经手，沈珺九既然能够买通兰荟说谎，那她肯定知道真正动手的人是叶氏，等打断了行儿的腿后，我会想办法了结了叶氏。” “一条人命，再加上一双腿。” “沈珺九他们就算是有再大的气，也足以消了，” “事后只要她肯答应饶了行儿，我便带着行儿亲自去妙法寺接清梧回来，哪怕是跪也要跪的他原谅，将此事彻底抹过去。” 宋宣荣提起叶氏这个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妻子时，语气之中没有半点起伏。 说要了结了她，好能将事情遮掩过去时，更没半点迟疑。 就好像叶氏与他来说，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死了也就死了。 宋老夫人听着宋宣荣的话也没有觉得半点不忍，反倒是皱眉道：“大理寺里必定有太子他们的人，想要了结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万一叫人察觉到了什么，恐怕还会牵连了你自己。” 宋宣荣说道：“母亲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我的办法。” 第391章 叶氏必须死 宋老夫人闻言看着他。 宋宣荣：“叶氏怕死，可是她却最是在意行儿，也是慈母心肠。” “眼下既然他们两个都保不住，那如果让她知道她只要一死，就能让这次事情消弭，保住行儿周全，我相信她会心甘情愿的。” 叶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一旦上了公堂，受不住刑罚，定然守不住口。 买凶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万一将天阈商行和沈贺的事情牵扯了出来，那他多年谋划全部落空不说，说不定连之前还对他有一丝保护之意的明启帝，也会直接朝着他下手。 所以，不管是为着宋禹行，还是其他。 叶氏都必须死。 宋老夫人神情微动，知道宋宣荣已经有了决定，便点点头：“那你定要小心些，别真毁了行儿。” 宋宣荣：“母亲放心，我知道。” …… 宋芝媛蹲在屋后的窗台之下，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只觉得心中发冷，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沿而上，紧紧抓着墙角站着时，身上更是不住的发抖。 那是她的父亲，她的祖母。 那是她至亲的人，也是她母亲最亲的人。 可他们却是在这般随意的说着要怎样打断了她哥哥的腿，了结了她的母亲。 宋芝媛脸色苍如金纸，唇上咬出了血迹来。 听着那边宋宣荣说完之后，就转身朝着房门外走去。 宋芝媛不敢停留，生怕被他们发现她刚才从外面绕了回来，连忙抬脚朝外走了出去，然后避开了外面的人，从后面的小道仓惶离开。 …… 宋家那头离心生异，沈珺九不知道，却也能猜到一些。 宋家的人从上到下都是自私之人，发现不能从她这里讨到好处，甚至就连宋老夫人也得不了好后。 他们再想要自救，也就只能让别人去死。 这个别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沈珺九这会儿没心思去管宋家的事情，只是被眼前的聂宝宝缠的头疼。 “阿九，我的好阿九，你就答应了我吧。” “就一次，我保证就一次。” “你就看在我这么可爱英勇又讲义气，而且刚才不顾生死，冒着回去被我爹打死的风险替你出头，你就答应了我吧……” 聂宝宝长得可爱，她身材娇小，杏眼圆脸，笑起来时露出一对小虎牙，是那种哪怕就算是做了坏事，也让人不忍苛责的模样。 此时她撒起娇来，完全不顾沈珺九一脸冷漠，抱着她胳膊整个人就差挂在沈珺九身上了。 那语气拖得长长的，瞪圆了眼睛满脸的哀求。 “阿九~~~” 沈珺九被她缠的头疼，使劲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反而被抱的更紧了。 像是生怕被她甩下去，聂宝宝甚至还拿脚勾着她的腿，一副她不答应就死活不下来的架势。 沈珺九无奈：“聂宝宝，下去！” “我不！” 聂宝宝耍赖：“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下来。” 沈珺九脑子里一根筋不断的蹦，忍了又忍：“银子我可以借你，别的免谈。” 聂宝宝狂摇头：“那不行，我一个人不敢去。” 第392章 你哪只眼睛见着我喜好美色了？！ 沈珺九：“……你不敢去我就敢去了？” “你哪只眼睛见着我喜好美色了，居然跑来找我借银子出去让你过瘾不说，还让我跟你一起去逛南风馆？” “而且，我们不熟！” 聂宝宝顿时瞪圆了眼，满脸哀伤的道： “阿九，难道你忘记了那天你跟我说要跟我当生死至交的事情？” “我们一起吃过肉，一起喝过酒，你明明叫过我宝宝，跟我同甘共苦过，怎么能转眼就就忘了！” 沈珺九：“……” 她怎么记得，那天在宝月楼外，明明是聂宝宝缠着她要跟她当朋友？！ 如果那天聂宝宝啃蹄髈她吃素也叫同甘共苦，那世上怕是人人都是生死至交了。 沈珺九看她哭哭啼啼，一副“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看着自己，脑门上青筋突突的冒： “聂宝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揍人？” 聂宝宝瞬间就收敛了胡搅蛮缠，一把抱住沈珺九卖乖道：“阿九才舍不得打我。” 沈珺九深深叹了口气。 论无耻善变，她真的差聂宝宝好大一截。 沈珺九费劲的将聂宝宝从身上扒拉下来，一把按在身旁的凳子上。 见她还想黏过来，直接厉声道： “坐好，否则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聂宝宝连忙双腿一并双手放在膝上，乖巧脸。 沈珺九揉了揉眉心：“你去南风馆到底想干什么？” 聂宝宝眼睛发亮：“看美人。” 沈珺九默了默：“你今天来我，就是为了这个？” 聂宝宝点头。 “为什么不找别人？” “别人又不好。” 聂宝宝说的理直气壮：“我又不喜欢她们，胆子小脸皮薄遇着点儿事那叫声就连房顶都能掀了。” “再说，她们也没钱！” 南风馆是京里最大的寻欢之地，里头的人倒也是干净，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且男女的倌儿都有。 京中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要寻乐子都爱去那里，不仅仅是因为那边足够显身份，更是因为那地方…… 它贵！ 贵的毫无人性，寻常人压根就去不起！ 一掷千金都是轻的，聂宝宝她穷，她也只认识沈珺九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看着就有钱的“莫逆之交”。 沈珺九闻言牙根都疼。 别人胆子小脸皮薄，她就彪就脸厚了？ 她算是听出来了，聂宝宝就是把她当冤大头了呗。 沈珺九倒是没生气，聂宝宝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她挺喜欢，而且哪怕只是冲着这姑娘刚才在门外怼的宋老夫人差点晕过去的那些话，花些银子让她乐呵乐呵，沈珺九也愿意。 可是…… 沈珺九开口：“我真没时间陪你去南风馆。” “我和宋家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们未必肯善罢甘休，况且我不喜欢那般吵闹的地方，你若是担心你一个人去害怕，我可以给银子，让人护着你。” 聂宝宝瘪瘪嘴：“真的不行啊？” “不行。”沈珺九回的毫不留情。 聂宝宝顿时丧气：“我还说过几日那边有场清倌儿的大比，而且南风馆的秦娓也要在那一日露面呢，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沈珺九神情一震：“等等，你说谁？” 第393章 必须找个背黑锅的 沈珺九脸色微变：“等等，你说谁？” “秦娓啊。” 聂宝宝说道：“就南风馆的那个头牌，被人叫玉流仙的那个。” “听说他长得特别美，比那个京城第一美男之称的萧淮还要好看，虽然是个男倌儿，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喜欢他的人特别的多。” “只可惜秦娓平常不怎么待客，且见他一面的价格也贵的离谱。” 聂宝宝说完小声嘀咕： “我原还想着你要是去的话把我也捎带上，让我瞧瞧他长什么模样，可你既然不去……” “我去。” 聂宝宝“啊”了声，抬头眨眨眼。 沈珺九说道：“我说，既然你这么想去，那看在你今日帮了我和我姐姐，让我们不必出头担那份恶名的份上，我就舍命陪君子去一次。” “到了大比那一日，我陪你去南风馆，若有机会也见见那秦娓，了却你心愿。” 聂宝宝顿时惊喜：“真的？” 沈珺九嗯了声： “真的，去南风馆所有的花销都由我来给，但是前提是，你府中那边要你自己搞定。” “那一日我见你大哥十分疼爱你，且你府中恐怕也不许你去那种地方。” “你若想去也行，得先将你大哥和父母那边安排妥当，别回头他们知道了你去南风馆的事情，反倒来找我麻烦。” 聂宝宝啊了声，满脸的沮丧：“我爹娘要是知道了，那还去什么。” 她娘倒是好说话，可她爹那个老古板向来管得严，要是知道她去逛那种地方，怕不能直接扯根绳子将她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那我不管。” 沈珺九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你爹娘不许，至少也得你大哥同意，要是你一个都说不通，那这事情就免谈。” 聂宝宝现在瞧着活蹦乱跳的，可她身子却是不好。 上一世她早早便没了，沈珺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可看那次聂澜见到她吃肉时一副惊吓动怒的模样就知道，聂宝宝应当是不大好的。 她要是真敢背着聂家的人带着聂宝宝去“寻欢作乐”，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聂家还不得活吞了她。 沈珺九必须得找一个肯背锅的人，才能答应聂宝宝。 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聂宝宝见沈珺九一副没商量的架势，而且刚才她那句爹娘不行还有大哥。 她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说道：“那我搞定了家里，你就带我去，你说话算话？” 沈珺九点头：“我向来一言九鼎。” 聂宝宝一拍手：“好，说定了，我定会搞定他们。” 沈珺九对此却不太乐观，只是不好打击聂宝宝，便假装鼓励了几句。 冬青在旁亲眼见证了聂宝宝歪缠的功力，眼见着沈珺九难得耐心的应付着这小姑娘，满脸无奈却也没真的动怒，心中有些好奇。 沈珺九好像对这位定安侯府的聂小姐，格外的有耐心一些。 而且冬青跟了沈珺九不短的日子，她也看得出来，沈珺九虽然表面上有些不耐，可实则心情却是不错的。 也就是说，沈珺九应该是很喜欢这位聂小姐的。 第394章 宋老夫人从不吃栗子 夏兰从外间过来，走到冬青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冬青一怔，连忙上前：“小姐。” 沈珺九：“怎么了？” 冬青迟疑的看了聂宝宝一眼。 聂宝宝目的已经达到，见状直接起身：“我今儿个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去了。” “阿九，南风馆那事儿我们说定了哦，等过几日我再来找你，我先走了。” 沈珺九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别！” 聂宝宝连忙摆手：“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有什么好送的，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哦对了，桌上的东西是给你的礼物。” 聂宝宝说话间朝着她挥挥手，就直接叫了白果一声，转身拎着裙摆蹦蹦跳跳的朝外走了。 沈珺九瞧见她半点都不将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忍不住失笑的摇摇头，有些好奇的将聂宝宝带过来后放在桌上的篮子提了过来。 等打开盖子后，才发现里面放着两碟子栗子糕。 沈珺九先是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扬唇笑出声来。 夏兰探头看了眼，好奇：“小姐笑什么？” 沈珺九嘴角轻弯：“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姑娘瞧着憨傻，实则精明着。” 夏兰疑惑：“小姐是说聂小姐？” 沈珺九拿着块栗子糕冲着夏兰说道：“还记得那天从宝月楼出来后，我和她去酒楼的事情吗？你可记得当时点了哪些菜，我都吃了什么？” 冬青在旁听的心中微动，倒是一旁凑过来的夏兰呆住。 这谁记得？ 沈珺九见状摇了摇手里的东西：“你不记得，可她却放在了心上。” 当时聂宝宝突然凑上来说要与她交朋友，一副宰大户的架势拉着她去了酒楼，点了一大桌子的东西。 沈珺九觉得这姑娘有趣，便也随了她。 聂宝宝那天狼吞虎咽吃了不少，而沈珺九因为不饿就叫了些点心，每个都只是浅尝辄止，唯独喜欢的栗子糕多吃了几块。 上一世宋老夫人不能吃栗子，一吃沾了栗子的东西便呼吸难受，脸色泛青，也因此宋家的桌面上便从不见任何用栗子做的点心和菜式。 沈珺九原本是极为喜欢栗子糕的，可也因为与宋老夫人最是亲近，怕宋老夫人误食了难受，也连带着戒了她原本最喜欢的点心，跟着宋老夫人的口味吃她喜欢的那些。 沈珺九原还以为聂宝宝当时只顾着吃肉，压根没注意旁的，却没想着她居然留意到了她的喜好。 沈珺九笑了笑正想说话，可神色却是突然一怔，抬头看向夏兰： “那天从宝月楼回去的时候，你打包了不少糕点，里头都装了什么？” 冬青愣了愣，看向夏兰。 那一日是夏兰陪着沈珺九去的宝月楼。 夏兰疑惑道：“就小姐吃剩下的那些啊。” “小姐说回去要作戏，奴婢想着那些糕点铁定是不要了，就没另外去买，只是将小姐吃剩下的随便装了些……” 沈珺九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夏兰有些不安：“小姐，怎么了？” 沈珺九：“宋老夫人从不吃栗子。” 第395章 王爷醒了 夏兰顿时一惊，脸色大变。 冬青也是明白了沈珺九为什么脸色不好。 聂宝宝是瞧见沈珺九那一日喜欢栗子糕，这次才特地送过来的。 也就是说，那天夏兰装好让沈珺九带回宋家，说是专程给宋老夫人买的那些糕点里，就装着宋老夫人从来都不会去碰的栗子糕？ 可当时的沈珺九，却是一个一心亲近外祖母，对宋家毫无半点芥蒂的小姑娘。 她敬慕外祖母，与宋家亲近，哪怕恨叶氏却也未曾想要为难过宋老夫人她们，这般之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忌口什么东西…… 夏兰屈膝一跪：“小姐，是奴婢大意。” 冬青也是沉着脸训了句：“你怎能这般冒失？” 沈珺九将手里的栗子糕放了下来，皱眉道：“算了，那一日事发突然，想必应该没有人会去留意，那些摔碎的点心里都有什么。” 她对着夏兰道： “也是我没将宋老夫人忌口的事情告诉你，此事怪不得你，起来吧。” 夏兰起身，咬咬唇说道：“对不起小姐。” 沈珺九摇摇头：“没事，是我自己大意了。” 见夏兰和冬青脸色都不大好，沈珺九仔细想了想那一日在宋家的事情，还有后来宋老夫人及宋家人的反应，确信宋老夫人应该是没有察觉到的。 如若宋家人早留意到她对宋老夫人并没那么“上心”，接下来的事情也不会那般顺利。 沈珺九这才放下心来，抬头道：“对了，刚才你突然叫我，是出什么事了？” 冬青闻言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一拍额头：“小姐，王爷醒了。” 沈珺九惊讶：“醒了，什么时候？” 冬青道：“就刚才，府医已经去替王爷看诊了，小姐可要去看看？” 沈珺九想了想起身道：“去看看吧，夏兰，你帮我将这些点心先收起来，送到姐姐那去，她也爱吃栗子糕。” “是，小姐。” 夏兰点点头，连忙提起篮子，而冬青则是跟在沈珺九身后，朝着后院而去。 …… 燕无戈醒来有一会儿了，从刚开始瞧见四周陌生神色不大好。 到后来发现这里有些眼熟，想起来昏迷前的情景，知道他昏迷之后未曾回去，反而是留在了沈珺九这里，他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沈珺九过来的时候，北王府的府医正替燕无戈号完脉。 见那府医又替燕无戈看了身上伤势，坐回了原处后。 一旁的听白连忙开口道：“府医，王爷的身子如何？” 那府医脸上带着些浅笑： “王爷身子恢复的不错，虽然之前损耗太过还有虚弱，可只要配以汤药膳食好生将养就行。” “这一次毒发看似凶险，可对王爷来说倒算得上好事。” “您体内的百岁莲之毒经由这次爆发居然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无法拔除，可只要不再碰寒雾茶，再有几次彻底戒掉了这瘾念。” “我就能想办法拔了这毒，一劳永逸。” 听白和韩凛闻言都是满脸惊喜。 燕无戈那冷漠的眸子里也露出了一丝高兴来。 第396章 府医觉得这是道送命题 燕无戈从年少开始，最讨厌的就是受人所制，而这毒却是用他难以接受的办法，逼着他去向人屈服，他怎能高兴。 如今能有希望彻底拔除。 燕无戈自然是高兴的。 燕无戈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情况，发现内力全无，且四肢依旧无力酸软。 他极为不喜欢这般虚弱的状态，皱眉道： “本王的内力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那府医道：“最多一两日。” 见他皱眉，那府医连忙解释： “王爷体内的毒十分霸道，您的内力之前抵抗毒发时耗尽，须得慢慢恢复。” “至于身体酸软，这也是正常的。” “王爷毕竟在床上躺了两日，期间未曾活动，昏迷之中又只进流食，身子虚弱以至于四肢无力。” “等您稍微缓缓之后，我替王爷扎上几针，便能舒坦一些。” 燕无戈闻言点点头，张嘴正想说话，耳边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他神色微怔了下，隐约猜到来人是谁后，直接看了那府医一眼， 府医连忙就闭上嘴没在开口，而片刻之后，那脚步声靠近，便停在了门前。 燕无戈一抬眼，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沈珺九。 沈珺九冷不防的就撞上了燕无戈的目光，她顿了顿朝着屋中看了一眼，没想着这么半晌了，府医还未诊治完。 沈珺九原是想要在外面等一会儿，没曾想燕无戈突然开口：“来了怎不进来？” 他躺了两日，声音十分沙哑。 沈珺九见他开口便索性抬脚朝里走去，一边道：“我见着府医正在替王爷看诊，便想着等一会儿再进来，免得打扰。” “王爷身子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那府医张嘴正想说话，燕无戈便将身上的里衣拉了拉，神色虚弱道： “不好。” “筋脉受损，内力全无，连手脚都用不上劲，府医说本王如今跟个废人无疑。” 府医：“……” 王爷，咱们说话要讲良心，他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沈珺九闻言皱眉，上前走到他身旁，就见燕无戈脸色果然极为不好。 容色苍白不说，那薄唇上几乎不见血色，连往日那般寒冽凛人的气势也弱了许多。 他凤眼中冷色散去，像是隐忍着难受似的。 一身白色里衣，衬着身后的乌黑长发，显得越发的病弱。 沈珺九开口道：“怎么会这般严重，不是说只是伤了元气，等清醒过来将养些时日便能好了吗？” “本王也不知道。” 燕无戈声音沙哑，“本王只觉着毒性像是还没过去，骨头里都泛着疼。” 他说话间抬头看向府医： “这是为何？” 府医看着燕无戈面不改色的撒谎，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大抵……是那毒性太过霸道，且王爷性子坚韧，不愿屈从于瘾念，之前强行抵抗毒性之时，不小心伤着了……” 沈珺九皱眉：“那王爷何时能够挪动？” 府医偷偷看了燕无戈一眼，就见燕无戈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回视着他。 府医总觉得这是个送命题。 第397章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王爷 “三……” 府医刚想说至少三天，可见燕无戈双眼微眯，他连忙改口： “三五天肯定是不行的，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而且王爷这次元气大伤，身子实在是不好，筋脉受损更是不能轻易挪动颠簸。” 府医见燕无戈原本凌厉的眼神缓和下来，他默默的抹了把冷汗，说的越发顺畅了些。 “沈小姐，王爷这般情况，最多能下床走上几步，可想要去别处恐怕是不行的，否则怕是会伤及根底，影响寿数。” 沈珺九闻言脸色有些不好，她虽知道燕无戈这次毒发凶猛，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厉害。 燕无戈见她模样，沙哑着声音道：“本王在此打扰多有不便，你若觉得叨扰，那本王还是回去吧，说不定只是这庸医医术不精，夸大其词。” “本王虽然有些难受，也不至于会早死。” 府医：“……” 你才是庸医，你全家都是庸医。 他家里三代行医，连太医院的人医术都比不上他，他怎么成庸医了？！ 府医心中愤慨，脸上却是慢慢的不赞同：“王爷万万不可！” “眼下可不是您逞强的时候，您这次的情形实在凶险，若不能尽快将养过来，往后再想要恢复便难于登天，若影响寿数，那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府医看向沈珺九： “沈小姐，您可得拦着王爷一些，万万别叫他乱来。” 听白：“……” 韩凛：“……” 两人万万没想到，这府医居然深藏不漏，连作戏都能作的这般情真意切。 沈珺九听着那府医的话时，却只觉得有些怪怪的。 燕无戈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他若一意孤行，她哪能拦得住？ 只是那府医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沈珺九哪怕再不甘愿，也只能勉强说了句。 “王爷，府医既然说您暂时不能挪动，那不如就留在这边再将养几日，等过几日好些了再走？” 燕无戈皱眉看她：“你不会觉得本王叨扰？” 沈珺九哪能实话实说，假笑：“自然不会。” 燕无戈抿着唇一副勉强样子：“都怪本王府中养的人无能，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本王就再留几日，待好些了本王就走。” 听白：“……” 韩凛：“……” 府医：“……”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王爷！ 府医跟着韩凛从屋中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靠在床头苍白着脸虚弱的燕无戈，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韩大人，王爷这是闹什么？” 韩凛挑眉：“这还看不出来？” 府医见状睁大了眼：“你是说，沈三小姐？” 韩凛笑着道：“知道就行，去煎药吧。” “王爷虽说要留在这边，可身子还是要养好，缺什么要什么就交代隐卫去府中取。” 府医连忙点点头，回头望了眼屋中正在说话的两人，神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大悟，然后提着自个儿的药箱便去了一旁的耳房。 韩凛朝着那边看了眼也是忍不住偷笑，实在难以想象。 他家主子居然会为着跟沈小姐多相处几日，连卖惨示弱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第398章 自然让他求仁得仁 韩凛站在门前笑出声，正准备继续看时，门外有人朝着这边过来。 “大人。” “怎么了？”韩凛带着笑道。 那人低声道：“宋家有人去了大理寺。” 韩凛脸上笑容一收：“怎么回事？” 那人低声说了几句后，韩凛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便挥挥手道：“让人好生盯着宋家那边，大理寺的人也先别插手，我去回禀王爷。” “是。” 韩凛转身入了房中后，低声道：“王爷，沈小姐，宋家那边有消息过来。” 燕无戈抬眼：“怎么了？” 韩凛说道：“宋家那边有人想要去大理寺。” 燕无戈声音沙哑：“太子和豫王的人不是都在那边盯着，宋家的人怎么去？” 韩凛低声道：“宋宣荣寻了大理寺少卿尚来庆。” 燕无戈惊讶：“尚来庆？他不是豫王的人？” 韩凛道：“属下也是觉得惊讶，那尚来庆向来跟宋家没什么往来。” “先前在朝中时，他还曾因为政见不合，和宋宣荣以及瑞王有过冲突，险些被撸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后来还是豫王出面才保了他。” “没曾想，他暗地里居然和宋宣荣有往来。” 韩凛说道： “咱们安插在大理寺牢中的人说，尚来庆手中刚接了一桩案子。” “刚巧犯人就关押在收监宋禹行他们的那处牢房中，前两日尚来庆每天都会去牢中审问那犯人。” “如若宋宣荣是找他帮忙，想要入牢中见一见宋禹行母子，或是传些什么消息进去，想要瞒过太子和豫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燕无戈闻言抿抿唇：“本王倒是小瞧了他。” 韩凛看了眼沈珺九，低声道：“王爷，明日便是大理寺开堂审案的日子。” “宋宣荣这个时候冒险动了尚来庆这条线，怕是想要做什么手脚，好能应对明天的事情，可要属下想办法给太子他们递个消息，拦了宋宣荣？” 燕无戈闻言没有回话，而是看向沈珺九：“你怎么想的？” 沈珺九扬唇：“拦他做什么。” “可是……”韩凛惊讶。 沈珺九说道：“宋宣荣这个时候冒险去寻尚来庆，不管是想要进大理寺监牢也好，还是只是让他送信也罢。” “无非就是想要将事情钉死在了叶氏母子身上，好能撇清自己和宋家嫌疑。” “宋禹行是他的儿子，他未必舍得，可叶氏却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没了她，外间多的是人想要当宋家的大夫人。” 韩凛微睁大眼：“您是说，宋宣荣想要让叶氏顶罪？” “可是有兰荟咬死了宋禹行，就算叶氏顶罪，宋禹行又怎能撇清干系。” 沈珺九：“那如果叶氏死了呢？” 韩凛惊愕。 沈珺九：“只要叶氏死在了大理寺牢中，且她在死之前一人认下所有罪责，而宋禹行也在大理寺牢中遭了意外，那这事情宋家就能撇的干干净净。” “哪怕有兰荟的证词，可有人以死顶罪，哪怕是圣上恐怕也会偏向宋禹行。” “这个时候宋宣荣再放低了身份，去将我大哥求回来，让我们兄妹松口，这件事情便能就此定案。” 第399章 父子反目，夫妻成仇 沈珺九淡声道：“宋家只是少了一个叶氏而已，可大理寺看管不严，被人在牢中行凶，甚至审案之前死了犯人，大理寺卿上上下下都逃不掉罪责。” “黄颉是太子的人，尚来庆是豫王的人。” “宋宣荣舍了一个叶氏便能一锅端了，到时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功夫去管宋家的事。” 韩凛听着沈珺九的话张大了嘴：“可是，尚来庆疯了，他怎么敢拿自己的前程，去帮宋宣荣？” 燕无戈在旁淡声道：“怎会是他的前程。” “他不过就是个大理寺少卿，上头还有黄颉这个大理寺卿顶着。” “就算这事情真要论罪，那也是黄颉担责，其次便是看管牢中的那些狱卒。” “尚来庆这个少卿既不是主管此案之人，又不是直接负责看管犯人之人，顶多就是受些连带的责任，说不定借此撸了黄颉的位置，他还能就此上位。” “就算上不了位，可也能让黄颉伤筋动骨，而且又能赚了宋宣荣一个天大的人情，岂不是划算至极？” 韩凛闻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沈珺九倒是看了燕无戈一眼：“王爷英明。” 燕无戈薄唇轻启动：“不是本王英明，而是你早早就做了这打算。” “先前你故意给宋宣荣留下念想，甚至还在宋明珍那里也动了手脚，想必就是等着这一天。” “你是算准了宋宣荣心性狠毒，宋家人凉薄，见势不对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定会舍了叶氏保全宋家。” “而宋宣荣也不会甘心被太子、豫王为难，会趁机在大理寺监牢动手。” “本王说的可对？” 沈珺九只以为燕无戈是从夏兰那知道了宋明珍的事情，没觉得奇怪。 被燕无戈看穿了心思，她也没觉得慌乱，反而浅浅一笑： “差不多吧。” 燕无戈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沈珺九笑容温柔：“自然是让宋宣荣求仁得仁。” 燕无戈微眯着眼：“可他一旦真做了，你之前的布置岂不是都白费？” 沈珺九扬唇：“怎会白费。” “宋禹行的一双腿，叶氏的一条命，宋家跪着去求我大哥回京，从此之后人人都知道他宋家欠着我们兄妹三人，这不都是利息？” “况且王爷该不会觉得人人都是宋宣荣吧。” 沈珺九脸上带着笑容，却让人背脊生寒： “宋宣荣虽然聪明，可不代表他儿子也有他那般心机，能够如他那样顾全大局，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宋禹行年方二十，最是少年冲动的时候。” “您说他要是知道，他爹为了保全宋家打断了他的腿，而他娘被宋家骗着为了保护他自尽在他眼前。” “他会如何？” 沈珺九笑着道：“父子反目，夫妻成仇，这世间哪有比这更精彩的戏码。” “况且王爷该不会以为，宋宣荣身上只有这么一桩能要了他命的事情吧？” 听白和韩凛看着沈珺脸上带着最好看的笑，说着最吓人的话来，都是忍不住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悄悄的后退了半步。 第400章 又用美人计！ 燕无戈却半点没被沈珺九吓着，反而难得的露出丝满意。 他最厌烦的就是有人跟他说那一通大道理。 什么以德报怨，什么君子海阔。 凭什么别人都踩在他脑袋顶上了，还要处处忍着让着，甚至拿着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让人摩擦。 眼前这女孩儿小心眼儿又记仇，毫不掩饰自己锱铢必较，那张扬着又略带些浅浅得意的模样，让他觉得分外的顺眼。 “太子和豫王那边呢？” 燕无戈道：“宋宣荣脱身，他们便不可能再为你所用。” 沈珺九微笑：“我既已办完想办的事，暂时也用不上他们了。” “正好借着宋宣荣脱身，反正害死叶氏的宋家，不择手段的也是宋家。”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心软善良，不忍见外祖家家破人亡，哪怕再怨恨也强忍着心中恨意虚与委蛇被人欺负的可怜女子罢了。” 燕无戈听着她胡说八道，冷漠的眼中染了笑：“真的是好可怜。” “可不是。” 沈珺九一本正经说完，对上燕无戈那毫无嫌弃反而依旧如常的眼神时，忍不住心情极好的笑弯了眼。 “我之前答应过要助王爷一臂之力，那也总要有所表示才对。” “只要王爷让人抓住了尚来庆和宋宣荣来往，逼死叶氏的事情，有这把柄在手，必定能够将他握在手中，至于黄颉，我想这么好的机会，王爷想必不会放过吧。” “相识半月，王爷对我们兄妹照顾极多，这大理寺便当是我送给王爷的谢礼如何？” 燕无戈薄唇高扬，眼中笑意缓缓弥漫开来。 “这份礼物，本王很喜欢。” 这送礼的人，他也很中意。 沈珺九闻言像是有些高兴，又好像是觉得还了这宅子的恩情，本就好看的眼睛越发的明亮潋滟起来。 “王爷喜欢就好。” 她声音软软的，半点看不出来她算计人时的坏心眼。 或许心情好，她脸上的疏冷散去了些，微仰着的脸庞时满是浅浅的笑，眸子干净而又明亮。 燕无戈脸上笑意一滞，觉着像是有什么撞进了心口似得的，修长的手指不自在的抚了抚手边的衣角，有些恼又有些说不出的隐约的高兴。 抿抿嘴，心中啧了声。 又用美人计！ …… 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无疑那被他嗤之以鼻，甚至满是嘲讽的“美人计”，对于从小到大都未曾与女子亲近过的北王格外的有用。 燕无戈虽然依旧是淡淡的模样，可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沈珺九走了后，府医替他上了药，本该忙碌不已的北王殿下便心安理得的在沈家姐妹的宅子里住了下来，扮演着“病重垂危”的伤患。 当然，还没忘记了将沈珺九的吩咐交代了下去。 “大理寺那边盯着就行，宋宣荣想做什么让他去做。” “要是他和尚来庆有什么破绽的，让人把尾巴扫干净帮忙遮掩着点，别叫太子和豫王察觉了。” 韩凛瞧着自家主子神色和煦的模样，问了句：“那宫中那边？” 第401章 打废一个换一个 燕无戈听着明启帝，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 以前是觉着和他们逗趣挺有意思，虽然他们的手段无耻了点，有时候也难免麻烦。 可是没有战争不用带兵打仗的时候，留在京中日常无趣，所以他便由着他们，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但是如今他找到了新的乐子，谁有功夫搭理他们。 燕无戈道：“让人给明启帝递个折子，就说本王身体欠安，这段时间就不上朝了。” “至于秦太妃，她还闹着？” 韩凛小心看了他眼：“昨儿个听说晕了请了太医，还见了明启帝。” 燕无戈闻言只觉得秦太妃太不识好歹，真当他顾着乐阳公主不愿跟她计较的忍让，就是她能肆意张狂的本钱？ 燕无戈道：“不用管她，只给本王照着秦家的人打。” “秦家儿子多，打废一个换一个，本王倒是要看看她有多能闹腾。” 说完后燕无戈想起秦家那些人的性子，脸上满是冷漠。 “秦家的人如果要进宫别拦着，明启帝要是做什么手脚，就拿着本王的腰牌给他们，让他们进宫探望太妃。” 韩凛想起秦家那舅爷自私自利的性子，再想起秦家这些年的贪得无厌，还有借着秦太妃从王爷这得的好处。 怕是如果真照着王爷说的，秦太妃闹一次就废秦家一个儿子。 要不了几次，秦家的人就会先忍不住。 秦太妃别看在王爷面前闹腾，可对于娘家却是十分看重，而秦家的那位舅老爷也颇有那么点儿手段。 他们不敢为难王爷，就只能挑着秦太妃这个软柿子去捏。 到时候王爷就算不出手，也有的让秦太妃受的。 韩凛转瞬就将燕无戈的话交代了下去，而原本在大理寺监牢里的那些个探子，不仅没拦着尚来庆送信进去，反而还帮了他一把。 在尚来庆找借口去了关押叶氏的监牢时，帮忙引开了外间守着的太子的人。 而豫王的人没防着尚来庆，让原本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察觉的尚来庆，十分容易就见到了叶氏。 尚来庆到了牢门前时，还有那么一瞬间恍惚。 太子莫不是傻的，居然没让人盯着叶氏他们？ 叶氏被带进大理寺监牢已有数日，身上的衣裳早就有些脏乱，而数日未曾梳洗，也让得这个往日里极为注重颜面的宋家大夫人，格外的狼狈。 眼下正是盛暑，牢中闷热又不通风。 再加上根本没有人会理会她干净不干净，叶氏只觉着自己身上都有些臭了。 她满心满眼的等着宋宣荣来救他们娘儿两，却没想着等来了尚来庆，还有一封宋宣荣给她训斥她为何伤害沈氏兄妹，言她恶毒，要与她恩断义绝的书信。 叶氏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信：“他什么意思？！” 二十年夫妻，她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宅。 她对他从无半点不敬，更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宋家的事情。 可如今她一落难，他居然要跟她恩断义绝，甚至还有休妻之意？ 第402章 安排妥当送她上路吗？ 尚来庆看着满面震惊的叶氏，哪怕早知道宋宣荣的打算，可依旧有那么一丝不忍。 只可惜就算再不忍，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的。 “宋夫人，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是眼下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宋尚书不是不在意你，可沈氏兄妹咬死了此事，又不愿意放过宋公子。” “黄颉是太子的人，太子与宋尚书有旧怨你也是知道，等明日大理寺和刑部便要联审此案，且黄颉更是准备让百姓旁听，意图将宋公子置于死地，更借此牵连宋尚书和整个宋家。” 叶氏嘶声道：“可这事和行儿无关……” “谁相信？证据呢？” 尚来庆接连两句反问，将叶氏说的脸色苍白： “你府中那个丫环兰荟咬死了是宋公子给的银钱，又有那些之前被你收买的假和尚作证，所有证据都指向宋公子。” “买凶是重罪，此案又被陛下亲自过问，一旦定罪，宋公子必死无疑。” “你出了银钱，又曾插手假僧一事，涉及污蔑太子清誉，之前在宋家时又替宋公子顶罪，意图混淆视听，妨碍大理寺办案。” “宋公子定罪之后，你也免不了一个流放之刑。” 叶氏身子摇摇欲坠，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低声道：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老爷，老爷他能救我们的，行儿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尚来庆说道：“宋尚书被太子和豫王紧盯不放，又被陛下斥责，如今自身难保，又怎能保你们？” 叶氏抓着手里的信纸，脸上血色全无。 尚来庆看着她：“为今之计，要么你和宋公子两个人一起落罪，要么只能保一个人。” “尚书原本是想要保你，可是假僧的事情你牵涉太多，根本撇不干净，沈氏兄妹更已知道是谁买凶杀人，断然不肯放过你。” “可若是要保宋公子，你……” “我就只能去死吗？” 叶氏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她看着手上的书信，听着尚来庆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宣荣是想要让她一死保全宋禹行。 她只觉得心头寒凉至极，有不敢置信，有伤情悲愤。 明明这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做的，明明当初她想朝着沈珺九他们下手的时候，宋宣荣也是知情的，甚至默许了她所做的那些事情。 他想要沈贺留下的东西，想要斩草除根彻底将沈氏兄妹的东西占为己有，可如今出了事后，他居然让她去死，以保全他自己和宋家的荣华。 叶氏眼泪直流。 尚来庆低声说道：“宋夫人，我知你难过。” “我也是不忍见宋公子殒命，才来劝你一句，至于你如何选择，全在你自己。” “宋尚书说，哪怕你不愿意，他也不怪你，等你流放之时他会替你安排妥当一切，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哈哈…… 哈哈哈…… 安排妥当一切，安排妥当送她上路吗？ 叶氏一直都知道这个枕边人是什么性子，更知道他那温文儒雅的模样下是一副怎样狠毒凉薄的心肠。 第403章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可她总觉得，宋宣荣的那些手段是对付外人的，也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还欣喜于因为他的果决狠辣，让她得以成了二品大员的夫人，哪怕在京中显贵之中也是人人愿意讨好之人。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是会将那些手段，用来对付她这个发妻。 叶氏边哭边笑，嘶声道：“你滚！” 尚来庆：“宋夫人……” “你滚啊！” 叶氏满目狰狞，赤红着眼怒声道： “你滚，我让你滚！！” “宋宣荣薄情寡义，你和他蛇鼠一窝。” “你告诉宋宣荣，他要是待行儿不好，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尚来庆被突然发疯的叶氏吓了一跳，生怕她惊动了外间的人，也不敢多留。 他原本还想再劝一句，没成想叶氏直接抓着身旁的东西就朝着他扔了过来，嘴里宣泄着怒意。 那声嘶力竭的模样让得尚来庆心中急跳，连忙不敢再多说，转身就朝外走。 等尚来庆走后，叶氏才抱着手里的东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恨宋宣荣无情无义，恨他凉薄狠毒。 她甚至想要将宋宣荣多年所做所图都抖露出来，叫他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让宋宣荣和宋家给她陪葬，可是她不敢。 要是宋家没了，行儿怎么办？ 要是她真的把宋宣荣也拉了下来，让宋家跟她一起去死，那还有谁能救行儿，还有谁能保着他将来？ 叶氏抓着那信纸眼泪直流。 尚来庆从叶氏这出来后，听着身后的哭声还有些心有余悸，总觉得叶氏最后看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怨毒，他不由有些后悔接下宋家这桩事情。 宋宣荣的狠让他心惊，可想着宋宣荣答应他的那些好处，还有事成之后，他说不定能更进一步，到底将心理的那些惊意压了下来。 想起宋禹行那的事儿，尚来庆抿抿唇，好在那事儿不用他自己去。 …… 宋禹行的罪名比叶氏重，而且为着防止母子之间彼此互通消息，妨碍案情，所以两人是单独分开关押的，说是都在大理寺监牢，可中间隔了几面墙。 又有许多牢间阻隔，所以宋禹行只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哭，却不知道是谁。 宋禹行被关进来几日，早没了当初在宋家时的跋扈和张扬。 他看着牢房顶上，透过天窗落进来的月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 宋禹行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只是不喜欢沈清梧他们而已，他不喜欢沈清梧比他好，不喜欢祖母偏宠沈家兄妹，不喜欢沈清梧处处比他出色，却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让得所有人都夸他。 夫子赞他聪慧，先生说他前程可期，就连那些贵女瞧见他时也总是含羞带怯。 明明只不过是个死了爹娘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他凭什么处处都比他好？ 宋禹行是想要给他们使绊子，也喜欢在府里欺负他们，可他从来没想过要他们性命，也从没有收买过谁去取他们的命，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咔。” 牢门传来声响，宋禹行有些木讷的回头。 第404章 委屈宋公子了 宋禹行抬头，当看见那两个狱卒不像是之前一般，放下东西就走，反而打开牢门走了进来时，他神情一呆。 “你们做什么？” 或许是几天没开口，宋禹行喉咙干疼之下，沙哑的不成样子。 那狱卒留了一人在外，另外一人则是走上前说道： “宋公子，我等是奉了宋尚书的令来帮你的。” 宋禹行听到他爹的名字，顿时眼中活泛了起来：“我爹来救我了吗，他是不是已经替我洗清了冤屈，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我是不是能够出去了……” 那人开口：“宋公子暂时还不能出去。” 宋禹行满是激动的心情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棍子，总算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那人说道：“宋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棘手。” “那兰荟咬定了是你买凶杀人，寺不可能轻易放人，罪证确凿之下，想要脱身哪是那般容易。” “宋尚书想尽了办法才替你找到了一条生路，只是要暂时委屈你一下。” 宋禹行看着他靠近，顿时慌乱朝后退了退，满是防备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过来……” 那人直接伸手抓住了宋禹行： “宋尚书说，眼下只有让沈氏兄妹消气，才能让他们放过宋家。” “可沈清梧断了一双腿，想要他们消气就只能暂时委屈公子。” 宋禹行瞪大了眼：“我不……” 他嘴里尖叫还未出声，就突然被那人抓着一团东西塞进了嘴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就突然抬手拿着棍子朝着他腿上打了过去。 “咔擦！” 那棍子里混了铁水极为坚硬，落在身上只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脆响之后。 宋禹行便整个人瞪大了眼倒在了地上，眼球因为吃痛几乎要脱出了眼眶。 宋禹行张大了嘴，喉间几乎撕裂般的惨叫，可被堵了嘴后却只发出呜呜的叫声。 没等他缓过来，同样的声响之后，又一阵剧痛从另外一条腿上传来，瞬间让得他脸色扭曲。 宋禹行疼的想要在地上翻滚，却被那人狠狠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为什么… 为什么？！ 宋禹行疼的满目狰狞。 那人将他摁在地上，似乎是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开口道： “宋公子别怪我，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沈氏兄妹如今抓住了你和夫人这把柄，不仅想要置你们于死地，更是想要牵连了宋家。” “你父亲被陛下申饬，御史弹劾，宋家更是处境艰难，你身为宋家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家落败。” “宋尚书也是没办法，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不过你放心，最迟再有几日，宋尚书定会接你出去，只是这几日宋公子定要守口如瓶。” “否则若是让人知晓你的伤是宋尚书命人打的，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你，你母亲怕是也白白牺牲了……” 宋禹行瞪大了眼。 牺牲？ 牺牲什么，他娘为什么要牺牲？ 只可惜那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将他口中的东西取出后，塞了一粒什么东西进他嘴里。 第405章 怨毒 等他发现那人松开他后，他想要出声时，才感觉到喉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宋禹行满脸惊恐，死死扯着那人衣摆。 你给我吃了什么？！ 那人看着他惊恐模样，低声道： “宋公子放心，只是一点儿暂时让您说不了话的东西，等过上几日自然就能好。” 那人说完后，听到外间传来响动声，便说道： “事已办妥，宋公子先且忍忍，切莫坏了宋尚书的大事，我等先走了。” 那人说完之后就连忙转身朝着门外而去，快速锁上了牢门后，与之前在外看守的人离开。 而宋禹行疼的蜷缩在地上不住的呻吟，抓着牢门想要求助，可是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宋禹行疼的满头大汗，神色狰狞。 他看着自己扭曲的双腿，原本以为这就已经是极致，可是没过多久，远处却是传来一阵骚乱之声，紧接着便有人高声道： “不好了，有人自尽了！” 宋禹行神色一僵，心中不安之下，强忍着疼痛拼命的将头靠在牢门上，想要朝外探去。 片刻后，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什么人，大半夜的怎么会自尽？” “就是前两天被带进来的那个谋夺外甥女家财的宋夫人，刚才撞死在了牢里，半边脑袋都撞烂了，死不瞑目呢，看着特别吓人。” “她为什么死啊？” “谁知道，之前还每日里都问着宋家的人有没有来看她，问她儿子是不是好着，怎么突然就死了。” “难道是畏罪自尽？” “自尽个屁啊，她顶多就是犯了点小事，打上几棍子就算了，至于她那儿子虽然买凶杀人，瞧着罪名极重，可我听说他们害的那个人又没死。” “照着咱们大晋的律例，他这种顶多判个发配的罪名，连边荒之地都不用去，况且宋家家大业大的，他爹还是礼部尚书，这疏通疏通关系走走人情，豁出脸面去求求陛下，指不准连发配都不用，犯的着自尽吗？” “也是，那她图什么啊，好好的撞死自己，还弄的那般恐怖。” “谁知道啊。” 外间吵吵嚷嚷，那些声音如同蚊蝇不断的朝着他耳间涌了过来。 宋禹行只觉得有什么在他脑海之中炸裂开来，让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谁死了。 他们胡说八道什么，她娘怎么会死？ 宋禹行脸色惨白的靠在牢门上，突然想起刚才那人的话。 他说，别让他娘的牺牲白费了。 他还说，他爹替他寻了一条生路，会有人顶罪…… 宋禹行死死抓着牢门时，指甲几乎陷进了木头里，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窖之中。 他娘最怕疼，哪怕磕着碰着都能叫疼许久，她怎么可能撞死自己，还用那般狼狈凄惨的模样，死在了最不该死在的这牢房之中。 宋禹行想起刚才那人按着他时，举着棍子打断他腿的狠辣。 牙齿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那双眼中更全是怨毒愤恨。 宋宣荣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前程，为了宋家的名声，为了保全他自己，舍了他和他娘！ 第406章 与虎谋皮，感觉如何？ …… 韩凛蹲在房顶上，透过天顶看着牢中神色狰狞怨怒的宋禹行，手里还抓着脸色惨白的尚来庆，以及那封被尚来庆交给了叶氏，后来被他捡了回来的信。 “大人，这宋宣荣可真够狠的，弄死了叶氏，打断了宋禹行的腿不说，居然还安排了人断后。” 韩凛其实也没想到，宋宣荣会这般狠。 先是收买了尚来庆帮他传信安排人手，然后又准备了人想要弄死了尚来庆。 要不是他担心出了差错，也想亲自瞧瞧宋家人狗咬狗，所以跑了这一趟，恰巧救了尚来庆。 指不准这会儿尚来庆的尸体都僵了。 韩凛看了眼尚来庆，开口：“尚少卿，与虎谋皮，感觉如何？” 尚来庆又惊又惧又害怕，更对宋宣荣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扒了他的皮。 他万万没想到，宋宣荣那个无耻之徒居然敢翻脸不认人，想要直接灭了他的口。 尚来庆颤声道：“那个该死的王八蛋！” “我替他处置干净了他夫人，又帮忙做了这么多，他居然想要我的命？！” 韩凛闻言半点不同情尚来庆：“您也别骂了，宋宣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尚来庆被嘲讽了一通，难堪至极。 眼看着牢中因为叶氏之死乱糟糟了起来，韩凛直接朝着那两个穿着狱卒衣服的手下点点头，让他们留在牢中安顿后面的事情，以及扫干净首尾之后，便直接拎着尚来庆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大理寺。 韩凛带着尚来庆直接回了沈宅。 见到燕无戈和沈珺九时，尚来庆被吓得双腿发软。 “北……北王？！” “怎么，瞧见本王很惊讶？” 尚来庆吓得面无人色。 燕无戈淡漠：“不过本王倒是没想到，尚大人平日瞧着不声不响的，实则胆子却大的很。” 噗通—— 尚来庆被燕无戈一席话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想起自己在大理寺牢中的一举一动，都被北王的人看个正着，尚来庆吓得浑身直哆嗦。 韩凛将夜里的事情跟二人说了一遍，等听说宋宣荣居然准备了人想要灭了尚来庆的口时。 燕无戈和沈珺九都有些惊讶，可不过转瞬，却都明白了宋宣荣的心思。 尚来庆听着韩凛口中的话，瑟瑟发抖。 眼见着燕无戈朝着他看来，脸色惨白的急声道： “王，王爷，不是微臣自愿的。” “是宋宣荣逼着微臣的，他位高权重，微臣也是一时糊涂……” “求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 燕无戈闻言看着他：“逼你的？难道不是许了你大理寺卿的位置，又答应了若干好处？” 尚来庆眼神一慌。 燕无戈瞧着他时只觉得好笑：“尚大人，那宋宣荣是什么人，想必你比本王更清楚。” “你在帮他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连自己的妻儿都舍得，又怎么可能放任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留着。” “叶氏死了，总要有人背锅。” “你既然知道他做这事时，除了想要宋家脱身，也想借机对付黄颉和太子他们，怎么没想想他拿什么来对付他们？” 第407章 能在这朝中为官的，哪有什么蠢人 “大理寺监牢死一个犯人，就算闹大了，黄颉顶多也就是受些训斥罪责，怎能让宋宣荣满意，可要是死了一个大理寺少卿。” “你说说黄颉这大理寺卿还能坐得住吗？” 尚来庆听着燕无戈的话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沈珺九瞧见尚来庆强装镇定的模样，淡淡开口： “叶氏陪了他二十余年，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宅，可他依旧说舍就舍。” “尚大人莫不是觉得，你对宋宣荣而言，比他至亲的发妻还要重要？” “还是尚大人明知道是与虎谋皮，却信了宋宣荣的话，被那大理寺卿的位置迷昏了头了，才白白给人当了刀使？” 尚来庆看向沈珺九，他自然是认识这个把宋宣荣搞得焦头烂额，将叶氏母子送进大理寺监牢的沈三小姐。 他万万没想到，沈珺九身后站着的不是太子，也不是豫王，居然是北王。 尚来庆其实并不蠢，如果真的蠢他也坐不到少卿之位。 北王和沈珺九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还怎么可能不明白宋宣荣的心思。 太子和豫王都有人在大理寺，一旦他死在那里，宫中必定让人彻查。 到时候黄颉这个大理寺卿落罪不说，太子和豫王也得不了好去，而宋宣荣只需要弄死了他一个尚来庆，大理寺遭贼人闯入，必定震惊朝野。 有这事儿在前，宋家那点破事还有谁会在意。” 况且叶氏死了，宋禹行断了腿，该受的惩罚都受了。 宋宣荣再以受害者的模样委屈求全一点，不仅能让宋家从之前众人瞩目的漩涡中挣脱出来，指不定还能给沈珺九和太子、豫王栽上一些污名。 之前谁都知道，是太子和豫王帮着沈珺九去了宋家拿人。 如今叶氏死了，宋禹行又断了腿，指不定宋宣荣做点手脚，便能将闯入大理寺监牢，“行刺”他尚来庆的人，跟沈珺九还有太子、豫王扯上关系。 那到时候宋家和沈珺九他们的处境便直接对调，宋宣荣不仅一举弄掉了大理寺最重要的两人，连带着也让太子和豫王损失惨重，难以脱身。 宋宣荣找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冲着叶氏和宋禹行，而是为了黄颉，为了太子和豫王。 而他。 满心以为宋宣荣与他示弱交好，许以重利。 却不想早早就被宋宣荣当了弃子，当了替他宋家挡灾，算计太子和豫王的踏脚石！ 尚来庆整个人脸铁青，浑身都有些哆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他抬头看了沈珺九一会儿，又想了想这段时间京中的事情，心里隐隐有所猜测，直接道： “是微臣糊涂，才会一时被那利益蒙了眼睛，竟信了宋宣荣那个无耻之徒。” “王爷今日救微臣一命，微臣感激在心，往后必定誓死效忠王爷，以报今日恩德。” 燕无戈挑挑眉，倒是没想到尚来庆这么知情识趣。 沈珺九也是低笑了声。 所以能在这朝中为官的，哪有什么蠢人。 第408章 应王（一） “你想投效本王？”燕无戈看着他。 尚来庆恭敬道：“微臣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燕无戈闻言嗤了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淡声道： “本王不用无能之人，你既想投效总要拿出些诚意。” “本王问你，这些年你在朝中一直与宋宣荣及瑞王不和，表面上更是亲近豫王，这次为什么会帮宋宣荣。” 尚来庆脸色微变：“微臣……” “想好了再说。” 燕无戈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有些不舒服的朝着身旁靠了靠，眉心微蹙之下，凤眸之中满是冷色的看着他。 “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了就没了。” 尚来庆心中一凛，迟疑了片刻：“微臣说了，王爷可愿庇护于我？” 燕无戈闻言便觉得这尚来庆大抵是不怎么聪明，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跟他谈条件，他直接开口： “韩凛，将他扔回大理寺。” 尚来庆顿时大惊，没想到燕无戈这般干脆利落连多一句话都没有，他看了眼沈珺九，见燕无戈半点没有避开她的模样，而且身旁的韩凛也来抓他。 尚来庆连忙急声道：“应王，是应王！” 燕无戈有些惊讶抬眸。 尚来庆怕他不信，急声道：“王爷，微臣不敢撒谎，微臣和宋宣荣一样，明面上各为其主，实则暗中都是应王的人。” “应王虽然常年不在京中，可朝中却有不少他的属臣，而且这几年太子他们之间的争斗，也有不少都是应王命人从中搅合。” “应王意属皇位，只表面从未曾显露，王爷信我。” 燕无戈这次倒是真的起了些兴趣：“他都拉拢了哪些人？” 尚来庆摇摇头。 见燕无戈双眸微眯，他连忙说道： “微臣是真的不知道，应王行事缜密，微臣也只是单独与他联系，若有什么事情吩咐，都是应王派人来寻我。” “我真的不知道朝中有哪些人是效忠应王的，就连宋宣荣我也一直都以为他是瑞王的人，之前几次三番针对，也是因为应王要求。” “要不是这次宋宣荣主动找到微臣，告诉我他也是应王的人，并且还拿出了信物。” “就算他允诺我再多东西，微臣也不敢贸然信他啊。” 尚来庆之前和宋宣荣妥妥的政敌，虽说算不得生死之仇，可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不是宋宣荣拿出足以让他相信，并且确定宋宣荣所允诺的那些好处一定会给他的证据。 尚来庆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他，甚至还帮着他铤而走险去接触叶氏母子？ 尚来庆道：“王爷，微臣所说一切属实，断不敢有半丝欺瞒。” “微臣已将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您，别的事情微臣真的一概不知，求王爷明查。” 燕无戈看了眼尚来庆，见他满脸紧张的模样，淡声道：“行了，送他回去吧。” “王爷！” 尚来庆一惊，只以为燕无戈不信他。 燕无戈却是道：“你刚才的话，本王姑且信了，只是本王麾下容不得三心二意，摇摆不定之人。” 第409章 应王（二） “今夜的事情本王全当不知，你回去之后假作遭遇刺杀却意外被人所救。” “无论谁问起，你都假作被人所伤，别的一概都不知道。” 燕无戈淡声道：“如果宋宣荣寻你试探，你就随机应变，别被他察觉你知道他心思就行。” “你若记恨他今日所谓，也可借叶氏的事情拿捏他一二，其中分寸你自己掌握。” “今夜大理寺的事情本王会让人帮你扫干净尾巴，之后也会让你得偿所愿。” “不过本王不喜欢蠢人，如果你自己露了马脚……” 燕无戈神色冷厉。 尚来庆原本还因为北王愿意替他扫尾而高兴不已，听到后来他话中威胁之意，连忙一哆嗦：“微臣明白，王爷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做了。” …… 韩凛送尚来庆离开后，屋中就安静了下来。 听白送了些茶水进来，去外面守着，而燕无戈才看向沈珺九：“他的话，你信吗？” 沈珺九点点头：“应该是真的。” “朝中能有机会争夺皇权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他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瑞王的人，豫王那边也是逢场作戏。” “那日大理寺抓捕宋禹行母子时，宫中突然下旨保了宋宣荣，我就有些怀疑宋宣荣身后还有旁人。” “若是应王的话，倒也解释的过去。” 燕无戈看了她眼：“你知道应王？” 沈珺九道：“听说过一些，不过不是特别清楚。” 应王是明启帝的长子，也是明启帝还未登基之前便诞下的孩子。 应王的生母是明启帝的妾室，在他出生后没多久便去世，没能熬到明启帝登基。 后来明启帝当了皇帝，原本府中的那些人全数分封，又各自诞下子嗣，可惟独后来册封的皇后却是多年不孕，因中宫膝下无子格外艰难，便将应王过继到了自己膝下，当了嫡子去养。 论身份，应王和太子一样都是中宫嫡出。 应王还占着一个长字，身份比瑞王、豫王都要高上许多。 要是没有太子，应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人选，而皇后和黎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的确一直都将他当成太子去培养。 文治武功样样出挑，礼仪德行也都是为人称颂。 可偏偏应王十一岁时，久久不孕的皇后却突然有了身孕，诞下了亲子，而这个亲子还在出生之后便被誉为天降帝星，能兴旺整个大晋的福星之人。 应王这个养子的身份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刚开始几年，皇后和黎家对应王还未曾疏远，毕竟当时还只是五皇子的太子不过是个婴儿而已，而瑞王、豫王却已经到了五、六岁启蒙知事的年纪。 他们要借着应王打压二人，自然对其极好。 可后来随着五皇子渐渐长大，皇后和黎家便生了别的心思。 皇后更看重亲子，黎家自然也更想将亲外甥送上高位，可是当时应王已经十七、八岁，不仅各方面都优秀，甚至因为早年便入了军中，身上有军功在身。 第410章 他睡了皇帝的女人？！ 当时朝中不少人都推举应王为太子，可皇后怎舍得亲儿子去帮衬养子，对待应王就格外的冷淡。 沈珺九将她知道的一些事情说了后，才继续道： “我听说数年前应王好像也是被议过储的，还险些封了太子，可后来不知道为何触怒了皇帝，被贬黜出京。” “当时皇后苦苦哀求才保住了他亲王封号，可自此却也远离京城，陛下更是多年都不曾召见，仿佛没了这个儿子？” 燕无戈闻言嗤了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不过应王不是被议过储，而是已经封了太子。” “只不过封太子的诏书刚送出去就被追了回来，再加上应王犯了大错险些被处死，此事便也成了皇室之中的隐秘，外间无人知晓罢了。” 沈珺九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内情。 这册封太子的诏书可不是什么儿戏，朝中六部内阁各处皆是要知会。 且圣旨已下，君无戏言。 国祚之事都是慎之又慎，明启帝应该是真的属意于应王才会下旨，可后来却又强行将旨意追回，不顾颜面，这其中所出的事情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沈珺九忍不住好奇：“他犯了什么大错？” “好奇？” “嗯！” 燕无戈见她满眼的快告诉我吧的样子，薄唇轻掀，说出个极为震撼的词儿来：“淫/乱后宫。” 沈珺九震惊脱口道：“他睡了皇帝的女人？” 燕无戈脸色微黑，凤眸满是冷色的看向她：“粗俗。” 沈珺九才不管他鄙视的眼神，难得升起了八卦的心思。 上一世她刚入宫的时候身份太低，这些皇室隐秘她根本没机会听说。 等有机会的时候，知道内情的人又早就死了个七七八八，仅剩的那些个就跟蚌壳似的，生怕惹祸上身每日里闭紧了门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她总不能宣人家入宫就扒拉着人家探听闲话。 沈珺九连忙坐直了身子，催促道： “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那应王容貌俊美，才华出众，身份地位样样不差，又差一点被封了太子。” “照理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会好端端的去碰皇帝的女人，是有人陷害他吗？” 燕无戈见着沈珺九眼睛亮晶晶的夸着应王，脸沉了下来，心情莫名的差了许多。 原本上扬的眼尾都垂了下来，凤眸带着冷凛之色。 “那是因为他蠢。” 见沈珺九有些惊愕的模样，燕无戈刻薄道： “当年五皇子出生之后，皇后和黎家早早就弄出了‘天降帝星，赐福大晋’的说法来，让皇帝对此深信不疑。” “但凡聪明点，应王就该知道皇后他们的心思，也该知道他自己挡了五皇子的路。” “他要么好好保护自己，让自己承了储君之位让旁人不敢对他如何，要么就早早退避将太子的位置让出来。” “可他却半点防备都没有，反而一心纯孝，在册封的旨意落下的前一夜奉诏入宫，结果被明启帝亲眼看到他和当时最受宠的云嫔滚做一团。” “哦对了，事后云嫔被查出已有两个月身孕，而两个月之前明启帝外出狩猎不在宫中。” 第411章 这操作真牛 沈珺九睁大了眼，满脸惊奇：“后来呢？” “后来自然乱成一团。” 燕无戈说道： “揣着这么个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的孩子，云嫔当场就被乱棍打死。” “应王也因为淫/乱后宫险些被处死，后来皇后带着年幼的五皇子跪在御正殿外整整三日，才求得明启帝原谅了应王，甚至以黎家的战功保了应王不降爵，只是被贬黜出京，无诏不得回京。” 燕无戈说完之后，见沈珺九若有所思的模样，冷冷道： “哦对了，那一次他虽然没被处死，但是却受了廷杖。”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被谁做了手脚破了相，当初再俊美，如今大抵也是丑八怪了。” 沈珺九闻言窒息了片刻，有些惊异的看着燕无戈。 “应王得罪过王爷？” 燕无戈冷眸嘲讽：“他那般蠢，能得罪本王？” 沈珺九默了默。 好吧，她懂了，这位北王殿下就是习惯性的毒舌而已。 她对那位素昧谋面，却被北王里里外外嘲讽了一通的应王，同情了那么一下下，转瞬就抛在了脑后。 沈珺九只是有些好奇： “王爷方才这说法，应王是被皇后他们陷害的。” “等他名声尽毁惹怒了圣驾甚至破了相后，皇后和黎家又出面保了他，甚至还拿军功换了他一条命，保全了他亲王之位？” 燕无戈仔细留意着身前这小狐狸脸上神情，见她半点没留意应王美丑，只是单纯好奇当年的事情，他方才不那么愉快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些。 “差不多吧。” 沈珺九顿时惊讶，这操作真骚。 先挖了坑设了局害的应王前程尽毁，帝心全失，然后又出面保他。 博尽了名声不说，还能让应王有口难言。 甭管当年的事情内情如何，反正在外人眼里，应王犯错之后，是皇后和黎家保他，也是皇后和黎家苦苦哀求甚至不惜舍了军功，才换回了他一条命和他亲王富贵。 哪怕应王知道详情，知道害他的人是谁。 可他一辈子都不能对皇后和黎家动手，甚至还必须要护着皇后和李家，以及太子这个当年为他求过情的弟弟。 否则他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沈珺九品了品后，忍不住啧啧嘴： “这皇后和黎家的人也是高人，这种手段也能想得出来。” “那应王呢，他就当真这么多年没再回京？” 燕无戈嗯了声：“没回，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让人送节礼入京。” “太子册封的时候，据说还亲自挑选了一块极品寿山石和一套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送了回来当贺礼。” 沈珺九闻言突然就觉着那应王挺可怜的。 被害了无法报仇不说，还得眼睁睁看着仇人的儿子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送上最昂贵的贺礼来表示“欣喜”。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憋屈的人了。 沈珺九开口说道：“这么说的话，这位应王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反抗，只是明里的路子不能走，才选了另外一种办法。” 第412章 王爷身子不好，要多喝热水 “宋宣荣那人自私重利，轻易难以收买。” “能让他不惜和瑞王虚与委蛇也要相帮，怕是那应王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沈珺九原本还只是想着，要对付宋宣荣，应付的只有瑞王那边，可没想着突然又冒出来个应王。 而且上一次应王能够忽悠着瑞王入宫，说动了明启帝下旨保了宋宣荣，就说明瑞王府里应该是有应王的人，宫中恐怕也不少。 她这次动了宋宣荣和宋家。 应王那边也不得不防。 燕无戈见沈珺九的心思全在应王身上，眉心皱了皱，突然闷哼了一声。 沈珺九连忙抬头：“王爷怎么了？” 燕无戈虚弱的歪在床边，低声道：“头疼。” 沈珺九闻言起身：“怪我，居然忘记王爷之前毒性发作伤了元气，身子还未大好，便拖着你与我一起为宋家的事情费神。” “不要紧，是本王自己……” 燕无戈垂眸等着沈珺九过来扶他，正准备说是他自己乐意，让她不必愧疚时。 谁想着沈珺九直接错开他面前走到一旁，倒了杯热水回来塞在他手里。 “王爷身子不好，要多喝热水。” 沈珺九神色格外的诚恳： “宋家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置好，定不会让王爷先前所做之事功亏一篑。” “既然王爷身子不好，府医也说你需要静养，那我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等过些时日王爷好些了，珺九再来探望。” “王爷好好休息。” 沈珺九说完之后，露出个十分好看的笑容，转身便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站在门外的听白朝着里面探头看了过来，就见着自家主子脸色漆黑的握着手里的茶杯，冷眼看着那里头的清水，脸上慢慢都是煞气，就跟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听白抬脚刚想入内，没成想就见到燕无戈手中一用力。 那茶杯啪的一声，瞬间粉身碎骨。 听白：“……” 默默收回了抬起的脚，眼观鼻鼻观心万事不萦于耳。 …… 大理寺监牢被袭，恰巧前往牢中审问案犯的大理寺少卿尚来庆重伤，这消息一出瞬间震惊了整个京城。 黄颉匆匆赶往牢中之时，见到的就只是满地狼藉，尚来庆被人抬到了前面，请来的大夫正在替他看诊，而牢中死了三名重犯，除此之外叶氏自尽，宋禹行重伤。 整个大理寺几乎乱成了一团。 黄颉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进了刺客？” 狱卒跪了一地，闻言没人敢说话。 “我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黄颉大怒。 见他动怒，下方才有一人低声道：“大人恕罪，我等实在不知道。” “昨天夜里我等照寻常巡守，却突然发现之前被关押的宋家大夫人自尽于牢中。” “我等忙着察看宋家大夫人的情况，便未曾留意其他，没曾想却被人混进了甲字地号牢中。” “当时尚少卿正在里间问案，被那些歹徒所伤，等我们听到动静赶过去时，那牢中所关押的几名重犯已经被杀了，而尚少卿也是受了重伤。” 第413章 没死就好 黄颉听到叶氏死了时，脸色剧变，而听到死了几个要犯，就连尚来庆也受了重伤后，更是整个人都快要气得晕过去。 “废物！！” 他忙着急声道： “尚少卿呢？” “已经送去西厢那边了，请了大夫替他看伤。” 黄颉闻言半点不敢停留，连忙就朝着西厢那边快步走了过去。 尚来庆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整个大理寺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他也完了！ 黄颉到了西厢后，门前守着人见到他连忙道：“大人。” “尚少卿呢？” “在里面，大夫正在替他诊治。” 黄颉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门进去之后，就闻到一股子扑鼻的血腥味，紧接着一抬眼就看到尚来庆气息奄奄的半躺在床上，身前衣裳血淋淋的。 而他紧闭着眼，脸上更是苍白至极，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一样。 黄颉连忙上前道：“尚少卿……” 他扭头看着那大夫，急声道： “大夫，尚少卿的伤势怎么样？” 那大夫手脚利落的替尚来庆包扎好伤口，然后扶着他朝下躺了些才满脸庆幸的说道： “尚大人伤势十分危险，当胸一剑，好在尚大人运气好，稍微闪躲了一下，要是那剑尖再歪上半寸，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黄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低声喃喃。 没死就好。 没死就好。 那大夫替尚来庆看完伤止了血，又让人熬了药让人喂尚来庆喝下之后，眼见着他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才在黄颉的要求下施针让人清醒过来。 尚来庆刚一醒来，就觉得胸口疼的险些要炸裂似的。 他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北王府的人下手可真狠。 他不过就是想要他们装模做样给他来上一下，好能趁机撇清干系，连带着假装重伤，哪怕宫中问责之时他这个“受伤”的人也能因此避开波谲。 可没想到那拎着他衣领高来高去的韩凛，闻言后直接当胸就给了他一剑。 要不是他亲眼看着那剑尖只进去了一些，韩凛又喂了他两颗保命的药。 尚来庆分分钟能跟北王府翻脸，索性再投靠了庆王去。 尚来庆平日里哪受过这等罪，脸色苍白是真的，疼也是真的，醒过来就忍不住呻/吟出声，额头上片刻就布满了冷汗，大滴大滴的朝下滚落。 黄颉原本还有些怀疑，可瞧见尚来庆这模样，却又忍不住生了疑惑。 尚来庆这样子完全不像是作假，更何况刚才大夫的话他也听的清楚，尚来庆差一点就没了命。 他总不可能拿着自己的命来作戏吧？ “尚少卿，你怎么样？” 尚来庆苍白着脸，疼的直冒冷汗：“疼。” 旁边的大夫开口：“伤口就在胸前，疼是正常的，我已经让人去替尚大人熬一些止疼的汤药，等服用了之后便会好一些。” 黄颉走上前低声道：“尚少卿，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大半夜的为何会在牢中？” 尚来庆虚弱道：“前几日不是抓到了几个庆凌王府的余孽吗，因与我手中一桩朝臣贪污的案子有关，我便从刑部将人要来了大理寺，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审问他们。” “昨天夜里我突然想到了一些紧要的地方，便连夜去了牢中，可没想到居然遇到了逆匪……” 第414章 完了！ 黄颉闻言紧紧看着尚来庆，想要从他脸上瞧出些破绽来。 可尚来庆早就已经和人对好了口供，也知道牢中北王的人定会将他遗漏的那些地方清扫干净，所以对着黄颉的目光半点都不惧。 黄颉没看出什么来，只是道：“可看清楚了那些是什么人？” 尚来庆摇摇头：“蒙面黑衣，瞧不出来。” 黄颉又问了几句，见尚来庆一问三不知，而且那脸色越来越白，一副快要蹬腿的架势，他也不敢再多问，生怕尚来庆没死在牢中却死在了这里。 安抚了几句让人好生休息之后，黄颉就出了房门。 等到了外间，黄颉才叫过了看守牢中之人，挨个询问，却被告知尚来庆所说都是真的，他的确已经连续好几日都会来牢中审问，而死掉的那几个犯人也的确是庆凌王府的余孽。 尚来庆身上找不到半丝疑点，可黄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巧，叶氏自尽，大理寺牢中就遇袭，尚来庆险些没命…… 黄颉突然想起什么，急声道：“叶氏死了，宋禹行呢？” 那人说道：“他还在牢中啊。” 黄颉睁大眼：“他没事？” “没事啊。” 宋禹行被带进大理寺的时候，腿就是“断”的。 刚开始时宋禹行原是想要借着假僧那事，坐实了沈珺九天煞孤星克人克己的名声，所以假装摔断了腿。 后来被沈珺九当场拆穿，逼着宋宣荣打了他二十个嘴巴之后，他没脸外出见人，就借着断腿养伤一直留在府中。 那天大理寺去府里拿人的时候，那么多人在场，宋禹行不敢被人察觉他之前断腿是假的，就这么装了下来，一路进了大理寺监牢，所有人都知道他早就摔断了腿。 昨儿个牢中出了事后，也有人去看过宋禹行，他双腿耷拉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闹，偏偏又说不出话来。 狱卒见他还好好活着，哪曾细看他的腿到底是先前伤的，还是后来伤的。 这么阴差阳错之下，竟是没人察觉到叶氏自尽后，他也被人打断了腿。 黄颉闻言瞬间眯了眼。 他们原是打算今日开堂审理叶氏母子的案子，甚至都想好后今日之后，也好如何牵连宋家，甚至连弹劾宋宣荣的御史都准备好了。 可就在头天夜里，叶氏却是自尽了，偏偏之前叶氏又一直口口声声说所有事情是她做的，而恰巧这时大理寺牢中要遭了刺客，甚至尚来庆也险些死在了牢里。 黄颉瞬间便将所有事情串联了起来。 黄颉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这个歹毒之人。” 宋宣荣竟然舍了叶氏，想要借着尚来庆之死乱了大理寺，替他宋家脱身不说，还想顺带着撸了他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 黄颉转身气冲冲的就朝着牢中走，想要去见宋禹行。 可没走两步，却有人来报说外头来了传旨的宫中之人，说是前来传旨，明启帝宣他入宫觐见。 黄颉脸上顿时血色全无，眼前一黑。 完了！ 第415章 说你一句糊涂都是轻的！ 黄颉被贬的消息传出来时，太子气得险些晕过去。 尚来庆因为重伤，虽然避过了宫中震怒，可同样也因为他有伤在身，无法主持大理寺之事，结果被谁都未曾瞧的上眼，出身寒门，名叫康从的刑部郎中顶了黄颉的位置。 豫王原本还觉着太子丢了个大理寺卿，觉着尚来庆有机会而暗自欣喜。 可谁知道被人拦路截了，整个人有些暴跳如雷，比太子好不到哪里去。 相比本就没有大理寺只是错失了机会的欲望，太子无疑更为大动肝火。 …… “这康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父皇他是糊涂了吗，居然让一个刑部郎中直接越了两个品级，来当大理寺卿？！”皇后宫中，太子怒声道。 “太子，慎言。” 皇后低喝了一声后，才朝着四周看了眼。 原本守在殿内的宫人连忙退了出去。 太子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言，连忙收声，可脸上依旧难看，半晌后才咬牙道： “母后，你说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大理寺遭了刺客又不是黄颉的错，父皇直接将他贬了太过小题大做不说，那个尚来庆有伤在身暂时不能打理大理寺，可大理寺不是还有一个闲置的少卿吗。” “父皇怎么突然就从刑部拉了个郎中过来顶了黄颉的位置？” 尚来庆是豫王的人太子知道，可另外一个少卿却是偏向他的。 如果明启帝用的是那人，太子还能想办法将人拉拢过来，替了黄颉被贬后的空缺，可是怎么就突然就冒出来个康丛，横插一杠抢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哪怕豫王同样没得了好处，可太子也照样损失惨重。 他哪能甘心？ 皇后穿着金丝绣凤的华服，面容十分慈爱，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哪怕不笑时亦像是在笑，脸上淡施脂粉，虽然算不得美貌，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沐春风，十分舒服。 皇后看着气怒至极的儿子，却比他要冷静的多： “本宫教过你遇事要沉稳，万勿被情绪所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谨言慎行，你都忘记了？” 太子被训斥了后忍不住道：“儿臣只是想不通。”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皇后说道： “你以为你和豫王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你父皇会不知道。” “你都明晃晃的将人送去大理寺了，难不成还想着出事之后，你父皇能继续让与你们二人亲近的人，去接管大理寺不成？” “母后？”太子神情怔愣。 皇后开口时，带上了三分训斥。 “大理寺本是三司之首，黄颉又是大理寺卿，你当日直接将沈珺九送去大理寺的时候，就等于是告诉了所有人黄颉是东宫的人。” “买凶杀人的事情，你不将人送去京兆府衙，不去用胡金海借豫王之力，反倒是将黄颉拉了进来，甚至还让他陪着你和豫王闯了宋家。” “说你一句糊涂都是轻的！” 皇后的话让得太子脸色有些难堪，而她看着下方面色僵硬的太子，忍不住心中叹气。 第416章 缘由 “你父皇本就是多疑之人，心思又深。” “他怕是看出来黄颉是东宫的人，而豫王那般热衷怕也和大理寺内牵扯不清。” 皇后看着太子，见他依旧有些茫然，像是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不由将话掰碎了些，明明白白的说道： “你该知道大理寺的职责和权利，上可审皇亲国戚，下可审朝臣百官，其手中权责太重，只能为帝王驱使。” “可如今却成了你和豫王对付朝臣之物，你父皇怎会不动怒。” “恰逢出了刺客这事，陛下恐怕是恼了你们，觉得大理寺中之人投效了皇子，参与了夺储之事，已然浑水一片，所以才从刑部抽调了与谁都不相干的康丛接管了大理寺。” 太子脸上变化不断，低声道：“可是那康丛……” “本宫已经命人查过那康丛，出身寒门，性子却十分圆滑。” “看似长袖善舞，实则油盐不进，可偏偏却又滑溜的让人抓不到他把柄。” 皇后想起她让人查来的那些事情，对着太子说道： “早几年康丛因为一桩事情得罪了刑部尚书，一直被其打压，可他依旧未曾投效谁人，反而靠着自己的能力，在顶头官员打压之下依旧保住了他的郎中之位。” “你父皇怕是也看中了他的能力，也看上了他纯臣的性子，才将他抽调了过来顶替了黄颉的位置。” “这样既能让你和豫王两头落空，而别的人那边就算想要朝着大理寺伸手也难。” 明启帝这一次下旨极为突然。 黄颉落罪之后，不到半日康丛就走马上任，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康丛已经入了大理寺，开始着手调查之前行刺之事，而宋家的案子也已经被他接手。 太子并不笨，只是因为丢了个大理寺卿，乱了方寸才没想到这些事情。 可等皇后一提点，他顿时想通了中间的事情。 太子低声道：“母后，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白白丢了大理寺？” 他想要对付瑞王，才接了沈珺九这差事，将人送去大理寺。 可没想到他还没拔了瑞王手下的宋宣荣，反倒先丢了一个大理寺，这简直让他心头都忍不住流血。 皇后怎会不知道太子心思，开口道： “本宫知道你不甘心，可事已至此，你父皇的心意才最要紧。” “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插手大理寺的事情，黄颉那边想办法安抚一二，至于宋家的事情，出了这么一桩事，那叶氏又畏罪自尽，怕是再想追究也难。” 太子皱眉：“难道就这么放过宋宣荣？” 皇后看着他：“不是放过他。” “一个宋宣荣，想要对付他多的是机会，可你若是失去了帝心，让你父皇生了厌恶，动摇了你储君之位，那你如今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 “哪怕你能将瑞王羽翼斩尽又如何，丢了你父皇的心，你也不过是给旁人做了嫁衣，竭泽焚薮。” 太子知道皇后不会害他，而且这些年若非皇后和黎家帮他筹谋，他这太子之位怕是早就被人夺了去，他也未必能够走到今日。 第417章 沈珺九绝不能入东宫 太子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想要对付宋宣荣的心思。 “那沈珺九那边……” 太子有些迟疑。 他如今已经丢了个大理寺，自然舍不得沈珺九手中那笔钱财。 更何况…… 沈珺九长得合他心意。 皇后看了他一眼：“本宫知道你的打算，那个沈珺九心思聪慧，行事也算果决，的确算得上是个人才。” “以她的容貌能力，能叫你青眼也很正常，可是你别忘了宋家的事情是因她而起。” “先莫说她身上背着的那扫把星的恶名，就说这次事后，不管她和宋家修好，还是就此决裂，她无疑都已经在京中各处过了明路，不知多少人会盯着她。” “你想纳她，先不说豫王那边会做手脚，就是父皇也未必肯答应。” “堂堂太子，纳一个命硬克夫之人，你叫朝野上下的人怎么看你？” 皇后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 太子对沈珺九的事情那般上心，除了想要对付宋宣荣外，说不定也对沈珺九起了心思。 听说那沈珺九容貌极好，性子又聪慧，而且对待外祖宋家算得上心狠手辣，和京中那些乖巧懂事的贵女完全不同。 太子年少，未经情事，被其诱惑也很正常。 可是皇后是绝不会允许，太子将一个背着扫把星名声的女人娶进东宫。 哪怕是最低等的妾室之身也不行。 太子闻言低声道：“可是母后，沈珺九是个很聪慧的人，若能将她收进东宫，她定能对儿臣有所帮助，而且她本身的存在对于宋宣荣和宋家来说，就是最大的污点。” “只要有沈珺九在，世人就永远都会记得，宋家曾经做过的那些卑劣事情。” “只要他们兄妹一日留在京中，那世人就不会忘记宋家那位自尽在牢中的大夫人，还有那个买凶杀人、谋财害命的嫡子。” “等过了这段时间后，若要对付宋宣荣，沈珺九还有大用。” 皇后眼色沉凝的看着太子，听着他口中的那些话，却是半句未信： “想要留着她，大可命人看着她就是，未必非要将人收进东宫。” 太子急声道：“母后。” “太子！” 皇后沉声道：“本宫不管你对那沈氏女到底什么心思，但是她决不可入东宫。” “你道她是宋家污点，可怎不想想她自己本就是污点。” “她闹出宋家的事情，哪怕是宋家做错在前，可是她将亲舅母亲表哥送进了大理寺，半点不顾亲情，试问京中那些人家谁敢与她议亲？” “况且她命硬的事情也不是假的，父母双亡，亲近的叔伯祖母更没一个活下来的，她大哥没了腿，宋家也因她乱成这般模样，只这一点便已是不详。” “别说是让她入东宫当个妾室，就是平日里你也给本宫离她远一些。” 皇室之人，最重命理之说。 之前那个假僧的事情的确是宋家人做的，可是在此之前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要不是沈珺九命硬，沈家怎会将他们赶了出来？ 而要不是她真的克死了那么多人，宋家的人又怎么会想到用这般办法去毁她名声？ 第418章 她又不是厨娘！ 太子是储君，是下一任的皇帝，是这大晋将来之主。 他身边绝不能有任何一个名声不好之人，哪怕是贱妾也不行！ 太子：“母后……” 皇后目光沉凝道：“这事没得商量！” 太子见皇后动了气，心中哪怕还惦记着沈珺九那张好看的脸，到底没敢继续再说。 …… 沈珺九完全不知道太子对她动了心思，更不知道太子和皇后这番争执。 她此时正忙着应付缠着她，让她替他病重在床，起不了身的主子做饭的听白。 “沈小姐，算我求你。” 沈珺九冷漠脸：“你求我也没用，我又不是厨娘。” 听白双手合十：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家王爷先前便吃不下什么东西，如今元气大伤，更是见什么都没胃口。” “王爷已经一整日未曾吃过东西了，我这才想起沈小姐之前下厨做的饭菜王爷极为喜欢，求沈小姐再做一次。” 沈珺九只觉得头疼，她不过是被萧淮搅合了一通，迫不得已才将燕无戈留了下来，可怎么着这人还赖上她了。 住在这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得寸进尺让她给他当厨娘？ 沈珺九看着他：“你家王爷肠胃不好，我做的不过是寻常饭菜，你随便寻个会做饭的人做些软烂的东西都比我强，要不然我将府上的厨娘借给你们？” 听白哪能答应。 他想起打从昨儿个沈小姐离开之后，就阴沉着脸一个劲放冷气的主子，还有被他捏碎的那些杯子碗碟，缠着沈珺九哭丧着脸哀求： “要是别人做的王爷肯吃，我也不来烦沈小姐了。” 沈珺九脑门上的筋突突的冒，只觉得北王就是没被人毒打过。 听白是他贴身之人，能送到他眼前的定然都是最适合他的吃食，可他却半点不吃。 沈珺九可不相信真的是不合胃口。 沈心箬跟在沈珺九身旁，瞧着听白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方面觉得那北王当真难伺候，一方面又想着北王身份尊贵。， 万一真饿死在她们家里，那可罪过大了。 “阿九，不然我去做？”沈心箬说道。 那天沈珺九做饭的时候，她也在一旁看着，她约莫大概应该能够做出来……吧？ 沈珺九闻言怎么可能答应，她都没怎么吃过姐姐做的饭，哪能让沈心箬去给旁人当厨娘。 “不用，我去看看北王。” 沈珺九将之前对账的单子交给了沈心箬后，直接去了燕无戈那边，等过去时，就见燕无戈气息微冷的顶着一张带着病色的俊脸，半躺在贵妃椅上。 他身上盖着层薄被，手边还放着本书。 身前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些精致的饭菜，只是筷子放在一旁，显然没人动过。 燕无戈听见脚步声抬了抬凤眸，见是沈珺九过来，眸中露出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沈珺九开口：“听白说王爷一直不肯用饭。” 燕无戈冷眸扫向跟在沈珺九后面过来的听白，就见他缩着脖子一脸心虚，直接一转身藏在了门外。 第419章 小米南瓜粥，吃吗？ 燕无戈心里默默记了一笔，面上淡嗯了一声：“不合胃口。” 沈珺九皱眉：“之前府医的话王爷应该还记得，你毒发之后伤了元气，不仅需要静养，饮食汤药更是处处都要留意，不吃饭王爷几时才能养好身子？” 燕无戈放下了手里的书：“你就这般急着本王养好了身子，好搬出去？” 沈珺九愣了下，皱眉：“我没这么想。” 留都留下了，又怎会计较多几日少几日。 她只觉着燕无戈关注的点有些奇怪。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的神色，见她眉心微蹙，脸色有些不快，可确实不像是说谎，他打从昨儿个就压在心里的不爽快莫名就舒坦了些。 “本王以为，你觉着本王碍眼。” 沈珺九眉毛皱的更紧：“王爷为什么这么想？” “我若真觉得你碍眼，你毒发那一日我便不会让你留在这里，更何况我说过你帮过我和大哥。” “只要你不主动出手伤我们，我便记着你这份人情，将来也会想办法报答。” 哪怕当日在龙穆山上，燕无戈救他们时，她有算计在内，可的确是燕无戈救了她大哥的命。 燕无戈虽然有些不高兴沈珺九只记得恩情两字，可到底知晓她并不厌恶他，他凤眸之中冷色散去了些，声音低低的解释了句： “我不是不吃，只是腹中难受，吃不下。” 沈珺九已经是第二次听燕无戈说他肠胃不好，而且见他面色苍白带着虚弱，薄唇轻抿时眉宇间有些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皱眉：“王爷肠胃是落了病？” 燕无戈低嗯了声：“早些年不得府中看重时，时常挨饿，后来落难时为了保命，又吃了不少不该吃的。” “这些年陈太医一直用汤药养着，也不见好。” 沈珺九听着他平平淡淡的几句话，想起了燕无戈的身世，还有他当年被赶出衡王府，几近被人赶尽杀绝，后来返回京中亲手弄死了衡王府所有人的事情。 沈珺九莫名就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声音忍不住柔和了些： “可王爷终究还是要吃些东西才行，否则身子怎能养好。” “王爷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府中厨娘去做。”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突然软和下来的神情，莫名的心中一动。 原来她居然吃这一套的？ 燕无戈垂着眼帘低声道：“不用了，本王什么都不想吃，你也不必理会听白，他总喜欢自作主张。” 他脸色带着病弱，对着沈珺九道： “你去忙你的吧，本王休息一会儿就好。” 沈珺九自从遇到燕无戈开始，他便如同那山野林间的狼王，总是一副冷漠肆意的模样。 手握权柄，高高在上，那双眼睛好似从未将任何人放进过眼里。 可此时他轻抿着薄唇时，凤眸低垂，睫毛在眼下染上了一层阴影。 他本就俊美，褪去了冷漠后，整个人就如同垂了耳朵收回了爪子狗狗，无端多了几分可怜。 沈珺九见状撇开眼。 这世上谁可怜都不会是北王可怜，虽然他这样挺好看的，可她不能被美色所惑，而且谁没有可怜过？ 她要是因为旁人可怜就下厨，那她索性当厨娘算了，所以…… “小米南瓜粥，吃吗？” 第420章 原来那小狐狸吃这一套 看着问完之后满脸尴尬，然后落荒而逃的沈珺九。 燕无戈憋了许久，直到她背影消失在院门外之后，才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他半倚在桌旁，修长的手指撑在下颚上，偏着头抿着唇轻笑着时，那凤眸之中犹如漾开粼粼波纹，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总觉得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原来那小狐狸吃这一套。 燕无戈边笑边想着往后有办法能对付沈珺九时，眼尾一扫便看见听白在外朝着里面探头。 他薄唇轻掀：“缩头缩脑的做什么，进来。” 听白皮子一紧，走进来后就直接自首：“王爷恕罪，是属下多嘴，我不该去找沈小姐求她替您做饭……” “做的不错。” “啊？”听白茫然。 燕无戈心情极好的说道：“以前总觉着你榆木疙瘩，现在发现你做事倒是挺聪明的，自己去库房取喜欢的东西，就当是本王赏你的这次机灵，下次继续。” 听白茫然的眨眨眼。 继续？ 继续什么？ 见自家主子那惯来冷漠的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再想着方才沈小姐走时的仓促背影。 听白有些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主子这是让他下次继续忽悠沈小姐？ 燕无戈脸上依旧泛着苍白，可方才那病弱之色却是淡去：“大理寺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听白见他问起正事，连忙神情一整： “回王爷，黄颉那边如王爷所料已经落罪，尚来庆受伤。” “太子和豫王原以为陛下那边会选夏炳荣接任大理寺卿，没想到直接从刑部调了康丛过去。” 夏炳荣就是大理寺另外一个少卿，年近四十。 听白说道：“听说黄颉落罪之后，瑞王府的马车都已经到了夏府门外，结果宫中旨意一下，瑞王当即便将寻了借口回了府，太子和豫王那边更是气得险些没厥过去。” “太子进宫后就直接去了皇后那里，豫王也暗中去寻了长公主，想必他们都是急了。” 燕无戈闻言冷嗤：“蠢货。” 明启帝那般多疑的人，太子敢将沈珺九直接送去大理寺，就该想到他和黄颉的关系必然暴露。 豫王和太子一向不对付，却突然帮着太子对付宋宣荣，搅合大理寺的事情，稍微有脑子的就知道大理寺中十之八九也有他的人。 朝中那些个朝臣投奔皇子，想要博个从龙之功的事情，明启帝心中都清楚。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如太子和豫王这般明目张胆的借着大理寺攻讦朝中重臣，甚至让堂堂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为他们驱使，干出亲自去宋家拿人，险些与宋宣荣大打出手，闹的沸沸扬扬的事儿。 明启帝怎么能忍？ 不管是太子也好，豫王也罢，他们有再多的野心，如今当权的还是明启帝。 他们要是暗中偷偷摸摸的做这些事情，明启帝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也就过去了。 偏生两人行事张扬无忌，这都快将皇帝的脸面拉扯到地上去踩了。 明启帝要是不做点什么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往后朝中人人效仿，他这个皇帝哪还有半点威严存在？ 第421章 墙头草 燕无戈早在将沈珺九送去太子那里，知道太子会将她送去大理寺，甚至还亲自陪同前去想要借机对付宋家时，就想到是了今日的后果。 明启帝要是不借题发挥警告太子和豫王，那他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心胸狭隘手段卑劣的皇帝了。 听白在旁低声道： “王爷，这两日有不少人都在打探康丛的消息，东宫和豫王府、瑞王府，也都多有想与康丛来往的意思。” “康丛之前让人来问过，他接下来该如何做。” 燕无戈神情略显冷淡：“他之前在刑部的时候，身上干净的很，最大的事情也就是他和刑部尚书的那点儿不对付，那些打探他消息的人不必去管，左右也打探不出来什么。” “至于太子他们，让他也不必理会。” “宫中既然让他去接管大理寺，明启帝看上的就是他不与任何人相交的性子。” “让他只管办好大理寺的差事，万事向着明启帝就行，别的若有什么为难的，直接去宫中告状，甭管是太子也好还是豫王也罢，自然有明启帝替他撑腰。” 听白见着自家主子理直气壮的叫康丛去找明启帝告状，忍不住低笑了声，怕是明启帝还真以为他大海捞针捞出来个一心向着皇权的大理寺卿呢。 听白问道：“那宋禹行那边……” 燕无戈抬眼：“宋宣荣这两日做了什么？” 听白低声道：“大理寺遇袭之后，叶氏自尽。” “宋宣荣借口询问叶氏之事，去看望了一次尚来庆。” “尚来庆那人倒是会作戏，他照着王爷的吩咐，只装作以为那些人真是刺客，半点没怀疑到宋宣荣身上。” “而且以康丛入了大理寺抢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为由，质问宋宣荣许诺给他的好处。” 听白一向着之前韩凛回来告诉他的，就忍不住笑： “尚来庆跟宋宣荣说，他手里握着叶氏的遗书，还有宋宣荣之前让他带的那封书信，逼着宋宣荣送了他六万两银子，还答应他会帮他从康丛那里抢回大理寺卿的位置，才答应宋宣荣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宋宣荣之前才给沈小姐了二十万两，如今又丢了六万，宋家可谓是雪上加霜，连老底都掏了出来。” 燕无戈听着这话忍不住低笑了声：“他倒是会来事。” 听白笑着道：“可不是，尚来庆得了银子后，当即就送了五万两给韩凛，说是要孝敬给王爷的。” “韩凛原本是不想要的，结果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说这银子王爷不收便是瞧不上他。” “韩凛被缠的没办法，只好先将银子收了下来。” 燕无戈想着那个贪生怕死、见势不对就直接下跪磕头，舍了庆王投奔他的尚来庆，摇摇头：“收着吧，免得他总以为本王哪一日会了结了他。” 听白道：“可尚来庆这人贪生怕死，又是个墙头草，王爷当真要留他？” 燕无戈说道：“他的确是墙头草，也是个真小人。” “可只要本王这扇墙够高够硬，别的墙头永远比不上本王，那他这根墙头草就会紧紧依附其上，比谁都惜命。” 第422章 小姐略有些凶残 燕无戈懒懒的靠在桌前说道： “本王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倒真没几个像他这般滑溜的，有些事情由他这种小人去办，远比其他人来的都要利索方便。” “先留着吧，让人盯着些，要真有别的心思再处置了就是。” 听白向来唯命是从，点点头后便没再多问。 燕无戈道：“那宋宣荣见过尚来庆之后呢？” 听白道：“他从尚家出来之后，就直接进宫去了，听说是为着他儿子请罪。” “虽然宫里还没有下旨，不过已经有消息说陛下那边看过了叶氏留下的血书。” “陛下只以为之前兰荟的那些说辞是黄颉和太子他们伪造，对黄颉越发恼怒，而太子和豫王那边这几日也没让进宫。” “康丛说眼下只要兰荟改口，沈小姐他们答应不再追究，宋禹行随时都能出来。” 燕无戈闻言扬唇：“也就是说，宋宣荣他们大概这两日就该来这里了。” 他想着刚才沈珺九的模样，开口道： “告诉康丛，让他加一把火，让宋宣荣和宋家的人跪着来求沈家兄妹。” 听白瞧着自家护短护得毫无理由的主子，点点头： “属下明白。” …… 沈珺九在厨房剔着鸡骨的时候，还有些想不太明白，她怎么就真成了厨娘。 不仅熬了粥，居然还下意识的觉得燕无戈那张脸看着病怏怏的该好好补补，直接让人去寻了猪肚和嫩鸡过来，想着猪肚养胃，鸡肉补身。 等拆骨都拆到一半了，才反应过来。 她干嘛这么事事关心，居然还管人家脸色红不红润。 她有病啊？！ 沈心箬没瞧见沈珺九黝黑黝黑的脸颊，站在一旁见她拿着刀在鸡身上划了几道，便直接伸手探入其中，将鸡骨头一根根的拆了出来，整个鸡居然还完整一只，简直惊呆了眼。 夏兰和冬青也是张大了嘴，突然就想起萧淮说过，沈珺九在龙穆山上时是杀过人的。 她们一直觉着小姐性子虽然强，可瞧着娇娇弱弱怎可能杀人。 如今见她手法这般利落，将那鸡换成了人。 两人都是打了个哆嗦，莫名觉着小姐略有些凶残。 沈心箬见沈珺九问了府医之后，将一些补气益血的药材，还有姜片葱段塞进鸡身里，然后打了个节将鸡塞进了猪肚里，眼睛亮晶晶的。 “阿九，这样能吃吗？” 沈珺九随口道：“当然能，猪肚养胃，鸡肉补身，将其炖烂一些，这样既好消化也能补充营养，待会儿煮开之后将油腥撇去，只需要一些盐提鲜便可。” “姐姐身子也有些虚，待会儿也能吃一些。” 她看了眼沈心箬的脸色说道， “我之前让冬青去买了些上好的燕窝回来，往后让厨娘加了红枣冰糖一起炖了，姐姐每天都吃上一盅，对你身子好。” 沈心箬之前被关了几日，又挨了打，虽说没伤及性命，可到底也伤了身子。 这些日子沈珺九一直想办法替她补着，可沈心箬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好。 第423章 肤白貌美，如花似月 沈心箬是标准的杏眼鹅蛋脸，唇红齿白，模样极为好看。 她个子比沈珺九要高上一些，比起容貌偏娇美的沈珺九，她或许因为脾气直爽，眉眼间也多了些英气，和沈珺九站在一块儿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美人。 只是以前在宋家时，宋家的人只管着她们让她们温饱，绝不可能像是对宋芝媛那般燕窝补品不断，所以沈心箬的肤色瞧着有些黯淡偏黄。 沈珺九哪能让自己的姐姐不如旁人，立志要将她养的肤白貌美如花似月。 站在所有人面前，那都得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沈心箬笑道：“哪就那么娇气了，天天吃燕窝。” “本就是买回来给姐姐吃的，不吃难道要放着长草？” 沈珺九说完后，将猪肚上拿着刀轻划了几道，既没让其破损，又能让汤汁更容易烹煮。 等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锅中之后，沈珺九才又道： “反正已经做了，正好中午也没吃上些什么，不如再做些。” “姐姐还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沈心箬想了想：“你上次说你做点心更拿手，那不如做些点心吧？” 沈珺九闻言觉着也不错，便答应了下来：“行。” 沈珺九在厨房忙碌了许久，原想着应付北王，可做起了兴致后便索性多做些。 她让冬青将熬好的小米南瓜粥给燕无戈送了过去，让他先垫垫肚子，然后便带着沈心箬和采荷几个丫头，揉面做着已经许久未曾做过的那些点心。 旁边的厨娘李妈原还想要帮忙，可到了后来竟沈珺九做的点心有许多她都未曾见过，而且精致的跟摆件儿似的，她索性退到一旁帮忙揉面端蒸笼。 等到外间天色渐渐黑下来时，沈珺九才端着一些东西，和沈心箬一道去了燕无戈那边，将他房中的桌子摆的满满登登的。 带着药香煮的软烂的猪肚鸡，清炒山药木耳，炖的香气四溢的牛肉，还有煎的金黄裹着酱汁的豆腐，…… 桌上除了菜外，还摆着几碟格外精致好看的点心。 每一样都让人唾液生津，有种想要吃的欲望。 燕无戈惊讶：“都是你做的？” 沈心箬对他熟悉了那么一些，而且或许是因为还病着。 他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也少了初见时的冷冽淡漠，整个人瞧着温和不少。 沈心箬见状也就少了些害怕，听到他问后顿时得意道：“当然了，这些可都是阿九做的，是不是很厉害？” 燕无戈脸上惊讶更甚。 上次来时，沈珺九便下过一次厨，当时虽然也做了几样菜，可燕无戈只以为有旁人帮忙，可这次瞧着这一桌子东西，居然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燕无戈忍不住瞧了沈珺九一眼，难得实诚的点点头夸赞了声：“厉害。” “我就说吧，我家阿九最厉害了，她之前还谦虚呢，可我觉得她比我见过所有的厨子做的都好。”沈心箬笑得格外的灿烂。 沈珺九脸皮厚，可也经不住姐姐这般夸，不由有些无奈。 第424章 沈珺九要不是故意的，他跟她姓！ “姐姐，你就别夸我了，我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好了？” “这世上厉害的厨子可多了去了，等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和哥哥去吃，到时你就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沈珺九拉着沈心箬坐下后，对着他们道： “先吃东西吧，要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她替沈心箬舀了一碗汤放在跟前，想了想替燕无戈也舀了一碗递了过去。 “王爷也动筷吧。” 燕无戈虽然有些不满意第一碗汤不是自己的，觉着沈心箬瞧着有些碍眼，可好歹沈珺九难得主动了，他便拿着筷子便朝着那看着金灿灿的豆腐探了过去。 刚才他便瞧着这豆腐好吃，可没想着还没落筷，便被拦着。 燕无戈抬头。 沈珺九笑眯眯的说道：“我之前问过府医，王爷的胃病乃是虚寒之症，不能吃豆腐。” 燕无戈筷子一转，朝着牛肉探去。 “这牛肉里面加了辣椒，对王爷肠胃不利。” 他探向粉蒸肉。 “这肉未曾去油，食之太腻，于王爷难以下口。” 蒜香排骨。 “王爷身上有伤，且肠胃虚弱，姜蒜辛辣发物，吃了于身体有碍。” 燕无戈：“……” 他手里拿着筷子，看着满满一桌子让人食欲大开色香味俱全的菜式默了默，凤眸微抬看了沈珺九一眼，将筷子朝着一旁粉嫩可爱的点心夹过去。 “那我吃点心可行？” 沈珺九微笑：“不行哦王爷，这些点心都是用糯米粉做的，糯米不易消化。” 燕无戈：“……” 他险些摔了筷子，直接气笑了。 沈珺九要不是故意的，他跟她姓！ 燕无戈冷着脸，凉飕飕的咬牙说道：“所以，你特地让人将饭菜送到本王这里来，说要与本王一起用膳，结果就是为着你们吃，本王看？” 沈珺九满是诧异的说道：“怎会，难道在王爷眼里，珺九就这么坏吗？” 燕无戈脸色微霁，只以为沈珺九服软时，就见她将那看起来清汤寡水半点食欲都无，还带着浓郁药材味道的猪肚鸡放到他面前，再将那碟子格外寡淡的木耳山药移了过来。 “王爷肠胃不好，这两道菜都是特地给王爷做的，配着小米粥最是养胃，王爷快吃吧。” 燕无戈满眼冷飕飕，牙根磨的发疼。 沈珺九诧异：“王爷怎么不吃？” 燕无戈：“多谢沈！小！姐！” “不用客气。” 沈珺九朝着他露出个大大的带着挑衅的笑容，然后转身拿着夹了一块牛肉递到沈心箬嘴边：“姐姐，你怎么不吃啊，这牛肉香辣酥软，你快尝尝。” 沈心箬满脸僵硬的接过牛肉，感觉着对面扫过来的几乎能将人冻结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木着脸嚼了嚼。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多吃点，这排骨蒜香入味，外酥里嫩。” “豆腐煎过之后两面金黄，酱汁醇厚香浓。” “还有这粉蒸肉软烂香腻，上面裹了玉米粉中和了油腻，入口香味浓郁，配着下面的红薯带着微甜，特别的好吃。” 第425章 好好出气，别白费了机会 沈心箬看着越堆越多的碗，听着沈珺九将每一样菜从颜色到口味都描述了一遍，而北王看过来的视线里已经带了杀气，手里的筷子捏的咔咔直响。 沈心箬默默抱紧了自己的碗。 她总觉得，燕无戈好像下一刻就要捏死阿九似的。 …… 沈珺九逗着燕无戈，看着他漆黑着脸吃着清炒山药时，故意夹着牛肉在他面前晃了晃。 对着燕无戈那冷飕飕的目光，沈珺九心中直乐。 让你装可怜！ 让你骗我当厨娘！！ 给看不给吃！ 听白和韩凛看着自家主子气得漆黑的脸，垂着脑袋偷笑，冬青和夏兰在一旁也是憋得肩膀直抖，险些笑出声来。 他们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主子这么吃瘪的。 屋中气氛这是热闹时，在外职守的护卫突然有人走了进来，那人是北王府送来的人，他先是看了眼燕无戈后，才对着沈珺九说道。 “沈小姐，宋家的人来了。” 沈珺九脸上的笑淡了些：“来的是谁？” 那人道：“宋宣荣。” 沈珺九闻言倒是没觉得奇怪，叶氏已经死了，大理寺那边有北王的人接手之后，必定会朝着宋宣荣施压。 如果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松口，甚至让兰荟改了口放过宋禹行的话。 等康丛腾出手来重审宋家的案子时，宋宣荣争取来的这些时间，还有叶氏的死就都白费了。 沈珺九问道：“就他一个人？” 那人摇摇头：“还有宋老夫人。” “此时他们都在外面候着，沈小姐可要他们进来？” 沈珺九看向燕无戈。 燕无戈放下筷子满脸冷淡道：“本王还想着让康丛给他们施施压，没成想康丛还没动手，他们就找来了，还偏选在这种夜黑风高的时候。” “怎么，这个时候怕丢人了？” 沈珺九说道：“终归他还是礼部尚书，叫人知道他来求饶多丢脸。” 她说完后朝着那边前来禀报的人说道。 “先把人带去前厅，我们等一下过去。” 那人闻言应了声后，就退了出去，而等人走后，沈珺九才看向沈心箬： “姐姐，宋宣荣他们这次过来，是为着替宋禹行求情，你是跟我一起过去，还是留在这边等我消息？” 沈心箬连忙放下碗筷急声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她恨宋家已久，恨他们无情，恨他们狠毒，更恨他们之前的假情假意害了大哥一生。 此时能看到他们跪地求饶的狼狈样子，她怎么可能放过。 沈珺九也知道她心情，想着今日宋宣荣他们过来本就是为着求饶的事情，不管她们说什么怕都会忍让，所以让沈心箬过去出出气也是好的。 沈珺九便叫了沈心箬一起，对着燕无戈道：“王爷，我们去去就来，你先吃。” 燕无戈点点头：“去吧。” “宋家这次是来求饶，再大的委屈他们都会受着，好好出气，别白费了机会。” 沈珺九闻言顿时露出笑来：“我知道。” 她拉着沈心箬转身走了出去。 这么好的机会，她哪能放过。 第426章 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沈家姐妹走后，屋中一时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之前还气得牙痒痒的燕无戈见着突然冷清下来的桌面，心里有那么些不得劲。 他戳了戳身前的那盘子没什么味道的鸡肉后，直接放下了筷子。 听白连忙道：“王爷，您不再吃些吗？” 燕无戈没好气的说道：“不吃了。” 看着一桌子好吃的不能动，气都气饱了。 旁边冬青忍着笑上前说道：“王爷，小姐方才是逗您的。” 燕无戈面无表情的看着冬青。 冬青忍着笑说道：“这些菜看着辛辣，实则只放了一点点红油提味，而且大多也都炖煮的软烂，对王爷身子都有好处，所以您都能吃。” “只是小姐说了，您肠胃弱，像是牛肉之类的东西要少吃一些，免得夜里积食。” 她说话间指了指那边点缀着金色糖心的点心： “那道点心是山药泥做的，小姐说您能多吃几个，其他几样您尝尝味道就好，剩下的放着明日凉了也能吃。” “小姐说上次见王爷挺喜欢芙蓉糕的味道，便多做了些。” “王爷可以留着之后看书品茶的时候吃。” 燕无戈闻言愣了下，看着那两盘子格外多一些的芙蓉糕，想着方才沈珺九故意在他面前嚼着肉一脸挑衅的模样，顿时有些气又有些笑。 听了冬青的话，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浑丫头真是小气吧啦的，半点委屈都不受。 他不过就是让她当了回厨娘，她都得找回场子，故意逗弄他，真是…… …… 沈珺九和沈心箬慢悠悠的朝着前厅走去时，沈心箬忍不住道： “阿九，你方才为什么故意戏弄北王啊，你都不知道，他那脸漆黑漆黑的，看着就吓人。” 她之前一直跟着沈珺九在厨房，自然知道那些东西燕无戈都是能吃的。 可沈珺九偏偏故意说他不能吃，还专程在他面前吃的喷香。 沈心箬想想刚才被燕无戈捏的都有些变形的筷子，就觉得头皮发麻。 沈珺九闻言扬扬唇笑得开心：“怕什么，我都下厨给他做饭了，还不兴我逗逗他，他就算是再气，还能真吃了我不成？” 沈心箬只觉着沈珺九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反正你还是悠着点，我觉着他脾气挺坏的。” “而且以前听人说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稍有不顺意便会取人性命的。” 沈珺九失笑：“哪有那么夸张，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喜欢要人性命的。” “真的。” 沈心箬见沈珺九不信，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他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是他一手送上断头台的，而且他当年还没封王的时候，更是弄死了不少与他做对的人。” “京里头好些人都特别害怕北王，说他性情暴虐，难以相处。” 沈珺九闻言脚下一停，转头看向沈心箬：“姐姐，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沈心箬说道：“就以前宋家那些下人啊。” 沈珺九摇摇头：“宋家那些人说的你也相信？” 沈心箬：“可是以前宋家办宴会是，有许多赴宴的人也曾经说过的。” 第427章 势在必得 沈珺九见沈心箬怕是以前听多了那些传言，看着她说道：“那姐姐这几日和北王也算是相处过，你觉得他可是暴虐之人？” 沈心箬愣了下皱眉：“倒，倒也不像是……” 燕无戈虽然性子冷了些，瞧人时也凉飕飕的，可要真说暴虐好像也谈不上。 就像是刚才，沈珺九那般气人，燕无戈要真是暴虐，哪能气得不行还那般由着她胡闹？ 沈珺九对着她说道：“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是有人想要你性命，甚至百般陷害，险些逼死了你。” “你得势时是会留着他们，还是弄死了报仇雪恨？” “就如同宋家，他们也是咱们外祖家，是母亲的娘家，你会原谅他们吗？” 沈心箬呆了呆。 沈珺九道：“燕无戈当年是衡王府庶子，却在你我这般年纪，就被逼离开王府，险些没了性命。” “你觉得若是父慈母爱兄友弟恭，他难道不愿留在府中享受皇室子弟该有的富贵显赫，反而去战场拼杀？” “一个庶子，一路走到今日，若是不争命不心狠手辣一些，怕是尸骨都僵了。” “而能逼得儿子逼得弟弟将他们送上断头台，半点骨肉亲情都不念，难道不应该是先问问衡王府的人当年做过了什么，才将他逼到了这般绝情的地步？” 沈珺九看着沈心箬脸上的若有所思，淡声道： “外间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就如同你我，如同大哥。” “我们对宋家下手，是因为宋家害我们在前，我们想要保命，想要复仇，想要让宋家偿还应偿还的报应，才会咄咄相逼百般算计。” “可如若我们对宋家赶尽杀绝，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外间所有人就都只会觉得是我们兄妹心狠。” “等三、五年过去，没有人会去过问宋家当年先做了什么，他们只会记得我们兄妹逼死了宋家人，只会记得我们对外祖家的不留情面。” “就如同燕无戈一样，如今所有人都只记得他的心狠手辣，害死亲父亲兄，可又有谁还记得当年衡王府曾逼得他落入绝境险些没命的事情？” 人性总是善忘的，他们只会记得他们所想要记得的那些，只会同情弱者同情落败之人。 可谁又还记得，那弱者那落败之人当初显赫之时为恶至毒？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的话，想起这段时间外间那些人议论沈珺九的那些言辞，还有之前宋家几次上门，那些百姓的善变，有些沉默了下来。 沈珺九说道：“走吧，宋家的人还等着。” 沈珺九和沈心箬缓步朝着前厅而去，等离开了一些距离后，燕无戈才从不远处的廊柱后走了出来。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沈珺九他们怎么对付宋宣荣，顺道消消食，却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燕无戈站在夜色之中，半晌低笑了出声。 沈珺九…… 他薄唇微动，这三字在唇齿之间流转，带着格外旖旎的气息。 原来琬姨说的是真的，这世间真的会有一个人这般让人忍不住的生出独占之心。 想要将她留在身旁，想要让她只看得到自己，想要让她……只属于他… 第428章 母亲，忍忍吧 宋宣荣和宋老夫人来沈宅时，就已经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可是没想着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就直接被人带了进来。 两人还想着沈珺九她们是不是心软了，没想着被引着去前厅之后，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们就那么被人晾在了那里。 无人奉茶，无人伺候。 两人坐在厅内等着沈珺九她们时，周围的那些人就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们似的，只守在门外，像是防着他们做什么坏事似的。 那防贼一般的模样，气得宋老夫人脸铁青。 “沈珺九她什么意思？” 宋老夫人久等人不来，连盏热茶都没有，忍不住满是怒意的道： “我是她外祖母，是她的长辈，她就这般让府中下人苛待于我？！” 宋宣荣脸色也是不大好看，可想着还在大理寺的宋禹行，想着好好的计划突然生了变故，还有被尚来庆讹去的六万两银子和他手里头拿着的把柄。 宋宣荣对着宋老夫人说道：“母亲，忍忍吧。” 宋老夫人怒道：“还要我忍？” “那不然怎么办？” 宋宣荣说道：“我们今天本就是来求珺九她们原谅的，她们就算有所为难我们也得忍着，难不成要为着这点小事就与她们起了冲突？” 见宋老夫人还想说话，宋宣荣压低了声音道： “母亲，想想行儿。” “行儿还在大理寺监牢，眼下是唯一能够救他出来的机会。” “我好不容易才借着叶氏留下的认罪书，让陛下对之前的事情生了疑。” “若是不赶在康丛那边理顺所有事情前，让沈珺九她们松口将行儿接出来，等大理寺重新开始审案，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这次的机会要是没了，行儿就只能落罪。” 宋老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变，为着心爱的孙儿，好歹忍了怒气。 宋宣荣安抚住了宋老夫人，才抬头对着门前站着的人道： “你们可有去向你家小姐通传，我们有要事要见她，不管她想怎样，至少当面与我们说，没必要这般冷待着我们。” 门前站着的都是北王府的人，闻言冷梆梆的说道： “你想多了，小姐正在用膳，没你那么多心眼。” “方才已经有人去通传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就是，小姐要见你们自然会过来。” “你们要是等不住，那就先回吧。” 宋宣荣被嘲讽了一通，眼里浮现羞恼之色。 他堂堂礼部尚书，朝中二品大员，多少年不曾被人这般怠慢过。 他紧抿着嘴唇强忍着才没动怒，只是转身走回了厅中，脸上满是阴沉。 过了许久，外间传来脚步声时，宋宣荣二人听到守在门前的人叫了一声“小姐”，抬头时才见到沈珺九和沈心箬从门外走了进来。 打从宋家出事开始，宋老夫人便寝食难安。 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白日里更是咽不下饭食。 不过几日眼底就落下了青黑，脸上更是消瘦了许多，显的原本就有的皱纹深的如沟壑横布，瞧上去老了一大截。 第429章 你配吗？ 反观沈珺九二人，自从离开宋家之后，没了那些扰人的事情，又知道宋家的人不好过后，她们心情不错之下吃的好睡得香，再加上沈珺九各种补品汤药养着。 两人此时比起在宋家时肤色白了许多，面色红润，容颜娇俏。 那如同娇养的花儿似的，顾盼之间肆意绽放着美丽的样子，顿时刺痛了宋老夫人的眼。 宋老夫人这会儿憋着一肚子怒气，见到两人进来顿时就冷嘲出声： “你们还知道出来，我以为你们眼里没我这个外祖母了！” 宋老夫人像是往常一样斥道： “就算你们不住在宋家了，可我和宣荣好歹也是长辈，亲自过来寻你们还要被你们府上的这些奴才百般为难，连盏热茶都没有。” “怎么，当真是搬出来了就翻脸无情，不想认我这个外祖母了是不是？” 沈心箬见着宋老夫人这个时候还想倚老卖老，顿时冷了脸： “我们倒是想认你，可你想过认我们吗？” “你但凡有半点记得你是我们外祖母，记得我们那早逝的母亲，那一日你也不会到了妙法寺山下，明知道我大哥出事却也不曾去看上他一眼。” “你满心满眼只有你那个丧尽天良的孙子，如今倒来怪我们不敬你？” “你配吗？！” 宋老夫人顿时大怒：“你！” 沈心箬早就憋了不知多久的气，眼下知道宋家是来求他们的，而且他们也算是跟宋家撕破了脸面，沈珺九也说过让她随意就好，不必顾忌谁人。 她自然是半点都不愿意再忍着。 见宋老夫人对着她怒目而视，一副气急的模样，沈心箬冷声道： “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眼里没你，可你眼中又何曾有过我们？” “母慈才能子孝，长辈宽宥晚辈才会敬慕，可你除了为着你那个坏事做尽的亲孙子，仗着血脉亲缘处处逼迫我们，百般算计想要毁我们名节，以孝道逼我们服软之外，你还做过什么？” “你可曾心疼过我们，又可曾为我们讨要过公道？” 沈心箬想起那天宋老夫人带着宋芝媛过来，在门前装模作样咄咄相逼，甚至还想要拿她的身份，拿孝道逼着她们去大理寺替宋禹行说情的事情，就觉得恶心。 沈心箬本就不是个忍得住气的性子，之前是怕坏了沈珺九的事。 如今沈珺九开口让她随意，她便随了性子骂出声。 “你也别口口声声的提我母亲了，我母亲那般温柔善良的人，生在你膝下成了宋家的姑娘，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她若是还活着，怕是宁肯忤逆不孝，也不会见着你们宋家的人这般欺辱伤害她的孩子！” 宋老夫人惯会倚老卖老，又多年养尊处优，人人敬着，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 她总是标榜着自己善良仁厚，人人称赞她对子女温厚仁慈，却没想过沈心箬敢这么大的胆子指着她鼻子骂她，甚至还说出这般恶毒决然的话来。 第430章 沈宅庙小，容不下他们两尊大佛！ “你……”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宋老夫人满脸暴怒，“你娘就是这般教你，让你对她母亲口出狂言的，恶毒至极的？！” 沈心箬冷眼嘲讽：“我娘倒是想教我，只可惜她心肠太软，没早早看出来你们宋家的人蛇蝎心肠，也没想着至亲之人才是那要人命的毒蛇。” “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告诉我们，宋家是至亲骨肉，却从没教我们防着你们。” “你！” 宋老夫人大怒，气急之下上前抬手就想朝着沈心箬脸上扇过去。 沈珺九直接拉着沈心箬退了半步，抬手挡了宋老夫人的手。 见宋老夫人伸手推攘，沈珺九直接手中用力，反将宋老夫人推了开来，踉跄着险些撞在身后的桌子上。 “沈珺九！连你也要和她一起忤逆我？！” “我不忤逆，难道看着你打死我姐姐吗？” 宋老夫人瞳孔猛缩，怒到极致。 沈珺九闻言没理会暴怒异常的宋老夫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宣荣： “宋尚书，你大半夜带着宋老夫人过来，口口声声说有要事相商，我才和姐姐来见你们，可没想到你们所谓的要事就是这般对我们姐妹动手？” “我们在宋家寄人篱下两年，挨过的打，受过的罪早已经够了，甚至还险些丢了命，如今我不会再忍着你们。” 沈珺九神情冷漠： “既然宋尚书和宋老夫人精神这般好，想必也没什么要紧事情。” “来人，送宋尚书和宋老夫人出去。” “沈宅庙小，容不下他们两尊大佛！” 宋宣荣见沈珺九直接开口让他们出去，而外间守着的人也抬脚朝着这边走来。 他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拉着身旁暴怒异常的宋老夫人，扯着她后退了几步，才对着沈珺九急声道： “阿九，你别误会，你外祖母只是一时气急。” 他扭头对着宋老夫人低喝道： “母亲。” “你忘记你来时说过的话吗？” “这次是我们做错了，你之前也不该那般伤她们心，你答应过我与我一起来赔礼道歉的！” 宋老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想要骂人。 可对上宋宣荣那急切的模样，听着他嘴里说的话，突然就想起了她那个在大理寺牢中关着的孙儿，整个人便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眼中有些阴沉，紧抿着唇站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 宋宣荣见安抚住了宋老夫人，才回头对着沈心箬道： “阿箬，我知道你怨恨我们，可你外祖母是真的心疼你们兄妹的。” “那一日她没去见清梧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骤然听闻府中的事情乱了分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梧，所以才没敢去见他。” “等回京之后她便难过异常，就连病中都还惦记着你们兄妹。” 沈心箬闻言顿时嗤笑了声，脸上尽是嘲讽。 显然对于宋宣荣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宋宣荣捏着拳心，忍气吞声的道： “她是你们外祖母，你就算再气，也不该说刚才的那些话来伤她的心。” 第431章 求你们，饶了他这一回 宋宣荣低声道：“你可知道你母亲还在闺中的时候，曾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你母亲过世时，你外祖母更是险些哭瞎了眼睛，多年茹素礼佛替你娘祈福。” “她怎么会不心疼她的孩子？” 沈心箬听着宋宣荣的话，想起宋老夫人多年礼佛，甚至还将她自己的住处隅音堂也改成了小佛堂。 她们入京之后，是宋老夫人做主将她爹娘的牌位破例接回了宋家。 不仅让他们兄妹供奉，还将其放在宋家宗祠之内，和宋家长辈一起得享宋家香火，年年祭祀。 沈心箬脸上怒色稍微散去了些，可眉眼之间却依旧冷凝。 宋老夫人心中是气的，气沈家兄妹白眼狼，气他们狼心狗肺，可到底人老成精，而且见着沈心箬眼中的那一丝迟疑，顿时便卸了之前的怒气，垂眼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怨恨我，觉得我向着宋家，向着你们表哥，可他是我的孙儿，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骨肉至亲。” “我舍不得你们也舍不得他，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让我怎么办？” 宋老夫人直接跌坐在地上，用力捶着自己的腿，哭得伤心欲绝。 “我只是想要见着你们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不好吗。” “我宁肯自己去死了，也不想见着你们骨肉相残。” “那天的事情是我怕你们真要取了你们表哥的命，才会想要拿自己逼着你们原谅了他。” “我知道我不好，不该那般算计你们，可我这般大的年纪，早已经受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我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去了，失去了最疼爱的孩子，难道你们还要我看着行儿也死在我眼前，我除了拿自己逼你们，我还能怎么办……” 沈心箬看着嚎啕大哭的宋老夫人，咬牙道：“是他先害我们。” 宋宣荣闻言连忙说道：“不是他，阿箬，是你们误会了。” “买凶的事情是叶氏做的，就连那假僧的事也是她一人所为。” “我不知道兰荟为什么要一口咬定了行儿，说是他想害你们，可是叶氏已经在大理寺牢中畏罪自尽，死前还留下了血书，承认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人所为。” 宋宣荣看着两人低声道： “行儿固然敢欺负你们，他或许张扬跋扈了些，也或许做过一些错事，可是他真的没有那胆子去做买凶杀人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怨恨你们大哥的伤，可叶氏一条命已经赔给了你们大哥，行儿也已经断了一双腿，落得和你们大哥一样的结局。” “我求你们，就算看在他是你们表哥的份上，看在你们母亲也是他亲姑姑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 沈心箬闻言睁大了眼，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叶氏，自尽了？ 宋禹行也断了双腿？ 沈心箬扭头看向沈珺九，恍惚间想起当初她刚知道沈清梧断了腿，毫无理智的跟沈珺九争执时她曾说过的话。 沈珺九说，她会毁了宋家，叫他们偿还他们欠大哥的债。 她说一个月内，她会叫宋家人亲自打断了宋禹行的腿，让宋家人跪着去求大哥回来…… 是阿九做的吗？ 第432章 阿九，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沈珺九似乎知道沈心箬在想什么，她只是淡淡朝着沈心箬扯了扯嘴角，眼中划过抹浅淡笑容，然后转头面对宋宣荣时，那笑容却是消散了干净。 “舅舅，你们回去吧。” “阿九！” 宋宣荣抬头看向沈珺九。 委顿在地的宋老夫人也是神情激动的哭声道：“阿九，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他是你表哥，是你的血脉亲人，那事情不是他做的。” “一切都是叶氏那个毒妇，是她心肠歹毒想要害你们兄妹，行儿只是被她哄骗了。” “而且如今他已经断了腿了，就算有再大的过错也算是得到了惩罚，你就不能放过他一回，非要这般绝情吗？” 沈珺九听着宋老夫人的话有些嘲讽。 罪魁祸首的确不是宋禹行，可当初假僧的事情他知道，叶氏想害他们的事情他也知道。 在买凶杀人的事情里他或许真的不知情，可假僧的事呢，还有曾经的那些欺辱，宋禹行他怎配担得起无辜二字。 沈珺九微垂着眼帘遮掩住了眼底的讽刺，低声道： “不是我绝情，而是受伤的是我大哥，被毁了前程断了将来的也是我大哥，我不能，我也没有资格替他原谅任何人。” 她抬眼看着宋宣荣两人： “龙穆山上，大哥拼死才护下了我，可他却没了腿，毁了一辈子。” “我要是替他原谅了害他之人，那我又有什么颜面再去见他。” 宋老夫人眼底带着急色：“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沈珺九直接打断了她还想要再说的话，直接道： “夜深了，舅舅和外祖母回去吧。” “来人，送老夫人他们出去。” 沈珺九说完之后，外间便立刻有人涌了进来，而沈珺九则是带着沈心箬转身离开，头也没回。 宋老夫人还想要去追沈珺九时，直接被人挡了下来：“宋老夫人，我家小姐说了，让我们送您和宋尚书出去，还请老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宋老夫人伸手去推那人，可那人半点不动，甚至还上前了半步，将沈珺九他们离开的那边挡的严严实实的。 宋老夫人又气又怒想要说话。 宋宣荣先拦住了她：“母亲，算了，我们走吧。” “可是行儿……” “走吧。” 宋宣荣朝着宋老夫人使了个眼色，扶着她胳膊的手也用力了些。 宋老夫人眉心一皱安静了下来。 宋宣荣对着拦着他们的那人说道：“我知道今日之事为难阿九她们，可我也是没办法，你替我转告阿九，多谢她愿意饶了行儿，我宋家欠她一个人情。” 那护卫闻言淡声道：“我会转告小姐。” 宋宣荣点点头，便扶着宋老夫人朝外走去，等到了门外时，听着身后大门关闭的声音，宋宣荣回头时，突然见到那门后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只是还没等他细看，沈宅的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 宋宣荣不由皱眉，正想去想刚才那身影是谁时。 旁边的宋老夫人就忍不住急声道：“宣荣，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咱们就这么出来，那行儿怎么办。” 第433章 她松口了 “你不是说沈珺九要是不松口，行儿便出不了那监牢吗？” 宋宣荣被宋老夫人一打岔，便忘了那人影的事，只是回头道：“珺九已经松口了。” 宋老夫人满脸疑惑：“她松口了，什么时候？” “母亲忘了，她刚才叫你我什么？” 宋宣荣脸上带着轻松之色，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祸事好不容易有了点曙光，心中也轻松了许多：“打从那一日你带着芝媛来过后，她便叫你宋老夫人，叫我宋尚书。” “可刚才她却是叫你外祖母，叫我舅舅。” 宋老夫人闻言神色怔了怔，想起沈珺九口中的称呼，眼中微亮道：“你是说……” “沈珺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不可能原谅我们，不是不愿，而是没资格，而我们若想要让行儿脱身，便只能去找有资格原谅他的那个人。” 宋宣荣神色放松说道： “沈珺九是个决绝性子，她肯这么说，就代表她不会再抓着行儿不放。” “只要清梧肯原谅行儿，兰荟那边应该就会改口，她到底还是顾念着母亲，顾念着婉淑的。” 宋老夫人听着宋宣荣的话顿时欣喜，可是转瞬想起沈清梧，她却又忍不住低声道： “可是清梧他……他毕竟断了腿，他肯原谅行儿吗？” 宋宣荣沉声道：“他肯的。” 就算不肯，他也会让他肯。 不管是跪也好，求也好。 哪怕豁出他这张老脸，哪怕许以所有好处，他都会让沈清梧答应放过宋禹行。 否则他冒险弄死了叶氏，而且尚来庆的那六万两银子，还有那些平白落进尚来庆手里的把柄岂不是都枉费了心思。 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让沈清梧松口。 宋宣荣说道：“清梧比珺九她们要懂事，性子也温和，而且他也会顾全大局。” “我想为着他妹妹的将来，为着他们在京中立足，他该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 宋老夫人忍不住道：“那我去妙法寺？” 宋宣荣摇摇头：“您别去了，上次的事情既然瞒不过沈珺九他们，恐怕沈清梧那边也已经知晓，说不定他对您半途回京的事情心中存了怨恨。” “我亲自去妙法寺一趟，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劝他。” 宋老夫人提起沈清梧时，也有那么一些心虚。 倒不是觉得她自己做错了，毕竟在她心中，她真没觉得自己有错，毕竟那一日宋禹行生死攸关，而沈清梧反正已经断了腿了，早一点看还是晚一点看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她自认为自己这两年待他们已经够好，处处护着，也只有这么一次偏心而已。 沈清梧他们凭什么就来怨怪于她？ 宋老夫人理直气壮，可到底她还是怕沈清梧当真因此怨恨她。 所以宋宣荣说不让她去后，她也没强求着，只是说道：“那你好生劝劝他。” 宋宣荣嗯了声：“我知道。” …… 沈珺九和沈心箬说是离开了，可实则却是站在拐角的地方并没走远。 见着宋老夫人他们出去，沈心箬忍不住道：“阿九，你该不会当真原谅宋禹行了吧？” 第434章 物尽其用 “怎么会。” “那你……” 沈珺九见沈心箬疑惑的样子，神情冷淡道： “这件事情走到这一步，再想要继续也只是让宋家死了一个宋禹行而已。” “叶氏自尽，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哪怕有兰荟作证，可我和大哥没死，宋禹行未必就真的会判死罪。” “与其让宋禹行死了之后，宋家再无半丝污点，反而有精力来对付我们，倒不如留着他。” 只要宋禹行活着，宋家就永远干净不了。 更何况宋宣荣自以为周全舍了叶氏，打断了宋禹行的腿，可宋禹行却不一定会领情。 与其让宋禹行死了之后，宋宣荣和宋家再无顾忌，倒不如留着他，说不定还能给宋家一个天大的“惊喜”。 更何况…… 沈珺九说道：“大哥在妙法寺已经待了将近一个月，他早晚都是要回京城的。” “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懂善恶对错，哪怕错不在大哥，可总有那种碎嘴之人，会以大哥伤势出口伤人，有宋家的人去求着大哥回来，所有人都会记得大哥是为人所害，记着我们曾经遭受过的一切。” “哪怕他京之后，宋家依旧欠着他。” “折辱大哥，便是折辱宋家。” “就算我们不在宋家，宋家的人也必须好好护着大哥，竭尽全力的补偿他。” 沈珺九神色冷漠。 她是一定要弄死宋宣荣的，可是在弄死他之前，总要物尽其用，更何况大哥因宋家没了腿，她也总要给大哥一个出气的机会，只要宋宣荣想要救宋禹行，他就只能忍着。 沈心箬知道了沈珺九的打算之后，便知晓她并非是真的要放过宋家。 她想起叶氏在大理寺自尽的事情，忍不住道： “阿九，叶氏她……是你做的吗？” 沈珺九摇摇头：“不是。” 沈心箬微张着嘴，迟疑：“是宋宣荣？” 见沈珺九点头后，她顿时忍不住面露异色：“宋宣荣他，他怎么会这般狠毒，叶氏可是他的发妻，他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动手？” 沈珺九闻言低嘲：“怎么就狠不下心？” “叶家门楣不高，叶氏愚钝也屡次拖他后腿。” “要不是叶氏替他生了一双儿女，且又好拿捏掌控，说不定他早就生了换妻的心思。” “如今没了叶氏，他既可甩掉如同吸血虫一般的叶家，又能以他尚书之位，娶一个身份足够家世也高的贵女，或者是懂事乖巧更好拿捏的继妻。” 见沈心箬瞪大了眼惊愕的模样，沈珺九带着嘲讽道： “而且姐姐别觉得他是逼不得已才舍了叶氏，不过是他想要自保罢了，以叶氏的脑子，要是没人指点没人暗中带着，她想不出来那么多恶毒的主意。” “这次是因为宋禹行有机会逃脱，宋宣荣才只舍了叶氏一人。” “如果真到了威胁他自己周全，甚至威胁到宋家的时候。” “你信不信今日肯为了宋禹行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们的宋宣荣，会立刻翻脸，就像是舍了叶氏一般，送他亲儿子去死？” 第435章 转过身，滚出去 沈心箬性子虽然坚强，也知道人心险恶，可是却也依旧未曾想到人心之恶能恶毒到这般地步。 她只觉得沈珺九的话让她整个人坠入了冰窖之中，突然就觉得方才还让她有那么一丝动容的宋宣荣恶心了起来，就连对宋老夫人的那点心软也烟消云散。 就像是阿九说的，连至亲发妻，亲儿媳都能舍了的人，当真会对他们兄妹觉得愧疚？ 就算是沈心箬再傻，也不会傻到这般盲目的地步。 沈心箬突然想起爹娘的牌位，开口道：“阿九，我想将爹娘的牌位从宋家宗祠取回来。” 宋家人凉薄，连活人尚且不曾放过，又何况是已死之人。 虽说牌位不代表什么，可沈心箬却不想让爹娘和这般狠心凉薄之人的长辈灵位放在一起，怕污了他们在地下的清静。 沈珺九之前便已经想过这件事情，闻言嗯了声：“等大哥回来后，我会去宋家宗祠走一趟，将爹娘的牌位迎回来。” 既然已经搬出了宋家，自然没道理再让爹娘的牌位留在宋家宗祠。 沈心箬道：“可他们会给我们吗？” 沈珺九挑眉：“凭什么不给？” 那是他们爹娘的牌位，算起来放在宋家本就没那么合理。 他们和宋家闹成这个样子，想要要回牌位自己供奉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宋老夫人找借口不给，可她总有办法让他们松口。 再不济，以北王妃的身份去要。 宋家的事了，太子和豫王那边恐怕会盯上她手里的钱财，她未对宋家下死手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叶氏的事情不能一脚将宋家踩死，也是因为还有一个天阈商行。 而她当初之所以和燕无戈有那场交易。 宋家是其次，最重要的也是因为防着天阈商行。 接下来便是想办法给自己找个旁人不敢去动的身份，只要她和北王“大婚”，既能对付天阈商行，也能压着宋家。 到时候宋家要是还敢扣着她爹娘牌位不给，那怕是活腻歪了，大不了直接让燕无戈带着北王府的人去要，就当是她给他做饭的报酬了。 届时看谁敢拦着。 沈心箬见沈珺九这般笃定的模样，便也放心下来。 反正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算是知道了阿九的本事，阿九说能要回来就肯定能要回来。 …… “阿嚏！” 看完戏怕被瞧出他装病，正匆匆往回赶的燕无戈突然打了个喷嚏，连带着耳朵发烫。 听白惊讶道：“王爷，您这是着凉了？” 燕无戈横了他一眼：“这么热的天着凉，你当本王和你一样蠢？” 大夏天的着哪门子的凉？ 怕不是有哪个黑了心肝儿的又想算计他。 燕无戈踩着点儿回了房中，甩了甩袖子驱散了身上的热气，又用刚恢复不久的内力逼出了几丝病色来，对着听白道：“够不够虚弱？” 听白默了默：“……脸色红润了点儿。” 燕无戈走到旁边的梳妆镜前照了照，看着自己红润了不少的俊脸嘀咕道：“好像真有点。” 他四周看了眼，目光落在了脂粉盒子上，心神微动，冷着脸目光扫向听白： “转过身，滚出去。” 第436章 疼…… 沈珺九回来的时候，沈心箬没回来。 之前沈珺九为了气燕无戈时，那菜一筷子一筷子的朝着她碗里堆。 沈心箬硬着头皮，顶着燕无戈那凉飕飕的目光连脑袋都不敢抬，只能一个劲的朝嘴里塞，她本就有些吃撑了，而且想着沈清梧快回京了，她忙着去替沈清梧收拾住处，便没再回饭桌。 沈珺九进屋的时候，就见燕无戈怏怏的靠在桌边。 听白和韩凛都不在，而桌上的饭菜却还和他们之前离开时的一样。 “王爷怎么没吃？” 沈珺九有些诧异。 她不是让冬青在她走了之后，就告诉燕无戈这些东西可以吃的吗，难道冬青没说？ 燕无戈低声道：“有些难受。” 沈珺九脸色微变，上前走到他身旁：“是毒性又发作了？” 燕无戈摇摇头，捂着腹上的地方虚弱道： “疼……” 沈珺九见他捂着的位置靠近上腹心窝的地方，而且微蜷着身子时脸色苍白，顿时就知道他应该是肠胃病犯了。 她不由有些后悔之前不该故意逗弄燕无戈，只给了点南瓜粥便让他挨了大半日。 沈珺九说道：“听白和韩凛他们呢？” 燕无戈弱声道：“韩凛回北王府了，听白也出去办事了。” 沈珺九倒没怀疑，只觉着燕无戈大意，他眼下病弱身边居然不留人照顾。 沈珺九连忙道：“那我去请府医过来。” “别。” 燕无戈面不改色的说谎：“好些年的老毛病了，府医来了也没用，我忍忍就过去了…” 他额上用内力逼出些冷汗来，满脸虚弱而又苍白的道， “你不用理会我，我缓缓就好，你先吃吧。” 沈珺九看着他冷汗直冒，疼的脸上血色都没了的样子，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她见他微蜷着身子，薄唇紧抿，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脆弱。 想了想，沈珺九上前坐在他身旁，伸手将他左手拉了过来。 燕无戈原只是逗沈珺九罢了，没想着她会突然牵他手，不由凤眸微怔。 他刚想说话，就见沈珺九直接伸手将他衣袖拉了起来，然后手指覆盖在他虎口的位置按着，片刻后就感觉到有些轻微的刺痛传来。 沈珺九手中未停，在虎口之上合谷附近以微重的力道按压了一会儿。 直到那处传来些灼热感后，她才手中一转，将他手腕翻了过来，指尖落在他手腕正中轻按着。 “你这是陈年旧疾，怕是挨了饿才会突然疼了起来。” “汤药之物不是立刻就能见效的，你要是下次再疼了，府医又不在跟前的话，便自己轻按这合谷穴和关内穴，对于胃心疼痛都有止疼之效。” 沈珺九眉心微蹙，少了之前的故作娇媚和平日里算计时的冷漠，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之色。 低垂着头时，她眼神格外专注的看着他手腕的地方，耳边的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了她的脸颊，让人瞧不清楚她脸上模样。 燕无戈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替她拂到耳后，只是手还未碰到。 原本低垂着头的沈珺九就突然抬起头来，看见他的动作有些诧异： “你做什么？” 第437章 这般用苦肉计卖惨，脸呢？！ 燕无戈手上僵了一瞬，却依旧落在她脸上：“你脸上沾了东西。” 沈珺九感觉他轻碰了下自己的脸就收回了手，而燕无戈脸上半点异色都没有，只当脸上真沾了什么，侧着脸说道：“是吗，可能是之前沾上的，还有吗？” 燕无戈抿抿唇：“没了。” 沈珺九嗯了声就直接放过了这话题，只是继续按了按他手腕处后，见那里被她按的有些发红，才问道：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燕无戈对上她认真的模样有那么一些不自在，想着自己装病骗人好像有那么点儿不好，而且沈珺九这般认真的关心他的样子，让他难得的生起了些羞愧之心。 然后毫不迟疑的低声道： “还是疼。” 被迫蹲在房后梁顶之上，竖着耳朵听着里面动静的听白，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简直没眼去看自家主子。 这般用苦肉计卖惨。 脸呢？ 沈珺九皱了皱眉，她上一世也因为受了些磋磨，肠胃不好，这按摩穴位的手法还是上一世跟着太医院的人学的，每次用都能止疼。 可燕无戈脸色依旧苍白，还疼的厉害，难道是他的病症要格外严重一些？ 沈珺九半点没怀疑堂堂北王居然会撒这般拙劣的谎，更没想着他会装病来骗自己。 想着她还要靠北王妃的名号来“作威作福”一段时间，沈珺九抿抿唇突然蹲了下来，对着燕无戈道：“脱鞋。” 燕无戈虽然有些不解，可却难得乖巧的任由沈珺九替他脱了鞋袜。 等见她伸手撩开他衣摆，将他裤腿卷了起来，伸手覆盖上他小腿之后。 那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得他常年都因为体内的毒而有些泛冷的肌肤上，生出无比渴望和贪婪来。 想要碰触，想要紧贴着，想要……更多…… “肠胃疼痛的话，按摩时配合足三里效果更好。” “不过如果等一下还是不能缓解疼痛，你就必须让府医过来了，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燕无戈感觉着她手指按着穴位，既有些刺疼，又有些酥痒，心不在焉的看着她的头顶。 见她按压了一会儿指尖都有些泛红，鼻头也冒出一层薄汗来。 燕无戈突然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沈珺九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满脸的茫然：“怎么了？” “别按了。” 燕无戈薄唇抿了片刻说道：“我已经好多了，这会儿没刚才那般难受了。” 他拿着帕子替她擦着手，绷着脸有些不快的说道，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沈珺九觉着燕无戈的动作有些奇奇怪怪的，而且见他拿着帕子连她手指缝都不放过，一副要将她手都擦秃噜皮的架势，连忙扯过他手里的帕子自己擦着手，随口道： “怎样？” “见人不舒服，便替人这般尽心？” “我又不是大夫，会的也是半吊子，没事没干的还能谁都凑上前去？” 沈珺九见他脸色有些阴沉，只以为燕无戈不喜欢自己这般替他按摩，碰触他的事情，不由也觉着自己刚才有些冒失了。 第438章 没有不喜欢 沈珺九放下帕子说道： “刚才我只是见王爷难受，又不愿请府医，所以才想着试试看罢了，不是有意想要冒犯王爷。” “王爷若是不喜欢，我向你道歉，下次不会了。” 燕无戈听着她的话，见沈珺九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连忙道：“没有。” “嗯？” 沈珺九疑惑，没有什么？ 燕无戈看着他：“没有不喜欢。” 他板着脸，瞧上去冷淡淡的，只是若是细看的话就能察觉到凤眸之中那一丝紧张来： “我只是觉着你这般待人好容易叫人误会，男女授受不亲。” “我也就罢了，不那么在意这些名声上的事情，可要是别的男子，万一你好心他却赖上你的话，对你名声有碍。” 沈珺九闻言看向燕无戈，见他只是担心这个，不是嫌弃她刚才的碰触。 刚才心中隐秘升起的那丝不快这才散去，重新露出个笑脸来： “王爷这话说的，倒叫人觉得我是什么绝世美人了，哪有那么多男子前仆后继的想要赖上我？” “我可是扫把星来着，逮谁克谁。” “旁人避着我还来不及，谁能像是王爷这般不怕被我克，还敢与我担着个假夫妻的名声，拿我当挡箭牌？” 沈珺九随口说完后，见燕无戈脸上生了些血色，瞧着应该没那么难受了，才继续说道： “王爷这脾胃虚弱的很，今儿个饿了一会儿便这般难受，往后须得按时吃饭，汤药也得每日喝着，这脾胃若是调养不好，等将来年纪大了会很遭罪。” “趁着王爷还年轻，多寻些厉害的大夫好好养着，还有机会养回来。” 这些话往日里那些个太医和府医说的他耳朵都快起茧了，每次听着都是厌烦，可此时沈珺九说来，燕无戈却半点不觉得烦闷，反而生出些被关心的窃喜来。 燕无戈难得温顺：“知道了，往后会好好养着。” 沈珺九满意：“之前王爷没吃什么东西，这些饭菜怕也有些凉了，我让厨娘热热再吃，免得凉的吃了难受。” 燕无戈嗯了声：“好。” 沈珺九让人过来将饭菜撤了下去，拿去厨房加热。 等冒着热气的饭菜重新送回来后，沈珺九也没再戏弄燕无戈，而是将他能吃的都放在了他面前说道： “这些东西味道都不重，辣油只放了一点点，炖菜里面也加了些养胃的药材，我问过冬青他们知道你平日吃的清淡，若是全然清汤寡水的怕是没什么胃口，所以做了这些。” “只除了那道蒜香排骨于你肠胃不好别吃了，其他的都能吃一些。” “不过眼下已晚，别吃太多，免得积食，那几道点心也别碰了，不好消化，留着你明日看书或是闲暇时再吃吧。” 燕无戈见她将那些点心放远了一些，又将蒜香排骨单独拿开，将其他的放在他面前，嘴里淡声说着这些如同家常一般叮嘱的话，凤眸里不由染了些暖意。 “你也吃。” 燕无戈夹了块牛肉给她。 沈珺九笑着道：“这算不算王爷赏赐？” 燕无戈带着笑瞥了她一眼：“本王赐你衣食，你是不是该涌泉相报？” 第439章 本王以身相许还不够？ 沈珺九噗哧笑出声，直接将牛肉扔进嘴里咬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 “那我做了这一大桌子菜，又替王爷按摩止疼，王爷该怎么报答？” 燕无戈握着碗筷，薄唇微启：“本王以身相许还不够？” 沈珺九压根没听出他话中试探，更没察觉出他凤眸之中说完这句话后的紧张，只以为他是玩笑，便顺着他的话笑道：“那我可赚大了。” 燕无戈见她一边笑着一边去夹菜，好像是心情极好。 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薄唇轻扬，露出抹笑来。 所以，她心中是乐意的？ …… 燕无戈和沈珺九两人说说笑笑吃了饭后，气氛融洽了不少。 燕无戈难得心情好，凤眸染着笑意时，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而沈珺九还惦记着借北王府和燕无戈之势的事情，与他说说笑笑时，不着痕迹的问起了天阈商行的事情。 沈珺九借口想要将沈贺留给他们兄妹，也就是之前她从宋家带出来的那些东西变卖的事情，问起了燕无戈。 “你想将你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变卖？”燕无戈有些惊讶。 沈珺九点点头：“我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太过名贵，留在身边不安全，而且我大哥回来之后，我们兄妹三人也要找个营生。” “我大哥看似温和实则一身傲骨，他走不了仕途的路子，总要替他寻条别的出路。” “我想要将东西变卖之后，筹些银钱，不管大哥想要做什么，都不至于因为银钱而捉襟见肘。” 燕无戈闻言想说她完全没必要将东西卖出去，那些东西都是沈贺夫妇留给他们兄妹三人的，不管是当作沈清梧的聘礼也好，还是沈珺九姐妹二人的嫁妆也罢。 有那些东西，远比什么金银铜钱要更有脸面，毕竟那些东西连太子和豫王都会动心，就知道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沈珺九如果真缺银子，北王府多的是，没必要将那些东西变卖了。 可是燕无戈没将这话说出口。 不仅是他知道沈珺九绝不可能用北王府的银子，他要是说了便真是折辱了她。 而且就沈清梧那人，照着范悉之前回禀的那些消息之中所展露的性情，他也绝不可能答应借用妹妹的名义，去借北王府的银子做事。 燕无戈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沈珺九看了他眼：“我对京中不是很熟悉，也不太清楚这么东西往哪送。” 燕无戈皱眉：“要不然直接放去宝月楼？” 沈珺九闻言摇摇头：“我知道宝月楼是王爷的产业，王爷固然能将东西吃下，可是这些东西于王爷而言没什么用处，我也不愿意占王爷便宜。” “王爷可知道这京中还有哪家商行或是商铺，能够一下子吃下这么多东西的？” 沈珺九从宋家带出来的那些东西价值不菲，燕无戈见她不愿意送去宝月楼，想了想后开口道： “要说能一下子吃进这么多东西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奉天商行，一家是天阈商行。” 第440章 沈贺往事 “奉天商行是皇家的背景，你若将东西送过去的话，我估计他们可能会压价，毕竟如今人人都知道你和宋家翻了脸，无人庇护。” “而且你一旦将东西送去奉天商行，恐怕太子和豫王那边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太子和豫王觊觎沈珺九的那些东西，燕无戈是知道的，所以这奉天商行几乎瞬间就被排除了。 沈珺九皱眉：“那这么说，只有天阈商行了？” 燕无戈嗯了声：“天阈商行背景神秘，且在诸国都有些势力，而且行事还算是公道，且也不曾听说过什么不好的传闻。” “你如果只是想要换取银钱的话，他们那边是不错的选择。” 沈珺九听着他的话后有些好奇道：“连王爷都说他们背景神秘，那天阈商行是什么来头？” 燕无戈心情好，闻言对着她解释道：“什么来头倒是不清楚，我还在衡王府的时候，京中就已经有这么个商行，做的生意也算得上是日进斗金。” “那时候皇室便有过想要将其收归国有的想法，只是刚有动作，那些人便全数撤出了大晋。” “不仅如此，他们走时还将所有在京中的铺面、粮草、布匹以及所有流通之物全部销毁。” “天阈商行的人离开京城之后，便全数隐匿了下来，暗中却是高价阻断了其他商行运往京中之物，大肆收购一些日常所需，以天价截断了京中货源。” 沈珺九目光摇曳，听着燕无戈说道： “京城看似繁华，可你也知晓这里大多东西都是从他处运来，反倒是本地所产极少。” “天阈商行此举看似吃力不讨好，可实则却是掐住了京中咽喉。” “不到三个月，京里就开始因为缺少一些东西乱成一团。” “明启帝大怒之下想要派兵攻打将其幕后之人抓捕，可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老巢，甚至连其幕后真正的主人是谁都不知晓，而且这天阈商行的生意做的极大。”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远至鞑靼草原、东璃海国都有他们的路子。” 沈珺九没想着当年还有这么一桩事情，算时间如果出这事的时候，燕无戈还在衡王府的话，她父亲也还没去世。 也就是说，驱使天阈商行让得京中大乱，甚至威逼皇室的人。 是她父亲沈贺？ 沈珺九心神微动，连忙好奇道：“那后来呢？” 燕无戈扬扬唇：“后来事情闹大，皇室一时间进退不得时。” “天阈商行便在最为混乱之时，派人入京跟皇室和谈，许以每年天价税钱，且天阈商行绝不在京中筹建武力，不参与皇室朝臣争斗，不插手大晋国政为条件，大晋皇室也允天阈商行继续在大晋境内行商，且予以庇护。” “明启帝在城东划了一片地给天阈商行，且常年让京巡卫之人驻扎附近。” “说起来奉天商行初建之时，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路子，还是天阈的人引着他们才能逐渐扩大规模有了今日。” “算起来天阈商行和皇室应该算得上是互利互惠，因着彼此都有忌惮，所以相安无事。” 第441章 你好像对天阈商行的事情，很感兴趣？ 沈珺九听的心驰神往，没想到她父亲当年居然有这般能耐。 仅凭一商贾身份便能逼得堂堂大晋步步退让，而且照着燕无戈所说。 如果天阈商行真有这么大的规模，甚至于连皇室也须忌惮。 那也难怪宋宣荣会那般觊觎。 也难怪她父亲走后，天阈商行的人会生了异心。 明知道宋家如何待他们，甚至害死了大哥和姐姐也从未曾露面，甚至从不肯认他们兄妹这所谓“少主”的身份。 上一世等她知晓天阈商行的事情时，大晋已经风雨飘摇。 原本手眼通天的天阈商行，更是因为多年内斗，早不如眼下这般煊赫。 她权势在握将其夺过来时，天阈商行已经只剩个烂壳子。 如同鸡肋一般，让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沈珺九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带着一丝试探道： “只是一商行而已，却能与大晋皇室博高低，甚至还能逼得明启帝都服软认输，王爷难道就不曾对其心动？” 燕无戈看了她一眼，那凤眸中略带着些奇怪之色的目光，让得沈珺九心中一跳，想着自己是不是问的太过露骨了些。 她正准备换个话题，没想燕无戈就收回了目光。 “动心是有，不过明启帝一直盯着，而且天阈商行的人对本王也算是恭敬，年年都有孝敬，所以本王犯不着与他们为难。” 沈珺九听着孝敬二字呆怔了片刻，才明白了燕无戈的意思。 那天阈商行居然除了给皇室纳税，每年还会给北王府送一笔银子？ 这是个例，还是京中权臣都有？ 燕无戈见沈珺九眼中震惊之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说道：“瞎想什么，本王当年是险些跟明启帝翻脸，带兵围了京城，差一点便起兵夺了皇位。” “天阈商行的人精明，怕这大晋易主，所以才会给本王孝敬。” “至于其他的人，你以为天阈商行的人傻吗，有明启帝和本王护着，他们何需再去讨好旁人？”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的话反应过来，不由觉着自己是真傻了。 这大晋最厉害的两人都已经被他们讨好，有他们镇着，那天阈商行的人哪用的着再去给别人孝敬。 如若有人在这京城之中为难他们，单就明启帝出面就够那些人喝上一壶的，更何况暗中还有个北王，如果真有人敢因为银钱孝敬就为难他们，恐怕会先自己没了命。 沈珺九问了句：“天阈商行的人孝敬你的事情，明启帝知道吗？” 燕无戈靠在榻边随口道：“知道，只是假作不知。” 沈珺九还想问什么，就见燕无戈抬眼朝着她看来：“你好像对天阈商行的事情很感兴趣？” 沈珺九神色一顿，笑了笑：“是挺感兴趣的。” 她没有否认，反而直接承认了下来。 “倒不是为着那商行，而是商行的主人。” “能以一介商贾之力，与大晋皇室抗衡，将生意做到四面八方又懂得借力打力，有胆识有谋略，且又能在诸国皇室眼皮子底下存在多年。” “这般人物，若是有机会当真想要见上一见。” 第442章 难道是他想多了？ 沈珺九说话时脸上带着些憧憬，目光微亮，隐约还有一些好奇，像是惊诧于一介商贾居然有这般能耐，如同真的只是想要见见那天阈商行幕后之人。 燕无戈神情微顿，片刻后收回目光： “别说是你了，本王也想要见一见。” “只可惜那人神秘的很，从最初便鲜少露于人前，只听闻天阈二字便是取自他的名字。” “其他的至于他姓什么，长什么模样，出身何处却几乎无人知晓。” 沈珺九微侧着头：“连王爷也查不到？” 燕无戈嗯了声。 沈珺九顿时面露遗憾：“那真是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她却没说。 …… 也不知是吃过了东西身体舒坦了，还是因为心情不错，燕无戈除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过分，精神头却是很好。 沈珺九陪着他闲聊了一会儿，定下了过几日将手中的东西送去天阈商行的事情后，便没再久留，让燕无戈好好休息后便起身离开了。 等她离开之后，燕无戈看着她的背影目露深思。 听白等沈珺九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从梁顶上跳了下来，进了屋中。 “王爷。” 听白走近后，见燕无戈神情不由出声。 燕无戈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对于天阈商行的事情，格外的关注？” 听白愣了下，疑惑道：“有吗？” 他想了想刚才沈珺九的言行，迟疑道： “沈小姐刚才只是多问了几句，可也还算是正常。” “天阈商行当年的那些事情本就传奇，而且王爷说的又都是些较为隐秘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任谁知道之后怕都会忍不住多问几句。” “除此之外，属下没瞧出来沈小姐有什么不对的。” 燕无戈靠在窗边微眯着眼。 是他多想了吗？ 可是沈珺九向来不是多话之人，而且打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总有她自己的目的。 她今日突然跟他说起要变卖手中的东西，又对天阈商行的事情那般感兴趣，言辞间隐隐像是在探听天阈商行身后之人的消息。 燕无戈总觉得沈珺九的目的不那么单纯。 听白见燕无戈的模样说道：“属下觉得沈小姐不像是有别的心思，不过王爷要真是怀疑的话，那不如属下让人留意沈小姐一些？” 燕无戈迟疑了片刻，还是摇头道：“不用了。” 他的确是有些奇怪，可真要追根究底，恐怕会惹怒了那小狐狸。 沈珺九身上的秘密太多，比如她那些手段是从何习得。 那些谋略之术，那些心机城府，还有当初在龙穆山上杀人时的狠辣，对待宋家时的决然，都绝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该懂的。 她向来都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待他好不容易和缓了些，要真知道他派人监视窥探，恐怕真会直接翻脸。 更何况…… 燕无戈如今对沈珺九是动了心的，哪怕不愿承认，可是沈珺九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他不想用那些对付外人的手段，去对付沈珺九。 第443章 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 燕无戈说道：“让人盯着天阈商行一些，派人护着她。” “如若她真对天阈那边想做什么，你们只当没看见，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将天阈商行的事情扔到了一旁，反正不管沈珺九想要做什么，早晚他都会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燕无戈伸手摸了一把脸上，只觉得脂粉黏在皮肤上难受的慌。 燕无戈扯过袖子擦着脸，看着袖子上那一道一道的白色，黑着脸：“去打些水来。” 听白闻言憋笑。 燕无戈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 听白连忙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属下这就去。” 燕无戈脸色有些黑，见听白跑了之后，这才垂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那一股子香粉味直冲脑门。 他连忙满脸嫌恶的将袖子甩远了些，然后耸了耸鼻子，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鼻尖都泛了红。 …… 沈珺九从院中出来之后，脸上笑意便真切了些，她上一世虽然也知道了些天阈商行的事情，可却远远不像是燕无戈说的这般详尽。 她没想到，她爹居然是个这般厉害的人，更没想到天阈商行居然远比她想象的要更为庞大。 沈珺九记忆里关于沈贺的印象早已经模糊，时隔两世，她只隐约记得，爹爹的个子很高，手掌宽大，小时候时，他最喜欢的就是抱着她和姐姐在府中举高高。 每次将她们高高举起来后，便将她们朝上抛去，在她们的尖叫声中接着她们后，搂着她们哈哈大笑。 他在府中替他们扎了个很大的秋千，她和姐姐坐在上面时，爹爹和大哥便在后面推着，而娘亲就坐在不远处的笑盈盈的望着他们。 沈贺和宋婉淑的感情极好，他们府中从未进过姨娘，而沈贺无论在外间多忙，回到家中时永远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他宠着宋婉淑，宠着他们，毫无底线百般纵容。 反倒是宋婉淑性子更为强硬一些，小时候他们犯了错，也大多都是宋婉淑拿着藤条教训他们，而爹爹则是在旁说着好话护着他们。 沈珺九没想到那般老好人一般的沈贺，在外居然有这般大的势力，更没想到他也有那么大的魄力，能逼得大晋皇室退让。 沈珺九不由心驰神往，只是等她心头热血冷却了一些时，却又忍不住有些皱眉。 她原本是想解决了宋家之后，再去动天阈商行。 爹爹留给他们兄妹的东西，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绝不可能便宜了别人。 可是没想到天阈商行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棘手，而且如今的天阈商行也不像是上一世她见到时那般四分五裂，虽然或许不如沈贺在时，可对于她来说却依旧是个庞然大物。 单凭她一人，很难应付得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真如燕无戈所说，天阈商行和大晋皇室以及北王府都有往来。 她贸然出手，说不定不仅不能将沈贺留给他们的东西拿回来，反而有可能将她自己也折了进去。 第444章 哪来的脂粉味儿 一旦被人知晓他们兄妹和天阈商行的关系，难保不会有人对他们动手，想要借着他们钳制天阈商行。 沈珺九面色微凝，脸上带上了几分沉色。 爹爹当初既然敢留下信物，让大哥成年后接管天阈商行，而宋宣荣和宋家这些年也借着他们兄妹，源源不断的得到好处。 那就应该说明，天阈应该是还有忠于爹爹的人。 否则他们大可以直接不认他们兄妹，无视了宋宣荣。 何必白将利益给人，甚至让宋家平白占了这么多年便宜，更让宋宣荣生出了强占的心思来？ 可上一世宋家敢拿着信物得了好处，而大哥和姐姐到死都无人过问，就连她被宋家送进宫中，也一直没人来关心过半点。 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原本属于爹爹随扈之人中，有人生了私心和贪念，甚至和宋宣荣有了勾结，隐瞒了他们兄妹的消息？ 沈珺九摩挲着手指，眼中神色变幻不断。 看来，还是要从宋宣荣身上下手…… “小姐？” 冬青跟在沈珺九身后，见她站在那里有些走神，不由开口道：“是去二小姐那里，还是回去？” 沈珺九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到了侧院外面。 沈珺九知道暂时恐怕还动不了天阈商行，便将心中的事情暂且放下后说道：“天色这么晚了，姐姐也该休息了，回去吧。” 她顿了顿又道： “对了，宋家那边盯着些，若是他们出城了，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她好去接哥哥回府。 冬青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晚风拂过时，吹的长发轻扬。 沈珺九伸手捋了捋颊边的长发时，蓦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脂粉气。 方才在燕无戈那里时，她就闻到一股子若隐若现的香气，她不由道：“冬青，你抹香粉了？” “啊？” 冬青怔愣，“没呀。” 沈珺九面露疑惑，她看了看指尖，又低头闻了闻身上。 奇怪，她也没抹，那这香味是哪儿来的？ …… 宋家出城那一日，本是天气晴朗，可等他们出城后没多久，入了龙穆山后，天上却是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乌云一下子便乌压压的压了过来，整个天地间都连成了雨幕。 那雨水滂沱由天际落下时，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地的泥坑，让得宋家的马车陷在了山路上。 等好不容易所有人一起奋力将车推了出来，那赶车之人却又因瞧不清路面，抓着缰绳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险些将宋宣荣甩出了马车。 等他们磕磕盼盼的到了妙法寺时，外间天都已经黑了。 宋宣荣躲在马车中还好，只是湿了鞋袜衣摆，可是外间的那些个下人却没那么好命。 夏末初秋，天气本就已经有了凉意，山中又比京城更冷些。 宋家的人没想着会半道上下雨，只马车里放着把常用的伞，其他一应雨具半点没有。 等到了妙法寺门前时，那些个宋家下人都是浑身湿淋淋的，头发黏在脸上，冻的嘴唇都青了。 第445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老，老爷，到了。” 宋宣荣被人扶着下来时，踩了一脚的泥水。 他今日原本打算的很好，更已做了腹稿，连用什么姿态去见沈清梧，见到他后怎么开口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却被这一场大雨给毁了个干净。 天色已经黑沉沉的，宋宣荣低头看了眼脏兮兮的鞋面和衣物，脸色有些不好。 宋宣荣撑着伞到了妙法寺门前时，见寺中大门紧闭。 他让人去敲了门后，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妙法寺大门开后，从里面出来的是个年少的僧人。 他望了一眼宋宣荣等人，眉目带着和气之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 宋宣荣连忙还了一礼，开口道：“我乃宋家之人，之前我府中有一子侄因遭了劫难，得贵寺庇佑在寺中修养，我今日特地来此接他回京。” “只是没曾想路上遇了大雨耽误了行程，还请小师父行个方便。” 那僧人神色一顿：“你是？” 宋宣荣：“在下礼部尚书宋宣荣……” “砰！” 宋宣荣话音刚落，就见那小和尚顿时黑了脸，后退一步进了门中后就直接甩上了寺门。 宋宣荣：“……” 宋家人：“……” 那寺门被甩上时抖了抖，足以见关门那人用的力气有多大。 宋宣荣直接黑了脸。 他打从当上礼部尚书之后，就事事顺逐，人人见他都会礼让三分。 哪怕那些与他有嫌隙的人暗中对他百般手段，可表面上见了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仪态和礼数。 可最近这段时间，先是府中出事，太子豫王伙同着黄颉闯进府里，再有叶氏之死，如今宋禹行还被关在大理寺监牢，可谓是灾厄不断。 他被朝中那些人嘲笑也就算了，连个和尚也敢给他甩脸子了？ 宋宣荣抬手就落在那寺门上，砸的“砰”“砰”直响。 那寺门过了许久后才再次开了，宋宣荣劈头就想骂人，却不想里头却是出来了一群拿着棍子的武僧。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佛门重地，谁敢在此喧哗？！” 宋宣荣看着那些武僧脸色微变，一抬头就见到门内站着个穿着朱红袈裟的人。 和刚才那个小和尚不同，这人面貌严苛，一双眼睛更满是厉色，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 宋宣荣险险的将到了嘴边的骂声忍了回去，沉声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佛门之地，广纳信徒，我虽不是佛门中人，可年年香火钱也未曾断过。” “你们这般无礼，先是将人拒之门外，如今更是棍棒相待是何道理？” 宋宣荣怒道： “我乃礼部尚书宋宣荣，朝廷命官，岂容你们这般欺辱！” 那老和尚听到宋宣荣的话后，神色冷淡的看着他： “老衲当然知道你是尚书大人，毕竟普天之下，敢收买假僧坏我妙法寺声誉，毁我妙法寺清名的，也只有你们尚书府宋家了。” 宋宣荣脸色瞬变，看着周围那些对着他怒目而视的武僧时，眼前一黑。 他怎么忘了这一出了。 第446章 误会 宋宣荣之前只想着来了之后，该怎样让沈清梧妥协，让他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回京，却一时间忘记了，叶氏做的那假僧的事情，还牵扯到了妙法寺。 那假僧身上的僧牌是妙法寺的，打着的是妙法寺的名号。 而叶氏之前做那一场局时，也口口声声说是妙法寺的高人。 要是那假和尚活着的话还好说，大不了妙法寺的人跟他对峙，好歹还能挽回些声誉。 可偏偏那假和尚死在了宋家，被宋宣荣给灭了口。 死无对证之下，太子被那些谣言动摇了根基，奈何不了宋宣荣时自然会迁怒妙法寺坏他好事。 而皇帝那边也对当年的事情生了疑，连带着对妙法寺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相信，更隐隐怀疑他们是否与皇后和黎家勾结，才有了当年太子救驾时他的那一桩“意外”。 妙法寺如今的处境堪称是四面楚歌。 太子之前的事情闹的有多大，妙法寺就有多艰难。 如今在京城之中，妙法寺的声誉虽然不至于烂大街，可往日国寺威严却是荡然无存，不仅皇室宗亲对他们起疑，就连前来上香之人也少了许多。 旁人提起妙法寺时，总要先怀疑三分。 毕竟佛门之地，和皇室权争扯上了关系，任谁都会觉着妙法寺恐怕没那么清静。 宋宣荣是知道京中那些事情的，只是之前因为宋家接二连三出事，一时间倒是忘了这一出。 此时对着那些怒目而视的武僧，宋宣荣连忙说道： “误会，都是误会。” 之前那关门的小和尚满脸怒气嘲讽道：“误会？” “你们宋家害人是误会，还是你们买凶杀人取人性命是误会？” “你们自己干那起子污糟事情，心怀不轨想要毁人清誉坏人名声也就算了，终归是你们自己恶毒，为何要借我们妙法寺的名号。” “我们妙法寺百年清誉，全因你们毁于一旦。” “如今人人都说我们与你们宋家勾结，你还敢说是误会？！” 宋宣荣被那小和尚骂的有些难堪，可到底知道自己理亏，而且眼下人在屋檐下。 他还要入妙法寺去接沈清梧，赶在大理寺的康丛再次审案前了结了宋禹行的案子。 他就算是再蠢，也不至于去跟妙法寺的僧人斗气，否则万一耽误了正事他哭都来不及。 宋宣荣放低了姿态道： “小师父这话就过了，我知道贵寺因我宋家的事牵累了名声，可我宋家又何尝不是无辜。” “我那夫人叶氏一时糊涂，心生贪念，为着些银钱便做下此等恶事，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情。” “等我知晓之时，事情已经不可收拾。” 宋宣荣低声道： “如今我那儿子因叶氏所累入了监牢，我何尝不气愤恼怒。” “可是叶氏已经自尽在大理寺中，以命偿还了之前所做恶事，我就算是想要让她来跟贵寺赔礼道歉也是不能。” 宋宣荣的话让得周围那些僧人都是脸色微变，就连之前那个毫不客气的大和尚，闻言也是忍不住皱眉。 第447章 这般凉薄至极，可真是个“好夫君” 宋家的事情他们知道一些，叶氏为恶固然可恶。 可人死为大，叶氏已经死，他们到底不好拿着个死人来说什么。 宋宣荣满脸歉疚的说道： “我知道叶氏所做的事情实在可恶，也累及贵寺名声。” “虽我并不知情，可终究她曾是我妻子，是我管束不严才会让她生了恶念，她之过错我也应该承担。” “我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等此事结束之后，我愿替贵寺修缮佛堂，替寺中佛像重塑金身。” “只求佛祖原谅了叶氏所做恶事，能渡她轮回，下一世做个心肠善良的好人……” 叶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更曾在宋家多年，与他夫妻二十载。 宋宣荣要是不管不顾，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叶氏身上，与她撇清干系，自然会招人厌恶。 可他此时却是做足了姿态，并没有推脱责任。 反而在点明了之前事情他不知情后，还愿意为叶氏所做之事做出补偿。 宋宣荣眼神真挚，神情愧疚，言语之间更是处处替为恶的叶氏着想。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副哪怕叶氏做尽了恶事，可他依旧认了她这个妻子，甚至愿意费银钱替她赎罪，只求她来世安宁的模样，让得妙法寺这些僧人脸上的怒气散了许多。 就连寺中原本听说宋宣荣前来的那些香客，瞧着宋宣荣时也是忍不住生出些好感。 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心性凉薄之人。 更没人喜欢一出事便抛弃妻子毫无担当的人。 换做是他们府上，要是有哪个女子做出这种事情，恐怕只有被休弃一条路可走，就算是死了也会被族中除名，抬尸送回娘家。 如宋宣荣这般重情义，还愿意担负责任，已经是极为难得。 “这宋宣荣，倒是个好性子。” “对啊，我还当他会休了那叶氏，没想着居然还会认她。” “只可惜叶氏恶毒，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夫君。” 那些香客里大多都是妇人，妇人心肠更软也更易感动，都是忍不住偏向了宋宣荣。 倒是有几个年纪更大的，见的事情更多，瞧见宋宣荣这般作态，听着身旁那些议论声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宋宣荣精明的有些狠毒。 那叶氏都已经死了，他居然还拿着她出来做筏子抬高他自己。 这般凉薄至极，可真是个“好夫君”。 …… 寺中议论之时，宋宣荣还想要再说几句，正好也难得寻个机会洗白了自己，等这些香客回京之后，便会传言他对叶氏“深情”，也能叫宋家的名声好听一些。 可没等他再开口，那些和尚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了恩，让他进来吧。” 之前带领一众武僧出来，怼了宋宣荣一句的了恩连忙回头，就见到从后走出来的九善方丈。 比起掌管武僧堂，显得浑身肃厉的了恩来说，九善方丈看上去要慈眉善目许多。 他身上的袈裟颜色比之了恩要更正一些，留着一把胡须，眉眼温和，身上自带着一股子禅意。 第448章 善恶有报 “住持。” 一众武僧连忙放下棍棒双手合十。 宋宣荣之前也是见过九善的，见状也连忙低声道：“九善方丈。” 了恩十分不喜欢宋宣荣。 既是因为宋家之前所做的事情牵累妙法寺名声，也是因为他总觉得宋宣荣这人不讨喜。 哪怕他舌灿莲花，了恩依旧觉着他虚伪，自然不想让他入寺。 他对着九善方丈道：“师兄，他是宋家的人……” “我知道。” 九善神情温和：“不管是宋家人也好，李家人也罢。” “佛门从不拒外客，不拒恶从，不管来者是谁，也不该将人挡在门外，先让他们进来。” 了恩抿抿嘴想说什么，可到底听从了九善方丈的话。 他看了宋宣荣一眼，这才沉着脸朝外挥了挥手。 外间那些原本围着宋家人的武僧才纷纷退回了寺中，而被围在中间的宋家人这才满头大汗的放松下来。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还以为会被打出去。 宋宣荣看着那些人退去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说道： “多谢九善方丈，此事不怪了恩大师，是我宋家有错在先。” “之前的那些事情我虽不知情，可为恶之人乃是宋家妇，我宋家也难辞其咎，等我接回外甥处置好京中的事情后，定会照之前所说修佛寺，塑金身……” “不必了。” 九善神色温和的看着宋宣荣： “妙法寺年前才曾修缮过，不劳宋尚书费心，至于替佛像塑金身乃是功德之事，不该寄予功利等量，否则便失了本心。” 宋宣荣闻言急声道：“方丈……” “宋尚书。” 九善方丈朝着他做了个揖，拦了他想说的话： “世间诸事皆有报应，善恶轮回也自有章法。” “佛祖保佑不了为恶之人，也庇护不了罪孽之身。” “因果报应早已注定，死后是否超生轮回，能不能早登极乐，也只看他生前所积善恶缘孽，所以宋尚书不必白白破费。” 周围的那些人听着九善方丈的话，只以为他在说叶氏。 毕竟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叶氏之前所做恶毒之事，而且宋宣荣刚才也说的是想要修缮佛寺替叶氏祈福，求来世善报。 唯独宋宣荣听着这些话却是眉心微跳。 他总觉得九善方丈这话意有所指，更总觉得那“报应”二字就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般，而九善所说的什么因果轮回也让他忍不住觉得是在说他。 宋宣荣抬头看着九善方丈，却见他依旧如之前那般慈眉善目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他又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这九善方丈向来为人和善，而且半点没为难他，他怎会故意讽刺于他？ 九善方丈没跟宋宣荣多说，只是让人放了宋家人入寺内后，得知他们来意，便让人领着宋宣荣去了沈清梧所住的地方。 沈清梧住在寺内西厢，因身份特殊，又牵连甚广，再加上之前北王府的人叮嘱，所以妙法寺单独替他辟了个院子，里面只住着他一人。 第449章 可笑 平日里，这院子也只有陈太医和北王府人会入内。 而先前豫王府、太子府的人，在出了大理寺的事情后已经撤走了大半，眼下外间只剩下十余武僧守着。 宋宣荣一路走过来时，遭了不少目光。 他一边猜测着那些人的身份，一边想着等下见到沈清梧后要说些什么。 等在那些武僧满是怒意的目光下进了院门之后，就见到沈清梧坐在不远处房中，靠着窗就着雨声翻看着手里的佛经。 似乎是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他轻掀眼帘朝着这边看过来。 只一眼，那冷冽疏漠，像是玩物不萦于心的眸光，让人忍不住背脊生凉。 …… “清梧…” 宋宣荣看着坐在窗边的沈清梧，一时间有些不敢相认。 眼前的人消瘦了许多，原本温润白皙的脸上棱角越发的分明，唇边没了惯有的笑容后，显得冷厉。 一双眸子就那么淡淡看着他时，明明平静至极，却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沈清梧抬头看他，没出声。 “你还好吗？” 宋宣荣说完后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腿上，忍不住红了眼睛：“我……你怎会这样……是舅舅的对不起你……” 沈清梧静静看了他片刻，才开口：“你的确对不起我。” 宋宣荣原本盈满于胸的情绪瞬间断了一半，他连忙压了那丝古怪，对着沈清梧低声道： “你是怨恨我吗，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没有管束好叶氏，让她做下那般狠毒之事害你至此。”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有过害你们的心思，我若早知道叶氏会如此，我定然容不下她……” 见沈清梧依旧神情冷淡的看着他，不为所动，宋宣荣哽咽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若有怨恨尽管与我发泄，不管你做什么都是舅舅欠你的。” 沈清梧看着宋宣荣唱作俱佳的模样，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为的愧疚和伤心难过，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宋宣荣去南地想要接他们兄妹回京的事情。 那时他也是这般红着眼睛指责沈家苛待他们，他满是悲愤怒意，骂沈家人无情，骂他们刻薄他妹妹的孩子。 当时他们兄妹在沈家过的极为艰难，举目四望没有一个愿意对他们好的人。 宋宣荣突然出现，毫无理由的护着他们，甚至帮着他们大骂了沈家，还与沈家的人动了手。 他们兄妹便真以为有了依靠，满心欢喜的喜欢着这个舅舅，毫不犹豫的跟着宋宣荣便来了京城。 他们以为，宋家和沈家是不同的。 他们以为，他们往后都有了依靠。 可原来宋家和沈家没什么不同，甚至被他们视为依靠之人，也是这般的可笑。 沈清梧微垂着眼帘低声道：“舅舅来找我就是说这些的？” 宋宣荣见沈清梧还愿意叫他舅舅，连忙红着眼睛说道：“清梧，我知晓你受了伤，这妙法寺终究偏僻且山中湿冷，于你伤势不利。” “我特地接你回京修养，你放心，我定会寻最好的大夫替你诊治。” 第450章 我不好过，凭什么要让旁人好过 沈清梧听着宋宣荣的话忍不住低笑了声，手指摩挲着桌边的佛经：“诊治？”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抬眸时眼神冷漠，言语之中更全是讽刺。 “我断了两条腿，舅舅要怎么替我诊治。” “是要让人看看我断了腿的可怜模样，还是砍了别人的腿来替我续上？” “清梧！” 宋宣荣脸色难看。 沈清梧看着宋宣荣那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满是嘲讽道： “这山中清静，佛音禅意也能让人心绪平静，让我更好养伤，舅舅回去吧。” 宋宣荣早知道沈清梧不会这么容易跟他回去，他急声道： “清梧，我知道你怨恨你舅母，可她如今已死，再多的怨恨也抵不上你的伤势，你别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沈清梧抬眼：“叶氏死了又如何？” “舅舅这一趟到底是为着我来的，想要让我回京养伤，还是为着大理寺监牢里的宋禹行。” “是他要被判处了，你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想要我回京去救他？” 沈清梧说到这里后，忍不住嗤笑了声： “宋禹行可是害我断了腿，他母亲更是想要我的命。” “舅舅就不怕我回去后落井下石？” 宋宣荣被沈清梧嘲讽，眼底划过抹隐怒，可到底顾着正事，强忍着怒气说道： “清梧，之前的事情是你们误会了。” “那假僧和后来买凶的事情都是叶氏做的，叶氏走前更是留了血书，将她所做的一切事情全部交代了干净。” “行儿虽有过错，可他从不曾故意害你们，这一切都是叶氏所为，行儿他是无辜的。” 沈清梧闻言淡声道：“他若真无辜，那舅舅直接去找大理寺放人就好，何必来找我？” 宋宣荣忍着怒：“他是你表哥。” “那又如何？” 沈清梧扬唇时，神情格外的冷漠。 宋宣荣看着他那般模样，原本心中想着糊弄他的心思瞬间没了。 他原是想着沈清梧的性子温和，想着用亲情打动他，让他原谅了宋禹行，将他带回京城，可如今对上那双不见半丝温度的眸子，他就知道他的打算恐怕要落空。 如今的沈清梧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沈清梧，他断了一双腿，连带着整个性子也跟着大变。 想要让他松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宋宣荣没了与他寒暄的心思，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我知道你怨恨你舅母，也不甘心你如今所受苦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舅母也为此事偿了命，死在了大理寺牢中，就连行儿我也让人打断了他一双腿以作惩戒，算是偿还你这次所受的罪。” “我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行儿去死？” 宋宣荣对着沈清梧说道： “行儿是你的亲表哥，是血脉至亲的亲人，就算是要了他的命，难道你就能好起来？” 沈清梧见宋宣荣不再装模作样，冷嘲道：“是好不起来，可总能让我心里舒坦。” “我不好过，凭什么要让旁人好过？” 第451章 你威胁我？ 宋宣荣听着他这般刻薄的话，只觉得他怎么这般狠毒，心中更是忍不住生出丝恼意来，对着沈清梧沉声道： “那你到底想要如何？” “难道真要与我们决裂，只图一时痛快吗？！” 宋宣荣沉声道： “我知道你如今没了双腿，不能再走仕途一道，可你将来未必不能在别的方面有所作为，难道真要破罐子破摔？” “你这般逞一时意气，害死了行儿，失了宋家帮衬，将来该怎么办。” “况且你难道忘记了珺九和阿箬吗？” 沈清梧一直冷漠的脸上总算生了变化，猛的抬头看着他。 宋宣荣见状就知道沈清梧是在意沈珺九他们的，连忙继续装着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们兄妹虽然不是宋家的孩子，可我却一直将你们视若亲子，更因为你母亲的原因愿意竭力照拂你们，而宋家对于珺九和阿箬来说，也就等于是她们的娘家。” “我知道你对我，对你外祖母，对宋家都有误解。” “你心气高昂不屑权贵，你可以不在意宗门氏族，不在意有没有人帮衬，可是她们呢？” 沈清梧眼里染上了阴鸷之色：“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宋宣荣也算是看明白了，比起沈珺九对宋家还有那么一丝留念。 沈清梧是彻彻底底的对他们冷了心，也半点不愿意见宋家安好。 他原本想要用亲情打动是走不通了，而且沈清梧如今性情大变，一副非要置宋禹行于死地的模样。 宋宣荣索性就直接说道： “叶氏害了你们，她死是她罪有应得，可是行儿做没做此事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 “之前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而且他母亲也已经一死以赎其罪，他又断了腿，你们若是继续赶尽杀绝，甚至非要逼着他落罪，那哪怕宋家有错在先，旁人也依旧会觉得你们狠毒。” “你是男子自然不在意名声，可是珺九和阿箬呢？” “她们都到了说亲的年纪，除非你愿意让她们嫁给一个无权无势毫无背景的平庸之人，否则但凡这京中的高门大户，或稍有前程之人，谁肯娶一个连娘家都没有的恶毒女子？” “有宋家帮衬，她们至少能够说到一门好亲事，甚至于有我在，哪怕她们嫁人之后也绝无人敢欺负她们。” “可如果没有宋家，没有我，往后谁能替她们撑腰，难道是将你们赶出来的沈家吗？” 沈清梧脸上神色变幻不断，紧抿着嘴唇脸色格外的难看，对着宋宣荣更是怒目而视。 宋宣荣见到他这模样倒觉着比之前的冷漠讥讽要让人舒坦的多，而且这般模样，也才像是沈清梧这般年纪又遭逢大难的人，该有的样子。 宋宣荣声音缓和了些，低声道： “我无意拿此事要挟于你，可是行儿是我的嫡子，更是宋家的长子。” “叶氏已经出事，宋家颜面全无，如今行儿不能再因为此事落罪，更不能背上杀人谋财的罪名，否则宋家便全毁了，你外祖母也承受不起这般打击。” 第452章 作戏 宋宣荣对着沈清梧说道：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清梧，这世上的事情总要有所取舍。” “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放过行儿，我和宋家定会竭力弥补于你，而将来珺九她们婚嫁之时，我也定会替他们送上一份可观的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出嫁。” “只要你放过行儿，从此往后宋家便是你们兄妹的依仗。” “无论她们嫁于谁人，我都定会护着她们，决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姐妹，保她们一生平安顺逐。” 沈清梧听着宋宣荣的话，眼底浮现挣扎之色。 他紧握着拳心，他不想放过宋家，可是小九和阿箬…… 沈清梧紧咬着嘴唇，片刻后才哑声道： “你让我想想。” “清梧……” “我说了，你让我想想！” 宋宣荣看着神色有些狰狞的沈清梧，连忙闭上嘴，怕将他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而且沈清梧这般在意沈珺九和沈心箬，就说明他并非是没有软肋。 只要有软肋，他总能想办法说服他。 “清梧，我是你舅舅，是你母亲的亲哥哥，我总不会害你的。” “你好好想想，等想通之后，我再过来。” 宋宣荣做足了姿态后，才走了出去，将房中留给了沈清梧。 而看着他顺着廊下离开的背影，原本满是怒意狰狞的沈清梧嘴里却是发出一声轻笑，那双眼里满是冷漠之色，哪还有半点刚才的犹豫挣扎。 说的好听，没想过害他。 宋宣荣以为将事情推到叶氏身上，就能将他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吗？ 沈清梧这段时间虽然不在宋家，可范悉却是一五一十的将京中的消息告诉了他。 无论是宋宣荣杀那假僧的事情，还是后来宋家几次上门逼迫，甚至意图毁坏沈珺九他们名声的事情，宋宣荣难道也不知道吗？ 宋宣荣何其精明，又何其狠辣。 他能在出事后第一时间就舍了叶氏的性命，打断了宋禹行的腿，甚至还想要借着大理寺的事情为他自己报仇谋利。 要说之前叶氏干的那些事他全不知情，沈清梧是绝不可能信的。 沈清梧想起刚才宋宣荣的嘴脸，眼底满是冷色。 一而再再而三的拿他已逝的母亲出来说事，他也不怕他母亲当真化成厉鬼，将这般伤害她孩子性命的人拖进十八层地狱！ “沈公子。” 范悉从后面的帘子里走出来时，就见沈清梧脸上戾色。 范悉说道：“这宋宣荣可真够无耻，坏事做尽，却将他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我原以为他来妙法寺是求着你回去，没想到他这般无耻，居然拿着沈小姐她们来要挟于你。” 沈清梧闻言淡声道：“他无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是能以情动人，宋宣荣自然不会撕破脸皮。 可是当他摆明了不愿意放过宋禹行，甚至大有想要和宋家鱼死网破的架势后。 宋宣荣自然也只能拿他的软肋来威胁他了。 范悉有些不解： “沈小姐之前说过，宋禹行能不能出大理寺，全在公子一言，无论你想怎样对待宋宣荣都行，宋宣荣再怒也都会忍着求你回去。” “公子何必废这心神与他作戏？” 第453章 只要有根线吊着，他就不会翻脸 这段时间范悉一直留在妙法寺里，即是保护，也是照顾沈清梧。 他亲眼看着沈清梧身上的变化，亲眼看着他如何关注京中事情，又是怎样隐忍着哪怕疼的晕过去，也不肯用半点止疼的汤药，只因为怕那汤药会损了他神智。 范悉自认为自己是了解沈清梧性情的，而且沈清梧先前对于宋家的憎恶他也看在眼里。 范悉之前回京过一趟，知道宋家人会来妙法寺是沈珺九故意为之。 她的目的除了算计宋家外，也就是想要让沈清梧出气。 他以为沈清梧会为难宋宣荣，会想尽办法的折辱他，也会趁机让宋宣荣难堪，以报之前断腿之仇。 可他没想到，沈清梧会这般对宋宣荣，不仅没有半点厉色，反而还一副想要妥协的模样。 范悉忍不住道：“宋家无耻，公子何必与他虚与委蛇？” 沈清梧神情淡漠：“宋宣荣是小人，小人最擅长做的就是以己度人。” “阿九既然没对宋禹行赶尽杀绝，甚至让宋宣荣来妙法寺求我，就说明她留着宋宣荣父子还有用。” “我若是此时与他撕破脸，哪怕最后放了宋禹行出来，宋宣荣也必定对我们兄妹怀恨在心，若再加上我这次羞辱于他，借着宋禹行之事百般为难，说不得他在气恼之下，会掉过头来对付我们兄妹。” 沈清梧语气极淡。 “阿九之前借了豫王和太子的势，此时只有宋宣荣才能牵制他们。” “且要让豫王和太子有所顾忌，暂时就不能与宋家的关系太过恶劣。” “如今这样让宋宣荣以为他拿住了我的软肋，叫他觉得他有东西能够要挟我们，让我们忌惮，他自然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做一些可能将整个宋家都赔进去的事情。” 比如，杀了他们。 再比如，去找了沈家，借着亲族之力，寻个借口将他们送回南地，再让他们“暴毙”。 这世间想要一个人死的悄无声息有太多的办法。 别看眼下宋家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可要是他们死了，最多两三年，今日之事便再无人提及。 宋家依旧是那个宋家。 而宋宣荣依旧是宋宣荣。 范悉闻言道：“可难道就要处处忍着？” 沈清梧淡淡道：“谁说要忍着。” “只要有根线吊着宋宣荣，叫他不至于全然断了希望，那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主动与我们翻脸。” 沈清梧虽然不知道宋宣荣到底在图他们什么，可能让他这般委曲求全，甚至不惜弄死了叶氏也不肯与他们翻脸，反倒是还想用那点儿亲情来拿捏他们的，必定是他极为难以割舍的利益。 只要宋宣荣没得手，只要他还想要。 只要他觉得他还有希望将他们兄妹拉拢回去，或是威胁或是利诱，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拿到手。 那他就不会彻底与他们翻脸。 反而还会竭尽全力的想办法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是讨好他们。 这种时候，沈清梧就算是再作再闹，宋宣荣都会忍着。 第454章 嫁妆 沈清梧对着范悉说道：“我这边已经没事了，宋宣荣既然来了，你就带着陈太医先下山回京吧，免得撞上了宋家的人被人察觉。” “那沈公子……” “我晾他几天，再跟他回京。” 宋宣荣那人心思深，也极为精明，而精明之人的通病就是多疑。 他要是太快答应了宋宣荣跟着他回京，甚至原谅了宋禹行，恐怕宋宣荣还会心存疑虑，觉着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到时候东想西想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可如果是宋宣荣百般相求万般等待才让得他松口答应回去，那他必然会更为放心。 沈清梧隐约猜到了沈珺九想要做什么。 他绝不会让宋宣荣对小九起了猜忌，坏了她的事情。 …… 范悉带着陈太医他们悄然离开，谁也未曾惊动，而宋宣荣则是在妙法寺里住了下来。 沈清梧不想见他，每日里都将他挡在门外。 而妙法寺的那些僧人或许是觉着对沈家兄妹有愧，或许是厌烦宋宣荣，再加上知晓外间想要害沈清梧之人不少，一旦沈清梧在妙法寺出事，他们整个妙法寺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只要沈清梧不松口，谁都踏不进他那院子。 哪怕北王府的人已经全数撤走，沈清梧依旧能安安静静的留在院中，听着外间那些日日前来传话的人，说着宋宣荣如何焦急跳脚。 宋宣荣刚开始还能耐得住性子，慢慢等着。 甚至他还有心思听听佛经，与寺中的那些香客说说话，想着能将他对叶氏的情深意重，还有宋家的委屈借着这些人的嘴传回京城后让人知晓。 可是一日过去，两日过去。 沈清梧却连半点回京的意思都没有，他这才开始急了起来。 只可惜他根本就进不去沈清梧的院子，更见不着人，只能在外面干着急的等着，让人捎话进去给他。 好话说尽，直到宋宣荣有些按捺不住时，沈清梧才让人放了他进去。 而此时已经是三天后。 沈清梧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可以跟你回去，也可以放过宋禹行，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往后珺九和阿箬的婚事宋家不得插手，包括外祖母在内，等回去后你就将她们的庚贴交还给我。” “除此之外，我知道你之前去南地接我们时，还从沈家讨回了我娘的嫁妆。” “此次回京之后，你们必须将其交还给我们兄妹，作为阿九和阿箬的嫁妆。” 宋宣荣忙不迭的就想要答应。 沈清梧沉声道：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娘当年和我爹成亲时，嫁妆单子除了我们这里有一份外，府衙那边也是有备份的。” “我要的是我娘全部的嫁妆，不仅仅是宋家当年送出去的那些，还有我爹给我娘添补的那一部分，舅舅若是答应就必须全部还回来，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宋宣荣闻言脸色微变。 全部？ 当年宋婉淑和沈贺成亲的时候，宋家还只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家族，远不如现在显赫。 第455章 捉襟见肘 宋婉淑虽然得宋老夫人看重，可宋家的家底在那放着，且宋婉淑和沈贺的婚事本就是宋家高攀了沈家，而当年他们能给陪嫁的东西更是少。 宋宣荣刚才想要一口答应也正是因为如此，只想着若是将宋家送出去的那些还给沈家兄妹，并不算什么太大的损失。 可沈清梧将话挑明之后，他才想起当年宋婉淑出嫁的时候。 宋家给了嫁妆虽然不多，可是耐不住沈贺看重宋婉淑，在迎娶她之前暗中拿着私产替宋婉淑添了妆。 而这一部分，才是宋婉淑嫁妆的大头。 如果只是宋家陪嫁的那些东西，宋宣荣自然是不心疼的。 可是如果要是加上沈贺给的那些东西，宋宣荣却是犹如剜了心头肉。 这段时间，宋家接二连三的赔了大笔银子出去。 先是沈珺九那二十几万两，紧接着又是尚来庆那里的六万两，还有之前托人办事，为着保住宋禹行和叶氏时的花销。 短短一个月时间，宋家便砸进去了近三十万两。 几乎掏空了宋家所有的银子。 如今宋家捉襟见肘，宋宣荣连几千两都未必拿得出来，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那些铺子和庄子。 而沈清梧口中那份属于宋婉淑的嫁妆，不仅有一笔现银，更有许多田地铺面。 宋家眼下根本就拿不出来。 宋宣荣脸色有些不好看：“清梧，你娘的嫁妆……” “怎么，你们用掉了？”沈清梧看着他。 宋宣荣顿时讪讪：“怎会，那是你娘的东西，是你们兄妹三人的，我们怎会挪用，只是之前府中出事时，我已经给了珺九二十余万两银子，她身边又带走了那么多贵重之物。” “你们毕竟是几个孩子，银钱太多恐会遭人觊觎，若因此让人生了歹心岂不是祸事？” “不如先将你娘的嫁妆留在府里，我和你外祖母替你们守着。” “等珺九她们出嫁时，再由宋家替她们添妆，这样也能风光一些不是吗？” 沈清梧听着宋宣荣的话，哪怕早知道宋宣荣不要脸，可依旧险些被他的无耻给逗笑了。 那些都是他娘的嫁妆，本就是他们兄妹的东西，凭什么要留在宋家？ 要说生了贪婪之心觊觎他们的钱财，谁能比得上他们宋家？ 更何况宋家若真有心对他们好，自然会在沈珺九她们成亲时，拿着他们自己的银子贴补，可宋宣荣居然想空手套白狼，拿他娘的嫁妆，去给她妹妹添妆。 到时候人人都会以为是宋家给沈珺九她们出了嫁妆添了脸面，他们宋家一两银子不用出，就能博得个宽厚仁善的好名声。 反倒是他们兄妹。 明明什么好处都没占着，却还要白白承了他宋家的情？ 指不定还会有人觉着宋家以德报怨，沈珺九害死了叶氏，弄的宋家下不了台，宋家还能不计前嫌帮他们，到时候怕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沈清梧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宣荣：“舅舅觉得我傻吗？” 宋宣荣张张嘴：“清梧……” 第456章 神佛救不了我（一） “你不用说了。” 沈清梧直接打断他的话： “我条件在这里放着，你口口声声说你要补偿我们，可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能答应。” “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等我放过宋禹行后，你不会翻脸不认人？” “我娘的嫁妆必须还给我们，我会替阿九她们守着。” “就算真惹人觊觎，天子脚下京城之中，也自有府衙替我们出头，用不着舅舅费心。” 宋宣荣看着沈清梧没得商量的模样，就知道他怕是咬死了要将这份嫁妆要回去，他有些肉疼的滴血，可想起还在大理寺监牢的宋禹行，想着如今宋家的处境。 这东西还不能不还。 宋宣荣看了沈清梧一眼后，心中突然生出个念头，咬咬牙道： “好，我还给你们。” “只要你愿意放过你表哥，等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清点了你娘的嫁妆，照着从沈家带回来的全数交给你们。” 见沈清梧脸上神色和缓了一些，宋宣荣道： “不过你也知道之前府中是叶氏当家，而她没少拿着府里的东西贴补叶家，你娘的嫁妆当初也是在她手上，里头一些东西或许早已经被她送了出去。” “等回去之后若是少了什么，我便折算成现银给你们。” 沈清梧在这一点上倒没为难宋宣荣，点点头道：“可以。” 宋宣荣见他答应下来，肉疼不已。 可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他自然也不会再在此事上面纠缠，而是对着沈清梧道： “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你，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京？” 宋禹行的事情拖不得，这几天在妙法寺内他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生怕康丛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突然开堂审案，那到时候就算沈清梧回去了恐怕也来不及了。 此时既然说通了沈清梧，宋宣荣恨不得能立刻回京，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沈清梧得偿所愿后，没叫他失望：“随时都行，舅舅安排就是。” 宋宣荣总算舒心了些，连忙挤出笑容来：“那我这就去让人准备着，咱们今儿个就回去，免得你外祖母担心。” …… 宋宣荣从院中出来时，脸上的笑就瞬间没了。 他紧抿着唇脸色异常的难看，朝着身后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一趟妙法寺之行虽然不像他之前所想那般艰难，可是沈清梧却实在难缠。 他虽然没有大吵大闹，可这般软刀子割肉才最让人疼。 一想到回京之后，本就已经被掏空的宋家又要筹措出一大笔银子来，说不定还得变卖一些田铺，宋宣荣额头上的青筋就忍不住直跳，眼中满是晦暗之色。 好在还有那些人… 好在沈清梧他们还有用处！ 宋宣荣握了握拳心，暗中告诉自己。 只要能将沈家兄妹安抚下来，让宋禹行从牢中出来，渡过这次的危机，等之后他总有机会能够将今日给出去的银子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只要能让沈清梧留在京城，他早晚能拿到沈贺留下的东西，到时候何愁这一二十万两？ 第457章 神佛救不了我（二） 想到沈贺留下的那些东西，宋宣荣便心中忍不住的生出贪念。 他想要从那些人手里全部拿回来自然不可能，可只要能分到一半，哪怕是三分之一，也足以让他们宋家富贵几代都不用愁。 想到此处，宋宣荣脸上的阴沉才散去了些。 他连忙寻了宋家的下人，安排着他们前去准备，想要尽快带着沈清梧回京城，也好将宋禹行接出来。 …… 沈清梧被宋家的人抱上马车时，寺中不少人都看着，宋宣荣为了博得个好名声，忙前忙后的亲自照看，甚至帮着沈清梧收拾着东西。 当准备离开前，沈清梧就看到了出现在寺门外的九善方丈。 九善方丈手中拿着几本厚厚的佛经，说是要送给沈清梧当临别赠礼。 “沈公子，你慧根极高，心性通透，于佛法一诣上定能远超老衲，你当真不考虑一下老衲之前的提议？” 沈清梧闻言轻笑出声： “方丈是觉得我慧根高，适合修佛法，还是怕放我离开了这妙法寺后，会为祸苍生？” 九善方丈看着眼前哪怕在笑，眉宇间依旧阴翳的少年人，忍不住不赞同道： “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且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你何必以自身去招惹罪孽？” “天道？” 沈清梧低笑了一声。 像是听到什么极为有意思的事情。 那笑声里带着些莫名的讥讽，又像是冷嘲。 沈清梧身上散发着阴郁气息，眼睫微垂时，看着自己断掉的双腿： “若真有天道，恶人怎会逍遥。” “若真有天道，那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得此报应？” 他从未做过坏事，与人为善，从无半点阴私苟且，怎就该让他得这报应，从此往后再也站不起来。 沈清梧眸中满是寒霜。 “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可是你瞧瞧，这天底下多少好人早死，恶人逍遥，又有多少世代昌盛子孙荫隆的，凉薄狠毒踩着他人尸骨上位。” “你让我别招惹罪孽，可旁人又何曾放过我，早在龙穆山里那毒沼之中，我就已经与与罪孽同行，方丈以为几本佛经便能度化了我吗？” 沈清梧手中摸了摸那佛经上的封壳，嗤笑了声后，便将那佛经直接扔回到了马车之外。 “我以前是信神佛的，可如今我才知道，神佛救不了我，方丈你也一样。” “就如同你们明知道宋家所为可恶，明知道那假僧之事虚妄，可你们却只守着你们的戒律清规，不曾有半点入世救人的心思一样。” “你们明知道所谓帝星之言全是假的，明知道太子不是大晋福星，可你们依旧屈服皇权，默认了太子佛陀入梦之说，以此换国寺之名，还有妙法寺百十年昌盛。” “你们自己尚且沉沦俗世权欲，又有什么资格来劝我摈弃恩怨，向善从佛？” “说实话，我对你们，真的不耻。” 沈清梧冷眼看着九善方丈，目光越过他瞧见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宋宣荣时。 那阴翳之色布满眼眸，苍白的嘴角边满是冷厉之色。 第458章 别哭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苍天开眼，我更不信所谓的天道轮回。”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 “谁若负我，我定会千百倍的还回去，叫他生不如死，后悔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九善方丈听着沈清梧的话，整个人呆怔在原地。 宋宣荣上前，瞧着地上落着的几本佛经，还有脸上带着异样的九善方丈时，不由奇怪道： “清梧，方丈，你们这是？” 沈清梧眼帘微垂：“之前借了寺中几本佛经，本想着归还给方丈，可手中一时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宣荣闻言连忙将地上的佛经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后，将其递给了九善方丈： “清梧还有伤在身，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弄脏了佛经，还请方丈恕罪。” 九善方丈深深看了沈清梧一眼，这才接过佛经说道：“无事。” 沈清梧像是有些疲倦的靠在车窗边，对着宋宣荣道：“舅舅，我腿有些疼。” 宋宣荣闻言顿时就顾不得跟九善方丈寒暄，连忙道：“怎么会疼，疼的厉害吗？你且忍忍，我们尽快回京，等回去后我就找大夫替你看看。” “方丈，我还有要事接清梧回京，这段时日多谢寺中照顾他，等之后他身子好些了，京中事了，我必定亲自来寺中道谢。” 九善方丈闻言说道：“不必了，沈公子并非寺中照顾。” 宋宣荣之前在大理寺时，就知道是豫王救了沈珺九他们，只以为九善方丈这话是在说之前是豫王的人在照顾沈清梧，他自然不肯承豫王的人情，便假装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宋宣荣说道：“不管如何，都要多谢寺中收留。” “天色不早了，还要赶在城门关闭前入京，我们就先告辞了。” 九善方丈点点头没再多言。 宋宣荣就连忙上了马车，让宋家的下人赶车离开了妙法寺，免得沈清梧再闹出什么乱子，突然又不肯离开了。 沈清梧身上的伤口本就未曾痊愈，哪怕马车走的再慢，可一路颠簸依旧让得他脸色苍白。 他闭着眼靠在软垫上时，轻咬着唇像是在忍着痛，手中抓在车窗上，指尖都泛了白。 宋宣荣生怕将他颠出个好歹来，一路上都在朝着外面吩咐着让人走慢些，所以将原本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将近四个时辰。 等到了城门口时，天色已经昏黄。 宋宣荣听着外面的下人说瞧见沈珺九他们，撩开车帘，远远的就瞧见几道人影站在城门外朝着这边张望，一见到他们的马车就连忙朝着这边迎了过来。 沈珺九和沈心箬紧张看着马车，等透过车帘瞧见沈清梧时，沈心箬瞬间就落了泪。 “大哥。” 沈心箬扒着车窗，看着沈清梧消瘦的模样，哭成了泪人。 沈清梧疼的脸色苍白，却伸手探出窗外，摸了摸她发顶，柔声道：“阿箬，别哭。” 