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是反派迷弟》作者:封玖 文案: 晏休天生慧眼,心如明镜,能勘破世间一切功法,却因经脉受阻,无法修炼。 寿元耗尽之后,她意外穿成书中的反派魔尊。 可这个反派过得也太穷酸了吧。 为了担起责任,她改良功法,炼制丹药,搞起各种副业,带领众小弟脱贫致富。 炼丹即圣品,炼器则神品,还有无数稀奇古怪的符箓。 修真界震动不已,纷纷争当魔尊舔狗,口吐真香。 全能型天才女主vs聪慧小狼狗男主 修真等级: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 阅读指南: 1、“舔狗”只是调侃,并非贬义词,如引起不适,敬请谅解。 2、非正统修仙文,女主一出场就秒天秒地,私设如山,金手指比天大。 3、和谐看文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穿书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休 ┃ 配角:若干 ┃ 其它:穿书;爽文;甜文 第1章 晏休她爹是修界第一宗门的掌门,她娘是修界第二宗门的掌上明珠,她自己是修界金字塔顶端的修二代。 她生来聪慧,不论功法、炼丹、锻器、画符等,皆一点就通,且极擅改良。 可以说,她是修界万年难遇的天才——前提是她能够修炼。 大概是天道看她不顺眼,遂封了她经脉,让她无法聚气生息,只能如凡人苟活一百年。 对于修界的人来说,一百年实在是太短了。 晏休却很知足,因为即便她生来无法修炼,爹娘也没厌弃她,反而待她非常好,同门也对她照顾有加。 总的来说,晏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百年光阴转眼逝去,晏休并未留下什么遗憾,临终前,她还拉着小师妹的手,情真意切地问:“你写的那本书,魔尊最后结局怎么样啊?” 她这师妹是个沉迷网络小说的宅女,也是个网文写手,写的是正统修仙文,因为写得太现实向,读者看得不爽,一直都没啥名气。 小师妹惊得手一抖,面对晏休祈求的目光,满脸羞惭:“师姐对不起,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写成大反派的,嘤嘤嘤。” 晏休:“……”她只是想知道结局而已,不是要兴师问罪啊! “师妹,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我这么优秀,这么受宗门宠爱,你嫉妒我实属正常,你把我的名字给反派用我不怪你,只要你告诉我结局是什么。” 小师妹:“……”【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晏休用人格保证,她看到小师妹翻了两个白眼。 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晏休到底没等到小师妹告诉她结局,就华丽地嗝屁了。 再次睁开眼,她以为自己成了灵界一员,不过下一秒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身体实在是太痛太痛了! 灵族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体内的气息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经脉正承受着反复撕裂、反复愈合的痛楚,就连五脏六腑及丹田都面临着狂烈撕扯的风暴。 雾草,这是走火入魔了! 晏休无暇多想,全部心神沉浸在功法运转的规律中,渐渐发觉这具身体里的功法存在多处错漏,因长时间修习,这具身躯已然千疮百孔,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轰然炸开。 好在她经验丰富,修正此功法倒是轻而易举。 清正灵台,紧闭双目,屏息神识。 晏休一点一点缓慢地改变灵力在身体中的运转方式,温柔安抚,亲切引导,让它们顺从自己心愿,熄了火,拔了牙,温驯服帖地在经脉中运行,最终汇聚丹田。 直到那些暴躁分子尽皆被驯服,晏休忽觉灵台处骤然传来一阵威压,紧接着一声沉重叹息过后,诸多画面均纳入晏休灵台之中。 走马观花看完一生经历后,晏休心脏处犹如锥刺般痛不可遏,巨大的悲哀缠绵于心间,她伸手抚向腮边。 一滴泪悬于下颔。 这是属于原身的哀恸,不是晏休的。 接受所有记忆的晏休,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好惨一女的! 不过现在惨的人变成了自己。 因为她穿成了小师妹书里的大反派,一个集背叛、毁容于一身的悲惨女子,一个活在黑色长袍和幂蓠里的女人。 大反派本来是道修,是圣元大陆修真一流世家晏家的嫡女,天资聪颖,于剑道上悟性极高。 她有个未婚夫,姓楚名怀,也是剑修。 晏家有本地级剑谱,楚家觊觎已久,于是让楚猪蹄接近大反派,与晏家养女关如柳里应外合,灭了晏家满门,夺了晏家剑谱。 大反派侥幸逃过一劫,她复仇心切,遂入魔道,修习速成功法,但因功法存在错漏,修为虽提升极快,身体却出现各种恶症。 容貌尽毁,嗓音缺失,身材也不复当初莹润丰腴,变得干瘪如柴。 从此以后,她只能以黑袍与幂蓠遮掩形貌。 晏休看书的时候,就觉得小师妹对她的怨愤大概像浮空海那么深,所以把跟她同名的人写得这么惨。 不过她素来洒脱,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小师妹,如今穿到书中世界,也不慌乱,反而生出几分欣喜。 生而为人,面对死亡无法做到真正的潇洒。 晏休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死去,但她的灵体却与这具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她既是修二代晏休,也是大反派晏休。 待体内灵力稳定,晏休重新睁开眼睛,伸出藏在广袖中的手。 果然干瘪得可怕。 她已经改良修习的功法,但这只能阻止对身体的继续摧残,要想使这具身躯恢复,还需丹药辅之。 药方她牢记在灵台里,可惜药材珍贵难求。 小师妹写的这本修仙文,时代处于中古,这时候的修界并不如后世的修界那般和谐。 修界分为道修、魔修、妖修、灵修,道修与魔修皆为人类,彼此宿怨多年。 妖修多聚于浮空海,和人类的关系不怎么样,甚至存在仇怨。 晏休所需药方中,有一味药叫鲛人泪,顾名思义,就是鲛人的眼泪。 要是在现世,想要鲛人泪,直接在修界网络上购买,简单方便快捷,而中古时期,鲛人泪实在难寻。 鲛人多潜于浮空海深处,世人难以得见,有人为得鲛人之泪,甚至不惜性命去深海捕捉鲛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迫使鲛人流出眼泪。 可以说,鲛人大多痛恨人类修士。 以这种手段获得的鲛人泪,有价无市,大反派的私库里很显然没有。 不过晏休不着急,鲛人泪主要用于恢复容貌与嗓音,没有鲛人泪,她可以先配药生肌,不至于让身体继续干瘪。 幸运的是,晏休穿来的时间很不错,要是再往后,大反派估计要用人的血肉为引,重铸自己身躯。 正因为这一举动,大反派所建星月宫被正统道修痛骂,道修与星月宫展开一系列武装冲突。 这个时候的星月宫,虽被道修称为魔宫,但毕竟还没有干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道修们对星月宫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大反派之所以这么疯狂,是因为她一直没法复仇成功。 楚家获剑谱后,以此为投名状,让楚怀顺利拜入修界第一大宗擎云宗剑峰峰主门下。 剑峰峰主修为与大反派相同,为合体前期。 常言道,剑修在同境界修士中无人能敌,大反派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根本没法与其抗衡。 她只能等,等自己比剑峰峰主高出一个境界。 真的蛮惨的。 如今晏休依附这具身体而活,自然要承担为其报仇的责任。 不过,她要的是不费一兵一卒的复仇,不是与仇人同归于尽。 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她仔细遮掩形貌,起身离开闭关的洞府。 说是洞府,其实只是一个小山洞。 大反派白手起家,整天忙于修炼,不事生产,要不是闲暇时候去秘境抢些东西,星月宫根本没法维持下去。 总而言之,星月宫现在很穷,非常穷。 大反派当初带着四个人,择了一处无主的山头,亲自运木头到山顶,架起了几处木房子。 一宫四殿,码得整整齐齐。 她闭关之处位于岩壁洞中,此时一出洞口,便见足尖处万丈悬崖深如渊海,放眼望去,云翻雾涌,霞光万丈。 虽破落,却壮美。 长剑骤现,朝霞辉映下,剑芒毫不收敛,铮铮嗡鸣。晏休心念微动,剑身嵌入足底,托举她飘上峰顶。 她刚现身峰顶,便见一人飞奔而来。 “恭喜尊主修为精进!” 晏休微微愣住,面前这个小姑娘未免太萌了吧!不仅长得萌,连声音都是萌萌的。 墨发雪肤,秀眉杏眼,琼鼻樱唇,穿着一身飘逸的水绿色纱裙,青丝高高束在脑后,见之英姿飒爽,娇俏非凡。 虽说她接受所有记忆,但毕竟不深刻,很多事物都是看到才会想起来。 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是她的西殿主姜刀,别看她长得萌,其实脾气相当暴,武力值也不俗,一把大刀挥得虎虎生风。 想到书中后期情节,晏休有些不忍。这么萌的小可爱死了是真的可惜。 晏休手持长剑,发出难听至极的嗓音:“本座试试你的刀法有无精进。” “好嘞!”姜刀一听要战,顿时兴奋得不得了,手中宽刀以猛虎下山之势,劈向晏休面门,暴烈如狂沙。 晏休并未使出全力。 她在观察姜刀的刀法,不过几招,便发现多处不足。此刀法刚猛有余,后劲不足,且缺乏灵活,与人对战时很容易被人后发牵制。 数百招后,晏休对姜刀的刀法已经烂熟于心。 长剑清吟,化无数虚影,以剑阵之形将小姑娘困在其中。 姜刀收刀,爽朗笑了几声:“尊主,您的剑法也愈发精妙了。” 晏休收下她的赞美,毕竟是她自创的剑法,终于有机会亲自使出,简直畅快至极。 “你刀法尚有不足,明日来我院中。”见小姑娘眉眼惊喜,晏休不禁莞尔,继续道,“且去唤其他殿主,于主殿共商大计。” 姜刀点点头,蹦蹦跳跳去喊其余三人。 晏休行至主殿,见其简陋堪比乡间茅屋,不由扶额叹息。 星月宫是真的惨。 据大反派记忆显示,此峰之下,尚有星月宫等教众,皆是被亲朋背叛之人,遂投靠星月宫以求庇护。 他们修为不高,也没有资源提升境界,只能自给自足,种种灵草,养养灵禽,做那些大宗门杂役才会做的事情。 晏休陡然生出几分使命感。 既然是她星月宫的人,她定会帮助他们脱贫致富! 作者有话要说:首次尝试修仙言情,求收藏和评论呀~ 第2章 星月宫下四殿主,性情各异。 晏休看书的时候就觉得有趣,如今能够亲眼见到,心里难免会有几分期待。 只可惜,今天四殿主是来不齐了。 除了姜刀,只有一位南殿主打着哈欠来到主殿,见到晏休,懒懒散散地行了个礼。 “其余两位殿主呢?”晏休问姜刀。 小姑娘乖巧回答:“尊主,琴姐姐下山卖药去了,陆姐姐还在炼丹,我不敢打扰她。” 晏休颔首,宽大的黑袍将她整个人罩住,嘶哑难听的嗓音更让人难辨雌雄。 星月宫的人皆受人背叛,在书里,大反派和四殿主的关系并不亲密,要不是她修为高深,星月宫教众也不会追随于她。 姜刀比较单纯,她不在乎晏休性情,她一直在乎的只是晏休能否带给她希望。 所以晏休修为精进,她才会那般欢喜。 但南殿主贺长亭显然并非心思单纯之人。 晏休仔细打量眼前的青年,相貌俊秀,眉目细长,头发松松散散地束在脑后,留几缕飘在鬓边,身着一袭靛色衣袍,上绣精妙纹路,流光隐现,极为灵动雅致。 南殿主贺长亭,擅刺绣针法,是个男的。 “既如此,今日议事作罢。” 晏休话音刚落,贺长亭一改欲睡不睡的懒散模样,迅速往殿外走去。 “贺长亭。” 青年止步回首,双眸笑着眯起,“尊主有何吩咐?” “你修为即将突破金丹,届时本座会为你护法。” 贺长亭面上讶异一闪而逝,后低眉垂眸:“多谢尊主。” 晏休满意颔首,终于说出自己心里话:“待你金丹修成,替本座绣几套衣袍吧。” 贺长亭神情瞬间一言难尽:“……属下遵命。” 大反派是个为报仇不管不顾的人,生活清贫至极,因为形貌问题,一直以黑袍遮掩,从来不曾穿过其他款式的衣服。 贺长亭绣艺无双,晏休见猎心喜,自然想要谋求一二。 两人相顾无言,晏休正要宣布解散,就见贺长亭突然神色惊慌。 “发生何事?” “欧阳琴出事了。”他言罢,就要往殿外冲去。 姜刀忙追上去,“我和你一起!” 晏休轻易按住她,“小刀留守在此,我与南殿主同去。” 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峰顶。 欧阳琴是星月宫东殿主,也是星月宫的大管家,为人温柔娴静,平易近人。 她今日外出穿的衣服,正是出自贺长亭之手。 衣上留有贺长亭设的禁制,若是遇袭,贺长亭会第一时间知晓。 晏休随贺长亭来到山下,眼见他继续御剑飞行,晏休一把拉住他,“告诉我地点,我带你过去。” 合体期大能可以瞬移,比御剑快多了。 贺长亭虽不愿与她接触,但救人要紧,管不了这么多。 “碎秋城郊。” 晏休直接拎着他的衣领,瞬移至碎秋城外。 两人突然现身,正在激烈交战的三人皆是一惊,唯欧阳琴惊讶后面露喜色。 晏休广袖翻飞,那两人被困原地,无法动弹。 “尊主,长亭。”欧阳琴虽受了点伤,气质依旧婉约温和,她款款行来,月白色衣裙不染尘埃。 晏休颔首,“他们是何人?因何攻击你?” “属下不知。” 欧阳琴无辜摇首。 晏休遂面向两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他们不过融合期修为,面对合体期大能,本能地心生畏惧,眼前这个黑袍人如渊如峙,深不可测。 “汝等何人,缘何欺压本座爱将?”晏休现出几分威压,嘶哑嗓音落在两人耳中,仿佛吃人的凶兽,吓得他们几欲屈膝跪地。 一旁的贺长亭眉梢轻挑。 出关后的尊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搁以前,这人压根不会管这些小事。 “真人饶命啊!真人饶命啊!”两人抖如筛糠,“小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没有害人之心啊!求真人放过小人吧!” 晏休轻笑一声,衣袖轻抬,两道光芒分别钻入二人灵台深处。 不过一息,二人顿时停止哭嚎卖惨,反而目露精光与淫邪。 晏休再次问了一遍。 他们俱冷哼一声,争先恐后回答:“大人见小娘子这几次卖的丹药品相甚佳,研究后不得其法,所以让小人将小娘子掳回去,逼问丹方。” 贺长亭神色蓦然阴沉。 “你们大人是谁?” “楚氏药馆的少东家。” 晏休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弄清楚前因后果,便收回灵力,两人均昏迷倒地。 “尊上,如何处置?”贺长亭眼神阴鸷,看样子是要杀了这两人泄愤。 晏休转首问欧阳琴:“东殿主以为呢?” 欧阳琴温柔笑起来:“死了会打草惊蛇,既然尊主能够让人口吐真言,不如消去他们记忆,放其归去。” “有道理。”晏休赞了一句。 她其实已经抹了二人记忆,并在他们身上留了一缕神识,放他们回去,是为窥得那位少东家的秘密。 回去途中,晏休从欧阳琴口中得知,星月宫已经入不敷出,要不是靠北殿主陆百草炼的丹药卖钱,他们根本没法继续修炼。 修炼需要大量晶石,星月宫压根供不起。 晏休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还有点心疼几个人。 回到峰顶,她第一时间就去了北殿。 姜刀正在殿中帮忙处理炼药后的残渣,见到晏休后立即解释:“尊主,陆姐姐出去采药了。” 晏休:“我不是找她。”她环视四周,见一些药草陈列,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丹方。 这些灵药虽品相不算上佳,但依照那些丹方和她改良后的炼丹方法,肯定也能炼出上品。 当然,丹药的品相不在于灵药质量好歹,而真正在于炼药师能否在炼制过程中将药性处理完美。 完美,才会出现圣品。 “小刀,你先出殿,我有要事。”晏休说着开始整理药草。 她要炼制筑基丹——这里的灵药种类也只够炼制此丹。 姜刀听话出殿,心里有些疑惑,便在殿外等待。 殿内,晏休稳定心神,催动灵力一遍又一遍梳理灵药中的药性。 她全神贯注,不敢出丝毫差错。 灵药的精髓化作一股股药液,皆被投入滚烫的丹炉中。灵液在灵力的保护下,缓慢在炉底游动。不同灵药的药液颜色不甚相同,它们泛着七彩的光芒,宛若游龙,在破旧的丹炉中逐渐交汇在一起。 这个炼丹的诀窍历经数万年洗礼,并经过晏休慧心改善,已经趋于完美。 数十股不同灵液,像极了温顺的绵羊,在晏休精密的催动下,并未产生任何排异反应,反而融洽和谐至极。 若是叫那些炼丹师见到,定会直呼神迹! 五颜六色的灵液渐渐聚集成珍珠形状,在炉火的烘烤下渐趋凝结。 只差最后一步。 碎秋城外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一道紫色的闪电将碧空劈成两半,电闪雷鸣过后,天际忽现七彩霞光,将整个碎秋城映成七彩斑斓的梦幻世界。 所有人皆惊呼望天。 “天啊,这是什么?有异宝出世了吗?” “七彩霞光……丹劫……这莫不是……” “快!快去看看!” 无数人蜂拥出城看热闹,而城内识货之人,皆惊讶高呼:“圣品丹药!竟是圣品丹药!” 第3章 姜刀站在殿外目瞪口呆。 她眼睁睁看着一道紫色闪电,劈中北殿屋顶,将整个屋子轰为齑粉,落在丹炉上。 只见她家尊主,使出一招极为玄妙繁复的丹诀,将丹炉护得密不透风。 很快,紫电势弱,渐渐消失在丹炉内,霎那间,天际现七彩霞光,九颗丹药从炉中飞跃而起,尽情享受霞光沐浴。 即便她再孤陋寡闻,也听过圣品丹药的传说。 贺长亭和欧阳琴也闻讯而来,和姜刀并肩站在一起,同样的目瞪口呆。 晏休用玉瓶收起丹药,面对三人的困惑与激动,轻描淡写道:“此事莫要声张。” 姜刀点头如捣蒜,欧阳琴温柔一笑,贺长亭沉默不言。 这可是传说中的圣品丹药!为什么他们家尊主表现得像是喝水那般简单! 晏休轻咳一声,“东殿主,你常去卖药,不知圣品筑基丹卖价几何?” 她得先让星月宫富起来,要不然连买药材恢复身体的钱都付不起。 欧阳琴维持面上淡定:“……有价无市。” 这么珍贵的丹药尊主要拿去卖掉吗!太可惜了吧! 而且,尊主什么时候学会炼丹的?难道尊主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可炼丹要看天赋,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尊主在剑道上已经颇有天分,现在轻易炼出圣品丹药,这真的还是人吗! 不管他们如何腹诽,晏休依旧坚定本心:“碎秋城应该有拍卖行。东殿主,明日你与我同去。” 丹药是尊主炼的,怎么处理当然尊主说了算。 三人没有异议,欧阳琴恭敬应下了。 她见晏休欲离,忙询问:“尊主,北殿是否需要修缮?” 晏休怔愣一息:“不必,以后会常遭雷劈。” 三人:“……”不服不行。 星月宫峰顶平静如往昔,碎秋城却喧嚣不止。 圣品丹药轰然出世,四方闻风而来,齐聚碎秋城。但不管他们如何打听,也没问出到底是哪位炼药师创下此等神迹。 楚氏药馆是碎秋城最大的药馆,其东家作为中洲一流世家楚家的旁系,在碎秋城无人敢惹。 楚少东神情极其肃穆,吩咐家仆:“速去查清是哪位炼药师所为!” 家仆领命而去,楚少东脸上写满势在必得。 那可是圣品丹药,传说中的宝贝,要是能得到,他就可以拿到进入嫡系的敲门砖。 晏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现在修真界的震动。 不过她无暇去管,她正用神识将一份地级丹方录入木简中。 这是中古时期修士惯用的文字存储方式,比纸张方便,但还是比不上现世的存储设备。 录完之后,晏休开始修炼。 穿书前,她天生无法修炼,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其实还是非常向往的。 如今能够亲自操控这些灵力,别提有多兴奋了。 修炼一夜,修为又精进些许。速成功法经晏休改良后已臻完美,不仅提升了修炼速度,且不会再伤害身体。 要是将这本功法拿去评定,大概能评个天级,甚至更高。 朝阳初升,晏休拢紧黑袍与幂蓠,走出主殿。欧阳琴已经候在殿外。 两人御剑而行,至碎秋城中。 玲珑拍卖行位于城北,建筑成六边形矮塔状,共五层。作为中介,拍卖行先与卖主达成契约,再进行拍卖,收取相应中介费。 晏休参加过很多次拍卖会,对拍卖行的流程极为熟悉。 她携欧阳琴行至一楼,“前台”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躺椅上,察觉有客来访,晃着摇椅问:“贵客有事尽管吩咐。” 碎秋城这个小地方,根本没啥奇珍异宝,他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对晏休和欧阳琴没抱什么期待。 “我要见你们这的主事。”欧阳琴柔柔一笑。 她本就生得貌美,笑起来更加柔雅灵动。 前台“啊”了一声,迷蒙着眼睛起身,翻出一个记录本:“先登个记,直接上二楼,去最右边。” 欧阳琴依言,登记完两人相携见到主事。 主事是个开光期修为的大汉,身形魁梧,面容粗犷。 “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昨天因为圣品丹药出世,碎秋城人心浮躁,拍卖行颇为冷清,他还收到东家传讯符,说是一定要找到那位炼药师。 人倒是派出去不少,可一根毛都没瞧见。 圣品丹药在前,即便这两人能拿出什么宝贝,他也没啥兴趣。 在来的路上,晏休已经与欧阳琴通气,此事由欧阳琴出面,自己则伪装成一名不善交际的炼药师。 欧阳琴依旧挂着温柔的笑:“能对我们身份进行保密吗?” 主事脸色一肃,“当然。” 不仅是卖主,买主身份也会保密,这点他可以拍胸脯保证。 欧阳琴看向晏休。 晏休整个人藏在黑袍里,形迹相当怪异,不过主事见多识广,天下奇形怪状的人多了去了,他没兴趣刨根问底。 晏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极普通的小瓷瓶,放在桌上。 主事注意到她的手都被黑色手套覆盖,心里还是有些泛嘀咕。 见过穿黑袍戴幂蓠的,可没见过连手都蒙住的。 “请您过目。”欧阳琴礼貌提醒。 主事回神,目光落在瓷瓶上,心道:这瓶子品相如此粗陋,其内定非奇珍异宝。 他没表现出来,笑呵呵拿起瓶子,随意揭开封口。 五道异彩刹那间迸发而出,立刻俘获主事心神。 他震惊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掌中瓷瓶不再仅仅是个陋俗的瓷瓶,而是妥妥的旷世珍宝。 主事双手很稳,声音却抖得一批:“这、这是圣、圣品丹药?” 在拍卖行干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他不是怀疑,只是不敢置信。 欧阳琴云淡风轻:“昨日天象已现,想必你也看见了。” 主事:“……” 天道在上,这可是传说中的圣品筑基丹啊啊啊!他是走了什么运才能亲眼得见! 他要激动得昏过去了! “瓶里共五颗,”欧阳琴稳住自己激烈的小心脏,继续保持淡定,“贵行是否愿意拍卖?” 愿意啊! 主事在心里声嘶力竭,忙开口道:“一次成丹五颗,且皆为圣品,这位大师当真天下无双!” 那些自诩牛逼的炼药师,一炉出两颗上品都能吹嘘好几年。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颗!圣品! 能拍卖这种稀世珍宝,简直就是他们拍卖行的天大殊荣。 “恰好后天举行一次拍卖,要是大师不介意,此丹作为压轴拍卖,如何?” 欧阳琴看向晏休,晏休颔首。 她微微一笑:“定契吧。” 天道怜惜,当她得知尊主一次成丹九颗时,简直以为自己是在白日做梦。 九为极数,且皆为圣品。 尊主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4章 主事欣喜地打算定契,却见黑袍炼药师忽然衣袂翻动。 极难听的嗓音突兀响起。 “贵行卧虎藏龙,阁下不妨现身相见,何必暗中窥探?” 主事一惊,忙看向晏休。 顶层那位可是出窍期大能,在碎秋城并无敌手。做拍卖这一行,不可能没有大能暗中保护,要不然卖主寄存的奇珍异宝被人偷去,不就捅大篓子了。 这位炼药师居然能够察觉到那位大能的存在? 晏休话音落下不过数息,一道人影出现在屋内,周身气势凛冽锋锐,无不昭示着他剑修的身份。 “聂尚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尊号?” 他方才在顶层用神识窥探两人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清这黑袍人的修为,正要收回神识,却在黑袍人的话音中不得不现身。 晏休问:“你是散修?抑或是哪家家将?” 大宗门的修士不会受雇于人,做保安这样的工作。 聂尚英俊的面容浮现一丝无奈,“前辈恕罪,此事晚辈不便告知。” 主事见聂尚对晏休如此敬重,神色愈加肃穆起来。 他不过一开光期的小喽啰,见过修为最高的都只是聂尚,如今面前出现比聂尚还要深不可测的大能,没跪着就已经算心理强大了。 他默默躲在角落,瞅着两人交谈,生怕聂尚不会说话得罪了这位前辈。 晏休没有继续追问,只道:“圣品丹药的珍贵你应当知晓,后天拍卖若是顺利,今后本尊会与贵行长期合作,不过我这管家修为不高,恐往返路上遭劫。” 聂尚:“???”他脑子直,听不懂这么弯绕的话。 主事急得跟什么似的,但又不敢开口。 见聂尚沉默以对,晏休只好抛直球:“若你日后接送她,本尊会陆续提供圣品丹药。” 此时的她相当怀念现世的快递业务! 聂尚:“……”怎么在这人口中,圣品丹药就像大白菜一样遍地都是呢? 他还没回答,主事终于忍不住:“没问题!大师要是还能炼出圣品,接送这位仙子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晏休颔首,取出一根木简,质地普通,其上却隐现紫色华光。 “此为一份地级丹方,与丹药一同拍卖。” 主事颤抖双手接过,这可是地级丹方,说卖就卖,这位大师当真是不同凡响! “大师请放心,我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定契之后,晏休携欧阳琴返回星月宫。 姜刀蹦跳着来找她。 “尊主,你昨日说今天来找你,还作不作数?” 她长得实在可爱,晏休被她萌到,索性直接道:“就现在吧,你使的刀法有几分破绽,我改了一下,你看清楚。” 言罢,她折下一根树枝,在空旷的院中使出一连串的刀式。 看上去与姜刀的没什么不同,但对自己刀法烂熟于心的小姑娘,却越瞧越惊喜。 许多她之前觉得滞涩之处,晏休不过稍稍改动,就变得顺畅无比,且威力更甚。 刚猛之余,添了几分灵活轻巧。 一整套刀法耍下来,晏休只觉酣畅淋漓。 她本就天生巧慧,不论什么都是一学就通,可她以前无法修炼,即便将所有功法典籍、丹方器谱研究透彻,也不能亲身试验。 “看清了吗?” 姜刀小鸡啄米:“看清了,尊主真厉害!” 晏休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拍拍她脑袋,“回去多练练。” 小姑娘兴奋地离开主殿。 翌日,碎秋城愈发热闹喧嚣,四面八方来的修士都在寻找创下神迹的神秘炼药师。 玲珑拍卖行适时放出风声,言明日举行拍卖会,拍品皆珍贵无比,届时还有地级丹方。 仅仅是地级丹方,就吸引了无数修士。 修炼离不开丹药辅助,境界越往上越难提升,许多修士会选择借助丹药之力。 但筑基丹易得,抱金丹却难寻,更别提金丹以上修士所需的丹药了。 究其根本,只因丹方等级之限。 低等级丹方所炼丹药,对高境界修士而言没有用处。可想而知,地级丹方的出现能够引起多大轰动。 众修士也不急着找神秘炼药师了,而是清点家当,好让自己明天有一争的机会。 除此以外,不少炼药师获悉,带着所有家底,迅速赶来碎秋城,就为得到一份地级丹方,提升炼药水平。 碎秋城的客栈人满为患,城内修士摩肩接踵,后来的实在挤不下,只能在城郊露天待上一夜。 玲珑拍卖行主事见状,不由苦恼,这么多人他们拍卖行根本就装不下啊! 大家集思广益,最终面向所有修士,售出三百张符牌。其中二百五十张,修士按本事抢牌,携符牌者便可入内参加拍卖。剩余五十张,自然是留给内定的修士。 楚氏药馆在内定之列,一张符牌被送到楚少东手中,他捏着符牌,皱眉问家仆:“玲珑拍卖行怎么突然有地级丹方?” 家仆:“应该是有人拿去拍卖的。” “如果你有一份地级丹方,你卖还是不卖?”楚少东想不通的是这个。 地级丹方的珍贵没人不知道,家仆恍然大悟:“小人不会卖。” 楚少东冷笑:“所以说,能拿出地级丹方的定非寻常人,去查近日出入玲珑拍卖行的人,不能有丝毫疏漏。” 家仆领命而去。 到了拍卖这天,玲珑拍卖行座无虚席。 主事从来没有主持过这么盛大的拍卖会,他激动得耳朵通红,站在高台上,巡视一眼会场里的修士以及五十间贵宾室,兴奋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玲珑拍卖行蜗居在小小的碎秋城,本来没有什么上等拍品,要不是放出地级丹方的风声,根本不会这么热闹。 前面的拍品,众修士果然兴致缺缺,但还是有人拍了下来。 一直到地级丹方的拍卖。 拍卖行内的气氛一时间到达顶点,修士们摩拳擦掌,数着储物工具里的晶石,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干一场。 主事的嗓音开始发颤:“接下来的拍品,就是诸位期待已久的地级丹方!” 木简被呈上,其上设有禁制,看不到具体内容,不过通过紫色华光,大家还是轻易能够辨认出,这的的确确就是地级丹方! 主事欣赏着所有人热切的目光,高声叫喊:“起拍价,一百万下品晶石!”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下收藏和评论啦~ 第5章 圣元大陆,流通货币为晶石,分上、中、下三等,至于传说中的极品晶石,基本已经绝迹,即便有,也不会流入市场。 一千下品可兑换一颗中品,一百中品可兑换一颗上品。 一百万下品晶石,也就是一千中品晶石,十颗上品晶石。 上品晶石相当珍贵,大多聚集于世家或大宗门手里,寻常人很难见到。中品晶石也不会轻易拿出来交易,流通最广的还属下品晶石。 这个起拍价其实算不上太高。 场下立刻有人豪气干云:“两百万!” 紧接着:“两百五十万!” “三百万!” 经过一番激烈争斗,普通席上的修士已经叫到了八百万,一个个抢得脸红脖子粗的。 八百万之后,场中再无声音,很明显,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主事不由将目光投向贵宾室。 果然下一秒,某位贵宾出声了:“一千万。”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两百万。” 贵宾们的争夺才刚刚开始,气氛再一次推到顶峰,主事嘴角抽搐上扬。 现在就争成这样,等会儿圣品筑基丹开拍,不知道会是什么场景。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价码已高达两千五百万,场中修士瞧热闹不嫌事大,津津有味看着有钱人挥霍。 贵宾间内,楚少东拧紧眉头:“药馆最多还能匀出多少?” 家仆战战兢兢:“少东家,最多只能再加五百万。” 楚少东咬咬牙:“三千万!” 不成功,便成仁。 地级丹方确实珍贵,但三千万晶石已经到顶,其他人存在诸多顾虑,毕竟即便拿到丹方,也不一定能找到炼药师,即便找到炼药师,也不一定能炼出来。 楚少东没有这些顾虑,他家就是开药馆的,当然有炼药师坐镇。 三千万劝退所有人,地级丹方最终被楚少东收入囊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拍卖会到此结束时,主事再次昂扬出声:“接下来,本行将呈上今天最后一份拍品,圣品筑基丹!” 什么! 本欲离场的修士纷纷震惊在原地,甚至觉得自己刚才产生了幻听。 贵宾间的门刚刚打开,就又全都闭上了。 楚少东呆呆站在门后,一股巨大的后悔将他淹没。 早知道有圣品筑基丹,他就不会花费所有晶石拍下地级丹方啊! 悔恨、遗憾、愤怒等情绪直接让他红了眼。 家仆小心翼翼:“少东家,还回府吗?” 楚少东气急,一巴掌扇飞家仆,“回什么回!我倒要看看,会是谁拍下圣品筑基丹!” 没有一个人离开拍卖行,大家都想瞻仰圣品丹药,即便买不起,过过眼瘾总是可以的。 很快,五只玉瓶被呈上。 众修士都很疑惑,怎么会是五瓶?难道要他们猜出哪一瓶装着圣品筑基丹吗? 没人想过这五瓶里面都是圣品筑基丹,在他们心里,圣品能有一颗就已经是天道慈悲了,怎么可能一下子蹦出来五颗? 主事觉得今天已经是他的修生巅峰了。 他笑得情真意切,“诸位,这里是五颗圣品筑基丹,分五次拍卖,起拍价均为两百万下品晶石!”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价码吓到了,但不得不说,圣品丹药的确值得这个价码。 圣品筑基丹对于修士的益处是贯穿整个修生的。 地基建得完美,楼再高也不怕松动倒塌。 很多修士都是有家族的,家族里小辈恰逢冲击筑基期,若是能得此丹,家族的未来希望更大。 修士们的情绪再一次高涨,贵宾间的大佬们也坐不住了,连忙发出传讯符到家族里,让人送晶石过来,越多越好。 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圣品筑基丹想不想要!想要就赶紧送晶石过来别哔哔! 消息越传越广,连不问世事的大宗门都隐有耳闻。 不过大宗门底蕴深厚,也不是没见过圣品筑基丹,没太放在心上。 碎秋城的盛景,玲珑拍卖行的盛况,都没有影响到正在修炼的晏休。 她正沉迷修炼不可自拔。 体内的灵力仿佛她最亲密的伙伴,顺着她的心意,一次又一次温养经脉和丹田,并逐渐壮大。 境界越高越难提升,曾有合体期大能闭关千年都毫无寸进,所以晏休一点也不着急。 她修正的功法不再危害身体,且速度极快,总有突破境界的时候。 翌日一早,晏休从修炼中醒来,收到来自玲珑拍卖行的传讯符。 地级丹方和五颗圣品筑基丹,交易总价为两亿八千万下品晶石,除去中介费,还剩两亿两千四百万,全部存在储物手镯中,由聂尚亲自送到峰下。 晏休让欧阳琴去取。 欧阳琴带着手镯回来,饶是她再淡定,也被这么一大笔财富惊住了。 “尊主,晶石已经取回。”她将手镯递给晏休。 晏休没接,而是交给她一根木简,“以后还要继续炼丹,这里面刻了我需要的药材,还有一些杂物,手镯你拿着,替我买回来。” 寻常吩咐刻入木简,木简不会产生光芒,也无禁制。 欧阳琴轻易看到晏休要买的东西,迅速计算后,诚实道:“尊主,买这些用不着这么多晶石,而且属下携带如此多晶石,也不安全。” 她说得有道理,晏休想了想,交给她一个戒指,“减去预算,剩下的晶石装进这里。” 欧阳琴利落办好,将塞满晶石的戒指交还晏休。 晏休很满意,不愧是星月宫的大管家,管家能力确实不俗。 大管家很重要,必定不能遇到危险。 她仔细打量欧阳琴,最终目光落在她的木簪上。 “簪子给我。” 欧阳琴没问原因,直接拿下簪子递给晏休。 晏休往簪子里注入一些灵力,还设了禁制,“带上簪子,除非遇到合体期以上修士,否则不会有危险。” 欧阳琴欣喜接过,谢过晏休后,正要离开,晏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再去买些布料绣线,让贺长亭多做几套衣服。还有,四殿都拨些晶石修炼。” 欧阳琴忍不住弯唇,笑得格外动人:“属下遵命。” 正在修炼的贺长亭突然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惊醒。 恰逢欧阳琴到访,说明来意。 “陪你去采购?为什么?”贺长亭一脸疑惑。 欧阳琴笑了笑,“尊主嘱咐我买些布料与绣线回来,我不懂这些,怕买的不合适,宫里只有你精通此道。” 贺长亭:“……” 敢情是要他多做几套衣服啊! 第6章 星月宫一夜暴富,姜刀得知后,更加仰慕晏休,经常跑到主殿讨教刀法。 以前的尊主只知道修炼,几乎不管其他事务,也从不与他们亲近,姜刀多多少少有些敬畏。 可是自上次出关之后,尊主不仅教她刀法,还经常摸她脑袋,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 姜刀小姑娘心性,感受到晏休的温柔对待,心里渐渐生出几分依赖。 欧阳琴忙进忙出采购药材,贺长亭买了质地上乘的布匹和绣线后,就闭门不出了。 星月宫峰顶一派祥和,楚家药馆却被怒意笼罩。 “这都几天了?地级丹药还炼不出来?本少爷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楚少东满目暴戾,一掌拍碎桌子。 楚家养了几个炼药师,药馆里的丹药都是他们炼出来的。 可就在前几日,少东家拍了一份地级丹方,让他们尽快炼制出地级丹。 他们哪里见过地级丹方?平日里最多炼炼玄级丹药,拼命研究了好几天,也没能炼出个所以然。 听说少东家为了这份丹方,花费了三千万,也因此,他没有余力去竞争圣品筑基丹。 那可是圣品啊! 几名炼药师感慨万千,他们恐怕终生都没法炼出圣品丹药。 “少爷,炼制地级丹药,炼丹师至少达到金丹期,甚至更高境界,咱们修为低,实在没办法炼制。” 楚少东能不知道吗?他就是因为没争得圣品筑基丹,迁怒他们而已。 得不到圣品,要是能炼出地级丹药,也可以少些遗憾啊! 他烦躁地挥挥手,让几名炼药师退下,又召来家仆。 “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家仆弯腰低眉:“回少爷,圣品出世第二天,有一黑袍人和一女子进入玲珑拍卖行,除此以外,并无其它异状。” “可知他们身份?”楚少东拧眉。 “黑袍人身份不明,不过那女子常来药馆卖药,几日前,少爷您还派人去……” 楚少东眼睛一亮,“是她!快,让那两个人来见我!” 唤来两人之后,这两人却一问三不知,连他曾嘱咐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楚少东气得直接取了他们性命,直呼废物。 他倒是想去问玲珑拍卖行,但心知玲珑背后有大能守护,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拍卖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仅是楚家,那天参与拍卖会的修士,大多都向玲珑打听过圣品筑基丹的来源。 玲珑一概打哈哈过去,啥也不透露。 得亏背后有大能兜着,否则拍卖行早就被人掀了个底朝天。 寻找神秘炼药师无果,碎秋城渐渐恢复原先模样,热闹只是暂时的。 星月宫,欧阳琴买回来一大批药材,全部交给晏休。 “这几日辛苦了。”晏休很喜欢欧阳琴,长得美,性情又温柔,还帮她分担了不少事务。 欧阳琴柔柔一笑,“不辛苦,只是买点东西而已。” “北殿主还没消息?” 她到现在都没见过北殿主陆百草,也不知道陆百草到哪个犄角旮旯采药去了。 “尊主不必忧心,百草她出去采药,经常半月不归。” 晏休颔首,“你回去修炼吧,不用担心耗费晶石。” 欧阳琴不禁笑起来,现在尊主财大气粗,确实不用在意晶石。 这次采购所用晶石,不过九牛一毛。 欧阳琴回东殿后,晏休来到北殿。 屋顶上次被雷劈开,现在正是露天状态,破旧的丹炉沐浴在阳光下,颇显几分可怜。 糟糕,她忘了买新的丹炉! 这炉子被雷劈过,如今用起来肯定会出现瑕疵,不过现在已经快来不及了。 贺长亭即将冲击金丹期,还是尽快炼制出抱金丹为好。 晏休将药材一一整理好,沉下心神,催动灵力至手掌,分解出每一种药材的独特药性。 丹炉在真火的烘烤下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 晏休稳住丹诀,争分夺秒,终于在丹炉碎裂的前一刻,炼出九颗抱金丹。 只可惜,这次没有炼成圣品,不过上品抱金丹用着也不错。 星月宫是真可怜,连个像样的丹炉都没有。 质量上乘的丹炉,能够经历数百次天雷的洗劫,完全不必勤换。 她刚收起九颗抱金丹,南殿的灵力骤然发生改变。 这个改变很轻微,可瞒不住合体期的晏休。 贺长亭要结丹了! 她直接瞬移至南殿内,见贺长亭盘膝坐在地上,身上灵力波动明显,立刻喝道:“启口!” 贺长亭下意识张嘴,一道金色流光迅速钻进他口中,化为甘甜药液,直入咽喉。 体内的灵力腾地暴涨,原先不顺畅的地方也消失不见,身躯仿佛变得很轻很轻,有种飘然如仙之感。 晏休没有离开,她在等劫雷。 修士结丹,天道会降下劫雷,这是一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过程。 吞下抱金丹的修士,比直接硬扛的修士成功率高得多。 这也是修士如此崇尚丹药的原因。 天空轰隆作响,黑压压的云层遮住整个星月宫,其中紫色闪电噼里啪啦作响,正在凝聚一道极强的天雷! 在碎秋城修士眼中,继圣品七彩霞光之后,天际又出现结丹雷劫,最近果然热闹很多。 不过结丹天雷很常见,众人没有太过关注。 星月峰顶,一道紫色天雷强势劈中南殿,整个南殿在天雷中灰飞烟灭,唯余贺长亭和晏休两人完好无损。 紫电劈在贺长亭身上,他脸色一白,面如金纸。 结丹有三道雷劫,一次比一次来得强势威猛,贺长亭死死盯着天空,动了动唇。 “不用帮我挡。” 如果他连雷劫都渡不过去,还谈何报仇?他知道晏休是好意,但这次雷劫,他非渡不可。 晏休闻言,准备好的手势又放下。 相比喜欢逃避的人,她更欣赏贺长亭这样的。 三道天雷降下,贺长亭直接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天雷淬炼躯体,经过这次洗礼,贺长亭的身躯会更加强韧,意志也更加坚定。 晏休将昏迷的贺长亭拎到主殿,看向前来关心的欧阳琴和姜刀。 “他没事,睡一觉就醒,不过……”她顿了顿,痛心疾首道,“等所有屋子重新修葺好,以后你们渡劫都去野外找个地方,晶石再多也不够天雷轰的。” 欧阳琴掩唇轻笑:“属下遵命。不过尊主,北殿需要一同修建吗?” 晏休失笑:“一起吧,我以后炼丹也找个不怕雷的地方。” 旁听的姜刀立刻兴奋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合适!” 第7章 星月宫所在是此地最高一处山峰,山峰周围遍布或高或矮的小山峰。 姜刀说的好地方,是离这不远处的一片山谷。 山谷四面环山,普通人很难进入,不过修士御剑飞进去,轻而易举。 这里清静优美,地势低处聚起一片湖水,四周山壁坚硬挺拔,引天雷的时候也不担心会破坏周围。 索性就叫它天雷谷罢。 “这个山谷确实不错,小刀有眼光。” 得晏休称赞,姜刀开心得不得了,一双杏眸都弯成了月牙儿。 回到宫中,晏休唤来欧阳琴。 “丹炉破损,需要换新的,哪里能淘到宝贝?” 欧阳琴卖过那么多次药,对碎秋城附近的市场极为了解,温柔答道:“尊主是否听说过黑市?” 晏休恍然大悟,这个她知道,在现世,修界也是有黑网的,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陪我一起去。” 她是个行动派,说完就带着欧阳琴直奔黑市。 黑市位于碎秋城西,在一家赌场的地下,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想要进去,得先交钱。 一千晶石换一张入场券,晏休果断划出两千晶石。 黑市里不是黑魆魆的,跟外面街市没什么大的区别,壁顶嵌着可以照明的火石,各个店铺或摊位整整齐齐,并不杂乱。 只有一点,黑市里,如晏休一样身着黑袍的人有很多,所以晏休和欧阳琴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黑市之所以是黑市,是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走明路。 晏休停在一个摊位前,看向那颗妖族魂丹,心里叹了口气。 中古到底与现世不同。 摊主也穿着黑袍,用沙哑的嗓音问:“阁下想要什么?” 晏休放下十颗晶石,“何处可买丹炉?” 摊主收下晶石,指了一个方向,“往里走,第二个岔路口,左转。” “多谢。” 两人穿过街市,果真看到藏在巷子里的铺子。 门前两只火石在绳子的牵引下,悠悠地转。 晏休抬步踏进店门,便见店内陈列不少丹炉,都比星月宫那个普通丹炉来得强。 “阁下想要什么样的丹炉?”一人出现在楼梯处,没穿袍子,只是在脸上施了幻术。 进黑市前,晏休也给欧阳琴施了幻术,等级低于晏休的,完全看不清欧阳琴的脸。 这个疑似掌柜的人,不过心动期,晏休看得清清楚楚。 挺普通一男的。 她环视一周,口气很大:“要最好的。” 掌柜见多了这样的人,直接伸手:“请随我来。” 二楼是档次更高的丹炉,晏休看了看标价,果然比一楼的高出几倍。 掌柜捧出一只做工极为精致的小丹炉,“客人看看这个有没有眼缘。” 晏休摇首,太小了,九颗丹药的量都不够放的。 “我自己瞧瞧。” “好的,您慢慢挑。”掌柜站在一旁,安静地任由晏休挑选。 晏休忽然指向一面货架,财大气粗道:“这些我都要了。” 虽然这些丹炉没法跟现世比,不过看起来还挺耐用,多买一些有备无患,而且她用坏了北殿主的丹炉,总得赔偿一二。 掌柜目露惊喜,贵客中的贵客啊! 他忙殷勤道:“贵客,这些加起来共计三百四十五万,小店抹去零头,收您三百万如何?” 晏休自然没有意见。 钱货两讫后,两人离开店铺。 “尊主,现在回去吗?” 要是以前,欧阳琴不会这么说话,但近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发觉晏休比以前平易近人,渐渐地,她对晏休的敬畏少了些,崇拜却多了些。 能炼出九颗圣品筑基丹的,天下还有几人? 敬畏让人疏远,崇拜却让人产生亲近的冲动。 晏休摇摇头,“难得来一次黑市,总不能浪费了那两千晶石。” 黑市里有不少市面难得一见的奇珍,肯定得去看一看,说不定能碰到鲛人泪。 不过想起中古时期得到鲛人泪的方法,晏休就有些同情那些鲛人。 中古时期,修士对鲛人的了解非常浅薄。 传言鲛人冷心冷情,轻易不会落泪,除非遭受极致的疼痛。 于是所有人都信了,也不管这个说法正确与否,反正非我族类,何必在意那么多? 直到后来,这个传言才被推翻。 鲛人的确不会轻易流泪,但是鲛人并非无情,只要他们动情,不论欢喜抑或悲伤,都会落泪成珠。 关键是,他们自己愿意。 所以即便不少人去深海捕捉鲛人,用尽刑罚也难以收获到鲛人泪。 鲛人常生活在深海里,其实并不知自己眼泪对人类的重要性,面对人类无情的虐杀,他们相当无辜且无措。 后来各种族融合,谣言被打破,不少鲛人都学会收集眼泪,和人类做交易。 欧阳琴陪着晏休走在街市上,时不时好奇地看看左右货物。 越往前走,环境似乎越脏乱。 入口处的整齐干净,恐怕是为了防止劝退修士吧?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吵吵闹闹的,一点儿也不清静。 晏休正要返回,却突然发现脚下踩到一个东西。 她后退一步,低头看去。 一枚海蓝色鳞片贴在肮脏的地面上,其上血迹星星点点。 晏休弯腰将之捡起,放在火石下仔细观察。 这不是……鲛人身上的鳞片吗? 欧阳琴没见过,疑惑问:“蓝色的鱼鳞?” 旁边一个摊贩闻言,轻嗤一声:“什么鱼鳞?小姑娘难道没听说过鲛人?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鲛人鳞!只可惜,是个杂种鲛人。” 欧阳琴一惊:“什么意思?” 一个壮汉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揪出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扔到她们面前。 “你们是第一次来黑市吧?”他用鄙夷的目光看一眼地上的东西,“咱们黑市有个杂种,就喜欢偷吃东西,这不,刚才又要偷吃,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晏休目光落在脚前。 劣质的黑色布块包裹下,是个蜷缩着的人形,极其瘦小,一截手臂不小心露在黑布外,其上竟布满蓝色鳞片,且多处血肉模糊,有些伤口,像是鳞片被硬生生揭下来似的。 欧阳琴眉头蹙起,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周围的摊贩还在叽叽喳喳说着恶毒的话,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毕竟人妖有别,人和妖结合生下的产物,他们怎么会存在同理心? 想必面前这个黑袍人也不会在意。 可是下一秒,他们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晏休蹲身,伸手揭开脏兮兮的黑布,露出一张覆着鳞片的脸。 还有一双幽寂漠然的眼睛。 第8章 天雷谷,一团黑影被掷入湖中,惊起一丛飞雀。 黑影渐渐沉入湖底,似乎压根没有上来的打算。岸上的晏休见状也没着急,反而悠闲地坐在地上开始修炼起来。 日落熔金,霞光洒在湖面上,泛起淡淡光芒。 须臾,涟漪从湖面扩散开去,黑影终于钻出水面,静静看着端坐岸上的晏休。 他依旧用那块肮脏的黑布,将自己整个罩得密不透风。 经过湖水的滋润,他伤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不少。 晏休神识一直关注着他,见他出水,便收功起身,走到湖边,对上那双海蓝色眼睛。 “遮那么严实做什么?”晏休的声音嘶哑难听,“那块黑布脏了,扔掉吧。” 海蓝色眼睛动了动,从头到脚,将晏休打量了一遍,仿佛在说他们俩半斤八两。 晏休轻笑出声:“我毁了形貌,难看得很,你长得又不丑。” 鲛人以美貌和歌喉闻名大陆,这少年身为半人半鲛,即便只遗传鲛人一半血统,容貌也定胜过多数人。 海蓝色眼睛黯淡下去。 晏休知道他是因为脸上身上的鳞片而自卑,也知道他因为周围人的恶意而冷漠厌世。 不过没关系,有自己做参照,这个小少年应该会感到安慰。 晏休盘膝坐下,对着湖面解下黑色幂蓠。 湖水中倒映出她的面容,饶是晏休有心理准备,都被这张脸给惊到了。 干瘪得不同凡响,还隐现几条诡异的纹路。 水中的少年更是瞪大眼睛,不知是该震惊,还是该同情。 晏休重新戴上幂蓠,淡定看向他:“到你了。” 少年没动,反而开口问:“你是不是很厉害?” 不愧有鲛人血统,声音极为悦耳动听,仿佛林间清风,涧上石泉,又如琵琶弦动,珠落玉盘。 晏休颔首。 “你是不是需要鲛人泪恢复容貌?” 晏休低笑,“我的确需要。” 但这不是她带他回来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不忍心而已。 少年敛目,过了好半晌,方轻声道:“我不会流泪,你抓我回来也没用。” 晏休没吭声。 她的沉默让少年有些惊慌,他目露无措:“我是说真的,以前也有不少人打我,想让我流眼泪,可打得再疼,我都没能流出来。” 若非鲛人自身愈合能力强,他早就死了。 晏休看着他在这装可怜卖惨,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黑市见到的眼神。 小鲛人演技不错啊,不过还是太嫩了。 “你抓了我也没用,还要给我吃喝,多浪费。”少年泡在水里,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 晏休起身,居高临下道:“我养得起。” 少年:“……” “我脸上有鳞片,非常吓人。” 晏休:“正好给我点安慰。” 一阵无言之后,水中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似乎已经认命,慢慢掀开脏乱的黑布,露出真正面目。 从五官来看,天道宠儿。 从两腮鳞片来看,天道弃子。 鲛人的美貌确实世上罕见,若非那些鳞片,单论相貌,他在晏休心中也能排在前列。 她打量一会儿,由衷赞美:“挺好看的,鳞片色泽也亮,血统应当差不了。” 少年:“……”他该谢谢夸奖吗? 冷漠不行,卖惨也不行,就连身上的鳞片都没吓到这人,他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跟我回宫吧,我还有正事儿要办。”晏休随口丢下一句话,祭出长剑。 少年无奈,只能游到岸上。 失去黑布遮掩,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显露无疑,四肢裸.露在外,能清晰看到上面的鳞片。 见过晏休的容貌,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丑了。 “上来。” 少年依言踏在飞剑上,站在晏休身后。 长剑匀速上升,往星月峰顶飞去。 “你多大了?”晏休操控飞剑的同时还不忘闲聊。 “十四。” “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晏休:“自己取个。” “不认识字。” 他这么笨这么没用,还是赶紧把他丢下去吧! 晏休回首看他一眼:“力气还是有的,正好宫里需要劳力,你就帮忙修缮房子好了。” 少年:“……” 这人实在是难搞定。 晏休把他带回星月宫,此时贺长亭已经苏醒,得知她回来,立刻行至主殿。 “多谢尊主护法赠药。” 倒是比第一次见面多了几分诚意。 晏休随意点点头,“一颗上品抱金丹确实挺值钱的,你就替我多做几套衣服还债好了,顺便帮他也做几套,不用太贵的料子,反正他也是来做杂役的。” 她说着,将鲛人少年推到贺长亭面前。 贺长亭已经从欧阳琴口中得知捡回少年之事,方才见到少年身上鳞片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在听到晏休吩咐后,才仔细打量少年,似乎是在目测身形。 “属下遵命。” 晏休心情甚美,又道:“南殿和北殿皆需修葺,你去让小刀和琴管家同住,你与他住一起。” “是。” 想到少年没有名字不好称呼,晏休懒得想名字,直接交给贺长亭:“你帮他取个上口的名字。” 贺长亭看一眼少年:“听说贱名好养活,不如叫做二狗?” 晏休:“……”她就说贺长亭不是个单纯的人!在这故意激某可怜孩子呢。 某可怜蛋:“……不用了,我娘叫我阿金。” 贺长亭:好像也没比二狗好听多少。 不管怎样,身为杂役,阿金的称呼是定下了。 晏休挥挥手:“明日开始动工,贺长亭你给阿金弄点好吃的,攒点力气盖房子。” 贺长亭带着阿金离开主殿,晏休沉下心思开始修炼。 一夜过后,星月峰顶似乎热闹起来。 原来几位殿主都不会盖房子,只好从山下教众里挑选几位能工巧匠和一些劳力,一起致力于修建宫室。 星月宫现在有钱了,不仅要推翻以前的简陋木房子,还要修建得漂漂亮亮的。 晏休不是个抠门的人,山下都是她星月宫的人,只要大家肯努力,晶石、丹药等修炼资源,都不是问题。 不过很显然,山下的教众,并不清楚他们星月宫已经暴富了。 他们驻扎在这里,不过是寻求合体期大能的庇护而已。 晏休见欧阳琴管理妥当,遂孤身前往天雷谷,打算炼制恢复身体的丹药。 她要炼的丹药名为凝雪丹,可驻颜美容,祛除体内杂质,还能使肌肤像雪一样白皙。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够补足气血。 大反派成为这样,是因为修为速成,将体内气血消耗殆尽所致。 新买的丹炉安静落在草地上,药材整齐摆放在面前,晏休沉下心神。 起势,成丹。不过半个时辰。 当紫电消失,七彩霞光出现时,碎秋城突如烧开的沸水,再次喧嚣起来。 第9章 上次圣品出世,修士们没能找到那位神秘炼药师的踪迹,本以为大师只是途径此地,碰巧炼成圣品而已。 可没想到,圣品竟再次出现在碎秋城方向。 大师就在碎秋城! 众修士蜂拥而至,碎秋城内摩肩接踵,就连玲珑拍卖行都被修士挤爆,纷纷打听那位大师的踪迹。 要不是有聂尚坐镇,恐怕整个拍卖行都会被激动的修士给劈了。 聂尚和主事都头疼得很。 他们连晏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跟那些修士没什么两样啊。 要不是玲珑有福气,大师都不会看上他们这个小拍卖行。 两人正想着怎么平息修士激动的情绪,天雷谷炼丹的晏休恰好收到了姜刀的传讯符。 她收好丹药,瞬移至星月峰顶。 “北殿主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男子装扮、相貌清秀的姑娘出现在她面前,满目疑惑看着她。 北殿主陆百草,擅炼丹,不喜言辞。 姜刀倒是活泼,眉眼弯弯跟晏休解释:“尊主,陆姐姐刚回来就看到天象,我跟她说是您在炼丹,她还不相信呢!” 晏休倒是理解陆百草的心思,外行很少能真正体会炼丹的不易之处,像晏休这样轻易炼出圣品的,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且晏休此前,根本没有展露过炼丹的能力,陆百草自诩炼丹水平不俗,如今自己擅长的领域出现一个更加强势的人,她不困惑才怪。 面对陆百草的疑惑,晏休不打算解释,她只是掏出玉瓶,递给陆百草。 小姑娘解开封口,九道华彩喷薄而出! 九颗圣品! 陆百草震惊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知道这么问相当不妥,炼药师的方法很珍贵,除非亲子徒弟,否则不可能传授给外人。 但她实在太过震惊,因为在她族内,天赋再高的炼药师,也没法做到如此完美。 晏休早就想将炼药方法教给陆百草了,在她的规划中,卖丹药绝对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一直炼丹。 现在陆百草问了,她就开门见山:“丹诀和丹方我都可以教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陆百草看着她,似乎有些动容。 炼药师的传承极为慎重,选徒也相当严格,像晏休这样随意教授人炼药诀窍以及丹方的,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她动了动唇,最终却选择摇头。 晏休困惑:“为什么?条件也不是很苛刻。” 姜刀也问:“陆姐姐,你不是最喜欢炼丹的吗?尊主要教你炼圣品丹药,你干嘛拒绝?” “我以前……拜过师。” 一人不能拜两个师父,所以她只能选择拒绝。 晏休失笑,中古到底与现世不同。现世修界的炼丹手诀和基础丹方都是编纂成册,供有天赋的小孩从小学习的。虽然也有师门,但宗门之间,互相研讨丹方是常事,根本不会敝帚自珍。 “我不是要收你为徒,”她解释道,“我乃一宫之主,自然要为星月宫着想。你是北殿主,此前也一直炼丹维持星月宫日常开支。现在这个重任还得交给你。” 晏休顿了顿,郑重道:“我要在碎秋城开间药铺。” 陆百草明白了,她一方面很想学习更加高深的炼丹术,另一方面又觉得不拜师是占了晏休便宜,一时拿不定主意。 晏休不给她迟疑的机会,直接道:“你的丹炉已经破损,我又买了些新的,我带你去天雷谷,看看你炼丹的水平。” 陆百草随她至天雷谷。 “先从筑基丹开始。”晏休吩咐道。 陆百草的实力在同龄中已经不俗,她修为已达心动期,且筑基丹她曾炼制不下数万次,算是炉火纯青。 整理完药材,她沉下心神,开始起势。 繁复的手诀落在晏休眼里,晏休顿时发现几处不足,但没有出声叫停,而是直到丹成。 陆百草一次出炉七颗,四颗中品,三颗下品。 这种水平已经算不错了,但她很羞愧。 站在她面前的是能炼出圣品丹药的人,她这种低级的炼制方法,实在让人赧颜。 晏休却赞了一句:“药性处理不错。” 陆百草猛然抬首,目中似有水光泛起,紧紧看着晏休。 “不过你这手诀有些不足。” 晏休见陆百草目露不解,便道:“我知你有师门传承,手诀也是你师父所授,但这不表明手诀就是完美无瑕的。如果你愿意尝试,我稍候教你。” 陆百草毫不迟疑,迅速点头。 她敬重师门,可她更注重丹道是否完美。 晏休将手诀错处点出,陆百草在丹道上确实天赋不俗,不过稍一点拨,她就明白过来。 等熟悉修正后的手诀,她再次炼起了筑基丹。 这一次,陆百草明显感觉到,原先有些滞涩不畅的地方,果真变得顺畅自然,而那些药材也更加服从温驯。 她渐渐沉浸在这种玄妙的境界中。 直到炉底药液凝结成丹,她欣喜地睁开眼睛,看向晏休。 晏休:“成丹九颗,五颗上品,四颗中品,不错。你再熟悉几次,成丹应会更佳。” 陆百草满目欣喜,心中充满感激。 “以后星月宫能不能富起来,就靠你了。”晏休说了一句很毁气氛的话。 陆百草却不在意,能多多炼丹,她高兴还来不及。 有人替自己分担炼丹重任,晏休心情甚佳,教给陆百草一些稀奇珍贵的丹方后,就在她崇拜感激的目光下坐地修炼。 星月宫还没建好,她决定这段时间就在天雷谷住下了。 她修炼了七天,陆百草就在旁边炼了七天的丹药。 各种各样的丹药都有,总共有几千颗,足够去开个药馆了。 而这七天里,碎秋城的人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玲珑拍卖行正在等待晏休传讯过去,毕竟圣品丹药放在拍卖行才能卖出天价。 主事等得都快上火,还是没见到传讯符,忍不住找聂尚哭诉:“大师是不是不愿意跟咱们合作了?是不是上次拍卖的结果让他失望了?” 他一个八尺壮汉,摆着一副哭唧唧的模样,聂尚颇觉辣眼睛,忙扭过头去。 正要回答,面前突然出现一张传讯符。 “传讯符!”主事瞪大眼睛,想拿却不敢伸手。 聂尚心里也有点小激动,但表面依旧淡定。他伸手触上传讯符,只听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 “聂前辈,尊主让您来取药。” 聂尚原本的木头脸忽然浮现一丝微笑,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10章 碎秋城近日出了两件新鲜事儿。 一件是女修们疯狂争拍的圣品凝雪丹,一件是楚氏药馆对面新开了一家药馆。 星月药馆。 谁不知楚氏药馆在碎秋城的地位?这名不见经传的星月药馆,哪来这么大胆子与楚氏叫板? 楚家嫡系可是中洲第一大宗擎云宗的弟子,星月药馆这波操作无异于虎口拔牙。 不论众人如何议论,星月药馆于吉日正式开张。 药馆门口,一道竖牌矗立,其上各种丹药陈列,竟多数皆为上品! 众所周知,圣品丹药是传说,上品丹药亦是难求。 就连楚氏药馆里的上品都能称为“镇店之宝”。 一时间,众修士不敢置信,却又耐不住好奇心,纷纷涌入星月药馆。 毕竟药馆说了,开业第一天全部半价! 要是真的上品,买了就等于赚了。 星月药馆人满为患,衬托着对面的楚氏药馆门可罗雀。楚少东收到消息后,先是愤怒地想杀人,后冷静下来,心里浮现一个可能。 星月药馆背后的炼药师,不会就是炼出圣品丹药的大师吧? 一个能炼出圣品的大师,炼出上品丹药自然不在话下。 他唤来家仆:“去打听星月药馆背后有无势力,再打听炼药师是谁。” 天雷谷。 欧阳琴汇报完药馆第一天利润,还是忍不住问道:“尊主,您为何要在楚氏药馆对面开药铺?” 晏休笑笑,“你上次受了欺负,咱们也不能认怂。” 对于这话,欧阳琴只信了三分。或许尊主有几分是因为她,但真正原因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她识趣地没再问。 “宫室修建得如何了?”晏休好些天没回峰顶,也没用神识去监工。 “大家都很用心,主殿已经修建大半了。” 晏休颔首,“功劳甚者,赐上品丹药一枚,其余的中品即可。” 欧阳琴应下,想了想,忽然说道:“尊主,还有一事。您上次带回的鲛人少年,出了点状况。” “怎么?” “宫内众人多有排斥。” 她未点明少年受辱之事,但晏休也能想象得到,不由有些懊恼。 最近实在有些忙,竟将阿金给忘了。 “我将他交给贺长亭看管,贺长亭人呢?” 欧阳琴抿唇,“他正在给尊主缝制衣袍,整日闭门不出,阿金是是修缮宫室后受人欺负,若非属下亲眼所见,也不知会如此。” 晏休沉默几秒,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上心。 种族歧视,亘古以来便存在。晏休习惯了现世的和谐相处,一时竟大意了。 “我去看看。” 她带着欧阳琴瞬移至星月峰顶,神识覆盖整片峰顶,轻易寻到正在努力干活的阿金。 他暂时还只是凡人,力气压根比不上那些有修为的教众,正独自拖着一根粗大的圆木,蹒跚往前走。 一位筑基期的男修士,突然用术法将他绊倒,若非阿金躲避及时,那根圆木就会砸中他的脚,甚至砸在他身上。 即便鲛人愈合能力极强,那些伤痛也是没法忘却的。 有些人附和大笑,有些人冷漠以对,还有些人心善想要出头,却被修为更高的压制住。 阿金沉默低着头,丝毫没理会旁人,弯腰想要继续抬起木头。 那修士狠狠捉住他的手臂,指甲用力抠进少年的鳞片缝隙,少年眉头皱起,显然正忍受剧痛。 暗处观察的晏休看一眼欧阳琴,“认真努力?” 为何她看到的只有欺压和极低的效率? 