他抬头朝着沈珺九望去，对着她浅浅一笑。 “小九，我回来了。” 第459章 误导 一句我回来了，险些让沈珺九落泪。 她隔着些距离，看着马车中沈清梧满是苍白，却依旧如从前温柔的笑容，紧抿着唇时眼中酸涩着泛红。 宋宣荣见到沈珺九她们时极为惊愕。 根本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沈珺九她们。 之前他去妙法寺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他也没期望能够瞒着。 可是什么时候从妙法寺回来，他却从没告诉过旁人，而且今日回京更是临时做的决定，就连他也是得了沈清梧肯允，和他谈好了条件之后，才让人备车的。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回来的时间。 沈珺九她们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还早早在这里等着？ 宋宣荣忙上前：“阿九，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看了眼沈珺九后，言语里带着几分试探说道： “我原还想着等将清梧接回府中之后，再让人通知你和阿箬的，你们突然来了这里倒是吓了我一跳，刚才瞧见时我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京的？” 沈珺九好像没听出他的试探，直接道：“之前有人送了消息，说大哥今日回京。” 宋宣荣听着她的话，瞬间就将她口中的这个“人”想到了豫王脑袋上。 他顿时又气又恼，更是忍不住的暗恨，既恨豫王多事，又恨豫王死缠着不放居然又坏他好事。 之前大理寺的事情出了之后，虽然和他之前所想的有些出入，那尚来庆也没死，可是明启帝却的的确确的恼了太子和豫王的，他还以为他们吃了教训暂时能够消停下来，至少给他个喘息的机会。 可谁知道豫王死性不改，竟然还留了人在妙法寺里给沈珺九他们通风报信。 宋宣荣心里咬牙切齿，恨不能扒了豫王的皮，面上却半点不露对着沈珺九说道： “你们来了就好，清梧一直惦记着你们呢，只是这里是城门前，不好说话，有什么事情不如先回府去再说。” “这一路颠簸清梧也难受，赶紧回去之后，我让人去请个太医回来替他瞧瞧。” 宋宣荣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将沈清梧接回宋家，而且还暗示沈珺九，等回去之后他能找太医来替沈清梧看伤。 可没想到沈珺九直接伸手拦了宋宣荣： “不用了，我们既然已经搬了出来，大哥就不好再回宋家，免得惹人闲话。” “而且我已经请了大夫在府上候着了，等大哥回去后就能替他看上，不用舅舅费心了。” 宋宣荣听着沈珺九的话脸色顿时难看：“阿九，你当真要跟我这般生分？” 沈珺九脸上带着写疲惫和难受：“我只是担心大哥。” 她眼圈微红，看着宋宣荣道： “舅舅，之前的事情我已经退让了许多，是谁害了我和大哥，你与外祖母怎么对我们的，你心中应该有数。” “我记着母亲和你们的亲情，也记着你们当初待我的那一点好，所以不想当真与你们决裂，可是你也要多想想我们，不是什么事情三言两语就能回到从前的。” 第460章 别太相信他们了 “大哥为了救我落到这般地步，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他，别的事情我都不想去理会。” 沈珺九看着他： “舅舅，我不想在这里跟你争执，也不想当着外人让大家难堪，你别逼着我。” 宋宣荣看着红了眼的沈珺九，听着她嘴里那些话，心中反而放松了下来。 宋宣荣不怕沈珺九他们兄妹怨怪他们，却怕他们当真想要撕破了脸与他们决裂，可如今沈珺九这般与他说话，虽然言语间仍有怨意，可更多的却像是孩子跟长辈抱怨，却依旧留念亲情。 宋宣荣连忙也是红了眼，满是愧疚的道：“我没有逼你们，我只是想请个太医替清梧看看。” 沈珺九闻言轻抿着唇：“我府里的就是太医。” 宋宣荣眸中微缩，没想到沈珺九府里居然已经有了太医，他顿时忍不住道：“是豫王帮你请的，还是太子那边？” 沈珺九沉默着没说话。 宋宣荣顿时道：“阿九，你听舅舅一句劝，太子和豫王都不是什么好人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一个是储君，一个是亲王，平日里高高在上谁也瞧不入眼，要不是图着想要借着你来对付我，甚至图你手中那些金银，他们怎会那般帮你？” “舅舅知道你气叶氏的事情，可我们终究是血脉至亲，我才是你最能依靠的人。” 宋宣荣说的语重心长。 “我在朝为官多年，和太子、豫王早有冲突。” “他们表面看着温和可实则绝非良善，害起人来更是不择手段，我就怕他们借着你和我置气的事情想要害你。” “你不愿意跟舅舅回去也就算了，可你定要防着他们，别太相信他们了。” 沈珺九听着宋宣荣这般掏心掏肺的话，看着他一脸为着她着想的样子，抿抿唇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舅舅。” 宋宣荣见她肯叫他舅舅，而且脸上的疏远也少了些，就觉着她应该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原本是打算将沈清梧直接带回宋家，借着替他养伤为名留在府中，说不定还能将沈珺九和沈心箬也一并拉拢回去。 可是如今见沈珺九这样子，他倒是歇了这心思。 沈清梧他们对宋家防备已深，而且就像是沈珺九刚才说的，之前的事情已经出了，叶氏虽然死了，可宋禹行还在，宋老夫人几次三番的事更是伤了他们兄妹的心。 这个时候要他们回去，他们肯定是不肯的，要真强求说不定反而会将他们推的更远，让他们对宋家隔阂更深。 而且太子和豫王一直盯着他们，要是将人接回去，回头府里有点儿什么事情怕都会被抖露个干净，指不准还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们在外面留着，回头再想办法慢慢修复关系。 反正沈珺九对他们依旧有感情，而且宋老夫人这个长辈在这里放着。 只要她回头说几句好话哄哄他们，定然就能让他们回心转意。 就算真不能将人劝回来，可有这么个长辈在，最差也总不能从此往后断了联系？ 第461章 别怕，哥哥在 宋宣荣心中过了几道，几乎瞬间就有了选择。 眼前不宜逼迫太甚，免得反逼出他们逆骨来。 宋宣荣开口道： “既然你已经请了太医，你外祖母又病着，你表哥回府怕是府里还有一通乱糟吵闹的，我就不带清梧去宋家了，免得再过了病气扰了他清静。” “我先送你们回丰安街。” 沈珺九听着他一句话拐了几个弯，既点了宋老夫人又生了病，也提醒了宋禹行还在大理寺监牢，还连带着表示了他对沈清梧的关心。 这何止是九曲玲珑心肠，怕是都十八曲都有了。 沈珺九直接道：“那舅舅坐我们的马车吧，我和姐姐想和哥哥说说话。” 宋宣荣自然没有不应的，点点头道：“行。” …… 沈珺九拉着沈心箬上了马车，瞧见宋宣荣爬上了他们的马车，开口让着外间人赶车之后，脸上那点儿温和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她一双琉璃般的黑眸满是讽刺的看了那边一眼，嘴里轻嗤了声。 回头看向沈清梧时，那点子阴沉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大哥，你怎么样，身子疼不疼，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这天气已经入秋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单薄的衣裳，宋宣荣那个王八蛋，他怎么也不知道给你身下多放几层垫子，这一路颠簸你怎么受得住……” 沈心箬团坐在沈清梧旁边，伸手替他整理着身下的软垫，怕沈清梧着凉，连带着还将一旁的薄毯使劲朝上扯了扯，直到盖过他胸前才罢休。 她嘴里骂着宋宣荣，一边骂一边想哭，偏还要忍着怕沈清梧难受，憋得声音闷闷的。 沈清梧伸手轻拍了她脑门一下：“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沈心箬抬头看着他瘦的脱了形，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怎么还哭了，我可只是轻轻拍了你一下，你可别赖我打疼了你。”沈清梧开着玩笑。 沈心箬却是眼泪掉的更厉害，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不敢靠着沈清梧，怕碰着了他身上的伤，可她又想要抱抱他，满心的委屈难受和害怕，最后只能扯着沈清梧的袖子哭得身子发抖。 “大哥…为什么这样……” “我……我不想哭的…可是我好难过……” 她嚎啕大哭，半点形象也没有。 沈清梧看着向来不肯掉眼泪的沈心箬哭得狼狈，满是无奈的伸手揽着她肩头，就感觉到沈心箬丢了袖子一把抱住了他的他脖子，将头埋在他肩头哭得越发伤心。 沈清梧抬头朝着沈珺九招招手：“小九，来。” 沈珺九靠了过去。 沈清梧如同抱着沈心箬那般，也轻轻揽着沈珺九的肩。 沈珺九原本是不想哭的，她不想软弱，也不想让大哥担心，可是当对着大哥温和如初的眼眸，看着他眼中细碎的柔光，突然便生出一股委屈来，埋头在他肩侧。 眼泪湿了肩头，沈珺九哭的没那么大声，她只是隐忍的掉着眼泪。 沈清梧抱着她们，轻拍着她们后背，低声道：“别怕，哥哥在。” 沈珺九身形一顿，紧紧抱着他哭出声来。 对不起… 对不起…… 第462章 回府 沈珺九和沈心箬哭了很久，从最初的嚎啕到后来声音渐小，沈清梧只是轻拍着她们不断安抚着，等马车进了城后许久，两人才停了下来。 马车不知道碾过了什么，颠簸了一下。 沈清梧脸色一白，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沈珺九和沈心箬几乎同时朝后退开，看着沈清梧隐忍的模样。 沈珺九朝外道：“走稳一些，慢着点！” 沈心箬急急的看着沈清梧，有些不知道怎么帮他：“大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我……我怎么才能让你好一些，要不然你趴在我身上吧，会不会好受些……” 沈清梧忍过了那一阵疼，闻言失笑： “你别胡说，你一个女儿家，我哪能趴在你身上，被人瞧见了还不说我这个大哥欺负你？” “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沈珺九比沈心箬要冷静些，她蜷腿坐在沈清梧身旁，见他哪怕说笑那唇色却一片苍白，额上更是疼的冒汗，她拉着沈清梧的手道： “大哥，再忍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沈清梧嗯了声，让两人安心。 等到了沈宅前，马车停下来时，门前早已经有人候着，沈珺九和沈心箬下了马车后，便立刻有人上前，小心翼翼的抱着沈清梧下了马车。 “慢点……别碰着了……” “小心些…哎你让让！” 沈心箬满脸紧张，跟在一旁伸手挡着，生怕碰到了沈清梧伤口。 等下了马车后，宋宣荣刚想上前说什么，就直接被沈心箬伸手推了一下，急声道：“往旁边站站，别碰着我大哥。” 说完她连忙对着抱着沈清梧的那人道： “你慢着点，别摔着大哥了。” 宋宣荣被推的一个趔趄，脸色瞬间不好看，可瞧着沈心箬压根不给他正眼，只顾着沈清梧那边的模样，他只能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来。 “阿九，清梧，你们既然到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只是清梧，你表哥的事情……” 沈清梧抬眼时，脸色苍白的厉害：“我身子难受，等我好一些，我会和阿九去大理寺一趟。” 宋宣荣哪能等着他好起来，照着沈清梧这病怏怏的模样。 万一他十天半个月都好不起来怎么办，宋禹行可等不了那么久。 宋宣荣说道：“我知道，可是你表哥那边怕是等不了太久。” “不如明天我陪阿九一起去大理寺，你好好留在府里养伤，有我在定不会让人欺负阿九。” 沈清梧知道宋宣荣心急，看了他一眼：“那舅舅也要记得答应过我的那些。” 宋宣荣顿时想起宋婉淑嫁妆的事，肉疼的有些挂不住脸。 可事已至此，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宋宣荣说道：“你放心，等你表哥出来，我定会将东西给你们送来。” 见沈清梧点头应下来后，宋宣荣才放心下来，脸上挂着慈爱道： “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随你们进去了。” “你们虽然不住在府里，可我依旧是你们的舅舅，有什么缺的要的尽管让人来府里跟我说，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我和你外祖母再来看你。” 第463章 急着投胎呢？！ 沈清梧不想跟宋宣荣说话，再加上身上的确是不舒服，便只是垂着眼状似难受的发出两声疼痛声。 沈心箬立刻就甩了脸，瞪着宋宣荣：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走，没看到我大哥身子不舒服吗？” “有什么非得赶在这一刻，急着投胎呢？！” 她直接横身挡在宋宣荣前面，扭头对着抱着沈清梧那人道： “别理不相干的人，快将我大哥抱进去，让太医直接去大哥那里，还有将之前太医说的止疼的汤药也一并送过去……” 沈心箬催促着人带着沈清梧风风火火的就走了，半点没给宋宣荣留脸。 宋宣荣脸上乍青乍红，可偏生还奈何不了沈心箬。 他只能扭头看向沈珺九： “阿九，不是我心急，而是你表哥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之前大理寺少卿遇刺，黄颉被换了，如今的那个大理寺卿是个不讲情面的。” “一旦他开堂审案了，让你表哥上了公堂，那事情怕是就麻烦了。” 沈珺九知道他的意思，而且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也没必要在这事情上为难他，反正宋禹行回了宋家后可未必能让他消停。 “舅舅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大理寺。” “大哥刚才瞧着不大好，我先进去看看大哥，舅舅也回去吧。” 宋宣荣闻言这才高兴起来，连忙道：“那你快去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沈珺九瞧着宋宣荣满脸放松的上了马车离开后，这才转身回了府中。 等到了替沈清梧安排的栖梧院时，就见着早先被带回京城的陈太医已经在屋中站着，而北王府的那个府医也在他身旁。 沈心箬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见着沈珺九进来，拉过她道：“送走了？” 沈珺九点点头：“他明天会来。” 沈心箬顿时生气，看着沈清梧苍白消瘦的模样，忍不住道： “你干嘛答应他这么快放宋禹行出来？” “大哥受了这么大的罪，咱们要不了他的命，也该让他也好好在大理寺里多关几天！” 沈珺九低声说了句：“就算再多关几天，他早晚也还是会出来。” “可是……”沈心箬依旧有些不甘心。 沈珺九对着她道：“放心吧，宋禹行出来对宋家未必是好事，宋宣荣现在求着快些将他接回府中，要不了多久他后悔都来不及。” 宋禹行完美继承了宋宣荣的自私凉薄，可偏偏又没有宋宣荣的精明和城府，他被关进大理寺后，宋宣荣从没去看过他，唯一等到的就是被人生生打断了两条腿，连带着唯一肯替他去死的母亲也没了命。 以宋禹行的性子，他回了宋家后不闹的天翻地覆才怪。 沈珺九见沈心箬有些疑惑，她也没多解释，只是说道：“先让大哥看伤。” 沈心箬只好收回了心思，转眼朝着沈清梧那边看过去。 陈太医伸手想要撩开沈清梧衣摆的时候，沈清梧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抬头看向沈珺九她们：“阿九，你和阿箬先出去。” 第464章 别这么看着我 “大哥。” 沈心箬不愿意。 沈清梧却道：“出去吧。” 沈心箬还想说话，身旁的沈珺九却是突然拉着她，对着陈太医道：“那我们在外面等你们，陈太医，府医，麻烦你们了。” 沈珺九退出了门外，将门合上后。 沈心箬才低声道：“阿九，你干嘛拉我出来，我想陪着大哥。” 沈珺九说道：“我也想陪着他，可是大哥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伤口，也怕我们害怕。” 她当初是亲眼看到沈清梧被斩断了腿的模样，那齐大腿下方整个而断，看着极为可怕，沈珺九早已经见过一次，想起来依旧会心头发抖，更何况是沈心箬。 她知道沈清梧是怕沈心箬看着难受。 沈心箬眼睛红肿，一时间又有了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她连忙伸手抹着眼睛哽咽道：“我又不会嫌弃，大哥总爱想那么多，我又不是没见过……” 说道后来，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背过身去掉了眼泪。 沈珺九眼睛也是红红的，安静站在门前。 过了许久，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沈珺九和沈心箬连忙入内，就见到床边有一团沾了血色的白布，而沈清梧身上的衣裳也换了，此时靠在床边时，脸色比刚才好一些。 “陈太医，我大哥怎么样？” 陈太医收了银针：“沈小姐放心，沈公子没事的。” “他只是从妙法寺回来路上有些颠簸，伤口挣裂了一些，我方才已经替他重新上了药包扎了，接下只要好好养着，让伤口彻底长好了就无碍了。” 沈珺九瞬间松了口气。 沈心箬道：“那我大哥接下来要怎么养着，可有什么禁忌的，还有他身子瞧着瘦了太多，脸色也不好，我们能不能弄些什么吃的药材的替他补补？” 陈太医闻言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沈公子身子的确有些虚，这次遭了大罪，也有些损了底子。” “只是汤药补品不能随便乱吃，免得虚不受补，我等一下将他能吃能用的，还有一些禁忌都写下来给你们，你们照着做就是了。” “食补药补都是其次，关键是要好生静养，而且沈公子忧思多虑，郁结于心，你自己也要放下心思才行。” 沈珺九闻言忍不住看了沈清梧一眼。 忧思多虑，郁结于心？ 沈清梧闻言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好。” 陈太医和府医两人之前已经对正过，交代了一番后，就去将需要注意的那些写下来，而沈心箬连忙跟着过去，倒是沈珺九留了下来。 沈清梧将薄被朝着身上拉了拉，遮住了断腿：“这么瞧着我干什么？不认识了？” 沈珺九走到床边蹲了下来：“大哥。” 沈清梧见她黑眸之中满是哀伤，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否则我会觉得我真的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他没再伪装着温和从容，任由阴郁之色染满眸间。 那冷峻而又漂亮的脸上带着病弱的苍白，失了血色的薄唇轻抿着，仿佛置身云雾山巅般，周身都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冽。 第465章 他都没摸过小狐狸的脸 沈清梧的模样是极为好看的，以前温润如玉，世家公子，笑起来时如春日暖阳。 如今眉眼间多了丝暗色后，那丝沉郁却依旧半点不损他俊美之色，只是从暖阳变成了泠泠皎月，清冷孤华，多了些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距离感。 沈清梧说道： “我虽然没了腿，可脑子还在。” “而且不能挪动安静下来之后，有些事情反倒是比以前看的更为明白，也能更冷静理智的去做判断。” 他低头时风华如霜，轻抚着沈珺九发顶。 “前些日子辛苦你了，往后大哥帮你。” 沈珺九微仰着头看着他眼中细碎寒光，半晌后展颜而笑，伸手拉着沈清梧的手，将脸贴在了他掌心之中，微侧着脸喃喃道：“好。” 大哥还在，真好。 …… 燕无戈远远站在廊下，透过窗口看着里面倚靠在沈清梧身边，仰着白嫩小脸乖巧撒娇的沈珺九，眼神黑沉沉的。 目光落在沈清梧那只手上时，更是生出种想要剁了的冲动。 连他都没摸过小狐狸的脸，她也从不在他面前撒娇，反而浑身都是刺。 要是她能这般靠着他…… 燕无戈手指蹭了蹭，满眼的阴沉，心里头不爽快极了。 沈清梧低声与沈珺九说着话，察觉到有人看他，一抬头就撞上了燕无戈的视线。 燕无戈眼底的不高兴实在太明显，而沈清梧见着他那股占有欲极强的模样，想起沈珺九之前和燕无戈之间的那笔“交易”，突然一挑眉，嘴角轻扬露出抹浅笑来，抽出手拍了拍沈珺九的头顶。 “小九，家里可有吃的，我有些饿了。” 沈珺九这才想起大哥从妙法寺回来，这一路上怕是什么都没吃，她连忙懊恼，“怪我，都忘记给大哥送吃的过来了，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沈清梧柔声道：“我听范悉说，你的手艺极好，我还未曾尝过你做的东西，能不能帮我煮碗面条？” 沈珺九闻言愣了下，面条？ 虽然不知道沈清梧为什么想吃，可是这般简单的愿望她怎么可能不满足。 沈珺九点头：“当然可以，卤面行不行？” “好。” “那大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做，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叫外面的人进来，我很快回来。” 沈清梧嗯了声：“去吧。” 沈珺九仔细的替沈清梧掖了掖被角，又扶着他靠在枕边朝上靠了靠，给他腰间塞了个引枕让他能够更舒服些后，这才退了出去。 跟门前的下人说了声，让他先照看着沈清梧后，就朝着厨房那边走去。 燕无戈朝着角落里轻移了半步，旁边院子里探过来的树梢刚巧遮住了他的身影。 夜风吹过枝头，院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沈珺九原本五感灵敏，可或许是挂心着沈清梧的伤，又或许是急着让他吃上东西，她竟是一时间没留意到隔了有些距离的阴影之中藏着的人影。 等她离开后，房中的沈清梧才朝着窗外看来。 “北王殿下这般鬼祟，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第466章 婚约作废 燕无戈被沈清梧一口叫破了身份，而且刚才眼神交锋时，他也看出来沈清梧不像是他之前查来的那般好脾气。 他便也没再遮掩身形，直接从那处阴影中走了出来。 “王爷？” 门前有人守着，见到燕无戈时都是满脸的惊讶。 王爷不是在府里养伤吗？ 之前听府医说连床都下不了。 可是现在…… 那人瞧了眼腿脚利索走路带风的燕无戈，眼中尽是疑惑。 传言有误？ 燕无戈径直走了进去，“你未曾习武，怎么发现本王的？” 沈清梧靠在床边：“我生来嗅觉灵敏，幼时还因此险些去学了制香。” “只是后来瞧见那些学子大考中第之后光宗耀祖，人人讨好附庸，便又想着能考个状元回去，压一压沈家那些人的风头。” 燕无戈凤眸微顿，突然就想起很久前他去宋家那一次。 当时他也是隐在暗处，却被沈珺九一口道破了身份。 她说他身上有百岁香的味道，所以才知道是他入了宋家，难道沈珺九也和沈清梧一样，嗅觉与常人不同？ 燕无戈看着沈清梧道：“你的伤如何了？” 沈清梧淡淡道：“能如何，不过就是被截了腿，再不好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不过当日龙穆山上的事情，还是要谢谢王爷出手相救，否则我和小九也活不下来。” 燕无戈虽然知道沈清梧是沈珺九的大哥，可他这般大包大揽将沈珺九划分在他之外的话，却是让燕无戈心理不大爽快。 “沈珺九已经谢过了。” “不一样。” 沈清梧看着他，“你和小九的事情她已经跟我说过了，范悉也告诉过我一些。” “我很感激王爷当日相救之情，也记得王爷之恩，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说明白的。” 燕无戈隐隐猜到沈清梧想要说什么。 果然，他道： “小九性子要强，又仇恨宋家，之前想要借王爷之势与宋家为难，才会冒失与王爷许下婚约之事，让王爷为难。” “可女子清誉岂是儿戏，王爷身份高贵也不是我们兄妹能够攀附，将来自有您的良配，我府中父母不在，长兄如父，我也不能见着小九拿自己的婚事儿戏。” “我知晓小九答应了王爷三百万两酬银作为谢礼，此事不变，我也可代她再多给王爷一百万两，算作王爷救命之恩的酬劳，只是你们之前所做约定就此作废。” 燕无戈神色依旧漫不经心，可若细看却能见他凤眸之中冷了下来。 “你代她？” 燕无戈轻“呵”了一声， “本王和她的事情，你怕是做不了主，而且她许下的约想废就废，你难不成当本王好愚弄？” 沈清梧不恼：“自不敢愚弄王爷，只是王爷所需的不过是个挡箭牌。” “这京中合适的女子大把，王爷若是需要，我也可以替王爷去寻一个更合适您身份的。” “规矩依旧如您和小九所说，替您挡了皇室婚约，替您平了与皇室婚事上的争执，待您遇到心仪之人，便直接退去，绝不纠缠为难。” “如何？” 第467章 你不适合小九 燕无戈听着沈清梧这般悠哉悠哉的话，莫名就想起了沈珺九那一日跪坐在他身前，正色与他说同样话语的模样。 她小脸嫩白，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说。 若有朝一日王爷寻到真爱，珺九便立刻让自己病逝，退位让贤，绝不会成为王爷后顾之忧。 燕无戈突然就生出股焦躁来，觉得自己那天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 为什么沈珺九说什么就是什么。 居然还让她留了退路？ 燕无戈面无表情：“不需要！” 沈清梧神色也是冷淡下来：“王爷是不需要，还是本就没想着放手？” 燕无戈抬头看他，对上沈清梧眼中神色，知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后，片刻后索性懒得再隐瞒，直接道：“本王不想放手又如何？” “沈清梧，你妹妹想要的东西远比你想的要多，而这整个天下能护得住她的，也只有本王。” 沈清梧闻言轻嗤了声，微侧着头看他： “王爷能护又如何，一时兴之所至以色动心生出的好感，难不成还真当成了真情？” 他眼眸中带着淡冷霜色： “你地位太高，性子也太淡漠凉薄，你的这双眼睛更是从未遮掩锋芒。” “我是小九大哥，你却依旧能因为她和我亲近对我生了杀意，她若与你一起，你是想断了她翅膀将她困在后宅，还是让她沉沦皇室争斗，成为你谋算皇位的棋子？” “利益纠葛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笑话，你不适合小九。” 燕无戈眸中寒光乍现：“适不适合，轮不到你来说。” 沈清梧淡淡道：“是吗？” “那不如看看，小九在意我，还是在意你。” “你信吗，我若开口，小九绝不会跟你。” 燕无戈手心攥紧，眉眼之间满是阴沉之色。 若是寻常有人这般挑衅，他大概早就要了他的命。 从他十五岁被人所害险些跌进地狱，踩着累累尸骨归来，将衡王府的人赶尽杀绝那一刻起，他就绝不允许再有人踩在他头上。 可是沈清梧…… 燕无戈对着沈清梧满是挑衅的眼神，薄唇紧抿：“你为何不看好我？” 他压着心头那股子戾气，说道： “若因为身份太高拒绝，难道你就想让珺九嫁给一个毫无本事处处看人眼色的东西？” “她是你妹妹，你护着她我理解，可想要我放手，绝不可能！” “我燕无戈从未对人动心，可认准一人便绝不更改。” “你若怕我将她困缚后宅，或是图谋她什么，那你大可看着，我燕无戈的东西她想什么什么我便给她什么，我对沈珺九是否真心你也可以在旁自己亲眼验证。” “婚约之事不可能作废，沈珺九只能嫁给我。” 是她先来撩拨他的。 是她先让他动了心。 既然如此，那她就别想全身而退，他绝不会放手！ 沈清梧安静看着燕无戈许久，看出了他眼底不容置疑之色，突然道：“你说，你的东西，小九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是！” “那如果是，皇位呢？” 燕无戈毫不犹豫：“给！” 第468章 喜欢她什么？心狠手辣无耻狡猾？ 沈清梧眉峰轻挑，抬眼看向外面，就见门外站着的沈珺九满脸惊愕，而之前守在外面的那人更是神情呆滞的瞪大了眼，显然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两人都听到了。 沈珺九手里端着一盘软糯米糕，神情有些僵硬。 她去了厨房让人先和面，想着沈清梧还饿着，就端了些米糕过来，想要让他先垫垫肚子，她再回厨房那边去替他做面条。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刚到门前，居然就听到这么石破天惊的话。 燕无戈喜欢她？ 喜欢她什么？ 心狠手辣无耻狡猾？ 而且皇位…… 他以为是玩具吗，随口说让就让？ 燕无戈见沈清梧没开口，而视线却望着他身后。 他脸色微僵了僵，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僵硬的转过身来时就看到站在门前的沈珺九。 想起刚才自己斩钉截铁的话后，他耳尖猛的生热，可是望着沈珺九的眼神却不闪不避。 沈珺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低咳了声：“我想着做面条还要些时间，怕大哥饿着，就送些米糕过来。” 端着米糕入内，沈珺九将其放在沈清梧身旁，这才道： “大哥你先吃着，厨房那边生着火，我等一下做好了给你送来。” 沈清梧见着她满脸尴尬神情僵硬的样子，开口道：“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 “大哥……” 沈珺九正想着怎么躲过去呢，没成想着沈清梧居然提了起来，她讪讪道： “刚才你们说了什么吗，我来的晚没听到，还有王爷居然能下床了，真是可喜可贺。” “难得大哥和王爷这么聊得来，既然有王爷陪着大哥我倒是放心些，你们继续说话吧，我先去厨房了。” 燕无戈原本还想着寻个好时候再表露心意，既是因为沈珺九从没表露出半点爱恋的意思，也是怕被拒绝，可没想到跟沈清梧说话时被沈珺九听着。 他心中原本还有那么一些尴尬紧张的，可瞧见沈珺九那几乎僵硬的都快要同手同脚的动作，他那点尴尬反而是没了。 燕无戈伸手拦了她，“等等。” 沈珺九忙后退半步，满眼警惕。 燕无戈朝外扫了眼，原本守在门前满脸呆滞的那人连忙脑子一清醒，伸手关门后退垂头不带停顿的，一溜烟的直接去了院子里站着，生怕看到了自家主子剖心表白的场景被灭了口。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沈珺九：“……” 她眼皮子跳了跳，“王爷有事？” “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燕无戈直直看着她。 沈珺九心知躲不过，不由朝着沈清梧看过去，可自家大哥却只是靠在床头眉眼清淡，一副不关我事你自己解决的模样，她不由心塞。 对着那火热火热的目光，沈珺九只能硬着头皮道：“听到了一些。” 燕无戈攥了攥手心道： “既然听到了，那我就索性一道说了，婚约的事情作废是不可能作废的，谁来说都没用。” “你撩拨了本王让本王对你动了心，那北王妃的位置换谁我都不要。” 第469章 杀人我递刀，惹事我善尾 燕无戈看着她：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想要的东西我什么都能给你，权势地位钱财名利还有我都是你的。” “我不赌不嫖不夜不归宿，不娶妾不纳通房不养外室不亲近你以外别的女子。” “成婚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杀人我递刀，惹事我善尾。” “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可以。” 燕无戈说完后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沈珺九：“……” 沈清梧靠在床边上，听着燕无戈的话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大哥！” 沈珺九又气又恼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 她扭头瞪了眼沈清梧后，见他笑得肩膀直抖，忍不住扭头看向一脸认真的燕无戈，只觉得脑袋疼。 她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不怎么样！ 她什么时候撩拨过燕无戈了？ 她又做了什么了让他动了心了？ 这一副非卿不嫁的模样到底是闹哪门子的事儿？！ 沈珺九深吸口气：“你……” “等等！” 见她似乎想要拒绝，燕无戈板着脸直接道：“你不能拒绝我，你都看光了我的身子，还摸了我，你要负责！” 沈清梧挑眉惊讶：哇哦。 沈珺九直接黑了脸。 深呼吸，再深呼吸…… 那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不断在胸腔来回，好险才压住了她想要拿着榔头暴打燕无戈的冲动，而沈珺九也不断告诉自己，她这二两轻的小身板打不过皮糙肉厚的燕无戈。 沈珺九咬着牙：“我那是替你看伤。” 燕无戈板着脸：“你又不是大夫。” 沈珺九：“……我是怕你流血而亡！” 燕无戈：“可你扒我衣裳了，还搂搂抱抱，难道不是觊觎我的美色和肉/体……”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现在打死他还来不来得及？！ 沈珺九从没这么头疼过，也没发现燕无戈能这么不要脸。 早知道会惹上这么大个麻烦，那天她就该索性让他流血死了个干净！ 见一旁看热闹的沈清梧是指望不上了，沈珺九压着暴躁说道：“王爷，你用词可以稍微讲究些吗？” “那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没必要说这些故意误导旁人的言语，而且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就算我真看到了你你也不吃亏。” 沈珺九抿抿唇： “自我们相识开始，你我皆知是利益所关才会一再联系。” “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刻意撩拨，或者越线的举动，如果让你生了什么误会，那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我知道王爷想要什么，之前我与你的交易也可以继续。” “在完成我们的约定之前，我定会尽心竭力的去帮王爷，也会照着之前所说给足王爷报仇，可除此之外，我没什么能回报王爷的。” 换句话说，除了利益，她没别的能给他了。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说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沉默了片刻才认真的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那你有比较中意的人？” “……也没……” “那本王长得不合你心意？” “……”这倒也不是…… “还是你觉得这大晋还有比我身份更高更好更能让你恣意妄为，哪怕你想涉足朝堂插手皇权，也能替你撑腰无人敢欺的人？” “……” 沈珺九默了默，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要指着燕无戈说他长得不好身份不够她怕遭雷劈。 沈珺九迟疑着道：“是没有，王爷样貌出众，身份尊贵，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人，可是……” “那就行了！” 燕无戈没等沈珺九把可是后面的话说完，就直接说道： “既然你也觉得我长得好，身份高，又找不出比我更好更适合你也让你心仪之人，那你嫁给我又何妨？” 第470章 本王无父无母，优点很多 燕无戈说的太正经，明明是歪理，却偏还一时间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 要说他长得不好吧。 不是。 沈珺九上一世见惯了样貌出众的男子，燕无戈能排前三，而且他容貌俊美却不阴柔，轮廓冷峻漂亮却又带着英气，这种长相正是她心仪的那一款。 要说他身份不够吧。 身为大晋北王，手握大晋过半兵权，连明启帝也不敢掠其锋芒，皇室也要为其避让，这天下还真找不出几个比他身份更贵重的人。 沈珺九向来能言善辩，可这会儿居然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燕无戈见她没说话，薄唇抿的更紧了些： “如果刚才说的那些还不和你心意，那本王优点还有许多。” “比如本王无父无母，再比如本王没有兄弟姐妹，本王身边没有任何能够做我主的长辈，等你进了北王府后，你就能当家做主。” “上无公婆压制，下无妯娌麻烦。” “不需要你宴客与人交际，若嫌麻烦这满天下的人你都不用搭理。” “本王能护得你恣意快活，也能让你随性而活，能护着你所想要护着的一切。” “我自认除我之外，这世间也再难找到比我条件更好，更适合你的人了，你若错过岂不可惜？” 沈珺九：“……” 她满脑袋的黑线。 什么时候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也成了优点了？ 沈珺九对着紧绷着脸看着她的燕无戈，知道他说的其实有道理。 燕无戈虽然性子淡漠，可聪明，护短，有城府，只要不做蠢事这大晋谁也奈何不了他，北王府的威势也足以让她作威作福，成为这整个大晋所有女人都羡慕的人。 要真是要找个人成婚，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沈珺九她压根儿就没想嫁人啊！ 她上一辈子最后走到了谁也没想到的位置，就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帝位称号。 她大权在握，调教了一帮子朝臣，好不容易朝中顺逐下来，中年寂寞，想着养几个美人儿调剂调剂生活，享受享受快乐时光。 谁知道美人儿刚送进来，她才摸了摸脸蛋儿，连衣服都还没脱就眼前一黑，然后醒来就已经回到了龙穆山年少之时。 沈珺九心中有太多的遗憾和后悔，她想要救大哥，想要改变姐姐早亡的命运，想要报复宋家，想要让所有欠她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她依旧想要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否则她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撩拨豫王和太子，搅浑京中这一池子水？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能成功，那自然是最好。 就算不能成功，有天阈商行，她也能带着大哥和姐姐离开京城，将来找一个繁华锦绣的地方，养几个容貌倾城的美人儿，恣意快活。 她可从没想过要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 更何况还是如燕无戈这般强势的男人。 沈珺九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要真成婚了之后她敢朝着外面伸爪爪，燕无戈大概会打断她的腿砍了她的爪子弄的她不能自理，因为她也是这种人…… 第471章 本王准你染指 沈珺九想着自己养的美人儿要是生了别的心思，她会怎么做，然后再瞧着燕无戈时，难得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可随即“呸”了一声，她又不是他养的美人！ “我知道王爷很好，这世间也再找不出比你更好之人，可这姻缘之事讲求缘分，王爷仙姿卓约尊贵无匹，实在不是我这等凡人能够染指。” “本王准你染指。” 沈珺九：“……” 她脸色微僵，“可我不喜欢王爷，王爷也未必了解我。” 燕无戈淡声道：“成婚之后可以慢慢了解，本王这么好，你会喜欢的。” 沈珺九有些无言以对，更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要只是算计也就罢了，她能理直气壮，可偏燕无戈一脸认准了她的架势，叫她莫名心虚，忍不住无奈道： “王爷，强扭的瓜不甜。” 燕无戈看着她：“捂捂总会甜的。” 沈珺九：“……” 完败。 沈珺九觉得想要试图跟燕无戈讲道理完全行不通，而且之前觉得这人够理智够沉着够有城府，合作起来更顺手，可这会儿他的理智沉着能言善辩用到她身上时，叫她吃了哑巴亏被堵得难受。 沈珺九深吸口气神色平静道： “王爷，你不该是这样与人纠缠的人。” “先不说男女之事须得两情相悦，从未听说你喜欢我，我就定要嫁给你的，而且你刚才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好看的皮囊？有些聪明的脑袋？还是和旁的那些三从四德的女子完全不同的逆骨和新鲜感？” 沈珺九眸中疏冷，脸上失了笑后，神色之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 “你我从龙穆山相识，再到回京之后几次见面，你见识过我对宋家的决然，也见过我谋算旁人时狠辣，你当真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什么样的人吗？” “我这张脸或许有几分姿色，可天下美人多的是，王爷生于皇室，年幼更遭磋磨，百般艰难才有了今日，你不该这般天真的因为一时新鲜便对谁倾心相许的。” 燕无戈听着沈珺九的话，抿抿唇：“本王不是一时新鲜。” 沈珺九皱眉。 “本王知道你想做什么。” 沈珺九心中一跳，眸中冷凝。 燕无戈平平看着她：“你想涉足朝政，插手皇权。” “……” 沈珺九抿唇，燕无戈却道：“从龙穆山回京，你让萧淮将沈清梧送去妙法寺，甚至要了那张平安符开始，你所针对的就不是宋家，而是太子。” “回京之后，你先是借着宋家之事挑拨豫王、瑞王，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长公主拉了出来。” “后又借着豫王挑拨太子和瑞王，坏太子根基，让他和妙法寺结怨，又借着宋家的事情，借本王的手斩断了太子放在大理寺的黄颉。” “你看似一直在对付宋家，紧咬着宋宣荣和叶氏不放，可实则目的却一直都在豫王和太子身上。” 燕无戈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来他所说的这些，一旦被外人知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第472章 你每次想要糊弄人时，总喜欢这么笑 “京中形势原本还算安宁，哪怕那些个皇子明争暗斗，彼此倾轧，可却也从来都没有将仇恨摆到台面上来，大家表面上一直相安无事。” “可你这一回来，便将明启帝一直以来竭力保持的那几个皇子之间的平衡打破。” “搅乱了京中局势，借着宋宣荣一人便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水，甚至连本王也算计在内。” “你所图的，除了那个皇位，还会有什么？” 沈珺九之前听着燕无戈说他知道她想做什么时，就已经心中微跳。 等听着他三言两语将她这段时间所做拆穿，甚至一口点破了她的目的。 她下意识的微扬唇，眼中带上些笑，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失笑道： “我还当王爷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男子，要皇位做什么？” 燕无戈静静看她：“真不想要？” 沈珺九笑着笑着，见他就那么看着她，好像看穿了一切似的，她嘴角的笑慢慢淡了，眼神也跟着冷淡了下来，恢复了刚才那般疏远淡漠的模样。 燕无戈说道：“你每次想要糊弄人时，总喜欢这么笑。” “本王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这身作戏的本事，可是眼睛是瞒不住人的。” “你这里。” 他点了点沈珺九的眼前，说道：“写着野心，还有不屈从于人下。” 沈珺九没想到燕无戈会这么说，她有些惊讶，伸手摸了摸眼角，朝着他一挑眉。 她眉眼间清冷凌厉，身上更是多了一股子之前从没有过的，只有多年身处高位才会有的压人的滋味儿。 沈清梧坐在床边感受不深，可是燕无戈就站在她身前。 四目相对时，燕无戈蓦然多了种感觉，眼前这样子这才该是沈珺九本来该有的模样。 冷冷的，淡淡的。 活该像是踩在人脑袋顶上肆意。 不仅没叫人失望，反而挠得他心中越发的痒……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珺九问了句。 燕无戈想了想：“在你几次闹腾宋家，又几次放手。” “明明能将他们一击弄死，却每每又放他们一条生路，却让太子、豫王一头扎进来的时候。” 沈珺九心中叹口气，没想着自己居然是在这上面露了痕迹。 想起沈清梧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清梧：“大哥也知道？” 沈清梧靠在床边嗯了声：“猜到一些。” 范悉跟他说过京中的事情，事无巨细。 沈清梧本就聪明，而且他之前跟沈珺九说过的话也是真的，或许是因为断了腿，他更能安静的去用脑子想事情，而且身处局外，又是最了解沈珺九的人，所以才能猜出一些来。 只是沈珺九的性情变化的太多，他之前也不敢肯定。 如今燕无戈这一问，倒让他明白他猜的居然是真的。 沈珺九抿抿唇，看向燕无戈： “你既然早猜到了我利用你，为什么还帮我，甚至还假意将你的人手借给我。” “你不是也有意皇权，这些年也在暗中部署着想要那个位置？” 第473章 你的全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燕无戈说道：“是想要，可不是必须要。” 他神色有些懒散，“我想要皇位，只是因为无聊，而且也嫌弃明启帝太烦，没事总想着算计我手里的兵权，变着法儿的给我找麻烦。” “当年我从北境军崛起，欠了些人情，那些人想要从龙之功高官厚禄。” “再加上这些年明启帝早有心思，想对京中勋爵下手，削减先帝留下的那些特权，他们都是享受惯了的怎肯答应，便随了我说是要改朝换代，推我为主。” “他们既然愿意折腾，我便随了他们。” “反正生活无趣，终归要找些乐子。” 沈珺九：“……” 沈清梧：“……” 所以你老人家想要夺权，想要篡位。 就只是因为活的没意思了？！ 沈珺九险些没一句粗口爆了出来。 看着燕无戈懒散随意的样子，突然生了股想要暴打狗头的冲动，莫名觉得他这幅德行格外的碍眼也欠打，倒还不如之前那副冷冰冰高傲不屑一顾的模样。 燕无戈却像是半点都没感觉到两人心思，只是对着沈珺九道： “以前是无趣，可现在我找到喜欢的，那皇位要不要都行。” “你要真想要，我帮你夺来就是，还有那天阈商行，你要是有想法也可以，我帮你抢回来，再不然你想要别的什么都行。” “只要你嫁给我，你的全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你想要的都能是你的。” 说完，他脸上露出笑，本来冷峻的脸上生生的多出来丝极为违和的乖巧，摇着尾巴凑上前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的划算？” 不怎么样！ 沈珺九脸色漆黑。 总觉得燕无戈这人设拐了十八道弯，毁的一塌糊涂。 而且她不过就是跟他打听了点消息，这狗狗祟祟的家伙怎么着连天阈商行也给盯上了，那是她爹的东西，她的！ 她自己能抢回来，关他什么事？！ 沈珺九向来是稳得住的，遇到再大的事儿都能压一压忍一忍，可此刻对着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燕无戈，手中微痒，没忍住“啪”的一声贴在他脸侧，直接将他推远了些。 燕无戈：“你摸我了，这是同意了？” 我没有！我没同意！！你别胡说！！ 沈珺九张嘴一个“我”字还没出口，燕无戈就已经站直了身子：“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府里先筹备起来，将聘礼和大婚要用的准备着。” 说完扭头：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沈清梧见他半点不带停顿，丝毫不以叫他一个比他年岁还小上一些的人当大哥为耻，不由扬唇笑出声： “过几日让人将你庚贴送来，我寻个人合合八字。” “我之前就有所耳闻，知晓秦家的人一直想要与你联姻，若是知晓你和小九婚事恐怕会阻拦，宫里那边也会插手。” “你自己想办法将婚事过了明路，别叫人来找小九麻烦。” 燕无戈点头：“好。” “大哥！” 沈珺九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清梧，没想着他就这么把她给“卖”了。 第474章 还要不要点脸了？！ 沈清梧没跟她说话，只是对着燕无戈道：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王爷就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免得叫人知道了会有损小九清誉，而且也会惹来麻烦。” “眼下天色不早了，王爷请回吧，别的事情改日再说。” 燕无戈看了眼沈珺九，直接道：“听大哥的。” “大哥好生养伤，陈太医就暂时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或是让夏兰、冬青来告诉我也行。” 沈清梧嗯了声：“我知道，不会跟你客气的。” 燕无戈笑了笑，对着沈珺九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和大哥早些休息。” “谁……” 沈珺九张嘴话还没说完，燕无戈就直接转身走了，出了房门脚下轻点，直接跃上房顶转瞬就没了踪影。 等人走了。 沈珺九才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怒道：“谁是你大哥！” 还要不要脸了。 还有没有点儿自知之明了。 那是她大哥！ 她的！ 他叫哪门子的大哥？！ 还叫的那么顺口！！ 沈珺九看着院外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北王府随从。 再见燕无戈早不知道去了哪儿，从头到尾连句话都没说，就眼睁睁的看着沈清梧和燕无戈将她的婚事定了下来。 气急败坏。 沈珺九转身回去，看着沈清梧道： “大哥，燕无戈那厮不要脸，自顾自说话，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呀。” “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想嫁人，况且他一看就是黑了心肝儿老谋深算的，他说将皇位给我就给我，你难道还真信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装模作样的？” 沈清梧安静看着她，见她一通话说完后，才道：“我的面呢？” “大哥！！” 沈珺九脸黑。 沈清梧朝着沈珺九招招手，见她气呼呼的走到跟前，那脸上也比之前他回来刚见到时鲜活的多。 沈清梧说道：“你在气什么？” 沈珺九：“当然是你和燕无戈说大婚……” “可你不是本来就和他做了交易，且也定了婚约吗？” 沈清梧一句话，让得沈珺九脸色微怔。 刚才那满脑子的气恼瞬间散了个干净，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沈清梧靠在床头说道： “你和他本就说好要成婚，你替他当挡箭牌，而他庇护我们兄妹。”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他也照样会迎娶你入府，而你也会成为北王妃，不是吗？” “那不一样……”沈珺九皱眉。 “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清梧抬头看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只是想利用北王，借着他的手来达到一些目的，可是小九，你觉得他是那么好利用的吗？” “北王的性情独断且霸道，他既然对你动了心思，就算今日我没有逼着他表露心意，他早晚也会与你说明白的，届时你已经入了北王府，担了北王妃的名头，又如何能够脱身？” “与其背着交易之名，许以重诺跟他成婚。” “那为什么不先弄明白他对你的心意，对你的底线，还有他到底知晓多少与你有关的事情？” 第475章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沈清梧看着眉心紧皱的沈珺九，伸手拉着她在床边的矮凳坐下。 “我知晓你不喜欢他，我也试探过能否取消了你们当初的交易，以别的东西来换。”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放手，也认准了你不肯罢休，既然成亲的事情势在必行，那为什么不替你自己多谋些好处，至少能够让你对他的一些事情心中有底，而不至于满目漆黑。” “将来万一有变，你连防备都来不及？” 沈珺九不是真的看不清楚这些，之前被燕无戈突如其来的心意弄的有些懵，只顾着气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就明白了沈清梧的意思。 如果不是沈清梧，她恐怕还不知道燕无戈早就猜到她心思。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原来燕无戈早就已经怀疑了她的举动，甚至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一直冷眼旁观，默默看着。 “大哥……” 沈珺九轻咬着唇。 沈清梧摸摸她头发，柔声道：“其实燕无戈也算得上是良配。” “我能看得出来，他刚才那些话至少九成都是真的，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有往日行事的那些狠辣和肆意，他也没必要拿着他的心意来哄骗我们。” “你们本就有那场交易，注定要当一年夫妻。” “既然如此，何不尝试着换种方法开始。” “如今是他喜欢你，他求着你，他百般恳切甚至用尽手段才将你接回府里，他知道你不喜欢，也明白这婚事是他强求来的，你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你便是握着主动这边。” “成婚后你若是能对他生了喜欢，感情和睦，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如果不喜欢，这关系本就是他强求来的，他对你有愧，所以也定会护着你让着你，甚至竭尽全力的去帮着你，让你得偿所愿。” 沈清梧神色温柔，指尖泛着凉意。 可落在她发顶上时，却十分轻柔，那冷白的肌肤衬着屋中的烛光变得暖黄，而言语间的爱护和偏袒，更是让人心中的暖意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小九，哥哥或许有些卑鄙，利用了燕无戈对你的感情。” “可既然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我只想想要你能多一份选择的机会。” “我想让你能够轻松一些，也希望你能幸福。” 当然，若是燕无戈敢欺负小九…… 沈清梧抬眸之时，冷芒与杀意遍布。 …… 沈珺九陪着沈清梧许久，与他说了会话。 两人谁也没有提及为什么一直养在闺阁之中的沈珺九，会突然生出了想要皇位的想法，也没有去问为什么她懂得那么多本不该是她懂的东西。 沈珺九去了厨房，替沈清梧准备了他想吃的面条，端回来看着他吃完后，脸上露出疲倦时，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端着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前时，沈珺九突然回头。 “大哥。”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你是小九吗？” “是。” 朦胧灯火烛光之下，沈清梧脸上阴郁和温柔交织，微抬眼时瞳珠晕染开涟漪，凝白手指置于断腿之上，浅浅飘来一句。 “那就够了。” 第476章 本王乐意 燕无戈离开沈宅很是突兀。 韩凛和听白跟在他身后，连夜出了沈宅后，见着前方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的燕无戈。 韩凛朝着听白努努嘴，无声道： 主子这是怎么了？ 刚才去沈清梧那边的时候，是听白跟着的。 韩凛奉命出门办了一趟差事，一回来就听见之前还用着苦肉计，装着虚弱骗吃骗喝不肯离开的主子，居然主动说要回王府，而且还连夜就走。 韩凛不由心中惊讶，他就是出门了一会儿，这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和沈小姐吵架了？ 听白之前就站在屋外，自然是听到了燕无戈和沈家兄妹那些话的。 他朝着韩凛摇摇头，没对他解释，只是有些迟疑的着看向燕无戈：“王爷，沈公子他……” 燕无戈嗯了声：“怎么。” 听白找了找措辞，尽量让自己的话不会显得太过难听： “属下是觉得，沈公子他好像并不太喜欢王爷，而且也并非真心帮王爷和沈小姐，他刚才……” 听白顿了顿，想说什么。 可那词儿在嘴边绕了两圈，总觉得说出来会伤了自家主子颜面。 燕无戈闻言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见听白迟疑，燕无戈道： “你是觉得他在利用本王，借着本王喜欢珺九的事情故意做出今夜这场戏，好让本王坦白了心意，将之前我和沈珺九的那场交易变成了本王求而不得？” 听白见他心中有数，连忙道：“王爷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顺着他？” 燕无戈闻言说的理所当然： “本王要是娶了珺九，他就是本王的大舅子。” “本王顺着他让他高兴一些，有何不可？” “可是……”听白惊讶，“他分明未曾真心想要让王爷和沈小姐在一起的。” 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其实并不太在意那个皇位，而且参与夺权也是真的是因为无趣和厌烦。 可那毕竟是皇位，多少人求而不得、不择手段想要谋夺的东西。 燕无戈的性子向来的锱铢必较，也最厌烦有人将他当成踏脚石，算计利用他。 可沈清梧今日所做分明就是想要利用王爷，借着他对沈小姐的情谊来算计他手中权势，更有甚者几句话便毁了之前的交易。 王爷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 这不像是他家主子的性子啊。 听白说道：“沈公子分明是利用您对沈小姐的心意，您何必那般委屈。” 燕无戈挑眉：“谁跟你说本王委屈了？” “可…” 听白瞪了瞪眼。 之前在屋里都那般忍气吞声低声下气了，还不委屈？ 燕无戈像是看懂了他心思，嗤了声： “你懂什么，那是情趣。” “珺九在意她大哥，本王自然要讨她高兴，而且沈清梧既然能够让珺九嫁给本王，心甘情愿入北王府，那就让他算计一回又有什么。” “本王有权，有钱，乐意被他们利用。” 最关键是燕无戈知道，沈清梧的算计不是为着他自己，也不是为着权势利益，而是为了沈珺九。 第477章 别人没有的，他家王妃也要有 沈清梧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了他的性情。 他不过是想要替沈珺九谋一条后路，让他们这场注定的婚事，不至于是从一场交易开始。 沈清梧的确不喜欢他，因为没有谁会喜欢挟恩图报，让自己妹妹去为着一场利益牺牲婚事的人。 燕无戈能感觉得到，沈清梧只是因为暂时没有能力对付他，也没把握能对付北王府，知道他自己根本就拦不住他和沈珺九的这场婚事，而他也对沈珺九势在必得。 所以沈清梧才退而求其次，想要替他妹妹占据主动，谋的最大的利益和好处罢了。 否则沈清梧要是有足够的能力的话，恐怕宁肯直接弄死了他，再弄垮了北王府，也绝不会同意让沈珺九以这般利益纠缠的方式，嫁入北王府。 沈清梧瞧着性子温吞，可实则最是阴狠不过。 他这种人其实从骨子里和燕无戈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更喜欢直截了当，看不过眼弄死了事，而另外一个则是披着一层温和一些的皮子。 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人。 燕无戈知晓沈清梧未必是真心帮他，他也没多愿意跟沈清梧亲近。 可只要是为着沈珺九好，他愿意忍着沈清梧。 不过是一些权财人脉，也不过是失了主动，看着有些丢脸而已。 他乐意！ 听白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我有钱，我有权，我乐意被人算计”的模样，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来。 韩凛在旁边听的一知半解，只隐约知道沈清梧和沈珺九那边，好像都知道了自家主子心意了。 他忍不住问了句：“王爷，您这是跟沈小姐过了明路了？她要嫁给您啦？” 燕无戈扬扬唇：“嗯。” 韩凛顿时兴奋：“那咱们王府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燕无戈点点头：“等我把宫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能娶她过府，不过府里可以先准备起来了。” “太好了。” 韩凛在旁高兴道， “那咱们回去之后，就能让庆婶和王伯先给准备准备了。” “我听说这成婚还得纳彩问名，纳征请期什么的，三书六礼都不能少，而且说亲的时候也最好寻个身份高些的人，这样才能让人觉着新娘子得夫家看重。” 燕无戈闻言侧侧头：“还有这说法？” “当然了。”韩凛道，“我哥当初娶亲的时候，就寻了荣安夫人出面去说的亲。” “我娘说要是不这样的话，人家府上便会觉得怠慢了，旁人知道后也会以为夫家不看重，从而瞧不起新娘子。” 燕无戈闻言琢磨了琢磨，觉得有几分道理。 看来等解决了宫里的事情，得了赐婚之后，他还是得找个身份高贵的人走一趟沈宅才是。 别人有的，他家王妃要有。 别人没有的，他家王妃也要有。 听白看着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明明自个儿还是个单身狗，却兴冲冲的和主子说着成亲那些规矩的韩凛。 再看看在旁时不时颔首，听的认真的主子。 听白有些无力吐槽。 第478章 强扭的瓜它不甜 听白深深叹了口气，满眼忧郁。 “王爷，说亲的事情可以暂且放放，您是不是忘记了，沈小姐还没答应嫁呢？” 燕无戈原本还满是笑意的脸上瞬间僵住。 “沈小姐说了，强扭的瓜它不甜。” 燕无戈横了他一眼。 想着沈珺九之前气急败坏的模样，燕无戈咬咬牙。 他就还不信了，他这个举世无双的好男人，他捂不熟沈珺九这颗瓜！ …… 沈珺九出了沈清梧的院子后，就猛的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尖低骂了一声后，心里头乱糟糟的。 她没想到沈清梧会突然提及她和燕无戈的婚事，将原本的交易弄成了这般样子。 更没想到向来不苟言笑瞧着高冷的燕无戈，居然会说喜欢她。 沈珺九是真觉得燕无戈的喜好惊人，口味特殊。 打从他们认识开始，她好像就没有半点寻常女子该有的单纯善良。 她在他面前也从未曾遮掩过自己狠毒，害起人来时更是手段层出。 旁人见了怕是给个蛇蝎之名也不为过，连萧淮都说她黑了心肝儿无耻至极了。 燕无戈到底是瞎了那只眼，怎么就能喜欢上她的？ 沈珺九伸手压了压眉尾，只觉得有些头疼。 眼角余光瞧见旁边冬青和夏兰偷偷看她，忍不住嘴角微抽。 “你们看什么？” 冬青说道：“没什么，只是瞧见小姐好像有些心烦。” 沈珺九也没瞒着：“你家主子莫名其妙发疯，我能不心烦吗？” 冬青诧异：“小姐不喜欢王爷吗？” 夏兰胆子大些，闻言也是在说道：“对啊，小姐难道不喜欢王爷说的那些话吗？” “奴婢跟了王爷好些年，王爷从未对什么女子示好过，而且不管什么样的女子，只要觊觎王爷的，王爷都能面不改色的直接让人扔出去的。” “奴婢还是第一次瞧见王爷这般放低了身段儿，朝着一个女子说那些甜言蜜语的呢。” 沈珺九吐槽：“他那算哪门子的甜言蜜语？” “怎么不算。” 夏兰虽然是死士，可是比起沉稳的冬青，她性子更为鲜活。 之前被沈珺九吓过一通，她害怕了几日，可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渐渐的却又不怕了，而且还觉着这位新主子其实比王爷性子好多了。 夏兰身上穿着绿色琵琶长裙，只是下摆和腕间做了改动，闻言睁大了眼道： “您瞧呀，这世间男子谁不在意权势名利，惯来都只有借着姻亲谋利的，就算真心也总会多顾全自己一些。” “谁像王爷这样的，什么都愿意给您。” 夏兰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王爷他性子其实算不上好，嘴巴也从不留情。” “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也绝不会委屈自己，他能那般放低了姿态与小姐说话，更允诺了那么多事情，就代表他是真的喜欢小姐。” “他这般在意您，等小姐和王爷成亲之后，他定然将您护得如珠如宝。” 沈珺九听着夏兰的话瞧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们不太懂这些事情。” 第479章 是真不喜欢，还是你觉得自己不喜欢？ 沈珺九知道夏兰和冬青是北王府的死士，可她印象里的死士都是沉默寡言。 哪像是夏兰这般还懂得分析情感。 这说的头头是道的，哪里像是死士。 倒不如说是媒婆。 夏兰似是知道沈珺九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奴婢和冬青都不算是全然的死士，北王府真正的死士都是自小培养，断七情六欲，只会杀人。” “奴婢家里原是在北境边境，十三岁时鞑靼攻城，烧了奴婢住着的村庄，奴婢被爹娘护着侥幸活了下来，后来被随着王爷出征的冬青捡到，这才被她带进了死士营地的。” “只是奴婢于武学一道没什么天赋，冬青才求了王爷，让奴婢跟着毒婆婆学了毒术。” 沈珺九闻言有些惊讶。 她之前就有些疑惑，冬青就也罢了，性子沉稳少言，可是夏兰的性子是半点都不像是死士。 没想到她居然是北境边境之人，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被冬青捡回去的。 难怪她们二人的感情与旁人不同，而且夏兰也格外在意冬青，之前为着冬青连命都不要了。 夏兰说道：“奴婢进死士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懂了，所以小姐别觉得奴婢只会杀人，却不懂男女情爱之事。” “奴婢觉得王爷是真的很喜欢小姐。” 沈珺九闻言抿抿唇，“可我不喜欢他。” “是真不喜欢，还是小姐自己觉得您自己不喜欢？” 沈珺九神情微怔。 “奴婢虽然跟随小姐不久，可是小姐的脾气奴婢是亲身体会过的。” “您从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当初奴婢只是稍稍冒犯了您，您便能毫不犹豫的将奴婢驱逐，不在意奴婢死活。” “如果您真的不喜欢王爷，对他没有半丝好感的话，之前王爷提及婚事，甚至说那些话时，您早就会直接打断，或者直言拒绝了，又怎会任由着王爷自顾自的将所有的话说完？” 沈珺九被夏兰的话说的脸色微变：“我只是不想让你家王爷难堪，坏了合作的关系。” 夏兰眨眨眼：“可小姐之前对王爷也没那么客气呀。” 想怼就怼，想说就说。 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半点收敛的模样，什么时候顾忌过？ “而且今儿个要是换成是萧公子跟小姐说这番话，说要娶小姐过府，小姐会如何？” 沈珺九想了想。 将燕无戈换成了萧淮，而他手里拿着个折扇睁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风流倜傥的跟她说着他对她一见钟情想要娶她…… “……” 沈珺九抖了抖身子，一阵恶寒。 她大概会锤爆萧淮的狗头！ “瞧，小姐是不会忍着他的吧？” 夏兰笑眯眯的道，“所以奴婢觉得，小姐是不讨厌王爷的。” 沈珺九闻言眉心紧皱，有心想要反驳她的话，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对上夏兰那副了然的样子，她总觉得她这会儿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自己心虚。 等回了房里，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时。 望着头顶垂落的烟青色帘子，沈珺九脑子里还在响着夏兰的那句话。 “小姐是不讨厌王爷的……” …… 第480章 惊恐 沈珺九在床上躺了许久，脑子混混沌沌的想着事情，等着外头已经有丝亮色时，她才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后。 她只觉着自己整个人像是落入了丝丝网网的梦境之中。 梦里出现的不再是往日那烦人的梦魇，却迷迷糊糊好像回到了上一世。 她用尽手段爬到高位，好不容易平息了京中乱局，大权在握时，挚友说她忙了半辈子，连个男人的滋味儿都不曾知晓过，便胡闹似的在宫外替她寻了好些美人送进来。 沈珺九本也可有可无，而且那时她也的确动心，便应了下来，让人将人带进了她寝宫。 她身上穿着华丽衣裙，云髻半解，青丝垂落在身侧时，半仰着靠在美人榻上，懒懒的看向身前。 身前一个俊美的男子脱/光了上衣，露出了白皙惑人的肌肤来。 他含羞带怯的低垂着头，消瘦却不瘦弱的肩膀轻颤着，像是害怕又像是羞怯，白嫩的耳廓上像是染上了胭脂，一层层的红到了脸侧，透着一股子情/欲之色。 沈珺九咽了咽口水，被美色迷得有些晕头。 她伸手摸了摸眼前美人儿到底脸颊，那滑腻的感觉，还有手下那瞬间染红的肌肤，让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般害羞，那接下来怎么办呀？” 男子轻颤了颤，长睫微垂轻抿着薄唇的模样，让她越发的喜欢。 她撩开袖口的衣袍，直接起身靠近了他，淡淡的青松香味袭来时，沈珺九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那人满是羞怯的仰起头来，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眸，脸色通红泛着情动。 “阿九……” …… “哗！” 沈珺九猛的睁开了眼从床上弹了起来，脑门上全是冷汗，一脸的惊恐。 艹！ 燕，燕燕燕无戈！！ 她居然睡了他？！！ 沈心箬原本在床边叫着沈珺九，冷不防的被弹坐起来的沈珺九吓了一跳。 “阿九？” 她唤了一声，却见沈珺九就跟见了鬼似的，身子一抖，抱着被子朝她望过来时，满脸的惊恐之色。 沈心箬顿时着急：“阿九，你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受了惊吓一样？ 沈珺九愣愣看着沈心箬一会儿，等着脑子里那股惊恐之意渐渐散去之后，整个人冷静下来，感觉着自己坐在床上，而周围也是极为熟悉的坏境。 她捏了捏了被子后才猛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是做梦，是做梦。 天知道她险些被吓得心都跳出来。 感觉着额间探拭的手，沈珺九对上沈心箬满是担忧的目光后，忍不住有些心虚，连忙轻咳了声说道： “姐姐，我没事，只是做恶梦了。” 沈心箬有些心疼道：“你这是梦到什么了，居然吓成这个样子。” “刚才就见你嘴里一直喃喃说着什么，现在醒来了脸色还这般难看。” 沈珺九哪敢说她梦到了什么，听沈心箬说她刚才说了梦话，她心里瞬间提了起来：“我都说什么了？” 沈心箬摇摇头：“你声音太小，没听清。” 第481章 他怕是急了 沈珺九闻言知道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这才猛的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 沈心箬皱眉看着一惊一乍的沈珺九，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这梦到了什么，居然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而且我先前就听采荷说，你这边夜里总是有灯光，还说好几次都遇到冬青她们去小厨房取吃的，你不会夜里经常梦魇吧？怎么都不告诉我？” 沈珺九连忙道：“哪有，我就是前几日想着宋家的事，所以睡得有些晚罢了。” “真的？” “真的。” 怕沈心箬追问，沈珺九扯着被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后，连忙转移了话题： “现在什么时候了？” “刚过了巳时了。” “这么晚了？” 沈珺九面露惊讶，她已经很久没睡到这个时辰才起身了。 她想起昨儿个还跟宋宣荣说好了，今天要跟他一起去大理寺办宋禹行的事情，连忙问道：“宋宣荣过来了吗？” 沈心箬点点头：“来了，说是你答应他今儿个要跟他去大理寺，早早就敲了门。” “只是我问了冬青听她说还睡着，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已经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要不是宋宣荣一催再催，而且大哥也说让她来叫一声阿九，免得让宋宣荣等太久了，到时候恼羞成怒坏了阿九安排的事儿。 她还准备继续晾着他。 沈心箬说道：“我瞧着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且好像很急，所以就来叫你了。” 沈珺九手中穿着衣物，闻言挑眉：“很急？” 冬青刚巧端着热水从外间进来，听到沈珺九疑惑，便在旁道：“小姐不知道，刑部那边突然调审之前那几个被杀之人的案子，而且也查到了些线索。” “宋宣荣恐怕是担心康丛那边也想起了宋禹行，所以才会这般着急。” 沈珺九闻言这才明白。 也怪不得宋宣荣急，她昨儿个已经从大哥那里知道，宋宣荣是用什么换了他回京的。 这次宋家为着救宋禹行能从牢里出来，将底子都掏了出来，说不定还得东拼西凑才够，而且宋宣荣亲自去妙法寺接大哥，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在加上死了个叶氏，宋家名声更是一塌糊涂。 付出了这么多东西，要是大理寺突然提审判了宋禹行，叫他之前所做全部白费。 宋宣荣恐怕连老血都会吐出来。 沈珺九穿着一套红色丝绸秋裙，身上未曾着饰，只是让夏兰替她梳了发，以鎏金蝴蝶镶宝石的发钗点缀之后，就直接和沈心箬去了前厅。 等她到时，里头的宋宣荣已然是等的不耐烦，眉宇间满是阴沉之色。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将手里的茶盏握的呲呲作响，那声音极为刺耳。 “舅舅。”沈珺九叫了声。 宋宣荣瞬间放下了茶盏，再抬头时脸上那阴沉消散了个干净，就好像刚才那个满是不耐的人不是他一样，笑着道： “阿九起来了？” “你们这般大的孩子总是多眠，我还想着让你会再睡一会儿，其实不必这般着急的。” 第482章 虚伪不虚伪 宋宣荣说话是面带笑容，就像是关心自家孩子的长辈似的，言语间满是亲近和宠溺。 沈心箬走在后面，刚进来就听到他的话，只觉得而有些恶心。 沈心箬冷声道： “你既然不急，那就过几天再去吧。” “反正你那儿子也在大理寺待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么一天两天的。” 宋宣荣顿时脸色一僵，心里头简直恨极了沈心箬这张嘴。 刑部提审了之前大理寺遇袭的犯人，那个康丛本就是从刑部出来的。 万一他也想起了宋禹行来，突然来个提审将之前的事情判了下来。 那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用？ 宋宣荣刚才不过就是习惯性的客气客气，想要说几句好听体贴的话，让沈珺九能够觉着他关心他们驳点好感罢了，可没想到沈心箬会这么熊，直接顺着他的话来了这么一句。 他心里又恼又怒。 他要是不急，他能大清早的就来了沈宅，还看着他们的颜色被晾在这里一早上？！ 要是再等上几天，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沈珺九瞧着宋宣荣跟开了染坊一样的脸色，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到底她还记着宋宣荣还有用，而且眼下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沈珺九忍着笑意开口说道：“不用了，表哥被关在牢中这么多天，舅舅怕是担心至极，而且我昨天已经跟舅舅说好了，怎好临时反悔。” “姐姐你先去用饭吧，我跟舅舅去大理寺一趟，很快就回来。” 宋宣荣闻言心中微松，可不敢再说什么谦虚体贴的话，免得再横生枝节。 “还是阿九体贴舅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这就走吧。” “等见到你表哥处理好了他的事情之后，舅舅定会好好谢谢你，也会让你表哥为着他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情，亲自跟你们赔礼道歉。” 沈心箬听着宋宣荣的话嗤了声。 虚伪不虚伪！ …… 沈珺九跟着宋宣荣出来后，身边只带了冬青。 等几人坐在了马车，外间的人赶车朝着大理寺而去时，宋宣荣才对着沈珺九道： “等一下去了大理寺后，康丛必定会问及之前的事情，阿九你……” 他带着些试探之意。 沈珺九神色淡淡道：“舅舅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等一下去了之后，我会跟康大人说，之前是我误会了表哥，买凶和假僧的事情都是叶氏做的，跟表哥无关。” 宋宣荣目光闪了闪：“可是只是你说的话，康丛未必肯信，而且那个兰荟要是不改口，你表哥恐怕也脱不了罪。” 沈珺九闻言抿唇：“我知道舅舅想说什么，可是收买兰荟的是豫王的人。” “他拿住了兰荟的那个女儿，也给了兰荟两千两银子，还承诺会将她女儿送出京城。” “我之前隐约从豫王那里听说，兰荟的女儿如今在城郊一处农庄之中。” “舅舅只要将此证据告诉康大人，让康大人查清楚，那兰荟之前所说的那些便都做不了证据，表哥自然能够脱身。” 第483章 舅舅应该不会想要害我吧？ 宋宣荣闻言一咬牙。 果然是豫王！ 那个王八蛋，他就知道之前的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 宋宣荣心里恨极，可听着沈珺九的话时却心头一动。 豫王收买了兰荟陷害宋禹行，而且还将之前的事情闹的这么大。 如果他能将此事揭穿开来，不仅能够洗清他自己身上嫌疑，博得圣上同情，说不定还能让豫王喝上一壶。 只是他这念头刚起，沈珺九就说道： “兰荟没见过豫王，收买她的虽然是豫王的人，但是那人早就已经不在京城，京中也没人认识他。” 沈珺九直直看向宋宣荣： “舅舅，我帮你救表哥出来，可不是为着给自己找麻烦。” “我坏了豫王的事情，他恐怕已经心存记恨。” “若再知道我出卖了他，将他收买兰荟的事情告诉了你，甚至还叫你闹上了大理寺，那他恐怕会与我不死不休。” “舅舅应该不会想要害我吧？” 宋宣荣瞬间失望，他还想着能算计豫王一回，却没想到豫王行事谨慎，而且连收买兰荟的人都找不见了。 就算将此事捅了出来，无凭无据的，谁能奈何得了豫王。 宋宣荣对着沈珺九满是怀疑的目光，连忙心中一凛，对着她笑道：“怎么会，你能不计前嫌救你表哥，舅舅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去害你？” “你放心吧，我只将兰荟被人收买之事说出，好让康丛放你表哥。” “豫王的事情，我半句都不会多提，绝不会替你找麻烦。” 沈珺九闻言这才露出个笑。 …… 两人到了大理寺后，见了康丛。 康丛早就知晓他们今日来意，却假作不知为难了他们一通。 等派人照着地方去寻兰荟的女儿却落空之后，宋宣荣还以为事情要黄，可没想到兰荟的女儿没找到，却是找到了留在那处的贵重之物。 那些东西绝不是兰荟一个丫环能够有的。 康丛提审了兰荟，兰荟得知自己的女儿不见了，而宋宣荣在旁诈了几句，让兰荟知道她之前撒谎的事情露了痕迹。 再被康丛一番逼问后，兰荟这才说了真话。 说她是得了人好处，冤枉宋禹行，借而攀咬宋家。 只是兰荟只肯说宋禹行什么都不知道，是她故意陷害，可具体是谁收买了她让她行此事，她却是半个字都不肯再吐露。 康丛用尽了办法，甚至还动了刑，可兰荟哪怕晕死过去也咬死了不肯说。 最后无奈，兰荟因为背主又谋害他人，被判了流放之刑。 而之前被抓紧牢中的宋禹行，则因为兰荟改口而脱罪，得以无罪释放。 宋宣荣迫不及待的就去见了宋禹行，而沈珺九则是借口害怕牢中阴暗，留在了外面。 等四下没了旁人后，康丛才对着沈珺九道： “兰荟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照着沈小姐的吩咐，将她送去极苦之地。” “那里乱匪横行，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运气。” “至于兰荟的女儿，也已经有人将他们一家人都送出了京城，抹去了一切痕迹，往后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和兰荟的关系，也不会有人查到他们去处。” 第484章 恩怨分明 沈珺九问道：“什么时候送走的？” “就昨儿个夜里。” 康丛说道，“那女孩儿一直不知道兰荟的身份，也只以为是那家的亲生女。” “沈小姐给的那些银子没叫她知道，我直接让人交给了她如今的养母，眼下他们一大家子都出了京城朝着南边去了，往后也不会再回来。” 沈珺九闻言嗯了声。 兰荟的确是被她收买，也是被她要挟之后，才肯攀咬宋禹行，以求能换取她女儿余生安宁。 她对她那个女儿一片慈爱之心，可不代表她就是好人。 沈珺九忘不了上一世，兰荟帮着叶氏收买凶徒的事情，也忘不了兰荟帮着叶氏做的那些恶事。 她虽不是主谋，可沈珺九却也不想放过她。 将兰荟发配极苦之地，她要是能活下来，是她命好、 要是活不下来，那也是她自己应得的报应。 至于她那个女儿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却被牵扯在内，沈珺九当初答应兰荟会放她一马，自然也不会食言。 沈珺九知道康丛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康大人。” 康丛连忙朝着旁边一闪，急声道：“沈小姐不必如此，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这可是王妃，是王爷瞧上的女主子。 他今儿个敢受了礼。 叫王爷知道了，怕是见不到明儿个的太阳。 康丛说道：“这次的事情都是王爷交代下来，让人去办的，我也只不过是在中间搭了把手，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 “沈小姐若是想谢，可以去谢谢王爷。” 沈珺九听着康丛提起燕无戈，莫名的突然就想起了早上的那个香艳至极的噩梦，神色僵了僵。 康丛见状只当她害羞，继续道： “下官认识王爷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谁人的事情这般上心的。” “不仅亲自叮嘱下官好好招呼宋禹行，还特地走了一趟刑部，让他们提审之前和遇刺那些人相关的犯人。” “若非如此，宋宣荣也不至于这般急切想要让宋禹行出去。” 康丛说完之后，对着沈珺九道： “不过沈小姐，宋宣荣那人心性狠毒，手段也阴损，之前对他那发妻都那般狠心。” “你就这样放了宋禹行出去，万一他翻脸不认人……” 沈珺九闻言说道：“不会的，他顾不上我。” 康丛有些疑惑。 沈珺九笑了笑：“康大人难不成以为，那叶氏是孤家寡人，死了就真白死了？” 康丛惊讶：“你是说，叶家？” 沈珺九点点头：“旁人不知道叶氏的性子，以为之前买凶和假僧的事情是她一人所为，可是叶家的人还能不了解她吗，凭叶氏那点儿手段，怎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而且之前叶氏为着娘家，曾经拿了宋家不少东西，其价值恐怕有十余万两，宋家可不会吃了闷亏而不吭声。” 宋宣荣和宋老夫人都是极为自私的性子。 在他们眼里，向来都只有他们占别人便宜的，怎肯白白的将那些东西给了叶家。 第485章 你还给我，你凭什么？ 宋宣荣或许还会顾全大局，暂时不去找叶家的麻烦。 可宋老夫人那不肯吃亏的脾气，等知道宋宣荣答应将她娘的嫁妆还给他们，而宋家如今却已经拿不出来银子，到时候恐怕就会将脑筋动到叶家身上。 沈珺九说道这里扬扬唇：“更何况，叶氏还有个儿子呢。” 宋禹行亲眼看到他娘被“害死”，又被人生生打断了腿，惊恐害怕的被关在大理寺牢中这么多时日，他当真能半点都不怨恨？ 宋宣荣欢天喜地的将人接回去，可人家未必会领情。 到时候叶家，宋禹行，还有那个不省事的宋芝媛以及宋家二房，就足以将宋家闹的天翻地覆。 宋宣荣哪还有心思来跟她翻脸，能顾着自个儿就不错了。 康丛见沈珺九自己有了主意，而且想想她之前的手段，也觉着宋家在她那里恐怕讨不了好，说不准早晚被弄死，他也就没再多事。 沈珺九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就见着宋家下人背着宋禹行出来。 宋禹行头发杂乱，脸上满是污垢，身上更是乱糟糟的散发着一股子血液凝结后的腥臭味道。 他被人背着时，露在外面的手瘦的皮包骨，而双腿更是搭在那人身侧，瞧着形状扭曲。 宋禹行趴在宋家下人身后，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半丝不剩，杂乱的长发遮掩之下，脸上的阴沉之色，和宋宣荣瞧上去放松了许多，甚至眉眼舒展隐隐有些高兴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珺九看了眼：“表哥还好吗？” 宋禹行猛的抬头，看到是她后瞬间面露狞色：“用不着你假好心！” 他永远都记得，要不是沈珺九将他和他娘告上了大理寺，黄颉他们就不会入府抓人。 要不是沈珺九害他们，太子和豫王抓不到把柄和机会，他娘不用死，而他也不会被打断了腿，在牢中受了那么多磋磨。 宋禹行戾气横生：“沈珺九，你害死我娘，害我至此，我早晚会全部还给你！” 他定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叫她不得好死！ 沈珺九闻言后脸上瞬间难看： “你还给我，你凭什么？” “你娘的死难道不是因为她害人在前，你落得这般地步，难道不是因为你自作自受？” “当初你娘寻了假僧想要害我时，你但凡有半点良知，不求你为着我出头只要不去插手，你何至于落到今日处境。” “你有在这里跟我说这些的狠话，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娘。” “我是她的外甥女，我哥哥跟你们也是血脉至亲，她当初为什么要那般恶毒想要害我们兄妹性命？！” “是你冤枉我们的！” 宋禹行闻言目眦欲裂，“是你收买了兰荟害我们，是你和二叔他们联手害我们！” “呵。” 沈珺九闻言嗤笑出声，“我冤枉你们？” “你娘给的那些银子是假的？还是那些证据口供都是假的？” “那假僧你是没有见过，还是当初你没替他们安排院子，甚至跟着你娘一起想方设法的毁我名节？” 第486章 又蠢又毒 宋禹行：“你！” “我什么我？” 沈珺九看着宋禹行时，脸上满满都是嘲讽。 “你以前没脑子也就算了，可如今进了一趟大理寺，居然还没学着聪明点儿，依旧和以前一样又蠢又毒。” “你说二房跟我联手害你们，说我们设局，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宋宣勤可是你的亲叔叔，跟着你一起姓宋，而不是跟着我姓沈！” “沈珺九！！”宋禹行大气。 沈珺九却懒得理他。 她直接抬头看着宋宣荣，神情格外的冷漠： “舅舅，我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让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来帮忙说情。” “我不欠你们宋家的，也不欠他宋禹行。” “麻烦舅舅往后看好了他，否则他要是再像这般口出无状、胡言乱语。” “我和大哥自然是不怕的，了不起就是断了这份亲缘，从此往后不再和宋家联系，可到时候别连累了你和二舅舅，还有整个宋家都跟着他倒霉。” 宋宣荣看着沈珺九冷漠的模样，连忙急声道：“阿九，你表哥不是那意思，他只是刚从牢中出来，一时脑子糊涂。” “爹！” 宋禹行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宣荣，“我没有糊涂，是她害死了我娘，害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跟她低声下气，她算什么东西……” “闭嘴！”宋宣荣恼怒。 宋禹行被他怒喝一声后，瞬间就想起之前在牢中，那个打断他腿的人说过的话。 他想起那天夜里，他趴在牢门边上，疼的浑身抽搐却听着外面那些狱卒说着，叶氏撞墙自尽时的凄惨模样。 宋禹行满脸狰狞，声音尖锐道： “你凭什么叫我闭嘴，我难道就说错了吗？” “他们沈家的人就是扫把星，他们就是故意来害我们的，是她害死我娘，是害得我前程尽毁差点没命，还让宋家成为满京城的笑柄，你居然还护着她。” “我娘死的有多惨你知道吗，她撞的脑袋鲜血淋漓，脑浆都崩裂了出来。” “她是你发妻，你难道就不替她讨回公道吗，还是你早就想要舍了我娘，舍了我……” “啪！！” 宋宣荣狠狠一巴掌甩在宋禹行脸上，险些背着他的那人都带了个趔趄。 宋宣荣看着满眼怨恨的宋禹行手中颤抖： “你个混帐东西，我要是想舍了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我要是不想管你，你这会儿早就死在了大理寺监牢，跟你那个狠毒的娘一样，早就没命了！” “宋家丢脸是为了什么，我们成为满京城的笑柄又是因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个可恶至极的娘？” “你现在为着她这般跟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宋宣荣是真被气着了。 他费尽心机，赔上了所有，甚至苦苦哀求、百般算计，才叫沈氏兄妹松口放过了宋禹行。 他为着能接宋禹行出大理寺监牢，冒险寻了尚来庆，不惜暴露了他和庆王的关系，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去大理寺活动，甚至掏空了宋家的家底。 第487章 父子反目（一） 宋宣荣对不起很多人。 要是叶氏活着说他一句凉薄也就算了，可宋禹行凭什么？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对得起宋禹行了，这般情况下还不曾舍了他，可他居然还来怨恨他，甚至还说出这些话来。 宋宣荣被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我告诉你，你要不是我儿子，要不是怕你落罪会连累整个宋家。” “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在这里？我早让你去陪你那个心肠歹毒的娘了！” 宋禹行如遭雷击，他眼中满是赤红，紧紧咬着牙看着宋宣荣，对上他眼里那阴狠冷毒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犹如置身冰窖之中。 他原还想着，会不会是他误会了宋宣荣。 他原本还存着一点希冀，觉得宋宣荣会不会是想要来救他们的，只是被太子和豫王绊住了手脚，只是他一时无能为力，只是…… 宋禹行想着，也许是他娘一时想不开，才会撞墙自尽，也许宋宣荣根本就不知晓，他心中也是难过的。 可是在这一刻，他这般理直气壮的骂着他娘，理直气壮的说着要送他和他娘做伴时。 宋禹行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 宋禹行紧紧掐着手心，咬着唇浑身发抖。 宋宣荣脱口而出之后也有些后悔，可看着宋禹行总算安静下来，而且脸上也露出害怕之色，不再像是刚才那样不知分寸，他这才心里舒坦了一些。 宋宣荣扭头看着沈珺九： “阿九，今天的事情是你表哥不对。” “我回去后定会好生教训他，也绝不会让他再像刚才那般胡言乱语，刚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沈珺九冷眼看着宋禹行那掐出血的手，沉声说道： “他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没那个心思去管。” “只是舅舅，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这京城不是那么安宁，宋家和其他人也不是真的就能相安无事了。” “他要是再像刚才那么口无遮拦，指不定真的会祸从口出。” 她对着宋宣荣时，眸色冷凝。 “还有，叶氏害我们的事情我还记着，今天救他也全都是看在舅舅的面上。” “可是往后若是让我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或者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到时候舅舅别怪我不留情面。” 沈珺九说完之后，冷漠道：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阿九！” 宋宣荣看着沈珺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那背影冷漠决绝，而之前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软化了一些，让她重新生出的亲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宋宣荣急急想去追，可沈珺九却走的极快。 他只能停了下来，狠狠瞪了宋禹行一眼：“你干的好事！” 他原还想和沈珺九修复了关系。 原还想能让他们兄妹放下芥蒂，重新接纳了宋家。 哪怕他们和宋家不能再回到以前的亲密，却也好歹能让他们不再仇恨，到时候他在慢慢想办法从他们手里去拿到信物，好能得了沈贺留下的东西。 明明沈珺九态度已经软化了不少。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处走。 可如今却被宋禹行一手给毁了！ 第488章 父子反目（二） 宋禹行满脸的不敢置信。 沈珺九将他害成这样，还害死了叶氏，可宋宣荣居然怪他？！ 他居然还为了沈珺九打他？！ 是了…… 宋禹行心中发冷，宋宣荣为着能叫宋家脱罪，不让太子和豫王攀咬于他。 他能弄死了叶氏，能打断了他的腿。 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要不是怕他死在了大理寺监牢，连累了宋家名声，要不是怕背着一个嫡子杀人的罪名，连累了他自己的前程仕途，宋宣荣是不是也会将他弄死在牢中。 和他娘一样？ 他们此时还在大理寺前，宋禹行的模样实在太过显眼。 刚才那一顿争执，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这边看过来。 宋宣荣此时哪怕再恼怒儿子不懂事，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刚才宋禹行那话就险些将宋宣勤又牵扯了进来。 他虽然恼怒宋宣勤行事，可眼下他们却同在一条船上，宋宣勤倒霉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宋宣荣只想着能尽快将这事情抹过去，不再叫人提起此事，所以他只是瞪了眼宋禹行后，就让人抬着他上马车，半点没有留意到他的模样。 宋禹行看着走在前面满脸冷漠，从头到尾都没提起过叶氏，反而忧心忡忡想着怎样讨好沈氏兄妹的父亲。 将头死死垂着，紧紧咬着牙，才没将怨毒之色露出来。 父亲…… 呵！ …… 沈珺九站在不远处拐角的地方，看见宋禹行攥的死死的拳头，那偶尔抬头时对着宋宣荣也没有半点敬慕之色，反而满满都是怨恨。 她不由低笑了声。 冬青站在她身旁，见着宋家马车离开后，对着沈珺九道：“小姐，这宋禹行怕是恨上宋宣荣了。” 沈珺九转身道：“恨他不正常吗？” 宋禹行的性子本来就像极了宋宣荣，都是宁肯我负天下人，也决不让人负我半点的。 他本就在大理寺遭了罪，又突然发现他往日崇拜亲近的父亲，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宋宣荣要是能在宋禹行出来的时候好言相劝，或者是跟他站在同一阵线，来讨伐她这个害了他们母子的罪魁祸首，或是允诺会替他们报仇。 宋禹行可能还不会恨他。 可是宋宣荣太急了。 他满心满眼都想着要怎么算计他们兄妹，怎么从太子和豫王那里扳回一城，怎样让宋家彻彻底底的摆脱如今的困境。 他根本就没心思去理会宋禹行的心情。 在宋宣荣看来，他费尽心机掏空了家底，百般周折才将宋禹行从大理寺救出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父子情深了。 哪会想到，宋禹行不仅不会感激，反而还会觉得他装模作样，对他生了恨。 沈珺九想着宋禹行回去之后的事情，忍不住低笑出声：“瞧着吧，宋家往后有乐子看了。” …… 沈珺九领着冬青从暗巷里出来后，心情还是极好，半点都不像是被强迫着去了大理寺的人。 她跟冬青一边闲聊着说着话，一边想着之前沈心箬说，想吃醉心居的藕粉花糕，便想着去买一些带回去，只是她们刚走了没多远，身前就突然有人拦住了她们。 第489章 一棍子敲死沉河了事 沈珺九看着那人。 那人低声道：“沈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殿下？ 太子还是豫王？ 沈珺九眉心微蹙，显然是不想去的。 那人见状不由上前了半步，“沈小姐，我家殿下说您好歹在他府上借住过两日，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今日只是想请您喝口茶叙叙旧而已，还请沈小姐莫要拒绝。” 他说完后，周围有几人隐隐朝着这边围拢过来，那模样就像是沈珺九要是不去的话，他们恐怕准备用强。 沈珺九知道来找她的是太子后，不着痕迹的拦了冬青一下，这才说道： “既然是殿下相请，珺九不然不会不从，还请你们带路。” 那人见沈珺九答应下来，神色这才放松了些。 他直接朝着沈珺九道： “沈小姐随我来。” 那个人应当是东宫的随从，领着沈珺九二人穿过闹市之后，直接去了一处名唤静馨雅居的茶楼，等入内时，沈珺九就敏锐的发现四周有许多瞧着不起眼，实则却显然不是普通百姓的人。 她猜测着，这些恐怕是太子的护卫，神情之中没有半点异色，跟着之前那人穿过了大堂上了二楼。 等到了楼上后，就被领到了里面的雅间。 “殿下在里面，沈小姐请。” 沈珺九直接进去，冬青却被挡了下来。 “殿下只请了沈小姐一人。” 冬青面色一沉，刚想要说话。 谁知道沈珺九就朝着她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 “小姐！”冬青着急。 太子一心想对付宋宣荣，不惜和豫王联手，还折进去一个黄颉，丢了大理寺，可沈珺九却突然半路反悔放了宋禹行，太子怎会善罢甘休？ 万一他恼羞成怒，伤了小姐怎么办？ 沈珺九淡声道：“放心吧，太子殿下不是易怒之人，且这京中没什么消息能瞒得住旁人的。” “我今日才刚出了大理寺，多少眼睛瞧着，他就算想要对我如何，也不会蠢的选在这种地方，大可一棍子敲死沉了河了事，何必多此一举。” 她说完后对着冬青安抚道： “你若是觉得在外面无聊，就先去醉心居买些藕粉花糕，记得让他们多加些蜜糖。” “对了，大哥回去后练字也要纸墨，之前从宋家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拿，府中也只有一些澄心堂纸，你再去替大哥买些笔墨，记得挑好的。” 冬青闻言看这沈珺九，见她神色平静，脸上还带着笑。 想起沈珺九之前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些话，也知道沈珺九主意极大。 冬青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 “那奴婢先去买东西，等一下再来接小姐。” 沈珺九笑了笑点点头，冬青就想离开，只是被门外的人挡了下来。 沈珺九抬头看向那人，挑了挑眉：“太子殿下请我喝茶，总不是连着我这丫头也要一并留着？” 里头沉默了片刻，就传来太子的声音：“让她走。” 冬青有些担忧的看了沈珺九一眼后，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沈珺九就直接进了身后的房中。 第490章 牙尖嘴利 太子坐在房中，与外间隔着一道珠帘。 等瞧见沈珺九穿着一袭红裙入内，衬得肌肤白的晃眼，眼底忍不住闪过抹惊艳之色。 可随时想起宋家那档子事情，他却又暗恼在心。 太子开口嘲讽道： “沈小姐倒是胆子大，戏弄了孤，拿孤当了棋子。” “眼下还敢孤身来见，是当真觉得孤不敢将你如何？” 沈珺九刚才在门外说话时并没压低声音，而且太子也听出来，她那话与其说是说给她身边那丫环的，倒不如说是给他听的。 算计了他，还敢大放厥词。 沈珺九还是头一个！ 沈珺九早在答应宋宣荣要放宋禹行出来时，就料到过会惹怒了太子和豫王。 只是豫王那边有长公主行事谨慎，心计颇深，而且她之前也曾和豫王在太子面前演戏，让豫王觉着她是偏向豫王府的，所以宋禹行的事情他自然会多想一层，未必会对她如何。 但是太子折了一个黄颉，丢了大理寺，元气大伤。 他会来找她算账本就是情理之中。 所以对着太子的怒意，沈珺九脸色平静：“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珺九何时戏弄于您，又怎有能耐能拿殿下当棋子。” “至于说怕。” “殿下身份尊贵，向来也颇有贤名，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如石子儿寻常。” “殿下就算对我真有什么误会，也不会为着我这颗石子儿，就损了您自己的金尊玉贵。” “珺九就何需要怕？” 太子闻言不由气笑：“牙尖嘴利！” 他懒得跟沈珺九多说，直接冷声道： “你之前故意接近我，借着北王叔将你送到我别院之中，又故意说出豫王的事情，还有宋家所做恶事，做出与宋家翻脸的模样来，骗的孤信了你的鬼话，帮着你上大理寺跟宋家讨要公道。” “孤同情你们兄妹的遭遇，也厌憎宋家人可恶，才会亲上大理寺帮了你。” “可是你借着孤和黄颉从宋家得了足够的好处之后，竟然翻脸不认人，今日还帮着宋禹行脱身。” “怎么，你还想狡辩？！” 沈珺九看着他怒气勃然的样子，轻叹口气：“殿下，你当真觉得是我让宋禹行脱身的？” 太子皱眉：“什么意思？” 沈珺九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孤女，父母双亡，族亲不喜，身上又背负着恶名，只有大哥和姐姐相依为命。” “那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新任的大理寺卿又是什么人。” “连太子殿下您也不能让其退让，甚至对宋禹行做什么，凭我三言两语难道就能让大理寺放人，殿下当大理寺是什么？” 沈珺九看着太子脸上怒气一滞，眉心轻皱起来，对着他说道： “宋宣荣前几日就已经进宫见过陛下，殿下应该知晓才是，照理以宋宣荣和宋家这段时日闹出来的事情，陛下早该问罪才是，可殿下可曾见到陛下对宋宣荣有何责罚？” “罚俸半年，去了宋老夫人诰命，看似好像对宋家不满，可宋宣荣身下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却依旧坐的稳稳的。” 第491章 安抚太子（一） “黄大人出事之后，宋宣荣进宫了一趟，出来后再来找我时，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殿下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太子紧抿着唇，沉声道：“你是说，父皇护着宋宣荣？” 沈珺九摇摇头：“陛下护着的未必是宋宣荣，而是他自己的威严。” “殿下和黄大人的事情瞒不住陛下，而豫王之前借着京兆府衙为难宋宣荣的事，恐怕宫中也已经知晓。” “这两处一个是三司之首，另外一个更是管着京畿周全，可如今却成为殿下和豫王助力，由的你们随意驱使，陛下难道就不会心生恼怒吗？” “那一日在宋家之中，陛下突然下旨就已经十分突兀，而宋宣荣入宫面圣之后，先前的焦急突然平复，显然是知道陛下不会严惩于他。” 沈珺九看着太子，神色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殿下厌恨宋宣荣，我何尝不恨，可是单一个宋禹行难道真的就能将宋宣荣拉下来不成？” “陛下已经有了轻饶之意，连新上的大理寺卿也这般轻易放过，就算太子殿下能将宋禹行继续关在牢里，等判案之后，以他的罪行最多也只会落得个流放。” “而没了宋禹行，宋家却还有其他子嗣，宋宣荣顶多也就是名声受损，于实际上可有任何损失？” “他依旧是礼部尚书，依旧还能继续与你做对。” “而且没了宋禹行这个污点，只消过去个三、五个月，甚至连一年都不用，京中便会有其他的新鲜事情，取代了宋家的这些丑闻。” “到时宋宣荣可以再娶个身份高贵的正妻，再生个没有劣迹的嫡子，往后谁还会记得宋禹行和叶氏是谁？” 太子之前对于沈珺九是恼怒的，特别是在知道她居然放过了宋禹行，甚至还跟着宋宣荣去了大理寺替宋禹行求情时，他整个人简直暴怒。 可此时听到沈珺九的这些话，想起那天突然送去宋家的圣旨，还有这段时间明启帝突如其来的疏远。 太子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过来坐。” 沈珺九也没迟疑，闻言走到太子对面坐下。 太子亲自替她倒了杯茶水后，这才说道：“所以你和宋宣荣去大理寺，并非是放过了宋家？” “怎么可能。” 沈珺九眉眼冷厉，“我大哥被他们所害，前程尽毁，宋宣荣也不过是一时忍让，才会百般讨好，怕等宋家翻身之后，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对付我们兄妹，以报今日之仇。” “我又不蠢，我怎会信了他的虚伪。” 太子想起宋宣荣的为人，看着沈珺九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倒是信了她几分。 宋家原本是何等清高，那宋宣荣也披着一副温文儒雅的皮子，叫所有人都以为他当真重情重义。 可沈珺九这一闹，宋宣荣往日形象全毁不说，宋家的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还被沈珺九狠狠给刮了一层皮下来，连带着叶氏死了，宋禹行也险些没命。 宋宣荣怎么可能会真心跟他们兄妹修好？ 第492章 安抚太子（二） 至于沈珺九这边，他已经让人查过，沈清梧的的确确是断了一双腿，不是骨头断了，而是两条腿都没了。 那沈清梧被宋家害的成了个废人，一辈子都完了。 他们兄妹能原谅宋家才怪了。 太子知道沈珺九并非是背叛了他，利用他之后又去和宋家交好，脸色这才和缓了下来，对着她道：“那你何必要去替宋禹行求情。” “就算宋禹行定罪之后，不能将宋宣荣拉下水，好歹也能膈应宋家，让宋宣荣难受一通。” 沈珺九闻言轻笑了声：“难受？殿下怕不是太高看宋宣荣了。” “您可知道那叶氏是怎么死的，宋禹行的腿又是怎么断的？” 太子一愣，猛的惊讶出声：“你该不会告诉我，是宋宣荣做的。” 沈珺九说道：“就是他。” “他为了让我和我大哥原谅了宋家，不再抓着此事不放，那一日来找我时亲口说的，他让人打断了宋禹行两条腿，算是偿还我大哥受的罪。” “宋宣荣虽然没有直言说叶氏是他所杀，可是殿下觉得，他连亲儿子都能下得了手，对于叶氏这个已经没了用处，又只会拖累宋家的发妻又怎会留情？” 沈珺九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指尖轻轻在杯沿绕了绕。 “我在宋家住了两年，叶氏的性子我知道一些。” “她看着嚣张恶毒，可实则极为怕死，而且脑子也极蠢，更贪恋荣华富贵，她不会也不敢自尽，而且她和宋禹行的罪名根本不至于去死，除非……” “除非有人告诉她，她和宋禹行必死，可她要是自尽揽下所有罪名，至少宋禹行能够脱罪？” 太子脱口而出。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去宋家的时候，叶氏原是打死不肯承认兰荟的事情，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可是在兰荟攀咬了宋禹行，他们将其抓获了之后。 叶氏却是毫不犹豫的就揽下了所有罪名，甚至亲口承认收买兰荟的是她，想要将宋禹行撇出去。 叶氏那种人太子见多了，贪生怕死是有，可心中又有软肋。 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去死，除非是有人拿了她最在意的东西来逼她，再加上宋宣荣能买通了人去大理寺牢中打断宋禹行的腿，还有那天夜里大理寺内突然遇袭。 太子瞬间便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个老王八！！ 难怪黄颉会那么倒霉，连尚来庆也险些死了，感情他这是一箭三雕，既解决了叶氏，又想着连他和豫王一并坑了！ 沈珺九看着太子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开口道： “所以就算咬死了宋禹行，宋宣荣也顶多就是难过一两日，说不定反而还觉得没了这个麻烦松一口气。”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宋禹行放回宋家。” “我刚才看到他时，发现他对宋宣荣已有怨恨之情，恐怕也猜到了叶氏的死和宋宣荣有关，指不定有他在，反而还能让宋宣荣多谢麻烦，何乐而不为？” 太子听着沈珺九说宋禹行恨上了宋宣荣，心中微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事一件。 第493章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太子心中想着，如果沈珺九说的是真的，宋禹行真的对宋宣荣起了怨恨。 那他倒是要想办法让人去接触接触宋禹行，看看他心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惊喜。 对于沈珺九，太子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是我误会你了。” 沈珺九听着太子之前还一口一个孤，恨不得将她咬下一块肉来。 眼下不生气了便又自称我，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她心中不由生出些好笑来，这皇家的人都是这般模样，虚伪又伪善。 沈珺九面色却是依旧如之前平静：“不怪殿下，此事我本该先行问过殿下再做决定，也好让殿下有所准备。” “只是宋宣荣咄咄逼人，我那府门外又四处都是眼线。” “叶氏死后，我听闻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与殿下并不亲近，而黄大人的事恐怕也会牵连了您，如今我若再跟您走的过近，难保不会让陛下对您生了疑心。” “原想着等宋禹行出来后，我再想办法让人给殿下送个口信过去，可没想到……” 沈珺九满是歉意的说道： “殿下寻了我过来也正好，解释清楚后也免得我心怀愧疚，觉得辜负了殿下之前的好意。” 沈珺九一番话既表达了她无意背叛太子，也表明了她对宋禹行之事并无隐瞒之意。 她一早就想与太子商议，只是形势所逼，又怕给太子招惹麻烦，所以才未曾与太子主动联系。 看着她满脸歉然，神色愧疚。 太子仅剩的那点恼怒也没了，反倒是开口安慰道：“也不怪你。” “别说是你，就是我那东宫也日日有人盯着，你行事小心谨慎一些并无大错。” “而且你也说的有道理，那宋禹行就算死在牢里，也未必能让宋宣荣心疼，倒不如将他放回去，让他们父子反目倒来的更为划算一些。” “我之前也是一时气急才会迁怒了你，你别介意。” 沈珺九连忙恭敬道：“珺九不敢。” 太子见状开了个玩笑：“我看你可没什么不敢的，那宋家被你闹的天翻地覆的，听说那宋老夫人都挨了打。” “宋宣荣这次接宋禹行出来，恐怕也被你狠狠扒了一层皮吧？” “这京中的女子向来循规蹈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你这么大胆的女子。” 沈珺九闻言抿唇轻笑。 貌美的女子向来让人赏心悦目，况且沈珺九嗓音清润温柔，在这四面封闭的房间之中悠悠扬起，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她纤细的双手放于膝上，白皙精致的下巴微颔，红裙雪肤，如牡丹芳艳，姿色/诱人。 太子喉间滚动了下。 不得不说，沈珺九是真的长的好看，也极为合他喜好。 他不知怎么的，就又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念头。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沈小姐，你……” 太子刚想说什么，门外就突然传来随从的声音：“参见北王。” 太子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就被推开，紧接就瞧见北王和豫王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494章 北王来了 “北王叔？” 太子连忙起身，没想着北王居然会来这里。 等目光落在燕无戈身后一起进来的豫王时，太子更是脸色变了变： “豫王兄。” 北王怎么和豫王在一起？ 而且还都来了这里。 燕无戈看了神情有些疑惑的沈珺九一眼后，看向太子时目光冷淡了几分。 他没开口，倒是跟在他身后的豫王瞧见沈珺九和太子果然在一起，而且太子神色之间还有些不对时，顿时冷嘲出声： “本王听说沈小姐今日去大理寺了一趟，原是想着是否能帮上些忙，没成想却听说太子殿下当街抢人，将人强行带来了此处。” “殿下也不怕被人瞧见，告上了御前吗？” 太子闻言脸色瞬间不大好看，脸上也是冷了下来： “孤不过是请了沈小姐过来喝口茶罢了，什么叫做当街抢人，倒是豫王兄，好端端的带着北王叔闯进来，是想做什么？” 太子之前瞧见燕无戈走在前面，还想着是他领头。 可眼下看豫王这般口无遮拦争锋相对，下意识的就觉得是豫王觉着他和沈珺九有什么，怕沈珺九偏向了他，让他得了好处，所以才急冲冲的过来。 之前在宋家抬走的那些东西，他和豫王可都是看见了。 他能心动，豫王自然也会心动。 豫王开口：“这里不是东宫之处，也不是太子的地方，怎能用的着一个闯字。” “本王只是闻听太子的人将沈小姐带来这里，怕她受了惊吓，所以过来看看。” 太子觉得自己已经猜透了豫王的心思，闻言顿时讥讽道：“孤以前怎么没发现，豫王兄这么热心肠。” 豫王反讽：“比不上太子殿下殷勤。” 沈珺九在旁眨眨眼，有些转不过弯来。 好端端的，豫王怎么跟太子吵了起来。 她不由朝着燕无戈看了眼，就见他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 倒是豫王不想跟太子多说，直接扭头看向沈珺九开口：“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珺九神色温和：“王爷别担心，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他请我过来，只是关心宋家的事情，怕我是被宋宣荣胁迫才放了宋禹行，所以询问了几句。” “太子殿下还关心了一下我们兄妹的情况，询问了我大哥的伤势，和之前叶氏他们买凶的事情，他并不曾为难于我。” 太子觉得沈珺九这话没毛病，不仅帮他解释清楚，还心向着他。 可同样的话落在豫王耳朵里，却是瞬间变了味儿。 之前在大理寺时，沈珺九为了隐瞒他们之前曾有交易的事情，骗了太子，说在龙穆山救了他们兄妹的是豫王府的人。 此时太子却又跟沈珺九问起此事，还借着关心的借口再次提起买凶之事，显然是别有居心，说不定还怀疑了之前妙法寺的事跟他有关系。 豫王脸色不大好看，可却没迁怒沈珺九。 因为沈珺九那句让他别担心，显然就是告诉他，她刚才什么都没说。 他自然不会觉得沈珺九出卖了他。 第495章 醋味翻天 不过对着太子时，豫王却没那么客气： “太子倒是热心，这般关心沈小姐的事情，怎不见多关心关心旁人。” “我听说黄大人今日离京，他好歹也跟随了太子多年，太子难道就不去送送？” 豫王一席话，简直戳了太子的肺管子。 黄颉是他手中极为重要之人，握着大理寺于他而言，有时候也能得到极大的便利，可偏生他想害宋宣荣不成，没有扳倒豫王的人，反而是将黄颉赔了进去。 不仅让他丢了大理寺卿的位置，甚至还被降了两级，直接发配出京调去当了外官。 而大理寺中原本向着黄颉的人，在康丛上任之后也多多少少被揪出来问题，被换掉是迟早的事情。 这让太子简直损失惨重。 太子顿时冷了脸：“不劳你挂心，有这关心我的闲工夫，也不见你去看看受伤的尚少卿。” “你！”豫王黑了脸。 燕无戈在旁看着两人几乎快要掐起来时，突然开口道： “你叫本王过来，就是看你们两吵嘴的？” 豫王这才想起，他之前偶遇了北王，原是想要跟他亲近亲近看能否拉拢，没想到就听说太子将沈珺九强行带走的事情，他心中一急就直接过来了，没想着北王也跟了过来。 豫王连忙道：“北王叔，我不是……” 燕无戈冷淡道：“不是什么不是，本王原还以为你这般着急是想做什么，没想着居然是来找太子麻烦。” “堂堂亲王，又是皇子，和当朝储君在外争执。” “你是想要人知道你对太子不满，关系恶劣到了同室操戈，还是想让人以为你对储君有意想要取而代之，才会忘记了君臣之礼？” “简直丢人现眼！” 豫王被骂的脸色涨红，而太子在旁则是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还不等他笑起来，燕无戈就直接朝着他看了过来，那目光冷厉如刀，吓的他笑容僵在脸上。 “还有你！” 燕无戈冷冷声道，“你今年多大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储君，是大晋太子，是天下礼仪之表率。” “可你却和一个女子同处一室，还关门让人守在外面，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是准备告诉别人你打算迎娶东宫太子妃，还是想要被人指责你身为太子，却不懂得礼义廉耻？” 太子脸色一变。 他是看上了沈珺九，可是将她迎为太子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珺九不过是个被沈家驱逐出族的孤女，又和宋家交恶，背着个扫把星的名头，上面还有个残废的大哥。 太子就算再垂涎她美色，可不至于昏了头让她来当太子妃。 先不说父皇母后绝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他自己也绝不会同意的。 太子早就已经知道，他母后在替他择选正妃，而他势必会有一个足够高贵又身份出众的女子来掌驰后宅，将来母仪天下，替他管理后宫。 哪怕是两个侧妃人选，也必定成为他的助力，让他登基之路更为顺畅。 第496章 也不怕跟蠢人待久了，脑子退化成猪 太子对于太子妃和侧妃的人选早有其他想法，他怎么可能将位置交给沈珺九这个出身没出身，要身份没身份的女子。 要是沈珺九真当了他的太子妃，恐怕他也会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太子连忙说道：“北王叔误会了，我没有，我与沈小姐只是闲谈了几句，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你就是不知廉耻！” 燕无戈格外的嘴毒： “人家一个清白姑娘，你既不想娶，那就该保持距离。” “当街拦人，还逼着别人与你同处一室，叫豫王找上门来。” “你是嫌弃你这个太子之位坐的太稳当了，还是想要御史弹劾你一本？” 太子脸色都白了。 他之前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气恼沈珺九和宋家的事情，才将人带了过来，就连豫王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也觉得是故意找茬，小题大做。 可是燕无戈这会儿这么一说，他却是真的提起了心来。 他眼下的名声已经够坏了，那妙法寺的事还没过去，那些质疑他帝星之说的人也依旧还在。 父皇对他疏远了许多，不像是之前那般亲近。 他之前和瑞王大打出手，折损了不少人，转头又丢了个黄颉，如今处境本就不好，要是真被御史弹劾一本，那他就麻烦大了。 燕无戈看着太子和豫王乍青乍白的脸色，冷哼了声道： “做什么事情之前，也不知道先想想后果，没脑子的东西！” 他一句话将太子和豫王一起骂了，可两人偏偏还找不出话来反驳，亦或是不敢反驳。 燕无戈骂够了两人，心里那股子郁气散了些后，才面无表情的看向沈珺九：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怕跟蠢人待久了，脑子退化成猪。” 沈珺九嘴角抽了抽，磨牙无声骂了句你才是猪，面上却是乖乖的走到了燕无戈身旁。 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沈珺九垂着头低声道： “王爷别骂太子殿下和豫王殿下了，他们都是想要帮我，是珺九的错，不该来此。” 太子和豫王都是心生感动。 真是好人啊。 没想着沈珺九心肠这么善良，这种时候还肯帮着他们说话。 沈珺九神色紧张，对着太子和豫王说道：“二位殿下，你们也别吵了，宋家的事情我会应付好的，也定不会牵扯到二位殿下，只你们也别彼此为难了，若是叫人瞧见了说不定会惹出大麻烦。” 太子和豫王闻言，都是抬头。 “沈小姐。”太子神情感动，“今日是我冒失了。” 豫王哪能让太子专美于前，连忙说道：“也是我不好，我以为你遇到了麻烦，才会赶过来，没想到却让你为难…” “二位殿下都是好意。” 沈珺九浅浅一笑，容颜绝美，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的燕无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她笑容瞬间勉强，整个人轻咬了咬嘴唇，低声道： “那我就先走了，二位殿下也早些回去吧。” 沈珺九朝着二人说完后，就满眼紧张的走到了燕无戈身旁，朝着他低声道： “王爷，我们走吧。” 第497章 她真是个好人 燕无戈冷冷看了太子和豫王一眼，直接转身就走。 而沈珺九就像是个小丫头似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紧咬着嘴唇，那模样委屈的让太子和豫王都觉得心酸。 太子：我果真误会了她，她居然愿意帮我在北王叔面前解围。 豫王：都怪我，我怎么就把北王这煞星也给带过来了。 两人心中都是愧疚，一时间对沈珺九连半点怀疑都没有，反而满是怜惜，只是抬头彼此看着对方时，却又觉得对方格外的碍眼。 都怪这王八蛋！ 两人同时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 沈珺九跟着燕无戈出了酒楼时，整个人跟被欺压的小媳妇儿似的，可怜巴巴至极。 燕无戈领着人上了马车时，朝着酒楼门前看了一眼，就见到酒楼门口有个中年男人瞧见他时瞪圆了眼。 那中年男人穿着件藏青色锦缎长衫，一把抓住身旁之人。 “那个是不是北王？” 他旁边站着仆人朝那边看了眼后，顿时道：“好像是，只不过，他身后那个女子……” 旁边正巧有人听到他们的话，顿时开口： “你们说那姑娘啊。” “那姑娘可真是可怜，被当街抓了强带了过来，还不许离开。” “我方才听小二说还起了争执呢，吵得挺厉害的，听说还哭了，瞧那模样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了。” 那个中年男人眼神一亮。 争执，哭泣，誓死不从？ 他脑子里只划过一个念头。 北王强抢民女？！ 那人开口道：“你们可知道那姑娘是谁家的？” 旁边那人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刚才隐约听到说是从大理寺来的，还说什么放了谁没放谁的，好像是姓沈吧……” 那人好像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等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可站在原地的那个中年男人却是满脸的兴奋。 “老爷…”那仆人看着他。 那中年男人高兴道：“今儿个出来可真是对了，这北王平日里嚣张跋扈，可偏偏行事总叫人抓不住把柄，今儿个总算叫我抓到一个！” 他是御史台的人，名叫郑德俊。 他早就看不惯北王行事，早前弹劾北王拥兵自重，被北王府的人罩了麻袋狠狠打了一顿，三个月没下得了床，还险些撸了脑袋上的帽子。 要不是陛下早就对北王心存忌惮，乐意看着朝中多些对北王不善的人，所以保下了他，他怕是早不知道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郑德俊跟北王早有旧怨，一直就想着抓北王的小辫子。 如今瞧见他强抢民女，他怎能不高兴，而且就算他真没将那姑娘怎么着，可一个私德败坏，在外有损皇室声誉，却也足以膈应北王一番。 而且那个姑娘刚从大理寺出来，姓沈，今日在大理寺放人。 郑德俊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宋家那个闹翻了天的外甥女，听说性子极为凶恶，且跋扈狠毒，身上还背着个扫把星的名头。 陛下一直在忧心北王的婚事，怕他与朝中权势之人联姻，若是…… 郑德俊满眼阴沉的笑了声，也顾不得和人约好了吃茶的事情，转身就朝着来路走去。 他得进宫一趟。 …… 第498章 你又撩拨本王 燕无戈凤眸落在马车之外，瞧见那头郑德俊满脸兴奋了走了，那背影像是捡了金子似的。 他这才放下车帘，扭头就看到沈珺九趴在一旁的小桌上，自顾自的取了个点心来吃，不由勾了勾嘴角： “你这装可怜的本事倒是出类拔萃。” 沈珺九咬了口点心，眼前微亮，是她喜欢的栗子糕。 软糯清甜，入口即化。 沈珺九嘴里含着栗子糕，说话时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王爷把戏台子都搭好了，我总不能让你白忙活。” “对了，王爷怎么来了，冬青呢？” 燕无戈说道：“她去买笔墨了，我让她买完之后直接回去，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沈珺九神色微顿：“冬青找了王爷？” 燕无戈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打消了她的疑虑：“你不必怀疑她，冬青是北王府最好的死士之一，她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在认你为主期间，除非你我之间需要生死抉择，否则她不会背着你事事来找我。” “我只是知道你今日要和宋宣荣去大理寺，所以在大理寺外等你，只是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找你，半路截了胡。” 沈珺九闻言哦了声，默默咬着糕饼：“那豫王是怎么回事儿？” 他什么时候跟燕无戈到一起了？ 燕无戈淡声说道：“他自个儿凑上来的，先前我将你送去太子别院的事情被人知道，他以为我偏向太子，所以想着拉拢我，正巧我要去寻你，他是现成的借口。” 送上门来的傻子，不用白不用。 燕无戈说话间，见沈珺九唇边落了些糕点屑，便突然伸手落在她嘴角。 “慢些吃，别噎着。” 冰凉的手指在她嘴角边逗留了片刻，就直接退开，然后沈珺九就见着他将手指上沾着的栗子糕，转瞬直接放进了他自己嘴里。 只见他薄唇轻启时，舌尖将那一丝从她嘴边刮去的点心屑勾进了嘴里，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凤眸微眯下，轻轻说了句：“味道不错。” 沈珺九心头顿时不争气跳了跳，张嘴正想说话，下一瞬猛的捂住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栗子糕卡住了嗓子眼。 “咳咳咳咳……” 沈珺九捂着嘴咳得脸色涨红。 燕无戈也是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扶着她替她轻拍着后背，然后从旁边取了些茶水给她： “吃这么急做什么，我给你准备了许多，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再让人多做些就是了。” “赶紧喝点水……” 他一边轻拍着她后背，一边将杯子递到她嘴边。 沈珺九就着他手喝了些水后，好不容易将栗子糕吞了下去，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他做的好事。 好端端的卖弄什么美色！ 就他长得好看是不是？！ 沈珺九脸上咳得通红，眼底染着淡淡绯色，而瞳仁更像是水洗过的挂着一些泪意，这般俏生生的瞪着人时，多了丝平时没有的娇艳，让得燕无戈神色顿住。 他只觉口干舌燥，好像被她一眼就勾去了魂儿。 原本扶在她身后的大手直接滑落在了她腰间，手中一用力朝前收紧，便将沈珺九拉的紧贴在了他胸前。 燕无戈声音微哑。 “你又撩拨本王。” 第499章 那你娶我好了 沈珺九被拉的靠近，气息相融之时，燕无戈的脸几乎贴近在她眼前。 淡淡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凤眸勾勒下容色清俊。 四目相对时，她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松竹清香，对着他微扬的薄唇，沈珺九莫名的就突然想起了那场旖旎荒唐的梦来，脸上瞬间发烫的同时，手忙脚乱的推了他一把。 “胡说八道什么，谁撩拨你了？” 马车不大，沈珺九用力一推，原是想要挣开。 可谁曾想燕无戈并未松手，反而抓着她腰肢不放，让得她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两人朝后“砰”的一声撞在了马车壁上，歪倒在角落里。 沈珺九撞进他怀里心中有些发慌，忙抓着手里的东西就想要稳住身形，却没留意那是燕无戈的衣襟。 手中刚一用力，就听到“撕拉”一声，衣帛瞬间断裂了开来。 燕无戈垂眼瞧着怀中少女脸颊绯红的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那一缕衣料。 而他身前被撕扯开来，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肌肤。 燕无戈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般迫不及待吗，可要本王解了衣衫帮帮你？” 沈珺九：“……” 脸色涨红，恼羞成怒。 她没有！！ 堂堂北王，穿的是什么鬼衣服，居然一扯就破？！ 沈珺九错眼避开他白花花的身前，连忙急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了。” “我没！” 沈珺九连忙推开他起身，而这一次燕无戈也没拦着她退开，反倒是隐忍着笑意跟着她坐起来。 他本就穿着广袖锦衫，衣襟裂开后，下面系着的带子也松散了开来。 随着他起身之时，外衫朝下滑落，身前便袒露的更多了些。 燕无戈身形很是消瘦，面容也常年带着病弱苍白，可那衣袍之下身体却比常人劲力。 此时外衫松散时半遮半掩，露出消瘦却不瘦弱的胸前，隐隐流畅的线条直入腰间，在往上则是精致反正冷白肤色的锁骨。 沈珺九眼神想要避开，可燕无戈却是倾身上前。 在他靠近时，她双眼避无可避的落在他身上，视线更是忍不住的随着他衣衫之内，顺着那身前线条不断朝下，只觉得口干舌燥。 好，好刺激。 燕无戈见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身子，不仅半点不觉得害臊。 反而故意将更前倾了些，露出隐隐的腰线来，凑到她耳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声音蛊惑道， “好看吗？” 沈珺九。 太特么好看了…… 沈珺九连忙拿手捂着鼻子退开了些，一只手扯着他衣襟遮住他身前，抬头时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燕无戈低笑出声：“以身相许呐。” 沈珺九被他笑花了眼，却依旧守着底线：“我都说了，我不想嫁人。” 燕无戈挑眉：“那你娶我好了。” 沈珺九惊呆。 还有这操作？ 燕无戈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前：“怎么样？你不想嫁，那就娶。” 第500章 见色起意 燕无戈的声音里带着诱惑，让人忍不住的心动。 “只要你娶了我，北王府给你，本王也是你的，本王这身子你也不必忍着馋，想要就要，别人谁都瞧不见，难道不好吗？” 沈珺九摸着手下滑腻肌肤，看着眼前美色，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王爷，你这么出卖美色是不好的……” 燕无戈微侧着头：“你不喜欢？” 沈珺九默了默。 想说不喜欢，可手却被燕无戈带着轻轻游走，那触感让她指尖微顿，忍不住摸了一把。 燕无戈眼眸顿时一暗，瞳仁之中带着火气，微哑着嗓音道： “你瞧，你喜欢本王的美色，就等于是喜欢本王，那不如娶了本王，以后只给你一人欣赏？” “想摸就摸，想看就看……” 他顿了顿，那话音带着勾人的尾音。 沈珺九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总觉得防线失守，却还想再挣扎一下：“王爷，见色起意不会长久。” 燕无戈低头拉着她的手落在唇边：“可本王喜欢。” “本王会好生护着我这身皮囊，让你只瞧得见我。” 沈珺九感觉着指尖被温/热/包/裹，什么东西在上面勾了勾，而眼前这往日冷峻无双的男人眼角带着绯红，凤眸朦胧之下波光潋滟，撩人至极。 她喉间滚动了下，下一瞬，一道殷红顺着鼻尖淌了下来。 燕无戈：“……” 沈珺九：“……” 噗—— 燕无戈笑出声。 沈珺九豁然收回手捂着鼻子恼羞成怒：“不准笑！！” 燕无戈嘴角微抖，看着她瞪圆了眼那里头仿佛有火苗在动，不小心就能爆发出来，连忙压着笑意取了方帕子递给了她，无辜道：“我不是故意的。” “先前你撩拨我时那般熟练，谁知道你自个儿却这么不经撩。” 沈珺九脸色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不经撩怎么了？ 怎么了？！ 她上一世活了半辈子，连个男人都没有过，好不容易想要尝尝滋味儿时就直接回来了。 她两辈子未触男色，她心火能不旺吗。 燕无戈这么撩拨她，她不流鼻血才怪！ 沈珺九看着憋着笑一脸促狭的燕无戈，抓过帕子捂着鼻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扭头不想理他。 …… 沈珺九拿着帕子止了血，又取了些水将血迹擦干净后，鼻尖依旧有些红红的，她对着燕无戈满是笑意的眼睛，强行挽尊：“我最近火气旺。” 燕无戈嗯了声，一本正经道：“那让陈太医替你调些汤药，火气太重了，不好。” “……”沈珺九。 挽尊不成，沈珺九扔了帕子，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对着燕无戈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燕无戈：“我说过了，成婚。” 沈珺九深吸口气，看着他：“你到底图我什么？” “我虽然长得有些姿色，可天下貌美女子比比皆是。” “论性格我不够温柔，论心性我不够善良，更是心胸狭窄、恶毒狠辣，你非得跟我凑一起，就不怕我哪一日心生歹意，取了你性命？” 第501章 你心胸狭窄，我睚眦必报 燕无戈懒散说道：“不怕。”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舍不得杀我。” “至于心性，你心胸狭窄，我睚眦必报，都不是什么良善人，正好天生一对。” 沈珺九有些心累。 她实在没见过燕无戈这般难缠的人，若他用些什么强迫手段，她还能跟暴力反抗，大不了就是彼此算计看谁手段更高罢了，坑死也不带内疚的。 可偏偏他什么也没做，就一副想要什么给什么，万事她做主的样子，反倒是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燕无戈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突然开口道： “阿九，你不想跟我成婚，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你觉得你自己不喜欢，所以连尝试都不肯尝试便一口拒绝？” 沈珺九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而同样的，夏兰之前也说过一次。 沈珺九皱眉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无戈看着她道：“是不知道，还是不肯承认？” 他视线带着些逼迫，好像是想要让她直面自己的心意，也不准她避开。 “你明明对我是动了心的，否则以你的性子，你不会让我靠近你，更不可能在刚才我与你那般近乎最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下，还能忍着我。” “我不知道你在排斥些什么。” “若是感情，我能保证我会一心一意，由始至终都只守着你一人。” “若是其他的……” 燕无戈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得，而你只要在京中，随着你所做之事袒露，早晚有一日会立于人前，到时候婚事也会被人觊觎。” “除非你想直接起兵造反，推了政权，否则若只是平安过度的话，单就是婚事便能制约你所有的动作。” “而且……” 他懒懒的勾着腰间的锦带： “你想要皇位，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前朝虽也有女皇临政，可她是皇室之女，公主之身，身负正统血脉，号召天下、责令众臣，理所当然。” “可你是沈家人，与皇室毫无半点牵连。” “就算你再能使用心计，搅乱天下，除去了朝中的那些个皇子亲王，有那个能力走到帝位，可你到时候要用什么理由去坐那位置，谋朝篡位吗？” 沈珺九闻言怔住，突然想起这事情来。 上一世她是入了宫的。 她本是被宋家作为棋子，代替了宋家的姑娘送给了明启帝，作为宋家讨好皇帝当宫妃的。 可是她性子太软也太不起眼，且那时候不想侍寝，便一拖再拖弄病了自己，后来久不承宠便被送进了西林苑。 西林苑是先帝去后，他所留下来的那些嫔妃所居住的地方。 那些太妃们在先帝在世时都是身份高贵之人，可改换天子后，她们便失了权势失了尊贵又孤寂难耐，住在那里的人性情几乎都有些扭曲。 她在西林苑中受了不少的苦，后来因缘际会得了东山王之子燕呈珉的眼。 那时候燕呈珉刚满九岁，性情孤僻不愿说话，而他父母皆是为了救明启帝而死，于明启帝有一份恩情。 第502章 你不动心？ 在明启帝心中，年幼的东山王世子地位极为特殊。 明启帝既不用顾忌着燕呈珉会觊觎皇位，又不会害怕他起异心，没有父母扶持，没有兄弟姐妹，他可以尽心的疼爱，也能借其博得一份重情义的名声。 沈珺九撞上了被人陷害的燕呈珉，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命。 燕呈珉便将他从西林苑中带了出来，将她带回了紫云殿，也就是他在宫中暂住的地方。 明启帝知道她救了燕呈珉，赐了她封号，可却也因为那个孩子处处向着她、依赖着她的关系，并未让她侍寝，只偶尔会到紫云殿坐坐，喝口茶水。 明启帝对燕呈珉不遗余力疼爱，而沈珺九便也跟着受惠不少。 等后来意外知晓了宋家所做的事情，知道大哥和姐姐枉死，生了复仇之心，更是借着那个孩子和东山王府的势力，步步为营在宫中朝上攀爬。 那时候明启帝已经因为和北王府的那些争端，还有几次的暗杀伤了身子，朝中几个皇子和太子争端日现端倪，对于皇位争夺更是日渐激烈，不择手段之下甚至开始算计皇帝。 明启帝震怒伤心之下，便越发多的喜欢逗留在相对安静无争的紫云殿，而她设计假意侍寝了一次后，又在瑞王夺宫之时“救”了明启帝后，被他封了妃。 燕无戈毒发身亡后，整个朝中乱成一团。 聂奉贤接管了北境军起义后，她也开始剪除几个皇子羽翼，等聂奉贤战败身亡，她得了他手中北境军剩下的那些兵力，于军中也有了权势，这才一步步走上朝堂。 明启帝死后，朝中已经大半都握于她手中。 她扶持有皇家血脉的燕呈珉坐上了皇位，又以宫妃及燕呈珉养母身份听政。 只可惜那个孩子不愿意当皇帝，反倒是喜欢带兵四处剿匪甚至边境征战，一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在军营之中，背负着个皇帝名声却鲜少上朝，反倒是她虽然无皇帝之名，大晋朝政却全数落在她手中。 沈珺九莫名就想起了燕呈珉来，只是算着日子，他半年前就已经入了宫，有皇帝照拂身份尊贵，她若想见他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她将此事先行按下后，又想起燕无戈刚才的话。 上一世她是以宫妃之名握着朝政，又有燕呈珉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在前，才未起太大波澜。 这一世她未曾入宫，总不能再走一趟？ 燕无戈见沈珺九脸上神色变化不断，开口道：“你若成了北王妃，好歹也是皇室中人，我的名号借给你用，如何？” 沈珺九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你为何帮我？” 燕无戈理所当然：“我说过，我心悦你。” 沈珺九静静看了他片刻，“单单只是心悦，便能让你舍了皇权。” “你此时只说让我与你成亲，也不图其他，可我如果一直没有对你动心，而你的心悦得不到回报，你难道就不会后悔？” 燕无戈看了眼沈珺九微红的鼻子，若有所指：“你不动心？” 第503章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沈珺九：“……” 尴尬。 她轻咳了声，脸色微僵。 燕无戈倒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而是直接道：“我自然会竭尽全力的让你对我动心，钟情于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一直不喜欢我让我伤情。” “届时没了外人，我若与你翻脸，胜负也只是我们夫妻之间，你难道没信心应对我出手？” 沈珺九看了他一会儿，倒觉得他这话有那么一些道理。 燕无戈看着沈珺九有所松动，开口道：“怎么样，我这么好的条件，你上哪里去找？” 沈珺九看着他自卖自夸的模样，突然便想试试看，就像是大哥跟她说的，如若动心自然是皆大欢喜，以燕无戈的条件的确是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若是真不喜欢，或是将来有朝一日翻脸，胜负只看各自手段。 她也不怕了他。 最重要的是，她眼下真的挺馋他这幅身子。 沈珺九从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隐隐觉察出自己心意后，便心中一松，眼中之前的戒备便也散去。 她突然伸手落在他脸上捏了捏，全当先收了些利息后，这才说道： “我的确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燕无戈感觉到她的亲近，眼眸微弯：“彼此彼此。” …… 马车停在沈宅门前，燕无戈这一次没藏着掖着，反而是走正门入内。 沈心箬正陪着沈清梧说着话，瞧着两人进来时先是一惊，随即感觉到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还有之前未曾有过的亲昵，神情微呆。 “阿九，王爷，你们……” 沈清梧倒要镇定些，虽然有些奇怪，昨儿个夜里沈珺九还信誓旦旦不愿意答应婚事，怎么今儿个就突然和燕无戈亲近了起来，不过脸上倒是没太多异色。 他看了眼燕无戈被扯破了些的衣襟，开口道：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不用防着太子和豫王的人？” 燕无戈神色自然的说道：“阿九从大理寺出来就被太子拦住了，我带着豫王过去搅合了，这会儿太子和豫王怕还在互掐，而且恐怕还感激着阿九。” 沈清梧惊讶：“怎么回事？” 沈珺九倒也没瞒着他，就将太子拦着她，还有后来豫王去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等说完之后，沈清梧知道燕无戈借机将那两人骂的狗血淋头，偏还不敢还嘴，忍不住低笑出声：“你们这是将人坑死了，还叫他们感激至极？” “谁叫他们没脑子。”燕无戈说道。 沈清梧摇摇头低笑了会儿，才看着燕无戈说道：“太子和豫王那边只能糊弄一时，你们的事情早晚瞒不住的。” 燕无戈嗯了声：“我知道，大哥放心就是。” 沈清梧虽然和燕无戈相识不久，算起来也只见过两次，可是对于他的手段和心性却是早有耳闻，也知道他也一些本事。 所以见燕无戈有打算后，也就没再多问。 燕无戈有心想要跟沈家兄妹交好，而沈珺九既然答应了他的婚事，自然也不会防着他与家人亲近，见他和沈清梧说着话，便和沈心箬先退了出去。 第504章 北王好手段 等到了门外，沈心箬便迫不及待的拉住了沈珺九。 “阿九，你和北王……” “我之前不是就与姐姐说过，我和他定了婚约。” 沈心箬张了张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可那不是假的吗？” 沈珺九笑了笑：“之前是假的，不过现在是真的了，你觉得让他当你妹夫可好？ “好是好……” 北王身份尊贵，长得也好看，除了每次瞧着人时凉渗渗的吓人了点儿，又总喜欢盯着她的饭碗，可若论条件来说的确是极好的夫君人选。 沈心箬拉着沈珺九道：“可你之前说你不喜欢他呀？你还说，还说要养一屋子美人……” 这话有些不像话，沈心箬说了一半儿就说不下去了，却对着珺九急声道： “阿九，成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别真为着要寻宋家报仇，便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沈珺九感受着她的急切和关心，挣开了手反而挽着她：“姐姐，我不是为着宋家的事情。” “我之前的确是不喜欢他，可如今有那么点儿喜欢了，而且论美色，这京中有几个长得比他更好的？” “可……”沈心箬想说话。 沈珺九偏头靠在她肩头：“好啦，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而且这事情大哥也知道，他也是同意了的。” 沈心箬听她说沈清梧也清楚，想着刚沈清梧待燕无戈神色寻常，心中稍稍放松了些。 沈珺九怕她继续问下去，忙换了个话题：“对了姐姐，宋禹行已经放出来了。” “我亲眼瞧见了，他现在特别的惨，而且他跟宋宣荣还翻了脸，怕是将宋宣荣恨进骨子里了。” 沈心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直接冷哼道：“再惨也是他活该，他们翻脸才好呢，最好是狗咬狗……” …… 隔着窗棂，沈清梧瞧见两个妹妹靠在一起说着话，而沈珺九脸上带着笑容。 他收回目光时，眉眼清冷淡漠，脸上也没了笑。 “王爷好手段，竟能让小九这么快便答应了。” 燕无戈坐在他对面勾勾唇：“还要多谢大哥嘴下留情。” 沈清梧自然知道燕无戈说的是昨夜他劝沈珺九的话，眉眼疏冷之中带着些阴郁之色。 “若非别无选择，我绝不会让小九入北王府，你既想娶了她，便好好待她，别叫我知道你负了小九。” “否则哪怕你是北王，我也绝不会饶了你。” 燕无戈神色认真道：“我知道。” 沈清梧不喜欢燕无戈，就如同他知道燕无戈也不喜欢他一样。 他垂着眼冷声道： “太子和豫王那边瞒不了多久，而且宋宣荣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南地那边恐怕也已经得了消息。” “沈家的人不好相与，你和小九的婚事必须要尽快定下来，免得横生枝节。” 燕无戈嗯了声：“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准备了。” “最迟这几日，应该就会有旨意召阿九入宫，到时候我会让明启帝亲自赐了这婚事，有了他开口，哪怕是皇室的人都别想坏了这婚事。” 沈清梧见他已经有所准备，面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第505章 他觉得自己特别的善解人意 桌上摆着棋盘，沈清梧一夜休息后，脸色已然好了许多。 见燕无戈落子之后，沈清梧突然开口：“当年你和衡王府，到底是何纠葛？” 燕无戈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这个，神色懒散说道：“也没什么纠葛，大抵便是不受宠的庶子挡了嫡子的路，嫡子又做了些混账事情，恰好有我这个现成的替死鬼。” 说起以前的事情时，他好像在说着旁人的事，脸上半点晦涩难过都没有。 燕无戈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沈清梧也是落下一子：“就是有些好奇，听闻你亲手将你父亲和几个哥哥送上了断头台，又总听人说你冷心绝情，所以有些奇怪你这般性子，居然会对小九动心。” 燕无戈拿着棋子看了眼棋盘，一边想着棋路，一边说道：“她和他们不同。” 衡王府于他而言，只是个幼年居住过的地方，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而衡王府的那些人对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之人。 当年他回京之时，其实是也没想着对衡王府赶尽杀绝。 他有兵权在手，整个京中连带着皇室都得看他眼色而活，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跟衡王府计较。 是他们自己不知收敛一再招惹，甚至仗着血缘咄咄相逼，总以为衡王是他父亲便能让他妥协，冲着那么一点儿血脉便想夺他兵权，他不耐之下索性便送了他们上路。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燕无戈觉得自己成全了他们，特别的善解人意。 沈清梧见燕无戈这般在意沈珺九，难得对他和煦了些，“小九以前性子很软，总喜欢掉眼泪。” “在南地时她名声不好，沈家苛待我们，阿箬好强总会叉着腰与人争吵动手，有时被打的几天下不了床，小九瞧着可怜兮兮只会趴在床边掉眼泪，可谁都不知道，她会偷偷买了泻药下给欺负过她姐姐的人。” “我记得她小的时候，有一次被县丞家的公子欺负，爹娘当时外出不在，我和阿箬便偷偷打了那县丞公子一顿，后来被查出来被人堵在巷子里打了。” “当时小九就一边哭，一边哄着几个乞儿，拿着三个馒头就哄的人将那县丞公子扒光了，挂在城外的歪脖树上……” 沈清梧说起以前的事情时，那有些阴郁的眼中带着笑。 沈珺九模样长得娇弱，又爱掉眼泪，谁都觉着她是个软绵性子，可比起沈心箬来说，她其实下手更厉害，一边哭一边下黑手，偏偏那泪珠子一掉，谁也不会怀疑上她。 她其实自小就聪明，只是她太容易相信旁人，或者说她心肠太善. 入眼皆是美好，所以总不愿意将人想的恶毒。 沈家如此，宋家也一样。 燕无戈安静听着，想象着小姑娘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蔫儿坏的恶整别人，嘴角也是忍不住扬了扬。 沈清梧垂眼看着断腿， “我之前总想着，等我行了冠礼，带着她和阿箬搬出宋家之后，便替她们寻个性子温和守礼，能够护着她们的夫君。” “等我入仕之后照应着她们，总能让她们和顺安宁。” 第506章 黑心芝麻团子 “只是我低估了人心险恶，也太过高看了血脉亲缘。” 沈清梧眸色阴暗， “我疏忽大意赔了我自己这一双腿，也赔上了小九的天真柔软。” “燕无戈……” 沈清梧抬头看他， “你若喜欢小九，便好好待她，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会为敌。” 燕无戈静静看着沈清梧，目光落在他双眸之上：“不用你提醒。” “我既选了她，便会护着她。” “就算比我真有朝一日成了敌人，那也绝不会是因为她。” 他看出来沈清梧的野心，也看得出来他哪怕废了腿，可却依旧非池中之物。 燕无戈没有去问沈清梧将来的打算，也没去问他想要做什么，他只是开口道：“我会尽早将婚事定下来，让人上门提亲，你也替阿九准备好出嫁的事情就好。” …… 沈珺九再见到燕无戈时，就发现他和沈清梧之间有些奇怪。 等送他出去时，沈珺九才问道：“你和大哥说什么了，我怎么觉着你们之间气氛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 “哪里都怪。” 沈清梧虽然神色如常，燕无戈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可沈珺九却依旧觉着他们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和睦。 燕无戈见她皱眉的模样，伸手抚了抚她眉心：“别操心了，我只是和你大哥闲聊了几句，他还跟我提起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情。” 沈珺九，“我？” 燕无戈嗯了声：“你大哥说，你小时候瞧着脾气软，长得娇，人人都觉着你好欺负，可实际上你性子却蔫儿坏。” “你姐姐瞧着要强，总喜欢与人硬碰硬，每次都撞的头破血流的，而你就掉着眼泪，一边哭一边给人下泻药、哄着乞儿敲人闷棍。” 燕无戈说话时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低笑： “那么小便是黑心芝麻团子。” 沈珺九瞪圆了眼，没想着沈清梧居然会知道这些事情，她记得她小时候做的挺隐秘的，就连姐姐都不知道，瞧着那些人拉肚子还以为是他们太坏遭了报应呢。 感觉脸上被轻掐了掐，沈珺九拍掉他的手瞪他：“大哥才不会这么说我。” 燕无戈见她模样低笑出声，也不再逗她。 “我先走了，等过几日便是中秋夜宴，如无意外宫里应该会下旨传你入宫，到时候不管是谁问起你来都全当不知道，表现着与我生疏的模样就行。” 沈珺九隐约猜着应该是和他们婚事有关，便点点头：“好。” 燕无戈瞧着她不再生疏排斥的模样，有些不想离开，可到底这里不是北王府，虽然糊弄了太子和豫王，可留下的时间太久也会坏事。 他突然伸手抱了抱她喟叹出声，“真想现在就将你带回去……” 沈珺九心中微动，正想说话时，就听到他在耳边喃喃，“这样就能早些洞房花烛，将你喂得饱饱的，免得你眼馋吃不着伤神。” 沈珺九：“……” 她脸色一黑，嘴里啐了一声后，伸手一把推开了他后，朝着他腿上就是一脚。 第507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赶紧滚吧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 眼见着小姑娘失了老成，甩着发尾气呼呼的离开，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 燕无戈笑得弯了眼，随即动了动怕是被踢青了的小腿，嘴里“嘶”了一声。 “真狠。” …… 御书房中，明启帝听着下方郑德俊的话，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你方才说谁强抢民女？北王？！” 那冷冰疙瘩不通情理的木头桩子，听说先前秦家的人把姑娘光溜溜的送上了床，他都能直接给人扔出去。 前不久在寿安宫的时候，为着秦家送了个女子与他亲近，他就能跟秦太妃翻了脸。 燕无戈能强抢民女？！ 郑德俊说道：“微臣亲眼所见，那女子并非自愿与北王相处，而且许多人都瞧见她是被北王半道强撸了去的，不仅逼着同处一室起了争执，走时更是泪眼盈盈的，瞧着像是受了欺负。” “哦？” 明启帝起了兴趣，问道：“可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郑德俊低声道：“就是宋家那个表小姐。” 明启帝微愣，下一瞬眯着眼：“宋宣荣的那个把他妻儿都送进了大牢，将宋家闹翻了天的外甥女？” “就是她。” “北王怎么会和她在一起？”明启帝脸色微沉下来。 想起前段时间京中出的事情，还有那些流言蜚语，想着莫不是跟燕无戈有关系？可是燕无戈那性子向来直来直去，犯不着做这些事情。 况且他也已经让人查过，这事儿应当是老二老三做的，跟北王府没什么关系，可燕无戈怎么会突然和沈珺九走到一起？ 郑德俊说道：“这个臣也不清楚，只听说今日宋宣荣请了那位沈小姐一起去了一趟大理寺，等出来后没多久，北王便在大街上将人拦了下来，强行带走。” “微臣虽然不知道北王拦她做什么，可是当街拦人，与强抢无疑。” “那位沈小姐虽然名声不好，可却尚未婚配，而北王又是皇室中人，二人同处一室于礼不合，且北王身为亲王，却在天子脚下行此狂狼之事。” “若是传扬出去必定遭人议论，且也会有损皇室清誉。” 明启帝听着郑德俊的话目光微动。 宋宣荣带人去大理寺的事情，康丛一早就已经递了折子，说是找到了证人和线索，且之前那个宋家丫环也受不住刑罚改了口，说是被人收买才会攀咬了那宋家长子。 明启帝早就知道太子和豫王掺合了这事儿，猜测那宋家的丫环怕是被他们二人收买，想要借机将宋宣荣拉下来，所以对于这事情他本就打算轻拿轻放，康丛放人本也是他点了头的。 可没想着燕无戈会去大理寺堵人。 郑德俊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身为朝中御史，有监察百官，弹劾纠察之责。” “微臣亲眼见到北王狂悖之行，而他所做更是有损私德，还望陛下明查！” 明启帝听着郑德俊的话，手指摩挲了扳指片刻，才开口：“你先起来。” 第508章 明启帝的心思 郑德俊见明启帝脸色，迟疑着起身。 明启帝这才说道： “朕知道你眼里容不下沙子，也知道你为着什么而来。” “可是北王年轻，又未曾娶妻，瞧上一两个女子想要与人亲近再正常不过。” “且朕早有耳闻，那宋家那个外甥女容貌娇美，长得极好，北王或是生了喜欢才会一时失态，不过就是说说话亲近亲近罢了，你也用不着这般在意。” “陛下。” 郑德俊闻言顿时皱眉，“微臣明白陛下宽容，可是北王毕竟皇室亲王，一举一动都关乎朝廷颜面。” “他若是心仪大可明媒正娶，这般无媒苟合，岂不叫人笑话！” “郑卿！” 明启帝脸色一沉。 郑德俊仿若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似的，连忙跪下：“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明启帝面色冷沉的看着他： “你身为御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北王是朕的弟弟，也是我大晋战神，朕不希望回头从旁人嘴里听到你这番诋毁他声誉的话。” 郑德俊低低道：“微臣明白。” 明启帝见状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行了，这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先且退下吧。” “那北王和沈珺九……” “他们的事情朕自有打算。” 郑德俊心有不甘，这般好的机会怎能白白放过，而且陛下一直不喜欢北王，对他忌惮颇深，怎的居然没抓着机会教训北王一番？ 他心有不平，可是见明启帝动了怒，却不敢再多说，只能悻悻然的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明启帝才开口： “这个郑德俊，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 “刚才那番话要是传出去，叫北王知道了，怕是脑袋都会被人摘了。” 王德年闻言心中一紧。 御史本就身份特殊，就算言辞不当、指责亲王，也不至于掉了脑袋。 明启帝这话看似在训斥郑德俊，可实则却是在暗指北王无视皇权。 王德年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朝里的御史不都是长着张刀子嘴。” “到底是为着陛下办事，郑大人也是一时着急，才会在圣前失言。” 明启帝倒也想着王德年能接话，只是皱眉道： “宋宣荣的那个外甥女是怎么回事？” “先前不是说跟太子、豫王走的近，怎么又跟北王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王德年听出了他话中轻视和不喜，斟酌着道：“那位沈珺九沈小姐虽是南地沈家之女，可却不得沈家看重，早年父母双亡后，亲近之人又接连故去。” “后来被宋尚书接来京城后，身边又接二连三的出事，如今又闹出宋家这一桩事情，外间名声有些不大好。” 明启帝闻言惊讶：“怎的这般波折，听起来倒是个可怜的丫头。” 王德年在旁没有接话，就见明启帝转动着手上带着的扳指。 “北王也有二十一了吧？” 王德年连忙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二十一生辰了。” 明启帝闻言淡声道：“时间过的倒快，真还记得他当年从衡王府出去时，才不到十五。” 第509章 宣召入宫 “他那性子太独，早年又被衡王府的人伤了心，这些年冷心冷情的也不见与谁亲近。” “朕与秦太妃几次想给他赐婚他都不愿，如今能有个瞧得上眼愿意主动亲近的，倒也难得。” “只可惜，名声差了点……” 王德年何其了解明启帝的心思，隐约猜到怕是想要在沈珺九身上做什么，便低声道：“这命数之说本就有真有假，所谓名声也大多都是传言。” “奴才反而觉得那沈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明启帝挑眉：“怎么说？” 王德年笑着道：“陛下您瞧啊，那沈小姐在外被人追杀，那般凶险还能安全回来。” “如今能得王爷看重，又能让陛下青眼，这世上哪还有比她更有福气的女子？” 明启帝闻言睨了他一眼，不由笑出声： “你这个老滑头，这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虽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王德年笑了笑：“可不是，这婚姻大事总要合眼缘才行，北王爷这些年从不与人亲近，这主动拦人与人热络的，沈小姐这里还是打从天儿的头一回，想必她定然是个好的。” 明启帝听着他夸赞微眯着眼： “既然你说的这么好，朕倒是也有些好奇了。” “北王早到了娶妻的年纪，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燕无戈瞧不上秦家的人，明启帝原还想着能跟秦太妃合作一把，将燕无戈的婚事定在秦家身上。 可谁知道那秦家的人太不中用，女儿勾不住燕无戈不说，秦太妃也拿捏不了燕无戈。 她在寿安宫里寻死觅活了几次，没把燕无戈叫进宫来，反倒让的秦家几个子侄被打断了腿，丢了差事。 秦太妃闹一回，秦家那头就出一回事。 闹到后来，燕无戈还没进宫，秦家的人就先憋不住了。 眼巴巴的找进宫里来后哭诉了一通，秦太妃便也不敢再闹了，白费了他之前一番心思。 明启帝原本还在发愁，没了秦家要怎么想办法给燕无戈安排了婚事，断了他跟朝中联姻的事情，没想到这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过来。 那个沈珺九虽然出身不错，可和沈家早有嫌隙，和宋家这头也只有表面安好，上头有个残废的大哥，身后没有半点倚仗。 最重要的是，她还背着个命硬的名头。 若能叫燕无戈娶了她，倒也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明启帝对着王德年道：“你去告诉皇后一声，叫她安排着沈珺九进宫的事情，此事先且瞒着北王，免得他脸薄不好意思。” 王德年道：“奴才遵命。” …… 宫中旨意下的极快，只是那圣旨不是送去的沈宅，而是直接送去了宋家。 口谕说的也是皇后听闻宋家表小姐淑仪有度，让其与宋家女眷一起赴中秋夜宴。 等宋家的人接到旨意时，都是满脸惊疑。 沈珺九何时入了皇后的眼？ 宋老夫人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后，脸色就格外的难看，“这个惹事精从不消停，之前也就算了，这一次怎的还惊动了皇后娘娘？” 第510章 白眼狼 宋老夫人眼下对于沈珺九兄妹三人，可谓是厌恶至极。 打从在沈宅门前丢了人，沈珺九待她冷漠之后，她就再没了半点慈爱之心。 之前为了求着他们放宋禹行出来，她才肯委曲求全。 如今宋禹行已经出了大理寺，他们兄妹也搬出了宋家，宋老夫人只恨不得能跟那兄妹三人老死不相往来，但凡提及之时总要骂上几句，又怎么能甘心让他们得了皇后的眼，攀上了宫中贵人。 宋宣荣脸色也同样不好。 之前沈珺九一直跟太子走的近，而且太子为着她亲上大理寺，不惜动用黄颉。 此时皇后突然宣召，难不成是太子看上了沈珺九？ “你怎么了？”宋老夫人瞧他脸色不好，皱眉道。 宋宣荣抿抿唇：“母亲可还记得太子和沈珺九交好的事情，此番皇后突然宣召，我怕和太子婚事有关……” 宋老夫人顿时变色：“你是说沈珺九和太子？” “怎么可能！” 她铁青着脸咬牙说道，“那白眼狼名声那般难听，又生生逼死了她舅母，闹的咱们宋家鸡犬不宁。” “哪怕叶氏有错在先，可外间也多少人议论她狠毒。” “太子是储君，将来要登大位之人，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让一个命硬不详之人入东宫，这绝不可能！” 宋宣荣闻言看着她：“我知道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可母亲别忘了，沈珺九从咱们府里搬出去时，身边带着的那些东西，太子未必不会心动。” “太子妃和侧妃自然是没她的份，可若只是入东宫当个宠妾，皇后那边恐怕也不会拒绝。” 那一日沈珺九上门讨要东西时，太子和豫王的言行都落在宋宣荣眼里。 二人待沈珺九格外殷勤，其中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借着沈珺九为难宋家将他拉下水，可另外一些却未必就没有觊觎她手中那些东西的缘故。 宋宣荣在朝中多年，很清楚太子和豫王虽有私产。 可他们既要豢养家臣，又要拉拢官员，甚至还要私下培植势力。 看似显赫尊贵，可实则手中并不宽裕。 如今沈氏兄妹手里，握着足足数十万两银子，若再加上宋婉淑的那些嫁妆，足以让任何人动心。 以一个贵妾的身份，换的那些银钱，外加一个美人，这般划算的事情谁会放过？ 宋宣荣认定了皇后恐怕是知晓了沈珺九的事情，又有太子意动，否则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居于深宫的皇后，突然召见沈珺九这个毫无身份的民女，甚至让她赴中秋宫宴，对她一副极为看重的样子？ 宋老夫人听着宋宣荣的话，想起沈珺九那张长得极好的脸，还有她那身段，顿时一拍桌子： “绝对不行！” 沈珺九之前什么都没有，就已经将他们宋家闹的天翻地覆。 要真是让她成了太子的人，讨好了太子，那她将来还得了？！ 眼下她都已经压不住那白眼狼了，要真让她入了东宫，将来那白眼狼还怎肯将她这个外祖母放在眼里？ 第511章 宠妾 宋老夫人只要一想到往后他们都低沈珺九一头，甚至可能永远都踩不过他们兄妹去，就直接说道： “这件事情绝对不行，不能让她入宫。” 宋宣荣说道：“我也不想让她入宫，可是皇后亲下旨意，又让人通知了我们，除非她那边有什么万不得已不能入宫的理由，否则我们若是阻拦，定会得罪了皇后。” “而且皇后明知道咱们府里跟他们兄妹闹的不可开交，却还点明了让她跟着母亲一同入宫，我猜着这其中说不定也有太子的意思。” “太子与我不和，这次又吃了大亏，最见不得我安好。” “恐怕到时候母亲不仅不能疏远沈珺九，还得好生照应着她。” 宋老夫人闻言顿时大气。 以前她是愿意疼爱沈珺九，那是因为她还算乖巧听话。 可如今她厌恶沈珺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照应她？ 但是宋老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如宋宣荣说的一样，皇后旨意已下，这宫宴沈珺九就绝不可能缺席，而太子他们故意让沈珺九跟着宋家人入宫。 不就是知晓沈珺九与他们不和，故意膈应他们宋家吗？ 她要是真不带着沈珺九，或是在人前表露出半点不慈爱来，恐怕他们宋家仅剩不多的名声就真的全毁了。 宋老夫人只觉得憋屈至极：“那怎么办？难道真就眼睁睁看着她入东宫？” 宋宣荣见她动怒，开口道，“此事现在还是猜测，我也拿不准太子是不是这意思。” “不过珺九毕竟是沈家女，沈清梧又心高气傲，他们未必肯让珺九入太子府为妾。” 他安抚着宋老夫人， “母亲你先别急，皇后娘娘既然让你带着珺九入宫，那你就带着好了。” “你是她的外祖母，虽说要照拂一二，可她同样不敢不敬重你，否则落于人眼便是不孝，而皇家之中哪怕只是皇子侍妾，也绝不可能要一个不孝之人。” “而且皇后娘娘喜欢性情温顺的女子，珺九骨头太硬，皇后娘娘未必能瞧得上眼，只要皇后不开口，太子就算有意于她，此事也难以成行。” 宋宣荣说的意有所指。 宋老夫人闻言心中微动，沈珺九如今的性子，实在不是什么温顺之人。 而且说起不孝，沈珺九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对着叶氏还是对着她这个外祖母，甚至将她这个外祖母拒之门外，让人欺辱，可不就是不孝吗？ 宋老夫人目光闪烁之间，心中有了计较。 她看了眼宋宣荣后，突然开口： “行儿这几日怎么样了？” 宋宣荣提起宋禹行时，眼底满是阴霾：“还是老样子。” 自从宋禹行从大理寺牢中出来，大夫替他看诊之后，说他的腿因为被外力强行打断，中间又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就算能够将腿骨再次接上，往后也难以如常人行走，会变成瘸子之后。 宋禹行整个人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是饮酒胡闹，就是打骂下人，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第512章 守孝三年 宋宣荣骂也骂了，劝也劝了，该说的都说了，甚至还苦口婆心的与宋禹行说过他的苦衷和不得已。 可是宋禹行却半点都听不进去，每每瞧着他时，就跟看着仇人似的。 宋老夫人想起成了废人的宋禹行，有些心疼道： “好好的孩子突然变成这样，他心中难受也是应该的。” “等过些时候他想通了，自然也就懂事了。” 说道这里，宋老夫人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沈珺九他们几句，只觉得他们兄妹当真狠心，竟是逼得她好好的孙儿变成了个废人，还如此颓唐。 宋老夫人心里恨的不行，可对宋禹行却是真的心疼，对着宋宣荣道： “你也别跟行儿置气了，让媛儿多去她兄长那里走走，他们毕竟是亲兄妹，有她劝着，行儿总能想通的。” 宋宣荣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怎能不在意，“我知道的，媛儿懂事每日都会过去探望，我之前也听下人说过，她每次过去时那混账就能消停一些。” “媛儿是个好孩子。” 宋老夫人闻言目光缓和了些，想起宋芝媛的婚事来，满脸愤愤道， “这叶氏当真是害人不浅，自己死了就也罢了，还拖累了她一双儿女。” “媛儿和孙铎的婚事本来近了，可如今倒好，生生将她的婚事耽搁了下来……” 那孙铎是信阳侯孙家二房的嫡子，其父虽无侯爵之位，可却也是在太常寺担任少卿，而且孙铎极得信阳侯看重，和信阳侯世子兄弟关系极好。 照理说孙家的地位和他们宋家相差不多，可是轮底蕴宋家却远远比不上信阳侯府。 宋芝媛能和孙铎定下婚约，于他们宋家来说还是高攀了。 原本按着计划，宋芝媛和孙铎的婚期是定在来年开春的，而且只要宋芝媛嫁入了信阳侯府，便能解了如今宋家的困局，可眼下叶氏却是死了。 叶氏这么一死，哪怕是畏罪自尽，可是宋芝媛为人子女也要替她守孝三年。 孝期不能大婚。 宋芝媛和孙家的婚事自然也就只能无限延后，直到服完了孝才能再谈婚嫁之事。 宋老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沈家兄妹而起，要不是他们百般闹腾半点不肯松口，非得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怎至于此？ 宋老夫人阴沉着脸，“媛儿要守孝三年，孙家那边未必肯等着，你可问过孙家的打算？” 宋宣荣安抚道：“母亲放心吧，我早已和孙家提起过这事。” “孙家是重信之人，孙铎正好想要参加明年的乡试，而且应该有把握能够中举。” “中举之后便得功名，可以寻个机会入仕，而且他若成绩够好，能得入殿试的机会得了皇上的眼，这两年也正是忙碌奋进的时候，顾不得大婚的事情，所以婚期延后三年他们也是愿意的。” 见宋老夫人依旧有些担心，宋宣荣说道 “叶氏虽死，可她乃是自尽，未曾判罚，而且媛儿自身也不曾犯错，替她母亲守孝也是子女应尽的义务。” 第513章 没一个好东西 “若是这种时候孙家毁了婚约，退了这门婚事的话，只会落人话柄叫人不耻。” “孙铎将来还要入朝为官，他不能背上这背信弃义的恶名。” 宋老夫人见他说的笃定，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这般好的婚事万不能丢了，和孙家那边的关系也要好生维系着，免得被人撺掇着生分了。” 宋宣荣嗯了声：“母亲放心，我知道。” …… 沈珺九早前就听燕无戈提起过，会有人宣召她入宫的事情，所以对于皇后突然让她进宫，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诧。 宋家的人特地送来了衣裳首饰，说是宋老夫人交代，等三日后宫宴时会来接她一同入宫。 沈珺九也没拒绝，将东西收下来后，就将人打发了回去。 沈心箬看着放在桌上的那些衣物首饰，冷笑了声：“她居然还能记着送东西过来，可真是稀罕。” 沈珺九翻了翻东西：“宋家既然想要跟我们修好，面子功夫总要过的去，而且我是宋家的表小姐，入宫时要是太过寒碜，丢的也是宋家的人。” 沈心箬撇撇嘴，想也知道她那个外祖母压根儿不会那么好心。 以前口口声声最是疼爱他们，可是沈清梧受伤回京这么长时间，宋老夫人这个最为“疼爱”他们的外祖母，别说亲自过来瞧上一眼了，就是连句关心的话都未曾有过。 沈心箬可还记得那一日宋老夫人瞧着她们时，一副她们是“白眼狼”的模样。 指不定那老太太这会儿心里怎么恨着他们呢。 沈心箬说道：“不过阿九，这皇后到底怎么想的，她怎么会突然传召你入宫，还让你和宋家的人一起？” 沈珺九轻笑了笑：“入宫的事情北王之前告诉过我，应该是与他有关，至于说和宋家的人一起……” 她勾勾嘴角， “太子之前在大理寺的事情上吃了那么大的亏，皇后定然也是知道的。”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和宋家的人不和，之前更是闹的不可开交，皇后大抵是想要膈应宋家的人，也想着叫我们一起入宫，若是能闹出点儿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也好叫宋家丢脸。” 沈心箬闻言顿时闷气：“这些人可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沈清梧在旁听着她这般抱怨的话低笑出声：“能在后宫走到皇后之位，又能将儿子推上太子的位置，护着他多年在圣前恩宠不衰的，怎会没点心眼儿？” 他说完后看向沈珺九， “宋家那边我倒是不担心，不过皇后那边你还是要留意些。” “之前你利用太子的事情虽然做的隐秘，可是太子到底吃了亏。” “皇后身处高位多年，行事未必会那么讲搭理，而且她也不一定会详询其中缘由，只需要知道太子是因你丢了大理寺，就足以有理由迁怒于你。” 沈清梧没有拦着沈珺九不让她入宫，也没将她当成需要他处处护着的孩童。 打从沈珺九和北王府牵扯上关系之后，她就不可能藏于人后，早晚都是要和皇室的人打交道的。 第514章 装模作样 皇室对北王府早有忌惮，明启帝对燕无戈更是处处防备。 沈珺九一旦和燕无戈定亲，甚至成了北王妃后，皇室那边的麻烦也会接踵而来，到时候她要应付的场面，远比今日的这些要更加棘手。 拦得了一次，拦不了十次、百次。 沈清梧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是笼中家雀。 她有自己的抱负，也有自己的手段。 他能护着她，能帮着她，能竭尽全力的去完成她想要的心愿，却永远不会去压抑她的本性，让她变成一个只能依赖于旁人而活的菟丝花。 沈清梧只是叮嘱说道： “北王虽然说他会安排好一切，可有些事情他未必能顾得周全，且宫宴时男女宾客也大多是分开的，你入宫之后还是要万事小心。” “如果真有应付不了的麻烦，尽数推给北王，别叫你自己吃亏。” 沈珺九听着大哥说的这般理所当然，直接拿燕无戈当了背黑锅的，她忍不住笑出声，“好。” 反正她也是这么想的。 燕无戈那厮皮糙肉厚，就算真怎么着了，皇室也不能将他如何。 可不像她如今就跟个小可怜儿似的，在宫里磕着碰着那可都是要命的。 ……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入宫赴宴这一日，宋家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沈宅门外。 宋老夫人入内一见了沈清梧，就哭的泪流满面，抱着他说着自己的伤心难过，骂叶氏心狠，骂贼人歹毒，而沈清梧则如同往日一般轻声安慰着她。 门外站着的王氏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装模作样。” 沈清梧回京都快半个月了，就连她和明珍都过来看过一回，送了些补品，可老太太却是连这沈宅的门都没入过。 王氏好几次进出锦堂院的时候，都听到宋老夫人骂着沈家兄妹白眼狼。 这会儿倒是心疼了，早干什么去了？ 宋明珍拉了拉王氏：“娘！” 王氏撇撇嘴，对上自家女儿无奈的眼神，到底没再吐槽宋老夫人，只是说道，“她这都哭了小半个时辰了，还准备哭多久？” “眼瞅着天色都快暗了，这要是错过了入宫的时辰可就麻烦了。” 宋明珍闻言想说，宋老夫人心中透亮的很。 她虽然想要跟沈清梧卖个好，修复修复关系，再表达一些她的无辜，可却也绝不会忘了正事，错过了入宫的时辰。 果然没一会儿，里头的哭声便渐渐停了。 宋老夫人从房中出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 瞧见沈珺九时说道：“我之前就想着来看你们兄妹，可奈何一直病着，心中却挂念着清梧的伤势。” “如今瞧着他好些了，我这心总算能安稳了些。” 沈珺九唇边带着嘲讽。 沈清梧大病了一场，瘦的跟什么似的。 哪怕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亲自下厨，汤药膳食样样补着，可也不见他长回多少肉，整个人还是清瘦的厉害，脸色也依旧带着病弱苍白。 这般模样，她到底从哪儿看出来好些了？ 第515章 这守孝还能分时辰的？ 沈珺九懒得理会宋老夫人没什么诚意的解释，只是看了眼天色道：“我听说赴宴须得早些入宫？” “是啊，若是去的迟了会失礼。” 王氏早就等的不耐烦，闻言连忙道：“母亲，这皇后娘娘设宴，总不好咱们去的太晚，眼下天色都暗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宋老夫人见沈珺九不搭话，有些气闷。 她觉得自己都已经放低了姿态，主动与他们修好了，就连沈清梧都对她一如往前，可沈珺九却依旧冷着张脸，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 宋老夫人心中不快，可到底记着宋宣荣的吩咐，而且也知道待会儿还要入宫，要是闹的不愉快，等进宫之后难免会出乱子。 她忍了忍，只能压了脾气，可脸色却依旧不大好看。 “是我一时难受，没顾得上看时辰，走吧，入宫。” 沈珺九假装没瞧见送老夫人状若难受的模样，穿着水红色长裙，拖拽肩头披着的胭脂色薄纱，跟着宋家一行人出来后，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瞧见守在马车旁白年，一身素白雅裙，像极了风中小白花儿的宋芝媛。 沈珺九神色古怪的朝着宋明珍看去。 她怎么在这？ 宋明珍似是看出了沈珺九的意思，有些尴尬的道：“祖母说大姐近来心情不好，入宫的机会更是难得，便想着带她赴宴散散心后，再回去守孝。” 沈珺九：“……” 还有这操作？ 她以前就知道宋家人离谱，宋老夫人偏袒宋芝媛和宋禹行，可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做出这么出人意表的事情来。 这守孝还能分时辰的？ 宋芝媛瞧见沈珺九出来后，就像是惊到的小兔子似的，上前低声道：“阿九……” 沈珺九和她错身而过，摆明了不想理她。 谁知宋芝媛却是伸手抓着她的手，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沈珺九眼中一冷：“放开。” 宋芝媛吓了一跳，望着沈珺九时神色怯怯，哪还有半点往日骄傲。 “我…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错了，不该那么对你，更不该怕你抢走了祖母和父亲的疼爱，就朝着你使小性子，你能不能原谅我？” 沈珺九直接甩开她的手：“不能。” 宋芝媛看着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抓着马车上的帘子，被冬青扶着上了马车的沈珺九，忍不住红了眼睛。 宋老夫人见着宋芝媛委曲求全的样子顿时气怒，只觉得沈珺九有些不可理喻。 特别是在宋芝媛明明难过的厉害，却依旧伸手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忍着眼泪不肯掉落时。 宋老夫人的心就更加偏到了她身上。 宋老夫人忍着气道： “阿九，媛儿是你的亲表姐，她性子温顺柔弱，本性也是善良，以前就算是真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一时糊涂，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不高兴叶氏的事情，可媛儿从不知道叶氏所为，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别为着叶氏的事儿迁怒于她。” “她是个好孩子，往后你们姐妹还要互相扶持，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第516章 讽刺 沈珺九闻言笑了笑：“外祖母，您是不是忘记了，我是有亲姐姐的。” “我姐姐待我很好，处处护着我，我就算要姐妹扶持互相照应，那也是和我姐姐而不是旁人。” “表姐府中姐妹众多，舅舅膝下还有好几个女儿，哪里用得上我？” 宋老夫人最是不待见庶子庶女，而宋宣荣膝下的那两个庶女也从来都入不得她的眼。 此时听沈珺九提起，宋老夫人顿时脸色一沉。 “她们什么身份，也能媛儿相比？” 她和宋宣荣早就做好了打算，只等着宋芝媛成亲之后，便挑个身份不错的，给份嫁妆将那两个庶女嫁出去，若能替宋家拉拢一些姻亲，便已经是她们的福分了。 沈珺九瞧着宋老夫人理所当然的样子，淡声道： “身份再低，那也是舅舅的女儿，宋家的血脉。” “就如同三舅舅一般，虽不是外祖母亲生，可总要叫您一声母亲，在外人眼里他也永远都是您的儿子，要孝顺着您。” 宋老夫人顿时被沈珺九的话气着。 宋宣林带着妻儿搬出宋家，不惜气晕了她，和宋家以极近翻脸的姿态分了家的事情，这京中谁人不知？ 宋老夫人故意将她晕倒的事情传了出去，又在与人交谈时，隐约暗指宋宣林不孝，几乎败尽了宋宣林的名声。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骂着宋宣林，说他薄情寡义，说他不孝不悌，说他享受了宋家多年富贵，却在宋家落难时离开，可谓是人人指摘。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突然传出宋家刻薄三房，逼得宋宣林分家的谣言来。 外间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宋宣林夫妇搬出宋家时只带了两身衣裳，住进的还是那宋三夫人娘家的宅子，而宋家却什么都没留给他们。 别说是寻常分家时，该给他们的家产，就连本该是三房的东西也被留在了宋家。 宋宣林他们几乎等于是被赶了出来，而且后来宋宣林放着京中大好前程不要，反倒是想着办法的谋了个外调的官职，只等着年底交接完后，便要举家离开京城。 这一下子，原本指着宋宣林鼻子，大骂他冷血无情的那些人都是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如果宋宣林真的不孝，他何必忍着宋家欺辱，被人赶出家门？ 如果他真的无情无义，早在气晕了宋老夫人那一日，就可以借此闹上一番，反正他都已经跟宋家翻了脸，闹大了之后好歹还能拿回他自己那一份家产。 何至于一个从六品武将，却只能借助在妻子娘家的宅子里，遭人耻笑？ 这哪里像是他负了宋家，反倒像是宋家负了他。 宋宣林满脸愁绪从不说宋家半句坏话，那李氏被人问及时，也只是咬着牙什么都不肯多说。 相比于他们，宋老夫人这个打从一开始就各种内涵，言语间暗指宋宣林不孝的长辈，反倒更像是恨不得能毁了庶子名声的恶毒嫡母。 之前宋宣林被骂的有多惨，后来宋老夫人所遭反噬就有多厉害。 第517章 睁眼说瞎话 宋老夫人听着那些喧嚣于尘的传言，气得好几次都险些晕过去，却也不敢再说宋宣林的坏话，只能两不相干的避着，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此时听着沈珺九说宋宣林孝顺，宋老夫人只觉得她在故意嘲讽，顿时怒道：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明知道宋宣林那畜生不孝，却还拿来讽刺于我？” “沈珺九，我是你外祖母！” 沈珺九微侧着头看她：“那外祖母为什么要明知道她母亲是我仇人，明知道她以前是如何欺负我和姐姐，却强逼着我按着我的头，非要让我认下与她的姐妹情深？” “你！” 宋老夫人大怒。 王氏和宋明珍缩在一旁，两人都是安静看着，谁也不说话。 沈珺九看了眼宋芝媛，“你说她心性善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她推宋禹元下水，嫁祸我姐姐，鼓动梁云月四处诋毁我和姐姐名声，几次害的我姐姐受罚。” “半年前香山之行时，她意外失足险些摔落山崖，我姐姐好心救她，她却反手将我姐姐推下山崖，险些没命。” “这些在外祖母眼里，难道都不算什么？” 沈珺九说的毫不客气，等说完后才有些疲惫的说道： “我不想为难她，只是想要与舅舅，想要与您能和平相处，您又为什么非得要她凑上前来找不自在，大家各过各的不好吗？” “如果她真知道错了想要忏悔，那她何必来赴这宫宴，好好的在家里替她娘守孝，那才是最正经的事情。” 宋芝媛被沈珺九的话扒干净了身上的皮，连带着半点遮掩都不给她留下。 她紧咬着嘴唇，垂着头时抓着膝上的衣物，指尖都泛了白，眼中更是全是怨恨之色。 宋老夫人看着沈珺九那满是失望又疲惫的眼神，原本勃然的怒气突然就卡在心头。 宋明珍在旁开口道：“祖母，阿九和大姐性子不和，可她也的确没有为难过大姐。” “这牙齿和舌头那般亲密尚且有磕碰的时候，更何况是人与人的感情，就更不能强求了。” 她靠近沈珺九柔声道， “你也别怨祖母，她终归是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说话才急了些。” 沈珺九抿抿唇，垂着眼帘不再说话。 宋老夫人叹口气：“是我着急了。” “我总想着你父亲母亲走的早，而我又一大把年纪了，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若和媛儿亲密些，让你舅舅多照顾些你，等你将来嫁人生子后也能有人替你撑腰。” “人这一辈子太长，艰难险阻总会出现，若没个亲近的姐妹扶持照应，你将来的路该会有多难走。” “我也是心疼你，你明白吗？” 沈珺九对于宋老夫人的话不置一词，面上却露出一丝动容。 王氏却是不着痕迹的撇撇嘴。 这老太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更上一层楼了。 宋老夫人见沈珺九缓和下来，趁势说道：“阿九，我不求你能立刻原谅媛儿，可你与她毕竟是表姐妹，终归要比旁人与你更亲近一些。” 第518章 这般招摇，想做什么？ “你若实在不喜，便也罢了，往后我叫她不再来寻你就是。” “可是待会儿宫宴上，至少在外人面前，别闹的太僵，否则让人瞧了笑话。” 沈珺九双眸微眯，倒是没想着宋老夫人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让她在宫宴上带着宋芝媛？ 宋家如今的处境算不上好，哪怕宋禹行出来了，明启帝也未曾因为叶氏的事情就迁怒了宋宣荣，可是宋家之前积攒的那些坏名声想要扭转过来，却不是易事。 皇后召见她，等入宫后十之八九会亲自垂询。 宋老夫人闹了这么一大出，先是恼怒后是哀伤眼下又卖着温情。 感情就是想要让她带着宋芝媛在宫宴上露露面，给宫中贵人留个印象？ 只是宋芝媛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这般招摇，想做什么？ 沈珺九突然就想起来上一世，宋芝媛和信阳侯府的那桩婚事来。 信阳侯府底蕴深厚，宋芝媛和他们的这桩婚事，原本是宋家高攀了的，对于信阳侯府也是处处讨好，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家的婚事却是突然没了。 那时候她被送去了家庙，只隐约听闻和宋芝媛订亲的那个孙家公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毁了声名，两家就因此退了婚事。 宋芝媛当时已经年近十八，而她也在家庙呆了两年，恰逢燕无戈毒性发作时脾气大改，和明启帝在朝中斗的不可开交，明启帝在朝中屡屡被燕无戈逼迫，脾气越发暴躁，渐渐迷上了炼丹之术。 当时明启帝身边有个道士，明启帝对其极为信重，而那道士突然有一日拿出一组生辰八字，告知明启帝京中有此时生辰之人，能助明启帝增强帝王龙运，压制住北王府威势。 明启帝居然也就信了，下令让京中附和此生辰八字之人入宫，而宋芝媛恰好便是那生辰。 宋芝媛当时已经和瑞王有了苟且，又怎肯入宫，可宋家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宋家几个女儿早已经该嫁的嫁了，留在府里的却又在外露过面，根本就瞒不住身份。 可若要随便寻个女子冒充，又怕难以拿捏，将来露了破绽。 反倒是两年前送去家庙的沈珺九，一直性子乖巧，也濡慕着宋老夫人，对宋家极为亲近，而且一直未曾在人前露面，早些年在京中时也不曾在外赴宴，根本无人知晓她长相。 宋家惯是会将人利用到底的。 宋老夫人一通哭诉游说，只说宋家艰难，糊弄的沈珺九答应了下来，后来她便被宋家改了名姓生辰，充作是宋家早年送往庄子里养身的大小姐，改头换面的送进了宫中。 只可惜宋家主意打的好，却忘了那生辰八字并非宋芝媛一人所有。 当时同她一起入宫的，足足有八个女子，其中还有一人是将门之女。 那些女子各个懂得讨好圣心，且各有才艺容貌出众，特别是那个将门之女，入得宫中之后，她父亲便帮助明启帝收服了一些军中将领，简直就对上了之前那道士的福星之说。 第519章 一肚子坏水儿 明启帝对那女子上了心，又是恩宠又是封妃。 沈珺九这个小可怜儿不愿侍寝，最后连皇帝的边都没挨着，就被送去了西林苑。 宋家见无利可图，且她入了西林苑久不见起伏，便索性也舍了她。 …… “阿九？” 沈珺九一路上都在想着上一世的事情，一直到了御花园里时依旧还有些走神。 等感觉身子摇晃了一下，有人推了推她后。 沈珺九抬头，就见穿着浅绿色琵琶裙，梳着堕马髻的聂宝宝歪着头看着她。 她发髻上没戴什么饰物，只绑着两条绿色发带。 此时歪着头时，发带垂落在脸侧，而她杏眼里满是疑惑。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聂宝宝问道。 沈珺九看了眼身前的莲池，池中的荷花开的正盛，池边水榭中早已经布置好了案席。 月色灯火之下，莲池之中远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幽美之色。 沈珺九轻吐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就是觉着宫里和我想的不一样。” 聂宝宝顿时咧嘴笑道：“是不是觉得挺热闹的？” 她看了眼莲池四周，还有水榭里三五站着的人群，露出小虎牙，“我听说这次夜宴办的挺大的，往年像是这种宴会，能入宫的人极少。” “可这一次皇后娘娘却是下旨，凡京中四品以上的朝臣命妇都能入宫赴宴。” “你别瞧着她们这会儿挺自在的，那是因为皇后娘娘和那些贵人还没来，等着她们来了之后，好些人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的。” 沈珺九闻言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大家自然是要敬着的。” 聂宝宝听着沈珺九不怎么走心的马屁，翻了翻眼皮。 “母仪天下不母仪天下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跟你说，皇后脾气不怎么好。” 她看了眼周围的人都离得挺远，应该听不到她们说话，就拉着沈珺九让她低着头，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皇后娘娘那人瞧着温柔和善，长的跟女菩萨似的，可实则手段厉害着。” “你先前跟太子去大理寺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皇后向来最是在意太子，结果好好端端的为着这事遭了陛下训斥，眼下皇后突然召你入宫，指不准是有什么心思。” “你待会儿小心些，见着皇后就摆出刚才你拍马屁的模样，记得恭敬些，还有不是万不得已不要跟皇后独处，要真躲不过去，你就装傻充愣，甭管她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沈珺九愣了下，扭头看着聂宝宝。 她知道聂宝宝瞧着天真单纯，可实则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世家贵女。 单看那一日在沈宅门外，她能将宋老夫人骂的狗血淋头险些生生气晕过去，却还偏偏叫人挑不出一个错字来，就知道这看着天真无邪的少女，实则也是一肚子坏水儿。 沈珺九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挺喜欢聂宝宝的性子。 她知道聂宝宝对可能就是一时兴致，觉着她有意思。 却没料到，她居然会主动跟她提起皇后的事情，还教着她怎么应付皇后可能会有的为难。 第520章 财大气粗 沈珺九只觉得自己之前怕是看错了眼前这姑娘，心中带着些惊讶。 聂宝宝见沈珺九看她，不由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发现我更好看了？” 沈珺九被她自恋逗笑，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想多了。”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自当宽容仁爱。” “太子如何行事我无法插手，那大理寺也并非是我能说了算的，太子遭陛下训斥，是因为他自己行事不当，皇后娘娘就算再不高兴，也该明白我无辜，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迁怒到我身上来。” 聂宝宝闻言似笑非笑：“是吗？” 沈珺九自然道：“你难道觉得不是？” 聂宝宝跟她对视片刻后耸耸肩，直接有些懒散的趴在莲池边的白玉石栏杆上，整个人半点没有闺秀模样。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 “这京里头的那些个大家闺秀都没意思，不是矫揉造作，就是满肚子心眼儿，自以为聪明的总想着压人一头。” “我难得遇到个能瞧得顺眼的朋友，所以不想你被人为难罢了，反正你记着皇后娘娘不好招惹，多小心些就行了。” 沈珺九听着这话，也学着她的模样靠在栏杆上：“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说旁人满肚子心眼，可论心眼儿，那些个女子有几个比得上她的？ 她不信聂宝宝没听说过她做的那些事情，却还拿她当朋友，甚至与她说这种算得上交心的话。 沈珺九一时有些好奇。 她在聂宝宝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聂宝宝转了个身，上下瞧她一眼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财大气粗！” 沈珺九嘴角抽了抽。 她果然是瞧上了自己的银子！ 聂宝宝见她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逗你的。” “我就是觉着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还记得在宝月楼见你那一次吗，其实我早就瞧见你了，而且也发现有人一直跟着你。” “刚开始我还想着你长得好看，是不是被哪家贼人惦记上了，想着替你解围，后来你在宝月楼教训了梁云月她们，我也只觉得你性子爽利讨喜。” “我当时故意和你一起离开，是怕柴家的人找你麻烦，也怕跟着你的那些人不怀好意。” “可后来瞧着宋家被你整的一日惨过一日，连带着那宋大夫人死在牢中，宋家长子断了腿，宋家名声一败涂地，就猜着你那日恐怕是故意引着你后面的那些人去的宝月楼。” 沈珺九听着聂宝宝的话，挑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 聂宝宝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寻常人都知道财不露白，你偏偏反其道行之，不仅大肆张扬买了上万两银子的东西，还故意叫宝月楼的人去宋家讨要银子。” “我想，那天就算是没有柴美臻和梁云月，你也会想法子叫人知道，宋家强占了你父母留给你们的东西，叫人知道你们从不欠宋家吧。” “你应该是早就想要对付宋家了，而那天的事不过是个引子。” 第521章 黑心糯米团子 沈珺九在聂宝宝开口时，就知道她是真的猜到了她做的事情。 她倒是也没否则，只是有些稀罕的看着聂宝宝。 “你既然知道这些，还敢寻我？难道不觉得我心思深沉，歹毒狠辣？” 她对付的可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跟她有血脉亲缘的宋家。 死的那个是她舅母，断腿的是她表哥，连带着毁了名声的是她亲舅舅和外祖母。 不知道就也算了，知道了还敢跟她亲近？ 聂宝宝撇撇嘴：“这有什么深沉的，你和宋家有仇，不深沉点儿难不成还先告诉他们一声，哦，我要对付你们了？” 这京里头官宦人家的姑娘，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但凡身份高些，家中底蕴深厚想要族群能够富贵繁荣下去的，哪怕是府中庶女也会自幼接受教导。 除了那些家世单薄，突然起来的官宦。 或者是只想要养个不分五谷、单靠美色联姻的棋子出来，那种眼皮子浅薄只求眼下利益的世家。 否则哪怕是再单纯的女子，也总有几分心思，不会真有那般如同白纸一样的人。 至于说狠毒…… 聂宝宝顶着那张乖巧圆润的小脸，言语格外的凉薄。 “是宋家先对不起你们在先，你对付他们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又不是真让他们家破人亡全数死绝了，有什么好狠毒的？” 换成是她。 谁要是敢害的他大哥没了腿，前程尽毁。 哪怕再亲近的人，她也非得弄死他全家不可，沈珺九已经算留情了。 沈珺九听着聂宝宝用最乖巧的表情，说着恶毒狠辣的话。 突然就想起上一世聂澜死前，拉着她百般温柔的回忆着，他那个温柔善良乖巧可爱人见人爱的妹妹，忍不住笑出声。 聂宝宝歪着头，“你笑什么呀？” “没。”沈珺九掩不住的笑意，“我就是在想，你这样子，你大哥他们知道吗？” 瞧着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心眼却比谁都灵活。 她看的出来，聂澜是真的到死都真心实意的觉着，他妹妹是个纯如白纸、半分心思都没有的单纯姑娘，要是让他知道聂宝宝真正的性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聂宝宝睁大了杏眼，顿时立起身来：“你可不能出卖我！” 她娘总想将她养成淑女，他大哥也觉着她乖巧。 她仗着这幅模样才能如鱼得水，这要是漏了陷，往后她还怎么干了坏事让她大哥顶缸？ 沈珺九只顾着笑没搭话。 聂宝宝顿时急了，生怕沈珺九当真卖了她，上前拉着她的手便一个劲儿娇赖着轻摇，她要是不答应，小姑娘能甩到天荒地老去。 沈珺九被她逗乐，对于聂宝宝倒是更亲近了些。 她捏了捏聂宝宝肉乎乎的小圆脸，这才松口答应她绝对不透露一个字儿，坏了她在她爹娘大哥眼里的完美形象。 等两人笑闹了一番，沈珺九见着聂宝宝脸颊上染着一层薄红，鼻翼上也出了层薄汗，突然问道： “宝儿，我上次听你大哥说，你身子不好是怎么回事？” 第522章 她是谁？ 聂宝宝不在意扯着帕子擦着鼻头的汗： “你别听他的，我就是小时候不小心中过一次毒，然后伤了身子，其实这些年已经养过来了许多，就是不能吃太多荤腥的东西。” 或许就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聂宝宝才格外的爱吃肉。 沈珺九想起聂宝宝上一世早亡，不由道：“那除了这个，可会影响寿数？” 聂宝宝摇摇头：“没，太医说了与寿数无碍，只是受不住大补。” 她以为沈珺九是担心她身子，弯着眼，“你甭操心了，瞧我健健康康的，身子也好的不得了，可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我要真是个病秧子，我爹娘也不肯放我出来了。” 沈珺九见她面色红润，整个人也也格外鲜活，的确不像是重病之人。 而且上一次在酒楼里，聂澜也的确说过，聂宝宝只是不能吃太多荤腥，别的也没什么。 那既然不是身子的原因，那上一世聂宝宝是怎么出事的？ 她只隐约听说是意外，而且聂宝宝死的时候才刚及笄不久。 聂宝宝比她大一个月，离及笄也就只有两个月时间而已，也就是说她出的意外就在这大半年时间里了？ 沈珺九按下心事，想着要多留意一些，终归不想让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真出了事。 聂宝宝是定安侯府的嫡出小姐，虽然不怎么愿意跟京中那些个世家女子相交，可却也都是打过照面的。 而沈珺九虽然以前未曾在外露过面，可她那张脸却长得极好，一身水红色长裙衬得皮肤白嫩如珠。 不似寻常少女稚嫩模样，她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风情妩媚，偏生眼睛太过清亮，那微冷的眸色将眼角眉梢的媚色压了三分，反倒是多了丝旁人没有的殊丽。 这是谁家的姑娘？ 怎的从未曾见过？ 之前见聂宝宝和那女子说话时，就有人在打量她们，此时瞧见那女子笑起来时，容色更为亮眼，顿时便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跟定安侯府小姐在一起的那姑娘是谁家的，这般好的样貌，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这京里头的小姐我大多都见过，没有这么个人。” “她跟着谁入宫的，没瞧见长辈吗？” “跟聂小姐关系这么好，想来应该是和定安侯府关系不错的人家吧？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这容貌当真是出色，我看比之瑞王妃当年未曾出嫁前时还要更好些。” 他们口中的瑞王妃，是丞相蔡竟的女儿蔡如茵，当年未曾嫁于瑞王时，曾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长得如花似玉，极为美丽，若非是瑞王早早求娶，恐怕丞相府的大门都能被人踩破了。 如今瞧着那和聂宝宝在一起的女子，容色居然比之瑞王妃还要好一些。 那些个夫人暗中打听着沈珺九的身份，倒是那些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小姐们，心中少了些顾虑，有和聂宝宝家世相当的忍不住直接上前，而其他人见有人打头，便也跟了过来。 “聂小姐。” 沈珺九听着有人过来打招呼，便停了嘴里的话。 聂宝宝扭头见是认识的，弯眼笑了笑：“杜小姐。” 第523章 长得好看又温柔善良 “方才天色昏暗，有些没瞧清楚，还以为是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聂小姐，怎不见你们去水榭那边？” 那位杜小姐言语温和，神态也是亲近。 聂宝宝笑着道：“那里人多，吵闹的慌，而且这莲池的花开的好，逢着宫里娘娘们还没来，就在这里赏赏花。” 杜小姐闻言道：“这些花的确是开的好，让人流连忘返呢。” 她和聂宝宝随意说了几句后，才将目光落在了沈珺九身上，走到近处看时，才发现眼前这女子比之远处看时容颜更加出色。 杜小姐忍不住问了句：“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以前怎么未曾见过？”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沈珺九。 沈珺九温和一笑：“我叫沈珺九。” 那位杜小姐闻言浅笑着等她后面的话，可谁知道眼前这女子只说了句她叫沈珺九后，就神色温和的站在那里没了下文。 她们这个圈子的人，平日里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多都是先告诉姓氏，再提及家世，紧接着说父亲名讳，借而告知旁人自己的身份。 如沈珺九这般简练的过分的，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杜小姐眉心皱了皱，只觉得沈珺九有些失礼。 正准备问她是哪家的姑娘时，脑中却蓦的闪过一道灵光，紧接着那杜小姐瞪大了眼失声道：“沈珺九？你是宋家的那位表小姐？” “宋家？” 周围的人都是呆了呆，看着杜小姐惊愕的模样，也是纷纷回过神来。 这朝中姓宋的人不少，可是有个姓沈的表姑娘的，可不就只有那一个。 人群顿时有些哗然。 没想着眼前这个容貌出色的女子，居然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将亲舅母和表哥送进了大理寺，还把外祖家闹的一塌糊涂的宋家的那个扫把星表姑娘。 沈珺九神色倒是坦然，她的身份根本就瞒不住人，况且早在入宫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会遇到什么样的目光。 沈珺九轻笑了笑：“杜小姐好。” 杜小姐原本好想着打听，可这会儿整个人却都有些尴尬。 沈珺九的名声实在太盛，虽然宋家闹出假僧的事情，可她之前扫把星的名声却已经背了好些年，可谓是深入人心，再加上她把宋家闹的天翻地覆，自身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杜小姐有些尴尬：“原来是沈小姐，没想到沈小姐容貌这般出众。” 聂宝宝瞧见周围或是鄙夷，或是好奇，或有不屑的目光，心中嗤了声，满上却是盛满了笑容，伸手挽着沈珺九的胳膊。 “你也觉得阿九长得好？我也觉得是，我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么好看又性子温柔善良的女子呢。” “说起来她也是性子太好了些，否则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杜小姐嘴角微抽，想起死在大理寺监牢的宋家大夫人，还有据说被打断了腿成了瘸子的宋家大公子，默了默。 这要还叫性子好被人欺负，那宋家算什么？ 能入得宫中参加宫宴的女子，家世都不会低。 第524章 沈珺九，你无耻！ 之前他们还以为能跟聂宝宝在一起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背景。 可此时知晓她不过是宋家那个扫把星，不少人看着她时都忍不住带上了些轻视。 她们这些人入宫，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 想要借着宫宴的机会，入得一些夫人或是宫中贵人的眼，寻觅一份好良缘。 可沈珺九这容貌无疑是抢尽了风头，将本来用心梳妆打扮的她们都压了下去。 有人顿时便开口： “沈小姐的确是貌美，这眉眼间风情自现，当真是我等比不得的。” 她看上去十五、六岁，笑着时带着几分关切。 “对了，我之前听闻宋家大公子腿脚断了，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了？” “我方才瞧见宋小姐一个人站在那边，瞧着很是落寞，眉宇间也带着愁绪，我还以为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想着沈小姐也入宫了，怎不见与她一起？” 沈珺九看了说话的那女子一眼，见她穿着鹅黄色湘裙，同色的褙子上银线绣花，瞧着格外精致，想必出身不错。 只是她言语看着友好，带着三分关切。 可实际上却暗讽她卖弄风情，言行不端，借着宋禹行嘲讽她之前对宋家狠毒，又指责她只顾着攀附聂宝宝这个定安侯府的小姐，却半点不顾姐妹情谊，冷淡宋芝媛。 沈珺九微侧着头看她：“这位小姐是？” “我是工部侍郎甄扬宏之女，甄婷。” “原来是甄小姐。” 沈珺九抿唇一笑，模样少了艳丽多了些乖巧。 “我表哥断腿之后就一直居于府中，鲜少有人探望，没想到京中还有甄小姐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居然还愿意这般关心于他。” “表哥自从大理寺出来后就一直郁结于心，难以开怀，若能知道还有甄小姐这般红颜知己，定能展露笑颜，早日康复。” 甄婷先听着沈珺九的话有些怪怪的，可等她说完顿时就惊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他红颜知己！” 什么叫她关心宋禹行，又什么叫红颜知己。 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还以为她跟宋禹行有些什么。 沈珺九面露诧异：“不是红颜知己吗？我看甄小姐这般在意表哥伤势，还言语关怀我表姐，我还以为……” 她上下看了甄婷一眼，那目光直叫甄婷气红了脸。 “其实甄小姐要是喜欢表哥的话也不必害羞，我那表哥虽说名声差了些，可到底一表人才，就算将来瘸了腿，可于娶妻却还是无碍的。” “甄小姐心肠善良，能在这种时候关怀于他，对他雪中送炭，我表哥定然会感激在心，将来好好待你。” 沈珺九一句话，就直接将甄婷和宋禹行扯到了一起，甚至那话像极了甄婷已经板上钉钉要嫁给宋禹行了，而她满脸感动，夸赞着甄婷善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真诚至极。 甄婷又羞又气，眼看着周围那些人都是朝着她看过来，好像真觉得她和宋禹行有什么似的，险些气哭： “沈珺九，你，你无耻！！” 第525章 单纯无辜小可怜 沈珺九顿时无辜，言语带上了一丝委屈：“甄小姐，你怎么能随便骂人？” 她微红着眼， “我知道我和表哥之前有些误会，可眼下已经解释清楚了，就算你喜欢表哥，要做我表嫂，可你也不能随便骂我啊，而且我也已经诚心诚意的祝福你们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已经搬出宋家了，往后也不会妨碍了你和表哥，你这般霸道，表哥他不会喜欢的。” 沈珺九说的情真意切，周围的那些人刚开始还觉得她胡说八道的，此时也是忍不住起了些怀疑。 难不成甄婷之前当真爱慕宋家大公子？ 听说那宋禹行未曾断腿之前，的确是一表人才，长得也不错。 甄婷被沈珺九说的百口莫辩，伸手就想去挠沈珺九。 聂宝宝忙拉着她退后了两步，皱眉不赞同道： “甄婷，这里是宫中，你怎能随意动手伤人？！” “阿九和宋家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解决，就算你真喜欢宋大公子，可到底还不是宋家的人，就算嫁入宋家也轮不到你来教训阿九。” “你再这个样子，只会招人厌烦。” 甄婷被她这一说，眼泪顿时忍不住，又羞又气又怒尖声道：“谁要那个瘸子喜欢，我根本不认识宋禹行，你们无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名声！” 聂宝宝闻言顿时惊愕：“不认识？” 沈珺九也像是被她的话吓到，脸上有些无措，睁大了眼，“你不认识我表哥？那你怎么这般关心他伤势，我还以为……” 她言语顿了顿，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满是懊悔的抿着唇： “甄小姐，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可是……可是我表哥他是个男子呀。” “我与他是表兄妹尚且需要避忌，从不敢多问，你既无意于他，就别太过关心他了，否则叫人误会了怎么是好？” 沈珺九神情格外的真诚，满脸的不好意思，甚至脸颊上都隐隐泛着羞红，像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误解而害羞。 “对不起呀甄小姐，我不知道你心意，还请你原谅我刚才的话。” 随即她看向其他人。 “还请各位姐姐不要将我刚才的胡话传扬出去，否则要是坏了甄小姐的名声，那我可就万死莫赎了。” 