欧阳琴:“……”明明她在暗处观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努力干活! 看到阿金受欺负也是休工后不小心撞见的。 晏休隐在幂蓠下的脸紧紧绷着,“里面有修为高于你的人。” 欧阳琴即便想暗中观察,也会被人先发现。 欧阳琴:“……属下有错!” 晏休没理他,直接出现在教众面前,目光落在那修士抠着阿金鳞片的手上。 所有人都像是凝固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保持原来姿势。 只因晏休合体期的威压让他们丝毫无法动弹。 她一剑削去那男修手臂,在他凄惨的叫喊中淡淡道:“你入我门下,想必曾经亦受欺辱,为何还要欺压同门?” 来星月宫的,几乎都是受人背叛之人,他们本来深受其苦,却还如此双标,欺辱毫无修为的同门。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应是如此。 男修捂住血流如注的手臂,目眦欲裂,愤恨道:“那如何能混为一谈!尊主,您仅仅因为一个异族杂种惩罚于我,我不服!” 他这么一说,厌恶异族的人都觉得寒心。 晏休才不会跟他讲道理,直接告知所有人:“不服本座惩处的,现在就可离开星月宫。” 那修士因一臂之仇,恨恨看了晏休和阿金一眼,惨白着脸离开星月峰顶。 有些不满晏休向着异族的,也都下山去了。 剩余的教众,半句话也不敢说。 “诸位,入星月宫,就得守星月宫规矩。”她顿了顿,又给了颗甜枣,“此次修建宫室者,皆可得一颗中品丹药,丹药种类自选。功劳杰出者,可得一颗上品丹药,种类依旧自选。”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喜交加。 他们也不傻,天雷谷时不时传来药香,碎秋城新开一家星月药馆,说明他们星月宫的丹药量不仅充足,还质量上乘。 若是能得一颗丹药,修建宫室算什么! 众人纷纷单膝跪地,“多谢尊主恩典!” 晏休一展袖,将他们托举而起,“过几日,本座会颁布宫内守则以及奖惩机制,诸位务必牢记。” “谨遵尊主令!” 晏休看向眼前少年,见他脸上四肢皆有新鲜血迹,心中略存愧疚。 她本以为,教众即便厌恶异族,也会看在阿金是自己带回的份上,不会存在欺压。 是她的错。 “你随我来。” 阿金沉默踏上她的飞剑,再次被她带到天雷谷。 “你虽为半鲛,但依旧需要水来滋养,这样愈合更快。” 阿金顺从跳入湖中,深蓝色鳞片在湖水中愈加色泽饱满,阳光照耀下,泛着动人的光泽。 水的确能使伤口恢复得更快。 阿金畅游片刻,突然从水中蹿起,一双大海般深邃的眼眸直直看向晏休。 “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他不明白,明明这里的所有人类都视他如异类妖孽,为何偏偏这个人,还会为他出头。 晏休:“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阿金:“……”无法反驳,但心情舒畅不少。 他经历多年人类伤害,已经不再需要人类的同情,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恨那些伤害你的人吗?”晏休问。 阿金:“大概吧。” “如果你能修炼,并修炼有成后,会去报仇吗?” 阿金:“也许会。” 说实话,他虽然视人类为仇敌,但也挺理解人类,毕竟像他这样的怪物,谁会真正接受? 不仅仅人类,就连鲛人也会将他当成耻辱。 晏休注视着水中乌发披肩的美少年,做出一个注定世所不容的决定。 第11章 有陆百草这个助力,晏休不必操心星月药馆丹药不足的问题,她成日沉浸于修炼中,还不忘服用凝雪丹。 星月宫教众那日走了大半,剩余少数并非真的忠心,只是实在无处可去,且丹药的诱惑实在太大。 反正那杂种鲛人只是个□□凡胎,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们并不知道,晏休从异世而来,其见识远超于圣元大陆的修士。 现世的修真界,通婚相当常见,且混血儿天赋往往更加强大,适合父系母系的双功法修炼。 半人半鲛,既能修习人类功法,又能接受鲛人的传承。 她既收了阿金,就得对他负责。 天雷谷东侧,陆百草全神贯注炼丹。西侧湖水边,晏休带着阿金一起修炼。 她探过少年的根骨,的确是个修炼的好苗子,且悟性极强。虽已过了最适合启蒙的年纪,但现在也不迟。 能够修炼,阿金显然很高兴,想拜晏休为师,却被晏休拒绝了。 “今日先到这里,回去干活。”见阿金收功,晏休嘱咐道。 星月宫不是慈善堂,她可以提供修炼资源,其他人也得体现价值。 欧阳琴是大管家,姜刀负责教习与震慑教众,贺长亭给他们绣制衣服,陆百草炼丹,分工相当明确。 阿金也不能无所事事。 他现在境界实在太低,跟凡人没什么区别,只能干点杂活,比如修建宫室或者帮陆百草整理药材之类的。 阿金正要离开天雷谷,一张传讯符就落在晏休面前。 “尊主,药馆出事了。” 是欧阳琴的声音。 晏休立刻拎起阿金,带着他瞬移至星月峰顶。 见到她,欧阳琴面露忧色,立即道:“有人到药馆逼问炼药师的下落。” 晏休:“何人?” “不知身份,但修为高于长亭。”她将药馆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晏休。 贺长亭已经先一步赶去拖延时间,但估计撑不了多久。 晏休废话不多说,直接瞬移至碎秋城。 看来楚家暗中寻不到炼药师的踪迹,只能用如此粗暴的方法。 从一开始,晏休将药馆设于楚氏药馆对面,就是为了激化矛盾。 大反派与某位楚姓嫡系有怨,她要为大反派报仇,自然不怕与楚家发生冲突。 星月药馆外聚集一大批看热闹的修士。 砸场子的是一位元婴期男修,面相三十来岁。一般而言,修士的容貌会停留在筑基成功的那一刻,当然,尚未成年的会在成年后停止变化。 三十多岁筑基,这男修天赋还算不错。 贺长亭刚炼成金丹,断然无法与元婴修士抗衡。晏休抵达之时,他已面如金纸,口吐鲜血。 真是可怜。 他本就长得俊秀非凡,如今这模样倒极易令人生出恻隐之心。 有旁观者不忍,但敢怒不敢言。 元婴修士在大宗门内常见,在碎秋城这种小地方却少有。 那男修本还忌惮星月药馆后有庞大势力,但见贺长亭不过金丹修为,便不再放水,打算一举将他拿下,好逼出那位炼药师。 虽卑鄙,但有用。圣元大陆素来以强者为尊,没有能力保命,只能算自己倒霉。 男修心里嗤笑一声,聚敛灵气,仿佛贺长亭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 却在下一秒,完全无法动弹。 一道极恐怖的威压汹涌袭来,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落在洁白衣袍上,分外叫人惊惧。 围观者并未感受到威压,并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贺长亭半跪于地,艰难抬首看向不远处的黑袍人,不由心下大安,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一颗上品丹药疗伤。 围观修士皆艳羡不已。 疗个伤就用上品丹药,真是够奢侈的! 上品丹药效果极好,不过瞬息,贺长亭便面色红润,轻松起身,躬身一拜:“尊主。” 比起之前只顾修炼的星月宫主,现在的尊主更令人信服。 众人循他目光看去。 纷乱街市上,一黑袍人矗立于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他们看不出晏休修为,却能感受到高阶大能的威势,纷纷退后几步。 那位踢馆的男修还被晏休压得无法动弹,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挤压成团,连灵台都如同浆糊一般。 他不是没遇到过高阶修士,但让他如此狼狈的还是头一次。 难道来人还在分神期之上? 这样的大能为何会出现在碎秋城这种小地方! 眼见男修七窍开始流血,晏休缓缓走来,立在贺长亭身前,如巍峨高山般让人景仰。 “楚家让你来做什么?” 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锯齿,听着就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楚家? 是楚家故意让人来星月药馆捣乱的吗? 楚氏药馆就在对面,里面掌柜正在看热闹,一听就炸了,哼哧跑出来,“你别血口喷人!” 晏休理都没理他,兀自施压给元婴男修。 男修本来还想反驳,可灵台处被人死死压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为何会如此? 他惊惧看向晏休,眼前这黑袍到底是什么人?他就是那位炼药师背后的靠山吗? 晏休在现世的百年时光并未虚度,她虽无法修炼,却精通许多正统以及偏门术法。 她现在对男修使出的,就是一种精神技能,专门针对灵台。 她的神识远高于男修,用起来轻而易举。 “你们星月药馆敢跟楚家叫板?是活腻了吗!”男修一脸不屑,说出他根本不愿也不能说出的话来。 围观者哗然。 男修面容扭曲,继续叫嚣:“是楚家少东让我来的又怎么样?你们这些低阶蝼蚁,难不成能惹得起中洲楚氏?” 楚氏药馆的掌柜简直要晕过去。 少东家找的这什么人啊!竟然就这么说出去了! 他连忙暗中让人去通知楚少东。 晏休也不拦他,她要等的就是这位楚少东。 周围议论纷纷,无人敢靠近晏休,他们眼瞅着黑袍人,均在猜测这位大能是什么身份。 很快,楚少东匆匆赶到。 他一看到晏休,并未摆出盛气凌人的模样,反而谦和道:“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尊号?” 晏休心道这人还不算蠢,“是你让他找星月药馆麻烦的?” 楚少东怎么可能承认? “应是误会,”他生得高大英俊,笑容更是谦逊,让人不由生出好感,显得晏休有几分咄咄逼人,“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家在中洲有些薄面,不乏修士肆意借势欺人。”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明自己在中洲有大靠山,又与男修撇清关系。 男修目眦欲裂,瞪向楚少东,脱口而出:“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以丹药之利,诱我逼出星月药馆的炼药师,你现在居然不承认!” 他因受晏休精神技能影响,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楚少东丝毫不见紧张:“你不要脸,我楚家还要脸。” 这话太毒了! 男修气得又吐出几口血,看着让人心生同情。 “既如此,此人交由我处置,楚少东应无异议罢?”晏休不等楚少东答复,直接将男修绑了,交给贺长亭。 楚少东这才有些急了:“前辈且慢。此人心思恶毒,竟污蔑楚氏名声,我自然不能容忍,不知前辈能否将他交由楚家处置?” 他又搬出楚家,试图让晏休答应。 晏休就等这句话。 她笑了笑,“也好,不过药馆有些损失,我本想让这人赔偿,如今楚少东想要他,这赔偿该怎么算?” 楚少东暗中咬牙切齿:“不知损失几何?” 晏休向药馆掌柜招手。 这掌柜是她从教众里挑选出来的,也是个能人,闻言立刻上前几步道:“方才这位修士在药馆内打闹,毁坏三十颗上品丹药,每颗按价格算,共计三百五十万,”他顿了顿,“至于毁坏的药架等摆具,就算了。” 楚少东:“……”你特么卖的是仙药吗?三十颗这么贵! 他脸色存疑,掌柜立刻将证据拿给他看,周围还有些人证。 事实证明,星月药馆的药品质上乘,确实值得这个定价。 而且更让楚少东生气的是,贵就贵吧,买的人还多! 这个月楚家药馆的盈利缩水一大半,他如何向家族交待?要是真的再掏出三百五十万赔偿,家族那些人会撕了他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恨意更甚。 “要人还是要钱?”晏休淡淡问道。 楚少东面容微微扭曲:“人给我,晶石自会奉上。” 第12章 因围观者众,楚少东无法赖账,他只能从楚家药馆的账上取出晶石,与晏休换人。 晶石到手,人丢给楚少东,晏休并未立刻离开,反而踏入药馆内。 贺长亭与掌柜紧随其后。 掌柜是个融合期修士,当初晏休挑选他当掌柜,一是因为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二是因为他脑袋不算愚笨,心思比较活泛。 “尊主,是属下管理药馆不善,请尊主责罚!” 掌柜就要跪地,晏休衣袖轻扬,将他托起。 “非你之过,你且去买些符纸来。”晏休吩咐道。 今日之事在她预料之中,且融合期面对元婴期,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晏休自然不会降罪于他。 掌柜领命而去。 药馆内只余下她和贺长亭两人。 “伤势如何了?”她目光在贺长亭身上逡巡片刻,淡淡问道。 贺长亭立在她身前,袍服华美,身形修长,一支玉簪斜插入髻,显几分风流意气。 不过能够看出,他身上的衣服皆为旧品,俨然已穿多年。 “属下服了药,并无大碍。”他说话冷冷清清的,像是世家大族走出来的贵公子。 晏休无心探查他身世,只道:“如今宫中有余钱,你可为自己绣几套新衣。” 贺长亭一愣,蓦然轻笑起来,“谢尊主关心。” 他看向晏休,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晏休道。 贺长亭眉间若蹙,“尊主此前为阿金赶走许多人,若是那些人对尊主不利,该如何?” “他们如何对我不利?”幂蓠笼罩下,晏休露出满意的神色。 贺长亭已经学会为星月宫分忧,这是好事。 如今的星月宫不过一盘散沙,势力极弱。除她之外,修为最高者便是贺长亭。 姜刀虽刀法强劲,但境界不过心动期,尚未成丹。 欧阳琴尚在融合期,且她性子温顺,算不得什么战力。 至于陆百草,成日沉迷炼丹,修为马马虎虎。 剩余宫内众人,不过是从各方逃难而来,在星月宫隐姓埋名,对星月宫并无多少真心。 她若要与中洲楚氏对抗,这点力量完全不够看。 不过她不着急,一切都得慢慢来。 贺长亭见她似乎并不担心,便继续道:“修界皆视妖族为异类,对半妖更是极为唾弃。如今尊主收纳阿金,且将仇视阿金之人赶出星月宫,若是那些人散布尊主亲近半妖之事,恐怕会有人逼迫尊主交出阿金。” 不管是因为仇视半妖,还是因为想得到半妖,反正能被煽动的人肯定不少。 届时即便尊主修为高深,也无法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整个修界为敌。 晏休深知他所言在理,不由笑问:“你是如何看待阿金的?” 贺长亭沉默几息,认真道:“属下以为,不能以种族区分善恶,只要阿金没有害人之心,即便身为半妖,也不能肆意□□。” 晏休欣赏他的想法,微一颔首:“你不必担心,即便他们当真以半妖威胁我,我也不惧。” 她说得轻松,贺长亭还欲再问,却逢掌柜归来。 “尊主,这些符纸皆为上等,您看是否合适?” 晏休表示满意,“今日有元婴修士闯入药馆闹事,本座稍候画符摆阵,日后可以阻拦分神以下修士在药馆内肆意妄为。” 掌柜面露惊喜,拍了一通马屁,连忙退下以免打扰。 随他一起退下的贺长亭颇为震惊。 掌柜不知炼药师就是尊主本人,可他知道啊!所以说,尊主不仅能炼出圣品丹药,还会画符摆阵! 这是怎样强大的天赋?为何这样的人,他从未在修界听说过? 星月宫众人,至今只知尊主修为高深,却不知尊主真实姓名。 实在可惜。 贺长亭等在院中,打算就地修炼,等待尊主一起回宫。 毕竟画符这种事是很耗费时间的,更何况摆一个符阵。估计要等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宫了。 屋子里的晏休摈除灵台杂念,灵力灌注指尖,以指作笔,脑中回忆起符箓纹样,开始在符纸上落下一痕。 符纸倏然碎裂。 第一次画符,失败了。 晏休摇首叹息,画符果然是个精细活儿,不比炼丹容易。 她再次灌注灵力,灵台瞬间清明无尘,指尖在符纸上留下一笔。 没断,继续画! 画符需要一气呵成,中间若是存在断痕,就会如方才那般符纸碎裂。 晏休已经失败一次,绝不允许自己失败第二次。 不知过了多久,她骤然从一种玄妙境界中脱出,发现自己竟已画了上百张符箓。 她心知画符极耗时间,当初宗门里有位师叔擅符,画一张有时都需要好几个时辰,她画了上百张,也不知过了多久。 收好符箓,晏休推门而出。 贺长亭正在修炼,体内灵力不过运转几个周天,就见屋门开了。 尊主这是还没开始画吗? 他尚未开口询问,就见他家尊主广袖于空中一扬,足足四十九张符纸化作金光,散落在药馆四周。 符阵已成。 贺长亭:“……” 敢情掌柜买的不是空白符纸,而是已经画好的符纸吗? 不可能呀!他看到的明明是空白符纸! 晏休布阵之后,转身看向呆坐原地的贺长亭,见他神情很有趣,不由问道:“自我开始画符,过了多久?” 她方才沉浸在画符的玄妙中,压根没注意时间的流逝。 贺长亭:“……不过半日。” 晏休:“……”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现世为何会被天道剥夺修炼资格,因为连她自己都开始嫉妒起自己了。 有时候,天赋没有道理可言。 她在幂蓠遮掩下沉默几息,故作淡定:“也许,我还可以开间符馆。” 贺长亭:“……”也不是不行。 有符阵保护,晏休不再担心药馆,带贺长亭行至碎秋城郊,选了一处极空旷的草地停下。 贺长亭:“尊主不回宫?” 晏休直接坐下,掏出丹炉和药材,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们不是一直想找炼药师吗?合体期的炼药师怎么样?” 贺长亭震惊到无话可说。 炼药师的珍贵,修真界无人不知。但让人可惜的是,炼药师的修为往往跟不上炼药的技能。 这就导致许多高阶修士根本没有丹药服用。 如果说,元婴期的炼药师能炼出分神期大能吃的丹药,那么,一个合体期的炼药师,就能炼出大乘期老祖需要的丹药。 而合体期的炼药师,天下仅此一人。 那些深居简出的老祖们若是知晓,又怎会舍得这样一个炼药师陨落? 届时,尊主想要抚养一个小小的半妖,又算得了什么? 贺长亭长吁一口气,勉强压住胸口处的激荡,静静等待天际再次现出七彩圣光。 第13章 碎秋城郊,三三两两的修士在城门口进进出出,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端坐的黑袍人。 有刚才看过热闹的,认出黑袍人是星月药馆的靠山,没看过热闹的,则看向黑袍人面前的丹炉。 这是要表演炼丹绝技吗? 一些无所事事的修士不由停下脚步,围在不远处,想看这神秘黑袍人到底想做什么。 晏休并没有立即炼丹,而是先将一枚传讯符送入玲珑拍卖行。 贺长亭看着他的举动,不由蹙了蹙眉。 他听欧阳琴说过,玲珑拍卖行有位出窍期大能,若是尊主有丹药去拍卖,都会寻他护送。 自己还是太弱了。 金丹期与出窍期相隔的境界,恐怕比浮空海还要深。 收到传讯符,聂尚很快出现。 男人高大俊朗,浑身剑意凛然,像一座巍峨高山,让人轻易不敢靠近,却在面对晏休时,谦卑温驯极了。 “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晏休随口道:“等会我要炼一炉丹,应该会出圣品,你为我护法,届时我会匀出五颗拍卖。” 聂尚:“是。”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叫匀出五颗?难不成前辈还能炼出九颗? 他被自己的脑补震惊到,却又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九为极数,一炉出九颗圣品,怎么可能?前辈应是在说笑罢。 他强迫自己不多想,直接站在晏休左侧,抱剑面对围观修士,只要有人敢扰乱前辈炼丹,他必不会轻饶! 晏休沉下心神,捏出华丽流畅的丹诀,将药材的精髓化为药液,引入丹炉底部。 五颜六色的药液仿佛贪吃的蛇,一遍又一遍在炉底游动,似乎想要将其他药液吞噬殆尽。 晏休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飞速在丹炉上化出虚影,炼化叛逆的药液。 药液逐渐变得温驯起来,顺着晏休的心意缓慢融合在一起,其间竟泛起点点金光,仿佛细碎的金子落在炉底。 她炼丹太过轻松写意,华美的手诀让人忍不住被吸引目光。 万法皆通。 晏休所用丹诀太过玄妙,周围修士纷纷沉浸在那种玄妙之中,心境似有松动。 就连出窍期的聂尚都受到一些影响,剑道上的滞涩仿佛在一刹那得到点化。 一些修士竟直接盘坐于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顿悟。 聂尚也很想珍惜,可他坚守护法重任,只能强行忍住,隐隐羡慕起那些面带惬意的修士。 碎秋城外的修士越聚越多,一些没有得到顿悟的修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际劫云奔腾而来。 “劫雷!是丹劫!” “竟又有圣品丹药出世了吗!” “没想到星月药馆的炼药师就是他!” “圣品!我的天啊!”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见到圣品丹药,他们居然能围观整个过程! 乌压压的劫云盘踞在碎秋城外上空,城中不少修士也被吸引过来,纷纷激动得难以自拔。 晏休手指翻飞,最后一个漂亮利落的收势。 丹成,雷落。 紫色雷电以万钧之势劈向丹炉,晏休为丹药覆上一层保护罩,使丹药既能接受劫雷洗礼,又能免去被劫雷劈碎的危险。 金光闪闪的九颗丹药,经过雷电炼化后,骤然焕发出七彩光芒,与天际那道七彩霞光遥相呼应。 众修士惊叹之后,眼睛立刻红了。 要是他们也能拥有一颗圣品丹药,那该多好。 周围蠢蠢欲动,聂尚与贺长亭立刻警戒,聂尚出窍期的威压向四周扩散开去,众人油然而生几丝惧意,不敢再踏前一步。 倒是晏休,慢悠悠匀出五颗抱金丹,装入玉瓶,交给聂尚。 “拍卖后将晶石交给欧阳琴便可。” 聂尚捧着小玉瓶:“……” 讲真,他已经麻木了,在看到晏休炼成九颗圣品抱金丹的时候,他毅然放弃思考。 身为出窍期大能,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丹药了,因为没有相应等级的炼药师能够炼出真正适合他修为的丹药。 不是没人能炼出出窍期的丹药,但炼出的丹药品质不佳,于他弊大于利。 他虽不知晏休具体境界,但就凭晏休境界高于自己,那起码得有分神期的修为。 分神期炼药师,能炼出九颗圣品的炼药师……光是想一想,他就恨不得当场耍一套剑法出来。 太特么激动了。 因为当初体内尚存暗疾,这么多年,他修为再无寸进,若是这位前辈能炼出适合他的丹药,那该多好! “前辈,”他忍不住开口,“您看晚辈体内暗疾是否能消除?” 晏休境界比他高,之前一个照面,就已经知道他身体的问题所在。 其实剑修虽是同境界中的无敌存在,但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聂尚体内暗伤太多了,他又是出窍期,没有合适的丹药辅助,无法消除那些伤痕,这就导致他迟迟不能冲击分神期。 晏休收起丹炉起身,“你先回拍卖行,待丹药拍卖之后再说。” 聂尚神色难掩激动,“多谢前辈!” 凭晏休和聂尚的修为,众修士无人敢从他们手中抢夺圣品抱金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神秘炼药师终于现出踪迹,并当着众人的面炼出圣品丹药,此消息与玲珑拍卖行的拍卖邀请一同传出,碎秋城再次陷入热闹的狂欢中。 城主甚至在想,他要不要在下次盛会到来之前,赶紧扩建一下城池规模,以免下次修士没地方住,还要在郊外幕天席地。 星月药馆的丹药卖得愈加火热,楚氏药馆眼看没落。 楚少东气得砸烂了家里所有的器具,因为他带回来的人根本就是个废人! 那个黑袍人真是好手段! 不过在楚少东心里,晏休的修为最多在元婴之上,因为一般而言,炼药师的境界晋升非常缓慢,元婴期的炼药师屈指可数,晏休的境界要是能达到出窍,那已经是天下极少见的了。 所以他压根不惧晏休。一个小小的炼药师,在中洲根本不够看的。 他已经传讯给中洲嫡系,言明这里有圣品丹药拍卖,只要嫡系堂兄一来,一个炼药师算什么? 楚少东唤来家仆:“中洲本家不日将来贵客,届时要好生招待,备足晶石,务必拍下圣品丹药。” 家仆犹疑:“少东家,族中晶石恐怕不够……”那可是圣品抱金丹,比筑基丹昂贵一倍还不止! 楚少东瞪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我聪明?按我说的去做!”说罢踢了他一脚。 他身具金丹修为,家仆不过炼气期,被他一脚踹中心窝,吐出几口血来。 “废物!”楚少东丢下两个字,甩袖而去。 第14章 回到星月峰后,贺长亭第一时间将绣制的衣袍呈给晏休,并表明自己要找个山洞闭关修炼。 弱势的感觉真的相当令人糟心。 见他如此努力,晏休心中甚慰,叫住他:“你修习的应是正统道法罢?” 贺长亭微怔,点点头。 上次冲击金丹期,晏休喂了他一颗上品抱金丹后,他的修炼速度似乎提升不少,且修炼时往常隐隐的阻塞也不复存在,虽并非完美,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上太多。 因此,他对晏休一直怀有感激之情。只要不涉及他更为私密的事情,他都会回答。 晏休也没想查户口,只道:“以前受过重伤?” “是。”重伤濒死,若非天道怜悯,他大概已经去往轮回了。 晏休:“旧疾不除,日后修炼也是徒劳。” 贺长亭眸光微凛,一缕发丝调皮地缠在他颊边,平添几分颓废美感。 “尊主……” “这几日先不必修炼,待我炼成丹药,再修炼不迟。”晏休随口嘱咐道。 体内有旧伤,修炼多了会产生负累。 反正她要帮聂尚消除旧疾,顺便带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贺长亭正欲问那他这几日要做什么,就听晏休继续道:“既然你不排斥阿金,这几日就指点阿金修炼,他才入门,正需要教导。” “尊主。” 晏休:“嗯?” 贺长亭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他凝视晏休半晌,方开口:“您是否在针对楚氏?” 进入星月宫的人,身上多多少少背负着仇恨。 贺长亭不是蠢人,他能看出来,晏休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似乎全部都在针对楚氏药馆。 而楚氏药馆的背后,自然是中洲楚氏一族。 他很清楚,凭借尊主的修为,不可能与楚少东结怨,那么与尊主有隙的,只能是中洲楚氏。 他无意探寻尊主私事,但不得不说,中洲楚氏势力庞大,非星月宫如今可以比拟。 他担心晏休会被仇恨所累。 晏休倒是欣赏他敏锐的洞察力,笑了笑,发出难听至极的声音:“他是开药馆的,我也是开药馆的,本就是宿敌。” 见她避重就轻,贺长亭心知她不愿多说,遂不再询问。 阿金自从能修炼后,整个人都焕发光彩。 他承袭鲛人天赋,天生亲水,晏休从记忆里搜寻出适合半人半鲛修炼的功法,还教授他控水之术。 阿金做完宫中分派的任务后,就跑去天雷谷修炼。 上次晏休为维护他断然斩去修士手臂后,便定下了宫规。因宫规约束,再也没人敢光明正大欺负他。 这是他记事以来,活得最轻松愉快的日子了。 真希望这不是一场骗人的美梦。 今日,他依旧在天雷谷修习,与北殿主陆百草各居一侧,泾渭分明。 忽然,周围灵力有些微波动,他骤然睁开眼睛,起身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尊主!” 晏休刚带贺长亭落在谷中,听到一声雀跃呼唤,转身对上一双海蓝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面带笑意,两腮的鳞片随呼吸微微颤动。 晏休心道:阿金天赋果然惊人,自己身为合体期修士,按理说突然出现在谷中,以阿金的修为,压根不可能发现,他却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灵力的波动,实在令人惊讶。 由此可见,混血儿并非天道弃子,只是目前的修真界还处于相对蒙昧的时期。 眼前的半鲛少年,笑得实在令人心软,晏休忍不住伸手,抚上他柔顺的头发,颇有几分慈爱道:“这几日我要炼丹,先让南殿主指点你修炼。” 阿金一双漂亮的眼睛亮亮的,乖巧点头:“好。” 贺长亭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受过那么多恶毒凌.辱之事,怎么可能还保持这份单纯?且他与阿金相处过,在他面前,阿金并非这般活泼之人。 将疑虑压在心里,贺长亭依言带阿金去修炼,晏休寻了一处安静之地,开始炼丹。 她炼的是比较常见的归元丹。 归元丹易炼,然适合出窍期的归元丹可谓世间难求。 归元丹乃疗伤之药,算是炼药师的入门丹药,但它往往仅适用于低阶修士,如聂尚这般的高阶修士,便是吃上几十上百颗归元丹,也没什么用处。 这并非丹药属性所致,仅仅是因为高阶炼药师稀缺而已。 晏休比聂尚高出两个境界,炼制出窍期归元丹自然轻而易举。 药液像是最温顺的绵羊,在她精心的操控下,逐渐在炉底汇合聚集。 天上又出现劫云,惊动了正在教授阿金的贺长亭,还有另一边恰好收丹的陆百草。 贺长亭已经见怪不怪,陆百草却难掩激动。 她连忙跑到晏休不远处,静静等待劫雷落下。 紫色雷电劈过后,丹炉瞬现九道华彩,晏休随手收入瓶中,满意地笑了笑。 又会是一笔庞大的收入。 适合出窍期修士服用的归元丹,自然也适合金丹期修士,且多余的药性,还能被修士吸收化为灵力提升境界。 晏休随意扔出一颗给傻站着的贺长亭,“吃了罢。” 贺长亭:“……”怎么感觉圣品丹药在尊主眼里,就跟大白菜没什么两样呢? 修士一辈子能吃上一颗圣品,真是死而无憾了! 他捧着丹药舍不得吃,还是陆百草看不下去,直接塞入他口中。 丹药甫一入口,便化作药液流入喉管,清香甘甜,让人如处芬芳花海中,难以自拔。 这就是圣品丹药的魅力! 体内沉疴不过几息便烟消云散,贺长亭甚至以为自己的身体正在腾云驾雾,轻快悠然得如空中飞鹤,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小部分药力化解他体内所有暗疾,剩余的则被经脉丹田吸收,原本涓涓灵力瞬间化为磅礴瀑布,在经脉中肆意穿梭洗涤。 他竟一下子从金丹前期跃入金丹中期,甚至还有晋升的余地! 清晰看到贺长亭体内的变化,晏休甚为欣慰,只嘱咐阿金和陆百草莫要打扰,自顾自再去炼丹。 那么多高阶修士没有丹药吃,归元丹的市场不要太大。 她要多炼几百炉去卖钱! 于是,天雷谷每天都会被雷电劈上好多次,就连碎秋城的修士看到天际的劫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半月后,一柄飞剑出现在碎秋城郊,剑上男修相貌清俊,浑身上下贵气逼人。 他正皱眉看着天上劫云。 “堂兄,你终于来了!” 一道声音将他思绪拉回,男修收起飞剑,飘然落下,神情似故作几分高冷。 第15章 劫云一波又一波出现,碎秋城的修士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已经练就强大的心理素质,见过别人终生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对丹劫已经麻木了。 天道懒得一直丢出劫云,后面直接降下天谕。 若炼药师在炼制某一种丹药时成就圣品,以后再炼制同境界同种丹药,即便炼成圣品,也不会出现丹劫了。 总之,一个炼药师在一种丹药上,只能获得一次丹劫成就。 当然,这个天谕只下达给炼药师们,其他修士是听炼药师震惊谈及才知晓此事。 一直闷声炼药的炼药师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为何天道会突然降下这道天谕。 圣品丹药是大白菜吗,想出就出? 有些消息灵通的,比如中洲楚家,因为楚少东传讯过去,知晓碎叶城出现了一位能出圣品的药师,隐隐猜测天道就是为这位药师改变丹劫规则的。 这在修界意味着什么,无人不知。 楚氏族人又将此消息传至擎云宗,擎云宗药峰峰主召集各长老,商讨是否去碎秋城一探究竟。 身为天下第一大宗,擎云宗负责任地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整个修真界为之哗然。 碎秋城再次迎来盛景。 玲珑拍卖行放出要拍卖圣品抱金丹的消息后,更多修士不要命地赶来,并带上自己的全部家产。 