周围的那些人原本瞧着沈珺九和甄婷针锋相对，还觉得沈珺九太过狠毒了些，竟是拿甄婷的名声说事，可此时见她干脆利落的认错，而且还满脸羞愧，紧张的攥紧了手，生怕因为自己毁了甄婷的名声。 而旁边聂宝宝也是有些懊悔，显然像是知道自己误会了甄婷。 那些人顿时便没了怀疑，对沈珺九和聂宝宝生出些好感。 反倒是甄婷。 他们想想甄婷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忍不住皱眉。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关心一个男子伤势，的确是有些出格了些，而且甄婷之前的那些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可此时细想起来却格外的恶毒。 什么叫长得风情？ 什么叫不理会表姐妹？ 她不是摆明了暗讽沈珺九卖弄风情，攀附权贵吗？ 第526章 惹了众怒 一时间所有人瞧着甄婷时，目光都有些不对了。 甄婷模样瞧着乖巧，可出口便是恶毒之语。 这般心思，哪能干净？ 周围那些贵女之中有不少人，直接就将甄婷划在了结交范围之外。 这般心思恶毒的女子，谁知道交好以后，会不会突然在背后捅她们一刀？ 万一胡言几句坏了名声，那才真是冤枉。 杜小姐也同样对着甄婷生了些厌恶，对于沈珺九倒是没了之前的恶感：“沈小姐放心吧，我们都不是多嘴之人，既是误会，我等定不会跟旁人多说。” “是啊，沈小姐，你也别在意，你方才也不是有心的。” “解释清楚就好，不过是误会一场。” 也有人朝着甄婷道： “不过甄小姐，我觉的沈小姐说的有道理。” “这宋大公子毕竟是宋家人，男女有别，你若是对宋大公子无意，可别再这么关心人家，否则当真会被人误会的。” 甄婷看着周围人居然都偏向了沈珺九，而沈珺九一副弱质纤纤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羞涩笑容，像极了干净美好的小白花儿，她自己却成了恶毒之人。 甄婷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抠着指甲，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甄婷上前两步怒声道： “你们都瞎了吗，明明是她故意污蔑我！” “我只不过是随口关心一句，她就故意将我和宋禹行扯到一起，明明心思恶毒是她，是她想要坏我名声，结果装模作样委屈几句你们就信了她？” “你们是不是蠢？！” 周围那些女子被她一骂，瞬间脸色漆黑。 沈珺九却是神色无措，急声解释：“甄小姐，我真的只是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别迁怒了杜小姐她们……” “谁要你道歉装好人！” 甄婷猛的一把推开他， “你惯来就是个恶毒的，害死了你亲舅母，还是个扫把星，累的整个宋家都跟着你倒霉，如今还来害我！” 沈珺九被她推的踉跄了半步，险险稳住了身子，抬头时红了眼圈，“我不是扫把星……” 周围的人都是忍不住皱眉，觉得甄婷太过跋扈。 杜小姐更是低喝道：“甄婷，你别太过分了！” “之前本就是你先挑起事端，如今却还来污蔑于人，沈小姐已经处处忍让着你了，你这般咄咄逼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甄婷这会儿早被气糊涂了。 她只是与柴美臻交好，知道沈珺九之前让柴美臻丢脸，所以刚才才会说那些话，想要让沈珺九难堪。 却没想到沈珺九如此牙尖嘴利，还惯会装模作样，害她丢脸。 甄婷这会儿只想让沈珺九不好过，直接道：“我过分？我难道说错了？” “这京城谁不知道她克死了她爹娘，连累了好些叔伯，与她亲近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连沈家都不要她，宋家收留了她两年，如今却是被她闹的险些家破人亡。” “我听说连她亲大哥都被她克成了废人，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第527章 掌嘴 甄婷看着沈珺九陡然难看的脸色，只觉得格外的解气。 “我要是你，就该躲在深山老林里面别出来祸害旁人，竟还敢混入宫中来丢人现眼，也不怕你真的煞到了宫里的贵人娘娘，就算十个脑袋你也担待不起！” 沈珺九紧抿着唇：“我没混进来，是皇后娘娘召我入宫的……” “胡说八道，皇后娘娘又不瞎，她怎么可能要你这个扫把星进宫来！”甄婷脱口而出。 聂宝宝眼角余光瞧见那边小道走过来的人，直接上前护着沈珺九： “你别太过分，你骂阿九，骂我也就罢了，可皇后娘娘何等尊贵，你怎敢这般口出无状。” 甄婷哼了声：“皇后娘娘才不会那么糊涂，她召个扫把星入宫，难道不怕克死了自己……” “放肆！！” 甄婷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在场之人都是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来人后，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参见皇后娘娘。” 甄婷脸色瞬间发白，转身看到满眼阴沉，眉宇间带着怒色的皇后，还有站在她身旁那些个看热闹的宫妃时，身子一软，整个人险些瘫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娘娘……我没说您……” 皇后神色淡淡的看着甄婷，朝着身旁道，“苏嬷嬷，掌嘴！” 一个穿着褐色宫装，跟在皇后身后的嬷嬷越众而出，走到甄婷面前，便直接“啪”、“啪”两巴掌打在甄婷脸上。 甄婷面皮娇嫩，被打脸上瞬间肿了起来，嘴角见了血，“皇后娘娘，我……” “啪！” 苏嬷嬷反手又是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没等她继续开口就抬脚踹在了甄婷腿腕上，让得她“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疼的眼泪飙了出来。 “皇后娘娘面前，你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官家女子有何资格自称于我，见娘娘不跪，犯上无礼！” 苏嬷嬷说完后，又打了两巴掌。 甄婷疼的浑身发抖，忍不住哭出声。 皇后娘娘见她脸上都红肿了起来，却没叫停，而是由得苏嬷嬷又打了一会儿，甄婷险些晕厥过去时，才开口，“好了，苏嬷嬷。” 苏嬷嬷收回手，甄婷便滑倒摔在地上，而皇后则是神色平静的看着跪在四周，被吓得同样脸色发白的那些贵女。 “本宫知道你们都是朝臣勋贵之女，出身高贵，可越是如此才越该明白什么叫懂礼仪知进退，也该清楚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才是。” “否则若是胡言乱语，伤及了自身脸面事小，可若是拖累了家中父母兄弟，累及族中姐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有人闻言都是苍白着脸：“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见状道：“都起来吧。” 一众贵女纷纷起身，而那些赶来的命妇女眷，瞧着脸上几乎都被打烂了的甄婷，更是满脸的后怕。 甄夫人混在人群之中，之前与人聊天说话，根本没想到放任甄婷与那些小姐闲话，居然会惹出这般祸事来。 第528章 秦太妃出头 甄夫人瞧着甄婷的模样，连忙上前跪在她身旁，对着皇后惨白着脸道：“是臣妇没有教好府中子女，才让她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垂眼看着甄夫人：“你可知道她方才说了什么？” 甄婷吓得浑身发抖。 甄夫人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皇后冷声道： “她说本宫眼瞎，还说本宫召了个扫把星入宫，也不怕克死自己。” 甄夫人更是脸上血色全消，心中又气又怒又惊惧，转身一巴掌落在甄婷脸上。 “你个糊涂东西，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她又狠狠打了甄婷两下，这才扭头朝着地上磕头：“娘娘恕罪，小女一直养在闺中，不知分寸，她也只是与人争执一时气愤才会口出无状。” “她绝不敢诅咒娘娘，更不敢冒犯于您，还请娘娘饶了她这一回，臣妇回府之后定会严加管教，严惩于她！” 甄夫人磕头时半点都不含糊，额头触地片刻就见了血。 “皇后，不过是小女儿家胡闹罢了，你何必斤斤计较。” 秦太妃之前大病了一场，再加上燕无戈屡番冷待，秦家也接连出事，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恹恹。 要不是中秋宫宴朝臣女眷要入宫拜见，她若不出现定会叫人觉得秦家失势，而她也怕丢了颜面，让皇后占了上风，指不定她现在还在寿安宫里躺着。 此时见皇后为难甄家的人，习惯跟皇后作对的秦太妃直接道： “你是中宫皇后，何必跟个小丫头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 “况且今儿个中秋，好好的宫宴，别弄的哭哭啼啼的，坏了哀家兴致。” 皇后被秦太妃的话说的眼色一沉。 她是中宫皇后，明启帝的发妻，这后宫之中本该是她说了算，可秦太妃却长着北王的关系，生生将自己当成了太后，平日里想着法的跟她作对也就算了。 眼下这么多官宦女眷在场，她居然还倚老卖老，真把自己当成了太后出言指责教训她。 皇后心中生出恼意，可转瞬想起今儿个的目的，还有之前明启帝跟她说的那些话，再想想秦太妃一心想要让秦家女子入北王府为妃的事情。 那怒气瞬间就消了。 皇后说道：“太妃说的有理。” 她看向甄婷， “既然太妃替你说情，且看在今日节庆的份上，本宫就饶了你这次。” 甄夫人闻言顿时心中一松，连忙拉着甄婷磕头：“谢谢皇后娘娘，谢谢太妃娘娘！！” “行了，起来吧。” 秦太妃惯喜欢给皇后使绊子，皇后越不喜欢的，她就越要喜欢。 秦太妃朝着甄婷招了招手，见甄夫人带着她上前，她这才瞧着甄婷那张红肿带血的脸满是怜惜道：“瞧这可怜的样子，皇后你下手也忒狠了些，这要是伤了脸面了，可不毁了这丫头一辈子。” “哀家宫中有些上好的金玉膏，待会儿让陈嬷嬷取些给你，抹了免得你这脸上留疤。” 第529章 针锋相对 秦太妃说完似乎还嫌不够，拍了拍甄婷的手，言语带着些挑拨。 “你也别怨恨皇后，她向来便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今日也怪你撞到了她面前，她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这若是狠一些的，怕是连命都没了。” “回去之后好生养着，往后说话什么也都小心些，别再这般大意了。” 甄婷被秦太妃哄了几句，又怕又感激，“谢谢太妃。” 甄夫人却不如甄婷那般单纯，她听着秦太妃的话，扭头就见皇后脸色冷了几分。 她早就听闻秦太妃和皇后之间不对付，二人在宫中斗法了好些年，而眼下秦太妃分明是借着自家女儿暗讽皇后狠毒。 甄夫人暗恨秦太妃将自家女儿当成了筏子，也怕惹得皇后再动了怒气，连忙一把拉住甄婷退了开来，恭敬道： “多谢太妃娘娘怜惜，只是小女犯错本就应该受罚，用不得太妃娘娘那般贵重之物。” “皇后娘娘教导小女，肯饶恕了她就已经是宽宏大量，我等怎敢心生怨愤，等回去之后，我定还会好生责罚管教她，让她往后绝不敢再犯错。” “娘……” 甄婷张嘴想说话，却被甄夫人用力掐了一下。 甄夫人紧紧拽着她的手，直接朝着几人行礼道：“皇后娘娘，太妃娘娘，我先带着小女下去收拾一下，免得她这般模样，惊扰了各位贵人。” 皇后见甄夫人这般知情识趣，目光和缓了些：“去吧，苏嬷嬷，让宫人替她们安排个地方，换身衣裳。” 甄夫人闻言感激了一番，就拉着甄婷仓皇离开，半点没有跟秦太妃交好的意思。 秦太妃见状顿时冷了脸。 不识好歹！ 皇后却懒得理会秦太妃，反而将目光落在沈珺九身上：“你就是沈珺九？” 沈珺九连忙上前：“民女沈珺九，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落在她脸上，就瞧见她那张格外出众的脸。 双眼清澈带着丝丝魅意，却又半点都不俗气，红唇雪肤之下，竟是比宫中最得宠妃嫔还要美艳几分。 皇后突然就有些明白，她那个向来自持的儿子，为什么会对这女子起了心思，就连那个不近女色的北王，居然也跟她扯上关系。 这般姿色，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动心，更何况是男人？ 皇后带着浅笑：“早听闻你模样出众，性子端庄，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行了，地上凉，别跪坏了膝盖，赶紧起来吧。” 沈珺九起身之后，像是被皇后夸赞的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上一层浅红。 “多谢皇后娘娘，珺九没有您夸赞的这般好，而且方才的事情也是我不好，不该跟甄小姐起了争执，误会了她，这才叫她一时气愤说错了话，还请娘娘恕罪。” 杜小姐等人没想到，明明是甄婷有错在先，也是她咄咄逼人。 可沈珺九这会儿居然还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替甄婷开脱。 那些原本有些瞧不上沈珺九的贵女，此时都是忍不住的对她生了些好感。 第530章 定安侯夫人 皇后倒是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来时只听到甄婷的那些话。 此时见沈珺九提起，不由有些好奇： “什么误会？” 沈珺九轻抿着唇，迟疑着看了皇后一眼，低声说道：“不什么要紧事情，就是一些小误会，只是事关甄小姐的清誉，所以还请娘娘恕罪，珺九不能告诉您。” 皇后闻言有些诧异。 杜小姐等人却是对她好感更甚，只觉得外间传言果然不可信。 这沈珺九明明就是心善的性子，为人也十分大方。 甄婷之前那般针对她，甚至口出恶言，可沈珺九却还肯替她遮掩，不愿意坏她名声。 如此好的性子，怎就被传的那般不堪？ 聂宝宝在旁抱着沈珺九的胳膊娇声道：“皇后娘娘，您就别为难阿九了。” “阿九本就不是什么要强的性子，若不是旁人咄咄相逼，她向来是不会与人起争端的，眼下您已经责罚了甄婷，这件事情就当过去了行吗？” “要不然真坏了甄婷的名声，回头甄家还得记恨阿九呢。” 聂宝宝对着皇后时，神色虽然恭敬，言语间却带着三分亲昵。 皇后瞧见她顿时笑起来：“你不说话，本宫都忘了还有你这个皮猴儿了。” 她瞧了眼聂宝宝和沈珺九亲近的模样，不由道， “你什么时候跟沈珺九关系这般好了，还有，定安侯夫人呢，今日怎么不见她进宫？” 聂宝宝嘟嘟嘴：“娘娘，宝儿什么时候皮了？” “我和阿九认识好长时间了，之前她帮过我一次，只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宋家的表姑娘，至于我娘，她早起时身子有些不舒坦，我爹不叫她出府。” “我娘辩不过我爹，就只能让我跟您告罪一声，等她好些了，就进宫跟您赔罪。” 定安侯夫人身子不好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 她出身不低，可娘家府中关系极为复杂。 生母早逝后她父亲就娶了继母，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定安侯夫人这个亡妻所生的嫡女便越发不好过。 定安侯夫人幼时又遭继母磋磨，吃不饱穿不暖，又生了几次病留了病根儿，虽说后来嫁给了定安侯，被宠的如珠如宝，又各种药食进补，可依旧比平常人体弱。 身材纤瘦，腰肢更只有一握，素日里瞧着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定安侯虽是武夫，可却极为疼爱妻子，府中时常都有大夫出入替其妻子调养身子不说，平日更是除了校场和府里，从不曾去任何烟花之地。 满京城都知晓定安侯将他夫人宠上了天，更对她的身子十分在意。 所以皇后听着聂宝宝的话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关心的道： “怎么身子又不好了，要不要本宫派个太医去给她看看？” 聂宝宝连忙道：“不用啦，我爹早上就已经请过太医了，说是最近天气变化着了凉，养上两日就不碍事了，多谢娘娘费心。” 皇后闻言道：“那就好。” 聂宝宝说完了她娘的事情，又转到了沈珺九身上，“娘娘，您还没答应我刚才的事儿呢，阿九和甄婷的事情，您就别过问了好不好？” 第531章 我还小呢 聂宝宝模样本就娇俏，此时撒起娇时，整个人跟猫儿似得。 白净的小脸微仰，杏眼圆乎乎的，带着一股子娇憨，瞧着格外讨人喜欢。 皇后本就有意跟定安侯府交好，甚至于太子在朝中势薄，她原本替太子选妃的名单里也是有聂宝宝的，此时见她亲近自己自然有意给她卖个好。 再加上沈珺九和北王的那一出事情，她也有意让秦太妃不舒坦，顺道能截断了她儿子对沈珺九的那丝心意。 皇后便顺水推舟，像是顺着聂宝宝的意，带着些亲昵的点了点她鼻尖。 “你呀，惯会与人撒娇，以前也没见你跟谁这般亲近过，倒是难得有个能投你眼缘的。” “都是好孩子，既然你们不想说，那本宫就不问了，省的你还怪本宫多事。” 聂宝宝顿时高兴：“多谢皇后娘娘。” 沈珺九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谢娘娘体恤。” 秦太妃本就格外的不喜欢聂宝宝，觉得她没规矩，在宫中还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而且她也还记恨着聂宝宝推了她侄孙的亲事，伤了人又折了她脸面的事情。 她更喜欢如同秦芸昭那般笑不露齿，乖巧听话的女子。 只是聂宝宝是定安侯唯一的女儿，也颇得明启帝眼缘，皇后又十分偏护，她根本奈何不了她，只能口头上训了句： “皇后虽然偏袒你，可你这丫头也要多顾全些规矩。” “这里毕竟是宫中，自有体统，你这般撒娇卖痴的，也不怕人笑话。” 聂宝宝好像半点没听出她话中讽刺，露出个笑脸。 “太妃娘娘老成持重，这宫中有您镇着规矩便行啦。” “皇后娘娘年轻，风华正茂，与陛下也是恩爱，至于我也还小呢，得多撒撒娇才能得人疼，否则若总是板着张脸，万一吓着人了怎么办？” “我还要找夫君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秦太妃脸色瞬间漆黑。 皇后嘴角微动，险些笑出声来。 聂宝宝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好像是在恭维着秦太妃，可仔细一听却哪哪儿都不对味，她这简直就是在讽刺秦太妃年老色衰青春不再。 而且这皇宫之中最讲究位分，秦太妃不过是个太妃罢了，连太后都不是。 她就算装模作样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来，难不成还真就把自己的话当了规矩？ 瞧着秦太妃铁青的脸色，皇后嗔怪了声：“你这丫头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本宫和陛下的事情也是你能瞎说的，还敢议论夫君的事儿，知不知羞？” 皇后看似像是怪罪，可谁都能听的出来她话中的亲近。 聂宝宝更是撒娇道：“这有什么呀，哪家女子不嫁人的，况且娘娘和陛下本就恩爱，我又没说谎。” 皇后听着聂宝宝的脸上笑容更盛。 谁不喜欢听人说好话的？ 秦太妃却是眸色阴沉，越发觉得聂宝宝格外的碍眼。 她懒得理会皇后和聂宝宝两人，直接将目光落在了沈珺九身上，知道她和聂宝宝交好，直接便带上了几分迁怒之意。 第532章 她怎么不上天？ 秦太妃满是挑剔的上下看了看沈珺九，那目光格外的折辱于人，高高在上低眼瞧着她时，就像是在看什么廉价的货物一般。 若换成寻常女子，恐怕会被她目光看的羞愤至死。 沈珺九却面色不变，好似完全没感觉到她眼中的恶意。 秦太妃开口道：“你是哪家的？” 皇后笑着道：“太妃娘娘怕是没听说过，她是礼部尚书宋宣荣的外甥女，南地沈家的女儿沈珺九。” 秦太妃闻言顿时冷声道，“原来是她，哀家倒是听过她的名声，据说是个克父克母，八字极硬的扫把星。” 皇后笑容一顿，脸上也带了三分冷意。 “太妃娘娘说笑了，那些话不过是外人胡乱传言罢了，能信的也就是些无知之人，怎能当真？” 秦太妃却见不得皇后说人好，偏要反着来，“克死父母的确算不得扫把星，可哀家听说她族内叔伯也死了好几个，连带着祖母和她亲大哥也没得了好。” “这么命硬的人，皇后却还将她叫进宫来，也不怕折损了皇帝的福气，哀家瞧着倒不如送去庵堂佛寺里消消煞气的好。” 聂宝宝听着秦太妃的话顿时就沉了脸。 沈珺九抬眸看着秦太妃时倒还算平静，只是嘴边的笑意消散。 这个秦太妃当真是格外的蠢毒。 身为太妃，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该顾着些身份。 可她倒好，不过是因为瞧不顺眼聂宝宝，想要跟皇后别苗头，就拿着一个无辜女子来当筏子。 一张嘴就想给她钉死了克父克母、八字不详的名声，竟还想让她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她怎么不上天？！ 沈珺九心中冷嗤了声，面上突然开口。 “太妃娘娘此话民女不敢认同。” “珺九父母的确早亡，叔伯祖母也去了几个，可人之生死自有天意，若是父母早亡，亲眷去世便是被人克的。” “那不知太妃娘娘的父母叔伯，可都还康健？” 要是不在，您不也是扫把星？ 后一句话虽然没说，可所有人都懂了她的意思。 秦太妃顿时沉了脸：“放肆，你竟敢这般跟哀家说话？！” 沈珺九盈盈站在原处，面对着秦太妃的怒气却是背脊挺直。 少了几分之前的柔弱，却多了些倔强。 “珺九只是心有疑惑，所以才问太妃娘娘罢了。” “太妃娘娘身为宫妃，身份尊贵，自该比旁人更明白何为谣言止于智者。” “我父母当年被流民暴徒所害，若真要计较，那也该问罪朝廷为何不曾安顿好流民，为何京郊之地、天子附庸之所，居然会有匪患行凶致人性命。” “至于我大哥，他更是被人所害。” 沈珺九沉声道： “人人皆知我大哥无辜，知晓害人之人罪有应得，可太妃娘娘不去责怪那恶毒行凶之人，反倒是怪受害之人。” “难道在太妃娘娘眼里，我和我大哥就该引颈就戮，死在那龙穆山上，才不碍着您太妃娘娘的眼吗？” “皇家之人本该仁德宽厚，可太妃娘娘却这般心思，实在叫人不敢苟同！” 第533章 怼她 秦太妃听着沈珺九大逆不道的话，脸色森寒铁青。 站着她身旁的陈嬷嬷更没想到沈珺九这般大胆，直接厉喝出声：“放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般跟太妃娘娘说话？！” 沈珺九紧掐着掌心，毫不后退： “我是大晋的子民，是沈氏嫡女，我父母虽死，却也由不得他人轻辱，哪怕是皇家也不行！” “我沈家传承数代自有风骨，今日太妃娘娘就算是要杀了我，我也绝不愿背负恶名苟存。” 沈珺九毫不犹豫的就卖了沈家，扯着沈家的虎皮怼了秦太妃，一副你敢侮辱沈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你……你！！” 秦太妃之前瞧着沈珺九柔柔弱弱的，未语先红了脸，还以为是个软面性子。 她拿捏不了聂宝宝，又奈何不了皇后，这才想着教训了沈珺九，好能让皇后丢脸。 可她却没有想到，刚才说个话都能羞红了脸的沈珺九，骨子里居然这般强硬，那逆骨铮铮硬满面不逊，甚至于一副视死如归不畏强权的模样简直能扎死人。 秦太妃何曾被人这般忤逆过，大怒：“你竟敢这般冒犯哀家，来人，给哀家掌她的嘴！！” 陈嬷嬷顿时上前。 却不想皇后身边的苏嬷嬷却是横身一挡。 “皇后？”秦太妃顿怒，“你要放纵这般冒犯哀家之人？！” 皇后娘娘笑得温和：“太妃娘娘可别这么说，您是长辈，本宫和陛下都对您孝顺，只是珺九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被人一再提及早逝的父母，又强压着让她背负恶名，她一时激愤才会口出无状，伤及太妃娘娘颜面。” “太妃娘娘向来温和宽厚，方才对甄家那小姑娘都能都能那般容忍，想来也不会在意小孩子一时胡闹。” “您是太妃，定不会跟个小丫头计较，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 皇后将秦太妃刚才拿来堵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秦太妃差点气个仰倒。 皇后见她呼哧呼哧气怒的模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这些年秦太妃仗着北王的威势，在宫中作威作福，别说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就连明启帝见着她时也得叫声太妃，处处避忌着。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在没太后的情况下本就该是她统率后宫之事，可偏偏秦太妃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 住着太后才能住的寿安宫，享着太后才能享的尊贵不说，还一副真将自己当成了太后的模样，处处都想挟制中宫，甚至还想着插手储君争夺之时，对着太子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皇后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难得有机会让她丢脸，还不用她出面得罪北王。 皇后自然乐意推上一把。 “今儿个中秋，好好的宫宴，太妃娘娘别为着这点儿小事便坏了兴致。” 她看向沈珺九， “你这丫头，当真是半点气都受不得，太妃娘娘何其尊贵，岂是你能随便冒犯的，还不赶紧跟太妃娘娘道个歉。” 第534章 牙尖嘴利 沈珺九之前恭维皇后故意与秦太妃为难，本也就是想要皇后出面帮她。 不管她是为着其他心思，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借着她来气气秦太妃，只要能替她解围就已经足够了。 沈珺九便也不再强硬着，而是顺着皇后的话屈身道： “是珺九一时冒犯，还望太妃娘娘恕罪。” 秦太妃张嘴就想说她不恕罪，还想要教训沈珺九，可皇后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接上前拉着沈珺九起身，然后拍了拍她的手。 “太妃娘娘向来宽厚慈爱，怎会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只是可要记住教训，下次不许这般无礼了。” 沈珺九乖顺道：“是，娘娘。” 皇后看着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的秦太妃，心情极好的松开沈珺九的手，朝着周围人笑道： “好了，本是请大家入宫聚聚热闹热闹的，没想着闹出这么些事儿来，倒是误了开宴的时辰。” “你们也都别在这里杵着了，都入席去吧，宫中歌舞司那边编了几支舞曲不错，待会儿大家也都一起看看，都不必拘束。” 皇后开口，其他人自然没有不允的： “谢皇后娘娘。” 刚才皇后和秦太妃那番交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 一个握着实权的中宫皇后，一个是背靠北王府连皇帝都要忌惮的太妃。 这两人掐了好几年了，京中的人都是知道的，眼下阎王打架，她们这些人都生怕自己扫了风尾，当了那挡路的小鬼，一个个的都是闷不吭声的躲在一旁。 此时见皇后占了上风，而且还下令开宴。 所有人都是不敢在原地继续逗留，匆匆朝着水榭亭子里走了过去，不过片刻，莲池旁边就只剩下寿安宫的人，还有沈珺九和聂宝宝。 秦太妃恶狠狠的看着沈珺九，聂宝宝却是上前一挡。 “夜间风大，太妃娘娘还是也快些入席吧，否则要是着了风寒怕是不好。” 秦太妃胸口不断起伏，只觉得聂宝宝在咒她不好。 她想要教训沈珺九，可皇后刚才的话将她堵得死死的，她要是计较沈珺九的冒犯就是小肚鸡肠，可要她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她却又憋屈。 秦太妃面带怒容的看着沈珺九，“你别以为仗着皇后庇护就能为所欲为了，这天下不是皇后说了算。” 沈珺九浅笑：“天下自然不是皇后说了算，可却也并非太妃说了算。” 皇后好歹还是中宫之主，一国之母。 秦太妃却连坐镇中宫的机会都没有，连皇后都不如。 “你！” 秦太妃显然是听懂了沈珺九话中的未尽之意，没想到她这般大胆，气的紧紧掐着陈嬷嬷的手，眼底染上极怒之意，“你就不怕哀家要了你的命？！” 沈珺九柔声道：“珺九受皇后娘娘所邀入宫赴宴，就算太妃想要处罚，也总要个理由吧。” “难道就因为我说了句实话，还是太妃娘娘觉得，这天下不是陛下做主，而是您和秦家？” 秦太妃顿时噎住。 她就算是再嚣张，可有些话却也知道是绝对说不得的。 第535章 老妖婆 明启帝顾着燕无戈才会处处忍让着她，可一旦涉及皇权皇位，他却绝不会有半分退让。 她今儿个要真敢说一句天下是她和秦家说了算，明启帝就会毫不犹豫的给秦家安上个谋逆之罪，到时候就算是燕无戈也救不了他们。 秦太妃怒视沈珺九：“牙尖嘴利！” 沈珺九福身：“多谢太妃娘娘夸奖。” 秦太妃看着她神色浅浅，半点不带恼怒的平静模样，甚至于哪怕的面对盛怒的她，还能一言一句的跟她反驳，就知道之前她那副温懦软绵的模样怕都是装的。 这般伶牙俐齿，还懂得专门踩人死穴的人，怎么可能当真被那甄家女儿欺辱。 怕是之前那一出全是她算计得来，而那个甄家女儿的打也都白挨了。 秦太妃知道她要么拿下沈珺九，直接弄死了她，可有皇后拦着根本就不可能，可论口舌之利她说不过沈珺九。 她只能狠狠看了沈珺九一眼，“你别得意，哀家总有办法让你难过！” 秦太妃像是要将她记在心里似的，看了片刻后转身就走。 陈嬷嬷几人连忙跟了上去。 沈珺九见她离开，轻叹口气：好端端的，又招来个麻烦。 …… 等着秦太妃走了后，聂宝宝绷紧的身子才松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嘟囔了声：“这个老妖婆。” 沈珺九听到她的话扭头看她：“你和她有仇？” “你怎么知道？”聂宝宝疑惑。 沈珺九扯扯嘴角：“要不是有仇，她也不会在奈何不了你和皇后之后，转过枪头来为难我。” 她和秦太妃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她和燕无戈的事情也未曾暴露出来。 秦太妃就算是再蠢再跋扈，也不会当众找一个陌生人的难堪，还莫名其妙的跟人结仇。 聂宝宝也知道沈珺九今儿个是被自己连累了，有些无语道：“那老妖婆就是个疯子，平日里就惯会折腾，心眼也小，可我没想着她居然会找你麻烦。” 见其他人已经跟了上去，周围没人。 聂宝宝才压低了声音对着沈珺九说道， “她是乐阳公主的生母，是先帝的嫔妃，算起来还是北王的姨母。”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让北王处处护着她，而这些年她和秦家也仗着北王府的威势，一个平步青云氏族显赫，一个生生把太妃过成了太后。” “她占着太后才能居住的寿安宫不说，让陛下都得让她三分，而最喜欢做的就是和皇后作对，然后总想揽着后宫的事情。” 聂宝宝和沈珺九咬着耳朵低语。 “先前我就跟秦家的几个姑娘不太和睦，后来我有一次入宫时，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突然就要把我指给秦家老二那个废物点心，让秦家和我们定安侯府攀亲。” “秦家老二好色至极，还没娶正妻，府里就已经有好些个通房小妾，跟外头那些花楼里的妓子也是不清不楚的，这婚事我当然不乐意了。” “我当时就直接拒绝了，她便想要强行将我和秦家老二凑成堆，竟然还借着我和我娘入宫拜见的时候叫他私下和我同处。” “秦家老二贪花好色不规矩，朝着我动手动脚，我就废了他命根子。” 第536章 不知所谓 “……” 废了？ 聂宝宝说的轻描淡写，可沈珺九却能想得到，当时情形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秦太妃敢设局，又怎会没想过后果，而秦家的人再蠢，也必不敢轻易辱了侯府嫡女，所有事情也定会做的滴水不漏，而聂宝宝能逃过一劫，怕是不容易。 沈珺九忍不住朝着她那纤细柔嫩的手脚上看了看，嘴角微抽。 虽然知道她心思不同外表，可却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么“凶悍”的事儿来。 “后来呢？”沈珺九好奇。 “后来不就是那样。” 聂宝宝撇撇嘴： “秦家自然是想要找我麻烦，可他们理亏在先，而且这件事情闹出来秦家和秦太妃都没脸，就是到了圣前也顶多让我没了名声，可秦家和秦太妃却也要吃挂落。” “况且他们害我在前，我爹没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他们哪敢真做什么，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秦家吃了亏，秦太妃又心疼她那个侄孙子，心里攒了气，变着法儿的想要找我麻烦，我不进宫她也奈何不了我，就将眼睛落到我爹和我大哥身上。” “我还是过了许久才我听大哥说起，秦太妃当时气不过还暗中找了北王，想要让他教训我爹，阻了我哥的仕途出气呢，只是北王没有答应。” 聂宝宝一说起这事儿，对秦太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满心的厌恶。 这事说破了天也是秦家错了，平白无故想要强娶于人，被废了那也是活该。 但凡有那么点良知的人，也该知道心虚愧疚，可秦太妃倒好，居然还觉着她半点没错。 聂宝宝吐槽道：“你说那个老妖婆是不是脑子有病，也不想想秦家那废物是什么样子，还敢肖想本姑娘，而且我爹好歹是侯爷，我哥又是定安侯府世子。” “她莫名其妙想将我许给秦家的人，还敢做那种龌蹉事情，我爹没将秦家房顶都掀了就已经是好的。” “北王就算再怎么护着她，也不可能为着那点小事就跟定安侯府翻脸。” “还真把自己当太后了，以为自己说一不二，简直是不知所谓！” 沈珺九没想着中间还有这么一出。 之前燕无戈在寿安宫里毒性发作时，韩凛也曾说过一句，燕无戈让着秦太妃，如今见秦太妃这般嚣张，这可不像只是因为她是燕无戈姨母就能有的底气。 而且这个秦太妃行事也未免太过了些，这到底是没脑子，还是当真觉着有燕无戈护着就能无所顾忌？ 沈珺九问了句：“你可知道北王为何护着秦太妃？” 聂宝宝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瞧着北王虽然护着秦太妃，却也不是一意忍让着她。” “方才你跟秦太妃争执起来的时候，我还提着心，怕你因为她得罪了北王府，可后来想想这事儿错不在你，而且北王正和秦家闹着，想来也不会为着秦太妃一时气怒，就自降身份的来找你麻烦。” 沈珺九扬扬眉：“北王和秦家闹着？” 第537章 幸灾乐祸 闹什么？ 沈珺九有些好奇。 聂宝宝也没瞒着，“具体的我也不是很太清楚，只是听说秦太妃一直想要将秦家的女儿嫁入北王府，让两家亲上加亲，只可惜北王那边好像不愿意。” “前些日子，秦太妃召北王入宫，提前藏了个秦家女子在寿安宫里，估摸着想要私下做媒，可不知道做了什么，结果亲事没成还惹怒了北王。” “当时寿安宫里的人被封了口，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 “不过外间有传言说北王出宫的时候像是动了怒，而他走后没多久，太医就去了寿安宫，说是秦太妃撞破了脑袋。” 聂宝宝说起这事儿时，忍不住的幸灾乐祸。 “秦太妃抱病在床，没多久，秦家那个本来要外放的长子就被人给打断了腿，不仅外放的事情不成了，连带着留在京中升迁也没戏了。” “我隐约听人说，这事儿是北王让人做的。” “秦太妃为着秦家的事情心急火燎的，寻了好些人传召北王入宫，中间还寻死觅活了好几次，只是北王一次都没答应。” “反倒是秦太妃每闹一次，秦家那边就有一个子侄不是折了胳膊就是摔断了腿。” “后来秦家那头扛不住了，匆匆入宫了一趟，秦太妃就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了，秦家子侄也就没再出事。” 聂宝宝的这些消息大多都是从她大哥和爹爹那听来的，还有一些就是外间的传言。 虽然不怎么详细，可是秦家这事情本就闹的大，而且秦太妃寻死觅活，皇家也没想着帮忙遮掩。 宫里人多口杂，又有明启帝和皇后刻意放纵。 秦太妃和北王翻脸的消息就传了个遍，许多人都知道秦家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北王，而且秦家这些年得北王府庇佑，嚣张跋扈的厉害，看不惯他们的人多的是，却也没人敢下黑手。 能将秦家的人折腾的那么惨，还叫他们不敢出声，只能硬生生的憋着的。 除了北王也就没有旁人了。 沈珺九听着聂宝宝的话，想想这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燕无戈毒发住进沈宅的日子。 也就是说，那一日燕无戈之所以毒发，十之八九都和那个秦家姑娘脱不了关系？ 沈珺九想起燕无戈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忍不住低笑了声，“倒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聂宝宝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沈珺九脸上带着笑，“我说，北王还挺有办法的。” 聂宝宝说道：“可不是吗，你也瞧见秦太妃跟皇后针锋相对的样子了，刚才那么多官眷在场，她都半点不给皇后颜面，平日里在后宫之中做的可比这过分的多。” “这要是换成别的人，还指不定制不住秦太妃，也就是北王了，能叫秦家吃了亏还能心甘情愿的服软说不出话来。” 她说完后又叹了口气， “你说北王那人性子冷漠，手段也狠，自从掌权之后就惯来不给任何人颜面，连陛下那头都不见他退让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护着秦太妃。” 第538章 护短 聂宝宝说着时，忍不住朝着沈珺九叮嘱。 “阿九，虽说我估摸着北王和秦家闹了嫌隙，不会为着秦太妃找你麻烦，可你毕竟大庭广众下了秦太妃的脸面，她又是个小心眼的。” “等出宫后还是要当心些，秦太妃在宫里为难不了你，秦家的人却很是难缠，要真是被他们缠上了，可有的烦。” 聂宝宝可是真切体会过秦家那些人不要脸，又难缠的性子。 沈珺九听着聂宝宝在她耳边念叨，嗯了声：“我知道，我会小心他们的。” 沈珺九面上答应下来，可心里却满是疑惑。 她倒是不怕秦家来纠缠她，也不怕燕无戈找她麻烦。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燕无戈那人向来不是愿意受人挟制的，而且他既然能对秦家下狠手，就说明他未必有那么看重秦太妃还有秦家的人。 可他为什么又愿意忍让着秦太妃，让她和秦家借着他的势呢？ 燕无戈可从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如果没有什么缘由，旁人若敢扒着他身上吸血，他大抵能将人整的死去活来，叫那些人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可为什么独独秦太妃和秦家例外？ 秦太妃不是个和善性子，秦家的风评也极差，做得出来强取豪夺，逼着定安侯府嫁女的事情，想必平日里其他恶心事情也没少做过。 燕无戈就这么纵着？ 沈珺九心中想着事情，打算找个机会问问燕无戈。 照理说这应该是燕无戈的私事，只是她却没想着要侧面打听。 燕无戈既然想要娶她，而她也要入北王府的，那他以前的那些事情她总要知道一些。 如同秦太妃和秦家这种，若有缘由她也须得先有些心里准备，否则要真哪一天闹翻了踩了底线，而燕无戈又一意护着，她怕她忍不住自己那暴脾气。 沈珺九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跟着聂宝宝走进了水榭。 里头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入席，而沈珺九刚进去，瞧了眼已经坐好的宋老夫人和宋芝媛她们，对着聂宝宝道：“我先过去。” 聂宝宝瞧见宋家人，就想起宋老夫人那天在沈宅门前干得那些糟心事儿，低声道：“我跟你一起。” 沈珺九抬眸。 聂宝宝解释了句：“反正我是一个人进宫的，坐哪儿都是一样，皇后娘娘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我瞧着她们宋家的地方宽敞，也不怕多我一个。” “这里是宫宴，宋家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刚才就已经得罪了秦太妃一次，要再闹出点儿什么事来，不就正好给了秦太妃找你麻烦的机会。” “等下我陪着你过去，宋家的人要是敢为难你找你麻烦，你别开口，我帮你收拾她们。” 沈珺九瞧着聂宝宝一副护短的模样，眼中带上了笑。 她极少有被人护着的时候，上一世再苦再难的时候，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淌过来的。 如今被人这般护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沈珺九也没驳了聂宝宝的好意，直接和她一起就去了宋老夫人她们那边。 第539章 训斥 …… 宋老夫人之前就瞧见沈珺九跟人起了争端，只是她乐的看热闹，也想着能让沈珺九丢脸。 她之前离的并不算远，隐约还听着那个找沈珺九麻烦的女子是向着他们宋家的，甚至提及了她的孙儿，所以她就没有出面阻拦，只假装未曾看到。 本是想要那女子为难了沈珺九，替她孙儿出出气。 可谁想到那个女子会那么不争气，三言两语被沈珺九逼入困境不说。 闹到最后，沈珺九居然半点没受损失，反倒是跟她吵闹的那个女子受了责罚，险些被皇后身边的宫人打烂了脸。 宋老夫人正郁闷着，谁想又见沈珺九和秦太妃起了冲突。 她心中暗喜，正想着秦太妃亲口所说的扫把星，定能断了她将来好姻缘，可没想到转眼就有皇后解围，而且皇后待沈珺九还那般亲近，让得宋老夫人心中危机感四起。 想起之前和宋宣荣的猜测，宋老夫人忍不住怀疑。 难不成皇后当真是想要让沈珺九做了太子的人不成，否则为何会突然待一个毫无身份的女子这般友好？ 宋老夫人想着要怎样才能坏了沈珺九的好事，却没想着沈珺九居然将聂宝宝带了过来。 聂宝宝的模样太过出众，而且那对杏眼也十分有特点。 宋老夫人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跟在沈珺九身旁的那个少女，赫然正是当初在沈宅门前那个牙尖嘴利，坏了她好事的女子。 她顿时就黑沉了脸，沈珺九刚到跟前，她就直接道： “你怎么还带了人过来？” “还有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进宫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小心行事切莫与人争执，可你倒好，竟然与人在宫中吵闹不说，还敢冒犯了秦太妃。”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就敢与她说那些话，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最关键的是，要是秦太妃因此迁怒了宋家，该如何是好？ 沈珺九没想着过来就迎了一顿骂，抿唇看着宋老夫人： “原来刚才外祖母也在？” “您既看见我被人欺辱，为何不曾露面？” 甄家那夫人见着甄婷惹出祸事，得罪了皇后，尚且敢上前求情，可宋老夫人却一直躲在旁边不曾露面，生怕惹祸上身，这会儿又哪来的资格教训她？ 宋老夫人看清楚了她眼底的嘲讽，脸色难看的辩解。 “刚才事情已经出了，我露面又能如何，如果是以前我好歹还有个诰命在身，能在太妃和皇后娘娘面前替你求个情，可如今被你闹的丢了诰命，不过是个寻常官眷。” “你与人胡闹丢脸，难道还要我跟着你一起不成？” 宋老夫人的话极为可笑，怨怪沈珺九害她丢了诰命，却从不想事情是如何而起。 偏她自己还觉得理所当然，对着沈珺九训斥道： “以前你最是乖巧听话，也从没这般胡闹的性子，如今怎么变得这般跋扈，不仅与人吵闹，还处处与我顶嘴。” “我不过是担心你得罪了秦太妃招来祸事，你却怨我不替你出头，难不成你还要要拉着宋家老小都替给你垫背，替你收拾残局？” 第540章 要不是阿九，你们连宫门都进不来 宋老夫人斥声道：“早知道你这般肆意妄为，不知收敛，我就不该带你入宫来！” 聂宝宝坐在一旁，听着宋老夫人的话，简直被她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打从上一次她带着宋芝媛去沈宅闹过之后，聂宝宝就知道宋家这老夫人是什么德行，自私自利，自以为是不说，仗着长辈身份不知慈爱，却总想着以血脉亲缘来拿捏沈珺九。 旁人都知道这次错在甄婷，是她为难沈珺九，辱及她名声，可偏偏宋老夫人半句未曾过问，一开口就指责沈珺九的不是。 聂家的那些长辈都是极为慈爱的，对着府中小辈也十分护着。 聂宝宝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宋老夫人这种见不得外孙女好的，不是想着要坏了外孙女名声，就是如眼下这般，恨不得一股脑将所有过错都堆在自己外孙女的脑袋上面，生怕她名声不够坏？ 明明沈珺九无辜，她不说恼怒秦太妃招惹沈珺九，反倒是来怪沈珺九不该反驳。 不反驳难道要任由秦太妃毁了她名声，当真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吗？！ 聂宝宝直接砰的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冷着脸嗤声道： “这乖巧听话也是要讲对象的，要是长辈慈祥宽厚，自然要乖巧孝顺。” “可若是遇到那种害人性命，强夺他人钱财，不讲道理还自私至极的无耻之辈，难不成还要伸长了脖子乖乖等死？” 宋老夫人脸色瞬变。 聂宝宝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满脸的嘲讽， “阿九今日可是皇后娘娘传召入宫的，不是顶着你们宋家的名儿，你也不必担心着她会连累了你们宋家，毕竟以你们宋家如今的名声。” “要不是阿九得了懿旨，指不定今儿个你们连宫门都进不来。” 聂宝宝这话格外的扎心。 宋老夫人脸色泛青，怒道：“这是我宋家的事情，还轮到外人来说嘴，聂小姐未免管的太宽了。” 聂宝宝露齿一笑：“宋家的事儿我自然懒得管，可谁叫我认了阿九当妹妹，她又姓沈呢。” “要说起来，阿九的事儿老夫人可也管不着，毕竟，她祖父尚在，长兄安好。” “老夫人虽是祖母，可毕竟担着个外字，我听说宋大公子瘸了腿日日打骂下人，您府中也时常见血。” “您也有这功夫训斥阿九的，还不如多管教管教您那亲孙儿，否则而他要是背上了人命再入了监牢，可没人会像阿九这般善良放他出来。” “你！” 宋老夫人之前不知道聂宝宝的身份，便气这女子牙尖嘴利多管闲事。 如今被聂宝宝抓着宋禹行一顿踩，里子面子全都挂不住，整张脸都绿了，她扭头看着沈珺九，“你就这般看着个外人折辱你表哥？！” “宝儿说的是事实，表哥性情太暴虐，于他无益。” “沈珺九！” 宋老夫人气急，“我是你嫡亲的外祖母，你娘的亲生母亲，你娘那般孝顺，可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不帮我？！” 沈珺九抬头看着她，“那身为我娘的亲生母亲，您这般问我之前，可曾为着我那最是疼爱我们的娘亲，护着过她豁出性命也要保护下来的女儿？” 第541章 心凉了，就捂不热了 沈珺九静静看着她，“当初在破庙之中，遭遇流民乱匪。” “我爹带着人抵挡时，我娘明明是能丢下我逃生的，可是她为了让我能活下来，将我藏起来后独自一人引开流民，滚落了山崖后丢了性命。” “我是我娘用命换回来的，外祖母问我何不为着我娘处处顺着你，那你又可曾为着她而对我多半分怜惜，在我被人为难的时候出面护着我？” “你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训斥我不该反抗。” “所以，你凭什么来让我因为我娘与你的母女之情，而对着你甚至对着宋家委曲求全？” 沈珺九目光平静，那里头的冷色让得宋老夫人僵在原地，“我……” 沈珺九却不想听她辩解的话， “舅舅让我随你入宫，为着什么你也清楚，我与秦太妃到底如何，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我没想要让你拼着宋家的安危、舅舅的前程来护着我，可我也不想我的亲人站在外人那边来指责于我，却不曾有半点维护怜惜之情。” “外祖母，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也不是怎么样都不会受伤。” “如果有一天心真的凉了，再想要捂便捂不热了。” 沈珺九从未用过这般冷淡的言语对着她，哪怕那一天在沈宅门外，她眼里也留着失望，留着难过，带着能够看得出来的情绪。 可此时她瞳仁之中却是冰雪覆盖着一般，淡的好似没有半点情绪。 而她嘴里的话更是让宋老夫人忍不住的心惊，更觉着隐隐有什么东西逐渐远离。 “阿九……” 宋老夫人心中急跳，脸上也忍不住浮现抹惊慌。 沈珺九见她神色顿了顿，颇为冷漠，“皇后娘娘在看这边，外祖母若不想毁了宋家，就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宋老夫人见沈珺九说完之后就不再理会她，而是转身对着聂宝宝低语了几句，宋老夫人不由扭头朝着上首看去，就见到皇后果然在朝着他们这边打量。 她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甚至也不敢再与沈珺九争执，可是心里却不平静。 沈珺九刚才的那些话，让得她忍不住心中发颤。 沈珺九知道了什么？ 不……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定不会的！ 宋老夫人手指有些微颤，一边拼命的压抑住心底的惧怕，不断的安抚自己，一边看了眼神色冷峻，好像离她越来越远的沈珺九，那眼中闪过抹疯狂和阴暗来。 这个外孙女，再也不是那个她随便能够摆弄的人，她也不再像是以前那般会顾念着她。 宋老夫人紧紧抓着手里的东西，指尖泛白。 总觉得原本认定的东西好像渐渐脱离了掌控。 不行，绝不能让沈珺九出头，不仅不能让她入东宫，甚至也不能让她们兄妹继续留在京城，与权贵交好。 最好…… 最好找个远远的地方将她嫁出去，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王氏带着宋明珍坐在她们身后，她刚巧抬头，一眼便看到了宋老夫人眼底那一丝疯狂。 第542章 怀疑（一） “啪！” 王氏心中一惊，碰掉了桌上的东西。 “娘，你怎么了？” 宋明珍连忙拿着帕子，擦着王氏裙摆上沾着的酒水，“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伤着？” “我没事。” 王氏一边拎着裙摆，一边心中还有些害怕。 她忍不住朝着宋老夫人那边看去，却发现刚才那一眼就像是她眼花似的，此时宋老夫人虽然脸色不好，却也不像是刚才那般吓人模样。 她隐隐觉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刚才那眼神却像是印在了她脑海里似的，怎么都挥散不去。 “娘？” 宋明珍见王氏神情不对，低声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王氏摇摇头，抿着唇压低了声音：“明珍，你有没有觉得，你祖母有些怪怪的？” 宋明珍皱了皱眉：“祖母？” “嗯！” 王氏迟疑了下，对着宋明珍疑惑的目光，却又一时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她对珺九他们好像有些奇怪。” 当年她刚嫁入宋家的时候，宋婉淑还没出嫁。 宋老夫人最疼爱宋婉淑这个唯一的女儿，等宋婉淑出嫁后，她这个婆婆也时常提起外嫁的女儿，不仅书信从未断过，对于极少见面的外孙和外孙女也十分疼爱。 后来宋婉淑夫妇意外身亡，老太太生生哭晕过去好几次，等知道女儿的骨血在沈家过的不好时，便提过将人接回来。 王氏还隐约记得，刚开始时宋老夫人提起此事，宋宣荣是不愿意的，说宋婉淑已经嫁给了沈家之子，儿女也是沈家血脉，宋家没有理由接回来。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年后，宋宣荣又突然愿意了。 不仅亲自去了南地一趟，将沈珺九兄妹三人接回来，还帮着他们和沈家了结了关系，虽然沈珺九他们如今依旧姓沈，可王氏却是听宋宣勤说过，沈珺九他们当初相当于是被沈家逐出了族中的，算起来已经不是沈家的人。 往日里王氏总觉得宋老夫人偏心，将外孙疼的比亲孙子还过。 可这次的事情一出，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味起来，总觉得以前那些疼爱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 宋老夫人是真的疼爱沈家兄妹吗？ 还有刚才的事情，宋老夫人不替沈珺九出头她想的明白，怕沈珺九招惹祸事，也是正常。 可是那秦太妃的事儿毕竟已经过了，论权势皇后才是正统的中宫之主。 沈珺九明明得了皇后的眼，刚才的事情也占了上风，照着宋老夫人以往的性子，她不该是顺水推舟让沈珺九和皇后交好才对吗，怎么反倒是口口声声训斥？ 宋明珍听着王氏的话忍不住抿抿唇，何止是奇怪。 她已经好几次看到，宋老夫人在沈珺九提起她母亲时，脸上那不太明显的心虚。 她在心虚什么？ 宋明珍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和宋宣勤说话的时候，提起宋老夫人凉薄性子时，宋宣勤曾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说，“当年婉淑不也是……”。 所以，不也是什么？ 第543章 怀疑（二） 宋明珍心中疑惑越发浓郁，而且再经过叶氏的事情之后，她就明白，无论是宋宣荣还是宋老夫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不介意将人朝着坏里去想，特别是对于宋老夫人和宋宣荣这般凉薄的性子，所以，宋宣勤的那句话，会不会是宋老夫人当年对宋婉淑做过什么。 而宋宣勤隐约猜到，或者是恰巧知道了，所以才那般肯定，宋老夫人绝情？ 这怀疑一起，宋明珍就只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她心中暗自留了个心眼，想着要怎么从她爹那里套话，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是安抚着王氏说道： “娘你想多了，祖母向来都将宋家的名声看的极重，她或许只是担心珺九和秦太妃的事情，会替府中招来祸事吧。” “是吗？”王氏疑惑。 见王氏皱眉像是有些怀疑，宋明珍笑了笑，“当然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娘你就放心吧，反正不管怎么着，那都是祖母和大伯的事情，咱们少跟着掺合就是。” 王氏闻言恍然：“也是，反正你祖母向来都偏心眼，那眼里就只瞧得见你大伯他们，只可怜了你三叔，什么也没做就被撵了出去，到现在都还带着儿子住在你三婶娘家的院子里。” 王氏性子不大好，可心眼不坏。 想起宋宣林两口子搬出去时什么东西都没带，剩下的那些还被宋老夫人气急之下一把火给烧了。 王氏迟疑了下，才对着宋明珍悄悄道： “明明，你三叔家里还养着个病秧子，宋禹元那身子又得汤药不断的喂着，你说他们搬出去恐怕连个买药的钱都没有，要不我回头悄悄让人给他们送点银子去，你觉得怎么样？” 宋明珍闻言看了王氏一眼：“你不是不喜欢三婶？” 王氏有些别扭：“我就是觉着她是个闷葫芦，也不是不喜欢，再说好歹都是亲戚。” 总不能见着他们去死吧？ 宋明珍见王氏别别扭扭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过对于帮宋宣林他们，倒也没拒绝：“我回头让人去送，娘你别去了，免得被祖母知道了。” 王氏想了想，也觉着她自个儿去别扭，而且眼下她管着府里的中馈，老太太那眼睛都没从她身上错开过。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偷偷给老三他们家送银子，那还不得闹翻了天。 让宋明珍悄悄接济一下，倒也不错。 王氏低声道：“那等回去了，我把银子给你。” “好。” 王氏本就是个心宽的，况且又有宋明珍在旁安慰。 她虽然觉得宋老夫人有些怪怪的，可到底也没放在心上，而且被宋宣林他们的事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就给忘记了。 听着外间出现乐声，她就兴冲冲的看起了歌舞。 宋明珍见她娘高兴的模样摇摇头，有些无奈的朝着旁边一看，神色却是突然顿住。 只见原本该是在坐在宋老夫人身旁的宋芝媛居然没了踪影，那软席上空空如也。 宋明珍不由皱了皱眉。 宋芝媛去哪儿了？ 第544章 她该怎么办？ 被宋明珍惦记的宋芝媛，早悄悄离开了莲池旁边的水榭，顺着御湖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掉着眼泪。 她和宋老夫人一样，想要见着沈珺九倒霉，想要让她不好过，却不想沈珺九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还得了皇后的好。 宋芝媛心中不甘，想要找人倾诉，可却发现周围所有人都疏远于她，甚至连那些原本与她交好的贵女见着她时也一脸冷漠，她既是尴尬又是难堪。 她满心的愤恨，可却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宋老夫人就在她身旁，而那个看似慈爱温和的祖母，内里却比任何人都残忍。 宋芝媛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她躲在窗下偷偷听到的那些话。 她亲耳听到父亲和祖母商量着，要怎么送她母亲去死。 亲耳听到他们合谋着打断她大哥的腿，再加上她母亲的命，去向沈家兄妹求饶。 她曾经希冀着父亲和祖母只是随口说说，可没过几日，母亲就死在了大理寺监牢，而她大哥也断了腿，整个人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变的暴戾至极。 大哥说，他亲眼看到母亲死后，被人抬出去时，半边脑袋沾着脑浆和血死不瞑目的模样。 他说他每天夜里都会梦到，母亲死前凄惨的哭声。 母亲不是畏罪自尽的，她是被父亲和祖母害死的，他们为了保全自己，保全宋家，就逼死了母亲，将所有的罪名全部栽赃在了母亲的身上。 宋芝媛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嘴唇掉着眼泪。 大哥说，买凶和假僧的事情，父亲是知道的，说是父亲让母亲去做的，还说宋家不安全。 他说父亲他们今日能舍了母亲，明日就能舍了他们。 为着宋家的利益，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 可是离了宋家，她又该怎么办？ 嫁入孙家吗？ 宋芝媛掐着手中满心的迟疑。 她要替母亲守孝三年，孙铎是信阳侯府二房的嫡子，以他的身份他真能等的了她三年吗？ 而且孙家家世清白最重名声，她有个杀人的母亲，有个残废的哥哥，就算孙铎守着婚约娶了她，可是孙家的人当真能待她好吗，能够不在意她母亲的事情？ …… 瑞王这段时间一直郁郁不得志，先是莫名其妙为着宋家的事情背了黑锅，成了故意构陷太子名声之人，为此跟太子打的不可开交，损失了好些重要的人手。 紧接着又被太子和豫王联手，险些丢了礼部。 好不容易冒着被父皇训斥的风险保下了宋宣荣，可宋宣荣待他却不像以前那般诚心，不仅暗中弄出大理寺的事情，还暗中除了黄颉，好像跟他离了心。 瑞王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情简直觉得诸事不顺，就好像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一样。 前殿正是热闹的时候，太子一番讨好，和父皇关系修复了不少，连豫王也在旁谄媚，瑞王也想要亲近却被训斥了几句，他满心烦闷，又觉得吵闹，便出了大殿顺着御湖散心。 第545章 巧遇 瑞王原是想要寻个地方安静安静，没成想就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黑漆漆的，再加上嘤嘤哭声。 瑞王心头发毛，厉喝出声：“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这里装神弄鬼？！” 宋芝媛正伤心，被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连忙就想要起身离开，谁知道踩在石边的青苔上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子一歪，便朝着湖中落去。 月光皎洁，离开了树荫遮掩时，宋芝媛那张姣好的面容露了出来。 那略带着惊慌害怕，却难掩绝色的容貌让得瑞王一呆。 瑞王连忙上前拉了一把，却不想自己也没站稳，竟是被宋芝媛带的跟她一起掉进了御湖里。 “啊……” 水花四溅之下，宋芝媛惊叫出声。 那声音才刚起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将她叫声堵了回去。 宋芝媛惊慌失措，连忙想要挣扎。 瑞王被打了两下，伸手将人困在怀中。 他有些气恼自己的狼狈，可却也知道是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眼前这女子，再加上怀中柔软发抖的娇躯，还有女子惊慌颤抖的美眸。 到底还是忍着气，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别叫，宫中办宴人来人往，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一同落水，会毁了你清誉。” 宋芝媛蓦的想起这里是哪里，连忙慌乱的点点头。 “我…我不叫……” 她嘴唇开阖间，温软的气息在瑞王手心轻扫而过，那柔/软的嘴唇碰触到他掌心时，让的瑞王手中泛起酥痒。 而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白皙耳垂。 女子脖颈纤细，发髻打湿了后垂落了些许，衣衫伏在水面时微微敞开了些，或是方才挣扎，胸前束带散开了一般，露出大片白皙，而她娇软的身子贴在他怀中。 瑞王本就在宴上饮了酒，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口干舌燥。 他下意识的凑近含/了/含那耳垂，就感觉到怀里女子猛的一颤，扭头看着他时，美目之中惊慌失措：“你干什么？！” 宋芝媛伸手放在他身前推拒他时，不仅没让他清醒，反而觉着身子越发的火热。 瑞王向来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且眼前女子容色让他心动。 宋芝媛身上不是宫妃和宫女的打扮，而今日皇后设宴，能够赴宴的至少也是三四品以上官员府中的家眷，而眼前这女子并非妇人打扮，想必也还没成亲。 而庶出之女一般不会赴宴，也就是说，怀中这女子出身不会太低。 瑞王心中瞬间便有了决定，抱着宋芝媛说道：“我先带你上岸。” 宋芝媛是想要挣扎的，可不上岸她自己又不会水性，只能依附着瑞王。 瑞王是习过武的，虽然并不算精通，可他们本也就在御湖边缘，水不算深。 瑞王没废什么劲就抱着宋芝媛上了岸，等一到岸上，宋芝媛那原本十分合体的素色纱衣便紧贴在身上，胸前的束带散了开来，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而身上更是曲线毕露，格外的诱人。 瑞王抱着宋芝媛没松手。 第546章 别怕，本王不会欺负你 宋芝媛只觉得环着她的手臂毫无放开的迹象，而身后男人炙热的气息也让得她格外害怕。 她又是羞恼，又是惊惧，忍不住伸手推着身前的人： “你快放开我。” 瑞王看着她露出的肩头，忍不住喉头滚热：“我若放开了你，你这般模样出去，怎么跟人解释？” 宋芝媛紧紧抓着衣裳，想起她这般狼狈若是被人瞧了去会名声尽毁，整个人都吓得有些发抖，脸色惨白之下，眼泪忍不住朝下掉。 瑞王有些怜惜的碰了碰她脸颊：“别怕，本王不会欺负你。” 本王？ 宋芝媛哭声微顿，就听到身前男子低声道： “我是燕明覃，当朝瑞王，你可知晓？” “方才不小心惊吓着你，才会让你落水被我瞧见了你的身子，女儿家清誉最是重要，往后恐怕会有碍你亲事，本王会对你负责的。” 宋芝媛刚才察觉到身前这人对她动手动脚时，脸色雪白，只以为自己遇到了登徒子。 可当听到那人的话后，她却是睁大了眼，抬头朝着这人脸上看过去时，入眼才发现是曾经见过的人。 燕明覃。 瑞王？！ 宋芝媛知道她父亲效忠瑞王，也一直在替瑞王办事，以前瑞王也曾去过宋家一次，宋芝媛远远看到过他的容貌，眼前这人的确是瑞王。 所以刚才对她动手动脚的，居然是瑞王？ 宋芝媛手脚猛的发软，整个人朝着地上跌去，却被瑞王一把揽入了怀中。 “怎么了，可是刚才伤着了？” 瑞王的声音温柔，说话间更是搂着她的腰间，探手检查她身上伤势，“湖中暗礁颇多，若是撞着了可就麻烦了。” “别…” 宋芝媛只觉得被那只大手扫过的地方如同起了火，生起一阵颤栗，而瑞王温柔至极的声音，更是让她忍不住耳尖发烫，“我，我……” 她想说她没事，可是蓦的想起瑞王的身份，还有她父亲和祖母来，那话却是急急停在了舌尖。 那孙家未必肯履行婚约，而且孙铎也并非信阳侯世子，他父亲只是信阳侯的弟弟，从三品的官员，哪能比得上瑞王？ 如果，她能嫁给瑞王。 如果她能成了瑞王心尖儿上的人。 父亲和祖母是不是就不能再轻易舍了她？而她也许还能替母亲报仇，让父亲和祖母从此不敢害她？ 瑞王长得英俊，又是亲王，宋宣荣也曾说过，瑞王极有可能夺得大位，而且他又这般温柔… 宋芝媛心中念头急转，那天平几乎瞬间就偏向了瑞王这边，直接舍了相貌只能算一般的孙铎。 她压住嘴里的话，放松了身子软软的靠在瑞王怀中，原本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反而顺势让他的手落在了自己腰间，带着些哭音娇娇道： “我，我好像崴了脚，好疼呀……” 瑞王感觉到她的温顺和依赖，垂头见怀中美人儿挂着眼泪，怯生生的望着自己，而手中触碰到的肌肤滑腻温润，让得他身上火气更盛。 他直接一把将宋芝媛抱了起来，柔声道：“别怕，本王带你去看看伤。” 第547章 野鸳鸯 宋芝媛面对他火热的目光，脸颊一片绯红，手中轻轻扯着他腰间的衣物，将头埋在他怀中。 瑞王只觉得腰间一片发麻，而怀中人而那含羞带怯的模样，直让得他忍不住想要立刻要了她，可却又怕唐突了美人，脚下忍不住更快了几分。 御湖边林荫遮挡，山石交错之间，谁也未曾发现两人的离开。 …… 晚宴这边，谁也不知道御湖边上发生的事情，沈珺九也没想过，宋芝媛不过入宫了一趟，居然就和瑞王接上了头，还成了对野鸳鸯。 她和聂宝宝怼了宋老夫人一通后，就坐在席间低声说话，而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就从未断过。 两人都不是寻常闺阁少女，对着周遭目光只全当无视，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不受影响。 而她们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反而让得其他人越发的好奇。 那些人从刚开始的隐晦打量，到了后来的不怎么遮掩，甚至席间还有人借着招呼的名义上前与沈珺九攀谈，显然对于她的身份十分好奇，再加上刚才秦太妃的事情，不少人都对这个“名声斐然”的宋家外甥女，多了些窥探之意。 沈珺九虽然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可不代表她不会。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十分有礼貌的与过来的人低声寒暄，挑着愿意回答的话回上几句，而不愿意回答或者是带着挑衅的，她便直接略过。 皇后坐在上首的位置，秦太妃离她有些距离，往日里两人虽有不和，可面上却维持着几分和睦，可经过刚才的事情，秦太妃心里存着气，便半分脸面也不给皇后。 皇后自然也不可能惯着秦太妃，只自顾自的坐在那里与身边的贤妃几人说着话，余下的几乎有大半时间都是在观察着沈珺九。 宴席过半时，夜风添了几丝寒凉。 秦太妃先前大病了一场，本就还没有养好身子，且也不耐烦对着皇后，便早早走了。 而皇后让着大家各自聚着，她自己则是去了不远处的偏殿加衣。 …… 殿中摆着几盆睡莲，幽幽的香气盈满鼻间。 皇后打从宴席里出来到了偏殿后便一直带着笑容，瞧着那些睡莲格外好看不说，就连御膳房那头送上来的燕窝粥，都觉得比往日甜了些。 “今儿个这燕窝做的不错，看赏。” 苏嬷嬷应了下来，让人去给外间送燕窝过来的御膳房的人赏了银子，等提着披肩过来时，就见到皇后笑盈盈的模样。 “娘娘今儿个心情不错？” 皇后笑着道：“是挺不错的，今日这宴席办的好，歌舞司准备的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秦太妃的那个老虔婆吃了亏，本宫怎能不高兴？” 殿内没有外人，而苏嬷嬷跟着皇后许多年，是从她还在黎家当姑娘时便伺候在她身边的老人，对她最是忠心不过。 皇后平日里为人谨慎，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可是对着苏嬷嬷时却不必像是对着外人那般处处提防，遮掩性情，提起秦太妃吃亏的事情时，更忍不住的幸灾乐祸。 第548章 被她算计了 皇后笑着嘲讽道： “平日里那老虔婆总端着太妃的架子，仗着北王护着她，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不是找人麻烦挑人错处，就是想尽办法的跟本宫作对，今儿个还故意在那些官眷面前下本宫脸面。” “现在是好了，想仗着身份折辱那沈珺九，却没想着遇到个硬茬子，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本宫看她怕是接下来好些日子都不会在宫中露脸了。” 皇后想起之前的事儿，便忍不住的笑出声。 这宫中若说谁最想秦太妃倒霉的，那非皇后莫属。 倒也不全是因为秦太妃占着太后的位置，而是那老女人行事格外的讨人厌，偏有人护着，她还动不了她。 如今看她丢脸，皇后自然高兴。 苏嬷嬷也知道自家主子和秦太妃的仇怨，乐的见秦太妃倒霉，只不过…… 她将披肩折了折，盖在皇后膝上，嘴里道： “娘娘，那沈珺九固然让秦太妃折了面子，而且瞧着也是向着您的，可是她那性子，娘娘不觉着，她和甄家那姑娘的事情透着古怪吗？” 甄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单看那位甄夫人在察觉秦太妃有意踩着他们为难皇后时，毫不犹豫的拒绝秦太妃的示好，带着甄婷离开，就知道甄家的家教应该不差。 甄婷就算真没脑子，可皇宫大内众目睽睽，她也不会蠢到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可偏偏她说了，还让皇后听了个正着。 当时起争执的是甄婷和沈珺九两人，甄婷落得被掌嘴丢脸的下场，可沈珺九却是安然无事，而且瞧着当时周围人那神情，大多都对她生了同情和好感。 苏嬷嬷跟着皇后多年，对于女人相斗的那些个手段见多了。 她总觉得沈珺九不是真正的乖顺之人，否则她也不敢跟秦太妃那般顶嘴了。 “娘娘，奴婢觉着，那甄家姑娘就算是再不知事，无缘无故的也总不会冒犯娘娘，她之前那些话倒像是被人所激一时口快。” “那个甄家的姑娘，怕是被那沈珺九给算计了。” 皇后闻言敛了些笑容，“本宫知道。” “本宫不仅知道甄家那女儿是被沈珺九算计了，还知道沈珺九故意和秦太妃交恶，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折了秦太妃的面子，就是算计着本宫和秦太妃不和，料定了本宫会替她出头解围。” “而且她和沈家的关系不好，却拿着沈家当由头，扯了沈家的虎皮来显示她一身傲骨，驳斥秦太妃，十之八九也是想要让秦太妃迁怒了沈家，报当年沈家将他们兄妹赶出南地沈氏的仇。” 苏嬷嬷睁大眼：“娘娘知道，那您怎么还……” 她明知道沈珺九利用了她，为什么还惩罚了甄婷，反倒是向着沈珺九，还替沈珺九解围？ 皇后似是知道苏嬷嬷想什么，淡声道： “不管缘由是什么，甄家那女儿冒犯本宫，语出无状，就该受罚。” “若是不罚她，本宫的脸面往哪里放，往后岂不是人人都敢议论本宫？” 第549章 睚眦必报（一） 皇后教训甄婷，既是因为她说错了话，也是想要杀鸡儆猴。 她是皇后，是中宫之主，由不得任何人议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行！ “至于沈珺九……” 皇后拿着汤匙搅动了下碗中的燕窝，看着上面漂浮出来的胶质，低笑道： “她能让秦太妃吃亏，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在那般情况下还能分析利弊，寻到最有利于她的盟友，本宫帮她一把又如何？” 苏嬷嬷闻言忍不住道，“可她心思这般深，恐怕没那么容易听话。” “听不听话又如何，只要能让她为本宫所用就行了。” 见苏嬷嬷惊讶的模样，皇后说道： “你以为一个能够被北王看重，还能让太子也起了心思，甚至还跟本宫提了纳她入东宫的事情的女子，会是多单纯的人？” “如果真的毫无心机，没半分城府，恐怕早在她回宋家之初，就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宋家发生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可有哪一桩哪一件，跟那沈珺九无关的？” 皇后的话让的苏嬷嬷脸色微变。 “那宋宣荣是什么人，他跟着瑞王多年，处处给太子使绊子。” “哥哥和程骥他们想要除了宋宣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你看他们可有抓到宋宣荣的错处？” “那宋宣荣平日为人谨慎，处处周全，进退之间更是从不留间隙，披着一层温文儒雅的皮子，让人觉得他重情重义，就连陛下都高看他一眼。” “他管着礼部多年，谁也奈何不了他，可是如今呢？” 皇后拿着汤匙搅动着燕窝，声音幽幽道： “名声尽毁，陛下离心，就连瑞王也跟他心生嫌隙，再难如从前亲密。” “叶氏买凶杀人的事看似与宋家其他人无关，陛下也未曾严惩宋宣荣，可你随意去打听打听，如今谁不怀疑宋宣荣虚伪，那宋家的名声和以前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沈珺九，就险些毁了整个宋家，将宋宣荣拉下来。” “你以为那沈珺九能是什么性子柔弱的人？” 皇后提起宋家和太子的事情时，眉眼间染上了些冷意，显然还记恨着宋家让太子折损了大理寺的事情。 “太子之前跟本宫提起过沈珺九，也显露过沈珺九的心思。” “之前她能前往太子别院，说动太子出手对付宋宣荣，甚至连哥哥他们都未曾反对，答应了太子替她出头，就说明她不是个没心机的。” “她要是真的摆出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来亲近本宫，本宫倒是会怀疑，之前大理寺的事情她是不是故意利用太子，和人勾结算计黄颉，想要对付太子。” “可如今么……” 皇后想起沈珺九冷声反驳秦太妃，更字字如刀，半分不肯忍让，直剐的秦太妃憋屈肉疼还偏偏反驳不了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本宫倒觉着不大可能了。” 那沈珺九有些心机，城府也有，最重要的是她性情颇有些睚眦必报。 第550章 睚眦必报（二） 甄家那女儿针对沈珺九，沈珺九就毁人名节。 秦太妃故意折辱她，她便不叫秦太妃好受。 沈珺九不像是其他那些世家贵女，懂得隐忍大气，反而是个极为忍不住气的脾性。 她要是真摆出那副软弱乖巧的模样来亲近她，皇后会怀疑她别有所图，可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皇后倒真觉得，沈珺九恐怕只是因为想要对付宋家，又知道太子和宋家结仇，所以才会被北王捡了送去了太子别院。 苏嬷嬷听着皇后的话，想起沈珺九和秦太妃针锋相对的样子，倒有些认同。 而且刚才她也让人去打探了甄婷和沈珺九之间的矛盾，也的确是甄婷先行想要毁沈珺九的名声，才被她反击之后，落得那般下场。 算起来也的确是睚眦必报了。 这般性子的女子，就算真有几分心计手段，也断然没那本事算计太子。 苏嬷嬷松了口气：“还是娘娘英明。” “说起来奴婢之前还担心着，陛下想要让这沈氏女入了北王府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可如今瞧着，对咱们来说倒也是好事。” “沈珺九心性小，又记仇，娘娘今日也算施恩于她，她又和秦太妃起了嫌隙，若是她真能嫁入北王府，既然让秦太妃不好受，说不定还能帮着太子殿下拉拢北王府几分。” “只是太子殿下那里……” 皇后手中汤匙一停，落入碗中，“太子和沈珺九绝不能有任何关系！” 之前皇后虽然帮着沈珺九，说不可信那些八字克星之说，可她更多的只是为了让秦太妃难堪而已，身处皇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当真不忌讳？ 沈珺九身边的人死的死，残的残，而她性子又那般强硬，连对她母亲娘家都能下狠手，生生逼死了叶氏，让得宋禹行成了个瘸子。 皇后早就已经在替太子筹备太子妃的事情。 在她心中，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太子侧妃，亦或是东宫侍妾，身份地位自是重要，容貌品性更是要出众。 别的不说，只单说入了东宫的女子，必须事事以太子为先，哪怕受了委屈也要先维护着太子和东宫的利益。 如沈珺九那般既不温顺也不柔善，半点不懂隐忍，还背着个克夫之名的女子。 哪怕模样再出众，太子也是断然不能沾染的。 皇后乐意借着沈珺九交好北王，也不在意北王会不会被沈珺九克死，可换成是她自己的儿子，哪怕只有半分被克的风险，她也是绝不会让他去承担的！ 皇后抬头对着苏嬷嬷道：“太子那边先压一压，别叫他知道这事儿，还有，沈珺九那头去人了吗？” 苏嬷嬷点点头：“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等一下就该到了。” …… “沈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聂宝宝皱眉。 沈珺九心中倒是还算平静，毕竟之前燕无戈就已经跟她提过醒，而且早在入宫前她就猜到，皇后可能会单独见她，所以听到皇后身边的人来传她过去时倒也没觉得奇怪。 第551章 睚眦必报（三） 宋老夫人眉心耸动，总觉得有些不安。 “皇后娘娘为何召见珺九，可是珺九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那宫人眉眼温顺，只是对着宋老夫人时却没那么和气，而且听着她隐隐指责沈珺九的话，神色瞬间冷淡了几分。 “宋老夫人多心了，皇后娘娘很喜欢沈小姐。” “倒是老夫人，上了年纪也该多修身养性，对身体好。” 宋老夫人没想到一个宫人也敢这般讽刺她，顿时大气，可想着她是皇后宫中出来的，又怕是皇后为了护着沈珺九才故意不给她脸。 她一时憋屈的脸色漆黑。 聂宝宝有些不安，转身对着沈珺九道：“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沈珺九摇摇头。 皇后虽然对聂宝宝另眼相看，瞧着还算是亲近，可不代表她什么事情都能忍着聂宝宝。 她私下召见她，十有八九是为着北王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想要言语拉拢，而这种时候聂宝宝过去不合适。 沈珺九对着聂宝宝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或是先出宫也行，等下次有机会你再去我府上玩。” 聂宝宝闻言就知道沈珺九不想让她同去，迟疑了下。 那前来请沈珺九的宫人就开口： “聂小姐，皇后娘娘和沈小姐投缘，只是想要召她过去说说话，待会儿时间若是太晚，皇后娘娘也会送沈小姐出宫，聂小姐不必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聂宝宝哪怕再不放心，也只能让沈珺九跟着去了。 沈珺九安抚好聂宝宝后，见宋老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跟她说什么，她却懒得理会，反正宋家的人跟她也从来都说不出什么好话。 沈珺九直接与宋明珍和王氏打了声招呼后，就跟着那宫人去了偏殿，那冷淡的模样将宋老夫人气得不行。 “她这是什么态度！” 宋老夫人咬牙气声道。 聂宝宝没好气看着她：“你还想要什么态度，带着你一起去见皇后娘娘才好？” “你！” “我什么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厚脸皮的，刚才骂了阿九，转过头来又觉着她怠慢，我看你就不该养个外孙女儿，该去养个八哥，保准随你折腾。” 聂宝宝心情不大好，担心沈珺九被皇后为难，又瞧不顺眼宋老夫人。 见沈珺九离开后，她也懒得再在宋家这边呆着，无视了宋老夫人气得发绿的脸，直接哼了一声后转身就离开。 宋老夫人气炸了。 她抓着手里的东西就想砸，可却想起这里是皇宫，她要是砸了东西指不定被人说她对皇后不满，对皇室不敬。 她只能将东西放了下来，然后抬脚去踹了下桌脚，可谁知道那矮桌是上好的黄梨木，极为坚硬。 只听的“砰”的一声，宋老夫人疼的涨红了脸。 “噗——” 王氏没忍住，喷笑出声。 眼看着宋老夫人眼刀子甩了过来，连忙侧过头去一脸正色的看着席上的歌舞，宋明珍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宋老夫人见状只觉得一口血卡在嗓子眼。 第552章 试探（一） …… 沈珺九跟着那宫人离席之后，就被带着离水榭越来越远，等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便进了一处宫殿，推门而入，就瞧见皇后正等在那里。 比之之前在宴上繁复的妆发，此时皇后发髻拆了一些，只带着凤钗。 身上的宫装换了下来，穿上了常服，少了些华贵，却多了雍容。 “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沈珺九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皇后见着她这般规矩，不由笑道：“方才也不见你行这般大礼，眼下也没外人，起来吧。” 说完她对着身旁道， “本宫之前瞧着你没怎么吃东西，苏嬷嬷，去将方才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取一盏来。” 沈珺九可不敢当真受着皇后的好，况且她也知道皇后叫她过来不是为着吃东西，所以连忙道：“不用了娘娘，民女不饿，多谢娘娘好意。” 皇后见她推拒，而且也像是真的不想吃，也没强求： “既然不想吃那就算了。” “你和太子早就相识，本宫先前也听太子提起过你，你也不必自称民女了，当作寻常长辈与本宫说说话就是。” 沈珺九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是，娘娘。” 皇后上下看了看沈珺九的模样，哪怕方才已经见过了，此时仍旧不由的夸赞一声貌美，难怪连北王那种铁石疙瘩也能动了心思。 皇后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可知道本宫让人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沈珺九摇摇头：“不知道。” 皇后说道： “之前大理寺的事，本宫听说了。” “太子向来行事谨慎，也从不为外物牵动，可是这一次为着你居然动了大理寺的关系，还亲自去了宋家，当真是让本宫觉得稀罕。” 沈珺九眼中露出些慌乱，“娘娘……” 见皇后目光微沉，沈珺九连忙起身跪下说道， “娘娘恕罪。” “珺九最初只是想着太子与宋家不和，且假僧之事太子也深陷其中，我只是想要与太子联手，让彼此脱困，可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出了大理寺的事情，也没想到会牵连了黄大人。” 皇后看着她，她对于沈珺九直接承认的事情有些惊讶，不过倒越发觉得眼前这女子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 怕是她刚才让人去叫沈珺九过来时，沈珺九就已经猜到了她会提起大理寺的事情，所以干脆直接承认了下来。 皇后对着她道： “你不必紧张，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沈珺九抬头：“娘娘？” 皇后做了个虚扶的动作：“你先起来。” 沈珺九微抿着唇看了她一眼，这才迟疑着站起身来，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只是与刚才全部坐实了不同，此时她只是半边身子虚挨着凳子，背脊绷的极紧，嘴唇轻抿着时，手指微蜷勾着衣袖。 哪怕她面色平静，可这些动作无一不表示她心中的紧张。 皇后瞧着她模样，心中更满意了些。 沈珺九聪明些没事，有心机有城府也没事，只要她不是真的老谋深算无所畏惧，如这般一些还带着稚嫩的手段，对于她来说反倒是好事。 第553章 试探（二） 如果当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就意味着她能将她拉拢过来，旁人也照样能，而且稍稍哄骗几分便容易坏事，指不准还会犯过头来被人当了筏子。 反倒是有些聪明，可胆子却不大的人，拿捏起来反而比拿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更为容易。 皇后心中有数后，对着沈珺九说道： “本宫跟你提起这事情，并非是想要责怪你。” “太子自小就心善，他怜惜你的处境，也知晓宋家人恶毒，才会出手相帮。” “虽然为此丢了大理寺，也让皇上责备，可到底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本宫也不好说什么。” 沈珺九神色一愣，随即低声道：“太子殿下他……处境很不好吗？” 皇后轻叹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也不瞒你。” “太子虽为储君，可朝中见不得他安好之人比比皆是，而盯着他储君之位的人更是极多，本宫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无法为他筹谋太多，朝中的事情也只能靠着他自己来维持。” “原本他与黄颉交好，算是多得了一份助力。” “可谁曾想到，他会为了你贸然去动了大理寺的人，结果陛下知晓了宋家的事情，怀疑太子和黄颉勾结，借着大理寺行私怨陷害宋宣荣，一怒之下直接将黄颉一贬到底不说，连带着对太子也疏远了许多。” “太子本就在朝中处境艰难，不如瑞王、豫王有丞相府和尚书府相帮，如果再失了帝心……” 皇后未曾将话说尽，可眉宇之间却染满了愁绪。 沈珺九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看着皇后的模样，脸上忍不住带上了些愧疚，轻咬着嘴唇道：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原想着证据确凿，怎么也能拿下宋家的人，而且宋家出事之后，风向一变，太子殿下也自然能从之前的那些谣言之中脱身。” “可是我没想到，陛下会突然下旨给宋家，将案子定在叶氏和宋禹行身上，不让牵连宋家其他人。” 沈珺九说着说着，露出沮丧来。 “都怪我，那时恨极了叶氏，又怨恨舅舅偏袒，所以才会与太子联手，怎知会拖累了太子殿下。” 皇后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见状问了句：“你那一日是怎么寻的太子？” 沈珺九回道：“我原也没想寻太子，只是当时豫王骗了我，我不可能去找他，后来被宋家赶出来后，就遇见了北王，我……” 沈珺九抿了抿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脸上闪过抹尴尬之色后，将中间的话跳了过去，然后道： “恰巧当时京中假僧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身陷其中，而北王又说陛下怀疑是他做的手脚，便将我和姐姐带去了太子那里。” “北王跟我说，太子和宋宣荣有仇，而且黎将军当时又刚打了宋宣荣一顿。” “我就想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若是我提出跟太子联手一起对付宋家，太子殿下应当不会拒绝，所以我就……” 第554章 试探（三） 沈珺九说完后，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才会连累了黄大人和太子殿下，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之前就询问过太子，沈珺九去城南别院的事情，大致过程和沈珺九说的一致。 而且太子也曾说过，在他之前豫王是去找过沈珺九的，原是想要借着沈珺九对付宋宣荣，却没想到沈珺九照着他说的做了，可豫王却又临时反悔。 不仅没有做到他答应的事情，还暗中动了手脚，所以沈珺九才不肯再与豫王合作。 皇后自认自己看人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事情上面沈珺九应该没有说谎，只不过她在提起北王时的那一丝尴尬。 皇后挑眉，“你和北王？” “我和北王没什么！” 沈珺九条件反射的急声道。 皇后这次便越发觉得，北王和沈珺九之间怕真有些什么，要不然她做什么这般着急的否认。 而且御史台的郑德俊也曾说过，他亲眼瞧见北王和沈珺九在一起，沈珺九还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郑德俊和北王有仇，总不会说谎。 皇后看着她道：“当真是没什么？还是有什么你却不敢说？” 沈珺九呐呐。 皇后说道：“你可知道，几日前御史台有人参了北王一本。” “言指他当街拦人，强抢民女，还说亲眼看到北王和一女子同处一室，出来时女子满心不愿，却被北王强行带走？” 沈珺九顿时睁大眼，惊愕的看着皇后。 皇后说道：“本宫可是知道，那御史口中所说的女子就是你。” 沈珺九顿时愕然，随即连忙摆手：“不是的皇后娘娘，不是这么回事，您误会了。” “那一日是我跟宋宣荣去了大理寺出来后，太子殿下想要见我，才将我带去了茶楼，后来豫王不知道怎么的，知道我和太子在一起，便带着北王寻了过来。” “当时太子和豫王也都在场的，不是我与北王独处，而且也是因为豫王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北王觉得会辱了皇室名声，又说我和太子单独见面。” “若是被有心人瞧见说不定会参太子一本说他私德有亏，所以才强行将我带走的。” 沈珺九好像生怕皇后误会，连忙说道： “那一日太子和豫王都在，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太子，我和北王真的没有什么，那御史大人是胡说的。” “你说当时太子也在？！” 皇后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和太子有关系，而且郑德俊口中那个“当街拦人，强抢民女”的，居然是太子。 她脸色瞬变： “太子寻你做什么？” 沈珺九说道：“太子知道我去了大理寺放宋禹行出来，以为我和宋家修好，觉得我之前哄骗于他，所以心有怒意才让人拦下了我。” “后来还是我解释清楚了，太子才消了气。” 皇后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她那个儿子的性子她太清楚，要真是觉得背叛了，恐怕沈珺九早就没命在了，而且一个背叛之人他怎么能还亲自冒险去见她？ 第555章 暧昧 皇后眼中带上阴沉：“除了这些，你们还说了什么？” 沈珺九愣了下，脸上浮现出些难为情。 这模样让得皇后心中急跳，更觉得不好。 “本宫问你话。”皇后沉声道，“太子与你说过什么？” 沈珺九手指微搅，“就是闲聊了几句。” “太子说他误会了我，让我别放在心上，还说往后若有事情可以去寻他，他会尽量帮我，还说他的人便是我的人……” “再后来豫王他们就来了……” 沈珺九在皇后提起北王时，就知道她果然是冲着燕无戈和她的事情来的。 再听到说有御史弹劾燕无戈，还恰好是那一日在茶楼，有太子和豫王在场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了燕无戈的打算。 燕无戈怕是想要让明启帝误解，强行将她这个“名声不大好，又没什么背景”的女子嫁入北王府，断了北王府将来与人联姻的打算。 明启帝自然不可能亲自来见她，这事情便会交给皇后去办，所以皇后才会突然召她入宫，又单独见她。 可是和明启帝不同，皇后和北王没有什么仇怨，而且北王这些年表现的对皇位没有半点想法，所以皇后恐怕还想着能将北王府拉拢到太子麾下。 所以对于北王到底是与人联姻，还是娶一个名声尽毁的女子，于她来说都没什么分别，反而不会像是明启帝那般急切的，想要断了北王府与人联姻的机会。 沈珺九隐约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了这婚事恐怕还要皇后推上一把，而让皇后使劲的话，也只有触碰到了她最在意的东西，她才会迫不及待的让她嫁入北王府，成全了他们的婚事。 沈珺九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故意暗指太子心悦于她，误导皇后觉得太子与她有些暧昧。 皇后想要太子登基，就断然不可能让堂堂储君娶一个名声不好之人，自然也就想要让她和北王的婚事定下来。 可她却不知道，太子想要纳她是真的，对她有意也是真的。 她这些原本只是有些暧昧似是而非的话，落到皇后耳朵里，便如同惊雷炸响，险些将皇后生生炸晕了过去。 皇后瞧着沈珺九尴尬的模样，就觉得沈珺九的话恐怕还没说完。 太子当时除了这些恐怕还跟她说了更为暧昧，甚至表明心意的话。 否则以沈珺九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性子，她断然不会露出这般忸怩的姿态。 皇后原本知道太子私下见沈珺九，就已经气急，眼下知道太子居然还想着沈珺九，甚至还背着她想要纳入东宫，差点气晕过去。 她明明早就告诫过太子，让他不得再和沈珺九接触，更已经明言跟他说过，绝不可能让沈珺九入东宫，更让他断了对沈珺九的那点念想。 之前出了大理寺的事情时，太子就已经损失极大。 眼下明启帝正对太子不满，豫王和瑞王那边更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等着找到错处将他拉下来。 越是这般时候，就越要谨言慎行，远离麻烦。 可太子倒好，居然还在这个时候去找沈珺九，甚至于她单独相见，同处一室。 第556章 太子对你有意？！ 虽然沈珺九所说的太子行事还算是含蓄，可是皇后却根本就不相信太子全然是为着大业，而不是对眼前这女子还有什么心思。 否则若真觉得背叛，大可暗中下手，何必眼巴巴的亲自跑一趟，还险些让御史台的人抓个正着？！ 那郑德俊能弹劾北王，指不定就会有人弹劾太子。 要是那天不是北王将人带走。 要是那天在茶楼的御史不是郑德俊而是其他人。 那皇帝面前呈上的折子上面，会不会写着太子私德有亏？！ 皇后想起自己那儿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沈珺九时，也难免带上了一丝厌恶：“看你的样子，是想说太子对你有意？” 沈珺九显然听出了皇后的怒气，连忙急声道： “当然不是。” “娘娘，珺九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且名声也不大好，太子殿下何等尊贵，岂是珺九这般人能够染指的？” “我只是想要替哥哥报仇，想要往后能够安稳度日，断然不敢肖想太子殿下，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见沈珺九这般着急的解释，甚至言语之间半点对太子有意的想法都没有，她一边松了口气，觉得至少不是两人都有意，那样想要拆散恐怕会伤了母子之情。 可另外一方面，她却又隐隐有些不快。 沈珺九是什么身份，她儿子能够看上她那是她的福分，可她居然不喜欢她儿子，让她儿子成了单相思。 她也配？ 皇后心中极为矛盾，看着沈珺九时眼底隐隐有些厌恶，可到底还念着北王那头。 她压下那些心思，皱眉看着沈珺九时，失了之前那些寒暄的心思，直接说道：“你当真对太子无意？” 沈珺九连忙道：“当真，珺九绝不敢欺瞒娘娘。” 皇后：“既然如此，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婚事？” 沈珺九摇摇头：“婚事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而且我大哥有伤在身，姐姐也还未嫁人，珺九不急着谈婚论嫁，眼下只想要好好生活。” 皇后一直看着沈珺九的眼睛，见她说的真诚，脸色这才放松了些： “你想要好好生活的好发，可旁人会让你如意吗？” “这京城之中波谲云诡，心思各异的人比比皆是，你们兄妹三人皆是白身，想要在一众权贵之间好好生活，谈何容易？” “要是如以前那般，有宋家护持，宋宣荣为靠山，尚且无人敢碰你们，可如今你们和宋家想必也没那么和睦，而且以本宫对宋宣荣的了解，他恐怕不是那种能够不计前尘，心胸宽广之辈。” “你害死他发妻，让他嫡子成了废人，闹的宋家分家，连带着他也名声折损，恐怕等到这次的事情平息之后，无人在盯着你们之时，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娘娘……”沈珺九脸色微白。 皇后看着她道： “本宫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而只是想要告诉你事实。” “别把人心想得太善，也别觉着宋家的事情过去之后，你们兄妹就能高枕无忧。” 第557章 威胁利诱（一） “本宫看得出来，你不是个能受的住委屈的人，恐怕也没多想要跟宋家修好。” “你不愿意委曲求全，朝着宋家低头服软。” “那你可曾想过，单凭你自己，你能在偌大的京城之中护住你哥哥和你姐姐，还有你之前从宋家带出来的那些东西吗？” 皇后隐约听说过，沈家兄妹从宋家搬出来时，沈珺九从宋家得了二十余万两银子，还有一些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可单只是那二十余万两银子，就足以让无数人觊觎。 在京中这种一个石头掉下去，就能砸出一堆权贵和官眷的地方。 沈珺九哪怕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上头只有个性子冲动的姐姐，和一个断了腿成了废人的哥哥，单凭着他们三个，怎么能守得住手里的那些东西？ 他们兄妹三个，在旁人眼里恐怕就是白嫩嫩的肥羊。 怕是等着这次的事情过后，不再有人关注宋家时，那些人就能如同蚂蟥一样蜂拥而上，将这兄妹三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下。 皇后对着沈珺九缓缓说完，就见刚才还面色红润的小姑娘，此时嘴唇泛白，脸上也失了血色。 “你好生想想，你能应对那些人吗？” 沈珺九声音微颤，“我，我带着大哥和姐姐离开京城……” “天真！” 皇后轻嗤了声，“你以为离开京城就万事大吉了？” “留在京城，你好歹还沾着个宋家外甥女的身份，有宋宣荣挡在前头。” “就算有人想要对付你们，也多少会顾全着些，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而宋家若想报复你们，也必须隐秘行事，处处周全，否则一旦落人话柄今日之事就会被再次掀出来。” “可是离开了京城呢？” “除非你们兄妹能够返回沈家，由族中之人替你们做主，否则你们就等于是失去了所有的保护伞，无论是宋家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随时都能对你们动手，甚至是取了你们性命。” “到时候你们死了，随便朝着哪个山贼恶匪身上一推，便能一了百了。” “他们不仅担不上半点责任，还能得了你们兄妹手上的好处，让你们死了都无处申冤。” 皇后抬眼看着她： “可是你们回的去沈家吗？” 沈珺九脸色越发的惨白，好像是被皇后话里所说的那些吓到，手中微抖，紧紧咬着嘴唇。 沈家自然是回不去的，他们也不敢回去。 当初他们是被赶出来的，祖父和沈家的人比之宋家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他们能够回去，恐怕也只有被人强占了钱财肆意发落的份。 沈珺九脸色既苍白又难堪，看着皇后时带着三分防备，“皇后娘娘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皇后不奇怪沈珺九的聪明，而且见她满是戒备的模样，反而轻笑出声。 “你不必觉着本宫想要害你，若真想害，凭本宫的身份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本宫挺喜欢你的，聪明知进退，有心机却又懂得分寸，而且你的小心思没用到太子身上，所以本宫才想要提点你一句。” 第558章 威胁利诱（二） “与其想着远离京城，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打算。” “倒不如在京中寻个身份足够高，也能够庇护你们兄妹的人，这样不仅能够对付宋家，就算将来有什么事情，你们兄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沈珺九苍白着脸低声道：“娘娘说笑了，这世间哪有这种人。” 她脸上带着些自嘲， “我的身份我自己知道，也知晓外间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 “一个背着扫把星之名的人，娘娘尚且不想让我跟太子殿下有任何瓜葛，更何况是旁人，有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愿意娶我？” “若说是为妾，先不说我自己不愿，就算是愿意。” “可哪怕给身份再高的人为妾，那也只是个妾而已，有谁会为一个妾室出头，与堂堂尚书府为难，甚至庇护我大哥他们。” 皇后看着她：“何需为妾，只要你愿意，自然是有人愿意娶你。” 见沈珺九看她，皇后道， “你觉得北王如何？” 沈珺九微张大嘴，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可随即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皇后娘娘别开玩笑了，北王是不可能娶我的。” “我虽与他见过几次，而且也有些误会，可他根本就没有娶妻之意，而且就算要娶，他也定会寻一个与他身份地位相匹配的世家贵女，又怎么可能找我。” 皇后神色带笑：“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是你？” 沈珺九眉心紧皱。 皇后轻笑道：“你可知道，从北王掌权开始，他从不近女色，身边更不曾有过什么女子。” “北王府连伺候的下人都是男的，更曾有人开玩笑，他身边三丈之内，连个母蚊子都不会有。” “秦太妃和陛下几次三番想要替他赐婚，都被他拒绝不说，之前更有甚者，秦家将女子脱/光了送到了他榻上，他都能毫不留情的将扔出府，半点不曾对谁留情。” “可是你不同，你是唯一一个靠近他，还不曾被他所伤的女子。” 沈珺九像是被她的话说的怔住。 皇后看着她：“你想，北王不是什么热心之人，若是旁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对于你却是几次三番相帮。” “先是送你去太子别院，后来又在茶楼替你解围。” “本宫听说替你大哥瞧伤的太医也是北王送去的，就连你在丰安街的宅子，也是北王暗中让人借着牙行的手转让给你的，要不是心中对你有意，北王何必处处照拂？” “宅子是北王给的？”沈珺九神色有些发懵。 皇后笑了笑：“确实是他，北王做的很是隐秘，本宫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查出来，你家那丫头去牙行买宅子的时候，北王就在，只是没有露面而已。” 沈珺九：“那太医不是因为心肠善良，才替我哥哥看诊的？” 皇后失笑：“哪有那么多善良的事情，若非有人交代，太医哪会随便给人看诊？” 沈珺九微张着嘴，脸上满满都是惊愕之色。 等过了会，她才有些干巴巴的说道：“也许，也许只是北王一时好心，顺手而为……” 第559章 威胁利诱（三） “傻姑娘。” 皇后看着她被吓蒙了的样子，瞬间被逗笑起来， “你当北王是什么人？到处布施的老好人吗？” “这京中朝中想要他顺手而为的人多了去了，可这些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在他身上捞到好处的。” “他那人向来不理会他人目光，做什么也都由着他自己心情，要不是他自己愿意，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哪还能这般好心为着你大哥去请太医？还那般费尽周折的送了你宅子？” “说到底，不过是有心罢了。” 皇后说完后不由再加了一层筹码。 “本宫不妨与你直说，以北王府如今的威势，陛下是断然不可能再让北王府与朝中权贵联姻的，否则北王将来无人能够压制的住，陛下也绝不会放心。” “北王的婚事必定会牵动帝心，与其让北王去寻个身份地位较低的女子，为何不是你？” 皇后的言语之间满是蛊惑之意， “只要你能入了北王府，成了北王妃，有北王照拂。” “别说是宋家，这京城之中谁人敢伤你们半点？” “你大哥哪怕断了双腿，有北王府照应，他也能走别的路子，未必不会有所成就，将来娶个娇妻生个孩子，替你爹娘延续血脉，而你姐姐有一个北王妃的妹妹，将来婚嫁之事上面也能容易很多。” “只要你愿意，本宫和陛下都会帮你。” 沈珺九像是被皇后的话说动，脸上神色变幻不断，像是有些犹豫，又像是迟疑，可皇后所说的那些好处让她难以拒绝。 皇后也没催促，就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过了许久之后，沈珺九才抬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为什么帮我？” 她直言道： “娘娘也不必说什么一见如故，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性情，并不是什么讨喜之人，娘娘这般尽心竭力的帮我，甚至替我谋划，总要有个理由。”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皇后之前就知道沈珺九聪明，也不是那种容易哄骗的小女孩，况且沈珺九入了北王府，往后来往的日子还多，有些事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反之她还挺喜欢沈珺九这般直来直去的样子，条件放在明面上，对她来说也有好处。 皇后正色道：“自然是有所求的。” “本宫方才跟你说过，太子虽为储君，可在朝中却一直艰难，豫王和瑞王对他虎视眈眈，他这个太子之位坐的并不那么安稳。” “本宫帮你入了北王府，也是想要结个善缘。” “若是将来在夺储之事上，你和北王能够帮一帮太子，也就算是全了本宫今日所做的这番心思，本宫和太子也会感激你们。” 沈珺九抿抿唇：“北王的事情，我做不了主的。” 皇后闻言肃色一散，忍不住笑出声： “你想什么呢，北王那性子，又哪是旁人能做的了主的？” “本宫只希望你能多在北王面前替太子说说话，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只要北王能稍稍偏向太子一些，不至于去帮瑞王和豫王就好。” 第560章 威胁利诱（四） 皇后说的随意，可沈珺九却是忍不住带着些怀疑，“就只有这些？” 皇后帮她，不图其他？ “就只有这些。” 皇后像是笑她多疑，直言道， “本宫倒是想要图其他，可你能做的到吗？” “北王那人什么性情，本宫比你清楚，就算他心仪于你，可如他那般有权有势的男人向来说一不二，容不得旁人置喙，也不会为着一个女人就改变心意。” “他若想要做什么，你未必拦得住。” 皇后说的不算太客气，可就是这般不客气的话，反而显示出了她的诚心和对沈珺九的亲近。 “本宫今日帮你一把，只是觉着北王妃的位置与其便宜了旁人，倒不如便宜了你，你这丫头聪明也知分寸，又和太子有几分善缘。” “既然如此，本宫成全了你之后，你定会记得本宫的好，而且观你对宋家之事就知道你这人恩怨分明，所以本宫觉着，只要有这份恩情在，将来太子若有不顺，你也会力所能及的帮他一把。” “除此之外，你觉得以本宫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能图你些什么？” 沈珺九像是被皇后的话说动，而且她仔细想想也觉着自己现在好像没什么能值得皇后算计的，她静静的看着皇后片刻，见她脸色和煦的确不像是别有所图的，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皇后见状笑着道：“怎么样，这笔交易划算吗？” “只要你肯答应下来，将来在必要的时候帮帮太子，本宫自然会想办法让你得偿所愿，如愿嫁入北王府，从此风风光光无人敢欺。” “而且宫中有本宫帮着你，你也不必害怕秦太妃和其他人。” 皇后自信她给出的筹码足够大，大到就算换成是她自己，若是没有嫁入皇室，或者是有一个女儿的话，怕也会忍不住动心。 沈珺九不过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再有城府心计又能强到哪里去。 她手中握着那么多银子，又没有父母家族庇护，身遭更是恶人环伺，她自己未必不会害怕，更何况女子终究是要嫁人，与其嫁个平平凡凡的，倒不如嫁入北王府，受世人羡慕。 皇后几乎料定了，沈珺九绝不会拒绝。 果然。 沈珺九脸上露出几分心动，虽有些迟疑，可到底像是受不住诱惑，咬咬牙说道：“皇后娘娘坦诚，我也不瞒您，若是真能嫁入北王府，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管是为着我大哥和姐姐，还是为着我自己，我也希望能够找一个足以庇护我们兄妹三人的依靠。” “只是北王那边，他性子不好相处，不论娘娘和陛下准备怎么做，都不能让他知道我与娘娘见过面，否则……” 皇后明白沈珺九心思，笑了笑：“你放心，本宫明白你的顾虑。” “北王和皇室并不太和睦，若是叫他知道你见过本宫，难免他会心有怀疑。” “况且这夫妻之间的感情本就该纯粹，要是掺杂了其他总会叫人心中留着些疙瘩。” 第561章 让他松口，答应娶你 “你只需要记得，你和北王是情投意合，和利益和其他都无关，至于其他的事情，本宫会替你处置好。” “本宫会和陛下商量寻个别的借口，只是北王既然对你有意，你也该找个机会增进增进你们之间的感情，至少让他对你起了迎娶的心思。” 皇后说道： “北王一直不肯娶妃，若他不肯松口，本宫也无法帮你。” 沈珺九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不怎么能见到北王……” 皇后顿时笑了：“那可巧了，今日宫宴，北王也有入宫，若你能和他在宫中有个巧遇，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沈珺九脸上浮出抹不自在。 皇后见状朝着她招招手，沈珺九连忙起身走到她身旁。 皇后拉着她的手，带着些亲昵道， “阿九，你这孩子懂事乖巧，也足够聪明。” “有些事情要你自己去争取，而有些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 “本宫虽然能够帮你一些，可你自己也要替你自己的将来努力才行，北王那里本宫会替你制造机会，可是你也别白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意才是。” 沈珺九脸上染上些羞红之色，显然听懂了皇后的意思，忍不住眼睫颤了颤。 半晌才低低道： “阿九明白。” 皇后知道沈珺九是聪明人，而且有些话点到即止，只要她心中有数便行，可若一直说反而会起了反效果。 她见沈珺九答应下来后，又与她说了几句话，这才交代了下去，让宫人送她出去，去和燕无戈“偶遇”，而等她走后，皇后刚才还如沐春风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大半，拿着帕子擦拭着方才拉过沈珺九的手。 “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哪怕早知道她不好糊弄，可皇后也没将她太放在心上。 可谁知道她说了那么多，沈珺九也不肯松口，后来还是她亲自应承愿意帮她，甚至促成她和北王之后，她才答应下来，足见她多精明。 苏嬷嬷从旁走了上来，忍不住道：“娘娘，您沈珺九不是个简单的人，虽然今日答应了您，可若日后反悔，咱们也奈何不了她……” “谁说本宫奈何不了她？” 皇后面露冷然。 她是和沈珺九说她今日无所求，而且沈珺九见她的事情也甚是隐秘，没什么证据，可这不代表她当真什么准备都没有。 皇后很清楚北王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只要沈珺九入了北王府，又是她和皇帝一手促成的这桩婚事。 等一下只要北王和她一起露于人前，坐实了他们之间有情，逼着北王娶了她，那日后沈珺九就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否则要是让北王知晓，今日婚事全是算计，她沈珺九就算成了北王妃也别想好过。 皇后将擦手的帕子扔到一旁，冷哼了声。 “她上了本宫的船，哪有那么容易下去，本宫自然有办法拿捏她。” 皇后撇开了沈珺九的事情，对着苏嬷嬷说道： “让人去通知陛下一声，就说他让本宫办的事情成了。” “等一下将沈珺九送去琉璃台后，你让人盯着些，准备好后面的事情，别出了差错。” 第562章 “偶遇” 苏嬷嬷点点头：“奴婢明白。” 皇后想起太子跟沈珺九之间的那些暧昧，眸色微沉，“还有，让人去传太子过来。” “本宫倒是要问问他，他这个储君是要当还是不要当了！” 苏嬷嬷知道，皇后这是动了怒气。 她本就不喜欢太子和沈珺九来往，早前又已经警告了太子。 可太子却还背着她私下去见沈珺九，言行暧昧，还险些被御史台的人抓了个正着，皇后怎能不动气。 苏嬷嬷低声道：“娘娘，太子还小，也是一时糊涂。” “那沈珺九模样长得好，别说是男子了，就连奴婢这个老婆子也觉得动心，太子被她迷惑了心智也是正常的。” “眼下沈珺九既要嫁于北王，太子自然也就能断了这心思。” “您好好与他说，别动怒，免得为着个外人坏了您和太子殿下的母子情分。” 皇后闻言脸上怒色缓了缓，想着太子如今也已经大了，若再像儿时那般训斥怕是会将他推远，而且为着个沈珺九坏了他们母子情分，的确是不值。 反正沈珺九跟了北王，太子就算再有心思，也不可能做什么。 皇后心中安定了些，才叹气道：“本宫知道了，你去让人唤他过来。” …… 沈珺九从皇后殿中出来之后，就被之前带着她过来的那个宫人一路带着，绕过了御花园附近，直接朝着前殿而去，等走了盏茶的时间，才远远看到了一处十分显眼的琉璃台。 那琉璃台悬于廊楼之外，四周都挂着明黄色垂帘。 台阶和台上是木质所造，而上面的摆设和屋顶却是透明的琉璃，顶上的八角檐梁之上，还挂着几个透明的铃铛。 有夜风吹过之时，那些铃铛被吹的叮铃作响。 那宫人引着沈珺九上了琉璃台后，便恭敬说道：“沈小姐，这琉璃台是宫中视野最好的地方，用作赏月最好不过，您先且在这里休息片刻，待会儿会有人引着北王过来。” 沈珺九漂亮的眸子微睁：“北王他……” 那宫人笑了笑：“沈小姐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安排妥当了。” “您和北王是在此偶遇，不会有人怀疑，不过娘娘让奴婢转告沈小姐，机会并不是常有，还请沈小姐莫要错过。” 沈珺九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明白，你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那奴婢先行告辞。” 那宫人福身行了一礼，就悄悄退下。 沈珺九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监视着，而刚才带着她过来的那个宫人离开之后，也没在四周停留。 她一直顺着廊楼走了极远，绕过了朱红廊下之后才从侧边返回，停在了琉璃台下的一处假山之中，身形十分隐蔽。 若非沈珺九五感远超旁人，且又能隐隐闻到那宫人身上从皇后宫中带出来的熏香，恐怕也难以发现她的存在，会以为她刚才是真的离开了。 沈珺九虽然有些惊讶，可是仔细想了想却也没觉得太奇怪。 第563章 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燕无戈本就是武将，而且内力高深。 皇后既然想要让她和燕无戈“偶遇”，自然不能有旁人在场，否则万一引起燕无戈的怀疑，便得不偿失。 可她也要确定她和燕无戈的确是见了面，而且两人足够亲昵，足以让她放心，所以才会让那宫人大费周折。 沈珺九见四周无人，刚才从见到皇后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心神，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寻了个靠边能让下方瞧见的位置坐下后，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她重生回来之后，皇后算的上是她见过心思最深的人之一。 看似信了她，可步步皆是试探，言语之间更是处处陷阱。 沈珺九必须全神贯注的去应对，才能一一避开，否则稍有不慎露了痕迹，恐怕皇后不仅不会“帮”她，甚至还会察觉到她对太子的利用。 沈珺九从见到皇后起，便一直紧绷着心神。 不管是言语、动作还是神情，以及每一次应对时的微弱表情，她都是计算了再三，生怕会有所差错，好在如今总算将皇后应付了过去，而她和燕无戈的婚事，应当也没了问题。 沈珺九想着心事时，整个人靠在一旁的横栏上，鼻间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松竹清香，紧接着衣物摩擦的声音快速靠近。 她突然转身，伸手挡在眼前时，刚好就挡住了身后之人想要捉弄她捂她眼睛的手。 “王爷什么时候也这么有童心了？” 来人赫然正是燕无戈。 燕无戈没想到沈珺九会突然回头，被她促狭了一句后也不恼，反而顺势拉着她的手，直接侧身坐在了她身旁，朝着下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就察觉到了躲在那里的人。 “皇后的人？”燕无戈扬扬下巴。 沈珺九嗯了声，“大抵是觉着筹码不够，所以要确定你我是不是真有私情吧。” 最重要的是，要确定燕无戈是不是对她有情。 燕无戈有情，她才能走后面的一步。 否则要是燕无戈压根就不喜欢她甚至不肯入套，那皇后之前所做的那些功夫，还有卖给她的那些人情，就全都白费了。 燕无戈不太喜欢沈珺九这话，“什么私情，本王和你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沈珺九睨他。 燕无戈哼了哼，有些心虚的侧开眼，可片刻有理直气壮的贴紧了沈珺九，这是他媳妇，他心虚个屁。 他拉着沈珺九的手，只觉得她的手比自己小上许多，捏上去软绵绵的，像是不小心就会折断了似的，她手上肌肤白皙滑嫩，只是有几道之前手上后留下的疤痕。 燕无戈一边想着，回头要去寻些金玉膏来替沈珺九抹抹手，一边转移了话题：“你来了多久了？” 沈珺九道：“没多久，去见了皇后之后，她就让我在这跟你偶遇。” 燕无戈闻言嘀咕：“哪有偶遇像是你这样呆愣愣的坐着的？” 沈珺九挑眉：“那我该如何？” 燕无戈侧着头：“比如对月伤个怀，或者是默默掉几滴眼泪，再不然跳个舞吟个诗。” 第564章 我喝酒了 “本王凑巧来了这里，瞧见美人伤怀，心有不忍，你再趁机掉个手绢崴个脚什么的，本王也就趁势做那怜香惜玉之人……” 沈珺九面无表情：“王爷倒是深谙此道。” 燕无戈闻言原还想要调戏沈珺九几句，说不准还能见着她脸红，可谁曾想一抬头就对上她满是危险之色的颜神，求生欲突然便生了出来，毫不犹豫的甩锅。 “你别瞎说，我可不会做这种事情，这些都是萧淮跟我说的。” “你也知道他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总喜欢拈花惹草，三五不时就有女子朝着他身上扑。” “他那身上脂粉味儿就没断过，还总在我耳边说哪家姑娘爱慕他。” 沈珺九皱了皱眉，想起萧淮那张骚里骚气的脸，抿抿唇：“往后离他远点儿，不准招惹别的姑娘家。” 燕无戈毫不犹豫：“好。” 他卖起萧淮来半点不客气，靠着她告状： “我很洁身自好的，从来不跟女子靠近，就是萧淮爱使坏，总想拉着我去寻欢作乐，之前还往我房中送姑娘，要不是我意志坚定怕是早就不干净了。” 沈珺九脸色微黑，默默在心头给萧淮记了一笔。 远在宫外抱着美人饮酒的萧淮猛的打了个喷嚏，半点不知道自己被卖了个干净。 琉璃台上，燕无戈和沈珺九靠近着说着话，夜色浓郁之下，远远瞧着沈珺九微垂着头，而惯来冷漠的北王却是神色专注的看着她，脸上带着罕见的温柔，那模样显然是动了情思的。 琉璃台下守着的宫人见状心道： “原来北王当真对她动情了。” 她之前听着皇后交代时，还觉着有些不大可能，这宫中的人谁不知道北王冷情冷性，从不对哪个女子有怜惜之心？ 可此时看着他那神情，那宫人都忍不住生出些嫉妒来。 那沈珺九可真是好命，不过是个破落户的扫把星，居然能得北王亲睐，甚至入北王府为妃，要是换成是她该多好…… 那宫人满是嫉妒的看了几眼后，想着皇后那边还在等着她回话，便悄悄的从假山之后退了出去。 沈珺九垂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假山后面，开口道：“人走了。” 燕无戈嗯了声：“怕是回去给皇后通风报信了，她想着法子的让我们在这里见面，怕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机会，我估摸着，再等一下就该有人过来捉奸了。” 沈珺九被这狗男人嘴里的话噎的白了他一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什么叫捉奸，谁奸谁了？ 燕无戈被她瞪眼的模样逗笑，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沈珺九推了推他，“别压着我，重死了。” “我喝酒了，不舒服。” 燕无戈哼哼了一声，不肯起身，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再靠着她时便卸了大半的力道，不会让她觉着难受。 沈珺九闻着他身上那股子酒气，不由皱了皱眉：“你身上的毒还没全解，我记得上次陈太医说过，你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饮酒？” 第565章 阿九，我头晕 “没办法。” 燕无戈靠着她，落在她耳边的气息灼热， “明启帝想找我麻烦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前顶了他几回，上次北境军调动的事情，我又驳了他的旨意，他在朝政的事情上奈何不了我，今儿个晚宴上就寻着人灌我的酒。” “我体内百岁莲的毒已有一两年时间，那寒雾茶也喝了大半年了，照理说早该发作了，可我这边却一直没什么反应，反而断了寒雾茶，眼下秦太妃也跟我闹翻了脸，他手里的寒雾茶根本就送不进北王府。” “我想着明启帝怕是生了怀疑，觉着我体内的毒出了差错，所以才想要借着晚宴试探一二。” 他要是不喝酒，或是太过拒绝，明启帝便知道他体内生了变故。 而他如今体内的毒还没全解，之前又刚发作过一次，眼下若再有人拿着寒雾茶来害他，于他解毒无益，所以燕无戈便也顺着明启帝的意思，喝了几杯酒。 明启帝见他无碍，只会以为寒雾茶的毒性还不够深，却不会怀疑到他已经开始解毒上面。 燕无戈对于明启帝没什么好语气，而且之前殿上，虽然明启帝想要让人灌他喝酒，可那些人到底还是惧怕他身份，只要燕无戈冷了脸时，能上前敬酒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 燕无戈其实也没喝醉，那些酒大半都进了他袖子里，所以闻着身上酒味熏人。 只是他上次示弱后吃到了好处，眼下这般好的机会，他哪能放过。 燕无戈有些醉眼醺醺的朝着沈珺九身上一靠，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撒娇： “阿九，我头晕。” 要抱抱，要亲亲。 沈珺九感觉着他跟没骨头似的赖着自己，总觉得这男人打从那一日说开之后，就没了半点矜持。 她哪能感觉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哪个喝醉了的人说话还能这般有条理的？ 况且以燕无戈以前的德行，哪怕明启帝真有心灌醉他，可那些个朝臣又有几个人有胆子当真来灌他？ 见燕无戈死皮赖脸的靠着自己，沈珺九也懒得挣扎了，只是将他的脸朝着旁边推了推，就放任着他靠在自己身上，“头晕就歇歇。” 燕无戈没等来爱的亲亲，有些失望。 “阿九，我口渴。” “忍着。” 燕无戈瘪瘪嘴，嘤嘤了一声阿九好无情，就伸手抱着自家媳妇的腰肢，凤眸忍不住弯了弯，朝着她肩头蹭了蹭，还是媳妇抱着舒服。 沈珺九按着他的脑袋：“别得寸进尺。” 燕无戈哦了声，乖觉的不再捣乱，只是低声道：“之前皇后叫你过去都说了什么？” 沈珺九随口道： “也没什么，大抵就是觉着你对我有意，而且私下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叫我过去替我分析利弊，威胁利诱加恐吓，让我趁着你对我有些心思时赶紧入了北王府，占着北王妃的位置，免得便宜了旁人。” 沈珺九声音清浅，将之前皇后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挑了一些告诉了燕无戈。 第566章 吃醋 燕无戈听着皇后那些威胁利诱的话，再听着她说她只是想要给沈珺九卖个好，结个善缘时，顿时笑了声：“她这是把你当成小孩儿哄了？” 结份善缘。 呵！ 要是他和沈珺九真像是皇后以为的那种关系，两人之间未曾挑破，而且他也不像是现在这般对沈珺九动心。 那沈珺九借着皇后和明启帝的力量入了北王府，那就等于是为着以后他们夫妻反目，留下个随时都会爆炸开来的引线。 北王府和皇室一向不和，他和明启帝更是彼此斗了好些年。 一旦让他知道他费心求娶的女子居然和帝后有所牵连，甚至就连稍后那场会有的“捉奸”，以及他们之间的婚事都是被人算计，那他必定会怀疑她是帝后派来的探子，甚至往日恩爱全然不在。 而沈珺九如果真的寻常女子，为着保持夫君的信任，为了维护着自己北王妃的地位，就只能帮着帝后办事，以求他们不将今日之事抖露给旁人。 明启帝那边也就算了，他算计的大多还是他。 可是皇后那边说着只是想要结一份善缘，不求回报，可是真等沈珺九入了北王府后，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先是说几句好话，再是吹些枕头风，紧接着太子入朝必定要有所帮扶，拉了北王府入太子麾下，一步步蚕食北王府的权势。 如果沈珺九运气好，入府之后再替他生下个北王府的嫡子，他们再想办法弄死了他，那整个北王府便都成了太子的囊中之物，成了他夺权的助力，让他的皇位之路如虎添翼。 这世上谁都可能有这般好心，唯独皇后不可能有！ 沈珺九何尝看不出皇后的心思，听着燕无戈的话淡淡一笑， “她想将我当成小孩儿哄是好事，至少她会主动促成这桩婚事，而且往后在宫中，不论是秦太妃还是豫王他们几人的生母，都有皇后挡在前面。” 燕无戈道：“你就不怕她中途反悔？” “她不会的。” 沈珺九瞧着燕无戈发冠中有几缕青丝落了下来，便伸手将其搅在手指上，一边想要替他塞进发冠之中，一边说道： “她眼下除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就像她说的，你早晚都要选妃，而且明启帝摆明了想要让我入北王府好叫你丢脸，她就算有意拉拢旁人，明启帝那边也未必能过，所以倒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我，顺道也能卖我一个人情。” “而且她在意太子，我故意告诉她太子与我之间有暧昧。” “她断然容忍不了太子对我的心思，所以也会迫不及待的让我入了北王府，好能彻底断了太子心思……” “你说太子对你有意？” 燕无戈猛的抬头，发梢却还在沈珺九手中，顿时疼的眉心一夹，嘴里嘶了一声。 沈珺九吓一跳，忙将手松开，可手指上却缠着一缕断发，她想想都觉得疼。 “你胡乱动什么，也不怕秃了头。” 沈珺九拉扯着燕无戈低头，伸手摸了摸他发顶，好歹见着被扯掉头发的地方只有一点点，这才松了口气。 第567章 太子长得丑，别看他 燕无戈却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拉着沈珺九的手就沉声道： “那小兔崽子肖想你？” 沈珺九见他满是危险的眯着眼，戾气横生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吃哪门子的飞醋？我不过就是借着太子让皇后生出点危机感罢了，太子怎么会喜欢我？” 她跟太子见面便是算计，后来太子又因她丢了个大理寺。 哪怕她后来安抚住了太子，也叫他暂时不会因为黄颉的事情跟她翻脸，可却不代表太子会喜欢她。 沈珺九看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瞧上我这般心狠手辣，蛇蝎之人？” 燕无戈却半点不信沈珺九的说词。 他是男人，自然也都知道男人的心思。 寻常男人的确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可皇室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特别是如太子这种自小就身份尊贵的，身边围绕着的女子更都个个是大家闺秀。 沈珺九虽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柔顺可人，可她就像是盛开的极美的蔷薇，哪怕浑身带刺却依旧让人流连忘返。 哪怕扎的鲜血淋漓，也想要采撷一番。 燕无戈瞧着自家媳妇儿貌美如花的模样，心里前所未有的生出些危机感来，总觉得谁都对她不怀好意。 他不由收紧了手臂，醋声道：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多看太子，他长得太丑，会污了你眼睛。” “……” “还有豫王他们，个顶个的难看，你要是看多了会伤眼。” “……” 沈珺九被他酸溜溜的模样逗笑，促狭道：“那谁好看，萧淮？” 燕无戈凤眸里满是惊愕：“你喜欢他那样的？” 沈珺九：“也谈不上喜欢，就是瞧着挺养眼……” “不行！” 燕无戈心里已经锤爆了萧淮狗头，嘴里急声道：“他那样有什么好的？”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性子蔫坏还满身桃花，这京里头跟他有一腿的能排满小半个京城，荤素不忌的丧尽天良。” “你不许看他，不然我弄死他。” 沈珺九感觉着他手臂勒的紧紧的，嘴里叨叨的数落着萧淮的不是，像极了守着什么宝贝似的，生怕她“移情别恋”，忍不住喷笑出声。 “阿九！”燕无戈手中收紧。 沈珺九笑的肚子微疼，伸手掐了掐他脸颊，“那不看他看谁，看你吗？” 燕无戈毫不犹豫：“当然看我，我长得好，身材棒，不花心，又有钱，难道不好吗？” 沈珺九：“那看腻了怎么办？” 燕无戈满脸幽怨：“我们还没成婚，你就看腻了？” 眼见着燕无戈一脸你无情你无义你始乱终弃的表情，沈珺九再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燕无戈见着笑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见她脸颊红扑扑的，眼泪都笑了出来，他先是摆了会儿怨妇脸，可到底也没憋住，也是嘴角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将险些歪倒下去的小姑娘捞回了怀里，下颚抵着她发顶闷笑出声。 沈珺九听着他笑，歪着头道：“燕无戈，你以前也这样子吗？” 第568章 熠熠生辉，光明绚烂 “哪样子？”燕无戈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沈珺九想了想，“这么厚脸皮？” 燕无戈莞尔低笑，“倒也不是。” “以前不爱玩笑，只是觉得没什么能够逗趣的，如今想要逗你高兴，便也就会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好像说着天晴出了太阳，下雨就要打伞一般，可是却比任何承诺誓言都要动人。 沈珺九微仰着头看着他，目光落在他那泛着涟漪的凤眸之上。 琉璃台上灯火透亮，那些灯火折射映照在他眼睛里，仿佛能将夜色都照亮一般，连黑暗也随之褪去，只剩下那一方涟漪，动人心魄。 沈珺九突然撑在他双臂之上，上身前倾靠近了他，在他瞳仁放大之时轻咬了他嘴角一下。 “还不错，我很喜欢。” 燕无戈眸色猛的暗沉了下来，气势如暴风一般笼罩在沈珺九身上，猛的一提她腰肢。 “阿九。” 他声音微哑，胸中像是藏着一团火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珺九眼眸微睁，似乎是被他身上酒气熏染，脸颊有些微红，却半点没有退缩之意，反而在他问话时再次倾身而上，这一次印在了他薄唇之上。 “王爷，你说呢？” 胸口藏着的那团火焰猛的爆炸开来，燕无戈眸色暗沉，这一次没等她退开，就反客为主将她拉的撞回了怀中，在她来不及叫出声时，就俯身而下，直接将她的轻呼含进了嘴里， 那一丝柔软炙热的烫人，却引诱着人不断想要深入。 他手臂紧的有些发疼，环着她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嘴上却略带着些生涩的探索着，从刚开始的磕碰，到后来的熟练，隐约像是打开了从未探索过的大门，只觉得她的味道甜美的让他不舍得放开。 沈珺九只觉得胸腔里憋闷的像是要炸开，可身上却是软软的没有力气。 她眼角带着熏红，脸上艳丽无方。 整个琉璃台上都染上了暧昧之色，好像有一团团火焰在她身上游走着，就在她脑中都有些晕乎想要窒息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松开，紧接着被燕无戈按进了怀中。 燕无戈眼中不复往日平静，额上更是浸着些汗。 他紧搂着怀中的人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搂着她腰间的手更是烫的吓人。 “燕无戈……” “阿熠。” 沈珺九微微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燕无戈伸手拂过她眉眼之间，声音微哑，“熠熠生辉，光明绚烂。我母亲替我取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了。” 仿佛带着哀求，又带着希冀。 “你叫叫我。” 沈珺九听着他的声音，心里突然便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软软叫了声：“阿熠。” 燕无戈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听着她软软的声音，突然生出股冲动来，想要将怀里的人儿嵌入自己的骨血里，想要彻底将她变成自己的，让她再也逃不开他。 可是他知道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而且他也不想这般轻慢了她。 第569章 克制 他的阿九该有场世人称羡的大婚，他们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会骑着马让她乘着花轿入府，红绸凤烛之下，那才该是他疼惜她的地方。 燕无戈突然收紧了手，将她抱进怀中，心中的炙热并未散去，脸上却缓缓露出笑来，比星月更加生辉。 “再叫一声。” “阿熠。” “……很好听。” 沈珺九贴在他胸前，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克制和在意。 他身上滚烫，背脊紧绷，甚至连手臂都收紧，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意动。 沈珺九其实并不是那般讲究的人，也不在意俗礼，可是能有一个人在情/欲翻涌时，却依旧在意她的感受，能够无比克制的不愿意伤害了她。 这种感情没有人会不动容。 他能舍得下身段，放得下尊贵，装痴卖傻的来逗自己，也能在意她的名声，在意她的一切。 最初答应嫁入北王府的时候，沈珺九更多的是为着权衡利益，她不愿和燕无戈翻脸，也知道他既然动心便不会轻易放手，可如今感觉着男人的胸膛起伏之间，那仿佛带着些震颤和腰间炙热的手。 沈珺九突然就觉得，或许能和这个男人携手走下去，也挺好的。 燕无戈见她靠在自己身前久久不说话，不由低头：“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她？” 燕无戈有些恍然，淡声道： “她大抵是最普通的女子了。” “她生在秦家，却只是庶女，嫡姐嫁给了皇子为侧妃，她却只成了衡王府的妾。” “我母亲她胆子很小，而且也很爱掉眼泪，可对我父王却是真的喜欢，我出生的时候，她其实有一次机会能够离开衡王府，可她却放弃了，只想留在我父王身边。” “我母亲貌美，据说父王因此也疼爱过她一段时间，只可惜她是妾，而我父王是个多情又薄情的人，衡王府中最不少的就是能够将他心神都引了去的美人。” 说起父母时，燕无戈声音平平的。 “我记得小时候，她总盼着父王去看她，偶尔一次父王去了，她就能高兴很久很久，哪怕前一刻还在她榻上的父王，转瞬就去了别的女人榻上，她却依旧很高兴。” 沈珺九皱了皱眉，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可她脑海里却立刻就有了一个柔弱胆怯犹如菟丝子一般，只能攀附着旁人而活的女子。 说实话，她不喜欢。 燕无戈抱了抱沈珺九，“我小时候特别不喜欢她，也不愿意跟她亲近，然后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我不得不与她亲近，不得不站在她身边听着她对父王的倾慕爱恋，认同她的感情她才肯罢休。” “那时候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是我的生母，可很久后再想起来，大抵她就是那般性子的人，爱惨了我父王吧。” 燕无戈对他母亲的印象其实已经很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眼泪。 他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那个女人的，可当她死后，他却又觉得，他其实还是喜欢她的。 第570章 吓蒙圈了 他母亲对他很好，力所能及的也会照顾他，而且有她在的时候，至少耳边有人念叨着说着话。 不管哭也好，笑也好。 可她走了以后，他身边就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连个拉着他哭诉的人也没了。 沈珺九感觉到燕无戈身上的低落，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都过去了。” 燕无戈回过神来，低头见她眸中带着些担忧，他心中有些高兴，因为她对他不再冷漠也会担心他。 燕无戈低头亲了亲她眉心，“我没事，她都去世好些年了，只是突然想起了她。” 他不欲说太多跟他那娘亲有关的事情，也不想让沈珺九跟着糟心，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脸上生出些促狭，对着沈珺九道。 “其实你知道吗，我八岁前是没有名字的。” 沈珺九瞳仁微讶：“为什么？” 她知道燕无戈是庶子，他娘也是妾室，可好歹是王爷的儿子，就算是庶出也不该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燕无戈淡声道：“因为我娘怀我的时候，我那嫡母恰好因为意外流掉了一个男胎，她总觉得是我克了她那没出世的孩子，所以最初是不愿意留我的。” “只是我父王性子多情，虽然本性凉薄面上却见不得女子恶毒，而且我娘虽然也是庶女，却是秦家的人。” “那时秦家知晓她怀了衡王的孩子，便多了许多关注，所以我那嫡母不敢直接朝着我娘下手，我娘也难得聪明了一次，躲在小院中半步不出，吃喝更是不敢经旁人之手，硬是将我保了下来。” 沈珺九安静听着燕无戈的话。 燕无戈手指绕着沈珺九的发丝，言语清淡： “只是衡王府从来都不缺孩子，我出生的时候，衡王府光是我那一辈就已经有十个男孩，算上我足足十一个，虽然夭折了两个，可到底男丁众多，而且还有三个姨娘怀着胎，所以儿子对于我父王来说从来都不稀罕。” “我嫡母厌憎我克了她孩子，恰巧我出生那一日我父王出了点事，她就借口我八字不大好，将我送去了庄子上养着，直到我快到四岁时才回了衡王府，而那时府中又多了两个妹妹。” “我父王大概忘记了还有我这么个儿子，所以一直未曾给我取名。” “我娘就阿熠阿熠的叫着我，一直叫到了八岁，直到先帝爷有一次驾临衡王府时遇到了我。”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说着他儿时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后来呢？” “后来啊。” 燕无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像的事，凤眸微弯。 “我被府里嫡母打压，那些个兄弟为了讨好嫡母也处处欺负我，我个头很小，穿的也不像是主子，先帝爷瞧见我之后还以为我是王府的那些家生子，很是慈爱的问了几句生活上的事情。” “大概是觉得我讨喜，也合了他眼缘，就带着我出王府四处逛了逛，后来他几次到王府时也都带着我，而每次都那么刚好的避开了我父王。” 第571章 无毉无戈 “大概过了有两、三个月吧，宫中秋猎的时候，先帝爷召我父王伴驾的时候就想着让我一起去狩猎，那时候我父王才头一次知道，衡王府里有个孩子讨了先帝的喜欢。” 燕无戈带着笑说道： “我父王本就是没用的人，靠着先帝爷的庇荫而活。” “见先帝喜欢我便想着将我送给先帝，无论是让我入宫当个宫人也好，还是给皇孙当个伴读都行，说不定还能讨好了先帝爷，跟那些个皇孙结个善缘，可谁知道在宫里我见着他叫了他一声父王，直接把他都给吓蒙了。” “先帝爷也满是惊愕，没想到我居然是衡王府的孩子，就问我父王我叫什么。” “我父王只知道我娘替他生了个儿子，却压根就不知道多大了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自然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燕无戈想起被吓蒙了的衡王，犹记得他那父王满是惊愕的看着他，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是我儿子？”的话，别说是名字了，他连他的存在都忘记了。 先帝爷当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而见着衡王不着调，又想起他后院那一堆莺莺燕燕，还有先前好几次衡王闹出来的桃色绯闻，气狠了直接让人将衡王拖出去打了一顿，让他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燕无戈憋着笑说着： “先帝爷气狠了教训了我父王一顿，打了他板子，也不愿意让我再跟着府里胡闹，说我都八岁了早该是启蒙的年纪，我那会儿早慧，不仅过目不忘，而且对于兵战之事格外有天赋，先帝爷亲自考校了我几次，就觉得是我父王耽误了我。” “他后来直接将我接进了宫中，让我在上书房里启蒙，还替我取了无戈二字当名字。” “原来你名字是这么来的。” 沈珺九恍然大悟，不过想想衡王当时原打算送出去讨好先帝的孩子，突然转过头来叫他爹的时候他会有多懵逼，她忍不住直乐。 “你小时候也是蔫儿坏。” 沈珺九才不相信他是无意的，否则怎么能那么正好的，每次都避开了衡王府的人。 直到两三个月后，先帝都跟他熟络了甚至觉得他讨喜了，这才突然平地一声雷，管衡王叫爹？ 燕无戈也没否认。 那时候他娘总在他耳边哭，偏衡王又不怎么常去，而他虽然是衡王府的主子，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庶子压根没人在意，他和他娘的日子并不好过。 燕无戈自小就聪慧，自然要想办法让自己出头，而衡王府中嫡母压制，兄弟欺辱，父王又是个滥情毫无慈爱之心的，所以偶尔会去衡王府逗留的先帝爷就成了那时候，他能替自己争取到的唯一的一条的捷径。 一个能够避开衡王府，避开他那位嫡母，谁都不敢越过去的助力。 燕无戈小时候不像现在这般冷冰冰的，也懂得看人眼色，知道怎样能讨好旁人，先帝喜欢聪明的孩子，而他又表现出来足以让他动心的天资，先帝自然也就会帮他。 第572章 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一） 说来说去，他终归是先帝的亲侄儿，皇室的子孙。 不管为着血脉亲缘，还是为着替皇室培养人才，先帝都不会坐视衡王府埋没了他而不理会。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说着过去的时，微歪着头道：“所以你实际上是跟着先帝启蒙的？” “差不多吧。” “先帝刚开始只是将我交给了上书房的太傅，让我几个皇孙一起进学，只是后来我天赋比旁人出众，先帝惜才，就将我带在了身边教着。” 燕无戈对于皇室其他人，从来没有什么好语气，可提及先帝时，却多了一丝濡慕之情。 先帝对他极好，有一段时间，燕无戈甚至有些嫉妒那些皇子皇孙，也曾想过他自己若是先帝的孩子多好。 燕无戈突然想起一事来，眼眸中带着笑对着沈珺九道：“对了，你知道明启帝为什么这么厌恶我吗？” 沈珺九疑惑：“不是为着你手上的兵权？” “哪儿能啊。” 燕无戈坏笑，“我八岁就跟着先帝爷进宫，那会儿明启帝都三十好几了，长子都比我大了好几岁，可他那时候就已经看我不顺眼了。” 沈珺九惊讶：“为什么？” 她知道明启帝和燕无戈年岁差的大，毕竟燕无戈是衡王府幼子，而衡王是先帝的亲弟弟，比之先帝小上七八岁。 明启帝是先帝的长子，而燕无戈则是衡王的第十一，这中间两两相加上下差了足足二十来岁，放在寻常人家唤声叔伯都够了，可他们却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 当年燕无戈入宫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可明启帝算着年纪都三十好几了，好端端的记恨一个孩子干什么？ 沈珺九猜测：“难道是先帝待你太好，他生了嫉妒？” “那只是其次，先帝对宫中的孩子都不错，虽然看重我，却也并非是特例。”燕无戈背着笑，“明启帝厌恶我，是因为先帝给我取的名字。” “我叫无戈，而明启帝还登基前的名字叫燕无毉，无病无灾的那个毉。” 沈珺九微睁大眼。 燕无戈憋着笑说道：“他是先帝膝下长子，虽不是嫡出，可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先帝向来对他看重，虽没封他太子之位却也一直将他当成大位继承人来培养。” “可偏偏我这个衡王府的庶子却跟他叫了差不多的名讳，无毉无戈，先帝曾不只一次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过，希望大晋的将来能够如我和他的名讳一般，无战无灾。” “我那时已经显露出武学上的天分，对于行军布阵的事情也极为感兴趣，先帝便有意将我朝着那方面培养，想要让我将来辅助新帝。” “可明启帝是个小心眼儿，为着名讳这事本就看我不顺眼，又怎能忍着先帝屡次将我和他一起提及。” “后来见先帝对我比对他的儿子还要看重，更是隐隐有将我朝着军中培养的打算，甚至还替我寻了名师，打算等我年满十四便送入军中。” “明启帝生怕我占了兵权，更不甘心跟我这么个庶出子并讳，所以打从那时候就处处寻我麻烦。” 第573章 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二） 燕无戈想起以前的事情，说起来时忍不住带着笑。 “先帝临走前，大抵也是看出了明启帝心眼小，而我父王又是个被美色迷了脑子的糊涂蛋，所以给我留了点东西保命。” “明启帝不知道打哪知道了，就越发的记恨。” 燕无戈说起明启帝时，半点尊敬也没有。 “他那人自己心思不正，就总觉着旁人要害他。” “他一直都觉得先帝临走前不见他这个继任之人，却见我这个庶出的侄子，是因为先帝给了我什么好处，让我越过了他，甚至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皇权。” “他刚即位那两年，就对我格外的严苛，我父王对我百般疏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明启帝对我的不喜，只是那时候我因先帝的原因在军中有人护着，他不敢朝我动手，且也不敢拼着刚上位就残害兄弟的恶名，才只能暂且忍着。” “一直到后来我被嫡母、嫡兄谋害，我父王既想要护着嫡子，又想要讨好明启帝，便想将我暗中处决逼着我判出衡王府，而他雪上加霜派人追杀，我与他才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后来我躲入北境军中，几番周折掌握了兵权，带兵回京后逼得他不得不处置了衡王府的人，又封了我王位，他也就越发的厌恶我了。” 沈珺九隐隐听说过当年衡王府的事情，虽然不算详尽，却也知道燕无戈当年被衡王妃迫害，而衡王不仅不愿相救，反倒是对他下了死手，甚至还做了一些让他难以容忍的事情。 后来燕无戈掌权之后，才会对衡王府赶尽杀绝，亲手将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燕无戈之所以恶名缠身，人人道他无情无义狠心绝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衡王府。 沈珺九没有去追问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没去追问他那些或许不堪，或许疼痛的过去。 她太过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过去了就过去了，看似毫不在意，可实则却早已经藏于心中如同最隐秘的疤痕，不是人人都愿意掀开来露于他人面前，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总有那么一些不愿意坦言的隐秘。 如同她不可能告诉燕无戈她上一世的事情。 哪怕那些已成过去，哪怕如今已经重来。 可她依旧不会愿意让人知道。 所以燕无戈如果愿意说，她会听着，可他不愿意，她也不会去追问他的那些隐秘。 燕无戈其实在某些方面和沈珺九极像，无论是性情还是为人处事，亦或是对待那些过往之事，见沈珺九没有追问，他眼底温柔之色更浓了一些，果然也没再继续说衡王府，只是话音转到了明启帝身上。 “我记得当年明启帝派人追杀我时，将我逼入了绝境，我假死脱身，也未曾和衡王府再有联系，他就一直以为我死了。” “我初入北境军的时候用的是化名，他还以为提拔了一个效忠他的领将，对我大肆奖赏，可等我在北境军中崭露头角，身份暴露之后，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他简直气疯了。” 第574章 不弄死他寝食难安 燕无戈最初在北境军中其实并不太顺利，后来能够立足也大半都是因为明启帝在前替他铺路。 而他能那么快以一个白身掌管了兵权，也几乎是因为明启帝急于想要拥有一个足够有能力，又没什么身家背景，不与任何势力有所牵扯，更不会与人勾结威胁他皇位的将领，替他笼络兵权为他所用。 而当时隐瞒身份的燕无戈，恰合他意。 有能力，够聪明，一介白身，和朝中任何人都无关联。 明启帝自以为自己寻到了良将，便不许人隐瞒他功绩，让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积攒军功，不断晋升，短短两年不到就已至高位，掌了北境军的兵权。 又借着明启帝急于收服军中将领的心思，吞噬了乾羽军。 等明启帝知道他身份，知晓这个他看重的将领，居然是当年那个被他追杀以为已经死了的堂弟时，险些生生气晕了过去，据说当场就吐了血。 燕无戈说道： “等他知道我身份的时候，我已经掌权，那时候他想要对我出手已经不易，恰逢鞑靼战起，北境军更是不能乱，他明面上不好对我下手，只能派人在军中想要趁乱取我性命，却每次都被我躲了过去。” “等将鞑靼驱逐，北境安宁下来后，我已经成了北境军之主，而乾羽军也被我收复，他那时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知道我大势已成，他又后悔又恼怒又无可奈何，便只能在名讳的事情上面泄愤。” “他亲上太庙，借着避讳先祖圣人名讳为借口改了名，而早些年跟着他的人一直陛下陛下叫着，不少都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我和他之间的这点事情也就渐渐的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沈珺九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她记得明启帝的名讳是燕承劭，不叫燕无翳，感情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想不到堂堂一国皇帝，居然被燕无戈逼得改了名讳。 而且燕无戈最初时居然是借着明启帝在军中立足的，将他骗了个底朝天。 白白替最讨厌的人铺了路，让他自己落得进退维谷，受人所胁的地步。 难怪明启帝对燕无戈恨得咬牙切齿的，连下毒这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这简直就是前仇旧恨积攒到一块儿了，不弄死他恐怕寝食难安。 沈珺九戳了戳他下颚吐槽了句：“你也真够可以的，利用了他夺了他的兵权将他气的吐血不说。” “旁人都是避讳圣上名讳，你倒好，竟是叫明启帝避讳你，难怪他总想着弄死你。” 燕无戈轻笑了声，张嘴咬了下她的指尖，眉眼带着张扬：“我就是喜欢看他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你就能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沈珺九说道，“小心哪一日阴沟里翻船。” 燕无戈撇撇嘴：“就他，兔子都比他厉害，他倒是咬一个？” “堂堂皇帝，却只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比之先帝来说，他差了何止一点半点。” 第575章 一代明君 先帝英明睿智，政事清明，知人善用，当称一代明君。 可明启帝却只学了半吊子的权衡之术，总想着拉拢这个打压那个，想着揽权于身掌控朝局。 明明早早就封了太子，却不知好生教导扶持太子，让他立足朝堂，得到足够的威信，反而时不时的撩拨一下其他皇子，对他们委以重任，让他们不断发展权势压制太子，甚至还生了不该有的妄想。 本该安生的朝堂，被几个皇子弄的乱糟糟的，而豫王等人和太子更是斗的跟乌眼儿鸡似的，谁都觉着自己有机会登上大位。 在燕无戈看来，明启帝就是将一把好牌打的稀烂，而他的性子更是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行事半点见不了人。 和先帝相比，明启帝差的何止是一点半点。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对先帝颇为推崇，而且言语之间对明启帝满是不屑，再想起他刚才话中提到，他幼时也是受了先帝恩惠的，算起来先帝这一脉对他也有恩。 沈珺九不由看着他道：“你与先帝之间有这份恩情，那你对明启帝下手……” 燕无戈低头见她眼中迟疑，直接道：“先帝是先帝，他是他。” “我是对先帝有对长辈的敬慕之情，可不代表我会对明启帝留情，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为着先帝当年的提携之恩，而顾全明启帝束手束脚。” 燕无戈直言道： “先帝和明启帝不同，明启帝将皇权看的比谁都重，恨不得能将所有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上，生怕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眠，用尽了手段想要权衡朝局。” “可先帝当年在位的时候，却是将手中的权力全数分散了出去，文臣武将各司其责，君臣相宜也从未出过什么谋逆叛乱的事情，而当时的大晋也比如今要繁盛的多。” 先帝在位时，不仅重用朝臣，且也从不会多疑，也不是那种心性狭小容易猜忌之人。 他当政时，朝中武将能够放心在外征战，不必害怕帝王疑心他们拥兵自重，而文臣也不必多方猜测帝王心思，反而将更多的精明心计都用到朝政之上。 乾羽军是先帝亲卫，而先帝也不是一味仁善。 那时候朝中之人各司其责，虽然偶有争端，可先帝手段雷霆，只要不触犯他心中底线，他是个十分宽厚的人，可一旦有朝臣越界，他也绝不会留情。 抄家灭族的事情，先帝也没少做，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所以朝中那些人敬他，怕他，却也忠心于他。 燕无戈说道： “先帝的性情其实十分潇洒，他其实并不在意继承皇位的人是不是他自己的儿子。” “若非当年成年的皇室子弟之中，没有比明启帝更何时的，而贸然将皇位交给一个外人又容易造成朝局动荡，这个皇位还不一定是谁的。” “在先帝心中，大晋和所有百姓远比皇权更加重要。” “他更希望看到的是有一个足够有能力的人，带着大晋繁盛，让天下百姓安宁，若能有朝一日统一天下再无战事他便心满意足，而明启帝明显做不到他的期望。” 第576章 来人了 先帝将皇位传到明启帝手上数年，大晋国力年年衰退。 若不是燕无戈手中握着北境军和乾羽军坐镇大晋，且早年间征战诸国时留下赫赫威名，能够震慑诸国，让其他几国不敢轻易来犯，恐怕如今的大晋在诸国之间地位还要更低。 可明启帝显然看不到这一点，反而只惦记着他手里的那点儿兵权，想尽办法的想要揽权在手，压制北王府。 明启帝费尽心思不惜用毒也要除了燕无戈，却半点都未曾想过，一旦没了他。 北境军和乾羽军必乱，没了兵力压制，朝中那些各有心思之人必定全数崛起，而到时候大晋便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不仅内里乱成一片，边患更是足以灭国。 等到诸国蜂拥而上之时，大军兵临城下。 明启帝难道还想凭借着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帝王心术，就能保全着整个大晋全身而退吗？ 燕无戈当年是跟过先帝几年的，很多手段和心性也是承自先帝。 虽然后来他遭逢的那些事情让他心性大变，可追根究底他很多想法其实和先帝是一样的。 燕无戈不想先帝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最初也并没有想过要夺权。 若不是明启帝心思太窄，太过容不下人，他也不会顺着手下那些人的想法，起了夺权的心思。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的话，一时间对于先帝爷倒是多了几分好奇，也多了些敬慕之心，毕竟皇权盛世之下，能够以这般胸怀存世的皇帝当真是少之又少。 毕竟换成她自己，她也不能保证，面对皇权至尊之位时，能够如先帝那般理智，将其拱手让与他人。 …… 两人低声说着话，或许是燕无戈提起了以前的事情，也或许是沈珺九发现，他与她所知晓的那个北王并不完全一样，原本还有的隔阂便散了。 燕无戈环着她靠在琉璃台上赏月，而沈珺九不时的与他说几句话，两人气氛大好。 外间有脚步声靠近时，已经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沈珺九朝外看了眼，推了燕无戈一下：“来人了。” 燕无戈心情正好，抱着自家媳妇儿暖呼呼的不想松手，可他也知道要是真让人瞧见他们这般模样，落在沈珺九身上会有多少闲言碎语。 燕无戈不想让人瞧了沈珺九笑话，觉得她为人轻浮，便只能松开手，替她整理了整理身上的衣裙之后，这才带着她一起转身退回到了一旁的暗处。 等两人刚分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 “这宫中若论赏月的地方，还是这琉璃台上视野最好，摆上几桌小宴，一边赏月一边小酌，颇有意境。” “陛下说的极是，微臣听闻这琉璃台以飞檐雕刻，且外悬西洋的风铃，因其芯为琉璃，碰撞之时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鸟鸣，而且月夜之下，琉璃台上月光映照，灯火闪烁更是极为好看。” “臣等有机会能够一观，实乃三生有幸。” 一群人跟着附和之时，话里话外都拍着马匹。 第577章 私会？（一） 明启帝像是心情极好，大笑着对着最后说话的那人道：“你这老头子，平日里瞧着跟个老古板似的，没想着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不过这琉璃台的确是不错，当初建造的时候很费了一番功夫，若逢烟火之时更是极为惊艳。” “今儿个虽无烟火，倒有明月，正好朕就带着你们开开眼界。” 明启帝与人说笑时，少了几分帝王的架子，而那些个朝臣也瞧得出来他心情极好，在旁不住的凑趣。 一行人说着话转眼间就到了近前。 琉璃台上并不算特别宽敞，且四周虽有阴影之处，可却也难以藏得住人身形。 有那眼尖之人就瞧见亭中人影，忍不住道：“那是……”他们瞧着那边的人影，惊讶，“有人先来了？” 王德年早就知道今日这一出，眼见着明启帝朝着他这边看过来，便直接道：“不可能，奴才早先便已经让人将这里清场，免得有那不长眼的人扰了圣驾，怎会有人过来？” 他说完之后直接朝着那边厉喝道，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一行人都是一惊。 这宫中是什么地方，王德年是明启帝贴身太监。 他既然说提前清场了，照理四周就不该有人，可此时却有人提前出线在这里，难不成是刺客？ “护驾！” 丞相蔡竟厉喝出声。 旁边的禁卫连忙纷纷上前，将明启帝护于身后。 燕无戈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在暗中翻了个白眼，对着沈珺九耳语道：“他们自己编了这么一出来，还装模作样的，也不嫌累得慌。” 他和沈珺九能在这里碰着，全是皇后和明启帝的功劳。 王德年是明启帝的贴身太监，明启帝做什么都不会瞒着他，要说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这里才见鬼了，所以这宫中的人，都是上好的戏子，一个比一个会演。 沈珺九伸手掐了掐他的腰，“正经点。” 他们现在可是在被“捉奸”！ 燕无戈捏了捏腰间的手，这才肃了脸色从暗处走了出来，那冷峻的脸上覆满了寒霜。 “喊什么喊，这皇宫大内处处皆是守卫，还能进什么外人不成。” 说完上前两步露出全貌来。 “是本王。” “王爷？” 王德年立刻露出惊愕之色。 而跟着明启帝过来的那些朝臣都是面露讶异，没想到以为早就离宫的北王居然会在这里。 他们都是临时兴起，被明启帝带着过来赏月的，半点不知道皇后他们的的安排，所以见到燕无戈时都以为是意外。 特别是隐约看到燕无戈身后还藏着个娇小身影时，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猜测开来。 北王这是在…… 与人私会？！ 明启帝皱眉：“北王？你刚才不是说你出宫去了？” 燕无戈冷着张脸：“本王本是想要出宫，可走到半道上又觉着宫内的月亮好，留在宫里赏月。” 明启帝噎了噎，哪怕早知道燕无戈嚣张，可此时也忍不住生了想要将这厮打爆了头的想法，他到底有没有半点君臣之心，到底还知不知道他是皇帝？ 第578章 私会？（二） 要不是顾忌着他手里的兵权，要不是没把握能彻底弄死他。 明启帝只恨不得能将燕无戈扒皮抽筋，千刀万剐了！ 明启帝想起燕无戈手上的兵权，只觉得一股郁气憋闷在心，只是瞧着燕无戈身后藏着的人，还有之前皇后派人来告诉他的那些话后，到底心情舒顺了些。 “你想要赏月自然是可以，只是……” 他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一样，话音一转道， “什么人躲在那里，出来！” 沈珺九没吭声。 明启帝皱眉：“还要朕去请你出来不成？” 那人影像是被吓到了，微抖了抖，脚下轻挪着，这才从燕无戈身后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而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她脸色有些微白的跪下道： “民女参见陛下。” 跟着明启帝来此的宋宣荣瞬间脸色大变，而其他几个朝臣之中，如程骥等早先听闻过沈珺九名声，甚至暗中打过交道的人更是忍不住变色。 明启帝微眯着眼：“你是何人，为何跟北王在此处？” 沈珺九看了眼明启帝身后的那些朝臣，攥紧了手低声道：“民女沈珺九，是奉皇后娘娘的召，入宫参加宫宴的，只是方才迷了路，才会走到了这里来，恰巧遇见了北王……” “胡说八道！” 明启帝冷喝出声，“皇后设宴在御花园莲池水榭之中，这里却靠近前殿，从那里过来少说要走小半柱香的时间，你迷路能迷到这个地方来。” “这种谎言也敢说，你当朕糊涂吗？！” 沈珺九顿时脸色一白，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有忠心皇帝的臣子在旁见状开口道：“陛下，此女吞吞吐吐，言语不尽，又混入此处，说不定心藏歹意。” 明启帝闻言脸色微沉，直接开口：“来人，先将人拿下，给朕好好的问清楚，看她到底是什么人，混进宫中想要做什么！” “陛下，民女没有……” “有没有，待会儿审过之后自然知道！” 周围的禁军奉了皇命连忙就想上前。 沈珺九惊吓之下慌忙后退，嘴里发出惊吓的轻呼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拿下时，燕无戈却是突然一脚踹开了想要去拉沈珺九的那人，将她拉了起来，挡在身后。 “北王！” 明启帝紧皱着眉心，“你做什么？” “本王倒是想要问陛下想做什么。” 燕无戈像是有些不高兴，脸色泛着冷意说道，“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连点功夫都不会，就算真不是迷路又能做什么，陛下这般小题大做干什么？” 明启帝沉声道：“寻常女子怎会混进宫中，且还出现在此处？” 燕无戈冷道：“她不是说了，她是奉皇后之命入宫的。” 明启帝沉声道：“一面之词，朕怎能轻信。” 郑德俊今日也是入宫赴宴的，此时跟在明启帝身后，一眼就将沈珺九给认了出来。 当见到这跟北王私会的女子，竟然就是上次在茶楼外见到和北王在一起的那个宋家的扫把星后，他顿时兴奋起来。 第579章 本王的人，几时轮得到你来教训？ 郑德俊早看北王不顺眼，而且和北王府也有私仇，上次原本想要鼓动明启帝对付北王被拒绝后，正是沮丧，没想到北王今天居然一头撞了上来。 他隐约觉着这是个好机会，能够报之前北王府的仇。 郑德俊直接开口道： “北王，我等知道你向来不守规矩，陛下碍着你战功赫赫也不跟你计较，可是此女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躲躲藏藏，甚至于圣前不敢现身，难保她不是包藏祸心的刺客。” “你这般替她开脱，万一她真有问题，或是想要伤及陛下，你能担当的起吗？” 宋宣荣在见到沈珺九和燕无戈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眼。 此时听着郑德俊的话后，脸上一慌，急声道： “郑大人慎言！” 宋宣荣仓促上前，“陛下，此女乃是我府中外甥女，她向来安分守己，今日也的确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入宫赴宴，断然不是什么刺客，还请陛下明鉴。” “你家外甥女？” 明启帝沉着眼看着宋宣荣。 宋宣荣生怕沈珺九当真落得个行刺的名头，倒不是怕她有什么事情，而是怕她一旦出了事，会牵连了宋家上下。 谋害圣驾可是诛九族的罪，一旦沈珺九当真落得个刺客之名。 到时候宋家作为带着沈珺九入宫之人，也难以逃脱的了干系。 宋宣荣沉声道：“她的确是微臣的外甥女，我妹妹的小女儿。” 他说完后扭头看着沈珺九，对着她斥声道，“阿九，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和你外祖母她们奉诏入宫赴宴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前殿来，你外祖母她们呢？” 沈珺九脸色苍白低垂着头，却没开口说话。 宋宣荣厉声道：“阿九！！！” 他又气又急，觉着沈珺九之前能言善辩的，怎么这会儿就不知道开口替自己脱身。 要知道真落得个刺客之名，那可是要命的。 宋宣荣气急之下，伸手就想要去拉扯沈珺九，可谁想到燕无戈却是一掌打在了他手上，拉着沈珺九换了个方向避了开来。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本王的人，几时轮得到你来教训！” 本王……的人？ 宋宣荣整个人呆住。 他猛的看向沈珺九，这才发现沈珺九虽然脸色微白，可唇上却微微红肿，而且此时被北王拉着站在一旁时也没挣脱。 宋宣荣是娶过妻的人，府中姨娘也有好几个，他经历过男女之事，自然能看的出来沈珺九那副模样代表着什么，孤男寡女，沈珺九和北王两人，他们…… 宋宣荣脑子里有些眩晕。 那些朝臣也没比宋宣荣好到哪里去。 之前他们见着北王和这女子同处琉璃台上时，就隐隐猜测到他们恐怕是趁着宫宴时，在此私会。 那从不与女子亲近的北王，能与人在此私会，就已经让他们惊讶了。 此时再看到北王居然为了那女子顶撞明启帝，朝着宋宣荣动手，甚至还将那女子护在身后，皆是忍不住纷纷朝着沈珺九看了过去。 第580章 别怕，本王护着你 明启帝见燕无戈护着沈珺九，心中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沈珺九一眼，面上却是沉声道：“北王，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无戈冷声道：“本王又不是傻子，用不着陛下提醒。” 他看了眼垂着脸站在身后，一只手拉着他衣袖的沈珺九，觉着她这幅小可怜的模样真的扮的是得心应手，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 他眼底忍不住划过抹笑意，可落在旁人眼中，却只见他满是温和的看着沈珺九片刻，然后伸手摸了摸沈珺九的发顶，柔声道：“别怕，本王会护着你。” 燕无戈转过身来，对着明启帝说道： “本王心仪沈小姐已久，欲聘她为妃，今日不过是知晓她来参加宫宴，所以才邀她来此赏月，却没想到居然会遇到陛下。” “既然陛下已经看到了，那也正好，还烦请陛下替本王和王妃赐婚，能让本王尽早将人娶回府中。” 北王的话引得所有人哗然。 北王娶妃？ 他居然直接开口求了赐婚？！ 宋宣荣满是惊愕：“王爷，你要娶珺九？！” 沈珺九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北王的？ 她和北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之前宋家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有北王插手，如果有，那沈珺九为何放过他们。 如果没有，那一旦沈珺九和北王在一起后，那往后她有了北王府做靠山，他们宋家在她面前又怎还能抬得起头。 宋宣荣只不过是个礼部尚书而已，可北王却是手握兵权。 一旦沈珺九嫁入北王府，成了北王妃，那往后他们不仅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拿捏他们兄妹，连带着他们手头的那些东西，沈贺留下的和天阈商行有关的一切，他宋家又怎么还能拿得到手？ 宋宣荣脑子几乎一瞬间就闪过了所有的念头，有瞬间的空白，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他脸色格外的难看，强笑道： “王爷，这婚姻大事怎能拿来玩笑，阿九父母虽没了，可却还有我这个舅舅，我是绝不会同意让阿九给人当妾室的……” 在宋宣荣看来，北王身份尊贵，正妃定会留着联姻，能给沈珺九的也顶多只是个侧妃的身份。 可谁知道燕无戈却是冷眼看他， “你聋了，本王刚才说了，是娶她为妃。” “我北王府往后也只会有她这一位王妃，再不会有旁人。” 宋宣荣脸色刷的变白，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强撑着说道：“王爷看上阿九是她的福分，可是阿九身份低微，怎能配的上王爷，况且……况且她名声也不好，王爷若是娶了她恐会遭人议论……” 沈珺九听着宋宣荣这般无耻的话，心中冷笑。 不是满心疼爱，这就坐不住了？ 身为亲舅舅，却拿这种话来伤害她，他可真能做得出来。 燕无戈听着宋宣荣的话凤眸之中也是染上冷意。 他早就想要弄宋宣荣了，只不过那时候沈珺九自有打算，而且他贸然现身也容易引来麻烦，反而坏了沈珺九的事情。 第581章 谁敢议论她半句，本王要了他脑袋 可眼下他和沈珺九既然已经过了明路，就连明启帝跟前也不需要再遮掩，更何况是宋宣荣这里，燕无戈就越发的不需要客气。 燕无戈半点不给他脸面，冷声道： “本王用不着靠着女子来博前程，身份高低又能如何。” “至于名声，只要本王喜欢的，谁敢议论她半句，本王就要了他的脑袋！” 燕无戈冷漠对着宋宣荣， “还有，本王记得你是阿九的亲舅舅吧，阿九能嫁于本王觅得良缘，你不是应该替她高兴吗，为何处处损她名声，恨不得本王能厌恶了她？” 宋宣荣顿时急声道：“我没有……” “本王不管你有没有，只希望你记得，阿九是北王妃，代表的就是本王和北王府的颜面，谁敢折辱她便是折辱本王。” 燕无戈一席话让得宋宣荣僵在原地。 “而且你最好记得，阿九不是你宋家的人，如今也不在客居你宋家。” “你只不过是个不怎么愿意见到她安好的舅舅，沈清梧尚在，有他能替阿九则选婚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做主。” 宋宣荣脸色苍白，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燕无戈说的难听，可他话中却是事实。 沈珺九姓沈不姓宋，而且如果她还借住在宋家，如之前那般籍籍无名，她的婚事自然被他和宋老夫人拿捏，将来嫁给谁人也全凭宋家说了算。 可眼下他们兄妹已经搬了出来，又与宋家是闹翻了脸的，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是叶氏害了他们，而宋家也理亏于他们兄妹。 沈清梧再有两个月不到就能冠礼，过了冠礼之后他便能承继一家门庭，能够当家做主。 往后他两个妹妹的婚嫁之事，还有他自己的亲事都由不得旁人做主，而宋宣荣虽然是他们的舅舅，可说到底也只是舅舅而已。 他们兄妹若是不愿，他就没资格替他们当父母之责。 沈珺九像是没想到燕无戈会当众说出这般话，佯作惊愕道：“王爷……” 燕无戈转身看着她：“本王说要娶你，便是娶你，你不乐意？” 沈珺九轻咬着嘴唇，低声道：“我，我没有……” “既然愿意，那就好。” 燕无戈直接拉着沈珺九站在身旁，对着明启帝道： “陛下早前就催促过本王，让我早日成家，也好替北王府延续后嗣，如今本王有了心意之人，想必陛下不会拒绝吧？” 明启帝对于燕无戈的干脆利落满是惊讶。 他知道今天夜里的事情，而眼前这一出本也是他和皇后所为，目的就是为了逼着燕无戈承认了沈珺九的存在，而他再顺势赐婚，将这个名声不大好的女子嫁入北王府。 明启帝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了，燕无戈若是不想承认的话，他便以沈珺九性命为要挟。 若是燕无戈不承认，那他就以刺客的名义拿了沈珺九。 可燕无戈要是承认了，与人私会，要么沈珺九身败名裂再无将来，要么燕无戈就只能纳了沈珺九。 而他在运作一番，让沈珺九当了正妃，这样就能彻底断了北王府与人联姻的可能。 第582章 赐婚 明启帝一切都打算好了，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应对燕无戈的反抗。 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燕无戈居然当真对沈珺九动了情，而且直接就说出了娶他的话来。 明启帝忍不住看了沈珺九一眼，目光落在她艳丽无双的容貌之上，想起皇后派人来跟他说过的话。 这个女子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竟能将燕无戈迷得神魂颠倒的。 难怪当初在宋家的事情上，居然能将宋宣荣逼到了那般境地。 明启帝佯作迟疑道：“可此女身份太低，不若让她做个侧妃……” 燕无戈直接道：“不必，本王身份够高了，她什么身份本王都不在意。” 明启帝闻言越发觉得沈珺九有本事，若真能拿捏了这女子，将来想要对付燕无戈便容易的多，他直接就松了口，“你当真决定了？” 燕无戈：“我心意已定。” “那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朕也不好阻拦。” 明启帝看着他道，“你府中这些年一直空荡荡的，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朕还操心你当真会孤独终老，倒没想着你自己寻了个心仪之人，既然你这般喜欢她，那她身份高低的确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沈氏之女容色殊丽，温柔端方，与北王堪为良配，朕今日便将她赐予你为妃。” 说完后，明启帝对着二人说道： “赐婚的圣旨明儿个会送去你们府上，朕也会让钦天监的人替你们挑个好日子完婚。” “北王，你既然心悦沈小姐，亲自与朕求娶于她，那成婚之后就要好好待她，莫要欺负了人家，早些诞下后嗣，也算是替衡王叔一脉延续香火。” 燕无戈听着明启帝提起衡王，难得的没有黑着脸，反而向来冷峻的脸上露出抹笑，“臣弟遵旨。” 沈珺九听着赐婚的旨意则是满脸羞红，轻抿着唇被他拉着上前谢恩之后，白净的肌肤上染满了红霞。 周围那些人万万没想到，只是入宫赴宴一趟，就撞上了北王与女子私会，紧接着北王居然求了赐婚，要迎娶一个名声不好，甚至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妃。 北王的婚事多少人惦记着，他们这些人当中更有不少都曾想着要与北王府联姻，可没想到居然会被这么一个除了美色，一无所有的女子给摘了桃子，白白丢了机会，让得他们心中一时又气又妒。 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眼下事情已成定局。 这女子以前哪怕身份再差，如今也是板上钉钉的北王妃，还这般得北王在意。 他们脸上都是纷纷露出笑来，上前说着喜庆话。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先前就听闻过沈小姐美名，没想到沈小姐和王爷情投意合，难怪王爷多年不娶，原来是等着您。” “王爷和王妃真是天作之合，等王爷大婚的时候，可莫要忘记给微臣发个帖子，让微臣也跟着沾沾喜气。” “我也是，到时候必会奉上贺礼，祝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 第583章 恭喜啊宋尚书 沈珺九被周围恭维的话说的脸色通红，有些害羞的低着头，轻扯着燕无戈的袖子。 燕无戈伸手揽在她，将她护着，脸上露出笑来： “王妃脸皮薄，诸位就别取笑她了。” “等本王大婚的时候，自会宴请诸位，到时候还请诸位赏脸前来喝杯喜酒。” 见燕无戈护着沈珺九，言语间尽是维护。 所有人便越发能感觉的到他对这位沈家小姐的在意。 不是寻常联姻，也不是其他人家那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而是切切实实的喜欢。 在场的这些人心中，都是不由对沈珺九越发看重了一些。 只想着等回去之后，定要跟府中妻女吩咐下去，让她们想办法跟这位北王妃交好，说不定还能拉拢一下和北王府的关系。 而其中一些人更是扭头看向宋宣荣，就见着宋宣荣脸色惨白，一脸惶惶不安的模样，都是忍不住对他心生同情。 沈珺九原本是宋家的表小姐，宋宣荣的亲外甥女。 当初被沈家驱逐之后寄居在宋家，照理说算得上半个宋家小姐。 北王迎娶沈珺九，沈家那头自然是攀不上关系的了，可是宋家却等于是跟北王府攀上了姻亲，往后北王也得叫宋宣荣一声舅舅。 只看如今秦家的人仗着北王护持，在京中有多嚣张，就能知道宋家一旦得了北王的好，从此往后有北王相助，宋家的子孙何愁仕途不顺、旁人为难？ 可偏偏这宋家和沈珺九却是翻了脸的，他们之间的矛盾更是世所周知。 这中间横着一条人命，还有那重重算计。 如今自家外甥女成了北王妃，宋宣荣不仅不能沾到半分好处，反而极为有可能还会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得罪了北王，被北王怀恨在心。 若是那沈珺九再是个心眼小的，在北王耳边吹几句枕头风，那宋家的人哪还能安生？ 和宋宣荣交好的不由同情，和他本就有嫌隙的更是幸灾乐祸。 有人故意刺激他： “恭喜啊宋尚书，往后和北王府也是姻亲了，连北王也得叫你一声舅舅。” “宋尚书向来重情义，想必你这外甥女大婚的时候，宋尚书也会好好替北王妃添一份大礼吧？” 宋宣荣脸上青了白，白了紫，跟死了爹娘似的，又气又怒又憋屈。 那说话之人要不是碍着明启帝还在一旁，恨不得将宋宣荣这伪君子从头到脚都损上一遍，可瞧着他这幅衰样，到底心情极好。 北王求了赐婚之后，便也没多留，而其他朝臣也都是有眼色的人，知晓北王和这位北王妃怕是想要独处，再加上明启帝有意推波助澜，便将琉璃台留给了二人互诉衷情。 而他们则是转身离开。 等出了琉璃台，明启帝心情不错的，直接打发了那些朝臣，转身回去拟旨，怕北王出尔反尔回头再后悔。 那些个朝臣刚得了这般消息，也是心思各异没了赏月的心思，各自离宫。 丞相蔡竟是瑞王的岳父，他女儿嫁给了瑞王当了正妃，而宋宣荣又是瑞王的人。 第584章 哄哄就好 他送走了明启帝和其他人后，转头瞧见宋宣荣那呆愣愣的模样只觉得怒其不争，走上前去用力扯了宋宣荣一把，将他拉着离人群远了些后，才咬牙说道： “北王定亲，那北王妃是你的外甥女，你不上前恭贺几句趁机和北王交好也就算了，还摆出这幅脸色，是想要彻底得罪了北王吗？！” 宋宣荣脸色苍白：“蔡相，我也想和北王交好，可是你也知道，我家中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们和珺九也早有嫌隙……” “有嫌隙又如何！” 蔡竟没好气的说道，“再有嫌隙，你也是她的亲舅舅，你母亲是她的亲外祖母，除了沈家的人外，这世上还有比你们与她更亲近的人吗？！” 在蔡竟看来，宋家的那起子事情不过就是些小事。 这哪家那户之中没有点龌蹉事情，世家权贵的后宅之中，比这阴狠歹毒的事情更是多了去了。 虽说叶氏害了沈珺九兄妹，可眼下叶氏已经偿了命，宋禹行更是赔上了腿成了瘸子，至少表面上来说，宋家是不欠沈家兄妹的，而宋宣荣和宋老夫人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沈珺九的。 那沈珺九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就算有再大的气性又能如何。 只要好好哄一哄，想尽办法的讨好讨好，就能将之前的事情揭过去，而等她入了北王府后，宋家就是她的娘家，她就算对宋家再有不满，可多少也不会当真翻了脸。 有了沈珺九在，宋宣荣他们只要放低了姿态，就定能交好北王府，到时候瑞王也能跟着受惠。 可宋宣荣倒好，刚才便处处阻拦这婚事不说，言语间挑剔沈珺九名声。 眼下就连陛下都答应赐婚了，这婚事更是势在必行，他也不知道讨好沈珺九一下，反而干杵在一旁跟个傻子似的。 蔡竟心里忍不住有些怨怪，对着宋宣荣说道：“你可别自己去钻了死胡同，北王那般在意沈珺九，自然也会在意她的亲人，你是沈珺九的长辈，只要你对她好，北王自然能看在眼里。” “他向来护短，而若真能将宋家划在羽翼之下，你想想秦家如今的风光，宋家何尝不能成为下一个秦家？” “你向来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糊涂了起来。” 蔡竟怕宋宣荣钻了牛角尖，白白放过了机会，带着三分告诫之意说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沈家的根基不在京城，眼下沈珺九只能依靠你们，可她到底不是你们宋家的女儿。” “南地沈家那边未必不会留意京中的消息，一旦沈家的人知道沈珺九和北王的事情，恐怕就算以前有再多的不好，也会直接抛在脑后，而他们也绝不会放过北王妃带来的荣耀。” “你如果不趁着沈家的人入京之前跟沈珺九修复关系，让她亲近你们宋家。” “等沈家的人来了之后，那有些事情可就轮不到你了，别回头沈家人半道摘了桃子你再来后悔，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第585章 权衡利弊 宋宣荣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想起沈家那老头子的性子，还有他当初前往南地，带着沈珺九他们回京时所给出的那些好处，再想起一旦能攀附上北王府，对他们宋家所能带来的影响。 毫不犹豫的就将天平倾向了蔡竟所说的这边。 沈珺九嫁入北王府后，他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到东西虽然很难，可未必没有机会。 只要他能安抚好他们兄妹三人，而沈珺九还愿意跟他们亲近，再加上天阈商行的人为着自身利益，也绝不会让他们知晓沈贺的事情。 到时候大不了好好筹谋一番，他依旧还有机会拿到他想要的那些。 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晚上一些。 可是如果让沈家掺合了进来，而沈珺九他们也改为亲近沈家，那到时候别说是沈贺留下的东西，就连北王府的荣光他们也沾不到半点。 而沈家那个老头子精明的厉害，但凡察觉到蛛丝马迹，或者从沈氏兄妹嘴里打探到些什么，指不定还会联系到到其他的事情上面。 一旦沈家的人上了心，那到时候别说是银钱，恐怕连带着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会被掀了出来，而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宋宣荣。 所以，不能让沈家的人来京城。 或者说，不能让沈珺九兄妹三人，重新亲近沈家的人。 宋宣荣权衡利弊之后，几乎瞬间就有了决断，他咬了咬牙对着蔡竟低声道：“多谢蔡相提点。” 蔡竟见他想明白，这才松了口气，“你想通了就好，本相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沈珺九在京中毕竟没有娘家，我听说他大哥也断了腿还在养伤，而且未行冠礼之前也算不得成年，她的婚事终究还是要有长辈出面替她操持才行，想来北王也不愿意他取的王妃太过寒碜。” “你们要好生替她准备着，等大婚时再添上一份厚礼，沈珺九会感激的。” 宋宣荣想起家中几乎被掏空了的家底，再想想和北王交好后能得到的好处，到底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大不了宋家给不起，也总有人愿意给…… …… 北王要成亲了。 陛下亲自下旨替其赐婚，而所赐婚的对象则是那个宋家的外甥女，之前和甄家女儿还有秦太妃起了冲突的那位沈家三小姐。 皇后得了消息后，也没遮掩，反倒是朝着宋家恭喜了一声。 其他人纷纷哗然，而宋老夫人险些被这消息砸昏了过去。 不是入东宫为贵妾吗？ 怎么会是北王？ 而且北王疯了吗，他居然会娶一个扫把星入府，就不怕当真被克死？！ 周围的人却没想着那么多，只觉得沈珺九愿意跟着宋家的人一起入宫赴宴，而且之前瞧着和宋家的女眷也还算亲近，约莫着关系也不像是外间传闻的那般不好。 所以当下就有不少人围拢了过来，朝着宋老夫人道喜。 宋老夫人对着那一句跟着一句的恭维话，看着那些原本待他们冷漠，此时却格外的殷情，话里话外都带着讨好之意的人脸都快要笑僵了。 第586章 还要点脸吗？ 王氏也是一脸懵逼，有些不知所措的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好一通恭维。 要不是宋明珍一直站在她身边还保持着清醒，不断的替王氏在旁婉拒，怕是那些邀约王氏过府赴宴的帖子他们都能接到手软。 等着宴席散去之后，宋老夫人好不容易送走了道喜的人，听闻皇后身边的苏嬷嬷亲自转告，说沈珺九那边稍晚些北王会送她回去。 宋老夫人这才带着王氏他们出了宫门，脸色僵硬的回了自家马车上，等坐在马车上时还一脸的玄幻。 沈珺九她。 怎么就能嫁入北王府了呢？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九她怎么就和北王在一起了？” 王氏有些虚虚的问道。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要知道他们刚进宫的时候，那些个夫人贵人对他们可是爱搭不理的，谁知道转瞬就一副恨不得能跟他们交心的模样，言语间尽是讨好？ 宋老夫人也是一脸糊涂，而且完全不知道缘由，所能知晓的和王氏他们也差不多，闻言没好气的到： “你问我，我问谁？！” 她满心防备着沈珺九被皇后看重，怕她入了东宫当了宠妾之后，会想办法鼓动了太子来为难他们宋家，甚至借着皇后的权势来压着她们，一心想着要怎样才能阻拦了此事。 可如今倒好，她居然直接被赐婚给了北王，成了北王妃。 宋明珍眼见着宋老夫人脸上神色变幻不断，开口道：“我方才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好像是北王主动求娶，陛下那边才会赐婚的，想来北王应该是很喜欢阿九。” “祖母，北王妃的身份何其尊贵，更何况还是陛下亲自赐婚，这等殊荣旁人求也求不来的，阿九能觅得这么一桩婚事多少人羡慕，咱们也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宋老夫人原本心中还有些惶惶，可是听到宋明珍的话，突然想起刚才那些个勋爵权贵府中的女眷言语讨好，半点没有之前因为她没了诰命之后的冷淡，她突然又有些心动起来。 沈珺九能嫁给北王，往后就是北王妃，而她是沈珺九的外祖母，她自然也要照拂着她和宋家。 那秦家何等风光，就是因为有北王护着。 如果宋家也能得北王照应，那往后岂不是也能和秦家一样风光？ 宋老夫人忍不住又高兴了起来，就好像之前还骂着沈珺九白眼狼的人不是她一样，笑着说道：“你说的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更是咱们整个宋家的殊荣。” “阿九这孩子也真是的，得了北王的喜欢是好事，怎也不与我们透个气，害的我刚才还吓了一跳。” “等回头我定要好好说说她，这般大的事情居然也不跟外祖母说一声，真是不懂事。” 王氏瞧着宋老夫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往日里觉得自己就够不要脸了，可如今见着宋老夫人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觉得跟宋老夫人比起来，她简直就是纯真善良的跟白纸似的。 第587章 宋芝媛去了哪里？ 之前老太太还恨不得掐死沈珺九，这会儿就一口一个阿九，亲近的跟什么似的。 还要点脸吗？！ 宋老夫人可不理王氏的想法，她这会儿只有些后悔，之前在宫宴上时不该跟沈珺九说那些话，而且如果早知道她跟北王有这种关系，她哪还会因为怕她入东宫坏了宋宣荣的好事就袖手旁观？ 那北王可是实权在手，宋家压根就比不上他，但凡能沾上一丁半点的关系就足以让他们鸡犬升天。 而他和太子压根就不是一个品级的。 早知道沈珺九有这般能耐，居然能攀附上北王，当时沈珺九对上秦太妃的时候，她就该上前护着她说上几句好话，这样不仅能让沈珺九对她亲近些，还能博得北王好感。 可眼下她不仅没有，反倒还得罪了沈珺九。 想起沈珺九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宋老夫人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沈珺九会不会记恨她？ …… 宋芝媛之前落水，被瑞王带走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席上，所以压根不知道席间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沈珺九被赐婚给了北王。 她被瑞王带去了一处隐蔽之地，和他耳鬓厮磨了一番后。 等听着散席之后，这才想起宋老夫人他们来，连忙被瑞王带着走了小路，在宫人的带路之下赶出来时，就瞧见宋家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前。 宋芝媛只以为宋老夫人他们是在等她，心中有些不安，可想起瑞王答应她的事情，还有刚才的那些羞人的甜蜜，心中便安定了下来，连忙强撑着腿上的不适朝着马车那边走去。 马车上宋老夫人一边操心着沈珺九的事情，想着要怎么和沈珺九修好，一边也发现了之前跟着他们一起入宫的宋芝媛不见了。 宋老夫人顿时一惊，“媛儿呢？” 王氏愣了下，也才发现宋芝媛居然没跟她们一起，顿时惊愕：“她不是一直跟着母亲吗？” 宋明珍皱了皱眉，想起之前在在席上时，宋芝媛就没了踪影，对着宋老夫人说道：“我从刚才就一直没瞧见大姐，会不会还在宫中？” “这个糊涂东西！” 宋老夫人脸色一变。 入宫赴宴都是要依着时辰的，什么时候入宫，什么时候出宫都有规矩，而一旦过了时辰还在宫中逗留那可是大罪，而且宋芝媛一个小姑娘，万一在宫里出点事情事情，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宋老夫人当下就准备让人去寻时，谁知道撩开车帘，就见着宋芝媛一瘸一拐的从宫门处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个脸生的宫人。 瞧见宋老夫人，宋芝媛连忙道：“祖母。” “你做什么去了？” 宋老夫人想要问话，可到底还顾忌着周围有其他人，只让宋芝媛上了马车之后，才沉着脸怒道： “我之前跟你交代过多少次，入宫之后要跟着我和你二婶。” “宫中到处都是贵人，要是一不小心冲撞了那是要掉脑袋的，你怎么敢胡乱离开宴席，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了？” 第588章 你怎么换了衣服？ 宋明珍却不像是宋老夫人，只顾着询问，她在宋芝媛上了马车之后，却是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的衣服换过了。 虽然她眼下身上的这套衣裙，和之前她入宫时穿的那身素色长裙有些相似，可上面的绣花以及款式都有些区别，且腰间的锦带上绣着金丝。 看着低调中带着华贵，绝不是宋芝媛能有的。 宋明珍轻皱着眉：“大姐，你的衣服……” 她这话一出，宋老夫人和王氏也是瞧出不对劲来。 宋老夫人也隐约记着，宋芝媛入宫前穿着的是一袭兰花绕枝的素色长裙，可这会儿连花色都变了，她脸色一黑：“怎么回事？你怎会突然换了衣裳？” 宫宴之上，莫名没了身影，再出现时就换了衣裳，这不由得让人朝着不好的方向去想。 宋芝媛心中一跳，暗恨宋明珍多嘴，却又怕被宋老夫人她们瞧出来什么，连忙道：“祖母，您别生气，我只是之前在宫宴上不小心撞到了丽妃娘娘，打翻了酒水又崴了脚。” “丽妃娘娘心肠好，怕我狼狈丢了脸面，便让我去她殿中换了衣裳，又让太医替我上了药，后来知道我是父亲的女儿便与我闲话了几句，没曾想耽误了出宫的时辰。” 丽妃？ 宋老夫人脸色微变。 丽妃是瑞王生母，虽然位分不如豫王的母亲贤贵妃高，可容色明艳极为得明启帝宠爱，在宫中与贤贵妃也是不分伯仲。 宋老夫人看着宋芝媛：“你说你去了丽妃宫中？” 宋芝媛脸上露出抹羞涩，嗯了声：“丽妃娘娘很是关心，还询问了一些父亲的事情，方才得知皇后娘娘那边宴席已散，还特地命了宫人送我出宫。” 宋老夫人想起刚才送宋芝媛出来的那个宫人，而且也觉得宋芝媛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脸上神色松了松后，便道：“原来如此。” “媛儿不敢欺瞒祖母，只是与丽妃娘娘说话忘了时辰，才没来得及告知祖母，还请祖母饶恕。”宋芝媛道。 宋老夫人摇摇头。 他们宋家本就是支持瑞王的，宋宣荣更一直辅佐瑞王夺权。 先前宋家出了那些事情后，宋宣荣便曾说过他与瑞王疏远了许多，而瑞王对他也不像是以前那般看重。 如果宋芝媛能得了丽妃的眼，跟她多亲近亲近也是好事。 宋老夫人并没有多疑，脸色温和下来，“你的脚怎么样了？” 宋芝媛柔声道：“只是还有些疼，不过不碍事了。” “那就好，只是下次小心一些，别再这么冒失了。这次遇到的是丽妃娘娘，若是冲撞了别的娘娘贵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善了的。”宋老夫人叮嘱了一句。 宋芝媛乖巧点头：“媛儿知道。” 宋明珍听着宋芝媛的话，想起她刚才一瘸一拐的过来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宋芝媛的脸依旧是那张脸，可是面色泛着红润，整个人也像是明艳了许多。 宋明珍多瞧了她两眼，便被宋芝媛发现。 宋芝媛扭头，“明珍，怎么了？” 第589章 北王怎么敢娶她？ 宋明珍顿了顿：“没什么。” 她见宋芝媛一脸坦然，便也没再多想，只以为宋芝媛是当真崴了脚弄湿了衣裳，才会换了一身， 她哪里会想到宋芝媛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还敢借着丽妃为借口跟瑞王私会，甚至还与男子有了苟且。 宋明珍转瞬便将宋芝媛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看了眼外间的夜幕说道： “祖母，既然大姐回来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宫宴散了挺久了，要是回去太晚了，大伯和我爹他们会担心。” 宋老夫人闻言也想着快些回去，跟宋宣荣他们商量一下沈珺九和北王的事情，所以说道：“你说的对，刚才还以为媛儿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回来了也该回去了。” 宋芝媛见糊弄过去了宋老夫人她们，忍着身下的不适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松了口气。 可是眼见着宋老夫人让人驾车离开，却发现沈珺九居然不在马车里面。 宋芝媛连忙道：“祖母，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吗，阿九呢？” 王氏闻言在旁笑着道：“阿九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待会儿自然有人送她回去。” 宋芝媛脸色微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谁会送沈珺九回去？ 王氏见她满来疑惑，便笑着说道： “你之前去了丽妃宫中，所以恐怕还不知道，阿九可得了桩好婚事。” “北王亲自在陛下面前求娶了阿九，陛下也已经替他们二人赐婚，只等着钦天监那边挑好了日子便能嫁入北王府了。” “阿九啊如今可是北王妃了，北王待她十分看重，特意让皇后娘娘告知了我们不必等着她一起出宫，待会儿北王自然会送她回丰安街那头，用不着咱们操心了。” 宋芝媛原本还在得意她能入了瑞王的眼，等将来入了瑞王府之后，旁人都要高看她一眼。 可王氏的话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她耳边，让得她整个人呆在原地。 “你说阿九成了北王妃？！” 王氏见她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怎么了？” “不可能！” 宋芝媛脱口道，“北王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北王在怎么可能娶她？况且她可是扫把星，谁不知道她八字步好克人克己，北王怎么敢娶她……” “大姐！” 宋明珍听着宋芝媛的话顿时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扫把星不扫把星的，你怎么这么说阿九？” 宋老夫人这会儿还沉浸在之前那些人的恭维之中，想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妇话里话外的讨好，只想着怎样能借着沈珺九拉拢了北王府的关系。 听着宋芝媛的话后，她也是脸色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阿九和北王那是天作之合，是陛下亲自赐婚。” “你是阿九的表姐，不思替她高兴还说出这种话来，若是坏了她的名声，叫北王听到了，你存的什么心思？” 宋芝媛吓了一跳，眼看着宋老夫人脸色阴沉，她连忙苍白着脸说道：“祖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过惊讶……” 第590章 风马牛不相及 宋芝媛对着满脸阴沉的宋老夫人，手中用力掐着自己，软声道， “祖母，阿九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想要见着她好？” “我只是有些惊讶，之前阿九从没提起过北王，也未曾说过北王对她有意，而且您先前还想着要替阿箬和阿九择一门好婚事的，结果陛下突然赐婚。” “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才会失言……” 宋老夫人想起她之前的确动过心思，想要替沈珺九和沈心箬择门婚事，而且刚才她最开始知道沈珺九和北王的事情时，也是吓了一跳，也难怪宋芝媛会这般惊愕。 宋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可依旧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惊讶，可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要有个分寸。” “阿九和北王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刚才的话要是传扬出去被北王听到，到时候说不定还会以为我们宋家不乐意这门婚事。” 宋老夫人想起死去的叶氏还有宋禹行，怕宋芝媛记恨沈珺九，坏了宋家和北王府的关系，又多说了一句， “你母亲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是非恩怨都是她自己有错在先，恶有恶报与人无尤。” “等回去之后，你便和阿九好好亲近亲近，莫要为着那些不重要的人坏了你们姐妹两的关系，阿九是你的亲表妹，她若能嫁得好对你也有好处。” 宋芝媛听着宋老夫人这番凉薄至极的话，话里话外都将叶氏的死归咎到了她自己身上，一句不重要的人就代替了她的生身母亲，她只觉得心头发凉。 她明明记得，祖母对沈珺九厌恶至极，甚至她那天还听到，祖母和父亲想要替沈珺九说一门亲事，将她远远嫁出京城，可如今沈珺九攀上了北王，她就瞬间改了态度。 不仅半点不记得之前的厌恶，反而还让她去亲近沈珺九。 宋芝媛之前和瑞王的事情还隐隐有些犹豫，可眼下对着宋老夫人那张虚伪的脸，她却越发觉得自己选择的是对的。 如果当真留在府中，等着孝期结束和孙家履行婚约，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宋老夫人他们为了讨好沈珺九舍了她怎么办？ 与其期待着他们，倒不如她自己替自己搏一把。 宋芝媛低垂着头遮掩了眼底的神色，低声道：“我知道了祖母。” …… 沈珺九和燕无戈婚事的消息惊动了不少人，而等宫宴结束，第二天宫中正式下了赐婚的旨意，将这桩亲事坐实之后，更是让得不少人都是惊愕至极。 那沈珺九是什么人，京中不知道的几乎没有，她身上背着的那扫把星的名声喧嚣于尘，而之前将宋家人告上了大理寺，逼死了舅母的事情更是人尽皆知。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宋家的这件事情错不在她，可她的名声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而北王是什么身份，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就连皇室之人都奈何不得，早年间更险些夺了皇权，朝中无人敢冒犯，京中多少女子觊觎他那王妃之位却难以亲近。 第591章 我想给她最好的（一）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居然要成亲了？ 萧淮从脂粉堆里清醒过来，浪荡荡的回了府中时，就直接被这消息给砸懵了。 “你要成亲了？！” 他满脸懵逼，“和谁？！” “当然是沈家三小姐了。” 长河郡主卫琬在旁高兴道：“昨儿个宫宴上无戈的婚事就定下来了，宫里赐婚的旨意也下了，只等着钦天监那头挑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就能将沈小姐娶进门了。” 卧槽！ 萧淮瞪大了眼。 他不过就是去喝了个花酒，缺席了个宫宴。 怎么这两个人居然就已经跳过了相知相恋的程序，直接到了成婚的地步了。 这也太快了些吧？！ 他记得上次见着时燕无戈还半死不活的赖在沈宅里头，而沈珺九对他也没半点男女之情，瞧上去就跟没开窍的一样，怎么转眼就答应嫁了？！ 萧淮条件反射的扭头对着燕无戈，“你该不会趁着之前在人家家里的时候，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吧？” “我记得沈三可是不喜欢你来着，对着你跟对着旁人一样，该不会是你用强……” “啪！” 长河郡主正高兴着，可没想着自家儿子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直接伸手一巴掌就扇在萧淮后脑勺上，脸上带着几分恼怒，“你这浑小子胡说什么？” 她脸上满是恼怒， “无戈和沈家小姐是两情相悦，才求了陛下赐婚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说的这般难听？” “还有，那沈小姐嫁入北王府后就是你嫂子，你给我好生敬着，什么沈三不沈三的，叫人听了去像是什么话！” 萧淮被打了个趔趄，站稳之后嘟囔：“我以前不也这么叫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长河郡主伸手揪着他耳朵，“我告诉你，无戈好不容易才定了婚事，你给我安生点，少在里头使坏！” 萧淮疼的哎哟直叫，歪着身子连忙告饶：“娘，我哪里使坏了，我向来都善良的很好吗……哎哟……”耳朵传来剧痛，萧淮顿时改口，“好好好，嫂子，嫂子行了吧，我不乱叫了，娘你快松开，耳朵掉了！” 长河郡主气声道：“掉了才好！” 手里却松了开来。 萧淮捂着通红的耳朵躲了老远，嘴里嘀咕出声，“掉了你儿子我往后还怎么给你找儿媳妇儿，再说了那沈三又不是你儿媳妇，这么护着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无戈才是你亲儿子。” “你说什么？”长河郡主看他，“嘀嘀咕咕的，大声点！” 萧淮正色，“我说，娘亲威武霸气，无戈和阿九嫂子天生一对。” 长河郡主瞪了他一眼。 燕无戈在旁瞧着萧淮被他母亲教训，凤眸里满是笑意，收到萧淮瞪过来的目光，得意的挑挑眉。 转身对着长河郡主时，他也不像是对着外人那般冷漠，反而极为温和。 “琬姨，我今日过来除了告诉你我和阿九的婚事之外，也是有件事情想要与你商量。” 长河郡主立刻道：“什么事情？可是和你婚事有关？” 第592章 我想给她最好的（二） 燕无戈点点头，“我心悦阿九，自然想要给她最好的，陛下那边虽然已经赐婚，可终究不能显示出我求娶的诚心，而且我也不想让人觉着我怠慢了她。” “我想照着寻常人家结亲的仪程，让人去沈宅那边单独下聘，你觉着可好？” 长河郡主面露惊讶，没想到燕无戈过来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她是知道燕无戈的性子，这么个冰疙瘩不动情则以，一动情居然还能有这般心思，连半点委屈都不愿意让心仪的女子承受。 皇帝赐婚，那已经是最好的了，可他居然还想要单独下聘显示看重。 长河郡主忍不住对沈珺九生出好奇，面上笑着道：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既然你有这心意，自然是好的，你若能在赐婚之后特意前去下聘，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你对她的看重，往后对她也绝不敢怠慢。” “至于这下聘的人选……” “我虽然想去，可是身份还是低了一些，不如这样，我去寻我母亲替你走这一趟。” 长河郡主的母亲是温宪太长公主，先太上皇最疼爱的幼妹，也是先帝的小姑姑，明启帝的姑祖母，如今整个皇室之中辈分最高的人。 看似身份极高，可实则温宪太长公主却比先帝还要小上几岁，再加上成亲的晚，生下长河郡主时更是年纪偏大，以至于明启帝不仅有燕无戈这个比他小了二十余岁的堂弟，还有个比他小几岁的姑姑。 温宪太长公主这一脉的孩子都是辈分高，年纪却小，所以萧淮和燕无戈同辈，按理说也沾着皇室的血脉。 长河郡主按辈分也是明启帝的姑姑，只是隔了两代，明启帝不愿意叫，平日里也大多都只是以郡主称呼。 燕无戈原本是只是想要请长河郡主出面替他下聘，却没想到长河郡主会提起让温宪太长公主出面。 他忍不住道：“太长公主年事已高，让她出面会不会太过操劳？” 长河郡主顿时笑起来：“我母亲那人你还不知道吗，最喜欢瞧着这等喜事，况且她也念叨好几年了，总想着你能早日成亲。” “你能寻着心仪之人与她结成良缘，对我母亲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不过是跑一趟罢了，她肯定愿意，而且说不准我若是真不叫她，回头她还得说我。” 见燕无戈担心，长河郡主说道： “你放心吧，等下聘那日我和母亲同去，我这心里呀也是好奇的不得了，到底是个怎样的好姑娘，才能让你这个不同情爱的榆木疙瘩也动了心。” “我会照顾母亲的。” 燕无戈见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便低声道：“那就多谢琬姨了。” “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谢的，放心吧，这事我会替你办妥的。” 长河郡主长相柔弱，说话时候也是温温柔柔的，可实则却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她对着燕无戈道： “母亲那里我会去说，只是既然是要下聘，那聘礼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第593章 我想给她最好的（三） “准备好了，我原是想着让琬姨帮我走一趟，所以便一并带过来了，想要你替我看看，可还差些什么。” 燕无戈从袖中取出一卷单子，直接递给了长河郡主。 长河郡主见状顿时笑起来：“你这准备的可真够周全的。”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燕无戈对谁这么上心的。 长河郡主接过那聘礼单子之后，便直接打开来，等瞧清楚上面所写的东西后，眸中忍不住露出些惊愕， “你这是将大半个北王府都当了聘礼了？” 那些银子也就罢了，可是田地、房产、铺面、庄子，还有那些个金银珠宝，奇珍异玩可都不是在少数。 这要是装成箱子抬去沈宅，怕是能将整条街都给堵了。 燕无戈扬唇，“我想给她最好的。” 长河郡主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看着燕无戈这般喜欢沈家那姑娘，往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将单子看完后说道： “这聘礼没什么问题，你让人好生准备着，旁的也就算了，你记得捕两只健硕些的大雁附在聘礼上面讨个好意头。” “我待会儿就去我母亲那里一趟，尽快选好了日子上门去下聘，到时候你也与我们同去。” 燕无戈嗯了声，“好。” 长河郡主乐呵呵的就忙着去让人准备，打算尽快去她母亲那一趟，而等着她走了后，萧淮才一脸不可思议的凑近燕无戈道：“你真要娶沈三啊？” 燕无戈嗯了声，“以后见到记得叫嫂子。” 萧淮噎住，忍不住说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之前不是还没说道这份上吗，我怎么觉着我不过有几日没见着你们，就错过了好多事情？” 他满脸的八卦， “上次你留在沈宅那边你们两就有了进展？可我记得沈三那哥哥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能同意让沈三嫁给你？” “还有，你是怎么让明启帝答应替你们赐婚的？” 明启帝有多看不惯燕无戈，没有人比萧淮更清楚。 但凡能让燕无戈不舒坦的，明启帝就高兴，而他平日里也是变着法儿的找燕无戈的麻烦，暗中给他使绊子。 燕无戈看上沈珺九，照理说明启帝不该出手为难吗，看着燕无戈求而不得和沈珺九难以安好他才高兴，可怎么着居然还顺了他的意，直接给两个人赐了婚了？ 这简直太奇幻了。 萧淮无比后悔昨天夜里没有入宫，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忍不住拿着扇子戳了戳燕无戈肩头，快要好奇死了，“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无戈可没兴趣满足萧淮的好奇心，直接起身道：“就那么回事。” “哎，哎你别走啊！” 萧淮连忙拽着燕无戈，“你先告诉我了再走。” 要是不知道真相，他今儿个一准抓心抓肺的连觉都别想睡了。 萧淮死皮赖脸，半点没有在外时月朗风清翩翩公子的模样，燕无戈甩了甩没甩掉，反倒是被他抱着胳膊死赖在身上不撒手。 第594章 子子孙孙满京城 燕无戈扯了扯他：“撒手。” “我不要！” 萧淮哼唧，“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 燕无戈微眯着眼：“真不放？” 萧淮哼道：“不！” 燕无戈闻言嘴角上扬，露出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来，突然扬声道：“琬姨，我听说萧淮昨儿个晚上又去醉春风了，前几日还和的明月阁的湘媚姑娘一起泛舟湖上……” 萧淮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燕无戈：“你！” 燕！无！戈！！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 萧淮还没骂出声，就感觉到一道疾风飘然而至，紧接着耳朵直接被一只手掐住，狠狠就是一扭， “萧慕然，你胆子大了啊，嗯？我给你寻的好人家的姑娘你一个看不上，好不容易相亲了你就给故意毁掉，感情你居然喜欢那些青楼妓子？” “我就说昨儿个夜里宫宴散的早，就算你喝多了也不该留宿宫中，感情你居然去喝花酒？” “你之前答应了我什么，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居然还敢给我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你胆子肥了？！” 萧淮捂着耳朵哎哟直叫： “娘，娘你轻点……哎哟……” “娘你听我说，我没有……” “误会……这都是误会……” 燕无戈在旁凉飕飕的道：“琬姨，你也别急，慕然说是误会，指不定真是误会，也许是我看错了。” “而且那泛舟的事情我也没亲眼瞧见，只是听说他带着湘媚姑娘他们去夜游京湖，还有好些个女子在船上奏乐，也许那船上的不是慕然。” “不是他还能有谁？！” 燕无戈这话落下之后，长河郡主更怒，猛的一提他耳朵骂声道，“这京里头人人都顾全着名声，知道洁身自好，谁跟他一样骚包至极的，满天下的红颜知己。” “今儿个小桃红，明儿个小杨柳，如今还钻出来个湘媚姑娘，我看他就是欠教训！” 萧淮疼的嘶嘶直接，怒视着燕无戈。 你个叛徒！ 卖友求荣！ 无耻卑鄙！！ 长河郡主一眼瞧见他模样顿时大怒，捏着他耳朵就是一扭，“你还敢瞪无戈，你瞪他做什么？” “他是看不惯你吊儿郎当的事情，要是旁人谁肯管你，而且无戈都要娶亲了，可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才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就你这样子，谁家好姑娘敢嫁给你？” 萧淮歪着头低叫：“娘，你儿子我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爱慕我的人能绕着京城好几圈了，想嫁我的人更是多了去了……” “我呸！” 长河郡主闻言更气。 萧淮的模样长得太好，那些喜欢他的女子是不少，可但凡家世好些的哪个能瞧得上他这幅桃花泛滥四处留情的模样。 萧淮跟个浪荡子一样四处招惹女子，他们显安侯府每年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赖上门来，不是这里的小桃红就是那里的小杨柳。 要不是萧淮好歹还知道点分寸，没在外四处留种，指不定他们显安侯府的子子孙孙都满京城了。 第595章 格外的温厚纯良 可偏偏萧淮就是不肯收心，好好的跟好人家的姑娘过日子。 她替萧淮说了好几次的亲事，萧淮总能想办法给破坏了，连带着名声便越发的差了。 长河郡主一想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四下找着什么。 燕无戈十分熟练的折了一截粗细合适、柔韧上佳的树枝递了过去。 长河郡主顺手抓住之后，扬手一挥就朝着萧淮屁股上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骂： “我叫你英俊潇洒，我叫我风流倜傥，我叫你四处招惹桃花，你还敢去喝花酒……” 萧淮被打的嗷嗷直叫，可又怕跑了之后长河郡主伤着自己，只能一边闪躲一边求饶，顺带着满目哀怨的怒视着燕无戈这个出卖他的叛徒。 燕无戈见状朝着他露齿一笑，格外的温厚纯良。 …… 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沈珺九三人很清楚的感觉到宋家人对他们的变化。 王氏和宋明珍也就算了，她们二人之前就曾私下来过几次，顶多就是王氏待他们越发亲近了些，可是宋老夫人和宋芝媛那边，却是对他们整个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宋老夫人三天两头的往沈宅跑不说，每次来时都带着各种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像是想要将他们之前在宋家住着时，亏欠他们的全部补上似的。 宋芝媛跟着过来时，不管沈心箬怎么冷嘲热讽，她愣是没还一句嘴。 今儿个走了，明儿个再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一副好姐妹相亲相爱的模样。 沈心箬是个急脾气，宋老夫人她们要是存着坏心眼，她还能争吵几句，将人赶出去，可她们现在这么天天来变着花样的讨好，半点不顾着颜面，倒让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的好。 将人赶出去吧，谁都知道宋家是来送礼的，而且宋老夫人每次来的高调，要是动粗了只会坏了沈珺九名声。 可不将人赶出去吧，宋老夫人就能带着宋芝媛一整天赖在沈宅不带挪动的，连带着那些上门庆贺送礼的人，她也能摆着主人姿态跟人寒暄，将沈心箬气得半死。 好在燕无戈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鲜少到沈宅这边来，偶有过来也都是在夜里坐坐就走，所以宋老夫人和宋芝媛跟他还没碰过面。 要不然还不知道那两个不要脸皮的祖孙两，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一天听说外间有宋家的人过来，沈心箬就炸了毛，气声道：“这两人没完没了了？跟个牛皮糖似的，还要不要点儿脸？！” 冬青说道：“二小姐，不是老夫人和宋芝媛，是宋三夫人。” 沈心箬闻言愣了下，心中的气这才消了些，有些奇怪道：“她来做什么？” 以前在宋家的时候，三房和他们兄妹就一直没什么来往，唯一有的一次也就是宋芝媛推着宋禹元落水之后，嫁祸给了她，让她替她背了黑锅挨了打的那一次。 李氏和宋宣林都是性子木讷沉默的人，平日里三房也是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鲜少跟大房、二房的人打交道。 第596章 恶心人 听说这次跟宋老夫人翻脸，分家搬出去后，他们和宋家就再没了往来。 李氏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沈心箬对着沈珺九道：“她该不会也是知道了你和北王的事情，所以找上门来了吧？” 沈珺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哥，要不要见见？” 沈清梧随意道：“你之前说她和宋宣林搬出宋家之后，就一直住在李家的一处院子里，她和宋宣林也不是什么爱惹事的人，而且宋宣林已经接了外调的认领，等过完年后恐怕就会离开京城。” “这次突然上门，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相求。” “你想见就见见，不想见就推了。” 沈珺九闻言想了想，对李氏的印象其实很模糊，毕竟上一世在她对着宋家下手时，三房也如现在这般早早就脱离了宋家，而且宋宣林也带着妻儿远调出京，一直到她死时都没回过京城。 她曾经怀疑过，李氏和宋宣林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从宋家分了出来，放弃了宋家那些富贵权势离开京城。 而且她也总觉得这一世三房脱离宋家，和宋宣荣他们分家的时机选的太巧了一些。 她刚带着沈心箬从宋家搬出来，显露出对宋家的一点儿恶意，三房就突然和宋家决裂，甚至不惜气晕了宋老夫人也要搬出来，这怎么瞧着都有些像是故意的。 沈珺九对李氏还是挺好奇的，朝着冬青道：“你去请她进来吧，在外间等等，我等一下就过去。” 沈心箬见冬青离开后，嘟囔道：“这宋家的人真是麻烦，原本想着从宋家搬出来后，好歹能离得远些，可谁知道他们现在还跟牛皮糖似的，紧扒着我们不肯放。” 沈清梧闻言低笑：“她们来时你别搭理就是了，反正也做不了什么。” “是做不了什么，可恶心人啊。” 宋老夫人和宋芝媛现在就是一副赖不上你也要恶心死你的架势，简直让人厌恶的不得了。 沈清梧瞧着沈心箬嘀嘀咕咕的模样，摇摇头。 阿箬比之以前的冲动虽然改了许多，可性子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一些。 宋家现在紧抓着他们不肯放手，为的不过就是想要借着阿九攀附了北王府，她们知道想要来硬的不行，别说他们兄妹不吃那一套，要真伤了阿九，北王也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便只能用软，卖乖示好，处处献媚，想要软磨硬泡的让他们松口。 沈清梧瞧着宋老夫人三五不时的跟他说着心疼，谈着过去，只将他们当成个笑话，半点没往心里去，而沈珺九也和他差不多，只全当是请了个戏班子日日在府里唱戏了。 可沈心箬是忍不了，刚开始还能怼上几句，可后来宋家的脸皮厚了半点不以为意后，她却反将她自己给气得不行。 “你就是太在意了，要真觉得烦，下次他们来时你就回你自己院里，眼不见心静。”沈清梧道。 沈心箬直接摇头，“那不行，我要是不在，他们欺负你和阿九怎么办。” 第597章 接济 沈心箬掐着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爱搭理他们，可这段时间来府里的人多，他们总是跟人说些有的没的，指不定还你们的不搭理当成了放纵，蹬鼻子上脸。” “别的也就算了，万一她们借着阿九和北王的名干了什么事儿，那岂不是给阿九招惹麻烦吗？” “我得盯着他们些！” 沈珺九已经走到了门外，听着里头传来的沈心箬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明她和哥哥都不是良善人，也从不吃亏，宋家的人对上他们时明里暗里落了多少罪，可姐姐却总像是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张着翅膀将他们护着，生怕旁人伤了他们。 沈珺九直接去了前厅时，就见着李氏坐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李氏回头瞧见沈珺九就连忙起身，“阿九。” “三舅母。” 沈珺九温和笑了笑，“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我们这里了，你和三舅舅还好吗，还有阿元，他身子可好些了？” 李氏原本来时就做好了会被冷待的准备，毕竟在宋家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帮着大房欺负过沈珺九他们，却也一直冷眼旁观从不曾搭过手。 宋禹元落水的事情，他们明知道是宋芝媛做的，可当时被宋老夫人和宋宣荣一番连打带削言语逼迫，不得不认下了他们将沈心箬推出来替宋芝媛背了黑锅。 这件事情打从他们和宋家翻脸，借之搬出宋家与宋宣荣他们分家那一日起，就不可能瞒得住沈珺九他们，如果以前还能说一句不知者无罪，可如今就连李氏自己也不能说她自己全然无辜。 李氏上门之前，原是做好了被他们兄妹冷漠以待，甚至被他们拒之门外的准备，可没想到她只等了一小会儿，沈宅的下人就将她带了进来。 而沈珺九见着她时也这般和气，甚至还愿意叫她一声“舅母。” 李氏声音温柔：“我和你舅舅都好，只是阿元身子一直都是那样，每天都得用汤药养着，一刻都不能断的，还要多谢阿箬和明珍之前送来的银子。” “我和你舅舅离开宋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也只有一处宅子能够容身，要不是阿箬和明珍暗中接济，怕是阿元的身子根本就扛不下去。” 沈珺九闻言目露惊讶。 沈心箬和宋明珍居然都给宋宣林他们送过银子？ 仔细想想，沈心箬这么做她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姐姐这人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的。 当初宋禹元落水的事情虽然不是她做的，可多少也跟她有些关系，而且前因也是她和宋芝媛起了争执，动手才牵连了还年幼的宋禹元。 以前在宋家的时候，沈心箬每次得到点什么好吃的点心，或是香甜的糖块。 她总会悄悄送去三房一些，给病弱的宋禹元甜甜嘴，偷偷送些学字的帖子过去，让宋禹元解闷。 以眼下瞧着宋宣林和李氏搬出宋家后不好过，送些银子接济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宋明珍那里…… 她居然也这么好心肠？ 第598章 善良，还是恶毒 沈心箬突然就想起上一世宋明珍找到她，告诫她不要入宫的事情，却从不肯明说宋家的罪孽，倒觉得这宋家的人也挺有趣的。 要说真恶毒，却又总还有一丝善念。 可要说善良，却又能看着旁人用尽手段害人性命，却从不肯提点半句，反而跟着坐享荣华。 沈珺九说道：“姐姐和明珍表姐既然送了银子，舅母好生收着就是，阿元还年幼，好好养着总能好起来的。” 李氏听着她的话苦笑出声，“哪有那么容易，阿元的身子你也知道，三五不时就要病上一场，平日里每天汤药便要二两银子，这还不算其他将养身子所需要的。” “以前在宋家的时候，虽然大房苛薄，可到底能补贴一些，可如今我们什么都没带出来，你舅舅的差事又出了差错，往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珺九闻言就猜到了她今日上门是为着什么事情，便问道：“舅舅不是请了出京的事情，我听说调令已经下来了，怎么会出了差错？” 李氏抿抿唇，“之前本来是好好的，你舅舅得的差事也是在南地富庶的阳城，连调令都已经下来了，可是就在前几日，吏部却收回了调令，只说要重新安排你舅舅的去处。” “他当时觉得奇怪，就暗中打探了，结果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阳城那差事被人顶了，而吏部那边受了人交代，要将你舅舅调去西边的宁平郡，而官位也从原本的五品守备，变成了千户。” 京官外调官职都会略升上一些，宋宣林在京中就是六品武将，调去其他地方变成五品也算是正常。 那守备和千户其实都是五品外官，看似品阶相同差别不大，但实则却是天差地别。 守备是一城镇守的武官，不仅管理营务手握实权，还能直接设卫换防，管理当地军队总务，甚至能够提拔管理军饷军粮之人，权利极大。 可同样五品的千户却只是个能够掌管世袭户制兵役，手下有些兵将的武将而已，虽然也有些权利，甚至俸禄不低，可论实权却远远比不上守备。 更何况南地富庶，西边却大多都贫瘠。 这两厢比较下来，宋宣林就算是再蠢也该知道，自己原本该有的官职是被人给顶替了，而也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沈珺九听到“南地阳城”几字时，就已经面色微动。 沈家盘踞南地，而阳城就是沈家祖籍所在之地，虽然她不知道宋宣林为什么会这么恰好被调往阳城，可以宋宣林自己的本事，若无宋家帮忙，很大可能只是机缘凑巧。 可如今他却突然丢了这差事，而且李氏还特地来寻她，这其中未必就只是巧合了。 沈珺九看着李氏说道：“舅母刚才说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有什么眉目？” 李氏抿抿唇：“虽然不是很肯定，可是应该宋家有关。” “宋宣荣？”沈珺九挑挑眉。 李氏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最初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虽然我们和大房分家了，可你三舅舅到底是他的亲弟弟，他也断然不该斩断他的前程去路才是。” 第599章 求北王帮忙 “可是后来与我交好的一位吏部郎中府上的夫人告诉我，那个顶替了你舅舅官职的人，是郑远伯府的一个远亲。” “郑远伯和宋宣荣都是瑞王的人，他们早前也曾交好，如果不是宋宣荣首肯，郑远伯不会冒着得罪他的风险这般欺人太甚，而且吏部的人看在你舅舅和宋宣荣的关系上，也绝不可能突然就撤了调令。” “所以要说这其中没有宋宣荣的关系，我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李氏说完之后，脸上忍不住露出愤怒之色来。 “你舅舅知道这些之后大受打击，而我也实在想不通，明明是至亲兄弟，我们虽然和他们分了家，可却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当初更没带走宋家一分一毫。” “我和你舅舅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将阿元平平安安的养大，可是宋家为什么连半点活路都不肯给我们，竟是帮着外人来打压他自己的亲弟弟。” 沈珺九看着李氏脸上的怒色，倒是有些猜到宋宣荣为什么不肯让宋宣林去南地。 他未必是想要对宋宣林赶尽杀绝，毕竟就像是李氏说的，他们是亲兄弟，哪怕分了家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而且宋宣荣如果真的单纯是想要打压宋宣林的话，大可直接朝着他动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兄弟不睦，那往后宋宣林也就难以再获得宋家半分助力。 可宋宣荣却只是暗中行事，甚至让郑远伯送个远亲来出这个头。 要不是李氏刚好有门路，能够从吏部的人嘴里打探到消息，那他们未必能知道这中间是宋宣荣动了手脚，而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谁又还会去打听那顶替的人身后到底站着什么关系？ 宋宣荣应该只是不想让宋宣林一家去南地，更准确的说，他不想让他们去沈家所在的阳城。 宋宣荣图谋他们兄妹什么东西，没人比沈珺九更清楚，而他最怕的就是沈家那边的人察觉到了什么，仗着亲族的关系跟他抢夺。 宋宣林虽然和他分家，可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宋家的人。 等他们去了南地阳城之后，又成了一方守备，手握实权，到时难免会跟身为地头蛇的沈家打交道。 而宋宣林老实，根本斗不过沈家那些精明的老狐狸。 宋宣荣是害怕沈家的人从宋宣林那里套出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从而怀疑上了他，甚至派人前来京城，到时候宋家那边肯定会有大麻烦。 沈珺九对于宋宣荣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她看着李氏的时候，却觉着她这位三舅母未必没有看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要不是猜出了宋宣荣的心思，李氏何必上门来找她，还将这些告诉她？ 沈珺九心中了然，却也没拆穿李氏，只是说道：“如果真是他的话，那的确是不应该，只是三舅母将这些告诉我，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李氏眼中微红，“阿九，我知道我不该上门来找你，可是我和你舅舅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和北王定亲的事情，我想请你帮你舅舅求求情，可否让北王出面。” “我们不求北王替你舅舅安排什么好差事，我只想让他得到他原本该有的，而不至于被人做了手脚，这般憋屈。” 第600章 拿她当刀了 “我不求北王提携，只求吏部能公正些，不要因为一些人的干涉，就毁了你三舅舅原本该有的前程。” 李氏说的可怜，对于宋宣荣更是愤愤。 她就像真是只是因为宋宣荣暗中调换了宋宣林的官职，走投无路才来求她的。 只是沈珺九却隐隐觉得，李氏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知晓她和北王的婚约。 她更像是察觉到了她对宋家的心思，知道她不是弄死了叶氏之后就会放过宋家，所以想要借着她的力帮宋宣林拿回南地阳城的肥缺，她自己却不想招惹麻烦。 说白了，李氏将她当刀了。 一柄既能对付宋宣荣，帮宋宣林拿到阳城守备的官职，却又不必她亲自出力的刀。 沈珺九眼帘微垂神情淡淡：“既然是宋宣荣做的，那你应该去找的是他。” 李氏忙道：“找他能有什么用，若是戳穿了此事恐怕他翻脸后更肆无忌惮……” “你说笑了。” 沈珺九半点不为李氏说动，“宋宣荣最是好面子，他既然是暗中出手调换了官职，就说明他并没想要跟你们撕破脸面，宋家的事情才刚平息，眼下经不起半点波折。” “我想以三舅母的精明，你该明白只要你豁得出脸面去宋家找他，这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李氏脸色微变，她是笃定了沈珺九和宋家有仇，而且她并非是对付了叶氏之后就会收手，反而有更大的打算，所以她才来找沈珺九的。 况且那南地阳城是沈家所在的地方，她不相信以沈珺九的聪明，会看不出来宋宣荣突然暗中调换了宋宣林的官职，是不想让宋宣林去阳城和沈家打交道。 李氏自认她没看错沈珺九的性情，更看得出来她睚眦必报，自认为她和沈珺九的目的算得上一致，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沈珺九居然拒绝了，而且半点都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阿九。” 李氏忍不住道，“我知道贸然上门相求实不应该，可只是让北王说一句话的事情……” 沈珺九听着李氏这话，顿时就笑了，“三舅母，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一件事。” 她双眸微抬时，明明在笑，可瞳仁之中却全是冷色。 “我讨厌的并不是住在宋家的人，而是带着宋家血脉的所有人，你莫不是以为你们搬出了宋家，得了我姐姐一丝怜悯接济，就觉得我也会因为你们的明哲保身退出泥潭，就该顾全着你们？” “别说我和北王还没成亲，我贸然让他出手帮我安排官员之事，可能会影响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就算是他愿意，你凭什么觉得我该为着你们的事，去拿着我未来夫君在朝中的人脉，替你们做人情？” 沈珺九的话刻薄而又冷漠， “凭着你们自以为未曾帮着大房的人来害我们，你们就无辜？” “还是凭着你们自认为委曲求全被人欺压，不得不任由大房的人拿着我姐姐，来替了宋芝媛暗害宋禹元的命时，你们的委屈？” 第601章 人总不能太贪心 李氏脸色瞬间苍白，看着格外冷漠的沈珺九时只觉得心头急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不知道，还是知道却假装不知？” 沈珺九从搬出宋家叶氏死后，其实就没有太遮掩过性情，对宋宣荣也不过只留着一丝鱼饵吊着，而此时对着还想要狡辩的李氏，她也懒得跟她虚以为蛇，直接就戳破了他们一直觉着自己无辜的假象。 “当初宋禹元落水，你应该知道是谁做的吧？” “明知道害人的是宋芝媛，我姐姐无辜，可你们却任由大房将我姐姐推出来，打了板子跪着祠堂，险些让她和宋禹元一起没了命。” “我姐姐性子好，对宋禹元的事情心有愧疚，而你们也就让她那么愧疚着承受着不该她承受的罪名，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对宋禹元的好。” “大房做的那些事情你们未必不知情，否则也不会那么恰好我们搬出宋家时，你们就察觉不对，立刻借着宋禹元的事情闹了分家，强行搬出宋家。” 沈珺九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氏，神色浅淡。 “说实话，我从没觉得你们为求自保、冷眼旁观有什么错，毕竟我们只是你们的外甥而已，又不是亲儿子亲女儿，你们不愿意惹祸上身帮我们也没什么错。” “可是你们既然都已经选择了把我们当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如今又凭什么觉得，一个生死和你们无关的陌生人，会帮着你夫君谋求官位？” “人总不能太贪心了，你说对吗，三舅母？” 既想要明哲保身，又想要利益在手，这世间哪来这么多的好事。 沈珺九一直未曾对三房出手，不过是因为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三房的人都未曾帮过宋宣荣对付他们，而且早早从宋家分出来，也没享用过宋家从他们兄妹身上夺去的钱财。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宋宣林和李氏。 先前她还觉得，宋宣林和李氏老实木讷，被大房二房欺负，可如今瞧着李氏拐着弯的想要拿她当刀，她却觉着或许走了眼。 李氏一直觉得她和宋宣荣委屈，在宋家处处忍让也未曾做过害人的事情，觉着他们没有对不起过沈家兄妹，可此时被沈珺九戳破了心思，那不算出众的脸上乍青乍白。 沈珺九瞧了她一眼，“要是为着三舅舅的事情，恕我没办法帮你们，三舅母请回吧。” 李氏见她逐客，顿时一急：“阿九！” 见沈珺九朝她看过来，微侧着头时格外的冷淡。 李氏忙压下了那些小心思，“我来找你们，也并非全是为了我们自己，我知道沈家的祖籍就在南地阳城，而你们兄妹幼时也是在阳城长大。” “就像是你说的，你三舅舅和宋宣荣未曾撕破脸皮，照理说他不该阻拦亲弟弟谋一个肥缺才是，可偏偏他却不肯让你三舅舅前去，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和你们兄妹有关系。” 沈珺九似笑非笑，“三舅母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602章 欲取之,必先予之" 李氏被她瞧得脸色涨红，也算是看出来沈珺九怕是早就猜到她心思了，她却还在她面前耍些小心机想着利用她，借着她的手来对付宋宣荣。 李氏忍不住满脸的尴尬。 还有被人戳破了心思的难堪。 沈珺九见状也没逼她太过，而且她其实也是对宋宣林动了心思的，眼眸微转， “其实想要我帮三舅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好处。” “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三舅母应该很清楚吧？” 李氏闻言迟疑：“你想要什么？” 沈珺九笑了笑：“南地阳城是我们兄妹幼时所在的地方，而沈家的祖籍也在那里，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只需三舅舅去了南地后，帮我查清楚一件事情就行。” “和沈家有关？”李氏看着她。 沈珺九嗯了声。 李氏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直接道：“好。” 沈珺九有些惊讶：“你就不问问我让你们查什么？” 李氏抿了抿唇：“不管查什么，终归就是你们和沈家的那点旧怨，你三舅舅若是能去阳城，便是守备，官职在那放着，就算沈家是地头蛇也轻易动不了他。” “可一旦去了西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调动，西北民风彪悍乱匪极多，武将在那边危险，而且他一旦成了千户再想要晋升便难了。” 千户不像是守备。 守备掌管城防，有调兵驻军之权，那是有功绩在手的，只要管辖下海晏河清便是政绩，将来还能够再次晋升，三品、四品也是有望的。 就算运气不好，一辈子都不能挪动，但好歹也是个实权。 可是千户却只领兵不掌权，上头有万户，有驻军领将，还有实权之人压着，错了是自己的，功绩却全是别人的，一旦成了千户再想要晋升，跟守备便是天壤之别。 李氏知晓沈珺九他们以前在沈家的那些事情，想着不管沈珺九让他们查什么，终归只是查些消息，只要小心些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用这换实权官职，怎么都是划算的。 所以李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沈珺九不由对李氏刮目相看，倒真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三舅舅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 虽然没有直接说会找北王，可一句放在心上，就代表她同意了。 李氏闻言心中一松，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 没了剑拔弩张之后，沈珺九收敛了冷漠，像是寻常晚辈一般陪着李氏说了会话。 李氏无疑是个很会揣摩人心意的人，她说话十分体贴，既不会打探不该打探的，也不会多嘴不该多嘴的，而且讨好人时不会让人觉得献媚，声音温温柔柔，说着京里头的趣事时让人听着舒服。 两人都有意之下，也没冷场。 李氏来的时候沈珺九他们才在用早膳，说了会话时间也还早，她却没有多逗留，又坐了盏茶的时间就准备离开。 沈珺九没留她，将人送到了门前，没曾想大门口就撞上了刚巧过来的宋老夫人和宋芝媛。 第602章 小心天打雷劈遭报应 宋老夫人神色匆匆，宋芝媛也是拎着裙摆。 两人像是有什么急事儿似的，正想让人通传进沈宅时，就瞧见大门打开，沈珺九站在门前。 “阿九……” 宋老夫人脸上下意识的露出笑，正想说话，可谁知道转眼就瞧见跟着沈珺九身边出来的李氏，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怎么在这里？！” 李氏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居然遇到了宋家的人。 她朝着宋老夫人福了福身，“母亲。” “闭嘴，谁是你母亲，你和那个逆子搬出去了，还有脸叫我？！” 宋老夫人顿时冷声道。 要说宋老夫人最讨厌的人，除了如今她只能忍着的沈家兄妹外，那就是她那个庶出儿子宋宣林了。 她本就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子，木讷，呆板，不懂得变通。 最关键的他娘当年还是个抢了她丈夫恩宠，满肚子狐媚手段的姨娘。 往日里宋老夫人养着三房，心里却从没把宋宣林当过儿子，只想着能给她的亲儿子养个打下手的仆从，将来能给她儿子做马前卒，所以对着三房也只是流于表面功夫，能不见则不见，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宋老夫人自己待三房不好，对宋宣林从无疼爱，可却又打骨子里觉着是她将宋宣林养大，也是宋家给了他衣食，更是她儿子帮衬才能当了官。 宋宣林就该孝顺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以前宋宣林也的确是做到了，就连娶了个媳妇儿也是不中用的，在宋家没半点存在感。 宋老夫人觉着三房碍不着她什么，这才得过且过，偶尔还会给他们一点好脸色，可没想到那个向来老实木讷的庶子，居然会赶在宋家倒霉的时候爆发出来，闹着分家不说，还害得她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明明是宋宣林不孝气晕了她，可外头却人人都说她不慈，逼着庶子离家。 宋老夫人一气之下烧了三房留下的东西，不准任何人跟三房的人往来，更将他们恨进了骨子里，这会儿一见到李氏说话就格外的恶毒。 “之前骨头还挺硬，口口声声说着不要我宋家半点东西。” “如今知道阿九当了北王妃，就眼巴巴的跑来打秋风了，想着让阿九指缝里留点儿银子，接济接济你们好给你那病秧子的儿子当买命钱吗？” 李氏是个能忍得气的，要不然当初在宋家时，她也不会一直忍气吞声，从不跟大房二房的人计较，可宋禹元却是她的命根子，她难能由得宋老夫人这般糟蹋。 她猛的站起身来，冷着脸时上前时，吓了宋老夫人一大跳。 宋老夫人退了一步才觉得自己胆怯丢脸，站定抬头，“怎么，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 李氏掐着手心，冷怒道： “我自然不敢跟老夫人动手，只是老夫人说话时还是留点儿口德的好，你不念着元儿是你亲孙儿，也该念着你们府中还有个残废，那脑袋顶上还顶着杀人的嫌疑，该多替他积积德。” “否则这损阴德的事儿做多了，小心天打雷劈落的报应。” 第603章 替你披麻戴孝，以尽孝道 宋老夫人气圆了眼，往日她骂习惯了李氏，不管怎么说她她都只是受着，从来都不敢跟她还嘴，一副唯唯诺诺的木讷模样，可没想到今儿个居然这般牙尖嘴利的骂她。 宋老夫人怒声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敢咒我和行儿？！” 李氏搬出了宋家，哪还会怕这老婆子。 她忍了她好些年了，这会儿闻言直接冷笑道： “论恶毒我可比不上老夫人你，毕竟这世上除了老夫人，我也没见过其他谁会满心怨憎的诅咒自己的孙儿早死的。” “我元儿好的很，虽然身子弱，可也断不会让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将来灵堂之上，我必会让他好好披麻戴孝替老夫人守灵，以尽孝道。” 宋老夫人年纪本就大了，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生死之事。 特别是她这几年头发花白，脸上皱纹越发多，连精力也一日赶过一日的不济，稍有头疼脑热就得请大夫过府，说着是怕拖成了大病给府中添麻烦，可实际上说白了就是怕死。 平日里在府中儿孙谁不是说她会长命百岁，各种好话。 可李氏这几乎明摆着在讽刺她没几年好活，当着她这个大活人的面说要宋禹元替她披麻戴孝替她守灵，这简直就是戳了宋老夫人的心窝子。 宋老夫人扬手就想朝着李氏脸上扇过去。 李氏却是错身躲了开来。 她如今又不住在宋家，谁还要忍着这老太婆的气。 宋老夫人没打着人，却是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扑到，还是宋芝媛伸手拉着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宋芝媛说道：“三婶，你怎么能这么跟祖母说话，实在太不孝了……” 李氏对着这个害了她儿子的宋芝媛，比之宋老夫人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厌恶。 “我跟你祖母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插嘴，你既然叫我三婶那就该敬着我，我孝不孝顺想要如何轮得到你来说话？” “我……” “啪！” 李氏扬手就是一巴掌，“我是你长辈，我说什么你就得听着，若敢还嘴就是不孝！” 宋芝媛脸皮被打的泛红，对着李氏时满满都是屈辱。 以前在府中的时候，李氏怎敢这么对她，她娘厉害，祖母也护着大房，三房更是要看着她爹的眼色行事，李氏别说是处处让着她，更从不敢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 宋芝媛捂着脸红着眼睛不说话。 李氏见状颇有些遗憾，她还想着宋芝媛要是再还嘴的话，她再打上两巴掌泄泄气呢。 宋老夫人瞧着李氏那副遗憾的样子险些气了个仰倒，怒指着李氏：“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算是哪门子长辈，你信不信我到衙门去告宋宣林忤逆之罪？！” 李氏闻言嘁了声，“你若要告就去告吧，正好我也想找衙门里的人替我评评理，好好查查当年我元儿为何会落水，险些没命之事。” 宋芝媛脸色一白。 宋老夫人气得呼吸不畅：“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李氏冷道，“我们已经被赶出宋家了，跟你们也闹翻了，惹急了我你看我有什么不敢的！” 第604章 纸老虎 宋老夫人以前敢欺负李氏，也就是仗着李氏性子好不反抗，可如今她厉害了，宋老夫人瞬间就蔫了，典型的将“欺软怕硬”四个字贯彻到了骨子里。 李氏见她们眼神闪烁，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忍不住嗤了声。 虽然没说什么，可宋老夫人却是脸皮子涨的通红。 李氏见状也觉得无趣，这宋老夫人就是个自私恶毒的老太婆而已，离了宋家就是个纸老虎。 她懒得搭理宋老夫人，直接转身对着沈珺九道：“我先回去了，今儿个的事情多谢你还愿意帮我们。” “我和你三舅舅身无长物，可你们往后若有什么事情，大可来寻我们，等你和北王大婚的时候，我和你三舅舅也定会亲自前来替你们道贺，祝你们白头偕老。” 沈珺九笑了笑：“多谢三舅母。” 李氏跟沈珺九说了两句，就告辞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宋老夫人她们。 而等着李氏离开后，宋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阿九，李氏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帮了他们什么事情？” 见沈珺九没说话，宋老夫人顿时急了， “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对我的态度，那女人这般恶毒全都是宋宣林惯的，我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把他当成亲儿子照顾，从来没有亏欠过他，可是他倒好，纵容着这女人咒骂于我。” “宋宣林就是个不孝恶毒的东西，他们不过是看着你和北王府结亲，想要借着你攀附北王府的高枝儿，你可别被他们给骗了！” 宋芝媛红着眼睛道：“阿九，祖母都是为了你好，三婶往日在府里时那般温和与世无争，可如今才搬出宋家就露了真面目，不仅言语恶毒还动手伤人。” 宋老夫人附和，“她以前就是装模作样摆出一副老实样子，实则尖酸刻薄恶毒至极，你表姐说的对，你千万别被她诓骗着做了什么事情。” 沈珺九看着这祖孙两一唱一和的样子，就跟看大戏似的。 等她们说的口干舌燥了，沈珺九才淡声道： “我离开宋家后，三舅母头一次上门，只是过来道贺而已，倒是外祖母，你们昨儿个才来过，今儿个怎么又来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嘲讽意味却是十足。 李氏甭管什么心思，人家也没三天两头的上门，倒是宋老夫人和宋芝媛，被撵了多少次了没个好颜色，却还死皮赖脸的每天都来。 宋老夫人脸上一僵，随即涨红了脸恼怒至极。 宋芝媛咬了咬嘴唇压下怨恨，柔柔道：“我和祖母只是关心你。” 沈珺九闻言半个字都不信，直接转身就回了院中，而宋老夫人和宋芝媛见她这般模样虽然气急，可想着宋宣荣给的消息，却还是像之前一样厚着脸皮，紧跟着沈珺九进了里头。 今儿个北王府可是要来下聘的。 他们都打听好了，不仅这段时间一直没见着面的北王要来，北王还请了个身份格外尊贵的人来当礼人。 他们这段时间忍气吞声，不就是为着北王府吗，所以沈珺九再甩脸色她们也不能走。 第605章 下聘（一） 沈宅的下人见着宋老夫人她们死皮赖脸混进院子里，都是有些一言难尽。 夏兰低声道：“这两人脸皮厚的都能砌墙了。” 没见着小姐不爱搭理她们？ 先前宋老夫人她们来时，沈心箬不让她们进来。 这两人红着眼睛站在大门外当街的地方抹眼泪。 她们这一老一少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之前还在沈宅门口大闹过一次，不少人都还认得她们，自然也就更引人侧目，要是有那多嘴的人问上一句，这两人便换着法儿的一个说是来探望外孙，一个替她娘恕罪，一个赛一个的恶心人。 这高门大户里的事情本就是寻常百姓喜欢的八卦，被他们这么一闹，街头巷尾都知道宋家人一意讨好，沈家兄妹却将长辈拒之门外。 沈珺九和北王府的婚事本就已经喧嚣于尘，添了这桩流言之后，沈心箬气得不行，可对着不哭不闹只死皮赖脸的宋老夫人她们却也没辙，只能放她们进来，免得坏了沈珺九的名声。 冬青瞧着宋老夫人她们也是有些无语，实在是这两人的手段太过恶心人。 两人正准备关门，外间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夏兰有些好奇的朝外看去，就见着街道尽头有着许多人鱼贯而入，手中抬着好些朱红色的木匣子，上面绑着红绸，一路朝着这边走过来时，格外的引人注目。 沈珺九无视了宋老夫人想要亲近的心情，直接甩门将她和宋芝媛挡在外院，寻了沈清梧想要跟他说说李氏和宋宣林的事情，看沈清梧有什么打算。 可没想着她这边才刚开了个头，外间采荷就匆匆进来，对着她急声道： “大公子，三小姐，北王府来下聘了。” 沈珺九诧异：“下聘？” “是啊三小姐，北王他亲自来给你下聘了！” 采荷性子有些软，也不似冬青她们沉稳，想起外间北王府一箱跟着一箱抬进来的聘礼，还有亲自跟过来的那两位尊贵之人，脸蛋都兴奋的泛了红。 她跟着沈家兄妹多年，一直在旁伺候，亲眼瞧着自家小姐公子被人当做瘟疫似的左推右攘，谁都不肯收留亲近，从沈家的泥沼里跳出来，又陷进宋家的深坑。 如今三小姐被定给了北王殿下，她刚才偷偷瞧了一眼，王爷长得清俊无双，气度更是常人难及，这般好的亲事，而北王又亲自来下聘，显然是对三小姐极为看重的。 采荷红着眼圈险些喜极而泣：“三小姐，北王府来了好些人呢，那聘礼箱子摆满了半条街，整个丰安街上的人都来了咱们门前看热闹。” “而且奴婢还听说，王爷请了温宪太长公主来替你插戴，还想与大公子见个面定礼，你和大公子赶紧快过去吧。” 采荷不知道温宪太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可一句“公主”，又能被北王请过来的作为礼人插戴的，身份决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沈清梧和沈珺九却不是那么无知，他们都清楚这位温宪太长公主代表了什么。 第606章 下聘（二） 这可是如今皇室之中辈分最高的人，就连明启帝也要尊着敬着叫声姑祖母，哪怕皇室宗亲见着她也得下跪行礼不敢半点冒犯的。 温宪太长公主身份尊贵，虽然温宪驸马已逝，而卫家一族的子孙当众并没有人坐着太高的官职，温宪太长公主的两个儿子也领着闲职，可温宪太长公主在皇室之中的地位，却是无人能及。 只要有温宪太长公主一日，那卫家就是京中顶尖尊贵之地， 沈清梧没有想到，皇家赐婚之后，燕无戈会亲自过来下聘，更没想着他居然会请动温宪太长公主这般尊贵之人，出面替阿九插戴。 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谁不高看沈珺九一眼，而沈珺九又何止是风光二字。 沈清梧不敢怠慢了外间的人，忙叫人进来替他更衣梳洗，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让人将他抱到了轮椅上面，他原是想要沈珺九也去换身衣裳，只是被沈珺九拒绝。 沈珺九说的简单，她身上穿着并无不妥，而且他们已经耽搁许久，总不好让人等太久了。 沈清梧闻言想想也是，瞧沈珺九穿着得体只能作罢，让沈珺九推着他去了前厅。 等到时，两人一眼就瞧见外间摆的满满登登的箱子，而一旁的花厅内已有几人坐着，年事已高的温宪太长公主在首，旁边坐着个中年美妇，而宋老夫人则是坐在下首一侧，宋芝媛乖巧立在一旁。 宋老夫人正滔滔不绝的跟温宪太长公主说些什么，温宪太长公主神色略显冷淡偶尔才回上一句。 沈珺九没去看他们，靠近时目光只一瞬就落在了正在垂眸喝茶，面容苍白清俊的青年身上。 燕无戈没想着今日会遇到宋老夫人她们，更觉得这宋老夫人话有些多的让人厌恶，他正满心不耐想要将宋老夫人扔出去时，就似乎感觉了什么，抬头朝着这边看过来，见到自家媳妇时，原本被宋老夫人叨叨的不耐烦的眉眼舒展开来，凤眸微弯朝着她露出个笑。 正巧旁边宋老夫人说了句沈珺九不懂事，他直接薄唇轻扬： “本王的王妃不需要懂事，本王喜欢就行。” 宋老夫人脸色一僵，还没等她再开口，就见燕无戈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直接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阿九……”他声音微软，眼眸弯了弯后，这才又转头对着沈清梧，“大哥。” 沈清梧看着花厅内坐着的贵人，再见着外面摆着的那些聘礼，对于燕无戈和煦了许多，至少眼前这个人对小九是真心在意着的。 沈珺九朝着燕无戈道：“今日过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府中什么准备都没有。” 燕无戈嗓音温和：“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吗。” 沈珺九愣了下，这才蓦的想起宫宴那天晚上，燕无戈玩笑似的跟她说过，皇帝赐婚只是想要让他们无法反悔插手他们的婚事，可等赐婚之后他会寻人照着民间婚俗来府中下聘定亲。 她当时只以为燕无戈说着玩的，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 第607章 我的王妃，自然要得到天底下最好的 燕无戈似乎是瞧出来她的心思，在旁道：“我没与你开玩笑的，赐婚只是手段，却非我的心意。” “我的王妃，自然要得到天底下最好的，叫世人羡慕觉得你是我百般求娶无比珍视之人，这样才没人敢轻易冒犯你。” 沈珺九听懂了燕无戈的意思，眼眸微弯，心底染上一丝甜。 燕无戈上前替代了沈珺九的位置，伸手推着沈清梧的轮椅，手中轻松一抬，便将沈清梧连人带轮椅抬进了花厅之中，越过台阶和门槛放在平坦之处。 温宪太长公主和长河郡主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向来冷淡的燕无戈会这般替人着想，甚至放低了身份去做着下人该做的事情，抬着那断腿青年入内的。 两人都是不由朝着沈珺九看过去，目光在她姣好的容貌上顿了顿，长河郡主不由眼睛微亮，就连向来不怎么动容的温宪太长公主，也不由在心中赞了声。 好俊的小姑娘。 燕无戈进来后就回了座上，而宋芝媛瞧见沈珺九脸上有一抹薄红，眉眼间也是带着笑意，像是燕无戈方才跟她低语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心中生出嫉妒来。 她往日就听说过北王威名，更听人说北王为人冷漠性情桀骜，手段残忍而且不近人情。 她原本想着沈珺九就算和北王赐了婚，可北王说不定只是瞧上她美色，而且北王也肯定残暴难以相处。 可她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北王居然是这般英俊之人，虽然略带苍白病色，可身姿挺拔神态清俊。 原本在宋芝媛心中长相俊美的瑞王，和北王一比起来简直差上一大截，而且北王前来下聘，不仅聘礼摆了半条街，极近荣华喧耀不说，他还请了温宪太长公主来替沈珺九插戴。 这简直让一直觉着自己比沈珺九强的宋芝媛，心里一阵阵的往外冒着酸水。 “清梧，阿九，你们来了？” 宋老夫人正陪着温宪太长公主说话，竭尽全力的想要讨好，可偏生温宪太长公主待她十分冷漠，就连长河郡主和北王也懒得搭理她。 见着沈珺九他们过来，她连忙佯作有些不悦的说道：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这般磨蹭，太长公主和王爷他们都等了许久了，这般失礼像是什么话？还不快些过来跟太长公主他们见礼。” 沈清梧只觉得厌恶，这宋老夫人之前还一脸讨好，眼下见着外人在时便又使着长辈的身份，话里话外说着他们兄妹不懂事。 沈珺九更是心中一冷，瞧着宋老夫人对温宪太长公主他们这般热切的模样，就明白了她和宋芝媛今儿个怎么会眼巴巴的过来，原来是冲着这个。 两人都不是争一时之气的人，哪怕厌恶宋老夫人，却也没表露出来。 沈清梧推着自己身下的轮椅上前，躬身便想行礼，“参见太长公主，见过郡主。” 温宪太长公主看着沈清梧端方气度，温文儒雅的模样，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腿脚处。 她听她女儿说起过这沈家三兄妹的事情，听闻这位沈家大公子原本才学出众，更是早早便有功名在身，寄居人下却无半点阴郁自怨，反而明朗大方。 第608章 宋芝媛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温文儒雅，端正皎月。 要是没有受伤，如沈清梧这般少年英才，哪怕是出身不好，将来也必定成就极高，就是配给她那几个孙女儿都是合适的。 只是可惜…… 温宪太长公主目光挪开时，眼底忍不住露出抹惋惜来，那向来端肃的脸上挤出些柔和之色来。 “不必多礼，我今日是应北王之邀，特地来做礼人替他下聘的。” 说完她看向沈珺九，朝着她招了招手，“你便是阿九了，过来让我瞧瞧。” 沈珺九上一世就听闻过温宪太长公主的名声，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病重在身，几乎不在外界露面，她只听说这位太长公主是个性子极为严肃的人。 秦太妃闹的最厉害的那几年，连皇帝都压不住，惟独温宪太长公主能直接训斥，甚至命人动手，所以她也是听过这位太长公主的名声。 此时瞧见她对自己带着笑，沈珺九格外的乖巧上前。 她本就学习过皇家的礼仪，再加上容貌虽艳丽却眉眼清正，半点不带俗艳之色，她恭敬行了个礼后，就能感觉到温宪太长公主对她更满意了一些。 “是个不错的孩子，难怪北王这般中意你。” 长河郡主在旁道：“母亲也觉得这孩子好吧，我瞧着这孩子第一眼就觉得投缘，而且她和无戈站在一起时，更是般配的很，说句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温宪太长公主知道女儿对北王当作晚辈，闻言笑了笑：“的确是般配，是桩好婚事。” 她朝着旁边看了一眼，顿时便有仆从上前，恭敬递上了一个锦盒。 温宪太长公主从里面取出一支镶嵌着珍珠宝石，外嵌点翠如意云片瞧着光华无双的五尾凤钗，她示意沈珺九蹲下身子后，便将其插到了她的发髻之中，神态温和。 “五尾凤钗乃是亲王正妃才能佩戴，可寻常也只是镶了宝石珠翠，按宫中制式罢了。” “北王却不愿让你与旁人一般，亲手制图命人打造了这凤钗，刚出炉便央求着我来替他下聘，他待你至诚，也望你往后与他守望相助，夫妻扶持。” 沈珺九只觉得发间有些沉，便能感觉到那凤钗的重量和华贵。 她原本只以为赐婚之后这桩婚事便已经成了，只待大婚之期到了成亲就是，却没想到燕无戈却这般仔细的准备着一切。 她并非是铁石心肠，又怎能感觉不到他的看重，忍不住抬头朝着燕无戈那边看了一眼，“多谢王爷。” “你是我王妃，不必道谢。”燕无戈缓缓道，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凤钗之上，凤眸中流露出一丝满意来，“这凤钗与你极配，戴着很好看。” 沈珺九哪怕脸皮再厚，再镇定自若，可听着燕无戈毫不掩饰的亲昵，也是忍不住脸色微红。 宋芝媛瞧着沈珺九头上华贵无匹的凤钗，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那凤钗这般好看，沈珺九她怎么配得起。 她不过就是个扫把星，破落户，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 那北王是瞎了眼了吗，居然看上了她？ 第609章 这是你家丫环？ 宋芝媛心中酸的都快冒水了，面上却还柔柔道：“王爷待阿九可真好，不仅亲自下聘，还特地请了太长公主插戴，亲手打造凤钗，不像是我……” 她顿了顿，目光中带着点点羡慕，却不会让人生厌， “阿九，我可真是羡慕你，只是你往后也要好好待王爷，莫要辜负了他才是。” 温宪太长公主听着这话，扭头看向宋芝媛时瞬间就皱了眉。 她本就是皇室公主，出身高贵，多年在威仪更是养成了一身气势，最喜欢明朗爽利大方却又不忸怩的女子，可宋芝媛却是挑着她不喜欢的模样长。 温宪太长公主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早年间在皇室之中什么样耍心眼的女子未曾见过，跟皇宫后院里那些妃嫔的手段比起来，眼下虽然强忍着妒意，满口为着沈珺九好，却话里话外冒着酸意的宋芝媛根本就不够看。 再加之她之前也知道宋家和沈家兄妹三人之间的恩怨，温宪太长公主便看了沈珺九一眼，“这是你家的丫环？” 沈珺九原还有些膈应宋芝媛，可听着这话，瞧着宋芝媛瞬间僵硬的脸色，却是险些被逗笑。 宋老夫人满脸的尴尬，她连忙开口解释，“太长公主，这是我孙女芝媛，方才与您说过的，她是阿九的表姐……” “是吗，本宫没听到。” 温宪太长公主对着沈珺九和煦，可对着宋老夫人她们时，却直接换了称呼， “本宫瞧着长辈在前说话，她却肆意插嘴，而北王这个男子也在场，她也半点都不知避让，反而杵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半点大家闺秀的规矩礼数都不懂，本宫还以为是这府上哪个不懂事的奴才。” 温宪太长公主就差指着宋芝媛鼻子，说一句不知羞耻，厚颜无礼了。 宋芝媛脸色瞬间苍白，而温宪太长公主却是斥责道： “既然是宋家的千金，那就该懂得守礼避让，分清场合。” “而且你虽然是阿九的表姐，可是君臣有别，阿九嫁入北王府就是皇室中人，位同从一品的亲王之妃，别说是你，就是你父亲见了她也该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唤她一声王妃。” “你不过是个毫无品阶白身之人，可知道叫她闺名已是有罪？” 宋芝媛突然被呵斥，对上温宪太长公主严肃的眼神，心脏都快要吓裂了。 她双腿一软匆匆上前，立于厅中跪着道：“小女……小女只是和阿九……王妃要好，一时忘记分寸……” 长河郡主也是有些瞧不上宋芝媛的。 她可比温宪太长公主更清楚宋家的为人，毕竟她身边有个喜欢八卦，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念叨几句的儿子，对于宋家和沈珺九他们兄妹之间的纠葛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眼前这个红着眼睛掉眼泪的宋家大小姐，私底下是怎么欺负沈家兄妹的。 长河郡主容貌温柔，可开口时却极为诛心， “关系再好，也要守着本分。” “若是乱了分寸，伤及皇家颜面，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第610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 长河郡主温温柔柔，可每一句话落在宋芝媛耳朵里，都叫她越发的难堪， “宋小姐既与阿九交好，那就更该懂得尊卑有别，而且我听闻你也是订了亲了，往后见着男子也该避让些，免得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犯了错后连累了阿九，这就不好了。” 她扭头看向温宪太长公主， “母亲，这次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便先且饶了她吧，可是宋小姐要记着，皇室尊严不容挑衅，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般容易轻了了。” 宋芝媛脸上又轻又白，心中更是委屈大怒，她做了什么了，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就惹得太长公主她们这般为难。 她不敢记恨温宪太长公主和长河郡主，反而将一切都怪在了沈珺九身上，只觉得要不是她招惹了北王，也不会让她这么丢脸。 宋芝媛紧咬着嘴唇，委屈的直掉眼泪。 宋老夫人倒不是心疼宋芝媛，只是觉得她们太过打脸，而且她这个外祖母还在场，可温宪太长公主他们却半点不留情面，将他们宋家放在哪里。 宋老夫人不由忍不住开口，“太长公主，郡主，媛儿和阿九是亲表姐妹，两人又自**好，感情好的跟什么似的，只是之前生了些误会。” 旋即望向沈珺九时，心里带着怒意，言语之间就也带上了一丝责怪来， “阿九你也真是的，怎么这般不懂事，你表姐只是跟你道贺罢了，你就看着她出错，怎么也不跟太长公主她们解释解释。” “我知道你还记恨你舅母，可叶氏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她也为着你们的事偿命了，你何必迁怒到你表姐身上，你表姐处处委屈求全想要与你修好，你就不能大方点，非得这般小家子气……” “闭嘴！” 燕无戈凤眸冰冷，一张脸上更满满都是寒霜之色，仿佛刚刚对着沈珺九时撑起的那抹温和只是错觉，此时浑身冷意之下才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他满是不屑的扫过宋老夫人和宋芝媛，那毫不掩饰的鄙夷蔑视让得两人身形都是僵住。 燕无戈冷笑了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本王的王妃几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配不配！” 这一句话可谓是轰雷炸响。 宋老夫人敢选着今天来沈宅里闹腾，不过就是仗着她是沈珺九他们的外祖母。 只要她没有明面上为难兄妹三人，那他们兄妹就只能忍着。 她笃定了沈珺九不敢在太长公主他们面前对她不逊，也算准了她说什么，沈珺九都只能忍着，否则传扬出去就是不孝，恐怕连温宪太长公主也会心生不喜。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珺九是没开口，可北王却来了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 宋老夫人一时间被羞辱的面红耳赤，羞愤交加， “北王，我是阿九的外祖母，是她的长辈……” “长辈又如何？” 燕无戈面色冷厉，“本王的王妃认你，你才是长辈，她若不认你，你算是什么东西？” “这些年死在本王手里的长辈何止一两个，要不要让本王再添上你这一个？” 第611章 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一） 这京里的人，说话向来委婉。 哪怕彼此厌恶，明面上也总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就算有仇有怨，也鲜少有当着面就恶言相向失了自己身份的。 宋老夫人从宋家崛起后，就自顾矜持，见着的也都是会全着颜面的，哪里见过北王这种不按套路直接打脸嘲讽，甚至恶言相讥的。 她脸上先是通红，勃然大怒就想照着往日一般，仗着年纪骂人。 可谁知道一抬头触及那双冰冷的眼眸，瞬间如同被人端着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她突然就想起北王当年带兵回京，直闯入衡王府中，像是拎着死狗一样提着衡王和衡王府世子的脖子，将人甩出了王府，将整个衡王府上下数十口送上了断头台的事情。 那一夜，衡王府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 而京中菜市口的人头就那么悬挂在木桩上，足足挂满了七日，才有人颤颤巍巍的将其取了下来，用草席随便裹了扔去了乱葬岗胡乱埋了。 北王说他手上长辈的命不只一两个，那是真的不止，光当年衡王府的那些，还有皇室里那些被他杀掉的，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王爷，我……” 宋老夫人想起衡王府那些人的下场，对着燕无戈时，哪还有半点硬气。 她嘴唇颤抖，强行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压了回去，扯出一抹强笑来，“你误会了，我……” “好了。” 温宪太长公主在她开口想要解释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她今儿个本就是为着沈珺九而来的，想要瞧瞧燕无戈喜欢上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没兴趣去理会宋家的这些个摆明了想着占沈家兄妹便宜，那贪念和野心都刻在了脑门上的亲戚。 刚才宋老夫人教训沈珺九时，她已经心生不快。 此时见她被北王吓住了，满脸惨白的就跟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更觉得晦气。 温宪太长公主神色淡淡：“皇家的媳妇不是谁都能教训的，方才给你那孙女的话现在也给你，往后注意分寸，也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明明没有疾言厉色，可却比燕无戈的话更加辱人。 温宪太长公主的话就像是拿着鞭子，恶狠狠的直接抽在她脸上，将她里子面子都剥了下来，扔在地上踩着。 她本就身份尊贵，连明启帝的宫妃和皇后见着她都得敬着，更何况只是个连诰命都丢了的寻常官妇。 温宪太长公主半点都没想过她这句话对于宋老夫人是多大的羞辱，只是眉眼淡淡， “宋宣荣身为礼部尚书，也该好生约束府中之人，本已经出了个杀人的正妻，如今还有个这般狭隘不慈的祖母，难怪会养出这般轻浮不堪的女儿来。” 她这句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指责，连带着还捎带上了宋芝媛。 沈珺九抬头看了脸色惨白不堪承受的宋芝媛和宋老夫人，再瞧了眼满脸肃然之色的温宪太长公主，和一旁神色浅浅却无比认同的长河郡主，抿抿嘴唇突然生出股念头来。 第612章 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二） 这下聘好像只是顺带的，总觉得她们是来替她出气的。 而且也难怪燕无戈亲近长河郡主她们，甚至请她们来下聘，只因为他们本就是一路人，护短又霸道，说话半点不懂得客气为何物，句句都像是浸了刀子。 站在对立面，自然是难堪屈辱，可身为被他们护着的人，沈珺九却忍不住暖意融融的。 温宪太长公主其实早前就已经听着长河郡主提起过宋家的事情，长辈不慈，兄妹恶毒，若是他们不养着沈家兄妹就也罢了，人在南地，宋家毕竟只是外家，鞭长莫及也没人会指责他们。 可偏生他们上赶着将人接来了京城，做足了重情重义的模样，暗地里却是百般欺辱从不重视不说，还害人性命毁人声誉。 温宪太长公主早年在宫中的时候，看多了这些害人的手段，对于沈珺九身上的恶名倒是没多在意，毕竟若论八字硬，这世上有谁能赢得过修罗地狱爬出来的北王。 她只是看不惯宋家这般辱人却还满脸贪婪，处处都想站着理上，欺负几个孩子。 温宪太长公主压根没去理会宋老夫人憋屈至极，几乎掩饰不住阴沉的脸色，只是对着燕无戈说道： “我瞧着阿九是个好的，你既然诚意求娶了她，往后就定要好生护着你媳妇儿，若是叫旁人欺辱了去连自己媳妇儿都护不住，那就是你的无能。” 言语间几乎处处护着沈珺九。 “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了我的王妃，敢欺辱她，就是欺辱我，我定然不会轻饶。” 燕无戈凤眸泛着冷意，扫过了宋老夫人和宋芝媛时，吓得两人噤若寒蝉半点声音都敢出。 两人敢在沈珺九他们面前死皮赖脸，却不敢对着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北王放肆。 片刻后，燕无戈淡哼了声，收回目光伸手放在沈珺九手背上，轻握着她道：“往后嫁入北王府，不愿见的人别见，不想理的人别理。” “不需要顾忌名声，顾忌权势，我会护着你，无论你做什么，这京中也不敢有人议论你半句。” 燕无戈的掌心泛着凉，不像是沈珺九那般时时都是温热的，那般冰冷的手落在她手上时，却仿佛被施了法一样，让沈珺九一时间不想挣脱开来。 沈珺九觉着她是不喜欢甜言蜜语的，因为山盟海誓本就是虚妄，可是这一刻她却忍不住唾弃自己，其实她还是喜欢的。 就像是现在，哪怕心里不断的鄙夷自己，可抬头对着这个跟她许下诺言的男人时，却依旧还是忍不住的弯了眼。 温宪太长公主年岁大了，最是喜欢见着小辈和和睦睦，她拉着沈珺九说了会儿话后，就身子疲乏，带着有些恋恋不舍的长河郡主先行离开。 长河郡主站在门前时还拉着沈珺九的手，“阿九，显安侯府就在丰安街上，往后若有时间便多来走走，让琬姨好好看看你，若有谁人欺负你，或是有什么为难的，也尽管来找我。” 第613章 还不走？等着本王请你们吃饭？ “谢谢琬姨。” 沈珺九能感觉到长河郡主的慈爱关心，不免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燕无戈站在一旁，“过几日我带着阿九去看您。” 长河郡主这才高兴起来，扶着温宪太长公主离开。 等人走后，沈珺九原本想要转身回府，却不想燕无戈突然拉着她站定，扭头对着一旁的宋老夫人和宋芝媛，“你们还不走，等着本王请你们吃饭？” 宋老夫人这一天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僵着脸道：“王爷，您和阿九还没成婚，留在沈宅独处……怕是不合规矩……” “而且阿九即将嫁人，府中又没女性长辈，怕是一些婚嫁的礼仪也不懂，我只是想要留下来帮衬着她一些……” 她恨极了北王的不留情面，也恼恨温宪太长公主对她们的冷漠，可是她也知道，哪怕再不喜，可沈珺九这边却是绝对不能放的。 燕无戈却是一眼看穿她心思，直接道： “你们宋家自己的规矩都没教好，还想来教导王妃，也不怕污了王妃的性子，婚嫁礼仪之事本王自会请宫中的嬷嬷前来，至于独处…” 燕无戈毫不客气， “你是眼瞎还是目盲，这府中上下皆是人，何来的独处？” 沈清梧的坐在轮椅上，淡声道：“心思龌龊之人，才想龌龊之事，我和王爷还有大婚的事情要商议，外祖母先请回吧。” “阿九，王爷，进去吧。” 沈珺九走到沈清梧身后，推着他朝着里面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沈清梧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轮椅让沈珺九停了下来，扭头道： “对了，阿九和北王的婚约已成，钦天监那边的婚期恐怕也不会太远，我们兄妹无所依仗只能自己操持，可阿九毕竟是嫁入王府绝不能简陋。” “还烦请外祖母回去告诉舅舅，让他将我母亲的嫁妆照着之前的承诺尽快送换回来。” 宋老夫人整个人瞬间呆住。 宋婉淑的嫁妆？！ 燕无戈则是冷冷看了她们一眼，跟着沈珺九两人入内后，直接转身就甩上了大门，“往后在府前立个牌子，宋家和狗不得入内，免得叨扰王妃。” “是，王爷。” 宋老夫人听着里头传出的声音，仿佛听到那巴掌啪啪的打在脸上，疼的她眼前犯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北王更加乖僻冷酷性子桀骜的人，半分不给人脸面，直截了当的不将人放在眼里，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嘴巴刻薄恶毒的半点没有皇室尊爵的涵养。 偏生他兵权在手，权倾朝野，就连瑞王等人都处处避忌，岂是他们宋家能够招惹。 宋老夫人喉头腥甜，这口血却还只能自己咽下去，而想起刚才沈清梧的话，那浑浊的老眼中染上焦急，宋婉淑的嫁妆是什么意思，宋宣荣答应了他们什么？ 宋家如今已经被掏空了家底，连日常开销就是处处节省着来，要真还要送东西给他们，那岂不是要了宋家的命？ 宋芝媛却半点没去想嫁妆的事情，只是满心沉浸在北王对沈珺九的好里。 第614章 宋家拿了你的嫁妆？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嘴里再觉得北王粗鲁蛮横，可她心底里却是羡慕嫉妒至极的。 这世上有谁不想像是沈珺九那般，得一个能这般爱着护着自己的人，不管对着谁人时，都能说一句“谁敢欺负她，本王便要了谁的命”的男人？ 如果早知道那个如同阎罗的北王，爱上一个人时居然是这种模样，她为什么不早早就寻着北王让他动了心思，沈珺九模样不如她，性子不如她，处处都差她一截。 她能勾引了北王，为什么她不能？ 宋芝媛心头懊悔至极，不过转瞬想起性情温柔的瑞王时，她便不断的告诉自己，她还有瑞王，那个温柔至极的男人。 北王再厉害也只是个王爷，而瑞王却是将来能够登基之人。 只要瑞王当了皇帝，她便能成为宫妃，甚至说不定还有可能当上皇后，到时候哪怕沈珺九当了北王妃也照样要对她卑躬屈膝，讨好侍奉。 宋芝媛仿佛看到了她将沈珺九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场景，整张脸重新焕发光彩，而宋老夫人却半点都不知道自家孙女的心思，只急切的想要回府，去问问宋宣荣那嫁妆的事情。 …… 入府之后，冬青就替代了沈珺九，上前推着沈清梧。 燕无戈瞧了前面一眼，伸手挠了挠沈珺九的掌心，被她拍开后也不恼怒，反而心情极好，“宋家拿了你的嫁妆？” “不是我的。” 沈珺九避开了燕无戈的手，总觉得沈清梧虽然背对着他们，可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让她有些不自在。 见燕无戈问起嫁妆的时，沈珺九说道： “是我娘的嫁妆。” “当年我娘嫁给我爹的时候，宋家还不像现在这般富贵，给我娘的嫁妆其实并不多，可是我爹怕委屈了我娘，而且也怕嫁妆太少我娘随着他去了南地之后，会叫沈家的那些人看轻。” “所以我爹偷偷将他自己的家产送了许多给我娘，让宋家拿出去充作我娘的嫁妆。” 沈珺九上一世其实是不知道这事的。 爹娘去时她和姐姐都还小，唯独大哥已经懂事知道一些，可是后来大哥和姐姐相继出事，沈家那边一无所知，而她爹替她娘添妆的事情也只剩下宋家的人知道。 宋家自然不可能将到手的钱财还给她，所以一直瞒着，要不是这一世沈清梧突然提出来，她恐怕也还不知道，宋家居然还厚颜无耻的占着这么一笔钱财。 “我爹给我娘添妆的事情是瞒着沈家人的，所以沈家不知道，只以为那笔财物真的是宋家给我娘的嫁妆。” “宋宣荣去南地接我们入京的时候，就仗着沈家不知逼着他们将我娘的嫁妆拿了回来，顺势带回了京城，归了他们宋家的库房。” “我那时还小，所以不知道这事，还是哥哥前些时日提起此事我才知晓。” 燕无戈以前觉着宋家就够无耻了，可今日才发现他还是看低了宋家人的底线。 他们何止是无耻，简直是无耻至极无人可比。 第615章 嘴脸 沈珺九虽然寥寥数语，可他却是能想象的出。 宋宣荣当初以娘家长兄的身份，逼着沈家那头将嫁妆交出来的嘴脸，回京后又假作不知，半点没告诉沈珺九他们，只让他们以为他们是在宋家白吃白住，对外人人都以为是宋家在养着沈家兄妹。 却不知宋家占了他们兄妹的便宜，就算是再养一百个沈珺九他们都花销不完。 “要不要我帮你去讨？” 燕无戈踏进花厅的时候眼里划过抹寒色，朝着沈珺九问道。 沈珺九抿抿唇刚想说话，先一步进来的沈清梧就突然停了下来，开口道：“这件事情我们的确是想要请王爷帮忙。” 燕无戈抬头。 沈清梧朝着冬青他们道：“你们先下去。” 冬青带着厅内的人鱼贯而出，等着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沈清梧才说道，“这嫁妆是我们爹娘留下来的，势必要还给我们兄妹三人，好能叫阿九出嫁时风风光光。” “钱财上面好去讨要，想必宋宣荣碍着北王府也不敢不给，只是有一样东西我们兄妹落在了宋家，而且极有可能要不回来，此事只能请王爷出面才行。” 燕无戈挑眉：“什么东西？” “我爹娘的牌位。” 沈清梧神色淡淡，“当初从南地进京时，沈家是将我们兄妹逐出家族的，我爹娘的牌位也一并被带来了京中。” “那时宋老夫人怜惜我们，告诉我们说我爹娘被逐出家族无氏族可依，死后会如同游魂野鬼，入不了轮回难以往生。” “倒不如将他们的牌位请入宋家宗祠，照着我娘这边的辈分留在宋家宗祠之中，这样既能让他们死后有所依归，也能享宋家香火早日轮回。” 燕无戈听着沈清梧这话神色古怪。 这是什么狗屁说法？ 宋家和沈家隔了多远的地儿了，就算沈贺夫妇真被逐出沈家，可膝下还有三个孩子，有他们供奉怎么就无所依归还游魂野鬼了？ 而且宋家那品性，要不是有什么原因或者是利益，他们怎么可能把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和一个外人女婿的牌位，请入自家祠堂分享族内香火？ 这摆明了有坑。 “你们信了？”燕无戈看他。 沈清梧听出了燕无戈话中的古怪，平平道：“那时候年纪小，傻白甜，把宋家当了依靠也就犯了蠢。” 他都这么说了，燕无戈也不好再说什么，收起脸上古怪说道，“所以你想让我去宋家讨要你们父母的牌位？” 沈清梧嗯了声：“我总觉得宋家对于我爹娘的牌位总有种异样的执着，而且我们和宋家翻脸，早晚有一日会彻底对上，爹娘的牌位留在宋家难免被人拿捏。” “我想让王爷帮着小九去讨要嫁妆的时候，顺便将我们爹娘的牌位也请回来，有王爷出面，宋家不敢不放手。” 燕无戈倒没觉得麻烦。 宋家的人其实都是典型的吃软怕硬的性子，那个宋老夫人和宋家其他人先且不说，就是宋宣荣那人也是个极为识时务的人，对着北王府时绝不敢放肆半句。 第616章 少一样，本王就拆了宋家 他想要什么东西不必如沈清梧他们那么麻烦，甚至不需要去一趟宋家，只要寻个人送句话。 宋宣荣那头就会会直接把东西送上门来，因为宋宣荣很清楚他自己得罪不起北王府。 更重要的是，无论他身后的瑞王还是应王，都绝不会允许他得罪北王府。 燕无戈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这个简单，我这两日就让人去一趟宋家传个信，让他们将该你们的东西原封不动的给你们送回来。” “少一样，本王就拆了宋家。” 沈清梧听着燕无戈的话，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生了嫉妒的。 堂堂尚书府，说拆就拆，说毁就毁，恣意放肆不必给任何人情面。 就像是之前，燕无戈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弄死宋老夫人，半点不顾忌后果，可他却不能，他只能隐忍着，算计着，一步步的蚕食宋家，去达到他的目的。 可落在燕无戈这里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就是权势。 如果他有燕无戈的权势，他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如果他也有这般权势，他对待宋家的时候也不必顾忌着流言蜚语，不必顾着外人眼光，他大可直接了当的弄死了宋家的人，外间谁敢多说半句，他就拔了他的舌头。 沈清梧眸子里染上些阴郁，对于之前和沈珺九说过的关于天阈商行的事情越发迫切了起来。 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无疑就是钱、权二字。 他断了腿，入不了仕途，权利这辈子也没办法染指。 可天阈商行却有不计其数的钱财，只要将其拿到了手，有了全天下谁也比不上的财势，他也依旧能够变成呼风唤雨之人，能够护着小九和阿箬肆意而活。 钱多到了一定地步，就代表着权。 钱能通神这句话沈清梧从未这般清楚过。 燕无戈看着沈清梧回了后厢，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的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嫉妒之意，和那掩饰不住的阴郁煞气，他转头看了眼沈珺九，“你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沈珺九说起大哥时言语总要比寻常时候柔和许多，“陈太医说伤口处已经结痂长了新肉出来，大哥也不会再像是之前那般疼痛。” “如今换药的时候不会再流血，再过些时候连药粉都可以停了，而且我这段时间时常做药膳给大哥吃，你没发现他胖了一些吗？” 沈清梧刚从妙法寺回来的时候，真的是瘦的皮包骨头，脸上颧骨都有些突起，下巴更是尖尖的瘦的吓人。 那时候寻了裁缝铺子的人来替他量体做衣时，那妇人都惊愕至极，说沈清梧的腰身比之寻常消瘦的女子还要纤细，胳膊就那细细的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沈珺九见一次便心疼一次，想尽办法的替沈清梧调养，膳食汤药不断，经过这一个月时间好歹养回来了一些，至少他现在脸颊上已经有些肉了，瞧着越发的好看。 燕无戈原本想着跟沈珺九问问沈清梧回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止，免得他做了什么事情伤及了他自己和阿九，可没想着却听到沈珺九说她替沈清梧做药膳的事儿。 他瞬间就酸了。 第617章 醋了 沈珺九正想着转身出去，却觉得袖子被什么挂住。 扭头时，就见刚才还一脸怼天怼地无所不能的北王殿下，伸着两根手指抓着她绣着彩色芙蓉花的袖口。 “？”沈珺九看他，“怎么了？” 燕无戈微蹙眉，像是有些难受似的缓缓道：“胃疼。” 沈珺九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冷峻浅淡的脸色，这才发现燕无戈脸上的病色虽然好些了，可皮肤依旧白的有些不正常。 她是知道燕无戈肠胃不好，一部分是因为小时候膳食不好落了病根，更多是则是因为年少时与衡王府那场变故之后，险些没了命的经历。 燕无戈吃东西时极挑，而且胃口半点不像是他这般年纪又习武的强健男子该有的，甚至有时候吃的都比不上她吃的多。 沈珺九突然踮脚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感觉到浸手的凉。 她心中有些不大舒服，拉着燕无戈的手一边替他揉着虎口的位置，一边拉着他走到一旁坐下后，伸手覆在他心口往下一些的位置， “你这肠胃当真是不好，之前不是有开了汤药吗，可有按时吃着？” “而且我也跟听白他们说过，叫你回去之后多用粥少吃硬食，好好养着，难道你都没照做？” 肠胃上的病症不好养，可若是汤药补着，吃食上也留意一些，不受凉不受寒的话一般也不会经常发作。 燕无戈只觉得有团温热落在心口下方，神色不由微怔。 他微垂眸朝着身前看去，就见着沈珺九蹲在他身前，微垂着头伸手揉着他的胃部，微皱着的柳眉之下一双眼格外的专注，就好像看着什么极为在意的人似的。 他只觉得心口有些发烫，感觉到小姑娘对他的在意之后，之前那丝酸味儿也消散无踪。 燕无戈伸手拉着沈珺九的手，让的她停了下来。 见她疑惑抬头时，燕无戈浅声道，“别揉了，只是一点点疼，不碍事。” “一点疼也不是小事。” 沈珺九突然想起燕无戈若是和温宪太长公主他们一道来的，而她隐约记得卫家离丰安街这边极远。 燕无戈若是要去接了温宪太长公主次才过来，又要赶在午前来下聘免得错过了好时辰的话，恐怕北王府那边一早就要准备起来，她突然开口， “你早上吃东西了吗？” 燕无戈摇摇头，“忘记了。” 沈珺九微瞪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话简直是无奈，“这也能忘记？眼下都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难怪你胃疼。” 燕无戈拉着她的手让她朝前倾了一些，脑袋直接靠着她，“我就想着下聘的事情了，聘礼倒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可是我昨天夜里还是一晚上没睡，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秦家的人这些天三天两头的闹，我烦他们又入宫去警告了秦太妃一回，而且温宪太长公主是个重规矩的人。” “她肯答应前来替你插戴，我总要敬着她做足了颜面才行，否则让她觉得轻慢了她，对你不好。” 第618章 撒娇 燕无戈对于皇室的人不怎么在意，也不惧于旁人的看法。 可他总想着让沈珺九得她们喜欢，特别是温宪太长公主身份尊贵，如若能得了她的喜爱，往后皇室之中沈珺九不必受任何委屈，有温宪太长公主一句好，就胜过旁人千万句恶言。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的话，侧头看着他眼下果然泛着青黑之色，像是没休息好。 眼前这个男人向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握着权势从不会放低了姿态去求人，也惯来不会委屈自己去迁就旁人，可如今却肯为着她去周全礼仪，顾忌他人颜面。 沈珺九眉眼柔和了下来，抿抿唇后低声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在意这些的。” “可我在意。” 燕无戈靠着她，声音淡淡的，“我不想你比旁人差了。” 越是浅淡的话，却越是动人。 沈珺九从燕无戈开口表白的那一日起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而且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意，只是相处的越久，就越发觉得他的这份情谊太过重了，重的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没推开靠着她的人，任由着他这般贴着她抱了一会儿后，才轻拍了下他的胳膊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燕无戈想了想，“芋丸狮子头，翡翠莲心，还有山药排骨汤。” …… 沈珺九去到厨房的时候，沈宅的下人其实是不奇怪的，这段时间府里几个主子的饭菜，其实有大部分都是这位三小姐在做的。 听说的配着药膳调养身子的，所以厨房请来的厨娘反而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旁打着下手，然后管着府中其他人的饭菜。 沈珺九过去的时候，厨房里的人见怪不怪，只是当看到跟着她亦步亦趋进来的北王时，里头的人却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参见王爷。” 燕无戈摆摆手，说了声起，就跟着沈珺九朝着灶台那边走过去，只是刚走了几步，就被沈珺九直接撵了回来。 “你又不会做饭，跟过来做什么，你去跟大哥说说话？”沈珺九说道。 燕无戈却不想去见沈清梧，倒不是觉着沈清梧不好，也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他能感觉到沈清梧哪怕表面上待他再和煦，可心中却隐隐有一份敌意和防备在里面的。 他是因为在意沈珺九才在意沈清梧，会护着他也会帮他，可不代表会主动讨好，而且他虽然好奇沈清梧之前那蠢蠢欲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可那点儿好奇却比不上陪着媳妇儿。 燕无戈淡淡道：“我在旁学学。” 沈珺九闻言哭笑不得，“你学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着学人下厨？” 燕无戈这双手是拿刀拿剑跟人在战场厮杀用的，她简直没法想象他这幅不沾人世烟火的清贵之态，进了厨房之后烧火煮饭切菜弄肉会是什么样子。 沈珺九推着燕无戈到了一旁，然后才取了围裙替自己拴上，一边绑着带子一边对着他道， “你快别捣乱了，这都快晌午了，要是再不做好连午饭都没得吃了。” 第619章 痴汉 燕无戈见沈珺九快步走到灶台前，对着厨娘李妈吩咐着让她将要用到的食材取过来，然后便低头便取了肉放在砧板上，拿着菜刀切了起来。 他歪了歪头也没离开，只是左右看了一眼后，便从旁边拖了个小板凳过来，直接坐在了那里望着自家媳妇儿出神。 沈珺九忙着做菜，偶尔察觉到燕无戈的视线抬头时，都能得到个浅笑。 她也忍不住回了个笑后，摇摇头也懒得再管燕无戈，忙着手头的事情。 旁边的李妈和厨房的小丫头一边削着芋头，一边看着北王跟痴汉似的，杵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家三小姐。 小丫头忍不住偷偷摸摸的小声道：“我以前还听说北王凶神恶煞的，对人可坏了，没想到他这么俊，跟咱们三小姐好相配呀，而且北王对三小姐可真好，一小会儿都不肯离开。” 她虽然没读过书，可却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远庖厨。 寻常人家的那些男子都是不入厨房的，像是她爹，以前再饿都不下厨，只等着她娘做饭端上桌，只说男人去了厨房会被人笑话，而那些富贵人家就更是讲究了。 可北王却为着三小姐呆在厨房里，刚才还说着要学做饭呢。 这不是将三小姐喜欢到了骨子里是什么？ 李妈其实也伺候过好些人家，也见过不少恩爱的主子。 可到底男女有别，而且男子大多都会端着一些，寻常也不会表露太多，那里像是北王，眼巴巴的瞅着他们小姐时，那眼里的温柔都快要浸出来了。 李妈小声道：“王爷待三小姐自然是好的，否则也不会求了皇上赐婚了，咱们三小姐呀，是个有福气的人……” 小丫头满脸的羡慕，“我听说北王府送来了好些聘礼呢，比皇子娶亲的东西还多，足足占了半条街。” “你这丫头也知道皇子的事情？” 李妈顿时失笑，刚想说什么，就见原本看着沈珺九的燕无戈突然回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他眼眸冷淡，半点没有对着沈珺九时的温和。 李妈先是怔了下，随即脸色苍白，知道他们刚才说主子的闲话时被北王听到了，她正有些心惊想要解释，没想着燕无戈就直接移开了眼。 可哪怕没再继续看着，李妈依旧心口直跳，只觉得心脏都到了嗓子眼。 她突然想起那些关于北王的传闻，眼前这人可不是寻常之人，那是京中人人眼中的煞星，他待沈珺九好可不代表待他们好。 李妈连忙不敢再多说，拉着同样吓傻了的小丫头削着芋头，然后快速将削好的芋头洗干净送给了沈珺九。 耳边没了嘀嘀咕咕的声音，燕无戈心头那丝烦躁没了，继续看着沈珺九时，就见她将芋头切开剁碎，混在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肉馅里，搅合均匀了之后放了调料，然后摔打了一会儿上了劲。 她手中十分灵活的将掺了芋头的肉馅搓揉成了大小相等的肉丸子，然后放进了温水之中定型。 另外一边则是拿着勺子，熟练的撇尽了排骨汤上熬出的浮沫。 第620章 他怎么还没走？ 热气熏染之下，沈珺九白皙的脸上泛着红，额头上浸出些汗。 她转身时青丝垂落下来些许，她连忙伸手将其拢在而后，而随着她动手时，发髻上插着的五尾凤钗之上凤尾也跟着轻颤。 燕无戈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却觉得心头涨的满满的。 就好像一直空虚的心底深处有了挂念，想要长长久久的就这么过下去。 …… 沈心箬知道北王请了温宪太长公主她们来插戴时，就早早躲在了院子里。 倒不是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而是她知道这种日子本就该是沈珺九于人前露脸，而且沈心箬自己也还没定亲，不好见外男，也不想让人觉着沈珺九的姐姐不懂事，在贵人面前博脸。 所以她一直都在自己院中安静等着，只让沈清梧陪着沈珺九去见了温宪太长公主他们。 等温宪太长公主几人走了后，她就匆匆去了沈清梧那里询问之前的事儿，得知温宪太长公主和长河郡主都极为喜欢沈珺九，甚至还帮着她教训了宋老夫人和宋芝媛，将她们里子面子都踩在地上摩擦了一番后。 沈心箬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她从沈清梧那知道，北王没和温宪太长公主她们一起离开，就多在沈清梧那留了一会儿，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听下人说沈珺九去了厨房。 沈心箬还以为北王已经走了，领着采荷就满脸高兴的过来。 谁曾想一进来就撞上如同痴汉一样瞅着自家妹妹，坐在小板凳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的北王。 沈心箬：“……” 他怎么还在？ 沈心箬上前行礼，“见过王爷。” 燕无戈淡淡看了她一眼，“起吧。你是阿九的姐姐，往后见了不必多礼。” 沈心箬闻言起身，而那边沈珺九正在给焖好软烂的狮子头装盘，听见这头声音，扭头见着沈心箬时叫了声：“姐姐。” 沈心箬连忙朝着灶台边走了过去，然后背对着燕无戈时才悄悄道：“北王怎么还没走啊？” 沈珺九笑了笑，“他胃有些不舒服，我留他在府中用饭。” 沈心箬嘴唇动了动，想说这不合规矩。 北王虽然和阿九订了亲，也是陛下那边赐婚的，可到底也只是未婚夫妻，未曾大婚之前这般独处恐会遭人议论，而且也损伤的是阿九的名声。 只是转瞬看着沈珺九脸上的笑容，她却又突然顿住，想起这规矩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早前从宋家搬出来时，在宋老夫人他们于门前闹腾时，在将叶氏和宋禹行送去大理寺监牢时，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将所谓的规矩破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兄妹三人在外间的名声不好听，沈心箬其实是知道的。 哪怕几次事情都错不在他们，可在旁人眼里，他们就是叛逆不逊心狠之人。 她之前总怕伤了大哥和阿九的名声，总怕连累了她们被人议论，所以宋老夫人她们几次三番上门的时候，她哪怕气得再狠，却也不敢真直接动手。 第621章 你要养我 可是北王和温宪太长公主他们却是半点顾忌都没有的直接打脸，丝毫不怕被人议论。 沈心箬又觉着，守着规矩反倒没有不守着规矩来的痛快。 而且自从大哥出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看到阿九这般发自真心的笑过了，她总是勾着嘴角带着笑，可沈心箬能感觉到她是不快活的，就好像心里蒙着一层什么，那笑意从不到眼底。 可此时沈珺九眉眼弯弯，不是之前假作高兴的笑容，而连眼底都泛着欢快的涟漪，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子轻松高兴。 她又何必守着那莫须有的规矩，去给阿九添堵？ 北王显然极为在意阿九，阿九待北王也亲近。 只要他们两人好，旁人要说什么就说去吧，反正又不少块肉，而且北王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心箬想通了之后，直接将之前想要说的话压了回去，带着些关心道，“那他不要紧吧？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舒服了，要不要让陈太医替他看看？” 沈珺九闻言回道：“他早间忙着去卫家接温宪太长公主，所以没用早膳，所以才会不舒服，都是老毛病了，请了太医过来也没什么用处。” 沈心箬想起前几次北王来府里的时候，的确也提起过他肠胃不好的事情，而且沈珺九既然说不用请太医，她也就没再追问，只是看了眼灶台上的东西。 “既然不舒服，怎么还吃这般油腻的？” 沈珺九低笑：“是他自己点的菜，他是军中人，爱吃肉不爱吃素是常态。” “我方才想办法去过这些菜里的荤腥，而且也焖的软烂，吃一些不碍事的。” 沈心箬哦了一声：“那就好。” 沈珺九将装盘的狮子头放好，而沈心箬和采荷之前已经帮过几次忙，所以在她去炒青菜的时候，直接去将排骨汤盛了出来，又将笼屉里的摆着的蒸南瓜，还有一些菜翻到了盘子里。 等沈珺九将两个青菜炒好之后，她才洗干净手取了围裙，端着两碟菜对着燕无戈道：“开饭了。” 燕无戈眼角微弯，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盘子，端着朝外走。 片刻后，正在外间闲聊的韩凛和听白就见着自家主子脸上带着浅笑，手里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青菜走了出来，脸色瞬间呆滞。 而守在院中的其他那些北王府的侍卫，也都是齐刷刷的瞪大了眼。 “……” 卧槽！ 他们眼花了吗？ 还是北王府要倒闭了！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懂得杀人的王爷居然端盘子了…… 沈珺九瞧着那一堆满脸呆滞的人，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下子你的形象可全毁了。” 燕无戈冷眼朝着外面一扫，原本看着这边的人都是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慌忙转移了视线，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燕无戈这才收回目光，“所以你要养我。” 沈珺九闻言睨他：“堂堂北王殿下让我来养，你好意思？” 燕无戈回答的理所当然，“北王府的资产都给了你当聘礼了，本王现在一穷二白只剩下个王府，往后都要靠着王妃接济过日子。” 第622章 塞一嘴狗粮 沈珺九噗哧轻笑，“那你可得好好表现，不然不给饭吃。” 燕无戈低头凑近了些：“那可不行，饿着本王你会心疼。” 沈珺九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对着他清冷的凤眸，忍着笑板着脸佯装凶恶：“那可不一定，我这人最是铁石心肠。” 燕无戈闻言露出些委屈来，“那好吧，本王一定好好表现，争取不被王妃赶出府。” 沈心箬满脸木然的带着采荷和冬青她们端着饭菜走在后面，听着前面两人打情骂俏，只觉得手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她干什么要主动凑上前去，被他们硬塞了一嘴狗粮？ 燕无戈虽然想要跟沈珺九呆在一起，可到底也知道他们还没成婚，虽然时下男女大防不像前朝那般苛刻，可他也不愿让沈珺九白担了些恶名，而且北境军那边也送了些消息过来，说是鞑靼那边有异动，他也要回王府去处理一下。 用过饭后，燕无戈和几人招呼了声后就先行离开。 等他走后，下人将桌上的饭菜撤下，沈珺九推着沈清梧在院中消食时，沈清梧突然道，“阿九，你喜欢上北王了？” 沈珺九闻言神色顿了顿，虽然有那么一些不自在，可却也没瞒着沈清梧， “我也不知道。” “我不太懂情爱的事情，可我心里不排斥他靠近，而且与他在一起心中也是高兴的。” 她上一世时并未曾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对谁动过感情，更未曾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情爱之事，所以她也不能判断出自己对燕无戈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只知道她不排斥燕无戈的亲近，也喜欢他用着冷冷淡淡的语气说的不像是甜言蜜语的情话。 沈珺九想，若是与人在一起时会觉得舒服高兴便是喜欢，那她应该是喜欢燕无戈的，至少他在她心中与旁人是不同的。 沈珺九推着沈清梧到了鱼池旁，停稳了轮椅之后，这才坐在了他身旁的一处石头上，“大哥不高兴？” 沈清梧神色浅淡，“不是不高兴，只是你动心的这么快，我怕你吃亏。” 沈珺九闻言扬唇，眼底浸着笑，“动心归动心，可动心的前提是他对我有心。” 她微侧着头看着沈清梧，虽然那笑容中带着情，可眼眸中却冷静清明， “大哥，我和燕无戈都不是会为着情爱就放弃所有、失了理智的人，他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可若有朝一日他背弃了我，我也不会对他有所留恋。” 说她冷情也好，说她自私也罢。 她经历了两世，种种磨难各种危机早已经让她的心不再纯粹，而她也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单纯小姑娘，会为着情爱不顾一切忘记了自己。 她很难让一个人占满了她整颗心，甚至将对那人的感情远超过对于自己。 她喜欢燕无戈，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能一直保持他对她的这份初心。 如果有朝一日他变了，沈珺九很确定她不会沉沦过去难以自拔，而她最大的可能大抵就是弄死了这个负心汉，抛却过去从此自己好好的活。 第623章 长兄如父 沈清梧对上妹妹格外清醒的眼，就知道他自己的操心有些多余。 他这个妹妹心中冷静的很，对于她所想要的东西也无比明确，更不是个会为了情爱就抛却所有的人。 想要像是寻常女子那般，为着情爱不顾一切，大概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沈清梧放心的同时，却又生出些心疼来。 他想要问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可对上她那张白皙安静的脸时，却又开不了口。 一个原本天真软濡的小姑娘，要变成这般冷硬甚至无情，满心防备不愿交心的模样，这其中所经的变故不用想也知道，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清梧突然道，“阿九……” “嗯？” 沈珺九见沈清梧叫了她一声后，却久久没再说话，扭头看着他，“大哥，怎么了？” 沈清梧见她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手落在她发顶揉了揉，等收回手时就见她顶着一脑袋翘起的杂毛，那凤钗也歪了几分，整个人少了精明多了些呆萌。 沈清梧忍不住笑出声，“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他伸手替沈珺九将凤钗理正，又将那几撮杂毛压了压，这才继续道，“我还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栗子糕了，可吃多了牙疼，爹娘便不许你多吃，你就只能赖着我让我给你偷偷带。” “每次我上学院回来时，都要夹带给你几块栗子糕，不然你就闹脾气。” “那时候你性子娇，哭起来眼泪跟没完似的，又撒娇又耍赖的，没想到一转眼你也订了亲，要准备嫁人了。” 沈珺九听着沈清梧的话，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爹娘还在，而她也还年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都不懂得遮掩。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爹娘娇惯宠着她，大哥和姐姐也疼她，而她对着外人时胆子虽然不大，可却打小就懂得趋利避害，知道谁会让着她，所以最会的就是对着家里的人撒娇耍赖掉眼泪，百试不爽次次灵验。 沈珺九想起自己小时候干的那些事，忍不住觉着丢人，捂着脸， “大哥，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拿来说呀？” “再说你才多大呀，这口气怎么就跟嫁女儿似的。” 沈清梧瞧着她害臊，笑出声：“长兄如父，你和阿箬对我来说就是我最在意的人，在我心中我也想要将你们当女儿去疼，只可惜……” 他眼中淡了些，想起龙穆山上的事情。 想起宋家所为，想起爹娘走后他们在沈家所遭受的一切。 被沈家驱逐，被人视为瘟疫，人人躲避。 沈清梧眉眼微垂，眼底染上阴翳。 以前的他太过天真，只恨他自己将世人看的太善。 他总以为忍让便能换的将来出人头地的机会，能换来他们兄妹的安好，能护着两个妹妹平平安安，可他却低估了人心恶毒和贪婪，白白毁了小九本该安乐顺逐的人生。 沈珺九感觉到沈清梧突然阴沉下去的气息，神色认真的说道： “大哥，没什么可惜的，我觉得其实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你还在，姐姐也安好。” 第624章 借力 比起上一世大哥丢了性命，姐姐跳井而亡，那些难以弥补的伤痛。 这一世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沈珺九低声道：“我们还有将来，还有无数的可能，大哥要好好的，这样才能护着我和姐姐不叫人欺负了我们。” 沈清梧看着沈珺九许久，才低低嗯了声。 沈珺九见沈清梧身上气压有些低沉，突然道：“对了大哥，你知道李氏今天突然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吗？” 沈清梧强打起精神，也不愿意让沈珺九为着他操心，顺着她的话说道：“什么？” “她是为着宋宣林的出京任官的事情来的。” 沈珺九说道， “宋宣林之前和宋宣荣他们分家之后，或许是为着躲避宋家的麻烦，也或许是不想跟宋家纠缠，所以就在吏部申请了外调。” “原本吏部那边已经安排了下来，甚至连调令都已经给了他了，只等着京中的事情交接完毕，明年开春之后他就出京任职，可没想到那调令还没焐热呢，吏部就给收了回去。” “不仅如此，吏部那边还找了个理由，将他原本该任的富庶之地的守备官职，换成了西地安平郡的一个千户。” 沈清梧闻言神色诧异，“为什么会这样？” 这吏部安排官职定然是深思熟虑了的，而且守备虽只是五品，可却也是手握实权的，对于一方辖地也算是要职。 这种职位安排上去的人，恐怕都是再三筛选过的，而且连调令都已经下了，那说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就改了主意？ 朝令夕改，这事情传出去定会被人质疑。 要是宋宣林是个忍不住气的，或者不愿意被人打压，豁出去官职不要闹大了起来，恐怕吏部上下官员都会遭人弹劾。 沈珺九扬唇，“李氏寻了关系打听到了缘由，说是宋宣荣从中做了手脚。” 沈清梧闻言就越发的觉得奇怪了。 宋宣荣不像是那般短视之人，就算宋宣林分了出去，可名义上他们到底是亲兄弟，宋宣林性子老实也从不闹事，就算得了实权对宋家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宋宣荣好端端的打压宋宣林做什么？ 而且宋宣荣是礼部的人，那吏部的尚书程骥却是太子的人。 之前宋宣荣跟太子几乎等于是撕破了脸，他想要在吏部调令的事情上动手脚，必定会花费极大的功夫甚至消耗隐藏的人脉，可他宁肯耗费这些也要将宋宣林压下来。 沈清梧想了想，突然想到刚才沈珺九说起，宋宣林原本调任的地方是个富庶之地。 这整个大晋最为富庶的就是南地，而沈家也在南地，李氏又刚巧找上了他们…… “宋宣林原本调任的地方，该不会是在南地或者是阳城吧？”沈清梧说道。 沈珺九点点头，“大哥果然聪明，宋宣林原本调任的地方，就是阳城。” “李氏打听到这消息后，知道是宋宣荣暗中做了手脚，就想着咱们跟宋家有仇，想要借我们的力替宋宣林讨个公道。” 第625章 克父克母克夫克族人 沈清梧闻言嗤了声：“是借力，还是拿咱们当刀子？” 之前知道宋宣林带着妻儿脱离宋家，沈清梧就觉得奇怪。 宋宣林他们被大房、二房的人欺负多年，如果想要分家应该早就分了。 何至于刚好那么巧，赶在阿九跟宋家闹起来的时候。 而且宋禹元的事情他们两年前隐忍了下来，默认了宋家袒护宋芝媛，如今又怎会翻了出来借此跟宋家离心。 如今想来，他这个老实木讷不争不抢的三舅舅，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至少李氏舍弃了自己去宋家讨要公道，却暗中找来沈宅，想要借力对付宋宣荣就没安什么好心。 沈清梧微眯着眼道，“不过宋宣荣这么怕宋宣林去阳城，恐怕也是因为我们兄妹三人，还有天阈商行。” 沈家当年轻易放走了他们，甚至都没去动娘留在宅子里的嫁妆，还有爹留给他们的东西，想必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爹娘到底有多少家底。 宋宣荣仗着沈家的人毫不知情骗了沈家，趁他们不留意才将他们兄妹接出沈家。 沈家只以为宋宣荣是在意亲妹妹的血脉，而且又觉着他们兄妹身带煞气会克着族人，所以才肯放了他们跟宋宣荣离开。 可要是沈家的人知道了这两年，他们兄妹在京中经历的这些，知道宋家待他们根本就不好，甚至还屡次想要暗害他们。 以沈家老爷子的精明，他必定会怀疑宋宣荣当初接他们兄妹入京的初衷。 沈珺九和北王的婚事根本就瞒不住人，而宋婉淑留下的嫁妆，还有沈珺九手里握着的银子也都不是小数目。 到时候无论是冲着北王的权势，还是冲着银钱，沈家都定会来京城分一杯羹。 更别说还有天阈商行放在那里。 一旦沈家察觉到宋宣荣所图非小，或是疑心到了天阈商行，必定会立刻入京，到时候宋宣荣这个舅家的人不仅没了半点念想，甚至很多他想极力隐瞒的事情也会公之于众。 沈珺九闻言淡淡道：“我觉着还不止如此。” 见沈清梧看着她，沈珺九说道， “大哥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当年爹娘出事之后我们被接回沈家的时候，为什么亲近之人会接连出事，为什么克星之言会喧嚣于尘？” “我是不认八字克人之说的，要真能克人，沈家早就被我克了个干净，而且宋宣荣也未必真有胆子让我住在宋家主宅之中，而不是随意寻个宅子安顿我们。” 宋宣荣可不是什么不怕死的人，而且他对他们兄妹也从无疼爱之心。 虽说他觊觎他们爹娘留下来的钱财，可如果克星的事情是真的，他也未必敢冒着赔上全家老小性命的危险来谋算利益钱财。 除非，他知道沈珺九不克人。 沈清梧明白了沈珺九的意思后，眼眸之中满是寒意。 沈珺九说道：“我们离开南地进京，到现在也已经两年多快要三年了，可是北王府派人去南地时，却发现南地关于我是煞星，克父克母克夫克族人的传言居然还在。” 第626章 死的蹊跷 “不仅如此，那酒楼茶馆里居然还有说书先生时不时的编个段子，全是有关咱们以前在沈家时克死了那几个叔伯，后来被沈家驱逐的故事。” 这世上稀奇热闹的事情从来都不少。 阳城又是南地最为繁华之处，虽然比不上京城，可是住在那里的权贵富绅极多，又有码头船运商户日日往来，每天一些新鲜八卦从未断过。 照理说他们离开阳城之后，沈家也无意提及此事的情况下，这些传言早该泯灭于众人了才是。 可冬青却告诉她，阳城那边传回的的消息，居然依旧有关于他们兄妹当年在沈家留下的“壮举”。 这可就让人觉得奇怪了。 他们兄妹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前两年在宋家更是默默无闻，连京里头的人都鲜少有认识他们的。 那阳城到京中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到底是谁这么惦记他们，居然时隔两、三年的时间，还能让他们的恶名一直流传于阳城的大街小巷，还能聘了说书人编成了段子，替他们“扬名”？ 沈清梧听着沈珺九的话，脸上阴沉之色越发浓郁。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猛的一拍轮椅怒声道： “混账！” 这群无耻之徒。 能做下这种事情的，只有跟他们兄妹利益相关，觉得他们留在沈家会成为绊脚石，想要急于毁了他们兄妹的。 不是宋家的人，就是天阈商行的人。 沈清梧还记得，因为沈家老爷子不喜欢他们的爹，连带着也厌弃他们兄妹，所以暂时收养他们兄妹那些叔伯，几乎都是在族中不怎么起眼的人。 那些人一些是心善，一些是被逼。 可无论是谁在收养他们后不久总会出事，不是失足就是落水，要不然就是突然重病药石罔效，直接就死了。 如今想来，那些人未免死的也太蹊跷了。 除了沈家老夫人是年事已高久病成疾外，其他的人恐怕都是被人动了手脚暗害了。 那动手脚的人为着的就是落个恶名在他们身上，好能让他们被沈家驱逐，不被沈家的人发现他们兄妹身上关联的利益，以及沈贺留下的天阈商行。 沈清梧胸口不断起伏，脸上满满都是阴沉之色。 这帮人，该死！ 沈清梧紧紧抓着轮椅把手许久，胸中的郁气才强压了下来，只是那双眼却依旧酝满了阴鸷之色，“你将李氏的事情答应下来了？” 沈珺九嗯了声：“我跟李氏说过，我会想办法让宋宣林去阳城任职，但是宋宣林要替我们调查沈家那些人的死因。” 沈清梧紧抿着唇，片刻才道：“光靠宋宣林不行，他毕竟是宋家人，若是查到不该查到的，他说不定会替宋家遮掩……” 宋宣林姓宋，哪怕闹的再僵，可如果查出的事情可能关乎他自己前程，说不定他会反悔。 沈清梧不可能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宋宣林身上，他脸上满是冷色，缓缓说道： “阿九，我要去天阈商行。” 沈珺九双眼睁大：“大哥，这很危险。” 第627章 叛徒 “我知道。” 沈清梧满是阴沉的说道，“宋宣荣对天阈商行觊觎已久，而爹娘去后，本该归属于我们护着我们兄妹的人迟迟未曾现身，天阈商行里面恐怕也出了叛徒。” 要不是有天阈商行的人默许，宋宣荣和宋家如何能拿到抚养照顾他们兄妹的“酬金”？ 又怎能借着他们兄妹，让宋家一年比一年富贵？ 他们兄妹这次遭遇这般事情，他更是断了腿成了残废，照理说天阈商行的人定然会现身才对。 可他们兄妹的消息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他爹留下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露面，要说不是天阈商行里出了问题，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沈贺天纵英才，能单凭着自己就闯出这般大的局面来，创立下天阈商行，他断然不可能没给自己以及儿女留下后手。 可局面依旧变成这般模样，那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整个天阈商行的人都已经背叛了沈贺，在他死后完全不顾本该是少主之人的死活。 要么是有人拦截了京中的消息，甚至帮着宋宣荣遮掩他们兄妹遭遇的事情，欺瞒了他爹留下的那些本该护着他们的人。 而沈清梧更倾向于后者。 沈清梧眼眸微眯，神色冷漠，“我听闻天阈商行对外有五位管事。” “如果他们全部背叛，那恐怕早在爹娘死时，他们就已经斩草除根了，也不会每年给宋宣荣大笔的银钱，让他好生照顾我们，甚至还让他为着爹娘留下的印信生出贪念，这般算计我们。” 沈贺留下的后手如果没用，那印信也就等于毫无用处。 宋宣荣那般精明，怎会做无用之功？ 可若印信有用，甚至他拿到手后还能得到足够的利益。 那就说明天阈商行里依旧还有忠于沈贺，愿意承认沈贺为主甚至听从手持沈贺信物之人的人。 而这些人，就是他的筹码。 沈珺九闻言觉得有道理，可是…… “大哥怎么知道哪些人还忠于爹？” 沈清梧扬唇，“这京中天阈商行的人，肯定是和宋宣荣有勾连的，否则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过问，至于其他人。” “你之前不是想借着逼宋家将娘的嫁妆还回来，而宋宣荣自己拿不出银子，寻找外援好能牵连到天阈商行身上吗？” “既然如此，那不如将事情往大了闹，闹大到只凭借着那一人都收拾不住，而宋宣荣的贪婪也让人心生不满时，自然会惊动其他的人。” 宋宣荣这些年能源源不断的从天阈商行牟取好处，全是借着他们兄妹之名。 可如果宋宣荣索要的钱财超过那与他联手之人的底线，甚至超过那人能够从商行调取的现银数量，那人可还能兜得住？ 他可不相信，沈贺当年没有给这些管事的权利留下限制，能够让他们肆意调用天阈商行的银钱，甚至瞒过其他几位管事挪为他用。 沈珺九闻言瞬间就懂了沈清梧的意思，她顿时笑起来：“这事情好办。” 第628章 逼他狗急跳墙 “宋家占了娘的嫁妆多年，那些铺子、田庄都是上好之处，每年盈利绝不下数万，而且剩下的那些银子都是能够生利的，这几年所收利益总不能白给了宋家。” “我要嫁入北王府，而北王府的人从不吃亏，总要叫宋家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这样才能让我的嫁妆足够丰盛，大婚时风风光光不至于让人瞧低。” 宋婉淑留下的嫁妆，可比沈贺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要多的多。 虽然现银极少，可那些陪嫁之物皆是极为难得的宝贝，其中田地、铺面、庄子以及宅院等实产都是沈贺特地挑选过的，每一处都极为值钱。 这些东西虽是死物，可每年所能得的利益就是一笔惊人的数目。 要不然单凭天阈商行给的那些银子，也养不起宋家上下远亲近邻各种姻亲连带着的富贵。 沈珺九微歪着头，脸上露出抹恶劣笑容。 “我等会儿就派人去告诉北王，让他早些去要。” 她倒是想要看看，等燕无戈派人拿着单子去讨要这些东西时，宋宣荣狗急跳墙的模样。 …… 宋老夫人和宋芝媛丢了脸回府之后，就急慌慌的想找宋宣荣，可宋宣荣去了府衙，等他从礼部回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宋宣荣得知北王请了温宪太长公主去给沈珺九插戴时，脸色已经极为难看，而当听着宋老夫人委委屈屈，说温宪太长公主和北王毫不给她脸面，当众嘲讽恐吓时。 宋宣荣脸都青了。 他忍气吞声，让宋老夫人她们去百般讨好沈珺九，为着的就是能攀上些北王的关系，可没想着北王会这般不留情，这分明是半点没将宋家放在眼里。 宋宣荣想起瑞王知道他外甥女被赐婚北王，白日里对着他的殷殷叮嘱，让他定要拉拢了北王，还有应王命人传回的消息，他脑袋都有些大了。 可他没想到，这事还不算完，等宋老夫人问及宋婉淑的嫁妆时， 宋宣荣眉心紧皱在一起，几乎能夹死蚊子。 “宣荣，清梧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婉淑的嫁妆是怎么回事？”宋老夫人问道。 宋宣荣抿唇脸色不好，“那天在妙法寺，为了让他答应回京救行儿出来，我答应了他会将婉淑的嫁妆还给他们兄妹。” 宋老夫人闻言道：“给就给吧，反正是婉淑的东西。” “母亲，他说的不是我们宋家陪给婉淑的嫁妆，还有沈贺当年送来宋家添妆的那些东西。”宋宣荣脸色阴沉。 宋老夫人原本还没觉着什么，当年宋婉淑的嫁妆有多少她心中有数，就算赔出去也没多少。 可听到宋宣荣后面的话时，她却是瞪大了眼顿时急了。 “你疯了，这种条件你怎么能答应他？！” “不答应怎么他怎么肯跟我回京？” “可是……” 宋老夫人脸色难看， “婉淑的嫁妆单子不是早就毁了吗，他怎么知道那些东西？” “而且当年婉淑出嫁的时候，嫁妆单子备了两份，沈贺送来的那些也没全部落入咱们送过去的清单之中，就算是少一些沈清梧也不知道……” 宋宣荣却是直接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沈贺当年拿着真的嫁妆单子，在官府备了底。” 宋老夫人闻言眼前一黑。 第629章 北王府的人上门 宋老夫人原本以为，宋宣荣答应将宋婉淑的嫁妆交还给沈家兄妹，已经是最坏的消息了。 可等着她辗转反侧好几天心中都没安稳，心中想着要怎样才能将这笔银子赖掉时，北王府的管家就拿着沈贺当年在官府备案的嫁妆清单找上门来。 宋老夫人这才明白，什么叫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你们疯了？婉淑的嫁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宋老夫人看着那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和银子数额时，几乎吓晕过去。 王氏和宋宣勤在旁也都是脑子发晕。 他们不断回想着当初宋婉淑出嫁的时候，有这么多嫁妆吗？ 可想来想去，也只记得宋婉淑出嫁的时候的确是十里红妆，那陆陆续续抬出去的嫁妆箱子几乎占满了宋家当年所住的那一整条街。 后来接连好几个月，都有人议论着那场极为阔气的婚事。 宋宣荣紧绷着脸看着北王府来人：“王爷是不是弄错了，当年阿九的父亲虽然补贴了一些东西充作我妹妹的嫁妆，可是却绝对没有这么多。” 单就是现银这单子上就写了四十万之多，还不算那些铺面田地庄子等实产。 这何止是翻了一番，两三番都有了。 北王这是想要将他们宋家扒一层皮吗？！ 宋宣荣直觉这中间恐怕是沈珺九他们在捣鬼，想要仗着北王府欺压他们，宋宣荣冷沉着脸道，“这嫁妆单子官府亦有备案，绝对没有这么多，王爷怕是被人欺骗了。” 北王府的管事是名叫朱厚，人如其名看着温吞敦实，笑起来时更是十分和气。 听着宋宣荣意有所指的话，他笑了笑，“宋尚书误会了，这的确是王妃母亲沈夫人的嫁妆。” 见宋宣荣张嘴想要说话，朱厚摆摆手， “宋尚书先听我说。” “当年沈夫人留下的嫁妆的确没有这么多，可是据我所知，沈夫人的嫁妆自从落到贵府手上之后，铺面田庄全数租赁，就连现银也放了印子收了利钱…” “你胡说！” 宋宣荣脸色大变，“我宋家段不可能做这事！” 他身为六部尚书，在朝中有些实权，自然知道朝中有不少人私下借着各种由头在放印子钱，从中谋取利益为自己所用，而且这些人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从不会断人财路，可是这事情却绝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私放印子钱，轻则杖责八十，革职查办，重则斩首抄家祸及全族。 宋家根本就不缺钱财，而且他手里还握着天阈商行这么大的秘密，只要能顺利将天阈商行的东西拿到手，别说是现在，就是未来百年之内宋家数代子子孙孙都不会缺花销。 宋宣荣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甚至还想着能在朝中更进一步，将来能够入得内阁之中，所以他从不会去做这种极有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危及自己官位前程的事情。 就连府中之人，他也曾再三叮嘱过，不准掺合此事。 “北王虽然位高权重，可也不能污蔑于我，我宋家从未做过此事，断然不会放印子钱！” 第630章 放印子钱 朱厚听着宋宣荣的话半点不恼，只是笑眯眯的朝着宋老夫人他们那边看过去。 “宋尚书是没做过，可你确定贵府之中其他人也没做过吗？” 宋宣荣听着朱厚这般意有所指的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刚才还急心怒火的宋老夫人此时却是脸色苍白，而宋宣勤和王氏更是目光闪烁，一脸的心虚闪躲。 他心中猛的一跳，就听朱厚继续道， “我家王爷既然要替沈夫人讨要嫁妆，自然要查清楚嫁妆内的东西这几年的去向，结果意外发现宋家这几年光是印子钱的利润便极为惊人。” “证据呢，王府自然是有，只是宋尚书确定你当真想看？” 宋宣荣闻言脸都绿了。 他半点都不想看，而且单看宋老夫人他们这般心虚的模样，就知道北王府的人说的都是真的。 朱厚对着脸上乍青乍白的宋宣荣，笑眯眯的说道：“我家王爷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大婚之前王爷也不想见太多血腥。” “王妃是北王府的人，而王妃的东西自然也是北王府的。” “我们王府向来都没有吃亏的习惯，所以宋尚书还是尽快将沈夫人的嫁妆送还给王妃，否则若是惹得王爷生了气，那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宋宣荣听着他话中明晃晃的威胁，想要一句反驳回去。 可是想起北王的为人行事，想起死在北王手中的那些人，他却硬生生的憋屈到胸口爆炸也只能忍着。 北王可不是沈珺九，要是宋家无错他或许还能顾忌几分，可没听到朱厚刚才明明白白的说了，沈珺九是北王妃，而沈珺九的东西也是北王府的东西。 宋家坑了北王府的东西，就算北王真找他们麻烦，打上门来，到时候旁人也说不得半句不对。 宋宣荣忍着气说道：“这么多东西，我宋家一时筹措不出来，能不能让王爷宽限些时日……” “这可就不关北王府的事了。” 朱厚笑得温和， “当初您从沈家拿走沈夫人的东西时候格外的爽快，如今王妃和王爷大婚在即，想来也断然不会舍得让王妃出嫁时嫁妆太少脸上无光吧？” “王爷来时让我转告宋尚书，三天之内，他要是见不到你将东西送去沈宅让王妃满意，那他就只好自己来叨扰宋尚书了。” 宋宣荣脸色铁青，眼看着朱厚说完后放下那“嫁妆”单子，行了个半点都挑不出错处的礼后，就带着北王府的那些人洋洋洒洒的离开。 等人走后，宋家的下人都是躲在门外，大气不敢出。 宋宣荣更是胸口不断起伏，抓着那嫁妆单子气得恨不得将其撕个粉碎。 宋老夫人瞧着北王府的人趾高气昂的离开，忍不住说道：“这北王府的人未免也太嚣张了，我们好歹也跟他们是亲家，是北王的长辈，他府中之人怎能这般无礼。” “还有沈珺九那个不孝的白眼狼，你是她亲舅舅，她怎么敢蛊惑北王这般对你。” 第631章 兄弟反目（一） 宋宣勤也是低声道：“大哥，珺九他们这么做简直太过分了，你也要想想办法……” “砰！！” 宋宣荣一脚一旁的椅子上，直接将其踹翻在地。 宋老夫人和宋宣勤他们都是吓了一跳，宋老夫人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怒道：“你干什么？你是要吓死我吗？！” “我干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们都干了什么！” 宋宣荣抓着手里的单子直接砸在桌子上，眼里满满都是阴沉，看着宋老夫人他们时，那目光更是带着从未有过的戾色， “北王府的人说的印子钱是怎么回事？” 宋老夫人怒色一顿，脸上瞬间心虚，“我…我就是觉得那些银子放在府里也是白放着，而且老二和你媳妇都说，与其坐吃山空，倒不如放出去收些利息……” 宋宣勤没想到宋老夫人直接就把他给卖了。 他往日敢和宋宣荣做对，是仗着他们是亲兄弟，而且也料定了宋宣荣不会朝着他下死手，况且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二房吃亏，宋宣荣理亏。 可印子钱的事情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当初也不过是一时贪心，可此时见宋宣荣满脸狠厉的模样，却也是怕了。 “大哥，你听我解释。” 宋宣勤急声道： “这事情是大嫂和叶家的人先提的，那放印子钱的路子也都是大嫂找来的，是大嫂做主劝着母亲放钱出去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才没有阻拦。” “我想着利息那么高，而且我们也做的隐秘，绝不会被人发现，所以才会……我没想到会被北王知道……” 宋宣荣听着他这般辩解的话却是半个字都不信。 “你没想到？你是没想到还是压根就是想到了，却被那点子利息蒙了心眼，半点都没想到这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你知不知道私放印子钱是大罪，这事情要是被人查出来，别说是你身上那官职，就是我这个礼部尚书也到头了！” 宋宣荣之前就和宋宣勤闹的不愉快，叶氏的事情要不是宋宣勤瞒着兰荟的事儿被人抓了把柄，何至于闹到后来不可收拾的地步，让得太子和豫王带着黄颉找上门来，而他为了保宋禹行出来，更是耗费了无数人脉暗线？ 原本大好的局势没了，瑞王对他不再像以前亲密，应王那边更是斥责他无能。 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礼部尚书，可如今呢？ 谁不笑话他们之前惹出的那些事情，就算是叶氏死了，也还不时有人拿着她出来说事，嘲讽他和宋家？ 宋宣荣本就心怀了怒意，可没想到宋宣勤居然还干下这种事情，蛊惑着府里的人去放印子钱。 他说这事情是叶氏和叶家做主先行提起的，可是宋宣荣却是半个字都不信。 叶氏根本就没这脑子，而叶家也没这胆子和人脉！ “你也不用什么都推到叶氏身上，她是死了，可不代表我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胆子。” “要不是你出头，母亲怎可能那么容易被劝服，要不是你借着我那些人脉，你们的事情也根本就瞒不了这么久。” 第632章 兄弟反目（二） 宋宣荣气到脑子发昏，抬手就一巴掌甩在宋宣勤脸上。 “我看你真是想钱想疯了！” “我这些年拿回府里的银子还少吗，我几时亏待过你们，可你居然不要命的去做出这种事情，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 宋宣勤没想着宋宣荣会动手，被他直接打懵了。 王氏原本还心中忐忑，总觉得这事情上面有些心虚，可是见着宋宣荣居然又打了自家男人，那一股子火气冲头而起，上前就推了一把宋宣荣，直将他推的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王氏叉着腰瞪圆了眼道：“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你还敢说你没亏待过我们，你要是没亏待过我们，要不是母亲满心眼儿的偏袒大房，拿着本该是二房的东西补贴你们，宣勤怎么会想出放印子钱的办法来？” 宋宣荣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王氏怒道：“你们还有理了？” “本来就有理！” 王氏其实挺怕宋宣荣的，可这会儿却豁出去了，“宣勤也是宋家的儿子，是你的亲弟弟，可大房这些年得了多少银子，二房得了多少银子，大哥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你那双儿女出去吃个酒买点东西都是几百两，大嫂更是几万两几万两的朝着娘家拿，可是我们呢，宣勤想要宴请三、五个好友，我想要回趟娘家，想要买点贵重些的礼物都得眼巴巴的去母亲那里等着她放钱，她何曾一视同仁？” 王氏其实也是憋屈的。 要是宋家没钱也就算了，可偏偏宋家吃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好的，住的宅子也是京里顶尖的，可他们手头的现银从来就没有多少。 叶氏以前是个尖酸刻薄的，见不得二房的人好。 宋老夫人看着吃斋念佛，实则却想把宋家全部抓在手上，他们但凡要多用点银子都得去伸手朝着宋老夫人和叶氏讨要。 明明同样都是宋家的嫡子，就算是分家好歹也能得个一半的家财，可他们却过的跟要饭的似的，看着表里富贵日子好过，可实则却根本就拿不出多少银子。 王氏早憋了一肚子火气，哪怕被宋宣勤拉了一把，却也没忍住。 “当年大哥和宣勤同样走仕途，同样高中进士，宣勤甚至还比你还高些名次，可就因为你是长子，所以宋家倾其全力，拿出所有的钱财帮你走关系疏通人脉，让你在朝中平步青云。” “可大哥出人头地了之后，可想过拉拔一把宣勤和老三？” “你是礼部尚书，你夫人随便给娘家拿点东西都是十几万两，她哥哥侄儿谁过不比我们二房好，可宣勤呢，他连给上司送个买个翡翠屏风摆件的三万两都得勒紧了裤腰带，去找母亲要时，还被斥责一句败家子。” 宋老夫人知道老二和老二媳妇对她有怨言，可这些年王氏一直憋着，她也就假装看不到。 她不是不心疼二儿子，只是跟长子比起来，二儿子的事情总要往后退让一些，毕竟在她眼里，长子才是宋家的顶梁柱，将来能够支撑宋氏一族的脊梁。 第633章 我可真是佩服你们的脸皮…… 此时听到王氏的话后，宋老夫人气得脸色泛青： “你这是在怪我？” 王氏冷哼一声。 宋老夫人忍不住看向宋宣勤，“你也跟你媳妇一样，觉得我刻薄你们？” 宋宣勤紧抿着唇，他也是生气的，心中也是有怨气的。 就像是王氏说的，当年他比宋宣荣科举的成绩还要好，可就因为大哥是长子，父亲就偏向他，拿着整个宋家的钱财人脉去贴补宋宣荣，却全然忘记了还有他这个儿子。 大哥娶的媳妇再次也好歹是个官小姐，可轮到他时就是个商户女。 宋宣勤好不容易忍下了气，再加上后来接纳了王氏，也就渐渐不再气恼此事，可是后来眼睁睁的看着大哥青云直上，看着大房压在二房身上，看着宋禹行压着他的儿子，宋芝媛压着他的女儿。 看着本是差不多的大哥成为手握实权的礼部尚书，而他依旧在那不甚要紧的闲职上徘徊。 他怎么可能不怨不记恨？ 宋宣勤看着涨红了脸的王氏，抬头对着宋老夫人道：“难道母亲不是吗？” “你！” 宋老夫人气怒，“你个混账东西，你居然也怨恨我？” “我是偏心你大哥，可府里的银子都是你大哥拿回来的，你们也是用的你大哥的，你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宋宣勤闻言脸上露出些嘲讽，“是大哥拿回来的，还是婉淑和妹夫留下的？” 宋老夫人语噎。 王氏也是在旁讽刺道：“咱们宋家有多少家底谁不清楚，大哥一个礼部尚书一年又能有多少俸禄，怕是养着母亲你天天鱼翅燕窝都不够。” “那些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母亲你心中清楚，不说破也只是不想撕破脸皮，叫人看了笑话。” “婉淑是大哥的妹妹，也是宣勤的妹妹。” “既然都是婉淑留下来的东西，那自然是见者有份人人该得，凭什么你们占着他们的东西拿来充脸，却还口口声声说我们贪心？” 王氏其实之前是曾经疑惑过宋家这么多钱财从哪儿来的，只是最初以为是宋宣荣借着官位，从什么地方捞来的油水。 可后来再想想，这油水也未免太多了些。 她早年虽然没有掌家，可她是商户女，只是稍稍估算一下就能知道，想要维持宋家这般富贵企及仆役成群的生活，每年需要耗费多少银子。 还有那些属于宋家的铺面田产，以及一些像是突然出现的产业，这些总不能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宋家手上来的吧？ 直到上一次沈珺九说出叶氏强占了她父亲留下的东西，而她问过宋宣勤后，知道沈贺早年从商十分富贵，她才隐隐猜测，这些银子怕都是从出嫁的宋婉淑和她丈夫那里得来的。 直到刚才见到北王府送来的嫁妆单子，王氏就越发肯定。 宋宣荣有个屁的银子，他那些拿回来的银子，宋家的富贵，都是靠着扒拉着宋婉淑这个死人得来的。 王氏忍不住嘲讽：“不过说起来，我还是要佩服大哥和母亲的脸皮。” 第634章 扒在死人身上吸血 “你们占着婉淑和妹夫留下的东西，拿了人家的好处，却连半分都不肯施舍给阿九他们。” “外祖母不慈，当舅舅的心狠，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婉淑不是你亲生的。” 她看向宋老夫人， “母亲也当真狠的下心，这要是婉淑还活着，见着自己儿子被亲娘亲舅舅害的断了腿，恐怕能跟你们拼命！” 宋老夫人捂着胸口摇摇欲坠：“你……你……” 王氏冷声：“母亲可别又晕了，三弟当初分家，你一晕就给他安了个不孝的罪名，如今你拿同样的招来对付宣勤，我们可没三弟那么好欺负。” “我们二房这些年花销了多少我都记在账上，除了吃穿嚼用不好计算，其他现银我都全部留了底，该是阿九他们的我们还给他们，可不该是我们出你们也别想。” “我稍后会把该给的银子给大哥送来，除此之外，婉淑的嫁妆跟我们一钱银子的关系都没有，不管大哥去借也好去骗也好，那都是你们的事情，可别想赖在二房头上。” 王氏说完之后拉着宋宣勤就走，半点都没给宋老夫人他们开口的机会。 宋老夫人被气得头晕脑胀，胸口闷疼，好不容易喘过气时见着两人离开，就摔了桌上的东西，“混账，这个混账！！她简直是疯了！！” 宋宣荣也被气的不行。 他万万没想到，王氏会这么牙尖嘴利。 更没想到宋宣勤明明犯错在前，却还敢跟他顶嘴，甚至还翻了老账出来，戳穿了他一直竭力维护的假象。 宋家是靠着沈贺才有这般富贵的，他们是扒在死人身上吸血。 宋宣荣气得脸铁青，狠狠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架子。 …… 宋宣勤虽然不满宋老夫人偏心眼，也记恨宋宣荣，可他没想着要彻底和宋宣荣翻脸。 更何况还要给宋宣荣银子，他打心眼里不肯。 宋宣勤被王氏拽着出了前厅之后，就一把拉住王氏：“你刚才怎么回事，骂他们就骂他们吧，出了气也就算了，干什么提起还银子的事情，我们哪来那么多银子？” 王氏脸色不好看，扭头瞅了眼四周，拉着宋宣勤走到无人之处，这才小声说道：“是明珍跟我说的。” 宋宣勤脸色微变。 王氏少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反而脸色微白， “前几天陛下赐婚之后，明珍就跟我说过。” “如果北王府的人不来也就算了，可如果他们来了人帮着珺九讨要钱财，让我们直接跟大房划清干系，尽量将二房花用的那些补上。” “北王对珺九恐怕不是随便说说的，而且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王氏向来张扬的脸上露出惧意来，“你是知道大嫂的性子的，她虽然尖酸刻薄，心眼儿也不好，可是买凶杀人陷害珺九名声的事情，当真是她一个人做的出来的吗？” 之前宋老夫人没表现出来时，她也没朝着这方面想。 毕竟都是亲戚，再狠毒能狠毒到要了他们性命？ 可如今想想宋老夫人和宋宣荣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还有宋家贪墨的属于沈家兄妹的那一大笔钱财。 王氏却有个极为不好的猜测，而如果这猜测是真的。 沈珺九一朝得势嫁于北王府，又怎么可能饶的了宋家？ 第635章 添妆（一） 王氏平日里虽然脑袋里一根筋，可不代表她就真的傻，趋利避害的事情，对于打小就跟着父亲做生意的她来说几乎是本能。 再加上宋明珍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几乎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宋宣勤比王氏更了解宋宣荣和宋老夫人，所以更知道宋明珍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明珍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宣勤脸色微沉，想起之前宋明珍和王氏曾经去过沈宅，看着王氏道，“是不是沈珺九跟她说了什么？” 王氏摇摇头：“我问过她了，她说没有。” 她之前也是怀疑那天沈珺九和宋明珍说话时，沈珺九是不是说了什么，只是宋明珍否认了。 “明珍说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她说大哥和母亲能把大嫂推出去顶罪，连宋禹行都能打断了腿成了半个废人。” “如果府里真出了事情，大哥他们又挡不住的话，说不定他们会把这事儿栽在咱们头上，把咱们推出去挡灾。” 王氏看着宋宣勤， “北王府权势太盛，那个北王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咱们宋家根本就斗不过的。” “与其等着回头被大哥他们牵连，倒不如早早就把自己摘出来，反正咱们也没有做过害阿九他们的事情，她就算有什么仇怨，那也是冲着大哥去的。” 宋宣勤闻言却是皱眉：“可我也姓宋。” “姓宋又怎么了？” 王氏直接瞪眼，“三弟不姓宋吗，他不照样带着妻儿搬了出去。” “你和大哥虽然是亲兄弟，可他往日也没伸手帮过你半点，难不成有祸事了你还要跟着他一起去扛？” “反正我是看出来了，大哥和母亲肯定有事儿瞒着咱们，你别傻愣愣的一头撞上去赶明儿被人卖了当了踏脚石。”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明珍、哲儿该怎么办？” 宋宣勤嘴唇动了动，想说宋宣荣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也逃不掉，可是想起宋宣林，他却又迟疑了起来。 先前他还觉得老三突然反抗分家出去有些奇怪，如今想来，会不会是老三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为了避祸才搬了出去？ 还有这段时间府里出了太多的事情，祸事和麻烦一件接着一件。 明明他和宋宣荣是亲兄弟，有什么事情大家也能商量着来，可是宋宣荣宁肯与他反目，也从不对他说半句实话。 不仅如此，但凡他有半点错处有什么事情就先朝着开口教训他，他已经年近四十，孩子都已长大成人。 可宋宣荣却屡次朝着他动手，哪有半点将他当成亲弟弟的模样？ 宋宣勤对着紧紧看着他，生怕他糊涂的王氏，抿抿唇：“可是我们哪来那么多银子……” 这几年二房得的现银虽然不多，可真要算下来也不是少数。 谁知道王氏见他松口却半点不愁，反而眉开眼笑。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这里有。” 王氏说道，“我之前说记账的事情不是假的，是真的有。” 那单子她的确是记过的，只是最初的时候是抱着其他心思，才会一五一十全部记下来。 第636章 添妆（二） 王氏原本是记着这些开销，是想着等到哪一天宋老夫人要是没了，宋宣荣想要分家的时候，她拿着那单子能跟大房计较一番，到时候多争取点家产。 只是没想到会用到这上面来。 “既然是婉淑的嫁妆银子，那就从大哥去了南地算起。” “这两年多时间咱们拿的现银不到五万两，加上吃喝嚼用，顶天再多个两、三万。” “咱们就按八万两来算。” 王氏一边板着指头跟宋宣勤算着账，一边脑子里急转， “我当年出嫁的时候，娘家赔给我的嫁妆有一万多两，母亲想了好多年我都没松口给她，我又拿那些银子去投了些铺子田地，这二十年翻了好些利出来，想必筹个五万两不算太难。” “先前咱们从母亲那拿来的那些银子，除了给你走关系，还有给上峰送礼的，也还剩下将近两万两。” “除了这些，这几年府里送来的嚼用太过奢靡，我们也穿戴不了那么多衣裳首饰，所以好些东西我都偷偷托我爹转卖了出去，变成了现银。” 宋宣勤听着王氏的话，突然想起这几年王氏总是厚着脸皮去隅音堂瞎闹的事情。 她不服输，也不肯吃亏。 府里叶氏有的，她必须要有，宋芝媛和宋禹行有的，她的一双儿女也必须有同样的。 老太太偏心大房，叶氏更是觉着二房、三房占着他们大房的便宜，所以时常会对王氏和李氏言语嘲讽。 李氏每次都是红着脸直接退走不敢再要，可王氏却半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不管是耍赖撒泼还是各种闹腾，反正都得将东西弄到手不可。 宋宣勤以前没少觉着王氏这般闹有些丢脸，可如今见她板着手指头算着手中银钱时，他却只觉得心头发胀， “对不起。” 宋宣勤拉着王氏的手，“是我没用……”才叫她这般处处计较。 王氏见他模样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反握了握他嗔怪道：“咱们是夫妻，哪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是没有大哥官位高，可你却比大哥好。” 宋宣荣能将叶氏推出去挡灾，可宋宣勤却不会。 这些年宋宣荣纳了好几个姨娘，庶子、庶女好些个，可宋宣勤却只有没成婚前的那两个通房丫头，甚至连庶子都没留下，就是怕那两个姨娘都不是的东西爬上来后，威胁到他们母子。 王氏心很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她曾亲眼看到过她父亲一个一个的朝着府里纳妾，家里的嫡子庶子一大堆，为着钱财抢破了脑袋。 宋宣勤能够这般待她已经极好了。 王氏拉着宋宣勤说道：“我之前就已经算过一次帐，如果卖掉三个铺子，还有一个庄子和田地，再加上现有的银子，咱们应该能筹出将近十万两。” “虽说那清单上面所记的不到八万两，只是这事情毕竟是咱们理亏。” “既然要让阿九他们消气，不如咱们再贴上两万两，全当是给阿九的赔罪礼，也算是给她和北王的婚事添妆，反正你也是她舅舅，就当是尽了你的一份心意。” 第637章 送钱 宋宣勤一听到十万两，简直剜心的肉疼，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可是他同样也知道，要不是万不得已，以王氏那般极爱钱财的性子，哪能舍得出去。 宋宣勤抿抿唇道： “你看着办就是。” 王氏嗯了声，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儿，我想着阿九如果真的故意为难大哥他们，这银子咱们就能经大哥和母亲的手。” 宋宣勤闻言明白王氏的顾虑，他们不像是大房那般藏着许多钱，这十万两几乎已经将他们这些年的积蓄掏了个干净。 如果交给了宋宣荣他们，合在帐内一起送去沈宅，谁能知道这银子到底是谁给的。 倒不如他们直接送去给沈珺九。 她要是愿意免了那嫁妆单子上十万两，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如果她不愿意想要继续找宋宣荣的麻烦，那也是大房的事情，反正最后北王就算为难的也不是他们。 宋宣勤说道：“你就别去了，母亲他们这两天恐怕会盯着咱们，你让明珍送过去。” 王氏嗯了声：“也行，反正明珍和阿九的关系还不错，阿九之前也没迁怒过她，让她把银子送去还能说几句好话，免得北王记恨咱们。” …… 王氏是个行动派，和宋宣勤说定了之后，就偷偷托人将铺子和庄子卖给了她娘家庶出的大哥，得来了一大笔银子，又将她之前存下来的那些银子一起，装进了一个匣子里，让宋明珍借口外出与小姐妹见面时带着去了沈宅。 宋明珍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些银票落在匣子里时其实并不重，可她哪怕在马车上时依旧将匣子抱的紧紧的。 这可是她爹和她娘全部的家底。 沈珺九听说宋明珍来找她的时候，正陪着沈清梧下棋，她有些惊讶宋明珍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倒也没让人为难她，只是让冬青去将人领进来。 宋明珍抱着匣子进来后，率先就看到了沈清梧。 哪怕他受伤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可宋明珍却依旧有些不自在，低声道：“表哥。” “来了。” 沈清梧眉眼清朗，神色淡淡的招呼了声。 沈珺九坐在他对面，放下棋子后才道：“明珍表姐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明珍看着她：“你知道北王府的管家前日去了宋家，跟大伯和祖母讨回姑姑留下嫁妆的事情吗？” 沈珺九笑了笑，“我知道，是我托北王帮忙的。” “之前我们和大哥都还小，舅舅替我们保存我娘的嫁妆，可如今大哥马上冠礼，而我也要成亲了，我娘的嫁妆自然要拿回来才对。” 宋明珍心中果然了一声，才又开口：“我今天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她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匣子上前放到了沈珺九身前，这才又退了开来。 沈珺九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她将那看着平平无奇的木匣打开来后，却没想着里面居然放着厚厚一踏银票，上面还有一张单子，记录着一些银钱数目。 她不由抬头，“表姐，这是？” 第638章 示弱和讨好 宋明珍抿抿唇低声道：“这些是十万两银票，是我爹和我娘让我拿来还给你的。” “姑姑的嫁妆落到大伯手上之后，我们二房也有受惠，这几年从公中拿的银子，以及花销嚼用，我娘都记过账。” “我爹说这些既然是姑姑的东西，自然要还给你和表哥还有阿箬，所以让我特地给你们送过来。” 沈珺九闻言挑挑眉，就连坐在她对面的沈清梧也是露出些诧异之色。 沈清梧伸手拿过那匣子里的单子，大概扫了一眼后，就见上面果然记得极为仔细，某年某月某日，从公中拿了多少银钱，买了什么物件，价值多少都有记载。 他直接将单子翻到最后，估算了一下才抬头， “照着这单子上所记，应该不到十万两。” 宋明珍对着沈清梧时不如对着沈珺九自在，她刻意避开了沈清梧断掉的双腿，垂眼低声道：“是只有八万两，只是我爹说阿九就要嫁入北王府了。” “他也没有多少银子，只能勉强筹出这两万两来替你添妆，便当作是他这个舅舅的心意，还望阿九不要嫌少。” 沈珺九如今不缺银子。 先不说宋婉淑的嫁妆，就她之前从宋家带出来的那些，就足以让她堪比世家富足。 两万两对她而言的确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在宋家根本就不管事的宋宣勤来说，那可就是剜他心头肉了。 宋明珍说道：“我爹怕这银子落在大伯手上，回头他们会狡赖占了当成自己的，所以让我直接送来给你们。” “我爹让我转告你，你和北王的婚事众人瞩目，北王的身份又太过特殊，他身为朝臣需要避嫌，所以这段时间他和我娘不能过来看你和表哥。” “等你大婚之时，你若是愿意的话，他会以舅舅的身份出席。” “如果不愿意，他和我娘也绝不会打扰你和北王。” 宋明珍的意思很清楚。 不管沈珺九和北王将来如何，他们都不会和宋老夫人一样仗着亲戚关系前来打扰，沈珺九要是愿意联系他们自然乐意，可不愿意的话，宋宣勤永远都不会上门。 和宋老夫人他们知晓沈珺九与北王婚事后，那死皮赖脸不顾颜面也要硬凑上来比起来，宋宣勤他们这般表态，无疑是让人心中舒坦很多。 宋明珍将想要说的话说完了之后，就朝着沈清梧福了福身子， “东西已经送到，表哥还要静养，我就先回去了。” 沈珺九开口说了句：“表姐不多留一会儿？” 宋明珍很有自知之明，况且上一次见过沈珺九后，她也知道沈珺九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不会留下来讨嫌。 “我带着这么多银子出来，我爹娘恐怕担心着，我得回去跟他们交差，免得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的。” “之前府里闹腾腾的，爹娘又和大伯、祖母吵了架，所以没来得及跟你道贺。” 宋明珍对着沈珺九道： “恭喜你啊，阿九。” “我听说这婚事是北王主动求的，而且他待你极好。” 第639章 趋利避害 明明是那般高贵权势之人，可却处处护着沈珺九。 不仅半点不在意她身上的恶名，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甚至还愿意替她出头，来宋家讨要宋婉淑的嫁妆替他未来的王妃出气。 宋明珍说的真心， “我以前远远瞧见过北王一次，丰神俊朗，和你很是般配，我想你将来嫁入北王府必定会夫妻恩爱。” 沈珺九闻言浅浅一笑，“多谢表姐，也替我谢谢舅舅和舅母，这份贺礼我收下了。” 宋明珍心中一松，脸上带上了几分真心笑容：“好，我会转告他们的。” 冬青送了宋明珍出去后，沈清梧才伸着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敲了敲那匣子。 “这宋宣勤倒是大方。” 他们在宋家住了几年，再加上这段时间查到的东西，都很明显的说着这几年宋宣荣弄回去的银子老夫人把的死死的，二房没弄到多少。 这十万两一出，怕是真掏空了宋宣勤的家底了。 沈珺九拿着那随着银票一起送过来的单子，看着上面不算工整的字迹，想着宋明珍说这单子是王氏记得，不由低笑出声： “可不一定是宋宣勤大方，他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 沈清梧看她一眼：“你说王氏？” “嗯。” 沈珺九将单子塞回了匣子里，随口道：“大哥别瞧着王氏成天咋咋呼呼的，可实际上她聪明着，关键是她知道什么时候能一根筋往前冲，什么时候该守着分寸小心谨慎。” “咱们在宋家的时候，王氏闹了多少回，可大哥瞧见她什么时候真得罪了老夫人和宋宣荣吗？” 这倒是没有。 沈清梧想了想，那会儿王氏虽然爱闹，也跟叶氏针锋相对，每次见着面时就跟乌眼儿鸡似的斗的不可开交，谁也不愿意让谁，可要说真得罪了人却也只有叶氏一个。 宋老夫人把库房钥匙交给了叶氏，可未必乐意她当真一家独大。 而宋宣荣又是个男人，王氏闹再大也没寻过他的麻烦，反而对他还一直敬让着。 所以王氏闹归闹，撒泼归撒泼，可起码的眼色却是有的。 至少在趋利避害上面，宋宣勤可比不上她。 沈珺九将匣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对着沈清梧说道：“刚才宋明珍说宋家这几日闹的厉害，宋宣勤又将这银子越过了宋宣荣，直接送来了咱们这里。” “看来他们恐怕是真跟宋宣荣翻了脸了。” 沈清梧淡声道：“利益不均，翻脸本就是早晚的事情。” 宋宣荣得了这么多好处，足足数十万两的银子，可却没告诉二房半句，宋宣勤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气。 而且宋宣荣行事向来自负惯了，又不愿意将天阈商行的事情告知宋宣勤，兄弟二人隔着秘密就等于是隔了心，宋宣勤不满宋宣荣自然会跟他翻脸。 沈清梧缓缓道： “昨天北王派人传消息，说宋宣勤和宋老夫人瞒着宋宣荣在外放印子钱，这中间还有叶家那头掺合，估摸着他们闹起来也跟这事情有关。” 沈珺九想了想也是，这闹总要有个由头。 而这由头还得宋宣荣来开口才有可能。 第640章 皇榜 天气渐冷，之前的单衣已经换了双层的平纹锦袍，身上还盖着薄毯，可窗外的风顺着窗棂吹进来时，依旧有些渗人。 沈清梧伸手揉了揉断腿之上的残肢，眉心微蹙。 打从宫宴之后，京中就接连下了好几场雨。 头天夜里大雨之后，第二天便也阴沉沉的。 这雨水连绵带来了深秋寒意不说，对于他这种情况更是极为不友好，腿上原本已经不再疼的伤口又开始隐隐难受，腰间也阴寒着时常泛凉。 沈珺九瞧见他动作皱眉道：“大哥，你腿又难受了？” 沈清梧抿唇：“还好，就是这几天总是下雨有些潮湿，晚间喝点去湿的汤药就好。” 他拉了拉腿上盖着的薄毯，这才说道， “宋宣勤将银子送过来，宋宣荣那边气怒之下也会更加棘手。” “北王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今天是第二天，最迟今天夜里他恐怕就要去动暗中那条线，找上天阈商行的人了。” 沈珺九闻言道：“要不要我让人去盯着？” “不必。” 沈清梧不想借用北王府的人，至少在确定他能做主天阈商行之前，不能让北王知道天阈商行跟他们的关系，而且宋宣荣只要去找了天阈商行的人，就代表跟他联手的人就在京城。 能够做主天阈商行的事情，还能给予宋宣荣那么多的利益。 他没必要亲眼看到，等进了天阈商行后也能知道那人是谁。 沈清梧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过程，没必要细较。 哪怕沈珺九不动用北王府的人，宋宣荣去哪里的事情也瞒不过北王，又何必多此一举暴露了他们自己。 沈清梧说道：“京城这边不用去管，北王要的不是小数目，就算和宋宣荣勾结的那人权利再大，可一时之间想要动用近百万银钱，那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你和北王婚事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你再去做一件事情。” 沈珺九看着他：“什么事？” “借北王之名张贴皇榜，替我遍寻天下名医，寻找可以断肢再生的方法。” 沈珺九微睁大眼，她自然不会相信沈清梧是真的想要寻找断肢再生的方法，这世间若有这般办法，那早就已经名扬天下了无人不知了。 更何况若只是腿脚出了问题，想要医好尚且有可能，可是肢体已断，又怎能再生？ 沈清梧不是不切实际的人，而且他若真有这想法，当初早就已经告诉她了，何必等到今日。 “大哥。” 沈珺九看着他，“你是想引天阈商行其他人现身？” 沈清梧毫不隐瞒的点点头，眸中泛着冷色：“宋宣荣不是一直想要隐瞒我们的事情吗，那我就要闹的天下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宋家所害。” “他索要银钱定会惊动其他人，若是在加上皇榜还有你和北王的事情，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再将消息压下去。” 除非那其他几个管事都是聋子瞎子，或者是早就已经背叛了沈贺，否则他们定会前来京城询问究竟。 而这，就是沈清梧要的机会。 第641章 狗腿子 宋宣荣的确是动了天阈商行的心思，特别是在知道宋宣勤居然瞒着他，将十万两银票送还给了沈珺九后，他整个人暴怒之下，大房、二房也彻底翻了脸。 宋宣荣只觉得这个弟弟简直不可理喻。 放印子钱的是宋宣勤。 惹了祸事的也是宋宣勤。 要不是宋宣勤他们私放印子钱，贪图利益被北王府抓住了把柄，他又何必被北王威胁，赔付那所谓的“嫁妆”掏出那么一大笔银子？ 宋宣勤明明做错了事情，可他死不悔改不说，居然还越过他去找了沈珺九。 他眼里哪还有他这个哥哥？！ 宋老夫人那边虽然也觉得宋宣勤做的不好，可那到底是她的亲儿子，就算再不好她也会帮忙找借口推脱，可王氏不一样，她只是儿媳妇，而且向来斤斤计较不讨喜。 宋老夫人一门心思的觉得宋宣勤之所以和宋宣荣闹成这样，全都是因为被王氏撺掇，所以将所有的过错一股脑的全部落在了王氏头上。 她让人去唤王氏过来想要训斥，可没一会儿人回来了，却说王氏带着宋明珍和宋禹哲回了王家，说是她母亲身子不好，她们娘儿三要在娘家暂住几日。 宋老夫人气得心口疼，一边狠狠骂着王氏狼心狗肺，一边气急之下直接让人砸了库房的锁废了王氏手里的钥匙，削减二房用度，百般为难。 王氏在娘家听到府里的人送来这消息后只是撇撇嘴，然后让人去厨房要了两只烧鸡过来，吃的满嘴是油。 而宋宣勤更是干脆，为了不想回去听宋老夫人念叨，索性直接住在了衙门里。 宋老夫人得了消息后又气又急，却又奈何不了宋宣勤和王氏，只能在府里撒气。 宋宣荣则是看着府中账面上那仅剩不多的银子，脸色阴沉。 夜里下了小雨，雨水淅淅沥沥的。 宋宣荣避开所有人出了府。 走了小半柱香时间，马车才停在了一处院门前。 宋宣荣披着蓑衣被人带进院子里，七绕八绕的走了一大圈才见着了想见的人。 灯火摇曳，那人穿着青衫站在阴影之中，有些看不清楚容貌。 “三管事，宋大人来了。” 那人回头时，油灯上的火苗晃动了一下，“你先下去吧。” 引路的那个下人闻言离开。 宋宣荣则是取掉了身上的蓑衣放在门外，这才拎着沾了雨水的衣袍，踩着一地的水印子进了房内。 房中有股淡淡的乌沉香气味，熏香的是镂空金丝的炉子，书桌是上好的黄梨木。 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个花型青釉陶碗，里面放着几簇已经开过有些凋谢的秋海棠。 这屋子里挂着不少名画，看似寻常的摆件也都没一样是便宜的。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宋宣荣却依旧会觉得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平，特别是在看到对面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身上穿着的寸尺寸金的浮纹蜀锦时，这种感觉更甚。 不过是个替沈贺办事的狗腿子，却生生过的比谁都富贵。 第642章 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那屋中的人四十来岁的模样，瞧见宋宣荣时直接就沉了脸， “我早就已经跟你说过了，该给你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可不该给的你就算来再多次也没用。” “商行这边一直都有人盯着，没有沈贺留下来的信物，谁都动不了他的东西。” 他早就跟宋宣荣说过，只有拿到信物，他们才能假装是沈贺临死之前或是担心自己有事，又怕沈清梧兄妹年少不知事，所以将信物留给了宋宣荣，让他帮忙照顾沈清梧兄妹。 到时候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拿着信物，动用天阈商行里的东西，而不被那几个老家伙为难。 如今连信物都没有，他来干什么？！ 那人只以为宋宣荣又是来要好处的，满心的厌烦。 宋宣荣也听出了他话中不快，被怼了一句也没生气，而是连忙开口道：“我知道没有信物拿不到什么，我也不是为着此事来的。” “那你来干什么？” 那人眼中有些不耐烦，“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了遮掩你们宋家做的那些事情，我一再隐瞒京中消息，已经惹了其他人怀疑，而且京中多少人盯着天阈商行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难道是嫌麻烦还不够多。” “要是被人察觉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对着宋宣荣时语气极为不好，实在是因为在他眼里，这宋宣荣和宋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宋宣荣找上他的时候，想要和他联手拿下天阈商行时，他还觉得这人足够精明，可这段时间宋家频频出事，沈家兄妹那里更没一天安生的。 先前沈珺九他们突然搬出宋家，闹出宋家谋害他们的事情时，就已经让他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能将消息压下来，让商行里的探子和信使封了口。 可没想到这事情还没过去多久，沈珺九居然又被赐婚给了北王。 他只觉得宋宣荣就是个废物，贪得无厌不说，却连三个半大孩子都对付不了。 沈家兄妹进京都已经两年多了，信物却还没有找到，龙穆山那事更是留下无穷的后患，早知道如此，他当初还不如让沈清梧他们留在沈家，而他跟沈家那老头子合作。 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宋宣荣被他一通话说的脸色不好看，他一直自认为跟这人是合作伙伴罢了，甚至他还是尚书之位，远比这狗腿子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可到底是有求于人，他强压着怒气说道： “若非是有要事，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你。” 那人皱眉看他，显然在问他到底什么事。 宋宣荣抿抿唇缓声道：“我需要八十万两银子，汲琨兄，我也是没办法只能来找你……” “八十万两？” 被宋宣荣叫做汲琨兄的柳汲琨脸色瞬变，阴沉着眼看他， “宋宣荣，你把我当钱袋子了吗？” “八十万两，你怎么不说八百万两，你当那是八两银子吗，居然敢开这种口？” 第643章 你当我是钱袋子？ 前些年沈贺还在时，就给了宋家不少好处，宋宣荣官途顺逐也是因为有沈贺支持。 后来沈贺死了，宋宣荣将沈家兄妹接来京城之后，天阈商行每一季都会给宋宣荣送去数万两银子，还有一应物事以及旁人得都得不来的好东西。 宋宣荣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时不时还会在天阈商行里签单，而宋家的那些鲍参翅肚更有好些都是他们送去的。 算下来他每年给宋家的东西不下十万两，宋家占足了便宜，京中也没有几家能富庶过他们。 如今宋宣荣居然得寸进尺，开口就是八十万两。 他也不怕撑死他自己？！ 宋宣荣闻言急声道：“你先听我解释，这银子不是我要的，是北王要的。” “北王？” 柳汲琨脸上怒气一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北王知道了沈贺的事情？” 宋宣荣见他误会连忙解释：“不是，北王不知道沈贺和天阈商行的事情。” 柳汲琨松了口气：“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北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问你要银子？” 宋宣荣：“他是为了珺九。” 宋宣荣对着柳汲琨时有些难堪，可既然是来求人的，宋婉淑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否则柳汲琨是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银子，他有自知之明，所以直接说道， “当初珺九他们兄妹从南地来时，他们母亲留下了一份嫁妆也被带来了京城，那嫁妆一直放在宋家手上，可是前些时候沈清梧突然开口向我讨要。” 说起这事时，宋宣荣就不由的懊悔。 早知道会有北王这么一出，之前从妙法寺回来时，他就该想办法将宋婉淑的嫁妆还给沈珺九他们，也不至于他们仗了北王的势这般心黑，居然开口就是八十万两，比起宋婉淑最初的嫁妆足足翻了三、四番。 宋宣荣低声将沈清梧他们讨要宋婉淑嫁妆，他没有及时给他们，后来沈珺九和北王赐婚之后，北王府派人送来嫁妆清单，直接翻倍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汲琨听着宋宣荣的话，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也就是说，宋婉淑的嫁妆原本只有不到二十万两，你却想要狡赖，结果愣是让北王府上门要了八十万两？” 你是不是蠢？！ 他后面一句话虽然没说出来，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明明白白的。 宋宣荣满是难堪，“我也没想到珺九居然会和北王定亲。” 之前北王和沈珺九之间连半点苗头都没有，甚至他压根就不知道沈珺九认识北王，谁能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北王居然会看上了沈珺九，而且居然绕过了宋家，直接就在宫里请了明启帝赐婚。 宋宣荣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在琉璃台上，他听着北王说喜欢沈珺九，要迎娶她当北王妃时的茫然懵逼。 要早知道沈珺九和北王有一腿，他怎么可能会让叶氏对沈珺九他们下手？ 宋宣荣紧抿着唇脸色不大好看，“珺九一直瞒着她和北王的事情，我如果早知道也不会给北王敲我竹杠的机会。” 第644章 威胁 “这事情已成定局，而且现在北王已经找上门来了，摆明了要替珺九出气，这银子非给不可。” 宋宣荣看向柳汲琨， “汲琨兄，北王的性情你也知晓，他要是拿不到银子，绝不会放过我。” “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如今也只有你能够帮我了，否则拿不出银子真惹得北王动怒，他必定朝我下手，万一让他查出点儿什么事情，恐怕也会祸延汲琨兄……” “你威胁我？！”柳汲琨满脸阴沉。 宋宣荣缓缓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我和汲琨兄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总要同舟共济才能度过这一关，你觉得呢？” 柳汲琨胸口藏着一股子郁气，只恨不得一拳头打碎宋宣荣的脸，可他也知道他现在跟宋宣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打从他答应宋宣荣一起谋夺天阈商行开始，他和宋宣荣就绑在了一起。 他要是不帮宋宣荣解决了北王府这桩事情，宋宣荣出了事，以他这般自私凉薄又狠毒的性格，他定会拉着自己去给他当垫背的，拉着他一起陪葬。 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宋宣荣恐怕还有隐瞒。 如果真的是只是替宋婉淑讨要她留下来的嫁妆，哪怕北王府权势再大，也不可能一开口就将不到二十万两的东西喊了八十万两，足足翻了四倍不止。 这要是传扬出去，沈珺九也别做人了。 可宋宣荣居然连半点反抗都没有，反而只想着破财消灾，将北王要的东西交给沈家兄妹，只能说这宋宣荣和宋家恐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北王手上。 柳汲琨也没心思去打探北王到底捏着宋家什么把柄，反正不外乎是对宋家不利的。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暴躁，对着宋宣荣说道： “八十万两不是小数，京中虽然有这么多现银，可是从库中调取这么多银子却要支会其他人，我也必须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你给我些时间，我想想办法。” 谁知道宋宣荣却是摇头：“来不及了，北王只给了我三天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你昨天在干什么，非得赶在今天才来？” 柳汲琨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被宋宣荣气得脸铁青，“你当我是银矿吗，你让我一夜之间哪里去给你找这么多银子出来？！” 宋宣荣抿着唇：“我只是想先自己想想办法。” 柳汲琨忍着气：“那你想到了吗？” “没有。” “那你府中能筹措多少银子？” “不足三万两。” “……” 柳汲琨只想锤爆宋宣荣的狗头！ 又没银子，又和沈珺九他们闹翻，他想个屁的办法。 白白耽误了时间！ 宋宣荣直面柳汲琨的怒意，也难得露出些难堪来。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年他弄了那么多银子回去，天阈商行每一年也会送银子送东西。 宋家过的格外的富贵阔绰，可实际上内里却根本就没有太多的银子。 沈珺九拿走的那二十余万两，几乎全是他们兄妹自己的钱财，而宋婉淑的那些嫁妆也都还留在宋家，算起来根本没动宋家的老底。 第645章 死磕到底 算来算去，宋宣荣才发现除开沈家兄妹那里“意外得来又失去”的银子。 宋家这段时间最大的开销，也不过是之前他给了尚来庆那六万两银子，还有救宋禹行时动用关系花销了一些。 总共算起来估计连十万都没有，可就只是动用了这么一些，如今府里账面上只剩下不到三万两银子。 别说给北王黑了心肝，他就算只是要回宋婉淑的嫁妆，宋家都拿不出来。 宋宣荣刚知道这事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只觉得是有人贪墨了银子。 直到帐房将府里的开销明细送过来时，他看着那一笔笔的花销时才惊呆了自己。 宋家宅子的维护，府里近百个下人的月钱，那些“暂住”在府里的表小姐、表公子的开销，还有宋老夫人每日早晚血燕，府中之人每日吃食，以及每一季衣裳裁制，甚至府中几个女眷时不时还要贴补娘家，应付上门打秋风的亲戚。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笔钱财，每天都是大笔大笔的银子如流水的往外走。 往日里宋宣荣为人十分大方，觉得宋家富贵，那些旁支姻亲的人来了占点便宜也没什么，而族里和那些拐弯抹角的子侄来了时，他也不介意收留。 反正宋家的宅子那么大，就算再住上几十人也不嫌多，可当看到帐房记录的那些人的开销时，宋宣荣只觉得心头都在滴血。 柳汲琨也是在滴血，他木着一张脸，几乎想将宋宣荣喷的狗血淋头，险之又险才忍住。 “这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宋宣荣看了眼柳汲琨，“北王府只给了三日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我知道！” 柳汲琨忍着气，“我会想办法将银子凑出来，只是你也要记着，这是最后一次。” “天阈商行有天阈商行的规矩，不可能任由你予取予求，如果再有下一次，哪怕你跟我翻脸都没用，与其等着被你拖累死，倒不如我直接拉着你一起去死得了。” 柳汲琨口气之中夹杂了恶意，说完后才又道， “这次的银子给了你之后，接下来商行这边不会再给你任何银子，而且沈清梧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行冠礼了，你若是再拿不到信物，我也拦不住其他人。” “到时候商行的钱财你别想了，反而该好生想想，你该怎么跟大管事他们交代你将沈清梧他们接来京城之后，你府里却害的沈清梧断了双腿的事情。” “大管事对沈贺忠心耿耿，虽然被我骗着去了东缡，可等他回来后必不会善罢甘休。” “他可不像我这么心慈手软，别说你是礼部尚书，你就是皇帝，伤了少主他都能跟你死磕到底。” 宋宣荣也不止一次从柳汲琨嘴里听说那位大管事的事情，而且当年沈贺还在时，他也亲眼看到过那个跟在沈贺左右，一直以仆人自居的老人。 那人看着不怎么起眼，可手段却极为凌厉。 这些年要不是柳汲琨从中周旋，再加上他以前和沈贺关系不错，也从未流露出半点野心。 第646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那个老人眼里，他是宋婉淑的亲哥哥，要叫一声舅老爷，而且他待沈珺九他们也好。 那个老人一直以为他会好好照顾沈家兄妹，恐怕他根本就不会去东缡，而京里的事情也早就瞒不住了。 宋宣荣虽然要到了银子，可是穿着蓑衣踩着雨水离开时，心情却十分沉重。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信物必须拿到手。 可是如今以他和沈家兄妹的关系，怎么可能拿得到？ 如今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沈家兄妹还不知道信物和天阈商行的事情，如果沈清梧死了…… 宋宣荣握了握拳心，脸色一片阴沉。 柳汲琨在宋宣荣走后，冷骂出声：“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居然选中了宋宣荣。 看着精明至极，可结果什么事情都没办成。 柳汲琨心中憋着气，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趟，可却依旧觉得心中不安，他开口叫道：“刑洪！” 外间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三管事。” “咱们库中还有多少现银？” “前些时候临城那边调走了一些，现在库中应该还有九十余万的样子。” 柳汲琨闻言道：“去取八十万两银票出来，让人送去宋家。” “若有人问起这些银子做什么的，你就说我寻得几处极好的铺子和宅邸，而且三小姐与北王定亲，婚期大约就在年后，我拿些银子去准备礼物，到时候替小姐添妆。” 刑洪脸色微变：“三管事，宋家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居然要这么多银子。 柳汲琨暗骂了一句，神色难看的厉害，“不是宋家，是给北王的，北王拿住了宋宣荣的把柄，又要替沈珺九讨要公道，宋宣荣一时没脑子栽了进去。” 他简单说了几句之后，这才道， “你去把银子准备了，先把这事情过了再说，宋宣荣就是个自私至极的，他要是出事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刑洪闻言只能点点头。 柳汲琨开口：“东缡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刑洪低声道：“之前准备的那些人手已经派出去了，路上会想办法拦截大管事他们，而且大管事的饮食里也已经动了手脚，寻的都是跟咱们没关系的人，就算出事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来。” “小心一些。” 柳汲琨想起那人的手段，哪怕他已经竭力安排的妥当，而且还留了好几道后手，可他依旧觉得不放心。 只要没有得到那人的死讯，他就寝食难安。 刑洪说道：“您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少主冠礼在即，大管事无论如何都必定会赶回大晋，以有心算无心，咱们在路上留了人，他没有防备之下那些人定能将他留在半路上。” 柳汲琨闻言想起沈清梧的冠礼，微眯着眼。 虽然大管事那边已经让人动了手脚，可却难保不会有万一。 倒是沈清梧这边，他在京城，若是出点儿什么事情，到时候只要手脚干净一些，反倒是比动大管事要来的方便…… 第647章 船翻人亡 柳汲琨对沈清梧动了些心思。 宋宣荣那边久久找不到信物所在，商行这边的人也快稳不住了，倒不如索性趁着沈家兄妹不知道商行的事情前，除了沈清梧。 只要沈清梧一死，沈心箬和沈珺九年纪小又是女儿家，根本就扛不起天阈商行的担子，就算那个老东西想要护着沈贺的女儿，将商行基业交给两个黄毛丫头，其他那些人也断然不会答应。 沈清梧在，他是沈贺血脉。 有那老东西压着，他们自然动不得沈贺留下的东西，不得不偏向辅佐少主。 可沈清梧没了，商行落在那姐妹二人手上，岂不是将来会交给她们夫家，白白便宜了外人？ 当年跟着沈贺的那些人可不是都像那老东西一样忠心耿耿，余下的那些人也多少都有些私心，要他们将手中利益拱手让给不相干的人绝没那么容易。 到时候他大可以再找个借口，就说替他们姐妹守着这些东西，免得钱财外露替她们招来祸事，而他们大可以护着那两个丫头富贵平安一世，想必应该没多少人拒绝。 就算那老东西这次命好能回来，凭他一人也压不住所有人。 只不过…… 柳汲琨微眯着眼，手指磨蹭了一下。 那沈珺九和北王定亲倒是个麻烦，而且也多了不少变数。 北王势大，这京中能跟他抗衡的人本就没有，而且柳汲琨也比旁人更清楚北王和皇家之间那微弱的平衡，这京中北王独大，想要瞒着他对沈清梧下手恐怕不容易，而且宋宣荣那里也是麻烦。 宋家之前那些手脚做的太过明显，哪怕宋宣荣把叶氏推出去顶了罪，对外只说是叶氏狠毒谋害外甥，可这番说词骗的过外面那些人，却未必能够敷衍的过商行里的人。 而且要查沈家的事情也不会太难，到时宋宣荣就是最大的破绽。 刑洪见柳汲琨面色微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三管事，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宋宣荣这几次一次比一次要的多，他那里恐怕靠不住了。” 刑洪微顿，“那可要……” 他伸手比了个下划的手势，连忙流露出杀意来。 “宋宣荣知道的太多了，而且沈家那边的事情他也脱不了关系，要是他那里真出了什么纰漏，恐怕会牵累了您，不如我去将他解决了，也好一了百了。” 柳汲琨闻言心动了一瞬，可最终理智却是压过了冲动，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宣荣毕竟是朝中尚书，想要弄死他谈何容易。 取他性命不难，可是他死了之后却太过容易惊动旁人。 而且宋宣荣那人自私歹毒，精明又狡诈，他能察觉到天阈商行和沈贺的关系借而找上门来，就不可能没替他自己留下后手。 要是真动了这念头却又不能一击即中将他弄倒，一旦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又跟他反目。 到时候以宋宣荣的性子，怕是会直接将他也一并拉下水去，船翻人亡拉着他一起陪葬。 第648章 财神爷 “先看看情况，等东缡的消息来了后再说。” 柳汲琨眼眸微眯， “不到万不得已时，宋宣荣还不能动。” 如果那个老东西能直接死在了东缡那边，自然是最好，京城这边也不用再担心，他大可以慢慢去找信物，早晚能够弄到手。 如果老东西死不了，逃过了他的布置，那到时候想要从沈清梧这里下手，说不定还用的着宋宣荣。 留着他也许还有用处。 …… 宋宣荣半点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等到夜里收到了柳汲琨让人送来的银票时，他突然就有些后悔没有多要一些。 这个柳汲琨果然一直在敷衍他，什么拿不出银子，这八十万两还不是说给就给了。 宋宣荣虽然心动，可到底理智还在，知道那柳汲琨不好相与，他若是咄咄相逼再开口讨要银钱恐会真的会翻脸，而且他也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 只要柳汲琨还在，银子早晚都会有的。 将银票收好之后，第二天一早宋宣荣就派人送去了北王府。 燕无戈拿着银票匣子看着里头整整齐齐的银票时，缓缓道：“宋尚书倒是有钱。” 宋家的人脸色一变，生怕北王来一句宋家有钱银子加倍，连忙开口。 “王爷说笑了，这些银子是我家老爷掏空了整个府邸，卖掉了府中一些宅子铺面，甚至还一些族中之人筹借之后，这才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府里现在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萧淮笑了声，天气凉了手中折扇却还没扔掉，“说的这可怜的。” 他扭头看着燕无戈， “你说说你也忒心狠，好歹是王妃的舅家，这要是让人知道堂堂礼部尚书家连米钱都没了，回头人家还说你北王府跋扈、仗势欺人呢。” 燕无戈凤眸冷淡：“会吗？” 宋家的下人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总觉得那冷冷淡淡的话语跟刀子挂在脖颈上一样，连忙急声道： “怎么会。我家老爷说了，这些本来就是姑奶奶当初留下的嫁妆，早就该还给表公子他们了。” “只是先前表公子他们年少，老爷怕财帛动人心会惹来麻烦，所以才会代为保管，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谁敢胡言乱语嚼舌根子？” 燕无戈勾了勾嘴角，冷色淡去了些。 宋家那人见状松了口气，也不敢多留，只是恭敬道：“东西已经送到了，小人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叨扰王爷了。” 燕无戈嗯了声。 那人连忙行礼告退。 眼见着人走了之后，萧淮才看着那装着银票的匣子说道：“这宋家是真有钱。” 先前沈珺九就拿了二十几万两，尚来庆和刑部、大理寺那边疏通关系也有十万，再加上这八十万，这宋家的家底简直惊人的厚。 “之前我还觉着，沈三说给你三百万两银子当报酬，换一年北王妃头衔是信口开河，可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时间，她就已经弄到了百来万。” “她这来钱的速度真的挺吓人，你这哪里是找了个媳妇儿，简直是搬了个财神爷回去。” 第649章 白日做梦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财神爷。 萧淮满眼羡慕的摸了摸匣子里的那些银票，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垂涎模样，嘴里带着些嫉妒对着燕无戈说道， “你说你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好，二十年不动心，一动心就找了个财神爷。” “要是早知道沈三这么来钱，当初在龙穆山下时我就该早早将她拿下，趁着她落难失意的时候多多关怀体贴照顾，让她对我倾心相许，哪能便宜了你这木头疙瘩……” “嗷！” 匣子被猛的合上，萧淮没来得及收回手直接被砸了个正着，疼的一声惨叫。 燕无戈将匣子抱起来，拿着帕子擦了擦被萧淮碰过的地方，“白日做梦那叫癔症，回去找个太医瞧瞧脑子。” 萧淮捂着通红的手背瞪他：“燕无戈，我可是和你穿过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你重色轻友？！” “本王可没跟人穿一条裤子的癖好，至于你……” 燕无戈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不是常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本王这人可以断手断脚，却不能不穿衣服。” 萧淮顿时万箭穿心。 眼见着燕无戈抱着匣子转身走了，他连忙抓着扇子跟了上去，“你这是去哪儿啊，不是还说要去营中吗？该不会又要去找沈三吧。” “我跟你说啊，你这样是要不得的。” “这男女之间日日见面最是容易腻歪，你们这还没成亲呢，你得保持距离矜持娇贵些，哪有你这样子三天两头寻着借口朝着人家府中跑的，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你。” “你这样子，小心沈三将来跟你成亲之后骑到你头上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燕无戈停了下来，抱着匣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萧淮头皮发麻：“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燕无戈：“我在想，要是我揍你一顿你会不会闭嘴。” 萧淮：“……” 他居然想打他！ 萧淮抱着扇子满心委屈，满脸悲愤。 “你这个见异思迁的臭男人，之前还叫人家小乖乖，如今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人家不依……” “砰！” 燕无戈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人踹的撞在了梁柱上。 …… 深秋时节，沈宅里的菊花开的正盛。 天气起了寒意，沈珺九系着云青色披风，拉着沈心箬采了一些花瓣，准备烹干之后制成菊花茶和菊花酥，再取一些留着等冬日腊梅盛开时放在一起窖藏花酒。 见到过来的燕无戈和萧淮时，沈心箬和采荷她们连忙行礼。 沈珺九瞧见萧淮那张俊脸上红了一片，鼻梁上还有些乌青，有些诧异：“萧公子这是跟谁打架了？” 萧淮捂着脸愤愤然：“走路摔的。” 摔的？ 沈心箬偷偷看了萧淮一眼，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只觉得想要摔成这个样子，怕是得脸先着地吧？ 沈珺九看着萧淮愤愤然满是谴责的模样，隐约猜着这伤怕是和燕无戈有关。 她轻笑了一声便没再追问，只是和沈心箬说了一声，让她带着采荷继续采摘靠近花心完好的花瓣之后，就领着燕无戈二人去了不远处的凉亭。 第650章 这是把他当大尾巴狼了？ 萧淮见着沈心箬拎着篮子带着丫头去了另外一边，转瞬就没了影儿，而冬青则是去送了茶水过来。 他揉着脸说道：“沈三，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珺九疑惑：“什么故意的。” “就你姐姐。” 萧淮朝着沈心箬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怎么觉着你防着我跟防着采花贼似的，每次我来你都把你姐姐打发走？” 都不是外人，照理说沈心箬也不必处处避忌。 可萧淮记着好像除了那次吃饭时同处一桌外，之后他每次来沈宅时，沈珺九都从未让沈心箬跟他相处过，就算偶有一次露个面也只是打个招呼匆匆就走。 这是把他当大尾巴狼了？ 沈珺九闻言淡笑：“萧公子想多了，我姐姐只是性子弱胆子小，不喜欢与不相熟的人相处。” 萧淮撇撇嘴，沈心箬那母老虎的性子他可是亲眼见过的，对着宋家时那可是能直接豁出命去跟人对掐的，她这算是哪门子的弱女子？ 论睁眼说瞎话，还真没人能比得上沈珺九。 沈珺九的确是不想让沈心箬跟萧淮独处，倒不是信不过她姐姐，而是信不过萧淮这个斯文败类。 萧淮长得光风霁月美貌无双，一双桃花眼艳而不媚，眼尾轻轻一夹便能勾的大媳妇小姑娘动心，那身上的烂桃花都不知道有多少。 他和旁的男子不同，那一身浑然天成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贵气尤为迷惑人，再加上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沈心箬不过是个半大小姑娘，未曾经历情爱之事不小心便会着了道动了心。 要是萧淮是个好的，沈珺九自然乐意让他们在一起，可萧淮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良配，至少她是绝对不会让姐姐嫁给了一个花花公子。 沈珺九没理会萧淮嘴里的嘀咕，只是看着燕无戈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燕无戈坐在她对面，将匣子拿了出来，“宋家那边今日送过来的，我正好没事就给你带过来了。” “这么快？” 沈珺九听着是宋家送去北王府，就知道应该是她娘的嫁妆。 她不由有些惊讶，还以为宋宣荣那边就算是找上了天阈商行，恐怕一时片刻也筹不出这么多银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拿到了。 她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银票，那厚度可比她当初从宋家带出来的还要多。 沈珺九微讶：“你这是管宋宣荣要了多少？” “也没多少，八十万两而已。” 燕无戈淡淡道： “本来清算你娘的嫁妆，该将她留下的东西全部要回来，只是那些铺子、田庄，还有一些宅邸里面，这几年早已经全部都是宋家的人。” “我让人私下查过，这些东西有些房契地契早被宋家私底下过了户，真要扳扯的话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而且到时候宋宣荣和宋老夫人恐怕还会来找你纠缠。” “所以我干脆将东西全部折算成了现银，让宋家一并给了。” 至于那些铺子、庄子，等宋家没了之后，再还给阿九他们就是。 第651章 大婚时要戴凤冠的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的话默了默，忍不住说道：“就算那些东西折算成现银，也没这么多啊？” 燕无戈随口道：“现银是没这么多，可还有利息。” “宋家不问自取拿了你娘的嫁妆，我让他们多给二十年的利息也不算多。” 要不是怕逼急宋宣荣让他狗急跳墙，他能直接把利息算到宋宣荣老死。 沈珺九：“……” 她看过她娘的嫁妆单子，就算是将所有东西全部折算下来，顶天了也不到二十万两。 燕无戈一下子就足足翻了四倍有余，而宋宣荣为着宋家放印子钱的事情还不得不咬牙答应了下来，难怪他会和宋宣勤起了争执，甚至两兄弟翻了脸。 这简直是在让宋宣荣割肉，怕是宋老夫人又得大病一场了。 沈珺九心中吐槽着燕无戈心黑手辣，可是脸上却是忍不住的露出笑意来。 要是换个人她或许还会有那么一丝同情，可宋家的银子她拿着却从来都不觉得亏心，更何况能见着宋宣荣倒霉，她比谁都高兴，要是能扒下宋家一层皮，那更该普天同庆才是。 “想笑就笑呗，憋着做什么。” 萧淮毫无形象的瘫在桌边，对着沈珺九吐槽，“不过说起来那宋家可真有钱，素日里京中瞧着富贵的人家也不少，可能像他们这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还真没几个。” 别说是那些富贵人家了，就是瑞王和应王那头估计都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来。 “早知道宋家给的这么爽快，无戈你就该再多要些。” 燕无戈闻言淡淡道：“八十万已经是极限，再多宋宣荣就要狗急跳墙了。” 沈珺九也颇为认同他的话，那宋宣荣可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当初为着自己就能舍了同床共枕二十年的枕边人，如今要不是有天阈商行那边替他兜底，帮他筹措这笔银子。 恐怕他也会如同舍了叶氏一样，直接把宋宣勤推出来。 那放印子钱的事情是宋宣勤和宋老夫人做的，他大可说宋老夫人一时糊涂被人蒙骗，把所有过错全部推到宋宣勤身上，而且主动自首也能将他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这种事情宋宣荣不是做不出来的。 如今宋宣荣肯给钱，不是因为他在意宋宣勤这个弟弟，而是因为这银子不必他自己来出，可天阈商行那边的人也不可能毫无底线的帮他。 沈珺九觉得，燕无戈这八十万两的数目，已经卡着他们能够承受的上限要的，再多的话，天阈商行那边未必肯出，宋宣荣也拿不出来。 萧淮闻言撇撇嘴，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燕无戈却觉着他有些碍眼，寻了个借口将萧淮打发去见沈清梧了后。 他才看着沈珺九，目光落在她发间：“凤钗呢？怎么没戴着？” 是不喜欢？ 沈珺九似是看出了他未尽的话，扬唇道：“那凤钗是你的心意，太贵重了，我让冬青收起来了，等大婚时再戴。” 燕无戈看着她青丝如云挽成堕马髻的模样，想要摸一摸，而他也的确伸了手，手指顺着她发顶轻揉了揉后说道：“傻，大婚时是要戴凤冠的。” 第652章 他有我好看？ “凤冠上可以插着凤钗。” 燕无戈被沈珺九的话逗笑，就见她娇声道： “其实是那凤钗太重了，而且也太隆重，平日里戴着太过招眼了。” 燕无戈之前没想这么多，只觉着给他家小姑娘的定要是最好的，所以只顾着越贵重越华丽越好，如今想着她这般大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更俏皮清新些的。 “那我再让人另外打几支简单清爽一些的给你。” 他很喜欢听沈珺九说他们的婚事，也喜欢她这般坦然的说着大婚。 这让他觉得她是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了的，也记着他们之间的婚事，念着他这个人。 他伸手顺了顺她的青丝， “宫里已经将婚期定下来了，你及笄的日子就在你大哥冠礼之后，大婚便放在开年后的二月初八，钦天监那边选的，说那一日是明年整年之中最好的嫁娶之日。” “嫁衣我已经寻了最好的绣娘替你备着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花纹？” 沈珺九想了想，她上一世是被宋家一顶小轿走偏门送进的皇宫，根本就没行过嫁娶之事，而她印象里新嫁娘的衣裳也都是一身火红衣裙，至于样式她还真没怎么留意， “我不太懂这些，皇家嫁娶的规矩和外间也不同，不如你看着准备，说不定到时候还有惊喜。” 燕无戈低笑，“好。” 两人坐在亭子里，低声说话时彼此靠的极近，或是说起了什么有意思的，莞尔一笑时格外的美好。 沈心箬站在不远处的廊下隔着花丛远远瞧了一眼，只觉得阿九和北王当真是般配的，别的不说，至少这样貌上，两人凑在一起时当真养眼，这般看着就跟画中的人似的。 “瞧什么呢，这般偷偷摸摸的？” 萧淮被打发走后不想去见沈清梧，实在是那厮太过聪明，几句话就套的人兜了底儿还不自知。 他在沈宅里转悠了几圈，溜回来时就看见沈心箬趴在廊柱边偷偷瞧着什么，他不由靠近隐约听到她好像在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不由微歪着头看了凉亭那边一眼， “他有我好看？” 沈心箬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回头就见到站在身后的萧淮，她连忙快速闪开，只觉得心口直跳脸都吓白了。 “萧……萧公子……” 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简直吓死她了！ 萧淮拿着扇子转了转，目光落在沈心箬饱受惊吓的脸上，促狭道：“你这见到我跟见着鬼似的，本公子有这么吓人吗？” 沈心箬摇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萧公子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所以一时间有些惊吓。” “是吗，我还以为是沈三跟你说了什么，你才这般避着我。”萧淮意有所指。 沈心箬闻言眉心微皱，方才还算和气的脸色顿时冷淡了几分， “萧公子想多了，你我不过是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阿九从未与我说过你什么，而且这里是我的家，我也没必要避着萧公子。” 第653章 他变丑了？ 萧淮侧着头：“真的？” “我没必要欺骗萧公子。” 沈心箬并没有说谎，阿九的确是没跟她说起过萧淮的事情，只是她以前在宋家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萧淮的名声。 这位显安侯府世子容貌出众，有京中第一美男子之称，可同样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宋家的那些丫环偶尔闲聊时，会提及到这位萧世子，说京中那些小姐们对他是如何百般追捧，就连青楼花院里的姑娘也有不少对他倾心想要从良跟随左右，只愿能与他红袖添香。 沈心箬是个直心肠的人，特别不喜欢的就是萧淮这种轻挑浪荡的世家子。 她喜欢的是有担当，有能力，性情稳重又温和从容，洁身自好的男儿。 沈心箬抬头看着萧淮，神色平淡道：“萧公子身份尊贵，与我大哥和阿九有恩，又是北王好友，我身为阿九的姐姐自然要与你避嫌，免得叫人误会你我关系污及你声誉。” 她说完后提着手里的篮子朝着萧淮福了福身， “我还有事，请恕我不能多陪。” “府中的菊花和秋海棠开的正盛，萧公子可以在府中随便转转，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面的人。” 沈心箬蹲了蹲身子，做全了礼数之后转身就直接就走了。 萧淮看着她行云流水半点不带迟疑的动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对啊。 他脸还是原来模样，肤如凝脂漂亮好看。 可这沈家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沈三也就算了，心黑手辣瞎了眼瞧不见他美貌，可沈心箬怎么也跟她一个样子，明明他昨儿个还被个漂亮姑娘拦了道送了荷包来着。 她怎么避着他跟避蛇蝎似的？ 萧淮有些不自信的拿着扇子伸手拦住了一旁提着花篮的采荷，就见小丫头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萧……萧公子……” 萧淮指了指自己：“我好看吗？” 采荷：“……” 萧淮见她不说话，不由拿着扇子挑着采荷的下巴自己凑近了几分，那张俊脸瞬间放大在了采荷眼前。 微薄的红唇带着浅浅弧度，那双桃花眼哪怕未笑也带着诱人的浅红，他的皮肤是真白，靠近时脸上连半点瑕疵都没有，那般直面之下的美色让得采荷几乎呆住。 “问你话呢，本公子好看吗？” 采荷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喃喃道：“好看。” 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呢…… 萧淮听着采荷脱口而出的夸赞，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而采荷在这笑声之中回过神来时，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色瞬间爆红，那红色直接朝着脖颈蔓延，整个人跟着了火似的，差点哭出来。 她，她都说了什么啊？ 羞不羞人！ 采荷嘴唇发白，连忙挥开了下巴上的扇子，抓着采花的篮子转身就跑，就跟身后有鬼追她似的。 萧淮见着小丫头跑走时凌乱模样，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他低啧了一声，只倒是那沈二跟沈三一样不懂得欣赏，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就施施然的朝着花园那边走了过去。 第654章 我好看吗？ 沈心箬换了个地方采花时，就见着采荷就跟着跑了回来，她脸色又红又白的，一双眼泪汪汪的像是快哭了。 “你这是怎么了？” 沈心箬刚问了一句，采荷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二小姐，奴婢，奴婢丢死人了，呜……奴婢没脸见人了……” 沈心箬被她哭得手忙脚乱，就连旁边的水月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着她道：“你别哭啊，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沈心箬也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采荷其实比沈心箬还要小两岁，年幼时就跟着沈心箬伺候，小丫头心眼实，还没动过男女之情，只是觉得丢了大人，哭得抽抽噎噎的被哄了半天才说了刚才的事情。 沈心箬顿时就黑了脸。 水月也是脸色难看道：“这萧公子怎么能这么戏弄采荷？” 采荷是个小姑娘，他这简直跟调戏没两样了！ 沈心箬本就讨厌萧淮那般吊儿郎当满脸桃花的模样，此时见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采荷，更添了几分厌恶。 要是府里的下人敢这般调戏采荷，她定会替采荷出头。 可是换成萧淮，她却没办法去找他替采荷出气，毕竟这种事情说大不大，闹起来萧淮大可以说他只不过是随口玩笑了几句而已，到时候萧淮不会怎么着，反而会伤了采荷。 沈心箬心里憋着气，沉着脸说道：“往后见到他的时候避开些，他要是来了府中，直接让北王府的那些人，或者是管家去招待。” 见采荷哭红的眼睛，沈心箬心里告诉自己，往后一定要离那个浪荡公子越远越好。 这般没德行的人，怎么能成了北王的朋友？ …… 沈珺九送燕无戈离开时，刚巧撞上了气冲冲的沈心箬。 瞧着跟在燕无戈身后的萧淮时，沈心箬神色格外的冷淡。 沈珺九一眼就看到采荷眼睛红红的，疑惑道：“采荷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都红了？” 沈心箬说道：“没什么，这丫头刚才不小心遇到了恶犬，胆儿小就被吓的哭了鼻子。” “恶犬？” 沈珺九诧异，“府里哪来的恶犬？” 沈心箬淡淡道：“可能是府外跑进来的野狗吧，刚才被这丫头一嗓子哭的吓了一跳，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沈珺九只觉得沈心箬这话有些奇奇怪怪的，不过却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府里哪里有狗洞之类的地方，才叫外面的野狗跑了进来，不由失笑。 “采荷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采荷低头呐呐：“奴婢就是被吓着了。” 沈心箬在旁道：“你就是笨，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记得早早躲远一些，这恶犬伤人从不讲究，拦着你犬吠几声还是小事，下次要真咬伤了你，你哭都来不及。” 采荷脸色煞白，偷偷瞧了萧淮一眼连忙低头：“奴婢知道了。” 萧淮：“……” 你知道就知道，看我做什么？！ 萧淮对着沈心箬冷冷淡淡的话，总觉得她是意有所指。 刚开始他还没想明白，可听着那句拦着采荷，突然明白过来，之前不就是他拦着了那小丫头吗。 第655章 恶犬 萧淮顿时黑着脸：“沈二，你骂谁是狗呢？” 沈心箬面露疑惑：“萧公子说什么呢，什么骂谁是狗？” “我是在说刚才吓着我这丫头的恶犬，突然闯入府中险些伤人，萧公子怎么这般动怒？莫非那恶犬是萧公子家养的？” 萧淮顿时被沈心箬这话怼的语噎。 他要是说是，岂不是承认他是恶犬？ 可要说不是，那不是白白被沈心箬这刁蛮丫头给骂了？！ 燕无戈睨了眼萧淮，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也算是听出来沈心箬这是在骂萧淮。 他淡声道：“萧家不养狗。” 萧淮脸色更黑：“燕无戈！” “怎么，你养狗？” 燕无戈淡淡看他。 萧淮：“……” 他憋了又憋，对上沈心箬满是笑意的杏眼，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憋屈的说了句“不养”后，转身直接朝着大门外走去。 这臭丫头，等回头总能找机会收拾她！ 沈心箬见萧淮气冲冲的离开，心里冷哼了一声，总算觉得出了口恶气，可是转瞬想起萧淮和燕无戈的关系，又忍不住有些后悔。 “萧公子他……” “别理他。” 燕无戈淡淡说了一句，“他向来便是这般不着调性子，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教训就是。” “他要是还手，他娘能打死他，他要是骂你，你就告诉阿九，让阿九帮你一起教训他。” 沈心箬愣了愣，抬头看着燕无戈片刻，突然笑起来：“谢谢妹夫。” 燕无戈理所当然的受了这声妹夫之后，见沈心箬识趣的先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和沈珺九后，他这才对着沈珺九柔声说道：“过两天是林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林国公与我有旧，他们应该会下帖子给你，显安侯府那边也会前去贺寿。” “琬姨让我告诉你一声，到时候你与她一起同去。” 沈珺九闻言顿顿，就知道长河郡主恐怕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让她在京中那些人面前露脸。 她和燕无戈定亲之后，京中对她有兴趣的人极多，而且恐怕也有不少人对她心中不忿。 长河郡主与她同行是想要护着她。 沈珺九之前在京中未曾参加过什么宴席，可往后嫁入北王府后，跟那些人打交道的机会还多，所以沈珺九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 “好，我到时候会与郡主一起。” 燕无戈看了眼沈心箬：“琬姨喜欢热闹，你可以带着你姐姐一起去。” 沈珺九闻言愣了愣，就听到燕无戈道， “我听说这段时间，有不少媒人上门替你姐姐说亲。” “那些人参差不齐，家世人品也难保证，琬姨毕竟在京中多年，眼界地位都比常人高些，若是你姐姐当真要找一门如意郎君，倒不如让琬姨帮她过过眼。” “而且那天寿宴会有不少年轻人同去，也正好让姐姐看一眼，看是否有合眼之人。” 沈珺九闻言就瞬间明白了燕无戈的意思。 前几日大哥还跟她提起，说打从她和北王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后，就有不少人来打听沈心箬的婚事，到了后来更是陆陆续续的有媒人上门。 第656章 姐姐的婚事 那些前来说亲的，家世好些的几乎都是府中庶子，而为嫡子说亲的家世又都没几个好的。 沈珺九和沈清梧都看得出来，那些人是惦记上了北王府的权势，想要娶了沈心箬后，借机与燕无戈当个连襟攀上北王府的关系，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让沈心箬嫁给这种别有异心的人。 沈清梧直接让人打发了那些媒人，可缓过神来后却也发现，沈心箬的确是到了说亲的年纪。 她今年已经十六，翻过年便要十七，这般年纪的姑娘早该是定了亲事甚至嫁了人的。 他们之前一直被宋家耽搁了，后来又各种事情不断，沈清梧就算想要闲下来替沈心箬寻一门好亲事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可要是一直将沈心箬留在府中，未免也会惹人闲话。 长河郡主身份贵重，眼界也极好。 如果她肯出面替沈心箬操持，定能替她寻到合适的姻缘，而且这般好的机会也能让沈心箬自己看看，这样也总比他们胡乱寻来或者是被人瞎惦记的要强。 沈珺九说道：“我待会儿会跟姐姐说一声，让她陪着我同去，只是我瞧着她和萧淮像是起了嘴角，到时候萧淮会不会跟我们同去，为难姐姐？” 燕无戈淡声道：“你们是去林国公府贺寿的，萧淮敢为难你们，琬姨第一个能打断他的腿，而且那天也不只是一些妇人前去，萧淮去不了后院。” 沈珺九这才放下心来，“那好，我到时候和姐姐同去。” 沈珺九还想着将燕无戈送出去，只是没走多远，燕无戈就将她拦了下来。 他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披风，低声道： “别送了，外面起风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沈珺九也没强求，只是说道：“那你路上小心。” 燕无戈嗯了声。 等着他们离开之后，沈珺九才将去林国公府的事情告诉了沈心箬。 果然沈心箬条件反射的拒绝，“阿九，长河郡主邀你一起去林国公府贺寿，我去不合适，而且这般贸然上门恐怕也会让人不喜。” 沈珺九闻言轻笑，“林国公府既然送帖子来，便不会拒客于门外，而且打从宋家出来之后，你除了去了一趟成衣铺子外就没再出过府门了，总不能一直呆在府里吧？” “我们往后要一直留在京城，总要跟那些人打交道的，姐姐就当是出去散散心。” 沈心箬眉心微蹙。 “姐姐，你就当陪陪我。” 沈珺九撒娇，“都说皇家的那些宗妇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这一次去还不等于羊入虎口，万一她们欺负我怎么办，姐姐你陪陪我。”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的话顿时被逗笑，她可是知道沈珺九有多厉害的，更何况她要嫁的可是北王，权柄在我人人忌惮，以她的身份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谁敢欺负她？ 不过沈心箬到底也还是被沈珺九说动。 要是去显安侯府，她刚得罪了萧淮肯定是不去的，可是林国公府又不是萧淮府上，而且之前她看到过长河郡主，面容和善脾气也极好。 想必也不会为难她。 沈心箬想着她这段时间在府里的确是待得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出去走走也好，所以她伸着手指轻戳了一下沈珺九的脑门。 “你就知道撒娇，就你这样子，谁敢欺负了你？” 沈珺九抱着她的胳膊耍赖：“反正我不管，姐姐你得保护我。” 沈心箬笑得弯了眼，轻嗔道：“你这都是哪学来的这般赖皮手段？” “哪里赖皮了？” “哪里都赖皮！” 沈珺九不依，伸手挠她。 沈心箬受不住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一边闪躲一边反手去挠沈珺九，姐妹两人最后笑成了一团。 …… 第657章 花骨朵 林国公府老夫人寿辰的那一日，连下了好些日子小雨的京城总算是见了晴。 外间地上泥土还沾着潮湿，而哪怕晒着日头，却也已经能感受到寒意。 这一天沈珺九和沈心箬早早就起了，任由着夏兰和采荷她们帮着梳妆打扮。 两人虽然没有强出风头的打算，可却也不愿意刻意藏拙叫人低瞧，所以衣着选的都是蜀锦织金褙子，下着芙蓉浣纱湘裙，款式有些相似。 只是沈珺九穿着的是胭脂色，而沈心箬则是嫩黄色。 两人脸上浅施薄粉，一个美貌娇媚，一个清爽乖巧。 长河郡主卫琬入了沈宅等了片刻，瞧见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相携而来时，忍不住眼前一亮。 那一日见着沈珺九时，她就觉得她容貌出众，没想着沈家另外一个小姑娘居然也长着一副好容貌。 杏眼雪肤，俏鼻粉唇，大大方方的站在沈珺九身旁时，半点都没被她压了颜色。 “我和姐姐来晚了，让郡主多等。” 沈珺九和沈心箬上前见礼后，便有些抱歉道。 卫琬笑着道：“是我来早了，我原想着你们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怕你们紧张所以早些过来看一眼，没想到倒是我多想了。” 今日可以说是沈珺九第一次以未来北王妃的身份在众人面前露面，而且沈心箬也算是第一次去见京中这些各府夫人。 沈宅里只住着沈家兄妹三人，又没有女性长辈。 卫琬原本还担心她们姐妹会在衣着打扮上面露怯，想着早早过来了，万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还能及时改换。 可如今瞧着两人周身都是低调贵气，既不会太过招眼，又绝不会让人小瞧的打扮，她才觉得自己是白操心了。 沈心箬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裙：“可是这颜色，会不会太艳丽了？” 她鲜少穿这般娇嫩艳丽的颜色。 “怎会？” 卫琬上下看了两人一眼，格外的满意， “你们这般打扮就很好，再说今儿个是林国公府老夫人寿辰。” “老人家上了年纪之后都喜欢鲜活颜色，你们可别学的一些人家寻人晦气似的，穿着个素白衣裳去给人贺寿，那才叫招人厌恶。” 卫琬膝下没有女儿，瞧着两个小姑娘就格外的稀罕，她拉着沈心箬说道， “你们都是小姑娘家，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瞧着跟花骨朵儿似的，叫人一眼看了就觉着高兴。” “而且你长得这般好看，这小脸嫩的跟水豆腐似的，要是穿的灰扑扑的那多浪费。” 这话要是放在男子嘴里说出来，自然会让人觉得轻佻，可换成是容貌姣好温柔和善的长河郡主，却是让沈心箬脸颊红扑扑的，面露羞涩之意。 卫琬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只觉得小姑娘真是脸皮子薄，夸几句脸上便红的跟苹果似的，她伸手朝着沈珺九招了招，让她也到了跟前。 “给林国公府老夫人的手里准备好了吗？” 沈珺九嗯了声：“准备好了，是一方观音像，还有一面苏绣的观音扇面。” 第658章 提点 都是和佛家有关的东西？ 卫琬听着她们要送的东西后，眼中不由带了些笑意：“你这是提前打听过了林国公府的事情了？” 京中但凡是国公府，大多都是皇帝赐名。 如安国公，柱国公，荣国公等。 可唯有林国公府是以林家姓直接赐了国公之位。 老林国公曾是沙场悍将，先帝还在皇子之时便已经领兵征战四方，立下无数功绩，后来在先帝夺位期间又屡次救先帝性命，在先帝登基时便得以封国公之位。 先帝感念林家功绩，特赐林姓国公之位，世袭三代不降爵位，在京中也是独一无二。 老林国公早年驰骋沙场时受伤不少，几年前就已经逝世，而如今的林国公承继了爵位之后，虽然不怎么得明启帝的眼，可林家世代功绩在那放着，先帝的丹书铁卷也在林家宅庙之中，谁也不敢冒犯轻视。 如今的林国公府老夫人是老林国公的继妻，可是却极得如今的林国公敬重，将其视为生母。 这位林老夫人早已不管府中诸事，在老林国公去世之后就一直吃斋念佛茹素多年，每年观音诞时都会前往寺庙烧香祈福，替府中夫人盼求平安。 这般性子，送与佛家有关的东西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既不会出错，也能讨得人喜欢。 沈珺九的确是打听过那位林老夫人的事情，听卫琬问起也没否认，坦率说道： “我和姐姐是第一次去赴宴，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合适，而且也担心送礼时不小心犯了他人禁忌，所以就让人先打听了一番。” “我听闻林老夫人礼佛多年，想必送这些就算不会太和心意，也不会失礼。” 卫琬听着她的话点点头满是赞同之色，“先前就听无戈说你聪明机灵，如今一瞧果然不错，你这般谨慎是好事，这礼物也挑的没什么问题，只是还有一点你们二人要记着。” “林老夫人性子可亲，林国公夫人虽然是个严肃性子，可寻常也不会寻人麻烦，只有一点，就是林国公府子嗣一直艰难，从老国公到现在都是一脉单传。” “外间一直都有传言，说是因为老国公杀伐太重遭了天谴祸及血脉，林家才会子嗣单薄，而林老夫人日日吃斋念佛也有大半原因是为着这个。” “京中的人并非人人都好相与，说不定会欺你二人脸生，故意提及此事引你们胡言，你们切记要谨言慎行，莫要在此事上面犯了林国公府的忌讳。” 怕沈珺九和沈心箬没放在心上，卫琬对着两人叮嘱： “林国公夫人嫁入林国公府后，就只生下了一个儿子，而轮到她儿子这一辈，迎娶嫡妻三年毫无动静，后来林国公夫人替她儿子纳了好几房妾室，可两年过去那些个女子依旧没有喜讯。” “这事情一直都是林国公夫人的心病，旁人万万不能提及的。”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心中一凛。 如果真的像是卫琬说的这般，那这事情的确是林国公府的忌讳，她们若是不知道情况，万一到时候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引着说上几句。 第659章 这个臭丫头 哪怕她们无心之失，可也会被人当做是嘲讽之言，到时候连怎么得罪人的都不知道。 沈心箬忍不住面露感激说道：“多谢郡主提点，我和阿九会记得。” 卫琬闻言笑了笑：“你们不嫌我啰嗦就好。” 沈珺九连忙摇摇头：“怎么会，郡主是好意才会提醒我们。” 沈心箬也是满眼真诚的对着卫琬说道：“阿九说的对，您能愿意护着我们，提点我们，我们感激都来不及。” “我们姐妹不是不懂好歹之人，自从阿娘去了之后，也已经许久没有长辈这般在意我和阿九了。” 卫琬见两个小姑娘望着她时眼中满是真诚，而沈心箬更是一副恨不得剖心以表心意的模样，忍不住笑意更深了些，拉着两人道：“既然是长辈，那就别喊郡主了。” “你是无戈的媳妇，你呢又是阿九的姐姐，便都跟着无戈一起唤我琬姨吧。” 沈珺九和沈心箬对视了一眼，便都乖巧开口： “琬姨。” 卫琬原本愿意带着沈珺九她们去林国公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受了燕无戈所托，可跟着两个小姑娘聊了一会儿后，她却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两个小姑娘。 沈珺九机灵促狭，沈心箬坦率真诚。 两人与她说话时没那么多心眼，总能很直白的将自己的心思露于脸上，特别是沈心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那张小脸上都写的明明白白。 卫琬和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便看出了沈心箬就是个直肠子的性子，藏不住心思。 倒是沈珺九明明比沈心箬还要年幼一些，可却反而比沈心箬这个姐姐要更成熟理智，也更有心机。 这里的心机并不是贬义的，只是沈珺九更聪明一些，这种聪明恰到好处并不尖酸，而且也不会惹人厌烦。 卫琬接纳了两个小姑娘后，自然就不愿意让她们受委屈，所以前往林国公府的一路上，她都在低声跟两人说着京中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和皇室有关的那些。 马车之中不时传来笑声，萧淮骑马走在外面，听着他娘极为高兴的笑声，透过车帘摇曳的缝隙，隐约见着沈心箬模样乖巧的倚在自家娘亲身旁，微仰着脸与他娘说着什么。 萧淮忍不住“嘁”了一声。 “臭丫头。” 之前还骂他是狗来着，如今倒是会卖乖。 沈心箬正听着卫琬说着皇家的趣事，偶一抬眼撞上在外偷窥的萧淮，直接翻了个白眼，“刷”的一声拉上帘子。 “怎么了？”卫琬笑着道。 沈心箬随口道：“有蚊子。” 卫琬疑惑，这都深秋了，怎么还有蚊子？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沈心箬就靠过来问起了别的事情，卫琬直接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继续与两人说笑起来。 外间的萧淮见着紧紧蒙着的车帘子，脸色漆黑。 这个死丫头！ …… 显安侯府的马车到的不早不晚，萧淮被气得脸色黝黑，一到了林国公府时就直接去了前院儿，而卫琬她们这边则是早有林国公府的女眷前来接待。 第660章 找茬 林国公夫人是个看上去极为端肃之人，上前与卫琬打了声招呼后，便将目光落在沈珺九二人身上。 “这二位是？” 没听说显安侯府还有这般大年纪的小姑娘？ 卫琬笑着道：“你上次宫宴没去，所以没见过。” “她是沈家三姑娘沈珺九，和北王定亲的那位，而这位是珺九的姐姐，沈心箬。” “她们也住在丰安街上，正巧我来给老夫人贺寿时候知道她们也接了帖子，所以索性就同路过来了。” 