碎秋城城主瞅着城外城内要挤爆的场面,不由再次暗自决定:一定要扩建城池! 陌生修士进入城中后,第一时间就是找原住民打听圣品炼药师的事情。 自那日晏休在城郊当众炼出圣品抱金丹后,不少人已经知晓城外不远处有处山峰,名曰星月峰。 星月峰上有座星月宫,是神秘炼药师的居所。 修士大多对炼药师比较敬重,且晏休在他们眼中,是位万年难得一见的圣品炼药师,他们当然不敢贸然打扰得罪,只能每日在峰下徘徊,以求能得见尊颜。 ——当然,即便晏休出现,他们也看不到幂蓠遮掩下的面容。 楚家。 楚少东将这些时日所见所闻,皆告知其中洲嫡系堂兄楚昊。 他本想装可怜卖惨,楚昊却不买账,一张脸冷漠无比:“在不知对方底细时贸然出手,是大忌。” 所以说,旁支都是蠢货,没一个可用的。 楚少东:“……咱们楚家还用惧怕一个炼药师?” 他到底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楚家嫡系进入擎云宗便有了天大的靠山。 楚昊见识比他广博,都不敢说擎云宗有哪位炼药大师能与星月宫比拟。 他从中洲一路往西南行来,尚未至碎秋城,便见天际丹劫不断,可见那位圣品炼药师少有失手。 这样的水准,即便在擎云宗都得当祖宗供着。 他瞥一眼楚少东天真的面容,“天下能炼成圣品的,能有几人?” 楚少东:“……”无法反驳。 “我此次过来,身负家族重任,若是能将那位炼药师收揽为楚家所用,便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 “会如何?” 楚昊双眸泛起寒意,“那也不能让其他家族夺去。” 楚少东心脏陡然跳了一下,他闻到搞事的味道,兴奋极了:“昊哥,不瞒你说,我前几日碰巧遇到一位断臂修士……” 他说着,愈发凑近楚昊耳朵,话音几不可闻。 楚昊悚然一惊,双目圆瞪:“当真?” “怎会有假?愚弟听那修士形容,便知此半鲛本来在黑市里苟活,那星月炼药师也不知如何想的,竟将他捡回去养着了。” 楚昊沉吟半晌,眉头紧锁,“此事先不必声张,待我见过星月炼药师后再做定夺。” 楚少东知他所想。 无非是将人搞到手之前,先保全其名声,若是人不答应,再毁掉不迟。 “可是昊哥,我能管得住手下人,却管不住那断臂修士的嘴,且知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恐怕已经有不少人都听说了。” 楚昊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双眉倏然松开,语气和缓道:“你之前谈及星月炼药师,是否说过他身着黑袍,以黑色幂蓠遮面?” “对,不知真容,亦不知名姓。” “那便是了!”楚昊轻笑出声,“想必他捡回那半鲛,是为获得鲛人泪罢。” 楚少东听闻,不由恍然大悟。 鲛人泪对于一个有很大可能毁了容的炼药师来说,简直不啻于圣药。 他点点头,却又幸灾乐祸:“他打鲛人泪的主意,可是相当不明智的。” 楚昊不解:“为何?” 楚少东殷勤解答:“那半鲛少年在黑市这么多年,不是没人打过他的主意,可是他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一点用都没有,况且,他可是个杂种,谁知道杂种的眼泪有没有效用。” “有道理。” 玲珑拍卖行如期举行拍卖,如上次一样,座无虚席。 晏休这次带着欧阳琴一起来了,入住贵宾间。 这次碎秋城人流量比往常大得多,或许玲珑拍卖行会出现能让她心动的宝物。 除圣品抱金丹外,她还给拍卖行提供了一颗圣品归元丹。 拍卖行内热情高涨,欢呼声都钻进了二楼贵宾间。 欧阳琴一直笑眯眯的,显然很高兴。她满怀期待看着楼下激烈的场面,胸腔处似有一团火在攒动。 自从离家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快活过了。 而这份快活,全部都因眼前令人景仰的尊主所得。 “看我做什么?”晏休被她炙热的目光惊到,忍不住开口。 两人相处多日,当初的疏离感渐渐消失,晏休本人又很随和,她和欧阳琴说话并无尊卑之分。 欧阳琴由衷赞道:“尊主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晏休一挑眉:“今天吃蜜了?” “没有,是真心话,”欧阳琴温柔笑起来,“要是没有尊主,星月宫不会变得这么好。” 她已经将星月宫当成家了,自然希望星月宫越来越繁荣。 晏休悠悠喝下一口花露,因饮茶,幂蓠被手臂轻轻拾起,露出一个略显苍白尖细的下颔。 虽只有一瞬,欧阳琴却清晰捕捉到了。 心头不禁一凛。 她与尊主相处日久,平日尊主虽着宽大黑袍,戴黑手套,却也能瞧出尊主极为瘦弱,可以说瘦得不成人形。 不过尊主连续服用凝雪丹后,似乎渐渐生了些血肉。 方才恍惚见到尊主苍白下颔,她油然而生几分心疼——也不知是受过怎样的背叛,才变成如今这般。 一定很难很难。 如今的星月宫全靠尊主一人支撑,若无尊主,他们将任人欺凌。 贺长亭因自愧闭关修炼,小刀因得尊主指点每天都挥舞大刀练习,百草得尊主看重,每日辛勤炼丹,就连阿金也进步神速,不过修炼这么点时日,就有筑基的预兆。 而她,依旧停滞不前。 “尊主,”她忽然鼓起勇气,双眸写满渴望,“您天赋异于常人,长亭、小刀、百草皆得您指点,阿金也得以修炼,属下贪心,也想要尊主您教我修炼。” 晏休闻言,心中顿生感慨,她看重的大管家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可喜可贺。 她不是故意冷落欧阳琴,只因欧阳琴之前性子太过温和柔软,少有争强好胜之心,她便没提。 眼见欧阳琴亲口请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拍卖即将开始,此事待回宫再说。” 欧阳琴双眸如波光闪耀,“谢尊主!” 第16章 拍卖盛会在一片欢呼声中开始,晏休的丹药依旧作为压轴出场。 前头的拍卖品晏休都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出手,倒是不少修士争抢得很激烈。 那些拍品在普通修士眼中是珍品,在贵宾间的大佬们眼中,不过是些次等货。 在圣品丹药出现之前,大佬们是不会出手的。那些普通修士知道自己争不到圣品丹药,只能拍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也算不虚此行。 终于到了倒数第二个拍品——圣品抱金丹。起拍价五百万下品晶石。 “这也太贵了吧!”一道惊呼突然传入晏休耳中。 声音从隔壁传来,听着有点耳熟啊。 拍卖行贵宾间有隔音符阵,可以隔绝外人偷听。当然,这仅仅针对中低阶修士,毕竟高阶大能没那个闲情来参加拍卖会,即便有闲情,也看不上这么点小钱。 只要修为高于符阵制作者,就可无视符阵。 玲珑拍卖行对外宣传是,符阵可以隔绝出窍及以下修士的探听。 欧阳琴听不到,晏休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在她隔壁的就是楚家少东。上次耗费巨额拍下地级丹方,这次居然还有钱参与拍卖,楚家果然家大业大。 晏休正想着,就听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圣品抱金丹值这个价。” “可是上次我买了没什么用的地级丹方,现在没有多余的晶石了。”楚少东唉声叹气。 楚昊拿出储物玉佩,“出来时母亲塞给我的,里面应该有不少晶石,叫价吧。” 此时的抱金丹已经叫到了八百万。 楚少东本就等着楚昊掏钱,闻言立刻喊价:“八百五十万!” “九百万!” 楚少东看一眼楚昊,见他点头,立刻加价:“一千万!” 竞争越来越激烈,即便花的钱不是他自己的,楚少东也忍不住出了一身汗。 他边喊价边腹诽:中洲嫡系是真的有钱啊!几千万花出去,他这堂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也不知道平时的零花钱有多少,真是同人不同命! 其实,楚昊不是不心疼,他只是在外人面前装习惯了,总不能在这个乡下堂弟面前露怯吧? 好在母亲给他的晶石足够多,要不然今天就得当众出丑了。 竞价进入白热化,价码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越来越多人放弃,最后,第一颗抱金丹落入楚昊手中,交易价为三千五百万。 隔壁的晏休心情甚慰,这下又能进项许多。 有第一颗奠下基调,剩余四颗抱金丹,也以三千五百万卖出。 刚才有些人放弃,是怕价码抬得更高。三千五百万尚在他们接受范围内。 五颗抱金丹拍出,气氛稍稍平静下来,众修士本以为最后一件拍品再怎样也越不过圣品抱金丹,期待值相对较低。 直到主事宣布最后一件拍品——圣品归元丹! 而且适合出窍期及以下修士服用! 全场先是静默数息,紧接着爆发出海啸般的喧闹声,就连贵宾间的人也坐不住了。 方才的抱金丹也只是适合要冲击金丹期的修士,现在出现圣品归元丹,且出窍以下皆能服用,在座的谁不想要? 归元丹可消除体内暗疾,有利于境界顺利提升,这对于一些受沉疴暗疾所累、一直无法进阶的高阶修士而言,简直不啻于仙药。 连一直装深沉的楚昊都蓦然变色。 他想到,父亲所在的剑峰峰主,似乎就是因体内暗疾没能消除,致修为一直无法精进。 擎云宗的炼药师又有谁能炼出适合合体期修士的归元丹呢? 如果那位星月炼药师能够炼出出窍期归元丹,假以时日,必定能够炼出合体期归元丹。 倘若他将星月炼药师带回去,让他炼出丹药,再由父亲呈献给峰主,他们楚家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他越想越激动,这样的炼药师如果不能为他楚家所用,岂不遗憾可惜? 楚少东见他神色陡变,不禁问:“昊哥,你想拍下归元丹?” “非也,”楚昊毫不隐瞒他的野心,“方才抱金丹已经耗费许多晶石,这归元丹的价值只会在抱金丹之上,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晶石。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让星月炼药师为我楚家所用,届时还怕少了归元丹?” 楚少东虽不喜欢晏休,但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楚家真的能将人招来,一定会更加辉煌。 听闻两人对话,晏休挑眉暗笑。 没猜错的话,那个叫“昊哥”的,应该就是人渣楚怀和绿茶关如柳的儿子,楚昊。 楚怀和关如柳竟放心让楚昊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 晏休眸光微凛,神识扩散出去,竟真的在拍卖行外面发现了两个高阶修士,皆为分神期修为,想必是楚家的长老,护着小少爷来碎秋城。 晏休比二人高出一个大境界,真要对上的话,她也不怵。但楚家毕竟是中洲一流世家,不知有多少法宝与秘术,她现在还不想跟楚家正面对刚。 更何况,楚怀现在是擎云宗弟子,擎云宗作为修界第一大宗,其底蕴非她一人可以抗衡。 归元丹最终以五千万的拍价交易出去。 交易完成之后,聂尚第一时间来见晏休。晏休交给他一枚归元丹,在他准备掏晶石的时候,用话阻了他:“先不用急着给我晶石,我且问你,倘若星月药馆有难,你帮是不帮?” 星月药馆有难,就证明连晏休也解决不了。 聂尚微微一惊,不假思索:“义不容辞。” 晏休轻轻一笑,“可我要面对的是中洲楚氏,你确定自己能帮得了?” 她在第一次见到聂尚的时候就猜测,能雇佣得起出窍期修士,说明玲珑拍卖行背后的势力一定不俗,就是不知能否与楚氏对抗。 又或者说,她展现出来的价值,是否足以让玲珑拍卖行不惜得罪楚氏。 聂尚迟疑几息,问:“您与楚氏有仇?” “方才听到隔壁动静,楚氏嫡系与楚家药馆少东一起,密谋如何‘招揽’我为楚氏卖命。” 晏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将事实陈述出来。 聂尚一下子就明白了,说是招揽,其实应是逼迫罢?如果前辈不愿为楚氏卖命,楚氏是否会使用非常手段? 他顿时有些担忧,忙道:“此事我还需请示少主。” 晏休唇角轻扬,需要请示而不是立刻拒绝,说明尚有博弈的可能。 玲珑拍卖行背后到底是谁呢? 第17章 双方达成合意,聂尚当着晏休的面吞下归元丹。 丹药甫一入口,一股奔腾的暖流便在四肢经脉以及丹田内畅游,若非外人在场,聂尚真想道一声“爽”! 自从步入高阶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爽过了,归元丹将他体内的暗疾通通驱散殆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轻松悠然之感,全然没有之前那般沉重紧绷。 因暗疾消除,他困顿已久的境界倏然有所松动,仿佛有人撕开了一个裂口,后头的人就前赴后继,将那个裂口撕得越来越大。 一丝一毫的松动,于聂尚而言,无异于进阶的征兆。 他身上灵力波动越来越强,若非晏休护着,早就惊动贵宾间外的其他修士了。 他本是出窍中期,如今一跃成为出窍后期,离分神不过一步之遥。 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聂尚喜不自胜,敛功后,双目湛然看向晏休,深深一拜:“多谢前辈赠药之恩!” 他说着,忙掏出一只储物手镯,递到晏休面前,“还请前辈收下,否则晚辈心中难安。” 晏休见他坚持,让欧阳琴收了,道:“如今楚氏虎视眈眈,我不愿被其束缚,所以请示贵行少主的事情还需尽快。” 聂尚神色坚定:“晚辈定竭尽所能。” 拍卖行晶石结算完毕,晏休带着无数晶石回到天雷谷。 拍卖行内,楚昊身为买主,有面见主事的权利。见到主事后,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目下无尘道:“贵行与星月炼药师合作数次,不知星月炼药师是否为贵行做事?” 主事不敢占晏休便宜,忙否认道:“星月大师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个小拍卖行,楚公子真会说笑。” 因为没人知道晏休真实身份,所以只能以“星月药馆”中的“星月”二字称呼她。 楚昊闻言放心了。 既然星月炼药师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那么他们楚家定势在必得! 离开拍卖行后,他在楚少东的带领下,来到星月药馆门前。 刚踏入正门,他就感觉到异样。 楚昊毕竟出身世家大族,见识比碎秋城的众多修士都多,所以他隐隐察觉到,这见药馆应该受了某种符阵的保护。 符阵一般都肉眼难见,他因为入过符阵,所以才有所察觉。 他不动声色来到药架前。 药架上陈列许多丹药,每一种都标注名称与价格,还有丹药的效用。 这里面基本上都是上品丹药,楚昊心中极为震惊。 他们楚家养的炼药师在中洲也算有名,但也没有这么高的上品成丹率。 能炼出圣品丹药,又用得起这种不次于擎云宗的符阵,这星月药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楚昊不禁有些迟疑,若是星月药馆不为玲珑卖命,而是它背后有更为强大的存在呢? 原本要“招揽”的想法竟有一瞬间动摇。 药馆掌柜认识楚少东,不识得楚昊,但见楚昊衣着配饰皆优于楚少东,且楚少东对楚昊表现出几分恭敬,他立刻端起笑脸,迎上去问:“不知公子想买哪些丹药?” 楚昊在圣品抱金丹上花费巨大,如今不愿意花冤枉钱,但他又想买些普通的丹药带回去,供家族炼药师研究。 他环顾周围,看到上品凝雪丹,适合元婴期以下修士服用,便双目一亮,对楚少东使了个眼色。 楚少东:“……”啥意思? 见他不会看眼色,楚昊冷漠看他一眼,只好自己掏晶石买了一瓶。 出了药馆,楚少东好奇问:“昊哥买凝雪丹做什么?” 楚昊不爽他,模棱两可道:“自然是有用。” 星月峰顶,众多修士正在修建宫室。 阿金一天修炼任务完成,同众人一起干活做工。他心知自己如今能力低下,无法为星月宫贡献什么,只能卖些劳力。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以前他会觉得很累,如今修炼之后,他的力气变得很大,做这些活儿对他而言相当轻松。 他甚至能够一边干活一边修炼。 阿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能这样,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没觉得哪里不舒服,那应该就是没问题的。 自颁布星月宫守则和奖惩制度后,余下的修士不再欺负阿金,甚至有些人还和阿金关系变得不错。 不是所有人都厌恶半妖的,更多的人只是不在意而已。 那些叫嚣半妖原罪的,不见得就被半妖伤害过,仅仅是想博眼球而已。 对于这种人,晏休自然不会让其留在星月宫。 像往常一样,阿金运转体内的功法,面不改色地抱着一根圆木递给另一个修士。 随着体内灵力的逐渐醇厚,他突生一种预感,自己似乎……要进阶了。 入门进阶后便是筑基。 他要筑基了吗?这怎么可能!听说修界最天才的天才也是在十三岁筑基的——前提是天才已经修炼了十年。 入门到筑基是一道门槛,寻常人很难跨越的。 他修习功法才这么点时间,真的是要筑基吗? 阿金陷入沉思,无暇管控体内灵力,却见天际隐现劫云,渐渐往星月峰顶袭来。 “谁要进阶了?” “进阶也不要在峰顶啊!尊主说了,以后渡劫都去天雷谷!” “好不容易建起的房子,可不能又被天雷劈毁了!” 众人七嘴八舌,将阿金从沉思中惊醒,他抬首遥望天际,好似与那劫云生出几缕联系。 他终于明白,这就是他要渡的筑基劫! 就在他要前往天雷谷时,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峰顶,那一身熟悉的黑袍直接证明了身份。 “尊主!” 众人惊呼。 阿金海蓝色眼眸静静注视着晏休,心中难免生出几丝雀跃。 他这么快筑基,不知道尊主会不会夸他。 晏休一句废话也无,袍袖一挥,径直卷住阿金腰肢,瞬移至天雷谷。 阿金坐下,见晏休毫不犹豫掏出一颗圣品筑基丹,心弦猛然震颤一下。 像是吃了一颗冰糖葫芦——他曾饿极了在地上捡的,滋味酸酸甜甜。 “劫雷要来了,快吃了它。” 锯木般难听的声音从幂蓠里传出,阿金垂下眼眸,唇角终于忍不住轻扬一下,“谢谢尊主。” 泛着七彩华光的丹药入口,化作甘甜药液,流入喉间,似乎比世间最美味的食物都要香甜。 药力让阿金体内的灵力猛然蹿上一大截,劫雷也已经盘旋在他上空。 晏休静静站在一旁,等待劫雷落下。 她还从没见过半妖渡劫呢,也不知道跟人类有什么不一样。 第18章 一般而言,筑基劫雷共三道。 三道劫雷对于吃了圣品筑基丹的阿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就在三道劫雷落下之后,天上的劫云竟没有立刻退去,反而像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劫云中的力量竟隐隐让阿金感到害怕。 他抬头仰望上空,只见那劫云中的紫色雷电竟缠绕着几丝蓝色。 他预感,这是最后一道劫雷,但其中的能量或许比前三道加起来还要厉害。 这是对他身为半妖的惩罚吗? 他垂眸,余光落在身旁一角黑色衣袍上,那衣袍上用金线绣着漂亮的纹路,泛着华美的光泽。 那是南殿主贺长亭给尊主缝制的。 整座星月宫,只有他最没用。尊主将他从黑市里救出来,给他好吃好喝的,教他读书识字,传授他上乘功法,给他吃圣品筑基丹,他怎么能仅仅因为劫雷就害怕呢! 内心深处的不甘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闭上海洋般深邃的眸子,调动体内所有的灵力,等待最后一道劫雷落下。 晏休仰首望向天空不同于往常的劫云,感受里面传来的磅礴力量,不得不感叹:天道对混血儿的天赋果然不爽,最后一道劫雷明显是故意磨练混血儿的。 一个十四岁、修炼不足两个月的少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入门到筑基,这样的天赋比起晏休自己也不差了。 晏休因为天赋被天道封住经脉,半鲛少年只不过是比常人多了一道劫雷,这样比较,还是阿金比她幸运。 但也仅仅是修炼上的幸运。 他身为半妖,在这个世道上,注定为世人所不容,他前面十四年所承受的痛楚,是晏休无法想象的。 即便日后修炼有所成,闲言碎语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说,天道还是相对公平的。 紫黑色的雷电,裹挟着蓝色光芒,如猛虎咆哮般直直往阿金头顶冲去! 晏休没打算出手。 这雷电还不致死,即便少年被劈得只剩下一口气,她也能将他救活。 且这是天道对少年跨入修真的检验,旁人应该不能插手。 被雷电洗礼洗礼,益处只多不少。 雷电劈中少年飞扬的墨发,只见那一头茂密的头发竟被劫雷劈得灰飞烟灭,连一丁点儿发根都瞧不见了。 不仅如此,阿金整个人都变成一个人形焦炭——烤糊了。 降下最后一道劫雷,天道心满意足,劫云渐渐散去,日光大盛,碧空万里。 晏休上前察看少年伤势,见他尚存呼吸与心跳,灵台丹田也未受损,遂喂给他一颗归元丹,再将他扔进湖水中。 鲛人自愈能力极强,加上丹药和湖水疗伤,很快便会痊愈。 晏休在湖水边炼了一会儿丹——她现在炼制出窍期以下归元丹已经不会降下丹劫了。 第三炉刚结束,便听水声哗啦。 她抬眸看去,顿时愣住。 少年破水而出,方才焦黑的皮肤已经变得雪白透亮,那双蓝色眼眸愈加明晰清澈,泛着盈盈水光。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两腮的鳞片竟已消失不见! 眉如刀锋,目若深海,鼻高唇红,如今才十四岁的他尚未长开,却已显出几分绝色。 只是脑袋上光秃秃一片,颇有几分滑稽。 晏休忍不住扬唇笑起来,天道方才果然是在磨练少年。阿金大概算是这个世界第一个筑基的半妖,天道降下那道劫雷,危险与机遇并存。 撑不过死路一条,撑过了,便可随意变幻形态。 在现世,因为半妖实在太过常见,大家都不在意形态如何,所以晏休并不真正了解半妖渡劫的情形。 阿金因为半妖形态,受诸多不公,或许他隐藏最深的愿望就是变得“正常”。 天道因此给他一个机会。 他成功了。 水中的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绽开一抹笑容,其容光竟令金轮都有些失色。 晏休瞧着他的秃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套衣袍,扔过去给他,“穿好再上来。” 阿金本想着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在意的,但脑筋一转,他家尊主到底是男是女,好像还没人知道。 毕竟身材扁平,声音又难听,根本没人知道黑袍下的是男是女。 他穿上黑色衣袍,赤足上岸。 行走间,足边的青草都弯下头颅,似乎在为他的容色感到自卑与羞惭。 因晏休和陆百草常在此地炼丹,天雷谷的花草树木都沾了些药气,生了些许灵性。 黑色衣袍衬得他肤色愈加赛比霜雪。 阿金大着胆子坐在晏休面前,睁着一双犯规的眼睛,认真问:“尊主,我好看吗?” 晏休:“……” 只能点点头。 “真的好看?”他兴奋继续问。 晏休:“真的好看。”鲛人都是这么自恋的吗? 不过好看是真的。 西侧的动静引起东侧陆百草的注意,她炼完一炉丹,忙跑过来一探究竟。 刚踏入西侧地界,蓦然与阿金的目光对上。 她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被阿金的容貌俘获了。 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小姑娘足足愣怔数十息,方回过神来,轻声问:“尊主,他是谁啊?” 她心里已经将晏休当做半个师父,对晏休比较亲近,说话相对比较随意。 晏休还没回答,阿金就端着面色道:“陆姐姐,是我,阿金。” 声如泉击涧石,磬音绕梁。 陆百草又是一呆,稍后反应过来,面带薄红,“阿金,你怎么变了模样?” 晏休起身,“他筑基了,此乃天道馈赠。” 阿金闻言,心尖一颤,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牢牢黏在晏休身上。 是馈赠而不是惩罚吗? 所以他并非天道弃子,他只是需要比常人经历更多困难而已。 方才最后一道劫雷,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他不甘心,他努力挺过来了。 鳞片消失是天道给他的奖励吗? “天道馈赠……”陆百草双眼发亮,“阿金好厉害啊!这么快就筑基了!怪不得天道要奖励你。” 晏休:“……”书中不是说陆百草不喜言辞的吗?怎么这会儿话这么多?难道是被男色所惑? 其实晏休不知道,书中所言不过是片面。 大反派素来不管宫中事务,陆百草要采药炼药卖药,宫内日常维系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根本没时间说话。 且她身负仇恨,自己进步缓慢,心中郁闷一直累积,性格自然沉闷。 现在不一样了。 晏休教她手诀,授她丹方,还有用不尽的灵药,每天只需要炼丹就行了,心情自然比以前舒畅许多。 阿金收到赞美,虽然心里很高兴,但并未产生任何自傲的情绪,反而充满对晏休的感激。 除了在晏休面前露出笑容之外,他从不会在外人面前笑,遂只是淡着面色道谢。 “你刚筑基,还需巩固,”晏休对少年道,“筑基便已经踏入修真门槛,稍后我会教你一些术法,当然,你若喜欢其它法门,如剑法、炼丹、锻器等,我都可以教你。” 少年目光盈盈,“谢尊主!” 言罢,他跑到一边去打坐修炼。 峰顶宫室即将建成,晏休打算画一些符箓,届时化成护宫大阵。 她刚要掏出空白符箓,一张传讯符突兀出现在面前。 是聂尚的声音:“前辈,少主想请您拨冗前来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阿金:我好看吗? 陆·不善言辞·百草(星星眼):好看好看好看! 晏休:“……” 作者:有在看的吗?求一下收藏和评论呀~ 第19章 玲珑拍卖行的少主要见她,晏休自然不会推辞。 不过看阿金恋恋不舍的眼神,她有些心软,遂问:“你现在鳞片褪去,想不想出去看看?” 少年眼睛歘地一亮,“我想跟尊主一起!” “那走吧。” 晏休祭出飞剑,踏足而上。阿金高兴站在她身后,用手捏住她一角衣袍。 他如今是筑基期,已然可以御剑飞行,只是没有适用的飞剑,只能与晏休共乘。 飞剑冲出天雷谷,在半空中驶向碎秋城。 “喜欢什么样的剑?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锻造一把。”晏休的声音传到阿金耳中。 半空飞行风很大,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尊主竟擅长锻器?”阿金心中更生几分崇拜。 晏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知晓一些锻器方法,还未练过,只是想试一试罢了。” 她曾经遍览各种书籍,请教过宗门内的许多大师,理论知识极为丰富,但付诸实践还得有个过程。 炼丹、画符她都可以,锻器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尊主一定可以锻造成功的!”阿金对晏休的能力盲目相信。 两人很快抵达拍卖行,聂尚亲自来迎。 见到晏休身边的光头美少年,他发愣问:“前辈,这位是?” 晏休:“我养的小孩,叫阿金。阿金,叫聂前辈。” 聂尚:“……”前辈居然有孩子了?而且年纪这么小就是筑基期,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若是知晓阿金不过才修炼不足两月,恐怕会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见过聂前辈。”阿金利落叫了一声。 他学习和领悟能力极强,与四位殿主关系也好,四位殿主有空就教他识字和礼仪,如今做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聂尚点点头,领着两人进入拍卖行最深处。 晏休这才知道拍卖行里面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外面用符阵笼罩着,即便是她,若是不用心去探查,都不知道存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再次证明,玲珑拍卖行不仅仅只是个小拍卖行。 三人刚行至门前,门就自动开了。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绝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然体态举止上的风流贵气,并非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容能够挡住的。 晏休入内,笑了笑,“‘幻面’能做得如此逼真的,恐怕除惊器楼,再无其他。” 聂尚闻言,表情差点没绷住。 倒是他家少主淡定得很,直接掀掉面具,露出一张极为英气的脸。 双眉凛冽,目若灿星,不愧是惊器楼的少主。 戴面具被揭穿,他并没有觉得羞赧,反而兴致勃勃看向晏休:“早知道会被大师揭穿,我就不戴了。” 他修为比聂尚高一境界,比晏休低一境界,为分神期。 若非晏休修为神识皆高于他,也不会轻易识破“幻面”。 晏休坐下,开门见山:“前几次与贵楼的合作,齐少主应当知晓。如今中洲楚氏欲使我为仆,我自然不愿。不知齐少主是否有意向继续合作?” 惊器楼作为修真界第一锻器大宗,其下势力遍布圣元大陆。齐望千为惊器楼少主,应当不会惧怕中洲楚氏。 齐望千英眉舒展,笑容可掬:“能得大师青睐是我的荣幸,不过大师想怎么合作?” 晏休很直白:“我可以提供一颗合体期归元丹。” 合体期! 修为境界越往后越难提升,故修真界从古至今真正飞升的修士少之又少。 能飞升的,除天赋与努力外,还需要“人和”。 所谓“人和”,就是旁人的助力。 如果一位合体期大能因旧疾无法进阶,他将终生止于合体期。若是能得一颗归元丹,他消除隐患便可进入洞虚期,离飞升更进一步。 当然,也有极少数修士一生顺遂,从未受过伤,身体内没有暗疾,自然不需要归元丹辅助。 上古时期,有许多杰出的修士,飞升数量比如今高出许多,是因为上古时期少有派系权力纷争,修士们彼此切磋交流,留下无数珍贵的精神财富。 但修真界越来越复杂,圣元大陆也被分裂得越发厉害。 众多功法以及丹方等等,皆遗失掉落,又或者一部分执掌在这个家族,另一部分被另一家族把持。 彼此势如水火。 在激烈争夺之后,修炼资源并非如愿变得更多,反而因为分裂更加稀缺。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后来修真界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才决定合作共赢。 也因此,晏休所在的那个现世才会那般和谐融洽。 而中古时期,要想寻出一位能够炼出合体期归元丹的炼药师,简直太难太难了! 齐望千沉默良久。 他本以为晏休赠给聂尚的归元丹已经是极限,却没料到自己想的还是太少了。 英俊青年神色蓦然郑重起来,“不知大师能否告知您最高能炼出什么境界的归元丹?” 炼药师能炼制超出自身两个大境界的丹药,晏休也不隐瞒:“大乘。” 聂尚和齐望千俱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修真界,能有几个大乘期老祖? 倘若晏休本身的修为能再进阶一个境界,她就可以炼出渡劫期修士服用的丹药了…… 这样的人物,为何他们惊器楼从未听闻过? 若非有真实丹药为证,齐望千怎么也不敢相信。 这样的炼药师,楚家想独吞,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说实在的,只要晏休愿意,修真界会有很多高阶修士愿意为她保驾护航。 齐望千不明白为何她要与惊器楼合作,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晏休沉思几秒,真诚道:“我没想太多,就是怕麻烦,想就近找个合作对象而已,如果你们处理不了,我再找其它的。” 当然不能找其它的! 