卫琬说完后，对着沈珺九二人道， “阿九，阿箬，这位是林国公夫人。” 沈珺九和沈心箬纷纷见礼：“见过夫人。” 林国公府虽然显贵，可沈珺九却是北王妃，正儿八经的亲王王妃，林国公夫人和她身后的那些人可没一个敢真受了未来北王妃的礼。 她们连忙纷纷让开，而林国公夫人脸上也是挤出抹笑来，上前扶着沈珺九。 “这可使不得，您是北王妃，怎能跟我们见礼，这不是折煞了我们吗？” 沈珺九脸颊微红，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些羞涩，“我与王爷还未成亲，这王妃二字还担不得，况且老林国公征战沙场的赫赫威名我也听说过一二，心中敬慕至极。” “今日能够受邀来与老夫人贺寿，珺九只觉得荣幸，而且我与姐姐以前鲜少参加各府宴会，不太懂得京中交际往来，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林国公夫人听着沈珺九的话，脸上笑容真诚了些。 这世上没人不喜欢听人说自家好话的，花花轿子人人爱，更何况这般恭维他们的还是如日中天的北王府王妃。 林国公府和北王府本就交好，而林国公夫人也是知道北王对于这位王妃的看重。 见沈珺九并没有摆着王妃的架子，反而谦逊有礼，为人也是进退有度，林国公夫人也不介意与她交好，便笑着拉着她的手亲昵道： “你这般说话就是折煞了我了，你能来替母亲贺寿已经让我林国公府蓬荜生辉了，待会儿你和沈二小姐可要多留一会儿，也好叫我们尽地主之谊。” 林国公夫人亲自带着卫琬和沈珺九她们入府，领着她们去见了林老夫人时，所有人都是瞧着这位北王妃，那目光之中或是打量，或是不屑，或是羡慕嫉妒，各不一致。 只是沈珺九沐浴在那些目光之中却没有半点不自在，她神色自然的带着沈心箬与那个和气的老太太见了礼后，便叫人将寿礼送了上来。 “我和姐姐听闻老夫人心善向佛，便挑了一尊观音像，一副观音扇面作为寿礼，还望老夫人莫要嫌弃。” 林老夫人笑容和气：“沈三小姐客气了，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这贺礼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俗物罢了。” 她说话间就挥手让一旁的下人上前，接了寿礼便想要退下。 就在这时，却有人突然开口。 “等等。” 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中年妇人笑着开口： “老夫人，这可是未来北王妃送的寿礼，北王那孩子一直都敬重老国公，与国公爷也是忘年之交，北王妃必定也会秉承北王心意，送的寿礼想必也必是不凡。” “老夫人不若趁着大家伙儿都在的时候，打开让我们也观赏一番？” 第661章 这是把她当了软柿子捏了？ 坐在那妇人身旁的是个容颜娇俏的少女，听着身旁妇人的话后，眼底划过抹恶意俏声道： “母亲说的是，表哥向来京中沙场英雄，他亲自求娶的表嫂，表嫂想必也不会让表哥丢脸，我听闻表嫂前些日子从宋家得了数十万钱财，出手必定阔绰。” “老夫人，您就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吧，瞧瞧我这位表嫂都送了些什么。” 林老夫人脸色顿时冷淡了下来。 林国公夫人更是皱眉看向说话的两人，“秦夫人，秦八小姐，这寿礼重在心意而不是贵重与否。” 秦八小姐秦芸芷佯作俏皮的皱了皱鼻子，娇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呀，这东西贵重不贵重虽然不代表心意，可若真有心意也不会随意送些廉价之礼。” “表嫂在宋家拿了那么多银钱，听说宋尚书为着让你能入北王府风风光光，怕被你记恨，连家产都卖了筹措银子送你那里去了，而你在宝月楼里更是一掷万金。” “这今日特地来给老夫人贺寿，总不会送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吧？” 宋老夫人和王氏也来了，被秦芸芷的话说的脸色难看至极，而沈珺九听着她口口声声叫着她表嫂，又被称呼秦八小姐时，就知道了眼前这两人的身份。 她早先就听燕无戈说起过，秦太妃几次想要将秦家女嫁入北王府的事情。 秦家为着想要北王妃的位置，做了不少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结果这王妃之位却落到了她头上，碍着了秦家的前程，秦家人瞧她不顺眼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赐婚之后，秦太妃和秦家就闹过好几次，被燕无戈收拾了。 如今这秦家姑娘端着一副天真娇俏的模样，言语之间句句恶毒想要为难她，这是把她当成软柿子捏了？ 卫琬怎会听不出来秦芸芷话中的尖酸恶毒，直接开口冷声道： “她送了什么，那是她的事情，你们秦家什么时候管的这么宽了？倒是说起富贵，秦家这些年没少欺男霸女横行于市，不知道你们又送了什么稀世珍宝？” 秦芸芷脸色变了变，心中暗骂卫琬多事。 可是卫琬是显安侯夫人，头上还有个温宪太长公主，不是他们秦家得罪得了的。 秦芸芷哪怕不敢跟她对着来，只抓着沈珺九不放： “沈小姐，我表哥是战场上的大英雄，你和他有了婚约，总不会事事都躲在他人身后吧。” “况且我们也只是好奇你送了什么而已，不过是看上一看，难道你送的东西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沈珺九拉住沉了脸想要开口的沈心箬，淡淡看着秦芸芷：“你想看？” 秦芸芷弯了眼摆出天真模样。 沈珺九却是冷了脸：“我送给林老夫人的寿礼，凭什么给你看？” “虽然秦家早些年名声不显，家境破落，可如今好歹也是位列公卿之家，你父亲和家中长辈难道没教过你礼仪二字。” “上门做客不知为客之道，郡主问话不知尊卑有别。” “当着主人家的面的撒娇弄痴、装疯卖傻，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儿？” 第662章 蠢而不知，心思恶毒 沈珺九并没有疾言厉色，可是嘴里的话却格外的毒。 “三岁稚儿天真懵懂那是可爱，你这般年纪就是蠢而不知、心思恶毒。秦夫人，你觉得呢？” 秦芸芷脸上的天真娇俏僵住，万没想到沈珺九会直接开口骂人。 秦夫人更是脸色一沉，怒声道：“沈珺九，你就是这般跟长辈说话的？！” 沈珺九露出抹浅笑：“王爷未曾与我说过秦家是他长辈，想来我也不必敬着的，况且秦夫人恐怕有些误会，论品级，我入北王府后，你见着我也是要行礼的。” “这直呼名讳之事，论真起来可是大不敬的。” “你！” 秦夫人记恨沈珺九抢了她女儿北王妃的位置，更夺了原属于他们秦家的好处。 她原是想要给沈珺九难堪，可却没想到她居然这般难缠，而且嚣张跋扈的半点都不顾忌，还仗着和北王定亲居然拿北王妃的名头来压她。 秦夫人气得就想要骂人，可是沈珺九却半点都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 沈珺九满是歉意的朝着林老夫人和林国公夫人说道：“抱歉，我没想到会遇到这般没教养之人，不过今日是老夫人寿辰，大喜的日子争吵总会败人兴致。” “既然她们想要看看寿礼，那老夫人不若就给她们看看吧，也免得有人多嘴嚼舌扰了您的喜庆。” 林国公夫人心中憋着气，她倒是没怪沈珺九。 沈珺九并没有惹事，是秦家人咄咄逼人在先，她虽反驳可到底言语间都是护着林国公府的。 林老夫人则是有些迟疑，她是真的不在意寿礼是否贵重，而且那玉石观音她府中很多，一般也并不算特别值钱，这秦家母女两言语挑拨摆明了就是想要让沈珺九难堪。 万一沈珺九送来的东西当真只是寻常之物，指不定回头就会落得个小气吝啬之名。 沈珺九似是看出了林老夫人眼底迟疑，面色和缓了些，“老夫人放心，我送的虽然不是什么稀世奇珍，可却也是我一番心意之物。” 林老夫人见她这般说了，这才让人将那两只盒子送了过来，让人当面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周围那些人纷纷朝着那两样东西看去，乍一眼就是一尊看上去带着杂色的玉石观音，还有一面颜色暗沉的观音像扇面。 秦芸芷满是愤愤，见状不由嗤笑出声：“我还当你送了什么好东西，这玉石斑驳至极杂色丛生，这种货色的东西你居然也能拿得出手？” 还有那扇面，颜色暗沉成那个样子，也不知是找的什么破烂绣娘配的色。 沈珺九闻言半点不怒，反倒是卫琬在惊愕之下，仔细看了一眼后，眼里露出抹惊色来。 听着秦芸芷嘲讽的话，直接斥责出声。 “你自己没见识，就别说话免得丢人现眼。” 那边林国公夫人也是察觉了不对劲，她忍不住靠近了些。 等瞧清楚了那观音像里一丝丝的杂色是什么时，不由伸手摸了摸观音像，随即惊讶出声：“这不是玉石，是金丝白翡，传说中的龙石？” 第663章 龙石（一） 什么？ 龙石？！ 那是什么东西？ 这名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极为陌生，显然是第一次听到。 而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华衣，面容方正的年轻妇人却是面露惊讶之色，“龙石？国公夫人没说笑吗？” 林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我何必说笑？方夫人若不相信可以自己看看。” 那妇人闻言顿时坐不住了，连忙拎着裙摆起身，快步走到林国公夫人身旁。 她先是觉得不以为意，她最是喜欢各类翡翠，自然知道龙石是什么东西，那般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寻常一小件都能卖出了天价，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块拿来雕成观音。 而且她也从未听说过有金丝白翡的龙石。 可是当她目光落在观音像上，瞧清楚那“玉观音”的真容之后，脸上却是逐渐凝重起来，她忍不住凑近了些，仔细看了又看，随即伸手摸了摸后瞪大了眼。 方夫人脸色微变，连忙直起身来对着拿着那观音像的下人说道： “快，将这观音像朝着窗前挪挪，你去将帘子打开透些光进来。” 那人迟疑了下，看向林国公夫人。 林国公夫人朝着她点点头：“照着方夫人说的做。” 那两个下人就快速走到了一旁的窗边，其中一人小心抱着观音像，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伸手将原本落在窗棂上隔绝外间寒意的帘子拉了起来，再将木窗推开。 外间一股寒意便透过窗子飘了进来，而原本有些昏暗的屋中也变得敞亮。 之前说话的那位夫人走到窗边，仔仔细细的看着那观音像，一眼就瞧出来那观音像的颜色根本就不是玉石能有的。 玉石向来颜色厚重，莹润内敛，莹润而不失光泽。 而这观音像颜色却是极浅，周身如水凝般通透，却又比那透明的琉璃多了一层宝气光泽。 外间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那观音像时，就像是落在水面上一般直接穿透而过，整尊观音像上泛着浅浅莹光，并不耀眼却让人难以忽视。 而刚才在屋中被众人以为的那些所谓的杂质，却是一簇簇如同朝霞一般的丝线，就像是飘花云絮一般存于那观音像中，一些汇聚在观音像的莲花座上，而另外一些却遍布在观音像身上的披帛之中。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观音立于霞光之中，多了些出尘之气。 “龙石……居然真的是龙石？” “还有这般艳若朝霞的金丝飘絮……这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好品相的龙石！” 之前那位方夫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赞叹出声。 屋中其他人只觉得这观音像极为特别，比寻常的观音像瞧着更加好看，而且也看出来不是玉石所造，可除此之外也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有人忍不住开口：“方夫人，这龙石到底是什么？是翡翠吗？” 她们刚才听到林国公夫人提过白翡二字，而且方夫人喜爱翡翠京中不少人都知道。 此时见她直勾勾的看着那观音像眼珠子都挪不开来，屋中人便有些猜测。 第664章 龙石（二） 方夫人一边满是垂涎的看着那观音像，想要上手去摸，却又怕亵渎了这般好品相的龙石。 听着有人问话，她分神对着她们解释道： “所谓龙石，就是翡翠之中最为上等的极品，观之冰寒冷肃，色通透均匀而具宝光，触手却如丝绸光滑，且具冬暖夏凉的特征。” “这种品相的翡翠产量极为稀少，遇之堪比偶遇神龙，所以谓之龙石。” 卫琬在一旁看着方夫人那般喜爱的模样，其实也是有些惊讶的。 她之前只以为沈珺九送的是白玉观音像，却没有想到她们姐妹出手居然如此大方。 见方夫人话音落下后，屋中那些夫人小姐们依旧满脸茫然，像是不解方夫人为何会这般痴魔的模样，就在旁开口补充道：“你们并非是喜爱翡翠之人，所以不怎么明白。” “龙石种的翡翠本就是无价之宝，而这种金丝白翡的龙石更是从未曾有人见过。” “我这般跟你们说，你们恐怕也理解不了，换个说法吧，如果单论价值的话，单这一尊观音像便是万金不止，而若遇到喜爱此道之人，恐怕就是数万金也是换得的。” 林老夫人听着卫琬的话后，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妇。 见林国公夫人没有反驳，就知道这尊观音像当真是那般贵重，整个人也是有些惊着了。 她没想着这两个小姑娘随随便便给出的礼物盒子，提都未曾提过一句，里头装着的居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秦夫人和秦芸芷都是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 这么好的东西，沈珺九怎会随手就送了，她就不怕无人知晓不小心磕碰到了吗？ 秦芸芷更是睁大了眼不甘心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送这般贵重的东西，况且还有那扇面，那扇面昏暗难看一看就是旁人不要的东西，总不会是假的……” 卫琬闻言直接伸手将那扇面取了过来，等仔细看了眼后，顿时嗤笑了声： “顶级绣娘的手艺，金丝掺了寒蚕蛛丝的双面绣艺，你跟我说是旁人不要的东西？” “我以前觉得你们秦家的人浮夸张扬，如今才觉着小瞧了你们。” “这一面扇面价值千金，你们秦家的姑娘还瞧不上眼，那不如也送我几面，我绝不嫌弃。” 那所谓的龙石和金丝白翡知晓的人不多，可是寒蚕蛛丝的双面绣他们却是知道的。 周围的人都是纷纷围拢上前，仔细看着那扇面时，才留意到那哪里是什么颜色昏暗，只不过低调的富贵罢了，凑近时能瞧见丝丝金缕穿插其中。 若是做成扇面，摇曳之间虽说不如寻常扇面鲜花着锦那般耀眼，可是配给林老夫人这般大年纪的命妇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的礼物。 林老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扇面和观音像，可是东西实在太贵重了，而且她本也不是贪欲之人，连忙开口说道： “沈三小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第665章 我不向佛，六根也不清静 沈珺九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方才开口。 “老夫人，这些是我和姐姐送给您的寿礼，怎有不收之意？” 林老夫人连忙道：“可是太贵重了。” 沈珺九笑了笑：“东西贵重与否不在本身，而是在落到什么样的人手里。” “我并非向佛之人，六根也不太清静，我姐姐也不爱那繁琐经文。” “这些东西留在我们两人手中不过只是死物而已，可是去了您手里却是能得你欢心之物。” 见林老夫人还想拒绝，沈珺九真心说道： “老夫人还请听我把话说完。” “老国公当年为着大晋征战沙场，而如今的国公爷也是镇守南关，为了天下百姓不得和家人团聚。” “珺九之前说敬重国公府风节并非是虚妄之言，而是真心仰慕敬佩，我和姐姐身为女儿身不能与国公爷一般保家卫国，也就只能借花献佛送点儿俗物讨老夫人高兴了。” 林老夫人其实并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而且这些年想要讨好她和林国公府的人也从没少过。 如同沈珺九这般借着夸赞她夫君，夸赞继子，甚至吹捧林国公府功绩想要亲近她的人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般坦然的说着自己六根不净，可双眼却干净纯粹的少女时，她却生不出厌恶之心来。 卫琬见状将那扇面放下后轻笑着道：“老夫人，这丫头说的不错，这东西啊贵不贵重其实还是要看是落在什么人手里。” “这观音像于您而言觉得是稀世珍宝，可说不得在这两个丫头眼里就块破石头，还不如多吃几块桂花糕来的重要。” 她言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对着林老夫人说道： “而且您别瞧着这两个小丫头不起眼，可她们有钱着呢，那小金库里的银子比我还丰厚，就连我瞧着都觉得眼馋。” “她们既然把这东西装盒子里送给您，为着的就是诚心想要跟您拜寿，又不是特地拿来显摆的，再说这送出去的东西她们要是再带回去了，往后旁人怎么说她们？” “您啊就安安心心的收着，要是觉着太贵重了，那往后便护着这两个丫头些。” 卫琬看了眼沈珺九和沈心箬，眼里满是怜惜。 “这两个丫头命苦，爹娘去的早，身边又跟着些豺狼虎豹尽是不怀好意的，她们年纪还小，珺九往后嫁入北王府了有北王护着，自然无人敢欺辱，只是阿箬尚未定亲。” “您若是能怜惜她几分愿意偶尔照顾一二，这对于她们姐妹来说就是天大的运道了，那可是任何俗物都换不来的。” 沈珺九听着卫琬的话有些惊讶，她之前挑选这般贵重的礼物，的确是想要交好林国公府，最好是能让林国公夫人和林老夫人对沈心箬挂心一二。 可没想到卫琬会这般周全，直接将她的心思点了出来。 沈珺九不由悄悄推了沈心箬一下，朝着她使了个眼神。 沈心箬也不是蠢人，见周围人都是看着她们，而卫琬和沈珺九将路都给她铺好了，她抿抿唇上前朝着林老夫人行了个礼。 第666章 私心 沈心箬眉眼间带着一丝英气，脸颊虽然微红，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可神色间却满是坦然的说道： “老夫人可否听我一言？” 见林老夫人看着她，沈心箬说道： “我和阿九来京中其实已经很久了，却一直没有交好之人，外间更是传言我们吝啬贪婪，忘恩负义。” “老夫人寿辰肯邀我们过府，对我和阿九来说就是最大的欢喜之事，我和阿九自然也想要送老夫人一份您能喜欢的寿礼，同样我们也是想要借着此事告诉所有人，我们兄妹从不占不该占的便宜。” “我们也是有私心的，老夫人就全当是成全了我和妹妹的私心，收下这份礼物吧，否则这寿礼若是带回去了，往后怕是就没有人敢再邀请我们过府了。” 沈心箬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言语大大方方。 林老夫人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再对上沈珺九黑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露出抹笑容来：“罢了罢了，你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不收，倒显得我不大气了。” 她直接对着那几个下人道： “将沈小姐她们送的东西收起来吧，直接放去我房中，切莫磕着碰着了。” 那几个下人闻言连忙将东西收了起来放在之前的盒子里，拿着时就跟捧着金子似的，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等她们走后，林老夫人才招招手让沈珺九她们过去，对着她们笑着道： “你们两个都是好的，那观音像和扇面我的确是喜欢，今儿个就算是我占了你们两的便宜了，往后多来府中走动走动，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沈珺九和沈心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周围的人瞧见两人居然得了林老夫人的好，都是不由觉着羡慕，周围老太君可不是寻常人，能得她一句好胜过旁人千万句，只是想想沈珺九她们送出的东西。 她们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嫉妒的。 这挥手就是数万金的东西，她们可拿不出来，只是她们扭头看向脸色扭曲的秦夫人和秦芸芷时，就忍不住露出嘲讽之色来。 这秦家的人果然是暴发户，仗着北王威势得了今日显赫，可骨子里却半点世家修养都没有，没眼光也就算了，没眼光却还跳出来丢脸，可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而秦芸芷看着正跟林老夫人她们言笑晏晏的沈家姐妹，眼里更全是怒意和怨恨。 宋老夫人这边脸色也有些不大好。 那龙石观音她也喜欢，那扇面更是她心头好，她也礼佛多年，沈珺九她们明明知道，可她们却从未想过将这般好东西送给她这个外祖母，反而白白便宜林老夫人。 而且数万金的东西说给就给，却又逼着他们拿宋婉淑的嫁妆，闹的宋家鸡犬不宁。 这两个死丫头果然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不是那种会在意旁人眼光的人，秦夫人她们和宋老夫人那边直勾勾满是厌恶的目光，两人都能感觉得到，可就算是感觉到了，两人也全当不知道。 第667章 八卦 两人一直跟在卫琬身边，被她带着与周围的那些夫人们闲谈。 沈珺九本就是能言善道的人，沈心箬心性又坦率憨直，再加上她们出手大方，沈珺九又即将嫁入北王府，那些夫人小姐们自然也都愿意给她脸面。 哪怕二人在外名声不好。 哪怕有人说沈珺九扫把星。 可当着面却没有人会那般不识趣的提起这些不好的事情。 屋中的这些人一方有意交好，而另外一方也没什么架子。 大家各自挑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着，一群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连带着林老夫人也被那些逗趣之言惹得不时大笑，屋中气氛一时大好。 唯独宋家的人和秦家母女被排斥在外，显得格格不入。 林家替林老夫人办的寿宴极大，邀请的宾客也多。 林国公夫人陪着她们说笑了一会儿，便有新的贵客前来，带着人前去迎接，而沈珺九她们几个年轻姑娘在屋中待了一会儿后，便也被林老夫人撵了出来，说是怕小姑娘在屋中待着憋闷，让她们去园中赏菊。 沈珺九和沈心箬也顺势出来，被人热情吹捧了一会儿后，两人才好不容易躲开了人群。 瞧着那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去了别处后，沈心箬才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道： “我的天，她们怎么这么能说？” 之前在屋里的时候沈心箬就觉着浑身不自在，被那些个夫人花式夸赞言语间更是不时的推销一下自家儿子，她怕给阿九和长河郡主丢脸所以才一直强忍着。 等着出来之后，那些小姑娘更是半点都不含蓄。 一边花式吹捧将她们夸得跟九天玄女似的，一边又不着痕迹的打探阿九和北王的事情，那有些话说的她听着的都觉着脸皮子红。 沈珺九瞧着姐姐心有余悸的样子，忍不住笑失笑：“有这么可怕吗？” “怎么没有？” 沈心箬说道，“我一直都以为那些个夫人贵女都是极为顾着自己身份的，必定谨言慎行，可没想着她们也这么八卦，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沈珺九笑了笑：“贵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好奇心，会说人闲话议人长短，会有贪欲，会有私心，会有人都会有的七情六欲。” “姐姐以前不曾与她们来往，所以才会觉得少见，可往后跟她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等你见得多了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沈心箬撇撇嘴，她其实并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 她心眼直藏不住心思，可不代表她蠢。 她能看的出来那些人跟她们说话时，哪怕言语恭维看似一片和睦，可实际上她们眼里却依旧藏着鄙夷和不屑的，显然看不起她和沈珺九。 她们隐藏着情绪不过就是碍着北王府的关系，怕吃罪了北王，更不想得罪了偏袒她们的长河郡主和林老夫人罢了。 沈心箬心里门清，可她也知道沈珺九带着她来让她去和这些人打交道，是为着她着想。 沈心箬不愿意辜负了阿九的心意，也不想说这些惹她烦心，便说起了别的事情来。 “对了阿九，刚才你瞧见了吗，外祖母对着咱两时，那目光里都快下刀子了。” 第668章 石榴树 沈珺九闻言勾了勾嘴角，她当然看到了。 宋老夫人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们时，贪婪不甘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上次宫宴上的事情，还是后来宋宣荣跟她说过什么。 她哪怕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也一直讪笑忍着。 那般憋屈至极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沈心箬显然也是高兴的，她哼了声说道：“以前她总用着长辈的身份来压咱们，如今被温宪太长公主训斥过后，她和宋芝媛也不敢再上门了，真是该放串鞭炮庆贺一番。” “只不过她不是一心想要带着宋芝媛攀高枝儿吗，宋芝媛今儿个怎么没来？” 宋老夫人眼里只有大房的嫡子嫡女，宋禹行断了腿后，就再没出过宋家大门，倒是宋芝媛，明明已经定了亲事，却还总穿的花枝招展的四处乱晃。 叶氏虽然是畏罪自尽，可她毕竟是宋芝媛的生母。 照理说宋芝媛是该留在府中守孝，寻常绝不外出的，可宋老夫人倒好，上次宫宴还带着宋芝媛去了宫中，美名其曰是带着她散散心，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指点宋芝媛大不孝，说宋家没规矩。 沈珺九也觉得有些疑惑，这种场合按理说应该是少不了宋芝媛的，可是宋老夫人不仅没带着宋芝媛，就连宋明珍也没在，倒是真有些奇怪。 沈珺九说道：“或许是宋家那头有什么事儿吧，我回头让人打听打听。” 沈心箬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连忙摇头：“打听他们干什么，我巴不得他们能天天有事，这样才能少来骚扰咱们。” 只要宋家别有事牵连到了他们，就算是家破人亡她也半点都不在意。 沈心箬跟沈珺九一边闲聊着，一边绕着林国公府的花园朝前走着。 林国公府的花园极大，山石错落有致，池塘小桥更添雅致。 两人走了一截后，就瞧见了一簇石榴园，树上挂着一些熟透了的石榴果，而旁边几棵金桂还未谢尽，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子浓郁的桂花香气。 沈珺九闻着那香气，突然就想起桂花糕来。 而沈心箬绕着那些石榴树走了两圈后，这才仰着头说道：“你还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咱们院子里也种着两棵石榴树吗？” 沈珺九轻笑：“记得呢，我记得那两棵石榴树明明不高，可每年果子都结的特别的多。” 那时候她个儿矮，够不着顶上的石榴，可偏偏每年最大最红的石榴都长在顶稍上。 那会儿大哥已经上了学堂，姐姐胆子大就去爬树，她就只能站在树下眼巴巴的望着，然后爹就会抱着她让她踩着他肩膀去够那石榴果。 沈珺九还依稀记得，当时她娘从屋中出来瞧见她踮着脚站在她爹肩膀上时，吓得脸都白了，等爹将她放下来后，娘就白着脸气得直拧爹爹的耳朵，夜里还将他赶去了书房。 沈心箬也还记得年幼时的事情，听着沈珺九的话乐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第669章 倒霉 “咱们回去后，在院子里也种两棵石榴树吧。” “我听水月说石榴花做出来的胭脂特别好看，而且还能釀花酒，用不完的等到了秋天挂满了石榴后，瞧着就让人高兴。” 沈珺九自然没有反对的。 两人围着那几棵石榴树绕了一圈，又瞧了那一片金桂，等穿过那一片桂花树后，才发现居然已经出了后院，那道圆月门后隐隐能听到前面的喧哗声，而且还能听到一些男子谈笑的声音，显然是来国公府贺寿的男宾。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不愿意招惹麻烦，直接转身就朝回走，只是没想着刚走了没多远，就瞧见迎面走过来的几个少女。 那几个女子说说笑笑，像是也来赏花的。 沈珺九见到打头的那人后，直接拉着沈心箬就朝旁人走去，想要避开她们。 谁想那边的人眼尖，没等她们走开就有人瞧见了她们，直接扬声道： “那不是北王妃吗？” 沈珺九心中叹口气，她不想招惹麻烦，可也不会被人瞧见了还躲着走，那到时候丢的就不只是她自己的脸面，连带着北王府也会被人笑话。 她跟沈心箬对视了一眼，听着沈心箬满脸晦气的说了句倒霉后，倒也直接歇了躲开的打算，直接带着沈心箬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秦芸芷之前在一众夫人面前丢了大脸，又被长河郡主嘲讽了一通，心中羞恼愤恨，等出来之后几个不如秦家的小姐妹讨好恭维了一番，好不容易才露出了笑脸，没想到转眼就撞上了沈珺九。 听到那句北王妃后，她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什么北王妃，不过是用着些狐媚子手段勾引了表哥罢了，表哥可是堂堂亲王，是大晋战神，凭她一个扫把星也配入北王府为妃？” 秦芸芷满脸嘲讽，声音更是半点都没收敛，直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身边那几个小姑娘一时间都是安静下来，眼瞧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沈珺九时，刚才开口唤“北王妃”的那个姑娘脸都白了，伸手拉了拉秦芸芷。 “阿芷，她过来了。” 秦芸芷满眼恶毒之色：“过来就过来，我还怕她不成？” 她抬头看着沈珺九姣好的容貌，目光落在她那双媚而不妖的眼睛上时，心中的嫉妒翻涌。 她喜欢表哥好多年了，也知道爹娘和秦太妃一心想要让秦家的姑娘去当北王妃。 秦芸芷一直觉着她有机会，甚至也以北王妃自居，可是没想到爹娘和秦太妃却瞧上了她姐姐秦芸昭，不仅将她弄进了宫里去接近表哥，甚至还想将人送进北王府。 后来秦芸昭得罪了表哥被赶出宫中时，她心中高兴不已，只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甚至都想好了要怎样讨表哥喜欢，还暗中打听了表哥的喜好，只等着见到表哥后就让他一见倾心。 府中虽然出了那么多事情，可她总觉得那不是表哥的意思，一定是秦芸昭做了什么惹了表哥厌恶他才会迁怒了秦家，只要等她嫁给了表哥成了北王妃，表哥自然会待秦家的人好。 第670章 谁家的狗没拴住 秦芸芷将一切都打算好了，甚至宫宴那天还穿上了最好看的衣裳，瞧着秦太妃和沈珺九吵骂时还在旁看热闹，睡觉秦太妃帮着姐姐不帮她。 可没想到宫宴还没结束，一道赐婚的圣旨就直接将她砸晕了头。 陛下竟然替表哥赐婚，而对象还是一个毫无家世满身恶名的孤女。 秦芸芷根本就不相信那些人说的是表哥亲自请旨赐婚的，表哥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女人，她只觉得定然是沈珺九用了什么办法骗了表哥，所以瞧见沈珺九时就满眼的仇视。 “我可北王的亲表妹，表哥向来也最疼我了，她不过就是个扫把星罢了，表哥娶不娶她还不一定呢。” 沈心箬原本还不想惹事的，也不想叫人觉着沈家的女儿没教养，可是听着秦芸芷这话时顿时就恼了。 她拉着沈珺九停在了几人身前不远的地方，面色冷嘲道： “阿九，这附近怎么会有狗在叫。” “难不成是哪家养的狗没拴住，居然跑出来乱吠扰人？” 秦芸芷脸色一寒：“你骂谁是狗？” 沈心箬像是刚才发现秦芸芷似的，满脸惊讶道：“咦，王八小姐你也在啊？” 在秦芸芷张嘴想要骂人时，她又连忙摇摇头道，“不对，不是王八小姐，你好像姓秦来着，哦对，你是秦八小姐。” “秦八小姐，我和阿九方才在这儿赏花呢，突然听到一阵犬吠声，那狗就跟成了精一样叫起来跟骂人似的，所以才有些疑惑，怎么，难道秦八小姐没听到吗？” 秦芸芷听着沈心箬的话气得脸都红了：“你敢指桑骂槐！” 沈心箬闻言微睁大眼，“秦八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说两句刚才听到的狗叫罢了，怎么就指桑骂槐了，难不成那狗是秦八小姐……” “你养的？” 她中间那断句有些微妙，就只差指着秦芸芷说她是那狗了。 而且往日里旁人叫秦芸芷秦八小姐的时，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秦芸芷在府中行八，叫声八小姐也没什么奇怪，可是沈心箬之前那句王八小姐先入为主，此时她再这么一口一个秦八小姐的叫着时，却怎么听怎么古怪。 原本跟着秦芸芷的那几个小姑娘都是紧抿着嘴唇低着头，生怕自己笑出来得罪了秦芸芷。 而就在不远处的廊楼上，一群来贺的男宾刚巧听到了下面的争执，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是谁家的小姐，嘴巴可真够毒的。” “有什么毒的，我倒觉着直来直去挺可爱的。” “可爱什么，那女子口出恶言简直有损斯文，哪还有半点女子妇德？” “啧！” 有人听着这话直接反驳出声：“相伯仲，你这话过了吧，不过是几个小女儿家拌拌嘴罢了，哪就值得你这般说人家了，再说了要真讲德行，那你倒是别跟我们一起偷听啊。” 之前指责沈心箬的那人顿时气恼，一甩袖子转身走了，一副不屑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架势。 第671章 别打她们主意 刚才说话的那人见状撇撇嘴：“假学究！他爹天天满口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好像就他们相家有规矩似的。” 有人在旁说和，“行了行了，别理他了，简直败兴。” 说完他有些好奇的看向京城第一花花公子萧淮，满脸好奇道，“萧世子，你知道下面那小姐是谁家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啊是啊，这姑娘长得可真好，旁边那个更是好看，也不知是谁家的。” “我说杜二你打听的这么清楚干什么，难不成是春心泛滥了？” “哈哈哈哈，你可别了，就你这模样人家可瞧不上你。” “呸，怎么就瞧不上了，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配这美人儿正好。” 那个杜二自恋完后，就凑到萧淮身边道： “萧世子，你可是自称熟知京中各府小姐的，不会不知道她们是谁吧？” 萧淮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沈心箬一脸白切黑怼的秦芸芷小脸铁青，而沈珺九则是站在一旁看热闹，他转了转手里的扇子看淡声道：“别打她们的主意。” “为什么？”杜二戏谑道，“该不会萧世子瞧上了这对姐妹花……” “啪！” 萧淮手里的扇子直接一下拍在那人脸上，直接在他脸上打出一条血印来，让得那人吃痛之下吓了一跳，周围其他几个原本还在说笑的人也都是停了下来。 “萧……萧世子……” 杜二满脸惊愕，顶着脸上那道血印刚想说话，就被萧淮直接拿着扇子抵着脸。 “这两个人，你招惹不起，至于她们是谁家的……” 他似笑非笑的挑挑眉，那桃花眼里却不带笑，只是拿着扇子压着那人的脑袋挤在了横栏上，杵着他朝下看去， “他家的。” 杜二的脸被压在栏杆上，疼的险些叫出声来，可目光顺着萧淮的话朝下一看时，却是整个人犹如浸入了冰窖之中，脸色瞬间煞白。 周围的其他几人见状都是好奇，杜二平时可不像是胆子小的，怎么这会一副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模样。 他们纷纷上前隔着栏杆朝着那边看去，就见到廊楼下方的桂花树后站着个玄衣男子，他神色平静的看着不远处几个少女争执的方向，而他身后则是站着好些平日里他们躲着闭着的人。 似乎是感觉到头顶上方的视线，那人突然抬头朝着这边看来，那满是冷寂的目光直接将几人冻在了原地。 北北北北……北王？！ “长得好看的那个，他媳妇，开口骂人的那个，他大姨子。” 萧淮见着几人吓得险些跌翻，而杜二更是瘫坐在了地上，他松开扇子轻啧了声，“往后眼睛擦亮些，别什么花儿草儿都想着去采，小心被人剁了命根子。” 他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一边轻扇着一边朝着下面燕无戈那边走了过去，而楼上一帮公子哥却是被吓得腿都软了，瞧着杜二时更是满脸的佩服。 连未来的北王妃和她姐姐都敢调戏，当真是勇士。 第672章 那不如我先克克你？ 杜二险些快哭了。 他哪里知道那居然是北王府的人！ 要不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那些话啊。 …… 秦芸芷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周围有人瞧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她只是被沈心箬的话说的脸都青了，她虽然往日里仗着家中之势行事跋扈，可到底只是个娇养在家的小姑娘。 论嘴皮子哪里能比得过被沈珺九调/教过的沈心箬，几句话下来不仅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被沈心箬里里外外的嘲讽了一通，甚至沈珺九都没机会开口。 秦芸芷本就不是什么有修养的姑娘，往日里仗势欺人的事情没少干过，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委屈。 眼见着沈珺九在旁看笑话，她顿时怒声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你妹妹勾引了我表哥罢了，就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比吗，我可是秦家的姑娘，是我表哥的亲表妹。” “你信不信我告诉我表哥，让他休了你妹妹，将你们赶出京城？” 沈珺九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秦芸芷怒道：“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啊。” 沈珺九抱着胸看着秦芸芷，“这位秦……八小姐，你今年几岁？你当圣上亲自赐婚，宫中下旨的婚约是什么？” “莫说是我还没嫁入北王府，轮不着你家表哥来休我，就算是我真嫁进去了，你家表哥也只能好好将我供着，守着我这位王妃过日子。” “至于将我们赶出京城，别说是你开口，就是你爹来了那也没那本事。” “我瞧着你这模样长的不好，脑子蠢钝如猪，不过吹牛倒是挺出类拔萃的，难不成这是你们秦家绝学？” 秦芸芷大怒：“你这贱人！” 她抬脚就朝着沈珺九冲了过去，扬手想要打她，却被沈珺九一把抓住了胳膊，“怎么，说不过就想动手？原来这就是你们秦家的教养啊？” “看来有机会我得好好跟王爷说说，让他少和秦家人接触，要不然这又蠢有毒的性子要是真传染给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沈珺九的话可比沈心箬毒多了。 秦芸芷气得怒火冲头，使劲挣了半晌都没挣开，就扭头破口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陛下赐婚，谁知道你用的什么手段骗的陛下逼着表哥娶你。” 沈珺九浅笑道：“你管我用什么手段，反正你表哥都得娶我。” “你做梦！” 秦芸芷看着沈珺九脸上可恶至极的笑容，怒声道：“你不过就是贱货，我表哥是秦家人，他的王妃只会是我们秦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娶你这个扫把星。” “你克死你爹娘，克死你族亲，就连你大哥被你克成了残废，我表哥才不会看上你，你……” “啪！” 沈珺九突然松开她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落在秦芸芷脸上。 “那不如我先克克你？” 秦芸芷被打的跌在地上直接懵了，等回过神来后神色瞬间狰狞。 “你敢打我？” 她满是狞色的看着沈珺九，从刚才就一直积攒的怒意直接冲了头。 她起身就朝着沈珺九扑过来，手中更是朝着她脸上抓去，一副想要毁她容貌的模样。 第673章 那北王妃的位置，注定是我沈珺九的！ 沈珺九压根没给她机会，在她还没靠近时就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将刚从地上起来的秦芸芷又踹了回去，这一次直接趴在地上疼的几乎起不了身。 周围其他人都没想到她们会突然动手，而沈珺九的狠厉也是吓了她们一跳。 眼见着沈珺九直接朝着秦芸芷走了过去，抬脚就踩在了秦芸芷手腕上，让的她疼的惨叫出声，那些个小姑娘都是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踉跄着后退。 秦芸芷疼的惨叫出声，“沈珺九，你个贱人，你放开我，你……啊！！” 手腕处被狠狠一碾，她狠话顿时断掉疼的直冒冷汗。 沈珺九微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芸芷，“你这般仇视我，到底是觉着我配不上你家表哥呢，还是觉着我占了你北王妃的位置？” “只是小姑娘你要知道，你刚才说了北王是你们秦家的人，你却还想着跟他成亲。” “怎么，不怕乱/伦吗？” 周围的人都是被沈珺九这句话吓了一跳，就连燕无戈身后站着的那些看热闹的，也都是下意识的朝着身前站着的玄色身影看去，就见他神色冷淡的看着沈珺九，眼眸里满是寒霜。 那些人都是忍不住心中道。 这个北王妃，未免太大胆了些。 沈珺九却不知道有人在看着这边，只是她也不怕惊动了旁人。 有些事情，有些态度，她总要告诉别人，而秦芸芷正好就是那个撞上来让她杀鸡儆猴的人。 沈珺九神色冷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蠢吗？” “我和北王的婚事是陛下亲口所赐，这京中有多少人觉得我不配，觉得我不够好，觉得北王妃是我这个孤女让她们心中嫉妒，可你看看有谁像是你这般蠢的跳了出来，迫不及待的当了出头鸟。” “这出头鸟的下场从来都不是好的，我今日就教你一课。” “不管你乐不乐意，也别管你怎么想的，这北王妃的位置注定是我沈珺九的，明白吗？” 秦芸芷疼的眼泪直接流，而沈珺九的话让她想要反驳，可那被踩着的手几乎快要断掉，她根本就疼的说不出话来。 秦夫人听到有人说自己女儿跟沈珺九起了冲突时，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远远就瞧见被沈珺九踩在脚下的秦芸芷，她顿时冲了过来尖声道： “沈珺九，你居然敢伤我女儿，你疯了？！” 沈珺九早想到这事不能善了，瞧见秦夫人时也没太惊愕。 她只是挪开了脚，朝后退了半步避开了秦夫人想要推攘她的动作，正想开口说话时，就听到对面赶过来的人群之中有人惊慌开口： “北王来了。” 沈珺九诧异回头，就见本该在前厅男宾那边的燕无戈出现在她身后，带着一股凛冽的松冷之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秦芸芷本就的疼的难受，此时燕无戈时更是直接哭了起来， “表哥，表哥你救我，表嫂她疯了，她居然打我。” “我只是想要与她说说话，想着跟表嫂亲近些了罢了，可她却是朝我动手，还踩我的手，我的手快断了……” 第674章 我家阿九还小呢 秦芸芷哭的好不可怜，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模样。 “表哥，她打我，她说你只能娶她，她还骂你和我们秦家的女儿在一起就是乱/伦，污蔑你声名……” 她露出手腕来，哭声道， “娘，娘我的手好疼……” 秦夫人刚才见着沈珺九踩着秦芸芷时，就已经怒气攻心，再听着秦芸芷说沈珺九居然说出那种话来，抱着秦芸芷看着她手腕上的红肿时眼睛都红了。 她抬头对着沈珺九怒声道：“沈珺九，我之前就听说你不敬长辈心肠歹毒，我还只当是外间传言，可你居然拿这般恶毒的话来谩骂芷儿，甚至还对她下这般狠手。” “她还这么小，就算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大可好好跟她说就是，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想要断了芷儿的手？” 沈珺九听着秦夫人的话不置可否，沈心箬却是忍不住嘲讽出声：“秦夫人，我瞧着你女儿应该十五、六了吧，我家阿九比她还小呢。” 阿九还没及笄，可秦芸芷插了簪挽了髻，画了妆容一看就少说十五、六了。 跟她们说秦芸芷还小让她们忍让，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秦夫人话语一噎，这才想起沈珺九好像还没满十五，而秦芸芷却已经十六，比沈珺九还大许多。 她心中羞恼至极，又是尴尬的强声道： “年纪大小又能如何，她是芷儿的表嫂，难道就不该让着她吗？” 见沈沈珺九嘲讽，秦夫人扭头对着燕无戈怒声道： “无戈，你看看你选的好媳妇，她是怎么跟我这个长辈说话的？半点女子谦顺妇德都没有，居然还这般折辱你表妹，她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夫君，有没有秦家？！” 燕无戈听着两人的声音，面色冷凝至极。 周围的人看着他冷着眼走到沈珺九身旁，那微带着苍白之色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半丝温度，心中都是不由替沈珺九捏了把汗。 虽然听说这北王妃是北王亲自选的，而且也是他主动求的赐婚，可是那秦家却是北王的舅家，虽然北王这段时间和秦家有些龃龉，但是他护着秦家这么多年不是假的。 这沈珺九这般当众动手打了秦家的脸面，刚才还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怕是北王就算是再喜欢她，心中也会生出恼怒来。 见北王伸手朝着沈珺九过去，所有人都隐约瞧见北王大怒甚至喝骂她的模样。 可谁知道下一瞬所有人却都是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北王伸手拉着沈珺九的手，皱眉说道：“疼吗？” 沈珺九眉眼慵懒，“还好。” 燕无戈取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擦她的手指，眼中带着几丝不快：“想要教训她，着人拖出去就是，何必亲自与人动手，什么人都打，也不怕脏了你自己的手。” “表哥！” 秦芸芷原本还满心欢喜的等着燕无戈教训沈珺九，可万没想到会听到这话。 她眼中的得意瞬间僵住，满是惊愕的尖叫出声，“你，她伤了我，你怎么还帮她？” 第675章 一巴掌便宜她了，就该打烂她的脸 秦芸芷怎么都没想到，燕无戈不仅没有护着她反而还那般说她。 那语气嫌恶的模样，拿着帕子替沈珺九擦着手，就像是将她当成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让她直接难堪的哭出声来。 秦夫人也是铁青着脸：“无戈，你怎么能这么说芷儿，她是你的亲表妹！” “沈珺九当众伤人险些断了芷儿的手，还口出秽言污及你和秦家声誉，半点没将秦家放在眼里，这般心思恶毒的女人你居然还护着她？！” “我知道你们的婚事是陛下替你们赐的，可是她无品无德，肆意出手伤人，毫无半点谦顺之心，无论如何堂堂亲王妃都断然不能让她这种女人。” “无戈，妻贤少祸，你可千万别一时糊涂让她毁了你！” 燕无戈神色淡淡，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扬唇道：“妻贤少祸？” “那有你这么个女主人，秦家早该祸事不断了才是，居然还能挺到现在都没死绝，当真是不容易。” 秦夫人愣了下，先是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可听到周围传来的低笑声，这才反应过来燕无戈是在嘲讽她是祸端。 燕无戈瞧着秦夫人脸上猛的涨红满是愤愤的模样时，那眉眼霜墨染色之间全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似是在回答她之前的话一样冷声道： “还有，本王的王妃眼中有本王就够了，秦家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入眼？” 秦夫人气得脸上红了泛青，而周围的人见北王对着秦家这般毫不客气，一意偏袒着那位沈家小姐时，都是忍不住面露异色，心中将这位未来北王妃的位置提高了时，就见燕无戈执着沈珺九的手说道， “本王的王妃性情温柔大方，从不主动与人争执，你能让她动手定然是做了惹怒她之事，打死也活该。” 他顿了顿，看向沈珺九，“你怎么打她的？” 沈珺九其实也被燕无戈刚才那些话给说愣了。 她两辈子经历过谋求算计，经历过尔虞我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从来都是勾心斗角才能得来，她还从未被人这般护着嚣张跋扈过。 不必忍让，不必算计，不必解释对错，只一意站在她身旁偏袒着她。 要是旁人她或许还会觉得不可理喻，可换成她自己，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是极好，特别是看到秦夫人和秦芸芷满是愤恨惊惧的目光时。 她坏心眼的说道，“打了一巴掌。” 燕无戈有些不喜，冷声道：“一巴掌便宜她了，这种就该打烂她的脸。” 他刚才在桂树后面，亲耳听到秦芸芷是怎么挑衅沈珺九的，也亲眼看到秦芸芷动手的时候，是直接冲着沈珺九脸上去的。 要不是沈珺九身形灵活闪避的快，要不是她直接拿住了秦芸芷，先下手为强打退了她。 怕是此时沈珺九的脸早就已经被涂着丹蔻留着指甲的秦芸芷，挠的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 燕无戈只觉着他对秦家看来还是太仁慈了，竟让她们还敢打阿九的主意。 第676章 这世上本王有何不敢，又有什么不能？ “听白。” 燕无戈眉峰微拢之时，冷然开口，“将人拖下去，打断她一只手，花了她的脸，也好叫她知道得罪王妃的下场。” 秦夫人满是惊愕的开口：“无戈，你疯了，她是你表妹……” 秦芸芷也是满脸惊恐，不敢置信的躲在秦夫人身后，尖声道： “表哥，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明明待我不同，你说过我和姐姐她们不一样，你还送过我玉佩，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怎么能帮着她这么对我……” “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听白反手绞着秦芸芷的胳膊，听着她胡说八道冷哼了声。 他可是知道自家主子对秦家人的态度的，要不是碍着过世的乐阳公主，怕是秦家和秦太妃一样早就被王爷处置了。 王爷如果会喜欢秦家女的话，当初秦家将姑娘脱/光了送到王爷榻上也不会被直接扔了出去了，王爷对待秦家不过就是当个玩意儿可有可无。 别说喜欢秦芸芷了，怕是正眼都不会瞧她一眼。 听白虽然不知道秦芸芷口中那所谓的玉佩是怎么回事，可他却很肯定他家王爷是绝不可能给秦家的女儿送玉佩的，而且他也见不得秦芸芷污了他家王爷的名声，特别还是在他家王爷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王妃面前。 王爷好不容易才求娶到王妃，要是坏了他们感情，她能赔得起吗？ 听白抓着秦芸芷之前被踩过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听到骨裂声后，秦芸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他眼疾手快直接从旁便的桂树上抓了一团桂花叶，抬手就塞进了秦芸芷嘴里，让得她尖叫声戛然而止。 “咳咳咳……我……咳……” 秦芸芷险些没被满嘴的桂花叶塞的闭过气去，张大了嘴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更是涕泪横流，哪还有半点方才哭的梨花带雨娇俏又不失风情的模样。 秦夫人看着女儿的手歪曲的垂在一旁，咳的脸都泛青了，尖叫了一声扑了过去，用力推打听白。 听白倒退了一步，就叫她直接扑在地上。 “燕无戈，你……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燕无戈垂眼看她：“这世上本王有何不敢，又有什么不能？” 他的话狂妄至极，甚至言语之中有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的隐喻，可是周围所有人都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反而打心眼里觉得燕无戈说的没什么错。 燕无戈则是对着秦夫人道： “本王以前是不是待你们秦家太过仁慈了，倒叫你们忘记了什么叫做分寸，就连你区区一个外命妇都敢直呼本王姓名，看来本王得让人好生教教你们秦家规矩。” 秦夫人吓得脸色惨白，猛的朝后一缩，满脸惊恐的看着燕无戈： “我是你舅母，我是你舅舅的正妻，你不能……” 见燕无戈面色冷漠的模样，她彻底怕了，突然想起府中被折了手脚到现在都还养着的几个子侄，她尖声道： “燕无戈，你不能伤我，你忘了秦太妃，忘了乐阳公主吗！！” 第677章 偏袒 “你答应过她的，你不能伤我！！” 周围那些人都是呼吸一窒，隐隐觉得他们好像吃到了惊天大瓜。 乐阳公主是秦太妃的亲女，只是早些年就已经去了，死因不明，可是今日这秦夫人说出这话来，难不成乐阳公主和北王有些什么…… 找死！ 燕无戈听到秦夫人说起乐阳公主时，眼中猛的一厉，掌中内力积聚就想朝着秦夫人劈去，身上杀意凛然毫不掩饰。 那边原本站在人群中的卫琬心中一惊，连忙走了出来。 “好了。” 卫琬是跟着秦夫人她们一起过来的，她是吃惊沈珺九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更有些惊讶燕无戈会这般护着她。 她原本是没打算出来的，反正有燕无戈在，旁人也欺负不了沈珺九她们，可是眼见着秦夫人居然找死说了不该说的，而燕无戈也动了杀意。 卫琬生怕燕无戈当真弄死了秦夫人，在林国公府里见了血，这才人群中走了出来。 “多大点儿的事情，非得闹的天翻地覆的，你们之前失礼吵嚷就已经够没规矩了，如今竟还扰了了这么多人，你们秦家也不怕丢人现眼。” 卫琬直接指责了秦家母女之后，这才走到燕无戈说道， “你这性子也是，总是这般说风就是雨的，就算想要教训脏东西什么时候不行，偏选在老夫人寿辰的时候，也不怕扰了她老人家。” 燕无戈身上杀意一顿，抬头朝着那边看去。 就见林国公夫人脸色十分难看，而被她扶着的林老夫人也像是受了惊吓，脸色有些苍白。 卫琬感觉到燕无戈身上的杀意淡了些后，这才侧眼朝着沈珺九和沈心箬看了过去。 沈珺九和沈心箬迎着卫琬的目光，都以为她恐怕是要教训她们不该在林国公府里惹事，毕竟卫琬瞧着温柔可到底是侯府夫人，最是看重规矩。 两人都已经做好了被指责的准备，却没想卫琬靠近后却是突然拉着她们的手，皱眉关心道： “你们怎么样？刚才可有被吓着，秦家的有没有伤了你们？”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有些呆住。 周围的人也是满脸的“……”。 这长河郡主瞎了吗？ 这场面，一看吃亏的就不是这姐妹两个，她就算想要护短也稍微做作一点儿，好歹顾着表面功夫，这般直来直去的让人简直承受不来。 沈珺九和沈心箬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卫琬若是质问她们，姐妹两还能反驳几句说她们没错，可被她这般偏心眼的护着，甚至睁眼说瞎话的偏袒着时。 哪怕沈珺九平日里那般脸皮子厚也觉着不好意思，更别说沈心箬本就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 被周围的人瞅着时，她脸上顿时红了一片，满眼的不自在。 “琬姨，我们没受伤……” 沈心箬不好意思，想说伤的是秦芸芷来着。 阿九之前那几下可没留手，她瞧着踹的那一下秦芸芷胆汁都差点吐出来，更何况北王还废了她的手…… 第678章 道个歉 卫琬瞧见沈心箬脸颊红扑扑的，连耳朵都红透了，眼底泄出丝笑意。 这小姑娘倒是实心眼，瞧着性子厉害，可却单纯的很。 她拍了拍沈心箬的手背：“没受伤就好。” 卫琬说完扭头对着秦夫人和秦芸芷时，脸色直接变了个样，板着脸道： “秦夫人，你们秦家女儿的规矩真的该好好教教了。” “之前在一众夫人面前大嚷大叫污蔑阿九时就已经足够失礼，阿九不与她计较已是大度，可是她却不知收敛依旧冲撞王妃不知尊卑，要是较真起来随便哪一条都能治了她的罪了。” “好在她虽然糊涂，可今儿个没伤了人，阿九也是个和善性子，否则你们以为这事情能能够善了？” 卫琬沉声训斥了几句，直接道： “看在老夫人寿辰大喜的份上，我便替你们说和一声，秦夫人，你让秦八小姐跟阿九、阿箬道个歉，阿九，你和阿箬看在我的份上，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如何？” 沈珺九和沈心箬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们都听得出来卫琬是在护着谁。 更何况林国公夫人和林老夫人待她们也一直和和气气的，闹了人家的寿宴的确是她们的过错。 两人自然答应了下来。 秦芸芷却是满脸的怨恨。 明明是她断了手，明明是她吃了亏。 明明是她被沈珺九伤了还丢尽了脸面，凭什么叫她跟那两个贱人道歉？ 秦夫人也满心不甘，只觉得丢人至极，更恼恨燕无戈太过无情，更恨长河郡主多事。 她女儿断了一只手，被打的脸都肿了，卫琬却说没伤了人，她眼睛是瞎的吗，还是说她秦家的姑娘不是人？！ 秦夫人脸色仓然中带着愤恨，紧抿着唇不说话。 秦芸芷更是怒声道：“凭什么让我跟这贱人道歉，我不！” 燕无戈神色一冷：“听白。” 听白直接上前，伸手朝着抓着秦芸芷抓去时，秦芸芷身上就忍不住猛的一抖，刚才断手那一瞬间剧痛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她突然想起燕无戈说要花了她的脸。 她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对着燕无戈冷漠至极的脸色，紧紧咬牙憋屈至极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把推开听白就朝外跑了出去。 秦夫人也是尴尬难堪至极，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在了今日，心里将沈珺九恨到了极致，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后，就叫着“芷儿”转身追了过去。 听白看向燕无戈：“主子？” 他询问着要不要去追两人。 燕无戈摆摆手，这两人跑了，秦家还在，既然他们学不乖他总有办法让他们乖起来。 听白见状知道王爷不让他去追人后，就直接朝着旁边走去，站在了燕无戈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隐于暗处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卫琬见着秦家母女两走了，看样子怕是这寿宴也不会留下来了，她直接开口道： “这秦家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既然事情都了了，秦家的人也道歉了，大家伙也别留着看热闹了。” 第679章 她们若是不厉害些，怎么能护得住自己 周围那些人听着卫琬的话，却迟疑着不想走。 这瓜都还没吃到呢。 乐阳公主是怎么回事？ 北王护着秦家，是为着乐阳公主？ 燕无戈感觉到那些人窥视目光，不耐烦的蹙眉，抬眼朝着周围一扫，“怎么，还要本王送你们走？” 原本还站在旁边等着看热闹的那些人都是背脊一凉，这才想起这吃瓜对象是他们招惹不气的。 他们敢对卫琬阳奉阴违，却不敢得罪了北王。 眼见着北王满脸不耐，一群人纷纷做鸟兽散，不过片刻就没了踪影。 场中只留下了林国公夫人和林老夫人，还有沈珺九他们。 等着没了外人，卫琬这才伸手戳了戳沈珺九二人的额头，低斥着道： “你说说你们两个，就算性子直受不得气也该忍着些，有什么事情不能出去后再说吗，非得跟秦家那两个搅事精在这闹起来，结果还吓到了老夫人，还不赶紧去道歉。” 卫琬训斥了二人一通，这才对着黑着脸的林国公夫人说道， “夫人也别怪她们，这两个丫头以前很是遭了些罪，那身边的人跟恶狼似的，时刻都盯着她们恨不得能咬下一口肉来。” “她们若是不厉害些，不自己护着自己，怕是早就活不下来了。” 沈珺九和沈心箬也都是有些愧疚，倒不是后悔对秦芸芷出手，她们早就决定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自然不会任由秦芸芷折辱，她们只是瞧见林老夫人脸色苍白受了惊吓的模样有些不安。 二人上前一福到底，沈珺九低声道：“今日之事是珺九之过，一时没忍住才与人意气相争，让老夫人受了惊吓。” 沈心箬也是满脸歉疚：“阿九是为了护着我，是我太过冲动，还请夫人和老夫人能原谅我们。” 林国公夫人原本是极为生气的，她对林老夫人极好，夫君来不及回京却也叮嘱让她好生操办老夫人的寿宴，务必要办的让老太太高兴。 她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着，宴请各府的客人，筹备寿宴所需安排府中上下，可是被沈珺九她们这一闹腾，直接在府中见了血，而且北王那般不留情面在府中差点没弄死了人，简直就毁了她多日来的准备。 林国公夫人心中气怒至极，特别是看着自己婆婆受了惊吓的脸色时，更是对沈珺九她们生了恼怒。 可如今卫琬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而且沈珺九一个堂堂王妃都这般恭敬行礼道歉了，她还能怎么着。 林老夫人倒是比林国公夫人心平，她刚才的确是吓着了，可是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 而且她以前也是听说过这沈家兄妹的身世，知道他们父母早逝，年幼坎坷，在沈家时被人驱逐，在宋家时又被欺辱。 这般环境长大的孩子要是不强势几分，又怎能护得住自己？ 林老夫人瞧着两个小姑娘脸上的愧疚和不安，不由心软了几分。 “算了，这事情也就不怪你们，那秦家的人嚣张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她们便针对你们，刚才想必也是做了什么惹怒了你们才会动了手。” 第680章 你还知道丢脸？ “快起来吧，人都走了还计较什么。” 沈珺九和沈心箬被拉着起身。 林老夫人这才抬头看向北王，温和道：“王爷今日过府是老身之幸，只可惜国公爷不在府中，我那孙儿年轻又还当不得事，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 燕无戈对着林老夫人时难得的卸了平时冷淡，温和说道： “老夫人客气了，林晖虽然年轻，可身上已见老国公爷的风采，且他的文治武功也是这一辈年轻人里极为难得的，他只是还缺些历练，等在军中待上几年必定能够承接国公府宗祧，光耀国公府门楣。” 燕无戈算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在朝中军中那些胡子拉碴，少说也是三、四十岁年纪的人中简直就是个另类。 而林国公府的嫡长子林晖今年已经二十有三，比起燕无戈还要大几岁。 按理说他一口一个年轻人叫着林晖本该是古怪的，可是林老夫人她们却半点都没有觉得不对，反而格外的理所当然。 北王是年轻，可是论资历，论战绩，论权势地位，朝中无人可与他相比。 他在战场厮杀几年威名赫赫震慑四方，且谁都知道北王性情冷淡傲然从不轻易夸人，能得他一句称赞，对于林晖来说已是极大的肯定。 林老夫人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就连林国公夫人脸色也是缓和了下来。 两人和燕无戈说了几句话后，见他没有去男宾那边的意思，就知道他恐怕是有话要和沈珺九说，二人极为自觉的借口要招待别的客人先行离开。 卫琬瞧了两人一眼，“我和阿箬先过去，你跟阿九说说话就让她回来，别让人说了闲话。” 燕无戈扬唇嗯了声，上前和卫琬低语了几句。 卫琬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脸色微黑了几分，领着沈心箬转身就走了。 卫琬带着沈心箬离开两人后，却没朝着后院走，反而带着沈心箬绕了一圈后，朝着不远处的廊楼下走了过去。 沈心箬有些惊讶：“琬姨……” “嘘！” 卫琬朝着沈心箬比了个手势让她噤声后，就拎着裙摆示意她动作轻一些，然后转眼就到了廊楼下的一处阴影之中，就见那边的桂树后面站着道人影，正偷摸着看着前面说话的燕无戈和沈珺九。 萧淮？ 沈心箬一眼就认出了那扒着的人影，满是惊愕。 下一瞬就见卫琬快速靠近，十分熟练的一把掐住萧淮的耳朵，直接将人拎了过来。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准儿在这看热闹！” 萧淮疼的险些叫出声，可想着这廊楼上指不定还有旁的人，而且一抬眼就瞧见了对面站着的满脸惊愕外加忍着笑的沈心箬。 他到了嘴边的叫声咽了回去，连忙抓着卫琬的手， “娘，娘你做什么，你快放了我，叫人看见了多丢脸。” 卫琬抓着他耳朵扭了两圈，眼见着儿子脸都扭曲了，这才松开手， “你也知道丢脸了，那你躲这儿干嘛呢，啊？” 第681章 阿九，我很欢喜 卫琬朝着那头看了眼，回头时就开训。 “我就觉得奇怪了，就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没事儿也能惹点儿事出来，刚才闹的这么大居然没见人影，感情你躲在这里瞧热闹呢？” 萧淮哪肯承认，连忙道：“怎么会，我像是这种人吗？” 卫琬何其了解自己的儿子，闻言顿时道： “你不是像，你根本就是！” “你个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早就看到阿九和阿箬被人欺负了，她们两个遇到麻烦你居然躲在一旁看热闹，我教你的你全都忘干净了是不是？” 萧淮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娘，你当她们是小白兔呢，这两一个赶一个的凶悍，跟母夜叉似的比你还厉害，谁能欺负得了她们……” “砰！” 卫琬抬手一巴掌就落在萧淮后背上，打的他险些岔了气，然后熟练的抓着他耳朵就是一拧，“你说谁是母夜叉？” “嗷……娘，我没说你，轻点轻点，嗷嗷……” “疼……” 萧淮歪着头弓着腰疼的脸都青了，一抬眼就见着沈心箬憋着笑脸都红了。 他顿时又气又羞又恼，一边求饶一边瞪了沈心箬一眼：“你笑个屁……哎哟！！” 狠话还没放出，耳朵就传来剧疼。 萧淮顿时气势一蔫儿，整个跟开败了的野菊花似的苦着脸哎哟叫疼。 而沈心箬瞧着被拧着耳朵的疼的脸色泛青，半点没了风流倜傥桃花乱窜模样的笑话，笑的眼睛都弯了了，扶墙险些站不稳。 …… 沈珺九听到不远处传来不怎么清晰的叫声，不由朝着那边看了眼。 一排桂树遮掩着，只隐约瞧见模糊身影，转瞬就不见了。 “我怎么听到萧淮的叫声？”沈珺九疑惑。 燕无戈早就察觉到萧淮狗狗祟祟的躲在一旁看热闹，他自然不想跟媳妇儿亲近时还有人窥探，所以才会告诉琬姨让她去教训萧淮。 知道萧淮下场凄惨，燕无戈没有半点同情之心，只是淡声说道：“没听到。” “是吗？” 沈珺九有些怀疑，可见燕无戈一脸坦然的模样，也想着他没必要骗她这个，所以就也没放在心上，嘀咕了一声，“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燕无戈眼底划过抹笑意，便微垂着眼看着她，神色格外的专注。 沈珺九被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对着他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听到了。” 燕无戈说道。 沈珺九满脸的不解，“听到什么？” 燕无戈扬唇，“我听到你说，不管旁人乐不乐意，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这北王妃的位置注定是你沈珺九的，谁也别想肖想本王。” 沈珺九听着他的话瞬间回过神来，想起之前为着气秦芸芷故意说出去的话，被他这般目不转睛的看着时，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烫，“我没说后面那句。” 燕无戈嗯了声，“你没说，只心里想了。” 沈珺九被他说的脸皮子泛红，瞪了眼他正想要开口反驳，却不想他直接拉着她的手，哪怕脸色依旧淡淡的，可言语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阿九，我很欢喜。” 他话音落下时，薄唇高高扬起，那双黑眸就像是染了春日暖阳一般绽放出欣喜的弧度。 那般纵容着仿佛只要她给予一点回应就能得了全世界的笑，让得沈珺九心中忍不住一软。 她从未得过旁人这般毫不保留的好，而嘴里的话突然就不想说了，靠近轻轻抱了抱他，“嗯，我心里想了。” 第682章 滚滚滚！ 第683章 看着吃不着 “我心里想了。” “阿熠。” 燕无戈听着她这般柔软的话，眼里绽放出欣喜，想要伸手抱抱她。 可沈珺九已经先一步退了开来。 她难得露出女儿家娇色，见他落空的双手和微沉的目光，她脸红了红，“还没成婚，叫人看见不好。” 成婚后就能随便抱了。 燕无戈喉间一紧，只觉得被她勾的恨不得能立刻策马冲进钦天监，抓着钦天监的那几个老家伙，叫他们将大婚之期改在明日。 只是到底理智还提醒着他，沈珺九没及笄。 女子及笄方可外嫁，婚期再快也要等到两月之后。 而且钦天监推算出来的婚期是挑着最好的吉日定的。 若是随意改了，到时候旁人又会胡乱揣测，以为他不看重这桩婚事，在横生枝节。 燕无戈只能俯身，快而又快的咬了咬她的嘴角。 “骗子。”他哑声说道。 总是甜言蜜语的勾着他叫他难受，却只能看着吃不着。 他若是有朝一日憋坏了，一定是她害的。 这样低低哑哑的声音格外的磁性，犹如呢喃落在耳边叫人心头都泛痒。 沈珺九捂着嘴角见他憋闷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见他郁郁的垂着眼一脸的不高兴，她安抚的伸手勾了勾燕无戈手指，被他一把捏住。 或许是过了明路，又或许是得了回应舍不得走。 燕无戈厚脸皮的跟着沈珺九在女宾这边乱窜，半点都不讲旁人脸上异色放在眼里。 眼见着旁人瞧见北王过来时慌忙闪躲，就连林国公夫人和林老夫人都一脸的欲言又止，卫琬更是几次三番的就差明指着燕无戈让他赶紧滚蛋。 这后院来的都是各府女眷，这些夫人们倒也罢了，可还有一群未曾嫁人的小姑娘。 虽说大晋男女大防并不算严苛，可到底也该守着礼节。 女眷搁一块说说闲话，北王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像什么话？ 卫琬瞪了燕无戈好几眼，半点没得回应。 她只能瞧向沈珺九。 沈珺九被看的耳朵发烫，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燕无戈这么摆弄，忍无可忍的将人踹去了前厅。 等燕无戈走后，之前那位认出来金丝白翡的方夫人便忍不住促狭：“北王待王妃可真是心悦至极，这还没成亲呢，都恨不得能拴在身上。” “可不是，这亦步亦趋的，眼珠子都没离开过半点儿的，可真是叫人羡慕的慌。” “还没成亲，小儿女家亲昵些也正常。” “可别，我家那木头桩子当年定亲后也不见有北王半点黏糊。” 沈珺九被一群人说的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低咳了一声。 卫琬见状顿时笑起来，“哟，这还脸红了，我瞧着呀你们这婚期定的有些晚了，就该往前挪挪，免得他眼巴巴的瞅着。” “琬姨！” 沈珺九低叫了声。 卫琬哈哈大笑，旁边一群人也都是跟着笑出声来。 经历了秦家母女的事情，亲眼看到北王对这位北王妃的偏袒和纵容，见着沈珺九那般张扬跋扈嚣张至极，却半点不被苛责，甚至北王为着她毫不犹豫的废了秦芸芷的手。 第684章 两个白眼狼 京中没有人再敢那么不长眼的去找沈珺九的麻烦。 之前宫中传闻，说是这婚事是北王亲自去求来的，还有许多人不相信，可是经过今日的事后，人人都相信怕真是北王亲自看上了这沈家姑娘，想要求娶入府。 京中但凡能成为一府主母的哪有什么蠢人，除了秦家那种不怀好意，还有宋家那般一开始就将人得罪死的，剩下的那些人对着沈珺九时都十分亲近。 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都不曾露出半点不睦来。 更有那精明之人，已经将目光落在了沈心箬身上。 沈家兄妹虽然名声不大好，而且也没什么家世，可是单就沈珺九嫁入北王府这一点，就足以比得过公卿之家的背景。 沈家这姐妹二人关系极好，若是府中子侄能娶了沈心箬，必能交好这位北王妃，而且这位未来的北王妃出手大方，姐姐出嫁时嫁妆必不会少了，沈心箬本人也容貌出众，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粗鄙无礼。 观长河郡主待她也十分亲近，说不定还能顺势交好了显安侯府。 在场的那些个夫人心中都是琢磨了起来，也有不少与卫琬亲近的言语试探着问了几句，得知沈心箬未曾定亲后，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等着寿宴结束的时候，沈珺九就接了不少邀约，其中有大半都是带上沈心箬的。 沈珺九对京中这些妇人不熟悉，只询问了卫琬之后，让卫琬帮着从中间挑选了几家人品不错，家风也好的人家答应下来，而其他的都寻了借口推拒了。 宋老夫人在林国公府时几次想要与沈家姐妹说话，却都被人挤了开来，而且那些人见沈家姐妹无意和宋家交好，更是半点没给宋老夫人脸面。 以至于从进了林国公府，再到离开之时，她连沈珺九的边儿都没沾上。 眼见着姐妹两直接坐着显安侯府的马车离开，宋老夫人的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等钻进了自己马车后就忍不住恶狠狠的骂了句。 “两个白眼狼！” 她们明明流着宋家的血，却不知道帮着宋家。 这么多关系若是能拉拢到宋家来，对他们将来能有多大助益，可那两个白眼狼宁肯便宜了显安侯府，跟着长河郡主这个外人亲近，也半点都不给她脸面。 宋老夫人气得心口疼。 王氏坐在一旁撇撇嘴，冷着脸懒得理会她。 宋老夫人却一眼就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你那是什么表情？” 王氏可不忍着宋老夫人，嘲讽道：“还能什么表情，阿九和阿箬本就不待见咱们，母亲又何必一个劲儿的往上凑，旁人不笑话咱们，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宋老夫人顿时大怒：“我是她们外祖母，她们凭什么不待见我！” 王氏嗤笑：“您倒是她们外祖母了，可您做过半点外祖母该做的事儿吗？” “远的不说，我可没瞧见哪家外祖母像您这样，眼巴巴儿凑上去给自家外孙女添堵，一副恨不得毁了人家姻缘的。” 第685章 再有下次我弄死她！ “啪！” 宋老夫人一巴掌落在身旁的小几上，气得浑身发抖， “你给我闭嘴！” “她是我外孙女，她就该听我的，还有你，你之前撺掇着你男人偷偷送钱给沈宅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敢这般说我。” “你信不信我让老二休了你！” 王氏闻言顿时恼了，“休我？那你倒是让他休！” 她本就一直忍着，只想着再大的事情也别在外头闹起来，可瞧着宋老夫人这幅得寸进尺的模样，她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你以为我乐意留在宋家，你以为乐意看着你这个老不修拿我女儿的婚事，去替宋芝媛那个不要脸的堵她的窟窿？” “我是没瞧过你这样的，毕竟满天下也找不出来谁跟你一样，居然黑了心肝儿的想要害自家孙女清白！” 宋老夫人扬手想要扇她。 王氏直接一把抓着用力推了下，将宋老夫人推的撞在了马车壁上： “我告诉你，宋芝媛不知廉耻想毁了跟孙家的婚事，可你少打明珍的主意，她不会捡着宋芝媛不要的，拿她自己的一生去讨好孙家。” “她的婚事我没点头你们谁也别想做主！” 想起前日宋芝媛干的那混账事情，宋老夫人不知道阻拦着居然事后还护着，王氏哪还能忍着宋老夫人，不把她们扒皮抽筋就已经是她记着宋宣勤还是宋家人了。 “这次的事情不算完，你最好守着你那乖孙女叫她安分守己，再有下次我弄死她！” 王氏恶狠狠的说完之后，直接掀开车帘就朝下走。 蒋嬷嬷在外吓了一跳，急声道：“二夫人……” “滚开！” 王氏伸手推开了蒋嬷嬷，直接下了马车，也没叫人扶着转身就气冲冲的走了。 蒋嬷嬷连忙扶着人起身，也顾不得周围朝着这边看来的目光，连忙钻进马车里，就见到宋老夫人靠在马车壁上气得直喘粗气，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模样。 显安侯府的马车还没走远，沈珺九她们听到动静，掀开车帘就刚好瞧见王氏离开的那一幕。 等听到宋家马车那边传来蒋嬷嬷的惊呼声，像是宋老夫人气着了。 卫琬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沈珺九摇摇头：“不知道，瞧着像是起了争执。” 王氏的性子虽然一根筋，可她对着宋老夫人还是多有忍让的。 宋老夫人的身份在那放着，一个孝字就能压得王氏和宋宣勤不得动弹，平日里王氏就算再气再恼，至少表面上都不会和宋老夫人当真争执，就连上次送钱给她们时也是瞒着宋老夫人他们的。 可刚才宋家那马车里面王氏和宋老夫人的争执声极大，而且王氏走时推蒋嬷嬷那一把可没留情，脸上都能凝出霜来了。 这可不像是她平日里的为人。 沈珺九微眯着眼，今儿个这场寿宴，宋芝媛守孝没来也就罢了，可宋明珍到了说亲的年纪却也没来，只王氏陪着宋老夫人来的，两人还这般争执。 这宋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第686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珺九心中想着，回头让人去查查宋家的事情。 卫琬却是皱眉道：“这宋家也够乱的，三天两头的出事，好在你们现在搬出来了，也不必怕被他们牵连。” 卫琬是瞧不上宋家的人的。 上次她和温宪太长公主去替燕无戈下聘时，宋老夫人和她那孙女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她，她还以为上次他们那般训斥过后，宋家人会知道收敛些。 可这宋老夫人却半点没记得教训，那一脸的贪婪都快写在脑门上了。 “往后无事少往宋家走动，那老太太瞧着就不像什么正经长辈。”卫琬叮嘱了句。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点头，她们可半点都不想跟宋家往来。 卫琬命人将姐妹二人送回了沈宅后，这才驾车回了府。 等回去后坐在榻上捶着腿时，卫琬就吐槽起了宋家。 “你说说这宋家是怎么回事，那个宋宣荣好歹也是堂堂尚书，怎么就能养出一家子恶狼来。” “要不是沈家那两丫头机灵，保不齐早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显安侯萧启林伸手替卫琬捏着腿，他人到中年，却瞧着俊美至极。 萧淮那张脸有大半都是承继了萧启林的颜色。 听着卫琬抱怨宋家人时，他淡声道：“宋宣荣本也不是什么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正常。” “这倒是。” 卫琬嘀咕了声。 之前宋家的那起子事情，虽说宋宣荣推的一干二净的，林氏也畏罪自尽将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宋宣荣没那么干净。 先前燕无戈逼着宋宣荣归还沈家兄妹母亲嫁妆的事情，卫琬也听说了。 能占了自家妹妹的嫁妆，苛待妹妹留下的孩子，那宋宣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在她们如今搬出来，阿九也跟无戈有了婚约，往后寻常人也不敢欺负了她。” 说起这个，卫琬就想起了林国公府里那些给沈心箬说亲的事情，她忍不住把这事儿跟萧启林说了后，然后哼了声道， “你们说说这些人，既想占着北王府的便宜，想要当北王的连襟，瞧上了沈家兄妹的富贵，又舍不得自家嫡子。” “其他几个也就罢了，好歹拿着次子出来充数，就那个程家的，还有余家的，居然拿着个庶子来跟我说项，想要让我帮着替阿箬那丫头保媒，他们也不怕被人笑话死。” 沈心箬长得好，又有北王府撑腰，沈珺九又是个强势的，那丫头想要什么人家找不到？ 侯门皇室的确差一点儿，可是寻个家世寒微本身有才有前途的寒门子弟却是容易的很，有北王照顾着，将来照样能够出人头地。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要人家嫁给他们家里庶子，也不嫌脸大！ 萧启林知道卫琬的性情，闻言没说话。 倒是萧淮在旁撇撇嘴：“人家有大哥有妹妹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娘你一天不是操心宋家就是操心人家嫁人，瞎凑什么热闹，你这么热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闺女。” “要是我闺女倒好了！” 卫琬当年怀孕时刚生下儿子自然是欣喜，毕竟显安侯府需要有人继承，而生了儿子她也有理由能理直气壮的不让夫君纳妾，可是后来眼瞅着他这儿子一日日的长歪，顶着他那张脸四处招惹桃花扳都扳不过来。 她就就半点都不稀罕儿子了，反倒是羡慕那些乖乖巧巧的贴心小棉袄。 只可惜她子女缘淡泊，这么多年也没再怀上个孩子，也就只能忍着萧淮这个混账兔崽子。 卫琬说道：“阿箬那孩子挺好的，性子单纯也实心眼，而且她模样好啊，长得多好看。”虽然没有沈珺九那股子娇媚，可白白净净瞧着就讨人喜欢。 卫琬府里放着好些衣裳首饰，就缺个能让她打扮的，她眼睛转了转突发奇想： “哎启林，你说要不然咱们干脆认阿箬当女儿算了，这样这臭小子也能多个妹妹，怎么样？” 她往后也不用再拉着府里的丫头凑数，打扮了都不能带出去炫耀一番。 萧启林倒觉得无所谓，只要媳妇喜欢，多个干亲也没什么。 萧淮却是惊呆了。 那死丫头哪里单纯，哪里实心眼了？ 他差点就想问一句他娘是不是眼瞎了。 而且想着要让那死丫头当他妹妹，叫他哥哥，萧淮打心眼里不舒坦，毫不犹豫的就开口抢话道，“不怎么样！” “娘，你别忘了爹是二等公爵，认亲是要入族谱的，而且你是皇室郡主，上了宗碟的，你要真认个女儿那还得先跟宫中那边说一声。” “沈三跟无戈的事情就够招眼了，你要是再将沈二认回来当女儿，怕是陛下那头就要先忍不住先朝着咱们动手了，你可别为着想要寻个人跟你玩换装游戏，就坑了我爹。” 萧淮才不相信什么一见如故，他娘他还能不知道吗。 小时候他长得好看能拉着他一天换上十几套衣裳，还给他涂脂抹粉扮女孩儿。 她就是闲的无聊了。 萧淮瞅着萧启林：“爹，你管管我娘！” 萧启林闻言低笑：“我可管不了她。” 萧淮：“……”没用！ 他哼了他爹一声，然后道，“反正我不要妹妹！” “你不要，人家还指不定不要你呢！” 卫琬闻言顿时不高兴，鼓了鼓腮帮子，抓着手边的橘子就朝着小兔崽子掷了过来。 “滚滚滚，看着你就心烦！” …… 沈珺九他们回去时，就径直去了沈清梧那里。 沈清梧正在窗边翻着书，见他们回来时便说道：“回来了，玩的开心吗？” 沈珺九笑了笑：“挺开心的，虽然遇着点儿事，大体上还是挺好的。” 她走近见沈清梧脸色微白，连忙取了披风过去盖在她身上。 而沈心箬则是一边关着窗户，一边皱眉道：“墨书呢，怎么见他，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知道将窗户关着，要是冻着了大哥怎么办？” 墨书是府中新买来的小厮，身材高大，性子憨实，特地留下来贴身照顾沈清梧的。 沈清梧拉着身上的披风，听着妹妹絮絮叨叨的话说道：“我让他去替我打听点消息去了，再说今儿个天气不错，晒着太阳也不冷。” 第687章 到了嘴边的肉被抢了 沈心箬闻言这才作罢。 沈清梧的腿脚不便，她不愿意和沈珺九一同出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有人会怠慢了沈清梧，所以刚才回来见着墨书不在才会动怒。 听了解释，知道府中之人怠慢沈清梧就好。 沈珺九往一旁的香炉里添了一些乌沉香，能够去湿去寒，而沈心箬则是取了一旁小炉子上的热水，换掉了沈清梧怀中几乎已经快要冷掉的手炉。 沈清梧瞧见两人来来回回的在屋中走动着，柔和了眉眼。 “你们出去一整日了，回来好生歇着，这些事情等墨书回来再做就是。” 沈心箬随口道：“又没什么劳累的，休息什么呀。”她放手炉时感觉到沈清梧腕间都是凉的，忍不住道，“天气越发冷了，再过些日子起霜冻了手脚都难暖和，我回头让人再替大哥做几件氅袍，免得你冻着。” 沈清梧失笑：“你们这段时间都做了多少衣裳了，我又不是小姑娘，穿的过来吗？” 沈珺九抿嘴偷笑：“大哥长得俊，当然要好好打扮了，要不然糟蹋了大哥这张脸，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促狭鬼！” 沈清梧抬手朝着她脑门敲了一下，顺手就将人拉着坐了下来，又示意沈心箬坐下后才道：“刚才听你们说在林国公府遇到点儿事，什么事？可是有人寻你们麻烦？” 沈珺九她们是被林国公府下帖邀请过去的，又是长河郡主同路，林国公府身为主人家自然不会让她们有什么麻烦，除非是有人主动找上门。 沈珺九也没瞒着沈清梧，低声道：“就是秦家那几个，大抵是记恨着我抢了北王妃的位置吧。” 沈清梧闻言顿时皱眉：“北王没将秦家那边安顿好？” 之前燕无戈可是答应过他，绝不会让秦家的麻烦牵扯到阿九。 沈珺九闻言笑了声：“安顿自然是安顿了，秦家那几个子侄这会儿还断胳膊断腿在府里养着呢。” “只是那一大家子京中肆意惯了，无戈以前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就叫他们觉着北王府只是与他们置气。” 以前燕无戈懒得同秦家计较，秦家打着他的名号在外时，燕无戈也没太在意。 人的野心总是一点点养出来的，这才叫他们觉得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总会有人为他们兜底。 哪怕燕无戈之前命人教训过他们一次，他们也半点都没想着收敛，反而觉得是因为弄丢了北王妃的位置，才失去了后援，而且燕无戈到底没下狠手，多少顾忌着亲戚和宫中的秦太妃，所以他们压根就没觉着燕无戈是跟他们动了真格。 秦家风光惯了，也早就将北王府女主人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 这到了嘴边的肥肉被她给抢了，他们哪能那么容易甘心的？ 见沈清梧脸色冷沉，沈珺九说道：“大哥别担心了，我和姐姐没吃亏。” 沈心箬这会儿也是打心眼儿里觉着北王这个妹夫是极好的，模样好，有权势，洁身自好，又不沾花惹草，最关键的是他偏心眼儿的护着自家妹妹。 第688章 偏心眼 甭管是对是错，反正伤了阿九那都是错的。 虽然听着有些蛮不讲理，可对于自小便被人欺负的沈心箬来说，只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阿九的人了。 沈心箬不愿意让自家大哥误会了北王，连忙在旁说道： “对啊大哥，我和阿九没吃亏，反倒是秦家那边，差点折了一个嫡出小姐。” “你都没看到当时的情况，那个秦家小姐仗着北王是她表哥就言语诋毁阿九，被阿九扇了一巴掌踹了一脚后，就可怜巴巴的跟北王告状，想要给阿九上眼药。” “可谁知道北王压根儿就不搭理她，半点不给秦家脸面不说，还说阿九打她脏了手，不仅让人打断那秦家小姐手，还差点划花了她的脸。” “要不是后来长河郡主说情，怕事情闹大了伤及林国公府颜面，这事儿还没完呢。” 沈心箬做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北王是个好人，待阿九也极好。” 沈清梧听着自家妹妹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北王要是好人，这世间怕就没有恶徒了。 只是北王能够这般护着他两个妹妹，对秦家也不假辞色，他心中到底满意了些，低声道：“算他有点分寸，他要真敢纵着秦家的人伤你们，那这门婚事也不必要了。” 沈珺九知道大哥其实是不喜欢这门婚事的，之前不过是形势所逼，后来也是没有退路。 或许是因为这样，大哥对她时总带着几分愧疚，对着燕无戈也是竭尽所能的挑刺，生怕他待她有半点不好。 沈珺九坐在他对面柔声道：“大哥放心吧，他不敢的，要真纵着人欺辱我和姐姐，我就不要他了。” 沈心箬闻言捂嘴偷笑。 沈清梧也是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不害臊，什么要不要的，张嘴就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大哥和姐姐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沈珺九娇嗔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道，“在外面我可是很正经的，一看就是特别温柔贤淑乖巧可人的人。” 沈心箬正喝茶，闻言直接喷了出来。 沈清梧也是被她逗的大笑。 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多年，本就感情极好，说说笑笑时也格外的热闹。 等玩笑了一阵后，沈心箬才说起了宋家的事儿。 听说王氏和宋老夫人翻了脸，当着外人面都吵了起来，沈清梧淡声道：“这事儿我或许知道些。” 沈珺九惊讶：“大哥知道？” “有些猜测罢了。” 沈清梧靠在引枕上，手指抚着上面的金丝兰花绣纹，“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让人留意着宋家那边吗，昨儿个有消息说，孙家那头不知道为着什么跟宋家动了怒。” “孙家那位跟宋芝媛定亲的二房嫡子前两天去了一趟宋家，原说是探望生病的宋芝媛，可知道为什么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孙家请了好些大夫上门。” “那些大夫虽然嘴严什么都不肯说，可当时有人瞧见孙公子从宋家出来的时候脸色通红，身形狼狈，而且宋家似乎有所阻拦，是他强行带人闯出宋家的。” 第689章 不知廉耻 闯出宋家的？ 沈珺九和沈心箬都是睁大眼，那宋家是土匪窝吗，孙铎上门探望一次居然还动了手。 “后来呢？”沈珺九问道。 “后来孙家的人就回去请了大夫，第二天宋家的人上门探望那位孙公子时，被孙家人给挡在了门外，那看门之人显然跟那位孙公子极为亲厚，言语间满是愤愤，直说宋家的女儿不知廉耻险些害了他家公子……” 沈心箬是个半大姑娘，又没嫁人，听的有些糊里糊涂的。 可是沈珺九却经历了两辈子，那些男女之间的龌蹉手段也没少见过，她听着沈清梧的话几乎就条件反射的瞪大了眼：“宋家的人给孙铎下药？” “下药，下什么……” 沈心箬刚想说什么药，等想起沈清梧刚才说的满脸通红，浑身狼狈，还有指责宋家女不知廉耻的话，脸上猛的就涨红了起来，随即更是满脸的惊愕。 宋芝媛该不会是给她那个未婚夫下催/情/药吧？！ 沈心箬话音消了，脸色通红。 沈珺九却是皱眉，宋芝媛好端端的，给孙铎下/药做什么？ 那是她换了庚贴过了六礼的未婚夫，早晚都是要成亲在一起的。 更何况孙家家风极正，哪怕宋家出了这么多事情，也从没提及过半句想要退婚的事情，她这么迫不及待的下/药想要成就好事，难不成是担心孙家悔婚，等不及她三年孝期？ 也不对，如果只是这样，她不该这么大胆子。 而且下/药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孙铎除非是色鬼上身，否则必定会心怀恶感，就算她能和孙铎欢/好，也是坏了她将来的路，孙家人就算勉强将她娶回府中也绝不会待见她。 此事但凡传出去半点，她简直就是毁了自己，宋芝媛不该这么蠢才是。 沈珺九突然想起之前在林国公府门前，王氏那般气怒的模样，甚至当众跟宋老夫人闹起来，半点不顾脸面和孝道，而宋老夫人居然强忍着没跟王氏吵起来，借机给她栽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声。 这可不像是宋老夫人的为人。 反倒是显得她心虚。 沈珺九不由微眯着眼，“大哥，这药该不是宋明珍下的吧？” 沈心箬惊愕。 宋明珍？不是宋芝媛吗？！ 沈清梧没觉得沈珺九能想通其中关键有什么意外，他只是淡声道：“具体如何没人知道，宋家那边把事情瞒的死死的，孙家也闭口不言。” “只是孙家那边虽然拦着宋家的人不让进，可却没传出跟宋芝媛解除婚约的消息来。” 那就是了。 孙铎和宋芝媛有婚约。 宋明珍勾引姐夫，趁着姐夫探望姐姐时下/药欲行不轨之事，强夺姐姐姻缘，而宋芝媛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孙家吃了暗亏虽然恼恨宋明珍，可是对于无辜受过的宋芝媛却不会太过迁怒，反而还会心生怜惜，这种情况孙家哪怕再怒，却又没传出和宋家翻脸倒是有可能。 沈心箬这会儿也是听懂了两人话，脱口道：“不可能，宋明珍不是这种人。” 第690章 她图什么？ 沈心箬脸蛋皱了起来，先别说宋明珍向来不惹事，从不与人交恶，就说她那性子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她满脸嫌恶的对着两人说道： “宋明珍又不傻，孙铎和宋芝媛有婚约的事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正儿八经退了婚娶她都会被人戳脊梁骨，更何况是用这种手段强夺来的婚事。” “孙家又不是什么没家世的，哪可能吃了这种亏还强忍着，再说宋明珍她父亲是正儿八经的京官，虽然官职没有宋宣荣高，可她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又不是疯了，干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去抢孙铎？” 还用的是这种龌蹉手段。 与其说宋明珍下/药去争抢宋芝媛的婚事，沈心箬更相信是宋芝媛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孙家这门婚事了，又不想担了恶名，所以陷害了宋明珍。 要是宋明珍真和孙铎成了，她可以大哭大闹退了婚事，孙家有愧于她，多少会补偿她。 就算是没成，事情是宋明珍做的，她也是受害人，事后宋明珍担了所有恶名被孙家厌恶，她只要掉掉眼泪就能够撇的干干净净的，这本来就是宋芝媛惯来会用的手段。 就像是以前在宋家的时候，宋宣荣也总会这么陷害她一样！ 沈心箬直接将她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清梧顿时笑了。 “大哥你笑什么啊。”沈心箬瞪眼。 沈清梧说道：“我就是没想到你能有这么机灵的时候，居然能瞧出其中不对劲来。” 沈心箬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她也有这么机灵的时候，她平时一直都很机灵好不好，再说她好歹在宋家住了两年多时间，对宋芝媛和宋明珍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 这种事情白痴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沈心箬嘟囔：“反正大哥就是觉得我笨就对了。” 沈清梧笑道：“笨一点好，讨人喜欢。” “大哥！” 沈心箬不高兴的鼓着腮帮子，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在嘲笑她。 对着自家大哥的恶趣味翻了个白眼，沈心箬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宋芝媛这么干图什么啊？” 宋明珍虽然不是她嫡亲的妹妹，可好歹是亲堂妹。 两人以前也没什么太大的矛盾，而那孙铎的家世比起宋家来丝毫不逊色，而孙家的底蕴甚至要远高于宋家。 宋芝媛比宋明珍只大不到一岁，沈心箬还记得当初和孙家相看的时候，宋芝媛和宋明珍都在其中的。 后来孙家的人瞧上宋芝媛定下亲事时，叶氏还拉着得意洋洋的宋芝媛在王氏面前好一通炫耀，将王氏气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如今宋芝媛怎么白白将孙家的亲事拱手让人？ 沈珺九闻言说道：“可能是觉着孙家的配不上她吧。” 沈心箬睁大眼。 配不上？ 那孙家可是侯爵之家！ 沈清梧则是扭头看着沈珺九，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知道什么？” 配不上，那总有配得上的，难不成是宋芝媛另攀了高枝，宋家又舍不得孙家这门婚事，所以这才朝着孙铎下手，想要易亲？ 第691章 看戏 沈珺九听着沈清梧的话冷笑了。 她当然知道。 上一世宋芝媛和孙铎的这场婚事也是没成的，据说是本该大婚的那一日，孙铎骑马从孙家来宋府迎亲的时候，身下的马受了惊出了意外坠马死了。 那时宋家不像是现在这样被她闹的一团乱，反而依旧如之前显赫。 宋芝媛不愿意嫁过去就守寡，在府中哭哭啼啼的要毁了婚事，而孙家死了儿子也不能强求着宋家女应着婚约嫁入府中，这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宋芝媛不知道怎么跟瑞王勾搭到了一起，才有了她替嫁入宫的事情，而宋芝媛也入了瑞王府当了侧妃，凭着一身本事闹的瑞王家宅不宁，险些为着她废了瑞王妃将她扶正。 这一世宋家早不如从前，接连几次事情让的宋宣荣失了圣心，瑞王和应王那边也对他有所不满，而宋家被她和大哥逼着几乎掏空了家底。 宋家早没有上一世那般显赫，再加上叶氏的死让宋芝媛不得不守孝三年，孙铎暂时娶不了宋芝媛，自然也就没有意外坠马的事情。 可没想着宋芝媛依旧朝着孙铎下了手，十之八九还是她攀了高枝，瞧不上孙家这门亲事了，才借着宋明珍的手想要毁了这门婚事。 沈珺九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是这些事情却没办法直说，她只是满脸嫌恶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宋芝媛那性子，要不是有了别的高枝，她不会蠢的将孙家的婚事拱手让给宋明珍。” “她可是要守孝三年的，等三年孝期一过，她都已经十九了，要不是找好了下家，她哪能舍得孙铎，就不怕到时候年纪大了没人要？” 京中女子及笄前就相看定亲的人不少，拖到十六七成婚的就已经算是年纪大的，十九还没出嫁那都是老姑娘了。 沈心箬闻言也是说道：“我觉得阿九说的对，她肯定是找好下家了才敢这么下黑手，只可惜了宋明珍了……” 白白被人给坑了不说，看宋老夫人和王氏闹的这么厉害。 恐怕宋家是想要把这件事情捂下来，保住宋芝媛和孙家的婚事，也就是说在孙家人眼里，这黑锅宋明珍是背定了。 要不是这样，王氏也不会和宋老夫人几乎翻脸。 沈珺九听着沈心箬的话低笑了声：“这姐姐恐怕想错了，宋明珍可不是什么小可怜儿。” 那姑娘心狠着呢，而且人也聪明。 之前是没料到宋芝媛会这么心黑被算计了一回也就算了，可想要让她白白背了这黑锅，替宋芝媛扛了所有过错，宋家那边恐怕是做梦呢。 宋明珍本就对大房不满，这一次不狠狠报复回去才奇怪了。 沈珺九想着心情不由极好，这段时间她忙着去查天阈商行的事情，都没来得及搭理宋家，却没想着她和哥哥还没出手呢，宋家自己就先乱起来。 宋明珍看着跟兔子似的，实则却是头狼，激怒了她可有的看了。 “大哥，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沈珺九朝着沈清梧笑道。 沈清梧也是见过宋明珍的，对那姑娘有些印象，闻言眼里也多了些幸灾乐祸：“估计这戏会很热闹。” 第692章 宋禹行杀人 宋家那头的乱子来的快的惊人。 沈珺九他们开始筹备起沈清梧冠礼的事情，一边打探着天阈商行那边的消息时，宋禹行杀了宋宣荣的小妾，险些辱了他同父异母的庶妹的消息，冷不防的就传遍了京城。 如同轰雷炸响，无数人都被这事给惊呆了。 宋禹行刚从牢中出来不过月余，这就又杀了人，而且这次还是人赃并获，连狡赖都没得狡赖。 据说宋老夫人当时是想要打死了那庶女将消息瞒下去的，没想到那庶女是个不要命的，硬闯出宋家时血淋淋的倒在了路过的长公主的轿子前面。 这一下，事情根本瞒不住了。 宋禹行被收监，宋家那庶女宋丽婉被长公主带走。 这一天距离沈清梧及冠只剩下不到五日，久不见露面的蒋嬷嬷哭哭啼啼的找上门来，只说让沈清梧他们去一趟宋家，说宋老夫人已经下不了床了。 这一次，是真病了。 “表公子，老夫人千错万错，可她是您的亲外祖母，她以前是真的疼爱过您和表小姐她们的。” “大夫说……说老夫人气急攻心，五脏皆损，若是熬不过今夜怕是就不成了。” 沈宅在上次温宪太长公主她们来过之后，就再没让宋家的人进过。 见门房不愿意放她入内，蒋嬷嬷咬咬牙直接后退了几步就跪在了沈宅门前，“砰砰”的朝着门内磕头，额上鲜血淋漓之下，声音尖锐而又凄凉。 “表公子，算奴婢求您，求您和表小姐去见老夫人一面，奴婢求求您了！” 蒋嬷嬷哭的实在是可怜，她本已年迈，本就瞧着可怜，那满头鲜血苦苦哀求的样子更是让的不少人都受了惊吓。 沈宅门外不过一会儿就围满了人，那些人瞧着蒋嬷嬷的样子都是面露不忍之色。 沈心箬原本和沈珺九在替大哥整理冠礼那日的衣物，知道外面动静出来时就正好听到了蒋嬷嬷的话。 沈心箬险些没气得一佛升天，“这些不要脸的当真以为我们心善就好欺负是不是，这种手段上次就用过一次了，这次还来？”她怒气冲冲的就朝外走，“我去让人将他们撵走！” 免得脏了他们门前的地！ “姐姐。”沈珺九拉住了沈心箬，低声道，“这次恐怕是真的。” “什么真的？” 沈心箬气的脑子有些糊涂，等反应过来沈珺九话中的意思后，怒气一滞，“你是说老夫人病重是真的？” 沈珺九点点头。 之前那几次宋老夫人的确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动不动就晕倒动不动就说她自己被气病了下不了床，可是这一次宋家的事情却不像是假的。 她昨儿个就听冬青她们说过，宋家请了好几位太医过府，而宋禹行已经被京兆府收监，宋家那位庶出小姐还在长公主府上。 宋老夫人想要灭口遮掩不成反将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以她那性子恐怕真的会气出病来。 “真病了……” 沈心箬听着沈珺九的话，原本的怒气冲冲瞬间就淡了，紧抿着嘴唇眉宇间忍不住露出一丝迟疑。 第693章 垂危？ 沈心箬讨厌宋老夫人的偏袒，恨宋家害了大哥，更厌恶她总是惦记着他们兄妹身上那点好处，费尽周折的想要让他们难堪。 可是那毕竟是他们的外祖母，是娘亲的亲生母亲。 她终归只是个半大姑娘，远没有心狠到了见她快死还能冷漠视之的地步。 宋老夫人安好时，她能说着狠话死心眼不与人见面，可她真的快死时，她却又有那么一丝的不忍心。 沈珺九见状轻叹口气，姐姐到底还是心善的。 她扭头看着一旁的沈清梧：“大哥，你和姐姐留在府里，我去宋家看看。” 谁知道沈清梧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大哥。” 沈珺九皱眉，显然不愿意让沈清梧再去宋家。 只是沈清梧知道她想说什么，摇摇头道：“不仅我要去，阿箬也跟我们一起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蒋嬷嬷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口口声声说她病重垂危可能熬不过今晚，我们如果在她临死之前都不去见她一面，就算宋家再有过错咱们将来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知你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可你年后就要和北王成婚，皇室之中点滴错漏都能被人抓着不放，更何况是大不孝之名，而且阿箬也还没说亲，她要是这个时候躲避，也会叫人指责。” 之前的种种也就算了，他们和宋家的事情是宋家有错在先，但凡聪明一些的人都能分辨的出来谁对谁错，而那些拿着他们兄妹三人嚼舌根的人，他们也不必相交。 可是不孝之名却不一样。 声誉受损可以是被人诋毁，可不孝却是人品有瑕疵。 沈珺九紧抿着唇，她知道沈清梧说的有道理，可是宋家的人财狼之心，宋老夫人垂危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就算她真的快死了，以她的性情也断然不可能在临死之前惦记着他们兄妹。 莫名其妙的将他们叫去宋家，说什么想要见他们“最后一面”，总不会是回光返照突然懊悔之前对他们不好吧，这事情怎么看都觉得有诈。 就在这时，外面蒋嬷嬷哭闹的声音越发大了。 “表公子，表小姐，老夫人垂危之际也只记挂着你们，太医说老夫人熬不熬得过去就看今天夜里，你们别这么狠心好不好，求你们去见老夫人一面，让她能撑过今夜。” “奴婢知道你们记恨老夫人，奴婢拿这条命赔给你们好不好，奴婢赔给你们……” “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尖叫声，只隐约听到有人说着“撞墙”，“流血”几字，间或还有指责他们心狠的，那喧哗声哪怕隔着大门都能听得清楚。 “看到了吗，他们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让我们去宋家一趟的，否则今日门前恐怕就要见血了。” 沈清梧目光微冷，他虽然不知道宋老夫人和宋家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无外乎就是惦记着他们兄妹，想要趁机做点儿什么，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沈清梧，阿九也不是曾经的沈珺九。 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人轻易拿捏。 第694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想了，那宋家就算真是龙潭虎穴，宋家人也不敢真要了我们的命，否则他们自己也一个都别想活了。” 宋老夫人就算是疯了，可宋宣荣还惜命。 他才不可能拿着他一家老小和他自己的命，来换他们兄妹三个。 沈清梧冷声说道， “等会儿去了宋家之后小心一些，特别是阿箬，你要切记寸步不离的跟着阿九，不管谁跟你说什么都不能离开阿九半步，更不要与人单独相见，明白吗？” 沈心箬听他说的严重，连忙神色一紧点点：“我知道了大哥。” 沈清梧招招手：“墨书，去给我拿件裘氅过来，阿九，你推我出去。” 沈宅门外，蒋嬷嬷撞墙被人拦了下来，就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她之前跪过的地方有一滩血迹，而蒋嬷嬷的头上更是血淋淋的。 “这沈家兄妹也太心狠了，只不过是见一面罢了，居然也不愿意。” “就是啊，人都快不行了，去见最后一面又有什么。” “不孝……实在不孝……” 人群议论纷纷，都是指责沈珺九他们太过心狠的，毕竟蒋嬷嬷的样子瞧着太过狼狈，而且死者为大，哪怕就算有再多的过错，可宋老夫人都快死了，见上一面又能怎样？ 有指责的，自然也有不屑的。 人群里有人直接呸了一声：“我看你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的是快要死了，又不是真死了，上次来这沈宅门前大哭大闹的时候可精神着呢，而且你们难道没听说吗，她昨儿个可是险些打死了自己亲孙女。” “这兄妹三人在宋家住了两年，一个断了腿，一个险些没了命，另外一个还差点被毁了容貌，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谁乐意再回去？” 百姓大多其实都是善良的，就算有些小心思也断断不敢害人性命，可宋老夫人连亲孙女都想打死，哪怕那只是个庶出，可也流着她的血。 这般恶毒的人，怕是死了都得下油锅的，不见有什么奇怪的？ 蒋嬷嬷来时身边还带着两个丫环，听到那人的话后沉不住气道：“你瞎说什么，是三小姐害了大公子，老夫人根本就没伤她，更何况太医亲自看诊了，说老夫人垂危。” “表公子他们的事情是大夫人做的，连衙门都已经判了，大夫人也死了，表公子和表小姐却还为此记恨老夫人，未免太过小心眼了。” “可怜我们老夫人浑浑噩噩时还念叨着他们，表公子也就算了，老夫人以前最疼表小姐，可她却连老夫人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就不怕北王知道了觉得她心肠狠毒吗……” “莲心！” 蒋嬷嬷连忙喝了声，像是在教训却又未曾反驳她的话，只是捂着脸哭起来。 却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所有人都朝着那边看去，就见到门内走出几人来。 打头的少女穿着青色长裙，青丝挽成小髻，发间插着两支简单的银簪，她容貌娇美身姿笔挺，露面时一双眼就带着冷冽朝着外间看来。 第695章 掌嘴！ 明明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威严。 目光所及之处，原本喧闹的人群缓缓噤声，就连蒋嬷嬷几人也都是安静了下来。 “刚才是谁说我心肠狠毒？”沈珺九开口。 莲心脸色一变。 沈珺九就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就那么一眼，就吓得她腿软，“表，表小姐……” “夏兰，掌嘴！” 夏兰闻言直接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抓着莲心便朝着她脸上打了过去，她手中又快又狠，只听到啪啪几声之后，莲心脸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蒋嬷嬷惊声道：“表小姐，莲心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心直口快，求您饶了她。” “她心直口快，那嬷嬷也是觉得我狠毒了？”沈珺九微眯着眼看她。 蒋嬷嬷一惊：“奴婢不敢。” 沈珺九看着她：“不管你敢不敢，我都希望嬷嬷记得，我和北王是有婚约的，我如今不仅仅只代表我一人，还代表整个北王府。” “她出言犯上，辱骂于我，就是辱及整个北王府，我教训她是想要叫她记得尊卑有别。” “嬷嬷刚才一句她心直口快就想要替她求情，难道宋家的规矩如此，要是哪一日舅舅也做了什么犯上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一句心直口快、不是有意就能推脱？” 沈珺九一句话让的蒋嬷嬷脸色大变，这话她怎么敢应。 宋宣荣是臣子，能被他犯上的只有燕氏皇族，甚至是皇上，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说宋家有大逆不道之心？ 蒋嬷嬷已经很久没见过沈珺九，万万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般诛心，她连忙磕头急声道：“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沈珺九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叫住了夏兰让她停了手。 此时莲心脸上早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待夏兰一松手就瘫在了地上，张嘴吐出一口混着牙的血来。 沈珺九看着她：“我教训你，你可有不服？” 莲心满心惊惧的瘫在地上，对着那双冷淡的眼时甚至都不敢露出半丝怨恨来，她总觉得她要是说出不服二字，恐怕今天就走不出这沈宅大门前。 莲心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模糊不清的道：“奴婢，奴婢不敢……” “阿九，咳咳……” 沈清梧一出声，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去。 只见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面容俊美消瘦，不过深秋的天气，他身上已经穿着厚厚的狐皮裘衣，脸有一半都藏在绒领之中，看着像是大病未愈之人，瞧着纤细脆弱。 他刚一开口，就低咳出声，脸颊上染上了一丝潮红之色。 沈珺九脸上的厉色瞬间没了，连忙低头：“大哥，你怎么样？” 大哥？ 这就是沈家那位大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下意识的朝着他腿间看去，就见到那狐裘之下，本该双腿落地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或许是咳的难受，他微俯着身子露出手来，就可见那上面清晰可见的血管。 怎么这么瘦弱？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便都是觉得可惜，这般俊美出色的年轻人，怎就断了腿呢？ 第696章 倒戈 沈清梧手中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他靠在轮椅上，脸上泛着浅浅潮红，可唇色却极淡。 身上的狐裘偏大，披在他身上时显得他越发瘦弱，就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似的，平端让人忍不住生出些心疼来。 本该是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少年郎，却落得这般只能靠着轮椅汤药度日。 不全是因为宋家吗？ “蒋嬷嬷，外祖母病重，我和阿九她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看她的。” “你们来后门房处就已经进来通禀，只是我腿脚不便，近来天气渐冷身子又不经事，府中大夫定要我服了药才放我出府，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沈清梧唇色苍白，说话时声音也不大，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他身上的教养。 宋家毁了他一双腿，断了他所有前程，可他却未曾提及半句宋家的不是，反而温声解释着他们出来迟了的原因，这般翩翩如玉温润随和的性子，怎么瞧着都不像是跋扈之人。 反倒是宋家这一行人，既已通报，就该好生等着主人回话就行，可人家还没说什么呢，她们就先在人家府前闹了起来。 又是下跪磕头，又是撞墙哭闹。 这到底是想要求着人家去宋家呢，还是诚心想要坏人名声？ 世人总是有怜惜弱小之心的，要是沈清梧咄咄逼人，甚至反唇相讥。 外间诸人或许还会觉得沈珺九刚才那一顿教训太过仗势欺人，可此时他这般解释之后，他们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人家兄妹被你们宋家迫害过了，就算存着些防备和不满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沈三小姐本就是北王妃，就算宋家是亲戚，可也断然没有让一个下人信口胡言辱她名声的道理。 这要是换成别的皇亲贵戚，怕是那小丫头命都能没了。 如今只是挨了些巴掌，已经算人家仁慈了。 蒋嬷嬷脸色瞬间苍白，沈清梧这一句话，简直是将她们架在了火上烤。 “表公子，是奴婢太过着急，老夫人身体实在是不好，奴婢这才一时乱了分寸…” “我知道，你是外祖母身边的老人，她素来离不开你。” 沈清梧神色平和，眼中却毫不掩饰担忧之色，他咳了几声后虚弱道，“外祖母既然这般不好，就别在这里耽搁了，阿九，赶紧让人驾车过来，咱们立刻去宋府。” 沈珺九开口：“马车已经备好了。” 话音刚落，沈家的马车就到了门前。 沈珺九和沈心箬将轮椅推到了马车旁边，墨书就上前直接抱着沈清梧上了马车，而府中另外的下人这才抬着轮椅也放了上去。 一众人亲眼看着俊美青年被人抱上马车，而他藏在狐裘后的脸上平静至极，好像半点不觉得大庭广众被人这般抱着有什么不对，自然的就像是早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残废的现实。 周围的人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心酸。 是因为知道永远站不起来了吗？ 所以才不再抗拒，这般平静到几近再无希望，所以也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 第697章 恶名 等到蒋嬷嬷他们忙不迭的跟上沈清梧他们离开之后，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口。 “我听说这位沈公子天资聪颖，早前就已过了乡试有了功名，后来更被钟元钟老先生看重，欲收其为入室弟子。” “他的天分，开春会试之时必定金榜题名，那状元探花也未必没有机会，可却突遭此难，往后怕是都与仕途无缘了。” “我也听说过，钟老先生教出了两届状元，三届探花，还有好些举人，他已经多年不曾收徒了，若非当真出色，又怎能惊动了他？” 人群里都是忍不住惋惜。 本是天纵英才，却突逢劫难。 要不是意外断了一双腿，如沈清梧这般出色的年轻人，将来必定仕途顺畅，成为朝中重臣。 有惋惜沈清梧的，自然就有厌恶宋家的。 “照我说，这宋家的人着实可恶，明明是亲戚却百般加害，之前听说还占了人家爹娘留下的财产和嫁妆，我要是这沈公子，断然不会再踏入宋家半步。” “我也是，我家亲戚要是这样对我，毁了我后半辈子，我非得拿刀捅死他们不可！” “这沈家兄妹也可怜，怎么就摊上宋家这门亲戚。” “以前常听人说中山狼，这宋家不就是吗，我瞧着今儿个上门逼着沈家兄妹过去，还指不定到底是那宋老夫人要死了，还是变着法儿的寻他们麻烦。” “我也觉着不对劲，没听沈公子说吗，那老婆子一直贴身照顾宋家那老太太，如今这人都要死了，她不守在床边怎么就跑来沈家了闹腾了，总不会宋家除了她就没别的下人了吧？” “嘁，还不是觉得这老婆子豁的出去，没瞧见说磕头就磕头，说撞墙就撞墙。” “指不定宋家给了她们多少银子呢，瞧那丫环一口一个沈小姐恶毒，怕不是就想坏人名声，毁了人家和北王府的亲事吧？而且那老婆子要真的一头撞死在这沈宅门前，怕是沈公子他们跳进流花湖都洗不清，非得背上个逼死宋家下人的恶名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对于沈家兄妹是满心的同情，可对宋家却是格外的厌恶。 宋家这段时间闹出的乱子太多，更没一件是好的，宋宣荣这些年费尽心力才维持的好名声，接二连三的被毁的一干二净。 蒋嬷嬷原只是想要逼着沈清梧他们去宋家，却万万没想到，沈清梧不过示弱了几句，就彻底将她的目的扭曲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人人都只道沈家兄妹摊上宋家这门亲戚，当真是可怜至极。 而宋家的恶名之上，却又狠狠添了一笔。 沈清梧他们既然要去宋家，自然没有躲着的道理。 只是沈清梧身子不好，所以马车走的不快，再加上丰安街离宋家所在的小容华坊本就极远。 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等他们到了宋家时，已经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而穿着常服的宋宣荣见到他们时，神色格外的憔悴，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宋宣勤脸色也是不大好。 第698章 握手言和了？ “你们来了。” 宋宣荣说话时声音沙哑。 沈清梧在轮椅上，开口道：“外祖母如何了？” 宋宣荣低声道：“不大好。” 宋宣勤眼中带着血丝，显然宋老夫人的事情也让他极为不好受，他开口说道：“太医说母亲气急攻心，伤及内腑，能不能熬过去端看今夜。” 沈珺九多看了宋宣勤一眼。 上次见到宋宣勤时，她和宋宣荣就翻了脸，而前不久二房瞒着大房送了十万两银子给他们，两边更是闹的不可开交。 宋明珍之前被宋芝媛害了，宋宣勤不是该跟宋宣荣闹的不可开交才对吗，怎么这会儿瞧着半点事情都没有。 难不成是因为宋老夫人突然病重，两人握手言和了？ 沈珺九心中存着疑惑，沈清梧也在瞧向宋宣勤时目光顿了顿。 “可曾请别的大夫看看？”沈清梧问道。 宋宣荣说道：“太医院已经来了三位太医了，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她今日弥弥之际，只盼着你们能见见你们兄妹，你们去看看她吧。” 沈清梧和沈珺九听着宋宣荣的话总觉着有些古怪。 宋老夫人待他们如何，他们心里清楚，那是咬牙切齿恨进了骨子里的，要说她真在弥留之际惦记着谁，那也绝不可能是他们兄妹俩。 可是宋宣荣只是让他们去看看宋老夫人，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沈清梧只能先带着沈珺九和沈心箬去见宋老夫人。 隅音堂和他们当初离开时大有不同，以前宋老夫人礼佛，整个隅音堂里到处都是檀香气味，而隅音堂外种着的花草更是被修剪的极为精致。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老夫人病了，宋家下人没心思照管。 隅音堂外的花草瞧着有些杂乱，上头铺了一层枯黄落叶，而屋子里也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半点瞧不出往日里的宁静祥和。 沈清梧他们进去时，就瞧见里头躺在床上的宋老夫人。 她头上带着抹额，唇色惨白、面如金纸，就那么躺在那里时，瞧着就像是已经去了似的。 “大爷，表公子，表小姐。” 里头守着的是隅音堂的丫环金云，见着宋宣荣他们入内时连忙行礼。 “老夫人如何？”宋宣荣开口。 金云低声道：“之前余太医扎了针，又用了些汤药，刚刚才睡着。” “余太医说，老夫人大概会睡上一两个时辰，等稍晚些时将她唤醒再服些汤药，最好有人时时守着与她说说话，若是能熬过今夜，也就没事了。” 沈清梧三人看了眼宋老夫人，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就听到身旁宋宣荣说道： “之前你们外祖母还醒着，没料到这么巧，你们来了她居然睡着了。” “不如你们在府里歇歇，等她醒过来后再过来探望？”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况且宋老夫人这情况如果真的熬不过去，也就在这一天了。 他们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要不然之前在沈宅门前的那场戏就白做了。 第699章 哪疼往哪儿戳 宋宣荣说道：“你们之前的院子我还一直叫人留着，阿九，你和阿箬去歇息，清梧，我们说说话？” 沈清梧点点头：“好。” “大哥……” 沈心箬想要说话。 沈清梧淡声道：“没关系，这里是宋家，里里外外都是舅舅的人，舅舅会好好照顾我的。” 宋宣荣见沈心箬她们这般计较，一副担忧至极的样子，不由开口道：“这么见外做什么，我是你们亲舅舅，还能将你们如何不成？” “阿箬这般表情，莫不是怕我伤了清梧？” 沈心箬心中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沈珺九在旁冷淡道：“舅舅误会了。” “姐姐只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毕竟舅舅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舅母，后是表哥，如今又多了个乱/伦的庶女，大哥犹如玉石经不起磕碰，所以她才有些担心。” 宋宣荣脸皮微僵，眼底闪过抹怒意。 沈珺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清梧是玉石金贵无比不能磕碰，那他们家就是那能磕破玉石的烂石头吗？ 沈珺九却半点没理会宋宣荣难看的脸色，淡声道： “不过姐姐也是多心了，舅舅怎么可能那么糊涂。” “大哥是你的亲外甥，今日又有那么多人瞧着我们进了宋家的大门，如若大哥和我们姐妹有半点损伤，到时候伤的也只是舅舅和宋家的名声。” “舅舅就算不为着自己的前程，也会顾忌牢中表哥的性命。” “宋家如今名声已经够差了，外祖母又还病危在床，舅舅定不会叫宋家再背上谋害外甥的恶名，叫如今本就不大好的处境雪上加霜，所以舅舅是绝不会让那心思恶毒之人伤了大哥的。” “对不对，舅舅？” 宋宣荣心中怒气翻涌，只觉得数日不见，沈珺九说话越发的恶毒，而且连半丝顾忌也没有了。 当初她从宋家搬走时，尚且未曾撕破脸。 她这是笃定自己会嫁入北王府，所以就这般放肆吗？ 宋禹行的事情累的宋老夫人病重，让得他被明启帝训斥，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他们宋家，可她偏偏哪疼往哪儿戳，气得宋宣荣肝疼，还偏偏不得不忍着。 “阿九说的是，我是你们亲舅舅，自然会好好照顾清梧和你们姐妹，又怎会让他有事？” 沈珺九见宋宣荣下颚都绷紧了，显然怒极却还得忍着。 她浅浅一笑，柔声道：“那就麻烦舅舅了。” “大哥，我和姐姐去后院转转，然后就回世安苑休息。” “你和舅舅说完话后，让墨书陪你来世安苑找我们。” 沈清梧点点头：“去吧，我待会儿就来。” …… 从房中出来后，墨书就推着沈清梧跟着宋宣荣走了，而沈珺九和沈心箬则是跟着下人朝着世安苑走去。 沈心箬拉着沈珺九压低了声音：“阿九，你怎么让大哥单独和他待一起？” 宋家人恶毒，宋宣荣是其中翘楚。 谁知道他找大哥打的什么主意。 沈珺九拍拍她的手低：“放心吧，大哥有分寸的。” 第700章 巧合？ 沈心箬还是担心。 沈珺九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何尝不理解她的心思，只是她更懂大哥。 大哥从来都不是会躲在她身后寻求庇护的人。 当初在龙穆山下，他是为着她们姐妹才生生熬过了断腿之痛，有了求生之念，而如今他要的也不是旁人将他当成残废，处处小心照顾。 沈清梧心气极高，也是少年英才，他不喜欢有人可怜他同情他。 因为他哪怕没了腿，也还有脑子，也依旧还能谋算。 他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 沈珺九太过清楚他的想法，而且也不愿让大哥觉得他自己无用，所以她不会拦着他。 “放心吧，我让冬青跟着哥哥的，不会有事的。”沈珺九低声道。 沈心箬这才想起从入了宋家开始，冬青就没了踪影，而跟在她们身旁的只有一个夏兰。 她是知道夏兰和冬青都是北王府的人，而且冬青武功极好，有她跟着大哥，就算宋宣荣想要做什么，墨书挡不住，冬青也能护住大哥。 沈心箬这才放下心来，突然道：“对了阿九，我瞧着刚才宋宣勤和王氏的脸色特别难看，你说……” 她看了眼前面带路的丫头，凑近沈珺九耳边，声音压的极低， “这次的事儿，会不会跟上次那事儿有关？” 沈心箬说的不甚清楚，可是沈珺九却是明白她的意思。 前半个月时，宋芝媛还坑了宋明珍一把，让她险些和孙家那个孙铎失了清白，闹的王氏和宋老夫人翻脸，这才没多久宋禹行就出了这事。 亲兄妹/乱/伦，弑杀父亲妾室。 强夺庶妹清白，事后府中长辈又意图打杀庶女遮掩污秽之事，直接闹到了长公主面前，把宋禹行送进的京兆府里。 这怎么看怎么都觉着不像是巧合。 沈珺九目光微转，刚想跟沈心箬说话，却不想前面的小道之上突然蹿出道人影来，赫然正是之前在前面见过的王氏。 领路的丫环见着王氏脸色一变：“二夫人怎么来了。” 王氏说道：“我许久未见阿九她们姐妹，请她们去东院坐坐。” 那丫环急声道：“二夫人，大爷说了，表小姐她们舟车劳顿已经累了，要奴婢送她们去世安苑休息。” “丰安街到宋家能走多久，又不是走了几天几夜哪来的舟车劳顿。” 王氏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后，就抬头看着沈珺九她们，“阿九，我和明珍许久未见你们了，她一直念叨着你们呢，你们可有时间去东院坐坐说说话？” 宋家宅子极大，往日二房、三房都在东院住着，而大房则是占着整个西院。 王氏突然邀请她们去东院，而且瞧着宋宣荣还派人拦着，就知道不想让她们和二房的人接触。 沈珺九正好奇着宋家的事情，眼见着王氏主动撞上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说道：“我也许久没见明珍表姐了，姐姐，咱们不如去东院坐一会儿。” 沈心箬也是满心好奇，自然同意：“反正外祖母没醒，去哪儿都一样。” 第701章 王氏发怒 王氏闻言顿时欣喜，连忙上前就想拉着沈珺九她们离开。 没曾想那领路的丫环见状却是伸手拦着王氏，急声道： “二夫人，您忘了大爷说过了，二小姐身子不好，这段时间不宜见客。” “而且老夫人病重，身旁也时时需要人照看着，离不得您，您还是先去隅音堂吧，奴婢先带表小姐她们回世安苑休息……” “啪！” 王氏直接抬手就甩了那丫环一巴掌， “别开口闭口都是大爷，你家大爷还管不到我身上来。” “我是阿九她们的舅母，与她们说说话谁敢管着，至于隅音堂那头，那躺着的是你家大爷的亲娘，也没见他寸步不离的在旁照顾着。” “我这个不讨喜的儿媳妇离开一会儿，你家老夫人死不了！” 那丫环急声道：“二夫人……” “闭嘴！” “再敢叫嚷一句，我叫人撕了你的嘴！” 王氏瞧着那丫环时眼中满是冷意，那目光就像是刀子似的，落在人身上让的那丫环心惊肉跳。 “我知道你家大爷吩咐了你些什么，可是你别忘了，我还是宋家正儿八经的二夫人。” “我的确奈何不了你家大爷，可若只是想要打死个丫环却是容易的很的，到时候破席一卷扔去城外乱葬岗，你家大爷不会为你掉半滴眼泪，你亲娘老子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丫环脸上瞬间惨白，原本还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满眼都是惧怕。 王氏冷哼了一声，这才直接挽着沈珺九二人离开。 等王氏带着沈珺九姐妹走远后，那丫环才满脸害怕的起身，匆匆朝着宋宣荣的院子那边跑去。 大爷之前再三叮嘱过，要将表小姐她们送去世安苑，让人拦着门前别让府中任何人见她们，直到老夫人醒来。 可如今人还没到世安苑呢，就被本该被困在东院的二夫人给半道截走了。 她心中慌乱不已，只要想想都知道大爷会有多动怒。 …… 王氏领着沈珺九她们匆匆入了东院之后，脚下才慢了下来，她脸上积攒着的怒意和气势瞬间散了大半，扭头见着沈珺九神色淡淡的模样。 王氏苦笑了一声：“叫你们笑话了。” 沈珺九淡声道：“出了什么事了，明珍表姐怎么病了？” “病什么！” 王氏一听到她提起宋明珍，眼里就忍不住的露出怨恨之色， “明珍好的很，他们不过就是怕明珍出去后会叫人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龌蹉事情，才寻个借口说明珍病了，将她困在房中。” “我要替明珍讨要公道，他们就把我一起关起来，今儿个要不是你们过府，他们要做点面子功夫，我恐怕根本就脱不了身，也根本就见不到你们。” 沈珺九皱眉：“他们？宋宣荣？” 沈心箬也是疑惑：“宋宣荣这么待你和明珍表姐，二舅舅不管吗？” 这宋家虽说是宋宣荣说了算，可是宋宣勤好歹是朝廷官员。 宋宣荣能关得住王氏和宋明珍，总不可能连带着宋宣勤也一起关起来吧？ 第702章 夫妻反目 这段时间宋宣勤可是一直照常去府衙的，刚才在前厅里时，宋宣勤也跟着宋宣荣一起见了他们，瞧着虽然跟宋宣荣虽然不算亲密，却也不像是有太大嫌隙。 他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妻女被大房的人关着不管？ 还是因为宋家出事，突然就和宋宣荣握手言和了？ “别跟我提他！” 王氏一听到宋宣勤，就冷了脸。 沈珺九见状挑眉，王氏跟宋宣勤的感情向来都好，怎么瞧着像是仇人似的。 “二舅舅怎么了？” 沈珺九问了句，“他不是向来都护着你和明珍表姐吗？” 王氏从鼻间冷哼出声：“护着我们？我看他是护着他的官位和宋家的前程。”见二人疑惑看她，她眼中越发的怨恨，“你们以为单凭宋宣荣就能将我和明珍困在东院里？” 这一下连沈心箬都惊讶了。 “是二舅舅？” 王氏紧抿着唇，她只要一想起明珍那一日衣衫不整的被人看到，而宋宣勤为着顾全宋家，为了保住儿子前程，居然答应了宋宣荣和宋老夫人的话，想要将之前孙铎的事情让她女儿认下来。 她心中就再无半点夫妻情念，只觉得她这么多年当真是看错了那个男人！ 王氏不想多说宋宣勤，深吸口气对着沈珺九说道： “府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也应该听说了，明珍之前就想要见你，可是隅音堂那边一直不准她出府，连带我从林国公府回来后，也被变相禁了足。” “这次要不是隅音堂的病重，我恐怕还见不到你们。” 王氏以前虽然对宋老夫人多有不满，可到底还是敬着她是长辈，尊称从未少过，可现在却是一口一个“隅音堂的”，显然的恨毒了宋老夫人。 王氏带着沈珺九他们去了宋明珍的院子时，外间守着的人瞧见沈珺九二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拦。 “夫人，老爷说了小姐有病在身，不能见外人……” “明珍何时有病，我怎么不知道？” “可是老爷……” “你给我闭嘴，他是老爷，你们要敬着他就滚去他那里伺候，今儿个我看谁敢拦我！” 王氏直接发了火，直直的就朝着里面冲去。 守在外面的婆子本就是东院的人，更知道宋宣勤和王氏平日恩爱，虽说前几日两人吵了嘴，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好了。 她们哪里敢真拦，只能放过王氏伸手去拦沈珺九二人。 却还没靠近，就被夏兰上前踹开。 “北王妃来此，谁敢放肆，不要命了？” 那两个婆子这才想起来这位表小姐已经快要嫁入北王府了，脸色瞬间苍白，而沈珺九半点没有提前用了北王府名号的心虚，直接带着沈心箬就踏过了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便都是沈明珍的丫环，瞧见王氏来时，个个激动。 “夫人，表小姐。” “明珍呢？” “小姐在房里。” 王氏带着沈珺九她们入了房中，就房里干干净净的，半点都没有汤药的味道，只是宋明珍瞧着却是憔悴了不少。 第703章 你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宋明珍的容貌本就不算出彩，平日里妆容精致，衣着合体时，还能说声清秀。 此时少了那些妆容和打扮，披着长发坐在桌前时，整个人看上去黯淡至极，像是失了往日活力，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珍，阿九她们来了。” 王氏的话让得宋明珍眼中染上鲜活，她扭头看着跟在王氏身后进来的沈珺九二人，声音喑哑道：“你们来了。” “怎们成这样了？” 沈珺九走上前去，看着宋明珍狼狈的模样皱眉。 宋明珍苦笑道：“是我太过大意了，防了所有人，却没防着宋芝媛。” 沈心箬跟着沈珺九走过去，就听到这话，她脱口道：“宋芝媛真给你和孙铎下药了？” 宋明珍愣了下，王氏也是满脸惊愕。 “你们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宋家瞒得严严实实的，为了保住宋芝媛的名声，为了不丢了孙家这门婚事，宋老夫人直接打杀了那天知情的丫环，将她关了起来。 府里不知情的人一直以为是她犯了错，就连孙家那边也以为是她觊觎姐姐姻缘，瞧上了孙铎，所以假借宋芝媛的名义邀了孙铎过府给他下了药，欲成好事之后逼迫孙家易亲。 可沈心箬却是一口就说出宋芝媛给她和孙铎下药的事情。 沈珺九说道：“那日林国公府老夫人寿辰，宋芝媛没去不算奇怪，可是你也没去，后来二舅母又跟老夫人在国公府前起了争执。” “我觉得奇怪，就让人查了查宋家这边的事情，结果听闻孙铎在寿辰前两日来过宋家，结果面色潮红满身狼狈的破门而出，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还请了大夫。” “孙家和宋家本是姻亲，向来交好，可事后宋家人上门探望时却被嘲讽宋家女儿不知廉耻，孙家又没取消和宋芝媛的婚事，所以就猜到了一些。” 宋明珍听着沈珺九的话看着她：“你就没怀疑是我对孙铎下药的？” 沈珺九摇摇头：“你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宋明珍闻言就红了眼眶。 自从出了孙铎的事情后，人人都说她不知廉耻勾引姐夫，就连她哥哥看着她时也满是鄙夷，只骂了她一顿后就转身去安慰了宋芝媛。 宋老夫人知情，宋宣荣知情，可他们却要保孙家这门姻亲。 她告诉了父亲想要让父亲为她讨要公道，想要他替她跟哥哥解释，可换来的却是被禁足在这院中不得出半步，就连为着她讨要公道的母亲也被关在了府里。 宋宣勤得了好处不肯开口，母亲出不了大门，哥哥不愿见她，就连府中的下人也都以为是她给孙铎下了药，想要强夺宋芝媛的婚事，暗中骂着她不要脸。 可沈珺九却毫不犹豫的信了她，说她不会做这种蠢事。 宋明珍眼中微润，险些没忍住掉了泪珠子。 王氏心疼的拉着女儿的手，破口大骂道：“都是宋芝媛那个不要脸的，她骗了明珍，骗了孙铎，哄着他们同处一室还给他们下了药。” 第704章 到底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知廉耻，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浑不想要孙家的婚事了，她大可以跟人直说，退婚也好其他也罢，她为什么要这么来害明珍！” 王氏一想起宋明珍这段时间经历的，就恨得咬牙切齿。 沈珺九看着红着眼的宋明珍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向来小心谨慎，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宋明珍低声道：“是我大意。” “那天孙铎突然过府，祖母和母亲又外出不在府中，她说她一个女儿家不好招待，怕被人闲话，我想着她还在孝期，要真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污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名声，所以就陪着她去了。” 孙铎与宋芝媛订了亲，满府上下都知道大房有多在意这桩婚事。 所以宋明珍半点都没朝着这方面想，她只以为宋芝媛是想跟她炫耀有门好亲事，亦或是想要在孙铎面前装可怜陷害她，只一心防着她的小手段，可没想到她居然动了将孙铎“送”给她的打算。 两人去了之后，宋芝媛寻了个借口说要离开片刻，当时就只剩下她和孙铎。 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时，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就已经跟孙铎抱在一起了。 宋明珍掐着掌心说道：“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的，可我醒来时孙铎已经在我身旁了，他……他也中了药，神志不清，我，我也……” 她有些难以启齿。 那时候她和孙铎都被药力支配，两人彼此都做了出格的事情。 “我和孙铎神志不清时候，孙铎不知为何突然清醒了一瞬，他察觉到不对抓着我的簪子刺伤了他自己，然后带着满身血就跑了出去。” “而宋芝媛就在这时突然出现满脸不敢置信的指着我大喊大叫，说我不知廉耻下药勾引孙铎……” 当时孙铎直接冲出了府，而她身上衣衫凌乱，连小衣都露了出来。 宋芝媛在一旁哭的格外的可怜悲愤，所有人就站在了宋芝媛那边，让她百口莫辩。 宋老夫人回来之后大怒之下就想处置她，是王氏不信强行抓了宋芝媛身旁的丫环打了之后查到了证据，她想要找宋芝媛算账，宋老夫人和宋宣荣却翻了脸。 两人只打了宋芝媛两巴掌后，却还是护着她，不仅没还宋明珍的清白，反而强行打杀了所有知情的人，要让她生生扛了这勾引姐夫的罪名。 沈心箬闻言一拍桌子：“他们简直无耻！” 沈珺九看着她：“孙铎不知道是谁下的药？” “应该是不知道的。” 宋明珍苦涩道，“他要是知道，恐怕早就和宋芝媛退了婚了。”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的模样，迟疑了片刻：“你和孙铎……” 宋明珍见她欲言又止，心中微转就明白她想要问什么，她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直言道： “我们没怎样，虽然当时中了药举止有些出格，可孙铎醒来的及时。” 他们虽然有过亲昵，可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宋明珍到现在也还是清白之身。 第705章 瞠目结舌（一） 沈珺九闻言这才恍然，宋宣荣他们恐怕就是因为知道孙铎并没有真的要了宋明珍的身子，所以才想把事情瞒下来，将宋芝媛摘出来保住这桩婚事。 否则他们大可以直接让宋明珍嫁给孙铎。 不管怎么说，是孙铎占了宋明珍的身子，就算中了药事后也难以说的清楚，孙家也没脸面将此事宣扬出去。 宋宣荣和宋老夫人可不会考虑孙铎会不会迁怒宋明珍，他们要的只要嫁一个女儿进孙家，维持住宋家和孙家的姻亲，至少表面上两家安好。 可孙铎半道上醒来，宋明珍清白还在，孙家自然不可能娶了宋明珍。 所以他们才会逼着宋明珍担下了这恶名，要不然一旦传出去，宋明珍嫁不出去，宋芝媛也会被孙家退婚，宋家两头都占不着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珺九迟疑了下，才道：“这次宋禹行的事情？” “是我做的。” 王氏面色冷凝，“他们想要害明珍一辈子，让她替宋芝媛背负恶名，他们也别想好过！” 沈珺九看向宋明珍。 宋明珍说道：“和宋禹行苟且的人不是三妹，是钱姨娘。” 沈珺九和沈心箬瞪大了眼：“钱姨娘？” 宋明珍点点头：“是不是很难以置信？” “我和母亲其实早就发现了些端倪，只是一直没抓到证据，而且这种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钱姨娘也不是宋禹行杀的，是三妹杀的，祖母前些时候想要将三妹嫁给户部侍郎冯福府上的痴呆儿子，换一大笔聘礼，三妹不愿意。” 沈心箬满脸惊愕，“可，可钱姨娘不是她的生母吗？” 这次宋家死的就是钱姨娘，也是宋明珍口中的三妹，那个血淋淋的扑倒在长公主轿子前面指认宋禹行杀人，还意图强/暴她的宋丽婉的生母。 王氏撇撇嘴：“生母又如何？” “钱姨娘和宋禹行苟且，被宋丽婉看了个正着，两人想要弄死了宋丽婉灭口，钱姨娘就在宋丽婉的吃食里下了迷药，想要将她沉塘假意是她自己失足落水。” “宋丽婉假意昏迷，原是想要逃出去的，谁知道宋禹行那个不要脸的居然想要在人死前占次便宜，结果便宜没占着还激怒了宋丽婉。” 当时宋丽婉突然暴起，失手杀了钱姨娘，而宋禹行又是个瘸子，根本就制不住宋丽婉，叫人给跑了。 宋老夫人那头知道消息时自然想要将宋丽婉抓回来，哪想到宋丽婉运气好，被打的险些没了命还是侥幸跑了出去，正正好的跌倒在了路过的长公主的轿子前面。 宋丽婉也是恨毒了宋家人，一口咬定是宋禹行杀了钱姨娘，意图强/暴她，而宋老夫人为了保护宋禹行遮掩真相想要杀她灭口。 长公主当下动怒，直接就让人入了宋府。 当时宋家乱成一团，所有人只知道宋禹行和钱姨娘、宋丽婉同处一室，宋禹行身上甚至还染着钱姨娘惯用的熏香，腰间还塞着钱姨娘的绣帕。 第706章 瞠目结舌（二） 宋老夫人自然不愿意认下宋禹行杀人的罪名，可不想认这罪名，就只能牵扯出宋禹行和钱姨娘苟且，给宋宣荣带了绿帽子的丑事。 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宋老夫人想找个借口拖延时间，可长公主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二话不说直接拿了宋禹行送去了京兆府，而宋丽婉也被她带走。 宋家就这么错过了解释的机会，等人走后，一切都晚了。 宋老夫人气急之下吐了血，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宋宣荣顶着青青草原，对于宋禹行也没了保他之心，反正不管是他和亲父的姨娘苟且，想要杀宋丽婉灭口，还是意图强/暴庶妹，失手弄死了姨娘，这两个恶名都差不离。 与其叫人知道他被亲儿子戴了绿帽子，宋宣荣宁肯让他背了害死钱姨娘的罪名。 沈珺九和沈心箬听着宋明珍的话，只觉得这宋家的事情简直比话本故事还要精彩。 原本她们还以为外间传闻的就足够曲折了，却没想到真实的情况远比外间传闻的还要让人瞠目结舌。 宋明珍如今也不在乎家丑不家丑了，叹气道：“是不是想不到？” 沈心箬连连点头。 这发展，谁能想得到？ 沈珺九却是听出了这事情中间的不对劲来。 宋禹行和钱姨娘的事情太过离奇，可以说一句他断了腿后有意报复，可是他不至于色令智昏到了对宋丽婉还想着临了了享受一把？ 宋禹行的确是瘸子，可他身边小厮下人不少，宋丽婉是怎么跑出去的？ 还有宋老夫人可不是个会留情的，既然动了灭口的心思，而且也让人动了手，这偌大的宋府，宋丽婉那般连点功夫都没有的弱女子，是怎么顶着宋家这么多下人，从后院跑出了宋家大门，还这么巧的刚好就倒在了“路过”的长公主轿子前？ 沈珺九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怕是这事儿里头十之八九少不了长公主和豫王推波助澜…… 沈珺九心里有数后，抬头看着宋明珍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宋明珍没立刻回答她，只是突然干咳了两声后，沙哑道：“娘，我有些渴了，你能让人送点水来吗？” 王氏也没多想，只心疼下人怠慢她，“这些杀千刀的，连口热水都不给你？” “你和阿九她们说说话，我去让人送水过来，顺便给你取点吃的。” 宋明珍浅浅一笑：“谢谢娘。” 王氏快步就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听到她在外面训斥下人的声音。 沈珺九看着她：“为什么支开二舅母？”她好奇，“刚才二舅母说，自从孙铎那事之后你就一直想要见我，你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还是有什么打算？” 宋明珍抿抿唇：“我不想留在宋家了。” 沈珺九挑眉淡淡道：“这我可帮不了你。” 她来见见宋明珍，跟她说几句话还可以，可要将宋明珍从宋家带走根本就不可能。 她没有理由，也不乐意。 第707章 联手 沈珺九和宋明珍之间只能说不是那么非生即死的仇敌，可却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友好，所以宋明珍如果是想要让她带她离开，那是打错主意了。 “我不是让你带我离开。” 宋明珍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 见沈珺九静静看着她，她说道， “你所做所为，不过就是为了宋家。” “宋家虽然不如从前，可宋宣荣尚书之位仍在，他身后也还站着瑞王，甚至极有可能还有旁人。” “如果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将来后患无穷。” 宋明珍看着沈珺九时神色格外的认真，说起宋家时也好像是在说着陌生人，语气平静异常， “我知道你很厉害，也知道你有北王帮你，可和宋家纠缠太久总会烦心，而且若是涉及储位争夺，事关皇子亲王。” “宫中那边未必会眼睁睁看着北王和你占了上风，若是陛下那边又如上一次护着宋宣荣一样，你未必能真将宋家打压下去。” “而如若给了他们翻身之力，狗急跳墙之下，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沈珺九听着宋明珍的话眼中微闪。 她早就猜到宋明珍想要见她，十之八九是为着宋宣荣。 宋明珍从来都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她会报复大房在她意料之内，只是沈珺九没有想到，宋明珍居然能察觉到宋宣荣身后另有其人。 这些年宋宣荣对外一直和瑞王亲近，应王远离京城，更鲜少与京中联系。 应王和宋宣荣的关系极为隐蔽，满朝上下都以为宋宣荣是瑞王的人。 宋明珍是如何察觉到的？ “你说宋宣荣身后站着旁人？”沈珺九问道。 宋明珍说：“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是他绝对不是瑞王的人。” 她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些怀疑，宋宣荣是极为精明的人，明启帝还在壮年，朝政安稳，就算朝臣想要扶持皇子，挣那份从龙之功，可也不会表现的如同宋宣荣那般明目张胆。 如同豫王，如同太子。 他们麾下朝臣无数，可有谁像是宋宣荣这般张扬的？ 宋明珍很久以前就已经怀疑过此事，只是那时候只是怀疑罢了，同是宋家人，她也未曾深想，可知道这段时间亲眼看着瑞王因为宋家连累举步维艰，甚至好几次都背了恶名。 宋明珍才能肯定，宋宣荣扶持的，绝不会是瑞王。 沈珺九也没想着宋明珍能想到应王身上去，她能察觉到不对已经很厉害了，她有些好奇：“就算宋宣荣扶持的不是瑞王，你又能如何？” 宋明珍看着她：“我能让他身后之人现身，让你尽快得偿所愿，让宋宣荣无法翻身！” 沈珺九静静看着宋明珍片刻，才突然一笑：“明珍表姐，我很欣赏你的聪慧，也很佩服你的决断，我相信你能够做到你说的，可是你难道忘记了，你父亲和宋宣荣是亲兄弟。” “宋宣荣若是倒了，你父亲也难以幸免，而宋家若是失了宋宣荣就如同失去了脊梁，大厦将倾之下于你来说可没半分好处。” 第708章 有恩未必报，可有仇是一定还 “就算他不倒，难道就对我有好处了？” 宋明珍淡声道，“今日他能为着宋芝媛就让我背负恶名，明日他就能为了宋家将我像是宋丽婉那样送出去，替他和宋家交换好处。” “宋宣荣凉薄，对待亲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这个隔房的侄女？” 她从不想将自己的命和前程放在他人手上。 沈珺九微歪着头：“那你父亲呢，你也不在意了？” 宋明珍脸色变化了一下，眼中有迟疑，有犹豫，可到底最后都化作了冷然。 “不是不在意，只是如同他更在意他自己的前程，在意宋家的安危和他将来的富贵锦途一样，我也更在意我自己和我娘。”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宋宣荣和大房，我爹虽然掺合过宋家的事情，可关于你们兄妹的事他却是一概不知，为官不算清廉却也罪不至死。” “天命有归，皆有命数。” “如若他被剥夺了官身，我会带着他远离京城好好照顾他，为他养老送终，如若他落罪，我也会替他安排好后事，保住二房香火。” 沈珺九：“没别的要求？” “有。” 宋明珍道，“我要你答应我，不管结局如何，都要保我和我娘不受宋家牵累，留我哥哥一条性命。” “如若我爹落罪，你要帮我娘和他和离，让我们安然离开宋家。” 宋明珍说起宋宣勤的时候神情格外的平静，那平静之中流露出来的冷漠和决然，让沈珺九也是忍不住露出讶异之色。 她一直都知道宋明珍是整个宋家里最冷静，也是最聪明的人。 以前她费尽周折的想要保住她父母亲人，所以最初察觉到不对时，甚至动过心思想要和宋宣荣联手，只是后来因为她打消了心思。 哪怕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宋明珍也从未想过舍弃宋宣勤他们，甚至竭力的想要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让宋宣勤不会被宋宣荣所累。 可是这一次，宋宣勤选择了利益牺牲了她。 哪怕未曾真正要她性命，哪怕只是让她背负恶名，选择了保住她哥哥前程，她就毫不犹豫的就舍了宋宣勤。 有恩未必报。 可有仇是一定还。 宋明珍可谓是将这句话做到了极致，冷情绝然的让人心惊。 沈珺九只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宋明珍。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时，宋明珍明明出身不差，宋家家底雄实原生如今，她就算是嫁入王侯府邸也是足够的，可她却选择低嫁给了一个官阶不高的寒门子弟，后来见过她一次之后就远离京城。 宋家的富贵也好，宋家倾塌也罢，都和她没有半丝关系。 直到她最后一次听到宋明珍的消息时，也只是宋明珍意外而亡，可在那之前，宋明珍一次也没有回过京城，比之三房宋宣林他们走的还要更加干脆，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还有宋家这门亲戚。 也许上一世宋家之中，也曾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如同这一次一样，寒了宋明珍的心？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缓缓低笑了起来：“表姐，你可真是让人惊讶。” 第709章 是他们不愿意放过她 “我只是不愿意再忍。” 宋明珍从未想过对宋家的人下手。 她顾念亲情，也不愿意出头，从不和府中姐妹相争。 从头到尾，她都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留到待嫁之龄，等到了年纪便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嫁人生子，如同最普通的女孩儿一样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 可是宋芝媛不愿意放过她，宋宣荣和宋老夫人也不愿意。 她不想自己的命运落于他人之手，就只能反击。 这一切都是他们逼她的。 宋明珍定定看着沈珺九说道： “我不与人为敌，可也不愿意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阿九，你我所求虽然不同，可未必不能联手。” 沈珺九闻言低笑出声：“表姐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外祖母能撑过今夜。” 宋老夫人不死，她自然用得上宋明珍。 有这么一个聪明又有手段的人留在宋家，能让她轻省很多。 可要是宋老夫人死了，宋宣荣和宋宣勤都要丁忧，就连宋禹哲等人也要服丧一年，到时不用她动手他们也会远离朝堂，再想要对付他们便易如反掌。 宋明珍闻言松了口气，听着沈珺九的话后朝着她露出些笑容来：“你放心吧，祖母死不了。” 沈珺九神色微顿。 宋明珍说道：“我之前见过替祖母看诊的那个太医，他虽然口中说着祖母能不能好全看今夜，而且宋宣荣和我爹也一脸紧张的样子。” “可是我娘却说宋宣荣特地叮嘱了厨房，给那位太医准备了酒水饭菜，亲自作陪不说，而且从太医那里撤下来的饭菜动了许多，就连酒水也是用过的。” 沈珺九闻言瞬间就懂了宋明珍的意思。 如果宋老夫人真的像是太医说的病的那么严重，甚至可能熬不过今天夜里，那宋宣荣怎么可能有心思陪着那太医用饭。 而且太医院里的太医出诊的对象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后宫妃嫔，最差的也是朝中重臣府邸亲眷，身份皆是尊贵之人，而能在太医院里安安稳稳待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要是宋老夫人真快死了，他却在宋家大吃大喝甚至还在出诊期间饮酒，那简直就是把宋家往死里得罪，太医院里怎么可能有这么蠢的人？ 沈心箬一直在旁听着沈珺九和宋明珍说话未曾插嘴，可此时却也忍不住道： “既然她没那么严重，干什么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还逼着我们来宋家？” 沈珺九脸上带着冷然之色。 她本就是聪明人，心中只消一想就明白了宋家的打算，听着沈心箬的话后冷笑了声。 宋明珍见沈心箬茫然，开口道：“她要是不严重些，这会儿怕是陪着宋禹元一起进了京兆府大牢了。” 沈心箬不解。 沈珺九在旁说道：“姐姐可还记得刚才二舅母说的，宋丽婉向长公主告宋禹元杀害钱姨娘，意图强/暴她的时候，同样也说过，外祖母意图杀了她灭口掩盖真相的。” 第710章 宋婉淑的死因 宋丽婉血淋淋的出现在大街上，这撞上这事儿的又是一心不想见着宋家好的长公主。 宋禹行杀人偿命，长公主将人送进京兆府衙门是理所当然，可宋老夫人同样是杀人未遂，而且有宋丽婉这么个铁证在。 她要是好端端的，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去了京兆府大牢，陪她那好孙儿去了。 宋宣荣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买通了那太医替宋老夫人做了手脚，让她昏迷不醒一副垂危的模样，这样就算长公主再想怎样，也总不能将个半死的老太太弄回京兆府。 要真宋老夫人死在了京兆府大牢里，就连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沈珺九嗤笑了声：“他们可真想得出办法来，也不怕真咒死了自己。” 宋明珍说道：“当时情况混乱，祖母吐血昏迷，我和我娘又被关在东院，府中一个能够主事的人都没有。” “等宋宣荣和我爹回来时，事情已成定局，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想出这办法来保住祖母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若非如此，你们今夜恐怕也不会过来。” 宋明珍一直都知道宋宣荣他们对沈家兄妹有所企图，而且好像是想要从他们身上谋夺什么东西，只是宋宣荣从不肯告诉任何人，而唯一知情的叶氏又已经身亡。 宋明珍提醒沈珺九道：“我总觉得他们今日叫你们过来不安好心，你们还是小心防备着些，还有一事……” 她迟疑了下，才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想办法去查查姑姑他们当年的死因。” 沈珺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沈心箬猛的起身，脸上满是惊怒之色：“你什么意思？” 宋明珍开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且她既然想要对付宋家，就自然是要置于死地绝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此时已经开了口，她就没再迟疑，直接说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有一次听我爹提到姑姑他们时说过一句，说祖母当年也疼姑姑，可不照样心狠。” “我爹当时说的极为模糊，我追问了几句他也言语不尽，瞧着好像十分忌讳。” “我记得姑姑他们当年出事的时候，是遇到了流民。” “可我后来翻看过史志，那段时间大晋境内并没有太大的天灾人祸，就算真有流民，姑姑姑丈身边一直都带着护卫，足以震慑寻常宵小让人不敢乱来才是，怎么会激的流民动手？” 宋明珍打从那一次听到宋宣勤的话后，就一直心有怀疑，暗中也查探过一些。 只可惜她能力有限，手中无人又没权势，就连花银子找人也不可行，至于宋老夫人他们那边，她也不敢贸然去试探。 如果宋婉淑和沈贺真的不是意外而亡，而是人为的，那一旦查出来就捅破天了。 别说宋宣荣，就是宋老夫人也跑不掉。 宋明珍对着沈珺九说道， “我后来试探过几次，我爹每次提到姑姑时总是神色奇怪，我怀疑当年姑姑他们不是意外而亡。” “你如今手头有钱有人，又有北王府帮衬，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可如果那次流民出现的事情真的是人为的，那定然会留下痕迹。” 第711章 卖女求荣（一） 宋明珍点到即止，并没说的太多，可哪怕就只是这一些，也足以在沈珺九和沈心箬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王氏去了一趟小厨房，原只是想要替宋明珍他们取些吃的回来，可半道上却是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宋宣勤。 眼瞅着宋宣勤气急败坏的就想朝着院子里闯，王氏直接站在他前面挡着。 “你让开！” 宋宣勤脸色格外的难看。 王氏仿佛瞧不见他在气头上，冷言嘲讽：“哟，这不是宋二爷吗，你不在你大哥那里屈膝献媚讨好着他，不去隅音堂里守着尽孝，跑来这里做什么？” “夫人！” 宋宣勤被王氏嘲讽的脸色漆黑，他沉声道，“我听下人说你把沈珺九和沈心箬领到东院来了？” 王氏挑眉：“是领来了，怎么着？” “你简直糊涂！” 宋宣勤气急败坏，“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沈家兄妹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咱们府里现在正乱着，你叫他们来东院做什么，居然还让明珍跟他们见面，你这不是添乱吗？” “她们现在是不是在明珍那里，你赶紧跟我去把她们叫出来，别叫明珍被她们哄着说了什么……” 那沈珺九贼精，沈心箬也不省心。 府里乱成一团，要是她们真打听点儿什么出来起了疑心怎么办？ 宋宣勤心急之下，伸手就想去拉王氏，想要赶紧将沈家姐妹那两尊瘟神送走，免得惹出乱子来。 可谁想到他才刚碰到王氏，就被她一巴掌打开了手。 宋宣勤手背生疼，皱眉道：“你干什么？” 王氏退后了半步看着他冷声道：“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干什么？” “明珍没病没痛被你关在院子里，如今连她见见人也不行了？” “你说沈珺九她们哄着明珍说了什么，她们能哄什么，就算明珍真说了什么那也是事实，是你们宋家一屋子老小不知廉耻没皮没脸害了她！” 宋宣勤眼见着王氏动怒，眼底划过抹心虚之色，可是转而也是忍不住生气。 眼见着王氏的声音引得周围不少下人朝着这边看过来，宋宣勤强行拉着她靠近了些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孙家的事情是大房不对，可是那天明珍和孙铎同处一室、衣衫凌乱的场景，所有人都瞧得清楚。” “孙铎愤而离开，明珍的清白本就已经毁了，就算去跟孙家说是宋芝媛下的药，也只能毁了和孙家的婚事惹怒了他们。” “到时候万一他们愤而退婚将这事情宣扬出去，明珍的名声不保也就算了，就连哲儿也会受到牵连。” 宋宣勤忍着气对着王氏说道： “大哥已经答应了我，等明年开春哲儿参加了乡试之后，只要他能够中举，他就会想办法让哲儿入朝。” “哲儿的天赋你是知道的，乡试这一关已经是极致，如果想要让他自己参加会试得了名次再入朝堂，恐怕这一辈子都没希望，如今有捷径可走，又什么不好的吗？” 第712章 卖女求荣（二） “再说母亲和大哥也都说过，等这件事情平息下去，宋芝媛顺利嫁入孙家之后，他们必定会替明珍找一门好婚事，到时嫁妆绝不会比宋芝媛少了，而且整个宋家都是明珍的依靠。” “这难道不比把事情闹大，明珍跟着宋芝媛一起毁了名节要好吗？” 王氏听着宋宣勤一副为着宋明珍打算的模样，狠狠甩开了宋宣勤的手，冷笑的看着他。 “宋二爷是不是还少说了一样，你那哥哥还答应你会让你坐上鸿胪寺卿的位置，去掉你脑袋上少卿二字？” “宋宣勤，你自己卖女儿卖上瘾了，恨不得拿着明珍的命去跪在他宋宣荣面前求他给你荣华富贵，保你高官厚禄，如今还口口声声的说着为了明珍好。” “宋宣勤，人能厚颜无耻到你这般地步，我也是佩服的紧！” 王氏是商户女，性子急，嘴巴利，有些斤斤计较也不爱饶人。 可她对着宋宣勤却是温柔小意的，她身上的这份厉害也从来都没有对准过宋宣勤。 可此时大抵是被气急了，她微微圆润的脸上满是怒色，一双眼里如同有火焰在烧，嘴巴里面说的话更像是刀子似的，直将宋宣勤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宣勤没想到王氏居然知道这事，连忙开口：“夫人，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王氏最初知道宋宣勤不肯替他们的女儿出头，甚至于答应宋宣荣和宋老夫人，将孙家的事情认下来时，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以为是宋宣荣他们逼了宋宣勤，以为是宋宣勤被拿住了什么把柄。 可当她亲耳听到宋宣勤为着自己的锦绣前程，为着宋宣荣许出的那些利益时，她只觉得她这些年跟他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假。 那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亲骨肉。 他怎么能舍得出去？ 王氏恶狠狠的看着宋宣勤嘲讽道：“你费尽心机无非就是为着能升官发财，可如今瞧瞧宋家这模样，无非是遭了报应。” “宋宣荣护着她女儿来害明珍，他儿子杀人为奸进了大牢，你娘偏心眼想要明珍顶罪，如今躺在那人事不知指不定就要命丧今夜。” “你算来算去却什么都算不到，你娘一死，整个宋家丁忧，这就是报应……” “啪！” 宋宣勤扬手一巴掌朝着王氏打了过去，直将她打的一头栽在身旁的花台上，等王氏满头血的朝后倒在地上时，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慌忙上前就想扶王氏起来，却不想被一股力道猛的推开。 宋明珍听到丫环说宋宣勤和王氏吵了起来，害怕王氏吃亏匆匆赶来时，就见到宋宣勤在廊下朝着王氏动手的一幕，眼见着王氏撞在花台上跌在地上，她用力推开了宋宣勤，扶着王氏时才发现她额头上满是血。 “娘，娘你怎么样？娘……” 宋明珍神色慌乱，扶着王氏让她靠着自己。 沈珺九也没想到宋宣勤会对王氏动手，连忙取出帕子按着王氏额上的伤口，对着身旁站着的丫环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第713章 王氏受伤（一） “对……对……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宋宣勤也是慌了手脚。 他只是被王氏气急了，他只是一时没忍住才动了手。 他想让王氏安静下来，想让她别再那般刻薄说话，甚至诅咒宋老夫人，他没想过为着宋老夫人伤她，可是王氏的话太过恶毒，宋老夫人一死，他和宋宣荣都要丁忧，就连宋禹哲也不能参加来年的科举。 宋宣勤一时气急才打了王氏，却没想到她没站稳会一头撞在花台檐角上。 宋宣勤想要上前，却冷不丁的撞上宋明珍的目光。 她眼里没有半点濡慕，不剩半点亲昵，瞧着他时就像是陌生人一般，那眸子里冷的好似寒潭让人背脊一阵凉意上涌。 “明珍……” 宋宣勤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伤她的，是你娘说话太过分了，我才会一时气急失手，我没想伤她。” “那我娘说了什么？” 宋明珍紧紧抱着王氏肩膀，见她闭着眼血色混着苍白的模样，抬头道，“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让爹气到对她动手？” “她……” 宋宣勤张了张嘴。 刚才他和王氏的那些话，追根究底还是之前宋芝媛和孙铎的那起子事情，如果要时候的话必定要将那事牵扯出来。 他刚才虽然跟王氏说的理直气壮，一切都是为着宋明珍好，可真当对上宋明珍那满是冷意的双眸时，他却是忍不住气虚，“她咒你祖母，还说她熬不过今夜，这府里人多嘴杂，这话要是叫人听了去旁人会如何看她，我也是怕她胡言乱语惹来麻烦，我才……” 宋宣勤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宋明珍满是冷然的目光中彻底消失。 宋明珍看着宋宣勤许久，那目光让得人头皮发麻，而且她眼中的讽刺也让宋宣勤由最初的心虚变的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信我？” “不敢。” 宋明珍勾了勾嘴角，笑得讽刺：“我只是没想到，父亲对祖母也有这般孝顺之心。” “你……” 宋宣勤只被宋明珍看的羞恼异常，半点没有留意到宋明珍口中叫他时的变化。 片刻前，她还叫着他爹，可此时她却是叫着他父亲，只是称呼的变化而已，就像是彻底隔断了父女之情，连带着宋明珍对他也格外的冷漠。 府中老夫人病重，之前就一直有太医留着，这会儿王氏受伤，太医很快就来了。 沈珺九二人帮着宋明珍将王氏抬回了屋中之后，宋宣勤想要跟进去，却被宋明珍直接挡在了门外。 宋宣勤厉声道：“你干什么？” 宋明珍淡声道：“父亲请回吧。” “你……”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阿九他们说什么不该说的，倒是父亲这般急冲冲的赶过来，一副生怕我说上什么的模样，反倒才会让人起疑。” 宋明珍神色冷漠， “况且孙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满府上下都已认定是我下药，就算我和阿九她们说了什么也没有证据，至于府里其他的事情，父亲一直将我困在东院之中，我也半点都不知晓。” “父亲不必担心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坏了你和大伯的事情。” 第714章 王氏受伤（二） 宋宣勤心中陡然放松下来，是啊，宋明珍这段时间一直都被关在东院里，就连王氏也鲜少离开，不知道他们的打算，而且就像是她说的。 下药那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她告诉了沈珺九她们又能如何，无凭无据的，沈珺九她们也做不了什么。 “我是担心你娘。”宋宣勤说道。 宋明珍淡声道：“我娘醒过来恐怕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你……” 宋宣勤被她这般直白的话激的脸色铁青，想起王氏刚才的模样，他狠狠一甩袖子恼羞成怒的道：“你和你娘简直都是不可理喻！” 宋宣勤怒气冲冲的走了，宋明珍看着他的背影静静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回了房中。 余太医正在替王氏看伤，宋明珍急声道：“余太医，我娘怎么样，伤势要紧吗？” “二小姐放心，二夫人她没事，额上的伤口不算太深，只是因为骤然遭了撞击，而且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昏迷过去，等止了血缓一缓就能醒过来了。” 余太医让人打开了背过来的药箱之后，取出伤药和一些纱布替王氏处理着额上的伤口。 王氏运气算好，那般突然撞在花台檐角上，却并未伤到眼睛和要害，只是磕破了皮擦伤了一些，瞧着血流满面所以严重了些。 余太医很快替她处理好了伤口，又包扎了之后，这才走到一旁洗着手上的血迹。 “二夫人这伤不重，好生养上几日就没事了，只是这段时间要忌口，辛辣的味重的寒凉的都不要去碰。” 余太医擦干净手后，将一瓶药粉放在桌上， “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每隔两日替二夫人换一次药，莫要让伤口碰着秽物，这两天我都会在你们府上待着，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差人过来寻我。” 宋明珍连忙记了下来：“多谢余太医。” 余太医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之后，就直接告辞离开。 宋明珍让丫环将人送出去后，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出声的沈珺九开口道：“明珍表姐，我和姐姐也该走了，你好生照顾二舅母。” “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如果真有结果，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宋明珍说道：“好，你们去吧，省的待会儿宋宣荣再差人找过来。” 顿了顿，她叮嘱道， “宋家现在的情况不好，宋宣荣突然将你们叫过来，难保不是打着什么主意，你们也要小心一些，谨防着狗急跳墙。” 沈珺九知道宋明珍好意，点点头：“我会的。” 沈珺九没跟宋明珍太多寒暄，她和沈心箬出来之后，就直接拉着门前宋明珍的丫环道：“玉心，余太医呢？” “朝着前院儿去了。” 沈珺九闻言就带着沈心箬朝着外面快步走去，等出了院子之后顺着路一路朝前走了一段，就瞧见还没有走远的余太医。 “余太医。” 沈珺九开口唤了一声。 那边余太医听到声音停了下来，见着是个不认识的少女不由面露疑惑，而他身前引路的那下人瞧见走过来的沈珺九时，脸色微变。 “表小姐……” 第715章 我想听不一样的 沈珺九对着那宋家下人道：“我和余太医说几句话，你先去旁边候着。” “这……”那下人面露迟疑。 沈珺九脸色冷了下来：“怎么，我与余太医问问二舅母的伤势也不行？” “我如今虽然不住在宋家，可好歹也是主子，就连跟人说句话也要看着你脸色，要不要我去问问舅舅，这宋家下人的规矩都是怎么教的？” 那人脸上一白，蓦的想起沈珺九如今的身份。 她可不再是当初府里那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而是未来的北王妃，就连宋宣荣他们见着她时都避忌着，要真惹恼了她，怕是他连小命都会没了。 那人连忙道：“小人先去前面候着。” 沈珺九看着那人离开后，这才对着余太医道：“余太医，我是沈珺九。” 余太医从刚才那宋家下人叫眼前这容貌出众的少女为表小姐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猜到了她的身份。 此时见她一开口就自爆家门，连忙微躬着身子道：“见过沈三小姐。” “余太医不必多礼。” 余太医直起身来后，对着沈珺九和气道：“不知道沈三小姐方才叫我是有何事？” 沈珺九淡声道：“我想问问外祖母的病情。” 余太医听着沈珺九是来打探宋老夫人的病情时，连忙说道：“老夫人病的极重，郁结于心，五脏受损，且之前老夫人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这次又伤及根本。” “我已经竭力替老夫人医治，只是这能不能熬得过去，还要看老夫人自己……” 沈珺九听着余太医这番话后，神色不变：“这些我已经听舅舅和宋家的下人说过了，我叫住余太医，是想听些不一样的。” 余太医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沈珺九，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可是想起宋老夫人的情况，还有宋宣荣说过的那些话。 他连忙稳住心神，佯作不解皱眉道：“沈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老夫人的情况就是如此，与谁说都是一样，又何来的不同？” “我知道沈三小姐是担心老夫人身子，可是我只是大夫，只能尽力医治老夫人。” 沈珺九就那么看着余太医，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明明平静异常，可却让得余太医有些心惊肉跳，他总觉得眼前少女的眸子过于清亮，好像能够将人看透似的。 余太医说道：“我还要回去守着老夫人那边，就不能与沈三小姐多说了，先行告辞。” 他总觉得眼前这位沈三小姐有些邪性，而且说多错多。 余太医心里头本来就不甚干净，做贼心虚之下生怕自己说漏了嘴，所以朝着沈珺九拱了拱手后，就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沈珺九的声音。 “余太医，你方才替我二舅母看诊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会宋家停留两日，让二舅母那边若有不妥可以随时去找你。” “我想问一句，你说你不知道我外祖母能不能熬过今夜，有没有将来，那你是怎么这般肯定你接下来几天都会留在宋家的？” 第716章 不仅看诊，还要帮着送丧？ “莫不是余太医不仅看诊，还要帮着送丧？” 余太医脚下猛的停了下来，脸色瞬变。 沈珺九淡淡道：“我听闻余太医入宋家替我外祖母看诊后，每餐必有酒肉，过的恣意至极，我以为是余太医医术高超，知道自己能够保我外祖母安然无恙才会这般自在。” “可听你刚才这意思，我外祖母病重难愈，说不定连明儿个的太阳都瞧不见，难道太医院的太医都如你这般，明知道病患危在旦夕却还能这般心宽恣意？” “那我恐怕要让北王入宫问问，你们太医院的人替皇家看诊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半点不将病患生死放在心上？” 余太医猛的回过头来，看着沈珺九时眼里露出慌乱之色。 他是太医院里的人，医术自然不差。 可是整个大晋医术好的人从来都不少，太医院里也从不缺他这一个太医。 他熬了多年才熬到了太医的位置，这一次也是收了宋宣荣的好处，又被他拿捏住了把柄，所以才帮着宋家遮掩一二罢了，可如果沈珺九刚才的话传扬出去，叫人知道他这般视病患为儿戏。 到时他医德全毁，往后谁还敢找他看病？ 那太医院里又怎么可能还能容得下他？ “沈三小姐。”余太医紧抿着唇，脸色难堪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沈珺九淡淡道：“我只是关心外祖母安危，想要知道她的情况罢了。” 余太医眼中迟疑。 沈珺九说道：“我和宋家的事情，想必余太医也听说过一些。” “人无伤虎之意，可虎未必没有害人之心，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成傻子算计摆弄。” “你只需告诉我她到底如何，至于你和我舅舅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或是做过什么，我一概不问，且事后也绝不追究。” “可如若你不肯说，甚至帮着宋家设局来害我，那我们兄妹但凡在宋家出了任何事情，余太医必定首当其冲，届时北王亲自上门，就不是我这般好说话了。” 余太医听着沈珺九的话脸上变化不断，而当听到北王二字时，想起往日里北王对人的那些手段，眼底露出惊惧之色来。 “沈三小姐，我绝对没有帮着宋尚书来算计你。” “那我外祖母的病？”沈珺九问道。 余太医连忙道：“老夫人的病虽然有些严重，可却不会伤及性命，只需要静养就能好起来。” “是宋宣荣让你作假？”沈珺九说道。 余太医抿抿唇，低声道：“他说宋家如今在风口浪尖，宋公子那事情恐怕会牵连到老夫人身上，如若老夫人无事，奉天府怕是会立刻上门拿人。” “宋尚书捏住我一些把柄威胁我，说只需要帮他母亲渡过这次难关，免得老夫人被长公主和京兆府为难。” “等假装今夜凶险熬过去后，再缓上些时日，等这次的事情过去后再让宋老夫人慢慢好起来。” “沈小姐，宋尚书只是想要保住宋老夫人，我们真的没有算计你和沈公子。” 第717章 他图什么？ 沈珺九听着余太医的话微眯着眼看着他，“也就是说，她没事？” “没事。” 余太医本就不是个硬骨头的人，否则也做不出来帮宋家扯下弥天大谎的事情，他眼下只怕沈珺九误会了他和宋家联手害她，一心想着撇清干系，毫不犹豫的就把宋宣荣给卖了个彻底。 “宋尚书让我给老夫人下了一味药，能让她昏迷不醒，脉象孱弱，看起来像极了病重垂危之状，就算是有别的太医过来替她看诊也瞧不出来破绽。” “此药的药效只有六个时辰，差不多到了今儿个夜里就会过去，到时候老夫人自然就能醒过来，而宋尚书对外也只会说老夫人安然度过了危机。” 余太医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来，十分自觉的递给了沈珺九， “沈三小姐，这便是老夫人用过的药。”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只是被宋尚书拿住了把柄，才会帮他这一回，别的我什么都没做，更不会帮着宋家来害您。” 沈珺九接过那瓷瓶看了一眼后才道：“余太医倒是有本事。” 余太医脸上满是赧然，听出了沈珺九话里的嘲讽，他低声道：“沈三小姐，太医院里并非那般和睦安然，而且宫廷里的事情也一言难尽，我也是只是混口饭吃……” 沈珺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道：“除了此事外，宋宣荣可还让你做过什么？” 余太医摇摇头：“没有了，他就是让我保住宋老夫人的性命，又不能让她太过康健，而且还仔细问过我一些宋老夫人服药忌口的东西。” 沈珺九目光微动：“忌口？” “是啊，老夫人的情况虽然没有危及性命，可也的的确确病重在身，每日汤药不断，许多吃食上面都有忌口的地方。” 余太医只以为沈珺九好奇，就跟她解释说道， “沈三小姐未曾学医，所以不知道，这有的东西要是吃错了那可比剧毒还毒，能瞬间要人命的……” 沈珺九脸色猛的一变，她刚才就觉得奇怪。 如果宋宣荣真的只是想要保全宋老夫人，不想让她跟着宋禹行一起入京兆府大牢，所以让余太医帮着他作了这么一出戏的话，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将他们兄妹过来。 她和大哥的性子宋宣荣该知道，以他们的心思，此时将他们叫来宋家，宋老夫人的情况根本就瞒不过他们，稍有错漏便会叫他们察觉他在宋老夫人病情上面作假的事情。 照理说宋宣荣如果想要平息此事，就不该让他们前来，反而该将宋家守的死死的，可偏偏他却叫了，甚至不惜让蒋嬷嬷在沈宅门前苦苦逼迫。 他图的是什么？ 沈清梧还有五日就要及冠，等他行了冠礼之后，宋家就没资格再以照顾他们兄妹为名收取天阈商行的好处，甚至有些事情宋宣荣就算想要瞒着，也根本就不可能继续瞒下去，那天阈商行他也别想再染指。 沈珺九一直防备着宋宣荣和天阈商行的人朝着他们下黑手，可却忽略了今日之事。 第718章 宋宣荣的心思 如果宋宣荣根本没想暗地下手。 如果他想明目张胆的害大哥…… 沈珺九心中生出急切来，脸色森寒拉着沈心箬转身就走，“夏兰，带着他一起。” “沈三小姐？” 余太医被夏兰抓着时满脸茫然，眼里有些慌乱，“我真的没有害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闭嘴！” 沈珺九冷喝了一声：“想要保命，就安安静静的跟着我，要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余太医被吓了一跳，想要问沈珺九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对上她满是冷然的脸色，那话却是卡在了喉咙里，见沈珺九转身就走，余太医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沈心箬低声道：“阿九，你这是怎么了？” 沈珺九沉着脸：“宋宣荣想害大哥。” 沈心箬心中发慌，连忙不敢多问，急匆匆的就跟着沈珺九朝着隅音堂那边走去。 等到半路上时，沈珺九看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沉声道：“老夫人大概什么时候醒？” 余太医虽然不知道沈珺九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如实说道：“那药是早间服下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辰该醒了。” 沈珺九闻言脚下更快了几分，扭头对着夏兰急声道： “夏兰，你先去找大哥，他应该在隅音堂里，立刻将大哥带出来，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任何人！” 夏兰脸色一变：“可是小姐，奴婢要保护你……” “快去！” 沈珺九厉喝了一声。 夏兰眼见着沈珺九发怒，也不敢迟疑，只是警告的看了眼余太医后就脚下轻点，转身快速朝着隅音堂那边掠去，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余太医被夏兰那一眼看的脸色微白，又隐隐察觉到了情况不对，急声道： “沈三小姐，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珺九脚下一边疾走，一边冷声道：“宋宣荣想要保宋老夫人，可她杀人未遂是事实，众人亲眼见到宋丽婉的模样，又有长公主为证。” “宋宣荣就算能够保宋老夫人一时也保不了一世，除非她一直缠绵病榻不能起身，否则早晚都会问罪。” “可就算她缠绵病榻从此不再外出，只要她活着一日，宋家的丑事就永远不会过去。” “外间之人但凡提起宋老夫人，就会提起今日宋家子弑杀长辈、强占庶妹清白的混账事，而宋宣荣也会受她所累被朝中御史和仇敌攻讦，远的不说，就是太子和豫王那边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眼下唯一能够让宋家平稳下来，让他从此事之中脱身的办法，就是京中出一桩远比宋禹行杀害姨娘，宋老夫人打杀庶女更为骇人听闻的事情。” “你觉得，宋老夫人装病哄骗外孙入府，因之前彼此恩怨意图取其性命，却被其反杀，二人同归于尽，这桩事情够不够惊动京城？” 余太医脸上“唰”的一下变得雪白，眸子里更满满都是惊吓之色。 而沈心箬也是瞪大了眼，嘴唇发白，拽着沈珺九的手指都发了抖。 第719章 大义灭亲，断绝亲缘 “沈，沈三小姐，你别开玩笑了。” 余太医颤着脸露出强笑之色，“宋老夫人死了，宋尚书他们是要丁忧的，他们怎么会……” 沈珺九看了他一眼：“寻常病死自然是要丁忧，可如若是犯了杀人之罪后再死，而宋宣荣再将之前诸事全部栽在宋老夫人头上，大义灭亲、断绝亲缘。” “既不是母子，又何需守孝？” “余太医，你该知道宋家大夫人是怎么死的。” 沈珺九说完之后，直接拉着沈心箬就快速朝着隅音堂那边跑了过去。 余太医站在原地却是双膝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宋家那位大夫人的事情，京中早有传言，都说她被抓进大理寺牢中时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冤枉，可是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宋家大公子时。 她为着保全宋家大公子性命，最后自尽在大理寺牢中，将所有罪名一概揽下，这才护得宋家大公子从大理寺牢中出来。 可这些只是表面上的说法，京里头私下却早有传言。 叶氏之前对着沈家兄妹做的那些事情宋宣荣早就知情，甚至极有可能掺合其中，等事发之后，宋宣荣怕牵连到他和宋家，也为了保全嫡子，所以才暗下杀手逼死了叶氏。 余太医见惯了那些豪门宅邸之中的阴私之事，本就一直偏向于后一种说法，觉得宋宣荣不可能不知道叶氏谋害沈家兄妹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真如沈珺九说的，宋宣荣是打着一样的主意，想要借着宋老夫人的命拉上沈家大公子闹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的话。 那事后追究起来，他这个帮着宋老夫人病情“作假”，对外宣称宋老夫人弥留之际，骗着沈家兄妹来此的人又怎么可能逃脱的了干系？ 要么，丢了太医官职被当成同党问罪。 要么就是被宋宣荣灭口。 以宋宣荣能毫不犹豫舍了枕边人的狠毒，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这个陌生人？ 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入了夜后外间更是起了霜。 寒风刮过时，周围枯树刷刷作响。 余太医身上满是冷汗，只觉得手脚发软。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贪心，就被宋宣荣当了炮灰，这宋宣荣分明是想要他死。 他连忙朝着沈珺九那边追了过去，眼下只有抱着沈珺九和北王的腿，或许事后还能保住一命，要是宋老夫人和沈清梧真出了什么事，他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 宋宣荣拉着沈清梧东拉西扯了一通后，话里话外都像是想要跟他尽释前嫌，与他们兄妹化干戈为玉帛。 沈清梧只以为宋宣荣是想借着宋老夫人病危的事情卖惨博同情，想要哄的他们回心转意，他脸上神色一直淡淡的，既不答应，也不多说，任凭宋宣荣磨破了嘴皮子也未曾松口。 等着隅音堂那边来说老太太醒了时，宋宣荣带着沈清梧到了隅音堂前时，还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清梧，我是真心想要和你们兄妹修好，我们是至亲，哪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恨。” 第720章 独处 “你们在京中无依无靠，阿九就算嫁入王府，可身后无娘家可依，谁也无法保证北王能待她始终如一，将来她若是受了欺负谁能替她出头？” 宋宣荣说的情真意切。 沈清梧闻言却是淡淡道： “舅舅言重了，我们与舅舅未曾有过什么，又何需修好？” “至于阿九和北王感情甚笃，北王待她也极好，也不用舅舅替她操心。” “清梧……”宋宣荣皱眉。 沈清梧直接打断他的话，“外祖母已经醒了，我还是进去看看她，有什么事情往后再说。” 宋宣荣眼见着沈清梧被人推了进去，像是因为他的顽固不化而气得狠狠甩了袖子，半晌才跟着后面进了屋中。 屋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可隐隐还能闻到一股香味。 沈清梧眉心微皱：“什么味道？” 旁边的金云低声道：“是檀香，屋中全是药苦味，老夫人醒来后闻着不舒坦，便让点了檀香驱驱药味儿。” 沈清梧闻言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屋中这香气混杂这药苦味闻着让人有些胸口发闷，他伸手拢了拢鼻间，就见着那边床上宋老夫人已经醒了过来。 她被蒋嬷嬷扶着靠在床头，满脸的病容，嘴唇上有些干裂，眼神比起往日里瞧着也浑浊了不少。 “母亲，清梧来看你了。” 宋宣荣上前对着宋老夫人低声道，“您好些了吗？” 宋老夫人张张嘴：“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快死的人了……”她侧头朝着沈清梧看去时，格外的虚弱，“你们还肯来看我，我还以为我就算是死了，你们也不会来看我一眼。” 沈清梧让冬青将他推到了床前，神色温和道：“外祖母说的哪里的话，您身子不好，我和阿九、阿箬自然是要来看望您的。” 宋老夫人扯扯嘴角：“是吗？” “当然。” 沈清梧目光落在宋老夫人脸上，淡声道： “外祖母不管做了什么，终归生下了娘亲，这才有了我们，血脉相连，我们也是盼着您安好的。” 宋老夫人定定看了沈清梧一会儿，眼中浸了些泪。 宋宣荣在旁瞧着两人说了会儿话后，才开口：“母亲，您别多想，清梧他们终归还是孝顺您的，听说您身子不好连忙就赶了过来。” 他扭头对着沈清梧道， “清梧，太医说你外祖母郁结于心，她最是在意你们兄妹，你好生劝劝你外祖母，外间的事情都好解决，最重要的还是她的身子。” 沈清梧听着宋宣荣的话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对面的宋老夫人脸上满是衰败之色，而且太医也说她未必能熬得过今夜，他对着宋宣荣满是恳求的目光，只以为他想要他安抚了老夫人，叫她生出求生之念来。 沉默了片刻，沈清梧才点点头答应留下来。 宋宣荣闻言露出些高兴之色：“蒋嬷嬷，你留在这里照应着，其他人先出去吧，让清梧和母亲好生说说话。” “清梧，我还要去处理你表哥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下面的人，你外祖母这里就麻烦你了。” 第721章 你恨我吗？ 沈清梧既然答应下来，就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 宋宣荣领着屋中的那些下人退了出去，等走到冬青和墨书身边时，才开口：“你们也下去吧，让老太太和清梧说些体己话。” 冬青皱眉：“公子不便，奴婢在这里照顾着。” “就在屋中，有什么不便的。” 宋宣荣说完看向沈清梧，压低了声音道，“你祖母重颜面，你好生哄哄她，算我求你，不管如何让她熬过了今夜……” 沈清梧看了眼倚在蒋嬷嬷身上的宋老夫人，对着冬青二人道：“你们去门外候着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 冬青迟疑了片刻，看了眼屋中。 这屋里一眼就能看尽，只有一个脑袋上缠着纱布没什么威胁力的蒋嬷嬷，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宋老夫人。 沈清梧虽然腿脚不便，可身子已经养好了许多，想要害他性命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门前离这里也不远，就算她不在屋内，以她的内力能够随时听到里面的动静，若有万一也能赶得及进来。 冬青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后，这才低声道：“那奴婢和墨书在外面候着，公子若有事情叫一声就是。” 沈清梧嗯了声：“去吧。” 宋宣荣领着宋家下人退出去后，冬青和墨书就直接守在了门前。 宋宣荣深深看了眼房中之后，眼里划过抹冷凝之色，这才对着金云道：“好生留意着老夫人和表公子，表公子腿脚不便，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什么事情来前院告诉我，不可怠慢。” 金云连忙道：“奴婢知道。” 冬青瞧着宋宣荣这模样，居然叮嘱人照应身心无，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 宋宣荣几时这般在意大公子了？难不成真是因为宋老夫人快要不行了，宋宣荣怕他自己丁忧之后公子和小姐会继续找宋家麻烦，而他到时无力应对，所以想要借机修好？ 屋中沈清梧也和冬青一样，只以为宋老夫人是觉着她自己恐怕熬不过去，想要借着病重替宋家挽回些局势，或是让他们帮忙宋家将这次的事情压下去。 他倒没想着宋老夫人会害他，毕竟他来宋家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要真出了什么事，宋家也逃脱不掉。 沈清梧心中猜测着宋家用意，静静看着宋老夫人，而等她开口之中，心中就越发确定了几分，宋老夫人是想要与他们修好。 “清梧，你恨我吗？” 沈清梧闻言淡声道：“外祖母怎么会这么说，您做了什么，值得我恨？” 宋老夫人定定看着他：“妙法寺下，我未曾去看你，却回城看了行儿。” 沈清梧神色温和：“祖母说的哪里的话，表哥是您的亲孙儿，他有危难您先顾着他也是应该的，至于我，不过是断了两条腿，又未曾危及性命，外祖母又何必辛苦跑那一趟。” “你果然是怪我的。” 宋老夫人听出了他话中嘲讽，脸色衰败之下气息急促了些，她抬头时眼中带泪哽咽道。 第722章 旧事 “我知道你怨我看重行儿多过于你，可是清梧，人心总是有所偏倚的，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宋老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觉着自己快要死了，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口口声声说着她最疼爱他们，说她未曾亏待他们，反而难得实言。 “行儿自小就长在我膝下，我看着他从呱呱落地、蹒跚学步，一点一点长到了这么大。” “他在我膝下承欢，在我身边逗着我高兴，他是我瞧着长大的，在我心里我的确更在意他一些，可这不代表我就不在意你们。” 沈清梧脸上那温和之色散去了些，静静看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有些虚弱的说道：“你娘曾经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生了两个儿子，才有了她这一个女儿，她自小就性子娇，又因为小你舅舅他们几岁，府里所有人都宠着她。” “她十四岁时我便在京中替她相看，费尽心思想要替她谋一门好婚事，可她却偏偏选中了被沈家逐出家门的弃子，而那时我是不愿她嫁给你父亲的。” “我不愿意让她远嫁南地，因为我太清楚女子远嫁的苦楚，没了娘家支撑，没了父母兄弟在旁，再多的委屈难过都只能自己咽下去。” “我不肯答应她和沈贺的婚事，她就跟我吵，跟我闹，跟我绝食，甚至闹黄了我替她说的亲事，非你爹不嫁。” 沈清梧从未听过他娘以前的事情，他只记得他娘和他爹十分恩爱，记忆里每次回京城时，宋家的人待他们也极为热情，就连宋老夫人也从没有显露出半点不愿意的模样来。 他没想着还曾有过这么一出。 “可你还是让她嫁了。”沈清梧淡淡道。 宋老夫人脸上露出苦涩：“是啊，我让她嫁了，因为你爹给了旁人给不了的聘礼，而当时的宋家并不好过，你舅舅他们要靠着他给的那笔银钱渡过难关。” 沈清梧闻言诧异，他没想到宋老夫人会这般直接的承认，宋家是占了他爹的好处才答应让他娘嫁去南地。 他只觉得今儿个的宋老夫人难得的实在，脸上的冷色也散去了些，静静看着她。 宋老夫人低声道：“你爹虽然被逐出了宋家，可行商却很有天赋，他舍得为你娘花钱，也舍得照拂你娘的兄弟，宋家能有今日，至少有一半都是你爹的功劳……” “咳咳！” 宋老夫人说着说着咳嗽了起来，蒋嬷嬷连忙替她顺着气，片刻后她才缓和了下来，而脸上的颜色越发不好看了些。 “你爹出手大方，而我也不是那么高洁的人，我虽然不喜你娘嫁去南地，也记着当初她为你爹跟我起的那些争执，可我见她过的好，宋家也一日好过一日，便真心接纳了你爹。” “可我没想到，他们会死，我没想到她会死……” 宋老夫人情绪猛的激动了起来，脸上挂着眼泪嘶声道， “她还那么年轻，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可就因为你爹的生意出了问题，要急着赶回南地，结果他们遇到了流民。” 第723章 心软 “我后悔啊，我后悔答应将她嫁给你爹，后悔让她嫁去南地。” “她要是留在京城，怎么会早早就没了，我的女儿，她怎么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清梧听着宋老夫人的声嘶力竭，哭的满面是泪，忍不住沉默下来。 “那只是意外。” “我知道！” 宋老夫人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痛苦： “我知道是意外，可那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让我怎么不迁怒？” “我恨沈贺，我甚至不想要见到你们，要不是宣荣突然接你们回府，我根本就不想让你们来京城。” 宋老夫人怔怔的看着沈清梧，脸上满是泪， “你知道吗，阿九和婉淑小时候长得很像，而你和阿箬却像极了沈贺。” “我知道你们是婉淑的骨肉，我想要对你们好，可是我心里却憋着一股气，又叫我不想对你们好，你们刚来时，我整夜整夜的做梦，梦到婉淑在我身边撒娇，梦到她叫着我娘，说阿娘我好想你……” 沈清梧看着宋老夫人痛哭出声的模样，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哪怕他怨恨宋宣荣，可宋老夫人初见他们时，的确未曾亏待过他们。 沈清梧开口道：“你知道舅舅为什么会接我们入京吗？” 宋老夫人虚弱道：“刚开始是不知道的。” 她抹着眼泪， “宣荣去接你们时我是不答应的，是他背着我将你们接回了京城，后来他说你们在沈家过的不好，沈家的人处处欺负你们，你们是婉淑的血脉，我才答应让你们留在府中。” “我一直以为是他顾全着和婉淑的兄妹之情，才想将你们接来，可后来……宋家一日富贵过一日，手中钱财阔绰，我其实是猜到了他怕是占了你们爹娘留下来的便宜，可是我却不敢认。” “自欺欺人的想着，若不是我们护着，你爹留下的钱财，你娘的嫁妆你们也守不住，我……咳咳咳……我贪心了，所以我遭报应了。” 沈清梧定定看着宋老夫人的眼睛，她眼里满满都是苦涩和后悔，却见不到半点心虚之色。 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天阈商行的事情，只以为宋宣荣占了他爹娘留下的这些东西。 蒋嬷嬷扶着宋老夫人，也是抹着眼泪：“表公子，老夫人或许偏心了大公子，可她当初是真的疼爱婉淑小姐的。” “婉淑小姐出事时，老夫人险些哭瞎了眼睛，那段时间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好几日都滴水未进，要不是大公子他们哭求着，老夫人怕是也随着婉淑小姐一起去了。” 沈清梧听着蒋嬷嬷的话，心中微微有丝柔软。 不管宋老夫人怎么待他们，可她当初的确是疼爱过他娘，也真心为她伤心过的。 沈清梧眉眼之中冷声淡去，开口道：“外祖母，逝者已矣，我娘也是想要见到你安好的。” 蒋嬷嬷也是在旁道：“是呀老夫人，以前的事情说开了，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您好生将身子养好，等您好些了，就多疼疼表公子他们。” 第724章 中毒 “这祖孙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只要您好起来，还有许多以后呢，表公子您说是不是？” 沈清梧对上宋老夫人的目光，温声道：“蒋嬷嬷说的对，太医也说了，外祖母的身子并不要紧，只要好好喝药好好将养着，过些时日就能好起来了。” “会好吗？”宋老夫人低声道。 “当然会好了。” 蒋嬷嬷扶着宋老夫人靠在床头，连忙走到一旁将温着的药取了过来，笑着道，“只要老夫人好生服药，自然就能好起来的，难得表公子过来，不如让他喂您喝药？” 宋老夫人有些期期艾艾的看着沈清梧。 沈清梧此时虽然依旧有怨，却也没想着真逼死了宋老夫人，不过是喂她喝药罢了，他推着轮椅靠近宋老夫人后，伸手结果了那碗汤药，低声道： “外祖母，服药吧。” 宋老夫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原本脸上的虚弱之色淡去了些，张嘴便想将那药喝下去。 可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突然撞开，夏兰一眼看到沈清梧手里端着的药碗，便急声道：“大公子，别让她喝！” 沈清梧一愣，旁边蒋嬷嬷脸色大变，连忙伸手就去端药碗，一边怒声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懂礼数，居然擅闯老夫人屋中，万一惊着老夫人怎么是好……” 夏兰手里闪身上前，没等蒋嬷嬷碰着那药碗，就一掌拍飞了她，然后稳稳当当的将沈清梧手里的药碗接了过来，只溢出了一丝，大半都还留在碗中。 沈清梧惊愕道：“夏兰，你做什么？” 夏兰冷声道：“他们想要害公子！” 她直接将药碗递给了冬青之后，鼻翼微微一动，就闻到了屋中一股子诡异的香气。 她直接转身就朝着旁边的隔间走了过去，见着那里有一个香炉，打开来看了一眼后就脸色一寒。 将香炉端出来后直接抓着旁边的茶壶用水将里面浇灭。 屋里那股香味瞬间淡了下来，而沈清梧只觉得胸口一窒，眼前顿时有些发黑，嘴唇上都带着些青色。 冬青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眼见着沈清梧脸色不对，连忙道：“夏兰，看看大公子，他有些不对劲…” “大公子中了蛇兰草的毒。” 夏兰快速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瓷瓶来，从中倒出一粒药丸，扶着沈清梧用了之后，后面跟着跑过来的沈珺九三人也已经进了屋中，一眼就看到了沈清梧靠在轮椅上。 “大哥！” 沈珺九急急跑了过来，抓着沈清梧的手，“大哥怎么样？” 夏兰冷声道：“大公子中毒了。” “之前来时宋宣荣请小姐和公子饮了茶，那茶里泡着百鳞果，有清心降火的功效，可这百鳞果碰着了蛇兰草的香就会成为剧毒，让人胸闷头晕，窒息昏厥，然后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不知不觉要人性命。” “奴婢方才已经查过这屋中，香炉里烧着蛇兰草，好在小姐让奴婢来的及时，要不然大公子定然会着了宋家的道。” 门外跟着过来的余太医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这宋家…… 宋家居然真的想害沈家大公子？！ 第725章 他刚才的心软，格外的可笑 余太医之前听闻沈珺九的那些话时，还曾想过是不是她危言耸听。 毕竟宋宣荣是一朝尚书，再卑鄙也不至于拿他老娘的命来算计，可当听到夏兰的话后，他险些吓晕过去。 等稳住身形，余太医就直接冲了进来，伸手夺过那被扑灭的香炉子，打开来嗅了嗅后，脸色铁青。 “蛇，蛇兰草！！” 余太医连忙蹲在沈清梧身旁替他诊脉，又瞧着他已然泛青的嘴唇，取了随身银针刺破了他指尖之后，看着那血迹之下银针变色，气得恨不得一针扎死了宋宣荣。 这沈家大公子体内分明就是百鳞果和蛇兰草相冲的毒，关键宋家那那百鳞果还是他给开的。 宋宣荣说近来宋家事情不断，想寻些百鳞果泡茶，太医院的百鳞果品相是最好的，他信了宋宣荣的鬼话，特地从太医院取的百鳞果，那记录上都划的是他的名儿。 沈清梧要真死在了这上头，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宋老夫人在夏兰闯进来的时候就惊住了，强忍着装病未曾起身，可当听到说沈清梧中了毒，夏兰说宋家想要害他时，宋老夫人瞪大了眼惊声道： “怎么可能，什么蛇兰草，什么百鳞果，你们休想冤枉我，我没害他！” 她翻身而起，情绪激动，脸上慢慢都是震怒之色。 她根本就没想要害沈清梧性命！ 沈清梧胸口闷疼，只觉得脑中眩晕，而当看到宋老夫人刚才还一副气息奄奄熬不下去的模样，转瞬就能自己起身，他紧抿着唇：“你不是重病垂死？” 宋老夫人身形僵住，结巴道：“清梧，你听我解释……” 沈清梧眼中满是阴沉。 他只觉得自己方才的那丝心软格外的好可笑。 他明明知道宋家的人是什么样子，他居然还会相信宋老夫人的那些话。 他从未曾想过原谅她，可他听着她对他母亲的那份好，不愿意让她走的不安详，甚至心软了那么一瞬，想着至少让她熬过今夜，哪怕冲着她对母亲的那份好，事后也会好生安顿了她。 可此时对着宋老夫人那满脸的心虚之色，沈清梧觉得自己当真是蠢的可以。 “没什么好解释的，外祖母的手段我今日见识了。” 宋老夫人之前明显感觉到沈清梧待她温和了不少，明明一切都在好转，可这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甚至远比之前还要更加冷漠。 宋老夫人是真病了，只是她病的没那么严重，她慌乱撑着床边坐起来，急声道：“清梧，你听我说，我只是想要跟你们兄妹修好，我真的没有让人害你，这些都是误会，是他们胡说的……” “那这碗药是胡说的吗？” 沈珺九冷声道。 宋老夫人茫然的看着她，那碗药怎么了，那是她的药。 沈珺九见她到现在都还没察觉不对劲，直接让夏兰将药碗递给了余太医。 余太医黑着脸上前看了眼后，靠近闻了闻，紧抿着唇道：“里面掺了断肠草，沾之即死，即刻毙命。” 第726章 断肠草 断肠草。 宋老夫人瞳孔猛的放大，身形摇了摇：“怎么可能，这是我的药，又不是给清梧的，就算想害他也不可能……” 下毒给她？ 宋老夫人脸色一僵，嘴里没说完的话猛的卡在了喉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蒋嬷嬷。 蒋嬷嬷在夏兰他们闯进来的时候，就想要逃走的，可却被一脚踹翻再次，疼的根本就起不了身。 此时对上宋老夫人的目光时。 她脸色煞白，身形发抖，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地里去。 “不可能！不可能！” 宋老夫人后退了半步，猛的撞上了床沿，跌坐在床上，那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宋宣荣明明告诉她，宋家这一次情况不好，长公主摆明了想要为难他们，而宋禹行所犯的事情也远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他让太医院的人给她下药，只是想让她暂时借着病危骗过外人，免得长公主和京兆府衙那边穷追不舍，也不会被宋丽婉那个小贱人诬告。 只要熬过了今夜，之后她就在府中装病，等过上一两年时间这事情缓过去后，京中新鲜的事情层出不穷，到时候就没人再记得宋家的这起子事情。 他把沈清梧他们叫过来，也是想要让她装病跟他们兄妹卖卖惨，劝得他们回心转意，到时候也能借着北王府的势将宋家的这些丑事压下去。 只要北王肯出头，哪怕闹的再大，旁人也不敢动宋家。 就如同沈珺九在林国公府打了秦家人一样，明明是沈珺九嚣张无礼，可外面的人没有一个敢议论她无德，人人都只会说她得北王看重，说她这位北王妃的地位稳如泰山。 宋老夫人装着虚弱，哭着幼女，一心只想着哄的沈清梧与她亲近。 可是……沈清梧中毒，她的药中也被下了断肠草…… “是你害我？是不是你害我？！” 宋老夫人满脸狞色朝着蒋嬷嬷扑过去，掐着她的脖子嘶声道，“你跟了我几十年，我待你不好吗，整个宋家上下我最信的就是你，可你居然害我？” “你说，你到底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居然想下毒害我和清梧？！” 蒋嬷嬷被掐着脖子，想要推拒宋老夫人，可之前在沈宅门前她就磕破了脑袋，刚才夏兰那一脚更是让她受了伤。 此时她腹痛如绞，手上根本使不出力气，被宋老夫人抓着脖子时只觉得呼吸困难。 “我……我没有……不是我……” “老夫人……我没有……，是大爷……是大爷让我骗你……” “你胡说！” 宋老夫人手中用力，恨不得能将蒋嬷嬷的脖子掐断，“他是我儿子，是我亲儿子，他怎么可能害我！是你这贱婢想要害我，是你！！” 沈珺九上前一脚踹开了宋老夫人，让她手中松开之后，蒋嬷嬷跌倒在地。 而她则是冷笑道： “当初你们是怎么害了叶氏，如今他就想怎么害了你。” “子不孝其母，母不慈食子，宋宣荣为了保他自己卖了你的命，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727章 挟持 “你胡说！” 宋老夫人满脸厉色，半点都不相信沈珺九的话。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宋宣荣怎么可能害她，那是她的亲儿子，她从小就偏袒到大的儿子，她亏待过任何人，可唯一没有半点对不起他的。 他明明最孝顺了，什么事情都依着她。 他怎么可能想要害她，怎么可能？！ 隅音堂的动静根本就瞒不住外间的人，宋宣荣之前听着说沈珺九去了东院宋明珍那，就已经心中不安，他教训了宋宣勤一顿，就匆匆让人去拦着沈珺九她们。 他一直让人盯着隅音堂这边，只等里头传出不对劲时就冲进去，将弑杀外祖母的沈清梧抓个正着，可没想到本该在东院的沈珺九居然走了小路绕去了隅音堂。 而宋老夫人的那碗药还没喝下，就被夏兰闯进去拦了下来。 宋宣荣惊觉不对匆匆带着人赶过来时，就瞧见院子里的丫环倒了一地。 他一挥手让人将整个隅音堂团团围起来后，就见着沈珺九手里抓着宋老夫人，夏兰护着沈心箬还有抱着沈清梧的墨书，冬青则是提着犹如死狗的蒋嬷嬷，身后跟着余太医，几人一起朝着外面走了出来。 宋老夫人身形发软，脚下几乎没了力道，既是不敢相信宋宣荣要害她，也是被沈珺九突然暴起给吓着了。 她被沈珺九拉着，一柄匕首直抵在她脖颈上，只消往前半寸就能要了她的命。 瞧见宋宣荣时，宋老夫人眼前一亮急声道：“宣荣，宣荣救我！” 宋宣荣看着眼前情景，心中的不安成了现实，他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珺九，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沈珺九面色冷厉的看着宋宣荣， “你让人假借宋梁氏病重，逼迫我们兄妹三人上门，再在屋中下毒想要谋害我大哥，杀了宋梁氏嫁祸给我们。” “宋宣荣，该是你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才对。” 余太医也是气急道：“宋尚书，你只说让我过府替你为老夫人病情作假，可你怎么能这么害我，竟然对沈大公子下毒，还在老夫人要种做手脚。” “我是信你才帮你，可你是想要害死我吗？！” 宋老夫人被匕首抵着脖颈，背脊上全是冷汗，而她双眼则是直直的看着宋宣荣，颤声道：“宣荣，他们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是蒋嬷嬷那个贱婢想要害我，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让我们母子反目。” “宣荣，你不会害我对不对，那药不是你下的……” “我当然不会。” 宋宣荣淡淡说了句，在宋老夫人满是欣喜的脸色之下，对着沈珺九说道： “珺九，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母亲的身体的确是没那般严重，可形势所迫，我才不得不让余太医帮忙与你们说了谎。” “可是那下毒的事情我真的一无所知，我又不是大夫，怎会这般恶毒手段，况且你也知道宋家如今是许多人的眼中钉，怕是有人想要趁乱毒害母亲和你们，好让宋家彻底乱起来。” 第728章 沈珺九，你疯了？！ “珺九，你外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惊吓。” “你先让人放了她，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行吗？” 宋宣荣说的情真意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宋老夫人闻言也是激动，连忙开口：“阿九，你信你舅舅，他不会害你们性命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先放开我，我定会替你们做主……” “啊！” 宋老夫人说话间就想要挣脱开来，却不想沈珺九手中朝后一扭，那手中力道大的让人听到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 宋老夫人疼的惨叫了一声，身形朝前歪一歪。 要不是沈珺九收手的快，那原本抵着她脖子上的尖利能瞬间刺穿她喉咙。 “外祖母还是别乱动的好，我不会武，也收不住力道，要是不小心伤了你那就不好了。” 沈珺九声音格外的冷厉。 宋老夫人疼的满头大汗，想要说什么，可是颈间被匕首抵着时，不敢再做动作。 沈珺九抬头看着宋宣荣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烦请舅舅叫你身后的这些人让开，等我们出了这宋家大门，我自会放了外祖母。” “珺九。” 宋宣荣开口想要说话。 沈珺九直接打断，握着手中匕首冷声道，“舅舅不愿放行，是不想理会外祖母生死？” “宣荣……” 宋老夫人满脸希冀的看着宋宣荣，低声道：“不如先让他们走，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她此时怕极了沈珺九，她能感觉到她压在脖子上的利刃是真的，宋宣荣要是不放人，沈珺九说不定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宋宣荣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冷沉了下来。 沈珺九见状冷笑了一声：“看来舅舅是不想要外祖母活命了，二舅舅，你也要眼睁睁看着外祖母去死？” 她蓦的看向不远处的角落里，目光落在躲在一旁不想露面的宋宣勤身上。 宋宣勤没想到沈珺九居然会留意到他，他听着沈珺九的话脸上露出迟疑来，望着满脸惨白的宋老夫人，心中犹豫不决。 他是不喜欢宋老夫人，也恨她偏心大房，要不是她纵着宋芝媛处处护着她，宋芝媛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做出给孙铎下药的事情来，他也就不会和王氏夫妻反目，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宋宣勤厌恶宋老夫人，可却不想她死，一旦宋老夫人死了，他和宋宣荣都要丁忧。 宋宣荣是礼部尚书，就算在家三年回朝之后也能谋得不错的官职，可是他一个鸿胪寺少卿，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手中既无实权，朝中也不是非他不可。 等丁忧三年回来，怕是早无立锥之地。 宋宣勤开口，“阿九，你别糊涂，她可是你外祖母，你若伤她便是弑亲，就算是北王也保不住你。” “你先放开你外祖母，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再说……” 沈珺九嗤笑了声，手中匕首猛的扬起，毫不犹豫的就扎在了宋老夫人肩头，带起一片血雾。 宋老夫人疼的惨叫出声，而宋宣勤脸色大变，急声道： “沈珺九，你疯了，你别乱来！” 第729章 决裂 “让开！” 沈珺九失了与两人说话的兴趣，不过是一脉相承的狠毒和自私罢了，宋宣荣如是，宋宣勤也一样。 她紧紧抓着宋老夫人，将匕首拔出之后再次横在她颈间，推着她上前了两步， “不想让她死，就给我让开，否则我要了宋梁氏的命！” 宋老夫人肩头疼的发麻，那源源不断朝外涌去的血液让得她身子有些发凉，疼的冷汗直冒，她此时再无任何侥幸，她能感觉到沈珺九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 他们要是不让开，她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宋老夫人满脸害怕的尖声道：“让开，放他们走，快点放他们走……” 围着他们的人半点不动，宋老夫人声音尖利，“宋宣荣，我让你放他们走，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我是你亲娘，你快点叫这些人让开！！” 宋宣荣静静站在那，听着宋老夫人声嘶力竭，看着沈珺九手中染血，而沈心箬和沈清梧也是一片冷色的模样，他缓缓开口，“母亲，对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宋老夫人失声道。 沈珺九冷笑，“他的意思是，他今儿个既不会放我们走，也不会保你的命。” “你儿子，舍了你。” 宋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宣荣，半晌才颤声道：“那药里的断肠草，真是你下的？你……你想要毒死我？” 宋宣荣垂眸低声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母亲，府里的情况你也瞧见了。” “你若是不死，钱氏和行儿的事情就永远无法过去，只要你活着一日，外间的人就会不断的提起，我宋家有个杀害姨娘奸/污亲妹的嫡子。” “我原是不想让你那么痛苦的，断肠草沾之毙命，你服后会走的什么痛楚都没有。” “到时沈清梧与你一起死了，沈家兄妹弑杀外祖母，我宋家的困境便能彻底解除，从此往后也不会再有人像他们这般，处处与宋家为难。” “只可惜……” 宋宣荣满脸可惜。 那断肠草可是他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居然被他们察觉了，可惜了他一番心思了。 宋宣荣微侧着头，脸上带着浅笑道：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也不错，他们动手谋害你，被我下令让人抓捕时误杀，外间也不会说什么。” “母亲放心，等您走后，我定会替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往后好好护着宋家上下。” “只要他们死了，我宋家便能长长久久，终有一日能权倾朝野，不必再受任何人眼色，到时母亲在地下也能替我们开心。” “你……你这个畜生！” 宋老夫人听着宋宣荣的话摇摇欲坠，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瞪大了眼怒骂出声。 “我是你亲娘，你怎么敢！！” 宋宣荣却半点不以为意，“就是因为你是我母亲，你才该多顾着宋家，顾着儿子……”他扭头看向沈珺九，缓缓道： “我原本是不想跟你们走到这一步的，你们乖乖听话该有多好，是你们逼我的。” “来人，沈氏兄妹害死老夫人，歹毒至极，给我拿下他们，生死不论！” 第730章 冲出去！ 宋老夫人听到宋宣荣嘴里那一句，“沈家兄妹害死老夫人”，就知道宋宣荣根本就没给她活命的机会。 她顿时又气又怒，又惊又怕。 沈珺九倒是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宋宣荣能给宋老夫人下毒，想要借她弄死他们，就定然不会给她活命的机会，而且眼下这种情况，宋老夫人不死都不行。 沈珺九一把抓着宋老夫人，对着夏兰和冬青沉声道： “冲出去！” 宋家就在小容华坊，旁边不远就是长公主府。 宋家外面定然有人盯着，他们只要冲出去，就能逃出生天。 “护着小姐！” 冬青厉喝一声，抓着蒋嬷嬷快速挡在了沈珺九身前，抽出腰间软剑就朝着周围攻去，而夏兰则是一把抓着沈心箬的手，手中劈开了身旁围拢上前的人，将墨书和沈清梧死死护在身后。 冬青和夏兰将沈珺九三人护着，而沈珺九拖着宋老夫人，余太医满脸惊恐的缀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朝外突袭而去。 宋老夫人痛哭失声，脚下发软根本就走不了，嘴里还一直骂着宋宣荣和宋宣勤。 “你们两个畜生，居然弑母，你们忘了是谁生了你们，是谁把你们养大的，早知道你们这般狼心狗肺，我就该直接掐死了你们……” “你们连宋宣林那个不孝的东西都不如，我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沈珺九被宋老夫人尖利的骂声吵得耳朵疼，又要躲着周围偷袭，又要护着身后沈清梧，她耳间突然听到一声破空声，嘴里大叫了一声“小心”，手中直接抓着宋老夫人就挡在她身前。 一道箭枝几乎刺穿了宋老夫人的大腿，疼的她惨嚎出声。 而那一头冬青借着蒋嬷嬷避开时，原本被打昏过去的蒋嬷嬷被一箭穿心，箭枝刺透了她心口。 冬青直接抓着蒋嬷嬷的尸体，拉着沈珺九后退，而沈珺九在则是抬头一眼就朝着不远处的望楼上看去，就见到那里有一排人影，手中个个握着短弩。 “强弩？！” 宋老夫人委顿在地上，腿上满是鲜血，紧紧抓着沈珺九哀嚎。 沈珺九厉喝了声：“闭嘴！” 宋老夫人顿时消音。 沈珺九抬头看着宋宣荣，眼底满是冷色：“你居然在府中豢养私兵，而且这强弩乃是军中利器，宋宣荣，你就不怕被人察觉抄家灭族吗？” 宋宣荣原本是不想要动用这些东西的，他只想悄无声息的弄死了沈清梧他们，再将宋家如今的恶名转到沈家兄妹身上。 可没想到下毒被人察觉，沈珺九更是半点不好糊弄，两边动手之下，沈珺九身边的这两个丫环身手高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被人围攻也半点不落颓势。 小容华坊附近住着许多达官亲贵，宋家门外更是时时有人窥探。 沈珺九能想到的问题，宋宣荣也能想到，所以他是绝不可能任由打斗继续下去，更不会让沈珺九他们逃出宋家大门。 宋宣荣冷眼看着沈珺九，脸上再无半点虚伪的和善。 第731章 强弩（一） “只要你们死了，就没人知道此事，我宋家自然能安安稳稳。” 宋宣荣没了虚伪的仁慈，没了之前的伪善，他嘴里的话让得所有人都是变色，而他也没想继续多说，直接就一挥手，“杀了他们！” “退回去！” 冬青一把抓住沈珺九，听到空中强弩传来的破空之声，挥手斩断了几根箭枝之后，转身就往后急退。 而那边夏兰护着墨书，带着余太医转身便回了屋中。 宋老夫人腿上受伤，眼见着沈珺九他们想要撇下她，而宋宣荣更是半点不顾忌她生死，她一把朝着沈珺九扑了过去。 “阿九你不能丢下我，我是你外祖母，你不能丢下我……” 沈珺九被她抓住闪避不及，只能避开要害肩上中了一箭，而冬青更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小姐！” 冬青挥剑斩断了另外朝着这边疾射而来的弩箭，正想踹开宋老夫人时，那边夏兰冲了出来。 夏兰一把拎着宋老夫人就想将人扔出去，沈珺九见状急声道： “把她带回去。” 宋老夫人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否则今天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夏兰手中一紧，险之又险的将人拽了回来。 宋老夫人惊恐尖叫，想要反手挣扎。 夏兰可不惯着她，直接一掌落在她脖子上将人打晕了过去，这才扛着人和冬青一起护着受了伤的沈珺九朝着隅音堂里避了进去。 几人进去后，墨书就一把关上了房门，刚将门里扣住时，就听到“砰”、“砰”几声，那弩箭插在了门上，有几支更是穿过门扇射了进来。 “锵！” 冬青反手打掉了箭枝，“往里走！” 她扶着沈珺九朝里走，而夏兰则是扛着宋老夫人，等几人一直退到了里面时，外间弩箭之声依旧未断，可好歹隔着一扇帘门。 那些箭枝落在外头进不来，几人这才算是暂时安全下来。 “阿九！” 沈清梧脸色泛青，身上的毒还未解，浑身乏力，当看到沈珺九肩头的箭枝时，他眼色阴沉。 沈心箬更是快速上前，眼中满是慌乱：“阿九，你受伤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 沈珺九肩上疼的厉害，可却还是安抚着沈心箬，等被扶着坐在一旁，夏兰直接将宋老夫人扔在了地上后就抓着余太医上前急声道：“替小姐看伤！” 余太医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曾经历过这种危险，此时手中都在发抖，却也知道他眼下只能靠着这几人保命。 沈珺九活着，他或许还有将来。 沈珺九死了，他也活不了。 余太医颤抖着手扶着沈珺九的胳膊，仔细看着她肩上的箭头，半晌才松口气：“箭上无毒，可是却扎入了经络，而且弩箭劲大，这箭头深入了骨头，若不尽快拔出来，这肩膀往下的胳膊怕会废了。” 沈珺九紧抿着唇：“拔！”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绝不能废了一只胳膊。 余太医手中发颤，握着箭尾时，那头沈清梧却是突然开口拦住了他。 第732章 强弩（二） “慢着，先别碰阿九身上的，取她的。” 沈清梧手中一指宋老夫人，眼里满是阴郁， “军中弩箭，多有暗刺倒钩，贸然拔出会血流不止，先拔她的，要是她身上的拔出来没事再替阿九拔！” 余太医脸色一变，这地上躺着的可是沈家兄妹的外祖母。 要是弩箭有问题，贸然拔了血流不止的就是宋老夫人。 他刚想说宋老夫人本就体弱又受了伤，拿她试验太过冒险，不如去外间捡一支弩箭查看。 可是听着外头砰砰的箭枝钉在门上的声音，想起宋家做的事情，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出去，那不是要命吗？ 而且宋宣荣都要沈家兄妹性命，连他这个儿子都不在乎他老娘的命了，凭什么要沈清梧他们来在意，更何况宋老夫人还差点帮着宋宣荣害死了沈清梧。 面对着沈清梧脸上冷厉之色，余太医不敢再多言，咬咬牙直接走到宋老夫人身边，看了一下她腿上扎着的箭枝。 发现宋老夫人运气不错，那弩箭虽然刺入了大腿却在肉中，未曾伤到骨头筋脉，而且伤口也不深。 余太医这才毫不犹豫的走到一旁扯下来一段床边的幔帐，一把握住箭尾，猛一用力，那箭瞬间便被拔出来了一些，原本昏迷的宋老夫人也疼的睁开眼惨叫起来。 夏兰直接扯了一团东西塞进了宋老夫人嘴里，将她的手一绑，让她嘴里的惨叫瞬间断掉。 而余太医则是拿着刚才扯下来的幔帐按在血流不止的伤口处，在箭枝附近缠绕了一圈勒紧意图止血后，这才开口：“不行，这箭头上有暗刺，不能硬拔，否则怕是止不住血。” “想要取箭头，只能将伤处划开，可眼下我手头没有东西，也没有止血的伤药。” “呜呜呜……” 宋老夫人疼的双眼突出，却没人在意她。 沈珺九知道眼下取箭不大可能后，抿抿唇，直接抓着箭头拿着手边的匕首，将箭羽后段全部斩断，只余下靠近前端的地方。 等做完这些后，她对着余太医说道： “麻烦你先替我包扎一下。” 余太医被沈珺九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心神巨震，想起之前在外面时，她毫不犹豫的拿着匕首捅了宋老夫人的那一下。 余太医不敢迟疑，连忙点点头，走到一旁照着刚才那样，扯了幔帐弄成细条，替沈珺九肩头包扎了一下，虽然箭头依旧还在，可好歹没怎么流血。 沈清梧看着沈珺九泛白的脸色，悔声道：“阿九，是我大意连累了你。” 沈珺九摇摇头：“和大哥没关系。” 谁能想到宋宣荣那般谨慎之人会突然铤而走险，居然想要直接在宋家要了他们的命，拿着宋老夫人的性命算计他们兄妹？ 又有谁能想到，宋宣荣会放弃阴谋手段，直接强来？ 沈珺九上一世从未曾听说过宋家豢养私兵的事情，更何况那些强弩都是军中利器，这京城之中就连城卫和禁卫军都未必会有。 谁能想到宋家的人手中居然握着强弩？ 第733章 军中的人 沈珺九目光微闪，总觉得宋宣荣突然这般动手太过奇怪。 就算他知道沈清梧冠礼在即，为着天阈商行的事情狗急跳墙，可也不敢这般冒险在宋家动手。 他就没想过他们死在了宋家之后，哪怕他能找出遮天的借口来蒙蔽世人，可沈贺留下来的那些人又怎会相信，而且他往后也休想再得到半点天阈商行的好处。 就算是天阈商行这边有人能帮他摆平，可是北王府那边呢？ 他就没想过，他害死了他们之后，燕无戈怎么可能放过他？ 沈珺九心中急转，既是怀疑宋宣荣动机，也是怀疑刚才困的住冬青和夏兰的“私兵”，还有，那强弩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冬青，你和夏兰刚才跟那些人交手时，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沈珺九问道。 见两人疑惑，沈珺九开口， “你们觉得，他们像不像是寻常府邸豢养出来的私兵？” 夏兰愣了下，脱口道：“不像。” 冬青也是在旁说道：“的确是不太像。” “奴婢刚才与其中几人交手，发现他们的身手不像是野路子，大开大合，用剑时使的长刀的路数，有些像是军中的人。” 夏兰之前打斗时就觉得那些人怪怪的，这会儿听着冬青的话恍然大悟，连忙附和道：“对，就是像是军中的，奴婢刚才还说觉着眼熟。” “以前奴婢跟夏兰在北境军里待过一段时间，也练过一阵儿长兵器。” “刚才那些人跟我们交手的时候用剑明显不顺手，而且走的也是军中的路数，这些人绝不是宋家养着的私兵！” 京中之中高门大户众多，皇亲权戚更是数不胜数。 朝中虽然早有律例，朝臣皇亲不得豢养私兵，可实际上却有不少府上都悄悄养着一些暗卫，以备不时之需。 可这些人大多都是打从孩子时期就养起来的，要么像是冬青这种成为死士，只在暗中行走，要么就是根本就是些不中用的废物，只能显摆着看看的罢了。 宋家的这些人既不像是死士暗卫，又是军中的路子。 宋宣荣一个文臣打哪能够弄来这些人，甚至还能带着强弩这种犯禁的东西？ 沈珺九几乎心中瞬间就浮出一个名字来。 应王！ 沈清梧也早知道宋宣荣是应王的人，紧抿着唇片刻后才沉声道：“应王入京了？” 沈珺九淡声道：“十之八九。” 而且应王恐怕还知道了天阈商行的事情，甚至也恼了宋家，宋宣荣才会逼不得已之下铤而走险的用今日这一招，来换他们兄妹三人的性命。 外间弩箭之声渐歇，可脚步声却是朝着门前围拢过来。 冬青说道：“小姐，宋家的人不会放过咱们，咱们得想办法出去才行，否则若是一直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宋宣荣打定了主意要取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也绝不会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眼下隅音堂看似能够护着他们，可这里是宋家的地界，里外都是宋家的人。 留在这隅音堂里困守，只会被一步步驱逐到死境，必须要想办法突围出去才行。 第734章 东院走水 沈珺九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 “外面这么多人，又有强弩守着，如何出得去？” 宋宣荣打定主意要他们葬身在此，又怎么能放他们走。 怕是他们一出了隅音堂，就会被那强弩直接身穿当了刺猬。 冬青也知道外间情况，她朝着沈珺九温和笑了笑，开口道：“奴婢的意思是，奴婢想办法出去。” “不行！” 沈珺九条件反射的拒绝，“你出去就是送死……” “小姐！” 冬青打断沈珺九的话，“您先听奴婢把话说完，奴婢知道外间危险，可是与其困在这里等死，倒不如让奴婢出去试一试。” “您是知道奴婢的功夫的，奴婢护着您和公子他们突围或许困难，可若奴婢一个人，还是有机会能够出去的，只要奴婢能冲到外间惊动了宋家外面的人，就能有人进来救小姐。” 无论是豫王和长公主的人也好，还是太子或者是其他人。 只要是盯着宋家的，对宋家不怀好意的人，就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要她能出去，让外间人知道宋家之中出了变故，沈珺九危险，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会带着人闯进来救小姐他们，哪怕只是冲着北王府的人情。 夏兰脸色大变，抓着冬青的手：“不行，你不能去，我去。” “你不行。” 冬青静静看着夏兰，“以前让你练武你总是偷懒，你武功不如我，轻功更差，我若还有三分机会能够闯出去，你是一分都没有。” “冬青……” “你听我说。” 冬青握着夏兰的手，朝着她认真道，“你我奉命保护小姐，便定要护她周全，我会尽量活下来，你也一样，一定要好好护着小姐他们。” “冬青……” “听话。” 冬青握了握夏兰的手后，就直接推开了她，转身朝着门外而去。 她一把抓着门前蒋嬷嬷的尸体挡在身前，深吸口气正想着打开门朝外冲去时，就在这时却听到外间突然传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有人高喊着走水了。 “冬青等等！” 沈珺九耳目聪敏，比所有人都先听到外面的声音。 她连忙起身叫住了冬青之后，快步走到门前，透过门上被弩箭刺穿的缝隙就看到外面宋宣荣气急败坏的脸色。 而他身后远处的宋家宅院之中冒出一股浓烟，隐约还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走水了？” 沈珺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宋家居然走水了？！ 那浓雾弥漫火光冲天的情形，怕是能惊动整个小容华坊的人。 冬青也是面露狂喜，她连忙朝外快去，就能见到外面虽然依旧有人围着，可已有下人慌乱走动，更能听到宋宣荣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小姐，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宋宣荣看着身后冲天火光，几乎映红了原本黑沉如墨的夜空，而那火光之中伴着的则是几乎盖过了房顶根本就遮掩不住的浓烟。 宋宣荣怒骂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走水，这般阴冷的天气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第735章 火烧宋家 宋宣荣气得满脸森寒，那眼里的怒色几乎要盖过那火光，恨不得能将眼前前来报信的宋家下人给掐死。 那人被他这目光看着，神情慌乱：“小人，小人也不知道。” 宋宣荣怒喝：“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 那人簌簌发抖，连忙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不是我们没察觉，是东院那边，那边门房被锁了，外间的人根本进不去，里头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等我们发现里面走水时，东院火势已经大起来了，二小姐她们紧锁着院门谁也进去不，根本就没办法灭火……” 宋家雕栏画栋，楼阁无数，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材搭建而成。 等烧起来时，那些又全成了上好的火料。 要是刚开始就察觉时将火苗扑灭那还好，可一点真燃起来了，就不是一点点火势那么简单了。 东院。 “宋！明！珍！！” 宋宣荣听着那下人的话险些没气晕过去。 他之前听说沈珺九她们突然拐去了东院见了宋明珍时，就已经心觉不安。 宋明珍不是个省心的，沈珺九那心眼也多，他怕宋明珍因为之前孙家的事情记恨他们，被沈家兄妹糊弄着做了什么，就第一时间让人封了东院不许任何人出入。 可她倒好，人出不来，居然干出火烧东院的事情来。 宋宣荣扭头看向一旁惶然的宋宣勤，“你生的好女儿！！” “我，我也不知道。” 宋宣勤脸色苍然，他万万没想到宋明珍居然这么大胆，锁了东院的门户在里面放火，她就不怕烧死了她自己和王氏吗？ 她们可还在东院里面，这般大的火势谁能保证她们自己能逃出来？ “老爷，老爷不好，外头有人闯进来了，说是瞧见咱们府中起火，帮忙灭火来的……” “拦着他们！” 宋宣荣脸色发白，眼里满是阴沉狠厉，“你留在这里，务必要盯着他们杀了沈珺九几人，否则今日之后我宋家上上下下全部完蛋。” “我去对付外头的那些人。” 宋宣荣说完后对着周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杀了里面所有人，绝不能叫人见他们活着。” “是，大人。” 宋宣荣对于应王给他的人还是放心的，这世上也没有比应王更想让沈珺九他们去死的人了，况且眼下他就算不放心也没有办法。 宋宣勤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烂泥，连个宋明珍和王氏都看管不好，叫他去应对外间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怕是三五句话就能露了痕迹。 外头的人得他去应付，只能叫他留在这里盯着一些，不管如何都要弄死了沈家兄妹。 宋宣荣叮嘱了宋宣勤一番，就匆匆忙忙的朝外而去，刚到前厅时就见着带着人闯进来的长公主府的人，里头还掺杂着几个东宫的人。 瞧见宋宣荣，那长公主府的长史就率先开口。 “宋尚书，我等之前在府中时，发现贵府之中东院火光漫天、浓烟弥漫。” “长公主府与贵府只有一墙之隔，长公主怕贵府火势掌控不住危及四周旁人，特命我等前来帮忙灭火。” 第736章 生疑 宋宣荣紧紧咬牙。 屁的一墙之隔。 长公主府虽然也在小容华坊，可和他们宋家却隔着老宽一条巷子，中间还有几家人户。 就算从宋家靠着那头最近的侧门，走到长公主府那边也都得盏茶时间，就算宋家的火真灭不了急的也不该是长公主府的人，用的着他们眼巴巴的赶过来？ 宋宣荣撑着脸说道：“多谢长公主好意，只是我府中已经派人灭火，火势很快就能控制下来，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府中眼下烦乱，也没办法好生招待，等我安顿好府中之后，改日再去向长公主道谢。” 宋宣荣说的周全有礼，可话里话外就只差直接将人朝外赶了。 长公主府的那长史微眯着眼：“宋尚书何必这般客气，我们来都来了，总要尽一份心力才是……” “不必了！” 宋宣荣哪肯让人入内。 沈珺九他们还在府中，而隅音堂是前往东院必经之路，眼下那么多人守在那里，又动了手，一旦这些人过去怕是直接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到时候沈珺九他们没死，而他又还没安顿好这边的事情，那简直就完了。 宋宣荣怎么可能让人入府。 那长史原本就觉得宋家这大火来的突然，之前长公主就吩咐过他们，让人一直盯着宋家，下午时才知道沈家兄妹入了宋府，这才没多久宋家就起了大火。 这般巧合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人起疑。 而且宋宣荣的态度也未免太奇怪了些，那宋家的火势烧的正旺，就这么朝着东面看过去时，都能看到那大火映红了小半个夜空，整个宋家在那火光下都明晃晃的，哪怕站在前厅都能闻得到梁木烧焦的味道。 这种时候宋宣荣不忙着让人帮忙灭火，反而只顾着拦着他们不准入内。 傻子都能看的出来里面有问题。 那长史目光闪了闪开口：“火势这般大，指不定片刻间就会波及到长公主府，以及周边人家，宋尚书却不愿让我等帮忙灭火，难不成这火起的有什么古怪？” 旁边东宫的探子突然开口，“宋尚书怕是不想欠长公主人情，只是京中走水可大可小，小容华坊附近住着的又都是身份尊贵之人。” “我看不如先帮忙灭了火，免得火势彻底烧起来后控制不住，别的事情之后再说。” 那长史心知肚明这人是谁，此时却没反驳他，而是顺着道：“我觉得对，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不能让这大火危及了长公主和京中安全。” “来人，去帮着宋家人灭火！” “放肆！” 宋宣荣眼见着那些人想要强闯，顿时厉喝出声：“你们想要强闯我宋府吗？” “我已经说过，这次走水只是意外，用不着你们帮忙，若是火势不断我宋家自会担当，你虽然是长公主府的人，可是强闯朝臣府邸，当真不要命了吗？” 他说完后脸色阴沉的道： “来人，请他们出去。” “等府中火势灭后，我再前去跟长公主请罪。” 第737章 砸门 宋家门前的下人有好些都是应王那头派来的人，防着的就是意外的情况。 此时听到宋宣荣的话后，那些扮作家丁之人直接将半推半攘的强行将刚才闯进来的那些人“请”出去。 长公主府的那些人都没想到宋宣荣居然敢直接驱逐他们，等回过神来想要强闯时，却发现那些个宋家的家丁极为厉害。 直接将他们赶出去了不说，还“砰”的一声关上了宋家大门。 东宫的探子脸色变了变，察觉到不对时，转身就想离去。 而长公主府的那长史脸色也是凝重：“这宋家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宋宣荣不敢让他们进去，甚至不惜得罪长公主也要将他们赶出来，这中间定然有古怪，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没瞧见沈家兄妹。 那长史心中疑惑重重，指着身旁一人道，“你立刻回去告知长公主宋家这边的情况，问可要请府中再派人来。” “是。” 那人应了一声后，转身正想离开。 却不想就在这时，外间长街之上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夜色正浓，宋家的大火映红了小半边夜空，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这边探看，而长街之上的马蹄声又快又急，十分杂乱，像是有许多人策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一般。 宋家门前的人都是吓了一跳。 这京中是有宵禁的，入夜之后除却巡逻之人，其他人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得在京中行走的，可那些巡逻的人都是步行，绝不可能半夜在京中策马疾驰。 长公主那长史连忙朝着长街那头看去，只隐约瞧见一些黑影，尚且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样时，那些策马之人已经到了跟前。 当看到领头那人的模样时，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北…北王？” 燕无戈翻身下马，就看到了站在宋家门前的人，他冷眸一扫时，眼底的杀意惊人，大步朝着宋家门前走去，宋家门外的那些人连忙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掌拍飞。 燕无戈抬脚踹在宋家大门上，那大门顿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里头刚将人赶出来，正准备返回隅音堂的宋宣荣眼皮子一抖，吓了一跳，紧接着听着那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脸上黑的犹如锅底。 “这些人没完没了了！” 宋宣荣气急，对着门前那些应王派来的人急声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拦着他们，绝不能让人进来，我先……” “砰！” 他嘴里话还没说完，那紧闭着的朱红大门就直接朝着里面倒了过来。 门板落在地上时掀起一阵飞灰，而原本悬挂在宋家门前的那块镶金匾额，也摇摇欲坠了片刻，重重砸在了地上断成两截。 不仅仅是宋宣荣神情呆滞，就连站在外面的长公主府的人也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好凶残！ 宋宣荣看着地上的大门，张嘴怒骂：“你们疯了？就算你们是长公主府的人，可无缘无故闯我宋家砸我宋家大门，我明日定然入宫状告长……” 第738章 好……好凶残！ “唔！” 宋宣荣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人抓着脖子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突如其来的巨力，让得五脏六腑都好像错了位一般。 宋宣荣没防着有人朝着他动手，疼的忍不住想要张嘴惨叫。 可当抬头睁眼瞧见身前的人是谁后，他所有的声音全部僵在了喉间，而刚才还戾气十足的脸上瞬间发白，被卡着脖子后脑勺撞在墙上被逼着后仰着时，微张着嘴，只觉得浑身发抖。 北，北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 “阿九在哪里。” “我不懂王爷说什么，王爷若是有什么想问，先放了下官，有什么话好好说……” “本王问，阿九在哪里。” 燕无戈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话之间，手中猛的用力收紧，抓着宋宣荣狠狠朝着墙上一撞。 只听到咚的一声，宋宣荣头晕眼花之下，尚且来不及回神，紧接着便是一阵窒息。 他满眼惊恐的看着燕无戈，只觉得后脑勺上仿佛有温热滚落下来，忍不住断断续续的道： “王，王爷，你做什么……” “你……你不能……伤我……我是朝中大臣，我陛下亲封的礼部尚书，你若伤我，陛下，陛下不会放过你……” “呃！” 脖颈上的那只手再度收紧时，宋宣荣的话音瞬间断掉。 好似骨头都刺进了气管之中，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窒息让得他脸上猛的涨红，不过片刻后便逐渐泛青。 宋宣荣张大了嘴紧紧抓着脖子上的手想要扳开，腿上更是用力挣扎胡乱踢着，可脖子上的手却犹如铁钳纹丝不动，他乱动的腿被踢了一脚后，骨头都好像裂了。 宋宣荣疼的睁大了眼，剧痛和窒息之下，眼中已经浮现出血丝来。 他只觉得小腿骨头仿佛都碎了，而胸口也像是快要爆炸开来，犹如有团火焰在烧着他，脖子上的手好像要掐断他的骨头似的，脑海之中片刻间便已经迷糊，手脚也渐渐没了力气。 就当他以为自己会这么死了时，颈上的桎梏猛的松开。 一股新鲜空气涌进胸腔时，疼的他涕泪横流大口喘息时，还忍不住的咳嗽。 “本王不想问你第三遍。” “你若不说，就死。” 宋宣荣听着燕无戈的话，此时是真怕了。 他不怕阴谋算计，不怕与人暗斗，不怕费尽心思与人谋划交手，可是如同北王这般暴力强势却完全不在他意料之内。 他刚才真真切切的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对着北王那满是冷意的眼睛。 他知道他不说，北王真的敢直接杀了他。 宋宣荣颤声道：“在，在后院，隅、隅音堂……” 燕无戈之前是来过宋家的，却也并非知道所有的院子名称，他朝着宋家一个下人看去，那人连忙朝着隅音堂的方向一指，颤声道：“在，在那边，朝东的竹林后…” 燕无戈闻言目光一冷，直接抓着宋宣荣就扔到了院子里，然后转身就平地掠起，朝着隅音堂的方向闪身而去。 第739章 聂澜？ 韩凛身上穿着轻甲，满是冷意的看了眼跌在地上捂着喉咙不断咳嗽的宋宣荣，还有宋家的那些下人。 那目光之中不带半丝怜悯之意，瞧着他们时犹如瞧着死人。 王爷冷心冷情，从不曾多在意过谁人，这些年也不曾有什么事情记挂在心上，可唯独王妃例外。 那是第一个让王爷动情之人。 也是第一个让得王爷身上多了生气，愿意为之心软，为之温柔的人。 宋家若是做了旁的事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敢动王妃，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韩凛太过清楚自家主子的性情，他在心中已经给宋家的人判了死刑，抬头开口道：“将宋家上下团团围住，宋家之中所有人全数捉拿，不准放走一个人。” “将人全部押在此处，等候王爷处置。” 身后之人应声之后，韩凛便带着其中一队人朝着燕无戈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剩下的那些人则是照着韩凛的吩咐，涌入宋家之后便朝着宋家四面八方的铺展开来，而门前那些应王派来的人刚想逃走就被人团团围住，整个宋家门外也围满了身穿轻甲之人。 长公主府的那位长史此时已经满脸惊吓。 北王突然来了宋家已让他震惊，而眼下看这情况，北王怕是动了真怒，居然直接带兵将宋家给围了。 今夜之事难以善了，宫中那边怕是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个不好，怕是朝上都得乱起来。 那长史不敢多留，对着那些满目寒光的士兵时，连忙带着长公主府的那些人匆匆离开，想要尽快将这消息告诉长公主和豫王殿下。 而太子府的那探子也是在惊愕之后，转身就快速离开，想要去给太子报信。 …… 燕无戈带着人赶到隅音堂外时，就听到里面静悄悄的。 他望着那浓郁如墨的夜色，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而尽在咫尺安静异常的隅音堂也让他平生一次生出害怕的感觉来。 当年他被赶出府中，身陷绝境时都未曾害怕。 可如今，他却是怕。 他怕他的小姑娘已经没了，更怕进去后看到的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若是她出了事。 他怕自己会毁了一切。 燕无戈脚下停顿了片刻，身上煞气弥漫之时，便抬脚想要朝着隅音堂内而入时，却不想就在这时，前面的院门里头却是突然有人朝着外面走了出来。 燕无戈一抬头，直接略过了所有人，目光几乎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脸色苍白，身上染血的少女身上。 “北王？” 沈珺九身边跟着个身材精瘦，穿着蓝色劲装容貌俊美的青年。 他身上也带着血，依稀可见有许多外伤，而他手中提着已经吓晕过去的宋宣勤，身后护着沈清梧他们，嘴里正跟沈珺九说着什么。 原本察觉到外间有人时，他神情一厉挡在沈珺九身前就想拔剑，可当瞧清楚来人时，却猛的顿住，随即惊愕出声。 沈珺九被沈心箬扶着，夏兰和冬青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当听到聂澜的声音后，沈珺九错愕抬头，就见到对面站着的燕无戈，还有他身后跟着的韩凛等人。 第740章 我没事，别怕 沈珺九没想到会见眼前这人，见他站在不远处，张了张嘴。 “你……” 她刚想说话，就见燕无戈突然上前。 他如风一般到了跟前之后，就直接伸手将她抱进怀中，那紧紧揽着她后背的手微微发抖。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男人的劲道却是极大，那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浑身微颤，手中力气大的哪怕抱着她时避开了伤口，肩头依旧作痛。 可沈珺九脸上的惊愕之色却是渐渐退去，眉眼间柔和了下来。 人的感觉是做不了假的。 真情，假意。 有些时候真的太容易分辨。 “我没事。” 沈珺九柔柔一笑，伸手抱了抱他，“别怕。” 燕无戈沉着眼，听着身前低低的声音，感觉到真实的抱着她时，刚才那瞬间升起的荒芜才逐渐被填满，而原本漂浮不定的心有了依靠。 当理智恢复之后，那一阵阵的血腥味便溢满了鼻间。 燕无戈忙将怀中的人放开些后，才微哑着声音道：“受伤了？” 沈珺九嗯了声，柔声道：“不严重，冬青和夏兰她们一直护着我，她们比我伤的重，而且也多亏了聂世子。”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解决了那些拿着强弩的人，宋宣荣和宋宣勤他们狗急跳墙强闯的话，我们恐怕熬不到你赶来。” 沈珺九说的轻描淡写，可只有亲身经历过刚才那一幕的人才知道，他们有多凶险。 宋宣荣走后，宋宣勤也知道宋家没了退路，在加上那些人本就是应王的人，绝不可能放他们生路，咄咄相逼之下让他们根本不可能躲在房中等待救援。 要不是聂澜这支奇兵，他们今天恐怕真的就栽了。 燕无戈轻揽着沈珺九，能从她轻描淡写的话里知晓其中凶险，他仔细看了眼她肩上的伤势后，眼底如同黑云凝聚，脸色越发的冷漠。 他紧抿着薄唇片刻，这才抬头朝着聂澜看了过去。 “你为何在这里。” 聂澜只觉得自己被利刃抵骨，浑身都泛着凉意，他是听过北王的那些事情的，也知道这位的性情。 怕他误会，聂澜连忙解释道：“回王爷，我赶过来只是意外。” “王爷也知道我前些时日奉命出京，带兵前往泸县铲除那边的匪患，结果在回京的路上却是意外遇到一行人，瞧着言行举止像是军中之人，而且他们之中居然有人手里握着军器监未曾对外宣扬过的鹰弩。” “我因为好奇便一路跟进了京中，却没想到他们进京之后并未回各处营地，反而做了伪装直接入了宋家。” “我怕有什么意外，就一直留意着宋家。” “今天夜里原本也只是想要夜探宋家，查查看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的，结果在外面时就看到宋家起了火。” “等进来后我原是想要过去看看情况，谁知经过这里时就见到沈小姐他们被困在这里，而宋家想要害他们性命，我这才机缘巧合救了沈小姐。” 燕无戈听着聂澜的话神色微沉，倒是想起那泸县除匪的事情。 第741章 你救了本王的王妃，任何谢礼都值得 这件事情他的确是知道，而且也跟他有些关系。 原本剿匪的差事是落在秦家长子身上，那泸县不远就有驻军，且那些匪患并不算严重。 这次说是剿匪，可实际上就是给人白送功绩，秦家打着主意想要让长子前去刷刷资历，捞点好处之后，回京之后好做调动在军中更进一步的。 只是那时候秦太妃惹恼了他，他为了给秦家一个教训，便让人打断了秦家长子的腿，毁了这差事。 后来倒是不知道这差事到底落到了谁头上。 燕无戈回头看了韩凛一眼。 韩凛心知他疑惑，在旁低声道：“王爷，当时秦大公子这差事的确是落在了定安侯府头上，属下也听闻过聂世子出京的消息。” 燕无戈闻言抿抿唇，对聂澜没了怀疑后，抬头对着他正色道： “今日之事，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往后定安侯府若有事，尽可来找本王。” 聂澜连忙道：“王爷言重了，我妹妹与沈小姐交好，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出手并非图什么回报。” “你图不图是你的事情，本王报不报是本王的事情。” 燕无戈轻揽着沈珺九， “王妃遇难，得你相救，你救了本王的王妃，任何谢礼都值得。” 燕无戈这话不可谓不重。 满京城谁不知道北王权倾朝野，有他一句话，甚至能抵得过圣上一言，而若有北王护着，前程似锦官运亨通都是小事，只看那秦太妃和秦家就知道，北王的这个人情有多重。 沈珺九靠着燕无戈，温和道：“聂世子，救命之恩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你，我和哥哥他们今日怕就要殒命于此。”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出手相救，可你救了我们是事实，就像王爷说的，什么谢礼你都当得起。” 燕无戈听着怀中小姑娘这话，身上的冷厉之气消散了些。 他喜欢她这般不见外的样子。 燕无戈说道：“你不用推辞，本王向来一言九鼎。” 他说完后没给聂澜拒绝的机会，直接打横将沈珺九抱起来，对着她低声道，“我先带你和大哥他们回去看伤。” 沈珺九连忙抓着他衣领：“让人去东院灭火，务必救出宋明珍和王氏。” 今天夜里，要不是宋明珍突然放火烧了东院，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根本就不可能惊动外面的人，而以宋宣荣的心狠，怕是不折手段也要弄死他们。 她之前就问过聂澜，聂澜原是打算后半夜才入宋家查探的，是因为见着突然而起的火势才闯进来。 要不是他路过隅音堂听到鹰弩和打杀的声音，从后偷袭弄死了那几个拿着强弩的人。 他们怕是根本就等不到燕无戈赶来，早就交代在了这里。 韩凛连忙开口：“沈小姐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前去灭火了，定会将里面的人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沈珺九想着宋明珍为人聪明，能瞧出宋家不对火烧东院来帮她，那在放火之前也会先顾着她自己和王氏安危，有北王府人的相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742章 他的命是本王的 沈珺九这才安心下来，靠着燕无戈怀中时像是失了撑着的那股劲，肩头疼的厉害，因为失血过多脸上也是格外的苍白。 “我有些头晕。” 燕无戈紧抿着唇，将她朝着身前抱紧了些，“你靠着我，我们很快就回去。” 沈珺九低低嗯了声，便靠在他胸前微闭着眼。 燕无戈抱着她转身就走，而韩凛几人则是上前接过了余太医和宋宣勤几人，又分出一些人跟着聂澜进去处置隅音堂内留下的那些应王的人后。 韩凛才上前亲自背着沈清梧，一行人快速朝着宋家外面走去。 等他们到了前院时，宋家的主子连带着下人都被绑在了院子里。 宋宣荣瘫软在地上，看着被燕无戈抱出来的沈珺九，还有他身后被人背着的沈清梧等人时，面无人色，一闭眼时心道一声。 完了。 “封了宋家，丫环仆役暂押宋府，宋宣荣、宋宣勤及其亲属全部送去大理寺，告诉康丛，没本王的话，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问罪。” “宋宣荣的命是本王的，若他死在大理寺，本王要整个大理寺上下陪葬！” 燕无戈冷声说完后，转身便走。 有他这一句话，别说康丛本就是他们的人。 哪怕就是算是别人的人，也绝无人敢动宋宣荣。 宋宣荣委顿在地，眼前昏黑，被人反绞着双手压在地上时，脸上满是死寂和衰败。 他完了。 宋家，也完了。 …… 燕无戈抱着沈珺九出去时，外间已经有人将宋家的马车弄了过来，他抱着沈珺九上了马车后，沈清梧和沈心箬也接连上去，冬青则是扶着夏兰坐在车辕。 余太医正想爬上去时，后脖颈直接被人一扯，脚下一空险些摔在地上。 “去吧。” 韩凛对着冬青道。 冬青点点头，一甩鞭子，马车就直接朝前走，从头到尾都没去看余太医一眼。 等沈珺九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韩凛才拎着余太医将人甩到了一旁。 “余太医这是想去哪儿？” 余太医脸色苍白，颤声道：“我……我替沈小姐他们看伤……” “沈小姐他们的伤用不着你。” 韩凛刚才已经从冬青口中知道了今夜宋家的事情，虽然不甚想尽，可单凭那几句最重要的也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满眼害怕瞧上去老实胆儿小的不得了的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虽然没想害沈珺九他们，可若不是他帮着宋老夫人病情作假，收了宋宣荣的好处，骗的沈珺九他们来了宋家，哪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情。 虽然不是首恶，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凛懒得跟这人多言，直接对着身边的人冷声道：“把这老家伙跟宋家的人一起，送去大理寺。” 余太医急声道：“不关我的事，我没害沈小姐他们，而且……而且我也救了沈公子，对，要不是我沈小姐也不会发现宋家的阴谋……” “嗤！” 韩凛手中剑柄朝着那余太医嘴上就是一怼，直将他打的牙掉了两颗，嘴上都见了血。 “说的冠冕堂皇，要不是你沈公子能中毒？” 第743章 北王这是动真格了 余太医嘴上鲜血淋漓，疼的叫出声来。 韩凛冷声道：“身为大夫没点儿医德，收宋家好处帮着他们作假，险些害了沈小姐他们性命。” “能留着你一条命已经是王爷仁慈了，再敢胡咧咧半句，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余太医被吓得面无人色，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鸡，憋着疼痛不敢出声。 韩凛见状冷哼了一声。 “带走！” …… 宋家这边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那火势烧起来时本就已经惊动了不少人，而等着那些人出来看时，宋家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下来。 那火光瞧着不如之前那般大，可宋家外面却是围满了穿着轻甲的兵将。 那些人面色冷肃，手中持剑，而身上的轻甲黑底银纹，面上被头盔罩着一半，显得十分神秘。 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时，便震慑住了所有想要上前打探的人。 “这是怎么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敢围了宋家？” “这宋家昨儿个才闹出了乱子，可也没见陛下说什么，难不成今天又犯了什么事情，惹怒陛下下旨抄家了？” 夜色之中，附近赶过来的人都是远远隔着段距离，站在暗处瞧着宋家那边低声议论。 有人听着这话嗤了声：“什么陛下下旨，你们没瞧见那些人身上的装扮吗，黑底银纹甲，分明是乾羽军的人，谁都知道乾羽军只听北王号令，就连陛下都使唤不动。” 其他人都是惊愕，仔细看去，果然瞧见那些人身上的盔甲与京中驻军和寻常营中制式不同。 如果真是乾羽军，那难不成是北王下令围了宋家？ 这宋宣荣做了什么，居然惹得北王大动干戈？ 在场的人都是心思各异，满是疑惑惊惧，也不敢在此多留，纷纷转身回去将消息送回各自府中。 北王和宋家大动干戈，连夜派兵围了宋家。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那些人匆匆离开后，另外一边的夜色之中，长公主拢着身上的牡丹织金披肩，皱眉看着宋家那边的动静，刚巧就瞧见被押着出来的宋宣荣。 她秀眉轻拢，微微上挑的眼中划过抹凝重。 “北王这是动真格了。” 宋家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燕无戈这般动怒，直接让人围了宋家？ 这两年她那位皇兄跟北王斗的不可开交，明启帝总是变着法的想要卸北王的兵权，挖坑给北王府。 北王性子孤傲冷漠，大多数时候是懒得理会的。 明启帝做了不少事情，北王也未曾直接动用乾羽军入京，至多就是冷言冷语几句，不给明启帝脸面，别的却未曾动过真格，可这一次居然直接让围了宋家，甚至拿了宋宣荣。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长公主。” 旁边的长史低声道，“我们之前入内时，宋宣荣神色就有些奇怪，而且宋家火势那么大，却没瞧见沈家兄妹，我猜着宋家这事儿会不会是因为沈家兄妹？” 长公主眉心皱了皱：“有可能，你让人打听一下，北王将宋宣荣送去了何处。” 顿了顿又道， “送信给豫王，让他留意着，别被人当了筏子触了北王的霉头。” 第744章 回王府 宋家先是起火，后是被围。 北王带兵强闯宋家，宋宣荣以及宋家上下全被带走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哪怕是在深夜里，也飞快的传往各处。 燕无戈半点没有遮掩的意思，让人围了宋家之后，就直接带着沈珺九他们回了北王府。 北王府里早就已经有人先去传讯，等见着燕无戈抱着沈珺九，另外有人背着沈清梧入内，身后跟着的冬青几人都是伤痕累累的模样时。 听白急声道：“王爷，沈小姐她……” “中了强弩的箭伤。”燕无戈抱着沈珺九问道，“大夫呢？” “陈太医和府医都在里头候着了。”听白连忙说道。 燕无戈直接带着人朝着王府后院走去，等到了他平日的住处之后，就见着等在外面的陈太医几人。 “王爷。” 几人连忙行礼。 “起吧。” 燕无戈抱着沈珺九大步进了屋中之后，沈清梧也是被人扶了进来。 陈太医他们几人跟进来后，夏兰便声音微哑道：“小姐中了弩箭，箭头有暗刺，深入肩骨。” “大公子中了百鳞果和蛇兰草的毒，我一个时辰前已经喂了他解毒的药，只是那药是寻常解毒之药，并不对症，只能暂时压制毒性，眼下怕是已经没效了。” 陈太医闻言连忙开口：“快取清心丸来。” 旁边的人连忙打开一旁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个瓷瓶递给了陈太医。 陈太医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混合着温水让沈清梧服下后，见沈清梧面色泛青，隐隐已有昏厥之像，他连忙说道：“王爷，大公子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必须先替他解毒。” “将人挪去旁边的侧厢，陈太医，你知晓他情况，去替他解毒。” 燕无戈说完之后，见听白带着人上前抱着沈清梧去隔壁时，他伸手压了压怀中脸色苍白，想要起身去看的沈珺九。 “别担心，有陈太医在，你大哥不会出事。” 沈心箬也挂心沈清梧，毕竟沈清梧才不久前受伤后才大病了一场。 虽然调养了这么些日子，可他的身子却依旧孱弱，远不比寻常人那般康健。 沈心箬担心沈清梧体内的毒，可却也同样担心沈珺九的伤势，她开口道：“阿九，你先顾着你自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哥不会安心的。” “你好好让大夫看伤，我去瞧着大哥那边。” 说完她看着燕无戈，“王爷，麻烦你照顾阿九一会儿，我等下过来。” 沈珺九被燕无戈压着动弹不得，只能担心的看着沈心箬去了隔壁。 燕无戈对着夏兰二人道：“你们也去看伤。” “是，王爷。” 两人退出去处理伤势之后，燕无戈才叫府医过来，开口道：“你替王妃看看她身上的伤。” 府医听着自家主子格外顺口的“王妃”二字，想着要不要提醒主子一下，人沈小姐还没跟他成亲呢，这王妃叫着会不会早了些？ 只是想了想自家主子小心眼的性子，上次得罪他的人还在马厩那边洗粪桶。 府医又觉着自己头不够铁，命不够硬，还是少说话的好。 第745章 取箭（一） “王妃先且忍一忍，我替你瞧瞧伤势。” 府医和沈珺九算得上是老熟人了，之前燕无戈赖在沈宅养伤时，府医便一直留在那边帮忙照看“重病垂危”的燕无戈，所以面对着沈珺九时，他还算淡定。 沈珺九嗯了声，被燕无戈扶着坐起来后。 府医便伸手探了探她伤口，仔细瞧了下后，脸上瞬间多了些凝重之色。 “王爷，这弩箭本就劲大，且下手之人极狠。” “箭头穿骨而过，暗刺怕是也嵌入了骨头里，想要取出来得划开外间皮肉，否则要是硬拔的话，恐怕会伤及右肩经络，而且要是箭头上的暗刺取不干净，更会影响往后手臂的灵活。” 燕无戈脸上神色冷沉了几分，心头戾气横生，面上却是开口道：“可有把握？” 府医点点头：“取箭不是难事，不会伤及王妃性命，只是这皮肉彻底划开再取箭头，哪怕上了睡圣粉，恐怕也会不能彻底止痛……” 睡圣粉是一种麻药，用罂/粟粉制成，便是麻醉所用，效果远比大晋这边大夫所用的乌头酒效果要好的多，可是罂/粟难寻，且想从中提取粉末精华更是不容易。 大晋境内的水土不适应那种花生长，只有西燕那边一个部族能寻到大量的，只可惜向来都被守的极为严实，而他手中的这些睡圣粉还是从那边高价得来的。 “而且王爷，睡圣粉虽然能止痛，可是用多了却上瘾，所以只能止了这一时之痛，等取出箭头之后，伤口愈合之前，这疼痛还会持续好些天。” 府医虽然知道一些沈珺九的事情，知晓她心性不比寻常女子。 可毕竟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能忍得住那般剧痛。 沈珺九眉心微皱，她是知道睡圣粉的，因为上一世朝中大乱，聂澜起兵围攻京城，后来兵败之时，京中有不少将领在那一战里受了重伤，需要接骨拔箭，甚至治疗更为严重的伤势时，就曾经有大夫用睡圣粉来替人止疼。 刚开始时这东西极为好用，据说能压住疼痛，而且服食之后便能让人轻松。 可后来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因为用多了这东西后上瘾，那模样就跟服食了金石药一样，精力不济，面容消瘦，到了后面更是会出现精神恍惚，如同疯癫之症。 那段时间这东西被许多人争抢，甚至流入了军中，后来她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此物彻底铲除干净。 沈珺九皱眉道：“不用睡圣粉，你直接取箭。” 她可不想成为被药物控制的废物。 “可是……”府医迟疑。 燕无戈紧抿着唇，开口道：“听王妃的，取箭。” 他自己之前便染了百岁莲的毒，被寒雾茶所控，之前在宫中那一次险些失态，后来爆发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出手伤人。 燕无戈太过清楚被药物所控制之后会有多可怕，更何况他也知道那睡圣散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能止一时之痛，可用量太大便会沾了瘾头。 第746章 取箭（二） 沈珺九的性子他太清楚，她绝不会让自己有一丝可能成为他人傀儡，被外物所挟。 府医见燕无戈和沈珺九都要直接取箭，就知道他们主意已定，他迟疑了下才说道：“那我去取些乌头酒来，虽然不如睡圣散效果好，可多少能少受些罪。” “王爷先让人替王妃将外衫褪了，将伤口稍作处理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府医匆匆出去，燕无戈却没有叫旁人进来，他只是伸手扶着沈珺九坐好后，替她解开外衫，等将染了血迹的外裙丢在地上后，他才拿着剪子将她右肩上的衣服剪开，露出血淋淋的肩膀来。 燕无戈从小到大受了无数的伤，甚至当年进北境军时，几次险死还生，有时候以为自己会死在乱尸堆里时，都未曾动摇过半点。 可此刻看着沈珺九肩头的伤，他却是薄唇紧抿，心头那股子戾气怎么都压不住，只想将宋家上下全部剁了喂狗。 “疼吗？”燕无戈低声道。 沈珺九朝着他虚弱一笑：“有一点。” “等会取箭的时候你记得压着我一些，别叫我乱动将箭头弄歪了。” 燕无戈觉得她的笑一点儿都不好看，心里头泛着疼，声音微哑道：“好。” 府医去取乌头酒，回来的极快，等他抱着温好的酒进来时，直接就倒了半碗递给沈珺九，见她仰头喝下去后，才取了刀放在一旁的火上炙烤。 刀片触及到肌肤时，府医递了块帕子给沈珺九，让她咬着之后才说道：“王妃，你且忍忍，我会动作快一些。” 沈珺九嗯了声，下一瞬就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剧痛，她额上瞬间便冒了一层冷汗。 牙间咬的极紧，沈珺九被燕无戈按着身子不能动弹，只觉得口腔里面都生了血腥，而肩头的肉被层层划开时，那疼痛让得她眼前犯黑。 燕无戈感觉到她身形发抖，看着她陡然惨白的脸色，和那大滴大滴滚落的汗珠。 他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揪紧，望着瞬间流淌出来，将她肩头染红的血液，恨不能以身替之，那目光看得府医都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稳着心神继续手里的动作。 皮肉划开后，府医很快就找到了箭头，有一小截嵌入了骨头里。 他低头看了眼，松口气道： “万幸之幸，这暗刺未曾断在骨头里，王爷，我要取箭了，你记得按住王妃。” 府医叮嘱了一声后，就快速用帕子包着箭尾的断枝，手中握紧之后，咬咬牙便用力朝外一抽，只听得“噗嗤”一声，箭头被完整拔了下来。 鲜血溅了燕无戈一脸，而沈珺九更是疼的张嘴叫出声来，嘴里的帕子落在了地上，那剧痛让她下意识的抓着手边的东西用力咬了上去，像是想要将那疼痛转移一般。 燕无戈被她咬住，手上很快就见了血。 可他只是眉心微动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一般，只是按着沈珺九，看着府医手脚利落的替她处理肩头的伤口，止血包扎。 第747章 取箭（三） 等到感觉到手上被咬着的地方松了下来，燕无戈低头看去，就见到怀中的沈珺九双眼紧闭。 她脸色惨白，鲜血溅了一身。 原本如花般粉嫩的嘴唇上已不见半丝颜色，衬托着上面沾染的血迹，显得格外的苍白，青丝贴在脸侧，瞧着脆弱极了。 “阿九……” 燕无戈手中抱着她。 府医上前看了眼，低声道：“王爷别担心，王妃之前便有些失血过多，强撑着取箭又受了疼痛，所以晕过去了。” “眼下箭头已经取出来了，之后只要好好养着就没大碍，等王妃睡上一觉就能醒过来。” 燕无戈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抱着沈珺九将她安顿在了床上。 “王爷，您的手……” 府医瞧见燕无戈手上那一排极深的牙印，“我替您处理一下？” “不用了。” 燕无戈随便拿着旁边的布条在手上缠了一圈后，这才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拿着帕子替沈珺九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吩咐道：“让人送些热水过来，还有，准备干净的里衣送过来，将屋中处理干净。” “你去陈太医那边帮忙，务必要保住沈清梧，绝不能让他出事。” 将府医打发了出去后，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将热水送了过来，而冬青也已经上好了药，跟着人一起进来。 冬青身上伤势不轻，最严重的就是后背上的一道刀伤。 当时她护着沈珺九突围，身后有人突然砍过来，好在墨书撞了上来，让得她错开了一些，未曾伤及要害，不然那一刀直直落在她后颈上，恐怕瞬间就能要了她的命。 “王爷，小姐她？” “阿九没事，箭头已经取出来了。” 冬青闻言瞬间松了口气，连忙道：“奴婢替小姐换身衣裳。” 燕无戈点点头，北王府里没有丫环，眼下也只有冬青和夏兰两个能帮着沈珺九换衣，他起身走到了外间，而冬青则是连忙上前，扶着昏迷的沈珺九替她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又换了干净的里衣后，这才将人放好，退了出去。 燕无戈站在外面，见人出来时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伤势可要紧？” 冬青愣了下，她是北王府死士，出生入死多年，却从未得过主子询问过半句。 此时她不仅不觉得感动，反而满是慌乱，直接跪在地上。 “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她陷入险境，还请王爷责罚。” 若是放在以前，燕无戈或许直接就要了冬青的命，护主不利的奴才也没必要留着了，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知道，若非是冬青和夏兰拼死护着，以宋家的那种情况，沈珺九根本就活不下来。 更何况宋家突然动手，在所有人预料之外。 连他也没想到宋宣荣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的下手，更遑论是冬青二人。 她们能护着沈家兄妹等到聂澜前去，安然活下来，就已经是大功一件。 燕无戈淡声道：“这次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起来吧。” 冬青闻言迟疑了片刻，才起身低头站在一旁。 第748章 掘地三尺，也给本王把人找出来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宣荣为何动手的？”燕无戈问道。 他虽然知道昨天宋家出了乱子，可也没想着他们会牵连到沈家兄妹，他今儿个晌午时便出城去了乾羽军驻地，带着人走了崂山一趟，去那边办一些事情。 临近夜间返回时，才知道沈珺九他们去了宋家，只因心中有些不安稳，带着人连忙入城，谁曾想就见到宋家起了大火。 小容华坊离城门不算太远，那火势冲天之下几乎映红了那附近的夜空，燕无戈当时便察觉到不好，连忙带着人赶到宋家时，就刚好撞上了长公主府的人。 宋家的阻拦，还有那些本不该出现在宋家的人和鹰弩，都让燕无戈震怒。 冬青听到问话后低声道：“昨日长公主带人闯进宋家，拿了宋禹行，宋老夫人吐血的事情王爷应该知道。” “今儿个晌午左右时，宋家的人突然到了沈宅，说是宋老夫人情况不好，太医诊断她恐怕熬不过今夜，说她临死前想要见沈公子和小姐他们一眼，” “宋家人在外逼迫，口口声声说宋老夫人不行了，又有太医作证，沈公子和小姐便答应去了宋家，可谁曾想那病情是宋宣荣寻了太医院的人作假。” “宋宣荣不知道何故，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将小姐他们骗去之后，借着宋老夫人的手谋害他们。” 冬青的话十分简洁，将他们去宋家之后，宋宣荣和宋宣勤惺惺作态，宋老夫人服药“假装重病”，沈珺九与宋明珍见面之后，察觉到不对劲，揭穿宋宣荣想要害死宋老夫人嫁祸给他们，让沈清梧死在宋家，沈珺九姐妹也跟着落罪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等说完之后，冬青才道， “小姐从余太医那里得知宋老夫人并非垂危，察觉到事情不对，匆忙赶去隅音堂揭穿了宋宣荣的阴谋之后，宋宣荣就恼羞成怒，命人直接朝着我们下手，想要将我们射杀在隅音堂内。” “当时我们退无可退，被围困在隅音堂中，好在宋明珍火烧宋家东院，惊动了外面的人，我们才得以喘息，后来聂世子突然出现，斩杀了那些拿着鹰弩之人，我们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燕无戈听着冬青的话，几乎能够想象他们当时陷入绝境，进退不得的情形。 他紧抿着薄唇片刻，才冷声道： “你说应王入京了？” 冬青点点头，“聂澜抓住了宋宣勤，从他嘴里知道围杀小姐他们的人，都是应王手下的人，虽然未曾明说应王入京，可是宋宣勤说，就在两日前，宋家曾经去过一个很是神秘的人。” “虽然全身上下都罩着黑袍，瞧不清楚模样，可那些留在宋家的人都管那人叫主子。” 应王手下的人，断然不可能叫别人主子。 那去过宋家，跟宋宣荣暗中勾结的神秘人，除了应王不会再有旁人。 燕无戈闻言冷笑了一声：“他好大的胆子，私入京城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谋算本王的人。” 第749章 封锁京城 “听白！” 燕无戈冷喝一声。 房门被人推开，听白走了进来。 “传令下去，封锁京中四门，全城搜捕应王和他带进京城的人，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王将人找出来。” “还有军器监那边，立刻派人捉拿管事之人，查清楚鹰弩为何会落到应王手中。” “凡与此事相关者，一个不落。” “敢有反抗者，杀！” 一个“杀”字，燕无戈说的杀气凛然。 听白和冬青只觉得身子发紧，知道自家主子动了真怒，听白垂头道：“是！” …… 宋家被围，宋宣荣被抓原本就已经足够震惊所有人，可还没等他们打听清楚宋家的事情，另外一个消息就如同凉水入了油锅，炸的京中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北王便下令让人封锁了京中四门，说是在捉拿在宋家纵火行凶的“嫌犯”，那穿着黑底银纹盔甲的乾羽军中之人几乎接管了大半个京中城防。 巡防营和京中四营尚且来不及应对，就被强行压制。 夜色深浓，明月高悬。 京中那些被惊醒之后便难以安睡之人尚且不说，消息传入宫中之后，刚抱着一个年轻妃子做了和谐运动，累的躺在床上听着那妃子软语娇浓的说着情话，正在性头的明启帝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你说什么？” 明启帝一把掀开床帐，完全不顾里面还光着身子，吓得连忙扯着被子遮掩的年轻妃子，噔噔踩着地面走了几步，还一脚踢翻了旁边摆着的架子。 “陛下。” 见明启帝差点摔倒，王德年连忙上前扶着。 明启帝却是一把拽着他急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北王让人围了宋家，还封锁了京中四门？” 王德年不敢隐瞒，连忙说道：“奴才刚才听外间之人来报，说是沈家小姐和其兄长今日前往宋家，探视重病垂危的宋老夫人，可谁曾想却在宋家遭遇刺杀，险些丧命。” “宋尚书与人勾结欲谋害沈家兄妹不成，被北王当场抓了个正着，北王震怒之下直接让人围了宋家，将宋家人全部抓获之后，还叫人封锁了京中四门，说是捉拿在宋家放火行刺沈小姐的人。” “眼下京中全是乾羽军的人，就连宫门附近也是……” 明启帝闻言满脸铁青，怒声道：“他想造反吗？” “他只是个亲王，还不是皇帝，没有朕的旨意，他凭什么下令封锁四门，又怎敢派兵搜索京中？” “皇城禁军呢，京中四营呢，那么多将领都在京城，他们都死了吗？！” 王德年闻言呐呐不敢说话。 北王本就从军中起家，握着整个大晋近半兵权不说，在朝中更是向来说一不二，杀伐决断手中可是没少染着人命。 这京中说是有四营还有皇城禁军，可说到底那些人有太多都未曾见过血腥，比不上跟着北王南征北战满身杀气的乾羽军。 如果北王真的是造反，或者带兵攻城，那些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京中其他那些将领也必定会奋起反击，保卫皇室。 可眼下北王摆明了只是捉拿行刺他未来王妃的刺客，就连宋家这尚书府都直接让人给围了抓了人。 谁敢在这个时候撞上去触北王的霉头。 不要命了？ 第750章 怎么哪里都有他？！ 北王向来强势，王德年心里面清楚的很。 可这些话是绝对不能当着明启帝说的。 明启帝本来就对北王忌惮颇深，一直想要收回他手里的兵权，想尽办法的削弱北王府，却十次有八次都在北王那里吃瘪。 本就在气头上，他要真敢把这些话说出来，怕是立刻就得脑袋搬家。 明启帝可不是什么容得下人的主。 “陛下，眼下要紧的是宋家那头。” 王德年低垂着头说道： “奴才听说宋家这次不仅暗害沈小姐他们，宋尚书还在府中豢养私兵，甚至他府上还出现了鹰弩这般利器，被他用以射杀沈小姐他们。” “北王下令让人封城，搜捕宋家行刺之人，除了为着替沈小姐出气，恐怕也是担心宋家与人勾结想要谋害陛下或是别有所图。” 明启帝原本还在恼怒北王擅自下令封城，抓捕他亲封的礼部尚书，可当听到宋家居然豢养私兵，甚至还握着鹰弩时，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那鹰弩乃是前不久军器监才研制出来的改良强弩，射程远，力道大，且方便携带。 明启帝之前还下令让军器监那头压下鹰弩的消息，想着等大量生产出来后，便先给禁卫军还有他手里握着的皇家私军配上，到时候若真跟北王手下的人交手，也能杀个出其不意。 可没想到，北王那头早已经知道了鹰弩，就连宋宣荣这个平日里跟武将和军中完全没有瓜葛，看似安分守己的礼部尚书府里居然也有。 他却还沾沾自喜，以为这东西谁都不知道，将其当成后手。 明启帝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架子，怒声道：“把龚灿和军器监的人都给朕抓起来，看谁敢跟宋家勾结，竟然将鹰弩的消息泄露出去！” 王德年闻言瞬间安静。 “朕跟你说话，你聋了？” 王德年：“……陛下，北王已经派人将军器监围了。” 北王！ 又是北王！！ 怎么哪里都有他？！ 明启帝只觉得怒火攻心，眼前都有些泛黑，胸前不断起伏之下，咬牙切齿的道：“他还做了什么，你给朕一次性说完。” 王德年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低声道：“北王让乾羽军的人把控了京中四门之后，将巡防营那边的大门给堵了，军器监的人也被抓了干净。” “宋宣荣和宋家上下已经被送进大理寺，乾羽军的人守在大理寺外，不准任何人探视询问此事，除此之外，北王还下令让人全城搜捕刺客。” “他还让人传话进宫，说……说……” 明启帝怒：“说什么？！” 王德年声音极低：“说让陛下不必理会外头，好生休息就是。” “等他抓到了刺客，便将乾羽军的人撤离京中，在此之前不让禁军和其他人插手，否则若有冲撞误会，伤及人命，陛下别怪在他头上……” “砰！” 明启帝气得险些仰倒，脸色铁青的踹了一脚王德年，吓得他砰的跪在地上。 “乱臣贼子！！” “狼子野心！！” 第751章 狼子野心 明启帝气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威胁朕？” “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王德年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而周围的宫人也跪了一地。 之前还跟着明启帝快活，受了惊吓想要撒娇的年轻妃子此时苍白着脸缩在床上，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明启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双眼里满满都是阴霾和狠厉之色，那模样像是烟囱桶似的几乎要被气炸。 他是皇帝，是君王，这天下人人都要看他眼色行事，而他也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大权。 他能决定所有人生死，可却偏偏出了燕无戈这么个异类。 早知道如此，当年他刚进北境军事，他就该不顾一切的弄死这个狼子野心的小畜生！ 明启帝怒极之时，殿内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等过了许久，他那喘息声才缓和了下来，那脸上的急怒之色散去了些，只是眸子里依旧全是阴鸷，他能登上皇位，能打败那么多兄弟坐上龙椅，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哪怕再怒，再想要了北王的命。 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敢。 北王动手的突然，禁军、四营都被拦住，况且他这次还占着大义之名，为的是捉拿刺客，他就算真要怪罪那也是等捉了刺客之后的事情。 况且宋宣荣哪来的鹰弩，又为什么会突然暗杀沈珺九，宋家的事情更好似还跟长公主那边有关系。 明启帝沉吟了片刻，才道：“传旨，北王妃遭歹人袭击，宋家意图不轨。” “特许北王率人在京中捉拿刺客，任何人不得阻拦，让禁军和京中四营都听从北王调遣，还有，宋宣荣豢养私兵图谋造反，告诉康丛，让他看好了宋家的人。” “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审问。” “宋家那边也不许人入内，违令者与宋家同罪！” 王德年跪在地上，原本以为明启帝盛怒之下，定会下旨斥责北王，甚至命禁军与北王对峙，却没想到明启帝居然不仅不拦着北王，反而还将整个京中的兵权都交给了北王，让所有人都配合北王的行动。 王德年先是惊愕，可当在心中过了一遍后又恍然大悟，连忙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来人，替朕更衣。” 王德年挥手让旁边的小太监上前，替明启帝更衣。 而他则是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等到了门外时，才揉了揉之前被踢到的后腰，咧着嘴时闷哼了一声。 “师父。”林四海连忙扶着他，“陛下刚才那一脚踢的忒狠，师父你还好吗，要不要找个太医给你看看……” “别瞎咧咧。” 王德年瞪了自家徒弟一眼，这才揉着后腰，轻轻一按就能感觉到疼痛，显然明启帝那一脚踢得实实在在，怕是里头都青了。 他疼的直皱眉，却还是开口教训。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陛下就在里头，你说这话是不要脑袋了？” 林四海被训的垂头：“我只是怕师父伤得重。” 第75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德年见他只露出个后脑勺，垂着头有些蔫蔫的，到底心软了几分。 像是他们这种人都是没根儿的家伙，不可能有儿女，就连亲戚子侄的关系也早已经断了干净，否则拖累在身，是不会得当权之人的重用。 他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成为简在帝心之人，可于亲缘之上却半分不剩。 对于这个收回来的徒弟，他刚开始只是随口指点几句。 可时间长了，也就上了心。 虽说不至于当成子侄，可到底比旁人看重些，也指望着将来能有个人帮忙养老送终。 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人比比皆是，王德年也见惯了。 他看得出来林四海是担心他，轻叹口气说道：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咱们这种在宫里做奴才的，别说只是踢上一脚，那就是打死也没人心疼的。” “你惦记着我，我心里高兴，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陛下正恼着外头的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点子疼忍忍也就过去了。” 林四海闻言这才道：“那我晚些时候取些药酒替您揉揉。” 王德年笑容真切了些，拍了他一下：“算你小子有良心。” 林四海扶着王德年，说了几句俏皮话后，这才想起刚才殿内的事情，迟疑着道： “师父，您说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北王私自下令奉承，围了军器监，拿了宋宣荣，眼下还满京城的抓人，这都快骑在皇家脑袋顶上了。” “陛下不仅不拦着，反而还顺着他，甚至把禁军和四营也交给北王用。” “这事儿陛下就不恼吗？” 王德年闻言睨了他一眼：“不恼你师父我还能挨上这一脚？” “那陛下他……”林四海不解。 既然恼，那为什么还给北王做脸？ 王德年叹了声：“你呀，还是太嫩。” “那北王是谁，他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的人，今儿个这事已经闹了起来，甭管陛下愿不愿意，北王那头肯定是不会松口的。” “陛下要真下旨斥责，先不说能不能拿的住北王，就算能拿，撕破脸后，光是北王手里的那些个乾羽军的人就能让人喝上一壶。” “到时候京中大乱，北王连半点顾忌都没了，谁能拦得住他？” 明启帝和北王之间一个站着大义，一个站着强权。 北王没兴趣皇位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否则他当年带兵回京弄死衡王府的人时，早就直接夺了皇位了，又何至于等到今日。 陛下与其说忌惮北王，倒不如说是怕北王权势太盛，盖过了皇权。 今天夜里的事情，虽说北王行事张狂，可左右瞧着也不像是想要加害陛下谋逆造反的，他拿了宋宣荣，却送去了大理寺，围了军器监也是为着鹰弩的事情。 明启帝其实心知肚明北王的性情，也知道他封锁京中四门只是为着捉拿行刺的人，可要是他态度强硬的非得跟北王算个一二三出来，问罪今夜之事。 到时候指不定捉贼就真变成了造反了。 第753章 应王求见（一） 王德年说道：“陛下知道本王的性子，所以怒归怒，却也不会直接跟北王撕破脸。” “与其下旨斥责之后，跟北王对着干，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剑拔弩张。” “陛下直接让人帮着北王捉拿刺客，听从北王调遣，甚至不曾问罪北王就直接给宋家定了个谋逆造反的罪名，在外人眼中对于北王已经是信任看重至极。” “北王虽说不在意名声，可夺位和揽权不同，这种情况他要真再做什么就是忘恩负义，根本就站不住脚。” “况且你以为陛下真把京中兵权都给了北王？” 王德年觉得他这个徒弟太过单纯，淡声道，“这禁军、四营的人虽然帮着捉拿刺客，可北王要真起了谋逆的心思，他们也绝不会听命的，反而会第一时间掉过头来阻止北王。” 林四海闻言若有所思，像是有些明白了明启帝的心思。 “那宋家那边……” “宋家的事儿就更简单了。” 王德年说道：“宋宣荣不管为着什么谋害沈珺九，他豢养私兵，手握鹰弩都是事实，他铁定是活不下来的，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审清楚。” “鹰弩是军中利器，陛下一直严禁鹰弩的消息传出，可如今却落到宋家手里，说明军器监早已经与人勾结。” “陛下说他谋逆造反，那就不是寻常私怨，这样就算是北王也不能暗中处置了他，陛下是想从宋宣荣嘴里问些事情，而且这样也能表示皇家对于沈珺九遇刺的重视。” 王德年随口说了几句，见林四海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才朝着他说道： “行了，这些事情出我口，入你耳，别在外瞎咧咧。” “陛下还在等着，你赶紧办事去。” “将陛下的旨意传出去后，再走一趟北王府，就说陛下询问沈小姐伤势。” 王德年是听人说北王将沈家兄妹带回了北王府的，这事儿搁别人身上不合规矩，可北王开口谁敢说一句不是。 林四海点点头：“师父放心，我这就去。” 王德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了林四海离开。 等人走后，王德年伸手揉了揉后腰，叹了口气。 陛下和北王每次有些什么的时候，受伤的总是他们这些奴才，刚刚陛下那一脚踢得实实儿的，他这腰怕是要疼上好一阵子了。 “王公公。” 王德年想了会儿事儿，正想着里头明启帝怒气应该消了些，想要转身回殿内伺候时，外间却突然有个小太监匆匆赶了过来。 “什么事儿？”王德年皱眉。 那小太监急声道：“应王回京了，在外求见陛下。” 应王？ 王德年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他怎么会回京？” 这位应王其实早些年在京中极为显赫，诸皇子中也是头一份的恩宠，照着规矩上来说他既是中宫嫡子，又是陛下膝下长子，要是没有太子的话，这储君之位十之八九会落在他头上。 可偏偏皇后在养了他几年，甚至都打算让黎家扶持他的时候，却又有孕生了真正的嫡子。 第754章 应王求见（二） 太子年幼时，那所谓天降紫微星，大晋福星之说就闹的沸沸扬扬。 那时应王这个中宫养子的地位就已经有些尴尬，可好歹太子尚小，黎家也没有明确表示不再扶持。 可等后来陛下封了那太子之位后，应王便彻底失了黎家扶持，甚至还隐隐成了中宫那边的眼中钉肉中刺。 早年间时，应王还常留在京中，可等太子年长之后，特别是那次的宫中丑事之后，应王就被陛下发配出京，这么多年除非陛下下诏，否则从未曾踏足过京城半步。 王德年很清楚陛下未曾下旨召应王回京，可他如今居然在京城。 私自回京，那可是死罪。 “人呢？” “在外间候着，说有急事求见陛下。” 王德年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怎么刚出了宋家的乱子，应王就出现在京城，而且这大半夜的突然求见陛下，堂而皇之的让人知晓他违抗圣命回了京城。 他就不怕陛下动怒？ 王德年说道：“先将人带过来，我去跟陛下回禀。” 他匆匆转身朝着殿内走去，等进去之后，就见到之前衣衫不整的明启帝此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形象。 身上穿着明黄常服，头发也梳了起来，此时正任由宫人替他挂着腰间的龙形玉佩，而原本在殿内的那个年轻宫妃早不知道去了何处。 王德年未曾多嘴，快步走到明启帝跟前后，对着他道：“陛下。” “又怎么了？”明启帝想着今天夜里的事情，脸色阴沉了一瞬，“北王那边又出了什么乱子？” “不是北王。” 王德年连忙道，“是应王在外求见陛下。” “谁？”明启帝扭头。 “应王。” 王德年低声说完后，就有些小心的觑着明启帝的脸色，见他脸上顿了一下，眼中瞬间变化了些许，那模样瞧着不像是震怒，倒有些像是藏着点儿别的什么。 “他人呢？”明启帝开口。 “在外面候着。” 王德年见明启帝未曾动怒就已奇怪，更奇怪的居然是他下一瞬淡声说了句：“让他进来。” 王德年心中疑惑不已，陛下待应王向来不看重，对他也从不算好。 以前在京中时应王就不得帝心，隔三差五就会被斥责一顿，等后来被遣出京城去了封地后，送封请安的折子回来都能陛下鸡蛋里面挑骨头，时常当着朝臣的面儿训斥。 王德年原本都做好了准备，陛下得知应王擅自回京之后动怒，可万万没想到却这般平静。 他心里带着疑惑出去，就见到站在门外穿着青衫的男子。 那人背对着这边，静静望着悬于空中的圆月，那月光和隐约的灯火之息落在他身上时，哪怕隔的极远也能辨得出他身躯精壮，不似其他皇子亲王那般文弱消瘦。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 见来人是王德年，应王微笑：“王公公。” “王爷。” 王德年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应王了，可瞧着他笑时，却依旧想起了当年太子还没出生，应王年少时爽朗模样。 他朝着应王行了个礼，恭敬道：“陛下让王爷进去。” 第755章 庇护（一） “陛下让王爷进去。”王德年恭敬道。 应王闻言却没有立刻动弹，反而十分自然的对着王德年道：“两年没见，王公公可还安好？” 王德年怔了下，只觉得应王的神态有些奇怪。 不管是为人子还是为人臣，应王问陛下身体是否康健，都比问他这个奴才来的恰当。 王德年小心谨慎惯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关切不仅半点都没有感动，反而十分警惕的压着心中疑惑，神色越发恭敬了些。 “奴才向来都好，多谢王爷挂念。” “那父皇呢，他可好？” “陛下身子也康健。” “那便好。” 应王静静看了眼眼前宫殿顶上的琉璃瓦片，瞧着月色落在上面上光洁模样，温和道：“本王有很久没进宫了，今日来时乍一看，居然觉得都有些陌生。” 王德年摸不准眼前这位的心思，秉持着谨言慎行，微笑道： “王爷说笑了，这宫里年年如此，就算偶尔翻修也未曾大动，等王爷见过陛下后在宫中多走动走动，便也熟悉了。” 应王闻言轻笑：“王公公说的是，多走走就熟悉了。” 王德年总觉得应王说话有些怪怪的，隐隐透出一股子让人不安的感觉来，可还没等他细想，应王就抬脚朝着殿内走了过去。 他也只好放下了心思在前面引路。 “陛下，应王来了。”王德年走进去后就低声道。 明启帝坐在椅子上，闻声抬头时，就见到一身青色锦衣的应王大步走了进来，那远比留在京中的几个儿子更为精壮的身形到了跟前时，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儿臣参见父皇。” 明启帝脸色有些不好：“你何时回京的？” 应王闻言正想要开口，却又被明启帝叫住，“等等。”他抬头对着王德年沉声道，“你先出去，守着外面，没有朕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还有，应王入宫的消息不准告诉旁人，将所有知情人全部拿下……” 明启帝说道一半，却又想着宫门口人多眼杂。 虽是深夜，可宫中从不缺各方眼线，应王连夜入宫根本就瞒不过其他人，要是将那些人拿下反而像是不打自招，恐怕不等明儿早朝，御史弹劾的折子就能送到他这儿来。 明启帝改了口，“算了，不必瞒着了，对外就说是朕有要事密诏应王入京的。” 王德年望着应王时，眼底忍不住露出一抹惊疑。 可他到底在宫中多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垂着头道： “奴才遵旨。” “北王的事情你盯着些，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 王德年领命之后，见明启帝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应王说，就极有眼色的连忙朝着外面走去。 在靠近门边时，他却突然听到身后那隔着道幕帘里，隐隐传来明启帝有些恼怒的声音。 “朕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好好在你的封地待着，没朕的吩咐不准回京，你这般突然回来为何不跟朕先说一声，而且居然直接来了宫里？” 第756章 庇护（二） “父皇，儿臣也是逼不得已……” 应王的声音极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隐约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一句， “……北王派人封锁四门，又让人全城搜捕，儿臣若不入宫，怕只能落到他手上……” “若叫他察觉……” “真早说过不能擅动，你这个糊涂东西！” 王德年听着那隐隐约约的说话之声，心中直跳，不敢再继续听下去，连忙跨出门外将殿门关上。 可哪怕站在外面，身上吹着冷风时，他却依旧觉得心口跳动的厉害。 明启帝一直待应王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太子未曾降生之前，应王最得恩宠，可太子出生之后，特别是随着他年岁渐长，那所谓的天降帝星越传越烈时，应王就越发的不得看重。 太子被封储君后没多久，就出了应王秽乱宫闱的事情。 陛下虽然将消息压了下来，却也在震怒之下直接将人发配出京，让应王彻底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这满朝之中，辅佐太子的有，辅佐豫王、瑞王的也有，甚至就连那些小皇子也多多少少有人追捧，可却从无人看好应王。 所有人都心中明白，应王终生只能是个王，再无可能登上皇位的机会。 往日里明启帝变着法的挑应王的刺，言语之间尽是厌恶，可刚才他问应王时那话语听着没什么问题，语气却不像是厌恶恼怒，而应王回的那句话，更是让王德年心惊肉跳。 北王封锁四门，派人捉拿的是和宋家勾结，刺杀沈珺九火烧宋府的贼人。 应王却说他若不逃早晚落在北王手中。 难道宋家的事情，是应王做的？ 还有，应王和陛下之间本该是剑拔弩张、两看两相厌的。 陛下不喜应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应王被发配，也该知道他不得帝心。 可是今天夜里，应王遇到危险毫不犹豫的就入宫寻求庇护，而陛下也未曾追究他私自回京的事情，甚至还下旨让他传假消息出去，说是应王是得他密诏回京的。 如果是寻常父子，还可以说是陛下护着应王，可偏偏他们不是。 对比之前陛下对应王的态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然不正常。 王德年靠在墙边捂着心口，脸上有些发白，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陛下对应王根本不是那般厌恶，反而满心偏袒，而往日鸡蛋挑骨头甚至处处贬低的模样，倒更像是做给别人看的。 如果陛下待应王的态度一直都是假的，甚至连他这个随侍之人都瞒了过去。 那太子那边…… “王公公。” 旁边小太监突然叫了一声，将王德年吓了一跳。 王德年被惊得险些跳起来，等回过神来后，就抓着拂尘打了那小太监几下，怒道：“你鬼吼鬼叫的干什么？想要吓死我？” 那小太监有些委屈。 他就是见王德年脸色有些不对劲，怕出了什么事情才叫了他一声，可瞧见王德年生气，他哪怕身上挨的疼，却也不敢辩解，只能连连求饶。 第757章 太子未必是太子 王德年打了他好几下才出了心头那股惊吓的气，只是脸色却依旧有些白。 他皱眉看了眼求饶的小太监，没好气的道： “行了，别叫唤了，赶紧起来。” “应王奉陛下密诏回京，此事不准外传，去叮嘱瞧见过应王的人，告诉他们都给我闭紧了嘴，别跟外头说什么不该说的，否则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王德年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越想瞒着才能越散的出去。 这宫里不乏各方势力的眼线，他要是大大咧咧的说应王是奉诏回京未必有人相信，可这般故意叮嘱不准外传，反而会有人将消息传出去。 有些事情越是隐瞒越能取信于人，特别是对那些多疑的人。 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线传回去的那些“真相”。 等那小太监领了命离开了之后，王德年扭头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脸上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陛下最亲近信任的人，而这世间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陛下的心思，可就在此时，他却是发现他从来就没有看明白过陛下。 太子未必是太子。 应王从未失了帝心。 京中纷争不断，各方势力你争我抢，应王却早早就置身事外。 如今又在这个节骨回来。 陛下他想要做什么？ 那应王…… 他又想要做什么？ …… 沈珺九失血过多还在昏迷，沈心箬过去照看着。 沈清梧这边的情况也还算不错，他身上的毒并不复杂，只是因为在宋家没有防备着，再加上中毒的太过突然，所以才瞧着严重了些。 陈太医和府医他们联手之下，很快就替他解了毒。 萧淮这时也已经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他脸上没了风流倜傥的浪荡模样。 瞧见沈清梧脸色发白，原本养出些血色的脸上又恢复到了当初在妙法寺的模样，萧淮忍不住捶了下桌子。 “这宋宣荣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他不要命了，居然敢这么直接对着你们下手？” 天知道他刚得了消息的时候，都以为宋家人是疯了。 沈清梧此时神智已经清醒，毒素去了之后，他身子有些不适，可再不适也比不上他此时心中阴戾。 他看了眼满面寒霜的北王，再看了眼恼怒的萧淮，紧抿着唇低声道：“是我大意了，没防着他们在宋家动手。” “也不怪你，有心算无心，谁也没料到。” 燕无戈看了他一眼，“你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我没事。”沈清梧声音阴沉，卸了白日里的温和后，眼中满是阴霾，“阿九呢，她还好吗？” “她身上的箭头已经取了出来，只是人失血过多现下还在昏睡着。” 燕无戈提起沈珺九时，声音也跟淬了寒冰似的。 他摸了摸手上缠着纱布被沈珺九咬过的地方，那一丝隐隐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沈珺九险些命丧宋家。 燕无戈看了陈太医他们一眼，陈太医几人便自觉的提着药箱退了出去，而墨书替沈清梧换了一身衣裳，将他原本沾了血迹的衣裳抱出去后，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第758章 巧合 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萧淮拉开椅子坐在一旁说道： “无戈，你有没有觉得今儿个事情未免太巧了些。” “我一早就得了些穆家的消息，赶出城去打听了，你也带着人去了崂山那边，宋宣荣就搞了这么一出出来。” “要不是聂澜那家伙恰巧遇见了应王的人怀疑上宋家，之前又出现的及时，弄死了那些个带着鹰弩的家伙，而你又赶巧回来瞧见了宋家那场大火带人赶到了宋家，沈三他们这次非得栽在了宋家不可。” 萧淮口中的穆家是几年前的一桩杀人案，穆家原本是京中富户，被人灭了门，一家十余口一个没剩。 穆家的那位老夫人跟显安侯府老夫人有些关系，所以萧淮他们家里一直都在追查这桩事情。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今儿个突然听说有了线索。 萧淮就带着人急匆匆的出了城，而燕无戈这边又恰巧去了崂山。 沈家兄妹在这种情况下被宋宣荣“请”去了宋家，又在宋家动了手，险些被拿着鹰弩的人弄死在了宋家，这可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巧合而已。 燕无戈冷声道：“不是巧合，是有人一早就算好了将我们都骗出城外，好朝着阿九他们动手。” 萧淮闻言紧紧皱眉，忍不住看着沈清梧： “我说你们兄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这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居然这般费尽心机的想要置你们于死地？” 沈清梧眸色微暗。 燕无戈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是为了天阈商行？” 沈清梧心头一跳，抬头看着燕无戈。 旁边的萧淮张大了嘴：“天阈商行？” 燕无戈凤眸冷淡：“之前宋宣荣紧抓着你们不放，哪怕撕破脸皮也依旧不肯罢手，我就猜着你们手上一定有什么他绝对不能舍弃、也舍不得的东西。” “前些时候你们问宋家讨要你们母亲嫁妆时，要我加了四倍逼着宋家还钱，而以宋家当时的情况根本就拿不出来，可宋宣荣后来却又突然补上了。” “我就想起一件事情来，我曾经看到过天阈商行的三管事柳汲琨和宋宣荣在一起交谈的事情。” 燕无戈静静看着沈清梧，哪怕在说着富可敌国财能倾天的天阈商行时，脸上也没有露出半丝动容之色来。 “你们的父亲沈贺是个商人，可早在我和阿九相识之初我就让人查过他，以他表面上的那些生意，应该不可能给你们兄妹留下那么多的钱财和珍贵之物。” “更奇怪的是，宋家早年间并不是大户，过的虽然不算拮据却也绝对够不上富贵二字，可就在你父亲迎娶了你母亲后不久，宋家突然就发达了起来。” “宋家不仅换了这座哪怕那些老牌世家也未必买得起的宅子，甚至在吏部官员升迁的记录之中。” “宋宣荣就是在那几年间突然受了上面人的赏识，从闲职被调派到了实权之位，积攒功绩，疏通人脉，以一年一阶甚至好几阶的速度往上晋升。” 第759章 拿钱砸出来的官位 这朝中官员晋升都是有标准的。 什么年纪什么资历该坐什么样的位置，这些都是有规矩的，而且几乎也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除非是真的有过人的才能和功绩，亦或是如他这般在军中握有实权凭实力晋升的，否则想要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根本就不可能。 宋宣荣并没什么太大的才能，任职期间也没什么出色的功绩。 可他就是能那么恰好的每一次都卡在晋升的人选之中，甚至每次有高位之人告老时，他都能那么刚好的补上去，运气好到让人惊叹的地步，以三十余岁的年纪就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稍微有脑子的人，就能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 朝中那些人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想要疏通人脉，想要让人提携，不送礼不送钱财谁肯帮忙？ 而想要帮忙扶持一个礼部尚书出来，那可不是一点点钱财就能足够的，这一层层的疏通收买下来，怕是没个数百万两连个水花儿都掀不起来。 而这钱，以宋家的底蕴和家底，根本就拿不出来。 有些事情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沈贺当年的确做的小心，外人也查不到他的关系，可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联系起来，很容易就能猜到这其中是谁帮了宋宣荣和宋家。 燕无戈神色冷淡的说道： “你父亲当年应该帮了宋家，扶持宋宣荣登上高位，而他也非寻常的商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天阈商行应该与你父亲有关系，甚至于极有可能天阈商行就是你父亲留下来的，所以宋宣荣才会费尽心机的将你们兄妹接来京城，图谋你们的性命。” 萧淮坐在一旁，嘴张的大大的，手里的扇子更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宋宣荣的那些资历还是他去吏部查的，自然都还记得宋宣荣是怎么爬上来的。 他当时还奇怪了，以宋家那点子家底，是怎么替宋宣荣疏通朝中关系的。 如今听着燕无戈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感情那关系都是拿钱砸出来的？ “难怪了，沈三当初跟你做交易的时候，一开口就三百万两白银，我还想着她打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原来是天阈商行。” 如果真是天阈商行，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天阈商行是什么地方，那是诸国都不能拿捏的天下钱庄，是天下所有人眼中的金疙瘩，沾点边儿就能盆钵满盈，更别说是握着整个钱袋子了。 如果沈贺当真和天阈商行有关系，那身为他的子女，被宋宣荣觊觎甚至加害也不算奇怪。 换成是萧淮自己，他也不敢说他面对这般巨富能够毫不动心。 沈清梧紧抿着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前阿九跟我打听天阈商行那一次，我就已经有些怀疑了。” 燕无戈没瞒着他，直接说道， “后来宋宣荣屡次朝着你们下手，而且一次比一次急迫，就好像有什么不得不让他立刻动手的理由。” “而就在几天前，天阈商行的大管事也在从东缡回大晋的路上遭遇截杀。” 第760章 沈刃 沈清梧听到燕无戈的话后，眼底划过抹惊讶。 天阈商行的大管事居然遭人截杀。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事情恐怕跟他们兄妹有关系。 燕无戈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天阈商行的那位大管事向来行踪成谜，身份更是鲜少露于外人，诸国之中见过他真面目的不出双手之数，而能知晓他在东缡的，恐怕也只有商行内部，以及与他极为亲近的人。” “先是他遭截杀，紧接着宋宣荣又突然这般朝你们下手，甚至不惜动用应王手下的人，冒着与北王府翻脸的风险，我猜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东缡那边事败，而那位大管事一旦回到大晋恐怕就会直接来京城见你们。” 燕无戈看着沈清梧淡淡道： “我记得你还有几日就是冠礼，冠礼之后便意味着成人，能够担当一些以前不能担当之事，而且我也突然想起来，天阈商行的那位大管事同你是一个姓氏。” “他叫沈刃。” 沈贺手里的利刃。 燕无戈言语平静，可每一个字落下时都带着无比笃定的语气，他根本就不是猜疑，而是几乎确定了天阈商行与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沈清梧身子朝着床边靠了靠后，被彻底揭穿了这件事情后，反倒没了之前的紧张。 “不错，天阈商行的确是我父亲的。” 萧淮听着他这般肯定的语气，脱口而出：“卧槽，真的？” “真的。” 沈清梧扬扬唇，“我父亲虽然是沈家之子，可从小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对行商之事极为有天赋，可沈家是南地大族，虽然不是书香世家，可也断然容不下一个当了商户的嫡子。” “我父亲受了许多教训，可却性子执拗，不愿意屈从家族，后来被我祖父赶出来后便走了行商的路子。” “我祖父总说我父亲是靠着家族庇荫，我父亲就舍了沈家嫡子的身份，改名沈天阈在外行走。” “当年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无从知晓，只知道他真的是极为天才之人，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的创建了天阈商行，甚至将其发展到了后来那般庞大的地步。” 萧淮是听说过天阈商行的发家史的，虽然谁也不知道天阈商行背后的人是谁，可无疑那个人是真的厉害，至少在行商这一点上，满天下的人谁也越不过他去。 “沈家不知道你爹和天阈商行的事情吧？”萧淮满脸八卦。 沈清梧也没介意，摇摇头：“不知道，我爹刚开始是为着和家中斗气，后来天阈商行越来越大，他怕招惹祸端就隐姓埋名，这件事情谁也没有告诉过。” “宋宣荣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当年我爹扶持过他。” 萧淮闻言拿着扇子晃了晃：“难怪了，我就说沈家的人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居然舍得将你们三个财神娃娃朝外推。” “不过这宋宣荣也真够心黑的，得了你爹的好，拿了你爹的钱，居然还惦记着你们兄妹的命。” “他也不怕你爹九泉之下不安宁，夜里直接找他去。” 第761章 选择（一） 沈清梧没回答萧淮这话。 虽然有些不敬，可沈清梧觉着，以他爹能弄出天阈商行，甚至跟诸国较劲的性子来说。 他爹要是真知道自己扶持出来这么个白眼狼，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 燕无戈在旁开口道：“你爹将天阈商行留给了你们？” 沈清梧点点头：“我爹早前就怕他自己会出意外，所以很早前就留下的话，如果他出了意外，我们兄妹便是天阈商行的承继之人。” “等我冠礼之后，天阈商行便交给我打理，而在此之前，无论是哪方亲戚照顾我们兄妹，都能从天阈商行拿到一笔极为可观的抚养费。” “而我冠礼之后接管了天阈商行，会另外再给一笔钱财，算作谢礼。” 沈贺当年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那报酬也绝对不会少了。 只可惜他太低估了人心的贪婪和欲望，宋宣荣守着整个天阈商行如同一座源源不绝能够开采的金矿，他又怎么可能愿意被那点儿谢礼就给打发了？ 燕无戈听着沈清梧的话凤眸微眯，他能感觉到沈清梧并没有跟他说实话，或者是说，他对他们依旧有所隐瞒。 沈贺能弄出天阈商行这般大的局面来，早早留下后手是有可能的，可是如果说单凭血脉继承商行却绝不可能，否则宋宣荣就算杀了沈家兄妹也没有任何用处。 沈清梧他们一死，天阈商行只会群龙无首，彼此争权夺利，而怎么都不可能落到宋宣荣手上。 除非沈贺当年留下的话还有其他重要的部分，比如，继承天阈商行，极有可能是需要什么信物，亦或是还有别的条件，而这信物或者是条件就在沈清梧他们兄妹三人身上。 只是宋宣荣一直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才会对他们三人动了杀心。 而天阈商行那边也有人帮忙遮掩京中诸事，甚至是沈清梧他们的所有消息，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瞒着如今依旧忠于沈贺的人。 暗中除了沈清梧，让信物丢失，从而彻底搅乱天阈商行借机夺利。 至于他们想要瞒着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一次在东缡那边，被人半路截杀的天阈商行的大管事。 沈刃。 燕无戈想到了许多，只是他一件都没提。 沈清梧不说，他也就假装他没听出沈清梧话中的破绽，只是对着沈清梧说道： “宋家这次的事情，有应王掺合。” “应王隐忍多年都未曾插手朝中的事情，显然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如今豫王、瑞王都未显颓势，太子和黎家也依旧如从前，他却贸然出手，极有可能是宋宣荣眼见你冠礼在即，狗急跳墙之下，将你们和天阈商行的事情告诉了应王。” 燕无戈微沉着眼看着沈清梧。 “眼下宋家事败，沈刃估计也已经回了大晋。” “应王如今唯一能够破局的办法，就是将你们和天阈商行的事情告诉明启帝。” “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不仅仅是宋家或者是其他一些世家的人会盯着你们，就连明启帝怕也不会放过你们。” 第762章 选择（二） 燕无戈定定的看着沈清梧，直接道： “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等着应王和明启帝说清楚后，皇室插手天阈商行的事情，成为第二个宋宣荣朝着你们兄妹动手，要么现在就直接夺了天阈商行的权，将局势握在你自己手中。” 燕无戈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大多数时间他比起说话更喜欢直接动手。 可是对着沈珺九在意的人，他难得的说道： “明启帝行事向来下作，而他远比宋宣荣要有手段的多。” “远的不说，就说他若是直接将沈家的人接来京城，除非你们兄妹能够和我一样弑杀至亲，否则单就是一个沈家就足够闹的你们不得安宁。” “天阈商行关系的钱财太过庞大，大到诸国之间无论哪一个当权之人都会动心，以前沈贺藏在暗处，且手段凌厉，他们只能忍着。” “可如今你们兄妹露于人前是早晚的事情，遮掩是肯定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握住天阈商行，彻底取代你爹成为天阈商行的新主人。” “这样无论是明启帝也好，还是旁人也罢，都不敢动你分毫。” 钱财和权势一样，如果只是寻常高人一等，就会被更强的人压制，可是当你积累到了一定的地步，拥有旁人永远都难以企及的地位之时，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震慑诸人。 沈清梧想要保住天阈商行，保住他爹留下的家业，就必须提前握住整个天阈商行，成为天阈商行真正的主人才行。 燕无戈说的这些，沈清梧自然清楚。 只是…… 沈清梧看着他：“世人皆是觊觎，你呢？” 燕无戈微侧着头：“我？” 沈清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不动心？” 燕无戈没回答沈清梧的话，而是直接朝着萧淮道：“萧慕然，你对天阈商行动心吗？” “废话！” 萧淮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天阈商行是什么，那可比金矿还厉害，握着那就等于是有源源不断的银钱花用，别说是几辈子了，就是几十辈子都花不完，傻子才不动心。” 燕无戈轻笑：“那你想抢吗？” 萧淮拿着扇子白了他一眼：“抢个屁。” “这要是别人家的，我一准儿抢，别说是抢了，我杀人的活儿也能干得出来，可眼下这不是沈三他们的吗。” “这沈三都要嫁给你当媳妇儿了，我抢她家的东西你还不得锤死我？” “听到了？” 燕无戈并没有嘲笑沈清梧的怀疑和防备，只是说道， “阿九是我的王妃，虽然不至于说你们的东西就是本王的东西，可我燕无戈还不会那么没出息的去抢自家媳妇儿家里的家产。” “如果今天能够承继天阈商行的人是旁人，我自然会弄死了他将东西抢到手。” “可如果是你……” 燕无戈侧着头，凤眸微扬时，脸上露出抹笑。 “我是你妹夫，哪怕你不喜欢我，可只要阿九在意我，如果有朝一日北王府到了要用银子而又不得不找你的时候，你会不给吗？” 第763章 出京（一） 沈清梧被燕无戈这番堪称“无赖”的话给震住。 瞧着他一脸坦然模样，片刻后，沈清梧轻叹了声：“是我看低你了。” “不是你看低我，而是你知道人心险恶，连宋宣荣这个亲舅舅都能为着这些东西朝你们下手，更何况是我这个外人。” 燕无戈倒是没怪沈清梧的防备，反而觉得他防着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那天阈商行所代表的财富，普天之下谁能不动心。 他这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人，干的也不少混账事儿，这东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燕无戈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出手去抢了。 沈清梧要是直接就把沈贺的事情告诉他，那才是真的蠢货，死了也白死。 燕无戈抬头看着沈清梧：“所以你现在怎么想？” “明启帝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暗地里的龌蹉手段没少过，而且为人也下作，他要真盯上了你们，可不是宋宣荣和宋家那般好打发的。” 宋宣荣好歹还顾着点脸面，而且也想瞒着天阈商行的事情独吞利益，又怕惊动了更有权势之人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他行事多有顾忌。 可是明启帝不同，他要是动手，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心狠手辣，不带半点含糊的。 沈清梧扬唇：“王爷将梯子都递到了我面前，我自然没有退却的道理，沈刃如今在什么地方？” 燕无戈说道：“快到京城了。” 沈刃那人跟着沈贺多年，人老成精，在沈贺死后又握着偌大的天阈商行，比之柳汲琨这般的人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柳汲琨和宋宣荣这些年也就是仗着灯下黑的道理，这才瞒住了沈刃关于沈家兄妹的事情，可他们这一次在东缡截杀，而且柳汲琨贸然动用天阈商行近百万银钱，时间又这么恰好的刚好在沈清梧即将冠礼之时。 沈刃又怎么可能不起疑？ 如沈刃那般的人，一旦起疑，那对于柳汲琨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沈清梧微眯着眼：“我想提前见沈刃，王爷可否替我安排？” 燕无戈想了想：“可以。” 应王如果真进了宫寻求庇护，将天阈商行的事情告知明启帝，那沈清梧兄妹三人便会成了明启帝眼中的香饽饽，沈清梧留在京城反倒是危险，正好今夜城门被乾羽军掌控。 明启帝又自作聪明的让禁军和四营配合他，倒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送出城。 燕无戈说道：“沈刃虽然行踪隐秘，可在东缡遭了截杀之后便露了痕迹，我的人一直缀在他身后，原是想着保护他顺利入京来着，现下倒也方便让你们提前见面。” “正好你这会儿出城，也能避开明启帝。” “你准备准备，我让人连夜送你去寻沈刃。” 沈清梧点点头：“我带着阿箬一起。” 萧淮闻言在旁说了句：“你带着她干什么？她一丫头片子，留在京里头就行了。” 沈清梧看了萧淮一眼，“阿箬和阿九不同，阿九是未来的北王妃，完全可以留在北王府养伤，可阿箬还未婚嫁，留在北王府遭人闲话。” 第764章 出京（二） “况且明启帝如果真对天阈商行动心，知晓我出城之后，必定会为难阿九和阿箬。” “阿九我不担心，有北王护着，她自己也心思缜密寻常不会出错，可是阿箬性子单纯，她留在京中太容易出事。” 明启帝如果真像是燕无戈说的那般毫无底线，手段下作，他必定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他们兄妹，而沈心箬就是他们三人之中最大的短板。 与其留在京中，倒不如跟着他一起出城，这样就算是明启帝想要做什么也伸不了那手。 至于沈珺九，她自身的心性尚且不说，就说她是明启帝亲自下旨赐给燕无戈的北王妃，只要人留在北王府，有燕无戈护着，明启帝就算说破了天去，也奈何不了她。 燕无戈想了想，觉得沈清梧说的有道理。 倒不是他护不住沈心箬，只是沈心箬和沈珺九不同。 明启帝惦记上天阈商行之后，必会忌惮他和沈家兄妹的关系，以他的性子十之八九会在沈家那头动手脚，到时候沈家若真有人来，除非是彻底不顾及沈心箬的名声，甚至与沈家大打出手，否则沈家闹起来定会鸡犬不宁。 沈珺九却不一样，她是北王妃，虽然还没大婚，可他们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 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沈家敢来闹沈珺九，燕无戈就算将人打出去那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那你与她说一声，收拾收拾连夜就走，免得夜长梦多。”燕无戈说道。 沈清梧也知道想离开只能趁着今夜，否则等明启帝那边回过神来，他再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他点点头道：“好，你们唤阿箬过来，我与她说。” 处理完沈清梧这边的事情，燕无戈和萧淮就直接退了出来，让人去叫了沈心箬过来之后，二人就站在院中。 萧淮看着燕无戈，带着些试探：“那天阈商行，真不抢了？” 燕无戈瞥了他一眼。 萧淮举手：“好好好，不抢不抢。” 他满脸的可惜，说实在的，刚才知道天阈商行居然是沈贺创立之时，萧淮第一时间满脑子就是“发财了”三个大字。 只要抢了天阈商行，军费不愁了，辎重粮草不用管了，往后别说是怕朝中卡他们军费了，就是明启帝一钱银子都不给乾羽军和北境军，他们也不用再担心。 跟天阈商行比起来，户部算个屁。 那天阈商行才是真真正正的钱袋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那一种。 只可惜…… 这钱袋子的绳子系在沈三她哥的腰带上，他要是敢伸手去扯，燕无戈能将他裤子都扒了。 萧淮满脸可惜的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就是沈三她哥的呢？ “王爷。” 听白匆匆走了进来，见到燕无戈二人便开口道，“应王入宫了。” 萧淮桃花眼微讶：“还真入宫了？” 听白点点头：“王爷下令封锁京中四门，派人全城搜捕后没多久，应王就直接入了宫，消息传出来时，却说是应王是奉了陛下密旨回京的。” “宫中还故意下旨封口，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外传。” 第765章 瞒天过海 萧淮在京中多年，见惯了宫里那些手段，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封口”，实际上就是想要坐实应王奉旨回京的消息，他嘴里啧了一声： “不是说他对应王厌恶至极，时时训斥吗，这会儿倒是袒护上了。” 这消息传出来的突然，要是他们没从尚来庆嘴里知道，宋宣荣身后站着的人是应王，不知道宋家那些突如其来的“私兵”和鹰弩是谁给的，不知道应王多年在外看似无争，可实则和朝中早有勾连，他们或许还真就信了这话。 可眼下么…… 萧淮把玩着扇子嗤笑出声： “这皇帝倒是玩的一手好把戏，瞒天过海拿着皇位吊着京里头的人，让那几个皇子亲王争得头破血流，却把他真正属意的人早早送出了京城。” “无戈，你说这太子和豫王他们要是知道，他们抢破了脑袋的玩意儿其实早就被他们爹内定给了别人，还是一个他们向来都不曾放在心上的人，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大概是气到吐血，然后联手将应王朝死里整。 燕无戈神色冷淡的对着听白说道：“安排一队人，连夜送沈清梧和沈心箬出城，带他们去见沈刃，行事隐秘些，别叫人留意到他们行踪。” 听白是知道沈刃是谁的，闻言先是一怔，蓦的发现那天阈商行的大管事姓沈，而沈清梧他们也姓沈…… 他脸色微变了变，想起宋家对沈家兄妹屡次下手，就连应王也掺合其中。 听白似乎知道了什么，连忙道：“是，王爷。” 萧淮见听白下去安排人手之后，这才对着燕无戈道：“应王入宫之后，定会将天阈商行的事情告诉明启帝，明启帝如果真看重应王，那宋家这事儿他肯定要找个背锅的出来。” “瑞王这次怕是要受无妄之灾了。” 燕无戈眉眼冷淡，“瑞王这段时间手中势力不断缩减，再加之被帝心所厌，手下的人多有改投他人，被豫王和太子压的喘不过气来。” “明启帝动他是早晚的事情，更何况朝中三足鼎立才最安稳。” “应王回京需要发展势力，明面上接收一些人，明启帝自然要弄掉瑞王，才能替他腾个位置出来。” 萧淮惊讶：“你是说应王这次回京不打算回封地了？” 燕无戈说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偷偷回京，还瞒着明启帝和宋宣荣联手做下这事情？” “如果事成，他能得了天阈商行，自然有回京的底气，可若事败，明启帝既要替他兜底，又要瞒着外人不被人弹劾应王私自回京，必须给他回京这事安上一个合理的理由。” “眼下明启帝已经对外宣称应王是奉诏入京，既然是他主动召回来的，自然没有再赶出去的道理。” “至少三五个月内，应王是会留在京城的，而等到这段时间过后，应王彻底接手了瑞王留下的势力，在京中站稳脚跟。” “明启帝本就有意让他承继帝位，又怎么舍得让他放弃大好局面回封地？” 第766章 一并弄死，省心省力 萧淮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他还以为应王的目的只是沈家兄妹和天阈商行罢了，可没想到他居然连失败后的事情都算计到了，想着明启帝替他兜底之后，算准了明启帝会拉瑞王替他背锅。 瑞王一倒，朝中三足鼎立之势便破。 明启帝想要平衡太子和豫王，又怕二人得势太多于应王将来不利，就势必会另外扶持一人，可应王已在京城，况且密诏之事已经传了出去，短时间内应王不可能离京。 与其另外扶持一个皇子起来，成为应王将来的对手，倒不如索性让应王接手瑞王势力。 换句话说。 宋家的事情不管事成事败，应王都没半点损失？ “应王这心眼……多成蜂窝了。” 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应王这次是连明启帝也一并算计了。 打从悄悄回京那一刻起，他就没再想过离开。 萧淮说道：“要真照你这么说，应王这人可不好对付，要不要想办法搅合了他的事儿？” 燕无戈淡声道：“不必。” “让他回封地有什么好的，缩在那里想要对付鞭长莫及，留在京中倒是好事。” 阿九要的，是皇位。 应王远离京城反而不好控制，留在京中一并弄死省心省力，更何况宋家的帐也还要跟他清算的。 “今天夜里有几个宋家的下人不是逃了吗，送一个去长公主那里，告诉他宋家出事前曾经有个神秘人去过宋家，和宋宣荣私下见面。” “再把聂澜追踪几个军伍之人入京的消息传出去，叫所有人知晓。” 萧淮知道燕无戈的意思，皱眉道：“不朝着应王身上引引？” “不用。” 燕无戈淡声道，“长公主是极为聪明之人，而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只相信自己亲自查出来的东西，痕迹太重，反倒是会让她起疑。” 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宋家的鹰弩，聂澜在泸县追踪军中之人，却追到了宋家。 这几条看似不甚清楚的线索，已经足够让长公主查到应王身上，而长公主心思缜密，她能够帮着豫王筹谋多年，却一直隐在幕后不被人察觉，以她这般小心，定能看破应王回京和明启帝密诏之中的破绽。 有些事情看似毫无线索，可一旦露出一丝痕迹，便会被人顺藤摸瓜扒个干净。 而长公主显然就是有这能力的人。 到时应王想要一脸无辜的接手瑞王的势力，继续伪装着做他的“小可怜”，无疑是痴人说梦。 萧淮对于燕无戈的话向来都是相信的，他点点头道：“我等下让人安排，正好宋家二房的那钉子十分得宋宣勤看重，送去长公主府不会叫人起疑。” 天气渐凉，月上枝梢。 沈清梧他们那边也收拾妥当，等墨书推着他出来，而沈心箬带着采荷提着个小包袱跟在一旁时，听白领着范悉回来。 “等一下范悉送你们出城，带人护送你们直至见到沈刃。”燕无戈说道。 沈清梧抿抿唇：“帮我好好照顾阿九。” 燕无戈淡淡道：“不必你说。” 第767章 小白眼儿狼！ 燕无戈的话硬梆梆的，而且极为不讨喜。 可沈清梧却反而低笑出声，觉着眼前这位北王比起之前顺眼了许多。 “既不必说，那今天的事情我也就不道谢了。” 沈清梧难得促狭的说了一句后，就伸手拍了拍轮椅，“走吧。” 墨书推着沈清梧出去，沈心箬拎着个小包袱，瞧了眼萧淮那张桃花泛滥的脸后只觉得一如既往的嫌弃，可对着燕无戈俊美的模样时，却格外的顺眼。 “我会照顾好哥哥，等阿九醒来后王爷与她说一声，就说我和哥哥会尽快回来。” “还有聂世子那边，麻烦王爷替我们兄妹道声谢。” 沈心箬是真的感谢聂澜的，当时四周全是血色和尸体，满目都是弩箭和危机。 当她以为他们真的逃不过时，聂澜却突然从天而降救了他们，且他性子极好，长相端方，言语有度。 沈心箬想起聂澜扶着她问她是否安好时温和模样，脸颊忍不住红了红。 “还请王爷告诉聂世子一声，等我和哥哥回京之后，再好生感谢他今日救命之恩。” 她说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燕无戈行了个礼，就快步朝着外面沈清梧那边追了过去。 萧淮站在一旁，灯光斜落下来时，刚巧将沈心箬那含羞带怯的小眼神儿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些不舒坦来，桃花眼里满是不高兴 这死丫头道谢就道谢，脸红个什么劲儿。 她该不会瞧上那个聂澜了吧？ 还有他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那死丫头连声招呼都不打，亏得他娘还惦记着收她当女儿，这小白眼儿狼眼里哪瞧得见他这个“哥哥”。 萧淮心里愤愤不平，只觉得沈心箬忒没良心。 亏得他一听到他们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可她倒好，瞧着他那一眼是个什么意思？那眼神就跟瞧着块破抹布似的。 小白眼儿狼！ 燕无戈没瞧见萧淮的愤愤不平，他只是叫住了范悉。 “好好保护他们，沈刃那边情况不明，如果有什么危险不必留情，以他们兄妹安全为先。” 范悉听懂了燕无戈的意思，知道王爷是在告诉他，瞧着情况不对不必顾忌沈刃的身份和他身后的天阈商行，他点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 范悉领着一队人护送着沈清梧和沈心箬朝着城门而去，之前封锁四门时，城门前便是乾羽军在布防，后来明启帝自作聪明想要显示他大度，索性将京中兵权“全给”了北王。 虽然不至于让北王府控制了整个京城，可是城门附近的兵将却已经全部换成了乾羽军的人，就是原本守在城门前的那些守卫，奉了宫中旨意后也不敢跟北王对着来。 北王府的人想要出京，根本没人敢阻拦。 沈清梧和沈心箬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就悄悄出了京城，等上了官道后便一路疾驰。 等着宫中明启帝知道沈家兄妹身份，知晓他们居然是天阈商行的少主，忍到天亮派人急召兄妹三人入宫时，沈清梧他们一行人早就远离了京城没了踪迹。 第768章 你何时见本王是有怜弱之心的人？ 王德年奉诏去了沈宅那边走空之后，亲自领着人来了北王府。 可谁知道却得知沈清梧他们不在。 “怎么会不在，沈宅的人说是王爷将沈公子他们接来了北王府。”王德年惊愕。 听白神色平静的笑了笑道：“昨天夜里王爷的确是去了宋家，将沈公子他们接来了府里，可是后来沈公子和沈二小姐半夜时就离开了。” “他们说京中不平静，这天子脚下都能有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害他们性命，便想要去外间躲躲，所以就连夜出了城，如今只有沈三小姐受了重伤在府里修养。” “出城了？” 王德年脸色瞬时一急，“出城去了哪里？” 听白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可能去了南边沈家，也可能去寻了别的亲戚处寻求庇护。” “这京里头危险，他们也怕再被人害了，王爷总也不能拦着他们出城。” 王德年听着听白这话就知道他就是故意在瞎扯淡，沈清梧和沈心箬可是沈珺九的亲哥哥和亲姐姐，北王那般在意沈珺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况且那天阈商行是沈清梧他们父亲留下的，这件事情北王不可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白白放过这么大两尊金娃娃，让他们离京之后不知所踪？ 王德年沉声说道：“听白小哥，杂家是奉了陛下旨意召见沈公子他们，这可不是能够儿戏的，还请你如实告知杂家他们的下落，否则……” “否则怎样？” 身后传来冷淡之声。 王德年连忙回头，当见到眉眼冷峻的北王时，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屈膝道：“奴才见过王爷。” 燕无戈淡淡看着王德年，“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本王府里的人不告诉你沈清梧的下落，你想如何，要了他的命？” “奴才不敢。” 王德年被这话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北王向来都不是性子好的人，连明启帝都只能忍着他的脾气，他怎敢硬来。 王德年将自己的姿态摆的极低，躬身说道：“这就是借了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为难王爷府中之人。” “只是陛下有要事传召沈公子他们，而沈宅那边说沈公子他们来了北王府。” “奴才百般无奈之下只能来了王爷这里，还请王爷能够怜惜奴才一二，告知沈公子他们下落，否则奴才回宫之后没办法跟陛下交代。” 燕无戈闻言淡淡看着他，那目光压得王德年头皮发麻。 “怜惜？”燕无戈淡声道，“你何时见本王是有怜弱之心的人？” “王爷……” “回去吧，告诉陛下，沈清梧兄妹已经离开京城，至于去了何处本王也不知道，陛下若有心想要召见，自己派人去追，别来烦本王。” 王德年张张嘴，脸色有些泛青。 这话他要是带回去了，陛下不气得将他踹出来才怪。 “那沈三小姐……” 王德年才开了个口，燕无戈凤眸就突然冷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王德年时，眸中冷色如同寒霜冻人，而那俊美的脸上突生的厉然更是让人腿软。 第769章 后悔（一） 王德年瞬间消音，隐隐有种感觉。 他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怕是今儿个就别想走出北王府大门了。 燕无戈冷声道：“王妃重伤在身，无暇入宫，去告诉陛下，等晚些本王会入宫去见他。” 王德年知道今天怕是要无功而返了，沈清梧和沈心箬也就罢了，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沈珺九是北王未过门的王妃，有北王这般护着，谁敢强行将她带走？ 王德年悻悻然的从北王府出来之后，就忍不住愁眉苦脸，他都不用想这般回宫之后会面对什么狂风暴雨，可是这事情偏还拖不得。 他只能带着人快速回了宫中，等他将沈家兄妹的消息带回给明启帝后，果不其然就听到明启帝砸了桌上的茶盏，连带着奏折都被摔了一地。 “不在京城？他们是怎么出的城？” 明启帝气得脸色都青了，“京中四门已经封锁，谁都不得出入，城门处那么多人守着，沈清梧他们离开时城门处的人都是瞎子吗？！” 王德年跪在地上低低道：“陛下昨夜下令，让京中四营和禁军都听从北王调遣，城门处全是乾羽军的人……” “……” 明启帝瞬间一噎，下一瞬简直恨不得掐死昨儿个下令的自己。 应王也没想到沈家兄妹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快，宋家那头失手之后，他们兄妹刚被救去了北王府后没多久，居然就连夜就出了城，他连忙道：“那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王德年摇摇头：“不知。” 他不敢将北王说的那话直接说出来，只能稍微修饰了一下说道。 “北王府的人说，沈家公子和沈二小姐觉得京中不安全，天子脚下都有人敢那般行凶，怕幕后之人不肯罢手，所以出京去投奔亲戚去了。” “至于沈三小姐则是在宋家受了重伤，现下还昏迷不醒，北王说等沈三小姐好些之后，他会入宫来见陛下。” 王德年这话已经说的足够委婉，甚至将北王的那些不敬全部去掉了，可他话音落下之后，却依旧惹得明启帝大怒不已。 “他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朕？还是警告朕？” 王德年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应王脸上神色也是变幻不断，他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就入了宫见了父皇，甚至将天阈商行的事情告知，可北王那头却依旧出了岔子。 他居然直接干脆利落的将沈清梧兄妹送出了京城，而唯一剩下的沈珺九又“重伤”在身。 就算父皇想要做什么都不能下手，否则北王直接翻脸，错的还在父皇这边。 北王这一下可谓是直接掐住了他们七寸，断了他们所有的心思。 应王瞧着明启帝震怒的模样，对着王德年道：“王公公先下去吧。” 王德年已经猜到了一些应王的事情，闻言迟疑的看了眼明启帝。 明启帝怒声道：“你先下去。” 王德年连忙起身退出去后，应王才上前扶着明启帝说道：“父皇别气，当心龙体。” “沈家兄妹就算离京，可早晚都得回来，而且沈珺九还在京城，北王估计是知道了他们和天阈商行的关系，才会连夜将人送走，防着咱们对他们兄妹下手。” 第770章 后悔（二） 明启帝闻言脸色不好看，直接挥开了应王的手，“你还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与朕商量，居然就直接和宋宣荣一起动了手，这般不周全的事情难免会出了差错，眼下北王得了沈珺九，那天阈商行他断然不会罢休。” “你简直是白白将大好的机会推了出去，还落得一身麻烦！” “是儿臣的错。” 应王闻言面露歉疚和自责之色，低声道： “之前宋宣荣一直瞒着儿臣沈家兄妹的事情，突然跟儿臣借人借鹰弩，儿臣也是怕他惹出乱子，才想着悄悄入京查看一番，可谁想到他居然是想要杀沈家兄妹。” “儿臣知道此事时已经来不及了，宋家出了宋禹行的事情，姑姑又一直咄咄相逼，宋宣荣也是狗急跳墙，若不是儿臣察觉不对露面询问，他恐怕还会瞒着儿臣。” “当时箭在弦上，宋宣荣已经对沈家兄妹起了杀心，儿臣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尽力替他周全，可却没想到中间却出了差错，让沈家兄妹被人救了下来……” 应王满是懊恼，“是儿臣的错，没有早早发现宋宣荣起了异心，也未曾提前调查沈家兄妹的底细，还请父皇责罚。” 应王这一手不可谓不聪明。 他半点都没有推诿责任，甚至也没有否认宋家的事情跟他有关。 他只是模糊了重点，将宋宣荣推了出来，将大半的事情都栽在了宋宣荣的身上。 而他自己则是变成了被宋宣荣私心欺瞒，一直不知晓沈家兄妹之事，直到最后关头才察觉出不对，可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这才不得不帮着宋宣荣行事。 明启帝听着应王的话果然脸色和缓了下来。 他想起宋宣荣一直在京中，之前又闹出的那些事情，而沈珺九是他亲眼见过也让人查过的，却都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应王一直待在封地那边，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 他又怎么能知道表面顺从一直照着他们安排亲近瑞王，实则却是帮着应王的宋宣荣早就已经起了异心，竟然私自将天阈商行的事情瞒了下来。 明启帝心中怒气消散了些，“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 “这段时间宋家一直未曾消停，宋宣荣和沈家兄妹闹出了那么多事情，朕居然未曾怀疑宋家动机，宋宣荣竟敢瞒着朕和你，想要私吞天阈商行。” “该死的是他。” 明启帝消了怒气之后，对着宋宣荣就是满心的厌憎，只觉得宋宣荣不知满足。 这些年为着替长子在京中布局，他对宋宣荣可谓是百般提携，而宋宣荣明明已经身处高位，宋家更得皇室恩宠，可他却不知满足还想要更多，结果白白将天阈商行推到了北王那边去。 宋宣荣如果早说了沈家兄妹身上关系着这般大的事情，明启帝当初怎么可能以为沈珺九名声恶劣，家世全无，就将她赐婚给了北王？！ 如今沈珺九挂着个北王妃的名头，他就算想要动她都不行。 第771章 他会答应的 明启帝心中又是后悔，又是生气，可到底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沈家兄妹那头。 他眉心紧皱道： “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就如同你说的，沈家兄妹虽然出京，可早晚还是会回来，而且天阈商行那般庞大的财富谁人不觊觎，北王想要多的没那么容易。” “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叫人知道你和宋家的事情有关系。” 宋宣荣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被北王亲自送去大理寺后，保不准会守不住嘴。 一旦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人知道这次的事情和应王有关，而他这么多年对外一直扶持瑞王，实则却暗中跟了应王，那他为着长子多年筹谋便毁于一旦。 到时候太子、皇后、还有豫王、瑞王，以及京中那些有意辅佐皇位之人，恐怕都会将应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应王这些年虽然在朝中有了些低根底，可依旧抵不过这么多人联手，到时候怕是连他这个皇帝也护不住他。 应王低声道：“父皇是说……” “这次的事情，得让人替你顶了。” 明启帝眸色冷沉，“宋宣荣一向和瑞王往来频繁，而且你眼下对外既然是奉诏回京，短时间内不能离开京城，那就索性让他承了这次宋家的事情，你正好也能接手他麾下的那些人。” 应王闻言开口：“可是三皇兄他怎么肯，而且宋宣荣那边也未必肯替儿臣遮掩。” “宋宣荣是小人，他既能对亲人下手，为着钱财便舍弃人性，如今背着个谋逆的罪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自己都不能保命，又怎么可能愿意护着儿臣。” 明启帝却是冷然道：“他会愿意的。” 应王疑惑：“父皇可是有他什么把柄？” 明启帝淡声道：“没有，只是宣荣养了个好女儿。” “女儿？” 应王闻言更是不解，像是完全听不懂明启帝的意思。 明启帝见着长子向来刚毅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模样，他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你呀，还是太嫩了些，这驭下之道复杂的很，将来你身处高位，想要应付朝中臣子，光用强硬手段是不够的，还得知道随机应变，抓准他们的软肋。” “这次你且在旁看着，看朕是如何让宋宣荣绝不敢攀咬于你。” 应王闻言虽然不解，却还是乖巧点头：“好。” “沈家兄妹那里……” 明启帝安排好了宋家这边的事情，心思就飞到了天阈商行上面。 他是曾经在天阈商行手上吃过大亏的，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阈商行到底代表着什么，那般财富别说是应王，就是他也动心，而且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天阈商行落到北王的手上。 沈珺九被北王护着，他无法下手，沈清梧他们又离京了，十之八九可能是去寻了天阈商行的人。 等他们回来，他想要动手怕也难。 明启帝心思转动间说道：“派人去一趟南地，将天阈商行的事情告诉沈家的人，密诏沈家家主入宫觐见。” …… 第772章 宋芝媛怀孕 等从明启帝那儿出来之后，原本乖巧温顺的应王脸上便冷了下来，他一双黑眸之中满是愠色，之前的温和也不见了踪影。 应王身边跟着个宫人，等将他送去了栖身的宫殿时，那宫人才退了下去，而不过片刻之后，那空旷的殿内就出现了道身影。 “主上。” “沈清梧他们去了哪里？” 那人影沉默片刻，才声音微哑：“主上恕罪。” “北王命他身边亲随送人出城时，京中四门皆有马车离开，我们的人察觉不对追上了其中几辆，却都不是沈家兄妹，而他们眼下也不知所踪。” “废物！” 应王沉着脸斥声道。 这般好的局势，他已经做好了前面所有的事情，只等着父皇接手后面的事情，朝着沈家兄妹动手便是，可没想到居然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应王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意，心思急转。 眼下沈清梧兄妹那边怕是动不了了，关键是北王，他到底知道多少？ 还有宋家这头，瑞王虽然顶上了，可他总觉得那沈珺九会坏事…… 应王眉心紧皱，半晌后才开口道：“宋芝媛腹中是否已经有了骨肉？” 那人低声道：“是，她身边丫环前几日就偷偷买了保胎药。” 应王这才放松了些，对着那人说道：“父皇打算用宋芝媛拿捏宋宣荣，将这次的事情弄到瑞王头上，你去将瑞王身边的钉子处理干净，别叫父皇那边起了疑心。” 当初瑞王和宋芝媛私下往来有了苟且的事情，还是他的人察觉的，后来便偷偷传递给了明启帝。 明启帝将此事压了下来，对着瑞王的胡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原本是打算留着当成瑞王把柄，将来说不定能够用的上，这次却正好能够借着这事逼着宋宣荣改口咬死了瑞王。 宋宣荣暗藏军中利器，豢养私兵，于京中谋害北王妃，一个谋逆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北王不会放过宋家的人，宋宣荣必死无疑。 他若是招供出了应王，那宋家其他人也一定会死，可他若是咬死了瑞王，明启帝便会用保全宋芝媛腹中孩子为由，保下宋宣荣膝下一丝血脉。 瑞王就算和宋宣荣“勾结”，也不会死，宋芝媛怀着瑞王的孩子自然也能保命。 宋宣荣虽然是小人，可他也是男人，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断子绝孙，香火尽绝。 当初他能想尽办法的保住宋禹行，不惜冒险对大理寺下手。 如今他就能在明知自己必死的情况下，为了保全宋芝媛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一丝血脉，而不敢攀咬应王。 那人早知道瑞王身边探子之事，闻言低应了声：“奴才明白。” 那黑影消失之时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外间谁都未曾发现，应王在殿内站了片刻才转身进了内殿之中，心中却是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等他走后，他却未曾看到，一旁角落里落地的木架子后面突然爬出来一道小小的身影。 像是三、四岁大的孩子一般，那一团身影蹲在角落里待了一会儿，才悄悄的从窗户上翻了出去，落地之后避开外间的宫人跑了出去。 第773章 小豆丁（一） 小团子身形不高，翻过窗户避开宫人跑出去后，就直接走到殿外墙角的一处狗洞下钻了出去。 四周落下的枯藤勾住了衣角，划破了身上锦缎。 小家伙却半点没感觉到疼，手脚并用爬出去后，就一溜烟的远离了这边。 此时紫云殿那边，服侍的宫人早已经乱成一团，只因为值夜的小太监瞧着外间刮了大风，想着进去替里头的小主子添被子，却发现本该睡着了的东山王世子燕埕珉没了踪影。 眼下天都亮了，可紫云殿的人却没一个知道小世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世子这么大个人不见了都没察觉，这要是出个什么好歹，这整个紫云殿的人都得陪葬！” 紫云殿的大太监气得嘴里怒骂。 这满宫里的人都知道，东山王夫妇三年前救了南巡的陛下而死，就留下世子这么一根独苗苗。 那时候世子才刚满周岁，且又体弱，就被陛下留在了东山郡王府，让郡王妃娘家的嫂子帮忙养着。 可谁知道那一家子养着孩子拿着好处却生了野心，险些害死了小世子。 陛下震怒之下，不仅下旨砍了那家人的脑袋抄了他们的家，更在半年多前将不到四岁的小世子接来了宫里。 小世子性子孤僻，不爱与人说话，可陛下却对他恩宠有加，不仅让他住在宫中紫云殿里，各种赏赐不断，平日里对他更是极为疼爱，只要他开口一应满足，这般待遇就连宫里那些个皇子都比不上。 陛下对小世子的看重人人都清楚，他们身为紫云殿的人平时也没少跟着得好处。 可眼下他们居然把小世子给弄丢了，这要是世子出点儿什么事，他们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把紫云殿里里外外都找一遍，若还找不着，就朝外找！” 那大太监想起这宫里头那些暗地里的手段。 小世子身份尊贵，又得陛下看重，那独一份儿的恩宠平日里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 这大半夜小世子不知所踪，宫里御湖暗沟那么多，手段狠毒的人更是不少，这要是有人起了歹心…… “不行，你们赶紧找着，我去外头问问那些侍卫可有见着世子，要真寻不着得立刻去告诉陛下。” 那大太监越想越怕，满脑子都是小世子被人暗害了，他也跟着脑袋搬家的惨状。 他交代了一声后，就拎着衣衫转身朝外疾走，没曾想刚没走了几步就瞧见门外走过来的那一小团身影，等他定睛一瞧看清楚模样时，他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世子爷？” 大太监快步走上前去急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去哪儿了，您大半夜的不在殿内睡着怎么跑出去了，您知不知道您险些吓死奴才了。” 他说话之间上下瞧了瞧燕埕珉，就看见他脸上满是泥点子，身上的锦缎衣裳也被勾破，小手上也见了血。 第774章 小豆丁（二） 小家伙身上穿的单薄，夜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儿头发被晨间的露水打湿，小脸也冻得发白，一身的狼狈模样。 那大太监见状顿时像是死了爹娘，一脸的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受伤了，还弄成这个样子？” “来人，去请太医，快点去请太医过来……” 那大太监伸手就想去看小世子手上的伤势，却被他躲了过去。 燕埕珉刚满四岁，身子小小的，哪怕入宫好生养了半年，可瞧着依旧有些瘦巴巴的。 他接过旁边一个匆匆出来的小太监送上的斗篷直接裹在身上，满是稚气的脸上却安静的有些不正常，躲开大太监后稚嫩开口：“不要太医。” “可是世子，您的伤……” “让招宝洗洗就好了。” 燕埕珉说完后，也不理会那大太监的脸色，裹着斗篷就朝着殿内走去，他人小走的却快，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影儿，而之前给他递斗篷的小太监招宝连忙跟了上去。 那大太监脸色不好看：“世子到底在想什么，他这满身的伤怎么能不找太医，要是陛下瞧见了怎么办？” 旁边有人低声道：“安公公，世子年纪虽小可脾气却是不好，他不乐意您就是去请了太医回来，回头也落不下好。” “而且我也听外头的人说京里头出事儿了，北王让人封了城门说是在抓什么刺客，连陛下也动了大怒，这个时候拿世子的事情去惊动陛下也的确不合适。” 安公公昨儿个夜里不在紫云殿，也是知道一些外头出了乱子的事情。 听说应王回京了，外头宋尚书府上出了事，被北王给围了，陛下因为封城的事情发了好大的火气，他这个时候要是将世子的事情闹过去，怕真得不了好。 更重要的是，燕埕珉年纪小可脾气不小，而且性子独，半点都没有小孩儿到了陌生地方的依赖。 其实他刚住进紫云殿时，还有点小孩子模样，虽然孤僻却也会害怕会哭也会闹，可就从半个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燕埕珉性子就更独了。 除了跟那个呆头呆脑的招宝亲近一些外，别的人一个都别想近身，就连伺候他都不行。 之前陛下问过，世子奶声奶气的说是当初在东山郡的时候被吓怕了，总有亲近的人想要害他，所以他不要人伺候免得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陛下当时还以为紫云殿的人怠慢了世子，险些问罪。 后来好歹知道是世子自己的问题，这才放过了他们，只是也顺着世子的意思，让他们不得世子吩咐不得近身伺候，而世子身边就只留了个招宝。 安公公也知道他要真违着世子的意思去请了太医，回头定然要吃挂落，他只能抿抿嘴说道：“那赶紧去打些热水来，再让小厨房熬点姜汤。” 东山郡和京城口味不同，陛下宠爱世子，特意命人在紫云殿单独开了小厨房。 安公公急急忙忙的让人去熬姜汤送热水，生怕冻着了这位小祖宗。 第775章 小豆丁（三） 而这边，燕埕珉进了殿内之后，招宝替他脱下身上的衣裳后，就直接将他塞进被窝里。 燕埕珉秀气的小脸上眉毛皱的紧紧的，突然问了句：“招宝，你说我要是想出宫的话，该怎么办？” 招宝性子有些憨憨的，也长着一张极为老实人的脸，他闻言挠挠头：“陛下说世子年幼，身子也不好，怕有人欺负您，世子想出宫的话只能跟陛下说才行。” “世子想要出宫吗？” “想是想，可不能叫陛下知道。” 燕埕珉盘着腿坐在床上团成一团儿，披着身上的被子小脸上尽是沮丧。 他怎么就才四岁呢？ 这短手短脚小豆丁的模样，连爬个墙都翻不过去，又怎么可能出得了宫…… 他还想去找母妃呢，母妃这个时候应该才十四岁吧，他记得母妃说过，她年轻的时候特别的漂亮，特别的温柔可爱，善良的连蚂蚁都不敢去踩，结果被人骗了遭了老大的罪。 他还要去保护母妃呢。 “世子？” 见自家小主子沮丧模样，招宝有些着急，他自己是个实心眼也知道他脑子有些笨，可世子待他却极好。 他见不得燕埕珉这般模样，迟疑着说道，“其实世子真想要出宫，也不是没有办法。” 燕埕珉瞬间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招宝挠挠头：“世子知道外间朝臣和命妇入宫时，马车都是要停在成安巷的六棱门外的，宫里有些小奴才有时想要偷偷出宫去买东西时，就会混在那些人中间。” “那些朝臣府上的马车大多都有夹层和内板，里头放着些常用的东西，想要躲个人还是极为容易的，只要出了宫找个停留的地方偷偷下来就行。” 燕埕珉睁大眼：“那回宫怎么办？” 这宫里为了防着宫人与外间之人勾结，进出宫门都需要腰牌，这混在朝臣马车里出去倒是容易，那进来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再混在马车里进来吧，那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 招宝有些不好意思：“宫里每日都有好些人要运送潲水和秽物出宫，如果有宫人想要入宫的话，就会在宫门外四里处等着，然后花点儿银子，就能躲在恭桶或者潲水桶里混进来。” “宫门处的守卫都知道这事儿，得了好处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埕珉：“……” 脸色有些白，胃里翻滚。 要躲在恭桶里，那他还不如爬墙呢！ 不过出宫这办法倒是不错，他现在还小，明启帝虽然护着他可也防着他，想要瞒着他出宫根本就不可能，而万一让他知道他是去找谁的，怕会给母妃惹来麻烦。 可是他听说母妃从宋家搬出来了，还被赐婚给了北王。 可燕埕珉记得清清楚楚，母妃当年在宫里落魄到了西林苑里，刚见到他时是根本不认识北王的，而且也从来没跟他说过，她跟北王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同名同姓？ 也不对，赐婚的是宋家外甥女，总不能宋家还有一个叫沈珺九的外甥女吧？ 不行，他得去看看赐婚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他母妃。 “招宝，你过来。” 燕埕珉朝着傻乎乎的招宝招了招手。 等招宝凑上去后，燕埕珉就拉着他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你帮我准备准备，不要让别人知道。” 第776章 我喜欢你这般对我 沈珺九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等醒来的时候身子酸软，连眼睛都有些涨疼。 窗棂外有光透进来，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她想扭头去看看，却冷不防的扯到了肩上的伤口，顿时疼的倒吸了口气，眉心紧锁起来。 燕无戈一直留意着屋中，听到声音连忙停了下来。 “你先去处置，将抓到的人关押起来，其他的稍后再说。” 韩凛点点头退下后，燕无戈就转身进了屋中，瞧见沈珺九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自己，他快步走到床边，“醒了？” “嗯。” 沈珺九喉咙有些疼，干的像是磨过沙子，“有水吗？” 燕无戈连忙倒了杯水端过来，一手扶着沈珺九坐起来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外一手端着杯子放到她嘴边，小心的喂她喝了些水。 等杯中见底后，燕无戈说道：“还要吗？” 沈珺九摇摇头：“喝不下了。” 燕无戈这才将杯子放在一旁，替沈珺九理了理长发，瞧着她因为失血依旧泛着苍白的脸色。 “你昏睡了一整夜，现在如何？” “伤口疼的厉不厉害，不然我让陈太医过来替你瞧瞧。” “不用了。”沈珺九连忙拉着燕无戈的袖子，哑声道，“划开皮肉的伤哪能不疼的，只是就算叫他们来瞧了也没什么用处，等养上几天结痂了就不那么疼了。” 她没有强忍着说自己不疼，毕竟肩上的伤口破开皮肉伤了骨头，稍稍一动便能疼的直流冷汗。 沈珺九上一世虽然受过不少伤，忍耐力也远超寻常人，如果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时，哪怕打断了骨头她也能面不改色，可面对着在意自己的人时，她却不那么想将这份疼痛强压着。 燕无戈能感觉到她的依赖，既是高兴却也心疼，低头亲了亲她眉心：“是我去晚了，对不起。” 他手指顺着她的长发，落在她的耳垂上，摸了摸， “不会有下次了。”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的保证，仰着头看他：“你这么说话，倒显得好像是我不讲道理。” 宋家的事情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被宋宣荣和宋老夫人表面上的那点事情糊弄住了，反而一时大意差点没命，而燕无戈带兵出城去了崂山，他能在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去了宋家，已经算是极致了，此时却依旧觉得是他的过错。 沈珺九有些虚弱，“不觉得我无理取闹？都没像是别人那样跟你说我没事。” 燕无戈闻言淡淡道：“我不喜欢别人那样，你是我在意的人，明明有事却不愿意告诉我，疼痛却还忍着，那才叫做见外，我喜欢你这般对我。” 沈珺九闻言低笑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红润，“大哥呢，他没事吧？” “没事。” 燕无戈扶着她坐起来了一些，一边说道，“他体内的毒不算严重，回来后没多久就彻底解了毒。” “只是应王入宫了，宋宣荣又被抓住，我怕明启帝会忍不住对你们动了心思，所以跟你大哥商量了一下，将他和你姐姐先行送出了京城。” 第777章 燕老实 沈珺九听着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转瞬抬头静静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天阈商行的事情的？” 她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试探着去问。 哪怕燕无戈半个字都没提及，可是以他如今在京中的权势，除了关乎天阈商行明启帝不计后果动手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和应王、宋宣荣有关，又能让他将大哥他们送出京城。 燕无戈闻言道：“你第一次问我天阈商行的事情时。” 沈珺九没想到那么早燕无戈就察觉到了，那时她佯作好奇只不过多问了几句罢了，一直都小心留意着未曾多说什么，却没想到燕无戈会这般敏锐。 她微侧着头，目光中泛着一抹微光，好奇道：“你既然知道了，就没动过心？” 燕无戈想了想，老实说道：“动过。” 他手下养着数十万兵将，不仅要镇守边关，还得防着朝中之人暗害。 明启帝是个心眼下作的，虽然顾全大局不敢朝着他下手，可时不时就让户部卡北境军和乾羽军的军费辎重，每年想要从户部调款都是千难万难，其中还会被克扣两三成。 他这些年一直想尽办法的让人四处赚钱，就连显安侯府也被他拖了进来，萧淮一个侯府世子为着银子都成了红眼兔子，见着赚钱的行当就不撒手。 他们费尽周折这才勉强能养活手下那些人，要是得了天阈商行，从此往后便再也不需要操心。 燕无戈格外老实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对着沈珺九说道。 “当初在龙穆山下，若非为着你口中那三百万两银子，我也未必会答应跟你那场交易，所以要说没对天阈商行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没动手？” 沈珺九闻言没生气，反而好奇道，“当时你病重暂住在我府里，虽然对我有意，可想必没到情根深种到为着我能放弃这么大一笔钱财的地步吧？” 她还记得她跟燕无戈打探天阈商行的事情时，燕无戈还未曾跟她表明心意，甚至表面上他们也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 那时候燕无戈借机留在沈宅那边，她未曾多想，可后来知晓燕无戈对她有意时便知道，他恐怕是故意借着身体不适留在她府中的。 可这不代表他就会为着那么一点儿还没入骨的感情，就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燕无戈想了想就如实说道：“不是没想过动手，只是一是当时我也只是怀疑不能确定，二也是我不觉得我动手之后你会束手就擒。” “我那时对你有意，且你这人恩怨分明下手极狠，我若真朝着天阈商行动手，恐怕你会跟我彻底翻脸，从此往后再无将来可言。” “而且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天阈商行能存在这么多年，遍布诸国，不是单凭着一两个人。” “这些年有很多人都想朝着天阈商行伸手，可每一次下场都不大好，并非是因为天阈商行真的有多强大，而是以天阈商行如今的情况，独立诸国之外才是最好的存世之道，也是最好的平衡之局。” 第778章 多喜欢我一些 “一旦我强行打破这局面，先不说明启帝恐怕会不计后果跟我动手，就算是其他诸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到时候天下大乱，天阈商行失了这份超然，而我未必守得住这份财富。” 燕无戈的言语实诚的有些过分，他没说他是因为沈珺九才放弃了天阈商行，也没说他是因为耽于情爱才拒绝了这份财富，而是将他当时的想法如实的说了一遍。 “我舍不得你，也觉得冒险去动天阈商行不那么划算，与其到时候人财两空，不如守着我能守得住的。” “你大哥很在意你，你们兄妹又感情极好，有他握着天阈商行，也不算是落到外人手里。” 这些就是当时燕无戈最真切的想法。 沈珺九听着他这些不那么动听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她重活过一世，经历了太多，早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姑娘。 她不会觉得燕无戈喜欢她就该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也不会傻乎乎的相信情爱之事就该纯洁无瑕，不染半丝功利。 远的不说，就说寻常人家男女嫁娶之时，又有几个是那么单纯的真的因为“喜欢”二字就走到一起。 男女之间，好感或许会有，也或许会有特别炽烈的感情，可更多的结合却是因为“合适”。 相貌合适，家世合适，性情合适…… “喜欢”这两个字太过容易，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的人太多，可单单依靠喜欢又能走的了多远？ 男女最热烈时自然是什么都愿意为彼此付出，可是这种炽烈又能维持得了多久，一年两年或许可以，可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 又有多少人能够守着“喜欢”过一辈子？ 燕无戈早年便经历无数磨难，见识人心险恶，历经生死才走到今日。 他当初能亲手将衡王府的人送上断头台，如今若真是为了些情爱就忘却所有，那沈珺九反倒是觉得她或许要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今这样正正好。 他喜欢她，却不会为这份喜欢没了底线和心智，就如同她哪怕对她动了心，也绝不会因为他就忘记了大哥和姐姐，忘记了她想要做的事情。 这份感情或许没那么纯粹，可对于沈珺九来说却恰合她心意。 让她觉得舒心，又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沈珺九脸色泛着些高兴的红润，突然主动朝着燕无戈伸手，在他靠近之后单手抱着他的脖子，仰着头亲了亲他下颚：“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燕无戈顿了顿，将人抱近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凤眸微暗。 “那就多喜欢一些。” 耳垂被温热包裹时，沈珺九忍不住痒意朝后躲了躲，喉间溢出轻笑声。 下一瞬便被人按着后脑动弹不得，而身前之人压下来后，双唇紧贴着厮磨，连胸腔之中的气息都仿佛被阻断了一般，鼻息间满满都是那股冷冽松香的味道。 在她脑中有些混混沌沌时，隐约听到他声音微哑的道。 “多喜欢我一些……” …… 第779章 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沈珺九清醒过来之后，燕无戈陪了她许久。 等着韩凛那边有人寻过来时，燕无戈才出去处理外间的事情，而冬青则是进来替沈珺九换药。 沈珺九肩上的伤口极重，取掉缠着的布条时，依旧能瞧见里面血肉淋淋的模样。 “小姐，您忍忍，奴婢轻一些。”冬青看了眼伤口低声道。 沈珺九点点头。 冬青就手脚利落的替她检查了伤口，见伤口未曾有化脓的迹象，松了口气连忙上好了药，再取了干净的布条包扎起来。 等伤口处理好后，沈珺九额上已有一层薄汗。 冬青连忙取了帕子递给沈珺九，“小姐，可疼的厉害？” “还好。” 沈珺九左手擦着汗，见冬青在旁站着，直接伸手拉着她，“你昨儿个也受了伤，别站着了。”等拉着人坐下后，才继续道，“你伤势怎么样，还有夏兰，她呢？” 冬青怕让开会碰到沈珺九肩上的伤，只能坐在一旁，闻言回答道：“奴婢没事，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 “倒是夏兰有道伤落在了腰上，要养上几日，所以这段时间不能伺候小姐。” 沈珺九闻言皱眉道：“我用不着伺候，再说这府里的下人这么多，再不济还有采荷和水月，最次也能买个丫头回来，你和夏兰别逞强，好生养着伤，等身体好了再说其他。” 冬青听得出来沈珺九是真的顾念着她们，抿唇露出抹浅笑： “小姐放心吧，奴婢还要保护您呢，又怎么会不顾全着自己。” “陈太医已经替奴婢处理过伤口了，只要不动武不搬重物就没大碍，养几天就好了，倒是小姐身上的箭伤比较严重，还好那箭头取的及时。” 沈珺九看着冬青的脸色，见她虽然有些苍白可精神却极好，这才信了她的话。 下面有人将厨房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因为受了伤，味重的辣的腥的都不能吃，所以只有一道熬得极为浓稠的白粥，加上几样清淡的小菜。 冬青扶着沈珺九走到桌前坐下，这才将粥放到了她面前，拿着公筷挑了一点儿小菜放在她碗里后。 沈珺九就自己用左手拿着勺子吃着东西，一边问着冬青她昏迷之后的事情。 “昨天后来怎么样了？”沈珺九好奇。 冬青低声道：“王爷将宋宣荣和宋家的人送去了大理寺后，就下令封锁城门，捉拿应王。” “消息传进宫里之后，陛下得知小姐遇刺，便下旨让禁军和京中四营之人配合王爷拿人。” 配合？ 沈珺九握着勺子，嘴里含着粥，想了想就有些失笑。 明启帝怕不是想要让人配合燕无戈，而是被燕无戈突如其来的这番举动给弄懵了，一时间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北王私自下令封城，派兵捉拿刺客，皇室要是毫无反应，那岂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北王府权势盖过皇权。 可他要是反应太大为着这事情斥责了北王，赶在燕无戈当时正怒的时候，岂不就是等着跟北王府翻脸。 第780章 葬身火海？ 明宣帝本就有些进退两难，再加上这事儿还是宋宣荣干的。 不管宋宣荣身后站着的是瑞王还是应王，那都是皇家子孙，宋家府里出现了鹰弩，要是事情闹大了，一个不好就成了皇室暗害北王妃，那不就是逼着北王造反吗？ 明启帝怕也是没了办法，所以才不得不下了这道旨意，让京中之人帮着北王捉拿“刺客”。 这样既能保住皇室颜面，又能显示皇家仁厚。 沈珺九脸上满是笑意，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后问道：“后来应王就入宫了？” 冬青点点头：“王爷派人搜捕未曾拿到应王，就猜到应王十之八九是进了宫里，怕陛下那头会为难大公子他们，就连夜将大公子和二小姐送出了京城。” “京里头都是王爷的人，再加上陛下那道旨意，所以谁都未曾留意大公子他们出城的事情，等今儿个一早王德年带着人过来说是宫中要召见大公子的时候，大公子他们早就离开了不知道多远。” “小姐是没瞧见，王德年走的时候那脸白的跟什么似的，想着陛下那头知道消息怕又得砸了不少东西。” 沈珺九闻言低笑出声，这应王入宫的时候怕是有些晚了，才让燕无戈抓着这时间差将大哥他们送出了京城。 明启帝要是知道他为了显示仁厚下的旨意，会放跑了大哥他们这两尊金娃娃，估计能气得吐血。 沈珺九已经从燕无戈那里知道，大哥他们离开京城之后是去见了她爹当年留下的人，也就是天阈商行的大管事沈刃，而且二人身边也有范悉等人保护，就算是明启帝无法查到他们下落。 眼下京城风起云涌，他们身份曝光之后各方势力怕都不会罢休，与其留在京中危险，倒不如先行离开，等大哥彻底接管了天阈商行之后再回来，到时也不必再惧怕谁人。 沈珺九心里放松了下来，想起宋家，问了句：“对了，宋明珍和王氏呢？” 冬青说道：“被救下来了，都安顿在王府里。” “王爷当时让安排了人送了两具尸体进去，只说是她们母女葬身火海了，至于她们二人怎么处置，王爷说是等小姐醒来之后让您拿主意。” 沈珺九闻言顿了顿。 葬身火海？ 那岂不是说宋明珍和王氏从此之后和宋家没了关系，而在外间所有人眼里，她们母女哪怕还活着却也如同是死了。 从此往后，世上不会再有宋明珍和王氏二人？ 沈珺九抿抿唇：“待会儿让宋明珍来这里一趟。” 冬青点点头：“是，小姐。” 沈珺九吃了些粥后就有些饱了，等人将饭菜撤下去后，府医就带着人送了汤药过来。 府医依旧还是胡子一大把，替沈珺九诊了脉瞧了瞧伤势，又盯着她将汤药喝下去后，这才道：“伤口要好生养着，不能大动，也不能沾水，饮食汤药我都叮嘱过了厨房那头，每日都会按时送来。” “王妃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若是疼的不那么厉害了，也能出去走走，只是别着了凉。” 府医叮嘱了几句后，就退了出去。 外间冬青也领着宋明珍过来了。 第781章 退路（一） “小姐，表小姐来了。” 门前帘子掀开时逆着光，宋明珍身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让人有些瞧不真切。 沈珺九只隐约看清楚她身上披着绛紫色斗篷，腰间挂着珍珠坠子随着她走动时微微轻晃，等人到近前时，她才瞧清楚宋明珍的模样。 “你……” 沈珺九惊愕的看着宋明珍缠着白布的脖颈，目光落在上面渗出的血色上时，忍不住道，“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宋明珍笑笑：“不小心被火燎了。” 沈珺九眉心微皱看着宋明珍，对她这话半点不信。 宋明珍是个多聪明的人，早前最早看破她心思，后来能察觉到宋宣荣的不对，放火烧了东院以惊动外面的人救了他们，那她在放火之前又怎么会不顾着她自己和王氏。 沈珺九是知道东院有多大的，里头内湖池塘就有好几个，水榭和宽敞能藏人的地方更是不少。 哪怕那场大火火势惊人，可一时之间想要烧尽整个东院根本不可能。 那偌大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半点躲藏之地？ “你故意的？”沈珺九说道。 宋明珍没防着她，亦或是觉得眼下这情况防着也没用，点点头解释了一句： “也不全是，原本只想烧着胳膊、后背这些能平日里能藏在衣服里，眼下又能震住人的地方，可后来没防着横梁塌了，我为了护着我娘，不小心就让火苗燎到了脖子上。” 她说着自己被火烧了时，平静的跟说着别人的事儿似的。 任由冬青替她解了披风时，就露出包的跟粽子一样的胳膊来。 见沈珺九皱眉看她，眼里满是不赞同。 宋明珍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我娘的确能平安躲过去，可是宋家突然起火，火势蔓延整个东院，甚至惊动了外头的人。” “我当时也不确定你们在隅音堂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贸然放火之后，总要给我和我娘留条退路才行。” 她当时原是忘记了一些事情，想要让王氏身边的丫头去告诉沈珺九，可那丫头回来却说，沈珺九和沈心箬领着余太医神色匆匆的去了隅音堂。 没过多久，东院这边就被人给围了，别说是她，就连王氏也被困在了这边，那些个丫环更是不能出去半步。 有先前送饭过来的小丫头说府里这段时间多了好些陌生面孔，那些人个个瞧着孔武有力，不像是家丁仆役，而后来没过多久，外间的气氛就紧张起来，她在院内隐约听到外面人说隅音堂那边打起来了。 宋明珍人虽困在东院，可是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宋家才刚出了宋禹行的乱子，本该是韬光养晦格外安静才对，可宋老夫人先是装病骗了沈家兄妹过来，府里又突然多出那些陌生人，如今东院被人严加看守，又有人在隅音堂动手。 这种种迹象都只有一个可能。 宋宣荣想要对沈家兄妹下手。 宋明珍虽然理智上不断告诉自己，宋宣荣就算是再蠢，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府中暗害沈珺九他们，可是那种不妙的预感却让她坐立难安。 第782章 退路（二） 外间混乱之声不断，她被困在东院之中，王氏又昏迷不醒。 宋明珍根本没办法打听消息，也没办法联系外面的人，最后思来想去，她还是在宋家和沈珺九之间选择了沈珺九。 她冒险放火意图惊动外面的人，是不想让沈珺九兄妹三人在宋家出了事，时候连累了她和王氏。 可同样的，本就是不确定的冒险，她也不想因为放火就彻底断了她和王氏的退路。 如果事情真的严重到了宋宣荣和宋老夫人联手哄骗沈家兄妹入府，然后明目张胆的朝着沈家兄妹动手的地步，那她放火之后自然能替沈珺九他们解围。 在有救命之恩的情况下，沈珺九绝不会撇下她们，到时她和她娘都能和宋家划清界限从而保命。 可是事情如果没严重到那般地步，只是她猜错了。 那她放火烧了东院，火势那般厉害，她和她娘却连半点损伤都没有，到时她该怎么跟宋宣荣和宋宣勤他们交代？ 宋明珍是个心智冷清的人，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 所以才有了她身上的这些伤，既不会致命，也没有毁容，可却足够严重。 哪怕真的只是她多虑了，她也能和沈珺九他们结一份善缘，而事后宋宣荣追究起来，对着她这一身的伤也不能将她如何，这就是她给她和她娘留下的退路。 只是中间出了差错，那横梁突然塌了，她脖子上才会留了伤。 不过这对于宋明珍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大事。 沈珺九心思玲珑，哪怕宋明珍语焉不详，可只一句“退路”，就足以让她猜到宋明珍的心思。 她瞧着宋明珍脖颈上的伤势说道：“做做样子罢了，你也真下得了手。” 宋明珍坐在一旁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处，“只是瞧着严重些，实则不要紧，而且既然是退路，总要做的像一些才行。” 沈珺九闻言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宋明珍太过冒险，还是该说她太过周全，只凭着一些猜测她就敢放火烧了东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说，还弄了这么一身伤来。 往日里她只觉得宋明珍聪明，可如今再瞧，她的心性，手段，果决和狠辣半点不逊任何人。 沈珺九自己知道自己，她能走到现在，将宋家逼到这般地步，甚至看似搅弄风云决策果断，其实不过是因为她多经历了一世，多知晓了一些旁人不知晓的事情，占了先机罢了。 可宋明珍不同，她如今还不到十六岁，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姑娘。 她上一世这个年纪时还蠢的令人发指，可宋明珍却已经有了这般心机城府，果决手段。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成长起来，宋明珍恐怕比她前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更为厉害。 沈珺九突然就想起上一世宋家显赫时，宋明珍宁肯低嫁与她那夫君远离京城，也不愿沾染半点宋家的富贵。 恐怕那时候，宋明珍就和李氏一样，察觉到了宋家覆灭的危机，或是遭了宋家同样的“背叛”，所以才早早舍弃了宋家远离了京城。 第783章 缘由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要多谢你。”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说道，“若非是你这一场大火，我和大哥、姐姐怕是真的就折在了宋家。” 宋明珍听着沈珺九愿意认下这份“救命之恩”，心中放松了下来，至少她和她娘的命是保住了。 “我也是没想到，宋宣荣居然敢直接在宋家对你们下手。” 宋明珍看了眼沈珺九肩上的伤，想起之前被带回北王府前从丫头嘴里听到的消息。 说是宋宣荣不仅和军器监那边的人勾结，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鹰弩，且围了隅音堂的那些“私兵”全是军伍里的人。 又是下毒，又是强杀，甚至不惜搭上宋老夫人，也要取了沈清梧他们的性命。 宋明珍迟疑了片刻，才问道：“阿九，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沈珺九看着她。 宋明珍说道：“你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宋宣荣这般穷追不舍，屡次加害不说，这次更是搭进去了整个宋家，不惜拿祖母的命来做饵？” 宋宣荣不是那么不明智的人，就算沈家兄妹身上真有什么可图的，他也不至于这般疯狂。 别的不说，就是宋老夫人的命。 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 沈珺九有些猜到宋明珍想要问什么，眼下宋宣荣入狱，宋家也完了。 应王见到明启帝后，天阈商行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住了，喧嚣于尘只是时间的问题，她也没必要瞒着宋明珍。 沈珺九说道：“我曾经跟你说过，宋家的富贵本不是你们该得的。” “不管是宋宣荣当年在朝中疏通人脉所用，亦或是宋家这些年的奢靡，包括宋家那处宅子，皆是我父亲的。” “我父亲早年行商在外时，除了沈贺之外，他还有个名字叫沈天阈。” 沈天阈…… 沈……天阈…… 天阈？ 宋明珍蓦的瞪大了眼，失声道：“天阈商行？” 见沈珺九颔首，宋明珍心中满是震惊。 居然真的是天阈商行。 难怪了，难怪宋家这些年的富贵根本不是寻常人就能有的，难怪以宋宣荣如今地位，却依旧死死抓着沈家兄妹不肯放手，明明屡次吃亏，明明知晓势不可为，可宋宣荣宁肯拼死甚至拿着宋老夫人的命去算计，也要拉着沈珺九他们去死。 却原来从头到尾，他所想要的都是天阈商行。 “那姑姑和姑丈……”宋明珍看着沈珺九。 如果宋宣荣真的是因为天阈商行才对沈珺九他们动手，那当年沈贺和宋婉淑之死，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 沈珺九闻言抿抿唇：“我爹和我娘的事情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宋家如今已经不是从前。 宋宣荣没了官职，宋宣勤、宋老夫人皆是入狱，整个宋家被团团围困再无将来可言。 明启帝那边不会放过宋宣荣，应王为保这些年的隐秘也绝不会让他活下来，宋家再无倚仗，不管她爹娘当年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她都定会查的一清二楚。 第784章 宋宣荣骗了外人，也骗了他们！ 宋明珍显然也知道沈珺九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我就一直觉得奇怪，以宋宣荣如今的地位，他何必非得拉着你们死磕，却不想这其中居然关乎天阈商行。” “那这次和宋宣荣联手的人……” 沈珺九道：“是应王。” 宋明珍神情微顿，有些恍然：“原来是他，那上次救了宋宣荣，说动陛下下旨护着宋家的，也是应王？” 沈珺九点点头。 宋明珍一时间觉得简直是可笑至极，这么多年，别说是外面的人，就连宋家人自己都一直以为宋宣荣投靠了瑞王，想要辅佐瑞王夺权。 她爹处处讨好瑞王，替瑞王办事，而她哥哥更是一心想着效忠瑞王，连会试都还没过，就已经和瑞王的人接触，恨不能直接投入瑞王麾下听从他差遣。 宋明珍还记得之前她爹甚至动了和瑞王联姻的心思，可到头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幌子而已。 宋宣荣他真正想要辅佐的，居然是那个不声不响，在众人眼里被明启帝厌弃的应王。 宋宣荣骗了外人，也骗了他们！ “他可真是好算计。” 沈珺九听着宋明珍咬牙切齿的声音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宋明珍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戾气之后，才对着沈珺九道：“我听说北王已经让人对外说，我和我娘葬身在宋家那场大火里了？” 沈珺九点点头：“当时情况有些不好处理，宋宣荣和应王勾结，不仅动用了鹰弩，还关系着应王这么多年在京中的筹谋布局，无论是应王还是明启帝都不会让宋宣荣活下来，宋家其他人恐怕也难以逃脱。” “你爹这些年没少帮着宋宣荣做事，你和你娘若是还活着，定会受你爹牵连，所以王爷便让人直接对外称你们二人葬身火海，这样既能和宋家撇清干系，事后宋家问罪也不会牵扯到你们。” 宋明珍明白北王这么做其实是护着她和王氏，而这并不像是北王自己的性情，十之八九是因为沈珺九说了什么。 她对着沈珺九道：“多谢。” 沈珺九摇摇头：“这是我答应过你的，只是你和你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京中，还是去别的地方？” 宋明珍闻言苦笑：“我和我娘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况且这些年我和我娘在京中走动，与不少人都相识，就算我们诈死之后改名换姓留在京中，恐怕也会被人察觉。” 先不说宋家这头的麻烦，应王和明启帝若要斩草除根，她们母女一旦被人发现定然逃脱不掉。 就说王氏娘家那边，她几个舅舅和表哥虽然平日里待她们母女极为殷切，可其中有多少是冲着骨肉亲情，又有多少是冲着宋家的原因，宋明珍心中清楚的很。 宋家出事，王氏一族必定会受牵连。 没了往日显赫和尚书府的威望，她那几个舅舅未必肯收留她们两个罪臣妻女，顾念些旧情的可能给些银子打发她们，要是心狠一些的，就算是将她们交出去讨好了当权之人都是有可能的。 第785章 打算 宋明珍从来不小看人心险恶和贪婪。 就如同宋宣荣为着天阈商行对沈家兄妹下手一样，她绝不会拿她自己和她娘的命，去试探她那几个舅舅到底会如何待她们。 宋明珍说道：“我原本早就打算等着宋家事了之后，就带着我娘远离京城，如今这样也正好。” “宋家的身份没了，就没有人会再追着我们二人不妨，我和我娘也没了后顾之忧，我想要带着我娘寻一处安静之地好好生活，不再管京中之事。” “到时候对外就说，我娘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而我是我娘的独女，我和我娘手中还攒了不少银子，只需要你和王爷替我们做两张新的身份文牒就行。” 沈珺九倒是没觉得宋明珍这想法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朝着椅子上靠了靠，带着笑道：“身份文牒没问题，只是如果你们真打算离开京城，可想好去哪里？” 宋明珍摇摇头：“还没有。” “那不如我给你们想一个去处？”沈珺九说道。 “你？” “阳城如何？” 宋明珍皱眉，她是知道沈珺九他们就是从阳城而来，而且沈氏一族就盘踞在南地阳城那边，她满脸的不解：“为什么是阳城？” 沈珺九说道：“你和二舅母想要离开京城去别处是好事，可是你们两个女子孤身在外，又带着银钱之物，若是被人欺辱怎么办？” “阳城富庶不输京城，无论是治安还是环境都比其他地方要好，而且三舅舅马上就要去阳城赴任了，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事情你们也能彼此照应。” 宋明珍惊愕：“三叔要去阳城赴任？” 沈珺九点点头：“这事情早前就已经定下来了，三舅舅为人刚直，三舅母也没什么坏心眼，他们虽然和宋家闹的不可开交，可与你们母女却没什么仇恨，到时候有他们照应着，你和二舅母也能好过一些。” 宋明珍想着宋宣林和李氏的性子，知道他们二人应该不会为难她和王氏，而且如果真去了阳城之后，有宋宣林暗中照应着她们，她和王氏肯定能过的轻松很多，至少不必担忧有地痞流氓欺辱她们孤儿寡母。 只是…… “阳城是肥缺，宋家又刚出了这事情，三叔还能去吗？” “这个你放心，宋家的事情牵连不到他们。” 沈珺九淡淡道，“莫说早前三舅舅和宋宣荣分家的时候闹的满京城都知道，就说阳城这差事，宋宣荣之前还曾经插手想要为难三舅舅，将他调去不毛之地。” “这些事情吏部那头稍微查一查就能清楚，任谁都不可能说三舅舅和宋家勾结。” 沈珺九还想要让宋宣林去了阳城之后，帮她查一些沈家的事情，就算应王和明启帝他们真想借着宋家的事情攀扯宋宣林，她和燕无戈也不会答应。 这阳城，宋宣林去定了。 沈珺九抬头看着宋明珍道：“三舅舅的差事肯定没问题，就看你愿不愿意去阳城了。” 宋明珍自然没有不愿意的，与其去一个举目无亲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倒是宁肯去阳城。 第786章 为什么愿意放过我？ 沈珺九知道宋明珍的选择后，开口道：“既然你愿意去阳城，那就早些走吧。” “三舅舅本该年后去南地上任，我会让王爷出手帮忙让他提前过去，京中这边也快要乱起来了，你和二舅母早走早好。” 宋明珍心中微震，隐隐猜到沈珺九口中那句“乱起来了”是指的什么，可她并没有多嘴，只是说道：“你看着安排就是，我和我娘什么时候走都行。” 沈珺九：“那你走之前可要去见见你父亲和大哥？” 宋明珍摇摇头：“不见了。” 她和王氏在外人眼里已经葬身于那场大火，而宋宣勤和宋禹哲之前的选择也早就断了他们之间的父女、兄妹亲缘。 宋明珍本就是个冷情之人，以前她或许还会对宋宣勤和宋禹哲有几分挂念，可如今对于她来说，她在意的也就只有王氏一个人。 至于宋宣勤和宋禹哲。 早在他们选择前程，想要牺牲她换取利益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放弃了她。 沈珺九看着神色淡漠的宋明珍，眼底浸出些浅笑。 之前她对宋明珍只是当成一个曾经试图救她于水火的人，放过她也只不过是因为宋明珍曾经在她举目皆敌时，好心提点过她一句。 可如今沈珺九却是发现，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姑娘了。 识时务，懂进退。 看得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分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宋明珍的理智大于情感，在某方面来说，她舍弃亲缘显得格外的冷血无情，可是对于沈珺九来说，却是极为欣赏她这种性子。 “我会尽快将你们的身份文牒做好，让人护送你们前往阳城。” “这段时间你和二舅母就在王府里好生养伤，我会告诉王爷，让下面的好好照顾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遣人来告诉我。” 宋明珍点点头：“多谢。” 宋明珍没在这边多待，跟沈珺九商量好她往后的去留后，就起身告辞。 等走到门前任冬青帮她系上披风，撩开门帘准备出去时，宋明珍脚下停了片刻，突然回头道：“阿九，其实有件事情我很久前就想问你。” “你仇视宋家，对宋家之人不折手段，也未曾想要放过我爹，府中宋芝媛和宋禹行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可你为什么独独愿意放过我？” 她是真的疑惑。 兰荟的事情刚出时，沈珺九放过她一次。 后来沈珺九他们搬去沈宅时，宋老夫人带着宋芝媛上门闹事时，沈珺九又提点过她一次。 宋明珍曾经以为，沈珺九不曾对她动手，是因为她未曾插手过他们的事情，也没有帮着大房的人害过他们，可是那一次在沈宅，沈珺九却是说的清清楚楚。 就算她没有害过他们，可她坐壁旁观，得了宋家的富贵，也成了宋宣荣迫害他们兄妹之后的既得利益之人，宋宣荣和大房的人有错，而他们二房的人也不无辜。 所以宋明珍不明白，沈珺九为什么独独愿意放过她，甚至为了她还饶了王氏的性命。 第787章 从不敢奢求的自由 “或许是你曾经做过什么好事，好人有好报。” 沈珺九半靠在引枕上，看着满脸疑惑的宋明珍莞尔，“表姐伤势不轻，早些回去歇着吧，等身份文牒办好之后，我会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宋明珍被沈珺九的话说的满脸的茫然，可是见沈珺九虽然带着笑却没了开口的意思，她就知道沈珺九不会告诉她缘由，她虽然有些不甘心，可却也只能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好生休息。”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不管是什么缘由，反正谢谢你愿意放我和我娘一条生路，这世间往后不会再有宋明珍。” 宋明珍十分郑重的朝着沈珺九屈膝行了一礼后，就转身出去。 等到了外间，对着那极为明朗却不甚温暖的阳光时，宋明珍脸上展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和沈珺九之间的关系挺奇怪的，要说沈珺九恨宋家，她是宋家的女儿，沈珺九却又屡次都放过了她，可要说沈珺九待她好，她对她却又从没客气过，甚至对二房也没留情。 沈珺九为人太狠，心思诡谲，从不留情。 宋明珍在见她之前心中一直有些忐忑，也有对未来的不安，可在见过沈珺九之后，她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放了下来。 离开京城，改名换姓。 虽然没了富贵，没了显赫尊荣。 可从此往她却有了曾经从不敢奢求的自在，不必再刻意隐忍着遮掩自己，去伪装着适应别人。 …… 冬青送走了宋明珍后，回到房中，就见到沈珺九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小姐。” “送走了？”沈珺九回神。 冬青点点头。 沈珺九叮嘱道：“让府医多照看着一些，尽快让她们将伤养好，还有她们二人的身份文牒也尽快安排下来，好早些送她们出京。” 冬青嗯了声：“小姐放心，奴婢会让人办好。” 外间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下来，院子里的树上全是枯黄。 冬青怕沈珺九冻着，取了斗篷过来替她披着之后，这才说道：“范悉那边来了消息，说大公子和二小姐已经安全到了离城，沈刃那边也得了消息，最迟两日后就能赶到。” 沈珺九闻言点点头松了口气，可转瞬又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原本还想替大哥好生操办他的冠礼，结果他今年生辰都没办法陪着他过了。” 冬青安慰：“事出突然，大公子不会在意的。” 沈珺九当然知道大哥不会在意，可这却是她的遗憾，上一世大哥没来得及冠礼就没了性命，这一世又毁了大哥的生辰，想起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她眼中满是冷冽之色。 “王爷呢？”沈珺九问道。 冬青回道：“方才入宫去了。” 沈珺九皱眉看着她：“入宫了？” 冬青点点头：“奴婢听说朝里的那些大臣都入宫了，有不少人弹劾王爷私自调动兵力、封城搜捕的事情，宋家这事闹的太大，陛下想要提审宋宣荣入宫，可大理寺康丛不敢放人。” 第788章 暗棋（一） 燕无戈之前下过命令，宋宣荣入了大理寺后谁都不能私下见他，要是宋家人出事，整个大理寺上下都要陪葬。 明启帝想要趁乱让人将宋宣荣带进宫中，结果才刚到大理寺门前，康丛都还未曾出面，宫里的那些人就被大理寺少卿和其他几个寺丞带着人撵了出来。 谁都不敢挑衅北王的脾气，更不敢试探本王那句让大理寺陪葬的话是真还是假，可他们又得罪不起明启帝，最后就直接将北王的话原封不动的让人带去了宫里。 宋宣荣带不走，而前去追捕沈清梧和沈心箬的人又一无所得。 听说明启帝气得脸都青了，当着一众朝臣的面险些砸了御书房，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忍着怒气让人宣召燕无戈入宫。 沈珺九听着冬青的话低笑出声，能把堂堂皇帝逼到这份儿上却还敢怒不敢言的，燕无戈也算是这大晋朝开天辟地头一份了。 …… 燕无戈进宫的时候，穿着一身玄色银丝螭龙长袍，脸色冷淡走的不疾不徐。 旁边的林四海却是急的脑门上都冒了冷汗了，想起大发雷霆的明启帝，他只想伸手推着身边这位爷走的快一些，可是对上燕无戈那冷漠的眼眸时，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动手动脚，就连催促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眼见着快到御正殿了，林四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就见北王突然停了下来。 林四海有些着急，“王爷，陛下还在御正殿里等着您……” “等着就等着，也不差这一会儿。” 燕无戈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可偏生他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的理所当然。 林四海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王爷……” 您不在意让陛下等着，可他不行啊。 燕无戈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林公公在御前伺候多少年了？” 林四海神情一怔，不明白燕无戈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只是他还是如实说道：“已经五年了，奴才是王爷回京那一年才被调到圣前的。” 燕无戈淡声道：“那你可还记得，你是为何入了陛下的眼？” “是奴才机缘巧合帮着陛下寻着他的私印，陛下觉得奴才机灵，才格外开恩让奴才入了御前伺候。” 林四海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就心中着急，只想催促着燕无戈赶紧去御正殿，免得耽误时间长了回头陛下那头又得迁怒他们，可燕无戈却是突然露出抹奇怪笑意。 “苗姑姑还好吗？” 林四海惊住，猛的抬头看着燕无戈时满脸惊愕，“王爷您……” 燕无戈看着他：“当年本王让她教导你御前规矩，让她教你如何讨陛下欢心，算起来也有五年未曾见过她了，听说你将她接到宫外寻了人替她养老送终，她可还好？” 林四海脸色瞬间变化，不敢置信的看着燕无戈。 苗姑姑是西林苑里的老嬷嬷，管着西林苑里所有老太妃的吃食用度。 五年前林四海还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时，无意间帮了晕倒在墙角边的苗姑姑。 第789章 暗棋（二） 当时苗姑姑扭了脚，整个人又昏昏沉沉的，林四海就将人背回了西林苑。 苗姑姑为了谢他，就教导他宫中的规矩，甚至还给了他不少机缘。 苗姑姑是个极为睿智的人，在宫中人脉也极广，上到御前，下到太医院御膳房，她几乎都能找到门路，而林四海当年替明启帝捡了私印之后，虽然得了赏赐被调到御前，可也就只是个守门的小太监。 要不是苗姑姑教他，告诉他如何讨好王德年，如何摸准了明启帝的性情讨他欢心得他看重，一步步爬上来，恐怕他就算是到了御前也不会有如今的机缘。 林四海十分感激苗姑姑，在得势之后恰逢苗姑姑年迈得了恩准能够出宫，林四海就置办了一处宅院将苗姑姑奉养了起来，待她如同长辈。 而这几年他但凡在宫中有不解之事，或者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他都会去问问苗姑姑的意见，而每次他照着苗姑姑的话去做之后都未曾出过差错，反而得了不少奖赏，如今在宫中地位也仅次于他师父王德年。 林四海一直以为，是他当年一时心善才得了回报遇到了苗姑姑。 可谁知道如今北王却说，是他安排的苗姑姑教导他。 这……这怎么可能？ 林四海条件反射的朝着周围看去，就见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太监早早就已经没了踪影，而这边离御正殿还有些距离，刚巧在一处拐角的地方，最近的侍卫都离这里有些距离。 林四海顾不得心慌，沉声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您说苗姑姑是您派来的？” “不然呢？林公公该不会真以为，以苗姑姑当年在西林苑的地位，她会一个人昏倒在边角之地却没人察觉，又那么刚好的被你遇到吧？” 燕无戈对着他满是质问的目光似笑非笑，“而且林公公难道就没想过，陛下身边宫人成群，不说是王德海，就是侍卫暗卫都有无数。” “帝王私印向来都被随身携带，旁人连见都见不着，这般重要的东西，无缘无故怎么可能会遗失，还那么恰好的就被一个本不该在御前出现，那一日却刚好替宫妃去取东西，又这么恰好路过的扫洒太监捡到？” 林四海脸色变化莫测，被燕无戈的话说的心中急跳。 当年的事情可以说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他八岁就被送进宫中，一直到了十七岁都未曾有半点起伏，只是个寂寂无闻谁都能够踩上一脚的扫洒太监。 直到五年前遇到了苗姑姑，后来捡到了陛下遗落的私印，他的人生才有了改变，所以对于当初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日他原是主子殿前打扫，当时的主子是个比较得宠的嫔妃，夏季炎热主子受不住热气迁怒了他这个在眼前的小太监，教训似的非得要他一个人去司礼监那边讨要冰块，而他就是在去司礼监的半道上捡到了明启帝的私印。 当时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就被冲上来的侍卫拿下。 第790章 暗棋（三） 当时情况混乱之际，林四海被人压在地上时吓得险些没晕过去。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捡到的居然是帝王私印，为此还险些被误会是偷盗之人，挨了刑罚拷打。 等查清楚他当日真的是无意间路过之后，为了补偿他，他才被调到了御前伺候。 林四海一直都以为这些只是机缘巧合，可如今却被北王一口道破，他脸色微白，哪里还不明白，不仅仅是苗姑姑，就连他当年“捡”到帝王私印，也都是被人为安排的。 林四海手心微抖：“王爷为何要做这些？” 燕无戈看着他：“你说呢？” 林四海脸色苍白，能在圣前几年，又得王德年教导，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北王权重，明启帝一直忌惮北王府，而北王又在御前“安插”眼线，还能为着什么？ “为什么是奴才？”林四海问道。 燕无戈笑了笑：“因为你足够善良。” “苗姑姑当时昏倒在那里，路过了十几个宫人，却只有你停了下来，将她背回了北苑，苗姑姑说你虽然天资不行，可却耐得住性子，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本王便选中了你。” 如果是其他时候，有人说他善良，林四海心里或许还能有那么一丝高兴，可是这话从北王嘴里说出来时，却显得格外的讽刺。 他以为的机缘，是别人安排的。 他以为的善有善报，也是别人一早就设好的局。 他就这么一脚跳了进去，被蒙在鼓里整整五年，一心欢喜的以为是靠着自己爬上来的，没成想一回头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骗局，就连他一心当成了长辈孝顺着的苗姑姑，也一直都在骗他。 燕无戈看着林四海眼底流露出的怒色，淡声道：“觉得被人欺骗了，还是觉得不甘心？” 林四海眼眸微垂，抿着嘴没说话。 燕无戈淡笑了声：“你在御前几年，又跟着王德年学了这么多，怎么还这么天真？” 林四海猛的抬头。 燕无戈嘲讽道：“你以为是苗姑姑骗了你，可你怎么没想想，若不是苗姑姑看中了你，你也不过只是个扫洒太监，人人可欺人人可踩。” “当年本王手中其实是有别的苗子，且本王也觉得你愚笨，是苗姑姑说你是可造之材，才让你顶替了本王原本选中的那人去了御前。” 燕无戈的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半点都没给林四海留脸面，而他这番话更是如同两个巴掌，打的原本对苗姑姑生了愤恨怨怒之心的林四海脸色涨红。 燕无戈说道：“这宫中是人吃人的地方，被人利用和利用别人的事情从来就没少过，你觉得这种事情换成是旁人，本王会找不到人？” “还是觉得除了你以外，苗姑姑寻不到别的愿意被她利用，却能一步登天爬到你如今这地位的人？” 林四海脸上涨红，低声道：“王爷……” 燕无戈淡声道：“做人别那么天真，特别是在宫廷之中，想要得到总要有所付出才行。” 第791章 暗棋（四） 燕无戈的话极为扎心，而且半点都没留情面。 他提起以前的事情，就好像只是在告诉林四海，他如今的一切都是燕无戈给的，而林四海占了便宜却以为一切只是机缘巧合，是他自己的机缘未免太过天真。 这皇宫里面，不折手段想要往上爬的人多的是。 只要北王愿意，多的是人能够取代林四海，愿意成为那个被利用的“暗棋”。 明明只是陈述事实，可林四海被被说的脸皮发烫。 他不是不懂想要得到先有付出的道理，而且在宫里这么多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一次不是搀着剧毒能砸死人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种事情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身上。 林四海抿抿唇，好半晌才平复下来，低声道：“是奴才一时想岔了，只是王爷五年都未曾寻过奴才，如今突然告诉奴才这些，不知道是想要奴才做些什么？” 燕无戈淡声道：“你是聪明人，你说呢？” 林四海心中泛紧，手中都握了起来。 他是明启帝身边的人，而北王和明启帝之间的关系谁都知道。 这一次北王突然下令封锁城门，而应王又突然回京。 王德年虽然没告诉他应王和明启帝之间的那点儿事情，可林四海又不是傻子，日日跟在圣前，王德年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半点都察觉不到？ 燕无戈已经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突然找上自己这枚五年都未曾动用过的“暗棋”，还能为着什么？ 林四海正犹豫不决，想要说些什么时。 燕无戈就淡声说道：“王德年已经年迈，办事时有不妥，也惹陛下生气，本王想着陛下身边总要有个更得力的人才是。” “林公公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本王提醒也该当明白，这深宫之中进一步是荣华富贵人上之人，而退一步却是地狱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一句话，林四海瞬间惨白了脸。 燕无戈没再多说，而是抬脚继续朝前走去，“陛下还在御正殿等着本王，走吧。” 林四海望着燕无戈背影，眼底满是挣扎之色，片刻后才咬咬牙跟了上去。 …… 御正殿内早已经来了不少朝臣，明启帝坐在龙椅之上脸上极为难看，而下面的人吵吵嚷嚷，都在争论着北王私自下令让人封城，不经圣意就逾制调兵围了宋家，捉拿了宋宣荣，甚至派兵在京中四处搜查的事情。 其他人也就罢了，虽然有些不满，觉得北王太过嚣张，可到底忌惮着北王的权势不敢明目张胆的讨伐。 倒是几个御史台的人，特别是之前就被北王命人打过一次，伤的三个月都没下得了床的御史中丞郑德俊，更是仿若抓到了北王的把柄，跳着脚指责北王目无君王有谋逆之心，要明启帝严惩北王。 明启帝乐意见到朝臣厌恶讨伐北王，可那是在平时。 他们怎么折腾北王他都乐意见到，有时候更会推波助澜躲在一旁看热闹，若能让北王动怒或者难堪他就更高兴了。 第792章 没眼色 可眼下是什么时候？ 宋家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北王四处捉拿“刺客”，沈家兄妹和天阈商行的事情曝光，应王和宋家联手明启帝又有些理亏，恨不得能快快将宋家的事情压下来。 御史台的人还跳着脚的让他严惩北王，怎么严惩？ 他要真依着谋逆之名去处置北王，那满京城的乾羽军谁去压制。 若是闹大了掀出应王的事情，先不说太子、豫王那头会有什么反应，就是北王这边，这不是逼着人造反吗？ 郑德俊平日里还算体贴圣意，再加上他厌恶北王得了明启帝的眼，所以多得圣心看重。 这会儿他光顾着弹劾北王，却没留意到上首龙椅上的明启帝越来越青的脸色。 “陛下，北王虽为亲王，却也无权擅自调动京中城卫强行封锁四门，更无权调兵围了尚书府，锁拿朝中二品大员，他此行此举太过狂妄，更不曾将陛下放在眼里，毫无半点为臣本分。” “若人人效仿北王，陛下威严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臣恳请陛下严惩北王，以诫众人！” 郑德俊说的口沫横飞。 当下就有人反驳：“你别小题大做，北王命人封锁城门那是为了捉拿刺客，命人抓了宋宣荣也是因为他与人勾结豢养私兵私藏军中利器，想要意图不轨。” “北王也是为了保护陛下安全，才会命人四处搜捕，就连陛下也下令让京中四营、城防之人协助北王，你休得出言污蔑！” 郑德俊冷声道：“陛下命人协助北王，那是陛下宽厚仁德，可北王私自调兵命人封城就是有罪，若照你所说一旦府里出点事就能如北王这般肆意妄为，往后京中哪还有半点法度可言！” 对面的人闻言大怒：“什么叫出点小事，宋宣荣与人勾结谋害北王妃，北王下令捉拿其人何曾有错？” 郑德俊叫嚣：“沈珺九还未曾入北王府，算哪门子的北王妃，再说就算她真入了北王府，终究也不过一妇人而已，北王因为区区一女子便罔顾法度，更该重罚！” 对面的武将怒道：“你放屁！你府中老小被人弄死，你能忍的住？” 下边吵嚷起来，郑德俊得理不饶人，而北王一系的人则是觉得他小人行径。 明启帝坐在上方，瞧着殿内如同菜市场似的，一堆人吵得不可开交，他伸手按压着额角，只觉得那里的青筋突突直跳，正想厉喝出声时，外头就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北王到。” 原本吵嚷不断的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管是向着北王的还是指责北王的，就连刚才说的正欢的郑德俊都是突然噤声，所有人朝着那边看去时，就见到北王神色冷淡的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燕无戈未跪，只是走到近前后，朝着明启帝略微躬身便算作行礼。 明启帝见状眉心一跳，沉声道：“你来了。” 燕无戈淡淡道：“陛下召见，本王怎敢不来，只是这御正殿几时成了菜市场。” 第793章 好想锤爆北王狗头！ 燕无戈凤眼冷漠的扫了一眼御正殿中，被他瞧见的人都是浑身一紧。 “刚才本王还没到殿前时，就听到这头传出吵嚷声，远远听着跟泼妇骂街似的，这里好歹是宫中，陛下虽然是好气性，可也不该纵着这些朝臣失了规矩。” 明启帝：“……” 好想锤爆北王狗头！ 要说没规矩，谁能赶得上你北王？！ 明启帝压了压，才将到了嘴边的粗口咽了回去，可到底心里憋着火，没法朝着北王撒气，下头的那些朝臣就成了出气筒，他直接就怒斥出声： “听到了没有？” “这里是宫中，不是菜市场，你们一个两个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今日也就是北王，要是换成是旁人还以为你们是那街头长舌妇，朕都有些疑惑你们当年入朝难道比的也是泼妇骂街吗？！” 下头莫名其妙就挨了骂的朝臣：“……” 明明之前陛下就没反对过，若他早显露向着北王，他们哪敢说那些有的没的？ 眼下北王来了，陛下就抓着他们顶岗。 一众朝臣也是敢怒不敢言。 北王得罪不起。 陛下更是得罪不起。 他们能怎么着？ 他们只能忍。 明启帝骂了几句之后，眼见着之前还闹腾着要问罪的人，在北王来了纷纷噤声。 他忍不住朝着郑德俊看去，想着让他起个头，好能让他开口先行问罪北王。 可谁知道平日里跟北王最不对付，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着沈珺九“区区一妇人”，闹着要明启帝严惩北王的郑德俊，眼下那嘴却跟蚌壳似的半句不吭，甚至还默默垂头看着脚尖，完全不接明启帝的暗示。 郑德俊感觉到头顶上方的那道视线越来越冷，他知道这样恐怕会得罪了陛下，可到底还是顾全小命要紧。 北王前儿个夜里可是动了真怒的，宋宣荣说抓就抓，京城四门说封就封。 他可是知道宋家死了不少人的，他又不是真的傻，北王不在殿内的时候，他说几句讨伐的话向着明启帝自然是没问题的，如果明启帝动心严惩他举双手欢迎。 可当着北王那张杀神一样的脸，他哪敢真对着他说什么“北王妃不过区区一妇人”的话来。 他真怕北王一剑要了他的小命。 之前闹的最凶的郑德俊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旁的人了。 所有人都是目光闪躲，或是垂头侧目，或是假作不知，反正没有一个人头铁的上前，整个御正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好似之前那一幕争吵都是幻觉似的。 明启帝瞧着这些个胆小如鼠的朝臣，只觉得一口血堵在了喉咙口。 好半晌，他只能在心里怒骂了几句后，自己开口：“昨天夜里的事情朕已经知晓，诸位朝臣入宫也是为着此事，北王可有什么解释的。” 燕无戈挑眉：“解释什么？” 明启帝：“你命人封锁城门，却未曾入宫禀报，他们觉得你此举有违规矩……” 燕无戈冷眼道：“本王何曾没有禀告，若没禀告，陛下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第794章 明启帝险些脱口一句无耻 明启帝呆住。 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当然是燕无戈封锁城门之后，外间的人察觉不对才入宫禀报的，可是这会儿落到燕无戈嘴里怎么就变了味了。 明启帝尚且来不及说话，燕无戈就淡声道： “当时事出突然，本王的王妃险些丧命于宋家，且宋家勾结军器监中之人私藏鹰弩，豢养私兵。” “本王派人围了宋家之后，就命人送信于宫中，陛下知晓之后不是还下令言及宋宣荣有谋逆之举，且让京中四营和禁卫军协助本王搜捕逆犯吗？” “若不是本王禀告，陛下何曾知晓此事，他们还想本王解释什么？” 明启帝听着燕无戈的话气息一噎，瞪大了眼险些脱口一句“无耻”。 昨天夜里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宋家突然被围，宋宣荣被抓，北王又下令封锁城门，调兵四处捉拿应王。 他放在京中的那些探子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而他分明也是自己人来回禀之后才知道北王做了什么的，这才下了后面的旨意的。 可偏偏北王这会儿把一切都揽到了他身上，说是他主动让人入宫回禀的。 明启帝想要说北王胡说八道，可对上北王的眼神那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卡在了那里。 他要是说北王未曾回禀，私自下令调兵封城。 那他这个不仅不训斥严惩北王，反而还让其他人“投奔”北王助他拿人的皇帝变成了什么？旁人会不会觉得他怕了北王，皇权会跌落谷底，而且怕是那些人还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明启帝此时只恨不得能回到昨夜，一把掐死那个脑子犯抽自作聪明下令的自己。 要不是他下令让人协助北王，沈家兄妹哪那么容易离开京城。 要不是他顾忌名声想要先行以此拿捏北王，故作大方让人助北王搜城，他哪会白白浪费了北王现成的把柄，结果如今叫北王一句话怼的他无言以对。 太子眼见着明启帝脸色铁青，真怕他被北王给气死，连忙开口说道： “北王叔，父皇知道您是为了捉拿行刺沈小姐之人，且又疑心宋家有谋逆之心意图谋害宫中，所以才下令封城搜捕逆犯。” 他先跟燕无戈卖了个好，这才继续道， “只是宋宣荣毕竟是当朝尚书，官位显赫又得父皇看重，无缘无故的他怎会突然行此谋逆之举，况且鹰弩乃是军中重器，宋宣荣又只是文臣，若无人帮忙，他怎能将其藏于府中以作行凶之事？” “父皇是觉得宋宣荣此举未必是他一人所为，且又针对沈小姐和北王府，说不定是受人指使，父皇只是想要查清楚幕后真凶，免得白白放过了那心存不轨之人。” 太子的话可谓是意有所指，宋宣荣平日里在朝中靠拢谁，所有人都知道。 瑞王脸都白了，怒声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神色诧异：“我只是说其中的可能罢了，宋宣荣此举完全不合常理，说不得是受人指使想要借着沈家兄妹谋害北王叔。” 第795章 同病相怜 太子像是觉得瑞王无理取闹似的，皱眉道：“我只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应该将宋宣荣带来仔细审问清楚，瑞王兄这般动怒做什么。” “难道……宋家的事情与瑞王兄有什么关系？” “你休得胡言！” 瑞王脸色泛白，扭头看了眼燕无戈后生怕他真信了太子的话，连忙大声道，“我和北王叔无冤无仇，跟沈家兄妹更无旧怨，我怎么可能加害他们。” “宋家的事情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晓，你别想污蔑于我！” 太子闻言说道：“既然如此，那瑞王兄何必动怒，清者自清，只要审清楚了自然就知道了。” 豫王一直站在一旁显得格外的安静，之前那些人讨伐北王的时候他冷眼在旁看着，眼下太子意图攀咬瑞王时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 若不是昨天夜里长公主意外抓到了一个宋宣勤身边的下人，叫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恐怕他现在也和太子一样，满心以为宋家的事情是瑞王授意的。 他和太子、瑞王一直在京中斗的不可开交，只恨不得能将对方彻底压下去好能让自己夺得大位，可谁曾想到到头来他们却成了一场笑话。 父皇早早就已经有了属意之人，就连太子也不过是当了应王的挡箭牌罢了。 豫王抬头看着将瑞王气得不行满眼沾沾自喜的太子，突然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若不是知道应王早就回京，甚至他一直和宋宣荣有所往来，他是不是也会和太子一样。 自以为得了帝心，占了上风。 实则在明启帝眼里却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豫王目光扫过殿前不甚起眼的应王，见他还如以前一般从不开口插嘴半句朝政之事，而且父皇从头到尾也极为冷待于他，好似对他半点都不上心。 他眼底划过抹嘲讽，虽然心底对于应王满是忌惮，突然开口道：“太子殿下说的对，孰是孰非审审宋宣荣就是了。” “宋宣荣深受父皇看重，忝居高位却不知报效朝廷，反而行此等恶毒之事，儿臣也觉得该好好审问清楚，给北王叔和沈小姐他们一个交代。” 明启帝本就是要审问宋宣荣的，只是宫里的人之前去时连大理寺的门都没进去，他看向燕无戈道：“此事与你未来的王妃有关，你以为如何？” 燕无戈微眯着眼看着明启帝，眼色莫名。 他之前就知道明启帝是想要将这次的事情栽到瑞王身上，拿他替应王背锅，只是他以为明启帝想要暗中处置了宋宣荣，再嫁祸瑞王。 可如今瞧着明启帝这般跃跃欲试的模样，怎么像是想要当众审宋宣荣。 他就这么有把握，能够让自私凉薄的宋宣荣攀咬瑞王，而独独放过了应王？ 燕无戈心中想着宋宣荣能有什么把柄被明启帝握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本王觉得太子和豫王说的有理，宋宣荣身后必有旁人，所以入宫时便已命人将他一并带来。” “正好陛下和诸位朝臣都在，也好仔细审问清楚，免得有所疏漏，或是冤枉了无辜之人。” 第796章 审问 明启帝闻言神色一顿，满殿的大臣也是一呆。 谁都没想着燕无戈居然直接将人带进宫里来了。 明启帝更是心中暗恼，这北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要不是他昨天夜里就早早将人安排了下去，留了后手，怕是这次又得叫北王坏了事情。 宋宣荣被人押着进来的时候，模样极为狼狈。 昨天夜里北王破门之时，他被掐了脖子后又踹了一脚，被扔出去撞到墙上落下来时，不仅吐了血，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受了伤。 北王只叫人给他灌了药吊着他的命，却没让大夫替他看伤，在牢中疼了整整一夜之后，此时被带到殿上时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全靠人半扶半拖着。 此时的宋宣荣身上再看不到半点往日的模样，他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上更是大块大块干涸的血迹，叫人看着时都觉得心头发寒。 韩凛将人拖进来扔在地上后，就直接退了出去。 宋宣荣吃痛之下呻吟了一声，抬头看清楚眼前不远处的明启帝时，脸色越发惨白。 