齐望千连忙起身,英俊的眉眼写满热切:“大师遇到麻烦,齐某定不会袖手旁观!” 他话音刚落,晏休忽然动了。 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衣袖,虚放在半空,一张传讯符便穿过屋外的符阵,落入她掌心。 是欧阳琴的传讯。 “尊主,楚家发出请柬,想请您过府一叙。” 晏休看向齐望千。 齐望千立刻表现:“大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虽然中洲楚氏算得上一流世家,可他们惊器楼也不怂,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晏休微微一笑,“楚氏素来喜夺人所好,依靠偷抢成为中洲一流世家,岂非玷污了一流世家的名声?” 齐望千:“……”大师似乎与楚氏有宿怨啊。 “大师,此事交予我罢,我定会办妥!” 第20章 晏休不打算赴楚家的宴,反正楚昊没安好心,她不必委屈自己。 这正好给齐望千一个表现的机会。 惊器楼在圣元大陆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身为惊器楼少主,且天赋不俗,齐望千颇有几分名望,还因为生得英武挺拔,被许多女修视为梦中道侣。 他忽然在碎秋城现身,受到碎秋城主的热情款待。 席间,城主举杯致意:“齐少主在城中住得可还习惯?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一声。” 齐望千收下他的好意:“不瞒城主,我来碎秋城是为寻一人。” “何人?” 城主心绪微动,能劳烦齐望千亲自前来,那位修士定不同凡响。 齐望千爽朗一笑:“城主不会不知晓,数次圣品丹劫曾出现在碎秋城上空,在您城中有一位炼药大师,我便是来寻他的。” “唉!”城主闻言不禁摇首叹息,“齐少主若要向我打听那位炼药师的身份,恐怕要失望了。这位炼药师神秘得很,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何人。” 齐望千又是一笑:“城主不必忧心,我已见到大师,且与大师商讨了合作事宜,只是我担心大师觉得我诚意不足,遂想请城主做个见证人。” 城主来了兴趣,目光湛湛:“怎么说?” “那位大师毕竟是碎秋城之人,我想邀请城中名门贵族,于席间郑重诚邀大师担任我惊器楼的客座炼药师,届时烦请城主主持此事。” 这等美谈城主自然不会拒绝。 谈妥之后,齐望千发了一张传讯符给晏休,接到传讯符的晏休正在指点欧阳琴的功法。 欧阳琴性格温和,不适合打打杀杀,所以她修炼的是术法,不像姜刀耍大刀,贺长亭飞银针。 她所学乃正统道门术法,术法的特点是柔和似风,以弱胜强,若是修炼到极致,即便面对强压,也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这让晏休想到书中一个道门——扶风派。 扶风派以柔著称,修习派中术法的修士,往往身形诡谲飘逸,灵动如风,让人捉摸不透。 小师妹写这本书其实是以现世为依托的,类似扶风派这样的修炼法门,在现世也是存在的。 晏休素来好学,不仅将本门术法研究得极为透彻,连其他门派的也没放过。 所以她能轻易看出欧阳琴所学术法的不足之处。 她学的是正统,但似乎有些残缺。 “我无意探听你的身世,”晏休在欧阳琴施展全部术法后,撑着下巴淡淡道,“不过你的功法与扶风派的很像。” 欧阳琴没有否认,她沉默立在湖边,风掀起纱裙,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站在晏休身旁的阿金见过她方才的术法,忍不住也跟着动了起来。 欧阳琴看过去,不由极为惊讶,他的招式竟没有丝毫差错! 晏休对阿金的领悟力已经有些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暗叹。 混血半妖的天赋不能以常理论之。 “先别跟着练,这术法还有待改善。”晏休阻止少年的盲目跟风。 阿金听话停下,光秃秃的脑袋泛着光,海蓝色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加美丽。 晏休将残缺的术法补充完整,欧阳琴练了之后果然感觉比之前的好上太多! 这让她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尊主的教导,失落的是她以前学的居然是残缺法门。 她练完全套,身姿愈发轻盈灵动。阿金跟着她练起来,因为修为没有欧阳琴高,所以看起来没有欧阳琴那般轻柔。 两人练得忘我,晏休随他们去,自己则坐下来炼丹。 她要炼合体期的归元丹。跟人合作,总得拿出诚意。 晏休本身就是合体期修为,炼制起来并非难事,但炼成九颗圣品还是不容易的。 她沉下心神,缓缓将体内浊气吐出,在丹炉上方捏出完美无瑕的丹诀。 不知过了多久,丹炉中有七彩华光闪现,晏休猛地睁开眼,将归元丹收入瓶中。 共九颗,五颗圣品,四颗上品。 她是第一次炼制合体期的归元丹,炼出圣品来,按理说天道会降下丹劫,但这次没有。 她瞅着瓶中的四颗上品,寻思着大概是天道觉得不完美,所以不愿意浪费力气降下劫雷。 不过她也不需要丹劫来鼓励。 炼完丹后,已经学会术法的阿金跑过来演示给晏休看,晏休赞赏点头,唤来欧阳琴,递给她一块木简。 “我需要的材料已经刻录其中,你去替我收购回来。” 欧阳琴恭敬领命。 阿金双眸忍不住弯起,“尊主是要给我锻剑吗?” “不错,”晏休收起丹炉,“你已筑基,要学会御剑,让别的炼器大师给你锻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但……” “我就要尊主给我锻的剑!”阿金脱口而出。 他生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即便是个小秃头,也比寻常修士美貌百倍。 晏休不能免俗是个颜控声控,阿金不论是外貌还是天赋都很合她心意,让他跟着自己也挺不错的。 之前不答应阿金拜师的请求,是觉得这少年经历世间许多冷酷残忍,心性并非真如普通少年般单纯。 隐藏在那双海蓝色眼眸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处事态度。 她尚存犹疑。 但相处时日久了,不免生出几分感情来,加上少年的天赋与悟性实在太过难得,她没办法不动心。 更甚至,心性冷漠才能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 她想亲眼看看,这半鲛少年到底能迈到哪一步。 “我要锻造的是你的本命剑,锻造时需要你的血液,”她顿了顿,面对少年毫无瑕疵的面容,继续道,“听闻成年鲛人鳞片极为坚硬,寻常法器无法伤及分毫,你虽未成年,但若是将鳞片与剑炼化一体,本命剑随你成长也会成长,届时你的剑将比寻常刀剑更为坚硬锋利。” 当然,这只是她想出来的理论方法,具体实践结果尚且不知。 抠下鳞片于鲛人而言无异于酷刑,晏休也不太忍心。 “这只是我的推测,当不得真,你若不愿意,当我没说。” 晏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她一方面想给少年锻造一把不同寻常的剑来,另一方面也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可撕下鳞片委实有些残忍。 少年受过那么多虐待,深知鳞片被人硬生生揭下的痛楚,应不会同意罢。 似乎看出晏休的为难,阿金想也没想,及时开口:“需要多少鳞片?” 晏休沉默数息,虽不忍,却依旧道:“五枚即可。” “必须要新鲜的吗?” 晏休:“……”少年你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啊。 阿金见她不说话,不禁露出笑容,“尊主不必担心,几个鳞片而已,我不怕痛的。不过揭下鳞片后我会虚弱几天,到时候会不会耽误锻剑?” “不会,鳞片无需新鲜的,”她叹息一声,“待东殿主材料买回来再说罢。” “好。” 少年面上洋溢着笑容,仿佛在因为晏休的那一抹不忍心而高兴。 他要的向来不多,一点点善意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三进行中秋返程计划,一整天都在路上,暂停一天,周四恢复更新,么么哒~ 第21章 楚家给星月宫发了请柬,未料晏休竟一点也不给他们情面。 楚昊本打算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却在前往星月峰之前,收到了来自惊器楼的邀请。 惊器楼! 他们楚氏素来与惊器楼没有过多交集,惊器楼怎么突然发来请柬? 而且他来碎秋城并未大张旗鼓,惊器楼竟知道他就在楚家旁支这里。 因为请柬上写的名字有两个,一个是他堂弟,一个是他自己。 更令人惊讶的是,设宴地点居然是碎秋城主府。 楚昊没见过齐望千,也不知道这位齐少主是要做什么。 “昊哥,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楚少东见楚昊神色微妙,不由问道。 “当然去,齐望千这般盛情邀请你我,自然要去瞧瞧。” 楚少东一脸困惑:“我让人去打听了,据说齐望千邀请了碎秋城的不少大户,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楚昊冷哼一声,“去了就知道。” 他还在为星月宫没有应邀而觉得恼怒,不过能意外有机会与齐望千相交,倒也不虚碎秋城之行。 齐望千不仅修炼天赋不俗,锻器技术也很高明,深得惊器楼大师们的绝学。 惊器楼之所以闻名圣元大陆,就是因为他们锻器之法无人能比,故许多修士趋之若鹜。 法器于修士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谁都希望自己的武器比别人高出一筹。 惊器楼有不少锻器大师坐镇,曾出过数次神品法器,这几件神品都为其主人创下赫赫战绩,羡煞人等。 要是能与齐望千交好,对楚氏来说必定是一件利事。 不得不说,惊器楼在圣元大陆还是相当有头脸的。宴客当日,收到请柬的人都准时抵达,没有一个人缺席。 城主站在齐望千身旁,看着外面宾客如潮,不禁暗自感叹惊器楼确实威风,毕竟他的城主府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待宾客皆入席,齐望千出现在众人面前,笑意满满:“今日诸位拨冗前来,齐某万分感谢。” 话音刚落,就有性子急的修士问了:“不知齐公子将我们邀至城主府,有何要事?” 齐望千穿着一身精致的袍服,笑起来极为英俊,惹得在场的一些女修忍不住红了脸。 “今日邀请诸位来此,是想请诸位与城主一起替齐某做个见证,”他微微仰首,双目看向府外方向,“齐某诚邀星月宫主成为惊器楼的客座炼药师!” 星月宫主?是那位圣品炼药师?大师不是很神秘吗?没想到惊器楼居然想招揽这位神秘炼药师。 众修士窃窃私语,场面一度很是激烈。 楚昊与楚少东端坐筵席中,面色微沉。 原来齐望千打的竟是这个主意!齐望千居然抢在他前头招揽了星月炼药师! 挫败感让楚昊极度不悦,他与楚少东低语一句,楚少东立刻颔首离席。 下一刻,一人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身着一袭黑袍,对襟与袖口皆用金线勾勒出简洁又华美的纹路,袍角祥云飘逸,起伏间美不胜收。 是那个星月炼药师! 这个神秘炼药师一直以黑色幂蓠遮面,无人知晓其形貌与身份。 齐望千笑容爽朗:“大师,您来了。” 晏休废话不多说,直接扔给他一只玉盒:“你要的丹药。” 声音嘶哑难听,无法辨出雌雄。 齐望千心脏猛地跳动一下,他故作镇定接过玉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一道七彩光芒倏然闪过,天哪,是圣品丹药!众人纷纷羡慕不已,大师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此乃合体期归元丹,是本尊与贵楼合作的诚意。” 合体期!归元丹! 大师居然能炼出合体期归元丹!天道在上,这不是在做梦吧? 合体期归元丹并不仅仅对合体期修士有效,对合体期以下修士的效用比合体期的还要大,可以说,如果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吃下一颗圣品合体期归元丹,他有可能一跃而成出窍期修士。 这简直太令人疯狂了! 且不管合体期归元丹的价值如何,就凭星月宫主这一手,足以奠定其在修真界的地位。 多少老祖得捧着他啊! 人群中的楚昊冷冷盯着晏休,后回首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楚少东微微点头。 就在众修士沉浸在嫉妒羡慕的情绪中时,一道声音从角落里响起:“听说星月宫主养了一只半妖,难道不知道他是异族吗?”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场的都是修士,完全听得清楚。 “好像是啊,星月宫主为何要豢养半妖?”另一个角落的人附和问道。 “是说那只半鲛?黑市的那个?我说怎么没在黑市看到了,原来是被星月宫主捡回去了!” “一个恶心的杂种!星月宫主为什么要养着?” 圣元大陆上,种族之间的矛盾是晏休无法感同身受的。她知晓自己这个举动会遭受修界唾弃,但她不惧。 “星月宫主,能否解释一下?” 底下的修士被煽动情绪,纷纷责问起来。还有人心存恶意,本来晏休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存在,可现在因为种族纠纷,他们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肆意妄为。 齐望千见场面如此,不由蹙眉看向晏休,眉宇间隐露担忧。 晏休身边有个半鲛少年他是知道的,不过他曾经游历圣元大陆,还去过浮空海,见识较在场修士都多,思想也很开明。 在他看来,晏休就算养成百上千个半妖都没问题。 可这在人类修真界是大忌,这会让晏休站在人类修士的对立面,这会让他陷入一种可怕的泥沼里无法翻身。 齐望千本想开口维护晏休,却见晏休转身面对众人,合体期大能的威压顿时让众人说不出话来! 唯独齐望千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暗赞晏休对灵力的掌控之精确。 “诸位若是要讨伐我,不妨报上名来,从此以后,星月宫将拒绝与诸位进行任何物品的交易。” ——丹药仅仅是她闯出名声的第一步,以后还会有星月符馆,星月器馆等等。 众人:“……”这也太强势了吧! 齐望千:“……”大师就是大师,霸气! 楚昊:“……”真是有种! 城主府内一片寂静,再也没人敢大声责问晏休,先不论丹药问题,就凭晏休的修为,想捏死他们恐怕跟捏蚂蚁一样容易。 晏休语调冷漠:“诸位还有何异议?” “大师,您以黑袍幂蓠遮掩形貌,是否是因为形貌有损?” 一年轻清俊的修士站到人前来,目光直逼晏休:“众所周知,鲛人泪若入药,有恢复容貌嗓音之功效,想必大师豢养那半鲛,是为得到鲛人泪罢?”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大师豢养半鲛也算是在养成药材了,好像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晏休立于台阶上,目光迎上楚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这话看似是在为自己开脱,实际上却在暗藏隐患。 阿金本就受尽人类打骂与欺辱,内心深处压根不信人类,此话若是传入他耳中,必定会在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 晏休即便真心待他,阿金日后或许稍受挑拨,便能成为心腹大患;晏休若非真心待他,阿金心中定充满仇恨。不管怎么说,难做的是晏休,对楚昊并无半点不妥。 手段是挺不错的,但还是太小看她晏休了。 她根本不信,没有鲛人泪就炼制不出能够恢复容貌的丹药。 这不过是给人类肆意捕杀鲛人找的借口罢了。 她从来没想过逼迫阿金流眼泪,世上奇妙之事那么多,一定有可以替代鲛人泪的灵宝。 “你是何人?本尊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晏休冷声说罢,泛着金色光泽的衣袖径直挥向楚昊。 磅礴的灵力冲向楚昊,他不过元婴修士,完全反应不及,被晏休的袖风直接扇出城主府! 半空中还飘洒着他的鲜血。 众人:“……”怕了怕了,星月宫主实在太强悍了! 人群中的楚少东一呆,下一秒迅速跑出城主府,见楚昊直挺挺躺在地上,气息微末,不由心神大震,惊慌之下完全不知所措。 好在楚昊还有些许意识,他艰难开口:“归元丹……” 哪知道楚少东一把背起他,慌乱道:“昊哥挺住!我这就带你回府!” 楚昊:“……”蠢货!快给他喂一颗归元丹啊! 第22章 见识过晏休说一不二的手段后,众人不敢继续多言。 城主适时出现,给齐望千和晏休的合作做了个见证,席间,众人神思不属,草草品了仙露后,匆匆离席。 城主府重归安宁。 晏休待着无聊,正欲返回天雷谷修炼,却被齐望千叫住。 “大师,请恕我冒犯,您养育那位半鲛少年,当真是为了鲛人泪?” 晏休回首看他:“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齐望千踌躇半晌,方下定决心道,“我知道鲛人泪珍贵之处,或许您急需鲛人泪,但鲛人流泪并非一定要疼痛,若是可以,我希望您能善待之。” 晏休不禁好奇:“你如何知晓?” “我曾去过浮空海,知道一些见闻罢了。” 齐望千并非圣父心爆发,只是手染杀孽,天道终究会降下惩罚,他并不想看到晏休因此受天道所困。 他想亲眼看看,一位高阶炼药师,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修真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飞升了。 “多谢告诫,”晏休笑了笑,“不过我收养他并非是为鲛人泪,你不必担心。” 齐望千松了一口气,“大师仁慈。” “还有什么事吗?” 齐望千颔首,神色有些严肃:“方才大师将一人逐出城主府,是否知晓其身份?” 正题来了。 晏休悠闲坐下,“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他是中洲楚氏的嫡系,擎云宗剑峰门下长老楚怀的亲子,如今他受重伤,楚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齐望千倒不觉得晏休做得不对,他也听出来楚昊隐藏在话里的恶意。 晏休淡淡道:“他一个小辈,对我出言不逊,我惩罚一下又何妨?” “出言不逊?”齐望千无奈摇首,“依当时情形来看,他是在为你说话。” 晏休:“可他骂我形貌丑陋。” 齐望千一怔,蓦然笑起来:“大师不必介怀,有如此炼丹之才的,圣元大陆独您一人。” 他长得英俊潇洒,说出的话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晏休虽不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总是穿着一身黑袍带着幂蓠也不是个办法,她还想要穿很多漂亮的衣服呢,贺长亭的手艺也不能浪费了。 等气血养足,身体不再干瘪,就去找找有没有可以替代鲛人泪的宝物吧。 “有你惊器楼坐镇,我也就可以安心炼丹了,至于楚昊,若是楚家来人,你能挡则挡,不能挡再说。” 星月宫现在的确不能与楚氏抗衡,可给他们找点不爽还是可以的。 她没废楚昊丹田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晏休的语气太过自然,齐望千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她的手下,听从她的吩咐。 这种感觉真是……很久都没有经历过了。 凭齐望千的眼力,他能看得出来,这位神秘炼药师必定是一个经常发号施令的人,也就是说,至少他曾经的地位不同凡响。 到底是谁呢? “大师且慢,我还有一物要送予您。” 见晏休欲走,齐望千连忙叫住她。 晏休止步。 齐望千笑容满面,从乾坤袋内拿出一物,送呈晏休面前,“这是楼里一位大师所造,极为坚固,可承受上万次丹劫,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丹炉最适合您。” 毕竟也没谁一炼丹就能引来雷劫。 这个丹炉放在他们楼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至今才有幸得见天日。 齐望千可以肯定,整个圣元大陆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炉子了,大师一定会喜欢的! 他猜得不错,晏休确实挺喜欢,但她在现世见过太多质量上乘的丹炉,这个炉子算不上顶好的。 “不错。”她客观给出评价。 齐望千以为她是在矜持,并未多想,毕竟哪有炼药师会不喜欢这样的丹炉呢? 两人话别后,晏休回到天雷谷。 陆百草在安静研究丹方,阿金默默在另一侧修炼。 她刚一过来,阿金就从入定中醒过来,睁开一双比湖水还清澈的眼睛,惊喜地看过来。 “尊主,你回来啦。” 少年站起来,他抽长不少,如今已经和晏休一样高了,估计再长下去,能超过聂尚。 聂尚足足比她高一个脑袋。 眼前的光头圆溜溜的,晏休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少年也没躲,任由她抚摸,乖得让人心疼。 “剑还没锻,你去捡根树枝,我教你剑法吧。”晏休舍不得这样的好苗子荒废光阴。 少年露出笑意,眉眼生辉,“好!” 他跑去远处,拾起一根树枝,又跑回湖边。 晏休祭出本命剑,握在手中。这是原主双亲花费重金,寻求锻器大师给她锻造的,剑通体玉白,隐隐泛着淡青光芒,其上纹路清晰可见,极为漂亮。 少年眼前一亮。 晏休没有废话,直接演练出她认为最适合阿金的剑法来。 此剑法名为《破水》,是她在其他宗门里淘到的,此剑法适合亲水之人。 不过纯种人类也没几个能真正亲近水的,自然比不得半人半鲛熟悉水性。 教给阿金,才最能展示出此剑法的绝妙之处。 果然,阿金一眼就喜欢上了。 晏休演示一遍后,也没问阿金有没有看明白,就让他自己在一边练习。 ——以少年的天赋和悟性,教第二遍实在多余。 楚家。 楚昊吃了一颗元婴期归元丹,内伤渐趋痊愈,脸色也好了不少。 他躺在榻上,目光极为愤恨,吩咐楚少东:“你立刻传讯回去,说我差点被星月炼药师杀害。” 楚少东不敢忤逆他,依言照办。他现在只想中洲那边不会降罪自己。 可楚昊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的,中洲怎么可能不会迁怒于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楚昊捏着拳头狠狠砸床。 一直以来,他都是家族里的天之骄子,他天赋出众,深得父亲母亲喜爱,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他定要让那什么星月宫和星月药馆通通消失! 楚家有动静,齐望千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将合体期归元丹的消息传回惊器楼,爹娘以及众位长老纷纷激动得不得了,言明定要与大师继续友好结交,不能让大师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们惊器楼也不惧中洲楚氏,楚氏想得到大师的青睐,还得看他们惊器楼愿不愿意! 齐望千捏着传讯符,眸中隐露精光,他唤来聂尚,吩咐道:“让人去散布消息,就说楚氏嫡系当众羞辱圣品炼药大师,大师不堪受辱,将其击倒。” “啊?”聂尚不明白。 齐望千捏捏眉心,满脸无奈:“按我说的去做。” 先下手为强,楚氏想找麻烦也得有脸才行。 这还是大师今天的话提醒了他,想在仔细回忆,大师也并没有他想的那般莽撞,相反,大师心思之细腻让人钦佩。 他真是对大师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第23章 在楚昊闭目调息之时,有两人进入楚家,站在楚昊门前等待。 直到楚昊睁目,两人才出声道:“公子,我们已经去过星月峰了。” 原来在晏休至城主府后,楚昊便让他二人趁晏休不在宫中,去星月峰探查清楚,到现在才回来。 楚昊将他们迎进屋,神情端肃:“如何?” 两人是楚家吩咐过来保护楚昊的,对楚氏忠心耿耿,且皆为分神期,探查一个星月峰简直轻而易举。 “公子,星月宫除星月炼药师外,修为最高的也只有金丹期,不足为惧。” 楚昊点点头,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见到那个半鲛少年了吗?” 两人略一皱眉,“并未。” 他们本来也是有心要看一看那半鲛少年的,只可惜他们遍寻星月峰及附近山谷,也没能瞧见,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楚昊闻言,便不再问,反正他对半鲛也不感兴趣。 与此同时,天雷谷中,阿金演练完剑法,见晏休也从修炼中醒来,便蹭到她面前,一脸严肃道:“尊主,我有事要告诉你。” 晏休:“何事?” 阿金蹙起眉头,“您去城主府后不久,有人来星月峰了。” 他对人的气息相当敏感,便是晏休这样修为的出现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捕获,更何况那两个分神期的修士。 晏休知晓他的能耐,并未怀疑,只道:“看到你了?” “没。”少年面上隐现得意,“我躲进湖里了,他们应该没发现。” 鲛人天生亲水,水于他们而言是生命的保护源,所以他一旦躲入水中,便能与水融为一体,即便是晏休,若是没有太过留意,也会被他骗过去。 “不错,”晏休伸手揉揉他长出一些毛茬的脑袋,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道,“我刚把你带回天雷谷的时候,你就问我是不是想要鲛人泪,还记得我是如何回答的吗?” 阿金点点头,“记得。” 晏休语调柔和,“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也都不要相信其他人的言辞。我带你回宫之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会恶意揣测我的用意,又或者会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 “我不会信他们的,”少年唇角微微翘起,海蓝色眼眸仿佛盛满星光,璀璨耀目极了,“尊主,我不会信其他任何人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只是个人人唾弃的半鲛,尊主将他带回宫内,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折磨逼迫自己,反而对他这般照顾,他又非忘恩负义之徒,怎会听信外人谗言? 退一步说,纵使尊主真的要鲛人泪,他也心甘情愿,他也会拼尽全力流下眼泪——即便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落泪。 而且他又不傻。 尊主若真的想要,又何必大费周章教授自己修炼,还给他吃圣品丹药,给他锻本命剑。 他根本不值得这样做不是吗? 在星月宫的日子是他记事以来最快活自在的,有了这些,他便是为尊主死了也甘愿。 因惊器楼运作,几乎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一位圣品炼药师横空出世,并成为惊器楼的客座炼药师,在碎秋城诸人的见证下,赠予惊器楼一颗圣品合体期归元丹! 此消息一出,震得人心脏发麻。 圣品!合体期!归元丹!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高阶修士进阶有望了! 一些宗门再也坐不住,纷纷向惊器楼打听晏休的身份,惊器楼当然没那么傻,表示一概不知。 之前在天谕降下之后,擎云宗药峰就商议要不要亲自去碎秋城看看,商议结果当然是前往碎秋城一探究竟。 不仅擎云宗,其他门派的炼药师都坐不住,就连以丹药闻名大陆的灵丹谷都派了人过来。 各方炼药师们在同宗修士的护送下,齐聚碎秋城。 刚至此处,便听闻惊器楼得到一枚合体期归元丹,又听说那位星月宫主养了一个半妖,还听说星月宫主将楚氏嫡子给揍成重伤。 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消化不过来。 不过擎云宗来的炼药师和修士反应很快,楚氏与擎云宗有些情谊在,如今楚氏嫡子受伤,他们自然得前去看望。 两位炼药师和一位剑修行至楚家门前,保护楚昊的两位分神期修士立刻察觉,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三位长老怎会来此?快请进!” 擎云宗派出的是药峰两位长老和剑峰一位长老。药峰两位长老均为元婴期,剑峰长老修为已至分神。 炼药师的修为素来比不上其他修士,元婴期的炼药师已是难得,像晏休那样的“妖孽”简直绝无仅有。 楚昊知晓擎云宗来人,心中甚慰,忙起身接见。 因其父楚怀为剑峰长老,遂他与擎云宗诸位长老见过几次,与那位剑峰长老更是相熟。 “风叔,言叔,叶叔,你们怎么会过来?” 两位炼药师长老见他气色不错,但还是替他诊了脉,见确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风连一身肃杀剑意,皱眉道:“那个星月宫主委实欺人太甚,竟对你下如此重手!” 他与楚怀是好友,自然见不得楚昊受人欺负,若非宗门任务,他真想立刻拿着剑去找晏休算账。 楚昊一副乖巧的模样,“风叔不必担心,我已经没事了。星月宫主是圣品炼药师,性情古怪也很正常,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 “你说错什么了?”风连浓眉紧皱,满脸不悦,“我都听说了,你当时分明是为他着想,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打伤你!” 楚昊依旧自责:“是我先谈及大师的容貌,他才那般愤怒,还是我不懂事说错话惹大师不高兴所致。” 见他如此懂事善良,风连不由暗叹:楚兄担心昊儿是应该的,这般温软性情在外行走,少不得要被人欺负。 “此事先罢,”一位炼药长老适时开口,“风长老,先谈正事。” 楚昊很有眼色,他自己是小辈,又非擎云宗弟子,自然不能参与商谈,“三位长老便在此商议,晚辈先下去。” “不必,”风连止住他,“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星月宫主,你来得早,应该了解更多,跟我们说说星月宫的情况。” 楚昊自己知道得也不多,便道:“我族弟长居碎秋城,不如让他来?” “也好。” 收到讯息的楚少东立刻兴奋跑过来,见到三位擎云宗长老,激动得几乎要跪下去。 “你跟我们说说那位星月宫主,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必拘束。”风连严肃发话。 楚少东不敢不从,开始讲述他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 第24章 星月宫存在已久,但一直没成什么大气候,就是一帮人占据了山头浑噩度日,所以在星月宫主声名鹊起之前,楚少东根本没有在意。 待晏休穿来之后,星月宫主因炼药之能进入楚少东视线,他才多了几分关注。 他讲得绘声绘色,三位长老听得直皱眉。 风连直接冷哼评判:“这所谓的星月宫主看来是个心术不正之徒,怪不得会无故伤害昊儿。” “可他确实有大师之才,得惊器楼看重。”楚昊低声落寞道。 言长老是个炼药师,素来不喜这种哗众取宠之人,闻言极为不悦:“我倒要亲眼瞧瞧,他是否沽名钓誉。” 楚少东忙附和:“星月药馆就在咱们家药馆对面,三位长老是否前去一观?” 风连和言长老颔首,倒是那位叶长老一直没有多言,也没有任何表示,只随三人一同前往。 