明启帝看着他模样皱眉，“北王，你对他动刑了？” 燕无戈淡然：“他从昨夜就进了大理寺，本王何时对他动刑，至于他这般疼痛，大抵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明启帝听着燕无戈的胡说八道，满脸冷漠。 要真老天有眼，怕是早就一道雷劈死眼前这个不敬君上张狂至极的逆贼了，哪能轮得到旁人！ 燕无戈不是没看到明启帝眼底的恶意，只是他懒得理会。 明启帝瞧他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直接对着趴在地上的人说道： “宋宣荣，你也不必装死，本王既然将你带到了这里，哪怕一声不吭你也逃脱不掉。” “你府上私藏的鹰弩和多出来的那些人，本王已经命人全部擒获，你若想少受些罪，安安生生的下黄泉，就将你所做之事告知陛下。” “你若不说，到时候便不是一死就能安生的。” 宋宣荣原本伏在地上，听着北王的话忍不住身形一抖。 他知道北王的意思，更知道北王的手段，他府中的那些人落到北王手上，他之前所做的很多事情恐怕都瞒不住了，而北王将他带到圣前，他也没机会再活命。 只是全须全尾的去死，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两条路。 况且他如今还心有牵挂。 宋宣荣从地上爬起来些，有些艰难的说道：“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微臣愿意认罪。” 明启帝闻言沉声道：“这么说，你与人勾结毒害你生母，借而想要嫁祸沈家兄妹不成，命人杀害他们灭口，甚至豢养私兵的事情都是真的？” 宋宣荣垂着眼：“是。” 殿内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哗然。 他们昨天夜里就听说宋家出了事，说是宋家不仅起了一场大火，而且宋宣荣收买了人想要谋害沈珺九，被北王知道之后一怒之下命人围了宋家将人送去了大理寺，后来又封城捉拿那刺客。 第797章 他图什么？ 事发突然，北王府的动作又太快。 其他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听消息，宋宣荣就已经进了大理寺监牢，宋家又被守的水泄不通，外间之人都只是隐约知晓沈珺九受了上，宋家冲撞了北王。 可是其中详细的经过，还有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都没人知道。 此时明启帝当众说出来后，所有人都是纷纷变色，万没想到宋宣荣居然能这么狠毒。 谋害外甥女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不惜拿着他亲娘的命做饵去构陷沈家兄妹，毒害不成便想灭口。 他图什么？ 明启帝也问了。 宋宣荣垂着头哑声道：“为名，也是为利。” “这数月来，我府中接连不断的出事，每一次都看似是意外，可实则桩桩件件都与沈家兄妹有关系。” “前几日犬子杀人之事后，我母亲糊涂处置不当，长公主又咄咄逼人非将我宋家置于死地，我便想着只有弄一出更大的事情，闹一出更大的丑闻，才能将我们宋家的事情压下去。” 或许觉得自己逃脱不掉，亦或是在大理寺牢中受了大罪。 宋宣荣一边低声咳嗽着发出吃痛之下的吸气声，一边将他之前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了。 他将从宋家出事之后，他买通了太医院之人假造他宋老夫人病情，避开将人送去京兆府衙，再到他察觉到宋家大难，起了毒害宋老夫人嫁祸沈家兄妹的心思。 宋宣荣将他是如何哄骗沈珺九他们去宋家，又是如何打算毒害沈清梧和宋老夫人，趁乱取了沈心箬和沈珺九性命，将宋老夫人的死嫁祸在他们兄妹三人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伪造了证据。 等沈清梧他们一死，那些证据就会被人找出来，而宋禹行弑杀姨娘的事情就会成为被人“构陷”的冤案。 到时候人人都会以为是沈珺九因为记恨叶氏害沈清梧断腿，买通了钱姨娘和他那庶女，设局陷害宋禹行，甚至诬告于他，而宋老夫人的死会彻底将他们兄妹三人钉在耻辱柱上，宋家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能推到他们兄妹身上。 殿内所有的人听着宋宣荣所说的这些，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瑞王更是脸色苍白，心中更是生出不安。 眼前的宋宣荣让他觉得陌生至极，他入他麾下多年，替他筹谋替他在朝中争权夺利，瑞王自以为很了解这个左膀右臂，甚至对他委以重任，可是如今他才发现，他或许根本就没有了解过宋宣荣。 他从来都不知道，宋宣荣还有这么狠毒的一面。 丞相蔡竟是瑞王的人，他看着宋宣荣缓缓说着他所做的一切时，总觉得这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心看向瑞王，就见到瑞王哪怕强忍着也掩饰不住的惴惴不安。 太子站在一旁，他原本还以为宋宣荣这老狐狸哪怕被北王抓个正着，可是当着父皇的面肯定依旧会狡辩一番，甚至推说是北王污蔑而他清清白白之类的。 却没想到北王还没怎么问呢，宋宣荣就直接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第798章 嘲讽 太子都做好了打算，宋宣荣要是狡辩的话，他定要摆出太子的气势来，拿出他查到的那些证据一个一个砸在他脸上，逼着他当着众人的面老实交代。 可如今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事儿就已经清楚明白。 太子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我裤子都脱了还没上就完事”的荒谬来。 半晌他才脸色古怪道： “宋尚书倒是心狠，为着宋家和你自己的名声，连你生母都能舍得出去。” 宋宣荣低笑了声，那声音格外渗人：“太子殿下何必这般谦虚，若换成是您，面对着这般绝境和沈家兄妹身上的利益，您未必会逊色于臣。” 太子顿时气恼，冷着脸怒声道：“宋尚书别以己度人，孤可没你心狠，就算再大的利益在前，孤也做不出来你这种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事情。” “那若是拿皇后娘娘换天阈商行呢？” 太子一呆。 豫王猛抬头。 所有朝臣都是忍不住看向宋宣荣，就连明启帝和应王眼底也是闪过惊愕之色。 宋宣荣抬头露出抹讽刺笑容，看着太子， “如果皇后娘娘的死能换的天阈商行继承人之死，让太子殿下得了整个天阈商行，从而稳坐储君之位，从此不必再忌惮其他皇子亲王。” “太子殿下是会拒绝，还是舍了皇后娘娘？” 太子听着宋宣荣的话，想起沈家兄妹几次三番被人谋害，宋宣荣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弄死了他们，就猜到了那所谓天阈商行的继承人是谁。 知晓之后，他居然下意识的就在考虑宋宣荣的话。 想着如果真的能得到天阈商行，他会不会舍了皇后。 等他反应过来这心思不对时，迎面就撞上宋宣荣满是嘲讽的目光。 太子脸上猛的涨红，怒声道：“孤不会！母后是孤生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孤都绝不会舍弃母后。” “呵。” 宋宣荣闻言未曾说话，只是发出一声低笑。 可那笑声却如同一个巴掌，打的太子脸上生疼。 豫王原本只想着做好这一场戏，顺势除了瑞王之后，再想办法对付应王。 可是宋宣荣的话却如同惊雷炸响，让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脸上更是惊愕至极：“宋宣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谁是天阈商行的继承人？” 宋宣荣捂着下腹，里头疼痛让他难忍，可面对所有人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他却是露出一丝兴奋来。 他仰头看着北王，恨他坏了自己好事，也恨沈珺九他们最后逃脱，眼下他只想着自己都活不了了，整个宋家怕也要跟着陪葬，他也不想叫沈家兄妹安宁，更不愿叫北王一人占了好处。 宋宣荣扬唇道：“豫王殿下向来聪慧，难道猜不出来吗？” 豫王失声道：“你是说沈家兄妹？” 宋宣荣微侧着头，咬咬牙忍下身上疼痛，开口道： “世人皆知，天阈商行富甲天下，横埠诸国，其拥有钱财不知凡几，幕后之人更是神秘，可又有谁知晓，其不过只是我那妹夫当年一时兴起所建。” 第799章 宋宣荣目光看向瑞王 “我妹夫沈贺乃南地沈家嫡子，只因弃文从商被家族厌弃，后化名沈天阈在外行商，以十年之期建立整个天阈商行，势力遍布诸国之间。” “他和我妹妹共生下一子两女，在遭遇意外之前就已立下承继之事，若他身亡之后，便由独子沈清梧，在行冠礼之后手持他留下的信物继承商行。” 说话间宋宣荣看向燕无戈，满是恶意的说道： “我那外甥女打小便背着克星之名，克死了叔伯祖母，八字更是克夫，却能引得北王为她动心。” “北王想要娶她为妃，恐怕也是知晓了他们父亲的身份，想着借珺九好能握住天阈商行吧？” 殿中所有人都是哗然，纷纷朝着燕无戈看了过去。 之前他们就曾经疑惑，以北王的身份，怎么会求娶一个孤女为妃，且沈珺九是出了名的扫把星，又和宋家闹的不可开交，名声极差。 可如今看来，难道真像是宋宣荣说的。 北王早就已经知道了沈家兄妹和天阈商行的关系，所以才会生了心思求娶沈珺九？ 燕无戈看出了宋宣荣的恶意，神色冷淡道：“本王若真早知道此事想要天阈商行，费不着以此手段，本王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去抢。” 周围的人听着燕无戈这直白至极的话，目光都是变了变。 是了。 北王这人说好听点心狠手辣，说不好听点霸道肆意、匪性十足。 他手里握着大晋一半的兵权，在朝中京中向来都是肆无忌惮，对皇室都未曾客气过。 宋宣荣虽是礼部尚书，可对上北王却根本就不够看，北王要是真的早就知道天阈商行的事情，或者对其起了心思，他大可直接取了沈家兄妹的命，灭了宋家的口。 他就连像是宋家这般偷偷摸摸百般算计都不必，又怎会拿着自己的婚事去算计沈家兄妹？ 毕竟他若真想做什么，这大晋谁能拦得住他？ 宋宣荣原本是想要替北王拉一波仇恨，可没想到却被北王的话噎住，他感受着周围那些人目光变化，身上更疼了。 燕无戈说道：“你也不必想着推本王背锅，沈清梧冠礼在即，你狗急跳墙想要取他性命本王清楚，可你府中鹰弩和那些军中之人是从何而来。” “鹰弩乃是军中重器，军器监研制出来之后连本王也是第一次见到，而你府中却私藏十余具，甚至从你府中擒获的那些人也都非京城之人，以你的本事根本就弄不出来这些。” “是谁在你身后帮你，甚至和你一起意图谋害沈家兄妹，夺取天阈商行？” 在场的这些朝臣听着北王的话这才想起来，昨天夜里除了宋家被抓之外，军器监上下人等也全数被人锁拿，整个军器监都被封了。 鹰弩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他们原本还在想着军器监那头是怎么回事，如今方才知道，宋宣荣居然还与军器监的人勾结私藏了鹰弩。 宋宣荣抬头看了眼明启帝，目光突然扫向了瑞王。 第800章 你看我做什么？！ 此时大殿之上，宋宣荣本就是所有人的焦点。 他突然朝着瑞王看过去时，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跟了过去。 打从宋宣荣被北王带上殿来后，瑞王就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事情变的有些控制不住，而且宋宣荣这边突然出了事情，他却一无所知，不仅仅是他从不知晓沈家兄妹和天阈商行的关系，甚至于宋家之中的那些鹰弩和私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他也全不知道。 瑞王本就觉得宋宣荣这边出了问题，心中猜测他恐怕是阳奉阴违改投了旁人。 此时宋宣荣突然看过来，瑞王直接脸色大变，险些跳了起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 周围的目光极为蜇人，瑞王怒声道，“你做的那些污糟事情我一概都不知晓，我也从来都不知道沈家兄妹的事情，你休想污蔑于我！” 宋宣荣闻言脸色惨白，身形摇晃了片刻才惨然道：“对，不是王爷……是我一人所为，与王爷无关……” 他嘴里说着分辨之词，口口声声说是他一人所为，可那模样却像极了被人抛弃的落水狗，说话时眼中满是晦暗和苦涩。 他要是直接说了是瑞王指使，可能还未必有人相信。 可他这般作态，反倒是叫人忍不住怀疑。 瑞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坑在宋宣荣手里，更没想过他会这般害他，顿时大怒，“宋宣荣，本王从未曾指使做什么，你这般惺惺作态是给谁看！” 他扭头见着明启帝眼里满是怀疑，连忙上前跪下急声道： “父皇，您相信儿臣，宋家的事情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宋宣荣屡屡加害沈家兄妹，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这分明是他自己的私怨，那天阈商行的事情儿臣也是第一次知晓，还有那鹰弩……那鹰弩儿臣从未曾听说过。” “军器监是朝中重地，寻常人根本就不得进入，儿臣从未曾与军器监的人来往，又怎么可能能从他们手中拿到这般利器。” 明启帝脸色阴沉。 站在人群之中的黎乾却是突然说道：“宋家的确是屡次加害沈家兄妹，其心可诛，可瑞王若是说你全然不知晓，恐怕未必吧。” “臣记得瑞王殿下与宋宣荣一直交情极好，且瑞王府和宋家也十分亲密，前几日宋宣荣的儿子弑杀宋家姨娘，被长公主抓了个正着送去京兆府大牢时，瑞王殿下还曾亲自过问过。” “若非关系极好，以宋家这般麻烦缠身的模样，瑞王殿下怎会让自己湿了脚？” “你，你胡说八道！”瑞王急怒。 他的确是去过问过宋禹行的事情，可并非为着宋家，而是为着宋芝媛。 瑞王最初和宋芝媛一起时不过是图个新鲜，那个女人看着温柔可人大家闺秀，可实则却是极为浪荡。 御湖那一夜媾和之后，他其实没想着继续和宋芝媛怎么样，可宋芝媛却是缠上了他。 宋芝媛的容貌极好，性子娇柔，在床上格外的听话，而且她虽然有未婚夫却满心只惦记着他一人，更愿意主动帮着他打探宋家的消息，瑞王便也留了这“美人恩”在身边。 第801章 老狐狸（一） 瑞王能做出跟宋芝媛胡来的事情本也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知道宋芝媛有未婚夫，却还时不时与她缠绵一场，这种犹如偷情一般偷偷摸摸的感觉让他觉得格外的刺激。 后来知道宋芝媛为了他，不惜陷害她那未婚夫和妹妹通奸时，更是自得，也渐渐的对宋芝媛上了几分心。 宋禹行出事后，宋芝媛哭的险些晕了过去，再加上长公主咄咄逼人，他也怕宋家的事情牵连到自己，后来就脑子一昏让人去京兆府衙打听了下消息。 此时被黎乾给说了出来，瑞王顿时就生出心虚来，厉声道：“你别污蔑我！” 丞相蔡竟站在一旁，将瑞王眼底的心虚瞧了个干净，就知道黎乾刚才那些话恐怕是抓着了他的软肋。 眼见着情况不对，蔡竟生怕瑞王绷不住说错了话，连忙开口，“黎将军，这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瑞王殿下和宋宣荣的确有几分交情，可那都是在朝政之外，瑞王殿下性子宽厚，就算他真过问了宋家的事情，那也是碍着往日情面问上一句罢了。” “如果要说多问一句就是和宋宣荣勾结，那这朝中多少人打听过这消息，难不成个个都和宋家有关？” 瑞王和宋宣荣的关系满朝皆知，往日里宋宣荣行事高调，追随瑞王的事情从未曾遮掩过，想要撇干净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若是一味的否认反倒是让人觉得心虚。 蔡竟早前就不同意瑞王跟宋宣荣走的那么近，总觉得这样太过招人厌，可是因为瑞王固执，而且宋宣荣一直尽心尽力的替瑞王办事，在朝中也确是帮过他们不少，所以他才按捺下来心中的不喜。 可经过刚才这么一遭，蔡竟哪能不知道。 这宋宣荣分明是拿着瑞王当幌子，实则早就已经投靠了别人。 想要撇干净瑞王和宋宣荣的关系不可能，蔡竟干脆索性承认了下来，只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换了个说法。 蔡竟扭头对着明启帝说道： “陛下，宋宣荣往日里为人谦恭有礼，行事更是进退有度，他身居礼部尚书之位又得陛下看重，朝中皇子亲王与他来往是很正常的事情，莫说是宋宣荣，就是朝中的其他朝臣恐怕也多少会与皇子亲王打交道。” “瑞王殿下性子敦厚，是个孝顺之人，他与宋宣荣就算有些私交，可他断然不敢做出谋财害命、助纣为虐之事。” “宋宣荣若是想要指证瑞王与此次的事情有关，那倒不如让他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撇开往日之事单就天阈商行和鹰弩，他若是有证据的话，瑞王也逃脱不掉。” “除此之外，军器监那边的人也早已经锁拿归案。” “陛下若是有疑，不如将人全部带来宫中对质，瑞王若有过错，陛下自当严惩，可若没有也不能让人胡乱攀咬冤枉了他。” 黎乾和太子等人听着蔡竟的话后，都是忍不住在心里低骂了一声“老狐狸”！ 他们原本是想借着瑞王和宋宣荣往日的关系来逼迫瑞王。 以瑞王的心性，他必定会忍不住。 第802章 老狐狸（二） 瑞王若不辩驳，就等于坐实了他与此事有关。 可若是辩驳，他往日和宋宣荣的那些来往被掀了出来，也只会让陛下更加怀疑。 黎乾他们都已经想好了，不管瑞王怎么反应他们都留了对策。 可蔡竟倒好，他不反驳也不承认，反而直接就将瑞王与宋宣荣交好的事情掀开来，摆明了说二人只是有私交却与朝政无关，而且还将所有的皇子亲王和朝臣都拉了进来。 蔡竟最狡猾的是，他半点不否认瑞王和宋宣荣来往的事情，反而直说宋宣荣“谦恭有礼，进退有度”，还被陛下封了礼部尚书极得看重。 连陛下都没有察觉到宋宣荣虚伪狠毒，瑞王看不出来被人蒙蔽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们要是一口咬定瑞王早就知晓宋宣荣真面目，还与其联手，那岂不是在告诉世人，提携宋宣荣重用于他的明启帝就是个识人不清的蠢货？ 别说黎乾和太子咬碎了牙，明启帝听懂了蔡竟的意思后也是脸色漆黑。 豫王在旁看了一会儿，目光在太子和瑞王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又看了眼一直未曾吭声的应王，突然开口，“父皇，我觉得蔡相说的有道理。” “三弟往日虽然和宋宣荣有些来往，可这次宋家的事情出的突然，又关系军器监和天阈商行，三弟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恐怕也不敢做下这种事情。” “宋宣荣已然在场，倒不如再将军器监的人也带来当朝审问一番，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质，到时候是非黑白自然就能分明。” 明启帝扭头看向燕无戈：“北王，你觉得呢？” 燕无戈冷淡道：“既然要对质，那就将所有人一起带进宫来，不管是谁伤了本王的王妃，本王都绝不会轻易善了。” 明启帝早知道燕无戈不会善罢甘休，冷沉着脸道：“王德年，传旨大理寺，将宋家一干人等，还有军器监中之人全数带进宫中，还有沈珺九……” “阿九重伤在身，不能挪动。”燕无戈没等他将话说话就直接道。 明启帝眼色冷沉：“宋家的事情毕竟和沈家兄妹有关，宋宣荣毒害他们，此事若要细审，沈珺九须得在场。” “不用。” 燕无戈半点不退，“阿九是本王王妃，本王替她在场也一样。” “你……” “女子出嫁从夫，这婚还是陛下赐的，陛下莫不是忘了？” 燕无戈声音冷沉，“本王和阿九虽还未完婚，可她的事情本王还是能够做主的，陛下想问什么问本王就行。” 明启帝被他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说的恼怒至极，哪怕强忍着眼底依旧划过抹怒极之色。 当初中秋夜宴时，他百般算计自以为做局，费尽心思的将沈珺九赐婚给北王，满心以为能断了北王府与朝中之人联姻的机会，叫燕无戈多个扫把星的王妃被人取笑。 可谁曾想到沈家兄妹居然是天阈商行的继承人，那满身恶名的沈珺九更是个金娃娃。 他满心欢心的白白将人推到了北王身边，还自以为得意。 第803章 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明启帝如今只觉得自己就跟个蠢货似的，北王恐怕早就知道了沈家兄妹的身份，一边故意诱他赐婚，一边站在暗地里看他笑话。 实在是可恶！ 明启帝有些忍不住的冷笑了声：“北王和她倒是恩爱。” 燕无戈扬唇：“那是自然。” 殿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明启帝和北王之间的剑拔弩张，也都想起了当初北王和沈珺九是怎么被赐婚的。 眼见着明启帝大动肝火，北王肆无忌惮。 包括太子在内，殿中所有人都是安静了下来，生怕搅合进帝王和权臣之间的较量。 无论是明启帝还是北王，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王德年脸色微白的从殿中出来，一到外面就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这北王行事越来越张狂，他以前哪怕为人肆意，可对着陛下时好歹还会顾全些表面功夫，从不会这般直接的与陛下对上，可刚才在殿内，他却是半点不给陛下颜面。 王德年伺候明启帝多年，刚才很清楚的在明启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意。 他总觉得再这么下去，陛下和北王恐怕难以两存。 “师父。” 林四海瞧见王德年出来，就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王德年紧抿着唇：“情况不大好，宋宣荣指证瑞王，瑞王说他诬告，眼下两边都说不清楚，陛下下旨让大理寺的人将军器监和宋家涉案之人一并带进宫中，想要让人当朝对质。” “你赶紧去准备一下，立刻出宫去传旨。” 王德年侍奉圣前，年纪也大了，这种跑腿的事情他大多都是交给林四海去做。 林四海闻言连忙皱眉：“可是师父，大理寺外面全是北王的人，咱们宫里的人根本就进不去。” “我跟你同去。” 林四海这话刚落下，就听到殿门前传来声音。 两人连忙回头，就瞧着韩凛从那边走了过来。 “王爷吩咐，让我与公公同行，昨夜抓到的人里有几个十分厉害，若公公一人前去恐怕会出问题，到时若不小心被人跑了，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王德年对那句不好交代半点都不相信，北王要是真会怕陛下，哪还有今天这么一出，他只觉得北王恐怕是想替沈珺九出气，怕人犯给跑了，所以才让韩凛同去。 王德年没有戳穿，只是感激说道：“那就麻烦韩统领了。” “小林子，你跟着韩统领一起去，路上小心一些，快去快回。” 林四海知道王德年是在叮嘱他让他多留意韩凛，别出了差错，他连忙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 林四海和韩凛一起乘车出宫之后，马车一路朝着大理寺而去，等到了大理寺前时，林四海就看到守在外面的那些穿着银纹黑甲的人。 韩凛在前领路，林四海进去时没遭阻拦，只有赶车的太监被留在了外面。 等进了大理寺内堂之后，瞧见坐在里面正和康丛相对而坐，左手执棋与他对弈少女时，林四海脸色无比的惊愕。 沈珺九？ 她怎么会在大理寺？！ 沈珺九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扭头瞧了眼林四海，“康大人，宫中来人了。” 第804章 忒凶狠 康丛闻言却没理会，只是满脸不甘心的盯着棋盘，就见着上面白子被黑子围困，进退无路，一大片的黑子之中只有寥寥几点白子，看着极为凄凉。 他忍不住扶额道：“沈小姐，您这棋是谁教的？” 也…… 忒凶狠了些。 初看时横冲直撞，大开大合，看似像极了初涉棋道之人，仿佛谁都能赢了她似的。 可走着走着就将人引到了那看似平静实则一环套着一环的陷阱里，让他左右掣肘顾着这边就失了那头。 等他好不容易堵住了两边，中间却已经失了大半个城池，而沈珺九更是没有半点疲软，越到后面棋路越是诡谲，一刀砍了他完整的棋路不说，更是将他压着打的喘不过气来。 康丛喜欢下棋，也曾经跟不少高手对弈，可是像是沈珺九这般毫无规矩却又极为难缠的却还是头一个。 北王都没她这般棋路刁钻，偏她还这么年轻。 这到底是哪家教出来的妖孽？ 沈珺九微侧着头说道：“我没有师从，只是对着棋谱学了一些罢了。” 康丛：“……” 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呢！ 康丛满脸憋屈的将手里的棋子扔回了盒子里，低声道：“输了输了，不下了。” 沈珺九笑眯眯的道：“那之前的赌约……” 康丛憋屈：“您赢了。” 沈珺九顿时眉眼弯弯，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来。 康丛深深叹了口气，扭头对着被眼前这一幕看的满脸懵逼的林四海时，脸上神色正经了起来：“林公公，你来大理寺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四海：“啊？……哦，对！” 他先是茫然了片刻，才猛的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开口道，“康大人，陛下有旨，宣宋家上下和军器监一应人等即刻入宫觐见。” 沈珺九看着他：“宋家所有人？” 林四海下意识的点点头后：“是。” 沈珺九眼底浮现疑惑之色，宋宣荣被带进宫中当朝招供也就罢了，明启帝宣召军器监的人全数入宫“为证”也数应当，可怎么会召见宋家其他的人。 宋宣勤对宋家的事情全不知情，甚至连天阈商行的事情都不知道，而宋老夫人险些被宋宣荣毒害，腿上还带着伤，宋芝媛和宋禹哲就更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少爷小姐。 明启帝怎么会连他们一并召见？ “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沈珺九问道，“宋宣荣可是招认了？” 林四海听着沈珺九的问话脸色微变。 沈珺九是宋家之事的受害者，她“身受重伤”，此时出现在大理寺和康丛在一起本就已经不合时宜，而她问他宫中的事情更是不合规矩，可她却是问的理所当然，而且好像是笃定了他会回答，也绝不会将她在大理寺出现的消息泄露出去一样。 林四海想起了北王，还有之前在宫中北王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只迟疑了片刻，林四海就低声道： “回沈小姐，宋宣荣已经招认了所有事情，并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瑞王。” 第805章 疑惑 林四海低声说道： “宋宣荣指认之后，瑞王不肯认罪，辩称宋宣荣污蔑于他，两厢争执不下，陛下就下旨让奴才将宋家诸人和军器监主事人等全数带进宫中，当朝跟瑞王对质。” 沈珺九和康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察觉了不对。 旁人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跟谁有关，他们却是清楚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瑞王没有关系。 而且沈珺九知道宋宣荣的性情，这次宋宣荣所做之事关系极大，一旦认罪伏诛宋家上下都别想活命，不仅仅是燕无戈不可能饶了他们，就是明启帝和应王也会赶尽杀绝。 以宋宣荣那般自私凉薄的性子，他绝不可能放过应王独活。 沈珺九之前还猜测明启帝想要保住应王，必定会在军器监的人身上动手脚，到时候让他们做伪证指认宋宣荣得瑞王指使攀咬应王。 可没想到宋宣荣居然直接就指认了瑞王。 沈珺九微眯着眼，神色莫测。 宋宣荣自知必死，没道理会放过应王，除非是他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把柄落在了应王和明启帝手上，或者是他死之后有他在意之人能够活命。 可明启帝他们怎么能肯定，他们能在燕无戈手中保住宋家的人？ 而且这个时候召宋家上下入宫，瞧着也像是别有用意…… 康丛和沈珺九彼此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 “宋芝媛。” 康丛惊讶于沈珺九的敏锐，忍不住道：“沈小姐怎么知道是她？” 沈珺九淡声道：“很简单，宋宣勤和宋宣荣关系并不很好，这次合作也不过是因为利益罢了，宋梁氏虽是宋宣荣生母，可这一次却险些被他毒害，显然宋宣荣并没那么在乎他。” “剩下的两个就是宋禹哲和宋芝媛，宋禹哲虽然是宋宣荣的亲侄子，可是以宋宣荣自私凉薄的性子，他不可能为着宋禹哲这个侄子妥协。” “也就只有宋芝媛是他的亲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在宋禹行注定没命的情况下，也只有宋芝媛活下来能替他这一脉延续香火了。” 宋宣荣这人并不好美色，而且以前也一心钻营朝政，从来没有什么私生子。 宋禹行杀了钱姨娘罪无可赦，宋宣荣又恨极了害宋家落到这般地步的庶女，如今他唯一有指望，能够成为软肋让他改口放过应王，心甘情愿拉着瑞王背黑锅的，也就只有宋芝媛了。 沈珺九开口道：“康大人，我想去见见宋宣勤。” 林四海闻言顿时急声道：“沈小姐，陛下他们还在宫中等着。” “放心，不用多久。” 沈珺九说了一声，“你可以先将其他人带出去准备着，我只与宋宣勤说上几句话，耽误不了多久。” 林四海如今也看出来了，北王对于这位沈小姐极为看重，而且她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恐怕连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也是北王的人。 林四海迟疑了片刻就有了选择，低声道：“那沈小姐快着些，否则若是耽搁久了，外头的人会起疑的。” 第806章 见宋宣勤 沈珺九看了眼韩凛。 韩凛点点头，表示林四海说的是真的，“外面还有几个赶车的宫人。” 沈珺九闻言无意为难林四海，况且明启帝下旨召见若是耽搁太久的确会让人多疑，所以她点点头说道：“放心吧，不会太久。” 林四海不放心也没办法，只能说道： “那奴才在外面候着。” …… 宋家的人被关进大理寺监牢的时候，直接被燕无戈下令，让康丛将人关进了同一间牢房里。 宋老夫人恨宋宣勤和宋宣荣联手要她性命，在刚清醒过来时就挠花了宋宣勤的脸，而宋禹哲和宋芝媛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宋禹哲被那一场大火烧伤了胳膊和腿，因为没有大夫替他瞧伤，此时伤口上都冒着污血。 而宋芝媛更是难受，她腹中怀着孩子，担心受怕之下，这牢中又冻得厉害，此时她只觉得小腹坠疼，一张脸惨白的几乎瞧不见血色。 狱卒前来带人的时候，宋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都以为是大理寺要问审定罪。 宋禹哲拼命挣扎：“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我爹他们要害北王妃，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爹他们做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宋芝媛捧着小腹脸色煞白，正想着要不然豁出去了，说她怀了瑞王的孩子，也许能够保她一命，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拼命挣扎的宋禹哲被狠狠敲了一刀鞘。 “闭嘴！” 抓着宋禹哲的那个人厉声道，“叫嚷什么，都给我安静点儿。陛下命人带你们入宫问审，有什么冤屈跟陛下说去，再敢胡乱嚷嚷，别怪我们不客气！” 宋禹哲被打的头晕目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还想开口的宋芝媛紧咬着嘴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底露出丝惊喜。 陛下召见他们？那岂不是她也能见到陛下？ 瑞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而她肚子里怀的是瑞王的骨肉，也就是陛下的亲孙儿，如果陛下知道的话，他定然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宽赦了她。 宋芝媛不叫不嚷的被人带了出去，一只手还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肚子，脸上不见半点惶恐反而忍不住的露出欣喜之色，而她这般作态也全然落到了门外站在避风处的沈珺九眼里。 宋老夫人腿上伤重，是被人抬着出去的，而轮到宋宣勤时，他才刚跟着出了牢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宋宣勤眼见着宋禹哲他们被人带出去后，脸色惶惶。 “差爷，不是说陛下召见吗？” 既是召见，没道理将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沈珺九从暗处出来：“陛下的确是召见了你，只是我有话想跟二舅舅说，便将你留下来一会儿。” 宋宣勤扭头看见沈珺九时，脸上满是惊愕之色，特别当他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康丛时，瞳孔更是猛的瞪大：“沈珺九，你……”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珺九对着康丛道：“康大人，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康丛点点头，对着周围的人道：“你们先退下。” 第807章 你不觉得，那火起的太巧合了吗？ 那些狱卒全数退了开来，而康丛自己也朝着远处走去，等人走完之后，周围就只剩下沈珺九和韩凛。 沈珺九肩头的伤势还没好，动作大一些便会疼的厉害，她将身上的斗篷拉了拉后，才对着脸上满是抓痕，神情猜疑的看着她的宋宣勤说道：“二舅舅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过是两日未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宋宣勤紧抿着唇满是忌惮：“你想干什么？” 沈珺九失笑：“二舅舅都落到这般地步了，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见宋宣勤依旧满是警惕的看着她。 沈珺九淡声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对你落井下石，毕竟宋宣荣已经招供了所有事情，你这一趟入宫之后就没命再出来，我没必要在这之前对你做什么，平白惹来一身麻烦。” “我让康大人留你一会儿，不过是想要跟你说上几句话罢了。” 宋宣勤听着宋宣荣招供之后，脸上血色瞬间消了大半。 沈珺九看着他道：“我不知道宋宣荣许诺了你什么，才叫你答应跟他一起联手来害我们兄妹，可是想必你也不清楚宋宣荣为什么这般急于对我们动手。” “你可知道天阈商行？我父亲沈贺便是天阈商行的主人，而宋宣荣图谋多年，屡次想要害我们性命，也就是为着想要得到天阈商行。” 宋宣勤睁大了眼，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显然宋宣荣从未告诉过他这些。 沈珺九淡声道：“怎么，宋宣荣没告诉过你吗？那他肯定也没有告诉你，东院那场大火不是宋明珍放的，而是他让人放的，而且就算那日事成，外祖母和我大哥同归于尽，事后你也会成为与我大哥联手的内贼，被宋宣荣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人拿下。” “不可能！” 宋宣勤怒声道，“你骗我！” 沈珺九神情冷静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可能？而且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宋宣荣舍了叶氏，舍了外祖母，你不过是与他关系并不算好的弟弟而已，他为什么不能舍了你？” “你可知道那一日被北王擒获的那些人口中是怎么说的，他们说是你将他们放进宋家的，也是你因为早前宋明珍被宋芝媛陷害之事，对宋宣荣和外祖母起了嫉恨之心，想要谋害宋宣荣他们。” “宋宣荣原本的打算，是让我大哥和外祖母死在隅音堂里，我和姐姐遭遇意外，而他不久后也会‘中毒’。” “他提前安排了人意外发现真相‘救了’我们姐妹，他会成为我们的救命恩人得了我们姐妹的感激，而你则是会成为罪魁祸首。” 宋宣勤被沈珺九的话砸的头晕眼花，形容狼狈的嘶声道：“不可能，你骗我！那一日他明明想要你们都死，而且他当时也在隅音堂里，根本不可能让人放火……” 沈珺九嗤笑了声：“他下毒的事情被我们发现，他自然只能让我们都死，否则整个宋家都会陪葬，而且你不觉得那火起的太过巧合了些吗？” 第808章 你真不知道？ “明珍表姐和二舅母被他派人关在东院里，锁死了东院的大门，里里外外被人围着，她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刚好在那个时候放火。” “而且以明珍表姐的聪慧，如果真的是她自己放火，你觉得她不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吗，又怎么可能会被活活烧死在了东院里？” 沈珺九看着宋宣荣说道： “明珍表姐和二舅母被他派人关在东院里，锁死了东院的大门，里里外外被人围着，她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刚好在那个时候放火。” “而且以明珍表姐的聪慧，如果真的是她自己放火，你觉得她不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吗，又怎么可能会被活活烧死在了东院里？” 宋宣勤猛的瞪大了眼，失声道：“你说……明珍死了？” “不仅她死了，二舅母也死了。” 沈珺九冷声说道： “北王府的人前去东院灭火的时，发现整个东院的门锁都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明珍表姐的院子也是亦然，等火灭了之后，北王府的人从明珍表姐的房中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女尸，其中一具还紧紧抓着门栓。” 宋宣勤如遭雷击，踉跄道：“不可能……不可能……” 沈珺九满是怜悯：“宋宣荣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他放火烧了东院，将所有事情嫁祸给你，只要你带着那些人杀了我们兄妹，哪怕就算是事后有人追究，他也大可以说他前去灭火，根本就不知道外间出了什么事情。” “是你舍了亲母为饵谋害我们兄妹，也是你与人勾结私藏鹰弩。” 宋宣勤脸色苍白：“你胡说，宋家出了这等事情，他也逃脱不掉！” 沈珺九摇摇头：“你真是太天真了，宋宣荣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有应王替他脱罪，更何况有那么多人证明我们出事时他不在隅音堂，而那些鹰弩和私兵都是你在指挥，你拿什么来攀咬宋宣荣？” 宋宣勤抓着沈珺九话中一词，猛的一顿：“应王？” 沈珺九面露诧异：“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以为，宋宣荣效忠的是瑞王吧？” 宋宣勤紧紧握着拳心，面露狰狞。 沈珺九带着几分惊愕道：“你真不知道？” “宋宣荣一直表面辅佐瑞王，可实则却早已经投向了应王，而且应王也是陛下早就选好大位继承之人，只为了让他避开朝中争斗积蓄势力，才会假意将他发配出京。” “之前宋家几次出事时宋宣荣就已经察觉到了危机，而我和北王订婚之后，他更猜到天阈商行的事情暴露，北王不会饶了他，所以早早就准备了退路。” “他让宋芝媛勾引瑞王，假意与他苟合，实则却早就已经让她和应王有了夫妻之实，还怀了身孕。” “一旦宋家出事，宋芝媛身怀有孕之事就会直接指向瑞王，成为宋家和瑞王有所勾结的铁证，而应王和陛下则会以她怀了皇家子嗣为由保她性命。” “应王早已经答应过宋宣荣，这次让瑞王定罪之后他会暗中救下宋宣荣，并且找机会将宋芝媛和她腹中孩子接回府中。” “若宋芝媛诞下儿子，应王将来登得大位之后便立那孩子为储君，而宋宣荣虽然没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却能成为应王幕僚。” “应王登基之后，许他改名换姓重入朝堂。” 第809章 愤恨 “宋宣荣不过是舍弃了本就没了前程的宋家，替应王铲除瑞王，只需隐忍几年等到应王登基就能起复，而且或许都不需要几年，只等宋家之事平息之后。” “应王让人替他伪造了身份外放为官，他便能逍遥自在不被人察觉。” 沈珺九的话让得宋宣勤脸色满是阴沉，那眼里的狰狞之下更是满满都是怨愤和杀意。 沈珺九看着他这模样皱了皱眉，“你居然真的不知道宋宣荣投效的是应王，我还以为……”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些失望和郁色来， “你既然连这都不知道了，那恐怕也不知道应王其他的事情了，我原本还想问问你的，如今看来……算了……简直白费我功夫！” 沈珺九转身朝着康丛那边扬声道，“康大人。” 康丛走了过来。 沈珺九道：“宫里那边还等着呢，让人将他带走吧。” 康丛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沈珺九，就挥手让人过来带着宋宣勤离开，而宋宣勤被人押着朝前走了些距离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康丛和沈珺九的声音。 “沈小姐与他说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珺九有些恼怒，“应王突然回京，我原本还以为宋宣勤能知道点什么，可没想到他跟个傻子似的，居然连宋宣荣真正效忠的是谁都不知道，他又怎么能知道应王的事情。” 康丛惊愕：“不会吧，他居然不知道？那宋家的事……” “他被宋宣荣给耍了，自己成了替罪羊，白白赔上了妻女的性命，恐怕这次进宫之后也没命出来了。” “那宋宣荣？” “宋宣荣那厮奸猾至极，应王和陛下肯定会明面下旨处死暗中保他性命，更何况宋芝媛还怀了应王的孩子，我去寻人给王爷传个消息，看他那边能不能咬死了宋宣荣……” 宋宣勤脚下如同灌了铅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他脸色煞白一片，被人拖着朝外走时，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嘴里腥甜一片，那双眼里满满都是阴沉戾气。 宋宣荣骗了他！ 宋宣荣那个畜生，他早就想要置他于死地，拿宋家上下的命来成全他和宋芝媛后半辈子的显贵！！ 宋宣勤被人拖拽着出了大理寺，被林四海带着去了宫里。 而大理寺中，原本跟沈珺九演戏的康丛呆若木鸡。 “宋芝媛怀了应王的孩子？真的假的？！” 沈珺九被风吹的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淡声道：“假的。” 原本还满脸八卦的康丛瞬间噎住。 沈珺九一边朝着屋里走一边说道：“不过她怀孕应该是真的，而且十之八九是瑞王的。” “你怎么知道？”康丛满脸惊愕。 沈珺九：“刚才狱卒告诉宋家人要带他们去面圣后，宋家其他人都是神情惊慌，唯有宋芝媛满脸欣喜，而且一直有意无意的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之前我们不是还疑惑，明启帝为什么要将宋家人全部唤进宫中吗，如今想来他要见的应该只是宋芝媛。” 第810章 尽人事，听天命 有宋芝媛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瑞王和宋家勾结就成铁证，若再加上宋宣荣的口供和军器监那些人的指认，瑞王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瑞王是皇子，就算罪证落实也顶多是圈禁，而宋芝媛有了肚子里那个孩子，无论宋家落下什么罪责她都能保全性命，最大的可能就是和瑞王一起圈禁。 宋宣荣恐怕也是为了这个，才会改口指认瑞王。 沈珺九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上一世宋芝媛就和瑞王在一起，两人也曾有过子嗣，可那是因为宋芝媛名声一直极好，且宋宣荣一直到了最后也未曾暴露出应王来。 可是这一世宋宣荣早早就与瑞王有了嫌隙，而且宋芝媛的名声也接连受损，又守着叶氏的孝期。 沈珺九没曾留意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和瑞王搞到了一起去，还珠胎暗结有了孩子。 如今想想，宋芝媛上次给孙铎和宋明珍下药，想要毁了宋家的婚约，十之八九就是为着瑞王吧，说不准那个时候她腹中就已经有了孩子了…… “沈小姐，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康丛问道。 沈珺九开口：“等。” “就只能这么等着？” 康丛低声道，“那您方才跟宋宣勤说的那些……” 沈珺九抿抿唇神色冷淡：“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虽然有把握能叫宋宣勤对宋宣荣生恨，可是她不能跟着一起进宫，也就没办法控制事情的发展。 眼下她已经在宋宣勤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至于能不能生根发芽，在宫中结果，让事情照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就只能一半尽人事，一半听天命了。 若是运气好，宋宣勤能将应王拉下水来自然最好。 可若是不能…… 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康丛听着沈珺九的话有些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了，再想要对付应王就没那么容易了，可他也知道事出突然，宋芝媛和瑞王这起子事情藏的太深。 沈珺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挑拨宋家兄弟的关系，让宋宣勤对宋宣荣生恨已是不易。 宫里的事情他们插不上手。 冬青从外面过来时手里抱着个手炉子，她上前将手炉放到沈珺九怀里，见她捧着之后才说道：“小姐，大理寺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咱们也回去吧。” “外间天冷，你肩上的伤还没好，陈太医说叫你要好生休息。” 沈珺九办完了该办的事情，宋家的人也已经被带进了宫里，她留在大理寺也没什么用处，便点点头道：“康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康丛连忙起身：“外间人多眼杂，我就不送沈小姐出去了，下次有机会再寻沈小姐对弈。” 沈珺九笑了笑：“好。” 沈珺九走的大理寺后门离开的，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宫里，大理寺外又早就被北王府的人团团围住，她也不担心被人瞧见。 等坐进了马车里，外间有人赶车离开时，沈珺九才问了句，“对了，宋明珍的她们的身份文牒办的怎么样了？” 第811章 母妃！ “小姐放心，已经让人去办了。” 冬青低声说道，“小姐想要让她们和宋家撇清干系，奴婢便让人安排了一个意外身亡、膝下无儿无女的富户让她们入了籍，也替她们安排了前十几年的生活痕迹，以及人际来往。” “眼下已经送去官府那边重新登记造册，最迟再有三五日就能拿到新的身份文牒，等她们离开了京城之后，只要不与过往之人来往，以后就不会有人查到她们的身份。” “那就好。” 沈珺九说道，“现在京中不太平，早点办好了送她们离开，也早点安心。” 马车晃悠悠的朝着北王府而去，现在外头不安生，沈珺九也没闹着要留在沈宅那边，等着人来对她下手。 如今沈清梧和沈心箬都不在京中，她这个唯一的沈家女儿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谁知道为着天阈商行那些人能做什么事情。 她只有留在北王府中，才能保一时安宁。 沈珺九肩膀上疼的厉害，侧身靠在马车上小憩。 冬青坐在一旁也未曾出声，等马车到了北王府前，冬青扶着沈珺九下了马车时，刚走到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隐约的吵闹声音，上前几步就瞧着府里的下人抓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朝外走。 那两个孩子大的瞧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身材壮实面容憨厚。 小的那个则是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蹭的跟花猫似的，头上的缎带散了，身上的衣裳上也到处都是灰，被人提着时手脚并用的踢腾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珺九惊讶。 那正抓着人朝外走的下人连忙抬头，当瞧见是沈珺九后忙行礼道：“见过沈小姐。” 冬青开口：“燕七，这两个是？”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毛贼。” 燕七是燕无戈身边的近随之一，拎着手里的小孩跟拎鸡似的，“我之前在后院巡逻的时候，正巧撞见他们两在爬院墙。” 那个大一些的少年连忙抬头大声道：“我们才不是小毛贼。” “不是小毛贼敢来爬北王府院墙，还被我抓了个正着？”燕七怼了回去，“北王府的墙也敢爬，我看你们是嫌命长了？ 那少年脸上涨红，想要说什么却又像是极为顾忌。 倒是被燕七抓着的那个小孩儿听到沈珺九的声音时，就连忙抬头看着她，等瞧见沈珺九的模样时，那灰扑扑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简直就是在放光。 他激动极了，只觉得心口扑通扑通直跳，拼命踢腾了想要挣脱，却被燕七抓的紧紧的。 燕埕珉挣了半天没挣开，一时恼怒，扭头就朝着燕七手上一口，趁着他疼的松手时落在地上，一溜烟的就朝着沈珺九扑了过去。 “小姐小心！” 冬青吓了一跳，横手就想将小孩抓住扔出去，可谁想着这肉团子一个咕噜在地上一滚，躲过了冬青之后，就一把就抱住沈珺九的大腿激动的叫道： “母妃！” 母……母妃？！ 冬青愣住。 燕七愣住。 王府之中寂静无声。 第812章 香软乖巧的小姑娘 沈珺九也是被这声“母妃”给惊着。 她低头看着地上仰着脑袋，满脸濡慕兴奋的抱着她大腿望看着她的小团子，迟疑了很久之后，才在他那张脸上瞧出了几丝熟悉来。 “燕埕珉？” 燕埕珉瞧着年纪轻轻漂亮又温柔的母妃时，心情激动的不得了。 他印象里母妃很少笑的，从去了紫云殿后，她就总是冷冰冰的，可如今的母妃就是个笑起来香软乖巧的小姑娘，他一时脱口而出叫了母妃之后，抱着沈珺九大腿时就在想着等一下该怎么解释。 本打算说他无意间见过沈珺九一次，说她和他娘长得特别像，他才特地找过来，反正他娘已经死了也没人去求证。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呢，沈珺九一句“燕埕珉”就直接让他僵住。 燕埕珉抱着沈珺九的腿满脸呆滞，不对啊，母妃这个时候应该还不认识他，他第一次见到母妃的时候都九岁了，那都好几年后了…… 想起这段时间他听来的宋家的事情，还有沈珺九和北王定亲，还有那些和上一世不一样的事情。 燕埕珉缓缓而又艰难道：“母妃你也？” 沈珺九：“……” 默默点头，脸色漆黑，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准备撒娇的燕埕珉，面无表情，“松手。” “唰！” 燕埕珉快速松开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后，双手放在身前绞着衣角，一张灰扑扑的小脸微垂着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 沈珺九眼角抽了抽，要真是三、四岁的孩子做出这幅模样，她说不定真会心软，可只要一想起上一世燕埕珉那足足比她高出两个脑袋，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的魁梧模样，她实在是心软不来。 沈珺九瞪了燕埕珉一眼后，扭头对着燕七说道： “将人放开吧，这是东山王世子燕埕珉，那一个估计是跟着他的宫人。” 冬青是听说过东山王的事情的，也知道东山王世子被明启帝接进了京城放在宫里养着，可是北王府和东山王向来没什么来往，东山王世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管小姐叫母妃？ “小姐，他这是……” 沈珺九迎着满院子好奇的目光，有些头疼的找了个理由：“上次中秋宫宴的时候，我在宫里见过他一次，当时他也把我认成了他母妃。” “他年岁还小估计是认错了人了，只不知道今天怎么跑来了北王府。” 沈珺九的理由还算是合理，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小团子般的孩子身体里，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冬青他们都只以为燕埕珉是年幼认不得人，才错将沈珺九认成了他早逝的母亲，所以才管她叫了母妃。 沈珺九没想到燕埕珉居然也会回来。 她原是想着燕埕珉眼下还小，明启帝又宠着他，短时间内他在宫中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只打算等着宋家的事情处理干净后，再找个机会入宫去见见这个上一世被她养大的便宜儿子，可没想到他和她一样得了这般机缘，还眼巴巴的找到了北王府来。 第813章 便宜儿子 沈珺九领着燕埕珉进了屋内之后，才对着冬青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他说说话，让外头的马车候着，待会儿送世子回宫。” “是，小姐。” 冬青退了出去之后，放下了隔着的暖帘关上了房门后，燕埕珉就鼓着腮帮子道：“母妃，我不回宫。” “不回宫你想去哪儿，留在北王府？” 沈珺九斜睨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灰不溜秋的脸上时，面无表情，“我记得我从来没教过你做梁上君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爬墙了？” 燕埕珉有些心虚：“我就是听说了母妃的事情，不放心所以才出宫来看看，怕母妃被人欺负……” 沈珺九冷眼看着他，一副我等着你扯谎的样子，让的燕埕珉嘴里的话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 上一世也是这样，每次他说谎时被沈珺九这么看着时就压力山大，而且沈珺九罚起他来从来都不带留情的，他被沈珺九瞧得越发心虚，最后只能耷拉着脑袋低声道， “我就是记着母妃说你年轻的时候温柔善良特别的好看，所以好奇嘛…” 她就知道！ 沈珺九心中翻了个白眼，凉飕飕的道：“所以你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 燕埕珉求生欲极强的吹着彩虹屁：“母妃当年说的那些简直太过自谦了，您年少时何止是好看，简直就是倾城绝色艳冠群芳温柔善良贤惠端方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沈珺九见着便宜儿子端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严肃至极的拍着马屁，到底是被他给逗笑了。 燕埕珉瞧见她笑脸这才放松下来，打蛇随棍上，凑上前眨巴眨巴眼睛道：“母妃，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沈珺九神情一僵，想起自己死的时候不那么光鲜，寻了几个俊俏公子想要尝尝味道，结果连荤都没开就在床榻上蹬了腿儿。 还不知道她走之后那些史官是怎么说她的。 沈珺九脸色有些僵硬的低咳了一声，微眯着眼道：“你呢？” “我回来没多久，就半个月吧。” 燕埕珉说道，“我当时还在西边打仗呢，接到您给我的旨意让我回朝，谁曾想半道上遇上山崩，我本来打算跑的，结果有人踹了我一脚没防着跌坑里，直接被山石压在了下面，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宫里了。” 当时他整个人都有些呆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 直到后来看到了年轻许多的明启帝，又在宫里见到了他少时服侍他的招宝时才反应过来，他居然重历了一世。 燕埕珉发现自己回到了幼时，不敢擅动怕被人察觉，便小心翼翼的打听周围的事情，将招宝调到了自己身边。 一直过了小半个月，他才开始在宫中四处走动，结果那天夜里恰好就遇上了回京的应王。 燕埕珉人小，坐在椅子上时两条腿都是悬空的。 他生怕自己摔着，手里抓着桌沿说道： “我听招宝说，我醒过来之前不小心掉进了宫里的御湖，被捞起来时发了高热昏迷了好几日，等我好了之后就恰巧遇到了应王，又听说了宋家的事情，就想着来找母妃了。” 第814章 应王……好手段！ 沈珺九听着他的话想了想，她上一世的确是给燕埕珉送了封圣旨，是因为他的皇后即将产子，且当时朝中有些变动，西边的战局又已经大定只需让人扫尾，就算燕埕珉离开也不碍事。 她想着燕埕珉回来之后能看到他的长子出生，便传信让他回京，而她则是死在那圣旨发出去后几日。 也就是说，燕埕珉是不知道她怎么死的？ 燕埕珉满脸的好奇：“母妃，我是死了才回来的，那您呢，您是怎么回来的？” 沈珺九面不改色：“我也不清楚，我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已经回到少时了，我先你回来好几个月，原还打算等宋家的事情解决完后再进宫去见你。” 见燕埕珉顶着张包子脸好奇不已，她直接就转了话题， “你说你见过应王了？” 燕埕珉嗯了声，“就在北王命人封城那天夜里，我听说母妃受了伤原是想着打听打听情况的，没成想就见到了他。” “应王回京应该有好些时日了，而且宋家的事情也是他算计的。” “我从应王那儿听说，宋家有个女儿好像是怀上了瑞王的骨肉，而应王想着借这事儿拿捏宋宣荣，将这次谋害母妃和你哥哥的事情嫁祸给瑞王。” 沈珺九神色微顿：“宋芝媛和瑞王的事应王知道？” 燕埕珉点点头：“明启帝也知道，不过是应王故意让人泄漏给明启帝的，他在明启帝面前装的一无所知。” 燕埕珉声音奶声奶气的，小脸上却十分严肃。 他的话说的不算是特别清楚，可是养了他好些年的沈珺九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芝媛和瑞王有了夫妻之实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应王在瑞王身边安插了眼线，故意将消息泄漏给了明启帝，而明启帝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要借此拿捏瑞王的短处。 这次宋芝媛和瑞王的事情是明启帝打头，应王看似无辜，可实则却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不仅将瑞王拉出来背了黑锅，还叫明启帝以为这个长子是个天真的傻白甜，半点不懂这些鬼魅魍魉的手段，也不曾对着亲兄弟下狠手去算计。 明启帝多疑又自负，他既瞧不上愚钝软弱之人，却又容不下太过精明狠毒的。 应王联手宋宣荣虽然野心勃勃，可在瑞王之事上又露了短处，他这般可谓是刚好卡在了明启帝的心尖儿上，既能让他看出来他的手段，又能让他知道一切还在掌握之中，不至于对应王生出猜忌。 这个应王…… 好手段！ 沈珺九抿抿唇，庆幸自己刚才挑拨了宋宣勤，至少能叫应王不能藏于暗中，否则瑞王这次倒下，出来个比他更为难缠的应王，到时候简直就是白白给应王做了嫁衣。 “母妃。” 燕埕珉问道，“我出宫的时候听说明启帝在审宋家的事情，宋家的事是你做的吗？” 沈珺九没瞒着他，直接道：“是我。” “那你真的要嫁给北王？”燕埕珉目光闪闪。 第815章 母妃给北王守寡，那他怎么办？ 沈珺九看着他：“怎么了？” 燕埕珉有些为难，那张包子里上满是费解：“可是北王早早就死了，你嫁给他岂不是要当寡妇……” 当皇帝的寡妇也就算了，还能收养他，甚至走上一世的老路，可跟着北王，他却是明启帝的眼中钉，上一世北王死了之后朝中可是大乱过一场，聂奉贤都赔在了里面。 母妃给北王守寡，那他怎么办？ “啪！” 沈珺九瞧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朝着他脑袋上就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北王上一世是死于中毒，我既然与他有了婚约，自然是不会叫他就那么死了。” “你虽然喜欢打仗不喜朝政之事，可好歹也跟着我学了那么多年帝王心术谋权之事，一朝回来人变小了，难不成脑子也生锈了。” “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这会儿是不是也该进尼姑庵了？” 燕埕珉被沈珺九教训，苦哈哈的揉着后脑勺：“我……我给忘了……” 沈珺九白了他一眼：“我还没问你，你今儿个是怎么出的宫？” 燕埕珉原是不想说的，可是对着自家母妃身上那股子你不说你就完了的架势，只能低低的将他如何带着招宝从狗洞里出了紫云殿，又悄悄溜去了六棱门那边，混在了出宫采买的马车里面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沈珺九顿时嗤了声：“出息了啊，连狗洞都会钻了。” 燕埕珉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就是想见母妃嘛……” 或许是人变小了，连带着心境也稚嫩了。 小小的一团伸手轻轻勾住她的袖子，轻咬着不知道在哪儿撞伤的嘴角，乌溜溜的大眼里满是委屈之色，“母妃以前常说你少时孤苦，被人欺负，我听说宋家伤了你，还想要你性命，我怕你出事。” 燕埕珉父母早逝，哪怕贵为东山王世子，得明启帝看重，可幼时依旧遭受过太多的恶意，在那伤痕累累满是谎言和欺辱的宫中早就忘记了什么是信任。 也唯恐前一刻还对他笑脸相迎，亲切的叫着他弟弟的皇子、公主，转瞬就能让人将他推进池塘里假山下，看着他落入水中拼命挣扎，摔得头破血流却恶劣的取笑他孽种。 上一世燕埕珉受过太多这样的教训，八、九岁时便将自己活得跟刺猬似的。 直到遇到了沈珺九。 两个伤痕累累满心戒备从不愿意相信旁人的人彼此相依取暖，而沈珺九也花费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叫燕埕珉相信，她和其他人不同，她是不会伤害他的。 那时候的他九岁，而她十九岁。 整个皇宫日日倾辄丑恶不断，燕埕珉只会依偎在她身边，偷偷的叫她娘亲，直到了后来她被封了皇妃，明启帝驾崩，她将他过继到了皇室之中她的膝下，扶持他登基为帝。 他便成了她的儿子，她却不愿当太后，所以他便叫她母妃。 沈珺九看着与前一世浑身是刺冷冽难以接近完全不同的燕埕珉，目光落在他柔软又乖巧的脸上，想起了那些他们在紫云殿中相依为命的日子。 第816章 一腔真心碎成了渣 那段时日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久到她本该忘记的，可如今在记忆里却变得格外鲜明起来。 沈珺九眼中有些泛红。 燕埕珉很少见到沈珺九这般脆弱的模样，他抿抿嘴，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奶声奶气的道：“母妃别哭，我保护你。” 沈珺九眨眨眼，心头酸软一片，开口时难得的吸了吸鼻子，带着三分哽咽道：“你手这么脏，别碰花了我的脸。” 她今日要去大理寺，为了遮掩病容，还化了妆容的。 温馨气氛瞬间告吹。 燕埕珉：“……” 一腔真心碎成渣。 沈珺九见燕埕珉满是哀怨的看着她，大眼里满满都是控诉和不满，她低笑了声，扬声叫了外头的人送了热水和干净衣裳过来，让燕埕珉梳洗。 如今已是十一月的天，京中已经很冷了。 燕埕珉和招宝是偷偷摸摸出的宫，身上就穿了一层薄袄，又是爬墙又是钻狗洞的，早就冻得不行。 冬青带着人将水送上来后放在架子上，沈珺九瞧着连架子一半儿都够不上的燕埕珉，促狭道：“要不要让人替你洗？” “不要！” 燕埕珉让冬青端了个矮凳，他顿顿的踩了上去，就着盆里的热水将脸蛋和手擦拭干净，露出白的跟剥壳鸡蛋似的小脸来。 沈珺九他伸着脖子去够水盆的动作，笑得肩膀直抖。 燕埕珉扭头怒道：“母妃！” 沈珺九憋笑，“你还小，够不着也正常，不如让冬青抱着你，要不然让她替你换洗…… “我不要！” 燕埕珉看着自家母妃那满是笑意的眼睛，忍不住羞恼的瞪了她一眼，一边暗恼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么点儿大的小豆丁，一边极为艰难的从凳子上爬了下来，然后抓着衣裳就跑去了碧纱橱后的里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噗哧……” 沈珺九忍不住大笑出声，直接将里头的燕埕珉笑得脸蛋通红，而冬青也是忍不住弯了眼。 “小姐和世子很投缘？” 冬青还从没见沈珺九这般放肆笑过，而且她总觉得小姐和这位东山王世子之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不同于和王爷之间的男女之情。 小姐对这位世子爷极为纵容，而这位世子爷瞧着小姐也带着濡慕和亲近。 沈珺九伸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连声音都带着几丝罕见的欢愉，“是啊，很投缘。” 冬青忍不住看了眼窸窸窣窣的碧纱橱后，压低了声音：“奴婢听闻东山王和王妃是为了救陛下而死，这位世子极得陛下看重，不仅将他养在宫中，还单独赐了紫云殿给他居住，各种赏赐不断。” “东山王就只有这么一个遗孤，他之身上关系东山郡那头大小势力，小姐与他亲近，陛下那边恐会忌惮。” “我不与他亲近，明启帝就不忌惮了吗？” 沈珺九笑容淡了些，拿着帕子擦着脸上被那臭小子抹上的泥印，“宋家的事情出了后，天阈商行曝光，我和你家王爷又有婚约。” “就算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也是皇家那头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能将我除之后快或是取而代之，也不差这一桩。” 第817章 作戏 燕埕珉的父母的确是为了救明启帝而死，可这中间到底是有多大的水份，沈珺九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时明启帝南下前往东山郡遭遇刺杀，东山王为救圣驾被人截杀很是正常，可是东山王妃带着还不到一岁的燕埕珉逃离时，身边却是跟着足足四五十个护卫的。 东山郡是东山王的领地，那些人都是王府的精兵，不说以一当十，以一当五却是足够的。 可偏偏就那么巧，他们逃离的路线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远离了官道，结果错过了营救的官兵，被追杀的人堵到了绝境。 王府数十精兵死伤大半，王妃为保护襁褓之中的幼儿被射杀而死，最后若不是其中几人以性命相拼护住了燕埕珉这个东山王府的独苗苗，说不定整个东山王府都死在了那一次的刺杀之中。 明启帝据说是伤了胳膊，燕埕珉活了下来，却被他以体弱且年幼不便带回京城，留在了东山郡，交给了一群本就不那么良善的亲人手中。 燕埕珉能够活下来都是他命大。 沈珺九后来从燕埕珉口中知道，他从两岁开始隐约知事的时候，就过的极为不好。 明明是东山王府世子之尊，可因为没有父母庇护，那些所谓的亲人野心勃勃、狼狈为奸，在外时对他还好，关起门来便各种刻薄恶毒。 要不是当年追随他父王的精兵在那一场刺杀之中还有几个活了下来，死死护着他，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后来眼看着他平安长大，根本没有像是外界所传那边因病弱“早夭”，反而被那几个精兵护着夺回王府与那些个亲戚清算时。 明启帝就突然一道圣旨，说听闻他被人苛待，懊恼未曾好好照顾他对不起他死去的爹娘，然后严惩了那些所谓的亲人之后，就强行将他接进了京城。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笑的，明启帝看似对燕埕珉极为恩宠，又是赐住紫云殿，又是各种恩赏不断，将他护的跟眼珠子似的，甚至地位恩宠连皇子都不如他。 可那些宫里的人暗地里欺负燕埕珉，甚至那几个皇子公主好几次都险些害他没了性命的事情，明启帝却是一无所知。 每次出事之后，他总是打罚紫云殿的人，或是杖毙几个出手的小太监，然后送去远比之前还要厚重的恩赏，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燕埕珉好。 可那些皇子公主却没有一个得过惩罚，最厉害的那一次，就是沈珺九救了燕埕珉时。 燕埕珉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五日才险险救了回来，可害他的那个皇子也不过是被狠狠责骂了一通，禁足了三个月，却连板子都没打过。 那时人人都说明启帝疼爱东山王世子，可沈珺九却觉得那些人怕是都眼瞎了。 皇宫之中都是人精，燕埕珉要是真有帝王宠爱，有皇帝护持，那皇宫中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去伤害他？ 明启帝要真在意他这个侄子，在意这个东山王留下的独苗苗，在第一次有人迫害他时就下狠手打死惩治，杀鸡儆猴警示其他人，往后还有谁敢碰他？ 说到底，他摆出一副慈爱模样，不过也是作戏罢了。 第818章 母妃，你给我留点面子呀！ “……小姐？” 冬青见沈珺九眸色突然晦暗，脸上更满是冷沉，不由低唤了一声。 沈珺九回过神来，将那些往事抛在脑后随口说道：“放心吧，燕埕珉是偷偷跑出来的，宫中那边还不知道，而且就算真知道了，北王算起来是东山王的堂弟，是燕埕珉的亲王叔。” “燕埕珉来北王府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启帝就算有什么异议也只能憋着。” 沈珺九甚至在想着，若是叫燕无戈将燕埕珉从宫中要出来，养在北王府里有多大的可能性，虽然这便宜儿子也挺机灵，可毕竟外人眼里就是个小团子，她可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宫里…… 碧纱橱后传来脚步声，那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紧接着一道矮小身影拎着衣摆从里头出来。 沈珺九瞧见燕埕珉身上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 燕埕珉拖着长长的袖子，身上罩着的是府中下人的上衣，他腰间扎着个腰带，腰带上下都是鼓鼓囊囊，而腰带后半截跟唱戏的似的拖拽在地上。 冬青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抖着肩膀道：“府里没小孩子的衣裳，这衣服太大了些……” 燕埕珉瞧着笑得都快打跌的沈珺九，脸上满是羞恼之色，扭头就想转身回去：“我不换了！” “哎别！” 沈珺九连忙上前单手拽着他腰带，直接就让他走不了了，“你那衣裳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再说我瞧着上面有好些泥渍和水迹，这么冷的天你穿着不怕冻着了？” “你先就这么穿着，我叫人去给你买身儿衣裳回来。” 燕埕珉板着小脸：“那你别笑。” “不笑不笑……噗哧……” “母妃！” 沈珺九见小家伙恼羞成怒，那乌溜溜的眼都瞪圆了，连忙忍着笑低咳了声，“好了，真不笑了。” 她左手拉着燕埕珉就朝着旁边的榻前走去，见他想要挣扎就说道，“我肩上可是受了伤的，你要是挣扎我就抱你了，回头伤口崩开了都是你的错。” 燕埕珉顿时不敢挣扎，停下来后满是控诉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憋着笑将人拉到了榻前，叫冬青将他抱着坐上去后，这才替单手替他挽了挽袖子，层层叠叠的垒在手上时，几乎将他身子都遮严实了。 “冬青，去叫人给世子主仆买两身衣裳回来。” 她又扭头看向燕埕珉， “出宫前吃东西了吗？” 燕埕珉气鼓鼓，想要硬气可肚子里长了空城计，咕噜噜的响了一遭。 沈珺九顿时笑出声，对着冬青道：“再叫厨房送些饭菜过来，不要甜食酸食。” 冬青见燕埕珉虽然气得脸都圆了，颊上满是羞恼的绯红，可对着沈珺九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憋着笑点头：“奴婢这就去。” 冬青行礼退出去后。 燕埕珉看着沈珺九笑眯眯的模样，有些挫败的垮了肩膀，蔫蔫的顶着脑袋上的杂毛低声道，“母妃，你给我留点面子呀。” 他虽然变小了，可还是要脸的。 第819章 先忍一忍 沈珺九见到了燕埕珉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取笑了他几句后，瞧着小家伙脸上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又羞又愤的模样，便也没再闹他。 下人送了饭菜上来，正好沈珺九也饿了，就陪着燕埕珉一起吃了些。 燕埕珉瞧见她用左手拿着勺子，不由问道：“母妃，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珺九说道：“不要紧。” 她顿了顿，想起之前在外院时北王府那些下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对着燕埕珉说道，“我如今没有入宫，你叫我母妃不合适，若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揣测来。” 燕埕珉也知道这点，却有些不满：“那有什么，反正我还小呢，就说你跟我娘长得像就行了。” “你小明启帝也小吗？” 沈珺九瞪了他一眼，“别人没见过你娘，明启帝能没见过？” “况且你娘走时你尚在襁褓连人都分不清楚，哪儿就知道你娘长什么样子了，你今儿个偷跑出来本就惹人怀疑，再管着我叫母妃，你是生怕明启帝不疑心你，还是怕他不知道北王府和东山郡勾结？” 燕埕珉有些不满的嘀咕，“那你不和北王成亲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燕埕珉蔫蔫道，“那我叫您什么？” 沈珺九想了想，“北王和你父王是堂兄弟，你该叫他一声王叔，算起来叫我婶婶。” 燕埕珉有些不高兴，白皙的脸蛋儿上那不愿意的意思都快溢出来了，总觉得他原本叫母妃还是母妃的儿子，可叫婶婶就跟外人似的。 一点儿都不亲近。 沈珺九哪能知道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只说道：“你如今还小，明启帝惦记着东山郡你父王留下的那些兵力，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可是他耐心有限，而且盯着你的人从来就没少过。” “当年他趁着你年幼不懂事时，用些表面功夫哄的你亲近他后，将你父王留下的那些人送给了他，更叫东山郡收归皇室，这一次咱们要赶在他动手之前，先叫你承继了你父王的爵位，让东山郡的人归心才行。” 明启帝对外时待燕埕珉极好，宫里的人也都管他叫世子爷。 可是明启帝却从来未曾在任何公开的场合承认过燕埕珉的世子之位，东山王夫妇死后，根本没人替燕埕珉请封过世子，而明启帝就好像忘记了这事一样，将燕埕珉宠的比皇子还尊贵，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过立世子的诏书，未曾替燕埕珉上过皇室宗碟。 外人默认了燕埕珉是世子，可没有明旨。 这世子的身份随时可变，而东山王留下的那些人得不到燕埕珉的消息，没有未来可期，整个东山郡乱成一团，这才叫明启帝和皇室这边钻了空子。 沈珺九低声道：“这段时间你先在宫中待着，我会叫人入宫去保护你。” “等你王叔之后，我问问他，看怎么想个办法将你从宫里带出来养在北王府，这样也免得你动了东山郡的利益之后，明启帝恼羞成怒对你下狠手。” 第820章 平地惊雷（一） 燕埕珉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喜欢带兵打仗，上一世哪怕当了皇帝也没几天留在朝里，几乎将所有的朝政之事都交给了沈珺九处理，而他则只需要在外征战就行。 燕埕珉对于明启帝怎样不怎么在意，反正他知道这个皇伯父不是真正的疼爱他，对他也从未存过什么好心思，他这会儿满脑子都只听得到一句话。 “您要接我来北王府？” 沈珺九诧异，“怎么，你不愿意？” 燕埕珉连忙摇头，“当然愿意，我想跟你住在一起，我不喜欢皇宫。” 沈珺九笑起来，她知道燕埕珉不喜欢皇宫，刚开始时是不喜欢皇宫里的人欺辱他，不喜欢那些恶意和伤害，后来登基之后是不喜欢宫中压抑，更不喜欢那些朝臣念叨。 对着高兴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小团子，她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只是你得再忍一忍，至少等宋家事过，我和你北王叔成婚之后。” 燕埕珉的身份本就不大好处理，沈珺九想将他接出来也是想要让他不受上一世的那些委屈，所以她得想个万全的办法，将这事儿过个明路，然后光明正大的将燕埕珉接出宫来才行。 燕埕珉闻言高兴的不得了。 两人吃完饭后，下面人买回来的衣裳送了进来，燕埕珉躲在碧纱橱后脱掉了身上那大的能装下好几个他的外衫，换上了合身的衣裳后，整个人顿时精致了起来。 肉嘟嘟白皙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穿着蓝色锦缎小袄，领子上的毛毛将半张脸都掩住了。 沈珺九啧了声：“还挺好看的。” 燕埕珉歪着头眨眨眼，奶声奶气道：“多好看呀？” 沈珺九顿时满脸嫌弃，好歹也曾经五大三粗一男的，歪着脑袋装可爱什么的，只要代入上一世燕埕珉的那张脸，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燕埕珉留在北王府里赖着沈珺九说着话，沈珺九虽然嫌弃却也没推开他，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冬青远远瞧着时，很清楚的瞧见沈珺九颊边的笑容一直未曾落下过。 北王府里“母子相认”，而宫中这边也是平地惊雷。 宋家人和军器监的人入宫之后，先是指证瑞王收买军器监中之人、私藏鹰弩，后宋宣荣与瑞王对质，牵扯出瑞王以前做下的不少事情，没等明启帝震怒。 那宋家长女宋芝媛当场喊起了肚子疼，等太医一来之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诊出她身怀有孕。 殿中所有人哗然，不少知道宋家和孙家有所婚约的人，都是忍不住朝着信阳侯看了过去。 信阳侯孙云平被气得脸色漆黑，自家侄子的为人他清楚的很，以孙铎的性情，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婚前便毁人清白与人苟且的事情。 而且前不久前孙铎还在宋家被人下药，险些遭人“算计”。 当时孙铎身上中了药，整个人神智都已经迷糊之时，依旧能在紧要关头清醒过来，硬扛着跑出了宋家。 第821章 平地惊雷（二） 以这般性情坚毅刚正之人，又怎么可能在未成婚钱就要了宋芝媛的身子，还让她有了身孕。 信阳侯迎着旁人各色目光，忍不住怒声道： “陛下，我侄儿孙铎虽然与宋家大小姐有过婚约，可是他为人光正，我孙家也最重规矩，他绝不可能在成婚之前碰了宋家大小姐。” 说完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宋芝媛寒声道， “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若说是铎儿的，便即刻让他入宫与你对质。” “他若真敢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婚前与你苟且，我孙家便全当没有他这个人，让他与你一起赴死被陛下惩处，也绝不会认你腹中孩子！” 宋芝媛此时跪伏在地上，虽然她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要借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保命，可是却也没想到瑞王居然会被人指证，甚至处境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见着跪在不远处脸色惨白的瑞王，她生了退却之意，生怕自己给瑞王陪葬，想要将这孩子赖在孙铎身上。 可没想到信阳侯却会说出这种话来。 信阳侯的话说的很明白，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孙铎的，信阳侯府都绝不会认。 若孙铎真与他苟且，信阳侯宁肯将这个侄子逐出家门，让他同宋家一起赴死，也断然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认下宋芝媛这个侄媳妇，甚至保全她性命。 宋芝媛从来都不怎么聪明，她懂得只是一些小算计小心思，能想着赖上孙铎也只是为了保命，而被信阳侯这么一吓，她顿时就歇了嫁祸孙铎的心思。 可她如今知晓宋宣荣必死，宋家其他人更是逃脱不掉，不管怎么说，瑞王好歹是皇子，就算真有重罪总不至于要了性命。 宋芝媛惊慌之下瞬间就有了决定，满是惶惶的哭着道：“这，这孩子不是孙铎的，是……” “她腹中孩子是应王的！” 一道声音抢在宋芝媛之前炸响在殿中。 宋芝媛神情呆滞。 瑞王和宋宣荣瞪大了眼。 应王更是猛的回头，就见到一直跪在一旁十分安静的宋宣勤斩钉截铁的说道：“宋芝媛腹中的孩子不是孙铎的，而是应王殿下的。” 哗——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看向应王，而信阳侯更是怒目横睁看着应王。 明启帝断喝出声：“宋宣勤，你胡说什么？” 应王也是脸色难看至极，却依旧保持着修养开口道： “宋大人，宋芝媛腹中孩子已有两个多月，可本王一直都在封地待着，直到前些时日才接到父皇密旨返回京中，她腹中孩子又怎么可能是本王的。” “宋大人若想要随意攀咬，也该说个靠谱之人。” 宋宣勤来时就已经存了死志，他知道打从他帮着宋宣荣害沈家兄妹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了退路，原是贪心也是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却不想将自己都赔了进去。 沈家兄妹没死，他的妻子女儿却被活活烧死在了宋家。 宋宣荣从头到尾都骗了他，想着让他当替罪羔羊，而他们父女却能图谋着那个位置，甚至只要假死便能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他们简直是做梦！ 第822章 平地惊雷（三） 宋宣勤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活不了，谁也别想好过。 宋宣勤冷笑着看着应王说道：“王爷若在封地自然是不能让她有孕的，可王爷当真就在封地吗？” “你说你是奉陛下密旨才回京的，那为何我曾亲眼在宋家见过王爷和我大哥见面，甚至早在此次之前，王爷就已经到了京中，就连我大哥身边私兵也都是从王爷封地来的……” “住口！！” 明启帝万没想到事情明明顺利，却突然出了宋宣勤这么个岔子，他虽然因为宋宣勤的话知晓应王早就回了京中却没与他联系而生疑，可是对着满朝大臣惊愕至极的模样，他却知道若是再叫宋宣勤说下去，恐怕会出大乱子。 明启帝怒斥道： “你宋家图谋害人罪证确凿，如今却来攀咬应王，应王早早就去了封地，怎会出现在京中，朕看你们是为了保命什么都敢胡扯。” “来人，将这胡说八道之徒给朕拉出去杖毙！” “慢着。” 没等外间禁军进来，燕无戈就直接冷然开口，“陛下不等他将话说完就将人杖毙吗？” “有什么可说的。”明启帝怒声道，“宋宣荣勾结瑞王与军器监，宋家之女不知廉耻，宋宣勤不过是为求保命胡乱攀扯之言，朕怕听了污了耳朵。” 燕无戈嗤笑了声：“是怕污了耳朵，还是怕他说的不是陛下想听的？” “事关皇子亲王，陛下连听都没听就一口咬定是攀扯之言，到底是怕他说了真相，还是不管真相如何早就认定了幕后指使？” 明启帝闻言脸色铁青：“北王，你放肆！” 燕无戈却半点不惧：“本王何曾放肆，方才宋宣荣和军器监的人指证瑞王时，陛下可是半点维护之意都没有，如今宋宣勤不过是提及应王而已，你就这般恼羞成怒下令杖毙。” “莫不是应王是你亲生的，瑞王就不是了？” “你！！” 明启帝被燕无戈这话气得青筋直露，更恨他当朝这般不给他颜面，而瑞王虽然被这一幕惊呆了，可他好歹还有那么一些求生的本能。 这次的事情事发突然，他整个人都被蒙在鼓里，等事情爆发时就直接被宋宣荣一口咬定是他做的，他之前辨无可辨，只知道是宋宣荣与人联手害他，只以为自己会命丧今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他哪能轻易放过。 瑞王跪行上前，砰砰的磕了几个头泣声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跟宋宣荣勾结，更不敢插手军器监之事，儿臣没有让人谋害沈家兄妹，这件事情跟儿臣无关。” “儿臣是冤枉的，是有人想要害儿臣，求父皇明查！” 瑞王砰砰的磕头，涕泪之下整个人格外的可怜，额上早已见了血色。 蔡竟等人之前只以为瑞王完了正满心戚戚，如今见北王出头，且事情牵扯到了应王，瑞王这边说不定会有转机，顿时有人急声道：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勾结军器监事关谋逆，断不能随意处置，宋宣荣指证瑞王殿下，可安知他不是被人收买陷害瑞王。” 第823章 对峙（一） “微臣附议！” 蔡竟身旁一人开口道，“陛下，宋宣荣是宋家人，宋宣勤亦然。” “他既指证应王说不定其中真有错漏之处，且他信誓旦旦这般肯定，看上去不像是虚假之言。” “还请陛下能让他将事情明明白白说出来，若真是瑞王所为，到时陛下严惩自然无人异议，可若此事瑞王当真是被人陷害，陛下杖毙宋宣勤，岂不是冤枉了瑞王。” 太子此时已然察觉出不对劲来，之前瑞王一直喊冤时，他只以为瑞王是不肯伏诛认罪，垂死挣扎，可如今牵扯出本不在朝堂的应王，宋宣勤还说的这般信誓旦旦。 如果应王根本就没在封地而是在京城，而宋宣荣也是受他指使谋害沈家兄妹，失败后陷害瑞王，那所谓的密旨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刚才瑞王落罪，父皇虽然震怒却半点没有袒护之意，可事关应王时他却这般急怒，毫不犹豫的就想将宋宣勤杖毙，更不惜和北王对峙。 父皇明明最是厌恶应王，当年更将他赶出京城。 那如今这一幕又算是什么？ 太子脸色冷沉下来，早就得了消息的豫王虽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可瞧着应王碎裂开来的温和面容，在旁冷笑讥讽。 满朝大臣更没有一个是傻的，想起往日里被陛下处处嫌弃呵斥的应王，再看看此时脸色铁青却依旧要处死宋宣勤维护应王的陛下，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骥心中如同灌了冷水，只觉得明启帝弄了好大一盘棋，将他们所有人都给耍了，他恼怒又惊惧，咬咬牙上前道：“陛下，臣觉得蔡相说的有道理，是非黑白总要问清楚才好定罪。” 黎乾此时也是满脸寒霜，他是武将，可不是蠢货。 事实放在眼前，他若是还不懂他们黎家和太子这些年被陛下推出来当了幌子，而他们早已为无缘皇位被圣心厌弃的应王，才是明启帝真正属意之人的话，那他就真的就白吃了这么多年饭了。 黎乾远比任何人都要动怒，冷笑一声道：“陛下这般护着应王，莫不是如同北王所说，早就知晓此事是应王所为，想要让瑞王替他顶罪？” “放肆！” 明启帝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更没想到原本都要顺利给瑞王定罪，却突然冒出来个宋宣勤，还一口咬死了应王坏了他所有的打算。 他想要呵斥黎乾，想要骂程骥、蔡竟放肆。 可面对着几人那黑幽幽的目光，还有太子、豫王，以及其他大臣满是惊疑错愕的眼神，那些呵斥之言却是说不出来，反而心中泛冷，只有种所有事情都脱离了掌控之感。 就在这时，原本也因为此事而措手不及的应王却是突然跪下，对着明启帝开口道， “父皇，儿臣的确是奉密旨入京，未曾见过宋家的人，也未曾与宋小姐有过任何苟且。” “诸位大人既然疑心儿臣，那不如让宋宣勤将话说完，儿臣问心无愧，不怕与他当朝对质。” 第824章 对峙（二） 应王神情实在太过坦然，坦然的像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周围那些朝臣见状忍不住都是露出疑惑来，难不成是他们想错了，真的只是宋宣勤污蔑他？ 明启帝原本被北王和蔡竟他们气得怒火冲头，可被应王这么一说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似温弱，可实则却是心有城府，这些年在外时也做了不少事情积攒了不少权势，如果他真有什么把柄落在宋家人手上，他断然不敢让宋宣勤将话说完。 而他眼下这般坦荡，哪怕是装的，那也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刚才北王言行太过刁钻，而宋宣勤突然攀咬应王，让他措不及防之下也对长子显示的太过看重和袒护，叫太子和豫王的人都生了疑。 眼下所有人怕都对应王起了疑心，他若一意想要处死宋宣勤，不仅堵不住悠悠众口，恐怕连北王这一关都过不去。 明启帝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抬头冷声道：“宋家先指证瑞王，又指证应王，如此首鼠两端胡言攀咬实在令人厌恶。” “不过北王想听，连你自己都不在意，那就让他说。” “朕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明启帝看向宋宣勤，眼底带着阴鸷和冷色，“宋宣勤，你方才说宋芝媛腹中孩子是应王的，指责应王勾结军器监和宋宣荣，可有什么证据？” “你若敢胡言攀扯，朕决不轻饶！” 宋宣勤见应王坦荡时，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之前被怒火蒙了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只可惜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全无可能，而且他也没有退路了，哪怕他隐隐察觉到事情也许并非沈珺九说的那样，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底，至少宋宣荣投奔应王，还有天阈商行的事情都是真的，而他落到如今地步也都是因为宋宣荣。 宋宣勤咬咬牙沉声道：“应王和我大哥行事小心，我自然是没有证据的，可是我亲眼看到应王到了宋家和我大哥见面，且他和宋芝媛之间也有苟且。” “我大哥这些年表面上跟随瑞王，骗着府中之人对瑞王尽忠，可实则暗地里早就投向了应王，替他在朝中拉拢朝臣，假意辅佐瑞王实则却是替应王办事。” “先前京中出了几件事情，让瑞王和太子、豫王关系急剧直下，瑞王对我大哥生了嫌隙，而我大哥和应王也早对瑞王有谋害之心，便以宋芝媛设局，让他假意与瑞王苟且，实则却怀了应王的孩子，再联手布下杀局谋害沈清梧他们。” “若是事成，他们就能得了天阈商行，再将我推出去顶罪保全我大哥，可若是事败，就将一切全数推到瑞王身上，到时候再暴出宋芝媛怀有瑞王子嗣的事情。” 宋宣勤直接将沈珺九说过的那些话复述了一次，等说完后才怒道： “瑞王乃是皇子，天大过错也不至于没命，宋芝媛怀着皇孙亦可保命。” “等此事之后，应王偷天换日保下宋宣荣，将来替他们父女改头换面便可重新来过，就算保不住宋宣荣，宋芝媛腹中皇孙也能问鼎那至尊之位。” 第825章 对峙（三） 别说是应王和明启帝，就是宋宣荣本人，都被宋宣勤这番话给惊呆了。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宋宣荣突然开口。 宋宣勤没这脑子，也没这心思。 他这番说辞看似像是胡说八道，可是细想来却又严丝合缝甚至让人找不出辩驳的话来。 要不是宋宣荣知晓宋芝媛和应王没有关系，且他又是宋宣勤话中之人，连宋宣荣都要相信了宋芝媛真的和应王有了苟且，而他也早就舍了前程和应王合谋，弄出沈家兄妹这桩事情谋害瑞王。 宋宣勤脑海里闪过沈珺九那张脸，却未曾理会宋宣荣的话，掷地有声的道： “何需让谁与我说，难道你不是这般打算吗？” “要不是宋芝媛早就勾结应王，她怎会下药陷害孙铎和明珍，想要舍弃信阳侯府的婚约。” “要不是她和应王早就珠胎暗结，受你指使勾引瑞王、假意与他暧昧埋下祸端，今日之事明明是应王所起，又怎会落到瑞王头上。” “你一把火烧死了明珍和我夫人，还想着让我陪你去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叫你好过！！” 宋宣荣面色微白，“宋明珍和王氏死了？” “不可能，东院的火是她们放的，她们想要救沈珺九他们，怎么可能会死，定是有人骗了你……” 宋宣勤眼睛泛着红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糊弄我，你早就想要用母亲的命去陷害珺九和清梧他们，早就想好了事后要将我推出去顶罪。” “你女儿跟应王苟且有了孩子，就想陷害明珍和孙铎，被孙铎躲掉之后就将明珍她们关在东院之中，让你的人看守着，甚至后来人去时那房门院门皆是从外面锁着的。” “明珍和她娘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放火救珺九他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她们活活烧死在了东院里，死前就在门前推着门栓，却被你堵死了所有的生路！” 宋宣荣瞪大了眼，想要说什么。 北王就在旁开口，“宋二小姐她们的确是葬身火海了，本王命人灭火之后，在她们房中只找到两具焦尸，且整个宋家东院都被烧了大半，她们断无活命的可能。” “听到了？！” 宋宣勤狠狠瞪着宋宣荣，那神色狰狞的仿佛要扑上去将他撕成粉碎，他跪在地上扭头看着明启帝说道，“陛下，我亲眼所见宋宣荣和应王私会勾结，应王月余前就已经不在封地。” “宋芝媛腹中孽胎乃是应王的，不是瑞王，我能作证应王早有不轨之心，说不定那鹰弩就是出自他手，为的就是嫁祸瑞王！” 宋宣勤只想咬死了应王和宋宣荣，更不想叫宋芝媛好过。 应王眼底满是不虞，他怎么也没想到，算计好的事情会栽在宋宣勤身上，而且宋宣勤半点没有求生之愿，一心就只想着拉他和宋宣荣陪葬，哪怕信口胡言也不想叫他好过。 应王暗恼，早知道就该先解决了宋宣勤，何至于让他闹出今日之事。 第826章 对峙（四） 应王心里对宋宣勤生了杀意，可面上却没露出分毫来，他只像是被人冤枉了一般对着宋宣勤沉声道： “宋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不知道何时得罪了你，让你不惜性命也要污蔑于我？” “我和宋宣荣的确曾有往来，可也不过是偶尔奉旨回京时与他擦肩而过、点头之交罢了，所谓勾结之事我从未有过，更未曾见过军器监中之人，又怎会知晓鹰弩之事。” 应王扭头对着明启帝道： “父皇，儿臣一直安分守己绝不敢逾越半点，无父皇旨意更不敢擅离封地。” “儿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污蔑儿臣，可儿臣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今日宋宣荣和军器监人都在场，宋小姐也在这里，儿臣清白不惧与人对质。” “还请父皇准允儿臣问他们几个问题。” 明启帝袖下的手握的极紧，满脸沉色道：“准。” 应王起身直接看向宋宣勤：“宋大人，你既说你亲眼见到我与宋宣荣见面，不知是哪一日？” 宋宣勤想起之前所见，随便说了个时间：“上个月二十。” 应王：“我和宋宣荣见面时你可在场？” 宋宣勤咬牙：“当然在。” 应王看着他：“那我和宋宣荣说了什么，当日天气如何，是晴天还是阴天？” 宋宣勤想也没想道：“你们见面自然是说谋夺天阈商行陷害珺九他们的事情，至于天气，时隔太久，我记不清楚了。” 应王说道：“那你可还记得我见宋宣荣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去时可有带随从，到宋家时是什么时辰？” 宋宣勤张了张嘴，总觉得应王这话问的让他心里不安，他本就是胡说的，只为着不想叫应王好过，哪里知道他到底去没去过宋家。 宋宣勤硬着头皮道：“这么长时间，我哪能记得清楚……” “我看你不是记不清楚，而是根本就在信口雌黄！” 应王直接打断了宋宣荣的话，冷声道， “上个月二十到现在不过大半个月时间，你应该不至于健忘到什么都不记得。” “这满京城都知晓宋宣荣和瑞王亲近，早前跟我更是从无来往，就连你也不知道宋宣荣暗地里投效离开我，那你陡然在宋家见到我时，又怎么可能不震惊不印象深刻。” “宋宣荣如若能瞒了所有人与我来往，以前甚至连你也未曾告诉，那他又怎么可能突然让你出现在他和我见面之时，难道他不怕走漏了消息吗？” “还有。” 应王冷眼看着宋宣勤，“我若真与宋宣荣勾结，瞒着父皇甚至瞒着所有人偷偷回京，那我断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宋家，就算要见宋宣荣也是选择在夜深人静之时。” “我刚才问你我见宋宣荣时是晴天还是阴天，是什么时辰，你该回答是在夜里看不清楚外间气候，而不是忘记了那一日的天气。” “你连什么时辰见到我的都不记得，却将日子记得清清楚楚脱口而出，我看你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第827章 对峙（五） 宋宣勤脸色大变。 他临进宫时才知道应王的事情，哪里来得及编的那么周全。 宋宣勤来不及辩解，应王就已经扭头看向了宋芝媛，“宋小姐，本王以前从未曾与你见面，更不曾知晓有你这么个人，其他人不知道你腹中孩子是谁的，你自己应该清楚。” 宋芝媛早就被这殿上这接连的变化给惊呆了，她先是想要赖上孙铎，被信阳侯吓的不敢说话，后来想要借着瑞王保命，可二叔却又突然冒出来咬上应王。 此时对着应王的质问，宋芝媛脸色苍白，心中犹豫不定。 她知道她要是说是瑞王的，瑞王今日必定落败，背上罪名之后她最好的结局也是圈禁，可要是说是应王的，陛下那般袒护应王，他又常年不在京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下了她腹中孩子，说不定她能侥幸离开京城…… 宋芝媛虽然没开口，可心里的想法几乎全露在了脸上。 应王眸子微寒，声音更冷了些：“宋宣勤说你与本王苟且之后，又去勾引了瑞王，可本王从未与你见过，更绝不可能与周旋几个男人淫/乱无耻的女子怀上子嗣。” “本王若有心仪之人，必对她珍之重之，而她也必须对本王一心一意，她若敢背着本王与别人苟且，哪怕她怀有本王子嗣或者有任何的缘由，本王依旧定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应王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话音重了几分。 宋芝媛刚刚才升起来的那点儿想法瞬间没了个一干二净，她脸色唰的苍白，猛的摇头道：“我不是，我没有与应王一起，这孩子……这孩子是瑞王殿下的……” 蔡竟怒道：“应王你这是在问询还是恐吓？瑞王有王妃、侧妃，怎会与她苟且！” 宋芝媛此时别的想法都没了，生怕被标上“左右逢源”，连忙急声道：“真的是瑞王，我没见过应王，那些话都是二叔胡说的。” “我与瑞王在中秋宫宴那一日见过，当时我饮了酒脑子有些糊涂，便去了御湖边，后来不小心跌入御湖里被瑞王所救。” “我……我当时醉酒，瑞王又哄着我，我一时糊涂就与瑞王，就跟他……” 宋芝媛吞吞吐吐，说道后来那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羞耻，她虽然想勾引瑞王攀上高枝，想要借此和嫁入北王府的沈珺九别矛头，可她终究是被娇养多年的官家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些话还是说不出来。 宋芝媛眼里挂着泪，抬头时满是仓惶。 “我真的没有见过应王，我也只跟瑞王……这孩子便是那一夜有的，陛下若是不信，可召我身边的丫环芹儿询问，后来瑞王还跟我私下相会过，芹儿都知道的。” 她扭头看向瑞王，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王爷，王爷是你说要娶我，让我入王府的…” 瑞王刚刚才升起的那丝希望被宋芝媛这番话打落了大半，望着之前还觉得娇柔可人的宋芝媛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悔恨，他当初宫宴之时怎么就一时昏了头，居然要了宋芝媛？ 第828章 对峙（六） 瑞王此时后悔懊恼至极。 他原本是想要借着宋芝媛拿捏宋家，好能将宋宣荣彻底握在手里。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自己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这个女人成了他和宋家勾结的铁证。 蔡竟见着刚好一些的形势急转直下，连忙道：“陛下，此事不能单凭一人之言，更何况就算是瑞王跟此女有过什么，也不代表军器监的事情是他所为。” 明启帝高坐在龙椅上，朝着跪在下方的军器监中主事之人问道：“龚灿，你是军器监监正，整个军器监上下皆是由你管束，你来说，你到底将鹰弩交给了谁。” 龚灿跪在下方望着高高在上的明启帝，触及他冷沉幽黑的眼神时，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臣给了瑞王。” 瑞王怒道：“龚灿，你何时给了本王鹰弩！” 龚灿脸色凄然低声道：“王爷，臣知道您不甘心，可是罪证确凿，再做狡辩也无他用。” 他没等瑞王开口，就抬头对着明启帝道，“陛下，是臣一时没忍住诱惑才会做错了事情。” “是臣帮着瑞王收买了一些南地退伍的军将伪做私兵，也是臣将鹰弩交给了他们，好叫他们能帮着瑞王行事，瑞王和宋宣荣原本答应微臣，如若事成之后他们得到天阈商行，会分给臣二十万两银钱。” “臣没忍住巨利诱惑，才坐下这等背主的事情。” “这些都是臣一人所为，是臣贪心枉顾了陛下信任，臣愿以死赎罪，只求陛下能绕过臣的家人。” 龚灿低声说完之后，朝着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头，就当所有人以为他那句以死赎罪是求明启帝开恩时，他却猛的起身朝前扑去，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砰”的一声撞在了殿前的台阶之上。 鲜血横流，龚灿几乎用上了全力，他额前撞的凹陷，隐隐可见黄白交加的东西顺着鲜血流了出来。 站在最前方的几个朝臣胃里一阵翻滚，白着脸的后退时，险些被这一幕吓得吐了出来。 瑞王看着龚灿撞死在了殿中，那仅剩的一丝希望也没了，脸色惨白的跪在那里。 他完了。 蔡竟几人也是心头生寒，太子和豫王脸上变幻不断。 所有人都知道。 不管事情是不是瑞王所为，龚灿这一死，加上宋宣荣的指证，宋芝媛的那些话，瑞王都没了翻身之力。 明启帝垂眼看着瑞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瑞王望着面色冷漠的父亲，嘴里皆是苦涩。 他从没想过，他没败给豫王，没败给太子，没败给朝中任何人，却败给了他一直都看不起的应王，败给了父皇的偏宠。 父皇若在意他，哪怕龚灿撞死在了殿前，可不是没有疑点，未必不能还他清白。 可父皇不在意。 他眼里的冷漠只想要尽快了解此案，甚至已经给他定了罪名。 瑞王嘴唇蠕动，半晌才说道：“父皇愿意听我解释吗？” 明启帝冷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解释什么？” 第829章 对峙（七） 瑞王听着明启帝这话，只觉得从来没像是现在这样清楚知道，他这个父皇有多绝情。 他惨然一笑：“既然如此，那父皇还问我做什么？” 瑞王垂着头，没了往日傲气， “既然父皇认定儿臣有罪，那便是有吧。” 明启帝十分不喜瑞王这话，冷斥道：“朕看你是不知悔改！” “来人，传旨！” “瑞王勾结朝臣，谋害北王妃，无亲王之德，不堪为朕之子，去其王位，将其圈禁瑞王府，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宋宣荣罔顾圣恩，谋逆犯上，赐死。” “宋宣勤污蔑皇子与宋宣荣同罪，宋家上下男丁赐死，女子发配西宁，宋家家产全部抄没。” 明启帝的说完之后，看向满面苍白簌簌发抖的宋芝媛，“宋芝媛身怀皇家子嗣，将其押入瑞王府一并圈禁，待腹中皇嗣诞下之后再行论罪！” 宋宣荣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而宋宣勤哪怕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却依旧腿短的跌坐在地上。 外间有人进来将瑞王等人带走，一直瞧着殿中闹剧的燕无戈突然开口，“陛下就这般让宋芝媛跟着瑞王了？” 明启帝心中一跳，猛的看向他。 燕无戈淡声道：“宋宣勤之前指证应王之言就算有所污蔑，可不代表宋芝媛真跟应王无关，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否则应王常年在外，与宋家更无往来，宋宣勤为何不说豫王，不说太子，偏偏选了应王？” 太子、豫王常年在京城，与瑞王争权交手从未断过。 如若全然是污蔑，宋宣勤为何不说他们二人，却偏偏找了最不起眼的应王？ 燕无戈一句话让的所有人若有所思，而且他们也没忘记之前明启帝对于应王的袒护，不少人看着应王时都带上了怀疑。 燕无戈无视了明启帝那满是阴沉的目光，缓缓道： “宋芝媛虽然有罪，可她腹中孩子乃是皇家子嗣，皇室血脉容不得混淆，自然也不能被人迫害，为防有人将她灭口，本王觉得她不该送去瑞王府，而是该留在宫中由陛下让人看管着。” “有陛下的人亲自监看，断然没人敢动她腹中胎儿。” “等她诞下子嗣之后，与瑞王、应王分别滴血验亲，倒时自然知道应王到底是清白，还是当真城府至极，拿了瑞王当了踏脚石。” “北王！” 明启帝脸色冷沉，隐忍着怒喝出声，“今日之事已了，人证物证皆是指向瑞王，连他自己也不曾分辩，你还想如何？” 燕无戈面色冷淡：“人证可以收买，物证可以伪造。” “宋家所害之人乃是本王王妃，别的事情本王能够放过，可谋害本王王妃之人就是谋害本王之人，想害本王的人，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 “宋芝媛腹中孩子已近三月，只需再有六个月便能生产，陛下这般急切将她送去瑞王府，到底是不愿意查清真相，还是怕真相会影响了你在意之人？” “燕无戈！”明启帝眼底满是极怒。 燕无戈半步不退，“陛下有何指教？” 第830章 对峙（八） 两人针锋相对，彼此之间都生杀意。 太子和豫王都是看向明启帝，殿内朝臣也均是如此。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明启帝到底会怎么处置此事。 明启帝自然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他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跟北王翻脸，此事也断不能再继续闹下去。 应王已经惹了怀疑，他若再与北王因此置气，恐怕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属意应王的事情。 许久之后，明启帝才深吸口气，面带寒霜道： “好，既然北王这般说，朕便将宋芝媛留在宫中，只等她诞下孩子滴血验亲！” “陛下圣明。” 燕无戈十分敷衍的恭维了一句之后，将明启帝气得脑仁蹦跳，他下令退朝让众人离开时，叫应王留了下来，而燕无戈突然轻飘飘的说了句。 “本王记得陛下往日最是厌恶应王，可如今瞧着却是父子情深。” 明启帝猛的回头，却见燕无戈已经转身飘然出了殿外。 他气得紧紧握拳，那眼神若是能杀人，早就将北王千刀万剐了。 …… “北王叔。” 燕无戈出了大殿之后，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脚下停了停，转身就看到太子和豫王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等到近前，燕无戈才冷淡道：“叫本王做什么？” 太子看着他：“北王叔，宋宣勤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燕无戈淡淡：“这要去问宋宣勤。” 太子听出了燕无戈话中敷衍，紧抿着唇脸色难看。 而豫王站在一旁更加直接，他从昨天夜里跟宋家逃出来的那下人嘴里知道应王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今日宫中再见到父皇如何对待应王，想起他们这么多年的争夺都成了笑话。 豫王直接道：“北王叔，我只问您一句，当年应王被贬出京到底是真是假？” 燕无戈抬头就那么看着他，豫王也不退缩。 “这满京城里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北王叔的眼睛，应王何时回京也没人比您更清楚，我知道北王叔平日里懒得理会这些事情，可宋家伤了王婶，北王叔难道就不想抓住真正与宋家一起谋害王婶的人吗？” “北王叔想要替王婶报仇，我和太子亦不想被人当成傻子。” 燕无戈挑挑眉，看着豫王满是执拗的模样，再看看旁边同样咬牙切齿的太子，他缓缓开口道：“当年应王出京时，本王派人跟过他一段日子。” “原是怕皇后和黎家对他赶尽杀绝，可后来却发现他身边有许多暗卫护着，且所去的封地看似贫瘠实则境内却有不少盐矿铁矿，那里的势力更是早就被人清洗过一遍。” “这次宋家出事之前，定安侯府世子聂澜曾在泸县附近看到几个携带鹰弩、身姿矫健之人，他是京中鲜少知道鹰弩的人之一，心中好奇之下就一路尾随，直到那些人入了宋家。” 太子和豫王听着燕无戈这话，脸上神色变幻不断。 而不远处跟过来的黎乾和程骥等人，虽然未曾走的太近，可燕无戈没有故意压下声音时，他们也将他方才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831章 对峙（九） 其他人还好，黎乾当下就变了脸色。 当年应王的事情没人比他更清楚，不过是为了替太子腾路所以设计陷害。 应王与宫妃苟且，被明启帝撞破，明启帝遮掩真相却震怒之下处死了宫妃，将应王贬斥出京遣去了封地，事情进展的无比顺利。 而那之后，黎家的确动过斩草除根的心思，可当时应王身边能用之人提前被明启帝或是严惩或是贬斥，应王孤家寡人处境极为凄凉。 黎家和皇后见明启帝对他厌恶至极，且他在朝中所有根基都被毁掉，那封地又是贫瘠荒凉之地，绝不可能再起伏，便也没再命人去追杀，怕应王死了之后会惹明启帝怀疑，反倒坏了他们的打算。 当年他们以为应王跌入谷底，凄惨至极。 可他若真的凄惨，又怎么会有暗卫相随，怎会去一个看似贫瘠实则富饶的封地，而除了明启帝外，又有谁有这能力能够不惊动任何人，赶在应王去前将那里的势力清理一次？ 还有那些鹰弩，龚灿死前说，他与瑞王勾结，将鹰弩给了瑞王， 可瑞王好端端的在京中，他手中势力麾下之人也尽数都在京城里，那携带鹰弩之人怎么会出现在离京城千里的泸县，还被聂澜看了个正着？ 除非那鹰弩早就已经被送出了京城，而勾结军器监的人也根本不在京中。 仔细想想，泸县往南走不了一日，就是应王封地。 这事情还有什么可想的？ “应王！” 豫王气得咬牙切齿，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太子也同样脸色漆黑，一直以来笃定之事被掀了个干净，比之豫王更恨应王，他以为他是父皇属意的储君，更是一直以自己太子身份为傲。 可如今方才知晓他不过是被父皇推出来的挡箭牌，而他真正看重的居然是那个他们一起瞧不上眼，从未曾防备过的应王。 他们这些人在京中斗的你死我活。 应王却留在封地看着他们笑话，坐收渔翁之利。 燕无戈看着几人那恨不得将应王抽筋扒皮的神色，淡声道：“陛下要护着应王，本王也没有证据拿他，可本王不相信瑞王会那么蠢，既与宋宣荣勾结，却未曾防备事败之后如何脱身。” “看陛下对瑞王心狠，拿着他替应王铺路，本王估计应王此次回京就没打算再回封地，你们二人往后小心着些吧，” 燕无戈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后，转身就朝着宫外而去。 太子和豫王却是因为他的话脸色难看至极，毕竟他们谁也不敢去赌，他们在明启帝心中的份量是不是和瑞王一样，都是随时可以拿来替应王铺路的弃子。 “二哥。”太子突然抬头，“你说咱们可笑不可笑？” “我们在京中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却是当了别人的踏脚石。” 豫王扯扯嘴角，头一次觉的眼前的太子没那么面目可憎。 太子看着他：“二哥，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了棋子，我想你也是一样，父皇摆明了偏袒燕明奕，你我若再斗下去，只会白白便宜了他。” 第832章 联手 燕明奕便是应王的名讳。 明奕者，光明盛大。 伟岸之光，耀之四海。 燕明奕当年也被寄予厚望，只是后来沉寂远离京城，被帝心所厌弃，这才叫人只记得应王之名，却忘记了十余年前，燕明奕才是最初被当做储君培养的皇长子。 豫王和太子一样，自然也不甘愿为人鱼肉。 听着太子的话，他静静看着太子：“你想如何？” “二哥心中想必也已经有所想。” 太子说道，“你我之间争夺多年，为着的不过是那个位置，就连三哥也一样，可父皇心中早就属意燕明奕，连三哥都能说舍就舍，又何况是你我。” “与其我鹬蚌相争让他得利，不如你我暂时休战如何？” 太子提起应王时，言语之间带着冷厉和厌恶， “他当年既然已经离场，这京城就不该再回来，如今他既然想要掺合其中，那你我不如合力将不属于这战场之中的人弄出去后，将来的事情你我再各凭本事。” 太子说的极为直白，甚至于将皇位争夺摆到了明面上来。 他以前厌恶豫王、瑞王，可也只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他储君之位，可如今的应王何止是威胁，他自得多年的太子位置实则不过是他的挡箭牌。 太子怎能甘心？ 比起豫王，如今太子更想除掉应王。 豫王闻言面色不变，知晓了明启帝的心意之后，他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和为他人做了嫁衣，太子的提议本也就是他想说，只是如今太子抢在前面开了口。 豫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 太子见他答应，这才放松了些。 他和豫王、瑞王争夺多年，如今瑞王莫名其妙的就被打压了下去，他若不和豫王联手，只会被应王逐个击破，落到和瑞王一样的下场。 豫王愿意与他联手是最好的选择，而他们二人合力之下，就算是明启帝想要偏袒应王，那也要看他们身后的那些朝臣答应不答应。 眼见着御正殿那边有太监朝着这边张望，不必想也知道是明启帝的人。 太子也知道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而且应王的出现太过突然，他此时心中除了恼怒还有惊疑。 他得好生梳理一下以前的事情，和舅舅、程骥他们商量一番，所以太子对着豫王低声道：“晚些时候二哥可有时间？我去二哥府上拜访。” 豫王知道太子是想跟他商议应王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我让人准备酒菜，等你过来。” 太子点点头，就朝着黎乾和程骥那边走了过去，而豫王回头看了眼御正殿的方向，眼底闪过抹寒芒和厉色后，这才转身朝着宫外而去。 他也要和姑姑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 “陛下，太子殿下和豫王出了大殿之后，说了几句话，两人面色都不大好。” “奴才出去没多久，豫王殿下就出了宫，而太子殿下则是与黎将军还有程大人他们回了东宫。” 之前在外面张望的那个小太监进来后，跪在地上对着明启帝道。 第833章 看看你干的好事！ 殿中气氛十分凝滞，明启帝闻言脸色极为难看，不用想他都知道他那两个儿子会说什么。 王德年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了出去，自己跟着出去，伸手将门关上。 等人都走完之后，应王低声道：“父皇……” “啪！” 应王才刚一开口，迎面就被明启帝甩了一巴掌，脸上被打的有些发麻，耳边就听到明启帝一声厉喝： “看看你干的好事！！” 应王被打的嘴里腥甜，却半句没有辩解，只是“砰”的一声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明启帝满眼阴沉的看着他： “当初朕假借黎家之手送你出京，这么多年瞒着黎家和皇后让你在外积攒势力，在朝中替你百般筹谋，为的就是能够让你安安稳稳的寻个机会回京，好能承继了朕的皇位。” “朕费尽心思，才叫朝中有了如今局面，可是你倒好，私自回京不说，还生生毁了朕所有的打算！” 明启帝对于应王是真的宠爱过，应王的生母死的早，虽然被皇后养于膝下，可是他和黎家的人不亲，而幼时也大多是明启帝在亲自教养。 那时候北王还只是衡王府中不得宠的庶子，朝中能与明启帝掣肘，甚至威胁皇权的就是那些皇亲权戚和领兵的将领。 明启帝早就想要削爵，更不愿意见到黎家坐大。 皇后久久未曾诞育子嗣，明启帝就动了心思，将应王放在了皇后膝下教养，可他们毕竟不是亲母子，而且黎家狂妄想要把持储君借而插手朝政。 那时的应王虽然年少却极为聪慧，在朝政之事的理念上面也和明启帝极为接近，且明启帝也看得出来他绝不是那种会被人掌控之人，也就不可能在成为储君甚至登基之后容得下黎家坐大。 他与皇后有母子名义，便能轻易拿捏黎家，甚至寻机会废掉黎家。 明启帝将应王当成了储君培养，而黎家也觉得皇后八年无子，恐怕将来也再难有子嗣，果然一如明启帝所料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应王身上。 可谁知道后来却是出了意外，久久未孕的皇后突然有了身孕，并且还诞下了五皇子。 黎家野心勃勃自然不愿意大业旁落，皇后有了亲子之后，也容不下应王这个养子挡了她亲儿子问鼎至尊的路。 五皇子生下后，他们就弄出了所谓的紫薇帝星之说，后来还有妙法寺高僧作保，弄出五皇子乃是大晋福星，能庇佑江山造福百姓只说，摆明了想要替五皇子铺路。 那时候明启帝就知道，皇后和黎家是舍弃了应王，选择了与他们有血脉关系的五皇子。 明启帝容不下黎家，自然是不愿让五皇子承继皇位。 他原本是打算暗中扶持应王，慢慢削弱黎家的势力，等到五皇子长大成人之时，朝中局势已能稳定，可是谁想到他所有的布局还未成型，就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北王。 燕无戈逆骨，那一次带兵围城之时，让明启帝生出了危机。 而也就是在那一次，黎家和京中许多人为求自保，原本隐于暗处的那些势力纷纷浮出水面。 第834章 怀疑 豫王、瑞王身后之人，以及他们母家的权势让明启帝震惊不已，而北王的存在也让他觉得难以安心。 那般情况之下，无母族扶持的应王留在京中绝无可能夺得皇位，甚至一旦让人察觉到他依旧占据帝心，他更是会成为所有意欲夺权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急于除之而后快。 明启帝察觉到这些之后，也怕北王盯上应王，在知晓皇后和黎家想要陷害应王之时，便顺水推舟的将应王送出了京城，让他在外积攒势力，也同样将他送出了所有人视线之外。 他立了皇后之子为太子，却又重用豫王和瑞王，让朝中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借着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断的削弱三人身后的势力，将朝中权势收回囊中。 这些年别说是皇后他们，就是北王也从未曾知道他的心思，更未曾留意过应王。 明启帝原本都打算好了，他命人给北王下了能致人疯狂之毒，只要再忍上两年，那毒性侵蚀北王让他疯狂之后，他便能顺理成章的除了他。 而到时瑞王、豫王以及太子身后的势力也被他打压的差不多。 朝中局势稳定下来，无人再能桎梏皇权，到时再让应王回京，寻个借口废掉太子和皇后，立应王为太子。 哪怕朝中有人反对也无济于事，皇权尽数在手，朝中无人抗衡，想要如何便是他一人说了算。 明启帝将一切都打算的极好，甚至他也得到线报，北王如今服食寒雾茶越来越多，且已经有了瘾念，而且他面色苍白也已经出现体弱之态。 那百岁莲的毒能影响人神智，叫人躁郁成性，而如今北王越发张狂，甚至在人前也难耐脾性毫不收敛，便能看的出来他毒性说不定已经快要发作。 眼看着就要事成，只需要再隐忍两年，就能彻底除掉北王，收回兵权。 可没想到应王会在这个时候回京，甚至私自和宋宣荣勾结谋害沈家兄妹，谋夺天阈商行不成，还将他自己和他这么多年想要遮掩的真相暴露了出来。 白白毁了他这么多年的谋算。 明启帝满眼冷沉的看着应王： “说，你和宋宣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何时回京的，那宋芝媛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应王连忙开口：“父皇，儿臣没有骗您，儿臣真的不认识那宋芝媛，更和她从无苟且。” “她腹中的孩子跟儿臣无关，而且儿臣也只是忧心天阈商行，怕白白落到北王手中之后，让他多了助力为难父皇，所以儿臣才会一时糊涂与宋宣荣一起动手。”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更没做过那些事情，是宋宣勤冤枉儿臣……” “冤枉？！” 明启帝冷眼看着他，“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怕天阈商行落到北王手上与朕为难，还是怕朕知道了沈家兄妹和天阈商行的关系，让你无法独吞这等好处，所以你才与宋宣荣暗中勾结，私自回京却不与朕联系？” 第835章 以退为进 “你说你是为着朕，那如果宋宣荣没有事败，沈家兄妹被他顺利铲除。” “你会将天阈商行的事情告诉朕，还是私底下将其握在手中，好当作你将来夺权的筹码？” 应王眸色微变，想要开口辩解，可是对上明启帝满是寒色，好像一眼就能将他看穿似的眸子时，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也的确是想要瞒着明启帝，将天阈商行据为己有。 他知道明启帝看重他，可是帝王之心太过善变。 明启帝今日能够看重他超过太子等人，可当太子他们落败之后，朝中只剩下他一人独大之时，到时候明启帝会不会忌惮着他这个随时都能够夺了他皇权的儿子？ 明启帝正当盛年，就算皇权更替退位给他，至少也还要十余年。 谁能保证这么长时间里，明启帝能够待他一直这般好？ 等他其他的儿子长大成人，等着朝中的皇子换上一批之后，又有谁能保证他不会厌弃了他这个长子，转而扶持别人，如同对付今日的太子等人一样，转过头来对付他？ 应王没想过主动去害明启帝，可是他总要替自己留一条退路才行。 若有天阈商行在手，至少将来若是朝中有所变故，而明启帝对他生出忌惮甚至不再看重他时，如同扶持他一样扶持其他皇子与他对垒之时，他总也能有一些应对之力。 应王对着暴怒的明启帝失了辩解的心思，抬眼看着他时，眼眶微红：“父皇，我只是害怕。” 他语带低哑，眼中全是忐忑， “我离开京城太久太久，对于朝中之事更是一无所知，父皇总说您最看重儿臣，说您会让我承继皇位，说您会好生替我筹谋，等待时机让我回来，可是五年了，我离开京城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里，我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太子和豫王他们却能承欢父皇膝下。” “我只能书信与父皇联系，他们却能时时见到父皇，与您说笑谈心，得您指点教导。” “我每一次与父皇联系时，您都说让我等等，再等等。” “可我等到太子即将冠礼，等到豫王、瑞王日渐坐大，等到朝中之人尽数投入他们门下，等到父皇每年来信越来越少……” 应王脸色微白，眼底蕴着泪，垂头低声道， “父皇，他们也是您的儿子，他们甚至比我离您更近。” “我好几次在梦里看到我听您的话，一直在封地等着您让我回来，可您却选择了他们。” “宋宣荣找上我的时候，说出天阈商行的事情，我那时候正觉得心中不安，这才动了心思，我只是想要有那么一些底气，在父皇如果真的想要放弃我时，我还能好好活着，能够回来京城。” “我真的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应王没有再继续否认，只是低低说道， “我只知道天阈商行的事情，其他的我真的没有做过，是我让父皇失望了，父皇罚我吧。” 第836章 心软 应王要是全盘否认，或者推脱宋家之事，明启帝或许会越发震怒。 可他这般服软，甚至将心中所想全数袒露之后，再用脆弱且不安的神情看着明启帝时，反倒让他原本蓬勃的怒气如同被针戳破似的，突然就泄了大半。 “你……” 明启帝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朕若真有这想法，当初又怎么会那么麻烦将你送出京城，这些年处处替你谋划？” 应王紧抿着唇没说话，可落在膝边的手上却捏的泛白，背脊绷紧时满是孤寂之色，倒叫明启帝软了心肠。 这毕竟是他疼爱过的儿子，也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哪怕他这次做错了事情，坏了他的打算，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心中不安，这两年他为了平衡朝局，也为了让太子、豫王等人身后站着的那些朝臣斗的越发厉害，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朝堂里，对于应王的确疏忽了许多。 应王的封地离京城太远，而他表面上对太子几人看重越甚。 应王觉得不安，甚至心生忐忑，为此想要替自己谋算也是正常的事情。 明启帝看着他微红的眼眶，轻叹了口气，“好了，起来吧。” “父皇……”应王抬头看他。 明启帝伸手拉着他胳膊让他起身，等应王在身前站好之后，他才对着比自己还要高上大半个头的长子说道，“朕对你的心思从未曾变过，而你永远都是朕最看重的儿子。” “你不必觉得不安，也不用妄自菲薄，朕的皇位，这大晋天下将来总有一日都是你的。” 明启帝声音温和，眸色却是阴鸷： “这次宋家的事情也怪不得你，宋宣荣私瞒天阈商行的事情多年，先前屡次陷害沈家兄妹时恐怕就已经知道了此事，这一次若非他走投无路，且沈清梧冠礼在即他逼不得已，他恐怕还不会将此事告知与你。” “你也是被宋宣荣给糊弄了，至于那个宋宣勤，他恐怕是被谁给挑拨了，又察觉到你之前回京的消息，才将所有事情一股脑的栽在你头上。” 之前明启帝也是想差了，以为应王骗了他后就一时怒火冲头，却忘记了以应王的脾性，他怎么可能瞧得上宋芝媛，甚至还在与他苟且之后将人送到瑞王身边。 应王见明启帝怒气消散，心中微松，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还是儿臣大意了，若我不曾贪心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乱子来。” “父皇，眼下我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太子他们绝不会留我，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封地吧……” 明启帝直接摇头：“不行。” 应王迟疑：“可是父皇，太子他们……” “你不必顾虑他们，他们既然知晓了朕的打算，也知道你这些年蛰伏在外，就算你现在回封地去，他们也绝不会饶了你。” 明启帝直接冷声道，“黎家和皇后都是心狠手辣的，豫王身后的郭家和贤贵妃也断然不会收手，你一旦离开京城反而会陷入死境，若是被他们截杀朕想救你都来不及。” 第837章 让沈家进京 “与其冒险回封地，倒不如索性直接趁着这次机会留在京城，反正这些年黎家、郭家已经势不如前。” “这次你回京虽然有些突然，可如果好好安排一下，倒也不必太过惧怕他们，有朕在，至少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你下手。” 北王的出现虽然在明启帝意料之外，且他这些年张扬肆意半点不畏惧皇权，甚至于他处处对立毫无君臣之心，让明启帝想要将北王除之而后快。 可相对于某一方面来说，有北王在，他也同样压制了朝中那些原本的旧时权臣。 黎家手中的兵权不如以前三分之一，郭家的权势也已经因为和太子、瑞王的争斗损耗了大半。 北王虽然嚣张，可至少他暂时没有想反的意图，且有毒物可以控制，将来可以慢慢除之，而眼下他反倒是可以借着北王的压制先行除了黎、郭两家。 既然应王之事已经暴露了，那倒不如速战速决，替他铲除前路荆棘，让他顺势留在京城。 明启帝对着应王说道：“你就好生留在京城，等明日早朝之时，朕会将当年之事澄清，替你洗刷冤屈，到时朕会以补偿的名义，让你入六部办事，接手瑞王留下的那些人。” “这段时间你小心些，防着黎家和郭家下黑手。” 应王闻言低声道：“儿臣听父皇的。” 他顿了顿又道， “那父皇，天阈商行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给北王了……” 明启帝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自然不能给北王！” 北王如今已经握着大晋过半兵权，权势几乎都要压过皇室。 之前在御正殿中之时，他那般逼迫他的情形明启帝还历历在目。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容人之量的人，哪怕知道北王体内中毒，癫狂之后活不过几年，到时候北王府所有一切都能被他拿回来，可是明启帝依旧容不下有人踩着他的帝王权威在他头顶上作威作福。 天阈商行绝不能给了北王。 明启帝想着之前派人去南地寻沈家人的事情，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多久应该到阳城了，到时候沈家的人入京之后，他还得亲自去见一见才行。 对上应王担忧的神情，明启帝道： “放心吧，天阈商行的事情朕自有处置，不会便宜了北王。” …… 宫中的消息传得飞快，瑞王被圈禁，宋宣荣、宋宣勤被处死，宋家上下男丁处死，女眷发配，只有一个宋芝媛因为怀了不知道是应王还是瑞王的孩子，被留在宫中养胎暂时幸免于难。 宫中旨意传下时，就有人想到了宋宣林身上。 刑部派人前去拿人时，才得知宋宣林在和宋家决裂之后，于月余之前就已经带着妻儿去了阳城赴任，此时早已经到了阳城，且对于宋家之事全然不知情。 宋宣林的外调是走的吏部，本该年后赴任，却不知道怎么提前了。 刑部的人过去询问时，之前曾经收了宋宣荣好处，想要将宋宣林调往贫瘠之地的吏部侍郎在得知宋宣荣被处死时，生怕会沾染到麻烦。 第838章 本王觉得李姓就挺好 吏部的人做贼心虚，知道眼下朝中正在严查所有和宋家有所关联之人，生怕自己被牵扯到了宋宣荣谋逆的案子里，当成了宋家同党。 所以他半点不敢提及此事，只说宋宣林外调之事早就已经定了下来，且得了陛下朱批。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早就提前赴任…… 那礼部侍郎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北王身上，表示早前北王曾过问此事，且宋宣林的夫人与北王妃交好，怕当时还鼎盛的宋家为难他们，便求了北王妃帮忙。 北王在意北王妃，听北王妃开口后便难得上心，让吏部提前发放了调令，准宋宣林离京赴任。 “……” 刑部的人得了这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陛下的旨意是宋家男丁全部处死，女眷发配，这宋宣林按理说也是宋家的人，可他已经赴任不在京城，且此事还是北王开的口，显然宋宣林得了北王庇护。 那刑部的人一合计，觉得这事儿不好办，连忙回去告诉了刑部尚书田滨，而田滨匆匆忙忙去寻了北王。 燕无戈听到他来意之后直接冷声道：“陛下的旨意是查抄宋家，宋宣林早已经和宋家分家，且为宋宣荣所害与他们决裂，你们刑部不知道怎么做？” 田滨满头大汗，“可是……可是他姓宋啊……”还是宋宣荣的亲弟弟。 “那就让他改姓。” 燕无戈一句话将田滨说的呆住，而燕无戈却像是完全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面色淡淡道，“本王觉得李姓就挺好的，宋宣林和他夫人恩爱，就权当他入赘了李家，稍后本王会让人告知他。” 田滨整个人惊呆。 这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这宋宣林这般不是入赘而是被入赘吧，而且他和李氏都成亲好些年，连儿子都快十岁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的事情。 现在突然说他当初是入赘的，谁信啊？ 田滨整个人傻眼，“王爷，这……” “怎么？” 燕无戈凤眸微冷看着他，“田尚书有意见？” 田滨默了默：“……没。” 燕无戈脸色微暖，“宋家谋逆之事牵扯颇多，陛下既然下令严惩宋宣荣及与此事相关人等，那你们就好好办着。” “本王知道你在刑部办事不易，寻常想要做什么也会有人多方阻拦，接下来的事情你若有什么为难，可以来找本王，只要刑部证据确凿，勿枉勿纵，本王保证任何人你都办得。” 田滨方才还心中吐槽北王强权，可下一瞬听到北王的话后，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抬头道：“王爷此言当真？” 燕无戈淡声道：“本王一言九鼎。” 田滨顿时笑容灿烂起来，半点不记得北王刚才的威胁，兴奋道：“多谢王爷！” 送走了田滨之后，燕无戈也不管他是准备怎么去找明启帝说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管后面刑部如何去办。 反正不管明启帝如何气怒他保了宋宣林的事情，甚至苛责刑部之人，可到了最后他也依旧只有妥协。 第839章 哪来的小崽子（一） 应王的事情突然暴露出来，明启帝属意应王却推太子出来，甚至暗中筹谋让应王承接大位的事情，定会引爆整个朝堂，到时候豫王、太子身后的人就足够让明启帝焦头烂额。 明启帝若想要借着北王府去压制太子、豫王身后之人，让黎家、郭家不敢擅动，那他这个时候就绝不会和北王府翻脸，甚至还得哄着北王府，免得他去掺合应王的事情。 燕无戈笃定了明启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宋宣林，且绝不会为着这事追究，所以刑部的事情无须他操心，他现在满心烦闷的是他府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个小崽子。 那小崽子穿着毛领锦袍，蹭在沈珺九边上，嘴里甜言蜜语不要命的朝外蹦不说，还偷偷摸摸的拉着沈珺九的衣角。 一边跟只仓鼠似的吃着点心，一边奶声奶气的叫着“王婶”。 “王婶，这个好吃，蜂蜜味浓，而且又软绵……还有这个，好甜，你尝尝……” 燕无戈见着小崽子抓着块点心递到了沈珺九嘴边，而沈珺九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之色，他抿抿唇脸色冷沉，上前直接拎着燕埕珉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啊！” 燕埕珉快而急促的叫了声，险些被噎住。 沈珺九也是吓了一跳，抬头见是燕无戈时才放松下来，“你回来了？” “这小孩儿哪儿来的？” 燕无戈手中晃了晃，被他提着的燕埕珉就跟破布娃娃似的跟着来回晃，那卡在喉咙里的点心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燕埕珉伸长了脖子求救， “王，王婶……” 沈珺九连忙道：“他是东山王世子燕埕珉，就是之前被明启帝接到宫里住的那个。”见燕埕珉被点心噎的脸都红了，她忙道，“先把人放下来吧，别真噎出事了。” 燕无戈扯扯嘴角轻哼了声，见小家伙儿噎的眼睛都泛了泪花，直接拎着人放到凳子上方，手一松小家伙就一屁股落蹲在硬梆梆的凳子上，让得燕埕珉觉得他屁股怕是都肿了。 沈珺九见他难受，伸手替他拍了几下后背。 好不容易将点心咽下去后，又灌了些茶水，燕埕珉就泪眼汪汪的抬头满脸控诉的看着沈珺九，母妃怎么能找了这么个暴力狂当夫君？ “母……王婶，疼……” “他打我。” 沈珺九瞟了他一眼，多大的人还这般自在的装痴卖萌可不可耻？ 燕埕珉却半点自觉都没有，仗着他这会儿就是个小孩儿，蹭到沈珺九身前靠了靠，原还想着感受一下母妃的怀抱，没成想就再次被拎了起来。 这一次没等他叫嚷，整个人就凌空飞了出去，燕埕珉哇哇大叫，“王婶……啊！！！！” “砰”的一声。 燕埕珉直接落到不远处的软榻上，因为落地时力气太大，整个人在上面稳不住直接翻滚了两圈，一脑袋撞在了金丝缠线的牡丹引枕上，整个人头晕眼花。 等坐起来时，脑门上就顶着一个青包，一时没忍住眼泪飚了出来。 好，好疼。 第840章 哪来的小崽子（二） 燕无戈将人扔出去后，就直接坐在了沈珺九身旁。 沈珺九先是看了眼泪眼汪汪的燕埕珉，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之后，这才对着燕无戈道：“他就是个小孩子，怎么还跟他动了手？” 燕无戈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他不是在宫里，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珺九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去了一趟大理寺，等回来之后就瞧见他了。” 她没办法将她和燕埕珉的关系告诉燕无戈，而且这些话说了恐怕还会被人当成妖怪，她只是将之前对冬青他们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中秋宫宴那一日我入宫赴宴曾经见过他一面，当时他将我认成了他母妃，后来还缠了我许久，方才我问过了，他说他和他身边的小太监是走六棱门外，偷偷藏在那些出宫的马车夹层里面混出来的，也不知道在哪儿打听到了我在北王府里，就找了过来，爬墙时被燕七抓了个正着。” 燕无戈闻言顿时冷漠道，“我让人送他回宫。” 燕埕珉原本还晕乎乎的，可听到这话顿时不干了，索性躺在榻上耍赖，“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宫里的人都想害我，我不回去……” 他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想要飞扑过来抱着沈珺九的胳膊，却撞上了燕无戈如同看着死人的视线。 燕埕珉默默停在了两步之外，可怜兮兮的看了看沈珺九后，见她无动于衷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只能扭头对着燕无戈，半点没有心理负担的掉起了眼泪。 “北王叔，你别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回去……” “我很听话的，求求你。” 小家伙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哭得委屈又可怜，试探的勾着燕无戈的衣袖想要蹭一蹭，却还没靠近就听到燕无戈冷森森的说道，“敢弄脏本王袖子，本王将你拔了手脚栽院子里。” “……” 燕埕珉手中一僵，默默松开了衣袖。 果然北王就是个王八蛋，上一世早死是有理由的！ “别在心里骂本王，想骂当着本王骂。” 燕无戈垂眸看着他道，只是还没等燕埕珉有所表示，他就补充了一句，“本王会将你的舌头拔了，扔出去喂狗。” 燕埕珉：“……” 他还是个孩子。 沈珺九见着自家便宜儿子满脸僵硬，眼泪挂在眼眶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的样子，险些没笑出声来，燕埕珉仗着孩子身份想要撒泼耍赖，哪知道燕无戈就是个没半点怜惜弱小之心的。 她笑得肚子疼，好歹还顾忌着那么一点儿母子情谊，在旁说道，“你别逗他了，待会儿要真吓的哭的收不住，我可没辙。” 沈珺九伸手将燕埕珉拉过来些，拿着帕子替他擦擦脸，然后将脏了的帕子塞进他自己怀里， “我现在在北王府也是借住，你如果真想住进来得让你北王叔点头才行，而且不管怎么着，你今儿个是背着你皇伯父偷偷出宫的。” “想要搬出来住，也得让你皇伯父同意才行。” 第841章 过些时日，本王接他出来 沈珺九提醒燕埕珉，他想要出宫还得靠着燕无戈才行，让他适合着就收敛些，燕无戈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惹恼了能让他所想全部落空。 “眼下天色不早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等外间的事情处理好后，你想出来玩就跟你北王叔说，到时候让他接你出来。” “你今天要是直接不回去了，宫里会闹的人仰马翻，对你也不好。” 燕埕珉其实早就知道，他今儿个肯定是要回宫的，可是他不想回去，而且他也不想跟母妃分开，他神情有些低落的说道，“我想和王婶在一起。” 沈珺九拍了拍他脑袋，“听话。” 燕埕珉鼓鼓腮帮子，有些垂头丧气，“好吧。” 沈珺九这才扬声叫了冬青出来，让她送着一步三回头的燕埕珉出去，而且当着燕无戈的面道，“王爷能不能让你的人送他回宫，不然他这么回去，怕会被人察觉他出了宫门。” 燕无戈淡声道：“韩凛。” 韩凛连忙上前，“属下会送世子回去。” 将人送走之后，沈俊吉见燕无戈神色不大好看的模样，对着他道：“怎么了，你不喜欢阿珉？” 燕无戈薄唇轻掀：“他父母死在明启帝手上，东山郡的事情也敏感，明启帝将他养在紫云殿里，周围一堆人守着，他却还能偷偷溜出宫来。” “方才他说哭就哭，说闹就闹，我一吓又知道收敛，识时务的不像是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年纪小小就这么多心眼，怕是故意与你亲近的。” 沈珺九听着燕无戈的话，先是愣了下，随即忍不住笑起来。 她知道燕埕珉那孩子壳子里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可是燕无戈不知道，燕埕珉按年岁还不到四岁，可刚才表现的的确不像是孩子，心眼也太活泛了些。 难怪燕无戈会觉得不喜。 沈珺九开口解释了句，“他年幼失怙，自懂事起就过的艰难，本以为入京之后会好过一些，却又被当了棋子。” “明启帝一边博着仁义之名，一边又想借着他算计东山郡的兵力，他若不聪慧狡黠些，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心眼多点儿总比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来的强。” 燕无戈闻言皱了皱眉，想起沈珺九刚才对燕埕珉的不同，看着她：“你很喜欢他？” 沈珺九低叹了声：“不是喜欢，只是觉得他和我其实有些像的，我总想着当初我爹娘走后，如果能有人护着我和哥哥姐姐，我们也许不会有后来的那些苦难。” “大哥能好好的进学踏入仕途前程光明，姐姐能寻个如意郎君安心待嫁，而我……”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如果爹娘走后，有人能护着她，她也许能单纯快乐的过完一辈子，而不会变成后来手染鲜血，满心算计，几乎忘记自己曾经如同白纸一般的模样。 燕无戈看着她突然生出的落寞，心头有些不舒服，就好像她眼中明媚淡去时，连带着他心里的光亮也染了阴霾。 燕无戈突然伸手摸了摸沈珺九的发顶， “过些时日，我将他接出宫来，放在府里养着。” 第842章 杀人诛心（一） 宋家之人被处死前，沈珺九去了一趟刑部大牢，见到了犹如行尸走肉般木然的宋宣荣。 他身上十分狼狈，头发如杂草垂落在脸前，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整个人蜷缩在牢中一角贴墙团着，早已经没了往日高高在上时尚书大人的风光。 明明只是几日不见，宋宣荣却瘦了一大截，整个人瞧着都苍老了许多。 田滨亲自将沈珺九送来的，他隐约知道眼前这位未来的北王妃跟宋家的那些纠葛，低声说道：“打从前儿个御正殿下来之后，他就一直这个模样，不吃不喝，也不与人说话。” “宋宣勤就关在尽头那边的牢房里，嚷嚷着要见宋宣荣，可他也不搭理，待会儿就该带出去问斩了，也不见他有半点害怕的，要不是他偶尔还动一动，瞧着就跟个死人一样。” 沈珺九朝着那边看了眼，才说道：“劳烦田大人了。” 田滨连忙道：“不劳烦不劳烦，那沈小姐与他说话，我先去外面了等着，只是这问斩的时间就快到了，还得押送他们去刑场，沈小姐这边还得稍微快一些。” 沈珺九温和一笑：“田大人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沈珺九的长相本就极好，再加上伤势未愈脸色有些苍白，此时褪去了那些锐利之后，整个人瞧上去温温柔柔，说话也十分有礼貌。 田滨只觉得跟蛮不讲理张扬肆意的北王比起来，沈珺九善良的跟个小仙女儿似的。 他连忙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就转身走了出去，还顺带着将附近的衙差也全部带走，只留下了跟着沈珺九一起过来的冬青。 冬青站在门外，而沈珺九则是走了进去。 她没试图靠近宋宣荣，只是在绑着他的镣铐之外的一些距离就停了下来，而宋宣荣听到脚步声后，也抬起头来，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宋宣荣开口时声音格外的沙哑：“你来了。” 沈珺九淡声道：“舅甥一场，你就要死了，我自然要送你最后一程。” 宋宣荣微侧着头嗤笑了声：“果然是你。” 他抬头看着沈珺九的眼，脸上有怒意，有不甘，有狠毒，也有怨愤，却独独没有后悔， “自打你从龙穆山回来之后，府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你早在那时就已经勾搭上了北王，先是牵扯了太子，害死了叶氏，逼着我打断了行儿的腿，借着豫王屡次为难于我。” “你挑拨我和行儿的父子关系，让我和瑞王日渐疏远，你交好二房之人，离间我和宋宣勤的兄弟关系，甚至鼓动宋宣林脱离宋家与我作对。” “你明明早就知道天阈商行的事情，知道是我让叶氏害你们，却还假装一副软弱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留在宋家闹的我们鸡犬不宁，我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宋宣荣面上带着狞色，看着沈珺九满是怨毒， “你心中明明恨毒了我，可却能面不改色与我作戏，骗过了所有人。” “沈珺九，我当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我那个性子软弱的妹妹，居然能生出你这般心思深沉歹毒狠辣的女儿来。” 第843章 杀人诛心（二） 沈珺九没有否认宋宣荣说的这些，甚至还有些被宋宣荣这般委屈愤恨的模样逗笑，她微侧着头说道：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若狠毒我却还是比不上舅舅的。” “要不是你在前指点，我哪儿能学到这百般手段，然后亲自送你上路呢？” “你！” 宋宣荣怒视着沈珺九，紧紧咬牙，“你不过是靠着北王才有今日，成王败寇而已，你有什么好自得的？” 沈珺九神色冷淡，“成王败寇？你配这四个字吗？” “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心思龌龊，吃了我爹的好处被养肥了野心反过来想要噬主，败了你也不过就是回到你本该呆的地方，可胜了就你这般模样，也配当一个‘王’字吗？” 沈珺九就那么看着脸色乍青乍白的宋宣荣，明明长着一副最好看的脸，可嘴里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恶毒扎心。 “说起来我其实一直都挺想不通的，我爹当年百般帮你，我娘又是你的亲妹妹，宋家能有今日全是因为他们照拂。” “就算你不记他们恩情，可血脉相连总该有那么一丝亲情吧，你是怎样做到那般坦然的对着他们唯一留下的血脉，却狠下杀手的？” 宋宣荣怒视着沈珺九，紧紧咬牙未曾说话。 沈珺九看着他这般模样，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我今日来见你，其实只是想要问问你可曾后悔，不过看你这般神情，想必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的。” “其实你知道吗，无论是我还是大哥，亦或是姐姐，我们都曾将你当作至亲之人，天阈商行对于你来说或许是至宝，可对于我们来说，却不及血脉亲缘。” “如果你没有在沈家做那些手段，如果你在将我们接回京城之后就及时收手，如果你能好好的照顾我们、护着我们长大，大哥不会弃文从商，而我和姐姐又只是闺阁女儿。” “那天阈商行就算你不争夺，也最终会落到你手上，而有我们兄妹三人向着你，谁也争不过你。” 沈珺九缓缓说完后，看着脸色惨白的宋宣荣说道， “明明有最简单的路去走，可你却偏偏选择了对我们下手，是你毁了大哥，也是你一手将宋家本该得到的富贵全数葬送，推了他们去死。” “宋宣荣，你真可怜。”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望着沈珺九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宋宣荣原本所有的谩骂，所有的讽刺，所有想好了要说的话都全部堵在了心头。 他只觉得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抓着他的心脏朝外拖着，让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沈珺九骂他。 如果沈珺九痛斥他狠毒。 如果沈珺九脸上哪怕有一丝不甘、愤怒和怨恨。 宋宣荣还不会这么难受。 因为早在他当初第一次生出这想法，对着沈贺留下的那些东西生出觊觎之心，甚至让人在沈家动了手脚，开始布局毁坏沈珺九名声，让他们在沈家处境艰难开始。 他心中就只有利益，没有半点亲情。 第844章 杀人诛心（三） 他能理智至极的算计着妹妹留下的孩子。 他能冷着心肠看着他们如何艰难，给他们一丝温暖之后又送他们去死。 他能舍得下一切能够舍弃的人和感情，从不觉得心虚。 他甚至能够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 这世上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想要得到就要先学会付出。 可是这一刻，他原本笃定的东西却如雪山崩塌一般，轰隆隆的在他脑海里碎了一地，然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人拽着镣铐拖出去时。 在跪在刑场之上，听着周围窃窃私语，望着那些满是鄙夷不屑的目光时。 他脑海里居然出现的是宋婉淑的面孔。 他记起年少时他也曾经疼爱过宋婉淑的，她总喜欢跟在他后面软声叫着他“大哥”，她笑起来时杏眼微弯，嘴角高高扬起时那笑容甜的像是抹了蜜糖。 她总说大哥最好了，她最喜欢大哥了。 而他也曾满目宠溺的揉着她的发顶，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会好好护着她。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变了？ 宋宣荣跪在刑场上，整个人被人按着趴在了木墩上，旁边的宋禹行和宋宣勤父子都是大声哭着，而他却连回头去看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传来一声“行刑”。 刀锋落下，鲜血四溅时他也不曾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过后悔。 …… 宋明珍脸上带着面纱，望着对面刑场里滚落的人头，她手心握的有些发白，片刻后才开口，“阿九，我想替我爹他们收敛尸骨。” 沈珺九看着她浑身微颤的模样，知道宋明珍哪怕对宋宣勤父子失望，也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他们，可那毕竟是她的亲父亲兄，是她曾经在意濡慕甚至想要护着他们的人。 沈珺九开口，“京中现在乱着，明启帝将我们盯得紧，若是你去收敛尸骨定会被人察觉。” “而且你和你娘出京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错过了今日就要再等半个月，京中局势不明，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危机，而且除非火化，否则你们也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走。” 宋明珍闻言脸色微白，她也知道沈珺九说的是对的，可是…… 沈珺九或是看出她的犹豫，话音一转说道，“你和你娘既然要开始全新的生活，就不能与过去任何事情再有交集，而且你娘也未必受的住这些。” “这样，你带着你娘照常去阳城，我会让人收敛了他们尸骨寻个地方葬了，至少不会让你爹和你大哥曝尸荒野。” 宋宣勤不是主谋，哪怕这一次动手也大多都是被宋宣荣所骗，贪心四起。 沈珺九最大的让步就是不让他们曝尸荒野，至于宋宣荣…… 她没这份心思。 不鞭尸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沈珺九看着宋明珍说道，“等葬了之后，我会让人告诉你地方，你若想要祭拜也至少等五年后此事再无人提起，也没人会再在意之后才能回来。” 宋明珍知道这些已经是沈珺九最大的让步了，而且沈珺九愿意这般也是为了她和王氏好。 第845章 最后叫你一次表姐 宋明珍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非得强求着亲手安葬宋宣勤他们，她只是不想让他们死后尸身无处安放，可除了这个也就没有其他了。 毕竟当初她在选择沈珺九放弃他们时，就已经亲手斩断了这份父女、兄妹之情。 如今再这般作态，只会叫人觉得矫情。 宋明珍说道：“谢谢你，阿九。” 沈珺九是喜欢宋明珍这般知进退，心思清明的，她朝着冬青看了一眼，冬青就上前将一个锦盒递给了宋明珍。 “我知道你和你娘之前攒了一些银钱，可是等去了阳城之后毕竟不如从前，三舅舅虽然能照拂你们一些，可他身份特殊你们也不能总靠着他。” “这里面除了你们的身份文牒之外，还有几张地契房契。” “你们两人在外人眼里是孤儿寡妇，手中握着太多东西容易招惹祸端，所以我只给了你们三间铺子，一座三进出的宅院，还有阳城郊外百亩良田。”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五千两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你待会儿将这些东西分开装着，以防万一。” 沈珺九说完后，直接将盒子递给了宋明珍。 “有这些东西，能保你们母女往后生活无忧。” 宋明珍微睁大眼，万万没想到沈珺九愿意放过她们，替她们安排了其他的身份好好生活，还会给她们准备这么多的东西。 那五千两银票看着不多，她和王氏之前私下攒着的就还有近一万两，可是那铺子和良田，甚至宅子却是她们根本就弄不到的。 有这些东西，哪怕她们去了阳城之后不擅营生，收租子也足以叫她们母女富足一生，而且将来她若寻人入赘，或者想要嫁人，有这些东西当嫁妆，也足以让她有底气，不必与人委曲求全。 “阿九……” 宋明珍眼里忍不住露出感激之色，开口想要推拒。 沈珺九去说：“你不用拒绝，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可还记那一次我在沈宅里跟你说过那些话？” 宋明珍先是愣了下，随即脸色微白。 沈珺九淡声道：“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和大哥他们，也谢谢你那一日提醒我，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宋家的人，更不能心平气和的将曾经险些害死我大哥，让得他落到如今地步的人当成亲人。” “你虽未曾为恶，可你却得了恶行后的利益，也曾冷漠旁观甚至起过恶念。” “我不会因此而对你如何，可是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表姐，而这些东西以及我送你们出京，让你们重新开始生活便当我们之前所有两清。” “我在意大哥胜过一切，所以等你离开京城去了阳城之后，你我就再无关系。” 宋明珍听着沈珺九格外冷漠的话，手指握紧时甚至有些痉挛。 她想要说什么挽回，可是对上她淡漠疏离的神情时，所有的挽回之语都变得那么的可笑。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过去的。 周围安静的吓人，宋明珍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接过了那盒子，喑哑道： “好。” 第846章 从此往后，我们再无关系 沈珺九没有亲自去送宋明珍她们，韩凛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二人混进南下的商队里，假意死了丈夫的母女前往阳城投奔亲戚。 而燕无戈也早就让人在阳城那边，替她们安排好了“重病垂危”的亲戚。 等宋明珍和王氏去了之后，那亲戚就会“病逝”。 而亲戚无儿无女，没有任何牵挂之人，他原本的宅子和手中的铺子、田地就都留给了她们母女。 燕无戈早让人在阳城弄好了一切，而商队里也混着北王府的近随和暗卫，足以确保宋明珍他们安全到达阳城。 等去了阳城之后，宋宣林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宋明珍和王氏以后无论过的怎么样，就和沈珺九再无关系了。 沈珺九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她经历了太多，也早就已经磨硬了心肠，她了却了和宋明珍之间的恩怨后，宋明珍和王氏于她而言就成了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小姐，外头天冷，咱们回去吧？” 冬青见沈珺九脸色有些不好，惦记着她身上的伤势，低声说道。 沈珺九点点头，“好。” …… 宋家的人被处斩之后，原本的尚书府也被查抄，沈珺九对于后面的事情没再继续过问，只难得悠闲的在府里好生养着身上的伤势。 燕埕珉自打那一日来了府里后，就隔三差五的偷溜出来，刚开始时还能瞒得过宫人，可到了后来却被紫云殿的人察觉不对，直接告诉了明启帝那边。 明启帝知道燕埕珉偷偷出宫的消息后，脸色极黑。 他正为着应王的事情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去管燕埕珉，可还没等他让人去寻燕埕珉查问他为何偷偷出宫，北王就直接找上了他，说是燕埕珉资质不错，有习武的天赋。 再加上他是东山王唯一的血脉，皇室有义务培养他成才，所以要将燕埕珉带回北王府去亲自教养。 明启帝听完后就断然拒绝，北王已经足够势大，若再叫他得了东山郡后怎么得了，他寻了借口不允此事，还让人将燕埕珉看管了起来。 北王当时也没说什么，可谁知道第二天早朝里，御史台的人就一状告到了圣前，说宫人苛待东山王世子，且宫里的小皇子和公主更是将世子推进御湖里险些溺毙。 东山王世子本该开始启蒙，却无一人教导，身为皇室血脉却在宫中遭受苛待。 明启帝膝下皇子公主无数，又政务繁忙，根本无暇顾及东山王世子，而宫里的人欺上瞒下折辱世子，传扬出去只会让人觉得朝廷对不起忠臣之后，还罔顾了东山王和东山王妃当初舍命救驾的恩义。 御史台的人不卑不亢的说着，东山王世子并非皇子，留在后宫之中本就于理不合，且陛下既然无暇照顾，倒不如将他交给还无子嗣的皇室亲王照管，这样也能好生教导，对的起九泉之下的东山王夫妇。 明启帝听后还没来得及震怒，就又有户部的人上折子，指责应王封地有人贩卖盐铁，严重影响了户部纳收，而且也不利于朝廷对于铁器的管制。 第847章 他鄙视谁呢！ 户部的人上书恳请明启帝下旨严查，并让应王配合返回封地彻查此事。 明启帝看着义愤填膺的户部之人，再看着那御史台虎视眈眈的模样，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有人搞鬼，偏偏豫王和太子却像是抓住了机会，紧咬着应王不放。 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一些的朝局又乱了起来，应王腹背受敌，又被户部盯上，而这个时候燕无戈再次进宫求见，提起了要将燕埕珉带回王府的事情。 明启帝就算是再蠢明白过来，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北王做的。 他气得险些吐血，却偏偏还不能做什么，否则北王若是站在豫王和太子那边，怕是应王在朝中会更加艰难，他黑着眼忍着气下旨让燕埕珉出了宫，将其交给北王抚养。 等北王一走，明启帝就掀了龙案。 …… 燕埕珉被燕无戈带出御书房时，走在宫道之上，瞧见前面系着玄色披风、身材高大的北王，燕埕珉仰着脑袋时，头一次露出犹如看着神人的眼神来。 他当过“质子”，受过明启帝“宠爱”，后来也当过皇帝，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可像是燕无戈这么嚣张，敢直接跟一朝皇帝硬扛，将人气得吐血却还只能生生忍着不敢吱声的，还真是头一个。 上一世燕埕珉一直在后宫之中，应付那些阴谋陷害想要他性命的人都来不及，根本不知道外间之事，而等他知道有北王这么一个人的时候。 北王早就已经疯癫而死，就连接管了他手中北境军和乾羽军的聂澜也没了性命。 燕埕珉印象之中的北王完全就只是个名讳而已，他虽然知道他曾经权倾朝野，知道他弑杀生父，知道他握着大晋过半兵力，曾让皇室忌惮不已，也知道他性情阴晴不定心狠手辣至极。 如今他才真切的知道，北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无戈走着走着，只觉得身后一道视线几乎凝在他身上，余光就看到燕埕珉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不喜欢这小崽子的眼神，乌溜溜的眼睛里带着些他看不懂的激动，而且看着他时有种缅怀死人似的瞻仰和惊奇，他脚下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再这么看着本王，你眼睛就别想要了。” 燕埕珉莫名打了个哆嗦，连忙收回目光。 燕无戈满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往后你不必回宫，就住在北王府。” “本王会让教你武功替你启蒙，能走到什么地步全看你自己，可有一点你要记着，本王带你回去只是为了让阿九高兴，可如果你连这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他凤眸微冷，哪怕什么威胁的话都还没说，燕埕珉就已经头皮发麻。 燕埕珉幼时性情偏执不肯服输，可后来当了皇帝又被沈珺九调/教吃了不少亏后，早就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极为识趣的乖巧道： “我喜欢王婶，不会让王婶不高兴的，我一定会像孝顺母妃一样的孝顺她。” “逗她高兴，哄她开心，赚银子给她花。” 燕无戈闻言这才满意了些，可瞧着小崽子依旧不顺眼，冷声道：“本王缺银子？” 燕埕珉：“……” “你觉得本王不能逗她高兴？” “……” “还有她有本王喜欢就够了，你敢对阿九生什么歪心思，本王把你扔出去喂狼。” “……” 燕埕珉神情呆滞，“王叔，我才四岁……”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还是个孩子！ 燕无戈顿了顿，上下看了他一眼后，鄙夷道：“也是！” 他直接转身就朝着宫外走去，半点不带停留的。 燕埕珉呆了呆后，下一瞬却却是气得脸都涨圆了。 什么叫也是？ 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鄙视谁呢？！ 第848章 人在屋檐下，暂时先低头 “王爷，王爷……” 临到六棱门前时，燕埕珉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声。 六棱门外就站着他们两人，燕埕珉不由朝后望了一眼，就瞧见个有些眼熟的嬷嬷朝着这边疾走，嘴里还叫着燕无戈，他扭头低声道，“王叔，有人叫你。” 燕无戈朝后看了眼：“不必理会。” “哦。” 燕埕珉闻言便也回头，走到了北王府的马车前时，一丁点儿大的身子抓着车辕朝上爬，可马车太高压根够不着。 燕无戈就格外恶劣的看着，半点没有帮忙的打算。 最后还是韩凛看不过眼，伸手捞了一把将燕埕珉带上了马车。 见着小家伙儿跟个团子似的滚进了马车里，燕无戈嗤了声，那无声的嘲讽顿时气的燕埕珉小脸漆黑，不断的抓着拳头告诉自己。 别气，别气。 现在还打不过，先忍着。 人在屋檐下，暂时先低头，来日方长，等他长大了再算…… 燕无戈瞧着燕埕珉气圆了眼却还能忍着的模样，倒是有些讶异，之前就觉得这小崽子心眼儿太多，如今瞧着倒觉得更甚，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就能控制自己脾气，满心隐忍了，这到底是聪明还是早慧的有些过头了？ 燕埕珉只觉得燕无戈的眼神儿有些吓人，连忙抬头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王叔……” “啧。” 燕无戈看着他跟包子似的脸，直接上了马车。 这一耽搁，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 陈嬷嬷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北王入宫了，在二道门那边等了许久，可谁知道北王出来就直接去了紫云殿，走御花园南面的小道就出了宫。 她听到这消息后匆匆忙忙的赶过来，险些没追上北王。 陈嬷嬷挡在马车前时气喘吁吁，明明已经入冬的天气脑门上却是一堆汗，“王，王爷……王爷止步……呼呼……奴婢，奴婢寻王爷有要事……” 韩凛看了燕无戈一眼。 燕无戈摆摆手，让他暂时不赶车，就那么坐在马车中冷淡道：“何事。” 陈嬷嬷深吸几口气，等冷气窜进肺里后，这才缓和了一些，开口道：“王爷，您已经许久未曾去过寿安宫了，太妃娘娘近来身子一直不大好，她知道您今日入宫，特意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太妃娘娘很想王爷。” 燕无戈闻言扬唇：“她是想本王，还是她或者秦家又有什么事情要本王去做？” “王爷。”陈嬷嬷闻言瑟缩，“太妃娘娘不是这意思……” 燕无戈懒得听她说这些，直接说道：“真不是？那你告诉她，本王这几日忙着没时间去寿安宫，让她好生养着身子，等过些时日本王有空了再入宫看她。” 见燕无戈准备放下马车帘子，陈嬷嬷脸色一变，连忙急声道：“王爷！” 燕无戈嘲讽看着她：“怎么，还有话说？” “奴婢……” 陈嬷嬷只觉得汗湿了一片，打从上次秦太妃在寿安宫里和北王起了争执，北王怒而离开之后，他对秦太妃和秦家就好像是失去了往日的耐性，甚至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 第849章 秦家舅老爷 北王依旧命人照顾着太妃，宫里的人也不敢怠慢寿安宫半点，可是北王却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未曾踏入寿安宫半步了，就连他和沈珺九被赐婚的事情，也未曾过问过秦太妃半句。 不仅如此，北王还一并冷待了秦家。 以前秦家招惹了祸事只要提一句北王，下面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而北王也懒得追究，可现在这一套却是不管用了，北王亲自开口不允秦家打着他的名号在外招摇。 秦家原本的显赫瞬间就跌了大半。 陈嬷嬷今日过来，的确是奉了秦太妃的命令来“请”北王过去，为着的也是秦家的事情。 这要是真让北王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直接走了，那秦舅老爷那边怎么办？ 陈嬷嬷吞吞吐吐。 燕无戈眼中浮现抹讥讽，不耐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本王耐心有限。” 陈嬷嬷这次不敢再耽搁，生怕北王直接放了马车帘子，连忙低声道：“是舅老爷那边，这次宋家的事情闹的极大，陛下命人严查所有和宋宣荣有关之人，这刑部就查到了舅老爷头上。” “他和宋宣荣有勾结？”燕无戈皱眉。 “不是不是！” 陈嬷嬷连忙急声道，“王爷别误会，舅老爷和宋家没什么关系，只是先前王爷和沈小姐定亲之后，宋宣荣曾经去过秦家一趟，说是要与舅老爷商议沈小姐和王爷的婚事。” “舅老爷当时想着他怎么说也是沈小姐的亲舅舅，冤家宜解不宜结，就和宋宣荣私底下来往了几次……” 陈嬷嬷在燕无戈冷淡淡的目光之下有些说不下去，毕竟当时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沈珺九他们兄妹和宋家人不和，且与宋家还隔着一条人命，闹的天翻地覆的。 舅老爷当时和宋宣荣来往，哪里是为着什么商谈婚事。 宋宣荣不愿意见到沈珺九和北王定亲，而秦家又觊觎着北王妃的位置多年，将其视为囊中之物，两人见面不过是想办法怎么能搅黄了这桩婚事。 陈嬷嬷觉得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连忙低咳了一声道，“不过舅老爷绝对没有掺合宋家的那些事情，更不敢和宋宣荣勾结一起谋害沈小姐。” 燕无戈哪里会不知道他那个便宜舅舅是什么心思，闻言直接说道：“既然没掺合那就用不着来找本王，刑部查也是查和宋宣荣有所勾结之人，他自己清白就不怕人查。” 可他不清白啊！ 陈嬷嬷眼中有些急色，低声道，“可是舅老爷收了宋宣荣的银子……” 燕无戈静静看着她。 陈嬷嬷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舅老爷就是一时糊涂，他真的没有帮着宋宣荣做过什么，而且太妃娘娘知道这事以后，已经狠狠骂了舅老爷一顿。” “太妃娘娘这几天为着这事急的嘴上都起了泡，本就没养好的身子更是气病了。” “王爷，您就看在舅老爷是您亲舅舅的份上，帮他这一回吧，舅老爷定会知道错了，往后不敢再犯了。” 第850章 动怒 燕无戈听着同样的话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秦家这些年每次犯了什么事儿，秦太妃求着他替秦家擦屁股时都是这么一句“他以后不敢再犯了”。 老的如此，小的也如此，真把他当成大慈大悲活菩萨了。 燕无戈直接冷声道：“他既然敢收银子，那就该知道被人发现的下场，他和宋宣荣一起到底是为着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本王也不是傻子。” “这件事情让他自己受着，就算行不追查也顶多贬官而已，罪不至死。” 陈嬷嬷惊愕道：“王爷……” 他难道真的不管秦家了吗？ 眼见着北王面上厌烦，挥手就想让韩凛驾车离开，陈嬷嬷连忙追上前几步，急声道：“王爷，舅老爷是您亲舅舅，他贬官也会伤及您的颜面，而且他当年也最疼乐阳公主了，他……” “啪！” 陈嬷嬷话没说话，脸上就猛的挨了一鞭子，直接被打翻在地上时，抬头就见燕无戈手里夺过了韩凛赶车的马鞭，坐在马车上时脸上满满都是阴寒之色。 陈嬷嬷脸上被打出了血痕，吓得瑟缩。 燕无戈满面寒霜的说道：“本王是答应了乐阳姐姐，要照顾她母妃和秦家人护他们性命，可不代表乐阳姐姐是你们的消遣之物，稍有不满足时便将她拿出来当做筹码。” “当初乐阳姐姐还在时也不曾见你家太妃和秦家待她多好，如今却一口一个乐阳姐姐，叫她死后还不得安宁。” “回去告诉太妃和秦家人，往后再叫本王从你们嘴里听到乐阳姐姐的名讳，那本王如何让得太妃和秦家有了今日地位，就能如何让他们回到从前。” “这世上有千百种活法，打断手脚在外乞讨也是一种，只要他们性命还在，本王就不算对乐阳姐姐食言。” 陈嬷嬷听着这话脸色惨白，显然听懂了燕无戈话中的狠意。 她能感觉得到，北王这些话不是假的。 他对秦太妃和秦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这些年无度的索求，以及仗着乐阳公主在北王面前予取予求的日子将全部成为过去，若他们不知收敛，怕是如今的富贵就真的到了头了。 燕无戈没再去看陈嬷嬷，只是将鞭子扔回给了韩凛之后，就放下了车帘。 “回王府。” 韩凛有些厌恶的看了眼陈嬷嬷，一扬鞭子，马车便走了起来。 …… 燕无戈方才动了怒气，此时坐在马车里时神情有些恹恹，察觉到旁边的小家伙儿在偷偷看他，他猛的转过去时就撞上了燕埕珉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 燕埕珉还记得燕无戈方才的“凶残”，条件反射道：“我没看你。” 燕无戈看着他时一副怎么这么蠢的模样，甚至心中有些后悔，这么蠢的小崽子接回去干嘛？ 燕埕珉显然也知道自己刚才干了蠢事，小脸涨的通红，一副恨不得原地去世的模样。 燕无戈倒是被他这般蠢样给取乐，开口道：“等回去后就让人给你启蒙，省的哪一日你将你自己蠢死。” 第851章 乐阳 燕埕珉被燕无戈百般打击之后，这会儿反倒是已经有些习惯他的毒舌了，破罐子破摔道，“王叔，刚才那个人是秦太妃宫里的人吧？” 燕无戈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就说，别拐弯抹角。” 燕埕珉好奇道：“乐阳公主是谁啊？” 燕埕珉上一世被接进宫里之后，就一直住在宫里，后来遇到沈珺九，能够自由出入宫中，甚至身边有了可信之人时也已经都十几岁了。 那时候北王都死了好几年了，更别说是在早早就死去的乐阳公主，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这名号。 可刚才他也看见了，那个陈嬷嬷说起秦家和秦太妃的事情时，燕无戈只是淡淡讥讽，甚至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只一副淡漠模样，可后来她一提及乐阳公主时，他身上就突然涌现出杀意来。 就好像那是他不能提及的禁忌，也是他的逆鳞一般。 一个男人心中不能有太多的逆鳞，更何况还是一个死去的人，虽然说北王管她叫姐姐，可曾经身为一个成年男人，甚至已经见识过女色的燕埕珉却是知道，这“姐姐”也是分很多种的。 要是真的姐姐还好，可要是什么青梅竹马白月光…… 那他母妃怎么办？ 燕埕珉壮着胆子看着燕无戈说道：“我刚才听那个嬷嬷叫她公主，王叔又叫她姐姐，她是皇室公主吗，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她的名号？也没在宫中听过跟她有关的事情啊？” “王婶知道她吗？” 燕无戈静静看着燕埕珉，瞧见了小崽子用力握着拳头，明明被他盯得紧张至极，却硬着头皮问他。 他倒是也不生气，因为他听得出来。 这小崽子虽然佯作满脸好奇，可实际上重点却在后面那一句，怕是因为刚才见着他在意乐阳公主，甚至还为着她打了陈嬷嬷，所以才会问他。 燕无戈淡声道：“她死了很多了年了。” 燕埕珉见他居然回答了，连忙追问：“是怎么死的啊？” 燕无戈看了他一眼：“当年本王被衡王府驱逐，被继母命人追杀，是她偷偷买通了守城之人替我开的城门让我顺利出逃，后来在城外时，她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一箭，死在了城外的树林里。” “秦太妃是我姨母，也是伯母，乐阳是她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堂姐和表姐。” 燕无戈说起乐阳公主时，神色如常。 他记得他那时候出身不好，其实跟乐阳也算不上熟络。 一个是衡王府不受看重庶子，一个是皇室颇得恩宠的公主，他们之间最多的交集，也就是曾经在衡王府和秦家见过两次而已，他叫了她一声“乐阳姐姐”。 后来他险些死在衡王府里时，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唯独乐阳不忍见他替人赴死，蒙受冤屈丧命，借着自己的身份偷偷将他放出了衡王府，又买通了城卫连夜将他送出京城，结果却搭上了她自己的命。 乐阳是燕无戈曾经那段灰暗的人生里鲜少有的光明，虽然后来他时常会觉得乐阳的善良有些痴蠢，可他依旧感激她。 所以他愿意守着当初的承诺，替她护着她母亲和秦家。 第852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燕无戈提起乐阳公主的时候，虽然语气比平日要温和些，可脸上实在瞧不出来什么追忆的模样。 燕埕珉先前还担心这个乐阳公主和北王有什么不清不楚，成了北王心头痣白月光，为难了他母妃。 可如今瞧着燕无戈这么平静的说着当初的事情，甚至提起替他挡箭而死的乐阳公主时也没半点柔软之色，突然莫名的生出一股“这男人好像有点儿狼心狗肺”的感觉来。 这么狗的男人，配得上母妃吗？ 燕埕珉张张嘴还想要问什么，燕无戈就直接恢复了之前冷漠的样子，“你想知道的本王都说了，现在闭上你的嘴。” “再问不该问的，本王就把你丢出去，自己走回王府。” 燕埕珉：“……”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狗男人！ 燕埕珉心中骂翻了天，面上却是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无比乖巧的蹲在马车角落里，他可是去过北王府的，从皇宫到北王府要走小半柱香的时间，他这么短的腿儿怕是走过去脚底板都会磨出水泡来。 马车回了北王府时，外间飘起了雪。 沈珺九瞧着被燕无戈带回来的小家伙儿时，有些惊讶：“你们这是……” 燕埕珉犹如找到了依靠，撒丫子跑到了沈珺九身旁，嫩生生的道：“王婶，王叔将我接回府来啦，他说我以后就不用再回宫里去了，我能跟王婶住在一起。” 沈珺九抬眼看向燕无戈。 燕无戈走到沈珺九身前，拎着抱着自家媳妇儿胳膊的燕埕珉扔在了身旁的凳子上，自己这才坐到了沈珺九身边说道：“他之前偷溜出宫的事情被明启帝知道了，而且他来我们府里的事也藏不住。” “明启帝本就忌惮我，更怕我和东山郡勾结再得了什么好处，想着将这小子困在宫中，我就索性借这次机会将他要出来了。” “往后他就养在府上，对外就说让他跟着本王习武。” 燕无戈说的平平淡淡，可是沈珺九却是知道，想要从明启帝那里将燕埕珉要过来养着有多难。 上一世明启帝算计多年，北王早早就死了，他依旧不惜将燕埕珉养在宫中十余年，养的连他自己都险些觉得他对燕埕珉是真心疼爱，满朝满后宫都觉得东山王世子圣眷深厚，而他那副作态为着的就是东山王留下的那些兵力。 这一世北王没事，朝中也比上一世还要混乱。 瑞王提前落败，应王早早暴露出来，太子、豫王和应王、明启帝的矛盾几乎快要摆在明面上，而这段时间朝里更是乱成一团，既要追查与宋宣荣勾结之人，又要清算瑞王手中原本的事情分配。 应王回京之后不愿退让，豫王和太子又联手对付于他。 黎家，郭家和皇后更是在朝中大肆排除异己，笼络朝权，甚至打压应王，让明启帝这个向来觉得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皇帝烦躁不堪。 这种时候，燕无戈想要将燕埕珉接出宫来教养，明启帝绝对没有那么容易答应，更不可能将东山郡的那些势力推到了燕无戈这边。 第853章 双标狗面前没人权 沈珺九哪怕没有亲眼看到，却也能想象得到，燕无戈是废了多大的心思才将燕埕珉接了出来。 而这只是因为她对燕埕珉展露出来的那一丝喜爱。 沈珺九感激的看着燕无戈，万千之语到了嘴边，最后只说出来一句：“谢谢。” 燕无戈抚了抚她的脸，“我早说过，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会替你寻来。” 皇位也好，权势也罢，她喜欢的他便替她护着，而她厌恶的他也绝不会留情。 燕无戈毫不避忌旁边还有个瞪大了眼的小家伙儿，靠近在沈珺九眉心亲了亲后，才问道， “今天怎么样，肩上的伤还疼的厉害吗？” 沈珺九没拒绝他亲近，只是到底便宜儿子还在一旁，脸色微红了红说道：“已经好多了，冬青换药的时候府医替我瞧了，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不太大动作就不怎么疼了。” 燕无戈柔声道：“还是要好生养着，毕竟那一箭伤了骨头。” 他以前带兵打仗，身上伤势极多，自然知道伤了骨头的伤势要是养不好的话，阴天下雨都会钻心钻骨的疼，他自己早就习惯了，那些疼痛就如同挠痒痒似的，眉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对于沈珺九，他却是不愿她有半点不好。 “宝月楼那边新得了几张皮子，我叫人裁了给你做两身斗篷，外头天越来越冷了，免得冻着你。” 燕埕珉被扔到旁边的凳子上后，瞧着燕无戈柔声跟自家母妃说着话，而母妃脸上罕见的有些发红，他想了想伸手拉了拉燕无戈的袖子，在他回头的时候羞涩道， “王叔，我也想要斗篷……” 燕无戈眸色瞬间冷淡：“想要自己去买。” 燕埕珉委屈：“可我没有银子……” 燕无戈满是鄙夷的看着他：“没银子你要什么要，白吃白住还想白花本王银子？” “听白，把他往后在府中花销全部记在账上，回头让东山郡的人三倍送过来。” 燕埕珉：“……” 冷漠脸。 他就知道不该期待，双标狗面前没人权！ …… 燕埕珉满心愤愤，到底还是在北王府住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是诚心膈应燕无戈还是怎么，直接选了最靠近沈珺九住处的屋子，每天一醒过来就赶在燕无戈去沈珺九那里前，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蹭着沈珺九甜的跟灌了蜜似的，一口一个“王婶”。 他仗着这幅皮子年纪小，撒娇卖萌耍赖无所不用其极，而府中下人见着男的就叫叔叔伯伯，见到女的就叫姐姐，不过几天就在府里混熟了起来。 燕埕珉还不到四岁，丧父丧母，幼时在东山郡凄苦，被接进宫中后又被人利用想要谋取东山郡的权势。 他这番身世本就惹人怜惜，再加上他长得白白嫩嫩，嘴巴又甜，见谁都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等燕无戈反应过来的时候，府里上道厨房里的六十老人，下到守门的家将，大半都被燕埕珉“俘虏”。 “这小子将来不入朝可惜了。”燕无戈说道。 第854章 沈清梧 燕埕珉小小年纪就这般圆滑性子，不当个佞臣都可惜了他的资质。 沈珺九被燕无戈的话逗笑，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案上，“我也没想到他性子是这样子。” 她还记得她上一世初见燕埕珉的时候，他险些被人害死在了宫里，哪怕她救了他，他也依旧黑着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她，里头满满都是防备和抗拒。 后来他知晓她真的只是无意救了他后，将她要去了紫云殿，却也依旧不肯让人靠近，而那时候整个紫云殿里，燕埕珉只让招宝一个人接近。 沈珺九花了足足两年时间，才让燕埕珉对她放下了戒备，而后来更是相依为命好些年，甚至好几次同生共死，燕埕珉才对她放开了心中的那道墙，将她纳入了自己人内。 燕埕珉年幼时性子偏执且阴冷，多疑防备又带着些狠意，后来登上皇位后，虽然已经改了很多，可他鲜少留在宫中，每一次瞧见时沈珺九也只觉得他开朗了些，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磨的这般圆滑处世。 燕埕珉被燕无戈带回来后，过了两日燕无戈又将招宝也要了出来。 如今的燕埕珉倒真的多了些孩子性子，至少那脸皮是真的厚，仗着没人知晓他壳子底下是个成年人，成天对着府里那些人撒娇卖萌时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对了，大哥和姐姐他们怎么样了？”沈珺九扭头问道。 沈清梧他们出京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也只送过一封信回来，那还是大半个月前送来的，只说他们一切都好，而且也已经见到了沈刃，要随沈刃去接管天阈商行，并且见商行所有的管事。 沈刃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成了沈清梧手中的刀，全心全意的辅佐着沈清梧接管商行。 而且他的手段也极为凌厉，见到沈清梧之后不到十日，就直接让原本掌管京中商行的柳汲琨暴毙府中，而新来的管事接管商行后，商行上下人等被清理一空，当初帮着宋宣荣隐瞒京中之事的人一个都没留下。 沈珺九不是不相信沈清梧的能力，可偌大的天阈商行想要接管谈何容易。 燕无戈知道她担心，开口说道：“放心吧，范悉传讯说一切都好。” “你大哥刚见到天阈商行各处的管事时，的确受了些为难，而且因为他的腿也被不少人觉得不适合接管商行，那边闹出不少乱子来。” “沈刃虽然压得住下面的人，可到底天阈商行关系重大，你大哥不可能一直靠着你父亲留下的庇荫，还有沈刃的镇压去强行压下下面那批人，若不能服众，将来早晚会闹出大事来。” “你大哥的情况本就特殊，所以只能慢慢来，不过范悉说他在经商之上的确是有天赋，不过短短一个来月，就已经熟知了商行的一切，还且也接连收服了好几个人。” 沈珺九也知道大哥想要接手天阈商行没那么容易，哪怕有信物，有沈刃，可要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就必须要拿出真本事来，否则镇压只是一时。 第855章 女管事 天阈商行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内部拧成一股绳，外界难以渗透，而且当年沈贺的身份神秘，无人知晓商行真正的主人，而如今沈清梧已经暴露出来，他就更必须要以自己的本事收服所有人。 否则等他再次露面之时，天阈商行却如一盘散沙。 到时不用别人动手恐怕就会变成上一世那般，四分五裂的模样。 沈珺九静静听着燕无戈说着商行那边的事情，既替沈清梧揪心，却又同时为他自豪，半晌后燕无戈才说道， “照着现在的进程，你大哥收服那些人是早晚的事情，而且你姐姐在行商上的天赋也不输给你大哥，胆大心细就精明决断，这段时间跟着你大哥一起接手商行，就连沈刃都夸她有乃父之风。” “真的？” 沈珺九闻言惊讶。 燕无戈笑：“我骗你做什么，范悉说，你姐姐可厉害着，现在岚城那边的人都不管她叫二小姐，而是叫她箬管事，要知道管事二字在天阈商行里可比公子、小姐份量重的多。” 沈珺九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知道姐姐也这么厉害后，她心中放松了许多，正想与燕无戈说话时，外间夏兰却是走了进来，对着他们道： “王爷，小姐。” “怎么了。”燕无戈眸色冷淡了些。 夏兰说道：“京兆府有人送了消息过来，说宋梁氏想要见小姐一面。” 宋梁氏就是宋老夫人。 宋宣荣被处死之后，宋家女眷发配。 宋明珍、王氏假死脱身，叶氏和那个钱姨娘又已经没了命，宋宣荣的庶女因为告发宋家有功，被长公主庇护了下来，单独赦免了流放之刑，而宋芝媛又怀了皇室血脉留在宫中养胎。 结果算来算去，整个宋家就只剩下宋老夫人这么一个女眷。 宋老夫人年事已高，而此去流放之地更是路途遥远，按理说她的情况也是可以改刑的，可是明启帝对宋家有气半点没有赦免她的打算，而北王这边又不开口，就连沈珺九这个外孙女都不曾过问半句。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去替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宋家老婆子求情。 宋宣荣死后，宋老夫人本就该被发配出京，只是因为她早前在宋家时曾和沈珺九一样受了弩箭的伤，腿伤未愈根本就走不了路，所以才耽误了时间，被从刑部大牢送去了京兆府衙。 眼下一个多月过去，马上又快年节，她伤势也已经好了大半，自然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送出京城。 夏兰低声说道：“京兆府那边今日午后就要送她出城，宋梁氏哭喊着说要见小姐，说有话要和小姐说，那边就遣人过来问一句，小姐可要见她。” 沈珺九沉默了片刻才对着燕无戈道：“你说她想见我做什么？” 燕无戈冷淡：“不是求饶，就是想要你救她。” 有些事情以前不清楚，可是宋宣荣死后便露出痕迹来，也都查到了宋老夫人身上。 这个一直以来显的虽然有些霸道，却又格外无辜的老妇人，却是有着旁人都难以想象的狠毒。 第856章 宋老夫人 “你若不想去见她，就不见了，让京兆府的人直接将她送走。” 沈珺九却是摇头：“见，为什么不见？” 她让夏兰出去回话后，这才对着燕无戈说道，“我倒是想看看她想跟我说些什么。” …… 燕无戈陪着沈珺九去了京兆府大牢，只是他未曾进去，只留在门外等着她，而沈珺九一人入内之后，就被人带着去见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的情况比之当初的宋宣荣还要凄惨几分，宋宣荣当初虽是犯人，可到底没受几日的苦就被直接处斩，可宋老夫人却是失去了所有依仗，在牢中被关了一个多月。 她身上早没了以前的富贵姿态，瘦的有些皮包骨头，以前总是梳的光洁整齐的长发变得枯黄花白，虽然竭力整理过，可穿着囚服发髻微乱，瞧上去依旧狼狈。 见到沈珺九时，宋老夫人那浑浊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神情激动的道：“阿九……” 她想要扑上前去，却是被狱卒挡住，一把推开后厉声道，“干什么？不要命了？！” 宋老夫人刚进牢中的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份，惦记着沈珺九为着名声也会救她出去，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这个外祖母去死，那时她自持是北王妃的外祖母，时常会骂那些狱卒，说着她出去之后定不会叫他们好过的话。 可每一次叫嚣后，换来的就是一鞭子，然后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有饭吃。 宋老夫人刚开始还犟着，想着等她出去后定要报复他们，可是她等啊等啊，等到宋宣荣他们被处斩，等到宋家上下被抄家，等到外间天寒地冻，都没等来人救她。 她渐渐开始害怕，开始妥协，被打的多了就不敢再胡言乱语。 此时被人推开后，宋老夫人眼底习惯性的露出害怕之色，定定的站在原地满脸希冀的看着沈珺九，可沈珺九就那么站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瞧着她时冷静的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 “阿九……” 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道，“你，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沈珺九没回答她，只是对着身旁的狱卒道：“你先出去吧。” 那人迟疑：“可是沈小姐，万一她伤人……” 沈珺九淡声道：“她现在已经是流放之人，或许还能保命，可若是伤了我就罪加一等，说不定还能赶在年前去地下见她儿子，她没这么蠢。” 那狱卒闻言默了默，瞧了满脸僵硬的宋老夫人一眼，突然就生了些同情。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沈小姐肯答应来见宋老夫人，说不定会念在祖孙之情的份上救她一命，可如今瞧着这架势，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那小人先出去了。” 那狱卒退出去之后，沈珺九就朝着一旁走了几步，靠在牢门边上对着宋老夫人说道：“你特意让人叫我过来，说是有话想要跟我说，现在我来了，你说吧。” 宋老夫人总觉得沈珺九的目光让人害怕，而且她脸上的冷淡也叫她觉得不安，可是如今她只能求沈珺九了，她只能求她帮她逃过这一劫。 第857章 可那些流民不就是你找去的吗？ 宋老夫人期期艾艾的说道：“阿九，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沈珺九看着她。 宋老夫人眼中带着泪，“我知道你恨宋宣荣那么对你们，可是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居然会想要你们性命，而且当时那一碗药你忘记了吗，他连我的命也想要啊。” 她想起那一夜宋宣荣居然拿她做饵，去骗沈珺九他们，甚至还想要拿了她的命去和沈清梧同归于尽，她眼底里的愤恨就无比的真实。 “我若真知道他想害你们，我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当时要不是你及时过来，我服下那碗药后也会丢了性命。” “这件事情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全是他和宋宣勤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所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你们的亲外祖母，若是我早知道他们这般狠毒，我那一日绝不会听信他们的话假装病重哄骗你们过府。” 宋老夫人哭的真心实意，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好端端的宋家老夫人不做，她好端端的富贵日子不过，她为什么要偏着宋宣荣来害沈珺九他们，结果那个狼心狗肺的居然想要害她性命，还害得她落到这般地步。 如果当初她能站在沈珺九他们那边，如今哪怕宋家没了，可是有北王府和天阈商行，她依旧能当她的老夫人，依旧能够奴仆成群高床软枕，被人人敬着羡慕着。 她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凄惨。 宋老夫人上前拉着沈珺九的斗篷，低声道：“阿九，往日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为着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伤了你们的心，可是我真的没想过害你们。” “我知道落到今日地步是我罪有应得，可是我真的不想被发配，我不想去那苦寒之地。” “阿九，我求求你，就看在我是你外祖母的份上，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你帮帮我，我这把年纪受不住那些苦的……” 沈珺九听着宋老夫人苦苦哀求，听着她说着她的那些委屈和狡辩之词，她知道宋老夫人或许是真的后悔了，可她的后悔只是后悔没早知道宋宣荣会输，宋家会一败涂地。 她后悔没好好笼络他们兄妹，替她自己留一条退路。 沈珺九抬头看着她：“那你当初送我母亲去死的时候，可曾念及半点母女、祖孙之情？” 宋老夫人猛的震住，脸上瞬间慌乱了起来，手中下意识的松开了沈珺九身上的红色斗篷，倒退了半步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母亲是意外而亡的，她是被流民所杀…” “可那些流民不就是你找去的吗？” 沈珺九一句话，让得宋老夫人血色尽消。 “若不是你泄漏了他们的行踪，若不是你传出南地富商携妻女带着大量银钱离京的消息，若不是你提前在那些护卫带走的干粮里下了软筋散。” “他们何至于被一批流民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哦，也不对。” 沈珺九顿了顿，才满是了冷色的一字一句道，“也许不该叫他们流民，该说他们是铜山附近的山匪才是。” 第858章 你凭什么求我救你？ “你……你……” 宋老夫人浑身发抖，想要强撑着说沈珺九胡说八道，想要说她根本不知道沈珺九在说什么，可是对上沈珺九满是讥讽的眸子时，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珺九见她满脸惨白如同见鬼的模样，扬唇道：“怎么，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被人查出来？” “说起来也不知到底是你教会了宋宣荣狠心绝情，还是他学会了你骨子里的歹毒凉薄。” “宋宣荣心狠，好歹还是在我娘走后，他想害的也不过是隔了一层血缘未曾养在身边的外甥而已，可比起他来，能狠得下心害死亲女儿的你，却是厉害的多了。” 宋老夫人满脸慌乱，那眸子里更是惊慌失措。 沈珺九瞧见她这幅模样，嗤了声：“所以坏事做尽，临了了了，你又凭什么来求我救你？” “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当年你害死了我爹娘，又怎么敢将他们供奉在宋家，你茹素念佛，念的到底是普渡众生的佛，还是瞎了眼庇护你行凶的佛？” “若佛陀真有眼，你这般歹毒恶人，怕早就该入十八层地狱，永世都不得超生！” 沈珺九说到后来，那声音里犹如淬了毒，忍不住带出的寒意叫的宋老夫人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沈珺九垂眼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宋老夫人，满是讽刺的扯扯嘴角，转身就朝外走去。 宋老夫人神色仓惶，看着沈珺九越走越远，她突然扑到了牢门上尖声道：“我没有的，我没有，我不是想杀她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人绑了他们，想取一些赎金而已……” “我没叫人伤他们性命，那些人明明说好了只是绑人的，等到沈家送了赎金过去他们就放人，他们明明答应过我的，是那些人突然反悔，是他们杀了婉淑。” “我没有想要她性命的，她是我亲女儿，我没想害她！” 宋老夫人紧紧抓着牢门，拼命的说着话，脸上眼泪直流。 “阿九你信我，我没想害死她的，是她不肯帮帮梁家，他们明明有银子，可却不肯帮你舅爷爷填点窟窿，我也是走投无路，我只是想要一些赎金而已，我真的没想害死她……” 沈珺九脚下顿了顿，下一瞬就继续朝前走。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再吱呀一声关上。 宋老夫人嘴里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扑在地上大声哭着，而沈珺九走到空旷之处时依旧还能听到身后的那些辩解和哭声，她脸上神色晦暗，眉眼间全是阴霾。 “沈小姐…”门外的人瞧见她出来，连忙上前。 他也能听到牢中的哭声，瞧着沈珺九时，眼中有些怜悯。 谁能想到，宋家之人如此阴毒。 宋宣荣杀母害甥已是让人震惊，那宋梁氏居然还害死了亲生女儿，结果将人家牌位供奉在府中，装了这么多年好人。 沈珺九说道：“宋梁氏什么时候押解出京？” 那人连忙道：“本是午后，见过沈小姐后就该走了。” 第859章 别叫她死的太早 一般情况下，流放的犯人押解出京时都会选在早上，路上走快一些夜里便能到了投宿的地方，免得走到一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 可是今日宋老夫人又喊又嚷非得见沈珺九一面不可，他们也怕沈珺九还念着祖孙之情，所以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沈珺九闻言面无表情：“麻烦你们一路对她多照顾些，别叫她死的太早。” 那人自然不会觉得沈珺九这话是为着宋老夫人好，此去流放之地，千里迢迢，眼下又在冬日，一路前行更不好过，宋老夫人本就享了大半辈子富贵，恐怕挨不到地头就能死在半路上。 沈珺九这话显然是不想让她死的太早，不想便宜了她。 能在牢中当差的许多心思都聪敏，他连忙点头说道：“沈小姐放心，我们定会将宋梁氏安安稳稳的送到流放之地。” 沈珺九勉强朝着他笑了笑，朝外走去。 冬青走在后面，上前递给了那人一小袋东西：“我替我家小姐多谢差爷。” “这使不得使不得。” 那人连忙推拒，北王府的银子他哪敢收。 冬青却是直接就爱那个袋子塞进了他手里，不容置疑的说道：“这是我家小姐赏的，请你和其他人喝茶，这一路上还要你们多关照宋梁氏，别叫她死了，却也别让她好过。” 那人迟疑了下，这才收下了钱袋子：“还请姑娘替小人多谢沈小姐，小人定会办好这差事。” “那就麻烦了。” 冬青点点头后，就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等他们走后，其他两个负责押解犯人的衙差才走了上来，之前那人将钱袋子打开，原是想着这般重量应该没多少银子，却不想那袋子里金灿灿的一片，竟是一小袋金叶子。 “这……” 几人都是呆住。 其中一人呼吸急促：“这沈小姐出手可真大方……” 之前那人连忙将钱袋子收紧，左右看了一眼后，这才说道：“沈小姐可是板上钉钉的北王妃，又是天阈商行的少主人，她出手自然是大方。” 他将袋子朝着怀里一塞，“好了，你们也别看了，这里人多眼杂，等出城之后咱们再分金子，现在赶紧将人押出来，别耽误了事情。” “沈小姐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咱们既然收了她的好处，就得把事情办好了，否则咱们三个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两人闻言都是神情一凛。 想起北王的为人，还有宋家人的下场，谁都不敢大意，连忙点点头后就快步朝着牢中走去，然后直接将抓着牢门哭泣的宋老夫人推开，替他带上了枷锁。 宋老夫人不断挣扎，嘴里叫嚷着不肯离开，却被其中一人朝着后背就打了一下。 “你还以为你是宋家老夫人吗，不过是没了依仗的丧家犬，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却要干些丧尽天良昧了良心的事情。” “那沈贺可是天阈商行的主人，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你女儿要是还在，他们要是还没被你害死，哪怕宋家没了你也依旧是人人讨好巴结的老太君。” 第860章 人心不足（一） “哪像是现在，跟条没人要的老狗一样。” 那人嘲讽完后，直接用力一拉锁链，便扯着宋老夫人出了牢中。 “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这一路上有你好受的。” 宋老夫人脸色惨白，踉跄着被拽着出去，脸上满满都是后悔不甘，可几个衙差凶神恶煞的模样，又叫她不敢再叫嚷，只能被推着出了京兆府大牢。 沈珺九坐在马车上，看着那边带着枷锁的宋老夫人，看着她跟在其他几个被流放的犯人中间，因为走的慢了挨了一鞭子，疼的眼泪直流。 她手中一松，放下了马车帘子后，靠在燕无戈肩头。 “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宋老夫人明明是最该富贵的人，宋婉淑最孝顺不过，沈贺爱屋及乌，待宋家人也如同至亲，出手最是大方不过，宋宣荣的前程，宋家的富贵，宋老夫人的底气，哪一样不是他们给的？ 可最后依旧敌不过“人心不足”四个字。 当年宋家富贵之后，宋老夫人的娘家便也跟着沾光，梁家的底蕴比宋家还差，而梁家人鼠目寸光，一朝得志便格外的猖狂。 宋老夫人的弟弟，梁家的老爷子和宋老夫人感情极好，而梁家长子梁荣坤性子更是标准的小人，他得了些好处便忘了分寸，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仗着有一个源源不断朝着姑母夫家拿银子的表妹夫沈贺，与人在外聚赌欠了足足三十万两银子。 宋老夫人想要让宋婉淑替梁家填上这个窟窿，可是宋婉淑虽然善良却不盲从，她愿意帮助宋家，却不愿意养着梁荣坤，更何况在那之前，沈贺已经替梁家还掉了近十万两的赌债。 寻常人家百两银子就能过三年，宋婉淑不是不懂人间疾苦的人，更何况她也不愿意再纵容梁荣坤，叫他得寸进尺趴在她夫君身上吸血。 宋婉淑拒绝了宋老夫人，还因此与她起了争执，一直以来都格外孝顺的宋婉淑一气之下，就带着本来该留在京中再待半个月的沈贺和沈珺九返回南地。 可她没想到，这一走，就直接将她和沈贺送入了死地。 更没想到，她的亲生母亲就为了三十万两银子，为了她一时气言，居然和山匪勾结想要绑了他们，谋取赎金。 燕无戈查到了当年和宋老夫人联手的人，那些人被用了刑后就将当年之事吐了个一干二净， 宋老夫人当年让梁荣坤联系的那些人，的确只是想要让人绑了宋婉淑他们，再假意索取赎金，借机拿上一大笔银子便将人放回来。 可梁荣坤却记恨宋婉淑和沈贺“见死不救”，所以想要让那些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让人绑了沈贺和宋婉淑，砍掉沈贺一只手，再弄死了沈珺九叫他们好好后悔后悔，而沈贺和宋婉淑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真叫人将他们毁了。 在那些“流民”冲入破庙之时，沈贺立刻就舍了身外之物，只想护着妻女离开，可那些人穷追不舍，拿了银钱还不肯放过他们。 第861章 人心不足（二） 两方冲突起来后，沈家护卫因为吃了被下了软筋散的干粮，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沈贺为了保护宋婉淑母女被人当场所杀，而宋婉淑护着沈珺九走投无路时，将年幼的小女儿藏在了草丛里，自己却失足滚落下了铜山上的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后来官府的人前往铜山收敛尸骨时，那些山匪才知道，他们杀掉的人居然是礼部尚书的亲妹妹，而与他们联手的，却是礼部尚书的亲表弟。 那些人怕被杀人灭口，那一次后就躲了起来。 而宋宣荣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这事情和梁家有关，甚至怀疑到了宋老夫人，所以暗中周旋将调查之人的目光移开，半点没怀疑到附近那些山匪身上。 也就是为什么沈贺和宋婉淑的死变成了意外，而当年破庙之中的那些流民突然出现，事后却又消失的一干二净的原因。 沈贺富可敌国，可却因区区三十万两而死。 宋婉淑更是到死都没想到，只是一时争执，她就会死在了她母亲安排的“意外”之下。 沈珺九难得露出脆弱来，埋头靠在燕无戈身前，手中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低声道：“我要梁荣坤偿命，梁家的富贵也是踩着我爹的死得来的，我要叫他们全部还回来。” 燕无戈抱着她沉声道：“好。” 一日之后，宋老夫人的弟弟，梁家的老太爷在府中暴毙，而梁家长子梁荣坤因涉嫌贿赂朝廷官员，与宋宣荣勾结帮其谋利，更在数年前与宋梁氏合谋杀害北王妃双亲。 证据确凿，被判凌迟。 梁家上下被查抄，梁家其他人虽然没死，可是一朝家宅富贵全数被夺，沦落的比乞丐还不如。 没过几日，当初宋家大夫人叶氏的娘家兄长和侄儿便自请罪责，言及官位乃是银钱交易，被重打了五十大板，削去所有官职，而后叶家上下变卖家产，凑足了整整十余万两让人送去了北王府交给沈珺九后，叶家上下十余口连夜便离开了京城。 沈珺九也未曾再让人去追他们，只是赶在连续下了半个月大雪，京城附近几处受灾时，用着这些银子在城外让人设了粥棚，以北王府的名义赈济那些遭灾之人。 …… 临近年节前，沈珺九过了十五岁生辰，也在北王府中大办了及笄礼。 路上大雪封山，且因商行那边到了关键之时，沈清梧又腿脚不便，沈心箬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下，所以两人都没来得及赶回京城。 可即便如此，沈珺九的及笄宴也办的格外的盛大。 北王府和显安侯府亲自操持，长河郡主以长辈身份替她宴客，太长公主替她簪发，而前来观礼之人几乎囊括了整个京中的皇亲贵戚。 久不露面的聂宝宝拖了她母亲来替沈珺九撑场面，可谁知道到了时才发现，所有的事情根本就轮不着他们出头，有北王和长河郡主寸步不离的跟在沈珺九身边。 哪怕她身边一个至亲之人都不在，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了她。 第862章 恶劣 整个宴席办的极为盛大，而等到宴席过半，天阈商行新上任的管事亲自送来了沈清梧和沈心箬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的及笄礼时，更是将整个及笄宴推向了最高/潮。 那一箱子一箱子朝着北王府抬进来的东西，还有那闪的人眼瞎的珍贵之物，不仅叫人知晓沈清梧和沈心箬对沈珺九的在意，也同样坐实了外间那些有关于沈家兄妹和天阈商行的传言。 那管事一句“少主”和“三小姐”，所有在场的人瞧着沈珺九时眼中都多了份热切，连带着接下来与沈珺九说话时都多了些讨好和小心翼翼，恨不得能将她当成财神娃娃供起来。 而对于北王，原本就摄于他权势的人更是心中羡慕嫉妒至极，对于当初赐婚二人，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明启帝，则是同情至极。 特别是不久后的年节宫宴上，亲眼看到燕无戈和沈珺九感情融洽，哪怕还未成亲两人之间却已经容不下第三人，而明启帝却只能沉着脸眼睁睁的看着，却半点奈何不了沈珺九。 这段时间为着应王能在朝中立足，明启帝忙的焦头烂额，既要应付黎家和皇后，又要防着郭家和豫王。 他脸色看上去极为疲惫，发间更是多了些银丝。 前几天一场风寒让他整个人瘦了下来，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他看上去就老了一大截。 明启帝身子还没好，抬头看着下面燕无戈替沈珺九拨弄着遇刺，再将雪白鱼肉放进沈珺九的碗里，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而沈珺九则是瞪了他一眼。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明启帝握了握酒杯突然开口：“北王和沈小姐感情可真好。” “沈小姐，朕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瞧见北王这般疼惜个女子的。” 沈珺九察觉到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来，在桌下掐了下肆无忌惮的燕无戈。 燕无戈却连眼也没抬，只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握紧之后，嘴里淡声道：“本王的王妃，本王不疼惜谁来疼惜？” 明启帝笑了笑道：“朕记得年后一个月，就是你二人的婚期了，你筹备的如何了，可要朕命司礼监的人帮忙？你这二十好几了才第一次娶亲，可不能办的太寒碜。” 燕无戈听出了明启帝话中恶意，抬眸看他：“本王这一辈子只娶这么一回媳妇，自然是有多隆重便多隆重，且阿九的哥哥也容不得本王与他妹妹婚事简陋。” “这一点陛下就放心好了，至于司礼监那边……” 燕无戈嘴角扬起一抹恶劣之色，似笑非笑的说道， “前些时日陛下寝宫才塌了，皇陵那边又被雪崩压了坟头，再加上外头灾民四处，陛下既然赈灾又要修缮宫殿，还要办着宫宴大宴群臣，想必国库也不丰裕。” “本王还是不为着一己之私让陛下破费了。” 明启帝被燕无戈这话说的脸色泛青，那笑意僵在了脸上，死死抓着手里的酒杯时就像是捏着燕无戈的脑袋顶，恨不得直接掀了他的头盖骨，手指都用力的泛白。 第863章 风雨欲来 整个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音，而原本喜庆的丝竹声则突然变得突兀起来。 那些乐师停也不是，继续吹奏也不是，其中一人因为太过紧张，手里的竹笛声破了音，尖锐的笛音瞬间打乱了原本乐曲的节奏，刺耳极了。 明启帝恼怒至极，偏偏奈何不了北王。 这乐师突然出错直接就撞在了他怒火之上，就见明启帝抓着手里的杯子就重重落在案上，“没用的东西，连首曲子都吹不好还当什么乐师，司乐司的人是怎么选人的，竟叫这种没眼色的东西上殿奏乐？！” 那边的乐师都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而之前吹奏竹笛的那人更是脸色惨白急声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聒噪！” 明启帝冷声说完，直接对着王德年道：“将人拖下去，大年三十见血不吉利，拖出去打上一百板子，以儆效尤。” 