五人刚至星月药馆门前,风连便感受到一丝异样,楚昊见了,不由道:“风叔,我之前来过一次,也察觉此馆外有符阵保护,且这符阵威力相当不俗。” 风连见不得别人称赞自己讨厌的人或事,毫不留情反驳:“定是惊器楼手笔,那星月宫不过残兵散将,如何有这般能人?” 他们的话音不大不小,并未刻意压低,落入掌柜耳中,掌柜面上不动声色,却腹诽:这可是他家尊主花了不过半天时间画出来的,说出来吓死你们! “几位贵客想要什么丹药?不妨进来瞧一瞧?”他洋溢笑容,领五人入内。 他们家药馆就没有下品和中品,走的是高端路线,等会定叫你们看得眼花缭乱。 他认得楚少东和楚昊,却不认得三位长老,也不知道楚少东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便密切注意着。 风连随眼一扫,直接问:“可有圣品归元丹?” 掌柜:“不知您要哪一阶的?” 风连和另外两位长老对视一眼,他此次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拿到合体期归元丹献给峰主,现在掌柜这般问,看来是有戏了? “合体期。”他掷地有声。 掌柜一愣,复堆起假笑:“……您说笑了,咱们这小店怎会有合体期归元丹?” 两人说话间,言长老和叶长老已经在药架上查看各种丹药成色了。 风连居高临下,“听闻星月宫主赠予齐望千一枚圣品,难不成这是非卖品?” 掌柜无语:“这位公子,圣品合体期归元丹哪有这么易得?小店真的没有。” “我想买,不知掌柜可否替我引荐?”他话说得客气,语气却咄咄逼人。 分神期的威压让掌柜没法拒绝,他只好躬身回道:“请稍等。” 威压渐渐散去,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液,掏出传讯符打算先问问欧阳琴。 欧阳琴正在外采购,听闻讯息,又传给晏休。 晏休刚炼完一炉合体期的归元丹,见到传讯符,得知事情经过,不由轻笑一声。 身旁的阿金敏锐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问:“怎么了?” “有人要买合体期归元丹,你觉得我卖还是不卖?”她好整以暇等待阿金回答。 看着一炉子刚被收回的丹药,阿金忍不住翘起唇角:“尊主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 晏休想到,书中大反派在与楚怀决斗时,擎云宗剑峰是站在楚怀这边的,毕竟她是杀人如麻的反派嘛,楚怀又是剑峰长老,这种情况也正常。 楚怀与关如柳害死晏家的事情,大反派没有确切的证据,即便说出来也没人信。 所以自始至终,楚怀温文尔雅的形象一直深入人心,擎云宗做他后盾实属正常。 但到底意难平。 晏休无意与擎云宗为敌,可楚怀又是擎云宗剑峰门下,不论如何,她总是要面对擎云宗的人。 见她沉思,阿金默默守在她身边,轻柔的目光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她依旧穿着黑色绣金长袍,以幂蓠覆面,现在坐在这里,肩膀撑起宽大袍服,显出几分轮廓,清晰可见其纤瘦体型。 有些像女子,但不确定。 晏休回神之后,就见阿金紧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问:“看什么?” 阿金被惊醒,忙低首不敢再看,耳尖竟泛起几抹可疑的红晕,“尊主决定了吗?” 晏休没注意他的神情,径直起身道:“近日城中出现不少炼药师,药馆也有不少人只看不买,估计都是冲着咱们星月宫来的,既然他们想看,那就给他们看好了。” 在专业技术上,她一点儿也不怵。 阿金看着她拿出传讯符交待欧阳琴,不由陷入困惑:他见过尊主的脸,那分明是张极其可怖难看的脸,为何方才自己竟失神了? 难道他对尊主的敬意已经到了无视面容的地步? 鲛人天生貌美,故天性颜控,对一切不美的事物都生不出任何兴趣。 阿金实在想不出,为何自己明知尊主的可怖容貌,却依旧没有丝毫抵触情绪,只想着跟尊主越发亲近。 罢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星月药馆中,掌柜接到欧阳琴的传讯,立刻告诉五人:“尊主说了,鉴于近日不少八方修士欲得归元丹,他手中又只剩两颗,无法决定卖给谁,故三日后于星月峰下举行一场交流会,获胜者可得丹药。” 风连一脸疑惑:“交流会是什么?” 掌柜哪知道啊!他诚实摇摇头:“我也不知,届时自会知晓。” 风连见什么也问不出,只好甩袖离开。 五人回到楚家,风连问:“言长老和叶长老看了那么久的丹药,看出什么名堂了没?” 言长老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一脸肃穆:“丹药皆为上品,丹气清香,品质上乘。” 风连又看向叶长老。 叶长老看起来比言长老年轻十多岁,相貌清俊温雅,他慢悠悠饮了一口仙露,微微笑道:“正如言长老所言。” “所以说,星月宫主确实有炼药之能。”风连皱了皱眉。 叶长老依旧面带笑容:“风长老,合体期归元丹的存在还不能证明吗?” 风连不赞同:“他说是合体期就是合体期?当日在场的谁又是合体期修士?” 他是个剑修,根本不明白丹道。 言长老都忍不住开怼:“风长老此言差矣,不同丹药的气味与色泽等皆不相同,自然容易分辨,且炼药师若胡乱指鹿为马,会受天道惩罚的。” 风连:“……” 楚少东见氛围尴尬,心中焦急,不由灵光一闪:“言长老,叶长老,您二位皆是炼丹大师,晚辈有事想要讨教,不知可否?” 叶长老淡笑:“说罢。” 楚少东掏出一张丹方,递到两人面前:“这是我之前在玲珑拍到的地级丹方,我猜测应该出自星月宫主之手,只是家中炼药师一直难以窥得其中奥秘,不知二位长老能否解惑?” 言长老伸手接过,定目细看,不由当场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最后一天,发红包安慰一下,么么哒~ 第25章 地级丹方很难得,即便是擎云宗,也并非常见之物。 但言长老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出来,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张地级丹方,甚至从丹方品质来看,算是地级巅峰了。 这张丹方是专门针对筋脉堵塞之人的。 修真界不乏天才,同样的,也不缺庸人。能够步入修真门槛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只是寻常人而已。 寻常人无法修炼无外乎两个因素,其一,没有灵根,其二,经脉不足。 晏休是第二种,经脉天生被天道封闭,一点儿灵气都储存不了。当然,她是因为灵根太过优异所致。 极大一部分人,因为经脉堵塞,无法聚集足够灵气筑基,与修仙之路失之交臂。 还有一小部分人,因后天受伤之故,经脉受损后无法继续修炼。 这张丹方解决的就是这一小部分人的问题。 然经脉问题何其难解?楚少东养的那些炼药师水平不足,根本无法理解丹方的精髓,又怎能成功炼制出来? 言长老性情澎湃,见猎心喜,看到丹方内容,忍不住就要当场表演炼丹。 还是叶长老淡定,悠然从他手中拿过丹方,瞅了几眼,露出些许惊艳:“确实算得上地级丹方,若是能炼成丹药,也算是一个大功德。” 楚少东心中惊喜至极,却理智地不去贪图丹方,恭敬道:“要是真能炼出丹药来,就是二位长老的功德了!” 风连是个急性子,看他俩不说清楚,不禁问:“这到底是什么方子?有什么用?” 言长老恼他打断自己思路,没好气道:“续脉之法,你说呢?” “你说什么?!”风连震惊起身,连身上磅礴的剑意都无法收敛了。 认识风连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弟弟,修炼天赋不错,学的也是剑道。只可惜,他弟弟在一次外出任务中,被敌人震断经脉,自此成了废人,连剑都拿不起来。 风连为了治好弟弟,遍寻名医和丹方,却终究无果。 这么多年,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就这么轻易遇到了续脉丹方! 言长老和他相交已久,也曾诊断过其弟风旬的情况,只能扼腕叹息,无能为力。 所以现在见到风连的失态,倒是能够理解几分。 可理解归理解,别人研究丹方的时候能不能安静一点啊! 见言长老沉浸在丹方里,风连想说又不敢打扰,只好小声问叶长老:“这丹方真能续脉?” 叶长老好脾气,知无不言:“理论上可行,实践不易。” 压下心里陡然升起的失落和恐慌,风连紧紧盯着叶长老:“那还是有炼制可能的,是吗?” 叶长老笑笑:“风兄莫急,待言长老试验一番便可。” 风连到底经过大风大浪,他渐渐平静下来,转向楚少东:“你花了多少晶石拍下这张丹方的?我双倍向你买下,愿不愿意?” 楚少东惊讶地说不出话,但涉及自身利益,他迅速反应过来:“风长老说笑了,这丹方我留着也没用,您要是需要,尽管拿去。” 这丹方于楚少东而言确实无用,但对风连来说就是无价之宝,他不想占人便宜,直接将大量晶石强硬塞给楚少东,而后道:“这些晶石你先收下,如果丹方当真有用,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分神期大能的人情岂是那般好得的?楚少东美得心里冒泡,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喜:“风长老言重了!能帮到一点小忙,已是晚辈的福分。” 楚昊适时插话:“风叔,不如让明弟给言叔备些药材,看看这丹药能否炼制出来。” 楚少东单名一个明字,只是他身为楚氏旁系的少东家,大家习惯称他为“楚少东”罢了。 楚明闻言,立刻表示去备妥。 器具药材备好之后,言长老钻进房间内开始着手炼丹。要是这续脉丹真能炼制且有效果,不仅仅是风旬,整个修真界的“废物”都会得到救赎。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费了两天两夜,炸了无数次炉,才终于成功炼出一炉续脉丹。 成丹三颗,两颗下品,一颗废品。 丹药成型并非就能用,有些丹药的确能够成型,但里面成分皆为废渣,根本没有效用,只能算得上废品。 可即便如此,听闻消息的风连依旧激动得瞬移过来,看向安静躺在玉碗里的两枚下品。 言长老对自己的结果还是不够满意,摇着头唉声叹气。 “言兄,如何了?能否治好小旬?” 他急切的话语惊醒言长老,言长老摇摇头,问:“你清楚丹药品阶吗?” “自然,上中下三品,圣品为传说。”风连有问必答。 言长老解释:“圣品之所以是圣品,是因为其服用后没有任何害处。而其余三品丹药,若是服用,日积月累下恐生变故。寻常修士不惧丹药之毒,可依令弟如今情形,非圣品莫属。” 风连呆在原地。 他心里很清楚,风旬如今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丝毫损坏,即便是丹毒也不行。 唯有圣品!只有圣品才能真正让他痊愈! 可是,言长老这样的炼药大师都只能成丹三颗下品,又哪里会有圣品? “不如去灵丹谷问问?”言长老深知风连不会去求星月宫主,便开口提议道。 灵丹谷乃修真界炼药大师聚集之处,出过圣品,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一直在旁边默听的叶长老不禁在心里摇摇头。 圣品炼药师近在眼前,风连竟还如此固执,纵使那星月宫主当真非良善之辈,难道风旬的希望还比不上他的一点脸面? 而且在他看来,那星月宫主也不见得就是嚣张跋扈。一个能炼出圣品丹药,甚至让天道降下天谕的人,怎么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 风连性情直率,竟被两个小崽子给骗了。 不过他到底怜惜风旬,不禁开口提示道:“明日星月宫主将在星月峰下举行交流会,你们去不去?” 赢了就有圣品归元丹,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他们来碎秋城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星月宫主。 风连不知想到什么,皱着眉咬咬牙道:“去!” 第26章 星月峰下,群英云集。 不同门派的修士们彼此站得泾渭分明,小声议论这场由星月宫主持的交流会。 其实星月宫没这么大面子,众人都是冲着合体期归元丹来的。 星月宫主说了,谁在这场交流会上拔得头筹,谁就能得到一枚合体期归元丹。 一想到这个,众人心头开始火热,耐心等待交流会开始。 风连站在人群中,身边是言长老和叶长老,身后是楚昊和楚明。 他环视四周,低声道:“这次归元丹肯定是我们的。” 以他分神期的修为,加上修炼剑法,在场的没有能比得过他的。 叶长老扬唇淡笑,没有回答。 倒是楚明很会说话,闻言立刻附和:“风长老一定可以拔得头筹!”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飞上高台,正是星月药馆的掌柜,他被临时叫来主持交流会,面对一众比他修为高的修士,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更何况,尊主让他等会宣布的事情,一定会引起修士不满。 死就死吧!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适中:“诸位远道而来,我谨代表星月宫表示感谢。接下来,我将宣布此次交流会的规则。” 众人安静等待。 掌柜一脸肃然:“参与者,需每人缴纳一千下品晶石。交流会分为两场,一场为炼药师的比赛,另一场为修士之间的比赛。” 众人心道:算是合情合理。 遂交出晶石后,自发分为两队,炼药师排在一起,修士处在一块儿。 掌柜谨记晏休的话,说出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话来:“诸位炼药、境界等水平不一,为示公平,尊主决定换一种比赛方式。” “怎么换?” “修士之间比赛炼药基础理论,炼药师比试术法、剑法等基础理论。” 风连:“……”这星月宫主怕不是有病吧!他堂堂分神期剑修,凭什么要跟人比赛炼药基础? 炼药师队伍里,言长老也一言难尽,“我是个炼药师,不喜欢打打杀杀,罢了,我不参加了。” 倒是叶长老露出几分兴趣,他看了眼周围愤愤不平的炼药师们,对言长老道:“你不去,那就我去,否则风长老那边要是也得不到头筹,岂非全军覆没?” 言长老点点头,对叶长老充满信心。 虽说叶维青是个炼药师,但论其他法门,比自己厉害多了。 众人虽不满,但晏休手握归元丹,对交流会有最终解释权,他们也只能遵守规则。 空白木简被发放下去,木简中刻录着题目,掌柜等众人稍稍安静,最后说了一句话:“作弊者,取消比赛资格,且进入星月宫黑名单。” 星月峰前的空地上一片安静,众人看着木简中的题目,苦思冥想。 涉及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他们只觉得头大如牛。 本以为能痛痛快快与人打上一场,没想到居然是考自己不熟悉的理论基础!这星月宫主是故意给他们难堪的吧? 不过一些低阶修士倒是相当乐意。 论境界,他们没法与高阶修士想比,简直就是送人头的,可现在好了,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做题全靠胡扯,谁得第一还不一定呢。 风连苦恼地瞧着木简中的题目,这特么是什么破题啊! 【抱金丹所需灵药共七十九种,请至少写出其中三十种。】 他一个剑修,为什么要记这些东西! 言长老和叶长老就在旁边,要不然用密语问问他们?反正他是分神期,就算作弊,在场的没一个能发现得了自己。 风连刚发动密语,就听一道洪钟似的声音在场地上扩散开来。 “擎云宗风连比赛作弊,请立刻退出比赛场地!” 还连续报了三遍。 风连:“……”真的想骂人了!星月宫主是个神经病吧! 没参加比赛的言长老闻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风某人真是丢尽了他们擎云宗的脸! 他坐在树下,看着风连愁眉苦脸走过来,劈头盖脸就骂:“你干什么要作弊啊!” 风连不满:“他们出的题目我一道也不会做,我总不能考个零分吧?” “零分也比作弊强!”言长老气得青筋暴起。 风连很委屈,“可是那题目对我来说太难太难了。” 这话让言长老生了几分兴趣:“出的什么题目?你跟我说说。” 风连把刚才看到的题目告诉言长老,就见言长老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 言长老简直想敲破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题目太简单了,这么简单你都做不出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连这道题都做不出来,你简直丢我的脸!” 真是恨铁不成钢! 风连反驳:“那你怎么不去参加比赛?你不也对炼丹之外的一窍不通吗?叶长老还在答题呢。” 言长老:“……” 行吧,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两个学渣对视一眼,同坐在树下,默默无语。 答题时间为一炷香,香尽则交上木简,由星月宫考官根据标准答案统计分数。 星月峰上,阿金坐在晏休身边,迅速翻着木简,连标准答案都不用看,直接写上分数。 这些基础知识他都记在脑子里了,完全不用对答案。 倒是姜刀,皱着一双细眉,苦恼地一边看答案,一边改题。 她负责炼药师们的木简,陆百草负责修士们的木简,阿金则两边兼顾,速度却比她俩加起来都要快。 至于贺长亭,他还处在闭关状态。 峰下的修士没等多久,掌柜的收到传讯,再次登台笑道:“诸位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炼药师队获胜者为擎云宗叶维青!修士队获胜者为碎秋城楚明!” 风连腾地一下站起来,神情极为激动。 他料到叶维青有获胜的可能,但他根本就没想到楚明居然也能获胜。 后生可畏啊! 楚昊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没想到明弟对炼药也有研究。” “家里有个药馆,平日是我管,就记住了一些。”楚明也没想到自己能获胜,笑得好开心。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为旁支,比不上楚昊这样的天之骄子,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样的比赛中战胜了这么多人,尤其战胜楚昊让他很惊喜。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雀跃。 言长老也很高兴,这么一来,他们阵营就能一下子得到两枚归元丹了! 包揽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请两位上台领奖。”掌柜的笑眯眯宣布道。 姜刀和阿金分站左右,准备等下为两人颁发归元丹。他们年纪都不大,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一时间都有些激动。 他们觉得尊主办的这次交流会有意思极了。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看那些修士脸上痛苦无措的表情,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颁奖的仪式感让楚明愈加兴奋,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褒奖过,而且被他比下去的还有风长老这样的分神期大能呢! 叶维青很淡定,与楚明一同飞上高台,接受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姜刀将玉盒装的一枚归元丹交给楚明,楚明高高兴兴接过,心里对星月宫好像也没那么排斥了。 就在阿金将要拿起玉盒的时候,叶维青突然开口:“不知这枚归元丹,能否换叶某一个请求?” 他没明说,但众人皆知,他问的是星月宫主。 全场皆静。 风连几欲跳上去把他拽下来,却被言长老拦住,不由怒问:“你干什么!” 言长老:“叶长老凭本事拔得头筹,跟你我都没关系,楚明已经拿到归元丹,你没必要这般着急,且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风连一想也是,或许对叶维青来说,有比归元丹更重要的事情。 第27章 星月峰下,众人默然无语,均在等待晏休答复。 叶维青立在高台之上,神情恬淡,面带微笑,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倒是已经拿到归元丹的楚明,正有些踌躇,不知自己是该立刻下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他正犹豫不决时,一道熟悉难听的声音落在耳边,语调平静无波:“你要什么?” 这是在问叶维青,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楚明转头看叶维青,男人遥看星月峰顶,宽大的袍服迎风而起,勾勒出他隐藏在衣袍之下清瘦颀长的身形。 “大师炼丹之才令叶某仰慕,叶某欲厚颜向大师讨教,不知可否?” 峰顶的晏休有些无奈。 她看一眼目露不满的陆百草,又问:“叶大师身为擎云宗的炼药长老,又何必屈尊来我小小的星月宫?” 不仅晏休诧异,在场的其余修士也都不解其意。 风连更是差点冲出去,被言长老死死拦住,只好大声怒斥:“叶维青!你干什么!” 叶维青充耳不闻,只看向星月峰顶。 风连简直急得不行,堂堂擎云宗药峰长老,为什么要向星月宫讨教?岂非辱了第一大宗的威名?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言长老无语,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刚才不也因为作弊辱了宗门名声吗?现在怎么又想起来了?” 风连:“……”不拆台会死吗! 言长老瞪他一眼:“就事论事而已。” 高台之上,叶维青微敛双目,“达者为师,大师于丹道已臻圣境,叶某心存向往,故有此请求,与何门何派并无干系。” 许久,晏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当真要舍弃归元丹,来星月宫学习丹道?” 叶维青缓缓松一口气,面带笑容:“正是。” “好,”晏休一锤定音,“不过你在星月宫,仅仅是寻常人,并无长老之尊,当然,你作为擎云宗长老的身份依旧不变。” 她本来就心存弘扬丹道之念,无论何人,只要想学习丹道,她都欢迎。 她说得太过随意,倒是让包括叶维青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愣住了。 修真界相当重视门派之别,如叶维青这般,应当已经做好了离开擎云宗的准备。 可众人万万没想到,星月宫主居然允许他继续保留擎云宗的长老身份,就连风连都诧异至极。 峰顶上,陆百草目光陡然变得热切。 她终于知道为何尊主会教授她丹道却不以师父自居了,因为尊主尊重她的师门,尊重她的意愿。 尊主胸怀如此广阔,叫人怎能不心生敬仰? 比起那些敝帚自珍、生怕别人窥得秘籍的宗门,她的尊主实在太令人钦佩了! 即便洒脱如叶维青,也不禁愣怔几秒,恍惚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晏休淡淡回道:“你以求学者的身份入我星月宫,自然不能享受长老之尊,有意见吗?” 当然没有! 他只是震惊而已。 在他尚未回神之际,晏休再次开口:“凡是向往丹道者,皆可入我星月宫求学,只要人品端正,心无恶念,且有炼丹天赋,星月宫一视同仁。” 如今的晏休已然是修真界炼丹泰斗,她说的这句话分量有多重,在场无人不知。 只是,星月宫主为何会有如此广袤胸襟?其中会不会有诈? 阴谋论者忍不住在心中揣测晏休意图,晏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只是想传道授业而已。 交流会结束,众修士渐渐散去。 楚明捧着归元丹来到风连面前,虽心中极为不舍,却还是说道:“风长老,听闻峰主欲得合体期归元丹,此枚晚辈也用不着,便交予您罢。” 说用不着只是假话,他也想要,可是他不敢要。 风连接过,认真道:“日后你若有所求,传讯给我即可。” 他代表的是整个剑峰,楚明听懂他的意思,心中欣喜非常,有擎云宗剑峰作保,他是不是就能够成为擎云宗弟子了?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只要他进入擎云宗,他的身份地位和楚昊也差不了多少了。 “风长老,不瞒您说,晚辈一直向往擎云宗,不知晚辈能否有幸沐浴贵宗护山大阵的符光?” 风连倒是不知他存了这个心思,沉吟片刻道:“你擅术法还是剑法?抑或丹道器道?” 当然是剑法啊!楚明眼睛一亮,“晚辈向往剑道已久。” 精妙的剑法一般只存于大宗门或精英世家,像碎秋城这种小地方的家族,根本不可能拥有绝妙剑法,所以当初楚怀才能凭借晏家剑法拜入擎云宗门下。 风连在剑峰尚算说得上话,他本人暂时不再收徒,但楚怀还有名额,且楚明也算楚氏族人,楚怀应该不会拒绝。 “也罢,回程之时,你与我一道。” 楚明激动得连连点头。 “此事待回去再细谈,先处理叶长老之事。”风连见叶维青从高台而来,皱眉说道。 言长老虽不明白叶维青此举,但尊重他的选择。 “言兄,风兄,归元丹既已拿到,你们想必会返回宗门,我就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 “叶维青,你当真要背叛宗门?”风连气得口不择言。 叶维青诧异看他:“背叛?何谓背叛?” 他只是来星月宫学习丹道而已,没有做任何有损宗门之事,何至于背叛一说? 风连一噎,双眸写满不赞同:“你抛弃宗门,投入星月宫门下,只因仰慕星月宫主丹道之能,这还不算背叛?” 言长老免不了要帮同僚讲话:“风长老,叶长老只是寻求丹道,并未做出伤害宗门之事,何谈背叛?更何况,他若习得高深丹道,那地级丹方或许会迎刃而解。” 风连一怔,想到还在煎熬度日的风旬,到底压下心中愤懑,“只是不知那星月宫主日后会不会放你离开。” 叶维青:“能炼出圣品丹药的人,本身就通过了天道考验,又怎会是奸恶无信之徒?” “罢了,你就在此学习丹道,我们先回宗门,峰主还等着归元丹。” 风连说着,转身就走。 他一走,楚明楚昊自然跟随,言长老轻叹一声,依依不舍离开。 叶维青独自站在峰下,静默良久,后转身看向还等着自己的红衣小姑娘:“姑娘,在下能否见大师一面?” 姜刀细眉一挑,“叫我西殿主。我带你去。” 第28章 叶维青此前已听楚明说过,星月宫主素以黑袍幂蓠遮掩形貌,故见到晏休时,并未表现出丝毫讶异。 且晏休在女子中算是非常高的,若仅以身高判断,并不能辨其性别。 叶维青本身好奇心没那么重,无意探寻晏休身份,神情不卑不亢:“学子见过大师。” 修真界第一大宗的长老,在晏休面前以“学子”自称,足以看得出叶维青的谦逊与虔诚。 晏休对他观感不错,遂温和出声:“你来得正巧,宫室已修建完成,接下来你就住在丹堂后的学舍内,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叶维青从不在意这些,只问,“不知大师何时去丹堂授课?” 晏休身为一宫之主,当然不能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讲课上,“每七日授课半日,其余时间皆由北殿主陆百草与你交流炼药心得。” 这些时日,陆百草得晏休教导,于炼丹一道上已算登堂入室,但毕竟经历少,和叶维青这种一看就经验丰富的炼药师进行技术交流,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陆百草知晓晏休苦心,心中极为感动。 她虽不愿其余人分走尊主注意,但叶维青毕竟是尊主承认的学子,她定会善待对方。 叶维青看向站在一旁的清秀姑娘,并未因为她的年纪而质疑,语调依旧谦逊:“那就有劳陆殿主了。” 陆百草微一颔首,“叶公子随我来。” 待叶维青同陆百草一起离开主殿,姜刀终于憋不住了,跳到晏休面前,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尊主,你为什么要教他丹道?还允许他保留擎云宗长老身份,要是、要是日后他做出危害咱们星月宫的事情怎么办?” 晏休笑了笑,“他能做出什么危害咱们的事情?” 姜刀立刻答道:“你教会了他,他再去教擎云宗的人,那咱们岂不成了冤大头?” 她这话逗笑了晏休,晏休没立刻回答,反而问向阿金:“你觉得呢?” 少年脑袋上长出了些发茬,却一点儿也没拉低他的颜值,他长睫掀起,露出一双泛着蓝色光芒的眸子,里面深藏笑意与崇拜:“尊主本就有弘道之意,只要丹道被弘扬,是谁弘扬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咱们星月宫日后也会招收弟子,陆姐姐一人无暇教授那么多人,多一位长老级别的大师分担,岂不一举两得?” 再说了,世人皆知叶维青于星月宫中求学,纵使他日后教授其他人,那些人也只能算是尊主的徒孙,星月宫的声誉只会更加响彻圣元大陆,姜刀的担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红衣小姑娘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自己却一知半解,不由看向晏休。 晏休颔首,“阿金说得没错,如今这世道,不论炼丹抑或锻器等,皆面临败落之境,我虽非圣人,但到底觉得惋惜,且做这些事于星月宫而言,也算是扬名之举,你不必太过担心。” 姜刀听她保证,这才安下心来。 “尊主,我近日有隐隐进阶之感,你能不能再指点一下我的刀法?” 她是个爽烈性子,就喜欢将一把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通过这种方式来进阶。 现在她到了瓶颈期,希望能在晏休的指导下冲破那一层壁垒。 晏休闻言,这才用神识认真扫过她境界,发现她确实已达心动后期,差一步便是金丹。 “也好。” 晏休起身走出大殿,立于殿外广地上,从储物镯里拿出一把刀来,这是她特意为训练姜刀准备的。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 晏休将修为压至心动后期,在姜刀的暴烈出击下毫不犹豫迎上去。 阿金在殿门前驻足,静静观看。 他见过尊主飘逸灵秀的剑法,也见过尊主教导欧阳姐姐时以柔克刚的术法,如今再见其暴烈刚猛的刀法,只觉得眼前这人仿佛一座深不见底的宝藏,一点一点散露出耀眼至极的光芒。 黑袍带起丝缕金线,如金色浪花般在碧蓝天空下闪烁着华美无比的光辉。 刚劲有力的刀意不仅让正面对刚的姜刀生出几分明悟,就连旁观的阿金都忍不住心生澎湃。 他看着看着,只觉得筑基中期的那一层壁垒似乎在松动,一股极刚猛的灵力正在狠命冲击。 他竟从那一抹刀意中领悟出更加高深的剑意,福至心灵,心随意动,他顺手折下细枝,径直于大殿门前舞剑。 两人耍刀,一人舞剑,皆浑然忘我。 刚回宫的欧阳琴见到此种情景,不由深受触动,她呆呆立于院门之外,眼中只剩下刀光剑影,交错纵深。 一直引导姜刀刀意的晏休,分了一部分神识落在阿金与欧阳琴身上,见他们有些顿悟,心中甚为欣悦。 这样的人才皆聚在她身侧,何其有幸? 酣畅淋漓对劈一场后,姜刀一句话没说,直接奔入西殿,开始闭关。 晏休身上刀意立收,见少年依旧在练习剑法,且剑法隐含刚烈无畏之意,不舍打扰,遂行至院外,低声与醒过神的欧阳琴交谈:“锻剑材料皆买回来了?” 欧阳琴将储物戒交给她,眸底隐隐有几分崇拜:“尊主,您当真要为阿金锻剑?” 晏休神识在储物戒中一扫,见材料齐备,无丝毫缺漏,先是赞了一句欧阳琴,而后回答:“阿金天赋惊人,且从一开始就是我引他入门,我想收他为徒,这把剑就当做他的入门礼。” 欧阳琴闻言,心中很是羡慕。 尊主神通广大,她只是得尊主一点教导,修炼速度便比以往快上数倍,阿金若是成为尊主首徒,未来定不可限量。 不过她也只是羡慕感慨一下,她深知除去阿金,星月宫其余人曾经皆拜过师门,既然拜过,就很难再去拜师。 尊主能够不吝指点,已是仁至义尽。且论及天赋,阿金的确让人望尘莫及,他们根本没法比。 能收到这样的徒弟,尊主一身绝学便有了继承之人。 “尊主现在就要去锻剑吗?” 晏休回首见阿金飘逸不失锋芒的剑法,淡淡道:“不急。” 她还需要阿金的血液和五枚鳞片。 阿金沉浸在这种顿悟的玄妙中许久,等他终于醒过神来,发现他家尊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一时间既羞愧又高兴。 “尊主,您是在等我吗?” 晏休颔首,走近道:“东殿主已经回来了,锻剑材料已备,只差你的血液和鳞片。” 阿金见她似存犹疑,不由分说扯住晏休袖口,径直踏入器堂,一张脸因为舞剑白里透红,此时聚满笑意:“尊主,先放血还是先揭鳞片?” 晏休强压住不忍心,递给他一只玉瓶:“先装满血。” 流点血对修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阿金很爽快地割破手指,装满一整瓶。 面前又出现一只玉盒,“鳞片放入其中保存。” 少年接过玉盒,却未立刻去揭鳞片,而是安静注视晏休,问:“尊主,我揭下鳞片后会进入虚弱期,能留在这里吗?” 他只是想在陪伴在尊主身边,一个人,没有其他任何人打扰。 晏休不知其心思,只道他想亲眼看到本命剑锻成,遂颔首答应:“好。” 第29章 鳞片被硬生生揭下,这种痛楚阿金已经尝过很多次,每一次过后,他都仿佛失去半条命。 而现在,他心甘情愿,不是因为想要本命剑变得更坚固,只是因为尊主需要。 左手臂上显现出蓝色鳞片,因这些时日被善待,鳞片泛着漂亮的光泽,像极品玉石一般,让人不由心生惊叹。 晏休挺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见到他手臂上覆盖的鳞片,顿时忍不住伸过手去,想要触碰却又缩了回来。 少年唇角翘起,不由分说扯住她袖口,“摸摸看?” 晏休到底没憋住,指尖隔着手套触摸上去,一股清凉之意瞬间透过手套浸入皮肤,感觉很神奇。 她爱不释手,碰了又碰,又觉带着手套一点也不方便,便想将手套脱下。 反正阿金连她丑陋面容都见过了,见一只手有什么关系? 心随意动,晏休迅速扯下右手手套,露出一只苍白的手,皮包骨般的瘦削,不过她一直坚持吃凝雪丹,气血渐渐补足,指甲泛着粉色光泽。 阿金长睫低垂,这手型不像男子。 温凉的指尖重新零距离接触到鳞片,阿金心脏猛地一颤,他能感受得出,尊主是真的喜欢他的鳞片。 记事以来,除了母亲,几乎所有人看到他的鳞片时,眼中皆充满厌恶,视他为怪物。 唯有眼前这人,让他觉得自己还能和别人一样正常活在这个世上。 星月宫中不乏鄙夷他的人,若非尊主威压,估计那些人早就将自己赶出宫了。 倒是四位殿主没有厌恶他,但也不乐意自己分去太多尊主的心神——毕竟大家都喜欢尊主。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即便这真的只是一场美梦,即便到最后尊主真的只是因为需要鲛人泪,他也死而无憾。 “尊主觉得好看吗?”他听到自己颤着嗓音问道。 晏休头也没抬,毫不犹豫:“当然好看!” 说着还有点心疼,“要不咱不要鳞片了,我直接锻剑就好。” 这么漂亮的鳞片被拔下来,多可惜啊! 阿金唇角再次翘得老高,声音柔和如二月春风,“尊主,您难道不想锻造出圣元大陆独一无二的剑?” 晏休:“想。” 少年半句废话也无,直接徒手撕鳞片,还一下就五枚,晏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将带着血的鳞片放进了玉盒。 怕晏休看到伤心,他迅速隐去鳞片,只手臂上残留五道伤口,瞧着不算严重。 晏休见少年唇色陡然变得苍白,眸中光芒都黯淡许多,忙将圣品归元丹塞入他嘴里。 还是金丹期的归元丹。 药性被灵力裹挟,在经脉中顺畅流淌,很快修复好少年手臂上的伤,唇色也由白变粉。 气色好多了。 而且筑基期的他吃了金丹期的归元丹,跨越了开光、融合、心动三个大境界,体内灵力呈井喷状,不断冲击经脉和丹田。 晏休:“你去寻一安静处炼化药力。” 阿金乖乖挪至不远处,面对晏休,闭目盘坐修炼。 晏休定下心神,看着那五枚鳞片,下定决心要锻造一把与少年足以匹配的剑来! 锻器过程较为复杂,且耗时极长,在晏休兢兢业业锻剑的时候,风连已经带着归元丹返回擎云宗了。 圣品合体期归元丹,就连擎云宗掌门都没见过。 各峰峰主与掌门齐聚大殿,均看向风连和言长老。楚昊和楚明非宗门弟子,已一同去了楚家。 在掌门示意下,风连先将归元丹递给药峰峰主。 玉盒甫一打开,一道七彩光芒喷薄而出,于大殿内如彩霞般炫目耀眼。 一人一辈子能见过几次圣品丹药? 可以说,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没见过,就连药峰峰主都没见过几回。 这下可真的开了眼界了。 归元丹独特的清香飘入众人鼻中,他们默默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灵台忽然清明,一些暗疾似乎都随之烟消云散。 只是闻一闻香气就有这般功效,若是直接吞下呢? 包括掌门在内,其余人皆看向剑峰峰主,眼中均透露着羡慕之光。 药峰峰主胡子轻颤,好歹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故作矜持道:“的确是圣品合体期归元丹。” 众人:“……”还用你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啊! 剑峰峰主瞬移至他面前,劈手夺过来,麻利盖上玉盒,“看都看过了,我先回峰闭关。” 众人:“……”好歹再让他们吸吸药气啊! 言长老默默腹诽:都是修真界第一宗门的传奇人物,能不能有点志气! 人星月宫主随手就是一枚圣品,可比你们强多了。 玉盒被收入储物戒,药香不再,众人终于捡回一点自制力,开始谈论正事。 掌门首先发话:“叶长老人在何处?” 言长老尊重叶长老的选择,正在想怎么措辞,风连就径直开口了:“他舍弃归元丹,要留在星月宫学习丹道。” “什么!” 掌门还没反应过来,药峰峰主就起身瞪眼:“他要留在星月宫学习丹道?他不回来了?” 在圣元大陆,师徒情分非比寻常。叶长老天赋不俗,算得上峰主的得意弟子,如今得意弟子要去星月宫学习丹道,叫他怎能不震惊与痛心? 掌门也皱起眉头:“他平日散漫也就罢了,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叶维青性格随性,在药峰的名声不比严整端肃的言长老,言长老自小学习丹道,天赋相当不错,而叶维青是半路出家,资历比不上言长老,在药峰也不显眼。 峰主知晓叶维青天赋奇佳,但掌门不算清楚,他看到的仅仅是表面而已。 但不管叶维青性格及炼丹能力如何,都不能掩盖他背叛宗门之事。 眼看掌门和峰主愤怒至极,言长老忙为叶维青说话:“叶师弟并未拜入星月宫,他只是以学子身份向星月宫主学习丹道,但依旧保留药峰长老身份。” 掌门奇了,“那星月宫主会答应?” “这是星月宫主自己说的,当时在场数千人,都听到他这番话,他还言明,向往丹道之人,若有意愿,皆可入星月宫学习。” 掌门看向风连,风连臭着脸点点头。 众人心里越发怪异,这星月宫主行事当真不能以常理论之。 “听闻他当众将楚氏嫡子重伤,确有此事?”有峰主问道。 风连继续点头。 “恃强凌弱之辈!”剑峰峰主冷哼一声。 药峰峰主横他一眼,您还记得自己兜里揣着别人炼出来的圣品归元丹吗?不想要可以给我啊! 身为炼药师,他深知圣品丹药炼制不易,对星月宫主也极为佩服,在他看来,能被天道承认,甚至为其更改天谕,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奸恶之徒。 “在场那么多人,他身为圣品炼药师,本身修为高深,为何会与一位小辈过不去?”他缓缓问风连。 风连将城主府的情形说得一清二楚,在场的不乏人精,倒是听出来些许不对劲,但楚昊是楚怀亲子,楚怀是剑峰长老,他们多少也要给剑峰峰主面子,故没开口。 唯药峰峰主敢说:“他身为小辈,先是肆意评判星月宫主形貌,又假借维护之名,行不义之举,让星月宫主与那半鲛生隙,星月宫主仅仅重伤他已算手下留情。” 剑峰峰主不干了,他得维护剑峰长老名誉:“那星月宫主豢养半鲛,不是为了鲛人泪还能是为什么?若无好处,他何必养一只杂种怪物?” “不论星月宫主为何养育半鲛,楚昊就是不应该站出来随意评判。”药峰峰主冷哼一声,“若是有人暗指你形貌丑陋,你会如何?” 剑峰峰主:“……”他大概会提剑杀人? 为免战火波及自身,掌门连忙当和事佬,“叶长老既然选择入星月宫学习丹道,那就随他去罢,只要他不做伤害宗门之事,他就依旧是擎云宗的长老。” 散会后,言长老跟着峰主回药峰,风连竟也跟着一起。 剑峰峰主见状,没好气道:“你去药峰做什么?” 风连不知该如何回答,言长老又站出来替他说好话:“秦峰主,晚辈于碎秋城得到一张地级丹方,有续脉之效,但晚辈学艺不精,钻不透其中精髓,故想请教师父,风长老担心其弟状况,想知晓丹方是否能成。” 风旬之事相熟之人皆知,剑峰峰主还曾惋惜过,如今有好消息,他自然能理解风连的心情,便没再说什么,径直瞬移回峰。 倒是药峰峰主一脸惊喜:“续脉丹方?快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留评的小仙女们,请继续支持呀~评论区关闭后,越来越觉得寄几在单机,哈哈哈 第30章 闭关半个月,晏休终于锻造出适合阿金的本命剑。 剑身纯白,唯剑尖一抹幽蓝,泛着森冷凛冽的光芒,仿佛能刺破天下所有坚硬之物。 事实证明,晏休的想法没有错,剑身材料本就坚固异常,熔入鲛人鳞后,其坚硬锋锐程度比寻常剑器更甚。 且此剑还会随着阿金的成长而成长,待阿金成年,身上鳞片愈加坚固,此剑的坚锐程度不知会拔高到什么程度。 她锻了半个月,阿金就在此陪伴她半个月。 晏休刚一停下,少年就睁开双眸,目光落在晏休细弱的手指上,那白皙肤色与剑相比,也不知是谁更赛霜雪。 剑中融入他的血液与鳞片,在剑成之时,他便已经与剑产生一种微妙的感应。 “尊主,”他起身缓缓走近晏休,又蹲身而下,仰视盘膝坐着的晏休,目光纯澈敬仰,“为它取名可好?” 晏休虽因锻造而觉心神疲倦,但成功的喜悦冲淡了这份倦怠,她闻言笑问:“你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少年沉吟数秒,目光湛湛问:“尊主的剑叫什么?” 晏休:“它叫沉玉。” 剑泛青芒,如青玉铸成,却又不及玉色鲜亮,沉敛其锋芒,故曰沉玉。 “很好听。”少年笑赞。 晏休将剑交给阿金,起身问:“想到名字了吗?” “点苍,”少年再次坚定,“就唤它‘点苍’。” 剑身忽然轻吟,似在应和少年。 晏休满意颔首,“这名字不错。” 通体雪白,剑尖处一抹深蓝点缀,仿佛碧色苍穹施舍一点蓝色碎片,镶嵌于剑尖之上,期待其日后能够破啸穹顶。 此名恰到好处。 “尊主,我去练剑,您辛苦半月,休息一日罢。”阿金有些心疼和愧疚。 要是他能自己锻剑,就不用这么麻烦尊主了。 晏休摇摇头,“之前答应叶维青,每七日授课半日,如今半月过去,我已欠他一日课程。” 她欲离开大殿,却又转身瞧向阿金手臂,“鳞片长好了吗?” 少年卷起衣袖,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皮肤如珍珠般细腻白皙,其上已无丝毫伤痕。他现出鳞片,那五枚鳞片已经长出一半,覆盖在肌肤上,与其余鳞片交错重叠。 晏休这才放心,抬首看向少年:“你好好练剑,我去丹堂授课。” 她忽然惊觉,少年竟比她高出一点了。 这具身体本身就比较高,按照现世来说,身高绝对超过一七五,应该有一七八。少年比她还高,应该已有一米八的个头了。 将近十五岁的一米八,未来可期啊。 这还是建立在他此前被人折磨、营养严重不良的基础上,若是从小被人善待,现在绝对会更高。 混血儿的先天条件就是不俗。 压下心底的一丢丢艳羡,晏休维持着她作为尊主的威严,负手离开大殿。 阿金本想跟她一起去丹堂,但他对炼药并无兴趣,且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提高自己修为和剑法,便在大殿外开始练习。 他在殿内看了半个月的锻器过程,被尊主华丽的器诀所吸引,不禁心生向往。 要是他能同尊主学习锻器就好了。 他从书上了解,锻器与炼丹相似,器物的品质分为上、中、下三等,神品器物更是传说中的存在。 若是神品现世,天道会降下劫雷。 点苍是尊主锻造的第一把剑,过程没有任何疏漏,却未达到神品,这一点让他有些奇怪。 难道是点苍还有可成长的余地,未臻完美,所以在天道眼中,点苍尚算不得神品? 若是等他成年,鳞片变得坚不可摧,点苍也随之趋于完美,天道是否会承认这把剑为神品? 一切都得等到他成年才能下定论,圣元大陆二十岁才算成年,他还有五年多的时间。 五年,他的修为一定能到达更高的境界。 晏休行至丹堂外,尚未走近,就听堂内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她收敛气息,驻足听了半晌,不禁扬唇笑起来。 收叶维青为学子确实有些用处,陆百草一直独自炼药,除了她的偶尔教导,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叶维青毕竟是第一宗门的长老,经验之丰富非陆百草可比,但陆百草受晏休教导,所学丹道较叶维青深奥,二人互相补足,倒是一举两得。 眼见两人争论的走向越发偏离正轨,晏休收起笑容,加重脚步,迈入丹堂内。 这半个月,陆百草在丹堂和叶维青比了不少次炼丹,堂中弥漫着浓浓的丹药清香,沁人心脾。 晏休通过丹香就能辨别出他们炼了什么丹,是何品阶。 “尊主!”见到晏休,陆百草顿时迎上来,急切问道,“您帮我们评一评,炼制筑基丹时,鹧鸪草的量到底是与红莲果相同还是多出一成?” 叶维青向晏休见了礼,同样在等回答。 筑基丹是非常基础的丹药,丹方在各大宗门普遍存在,但各处丹方总有些不同,虽最终作用相同,可服用的效果还是存在微小差别的。 因为是最基础的丹方,晏休没有教过陆百草,现在听她这么问,这才意识到,即便是最简单基础的丹方,也会存在误差。 是她疏忽了。 “你二人用自己掌握的丹方炼制出的筑基丹,有何不同?” 陆百草直接掏出一枚放在掌心,叶维青也不示弱。 两枚皆为上品,因为差别实在微不足道,肉眼无法分辨出其中不同,晏休无奈,只好道:“我不知你二人的丹方到底如何,我先炼一炉筑基丹,你们在旁仔细瞧着。” 言罢,她盘膝坐在丹炉前,祭出齐望千送她的精致丹炉。 丹堂内药材齐备,她轻松随意地将药材糅杂在一起,投入炉中。 筑基丹的炼制晏休已炉火纯青,在灵台思考之前,身体已经自发施展出丹诀。 她炼丹速度很快,华丽优美的手诀在丹炉上方演变,带着某种玄妙,让陆百草和叶维青均沉浸其中。 须臾,丹药成,华彩现。 天道不会再为晏休的圣品筑基丹降下丹劫,但七彩光芒是少不了的。 这是叶维青头一次亲眼见证圣品的诞生,在他的认知里,圣品之难,很多炼药大师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可在晏休手中,圣品似乎很轻易很轻易。 差距太大,他压根生不出丝毫嫉妒之心,唯有更深的崇敬。 晏休收了九颗圣品筑基丹,抬首问:“看清了吗?” 两人于炼丹上都有天赋,闻言立刻点头,陆百草直接问:“尊主,您的用药与我们都不同,如果我们学习了您的丹方和手诀,是否也能炼制出圣品?” 圣品即完美,要做到完美,仅仅药量和手诀可不够。 晏休摇首:“炼制过程中,不能有丝毫滞涩,稍有不畅,便出不了圣品。我迟延半月,欠你们一日课程,现在便开始罢。” 要想弘扬丹道,还得从基础做起,任重而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入v,届时更新三章,每章四千字,共一万两千字!小仙女们请继续支持呀~v章更新会在周一零点掉落。 周日正常更新,么么哒~ 第31章 擎云宗药峰,药峰峰主面对丹炉,再次唉声叹气。 自从言长老拿出续脉丹方请教药峰峰主后,药峰峰主就开始闭关炼丹。 在以前,他的成丹最差都是中品,经常会出现九颗上品,离圣品只有一步之遥。 可这份续脉丹方,不管他怎么炼,都出不了九颗上品,甚至一炉只会出一两颗上品。 他深知风连之弟风旬的伤势,唯有圣品丹药才最适合,可是他炼不出来圣品,恐怕连灵丹谷那些脾气古怪的炼药师也不行。 心情糟糕地收起丹药,他神色凝重走出屋子,见自家徒弟和风连站在院中期待地看着自己,只能缓缓摇头。 “出不了圣品,连上品都很少。”地级丹方不愧是地级丹方,续脉丹的炼制果然不凡。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经脉受损的修士只能苟活度日了。 风连闻言,心中失望非常,很多经脉受损的修士因为修炼无望,无法忍受从天之骄子成为凡夫俗子的巨大差距,故选择自戕。 他弟弟风旬素有傲骨,若非他一直劝慰,恐怕也早已…… 近日风旬的情况越发糟糕,要是再炼制不出,他估计会选择重新进入轮回。 “多谢周峰主,”风连躬身感谢,“不如晚辈再去灵丹谷问问。” 药峰峰主瞅着他,有些困惑:“你之前去往碎秋城,为何不请星月宫主帮忙炼制?” 毕竟如今的圣元大陆,唯有星月宫主才能轻易炼出圣品。 风连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当时对星月宫主观感较差,不愿自降身价去求取丹药,要不是峰主欲得归元丹,他也根本不会去参加什么交流会。 而且,他一直将希望放在药峰峰主身上,未料,就连周峰主都没法炼制成功。 言长老看出他的为难,替他开口道:“师父,我和风兄初至碎秋城,就听闻星月宫主重伤楚昊,风兄与剑峰楚长老交情深厚,见不得楚昊受欺负,认为星月宫主仗势欺人,非良善之辈,故不愿向他求取。” 周峰主:“……”听着有点道理,但怎么就这么蠢呢? 难不成风旬的性命还比不上面子重要?且求取丹药本身就是一场交易,管那星月宫主性情如何,只要能炼出圣品续脉丹不就行了吗? 蠢不蠢哪! “我瞧风旬那孩子情况愈加严重,你要是不怕耽误,就去找灵丹谷的炼药师。” 在周峰主眼里,灵丹谷的那些炼药师也没比自己好哪儿去。 风连咬咬牙,正欲表示自己再去一趟碎秋城,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孱弱的声音:“我要去碎秋城。” 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去。 风连心一拧,忙转身看去:“小旬,你怎么出来了?”他说着,怒目瞪向搀扶风旬的两个杂役,“还不快扶二公子回去躺着!” 杂役看看脾气暴躁的风连,又看看倔强羸弱的风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风旬面色苍白,唇色近无,因全身经脉受损,连寻常的站立都无法承受,若无杂役搀扶,恐怕早已倒在地上。 他现在只是用足底触地,都觉得钻心地疼。 可他坚持道:“我要去碎秋城,我想去星月宫求药。” “你这样如何能长途跋涉?”风连不同意,“我去求药!”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宗门。 “哥,”风旬叫住他,神色隐露伤感,“若是无药可解,我时日便不多了,我想借这次机会再出去看看,行吗?” 面对弟弟的哀求,风连无法无动于衷,他沉吟数秒,终是颔首答应:“我带你一起去。” 两人皆是雷厉风行之人,没有丝毫磨蹭,风连直接御剑带着风旬,重返碎秋城。 碎秋城外,星月峰顶。 晏休结束一天丹堂课程,隐隐有些困顿。半月以来,为锻造点苍,不能出一丝纰漏,她心神一直紧绷,如今陡然放松下来,便有些疲乏。 回到主殿,阿金连忙捧来一盏仙露,修长的手指紧扣杯壁,白皙透亮的肤色与青玉杯色交缠一起,相得益彰。 晏休慢悠悠饮下,“你先出去罢,我要休息片刻。” 少年乖乖离开主殿,回到自己住处,眉头微微蹙起。 尊主凡事亲力亲为,实在过于操劳,要是他能学有所成,为尊主分担些许事务就好了。 不仅他这般想,躺在榻上的晏休也忽觉自己绷得太紧了。 穿到书中世界后,她一直都在忙碌,没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她是人,不是神,总有精力耗尽的时候。 她是星月宫主,若凡事都要她来做,还要峰下那些教众做什么? 如今星月宫渐渐步入正轨,等她完成护宫大阵,就要着手教管那些教众了。 凡是不愿意留在星月宫当弟子的,可以自行离开;凡是愿意扎根星月宫,成为星月宫一份子的,可以享受星月宫的优良修炼资源,但同时需要履行义务。 她想着想着,渐渐沉入梦乡。 隔壁偏殿的阿金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去东殿寻欧阳琴。 欧阳琴正在练习术法,阿金等她停下休息,才上前正色道:“欧阳姐姐,我有事和你商量。” “进来吧,”欧阳琴柔柔一笑,领他进殿,待坐下后道,“什么事?” 东殿布置清静雅致,透着几分馥郁兰香,同欧阳琴的气质极为相符。 阿金没在意这些,他满心都是为尊主分忧。 “入宫以来,我见尊主凡事亲为,连修炼的时间都很少,更遑论休憩片刻。尊主修为高深,今日却觉极为困乏,可见这些时日有多劳累,我瞧着觉得心疼,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对策。” 欧阳琴愣了一下,胸口处顿时愧疚上涌,她艰涩开口:“尊主竟劳神至此……还是我太无用,不能为尊主分忧更多。” 阿金面色沉凝:“若说无用,当属我最无用,欧阳姐姐一直辅佐尊主处理宫内事务,贡献颇多,不必自责。我今日来,是想与你商量峰下教众管理一事。” “峰下教众共三百六十人,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心动期,最低者尚未筑基。你来找我定是已经有了想法,不妨说说看。” 阿金垂眸数息思考,后长睫轻抬,与欧阳琴坚定对视:“尊主在重建宫室时,就已设丹堂、器堂、符堂以及诸多学舍,同时修建藏仙塔,供剑修、术修等入内修炼比试,这些足以证明,尊主在重修宫室之前,就已在心中定下日后宫内人员管理之计,只是因琐事缠身,一直未来得及实施而已。” 他这一番话让欧阳琴颇为动容,一个十几岁少年能看透这么多事情,实属不易。 她笑得极温柔,“那你想怎么做?” 少年神色肃穆:“将这三百六十人的修为、特长等录入木简,分类整理好,若发现有天赋且心性不俗之人,可着重培养。尊主这般不凡,日后星月宫只会越加繁荣,届时只有你与其他三位殿主辅佐尊主,定会分身乏术。” 他所思所言皆为星月宫着想,都是在为晏休分忧,全然没提自己。 按理说,少年如今得尊主看重,无非是因为天赋出众,他就不担心会出现另一个天赋更加出众的人分走尊主心神吗? 欧阳琴定目细观他几眼,见他确实没有丝毫芥蒂,不由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少年疑惑。 “你不想成为尊主身边最得力的人吗?” 阿金微怔,复神色舒缓:“尊主若需要我,我愿赴汤滔火冲锋陷阵。” 倘若不需要,他只要能陪伴左右便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零点更新v章!会有红包随机掉落哦! 顺便求一下预收文的收藏: 《和纨绔相公互换身体后》 燕惜成亲后过得不如意。 她出身书香门第,丈夫却是个纨绔,每天除了吃酒玩闹,什么也不会。 大姑子表面菩萨心肠,实则最爱计较。 小姑子骄纵任性,常常刁难于她。 溺爱小儿子的婆婆就更不用说了。 燕惜偶尔想,要是她身为男子,不一定比男人差。 于是有一天,她突然晕倒在地,醒来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住了…… 阅读指南: 1、男女主身心皆唯一,不要被文案骗了 2、背景架空,就不要考据了 第32章 晏休足足休息了一天一夜,等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一把点苍剑就耗费她如此多的精力,看来锻器之道她还需勤加练习。 “尊主,您醒了?”少年清澈的嗓音在殿外徘徊。 晏休穿好黑袍,遮住面容,“什么事?” “欧阳姐姐采买了一些新的仙露,您尝尝?” 晏休“嗯”了一声,“进来罢。” 殿门开启,少年着深蓝窄袖常服,端着玉壶走进来,至桌旁,斟一盏递到晏休面前。 举止流畅自然,仿佛已做过无数遍。 晏休被人侍候惯了,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两人一递一接,极其自然。 她掀起幂蓠一角,露出苍白尖细的下颔,抬首一饮而尽。 阿金目光微凛,不仅身形、手型像女子,就连脖颈处也没有如男子般的凸起。 尊主真的是女子吗? 圣元大陆虽以强者为尊,但这强者里面,女子所占比例极其少,一是因女子本身数量不及男子,二是因女子与男子结为道侣后,因怀孕生子失去大量元气,后续的修炼速度比不上男子。 那些位列强者之阶的女子,哪个不是舍弃情爱才有如今地位的? 所以,一旦修真界出现大能,人们潜意识就觉得这人一定是男子。 从没人想过,星月宫主会是女人。 察觉晏休看过来,阿金忙垂眸敛目,低声道:“尊主,我能不能和您学习锻器?” 他这话倒是点醒了晏休。 她本来就打算收阿金为徒,点苍剑就是她送的入门礼,只是那日她匆忙去丹堂,后因困乏休息,没来得及告诉阿金,这下好了,阿金只能自己跟她开口。 她斟酌片刻,在阿金失落又忐忑的目光下,郑重问:“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少年倏然睁大眼睛,海蓝色瞳仁散发出宝石般的光芒,漂亮极了。胸腔处一颗心怦然跳动,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耳膜生疼。 尊主说要收他为徒! 见他惊喜呆愣原地,晏休不禁笑出声来,又问一句:“到底愿不愿意?” 阿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雀跃,“尊主,您将我带回宫中,已经引起他人不满,若是再收我为徒,恐遭他人谴责,我……” “管别人做什么?”晏休霸气挥袖,“我收徒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他人指手画脚,莫管他们言语,等你修为远高于他们,自然没人再敢大放厥词。” 阿金眼眶微热,嗓音有些酸涩,他怔怔瞧着晏休片刻,倏然扬唇浅笑,神颜绽放,“我愿意!” 说罢,俯身跪地,长叩首。 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脑袋,晏休心情甚好,也舍不得他继续跪着,忙让他站起来,道:“你既入我门下,‘阿金’这个名字便不再适合,自己重新取一个罢。” 少年双目微红,眼巴巴瞅着晏休,“徒儿想请师父赐名。” 晏休很怕取名字,但这是新出炉小徒弟的第一个要求,她不忍心拒绝,只好答应:“那你先挑个姓。” “我想取殷姓。”少年斩钉截铁。 晏休无意去问他的身世,托腮沉吟片刻,“你身兼人鲛血统,是圣元大陆第一个踏入筑基境的半妖,天赋更在常人之上,若认真修炼,日后定有无尽可能,取名‘无尽’如何?” 殷无尽。 这三个字在少年唇舌间滚过,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让他恍然想起以前的人和事。 母亲给他取的小名叫“阿金”,却从未给他取过大名。记事以来,他听到别人喊的最多的就是“杂种”“怪物”之类的。 ——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 而且这名字承载着尊主对他的信任和期盼。 “收徒之事还是要宣布下去,”晏休顿了顿,“去叫东殿主来。” 少年恭敬遵从。 须臾,欧阳琴出现在殿外,同少年一起入内,她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尊主,有何吩咐?” 晏休:“我欲收阿金为弟子,不妨办宴庆祝一下。你传讯给齐望千,让他过来沾沾喜气。” 欧阳琴:“……”您其实是想让齐少主过来送礼吧? 她看一眼神色已恢复平静的少年,心中替他感到高兴,颔首道:“属下定会办妥。” “还有峰下教众,每人赐一百下品晶石,让他们务必要让宴会办得热闹……算了,”晏休似想到什么,“峰下教众鱼龙混杂,还是筛选后再说罢。” 她要培养的是精英学子,而非浑噩度日、心性不佳的修士。 晏休正要吩咐两人行事,就见欧阳琴拿出木简,“尊主,这是峰下所有修士境界与特长的刻录,请您过目。” 她微微惊讶,没想到在自己养精蓄锐的时候,她的大管家就已经办好了这件事,真叫人惊喜! 等晏休结接过,欧阳琴柔柔一笑,“若非阿金提醒,我还不知尊主要从他们之中挑选学子进入各堂学习,木简记录,三百六十人中,一百五十人喜研剑法,五十人擅术法,六十人想寻求丹道,四十人器道,二十人符道,剩余四十人擅长其它法门。” 修真界中,剑道最受修士欢迎,术修相比之下人数较少,还有一个杂道,比如姜刀的刀法,贺长亭的针法等等,这些就更加式微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同境界修士中,剑修算是无敌的存在,故众人皆趋之若鹜。 但并非所有人都适合学剑,毫无天赋者即便再努力也无法精进。 晏休因为天生玲珑通透,对所有法门皆一看就会,不存在天赋问题,只是经脉受天道所制无法修炼,才会在百年后魂落书中。 如今她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绝学,见圣元大陆诸道凋零,便想要弘道。此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所能为,她需要更多更多的人,将她所知所学传承下去。 星月宫如今规模甚小,尚不能广纳学子,唯有从峰下众修士之中挑选合适人选,成为星月宫第一届弘道之人。 晏休抬首看向少年,由衷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阿金唇角微翘,“尊主,我认为可以对他们进行一场考核,合格者方能入堂学习,如何?” “以何种方式考核?”晏休饶有兴趣问。 少年神情认真:“我以为,入堂学习者必须符合三个条件。其一,人品端正;其二,略有天赋;其三,努力勤勉。” “这三者该如何考核?” 阿金对答如流:“天赋与勤勉皆能轻易看出,唯人品难测。尊主若不介意,我倒是有个办法。” 晏休笑意更浓,“你尽管说。” “峰下修士最高修为者为心动期,皆不及金丹。可想而知,金丹期归元丹对于他们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尊主能否借我一颗?” 晏休直接给他一瓶,“都给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欧阳琴:“……”感觉吃了一只柠檬。 阿金不辜负晏休好意,大方收下玉瓶,“您不问为什么?” “不问,”晏休笑了笑,“给你七日时间,够不够?七日后便是拜师宴。” “足够了!” 阿金离开大殿,回到自己住的偏殿,找出还没扔掉的破旧衣服,果断换上去,怀揣玉瓶,直奔峰下。 主殿内,欧阳琴有些诧异:“尊主,您不担心阿金被人欺负?” 毕竟少年才筑基修为,峰下修士有压倒性优势,若是当真行抢夺之事,阿金恐怕招架不住。 晏休根本不担心,星月峰所有动静皆在她神识范围内,只要她愿意,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 在她的地盘,没人能欺负得了她的徒弟。 “无碍,他踏上修真这条路,就要经历这些弱肉强食才能成长,我也不会真的让他出事。” 阿金虽年幼,却相当聪敏善学,身为她的首徒,日后等他能独当一面,宫中事务皆可放手让他处理,自己还能偷得几日闲,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几日我要闭关制符,不会时刻注意峰下情形,你多帮我盯着点,别让他真的受伤。” 欧阳琴温婉一笑,“好。” 另一边,阿金来到峰下后,恢复从前冷漠的模样,眼神中夹杂着失落、怨愤、悲伤等极为复杂的情绪,寻了一处角落蜷缩着。 不少修士看见他,纷纷窃窃私语。 “他怎么穿成这样从峰上下来了?” “对啊,他不是宫主面前的红人吗?听说宫主想收他为徒呢。” “收个屁的徒!宫主是脑子有病才会收一个杂种当徒弟!” “看他这样子,是失宠了?被宫主赶出来了?” 很多声音毫无顾忌闯入阿金耳中,或猜疑或幸灾乐祸,像极了黑市里的那些人。 