那人瞬间瘫软在地，而其他的乐师都是吓得簌簌发抖。 说是不见血，可是宫里的板子哪里是人受得的，寻常三十大板就能将人打的残废，这一百板子下来，怕是连骨头都能打碎了，哪还有活路可言？ 王德年哪怕侍奉明启帝多年，可是瞧着他这般阴晴不定动辄要人性命时，依旧神色顿了顿。 他只觉得近来陛下的脾气越发大了，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时常突然暴怒，特别是碰到不顺心时，侍奉在旁的人稍有半丝不敬便会丢了性命。 这段时间宫中已经接连死了十余个宫人了，几乎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杖毙。 就连林四海先前也因为弄洒了一些茶水，也挨了板子，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以前北王不是没有顶撞陛下的时候，而且他这般嚣张也早就习惯了，可那时候陛下哪怕再怒，也只是放在心中，表面上从不会和北王直接对上。 可自打上次宋家的事后，应王回了京城，不仅北王对着陛下越发肆无忌惮，就连宫里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安稳。 明启帝阴晴不定，朝中局势更是离他们预想的太远。 王德年只觉得心中难安，总感觉到好像有股风雨欲来的征兆。 王德年虽然觉得那乐师罪不至死，可是明启帝已经下令，谁也救不了他，王德年让着下头的宫人将他拖走之后，整个大殿之中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明启帝淡淡瞟向其他的乐师：“还跪在那做什么，奏乐。” 那些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原处之后强忍着惊惧之心，颤颤巍巍的拿着乐器继续演奏起来，而明启帝则是在乐声之中看向燕无戈说道： “你既然这般替朕着想，那朕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毕竟你们二人身家不菲，又有天阈商行这么个聚宝盆，倒是用不着朕替你们操心。” “只是朕的确是忧心外间那些灾民，国库不丰，户部那边的银子更是捉襟见肘，不像你们二人宽裕，好在沈小姐心善让人设了粥棚赈济百姓，否则外头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第864章 陛下可别害我 明启帝直接看向沈珺九，只觉得她和上一次在中秋宫宴见到时变化了许多。 上一次见时，沈珺九躲在燕无戈身后，显得唯唯诺诺毫无主张。 当时夜色朦胧，场面又有些乱，他只顾着如何能拿捏北王叫他不好受，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瞧清楚沈珺九的长相，只隐约记得一道影子。 这一次沈珺九却是神色端方气质雍容的坐在那里，那副容貌堪称倾城。 明启帝心中后悔更甚，对着她遥遥敬酒说道： “之前沈小姐受伤在身，北王疼惜不肯让朕召见，朕一直没寻到机会谢谢沈小姐，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得你入宫一趟，又当着这么多朝臣之面，朕得好好谢谢你和你大哥，以及天阈商行的大义。” “若非你们揽下赈济之事，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接下来的事情还得你们多操心，若有什么用得上朝廷的，你尽管与朕说，朕定会吩咐下头的人与你们方便。” 沈珺九原本是不想搭理明启帝的，她隐约察觉到燕无戈和明启帝之间的关系有些剑拔弩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明启帝远不像是上一世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反而如同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她隐约猜到这事应该和燕无戈有关系，所以一直未曾开口，只保持着沉默坐在一旁看热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明启帝居然能这么厚颜无耻。 沈珺九直接被明启帝的话给逗笑，嘴里溢出一声轻笑后，抬头看着明启帝：“陛下，您是在与我开玩笑吗？还是您误会了什么？” “我的确让人在城外设了粥棚，可那仅仅是因为再过些时日便是我爹的冥寿，我想替我已经去世的爹娘积福而已，和心善不心善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从来都是好人没好报的，我可不想当短命之人。” “况且我与我家王爷定亲之后，便等于是北王府的人，我哥哥虽然替我准备了不少嫁妆，可那些嫁妆也只够我往后富足生活，能在北王府有些底气而已，陛下该不会是想着让我拿着我的嫁妆去替朝廷赈灾吧？” 沈珺九微歪着头，一副疑惑模样，等说完后才又说道： “至于天阈商行，那是我父亲留给我大哥的，先不说行商之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堂堂大晋国让着个商行帮忙赈灾是否妥帖，就说我和我大哥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陛下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吗，我哥哥顶多念在兄妹之情的份上照顾我一些而已，可天阈商行的事儿又怎么可能我说了能算？” “陛下若真的国库空虚，甚至无力赈灾，想要求着商行帮忙的话，那也该去找我大哥和商行的管事。” 沈珺九温温柔柔，甚至连语气都不带半点攻击之意，可那话却叫明启帝脸色铁青， “所以陛下方才的话我可是不敢应的，否则要是叫我大哥误会我这个即将外嫁的妹妹，居然帮着人伸手掏娘家银子，插手娘家生意，到时候怕是连兄妹都没得做了。” “陛下可别害我。” 第865章 扎心 沈珺九的话不像是燕无戈那般直来直去，肆无忌惮，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跟明启帝对着来，反而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陛下，瞧着恭敬至极。 可偏偏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比燕无戈之前的那些更为扎心。 大晋国库虽不算丰裕可却也绝不算空虚，明启帝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想要以仁善之名压着沈珺九，叫她揽下了赈灾之事。 明启帝早就觊觎天阈商行，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北王，要是沈珺九刚才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承了他这一杯酒和那些感谢之词，那之后就算是她想反悔都不可能。 沈珺九掺合到赈灾之事中，沈清梧又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到时候他只要卡住朝廷不放粮，再让人传出天阈商行主动揽下赈灾之事的消息，不仅能够逼着他们出钱出力，替朝廷省下来一大批的银子，甚至还能叫其他诸国以为，沈清梧接管了天阈商行后愿意替大晋分忧，甚至已经投靠了大晋。 天阈商行之所以能有那般特殊的地位，就是因为商行独立于诸国之外，从不偏向于任何一国，所以才能安然在诸国间行走，可一旦他们有所偏向，甚至叫人以为他们投效了大晋。 到时候其他几国定会忍不住朝着天阈商行动手，而天阈商行必定会元气大伤。 沈珺九和北王一手让得天阈商行落到那般地步，沈清梧又怎么可能会毫不记恨，而且当初沈清梧之所以断了腿，据说也是因为沈珺九的原因。 明启帝都已经打算好了，等事情落实之后，天阈商行元气大伤之时，他再想办法拉拢一二，说不定就能将沈清梧收归麾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沈珺九居然会这般狡猾。 不仅半点不接他的话，还将天阈商行的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她只拿她该得的嫁妆，而天阈商行的将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珺九虽然言语温和，甚至有些委屈，可话中的意思却是格外的咄咄逼人。 明启帝要是敢应了她的话，那恐怕不出三日，他逼着沈珺九拿着嫁妆去赈灾，而大晋国库空虚，他堂堂皇帝求着天阈商行的人出钱赈灾安抚灾民的消息就能传遍诸国。 他所想的事情一件都别想落成，而到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大晋，也都会成了满天下的笑话。 明启帝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却还要咬牙笑着说道：“怎么会，朕只是想要感谢你之前替那些灾民做的事情，不管你是为着什么才设粥棚，可惠及百姓便是善举。” “至于赈灾的事情，自然是由朝廷出面，怎会用你一个姑娘家的嫁妆。” 沈珺九闻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陛下英明。”说完后她像是松了口气般的，朝着身边的燕无戈道，“王爷，我就说陛下不可能如同那等厚颜无耻之人，堂堂一国国君却觊觎他人钱财。” “你瞧，陛下果然爱民如子，宽厚仁慈。” 第866章 吐血 燕无戈伸手摸了摸她发间，嗯了声：“陛下向来如此。” 明启帝忍了又忍，听着二人这般嘲讽之语，手里的杯子抓的咯吱作响。 下面殿中的那些朝臣则是一脸说不上来的表情看着北王和沈珺九，早前就知道北王厉害，可如今看来这位北王妃也不遑多让。 之前宋家就败在她手上，几乎死了个干净，后来也有传言，北王和秦家疏远，甚至瑞王被圈禁也有她一份力在中间。 之前这些朝臣里面的一些人没看出来明启帝的打算，还只以为他当真是谢谢沈珺九，可后来沈珺九毫不犹豫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明启帝的打算说了出来，直接将他的里子面子撕了个干净，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朝中所有人瞧着笑起来温温柔柔，坐在北王身边显得有些娇小玲珑的少女时，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默默在心中将沈珺九也放在了不能招惹的位置上。 这沈家小姐和北王一样，简直就是煞星。 宴会过半时，明启帝便借着身子不适提前退场，出了大殿之后就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王德年连忙上前扶着他：“陛下，陛下当心身子……” 应王也是跟上前去，低声道：“父皇，您之前才病了一场，眼下还未痊愈，龙体要紧，别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气坏了您自己。” 明启帝一巴掌拍开了王德年的手，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咳一边怒声道：“不相干的人？北王若是不相干的，朕早就让人将他千刀万剐、抽筋扒皮，让他不得好死了，又怎会留他在朝中这般诋辱于朕？！” “还有那个沈珺九，当初装的软弱胆小，骗得朕将她赐婚给北王，可如今她居然敢当着一众朝臣的面那般与朕说话，她算个什么东西。” “北王好歹兵权在手，朕忌惮他，可沈珺九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灾星，她也敢讥讽于朕……” “咳咳咳……” 明启帝还没说出后面的狠话来，就只觉得喉间泛着腥甜，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震动时只觉得扯着肺管都快炸裂的疼，脸上瞬间煞白，捂着嘴的帕子上更是见了血。 “父皇。” “陛下！” 应王和王德年都是吓了一跳，两人连忙一左一右扶着明启帝，王德年急声道：“奴才这就请太医。” “不准去！” 明启帝伸手抓着王德年的手腕，“不准去找太医。” 他喘着气靠着应王站着，好半晌才缓和了一些，脸色苍白的说道，“今天晚上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叫了太医惊动了外间的人，免得坏了之前的打算。” 应王迟疑：“可是父皇，您的身子……” 明启帝深吸口气，感觉着胸口好受了些后，这才说道：“晨起时太医院的人才来请过平安脉，只是之前风寒未尽，又有些怒火攻心罢了。” “等今夜事成之后，除去一个心腹大患，朕自然就能舒心好起来。” 说完他看着应王道： “明奕，朕已经尽力帮你，你也要争气，别白费了朕一番苦心。” 第867章 人命在皇权面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明启帝离开后，燕无戈和沈珺九也没有多待。 两人从殿中出来时，外间飘着雪，燕无戈原打算和沈珺九一起出宫，临到外面却是被显安侯叫去说话，沈珺九便在殿外避风处的甬道等着他。 “这雪下了快有一个月了吧？”沈珺九望着漫天雪色说道。 冬青嗯了声：“是有了，前些日子转晴了两三日，可还没等暖和就又下起来了。” 沈珺九闻言问道：“京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冬青摇摇头：“不太好。” “府中的人出城去看过了，京郊附近的那些村庄里好些农舍房屋都塌了，田地里的作物也冻死了不少，而且已经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大家也都没太防着。” “京里头的棉花炭火涨了足足两、三倍起来，粮价也有所波动，要不是小姐和王爷之前筹备了一批物资悄悄散了出去，恐怕还要冻死不少人。” 沈珺九闻言轻叹了口气，“京中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她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场大雪的，只是那时候她已经被送去了家庙，那时宋家还惦记着她手里的东西，所以倒是没少了她吃穿，只是后来她从旁人嘴里闻过这一年的雪灾死了好些人。 沈珺九从不觉得自己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可是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天灾却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死，她却还没那般心狠。 京里头刚开始下雪初始，她便筹备了一批物资，后来连下了五、六日大雪天不见晴，燕无戈察觉不对时，便让萧淮和营中之人也一起插手进来。 沈珺九通知了沈清梧和天阈商行那边，从南地粮食棉花富庶之地收了许多，不求白白送给百姓，只想着如若真因为雪灾生了动乱时，能够稳住物价，不至于让太多人死在这场天灾里。 夏兰的伤势已经养好了许多，这次入宫也跟着来了。 她听着沈珺九的话后撇撇嘴，低声说道： “天灾人祸不断，外头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这宫里头却还歌舞升平，朝中不知赈灾，却惦记着小姐和大公子出力，而应王、豫王他们几个更是忙着争权夺利，没一个顾着外头灾情。” “小姐，您说这皇室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珺九闻言眸色淡然：“还能怎么想，他们是天潢贵胄，皇子龙孙，外头死再多的人都不及他们手中半丝之利。”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皇权才是他们心中所思，至于那些百姓的死活与他们何干？只要事情没有闹的太大，只要没人为着天灾起事讨伐，他们都能慢慢的处置，哪怕就是熬到大雪之后，也不过多死些人罢了。” 而人命在皇权面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有脚步声靠近时，沈珺九抬头，就见到披着雪青色大氅的应王朝着这边走过来，她直接转身就带着冬青、夏兰想要离开，谁知应王却先开口。 “沈小姐。” 沈珺九脚下微顿，回头看着他，“应王殿下。” 第868章 拉拢 应王走近时，想要上前。 冬青却是直接挡在了沈珺九面前，夏兰也满是防备的看着他。 应王笑了笑：“沈小姐这般防备我做什么，我只是瞧见你在这边，想跟你说几句话罢了。” 沈珺九看了他一眼，才开口：“冬青，你们先让开。” “小姐……” 冬青有些迟疑，她可是知道之前在宋家那场危机之中，应王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说到底要不是应王，宋宣荣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甚至没那本事，险些将她们几个困死在了宋家里面。 沈珺九知道她担忧，对着她说道：“没事，这里是皇宫，应王又是如今朝中新贵，是陛下看重之人，他不会在宫中做出什么不合身份的事情来。” 冬青闻言这才退了开来，和夏兰一起站到了一旁。 沈珺九对着应王说道：“今夜陛下大宴群臣，赴宴之人皆是朝中贵戚，王爷不在殿内与人饮酒，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出来寻我说话，岂不是浪费？” 应王听着沈珺九的话，看着她说道：“那些人的确身份贵重，可却无一能及王婶，若是能拉拢了北王叔和王婶，岂不是能抵得上大半个朝堂？” 沈珺九倒是没想到应王会这么直接，她想着这段时间应王在朝中过的不大好，而燕无戈的为难更是叫他雪上加霜，她以为应王来找她，或许是要与她赔礼道歉，推诿宋家的事情，或者是解释他当初的不得已。 却没想到他直接就提及了拉拢之事。 沈珺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应王：“你这话的确不错，可王爷何以觉得你能拉拢得了？凭着你和宋家谋算我性命，还是凭着你是陛下属意之人？” “自信是好，可盲目就是自大，我觉着王爷还是回去殿内多饮几杯酒，醉了以后梦里什么都有。” 应王早就知道，他来之后必定会被嘲讽，所以听着沈珺九这番话半丝都没有变色，只是见着沈珺九拢着斗篷转身准备离开时，方才叫住了她。 “王婶何必这般决绝，宋家之事的确是我的错，可是利益之下能不动心的又有几人？” “我的确伤了王婶，可是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多年隐忍蛰伏一朝暴露，未来前程更是不知何处。” “那宋芝媛腹中的孩子是我身上污点，只要那孩子还没生下来，只要未曾证实那孩子是瑞王血脉，我与瑞王共享一妻，甚至借女色谋害亲弟的恶名就永远洗不去。” 应王看向沈珺九，目光紧锁在她面上说道， “宋宣勤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他绝不会想到这些事情，那一日王婶曾经出过北王府，我想你应该去见过宋宣勤，甚至这些话也多半是你教给他的。” “我伤王婶一箭，王婶也要了我半条命，就算你我之间算不上两清，可王婶见我如今在朝中困境，也应该足以解气了吧？” 沈珺九听到应王拆穿她之前忽悠宋宣勤的事情，半点都没有异色，甚至也没有否认，整个人十分坦然。 第869章 承诺 那一日她去大理寺的事情并没有太过故意的隐瞒谁人，况且时过境迁，无凭无据，就算被人知道她那一日去了大理寺又能如何。 谁能证明她见过宋宣勤，亦或是说过什么？ 沈珺九神色淡淡的看着应王：“所以呢？” 应王沉声道：“王婶是个聪明人，也该知道北王叔如今在朝中的处境，父皇忌惮他多年，未曾动手不过是因为北王叔如今权盛，可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北王叔永远都能如此得势？” “父皇容不下北王，而太子、豫王虽然不得父皇宠爱，可他们的执政理念却是和父皇如出一辙，身后又各自拥有黎家和郭家，一旦他们上位之后，必定会如父皇一样，想尽办法的铲除北王府。” “我知道眼下无人敢动北王府，可是十年呢，二十年呢，亦或是三、五十年后，待到北王叔年老，甚至你和他百年之后，府中子嗣继承家业之时。” “到时谁能保证你们的孩子能如北王叔这般厉害守得住偌大家业，而没了北王叔之后，又还有谁能够继续庇护北王府，王婶难道就不想给将来的子嗣后代，留下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沈珺九闻言静静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应王开口道：“我想要和北王叔合作，我身后并无母族，也无权贵世家所累，且我也是武将出身，最是崇拜的就是北王叔。” “只要王婶能够劝得北王叔扶持于我，待到我登上皇位之后，无论王婶诞下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会将其视如己出，男孩儿过继为子立为储君，女孩儿封为公主，享不世尊荣。” “而且我也会亲自下旨，封北王叔为一字并肩王，可摄政，可掌兵权，将北境军划为北王府私军，永久归北王府掌管，且北王府王位永久世袭不降爵。” 沈珺九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之前冷淡的脸上也露出动容，像是被应王许下的条件震惊，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些当真？” 应王沉声道：“当真。” “空口无凭，我怎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反悔？”沈珺九冷声道。 应王闻言就知道沈珺九动了心，露出些浅笑道：“王婶放心，只要北王叔愿意辅佐我，我可提前立下过继立储的诏书交予你们保管，至于封王赐爵之事，王婶更不必担心。” “我如今在京中其实并无太多实权，能有的也就是父皇的偏爱罢了，就算我登上皇位，北王叔依旧不必忌惮于我，到时候我若敢反悔，北王叔又怎么可能轻饶了我？” 沈珺九闻言若有所思。 应王也没催促，只是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半晌，沈珺九才说道：“你说的这些的确是让人心动，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如今在朝中的处境。” “你本来有一手好牌，如今却毁的一干二净，而且打从你在京中露面开始，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都一直麻烦缠身，豫王和太子更是逼得你步步后退，连陛下也焦头烂额。” “我家王爷若是这个时候扶持你，就等于是将整个北王府都押在你身上。” 第870章 她又不傻 “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那份能力，去坐那个位置，总不能什么都靠着我家王爷吧？” 应王闻言说道：“这一点王婶放心，我自然会向你们证明，我有这份能力。” 沈珺九眸色微动：“哦？你想怎么证明？” 应王笑了笑：“具体的就不便与王婶多说了，这几日你和北王叔就能知道。” 沈珺九听着应王这话，心中微转，她刚才故意提及豫王和太子，应王就这般笃定的说他能够证明他有能力，她隐隐踩着应王恐怕这几日会朝着太子或者是豫王下手。 她心中想着应王会做什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而且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看着。”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会如实告诉我家王爷，至于他答不答应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应王闻言露出个大大的笑来：“王婶愿意转告北王叔就已经帮了我了，无论事后成不成，我都欠王婶一个人情。” 这边本来就还在殿前，虽说是在避风之处，可偶尔却还是有宫人路过。 应王说完了该说的话后，而且也知道沈珺九动了心，便先告辞离开，走时待沈珺九已然将她当成了长辈模样，神色恭敬至极。 等他走后，四下无人之时，夏兰才忍不住道：“小姐，您该不会真答应应王吧？” 冬青也是皱眉道：“奴婢瞧着应王说的是好，可却怎么都觉着这其中有诈，应王这些年躲在外面却依旧闹的京中不得安宁，小姐还是小心一些，别被他给糊弄了。” 沈珺九闻言扯扯嘴角说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把他的话当真。” 夏兰和冬青都是松了口气。 沈珺九嗤了声， “什么过继立储的圣旨，先不说那东西到底算不算数，就算他将来真的能说道到，将我和王爷的子嗣立为太子，可如今太子的处境你们也瞧见了。” “这储君能立就能废，不过是被推出来当了靶子罢了，更何况我们若真将子嗣过继给了皇室，他们便能借着孩子要挟北王府，到时候整个北王府都成了皇室助力。” 这世间最不牢靠的就是血脉亲缘，如宋婉淑和宋老夫人，如他们和宋宣荣，哪一个不是血脉至亲，可到头来为着利益钱财就能置诸死地，更何况面对的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室之中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多了去了。 她和燕无戈的孩子如果想要如同应王所说的那样，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那出生之后就要抱进宫中，过继到应王膝下入皇室宗碟。 太子自然是要住在东宫，教养之人也是宫中选下。 那孩子自小就养在应王膝下，肯定更为亲近应王，而他们虽然占着父母之实，可那又有什么用？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见得上一面，哪有半点父母亲子之情。 至于应王许诺的什么“一字并肩王”，“永不降爵”，“将北境军变更为北王府私军”，这些条件就更如同那虚幻泡影，半点都不切实际。 第871章 应王能想出这招，他怎么不上天？ 这朝代尚有更迭，更没哪个皇室能传承不灭，所谓永不降爵不过是听着好听一些，可如若大晋哪一日国破，所谓的爵位连半钱银子都不值。 而且如果北王府的后代子嗣没有足够的本事，守不住这份家业，那到时候爵位所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至于北境军这事就更扯淡了，北境军和乾羽军如今本来就已经等同于北王府私军，虽然领着朝廷的俸禄，吃着朝廷的粮草，可是没有燕无戈的话谁都无法调动他们。 应王将戍边抵御鞑靼的北境军划给北王府当私军，却半句不提就在京城郊外的乾羽军，他难不成还想着北王府将来若有什么事情时，不管北境之事，将那些军队全数调回京城吗？ 更何况那北境军就算成了北王府私军，依旧要镇守北境，依旧要抵御鞑靼，可如若明旨将其归属北王之后，朝廷就不会再发放粮草军资，那十余万军队往后便要北王府自己养着。 看似北王权势滔天，挥挥手便有十余万私军，可实则要养着那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却足以掏空整个北王府。 应王想得出来这一招，他怎么不上天？ 应王方才说的冠冕堂皇，看似恩泽深厚，甚至寻常人说不定就直接被他所许的这些承诺给砸晕了头，可是沈珺九却只觉得嗤之以鼻。 这个萧明弈满肚子心眼，把空手套白狼玩儿到了极致，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 冬青听着沈珺九的话，心中微震，没想着应王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来算计着燕无戈和沈珺九。 她皱眉说道：“小姐既然都看出来他的心思了，那为何还要跟他周旋？” 沈珺九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照理说他就算想要招揽北王府，也不该这般急切才是。” 应王这段时间在朝中的处境的确不好，豫王和太子咄咄逼人，屡次联手，黎家和郭家那边也是紧追着应王不放。 应王虽然有明启帝照拂，而且之前明启帝也替他平反了当初被人冤枉与宫妃苟且的“冤案”，甚至借着瑞王一案，直接将他调回了朝中，顶替了原本瑞王的位置，在朝政之事上也多有偏袒。 可是太子和豫王在朝中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何止一二，而瑞王虽然被圈禁，可如同之前暗中追随瑞王的蔡竟等人也还留在朝中，察觉到是应王对瑞王下手，毁了他们多年筹谋，面对应王时更是如同疯狗，恨不得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应王如今在朝中远没有预料中的风光，反而是四面楚歌，处处受人掣肘。 可就算是如此，他有明启帝庇佑，也在外隐忍多年，他还有时间能够慢慢筹谋，犯不上在这个时候找上北王府，甚至以这般“不可思议”的条件来拉拢燕无戈为他所用。 应王这反应，倒像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沈珺九朝着冬青问道：“这段时间宫里头有没有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 冬青张嘴刚想说话，抬眼就瞧着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她一抬头瞧见燕无戈时，连忙道：“王爷。” 第872章 皇帝的位置谁都能坐 燕无戈径直走到沈珺九身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感觉着有些凉意，开口道：“耽误久了些，怎么不去里面等着，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沈珺九说道：“方才遇到应王了。” 燕无戈微眯着眼：“他找你了？” 沈珺九点点头，被燕无戈搓手取暖，两人一边朝外走，她一边将应王方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跟燕无戈说了一遍，等说完后她才继续道： “我觉得应王找上我们有些不对劲，这几天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燕无戈显然也是被应王说的那些逗笑，眼里带着些讥讽道：“不必理会他，不过就是病急乱投医，察觉到他爹靠不住了，所以想要寻个靠山罢了。” 沈珺九闻言脚下微顿，抬头看着燕无戈：“明启帝怎么了？” 燕无戈淡声道：“也没怎么，就是刚才被我们气了一通，出去后就吐了点儿血。” 沈珺九可不相信燕无戈这话，要真只是气急攻心吐了血，虽然于身体有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至于叫应王这般着急另寻退路才是。 明启帝今年不过四十来岁，正当壮年之时，只要没什么意外，他少说还能庇护应王十年八年的，可眼下应王却这么着急的找上他们。 沈珺九跟着燕无戈朝前走着时，低声道：“你做了什么？” 燕无戈凤眼浅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寻了点儿百岁莲给他当年礼。” 沈珺九：“……” 燕无戈低头看她：“本王都体会过的东西，总要叫他也尝尝滋味儿才是，说起来他可比本王差多了，本王好歹近一年才毒发，他这才不过月余，居然就影响了神智了。” 沈珺九闻言有些恍然，难怪之前在殿中之时，明启帝会那般容易暴怒。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上一世明启帝虽然算不得什么好脾气的人，可是为达目的，他很多时候都能忍着怒意，至少大部分时间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可之前在殿中，燕无戈不过几句话，明启帝就满脸怒容，甚至撒气在了那乐师身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展露了他性情暴戾的那一面。 而她后来故意刺激了明启帝后，他脸上的杀意几乎浮现出来，甚至还怒气攻心吐了血，感情是百岁莲影响了他神智，让他如同上一世燕无戈阴晴不定一般，变得暴虐至极。 沈珺九微皱着眉心道：“怎么想到突然对他动手了？” 燕无戈牵着她的手踩在雪地上朝前走着时，神色冷淡道： “他若好好的当着他的皇帝，我自然不会如此，顺理成章夺了皇位也能少其干戈。” “可是他却不知好歹，屡次三番的想谋害你我，又惦记着你大哥手里的商行，这也罢了，外间天灾当前，他却能视而不见，毫无半点君王担当。” “叫他继续留在皇位上，还不如除了他换一个。” 他低头看着沈珺九， “这皇帝的位置谁都能坐得，我懒得与他周旋，倒不如直接夺了干脆。” 第873章 一个死人，怎配登上皇位 沈珺九听了燕无戈的话后不知道说什么，燕无戈的打算虽然显得有些蛮横，可在某一方面来说，却不得不说也有道理，他有兵权在手，天阈商行又有足够多的钱财。 眼下大雪不断，灾情四起。 明启帝迟迟未曾下旨，导致受灾之人越来越多。 应王、太子、豫王彼此争权，朝中更是乱成一团。 如果这个时候明启帝驾崩，虽然会乱上一段时间，可如若强行镇压下来，未必不能安稳渡过这段时间。 天时地利人和，几乎占了大半。 只是…… 沈珺九皱眉：“明启帝出事，太子还在，又有豫王、应王，一旦真的没了最后的顾忌彼此争斗起来，到时恐怕会四分五裂，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皇位也未必能拿得稳。” 她是不想起战事，否则早在之前就鼓动燕无戈直接起兵造反了，沈珺九要的是平和过度政权，这样既能拿到皇位，又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乱子，损伤过多的人命。 燕无戈闻言轻笑：“这有什么难的，你忘记应王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他既然那么想要本王扶持他，那本王便答应他好了，让他将立储的诏书先给咱们，明启帝病重之前定会废太子立应王，且也会除了豫王和太子，替应王腾路。” “咱们到时候只要推波助澜一把，让应王顺利得储君之位，再封了皇太孙即可，至于登基……” “一个死人，怎配登上皇位？” 燕无戈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应王在他眼中已经如同一个死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小气记仇的厉害。 应王和宋宣荣联手，险些要了沈珺九的命。 当他看到血淋淋的从隅音堂里出来，看到拔箭时疼到浑身痉挛脸色惨白的沈珺九，看到他手背上被她留下的那一排牙印时，就注定应王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如今留着应王，只是他还有些用处，否则燕无戈早就送他去和宋宣荣“君臣团圆”。 沈珺九看着燕无戈杀气凛然的模样，手中突然从他手里挣脱了一些，在燕无戈神色微变低头看来时，指尖顺着他指缝插/过去，将两人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她抬头时，红色斗篷映衬的肤色雪白，一张脸有小半都掩在了领边的绒毛下面，眼睛乌黑微弯，露出浅浅的梨涡来。 “燕无戈。” “嗯？”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 燕无戈脚下停了下来，垂头定定看着她时，就将她脸上格外惑人的笑容尽收眼底，他声音微低，手中用力将她拉近了一些，“你说什么？” “我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些，你这么厉害，我觉得越来越喜欢……唔！” 沈珺九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他突然揽到了身前。 燕无戈伸手夺过了冬青手中的伞，直接斜了下来挡住了他和沈珺九的脸，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手中用力的将人拉的紧紧贴着自己，嘴边极为强势的霸占了她的全部，拉着她与自己纠缠。 第874章 真想让你立刻嫁给我 气息交融之间，雪飘漫天。 虽然有伞遮掩着，可冬青和夏兰靠的太近，却是一眼就瞧见了两人的动作，都是连忙匆匆侧过脸去。 燕无戈却是紧紧抱着沈珺九，无比强势的摄取着甜蜜，直到怀中的人儿脸颊绯红，身子发软险些滑落下去时，他这才微退了些，然后在她唇瓣上轻咬了一下，松开了她。 “你再这般诱惑我，看我怎么惩罚你。” 燕无戈看着面色娇艳的沈珺九，伏在她耳边哑声说完后，又靠了一会儿，才带着些幽怨低低抱怨， “怎么还不到婚期呐，真想让你立刻嫁给我。” 他紧贴着沈珺九轻蹭了蹭，那异常的地方让的沈珺九脸上爆红。 沈珺九虽然活了两辈子，可到底未曾碰过男色，虽然也被撩的心痒，可到底还是羞臊，忍不住伸手在燕无戈腰间掐了一下，“流/氓！” 燕无戈嘶了一声，连忙抓着她的手拉进了怀里，“那你还不是喜欢。” 沈珺九：“……厚颜无耻……” 燕无戈将下颚抵在她发间，听着怀里的人儿低声嘟囔，手指头戳着他胸前，他喉间溢出一连串的笑声，让得远处避让的宫人纷纷侧目。 …… 两人快到六棱门前的时候，沈珺九脸上还有一层薄红。 冬青和夏兰远远跟着，瞧着二人紧紧缠在一起的袖子都是忍不住偷笑。 以前总觉得王爷冷情，小姐对着王爷也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如今二人感情越发的好了，叫人瞧着都觉得甜蜜。 两人坐上北王府的马车时，旁边长公主府的马车也停着，外间还站着个宫人，隐约听到有人在说，长公主喝多了酒今夜在宫中宿下，让马车先行回去。 沈珺九放下车帘子后，开口道：“说起来，之前和豫王打了好几次交道，宫宴也来了几回，却只远远看到过长公主一次。” “我听说宋家出事那日，长公主府的人曾经闯过宋家，只是被宋宣荣挡了出去，后来她怎么样了？” 燕无戈淡声道：“她本就是为着豫王筹谋，自然是想借着宋家事闹大。” “先前宋禹行和钱姨娘那事儿本就有他们掺合，要是没有应王，她这次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替豫王铲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可谁知道又冒出来个应王。” 应王出现的太过突然，在此之前京中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明启帝表面立了太子，暗中却属意这个早就被“驱逐出京”的儿子。 豫王和太子气得跳脚，长公主那里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有筹谋都替应王做了嫁衣，只除了一个没了用处的宋宣荣，扳倒了个瑞王，却又多出来应王这个拦路虎。 沈珺九能猜到长公主的心情恐怕不会愉快到哪里去，她突然就想起应王之前的话，对着燕无戈说道：“对了，应王之前想要鼓动我劝服你与他合作时，我曾试探过他的话。” “他说他会跟你展现他自己的能力，让你知晓辅佐他绝不会失望，我觉着他恐怕是要朝着豫王或者是太子下手，拿他们开刀，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第875章 只看太子和豫王谁更倒霉 燕无戈摇摇头：“没听说，不过想来也就那些手段，就看太子和豫王谁更倒霉。” 燕无戈对于豫王没什么好感，对太子也一样。 豫王早前算计沈珺九时可从没留情，为着能夺大位，那些龌蹉事情也没稍作，至于太子瞧着温润儒雅，有为君风范，可实际上却和明启帝如出一辙，冷漠自私又野心勃勃。 这次雪灾出现之后，按理说明启帝不下旨赈灾，朝中也无人理会的情况下，太子身为储君本该有劝谏之责，而且他是大晋太子，将来大晋的皇帝，这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豫王、应王可以不管，可太子却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他怎么配当储君。 可是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过半句，京中一些富贵人家都在城门外设粥棚，学着沈珺九那般施粥赈灾，可太子连最起码的银钱都没舍得。 所以无论是太子倒霉，还是豫王倒霉，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燕无戈懒得理会。 沈珺九想了想也是，反正眼下既然已经打算直接动手，那无论倒霉的是豫王还是太子都和他们没关系，只要不牵扯到北王府，他们大可以袖手旁观，躲在一旁瞧热闹就行。 沈珺九放下心思之后，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 之前她在殿内喝了一点酒，这会儿马车里热烘烘的，就有些上头。 沈珺九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些眼泪来。 “困了？” 燕无戈伸手拉着她靠在自己怀里，替她取下了头上的簪冠之后，手指替她轻轻按着她头上，“先靠着我睡一会儿，等回去后我再叫你。” 沈珺九被他手指按得格外的舒服，困意来袭之下，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她朝着燕无戈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喃喃道， “那你记得叫我，年三十要守岁的，这样来年才能平平安安。” 而且她和阿珉还买了好些爆竹，等着子时再放呢。 燕无戈瞧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却还没忘记守岁的事，只觉得怀中的人儿身上多几分烟火气，他喉间不由溢出笑声，亲了亲她额头道：“好，到时我叫你。” 燕无戈答应的好好的，可等回了王府之后，他直接就抱着沈珺九将人送回了住处，然后关上房门，拎着眼巴巴跟过来，等着自家母妃陪着他一起放烟火的燕埕珉朝外走。 “王叔……” 燕埕珉张嘴刚想说话，就对上了燕无戈冷然一眼。 “阿九睡着了，别吵着他。” 燕埕珉被放在地上后，想说母妃答应了他要一起守岁，还答应他要一起放烟火，可是对上燕无戈冷冰冰的目光，再瞧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只能委屈巴巴儿的闭上嘴，抱着怀里的烟花爆竹，蹲在台阶上团成了团。 外头的雪笑了一些，灯火光线落在雪地上时。 燕无戈垂眼看着他，只觉得小家伙像极了丢了骨头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耳朵尾巴都垂了下来。 他突然拎着他后领将人提了起来。 燕埕珉吓了一跳，“王叔？” 燕无戈道：“这些怎么放？” 第876章 闭嘴，烦！ “啊？” 燕埕珉呆了呆，在燕无戈凤眸之中染上不耐烦时，他瞬间反应过来燕无戈话中的意思，瞬间眉眼飞扬，小小的包子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我教王叔。” 燕无戈瞧着他兴冲冲的模样，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突然就听见燕埕珉一声低呼，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 燕无戈走到他跟前，对着趴在地上的燕埕珉满是嫌弃：“蠢不蠢，走路都能摔了？” 燕埕珉眼圈都红了，倒不是疼的，而是臊的，他都活了两辈子了还丢这么大的人，忍不住有些自暴自弃的垂着脑袋，等着燕无戈的毒舌。 可谁知道下一刻，他直接被人捞了起来。 燕无戈一手抱着没什么重量的燕埕珉，一边塞了块帕子在他手上，“脏死了，自己把脸擦干净，要是弄脏了我的衣裳，本王扒了你的皮。” 燕埕珉怔怔看着被他弄脏了一截衣袖的燕无戈，微仰着头时黑眸圆溜溜的，看着格外的傻气。 燕无戈啧了声，拿着帕子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一遍，嘴里嫌弃道：“也不知道阿九到底喜欢你什么，长得丑，心眼儿多，又蠢又呆……” 燕埕珉被擦的脸蛋通红，却难得的没有辩驳。 燕无戈瞧着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伸手戳了他脑门一下：“怎么，摔傻了？” 燕埕珉突然伸手抱住燕无戈的脖子，将头埋进了他脖颈里，在燕无戈伸手想要拉扯他时，低低道：“王叔是第一个抱我的人。” 沈珺九和他亲密，也跟他情同母子，相依为命多年，可是她最多也只是轻轻环着他拍拍他的后背，而像是现在这样被人高高抱起来，燕无戈却是头一个。 燕埕珉是记不得他父王的，东山王死的时候，他还太小太小，对于逝去的父母完全没有印象。 后来那些长辈只想着霸占东山王府的好处，从未曾怜惜过他，再后来他入了宫中，明启帝哪怕作戏表面疼爱，可身为皇帝更不会这般亲昵的抱着他。 北王虽然嘴里毒舌着满眼嫌弃，可是燕埕珉却莫名的心酸了起来，如果他父王还在，是不是也会像是这样，在他摔倒时抱着他，在他被人欺负时护着他？ “王叔，我想父王。” 燕无戈听着小家伙儿闷闷的声音，感觉着他抱着自己脖子时小手紧的像是攀着浮木一般，拉扯的动作停了下来。 半晌后他才轻嗤了一声，“你父王早就死了，想也白想。” 他扯过大氅直接将怀里刚想抬头的小家伙儿整个人都捂在了里面，然后掂了掂道，“吃什么了这么重，跟猪似的，等过了年你就开始跟本王习武，省的人家说我北王府养出来个小废物。” 燕埕珉被抱着朝前走，连忙扯开大氅钻出来个脑袋：“王叔，烟花！” “摔烂了。” 在燕埕珉瘪嘴时，他淡声道，“听白，去另外取些回来。” 燕埕珉这才露出个大大的小脸，抱着燕无戈的脖子高兴道：“谢谢王叔。” 燕无戈侧过脸。 “闭嘴，烦。” …… 第877章 你该不会真想认他当爹吧（一） 或许是饮了酒，又或许是难得放松。 沈珺九虽然还惦记着守岁的事儿，可迷迷糊糊睡过去后，等醒来的时候外间天都亮了。 外间传来一些窸窣声，沈珺九被吵醒后，睁开眼愣愣的看着床顶的帐子出神，许久后才侧过头去，就见着满屋子亮堂。 沈珺九连忙坐起来，不远处正在整理榻上东西的冬青听到动静后，就扭头转过来。 “小姐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珺九问道。 冬青走到床边扶着沈珺九起身，“刚过了辰时。” 沈珺九脑子还有些蒙蒙的，开口道：“怎么都这会儿了，昨儿个回来后怎么没叫我？我还答应阿珉跟他一起守岁放烟花的。” 她不轻易与人许诺，可许诺之后总要做到。 没曾想出宫的时候还惦记着这事儿，回来后却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冬青连忙回道：“是王爷不让叫的。” “小姐回来时醉了酒，迷迷糊糊的睡的极香，王爷说你难得能好睡，就不让世子和奴婢们叫你。” “昨儿个夜里王爷陪着世子放了烟火，入夜后又来了咱们院儿里，带着世子在隔间一起陪着你守了岁，等着天快亮时，世子迷瞪着扛不住时，王爷才放了世子去休息。” “眼下王爷去外间练武去了。” 沈珺九闻言微讶：“你说他陪着阿珉放烟火？” “对呀。” 夏兰撩开帘子从外间进来时，手里还拿着几支含苞欲放的红梅。 她走到门前时刚巧就听到沈珺九的话，笑着走进来说道，“小姐没瞧见，王爷嘴里虽然嫌弃着世子爷，可昨儿个却专程让听白去宫里营造司那边，跟他们要了好些新鲜花样的烟火回来，给世子放着玩。” “世子也很亲近王爷，昨天让王爷抱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来奴婢们瞧见时，他还不好意思呢。” “奴婢瞧着，世子待王爷时跟待小姐一般亲近，怕是心里把王爷当父亲了。” 沈珺九：“……” 她满脸懵逼加意外，说燕无戈对燕埕珉好她还能理解，毕竟燕无戈惯来就是个护短至极、也爱屋及乌的人。 她疼惜燕埕珉从未遮掩，燕无戈便将人从宫中带出来。 她不愿阿珉留在宫中跟明启帝虚以为蛇，燕无戈就费尽周折将人放在府中养着。 燕无戈不喜欢孩子，甚至对于皇室的小孩子也从不亲近，可他对于燕埕珉总是多一份宽容，不管是为着她还是为着燕埕珉同样凄惨的身世。 可是燕埕珉瞧着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实则壳子里却是住了个成年人，他平日里仗着那副孩子外表撒娇耍赖已经突破下限了，如今居然还让燕无戈抱他，把人当了爹…… 沈珺九只觉得她睡了一觉，这天地都变了。 等沈珺九见到燕无戈和燕埕珉时，盯着包子脸的便宜儿子，就瞧见他待燕无戈果然少了之前的疏远，一口一个王叔叫着，她伸手招了招，将人叫道身边。 “昨儿个你北王叔陪你放烟火了？” 第878章 你该不会真想认他当爹吧（二） 燕埕珉脸上微红，他对着旁人的眼神能不在意，反正他还是“小孩子”嘛，就算蠢点儿丢点儿人那也没什么。，可是对着熟知底细的沈珺九时却有些不自在。 沈珺九瞧他垂着脑袋抓着手指的样子，挑挑眉：“你该不会真把他当你爹了？” 燕埕珉鼓鼓脸：“当了又怎么了，你不是都要嫁给她了吗？” “北王叔虽然嘴巴毒了点儿，心肠黑了点儿，下手狠了点儿，又有点阴险狡诈手段忒不讲究，可是他对你好呀。” “正好我也不想叫你王婶，反正我爹娘早没了，不然我过继到北王府吧，到时候就能叫你娘亲了。” 沈珺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着他脸颊一下：“尽胡说，宫里怎么肯让你过继到北王府？” 燕埕珉瘪瘪嘴，睁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沈珺九，“王婶肯定有办法。” 沈珺九翻翻眼皮：“没办法。” “王婶~~~母妃~~” 燕埕珉扒拉着沈珺九撒娇耍赖，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那边燕无戈走过来，就瞧见那便宜侄子伸着小爪子扒拉着自家媳妇。 “在说什么？” 燕埕珉好歹要点脸，况且这事儿没成之前丢人，他连忙抢先道：“没说什么，我在给王婶拜年呢。” 沈珺九似笑非笑的看了燕埕珉一眼，到底没拆穿他，只是开口道：“今儿个初一，你和阿珉不进宫去吗？” 初一是祭祀之时，寻常世家会在这一日祭祀天地，得一年安稳富足，而皇子、亲王按照律例则都是要入宫去的，拜见宫中长辈和皇帝、皇后。 如今宫中没有太后，秦太妃占着寿安宫的位置，便是宫里的长者。 沈珺九知道燕无戈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寿安宫，也没见过秦家人，平时也就算了，燕无戈权势在手无人敢置喙于他，可是今天这日子若是不去的话，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燕埕珉也是皇子龙孙，他比燕无戈还要不如，若是刚被带来北王府就怠慢了宫中，忘却了礼仪规矩，到时候定有不少人会议论燕埕珉忘恩负义，攀附了北王府就忘记了尊卑。 燕无戈虽然朝着明启帝动了手，可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他还不会蠢的去做，闻言说道：“不急，等陪着你用过早膳再去。” 见沈珺九疑惑，燕无戈走到她身边坐下后说道： “宫里初一光是去太庙就得一、两个时辰，拜的是燕家的先祖，我当年亲手送衡王府的人上了断头台，后来又舍了衡王府爵位要了个北王的尊号，等于是断了衡王府那一脉了，想必那些个老祖宗也不乐意见我。” “等晚些时候他们回宫之后，我再入宫走一趟就行了。” 大晋皇室向来重规矩孝道，可偏生就出了燕无戈这么一个“另类”。 衡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明启帝的亲叔叔，却是被燕无戈逼着让明启帝亲自下旨斩了脑袋，燕无戈从来没去过太庙，懒得拜燕家那些先祖。 第879章 出大事了 燕无戈只敬重先帝，记着当年先帝教导之恩，逢年过节都是单独前去祭拜先帝，从不和皇室一起。 明启帝知道这些也从不逼着，毕竟他知道燕无戈骨子里的不驯，不管私底下他们如何算计交手，可要真逼着燕无戈去了，他在太庙里闹起来掀了祖宗牌位，到时候皇家可就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沈珺九知道燕无戈有打算后，就没再操心。 燕埕珉恭恭敬敬的朝着沈珺九拜了年后，得了个大大的红封，燕无戈受了礼后也同样给了压岁钱。 三人一起用了饭后，燕无戈换了身衣裳准备带着燕埕珉入宫时，萧淮却是突然过来。 沈珺九惊讶：“你怎么来了？” 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萧淮不在府中陪着长河郡主他们，跑这儿来干什么？ 萧淮急声道：“无戈呢？” 燕无戈正换好了朝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毛毛躁躁的。” 萧淮说道：“宫里出大事儿了。” 燕无戈怔了下，“怎么了？” 萧淮快步走到桌前拿着茶壶狠狠灌了一口后，半点往日风度都没了，开口急声说道：“今儿个一大早，贤贵妃被打入了冷宫，长公主突遭圈禁，连带着豫王也被关了起来。” “庆兰宫上下所有的宫人全数被处死，一个活口都没留，而秦太妃也被强行关在了寿安宫里，我刚才来时听说皇帝气急攻心晕过去了，已经叫了太医。” “眼下宫里头乱成一团。” 燕无戈刚开始还以为萧淮说的什么事，没想到是宫里出了这事。 他挑挑眉，下意识的看了沈珺九一眼。 沈珺九与燕无戈目光对视之后，突然就想起了昨儿个应王信誓旦旦的那些话。 应王昨儿个才说，他会展示他自己的手段，结果夜里豫王和长公主那边就出了事情，所以应王这是朝着豫王下手了？ 可是这事儿跟秦太妃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是叫人知道长公主暗中辅佐豫王，也断然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沈珺九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淮看了眼燕埕珉，燕埕珉顿时伸手抱住沈珺九的胳膊，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架势。 开玩笑，他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儿，况且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怎么能不跟着听热闹。 沈珺九也知道燕埕珉的心思，拍了拍他后对着萧淮说道：“不必顾忌阿珉，他是皇室子孙，这些事情他早晚也会知道，而且他父王的死和陛下也有关系。” “阿珉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分寸，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怕他会多嘴说出去。” 萧淮闻言看了燕无戈一眼，见他也没有反对，虽然有些惊讶于他们对待燕埕珉的态度，可却也没再隐瞒着，而是直接说道：“这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昨儿个宫宴上时，长公主不是喝醉了就留宿宫中了吗，贤贵妃和长公主惯来要好，长公主便留在了庆兰宫里歇着，可谁知道两人居然是那种关系。” 第880章 爱屋及乌 【昨天章节河蟹了，申请了解禁一直出不来，总结一下就是长公主和贤贵妃酱酱酿酿，被皇后和秦太妃撞破，皇后想遮掩，秦太妃闹大，明启帝头顶青青草原】。 【等过几天前面章节能放出来了，就把这段删掉】 【我真的什么都没写，特别纯洁的走剧情，真哒，求别禁我】 ———— ———— 明启帝被这一幕气得怒极之下，处死了庆兰宫中所有宫人，将贤贵妃打入冷宫，长公主就地圈禁，而皇后也受了斥责，连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秦太妃也被送回寿安宫后看管了起来。 豫王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连带着关了起来。 而明启帝说完这些后，还没下旨封口，整个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王德年让人将明启帝抬回寝殿后，就匆匆忙忙的请了太医入宫，等他想起来下令封口之时，这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而长公主和贤贵妃的“丑事”更是再也遮掩不住。 当日参加宫宴的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整个后宫更是闹的沸沸扬扬。 萧淮到现在也还有些缓不过劲来，说完之后猛灌了一口茶水，对着沈珺九他们说道，“我跟你们说，我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胡说八道，后来去打听了才知道是真的。” “我是真的没想到，贤贵妃和长公主居然是这种关系。” “我就说呢，皇室里头那么多皇子亲王，长公主一个不亲近，却独独对豫王那般厚待，不遗余力的辅佐他夺位。” “感情她这是爱屋及乌，把豫王当成了她自己的儿子了？” 沈珺九和燕埕珉面面相觑，都是微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比萧淮知道的更多，也更知晓后来长公主为着豫王做到了何等地步。 他们一直都以为长公主和贤贵妃之间是友情，没想着这中间还有这隐秘。 燕无戈开口问道：“皇后和太子那边可有受牵连？” “怎么可能不受牵连。” 萧淮撇撇嘴，“太子和豫王之前摒弃前尘联手对付应王，闹的明启帝焦头烂额。” “昨儿个刚发现长公主和贤贵妃这事儿的时候，皇后本想遮掩过去，可被秦太妃闹大后，贤贵妃虽然进了冷宫，可皇后也落了个管束不利的罪责。” “听说明启帝当着许多宫人的面将皇后斥责了一番，虽说还没牵扯到太子身上，可这段时间太子和豫王走的太近，豫王倒霉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以前太子和豫王对着干时，自然不怕豫王牵连到太子。 可是应王的出现让他们二人都感觉到了危机，联手打压应王的时候，一起做了不少事情。 豫王这边要是查下去，太子必然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再给他栽赃一个和豫王勾结的罪名，这种事情明启帝可不一定干不出来，毕竟贤贵妃和长公主这事儿出的太过突然。 两人就算是情到浓处，可那是宫中，以长公主之前显露出来的那些手段，她怎么可能会情不自禁到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 况且大半夜的，皇后和秦太妃就算真要和贤贵妃商讨接见命妇的事情，也大可让人通传，将人叫去寿安宫或者皇后宫中。 庆兰宫在御花园西侧，跟两人的宫殿离得可不近。 皇后和秦太妃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亲自去了庆兰宫，还就这么巧合的亲眼看到了二人苟//合的一幕。 第881章 乱成一团 萧淮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这事情当中的不对劲。 而能做到在后宫之中算计长公主和贤妃，又将皇后和秦太妃也牵扯在内，最后豫王倒下得利最多的，除了明启帝和应王还会有谁。 明启帝连给自己染绿头的事儿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借着豫王的事牵连太子，替应王腾路？ 沈珺九此时也已经缓和了过来，微眯着眼道：“那郭家呢？” 萧淮说道：“郭家现在也是乱成一团。” 明启帝虽然还没下旨动郭家，可是贤贵妃倒了，豫王被关，长公主圈禁之后，她以前帮着贤贵妃和豫王干的那些事儿肯定也瞒不住。 世家之中谁没干过几件污糟事情，而皇亲权戚里更没几个是真的干净。 明启帝和应王憋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闹出个大的，这一次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等着明启帝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审过了长公主后，郭家肯定是第一个倒霉的。 萧淮看向燕无戈说道：“我外祖母和皇室几个亲王都已经入宫了，这事肯定还要往大了闹，你要不要入宫去看看情况？” 燕无戈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入宫肯定是要入宫的。” 他看向沈珺九， “出了这事儿，宫里乱着，燕埕珉的身份本就有些尴尬，等下我一个人进宫他就别去了。” 沈珺九也知道燕无戈的意思，燕埕珉虽然是东山王世子，可是上一次和明启帝闹翻被接来北王府后，宫里就不怎么待见，若是无事的话他自然要照着规矩入宫请安。 可眼下宫里头乱着，燕埕珉又还小，他去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沈珺九点点头：“你小心些。” 燕无戈嗯了声：“我去看看情况就回来。” …… “母妃……” 燕无戈和萧淮走后，冬青她们也退了出去，燕埕珉就忍不住开口，只是刚叫了一声就对上沈珺九的眼神。 他讪讪的瘪瘪嘴低声道，“我一时间有些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也得改，你总不想叫人把你当妖孽吧。”沈珺九淡声道。 燕埕珉蔫蔫儿的说道：“知道了。” 沈珺九看着他：“想说什么？” 燕埕珉提起正事也就忘了心里那点儿委屈，只是眼睛亮晶晶的说道，“王婶，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应王做的？上一……” 他想说上一世，可又知道这话不能经常挂在嘴边，免得哪天不小心秃噜嘴说漏了，便改了说词， “以前长公主和贤贵妃关系亲密，也没见露过什么痕迹，我记得皇伯父没了时，也从头到尾都未曾有人知晓，这回怎么就暴露出来了。” “还有应王，我记得那会儿皇伯父到死都没把应王的事情说出来，更没人知道他才是皇伯父属意的储君人选，这一世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沈珺九闻言说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那时候应王能够忍得住，是因为很多事情没有发生过，朝里有明启帝替应王筹谋，他自然能够安心待在封地等着，可如今许多事情都没照着明启帝他们预料中走，他坐立难安之下，就只能铤而走险。” 第882章 变化 沈珺九对于应王突然回京，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上一世没有现在这么多事情，宋家没倒，瑞王没被牵扯出来。 朝中局势一直照着明启帝想要的方向发展着，他一边挑起几个儿子的争端，削弱他们身后的那些势力，一边专心致志的对付北王。 那时候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燕无戈因为百岁莲影响了神智，变得暴怒阴郁，朝里瑞王、豫王和太子的争端也越发激烈。 应王远在封地，坐等着明启帝替他铲平脚下荆棘，他的事情自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甚至也没人知道，他被贬出京只是因为明启帝想要暗中保护他而已。 后来北王疯癫，和明启帝对峙起来时，北王的手段让明启帝根本就应付不过来，而他所谓的掌控朝局也根本就只是他自己所做的美梦。 朝局混乱起来，明启帝又突然迷恋上了长生之术，那时他满心满眼的只想着弄死北王，让自己长生不老，占着皇位不放，又怎么可能还记得远在封地曾经想要让他继承帝位的长子。 上一世应王之所以到明启帝身亡都未曾回京，刚开始是因为明启帝舍不得，觉得大局在握不愿他冒险，后来等着应王想要回京时，局势早就已经不受控制。 北王身亡，朝中彻底大乱。 明启帝迷恋长生之术，聂澜突然造反，再加上沈珺九这个意外…… 京中早就已经不是应王想回来，就能回来得了的。 燕埕珉听着沈珺九的话，仔细想想也是，如今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变得不同，而从宋家开始，整个京中的局势也是天翻地覆。 不过说起来上一世应王也挺惨的，本来是被明启帝当作储君送出京城，想着有朝一日作为奇兵回京接任储君之位的。 可谁想着事情一出接着一出，他身上那污名还没洗清，明启帝就突然身死，应王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不知廉耻与亲爹妃嫔苟且，被亲父厌弃之人。 后来他起兵造反时，也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真的想要替明启帝报仇，夺回自己本该有的东西。 人人都觉得他不安现状，野心勃勃、觊觎皇位。 直到他后来一败涂地，死在了战场上时，身上依旧背负着恶名。 燕埕珉嘟囔道：“他其实也挺惨。” 沈珺九斜睨了小家伙儿一眼：“怎么，你同情他？” 燕埕珉连忙摇头：“当然没有。” 甭管应王上一世怎么样，这一世他可是险些和宋家一起害了他母妃的。 要不是那个聂澜意外出现在宋家，要不是母妃运气好，指不定他这会儿都得去给母妃拔坟头草了。 他才不会那么没脑子的去同情应王。 燕埕珉望着沈珺九，“我就是在想，长公主和贤贵妃这事儿，应王和皇伯父早就知道了吧，皇伯父可真够大方的，为着帮应王居然硬生生的拿他自己当了笑话。” 沈珺九摇摇头：“这事儿未必是他做的。” “啊？”燕埕珉疑惑。 第883章 靠不住了 沈珺九淡声道：“他或许知道长公主和郭家勾结，暗中辅佐豫王的事情，也的确是做了手脚，想要在今夜对着他们动手，可是长公主和贤贵妃这事儿他未必知道。” “你应该知道明启帝的性情，自负自傲，又极为看重颜面，他就算想要对付豫王替应王铺路，也犯不着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被人戴了绿///帽///子。” 更何况给他戴绿///帽///子的，还是他嫡亲的妹妹，堂堂长公主。 被自己的亲妹妹抢了自己的宠妾，两人还暗/通/曲/款多年，甚至于在他眼皮子底下恩爱。 这事儿传扬出去，固然能毁了贤贵妃和长公主，以及豫王和郭家，可同样也毁了皇室的名声，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一个皇帝成了绿/毛/乌龟。 明启帝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安排这么一出，让自己成了天大的笑柄。 “这事情十之八九是应王做的。” 燕埕珉包子脸脸满是惊愕，张了张嘴说道：“他图什么啊？他现在在朝中都还没站稳脚跟，四面楚歌之下，皇伯父可是他最大的靠山。” “他这么着急对豫王下手，要是皇伯父知道了，他可连唯一的靠山都没了。” 沈珺九对于燕埕珉这话没觉得奇怪，只是说道：“觉得靠山靠不住了，所以废物利用吧。” 燕埕珉：“……” 他默了默，抬头看着沈珺九，“王婶，你朝皇伯父下手了？” 沈珺九摇摇头：“不是我。” 燕埕珉：“是北王叔？” 沈珺九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燕埕珉就明白了，真是北王朝着明启帝下手了。 刚才萧淮说明启帝吐血昏厥，外人瞧着他是气急攻心，被贤贵妃和长公主的事情气晕过去的，可现在知道这中间有北王的事情，而应王又这么迫不及待的朝着豫王下手，恐怕明启帝的身子是真的出了问题了。 最大的靠山就要靠不住了，应王这才会这么急切的朝着豫王下手，甚至不惜将明启帝也拉了进来。 燕埕珉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北王叔想要当皇帝吗？” 沈珺九看着他：“他如果想呢？” 燕埕珉半趴在沈珺九身旁，想了想说道：“北王叔是大晋战神，要不是被皇伯父算计，有他镇守，大晋也不会闹到后来那般四分五裂，让你花费了近十年才重新恢复盛景的模样。” “他要是想当皇帝也没什么，只不过他行事太过肆意，而且皇帝都有三宫六院的。” “如今他是北王好歹还有人能压着，再加上舅舅手里还有天阈商行，他自然不敢欺负你，可他要是当了皇帝，没人能制得住他，到时候他对你不好怎么办？” 燕埕珉鼓着腮帮子有些抱怨道， “要是我能大上个十岁就好了，好歹还能拿了东山郡给你撑腰，可现在就这么点儿大……” 燕埕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还有肉嘟嘟的小手，一脸的郁卒。 他要是跟上一世一样肩宽臂圆，身材壮硕，一个能打十个时。 大不了北王欺负了母妃他打回去就是了。 可是现在…… 北王动动小拇指就能摁死他。 —— PS：有斜杠“/”的，是怕被河蟹，不是故意占字数…… 第884章 一旦负了，那就是至死方休 沈珺九瞧着他蔫巴巴满脸郁闷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印象里的燕埕珉少年阴郁，长大后入了军中就是五大三粗的，真的鲜少见到他这模样，她明知道燕埕珉这壳子里住着个成年人，可瞧着他委屈憋闷的模样，却依旧被萌的不行。 沈珺九伸手捏了捏便宜儿子的包子脸，对着他低笑着道：“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你要是真的大个十岁回来，这黄花菜都凉了。” “我与你北王叔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两最初是利益相合，后来是见色起意，再往后才是性情相投、互生欢喜。” “我的确是喜欢他，可是这喜欢却是建立在他喜欢我胜于一切的前提下。” 沈珺九懒懒的靠在桌边，说话时带着几分凉薄。 “我是个自私的人，心中也有太多在意之事。” “他若能永远这般待我，我自然会全心全意的回报，可如果有朝一日他待权势之心超过待我，野心之下多了算计，那我也会收回我的那份喜欢。” 也许会心痛，也许会可惜，可她依旧决绝。 沈珺九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活了两辈子，那些苦楚磨难，那些失去所有的彷徨，那些于泥沼之中挣扎，一步步爬起来后的遍体鳞伤，早就已经磨硬了她的心肠。 她会对燕无戈动心已经是在预料之外，可她绝不会让自己因为这份喜欢就失了神智，忘记了自我。 她有大哥，有姐姐，有她拼尽性命也要护着的人。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冷情也罢，如果真要让她在亲情和爱情之中选择一样，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大哥和姐姐。 沈珺九淡声说道：“我不会让人负我，一旦负了，那就是至死方休，所以别怕我会被人欺负。” 燕埕珉被沈珺九的话镇住，目光触及她幽黑的眸子时，仿佛见到了上一世在宫中权柄在握的母妃，他脸上缓缓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歪着头道： “也是，向来都只有您欺负别人的，北王叔爱上您是他倒霉。” 沈珺九扭头看他：“找打？” 燕埕珉嘿嘿一笑，刚才的话题就此而止，好像谁也未曾提起过一般。 …… 燕无戈在进宫的路上打了个喷嚏，难得没有形象的揉了揉鼻子，等到了宫门前时，就能瞧见禁卫严守宫门，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紧张。 北王府的马车无人敢拦，燕无戈直接入宫之后，先去了一趟秦太妃宫中。 陈嬷嬷听说北王来了后，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可等瞧见神色冷淡的北王时又想起上次那一鞭子，忍不住露出几分害怕来。 她脸上的鞭痕到现在都还没好全，秦家舅爷更是因为宋宣荣那事儿被连贬了三级，人人都知道北王厌了秦家，秦家在京中早已经大不如从前。 要是知道秦太妃又惹了祸，北王会不会动怒？ “王爷。”陈嬷嬷神色忐忑。 “太妃呢？” 燕无戈冷眼扫向门前站着的那些禁卫，那些人认出他来之后就纷纷低头，而他则是踏入寿安宫中，直接朝着内殿走去。 第885章 唯恐天下不乱 陈嬷嬷连忙跟上在他身边小声说道：“太妃娘娘昨儿个夜里被陛下派人强行送回来后，就被禁足在内殿之中不准出来，外头有人守着，连奴婢进出都得他们答允。” “那些人带着刀剑格外的吓人，太妃娘娘受了惊一夜没睡。” 燕无戈听出了陈嬷嬷告状的意思，直接说道：“现在知道受惊了，昨天夜里唯恐天下不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谁遇到这种事情不是藏着掖着，偏她将皇室的丑事闹的天下皆知，她是生怕皇帝不要了她的命？” 陈嬷嬷闻言噎住，脸色有些犯苦。 她也知道秦太妃这事做的不地道，而且这件事情如果她和皇后假作不知，或者是遮掩下来私底下再告诉明启帝，哪能闹到这般天翻地覆。 可她也拦不住太妃啊。 陈嬷嬷讪讪道：“是奴婢的错，没拦着太妃……” 燕无戈没理会她，直接走到秦太妃的寝殿前，就见着几个宫人和带刀侍卫守在门外。 见到燕无戈过来，那几人都是脸色微变，其中一人连忙上前：“参见王爷。” 燕无戈淡声道：“怎么，想拦本王？” 那人脸色微白，低声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见太妃娘娘……” “本王也包括在内？” 那人默了默。 燕无戈道：“本王有要事要见太妃，且当年陛下亲准本王可在内宫随意行走，你如今拦着本王，是想违抗圣旨吗？还是你先去问问你家陛下，他是否也不准本王见太妃。” 门前几人听着燕无戈这话都是有些无语，眼下宫里谁不知道，陛下昨天夜里被长公主和贤贵妃的事气得吐血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北王让他们去问陛下，他们怎么去问？ 燕无戈说完后也不理会他们脸上神色，直接就朝着殿内走。 其中一个侍卫想要上前想拦着，就对上燕无戈满是冷意的眼眸，那眸中寒色如同利刃，直接将他吓得立在了原地，仿佛他在上前半步就会没命。 燕无戈收回眼，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而那侍卫忍不住有些发抖。 身旁有人拉了他一下，低声道：“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敢上前拦着，你不要命了？” “可是陛下……” “陛下现在昏迷不醒，就算陛下醒着，你何曾见他奈何得了北王？”与他说话那人将他拉到了一旁角落里，看着立在门外的韩凛，压低了声音道， “在宫里当差眼睛擦亮点儿，得罪谁也别得罪了北王。” 再说了，眼下朝中这情况瞧着越来越不好，而且这段时间朝里的出事的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瑞王，再是豫王，指不定哪天就轮到太子了。 那应王瞧着有陛下护着占尽了上风，可不照样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听说为着东山王世子出宫的事情，北王只是稍稍出手就断了应王一条臂膀，险些落下个私贩盐铁的罪名。 如今连陛下都昏迷不醒，宫里头更乱成一团，这宫中将来的主子到底是谁还说不定呢。 第886章 害怕 那人拽着他低声道：“好好当你的差就是，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你过错，太过较真小心把自个儿的命都赔进去。” 韩凛耳目聪敏，隐约听到那人的话，朝着他看了一眼。 说话那人连忙闭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而韩凛则是扯扯嘴角低笑了声，摇摇头懒得理会。 …… 燕无戈进到殿内之后，就瞧见秦太妃病怏怏的倚在床上，脸上满是惊慌和害怕，她也没想着昨天夜里的事情会闹的那么大，原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太过憋屈，想要瞧着贤贵妃倒霉，自己顺带着发泄发泄。 可哪想到跟贤贵妃苟且的是长公主，而且牵扯到了豫王，气晕了皇帝。 打从夜里被送回寿安宫关起来后，秦太妃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她既怕长公主和贤贵妃她们逃脱之后报复她，又怕明启帝真有个好歹她逃脱不掉责罚。 要是在半年前，燕无戈对她还事事恭敬处处照顾的话，她自然是不惧这些，反正万事有北王府替她撑着，可是自打上次陈嬷嬷挨了打，她哥哥也被连降三级，连带着整个秦家都不再得北王府庇护之后，她就再也没了底气。 陈嬷嬷跟在燕无戈身后入内，小跑到了闭着眼的秦太妃身旁，急声道：“太妃娘娘，王爷来了。” 秦太妃有些恍惚睁眼，瞧见燕无戈时瞬间惊喜：“无戈……” 燕无戈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惶恐模样，皱眉道：“昨天夜里到底怎么回事？” “我…” 秦太妃刚想卖卖惨，说不干她的事。 燕无戈就直接开口：“眼下长公主被圈禁，贤贵妃被打进冷宫，豫王也被关了起来，连带着皇后和太子也受了牵连，明启帝昏迷不醒，朝里乱成一团，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你要是不跟本王说实话，那本王也帮不了你。” “接下来若是有什么牵连到你或者是秦家，到时候你们别来找本王。” 秦太妃吓了一跳，想要如同往日里那样跟燕无戈闹腾，提起乐阳公主，可对上燕无戈满是冷漠的神情，再看着身旁陈嬷嬷顶着脸上那条鞭痕，不断的朝着她使眼色。 秦太妃瞬间就害怕了起来，她怕燕无戈真的不管她和秦家，也怕乐阳的情分再也拿捏不住他。 她低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听说贤贵妃宫里的人趁着年节宫中守卫疏忽，与人在庆兰宫里苟且，我就是想要让她丢丢脸，谁想到她居然会和长公主乱来。” 她去的时候真没想到那苟且的宫人会变成贤贵妃，刚开始惊愕之后，就想着怎么能叫贤贵妃丢脸出丑，可谁想着那帐子后面躲着的是长公主。 等事情闹大，惊动了明启帝，她察觉不对劲想要收敛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燕无戈瞧着秦太妃一脸心虚的模样，就知道昨天那事儿她十之八九也是被人算计了，至少她应该是不知道去捉//奸的对象是长公主和贤贵妃。 第887章 猪队友 估摸着刚开始时，秦太妃只是想着抓着贤贵妃宫里苟且的宫人，叫贤贵妃丢脸。 后来瞧见贤贵妃衣/衫/不/整，又唯恐天下不乱，等瞧见另外一个不是她所想的侍卫之类的男人而是长公主，察觉着不对时，事情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说，秦太妃被人当了刀了。 燕无戈看着她：“你和贤贵妃有仇？” 秦太妃吞吞吐吐。 燕无戈扭头看向陈嬷嬷，陈嬷嬷低声道：“贤贵妃对太妃一直不太尊敬，暗地里说太妃娘娘鸠占鹊巢，住在寿安宫里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前些日子陛下和皇后起了争执，就将六宫事务交给了贤贵妃协理。” “贤贵妃克扣了寿安宫的份例，连每日二十斤的红罗炭也削减了一半，说是太妃娘娘用不着这么多炭火……” 燕无戈闻言就懂了。 秦太妃和贤贵妃早有旧怨，之前他对秦太妃和秦家的冷淡，也叫人以为他不再愿意护着他们，所以贤贵妃便在寿安宫的份例上动了手脚，得罪了秦太妃。 秦太妃本就是个心胸不宽的人，早就怀恨在心，再有人挑拨一二，就闹出了昨天的事情。 “那你怎么会和皇后同路？”燕无戈皱眉道。 秦太妃低声道：“我想着这事总不能我一个人出头，况且皇后和贤贵妃也有些龃龉，我本想叫人去叫皇后同路，结果她自个儿先去了。” “我和皇后是在庆兰宫外面才遇见的。” 燕无戈沉默了片刻，所以皇后跟秦太妃一样，也是被人给当了刀了。 皇后被贤贵妃夺了权，心中不满，自然乐的见贤贵妃宫中出丑，可她察觉到事情不对时，惦记着豫王和太子之间的联手立刻就想帮忙遮掩，谁知道却多了秦太妃这么个猪队友。 燕无戈突然就有些同情皇后，这下手的人是生怕事情闹不起来，算准了秦太妃够蠢吗？ 秦太妃瞧见燕无戈一言难尽的模样，有些不安的低声道：“无戈，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的，我只是想让贤贵妃丢丢脸，是有人算计我的。” 燕无戈淡声道：“本王知道了。” 见他转身离开，秦太妃急声道：“无戈，你不会不管我吧？” 燕无戈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吧，你是乐阳姐姐的母亲，本王答应她会保你性命，这段时间你在寿安宫里好生待着，本王会叫人护着你。” “只是陛下那头还昏迷着，皇室更是乱的厉害，你害了豫王和贤贵妃，牵连了长公主，郭家和长公主手中的那些人势必不会放过你。” “你想要保命就别出去乱晃，否则要是再被人钻了空子算计了什么，到时候就连本王也救不了你。” 秦太妃这次也是被吓着了，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先前张扬跋扈也不过是仗着北王府的势，燕无戈纵着她时她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可如今燕无戈明显冷淡了许多，而且未必愿意保她荣华富贵，她哪还敢跟以前那般作。 第888章 服软 秦太妃乖乖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 燕无戈见她知趣，脸色缓和了些：“门外的侍卫本王会让他们撤走，待会儿会有另外的人来接替，另外本王会调两个宫女过来贴身保护你。” “寻常你少出宫，如果逼不得已要出寿安宫时就带上她们，她们会保护你安全。” 秦太妃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好。” 燕无戈从寿安宫离开后，陈嬷嬷连忙道：“太好了，王爷还是愿意护着太妃娘娘的。” 秦太妃得了承诺后脸上的惶恐不安也散去了些，低声道：“是啊，他始终还是记得乐阳公主救过他。” 陈嬷嬷闻言怕秦太妃旧态复燃，而且她也见识过燕无戈的冷漠，连忙说道：“太妃娘娘，王爷记得公主自然是好，可是王爷的性子却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况且这再大的恩情也总有用完的一天。” 陈嬷嬷跟着秦太妃多年，自然是知道早年间乐阳公主的处境，也知道秦太妃和秦家其实并没有那么宠爱乐阳公主。 当年乐阳公主偷偷放走北王时，秦家和秦太妃还曾大怒，而乐阳死后碍着衡王府的威势，秦太妃和秦家只是草草将其下葬，更没人为着她的死出头跟衡王讨要公道。 北王强势归来，碍着乐阳公主庇护秦太妃和秦家，可说到底这份情谊中掺了太多的水份。 特别是北王和沈珺九定亲之后，他对着秦家和秦太妃就越发的冷漠。 陈嬷嬷低声劝说道： “奴婢知道太妃娘娘在意秦家，可说到底您还是要多顾着您自个儿。” “秦家肖想北王妃的位置，得罪了王爷，您若再帮着舅老爷他们，只会和王爷越来越疏远。” “王爷对着沈小姐很是看重，您就别惦记着那几位表小姐了，否则要是真惹恼了王爷，到时候他不顾往日情谊，又还有谁愿意护着您？” “总不能指望舅老爷他们吧？” 秦太妃就算是再蠢，也不会真蠢的去指望秦家人护着她，她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她那几个哥哥和侄儿根本就没什么用，她的荣华地位和尊崇都是因为北王。 先前闹了几次就撞了几次墙，如今疼了怕了，她自然不敢再试。 要不然真像是陈嬷嬷说的，将乐阳留下的那一点儿情分都给闹没了，难不成她还真能指望秦家人？ 秦太妃说道：“哀家先前也是糊涂了，说起来无戈和沈珺九的婚事就定在上元节后不久，你去准备些贺礼，到时候替哀家送过去。” 陈嬷嬷见她想通了，这才露出笑来：“太妃放心，奴婢会准备的。” …… 燕无戈安顿好秦太妃这头，也算是知道了事情始末，他从寿安宫出来后就直接去了皇帝寝宫，等到了隔间的外殿时，就瞧见太子，应王，以及其他几个妃嫔和皇子都守在那里。 屋里燃着炭火，倒是不见冷。 只那几个妃嫔脸色都带着心慌，而太子也是眼睛红红的。 第889章 借一步说话 见他过来，几个皇子连忙行礼。 “北王叔。” 太子脸上带着疲倦之色，眼睛都是红的，显然一夜没有休息。 燕无戈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太子紧抿着唇：“还没醒过来，母后和太医都在里面。” 燕无戈瞧了外间几人一眼，皱眉道：“既然人没醒，都在这里守着做什么，虽然年节不需上朝，可是昨儿个夜里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一众朝臣都在外头守着。” “你是储君，眼下要做的不是守在这里，而是出去安抚朝臣，查清楚该查的事情，先把局势稳定下来，还有约束宫中的嘴巴，别将皇家的丑事闹的天下皆知。” 太子闻言顿时清醒过来。 他只顾着怕被人骂不孝，昨儿个在这里守了一夜，却忘记了别的事情了。 他的储君，跟其他的皇子亲王不同。 父皇倒下，他这个储君就得顶上，否则等父皇清醒过来，却知道他什么都没做，任由外间流言纷纷，到时候不仅朝臣会觉得他这个太子无能，就算是落到父皇那里，也是一桩罪责。 父皇本就已经对他不满，想要推应王上位，他这岂不是送上门叫父皇斥责。 太子连忙对着燕无戈感激道：“是我糊涂了，多谢北王叔提醒。” 燕无戈难得温声说道：“这里有皇后看着，又有太医和本王，出不了乱子，你先处理好外头的事情。” “长公主和贤贵妃已经各自关押，此事等陛下清醒过来后再行处置，朝臣那头让他们各自回府，好好的过他们的年去，若谁敢在这个时候闹事，直接让禁军拿下。” “北王亲自去跟他们聊聊。” 燕无戈这话可以说是明明白白的替太子撑腰，太子一时间眼睛都红了，豫王出事让他措手不及，明启帝昏迷更是乱了他所有的打算。 他既怕明启帝就这么死了，应王得了明启帝暗中势力跟他硬扛，却又怕明启帝死不了，吊着一口气废了他立应王为太子，到时候他所有筹谋就都毁于一旦。 太子心中煎熬了一整夜，如今北王这一句话，便让他安稳下来。 太子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应王，满是感激的说道：“多谢北王叔帮我。” 太子朝着北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就直接转身朝着外面而去，等他走后，应王才脸色难看的对着燕无戈道：“北王叔待太子倒是好。” 燕无戈看了他一眼，论真起来应王其实比北王还大几岁，只是占着辈分，占着权势，再大他也得叫他一声王叔。 应王的长相其实算不上太过出彩，此时脸上带着铁青时就更不好看了。 燕无戈淡声道：“他是太子，本王待他好有什么可奇怪的？” 应王紧抿着唇看着燕无戈，眼中露出些迟疑来。 他昨儿个见过了沈珺九后，明明瞧出来沈珺九对于他那些话的动心，照理说沈珺九肯定会告诉北王的。 可眼下北王这般疏冷的样子，倒叫他一时有些摸不准燕无戈的心思。 应王瞧了眼紧闭的寝殿房门，周围其他那些皇子、妃嫔都低着头，不敢多话。 应王突然开口道：“我在封地时就久仰北王叔大名，不知道可否与北王叔借一步说话？” 第890章 愉悦 燕无戈挑眉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神色淡淡的跟着应王一起出了内殿。 等站在门外甬道上，旁边的小太监都格外识趣的朝后退开，周围再无旁人时，燕无戈才对着应王道：“想说什么。” 如同对峙，先开口的必定会落于下风，也会被人占了先机。 可偏偏此时燕无戈开口时随意而又淡漠，就好像只是随便一句话而已，而应王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同等之人，语气虽然平平，却绝不会有人敢轻视。 应王亦然。 应王原本想好的那些说辞突然就觉得不合时宜，而且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位比他还小上几岁却大权在握的北王叔，恐怕没那耐性听他的那些恭维或是试探之言。 应王神色恭敬道：“昨天夜里我见过北王婶一面，与她闲谈了一会儿，不知此事北王叔可知晓？” 燕无戈听到“北王婶”这称呼，心情莫名的愉悦了几分，连带着原本冷淡的眸子都染上了几分温度，嘴角轻扬：“嗯。” 应王感觉到他身上冷意突然缓和，连带着脸上也像是挺高兴的。 他思索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里有哪一句讨好了北王，他见沈珺九的事情应该不会让北王这般愉悦，而且就算是沈珺九将他的想法告诉了北王，也不至于让北王如此。 应王突然诡异的想起之前北王为着沈珺九处置了梁家和叶家，而且再早之前，也听闻为着沈珺九当众下过秦家的脸面，难不成是因为他叫了一声北王婶？ 应王连忙嗤了声自己想太多，面上却依旧恭敬道：“那不知王叔对于我和北王婶所说之事，如何作想？” 燕无戈看了他一眼：“昨天夜里的事情，你做的？” 应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问自己，神色顿了顿，见四下无人，才低应了声：“是。” 他想要拉拢北王，就自然要先表示诚意，否则他既不是太子，在京中又无权势，以北王如今的地位，他何必舍近求远选择帮他？ 应王说道：“昨天夜里我与北王婶聊过之后，北王婶曾经提点过我一句，她说诸多皇子亲王之中，我并非是最好也最有能力的一个，甚至于以我的处境来说，远远比不上太子和豫王。” “想要让王叔帮我，我自然也要表现出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回馈王叔，不至于让王叔白忙活一场。” 燕无戈闻言说道：“你这事办的的确是雷厉风行，也足够出人意料，可是你应该知道你如今在京中的处境，陛下是你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你算计贤贵妃和长公主，甚至算计豫王，本王都能够理解，可你连带着将陛下也推了进去，你就不怕陛下真有个万一，到时候太子继位，你连最后的倚仗都没了？” 应王听着燕无戈的话后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着他：“那北王叔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父皇近来脾气越来越不好，连带着身子也每况愈下，却不肯寻医问药，他的确愿意护着我，可单靠他庇护又能有多久？” 第891章 空白圣旨（一） “我原本冒险回京就是想着回来之后能够尽快在朝中站稳脚跟，不求和太子、豫王一般，可至少能有前程可图。” “可是北王叔也瞧见了，太子和豫王处处打压，郭家和黎家更是百般挑错，就连皇后也完全不记得当初我也曾是她膝下之子，被她养了十余年的母子之情，恨不得能将我置于死地。” “我的处境何等艰难？” 应王说起这段时间的事情，脸上带上了几丝真切的苦涩和悲愤， “我愿意继续等着，慢慢筹谋，可是太子和豫王怎么可能会给我机会，而父皇他若是鼎盛之时，身子康健，他自然还能压得住太子和豫王，可如今他越发阴晴不定，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我怎么能肯定，他能够一直如之前那般厚待我，而不是当真哪一日变了心性？” 应王对着燕无戈时，仿佛推心置腹，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说了出来，更将他心里的担忧和苦楚全数倾吐。 应王紧抿着嘴唇说道： “北王叔应该比我更清楚，帝王心，海底针，今日恩宠至极，明日就能翻脸无情。” “我昨日所为的确是利用了父皇，可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愿意伤害父皇，可是有些事情事到临头也只能继续走下去，我只是想替自己博一份前程。” 燕无戈静静看着应王许久，目光落在他竭力沉稳的眼眸上，这才薄唇轻启：“论手段，你的确比太子和豫王都狠，也的确有几分帝王谋略。” “只是单凭着这些还不够，本王若是辅佐太子，名正言顺不说，你所许诺的那些东西本王依旧能够得到，而且有黎家在，太子想要登基也容易的多。” “太子没你城府，没你狡诈，也不如你性情隐忍甘于蛰伏，辅佐他登基本王甚至不必担心他会有能力反咬一口，过河拆桥对付本王。” “本王何必舍弃太子而选你？” 应王拳心微握，燕无戈这般直白的告诉他这些，就是在让他表态，而且应王心里也很清楚，能不能让北王弃太子而选他，甚至辅佐他争夺皇位，成败在此一举。 成功了，至此之后北王就是他最大的助力。 可一旦失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拉拢北王，甚至还白白的将他所有把柄都送到了北王手上，连带着还损伤了明启帝的寿数，折了他最大的靠山。 应王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小太监，离这边都是极远，而他们所站着的地方为着避风，旁边也有一处隔断，刚好能够遮掩住人的身形。 应王朝着旁边半侧了一步，避开所有人视线后，才伸手探入大氅之中，取出两样东西来交给燕无戈。 燕无戈未曾接手，只是挑眉看他。 应王沉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许诺什么于北王叔来说都是虚言，而且论条件我也的确比不上太子，可是有一点我却比太子强，那就是我舍得付出，也能够拿出足以让北王叔心动的东西。” 第892章 空白圣旨（二） “这两卷一卷是我昨夜答应过北王婶，一旦您辅佐我登上皇位之后便过继您府中子嗣，封其为储君的诏书，而另外一卷则是空白圣旨。” “这两卷圣旨皆留有我笔迹，不仅有我私印，父皇私印，还有玉玺，只要太子被废，我成为了储君甚至登上皇位之后，便可立即奏效，谁也更改不了。” “我知道北王叔不信我，可这东西您应该相信吧？” 应王抬头看着他，神色郑重， “我和太子不同，太子有黎家，有皇后，等他登基之后就算没了北王叔也能有别的倚仗，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北王叔。” “我若是背弃于您，您手握军权又有这圣旨在手，又何愁奈何不了我？” “您与其辅助太子，做他那背后势力之一，等他登基之后再由得他和黎家算计百般分驳您手中兵权，您为何不成为我身后独一无二之人，起码在我登基之后十年之内，是根本没能力对您如何的。” 燕无戈早就知道应王能言善道，而且也豁的出去，否则他之前不敢和宋家闹出那么大的事情，这一次又直接踩着明启帝去算计豫王。 只是他没想到应王会这般“大手笔”，大方的叫他也忍不住露出些动容之色。 燕无戈伸手接过应王手中之物，将其展开后，就看到上面的确是有明启帝的私印和玉玺，甚至于还有明启帝和应王朱批签名，就算这会儿拿出去恐怕连明启帝自己都推赖不掉。 他合上圣旨之后，蓦的笑起来： “你父皇若是知晓这个，怕是会恨不得将你皮都扒了。” 朝中谁人不知，明启帝最厌恶忌惮的就是北王府，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也是想着要对付他，好将北王府手中兵权夺回来，可应王这一下倒好，不仅解决了北王府的后顾之忧，甚至还直接将明启帝也给卖了。 就算明启帝这次没事儿，燕无戈握着这圣旨什么都不做，也能保北王府屹立不倒，而明启帝要是知道应王将皇太孙的位置许给了北王府后嗣。 怕是能生生气死自己。 应王抿抿唇道：“所以我已经将最大的筹码都给了北王叔，北王叔若是想要出卖我，我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燕无戈看了他一会，直接将圣旨折叠了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行吧，先把这个年过好了，你尽快接手豫王手中的那些人，在年后开朝之时在朝中露个面，至于别的，等到本王大婚之后再说。” “本王大婚在即，不想在这之前出现国丧之事。” 应王闻言先是愣了片刻，才猛的反应过来。 太子薨逝，便是国丧。 而服国丧，不能饮酒宴乐婚嫁丧仪。 燕无戈说他和沈珺九大婚之前不能有国丧，那大婚之后就能有了？ 而且他既然开口让他接手豫王留下的人，而且让他在年后开朝之时，在朝堂之中里面，岂不是就是让他做好准备，等他大婚之后便除了太子，扶他上位？ 第893章 哭丧呢！ 应王原本一直稳着的脸上露出极致惊喜来，心中猛的放松之后，连忙说道：“是，侄儿全听北王叔的，定不会让这些事情搅了您和王婶大婚的喜庆！” 燕无戈瞧着他这模样，露出抹浅浅笑容来。 虽然转瞬即逝，可却也足够让应王高兴。 …… 应王顺利拉拢了燕无戈后，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恰巧这时内殿传来消息，说是明启帝醒了。 燕无戈和应王便直接入内，等到了寝宫内殿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明启帝半靠在床头，脸上苍白中泛着一丝衰败之气，望着殿内嘤嘤哭泣的那些嫔妃和皇子，眼神阴翳不喜，更觉得自己被扰得脑子里都疼的慌。 瞧见北王和应王进来，他一把推开了皇后，抓着她手中的药碗就朝着跪在最前面的丽妃扔了过去，“哭哭哭，哭丧呢，朕还没死！” 丽妃被砸了一头一脸，身边跪着的小皇子更是吓得大哭。 其他嫔妃都是瞬间安静下来，明启帝只觉得心绪不宁，整个人既是难受又是烦躁，怒声道：“都给朕滚出去！” 皇后也是被明启帝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眼见着他胸口起伏不定，好不容易才稳下来的脸色瞬间就泛了青紫，连忙上前开口道， “丽妃，你们先各自回宫去，等稍后本宫会安排你们侍疾。” 明启帝身子还病着，力气并不大。 丽妃虽然额头剧痛却没见血，只是那一头一脸的药汤弄的格外的狼狈，她们也算是看出来了，明启帝虽然病了却还没到要死的地步，而且显然现在心情不好，她们自然也不愿意朝着枪口上撞。 丽妃忍着委屈低声道：“那臣妾先行告退，陛下好好保重身子。” 其他几个妃嫔瞧着丽妃退了，也生怕挨上一下，连忙纷纷告退。 等殿内那些皇子妃嫔都走了之后，殿中就只剩下明启帝和北王他们，没瞧见太子，明启帝沉声道：“太子呢，朕昏迷不醒，他居然未曾过来？” 皇后连忙急声道：“陛下，太子一直在外间候着，守了您一整夜，这会儿，这会儿应该是有事才暂时离开……” 她急的脸色发白，想着之前她出去时太子还在外面守着，怎么这会儿没有一起进来？ 明启帝刚想训斥，北王就直接开口：“陛下这般动怒做什么？”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吐血昏迷一了百了，可外间朝臣和宫里各处都需要安顿，太子是储君，总不能一直都守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眼下长公主和贤贵妃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皇室宗亲和一些朝臣都已经知道了，陛下总不想你醒来之后满京城都传着皇室这档子风/流/韵/事，让整个皇室都成了他人眼中笑话吧？” 皇后听着北王替太子解围，而且点出太子储君身份，虽然他和陛下言语有些不敬，可句句都是护着太子的，她有些感激的看了北王一眼。 明启帝却是脸色铁青，瞬间就记起来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些事儿。 第894章 挑拨（一） 昨夜的事情让明启帝丢了大脸，生生气晕过去，此时燕无戈一提，简直如同生生朝着他心窝里捅刀子。 “那两个贱人！” 明启帝怒极之下，连带着长公主也被骂在其中，他眼中满是狠厉之色，整张脸更是没了半点往日帝王的沉着，反而怒气外显，格外的狰狞。 “她们人呢？！” 皇后在旁低声道：“陛下忘记了吗，您昨日已经将贤贵妃打入冷宫，命人将长公主和豫王关押了起来，这件事情臣妾不敢擅自做主，只等着您醒来之后再做决断。” “是审是判，还得看陛下……” “废物！” 明启帝怒视着皇后，“什么都要朕来管，还要你这个皇后做什么，朕将六宫之事都交给你来处置，你就是这么管束后宫的，竟然让贤贵妃那个贱人在朕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朕看你这个皇后也不用当了！” 皇后被骂的脸色发白，红着眼睛满心的悲愤。 这会儿记得她是皇后了，可之前为着应王为难她和太子的时候，怎么不顾着她中宫皇后该有的尊荣？ 为了替应王铺路，明启帝这段时间一再打压黎家和她，就只恨不得能直接废了太子让应王上位了，让她在宫中连半点威仪都没了，这会出了事了就来怪她管束不利？！ 皇后满心的委屈和怨愤，可是对着盛怒的明启帝却是半句都不敢说，而燕无戈却是半点都不给明启帝留脸，反而像是极为袒护太子和皇后，冷声道： “陛下这会儿知道怪罪皇后娘娘了，早前让贤贵妃协理六宫之事，对她无尽恩宠，为着让豫王和太子翻脸而起争端，将一个妃妾扶持起来几乎放在了中宫之上时，可有记得皇后娘娘才是你发妻，是这后宫之主？” “贤贵妃与长公主之事已有多年，可却一直隐秘无人察觉，这次缘何行事这般猖狂，敢与长公主在宫中便行苟且之事，闹出这天大的笑话来，还不是因为她权柄在握，肆意猖狂。” “是陛下你给了她这般踩着皇室颜面的机会，也是你纵容了她才生出这般事端，如今你却怪皇后娘娘管束不利，未免太过牵强。” “燕无戈！” 明启帝被燕无戈的话说的脸色铁青，望着燕无戈时眼里满满都是杀意，他没想到燕无戈敢这般不给他颜面，更没想到燕无戈居然会这么维护皇后。 刚才为着太子，他已经顶撞过他一回。 这次为着皇后，他更是毫不留情。 明启帝眼中满是猜疑和阴沉，太子和皇后什么时候拉拢了北王？！ 应王站在一旁，看着燕无戈事事袒护皇后和太子，可实则却是三两句话就将他们二人推到了明启帝对面，甚至让明启帝对他们忌惮更深，隐生杀意。 他目光微闪，突然开口怒斥道： “北王叔，你虽是亲王，可怎能这般与父皇说话，未免太不知君臣之礼！” 燕无戈瞧着应王这般作戏的模样，冷嗤了声，可到底没再继续讽刺，而是冷声道：“本王入宫不是与陛下争执的，而是不想让这桩丑事越演越烈。” 第895章 挑拨（二） “眼下太子已经下令让人封口，朝臣那边也有人安抚，陛下与其有时间责怪皇后娘娘，倒不如好生想想要怎么处置长公主和贤贵妃。” “本王觉得此事不该再继续闹下去，不如大事化小，直接将她们二人处置便是，那一夜所有知晓之人全数灭口。” “不行！” 明启帝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他对长公主和贤贵妃是真切的厌恶，恨不得能将她们除之而后快，可眼下这般时机好不容易出现，就此放过就等于放过了豫王，一旦两人被灭口，很多事情就难以再寻，他怎么可能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明启帝面带狞色道，“绝不能就这么容易放过那两个贱人，给朕好好的审，朕要知道她们背着朕还干了多少朕不知道的事情！” 燕无戈闻言冷声道：“这事情已经闹的这么大，若再审下去必定会人尽皆知，陛下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宫中之事吗？照本王的意思，就此结案，以此为止。” 明启帝抬头看着他，寒声道：“休想！” 他对着燕无戈时，眼里满是怒意， “她们二人敢如此胆大包天，蒙骗朕多年，谁知道她们还做下多少事情，北王如此袒护他们，急于灭口，莫不是也与他们二人有所牵连？” 燕无戈眉心紧皱：“她们之事与本王何干？” “那你就别插手。” 明启帝掷地有声的说道，“朕是皇帝，朕说了此事严审，谁也别想插手，若有阻拦者一律以抗旨谋逆论处！” 燕无戈满脸霜色的看着明启帝，像是被他的话激怒，想要开口说话时，那边皇后却是突然说道：“北王，此事毕竟事关陛下，且长公主和贤贵妃一个是陛下亲妹，一个是他枕边之人。” “她们二人与陛下亲近却蒙骗陛下多年，陛下想要查清楚也是理所应当，而且此事若不查清时候必会牵连不少无辜之人。” “本宫知道北王是怕皇家丑闻外传让陛下难堪，可只要审讯之时行事小心一些，事后将相关人等全数封口便是。” 燕无戈神色不愉，可看着皇后满脸恳求之色，一副生怕他再跟明启帝硬来的架势，到底没再开口，只是沉着脸冷声道：“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 燕无戈像是有些不高兴，随口说了句陛下好生将养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他走到殿外之后，脚下就放慢了一些，不过一会儿皇后也从寝殿内出来，等瞧见他还没走远时，皇后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连忙急声道： “王爷。” 燕无戈脚下微顿，面色冷淡的回头。 皇后让身边宫女搀扶着，到了近前就挥手让她站在一旁，而她自己则是快速走到燕无戈身前，对着他福了一礼。 燕无戈直接侧身让开：“皇后这是做什么？” 皇后满是感激说道：“方才在寝宫内时，多谢王爷替本宫和太子说话，否则陛下怪罪下来，本宫和太子怕也会落得个和贤贵妃一样的下场。” 第896章 提点 燕无戈皱眉：“皇后不必如此，你是中宫皇后，太子是储君，贤贵妃犯错才会被打入冷宫，你和太子无错，陛下怎会那般对你们。” 皇后闻言忍不住眼眶微红，言语间带了几分哽咽，“怎么不会？” “王爷是不知道，自从应王归京之后，陛下便处处寻本宫的错处，动辄训斥不说，还大有废后之意。” “本宫自认这么多年掌管后宫从无错处，也尽量替陛下分忧，履行皇后职责，可是陛下却处处为难，只因为本宫不愿意帮着应王，不愿意让太子为应王腾了储君之位，陛下便想对本宫和太子赶尽杀绝，本宫……” 皇后说起此事时是真的委屈，可对上燕无戈冷漠的眼神，她到底收敛了些，拿着帕子印了印眼角， “方才王爷也看见了，贤贵妃犯错，陛下开口便是指责本宫，本宫瞧着怕是要不了多久，我和太子就得去冷宫陪着贤贵妃了。” 燕无戈闻言静静看着皇后片刻，才说道：“应王性情阴狠，为人歹毒，不配为君，太子仁厚，只要他自己不犯错，谁也动不了他。” 皇后听着这犹如承诺的话心中微动，抬头看着燕无戈。 燕无戈说道：“这次陛下既然打定主意要严惩长公主和贤贵妃，豫王恐怕也难逃罪责。”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太子与豫王有仇世人皆知，豫王和贤贵妃犯错，陛下就算想要借机迁怒，可没有证据之下，他也不能强行冤枉了皇后和太子。” “你是中宫之主，太子是大晋储君，只要你们守好了自己的位置，应王哪怕再得圣心也爬不上去。” 燕无戈好像只是随口安抚之词，可是落到皇后耳朵里却犹如醍醐灌顶，她目光微闪，再看着燕无戈时已然全是感激之色，她朝着燕无戈正色道： “多谢王爷提点，本宫和太子必会谨记王爷今日恩情，来日定当报答！” 燕无戈没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宫外而去。 等他走后，皇后宫中的宫女才快步上前，等走到皇后身边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北王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想要辅佐太子殿下吗？” 皇后摇摇头：“北王桀骜，且他手中权柄太盛，想要得他辅佐何其艰难，况且眼下这种情况，就算是他凑上来想要辅佐太子，本宫也不敢信他。” “那娘娘方才……”那宫女惊愕。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松快，“他的确没有答应辅佐太子，可至少他绝对不会让应王上位。” “方才在殿内时，他就帮过本宫和太子，而出来后他更是提点了本宫如何让太子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他虽然没有答应辅佐太子夺位，可他也同样说了，只要太子储君之位不倒，本宫皇后之位仍在，他就绝不会让应王爬上去。” 皇后嘴角浮出抹笑容来，神色之中带着泄恨的爽快， “先前就听闻北王极是看重沈珺九，如今方才知道，他比传言之中更要在意。” 第897章 只一个北王，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皇后眼底染着笑意。 “应王回京伊始，就和宋家联手险些害死了沈家兄妹，得罪了北王，而北王向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只要有北王在前拦着，应王想要靠着陛下就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他简直是做梦。” 她之前还担心应王，可有了燕无戈这番话，她如今半点都不惧他。 只一个燕无戈，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皇后说完之后，就对着宫女道：“你赶紧去通知太子，叫他处理完外间的事情就来见本宫一趟，还有，待会儿替本宫送封信给哥哥。” 宫女迟疑：“可是陛下这边……” 皇后听着明启帝，脸色瞬间阴沉：“陛下反正也不想见本宫，如今为着应王只恨不得能跟本宫撕破了脸，既然这样本宫也没必要留在这边碍眼。” “去叫丽妃过来侍疾，让人在外间盯着，若是有什么情况立刻来回禀本宫。” 那宫女连忙点头：“是，娘娘。” …… 应王这边，他自信于北王已经答应与他联手，而且也隐隐看出来，北王是故意在挑起皇后、太子二人跟明启帝之间的冲突，加剧明启帝想要除掉他们之心。 所以应王半点都不心急，反而在明启帝动怒之时再加了一把火，暗指皇后、太子已经和北王府联手。 明启帝果然急了，直接下令让人彻查长公主和贤贵妃之事，更叫人想办法将此事牵连到太子身上，想要借机除了太子，只可惜皇后和太子得了燕无戈“提点”，早早就将之前太子、豫王联手之事抹得干干净净。 应王也记着燕无戈说，大婚之前不能有“国丧”，也就是说在他和沈珺九成婚之前，太子不能出事，所以暗中放过太子一马，只叫人将那些证据截留下来，却未曾发作。 长公主失了尊贵，被动了大刑，却死死咬牙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贤贵妃受不住刑罚，将长公主和郭家这些年替豫王所做之事吐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有长公主府的那些下人作证，甚至于还吐露出宋家之前那个庶女也是被长公主买通，为着的就是对付瑞王。 豫王这些年和太子斗，和瑞王斗，手中自然干净不到哪里去。 那些事情若是按着自然没人追究，可如今被通通翻了出来，桩桩件件都几乎是死罪。 明启帝还想要细查，想要借机牵连太子，却不想豫王突然在牢中暴毙，而贤贵妃也悬梁自裁，唯一剩下的长公主是块难啃的骨头，之前豫王和太子之间干系的那些事情被抹得干干净净。 明启帝气得险些再次吐血，可面对着黎家强势，还有北王在旁咄咄逼人，最终也只能就此结案，只下令处死了长公主，查抄了郭家，连带着让应王顶替了豫王的职缺。 待到年后开朝之后，明启帝就直接让应王入了朝堂，百般看重，甚至接连让他办成几桩大事。 而对太子却是极近苛责，屡次训斥，几乎将应王和太子的争锋放在了明面上。 第898章 大婚在即 京中大乱了一场之后，明启帝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 豫王的事情闹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彻底消停下来，而瑞王、豫王接连出事，让得朝中许多人都惴惴不安。 哪怕年后朝中渐渐恢复了正常，可应王和太子之间的那些刀光剑影，却让得所有人都感觉着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人人行事都小心了许多。 年后时间过的极快，转眼就入了二月，临近北王大婚之期。 原本彼此较量争锋的应王和太子都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而朝堂之中不断的摩擦也突然消失，整个京中都开始讨论着北王的大婚，连带着准备起来送往北王府的贺礼。 二月初二，离京三个多月的沈清梧和沈心箬归京，带回了沈刃，而沈珺九也从北王府搬回了沈宅待嫁。 二月初五，南地沈家老爷子沈逊携沈家几个晚辈入京，说是赶来替沈珺九送嫁。 沈家人进入沈宅安顿下来第二天，沈逊就去见了沈清梧，而沈珺九的姑姑，也就是沈贺的亲姐姐沈姿则是去见了沈珺九，送了沈珺九一份天大的“贺礼”。 沈珺九坐在椅子上，瞧着那两个穿着精致湘绣长裙，肤白貌美、一脸娇羞的少女，淡淡看向坐在身前的妇人：“姑姑这是做什么？” 沈姿笑着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记着你身边没有长辈，想必没人教导过你婚后的事情，这女儿家嫁入他人府中时，都会带着两个陪嫁丫环。” “我来之后也问过你姐姐，知道你未曾准备这些。” 沈姿出身南地沈家，虽算不上顶顶的富贵，可从小娇生惯养，嫁人之后夫君也极给脸面。 如今对着沈珺九时，哪怕极力压制着，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颐指气使来。 “我知晓北王疼爱你，也知道北王为着你做了不少事情，可是他毕竟是皇室中人，将来也会有三妻四妾，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 “这女子嫁人之后总有身子不便的时候，或是癸水，或是有孕，你总不能日日服侍男人，可这男人一旦开了荤就跟吃了鱼的猫似的，一日不吃便觉贪念。” “与其让他出去偷腥，倒不如让自家信任的丫头上去，这样也能笼络住王爷的心。” 沈姿一副替沈珺九打算的样子，笑眯眯的指着站着的两人， “这两个丫头都是我亲自替你挑选的，模样出挑，性子乖顺，又是咱们沈家偏房的姑娘，虽然是庶出，可与你也算得上是姐妹。” “等你嫁入北王府后，就将她们带去府中，若你不便之时便让她们伺候王爷。” “她们与你血脉亲缘，就算诞下子嗣也能送到你膝下养着，这样也能让王爷能一心留在府中，不去惦记着外头的那些野花野草。” 沈珺九原本还以为沈姿想要做什么，等听着她这话时眸中露出写愕然来，随即险些没被沈姿这番理所当然的话气笑了。 她还没嫁进北王府，这沈家就给她塞两个肤白貌美的陪嫁进来。 第899章 沈家的人怎么不上天？ 说是陪嫁丫头，可谁家的陪嫁丫头选的是本家的姑娘？ 这是送过去伺候人的，还是给人添堵的？ 况且沈珺九又不是没长眼睛，单只是看着这两个沈家女对着她时毫无半点敬意，甚至一脸含春恨不得现在就分驳燕无戈的“宠爱”的样子。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觉得沈家是在替她着想？ 他们要真只是单纯替她着想，送陪嫁丫头，那卖身契也至少会放在她手中，可如今弄两个跟她有那么一些血缘，甚至可以说是表姐妹的女人来。 将来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拿捏不住这二人。 更何况陪嫁连通房都算不上，卑贱不如姨娘，生下的孩子没名没分，可瞧瞧沈姿是怎么说的，居然现在就想着让沈家女生了孩子送到她膝下养着，占着北王府嫡出的身份，还一脸“我为着你着想”的样子。 沈家的人怎么不上天？！ 沈珺九眼底浮出抹冷笑来，手指摩挲着茶杯说道：“我记得姑姑有两个女儿吧？” 沈姿愣了下，不解沈珺九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笑着回道：“是啊，你两个表姐都在南地。” “大表姐兰双已经嫁人了，还有一个表妹兰芷与你年纪相仿，也已经说了亲，只是因为年中便要出嫁了，所以这次没将她带来。” 沈珺九抬眼看着她：“那不知大表姐嫁人的时候，姑姑可有替她准备陪嫁丫头？” 沈姿脸色微僵。 沈珺九：“还是小表妹出嫁的时候，姑姑也准备替她选两个沈家姑娘陪着，好在她嫁进夫家之后帮着她服侍夫君，与她姊妹情深？” 沈姿脸色涨红：“你胡说什么？” 她刚想要训斥沈珺九，抬头就撞上她有些泛冷的眼神，她想起眼前这个侄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沈家寄人篱下，处处需要看人眼色的小姑娘。 她是北王妃，她身后还有天阈商行，沈家还要指着她富贵，就连她这个外嫁的沈家女也还指着她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好处。 沈姿强忍着到了嘴边的话，扯出抹笑来解释着说道， “你这孩子误会姑姑了吧，姑姑也是为着你好，你表姐她们和你不一样，她们只是嫁入寻常人家，而你是嫁入皇室，那王府侯门深似海，姑姑也是为你着想……” “呵！” 沈珺九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冷笑了一声，“砰”的一下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姿，那冷厉模样吓了沈姿一跳。 “她们是跟我不一样，她们是你的女儿，而我只是你的侄女。” “她们所嫁之人没多少利益，而我所嫁之人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替你们沈家开疆扩土，让你们富贵三十年的北王。” “所以你能毫无愧疚的来算计我，能披着张人皮来恶心我，和你身后的沈家一起来扒着我吸血。” 沈珺九眼底满是阴云的看着沈姿，言语之中的讥讽让得她难堪至极。 “我爹当年早就已经被逐出了沈家，而你们沈家在他死后不过几年，就将他三个儿女在族中除名，不顾他们死活将他们赶出了南地，这三年之间从未过问过半句安好。” 第900章 你们沈家算什么东西？（一） “如今知晓能攀上北王府，知道我哥哥得了天阈商行，你们就殷情切切赶来京城。”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沈珺九早已经不是你们沈家之人，我哥哥、姐姐，父亲母亲更和你们沈家没有半点关系，叫你一声姑姑是不想扯破了脸皮，看在你身体里好歹和我爹流着点儿同样的血。” “除此之外，你和沈家算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在我还没大婚之前，就已经替你们沈家惦记着我沈珺九的男人，还是你们沈家的姑娘都是这般自甘下贱，嫁不出去就想着买一送一？” 沈姿没想到沈珺九会这么直接，而她嘴里的讥讽让得她满脸通红。 那边站着的两个沈家姑娘也都是惊愕至极，完全没想到沈珺九会这么嘴毒，其中一个脸色涨红怒声道：“沈珺九，你怎么能这么跟姑姑说话，她是你长辈，你简直目无尊长！” 另外一个也满是嫉妒道：“姑姑也是为了你好，你能得北王看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北王身为皇室中人早晚都要纳妾，我们二人自贬为婢入王府伺候你，为着的还不是帮你，你别不知好歹……” “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沈珺九拿着热茶泼了脸。 那女子尖叫出声，上前就想去打沈珺九，可就在这时，门前却是直直冲进来一道小小身影，猛的就撞在了她身上，将她撞的一个趔趄之后。 她条件反射的伸手就推了身前的小家伙一把，然后抬手“啪”的一声就打在了他脸上。 沈珺九：“……” 燕埕珉：“……” 后面跟着进来的听白：“……” “世子！” 听白呆滞了一瞬，连忙上前将燕埕珉拉了起来，就见到一直以来都乐呵呵的小肉团子满眼阴森的看着沈家的那个姑娘，脸上全是戾气： “你敢打我？” 沈家三人早在听到听白那声“世子”时就已经脸色大变，而推人的那个沈家姑娘被燕埕珉如同狼崽子一样，恶狠狠的看着时更是脸色惨白。 任她再傻再无知，也知道世子二字代表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沈家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扭头看向沈姿掉着眼泪，“姑姑……” 沈姿也是被惊住了，一是沈珺九刚才突然动手让她惊吓，二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世子爷也叫她乱了心绪，她连忙起身上前急声道：“这位世子爷，方才的事情都是误会，她只是一时失手……” “闭嘴！” 燕埕珉小脸上盯着巴掌印，他上一世被人陷害，被人谋命，可明启帝明面上护着他宠爱他，他虽然磕磕碰碰受了不少磨难，可是却从来没人打过他巴掌扇过他的脸。 他刚才在外头就听到里面这几个女人的声音，端是无耻至极，如今被打了一巴掌更是满脸阴森。 “连皇伯父都舍不得这么打我，你竟敢扇本世子的脸，还厚颜无耻的自荐枕席想要入北王府给王婶添堵，你们沈家是什么东西？” 第901章 你们沈家算什么东西？（二） “听白，他们既然不要脸，就把这两个人拉出去吊在沈宅门外两日，叫人好好看看沈家人的嘴脸。” “谁敢拦着，本世子现在就进宫去找皇伯父，叫他灭沈家九族！” 听白是有功夫在身的，刚才在外面自然也听到了沈家这几人的话，沈珺九方才显然也是动了气的，而且他也知道燕埕珉是在借题发挥替沈珺九出气。 她不由朝着沈珺九看了一眼，见沈珺九面色冷淡毫无反应，就知道她是不在意这些沈家人如何的。 听白直接上前，抓着那两个沈家姑娘就朝外走。 沈姿顿时急了，连忙尖声道：“你不能这样，我们是沈家人，是北王府的姻亲。” 说话间她扭头看向沈珺九，想要让她替沈家姑娘说情， “阿九，她们是你同族姐妹，不仅关系沈家颜面，也关系着你。” “方才的事情你若不愿意我们可以再商量，可是你就要入北王府为妃，若是叫人看到你苛待同族姐妹，到时候对你，对北王府的名声都不好……” 沈珺九看着沈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拿威胁她，突然就低笑了声。 “姑姑，你们沈家入京想要占我便宜，拿着这两个东西来恶心我时，就没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以为宋家是怎么败的？” “你以为宋宣荣他们为什么会家破人亡？” “我沈珺九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之人，对于名声更从不在意，别说是苛待你们沈家的女儿，就算是苛待你，苛待沈逊又能如何？” 沈珺九笑着笑着，眼里带着淡淡讥讽， “你以为这里是南地阳城，是你们沈家说一不二的地方？” “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东山王世子，是正正经经的皇族之人，他父王对陛下更有救命之恩，于整个大晋都有恩泽，他的身份比皇子都贵重，就连当今陛下也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 “你家姑娘却当众给了他一个耳光，让他受了伤，他就算直接要了你们的命，旁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一句皇室大过天，君臣之道就能压得沈家翻不过身来。 沈家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没了爵位有些底蕴的世家而已，可燕埕珉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在外人眼里更是明启帝最为疼爱的皇室子弟。 刚才那一巴掌。 燕埕珉不计较的话，一句道歉就能抹过。 可燕埕珉若是计较，沈家就是犯上之罪。 沈姿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孩居然有这么大的背景，她是听说过东山王的事情的，也知道东山王只留了一根独苗苗，深受圣泽，如同皇子一般被养在宫中。 她脸色吓得惨白，而那两个沈家姑娘也都是瑟瑟发抖。 沈珺九看了眼听白：“世子既然有令，将人带出去吧，别叫人觉得我袒护伤害世子之人。” “是，小姐。” 听白点点头后，就直接一手一个将人拖了出去，而那两个姑娘早就被吓得手脚发软，只顾着哭闹，完全没了之前的娇媚嚣张模样。 第902章 这就是你们的贺礼？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外间之人，沈清梧和沈逊等人也都出来。 瞧见这般情形，沈逊认出了那两个是自家庶出孙女儿，连忙急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祖父，祖父救我！” “祖父救命！” 那两个沈家姑娘顿时尖叫出声，哭得涕泪横流。 沈清梧挑眉看向听白，他自然是认得燕无戈的人的，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也疑惑怎么就和沈家的人起了冲突，对着两个女子动手了。 听白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疑惑，神色平静的开口道：“大公子，我是送世子过来的，王爷说世子想念王妃，便让他过来小住几日，等大婚那一日再回王府。” 沈清梧闻言看向他抓着的两人：“那她们？” 听白说道：“这两位表姑娘是沈家姑奶奶带过来作为陪嫁，想要随同王妃一起嫁入北王府，将来在王妃不便时替小姐服侍北王的人。” “方才世子过来时，听到她们欺辱王妃，言语污秽，世子动怒进去想要说理，却被她们动手打伤。” “大公子也知道，世子爷乃是东山王遗孤，又是陛下和王爷捧在手中舍不得有半点委屈的主儿，她们打了世子，世子又怎肯善罢甘休。” “世子要我将她们吊在门外两日，以作惩罚。” 沈清梧听到那句“陪嫁之人”，脸色就黑了几分，而当听说这两个人居然是他们那位姑姑带过来的，而且居然还想着入北王府伺候北王，直接面无表情的看向沈逊。 “这就是你们给阿九的贺礼？” 沈逊不知道为何，面对着眼前尚还年轻的沈清梧时，心中有些发怵，可他到底是沈清梧的亲祖父，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盯着，他也不愿意示弱，便仗着身份训斥道： “说什么胡话，你姑姑自然是为着阿九好的，况且这些事情等一下我再跟你说，你先叫人将你两个表妹放了，不然成何体统……” 沈清梧看着倚老卖老的沈逊，眸子彻底冷了下来。 他就不该抱有希望，沈家能出什么好东西！ 沈清梧直接冷声道：把人带出去，绑了吊在门外的树上。” 沈逊顿时大怒，“清梧，你干什么，她们是你表妹……” “我可没有这种不知廉耻，自甘下贱想要勾引别家男人的表妹。” “你！” 沈逊被沈清梧的话说的老脸铁青，而沈清梧却是看都没看他，直接对着听白道：“把人挂出去之后，在她们身边立个牌子，就写淫/贱二字，再让府中去个人在旁守着。” “若有人问起，就把她们所做之事如实告知，不必顾忌。” 听白点点头就直接抓着人朝外走去，而沈清梧身边站着的沈刃也是朝着身后一挥手，便有一道人影跟在听白身后，帮着他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沈逊却没想到沈清梧居然敢这般行事，丝毫不顾忌沈家的颜面，他惊怒道： “沈清梧，你疯了？” “你别忘了你也姓沈，你这么对她们，就不怕连累了沈珺九？！” 第903章 我们姓沈，可不是沈家的那个沈 沈清梧闻言满是淡漠：“我是姓沈，可老爷子怕是忘记了，从你将我们赶出沈家，逐出家族那一刻起，我们兄妹三人的这个沈，就已经不是你们沈家的那个沈了。” “留你们在京城，是因为你们前来观礼，可你们若是抱着别的心思，我现在就能让人直接送你们回南地，只是到时候我就不保证你们全须全尾的来，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 说完，沈清梧直接道， “来人，送老爷子和沈家人回去休息。” 沈逊原本还想要教训的话直接噎在了喉咙里，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梧，被他的毫不留情和冷漠骇的难堪而又惊惧，他正想要再说话，可没想到沈清梧下一句直接让他整个人震住： “或者，我现在就让人送您出京？” 沈清梧坐在轮椅上，明明比所有人都要矮上一大截，可此时那一身气势却让人不敢忽视，而且带着一股子之前没有的威势。 这一刻，他不再是往日温润儒雅的沈大公子。 不再是那个需要隐忍，需要仰仗家族而活，费尽心力护着两个妹妹的沈清梧。 他冷冽，尖锐，锋芒毕露。 他成了最好的盾，拥有最锐利的矛，他能披荆斩棘能踩碎一切阻挡在面前，意图伤害他和妹妹的人，而他黑眸之中毫不掩饰的强势，如同风暴一样几乎将沈逊压得喘不过气来。 沈逊脸色惨白，听出了沈清梧话中的认真。 他所有的心思袒露无形，那些谋算那些贪婪那些野心和无情，这一刻在对着沈清梧不容置疑的冷漠和强势时，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知道。 他若真敢再说一句，沈清梧一定会将他送出京城，而沈家和他们兄妹，恐怕就是不死不休。 沈逊满是狼狈的被人“送”走之后，刚才跟出来想要和沈逊告状的沈姿吓得慌忙逃离，而沈家其他人都是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被人“请”去了住处，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之前还自以为的尊贵碎裂一地，院子外面直接站满了监视和看守的人。 他们这才知道，沈贺这三个儿女，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能够随意拿捏的模样。 他们对沈家没有半点亲情。 对他们更没有半点亲近之意。 先前所有虚假的岁月安好都不过是不屑一顾罢了，而他们却当成了沈清梧他们的忍让沾沾自喜，甚至还算计着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 这边，沈刃推着沈清梧朝着后院而去时，低声说道：“大公子，这沈家人入京本就是得了皇帝的话，想要以老爷的身份拿捏公子和小姐，他们未必会善罢甘休。” “若将他们继续留在京城，恐怕会生出乱子来。” 沈清梧的手长得十分好看，放在断腿之上盖着的黑色薄毯上时，黑白对比的明显，更显得他手指纤细白皙。 “阿九大婚在即，明启帝本就为着沈家这些人想要算计阿九的婚事，如果这个时候送他们出城，明启帝那头必定会动手。” 第904章 这世家再好的男儿，阿箬都配得上 明启帝为人下作，手段更是卑劣。 行事向来只求结果，哪怕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也只求能够恶心到他想要恶心的人。 明启帝如果一心想要毁了沈珺九和北王的婚事，甚至让他们难受成为他人眼中笑柄的话，大可以让人截杀了沈家这些人。 沈清梧他们虽然已经被驱逐出沈家，可沈逊到底是他们的亲祖父。 他若身亡，沈家这些人出事，沈珺九便有孝在身，就算外间再知道沈家当初如何对他们，他们再厚颜无耻，可人死事消。 沈珺九若还选在这个时候大婚，必定会人人指责。 沈珺九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而燕无戈的计划也不可能容忍婚期挪后，到时他们可以不在意这些指责，可大婚之时撞上丧事，终究会让阿九的幸福蒙上一层阴影。 这是沈清梧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沈家人不能出城，更不能让明启帝有机会拿着他们生事。 沈清梧冷声说道： “刃叔，你让人盯着他们，在阿九大婚之前，不许沈家人踏出沈宅半步，也不准让他们接触任何人。” “等大婚之后，再将他们送出京城。” “往后我不想让任何和沈家有关的人和事情出现在我们兄妹面前。” 沈刃管着天阈商行多年，手段无数，他自然懂得沈清梧的心思和顾忌，闻言眸色微冷，点点头道：“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沈清梧嗯了一声，才又道：“阿箬说是跟着长河郡主去了北王府查看婚宴之事，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沈刃说道：“二小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商行的事情都能处理好，这些事自然也不在话下，况且有仇香跟着她，不会有问题的。” 沈清梧提起两个妹妹时，脸上神色柔软了许多，“那丫头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躁，连阿九都已经嫁人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子的。” 沈刃笑了笑：“不管什么样子的，二小姐终归都能配得上。” 沈清梧闻言轻笑：“也是。” 这世间再好的男儿，他沈清梧的妹妹都配得上。 沈清梧不再操心沈心箬后，又想起被送过来的燕埕珉，他敲了敲轮椅边缘，开口道：“去阿九那边看看。” …… 沈珺九这边，她尚且还不知道沈清梧将沈家人关了起来，她只是曲着手指弹了下燕埕珉的额头一下，“你这装模作样的本事越发厉害了，想要教训她们直接教训就是，何至于伸着脸叫人打一巴掌？” 别说燕埕珉本就身份贵重，就算他只是王府寻常子侄，那也由不得沈家人欺负。 燕埕珉脸上正疼着，闻言有些恼：“我哪儿知道那个疯女人敢扇我巴掌。” 他那会儿光顾着听那几个沈家人不要脸的话了，想着进来教训他们，哪想着那女人居然敢扇他脸。 刚才那一下实在太过突然，燕埕珉半边脸都被打麻了，连带着脸皮上也被那疯女人的指甲给划上了两道细长的伤口。 第905章 先弄死了再说 燕埕珉一边摸摸脸蛋，生怕自己毁容了，一边低声嘟囔：“早知道我就该先发制人，先弄死她再说，要是她真给我毁了容，我非得拿他们沈家陪葬不可！” 沈珺九：“……” 燕埕珉出现后，一直都顶着一张包子脸，笑起来阳光灿烂，撒娇耍赖的格外熟练，倒是叫她有些忘记了，这小家伙儿当初阴沉偏执又记仇的模样。 上一世她刚认识燕埕珉时，燕埕珉被几个皇子公主让奴才欺辱险些没了命，她将人救下来之后，燕埕珉刚养好伤就罩了人麻袋，将害他的那个小皇子差点打成了傻子，连带着还废了一只眼睛。 后来明启帝让人满皇宫的找凶手，燕埕珉就那么看着，然后隔了几日又偷偷摸摸划破了之前将他推进水里的那个小公主的脸。 燕埕珉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苦海地狱里挣扎着长大的孩子，有几个单纯？ 沈珺九轻叹了声道：“你不是已经将她们吊出去了？” “沈家世传百年，最重门楣家风，哪怕是庶出女子也自持矜贵高人一等，你让人将她们吊在外面供人观赏，踩着沈家的脸剥了她们脸皮，比让她们死了还难受。” 那两个沈家女就算是回了南地之后，恐怕也没了前程。 京中虽然离南地甚远，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更何况燕埕珉也不会瞧着她们好过，但凡今日之事传出去一星半点，她们往后就别想着嫁个好人家了。 燕埕珉闻言哼了哼，心气儿这才顺了些。 沈珺九瞧了眼他包子脸上的手指印，不过一会儿就已经肿了起来，而且上面指甲的划痕也越发的明显。 沈珺九开口让冬青去取了伤药过来，再让人煮两个鸡蛋过来替燕埕珉滚滚，免得待会儿还得肿的更大，而她则是让燕埕珉坐在身旁后，开口道， “你不在北王府好生待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燕埕珉本该留在北王府的，可他觉着他自己是沈珺九的“娘家人”，自家母妃要嫁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是要跟沈珺九一起回了沈家陪着她待嫁了。 只是没人搭理他的意见，而且燕无戈也不乐意瞧着他缠着自家媳妇，就将人留在北王府里练武。 燕埕珉自然不干，变着法的闹腾，又是爬墙又是偷跑。 后来闹腾的太厉害了，燕无戈瞧着他烦，揍了他一顿后，就叫听白将人打包送来了沈宅。 只是这些燕埕珉是绝对不会告诉沈珺九的，不然肯定又会被笑话。 他鼓了鼓腮帮子嘟囔道：“王叔每天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情，应王和太子没事儿就往北王府跑，而且北王府那边人来人往吵得厉害，我呆不住就过来了。” 沈珺九闻言也没多想。 紫云殿十分清静，燕埕珉住了好些年，一下子不习惯那般吵闹也正常。 燕埕珉却是话音一转气声说道：“不过还好我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沈家人能干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来，他们简直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不要脸。” 第906章 他们厚颜无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燕埕珉还记得上一世时，天阈商行的事情刚暴露出来，沈家的人也曾入京过一次。 只是他们半点都未曾关心“意外”身亡的沈清梧和沈心箬，也未曾问及沈珺九半句，满心满眼的都是想着怎么从宋家人手里扣出银子来。 明明他们早将沈贺逐出家门，又将沈珺九他们除了族谱。 可后来却能候着脸皮以他们长辈身份自居，在得知天阈商行的事情之后，仗着自己是沈贺的亲族，跟宋家撕扯的天昏地暗，两家就差大打出手。 直到狠狠从宋宣荣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分到了足够的好处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南地。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关心过沈贺唯一留下的孩子在哪里，她过的好不好。 沈珺九是怨恨沈家人的，自然也不想跟他们来往，等后来燕埕珉登基之后，沈珺九掌了实权，报了宋家的仇后，沈家的人得知掌权的太妃居然是沈贺的女儿，是他们沈家血脉之后，又不要脸的贴了上来。 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亲亲热热的以太妃族人自居，不仅拿着沈贺说事儿，想要当沈珺九的“娘家人”，甚至还想着借着沈珺九的关系，送族中儿郎入朝，送沈家姑娘入宫为妃。 前朝、后宫，他们都想插上一脚。 燕埕珉那会儿被沈家人给恶心坏了，一气之下杀了沈家好些人，直到将他们杀怕了，才缩回南地再也不敢来骚扰母妃。 那时他就知道沈家人不要脸，没成想这一世他们居然一般模样。 沈珺九都还没入北王府呢，就打着主意想要把沈家姑娘也塞进北王府去，还想着让沈珺九替她们养孩子，美名其曰是为这沈珺九好。 他们脑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塞了牛粪了，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哄？ 沈珺九见燕埕珉气得脸都圆了，淡声道：“他们厚颜无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气的？” 燕埕珉鼓鼓脸：“我知道，可还是气！” 沈珺九闻言有些失笑，燕埕珉这是人变小了，连带着心也变小了，整个人都多了些孩子气，毕竟要是放在上一世，他可不会这么幼稚。 门外传来轮椅的声音时，紧接着就听到夏兰轻唤了声“大公子”，沈珺九连忙起来，朝外走了几步，果然就见着沈刃推着沈清梧过来。 “大哥。” 沈珺九快步上前，又对着沈刃道，“刃叔。” “三小姐。” 沈刃虽然跟了沈贺多年，在沈贺死后又掌管天阈商行好几年，可谓是大权在握，甚至他若不愿意，整个天阈商行哪怕是沈清梧也动不了分毫。 可是他却谨守着对沈贺的承诺，对着沈家兄妹时，更是一直守着仆从的身份。 哪怕沈清梧和沈珺九他们都未曾将他看作仆人，可他却依旧谨守本分，从不逾越半点，而且在沈清梧出现后，就全心全意的帮着他接管商行，毫无半点私心。 沈珺九对于沈刃十分敬重，朝着他露出个笑容后，就上前推着沈清梧朝着屋内走，“大哥和刃叔怎么过来了？” 第907章 告状 沈清梧说道：“方才我看到听白了，听说阿珉过来了。” 燕埕珉见他过来连忙跳下软榻，半点不害臊的凑上前去撒娇道：“清梧舅舅。” 沈清梧听见他这叫法，眼底露出些笑意。 他刚开始也是觉得这称呼有些奇怪，还是后来知道沈珺九和燕埕珉的母亲长得像，而且燕埕珉最初见到沈珺九时也是管她叫母妃，后来才改口。 沈清梧能看的出来，燕埕珉十分喜欢沈珺九，那双眼睛在瞧着阿九时也满满都是濡慕和在意，而且阿九也十分疼爱这个东山王世子之后，他也就没再纠正燕埕珉这称呼。 沈清梧摸了摸他的圆脑袋，就瞧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眸色微沉道：“疼吗？” 燕埕珉委屈巴巴的道：“疼。” 他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嘟着嘴说道，“她们太过分了，不仅骂王婶，还要抢王叔，合起伙来欺负王婶，她们还打我……” “我脸都被她们打破了，清梧舅舅，你说我会不会变丑啊？” 燕埕珉告状告的可谓是极为熟练。 沈清梧哪怕早就知道沈家那些人做了什么，听着他的话后也依旧忍不住浮出一丝怒意来，他再次揉了揉燕埕珉的脑袋， “不丑，待会儿让人给你取些白玉膏来抹上，不会留下痕迹的。” 见燕埕珉眼圈微红，小脸肿的老高。 沈清梧眸色冷暗道， “不难过，舅舅帮你教训他们。” 沈珺九瞧着燕埕珉跟沈清梧好的跟什么似的，顶着包子脸半点不害臊的告状，只觉得有些没眼看。 她拍了燕埕珉一下，这才说道：“大哥别听他的，这小子刚才可没吃亏。” 虽然措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可沈家那几个却是吓得魂儿都没了。 燕埕珉不高兴的嘟着嘴。 沈清梧淡声道：“不管怎么样，她们伤了阿珉，还想要算计你，总要得到教训。” “我原本想着他们若是能安安分分的来贺你大喜，往日之事便尽数不与他们追究，可如今看来我太过高估了他们，他们既然不想好过，那就别过了。” 燕埕珉连忙问道：“清梧舅舅怎么教训他们呀？” 沈清梧将他刚才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那两个被带出去的沈家女身边竖着的牌子，还有将沈逊他们关起来，沈珺九大婚之后就直接将人送走的事。 沈刃也在旁说了几句沈家人那如丧考批的脸色，据说沈家老爷子险些气晕过去。 燕埕珉没想着沈清梧比他做的还要过，有些迟疑：“可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和沈家的人撕破脸了，会不会有人骂清梧舅舅和王婶？” 沈清梧淡声道：“我们和沈家之间早就撕破脸了，也不在意这一回。” “阿九和阿珉不能白白吃亏，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们。” 他曾经百般退让，处处隐忍，只想护着自己在意之人，却知恶者更恶，得寸进尺。 如今他不会再退。 半步也不行。 谁若欺负他身边之人，哪怕是天王老子，那也别想好过！ 第908章 疼入骨髓，才能知道害怕 燕埕珉对于沈家的人本也就厌恶，他的担心也只是怕沈家人出事连累了沈清梧和母妃而已。 如今见沈清梧说的这般笃定，他也就放松下来，只想着沈家的人要倒霉后，整个人都忍不住眉开眼笑，抱着沈清梧的胳膊撒娇道： “清梧舅舅最好了。” 沈珺九没想着沈清梧会这么直接，只是想着沈家人的德性，又觉着沈清梧这么做没什么不好的。 沈家入京本就是受了明启帝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想着来闹事儿的，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想着要跟他们兄妹安好，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舔着沈家。 撕破了脸，也正好断了明启帝的那点儿心思。 沈家那些人的性子，贪婪又凉薄，自私又野心勃勃，这种人必须要一次打疼了，疼入骨髓，才能知道害怕。 否则若不一棍子打死，他们必定还会再缠上来。 等着大婚之后，将人送出京城时，以沈刃行事的手段，想必他定然能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记忆”，叫他们从此往后都不敢再出现在京城，甚至打他们兄妹的主意。 …… 沈宅门外立上了一个巨大的架子，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被绑在了上面，旁边立着块牌子，上面十分醒目的写着“不知廉耻”几个字。 有人好奇凑上前去时，立刻便有守在一旁的人跟他们解释，这两个女子是如何想要勾引即将大婚的北王，又是如何殴打东山王世子，对即将大婚的北王妃无礼。 几乎不到半天，沈家之人厚颜无耻寻上京城，想要让自家女儿取代沈珺九嫁入北王府，甚至让自家女儿诞下北王府子嗣，将沈珺九取而代之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随之还有沈家当初是如何将“孤苦无依”的沈珺九兄妹逐出家族，如何让他们落入宋家魔爪，多年不曾过问生死。 如今瞧见能攀附上北王府，就上赶着入京认亲，全然忘记当初之事的嘴脸也一并传遍了京城。 所有人知道沈家兄妹做的这事儿时都是惊愕不已，随即也觉得这沈珺九和北王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人若是遇到这种“丑事”时，都是恨不能藏着掖着生怕丢脸，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可沈珺九倒好，反而直接把人吊在大门口，还明晃晃的挂着那么大块牌子，将沈家做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生怕不知道沈家做出来就的这些丑事。 北王行事无忌，这沈珺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怪当初宋家会栽在她手上。 应王和太子那边知道这事儿时，都是一时无语，对于沈珺九却越发多了些忌惮。 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知晓了沈珺九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也知道了豫王、瑞王曾经都被沈珺九一人戏耍在手，玩弄于鼓掌之间当作棋子对付宋家的那些手段。 宋家的落败，瑞王、豫王一死一圈禁，这其中都少不了沈珺九的身影。 这般女子，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狡诈如狐，何人不惧？ 第909章 阿九，你和阿箬都要幸福 太子还好，他虽曾被沈珺九利用，可好歹未曾真翻过脸，可应王却心中忌惮不已，只怕沈珺九记恨当初他和宋家联手之事，只是后来见沈珺九一直未曾对他有所恶意，又有北王在侧，这才放心了一些。 只是为了化解之前仇怨，应王在给北王大婚贺礼之上又加了三成。 太子和应王这边暂且不说，而明启帝那边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叫进京城的沈家居然这么不堪一击，不仅没坏了北王和沈珺九婚事，让他们难堪，反倒是被人直接关了起来，还名声大毁。 他气得又大怒一场，原本就没好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外间这些事情都未曾影响到沈珺九，她只是难得清闲的留在府中待嫁，等着大婚之日到来。 大婚前夜，沈清梧带着沈心箬来了沈珺九房中替她梳发。 这本是母亲该做的事情，如今轮到他来做时，沈清梧手中的动作格外的轻柔，象牙白的发梳落在乌黑的发间时，一下又一下。 “阿九。” “恩？” “你喜欢北王吗？” 沈清梧声音低沉。 最初时，是他让阿九接纳的北王，是他在选择之后觉得和燕无戈在一起，能够庇护那时的沈珺九，所以让促成了她和北王，可如今大婚在即，他却有些心中难安。 他怕阿九受了委屈。 沈珺九回过头来，长长的乌发随之摆动，“大哥。” 沈清梧目光专注的看着她：“你喜欢他吗？愿意嫁给他吗？若是不愿，大哥带你离开京城，这婚事不必继续……” “我喜欢的。” 他话没说完，沈珺九就开了口。 她伸手握着他拿着发梳的手，眼角是之前试妆时未褪的艳丽粉色，浓烈而又妩媚，可那双眸子却是干净纯粹的黑色， “我喜欢他的，不是为着大哥，不是为着谋算，也不是为着权利地位。” “大哥，我与他最初时或许存了利用之心，可如今我是真的喜欢，或许他并非旁人眼中最好的那个，可却是最适合我的。” 沈清梧听着妹妹柔软却又坚定的声音，眼角有些发涩。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般纯粹的说着她的喜欢，如同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表达着她心底深处喜恶的样子。 “那就好。” 沈清梧声音微哑，“大哥希望你能幸福，不管将来如何，不管遇到了什么，大哥永远都会护着你，哪怕嫁入北王府，你也不必委屈自己，不必让自己讨好任何人。” “他若敢欺负你，便回来告诉大哥。” 沈珺九听着他的话瞬间红了眼睛，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她知道他将她看的比性命重要。 曾经他跌入那毒沼之中，以命证明了这一点。 她知道这世上永远都没有人能比大哥对她更好。 沈珺九突然倾身靠着沈清梧，哽咽道：“大哥……” 沈清梧伸手环着她，朝着一旁红着眼睛掉着眼泪的沈心箬招招手，等她蹲在身前时，才将她一并揽入怀中，柔声道：“阿九，你和阿箬都要幸福。” 第910章 爬墙 …… 沈心箬推着沈清梧离开时，两人眼睛都是红彤彤的。 冬青和夏兰退了出去，而沈珺九一个人坐在窗边忍不住掉着眼泪，想起了很多很多上一世的事情。 那些曾经的痛苦，那些以为永远都忘不了的伤痛，如今却已经变得模糊。 她曾以为自己身处黑暗，不见光明。 却忘记了有人不顾一切的想要照亮她的将来。 “砰。” 窗边响起石子撞击的声音时，沈珺九挂着眼泪抬头，当见到窗外站着的人影时，她生出些冲动，忍不住上前扑进他怀中，“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大婚前不能见面吗？” 燕无戈想她，想的睡不着。 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大婚，他却突然想要看看她。 燕无戈原只是想来看上一眼就走，却不想遇到了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除了第一次在龙穆山里，他从来没见过沈珺九哭过，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初见时沈珺九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那犹如撞进了他心中，让他铁石心肠也不由动容的泪水。 此时她远不像是那一次那般声嘶力竭，甚至都没什么声音，可是就那么挂着眼泪时，却叫他心疼的窒息。 燕无戈用手指勾了勾她眼下，低声道：“怎么哭了？” 沈珺九抱着他的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燕无戈方才是看到沈清梧他们离开之后才进来的，他只以为沈珺九是想起了沈清梧的腿，还有当初龙穆山里的那些事情，他拥着她说道，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沈珺九低低嗯了声，却依旧忍不住哭。 燕无戈感觉着胸前的衣衫都泡了泪水，低头道，“明日就要大婚了，你再这么哭下去铁定哭肿了眼睛，到时候可会被人笑话，以为你恨嫁恨的哭天抢地。” 沈珺九心中的难受被这话冲淡，忍不住用额头撞了他下颚一下：“你才恨嫁。” 燕无戈身形僵了一瞬，瞧着她眼睛红彤彤的，少了清冷和沉稳之后，微仰着头看他时跟个小姑娘似的，他抱着她说道：“好，是本王恨嫁，本王早就想要嫁给你了。” “要不是怕大婚简陋，本王年前就自个儿带着嫁妆搬进你府中来了。” 沈珺九闻言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啊？我记得外间都好些人守着，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燕无戈见她心情好起来后，直接手中一提将她抱着坐在窗外的小台子上，然后撇撇嘴：“我来见我媳妇儿，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就那些人，再来一倍都拦不住本王。” 沈珺九见他这般傲娇的模样，有些促狭道：“真的不怕？就算是大哥瞧见也不跑？” 燕无戈：“……” 他想起这几日瞧见他跟见了拱了他家白菜地的猪似的，越临近婚期越觉不顺眼，甚至好像随时准备跟他动手的沈清梧，整个人不由默了默。 要是叫沈清梧知道他大婚前夜，犯了规矩来见沈珺九，怕不能直接拿着棍子将他打出去。 第911章 等我明日来娶你 沈珺九瞧见他憋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不是不怕吗，要不要叫大哥过来跟你叙叙旧？” 燕无戈气，伸手捏了她脸颊一下：“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为着你，本王能怕他？” 他靠着沈珺九喟叹了一声，埋在她颈间低低道， “我都好几日没见你了，你想不想我？” 沈珺九被颈间的热气弄的泛痒，闪躲着笑道：“不想，我可忙着，要试妆，试嫁衣，还要跟大哥和姐姐看看商行的账本，还有阿珉天天逗我，我想你做什么……” “啊！” 沈珺九话没说完，就感觉着脖子上的软肉被叼着咬了一下，她吃痛低叫了一声，外头瞬间有人开口，“三小姐，里头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珺九捂着脖子瞪着燕无戈，红着脸道：“没什么。” 等外面声音没了后，她才瞪着燕无戈，“你是狗吗，怎么咬人？” 燕无戈瞧着她羞红了脸的样子笑出声：“再敢说不想，我还咬你。” 沈珺九捂着脖子气呼呼的，那模样娇俏诱人，被燕无戈拉进怀中一番折腾，脸上红云漫天。 燕无戈只觉得格外的艰难，深吸口气将身子有些发软的沈珺九抱进怀中，低低道：“怎么明日才大婚啊……” 沈珺九感觉着他硬梆梆的身子，还有言语间满满的委屈，噗哧低笑起来。 她难得温顺的在他脖颈上轻蹭了蹭，低声道： “快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来迎亲呢，我躲在花轿里盖着盖头没人瞧得见，可你却是要骑马游街的，到时候让人瞧见你无精打采，人家还以为你不乐意这婚事呢。” “而且万一真被大哥发现了，小心他揍你。” 燕无戈有些不高兴，可想着明日的大婚，等明日之后他就能一直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他又高兴起来，往日冷峻的目光里满是柔和之色。 “那你等我明日来娶你。” 沈珺九弯起眼睛笑起来，突然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我等……唔！” 燕无戈将人拉了回来，整个人欺身而上时，将她所有的笑容和言语都吞没在唇间，两人相拥之时炽烈灼人，让得外间的月色也染上了几分旖旎。 …… 大婚这一日，整个沈宅张灯结彩，连带着沈宅外的整条街道都是格外的喜气。 沈珺九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院子里，而原本宽敞的院子里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显得格外的用计。 长河郡主和沈心箬忙着让人送着大婚要的那些东西，而沈刃则是带着人安排着将一箱又一箱的嫁妆让人陆续抬了出去，开始顺着沈宅的门朝外走着，挤满了整个长街。 沈珺九原本是该由兄弟将她背上花轿，而被困了几日的沈逊他们也等着沈清梧来求他们替沈珺九撑脸面，可谁想到燕无戈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直接入了沈珺九闺房，抱着她一路出了沈宅大门。 从头到尾，沈家的人都被束在院子里，眼睁睁的听着外面喜乐声渐渐远去，听到大门外传来震天的鞭炮声，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踏出过院门。 第912章 大婚 燕无戈骑在马上，迎亲的队伍绕了京中一大圈，而凡路过人多之处，便会有人撒着喜钱。 整个人京城的人瞧着那后方长长的嫁妆队伍，看着那一箱子一箱子的嫁妆，再瞧着天阈商行如同不要钱似的，为着替沈珺九做脸各种降价，甚至和北王府比着的朝外洒喜钱。 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家兄妹的富贵，也无人觉着沈珺九高攀了北王府。 黄昏时行了大婚之礼，温宪太长公主亲自做了主婚之人，而来宴宾客无一不是京中权贵。 等到了夜间，北王府灯火通明，烟火齐天，而整个北王府外更是喜乐簇拥，歌舞不断，哪怕在夜色之中也让得北王府如同白昼，在整个京中万众瞩目。 这样的荣光，就是公主出嫁，皇子娶亲也未曾有过。 不仅盛大，而且也看得出来北王是用了真心，人人都瞧得出来北王对于北王妃的看重。 …… 沈珺九被送入洞房时，依旧还能听到外间喧闹和那些烟火在空中绽放的声音。 燕无戈进来掀了盖头之后，就被人簇拥着出去与人敬酒，而向来冷漠自持不与人亲近的北王，在这一刻也好像失去了那些冷厉一般，眼中的笑意未曾褪去。 冬青端着些汤食过来，扶着沈珺九坐在床边后才说道：“王妃，王爷在外头应酬宾客，爷怕您累着，不如奴婢先替您拆了冠发？” 沈珺九从未曾戴过这么重的凤冠，这一天下来只觉得脖子都快断了。 她让冬青替她将冠发拆掉，又卸掉了脸上那过于浓艳的妆容，等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感觉着自己活了过来。 冬青将吃的端了过来：“王妃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沈珺九从早上到现在都未曾进食，的确是饿了，她端着碗将里面的东西吃完之后，觉着肚子里暖融融的，这才道：“王爷在外头敬酒，可让人瞧着，别叫他喝太多。” 燕无戈体内的百岁莲毒虽然已经好了许多，可到底伤了身子，也还没全解，如今虽然靠着他的毅力扛过来后，也已经有许久未曾复发过。 可是陈太医曾经叮嘱过，燕无戈要少饮酒。 冬青闻言笑着道：“王妃放心吧，王爷有分寸的，况且也没多少人敢灌醉王爷。” 沈珺九想了想也是，这才安下心来，在房中听了一会儿外间的声音后就觉得有些无趣，让冬青取了本书来，她便自己倚在榻边看了起来。 燕无戈进来时，就瞧见她披散着长发，安静看着手中书册的模样。 他原本觉得虚幻的心突然就落到了实处，走到她身后伸手圈着她，微醺道：“吃了东西吗？” “吃过了。” 沈珺九嗅着他身上的酒气，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染上了一丝醉意，柔声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我让人送水进来，你先沐浴……” 她放下手里的书想要起身，却不想直接被拉了回去，整个人跌坐在燕无戈怀里。 没等她反应过来时，便被他倾身覆上，那热意缠着她像是想要将她拉入烈火深处一般，丝丝酒味缠绕着她，让得她整个人也忍不住晕乎乎起来。 远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身上的人更无收敛。 衣襟被解开时，沈珺九想她像极了被拆吃下肚的兔子，又像是海上独舟，被暴雨侵袭之时。 随着一次次的撞击坠入深渊，她只能攀附着唯一的浮木，哑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随波逐流，直到忘记了一切…… —— 【车是不可能有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幼儿园校车都得和谐，拉灯脑补吧……】 第913章 嘴脸 …… 北王府中，沈心箬穿着喜气的长裙，陪着沈清梧与人说笑了一会儿，瞧着那些人若有似无的盯着她，甚至有人打探着她的婚事，话里话外都像是将她当成了一件炙手可热的货物时，她觉着烦闷就先出来。 等站在外面时，呼吸着外间还有些凉意的空气，沈心箬心情这才好了些。 “沈二小姐？” 聂澜没想到他出来醒酒，会撞上沈心箬。 沈心箬听到声音连忙抬头，当看到脸上带着微醺酒意的聂澜时，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聂大哥。” 聂澜轻笑：“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虽然已经入春，可去年的那场大雪积雪太厚，年初的这场倒春寒比着冬日里也好不了多少。 外间风吹的人脸疼，可沈心箬却觉着身子发热，脸颊也泛着红，“里面太吵了，那些人缠着大哥说话，我嫌烦闷，就出来散散心。” 聂澜想起刚才在里面时，沈清梧和沈心箬身旁围满了人，那些人瞧着这兄妹二人的目光火热至极，甚至他还隐约听到有人在打听沈心箬的婚事。 他瞬间就有些明白，沈心箬为什么会觉着烦闷。 聂澜知道如今京中那些人的心思，特别是在看到今日沈珺九那如同长龙一样不见底的嫁妆之后，怕是沈心箬成了所有人眼里的金娃娃。 那些人未必喜欢沈心箬，更多的是冲着天阈商行而来，而这种不纯粹的感情和满是算计的心思，往后更会如影随形的跟着沈心箬。 聂澜想要安慰眼前的小姑娘一句，可又觉得交浅言深，他和沈心箬其实并不算相熟，满打满算见面也不过两三次而已，反倒是她妹妹跟沈家姐妹更加熟悉。 所以嘴唇动了动后，到底没有开口。 沈心箬偷偷抬眼看着聂澜，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些酒，还是身后那些乐声和喧闹，她突然多了些倾述的欲望。 “聂大哥，你说这些世家之人怎么都这般嘴脸？” “我记得宋家还没倒之前，我们兄妹满身骂名，人人都道阿九是扫把星，更说我歹毒心狠，漫天的污水都朝着我们身上泼。” “可如今看着阿九嫁给了北王，知道我们兄妹有了天阈商行，这些人又恨不能将我们夸到了天上去。” 刚才口口声声夸着她大方得体，貌美端庄的那个妇人，曾经和叶氏一起骂过她无礼粗鲁。 而围着大哥转的那些人，也曾在背地里骂着哥哥残废。 他们曾经以最恶毒的言语指责他们，谩骂嘲讽，如今又哪来的脸凑上前来，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聂澜瞧着沈心箬眉眼间的厌恶，淡声道： “世人皆逐利，而越是身处高位，见识过越多的繁华富贵，就越是现实。” “以前你们兄妹寄人篱下，自然人人可欺，如今你们身上有利可图，也就自然会有人趋之若鹜，这不仅仅是世家之人，就算是在普通商贾百姓之家，也会如此。” “有利益，就会有争端，而有了争端，就会有人不折手段。” 第914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些人能守住底线，不为其动摇，可有些人却守不住那道线，沉沦贪欲之奴，否则这世上又哪里来的那么多恶人？” 见沈心箬抬头看着他，聂澜温和道， “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你们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须得处处看人眼色而活。” “无论是北王府还是天阈商行，都足以庇护你拒绝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去选择你所喜欢的将来，所以你也不用在意那些人。” 沈心箬不是不懂得这些道理，可是当听着眼前这人温声与她说着时，她却依旧觉得心中暖洋洋的，那是种好像被自己所在意的人在意才能带来的满足感。 月色之下，聂澜脸上越发清俊，让她想起了宋家那天夜里，他也是这般一身劲装，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心箬心里突然生出些冲动来，开口道：“聂大哥，我喜欢你。” 聂澜愣住。 他侧头看着容貌娇美的小姑娘，见她说完之后一双眼如同小鹿似睁的圆溜溜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之色。 她脸颊通红，而手中更是紧张的拽着身上的斗篷，指尖都泛了白。 聂澜站直了身子：“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心箬脸色瞬间发白，对着依旧温和的聂澜时又是尴尬，又是羞臊，只恨不得掐死刚才的自己，她连忙低头急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只是……” 沈心箬有些说不下去，紧紧垂着头，眼中蓄着泪，她死死勾着斗篷的边角，嘴唇都白了。 却在这时，头顶上却是突然多了一只手。 沈心箬迷蒙着眼抬头，泪眼对上了聂澜依旧温和的眼神，他眼中没有鄙夷，没有自得，没有笑话和讥讽，他只是如同兄长一样，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顶。 “我能叫你你阿箬吗？” 沈心箬身子微颤，而聂澜也没等她回话，就收回了手温声道：“阿箬，喜欢一个人没错，可是你分得清你对我的喜欢是男女之情，还是因为我曾于困境之中救过你？” “年少慕艾的欢喜每个人都有过，可是别叫感激和喜欢混淆了你。” 聂澜是个武将，可他和燕无戈不同，他有着燕无戈没有的细腻，也比他温和许多。 他对着眼睛红红的沈心箬说道： “不过不管你是感激，还是真的喜欢，我都很感谢你对我的这份情谊，只是我心中已经有了我在意且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我不能辜负了她，也不能骗你。” 沈心箬方才的难堪淡去了些，那种懊恼和难受也因为聂澜的这句话而变得微乎其微。 她看着眉眼舒缓的聂澜，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聂澜笑着道：“她叫何钦瑜，家世不高，性子也娇蛮，却是个嘴硬心软格外善良的女孩子。” “我跟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的父亲是我启蒙恩师，我和她两年前就已经定下了婚事，只是因为她府中长辈去世，她需守孝才耽误了婚事。” 第915章 花蝴蝶 聂澜说起心爱之人时，眼中好像泛着光。 那言语间不自觉带着的宠溺，让得沈心箬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 喜欢到一提起时，浑身都洋溢着幸福。 聂澜说道：“阿瑜最是喜欢交朋友，而且也最厌烦世家之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她父亲是大儒，可她偏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反而心直口快的极为容易得罪人。” “我想她若是见了你，定然会和你成为很投契的朋友。” 沈心箬觉得她有些羡慕何钦瑜，可是却并非是因为聂澜，她只是觉得何钦瑜能够拥有一个这么好的人全心全意的喜欢，甚至为了她拒绝所有的利益和诱惑，她定然是个极好的女子。 她心中清楚，以她如今的条件，就算是皇子怕也不会拒绝。 可是聂澜却能很坚定的告诉她他有了喜欢的女子，她反而觉得自己这段极为短暂的喜欢没有错付于人。 沈心箬骨子里不是会与人纠缠的，当心理仅剩的那点不甘散去之后，她对着聂澜依旧有欢喜，却并非那种非要得到占为己有的自私。 她微弯着眼道：“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聂大哥，等你和她大婚时，一定要请我。” 聂澜望着她洒脱的模样，笑容越发真心了些：“好。” 聂澜并没有久留，说清楚后就先行离开，免得沈心箬觉得尴尬，而沈心箬站在原地低低叹了一声，望着他背影出神。 “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萧淮朝着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吓了沈心箬一跳，“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都定亲了，你就别看着了。” 沈心箬皱眉看着萧淮，听着他嘴里的话后顿时黑了脸：“你要脸吗，居然偷听？！” 萧淮嗤了声：“谁偷听了，我不过就是路过，再说了，这谁家要脸的姑娘这么上赶着跟人说喜欢人家的，还这么眼瞎的找了个有主的？也不害臊。” “我呸！” 沈心箬刚才是挺尴尬难堪的，可跟聂澜聊了几句后，她却坦然了许多。 特别对着萧淮这个满脸桃花的花蝴蝶时，她更是半点都没觉着不好意思。 “我堂堂正正的喜欢别人，有什么不要脸的。” “反倒是你满京城的烂桃花，跟个姑娘就能口花花，要不是你爹娘管着，怕是私生子都能绕着京城老大一圈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要脸？” 沈心箬叉着腰毫不客气，上下看了萧淮一眼， “就你这样，文不成武不就花心滥情卑鄙下流无耻之徒都不觉得自个儿害臊，我有什么可害臊的？” 萧淮瞪大了眼，口不择言：“你怎么知道本公子滥情了，难不成你趴在本公子床下瞧见了……” 沈心箬直接一脚朝着他下三路踹了过去。 萧淮连忙躲开，还没等他得意洋洋，就见沈心箬脚下一转直接抬脚踩在了他鞋面之上。 小丫头力气贼大，狠狠用力碾了碾，在他吃痛弯腰的时候一胳膊肘撞在了他肚子上，转身撞进他怀里后抬头就用着自己脑袋撞在他下巴上，直接让萧淮咬了自己舌头。 第916章 小仙女儿 “嗷！” 萧淮疼的眼泪都飚了出来，而沈心箬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出来，甩甩头看到萧淮涨红了脸疼的眼泪直流的模样，冷哼了一声： “再敢胡说，姑/奶/奶打死你！” 萧淮抱着脚，瞧着沈心箬跟得胜的公鸡似的摆着尾羽大摇大摆的走了，他又气又急，一边疼一边模糊不清的大骂， “神心诺，呢怎么这么坡胡！！！” 沈心箬听着这叫声下巴一样，甩了甩身上的斗篷，傲娇的像极了小仙女儿。 他才是泼妇，他全家都是泼妇！ 哼！ …… 沈珺九大婚第二日，沈家的人就被天阈商行的人直接押送出了京城。 也不知道沈刃与他们说了什么，原本还想要闹腾的沈逊等人就跟吓破了胆子似的，领着沈家那些晚辈马不停蹄的就回了阳城，从头到尾都没再来找过沈珺九。 沈心箬倒是有些好奇询问过，沈清梧只是笑而不言，沈珺九隐约猜到沈刃怕是用了威胁利诱那一套，却也没多问，因为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大哥总会护着她。 燕无戈和沈珺九大婚之后过的蜜里调油，而燕无戈也借着大婚的借口开始逐渐减少上朝的时间。 朝中失去了北王制衡，而应王和太子分别忍过了北王大婚的关卡，错过了有可能得罪北王的时间，再加上北王一副放手让他们施展的模样，两人之间的争端几乎放到了明面上。 太子和应王都以为燕无戈是自己的人，行事时格外的有底气。 如今朝中只有太子和应王两人，而随着天气渐暖，外间开始入夏生了暑气，宫中逐渐开始有道人出入时，病入膏肓的明启帝开始迷恋炼丹之术，寻仙问道时。 朝中那些大臣也各自站位，或是选择应王，或是选择太子，随着时间过去不断拉锯，整个朝中乱成一团。 燕无戈半点没见理会朝中之事，反而像是纵容一般，只眼睁睁的看着应王和太子斗的不可开交，而他自己要么和沈珺九四处游玩，要么就是在府里折腾着已经四岁的燕埕珉，教他习武念书，几乎将小团子折腾的险些崩溃。 明启帝最初时哪怕在病中，也还惦记着沈清梧手中的天阈商行，惦记着收回北王府权势，甚至想着办法的找燕无戈的麻烦。 只是很快的，他就渐渐没了这心思。 他整个人快速衰老，脾气越发的暴戾，而且在皇后的暗中手脚之下，渐渐的沉浸在长生不老之术的诱惑之中不可自拔，他开始满天下的寻找炼丹之人，寻找方外之士。 短短三年时间，朝中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子衰败，而太子和应王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彼此消耗，三年争斗不仅没有让他们强上半点，反而如今连最初时都不如。 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回过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明启帝驾崩的格外突然，头天夜里他还服用了丹药与宫妃寻欢作乐，第二天早上就被王德海发现死在了寝宫的龙床之上，整个人身子都僵了。 第917章 只要她想要，这天下我都会替她夺来！ 那两个新晋的贵人吓得魂不附体，而宫中丧钟敲响时，正在和沈清梧下棋的燕无戈抬眼望向皇宫的方向，扬唇道：“时间到了。” 三年时间，沈清梧脸上已经没了年少稚嫩，只剩下从容，“是啊，三年了，也是时候了。” 燕无戈对着沈珺九道：“那两封圣旨呢？” 沈珺九说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给你取来。” 沈珺九起身回了屋中，去取当初应王给他们的那两卷圣旨，当初燕无戈得了圣旨之后就直接转交给了她，让她自己在那空白圣旨之上写她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情沈清梧也知道，见沈珺九离开后，他看着燕无戈：“你当真舍得将皇位让给阿九？况且她是女子，想要坐上皇位何其艰难，你就不怕白白废了这般大好的机会？” “大哥不必试探我。” 燕无戈比沈清梧要大一些，可与沈珺九成亲之后，他便改口叫了沈清梧大哥，他眉眼之中满是锋利之色，就好像依旧是从前那个手握兵权，战场厮杀之人。 “我若是真想自己得那皇位，何需等上这三年，任由应王和太子削弱朝中势力，替阿九登基腾路？” “阿九的确是女子，可她谋略才干不输给任何人，又有我和大哥辅佐，以如今朝中这般颓显之势，谁能拦她？而且我曾经也答应过她，只要是她想要的，别说是皇位，就是这天下我都会替她夺来。” 沈清梧看着无比张狂的燕无戈，突然就笑了起来：“以前我一直担心阿九会嫁错了人，可如今却觉得，她能遇上你的确是她的运气。” 燕无戈提起沈珺九时，眉眼瞬间柔和：“我能遇到她，才是我此生幸事。” 沈珺九捧着个盒子过来时，将其交给了燕无戈。 燕无戈打开之后未曾去看，直接将两卷圣旨收回了袖间，起身说道： “宫中已经安排妥当，我去一趟将剩下的事情解决干净，你在府里也准备着，晚些我叫人来接你入宫。” 沈珺九脸上多了些妇人的妩媚，闻言点点头：“一切小心。” 燕无戈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就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而等他走后，沈珺九对着自家大哥那满是促狭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开口道： “大哥瞧我做什么？” 沈清梧说道：“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会放弃。” “我还记得当初刚搬进沈宅时，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你说你想要当皇帝，你说女子亦可主政天下，说你志在朝堂，可如今眼看着就要实现梦想，你为什么又放弃了？” 沈珺九眼眸弯弯轻笑：“因为突然发现了更有意思，也更喜欢的事情。” “你是说燕无戈？”沈清梧看她。 沈珺九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刚回到年少时的那会儿，的确是满腹野心，而且在经历过权柄在握，掌管他人生死大权的那种感觉之后，她也不愿意屈居人下。 第918章 我如今有了更想要的 那时候她的确是想要得到皇位的，甚至于觉得她上位之后，一定能比所有的人都做的更好。 可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和燕无戈的两情相许，哥哥得到了天阈商行，姐姐也安然活着有了她自己的幸福，又见到了重生的燕埕珉后，许多事情就生了变化。 她突然觉得，她上一世在宫中困了十几年，从芳华正茂，到后来身死。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那皇位，那权柄，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她而言好像没有那么让她渴求了。 她如今有了更想要的。 沈珺九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沈清梧却看懂了她的心思。 他摇摇头没再追问，只是在心里感慨了声。 阿九和燕无戈或许真的注定是一对，毕竟这世间不会再有另外两人，能如他们一样放弃到手的权柄，放弃万人之上的尊荣，只想着相守了。 …… 燕无戈出了北王府，就直接调动乾羽军围了黎家。 等入宫之后，就见到被应王拿着证据拿下的太子和皇后。 两人被压着跪在地上，下方是赶入宫中的朝臣。 皇后勾结妖道，迷惑圣心，与太子一起谋逆造反，谋害明启帝性命，证据确凿，就连被皇后和黎家找来的那几个道人，也对他们之前所做之事，以及和太子皇后勾结之事供述不讳。 太子见到北王来时，眼中流露出希冀之色，眼下只有北王能救他，只有北王能压制住应王。 “北王叔，我没有，是应王设局陷害于我，我和母后从来没有害过父皇，这道人也是被应王收买……” 皇后披散着头发，也是急声道：“本宫没有谋害陛下，这一切都是应王做的，是应王图谋不轨意在储君之位，这才害死了陛下嫁祸本宫和太子。” “还请北王勤王除佞，辅佑皇室正统。” 应王听着太子和皇后的话，眼里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来，他笑他们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笑他们居然会寄望于北王。 若非北王纵容，甚至暗中帮他，他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就走到这一步？ 应王恭敬朝着燕无戈行了一礼：“父皇突遭奸人谋害，宫中乱成一团，我正想命人去请北王叔入宫，没想北王叔就来了，眼下朝局混乱，还请北王叔帮忙主持，严惩谋害父皇之人，稳固朝局。” 太子和皇后猛的瞪大了眼，他们看着满脸恭敬的应王，再看着半点都未曾理会过他们的北王，心中生出一个猜测来。 太子怒声道：“你们早就已经勾结？” 燕无戈看着他淡声道：“太子慎言，本王许久未曾上朝，又何来与人勾结，倒是你和皇后谋害陛下之事罪证确凿。” “陛下待你不薄，封你储君之位，让你继承大统，你为何要与这些人勾结谋害陛下？” 太子脸色猛的涨红，而皇后此时目眦欲裂，只恨不得能扑到燕无戈身上咬死他，怒声道： “燕无戈，你明明答应本王辅佐太子，你明明说过不帮应王，你这个首鼠两端、卑鄙无耻之徒……” 第919章 宫变 “噗！”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应王就突然出手。 他直接一掌将皇后打翻在地后，冷声道：“你谋害父皇，当初更是设局陷害于我，为着替太子腾路，抹杀了宫中多少未曾出生的孩子。” “以你这般恶毒之人，又何来脸面指责北王？” 燕无戈伸手挡了下应王，淡声道：“她是中宫皇后，就算陛下去了，他也是你嫡母，你不可对她无礼。” 应王心中对于皇后怨愤已久，当年他被皇后养在膝下，他虽然因为明启帝教导对黎家疏远，可是对于皇后却是真切爱戴，也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 他曾在皇后那里感受过最好的母爱，也曾发誓他将来就算拿了黎家，也定会保皇后荣华一世，且不会要了黎家人的性命。 可是后来皇后诞下太子，就将他弃如敝履，甚至还为了替太子腾路百般嫁祸陷害于他。 母子之情全是假的，母慈子孝也都全是虚伪。 从他们算计他与宫妃苟且，意图让他去死时，他对皇后就再无半点母子之情，只剩下满心怨愤。 如今见着皇后落魄，应王只恨不得能将这些年所有的怒气恨意都发泄出来，可是他知道北王的话是对的，无论如何，皇后是他嫡母，养过他八年。 他若是太过绝情只会落人话柄，也会叫人觉得狠毒。 应王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北王叔说的对，她虽然谋害了父皇，可到底养育过我，我不该激愤之下对她动手。” “只是父皇为他们所害，断然不能轻纵了他们！” “这是自然。” 燕无戈看了装模作样的应王一眼，直接开口道：“皇后、太子谋害陛下，黎家谋逆犯上，罪不可赦，先将他们押下去打入天牢，此事交由大理寺，刑部严审。” “凡与此事有关人等，尽数投入天牢，先前入宫的道人也全部拿下。” “微臣领命。” 大理寺卿康丛率先站了出来。 刑部尚书田滨望了眼北王和应王，再看了眼已然落败的太子和皇后，如今朝中只剩下应王一人，而北王又握着兵权，和应王看着像是早就已经沆瀣一气。 他沉默了片刻，心中叹了口气后，才上前走到康丛身旁：“是，王爷。” 朝中那些辅佐应王之人，见状眉开眼笑，只觉得青云坦途就在眼前。 其中一人突然上前跪在地上开口说道：“王爷，应王殿下，陛下已然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之事以及陛下后事更需要有人出面处置……” 他张嘴正想要说应王天资敏锐、人品贵重，宜承继大统，想要趁机直接定下应王登基之事，可没想着还没等他说完，燕无戈就直接开口道： “陛下驾崩，太子又生谋逆，朝中的确不能无主。” “正好本王这里有两封圣旨，乃是陛下早前察觉膝下皇子心生不轨，特意留给本王，叫本王在他若有不测之时辅佐新主登基之用。” 燕无戈这话一出，殿中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明启帝最是厌恶北王，更对他忌惮颇深，怎么会将传位诏书留给他？ 第920章 过继 应王闻言却是神色微变，想起了他之前给燕无戈的那两卷圣旨，隐约猜测着难不成燕无戈怕他不够名正言顺，所以伪造了遗诏让他登基？ 燕无戈却没理会这些人反应，直接从袖中取出那两封圣旨走到高台之上，沉声道：“众臣听旨。” 下方朝臣迟疑了下，这才纷纷跪下。 燕无戈淡声道：“朕闻听太医之言，身体每况愈下，唯恐难以维序，更惧意外而亡，不忍江山无继朝堂混乱，特留下诏书，知悉朝臣。” 应王听着这圣旨瞬间觉得不对，只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燕无戈直接道， “朕膝下虽有诸子，却未享半点慈孝之情，虽坐拥皇位，却不得欢颜，诸子皆有逆心，为权势不择手段，唯东山王世子……” 燕无戈话音微断，脸上露出异样之色，可对着满殿朝臣，却还是继续念下去。 “唯东山王世子燕埕珉深肖朕躬，且天资聪颖，有帝王之像，宜承继大统……” “朕欲将其过继膝下，为朕亲子，朕若崩逝，由其继承大业，继皇帝位。” 圣旨念完之后，满殿朝臣都是满脸不敢置信，而应王更是猛的抬头：“不可能，父皇尚有亲子在，怎么可能过继他人之子继承祖业？！” 燕无戈此时心中也有些疑惑，这圣旨上的内容和他当初跟阿九所说的完全不同，可是圣旨又确确实实是沈珺九交给他的。 他心中哪怕疑惑不已，可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听着应王反驳之言，燕无戈抬头淡声道： “东山王乃是先帝之子，与陛下是嫡亲兄弟，而东山王世子本也是皇室子孙，体内留着燕氏血脉，又何来的他人之子之说。” “陛下当初不仅留下传位诏书，还曾留下将燕埕珉过继于他膝下的旨意。” 燕无戈说话之间直接道， “你们也不必怀疑本王在字迹之上作假，本王若想皇位，大可直接去夺，而不必费这般手段。” “王德年，林四海，你们二人都是陛下身边最亲近之人，服侍他多年，定然能够判断这圣旨上面字迹印玺可是真迹。” 王德年和林四海都是上前，林四海早就已经投靠北王，自然不会反驳，看了一眼后就直接道：“这上面的确是陛下笔迹，且私印、玉玺俱全。” 王德年心中微跳，看向林四海时目光复杂至极。 他竟是不知道，自己这徒弟什么时候居然投靠了北王。 他服侍明启帝多年，是他身边最为亲近的内侍，明启帝有没有留下这两封圣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王德年上前拿着圣旨，低头看上去时，一眼就认出来那所谓的传位诏书并非明启帝所写，虽然字迹很像，可是他依旧辨认出来这是仿写，而另外一封过继的圣旨…… 王德年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之后，瞬间惊骇。 这上面分明是应王的笔迹，而内容居然是应王答应过继北王子嗣为子，立其为储君继承大业。 他见过应王的私印，也知晓应王笔迹，这上面全是应王所写，而且还盖了陛下的印鉴和玉玺。 第921章 急转直下 王德年太清楚明启帝和北王之间的纠葛，可以说明启帝在死前这些年，唯一想要对付的就是北王。 说句不好听的，明启帝能将皇位传给任何人，也绝不可能留给北王的子嗣。 而且这圣旨看上去并非崭新，显然已经写了许久。 王德年猛的想起当初陛下昏迷时，应王曾经消失过大半日，也就是说，当初陛下还未曾出事时，应王就已经背弃了他，和北王有了勾结，甚至瞒着陛下私下写了这圣旨给应王，好换取北王支持。 王德年眉心紧皱，心里急转，他思索着眼前的处境，想起这三年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还有陛下刚驾崩，应王就立刻拿下了皇后和太子，证据齐全的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北王准备这般充分，应王拿什么跟他斗？ 陛下死了，林四海也被北王收买，就算他站出来说这圣旨是假的，难道北王就肯收手？还是一怒之下，索性强夺了皇位，带兵踏平京城？ 片刻后，王德年声音微哑道： “这上面的确是陛下笔迹，且陛下留下这圣旨时，奴才也在当场，北王未曾作假。” 应王猛的站起身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算计过了豫王，算计过了太子、皇后，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最终被北王给算计了。 林四海是北王的人，就连最忠于明启帝的王德年也投效北王，这三年北王到底准备了多少，又暗中做了多少手段？ 应王厉声说道：“本王不信，本王回京之后，日日侍奉父皇身前，父皇却从未曾跟我提及过此事，更何况亲子尚在，宫中还有数位皇子，父皇绝不可能过继燕埕珉，立他为君。” “这圣旨定然是北王造假，本王绝不相信！” 朝中也有人附和。 “臣也不信，先不说应王，就是其他皇子都在，陛下怎会立他人为储？” “这圣旨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北王为何等到今日才拿出来？” “北王莫不是想要扶持幼主上位，好把持朝政？” 燕无戈听着下方议论之声半点不恼，只是对着最后说话那人说道：“本王若想把持朝政，何需辅佐他人，你们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误解？” 那人顿时语噎，而其他朝臣也都是纷纷色变。 北王这话虽然猖狂，可他们却无一人能够反驳。 如果他真想要把持朝政，何必辅佐燕埕珉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自己也是皇室中人，也是燕氏血脉，大可自己上位就是。 燕无戈见着他们脸色涨红的样子嗤笑了声，这才转头看向应王： “你的确时常侍奉陛下，可关乎皇位继承之事，陛下也未必会全然告诉你，你既然不信这圣旨，那就亲自看看吧，你是陛下曾经最看重的皇子，想必你应该认识陛下笔迹。” “王德年，把圣旨拿给应王。” 王德年紧抿着唇，拿着圣旨朝着应王走去，等到了他眼前，就直接将那封“过继”的圣旨摊开在他面前。 而应王看着上面格外熟悉的字迹时，脸色猛的涨红成了猪肝色。 第922章 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你！” 应王猛的抬头怒视着燕无戈。 燕无戈神色淡然道：“这圣旨乃是陛下亲笔所书，陛下更曾与本王亲口说过过继之事，只是还未曾等到事情办妥，陛下就突然出了意外。” “本王对皇位从无想法，无论谁人继承大统，本王依旧是北王，无甚分别。” “你若看过之后仍不愿相信这圣旨是陛下所写，那就将过继的圣旨交给诸位朝臣一并辨认，本王相信总有人能辨别出来这圣旨的真假。” 应王脸上涨的通红，转瞬又铁青，最后变得惨白。 他恶狠狠的看着那诏书之上，他曾经自以为聪明所写下的东西，只恨不得能将那时的自己掐死。 这圣旨是他写的，上面的内容他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趁着父皇昏迷之时，偷用玉玺写了这圣旨，为着的就是拉拢北王，让他全心全意辅佐于他。 他曾经想过无论他眼下应承了北王什么，又答应了他多少好处，可只要等他登上了皇位，那些东西能否兑现就全凭他自己说了算。 他能够慢慢对付北王，而他也远比父皇要更有手段。 只要他弄死了北王，就算他过继了北王子嗣又能如何，太子可立就可废，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初自以为聪明的一招，如今却彻底将他拉进了深渊。 应王原本占着胜利的一方，拿下了太子和皇后，可太子才刚出事，一旦这圣旨让别人知晓，那几乎等于是坐实了他早就已经和北王勾结，陷害太子谋夺皇位之事。 到时候谁还愿意相信，明启帝是死于太子、皇后之手？ 北王自然是不在意的，他兵权在手，大权在握，就算真被人知道这些，大不了他就是撕破了脸皮直接夺了皇位而已，可是他呢？他身为皇子，谋害亲父，算计皇位，他到时候怎还有活命的可能？ 皇室、朝臣容不下他。 北王更不会留他性命。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他就真的进退无路。 应王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更满满都是狞色，他没想到北王居然如此奸诈，将他和太子耍的团团转。 燕无戈微侧着头看着应王，“如何，可需要让其他朝臣帮忙辨认？” 应王眼睛通红，可对上燕无戈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却只能强扯出一抹笑来：“不必了，是我多疑，这的确是父皇的笔迹，北王叔未曾作假。” 周围那些朝臣原还在等着应王翻脸，等着他与北王对上，甚至在想着一旦两人撕破脸后，今日这大殿之上会不会见血，而北王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直接大开杀戒。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应王竟然认了。 “王爷！” 那些辅佐应王之人都是脸色大变，连忙就想说话。 应王却是没给他们机会，就直接开口：“你们不必说了，这上面的确是父皇笔迹，且又有王公公作证，父皇的确是传位给了东山王世子。” “朝中诸事还要有劳北王叔帮忙操持，我定会遵照父皇遗愿，好生辅佐珉弟。” 第923章 大势已去 应王服软服的让人猝不及防。 燕无戈却早就知道他不会反驳，他直接让王德年将圣旨拿回来，将其收起来后，对着殿内诸人道：“陛下大崩，皇室按律当守孝三月，国孝三年，只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诸事也不能无人打理。” “由礼部、司礼监操办，三日后先行新主即位，待三月之后再行登基大典。” 殿中所有人都知道应王大势已去，而如今所有的朝权都落入北王手中，燕埕珉登基势在必行。 他们没谁会傻到这种时候去跟北王做对，更何况北王并非自己夺权，燕埕珉又过继到了明启帝膝下，说到底这皇位继承之人依旧是正统，哪怕是朝中的那些老古板也挑不出刺来。 一众朝臣纷纷下跪，扬声道： “臣等遵旨。” …… 朝中局势变化的太过突然，太子和皇后落败时，所有人都以为应王是最后的胜者。 可谁曾想北王手中却握着两封圣旨，虽然说是传位和过继的诏书，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明启帝绝不可能留下这种东西，可就算大家都知情那又能如何。 王德年认了，应王认了。 宫外又有十万乾羽军镇守，整个京城和皇宫都在北王一人之手。 连应王都沦为了马前卒，又有谁敢置喙半句？ 结果这场惊天宫变之后，最后得利的居然是不足八岁的东山王世子。 太子在被押送前往牢中得知这消息时，仰天大笑，嘲讽应王百般算计却为他人嫁衣。 应王却是满心不甘，在出宫的路上拦住了燕无戈，问他为何宁肯辅佐燕埕珉也不愿意辅佐他，明明他早先已经答应过他，为何不信守承诺反而算计于他。 燕无戈看着赤红着眼的应王，扬唇道：“本王何时答应过你？” 应王急声道：“你明明说过……” “本王说过什么？” 燕无戈淡淡看着应王。 应王张了张嘴，猛的就想起那天北王入宫之时，他们二人说过的那些话。 他的确和北王坦然相对，也的确给了他两封圣旨换取他的合作，可北王收下圣旨的时候说过什么？ 他说，父皇若是知道这圣旨，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他还说，先把年过好，让他入朝，至于别的往后再说。 燕无戈只是告诉他，不想有不相干的事情影响了他和沈珺九的大婚，让他别在他们大婚之前动太子，可至于别的却什么都没有，燕无戈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表示过，他会帮他。 燕无戈从来没明确说过，他会舍弃太子，辅佐于他。 他更从未曾说过，他拿了圣旨就会成为他的人，助他登基。 应王脸色煞白，不敢相信他当初居然那般容易就信了北王，甚至还亲手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北王手上。 他筹谋多年，费心算计，从不敢大意半点，可唯一一次就栽在了北王手上，摔得头破血流，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都白白拱手送了出去。 燕无戈看着他：“你是聪明人，该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你能做什么。” 第924章 你是我今生所有的欢喜 “新帝年幼，朝中如今又势衰，需要能够辅佐他理顺朝政之人，以你的才干若愿辅佐燕埕珉，至少辅政亲王是有你一份，可你若想图什么别的……” 燕无戈轻笑了声，哪怕没有半句威胁之言，却已足够让应王知道，他若敢做什么会有什么下场。 应王紧咬着牙，“你就不怕留着我，将来夺了他皇位？！” 燕无戈淡淡道：“本王已经替他铲平了所有的路，他若是连你都对付不了，那他没了皇位也是他活该。” 应王闻言哪里不知道，燕无戈这是拿他给燕埕珉当磨刀石。 应王喉间腥甜，忍不住嘶声道：“为什么是燕埕珉？” 哪怕是太子，是豫王，他也会觉得甘心一些。 为什么是燕埕珉？ 他曾经见过那个孩子，虽然聪慧，可他是东山王之子，又和北王没有任何关系，北王既然不想要皇权，也无扶持幼主把持朝政的心思，他为什么要选择燕埕珉？ 燕无戈想起那个缠人的小崽子，微侧了侧头，“大概是……阿九喜欢他。” 应王看着燕无戈满是嫌弃的说完之后，眸中染着浅浅笑意，他突然就觉着自己好像跌进了冰窖之中，浑身刺骨冰寒，却又忍不住浑身发抖的笑了起来，脸上泪痕遍布。 只因为沈珺九喜欢？ 只因为沈珺九喜欢！！ …… 燕无戈回了王府之后，就直接去见了沈珺九。 看到她第一时间，他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沈珺九扬眉。 “那圣旨……” 燕无戈眉心紧皱，“你说过，你想要那皇位的，为什么要给那小崽子？” 沈珺九朝着他招了招手，让他走过去后，就直接拉着他坐在了身旁，“我曾经的确想要那皇位，可后来又不想要了，阿珉比我更适合当皇帝。” 见燕无戈依旧皱着眉头满心不解，沈珺九轻笑， “我有了私心，也有了更想要的东西，皇位对我而言不再那么重要，而且我想要和你一起出去走走，若真坐上了皇位，就一辈子被绑在了皇宫里面。” “你甘愿为我为臣，去做那为人谩骂之事，我也愿意为了你和孩子，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燕无戈看着眉眼柔和的沈珺九，只觉得自己仿佛浸入了温水之中，心里更裹着蜜糖，甜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想说让沈珺九不必为他放弃任何东西，神色就猛的怔住。 他脸上僵住，难得失态， “你刚才说……孩子？” 沈珺九眉眼弯弯，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我有身孕了。” 燕无戈瞬间不知所措，他轻轻摸着手下的柔软时，很难想象那里面孕育着他和阿九的血脉，竭力板着脸时依旧露出一抹慌乱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珺九笑着道：“前几日就诊出来了，想着给你个惊喜。” 她拉着他的手，微仰着脸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他， “无戈，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行走在地狱之间，注定孤独终老。” “我守着许多的愧疚和遗憾，哪怕弥补也觉得难以圆满。” “后来我才发现，人生总有缺憾，而能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我没有为你放弃任何东西，只是放过了曾经的自己，我想要尝试着走一条从未走过的路，那路上有你，有孩子，有大哥和姐姐，就已经足矣。” 燕无戈从未听过沈珺九这般认真的跟他说着这么动情的话，那些言语好似化作了密密麻麻麻的丝线，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让他挣脱不开，也不愿挣脱开来。 燕无戈他伸手将沈珺九抱进了怀里，将头埋在她脖颈之间。 曾经的他无所求，无所念，生死随意，毫无牵挂。 他厌弃所有，身处黑暗，以为永久沉沦。 可沈珺九的出现就犹如一道光，将他从那最纯粹的黑暗之中拉了出来，让他满怀希望，开始期盼未来。 她说遇到他，是她一生最大的幸事。 可他却知道，拥有她，才是他今生从未有过的欢喜。 【正文完】 —————————— —————————— 昨天晚上熬夜写完了，也不想慢慢更了，就全部放出来了。 第925章 燕埕珉【番外】 燕埕珉其实没想着自己会这么早死，只听得山石落地的声音，他尚且来不及抓住手边的缰绳，整个人就连人带马被滚落的泥土埋了进去。 意识消亡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母妃，母妃总是嘴硬心软，她要是知道他死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吧？ 还有皇后，那个将规矩礼法刻进了骨子里面，从嫁给他起就不曾有半点逾越，床上床下，吃饭说话，甚至连笑起来时都好像刻画好了弧度，谨守着本分的女子。 她才刚产子就骤然没了丈夫，知道他的死讯后，她是会和以前一样，只是低声说一句知道了，还是也会掉两滴眼泪？ 燕埕珉有些难受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水里，四面八方都像是有股力量在将他朝着水下拉，四肢沉重的抬不起来，口鼻之间更是呛得难受，耳边还隐隐听到些声音。 “下去了吗？” “应该下去了，这么冷的天，他个半大孩子掉下去怕是要不了一会儿就能没了命。” “哎，你说他也真可怜，天潢贵胄，生来尊贵，本该是肆意张扬的人上人，可谁叫他父王是东山王呢……” “他这样死了也挺好的，早早去地底下和他父母团聚，免得小小年纪留着受苦，陛下可是容不得他的。” 死？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燕埕珉猛的睁开眼，周围黑漆漆的不见半丝光亮，而之前说话的那两个人早就没了踪影，他整个人沉在冰冷的湖水之中，手脚都像是没了力气，胸腔内更是几乎要窒息。 他一张嘴，大量的湖水就朝着嘴里涌。 燕埕珉下意识的拼命挣扎起来，腿上用力蹬着，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朝着岸边游了片刻，抓住几根落在水面上的藤蔓，这才满是狼狈的爬上了岸。 一上岸后，他就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呕着水，等能够呼吸之时，肚子里还圆滚滚的装着湖水，而他整个人则是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抬头看着四周的一切。 他在宫里住了十余年，更曾经差点在这里丢了小命，自然不会认不出来眼前是哪里，他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只有小小的一只，而两条腿更是短的不忍直视。 燕埕珉花费了足足五日，才勉强接受了他居然重生的事实。 他回到了自己三岁的时候，那时他刚被明启帝从东山郡接到宫中不到半年，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母妃，还是个谁都能够欺负的小可怜。 燕埕珉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只安静了一日，那两个害的他“失足”落水，险些将他滃死在了御湖里的紫云殿太监，就被杖毙而死。 燕埕珉一边应付着明启帝，一边想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他得想办法帮自己脱困，还要去见母妃，这个时候的母妃应该已经到了宋家，也被宋家忽悠着送去了家庙，他得找到母妃护着她才行，不能再让她受上一世的那些苦，而且也要替母妃护着她姐姐，免得母妃如上一世那样愧疚一生。 燕埕珉有许多想法，可都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突然听到北王为着北王妃大发雷霆的消息，他原本还疑惑着，上一世的北王早早就死了，他有过北王妃吗？ 结果宫人就告诉他，北王妃名叫沈珺九，是礼部尚书家的外甥女。 …… 燕埕珉发现有很多事情都变了，比如沈清梧没死，不仅没死还成了天阈商行的继承人，沈心箬也好好的活着，与沈清梧一起离开了京城。 上一世煊赫了几十年的宋家如今已经衰败，叶氏死了，宋家败了，宋宣荣和应王勾结，想要害死沈家兄妹谋夺天阈商行不成，惹怒了北王。 而本家被宋家送去家庙的母妃，不仅还留在京城，而且还和北王有了婚约。 燕埕珉想尽办法混出了宫，去了北王府，原是想偷偷溜进去的，却被北王府的人抓了个正着，他奋力挣扎想要逃跑时，就突然听到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燕埕珉连忙抬头，就瞧见了站在门前的少女。 她远比上一世要年轻许多，发间没有霜白，模样娇俏艳丽，一双黑眸之中带着些疑惑之色望着这边，却不见上一世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原来母妃年轻的时候，真的这么好看，瞧着就是个笑起来香软乖巧的小姑娘。 燕埕珉激动极了，奋力挣开了抓着他的人，冲上去就抱着沈珺九兴奋道：“母妃！” 他叫出口后，周围就异常安静。 燕埕珉正想着找个借口，说沈珺九像是他已逝的母妃，仗着孩子身份耍赖好能留在母妃身边时，就见母妃低头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说道： “燕埕珉？” 燕埕珉惊呆。 …… 燕埕珉怎么也没有想到，母妃居然也是重生的，不仅是重生的，而且她回来的比他还要早，而京中这所有的变故也都是因为母妃。 燕埕珉并没为难多久，就坦然接受了此事，而随即他便高兴了起来。 特别是在北王将他从宫中带出来，让他能够住在北王府里，和母妃一起生活，他就越发高兴了，也心甘情愿的认了北王这个“便宜爹”。 当然，如果北王叔不那么爱吃醋，不那么小心眼，不动不动就将他扔去蹲马步，自己抱着母妃的话，他就更高兴了。 燕埕珉在北王府过的很开心，从刚开始觉得回到了年幼时的别扭，到了后来能够心安理得的借着这幅皮子撒娇耍赖，还交了好些将来能够出类拔萃的小伙伴，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他不必像是上一世那样，防着人害他，不必怕睡着了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必活的小心翼翼处处算计，母妃护着他，而北王叔虽然嘴巴恶毒，却也从不许任何人为难他，他能够心安理得的在他们的庇护之下生活。 燕埕珉活的恣意极了，三年时间几乎成了京中小霸王。 正当他快乐无比，几乎都有些忘记了上一世的事情时，明启帝驾崩，太子、应王接连落败，而那皇位居然“砰”的一声砸在了他脑袋上。 “我不去！！” 燕埕珉死死抱着北王府的柱子，张嘴嚎啕，“我不当皇帝，我不要进宫！” 当皇帝有什么好玩的，他上一世都当够了。 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还要处处要守着规矩，吃的好点用的好的就说他奢靡无度，不纳妃子就说他不为皇室开枝散叶。 看个戏法就说他耽于享乐，但凡出个天灾人祸就非得说他昏庸无能，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燕埕珉上一世简直受够了朝里的那些王八蛋，到了后来母妃替他管着朝政，他压根就不想回来，如今好不容易能混吃混喝当个开心的小废物。 他才不要当皇帝！！ 燕无戈直接拎着他的后脖颈，将人从柱子上扯了下来：“圣旨已下，礼部也在筹措登基大典。” “北王叔……” 燕埕珉泪眼汪汪的看着燕无戈。 燕无戈面无表情：“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跟着我进宫去当皇帝，要么本王打断你的腿，让人抬着你进宫继位。” 燕埕珉：“……” 这有什么区别？！ 他瘪着嘴低声道：“为什么是我啊，北王叔你这么厉害，又手握兵权，这皇帝你当最合适，况且我还这么小，我还不到八岁呢，我怎么当皇帝啊。” 燕无戈说道：“朝中的事情，本王会帮你处置三年，待到三年之后，你自己亲政，到时由你自己选出的人来帮你。” 见燕埕珉还想说话，他直接冷然道， “这是阿九的决定，谁也不能更改，别说你现在八岁，就是三岁也得去。” 燕埕珉没想到是沈珺九让他去当这个皇帝的，他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就去见了沈珺九，等和沈珺九说了会儿话后，再出来时，他就安安静静的跟着燕无戈进了宫。 燕埕珉继位的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这皇帝的宝座最后会落在他这个半大孩子手上。 明启帝的丧事草草办了之后，燕埕珉就办了登基大典，成了大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 燕无戈在朝中帮了他两年，这两年间，无人敢轻易动弹，朝中也格外的安静，而燕埕珉则是在暗中发展自己的人手，或是拉拢，或是贬黜，或是提拔，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丰/满着自己的羽翼。 三年之后，燕无戈放权，新帝亲政。 才十一岁的燕埕珉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朝中那些人在试探过几次，察觉到北王是当真不再护着新帝，甚至也鲜少再插手朝政之事时，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燕埕珉就是个半大孩子，他能做些什么？ 那些朝臣从刚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后来越发的大胆，人人都笑言这皇帝不过是个摆设，可谁知道不到半年时间，燕埕珉就突然出手。 直接拿住了几个重臣的把柄，杀了两个侯爷，换掉了吏部、兵部和户部尚书，而其他但凡曾经仗着新帝年幼张狂之人，不是被贬就是被摘了脑袋。 新帝的手段凌厉狠绝的让人惊惧。 一年时间，朝中大换血，众人上朝时看着那一张张新鲜年轻的面孔，方才发现，新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欺辱之人，他是只猛虎，隐忍蛰伏之后，便是毫不留情的厮杀。 而当初所有小瞧过他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 燕埕珉十一岁亲政，十二岁血洗朝堂，十四岁放权北王府，与北王一起亲征率兵踏平东缡，十七岁时，西雁来降。 等他二十三岁时，大晋一统天下，而他也成为了天下之主。 …… “陛下，宁国公主来了。” 身边的林四海才刚开口，燕埕珉就瞧见一道娇小的火红身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然后脆声大笑道：“皇帝哥哥！” 燕埕珉瞧见跑到身边的小姑娘，顿时露出笑来：“阿郡，你怎么想着入宫了，昨儿个阿霆还说你跟着北王叔出城玩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说呢，父王又拐着母妃跑了，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燕珺那张像极了沈珺九的脸上气得鼓圆了腮帮子。 她就觉得她父王眼里就只有她母妃，当初她生下来时，父王就随随便便的给她取了个燕九的名字，后来还是舅舅说和这名字和母妃重名了，这才改成了珺字。 她还三岁的时候，母妃就生了弟弟燕霆，而等着弟弟才刚满周岁的时候，父王就一股脑的将她和弟弟都塞给了皇帝哥哥，然后领着母妃出去游山玩水，时常一走就是大半年。 燕珺还记得，弟弟四岁时，她父王带着母妃出海去了，走了将近两年才回来，那时候燕霆瞧着他们时连亲爹娘都不认识，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燕珺抱着燕埕珉的胳膊，扯着他的龙袍就蹭了蹭脑门儿上的汗，直接蹭的他袖子上都染上了一道道的水渍，然后抱怨道： “皇帝哥哥，你说我父王怎么能这么过分，我一个妙龄小姑娘，长得又跟花骨朵儿似的，多招坏人啊，他就这么把我扔在了城外自己带着母妃偷偷走了，他就不怕我遇见了坏人？” 燕埕珉闻言笑出声：“就你这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身手，就算遇见了坏人，倒霉的也是旁人。” 燕珺闻顿时嘟着嘴哼了一声：“我这么娇弱。” 燕埕珉大笑出声。 燕珺可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姑娘，她打小就习武，认真打起来，连禁军里能打得过她的都没几个。 更别说北王叔看着不怎么在意他们，可实则对阿郡和阿霆却从没大意过，她们姐弟二人身边的暗卫无数，日常出入时伺候的随从下人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谁要是敢打他们的主意，那才是活腻歪了，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燕埕珉跟燕珺说笑了几句，抬头就突然瞧见那边站着道纤细身影，他有些疑惑：“那边站着的是谁？” 燕珺连忙一拍脑门：“啊，我都给忘了，陆姐姐，你快过来。” 她朝着那边的人叫了一声后，就对着燕埕珉道，“皇帝哥哥，你该好好管管秦太妃了，你说说她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想着教训人。” “陆姐姐她母亲跟秦家那头的姑奶奶有点儿龃龉，你说这事儿跟秦太妃有什么关系，她就眼巴巴的将人叫进了宫里来，还借口陆姐姐冲撞了她，罚人家跪在寿安宫门外两个时辰。” “你说这么热的天儿，要真跪个两个时辰，人还能好吗。” “我来时瞧见了，就把陆姐姐叫起来了……” 燕埕珉耳边听着燕珺絮絮叨叨的声音，双眼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朝着这边走过来的青衣女子。 她容貌姣好，穿着一袭青色长裙，那好看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紧张之色，走路时腿脚有些踉跄，膝盖上染了一团灰尘。 等到了近前时，那女子便恪守着规矩，朝着他行礼。 “臣女陆姣，叩见陛下。” 燕埕珉瞧见那张熟悉的脸，看着她温顺有礼的眉眼之下，掩饰不住的紧张，突然伸手挡了她下跪行礼的动作。 在她惊讶抬头看来时，燕埕珉说道：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燕珺：“……” 陆姣：“……” 燕埕珉开口道：“朕对你一见钟情，陆姣，朕聘你为后可好？” 燕珺一脸懵逼外加茫然，而旁边的林四海和那些宫人也都是张大了嘴。 燕埕珉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皇后，就见着上一世严肃呆闷，守着规矩从无逾越的皇后，此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犹如闯入林间的小鹿似的，又是无措又是羞涩，脸颊之上浮出漫天红霞…… 陛下他…… 真的不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