不过,以前的他尚且怨恨世道,如今心里却一片平静。 这些嚼舌根的让他压根提不起兴趣。 修士们也议论一会儿,见他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都回去修炼了。 如此过了三天,阿金一直待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一滴水也没沾。 众人都觉得他是真的被赶出星月宫了。 也是,一个杂种怪物而已,之前是宫主瞧着新鲜带回来玩玩,现在玩腻了自然不会再让他待在峰顶。 不过峰底也是星月宫地界,他们并不愿让这种怪物继续待在这里污染他们的眼睛。 时不时有人走到阿金面前,肆意辱骂几句或踢上几脚,以此来发泄他们本就苦闷的心情。 阿金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还捧着一点水,用竹筒。 小孩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有点害怕,又有点担心,他往前迈了一步,又缩回了脚。如此反复,弄得阿金也装不下去了。 他睁开眼睛,里头漂亮的瞳仁直接让小孩呆在原地,一双狗狗眼瞪得老大。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震惊得他手里的水都端不稳了。 两人对视半晌,小孩伸出脏兮兮的手,“喝水。” 阿金看一眼小孩,体内没有丝毫灵力波动,面孔也生,不由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孩更呆了,声音也这么好听! 他嗫嚅道:“刚才来的,吵醒你了吗?”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来这峰下的?”毕竟他之前没见过这个孩子。 小孩:“两天前。” 他手臂还直直伸着,竹筒都快要撞上阿金的脸。 “谢谢,我不喝水。”阿金婉拒后,重新躺下修炼。 锻剑那日,尊主给他喂了一颗金丹期归元丹,他将药力炼化为灵力,如今已步入筑基中期,再往后便是筑基后期。 他日夜不停地修炼,不论以何种姿势,灵力都在体内毫无滞涩地循环往复。 若是旁人知晓,定会嫉妒他这逆天之能。 小孩见他如此,只好闷头离开。 到了深夜时分,地上寒意侵体,若是以前,阿金定难以忍受,如今却惬意躺在地上,遥看峰顶。 星月峰极高极陡,直冲云霄之上。他看不清峰顶,只能在心里想象,尊主现在正在修炼抑或是做其他事。 轻盈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阿金五感极佳,他察觉来人踪迹,缓缓闭上双目。 终于等来了,也不枉他白日故意露出玉瓶一角。 脚步声停在他面前,一只脚直接往他肩膀踢去,阿金反应神速,滚出几丈远,睁目看向来人。 这人他认识,之前在峰顶修建宫室时,若无此人教唆,那位修士也不会伤害羞辱自己,更不会被尊主斩断手臂,平白让尊主手染鲜血。 “呦,还有力气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居高临下俯视少年,连连嗤笑,“像你这种恶心的半妖杂种,就应该远远躲开,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真晦气!” 阿金默默起身,神色平静:“你想杀我?” “杀你还怕脏了我的手!”男人神色陡然凌厉起来,心动期的威压让阿金无法动弹,他直接伸手朝他衣襟处探来,“宫主将你赶出来,是不是看你可怜,还赐了你好东西?” 体内点苍剑蠢蠢欲动,阿金硬生生克制住,另一道声音忽在阴影处响起:“既然有好东西,就得一起分享,想吃独食也要看能不能吃得下。” 男人眉头深锁,“别阴阳怪气的,谁想要尽管来战!” 他是心动期,在众修士中是修为最高的一个,不论谁来抢,他都不怕。 话音刚落,数十位修士从暗处走出,将他和阿金紧紧包围在内。 他们不将阿金放在眼里,只紧紧盯着男人。 “我们同为心动期,你虽比我高一小境界,但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你一个足够了!” 阿金余光看清所有人的脸,一一记住了。 他相信,肯定还有觊觎他怀中玉瓶的人,但因为某些原因不愿过来,他只能筛选出这几十个人出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弱点和忌惮之心,管控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而这些利欲熏心的人,完全不适合待在星月宫。 男人独自面对数十人的挑衅,战斗一触即发。 第33章 来抢夺玉瓶的多为剑修或术修,那位心动期修士就是一名剑修,在同境界中算是无敌的存在。 可他所学剑法实在拙劣,根本没法与绝顶剑修相比,阿金一眼就看出他剑法中的缺陷,围攻他的人虽看不出来,但也很快就将他杀死。 鲜血在地上流淌,浸入阿金鞋底,他微微退后一步。 这一举动却让人以为他在害怕。 领头的心动期术修蔑笑看他:“要是不想死,就自己交出来吧。” 阿金垂眸压下心中暴戾情绪,“你们这么多人,瓶子里只有一颗归元丹,想好怎么分了吗?” 谁都想要归元丹,而且星月宫主出手就是圣品,这颗归元丹一定是宫主顾念旧情赏给这杂种的,要是拿到了,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卖掉,都能大赚一笔。 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领头的修士呵斥一声:“别受了这杂种的挑拨离间之计!” 那些人这才稍稍安分了点。 领头人不愿再浪费时间,直接向阿金攻来。磅礴的灵力逼向少年丹田,竟是一出手就要毁了少年根基! 阿金眸中幽蓝闪过,冷冽无比。 雪白晶莹的点苍剑清啸而出,剑尖一抹碧蓝在黑夜中仿佛一颗发光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剑修可以越级挑战,更何况,点苍是尊主亲手所锻,坚硬锋利至极,加上破水绝妙剑式,他不信破不了眼前的危局! 点苍的第一次见血,就拿此人来尝试罢! 破水剑法以劈山斩水之势,径直迎向狂啸而来的术法,两者暴烈相遇,顿时掀起无数风浪,轰然冲向旁观之人。 他们被击出数丈远,还不忘感叹:好漂亮的剑!好绝妙的剑法! 这半妖少年当真是被星月宫主赶出来了吗? 那心动期术修完全没有料到,一个筑基期的少年居然能挡得住他的七成攻击。 眼中一丝冷芒闪过,若是能杀了这杂种,到时丹药是他的,这把剑也是他的! 剑非凡品,剑法又是世间少有,只可惜,两人相差两个大境界,阿金纵使剑意再高昂,也无法真正冲破术法,伤到对方。 反观他自己,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殷红的血沿着手臂滑落至剑柄,点苍呜呜轻吟,仿佛在为主人受伤而哭泣。 那术修见他如此,不由得意狞笑:“受死吧!” 华丽的术法卷起乱石冲向以剑撑地的少年,少年目光冷锐,毫不畏惧,所有灵力灌入点苍,打算接下对方全力一击。 术修到底更胜一筹,灵力化成的术法冲破点苍的阻拦,命中少年胸口,少年被击飞倒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咸腥味在口中蔓延,阿金伏在地上,涣散的眼神又渐渐重聚起来。 鲜血的滋味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以前的他没有反抗的能力,而现在,除了尊主,谁也不能阻他! 他从来都不甘心。 一股狂热的剑意由内而生,点苍剑瞬间呼啸着直指苍穹,那一抹幽蓝仿佛聚集了万千星辰之光,以摧枯拉朽之势刺向术修慌乱之下聚集的防御盾上。 鲛人鳞坚不可摧,若为武器,则锐不可挡。 在术修惊恐的目光中,剑尖击穿防御盾,刺入术修心脏处。 只可惜,修为到底低了两个大境界,术修灵力远胜于他,少年力有不逮,剑尖再无寸进。 术修回过神来,蔑笑着聚起灵力,欲毁少年丹田。 “住手!” 一道怒喝冲天而起,下一秒,术修只觉得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拨开,后背砸向地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坑来。 阿金气力殆尽,以点苍撑地,抬首看向来人。 来人从飞剑而下,相貌英挺,身长八尺,一双虎目看向他时,满是欣赏与惊艳。 阿金认出来人,擎云宗风连。 风连扶着风旬站在阿金面前,称赞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剑意,着实不错。” 就连没什么力气的风旬也忍不住颔首:“这剑法瞧着非凡,当属上品。” 阿金给自己喂了一颗筑基期归元丹,伤势立刻好转,苍白面容也渐变红润,他起身问:“风长老为何在此?” “你认识我?”风连纳闷。 他当日参加交流会,阿金虽然身为给叶维青颁发归元丹的杂役,可他并未放在眼里,自然不认得阿金。 风旬却讶异询问:“你服用的是圣品归元丹?”他看到那一闪而逝的七彩光芒了。 阿金没回他们,掏出丝帕拭去嘴角血迹,提剑走到土坑面前。 坑内术修身受重伤,乞求看向少年,妄图让阿金心软不杀他。 阿金居高临下,神色淡淡,垂眸道:“你携众欲夺丹药,方才又想毁我丹田,此罪不可饶恕。” 言罢,提剑而起。 “且慢!”风连高声阻拦。 少年充耳不闻,点苍直接没入术修丹田处,将丹田搅得稀巴烂,术修惨痛嚎叫不断,让围观者浑身泛起寒栗子。 “我刚才救了你,也重伤了他,你又何必沾染杀孽,就不怕天道惩罚吗?”风连皱眉问。 少年幽蓝的眸子透着几分讽刺,“你若不救我,他会杀了我。我反杀他,才算报了这仇。天道公正,若是连复仇的机会都不给,我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他说得没错,但风连欣赏他的剑法,觉得他小小年纪杀气就这么重不太好。 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风旬也道:“小兄弟说得没错,若是有机会,我也想亲手报复回去。” 风旬的经脉就是被人毁了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要是有朝一日他能手刃敌人,便死也无憾。 坑内的术修渐渐不再惨叫,永远闭上了眼睛。 风连见弟弟如此,只好不再多言,看向阿金:“你认得我,是星月宫的人吗?” 少年没再看一眼死去的术修,收剑转身,神色冷漠,“你来星月宫有何事?” 风旬艰难上前一步,“求药。” 看出来他身虚体弱,却不知得了什么病,阿金皱皱眉,“什么药?” “续脉之药。小兄弟能否为我引荐?” 原来是经脉有损,阿金很清楚,圣元大陆经脉受损的修士不在少数,但几乎无药可救。 他没有妄自答应,而是看向风连,“我记得风前辈曾在交流会上因作弊被取消比赛资格,且进入星月宫的黑名单。若是你来求药,恐怕尊主不会见你。” 风连一愣,无奈之下只好挟恩图报,“我刚才救了你,你应该要报答我。” “我报答你,与尊主是否答应并无关系,”少年转向风旬,“你们先在此等候,我上去问问。” 说罢,御剑而上。 围观修士纷纷吓得肝胆俱裂,原来他们眼中的杂种并没有被宫主赶出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少年的阴谋! 他们做下这等抢夺杀人之事,宫主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数十人左右互视,纷纷合计趁机离开星月宫,免得被星月宫主惩罚。 之前欺负阿金的修士被斩断手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并不想尝试星月宫主的手段。 走罢! 星月峰顶,画完符的晏休一直在密切注意峰下,见少年对待敌人时冷厉决绝,顿时放心不少。 其实刚才若无风连施救,她也会及时救援,这下硬生生让她欠了风连一个人情。 殿外传来少年轻快的脚步声,晏休挥袖打开殿门,皎洁月色下,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影缓缓走来。 “尊主,峰下有人求药。” 晏休:“我已知晓,你方才受了伤,且去疗养,唤东殿主去传话。” “尊主要救?” 晏休颔首,“风连方才救你一命,且求药的另有其人,即便风连上了黑名单,也不影响他身边那人求药。” 阿金领命下去。 峰下风连正焦急等待,忽见一青衣女子飘然落地,不由愣怔盯着人家看。 欧阳琴虽修为低,但在晏休身边待久了,见到分神期大能也不惧,笑意盈盈:“多谢前辈方才救了阿金,尊主有请。” 风连回过神来,忙祭出飞剑,踏足而上。 身后的风旬忍不住轻笑一声,风连听到这笑声,忽觉耳根发烫。 真是见鬼了! 三人很快抵达峰顶。 星月宫规模完全不能与擎云宗相比,然新建的宫室屋宇错落有致,精美雅洁,让见惯大场面的风连也无法挑出错处来。 欧阳琴并未领他们入主殿,而是去往丹堂。 如今的丹堂只有陆百草和叶维青两人,萧条得很,但比起其他学堂空无一人的情况,已经算不错的了。 风连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由问:“姑娘,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尊主在丹堂等候,”欧阳琴解释道,“丹堂是炼药之所,这位公子既是求药,自然需往丹堂。” 风旬强忍足底疼痛,淡淡一笑:“姑娘说得在理。” 三人抵达丹堂,丹堂内灯火通明,风连甫一踏进,就与叶维青的目光对上。 叶维青本来微讶,见到他身后的风旬倒是释然一笑,“尊主去了内堂,你们先坐下等候。” 领人的任务完成,欧阳琴告辞离开。 风连盯着她背影瞅了几眼,这才依言坐在风旬身边,看到不远处的陆百草,低声问:“这位是?” “星月宫的北殿主陆百草,掌丹堂之事。” 风连点点头,又问:“方才领我们过来的叫什么?” “星月宫东殿主欧阳琴,”叶维青促狭看他,“怎么了?” 被他看得耳根发热,风连硬生生转移话题:“你说你在这学习,学得怎么样?” 叶维青笑笑:“丹道之深非你所能想象,我以前不过是井底之蛙,幸好能来此学习丹道,这些时日受益匪浅。” 话音刚落,一人从内堂走出,身着黑色绣金长袍,形貌被遮掩,只能看出其身材清瘦高挑。 来的路上风旬已被科普过,星月宫主喜着黑袍和幂蓠,从未露过真容。 他立刻起身,鞠躬虔诚一拜,“风旬见过大师。” 晏休一眼就看出他的经脉已经糟糕得不成样子,见他面容年轻,有些不忍,便问:“多大了?” 风旬微怔,不由笑答:“一百三十四岁。” 想了下自己这具身体,好像才五十多岁,比大多数人还要年轻,却一直被人当老人家看待,晏休不禁有些无奈。 不过也是,合体期的炼药师,当然是老妖怪。 她走上前,示意风旬坐下,温和道:“我先替你诊脉。” 一宫之主这般亲和,倒是让人觉得诧异和愧疚。 想到自己之前还说过这人坏话,风连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本以为星月宫主会记仇,会刁难他和小旬,却没想到他们这么轻易就见到了大师。 因经脉受损,风旬身体极为瘦削,连手腕都比女子纤细,像是快萎缩一样。 “受伤快二十年了吧?”晏休淡淡问。 这个事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风旬却潜意识觉得这是晏休自己诊出来的结果,遂颔首笑道:“确实。” 一旁风连紧张发问:“能治吗?” 晏休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疗程繁琐,所需药材昂贵,且耗时极长,过程相当痛苦。” “只要能治好,大师要什么都可以!”一直淡然的风旬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时隔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能治”,心中激动之意外人完全无法体会。 风连却突然问道:“大师,玲珑拍卖行卖出的那张地级续脉丹方,是您的吗?” “是我的,”晏休收回手指,“有问题?” “药方上面的药材我都记下了,所以药材之事大师不必忧心。”风连很有信心。 晏休愣了一下,强忍着没笑出来,“不必,那张丹方不足以治好风公子,我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子。” 一直旁观的叶维青眼睛一亮,“大师,您日理万机,肯定不能日夜为风旬的身体操劳,您看我可以帮忙吗?” 陆百草也不甘示弱:“尊主,我也想学习。” 这可是一次极为难得的实践机会,两人都不愿放弃。 晏休知晓他们心思,即便他们不说,她也会让两人在旁协助,“你二人一起,此番疗程极为复杂,我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 风旬恭敬起身,又是一拜:“多谢大师!” “你经脉受损,做这些都会痛,在痊愈之前,这些不必要的礼节就不要做了。”晏休说罢将需要的药材刻入木简。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将风氏两兄弟感动得不行。 大师真是温和善良! 迅速刻完木简,她将木简丢给风连,“你先去备齐药材,诊治的这些日子,风旬就住在丹堂后的学舍内,由叶维青照顾,可否?” 风旬完全没意见,风连也放心叶维青,一句废话都没有,拿着木简直接去找药材了。 第34章 直到飞下星月峰,风连才终于意识到,他弟弟真的可以治好了! 刚才因为太过震惊,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被冷风一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种惊喜到极致的情绪,从胸腔处迸发而出。 他不觉得星月宫主是在说谎,因为没有必要。 夙愿达成一半,风连长舒一口气,正要斗志昂扬去找药材,就见数十人竟从星月宫连夜出逃。 他修为高,又隐于黑暗之中,能清晰听到那些修士的对话,那些修士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咱们真要走?” “不走等着被星月宫主斩断手臂吗?” “可是宫主不一定会管这件事啊!” “上次那人不过稍稍欺负一下那杂种,星月宫主就斩断其手臂,怎么不会管?” “对啊对啊,我看那杂种就是故意到峰下来找事的,就是为了赶走我们,反正宫主看重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别废话了,走走走!” 他们速度很快,却快不过风连。 一柄长剑横在他们面前,剑上之人神情端肃,目光凛冽,“你们说谁是杂种?” 他们认得风连,刚才风连从心动期术修手中救下阿金的时候,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听他严肃问话,顿时不敢多言,其中一怂包竟答:“说我是杂种,我是杂种!” 其余人:“……” 风连:“……”他看起来有这么好骗? 周身剑意迸发,裹挟而来的剑风刮得他们脸颊生疼,他们不敢继续糊弄,只好道:“就是那半鲛阿金,您方才救的那个。” “他是半鲛?”风连被震惊到了,“要是我没看错,方才那小兄弟乃筑基期剑修,身无鳞片,怎会是半鲛?你们莫不是在糊弄我?” 众人连道不敢,“前辈,晚辈怎敢在您面前胡言乱语?他就是半鲛,是星月宫主从碎秋城黑市捡回来的,您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至于他为何能修炼,为何能隐去鳞片,或许是星月宫主炼了什么神奇的丹药让他变了模样呢。” 风连根本不信,什么丹药能改变半妖的形貌?天道也不允许吧! 他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挥袖让他们滚远点——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数十名修士作鸟兽散,风连呆呆站在原地,遥望不远处的星月峰,不禁感叹,这个星月宫主似乎总能创造奇迹。 圣品丹药接连问世,半鲛少年养成剑修,还有小旬二十年来都无法重续的经脉…… 等等,他好像忘记问星月宫主要收多少诊金了! 他这边暗自暗恼,星月峰上的风旬却没忘记。 “敢问大师,这般繁复的疗程,诊金几何?” 灯光下,青年英俊眉目透着劫后重生的喜悦,让那张原本苍白孱弱的脸焕发出勃勃生机。 晏休打趣:“卖身如何?” 红晕忽从青年耳根后泛起,虽明知晏休是在调侃,风旬却依旧脸颊发热,“大师说笑了,我这样的废人,如何能侍奉您左右?” “治好了不就可以?” 风旬困惑,“什么?” 晏休当着叶维青的面开始挖墙脚:“你以前是剑修罢?正好咱们星月宫还缺个教授剑道的,我看你就不错。” 风旬无奈失笑,“大师莫非忘了我已拿不起剑了?教授剑道要以剑法服人,我如今这般,哪有资格担此重任?” “等我给你调养一段时日,你就能给那些学子上上课,至于以剑服人,你哥就很合适。我看他没什么耐心,耍耍剑法还行,真要上课恐怕学堂都要被他劈了。所以在你恢复之前,都由你哥代替你教授实战课程。” 晏休早在他们来峰下求药的时候,就打好了这个算盘。 叶维青挑眉竖起拇指,无声赞赏。 风旬却摇首叹道:“大师所言,我自然愿意,可是我哥他性子急躁,又对宗门情谊深厚,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晏休故作诧异:“我教叶维青丹道,他教我宫中学子剑道,这不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吗?为什么不答应?”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风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从他哥的思维里找出能拒绝的话来:“叶长老不过一人,大师宫中剑道学子人数颇多……” “要是觉得不公平,可以让擎云宗相同数量的弟子来这儿交流学习,我不介意。” 现世很流行交换生的,有不少交换生还在其他门派找到了自己的良缘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风旬只能服气,由衷谢道:“日后就叨扰大师了。” 晏休颔首,“我先炼几炉丹替你调理身体,待风连回来,再着手续脉之事。” “好。” 调理身体的丹药为聚灵丹,这种丹药晏休没炼过,她担心出圣品会遭雷劈,为免丹堂受损,她只好瞬移至天雷谷。 本以为天雷谷没人,她刚盘膝坐下,湖中忽然蹿起一人,也不顾身上湿淋淋的,直接跑到她面前蹲下,“尊主来炼丹?” “嗯,”晏休扫一眼他伤势,“伤都好了?” 鲛人的自愈能力确实非同凡响,即便有丹药辅助,也没有这么快的。 夜色下,少年的眸子幽静深邃,仿佛承载着遗落凡间的星光,神秘而耀眼。 “有尊主的圣品丹药,那点小伤不算什么。” 晏休对他的吹捧几近免疫,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我要炼丹了,炼完丹还要发动护宫大阵。”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少年果断起身,御剑离开时,却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晨光熹微时,天际劫云悄然而至,在天雷谷上空盘旋。 从星月峰顶上可以俯瞰天雷谷,叶维青和风旬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丹劫,不由迈出学舍,遥望苍穹。 “原来这就是丹劫。”叶维青喃喃道,要是有朝一日,他也能炼出圣品丹药就好了。 风旬知晓他心中向往,微笑安慰:“有大师教授丹道,你以后也可以的。” 劫雷过后,便是七彩霞光,此般艳色,足以让叶维青沉醉痴迷。 天雷谷,晏休继丹劫之后,又炼出几炉聚灵丹,皆为圣品。 她心满意足回到丹堂,将丹药塞入愣怔的风旬手中,“一日三颗,别忘了。” 说罢,转身回到主殿忙她的护宫大阵。 留风旬和叶维青站在原地,过了好半晌,风旬才长舒一口气,悄摸摸打开其中一只玉瓶。 瓶口盛放的七彩光芒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怀抱这么多的圣品丹药?这些可都是圣品啊!大师不愧是大师,真的让人膜拜! 叶维青眼馋他手中圣品丹药,“能否让我瞧瞧?” 见他实在想看,风旬只好忍痛割爱,故作大方地重新揭开瓶口,露出一角七彩光芒后,又迅速合上。 叶维青:“……”罢了罢了,跟在大师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 瞧这小气劲儿! 晏休耗费两天时间,设了护宫大阵,待统计完星月宫入堂学子名单,发放正式身份玉牌后,闲杂人等就无法随意闯入星月宫地盘了。 大阵初成,天际陡然传来一道响雷,紫色劫云滚滚而来,直冲星月峰顶。 金丹渡劫,是姜刀! 她迅速回到峰顶,来到西殿外,眼见劫云将至,姜刀又处在最关键的时候,无法挪入天雷谷。 可惜了,西殿又得重建。 她不是只关心西殿不关心姜刀,而是在姜刀闭关之前,她就已经给了她一枚抱金丹,依她的修为,加上圣品抱金丹,度过劫雷不在话下。 紫色天雷轰然落下,无情而又肆意,将西殿劈成焦土。 阿金、欧阳琴均站在晏休身后,和她一起等待姜刀成就金丹。 连正在闭关的贺长亭都被惊醒,见西殿方向闷雷阵阵,既为姜刀感到高兴,又为她惋惜。 尊主曾严令渡劫时去天雷谷,这下好了,西殿又得重建。 闭关多日,修为更加精进,他心中高兴,顺手给自己用了个除尘术,换了一件新衣,踏出殿外。 “尊主。”贺长亭站在欧阳琴身侧,低唤一声。 晏休看他一眼,“有进步,不错。待会随我去主殿,有事需要你去做。” 贺长亭心中微悦,一出关就有任务,尊主还是挺看重自己的。 正想着,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偏首看去,就看到顶着一头毛茬的阿金。 数十日不见,少年竟已是筑基中期了,这修炼速度委实太快! 贺长亭偶尔会想,阿金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他因身世不幸,却因遇到尊主而变得幸运。 试问,修真界有哪位修士,能够从修炼开始,就能受到顶级大能的教导,就能修炼绝妙法门,更甚至,能够肆无忌惮地服用圣品丹药? 可以说,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 ——贺长亭尚且不知晏休欲收阿金为徒,还给他锻了一柄本命剑。 若是知晓,估计会更加羡慕嫉妒恨吧。 他回视阿金,似乎在问:看我做什么? 阿金收回视线,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仰首看向最后一道劫雷落下。 劫云散,金丹成。 尊主手下的修为越高,对尊主就越有利,真好。 他应该为尊主感到高兴的,但心头隐隐的失落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西殿主和南殿主如今都是金丹修为,欧阳姐姐管理整个宫内事务,陆姐姐有炼药天赋,如今掌管丹堂,只有他,还是太弱了。 筑基期到合体期,这中间跨越了多少境界,他要花费多少年才能与尊主并肩? 或许等他到达合体期的时候,尊主早就飞升了吧。 成就金丹的姜刀还没来得及高兴,睁眼就看到已化为焦土的西殿,再看向不远处的晏休,顿时背脊一寒。 糟糕,她忘记去天雷谷了! 她慢吞吞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晏休面前,脑袋都快低到地上了,“尊主,我忘了去天雷谷,屋子被雷劈坏了。” 这何止是劈坏?完全是化为齑粉好吗? 晏休无意为难小姑娘,不过规矩立起来是必须要遵守的,违背规矩,不论是不是一殿之主,都得承担责任。 “既是因你之故,你便自己重建殿宇,不管是自己建还是找人来建,都不准从宫库里拿钱。” 自从尊主上次出关后,姜刀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尊主的严肃与权威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却又有点小委屈。 她怕尊主不喜欢她了。 “好了,”晏休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知错能改就行。还有,护宫大阵我已设好,以后天雷谷也受符阵保护,外人很难闯入,你们也可以安心在里面修炼和渡劫。” 几人纷纷惊喜,却又满心羞愧。 很多事都是尊主亲为,这本不应该,只因他们还是太没用了。 晏休不知他们心中所想,道:“明日就是我的收徒宴,来的人虽然不多,你们也要打起精神来,东殿主,都备妥了吗?” 身为大管家,欧阳琴事无巨细,“尊主您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好,”晏休唤上一脸茫然的贺长亭,“南殿主随我来。” 两人行至主殿,贺长亭才消化完刚才接收到的信息,“尊主,您要收阿金为徒?” “有问题?”晏休淡淡问。 “没有,”贺长亭压下心中的一丝小羡慕,“不知您有何吩咐?” 晏休轻叹一声,“收徒宴过后,我会考验峰下那些修士,合格者皆可入住学舍,进学堂学习,届时他们就是我星月宫的人。修界各门派皆统一服饰,咱们星月宫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落于下乘。” 贺长亭懂了,“尊主是想让我为学子缝制弟子服?” “不,”晏休可舍不得自家殿主做这些事,“你品味不俗,且擅长此道,我想让你设计出符合星月宫、又能彰显星月宫特色的服饰来,届时请外头绣师缝制便可。” 贺长亭对自己这方面的才华很有信心,“属下定不负尊主所望!” “还有一件事,”晏休不紧不慢道,“宫内众人需携证明身份的玉牌才能随意出入,这玉牌样式,你也一并画出来罢。” 画一个是画,画两个也是画,贺长亭毫无压力。 晏休不禁在心里感叹:宫里有个艺术特长生就是方便! 交待完两件事后,贺长亭退下去,晏休忽然想到,自家小徒弟之前说要学习锻器,她还没来得及教呢! 赶紧用传讯符将小徒弟唤来,在少年惊喜的目光下,轻柔说道:“你之前说要学习锻器,我现在便教你。不过你得先学习理论,待考核合格,才能申请去器堂实践。” 阿金自然毫无异议,他什么都听尊主的。 现在宫中没有擅长锻器之人,他一定要努力学习,这样才能像陆姐姐一样掌管一堂,为尊主分忧。 可惜少年忘了,明日收徒宴,齐望千收到请柬,一定会来庆贺。 晏休又怎会轻易放过堂堂惊器楼少主呢? 作者有话要说:齐望千:我不要面子的啊? 后来:真香~~~ 第35章 齐望千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最近一直住在碎秋城,就为了能和晏休近一点,多点交集。 这不,交集来了。 星月宫主要收徒,他得亲自去星月峰庆贺。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妙,似乎前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到他这个修为,这种预感一般而言是很准确的。 他唤来聂尚,“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星月峰。” 聂尚心中微喜,他早就想去星月宫看看,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少主想好送什么礼了吗?” 齐望千颔首,“听说阿金是个剑修,不如送他一柄剑。” 他敢保证,他们惊器楼的剑是修真界最好的。 聂尚也觉得这个礼物甚为合适。 翌日巳时,晏休着一身新衣,新衣乃贺长亭亲自缝制,底色为墨,对襟与袖口皆以朱红描边,金线于衣袂处点缀出一片星光璀璨,起伏间碎金光芒如银河泛起波澜。 阿金的衣服也是贺长亭所制,白底蓝边,不如晏休的厚重威仪,却与其雪肤蓝眸极为相衬。 两人站在一起,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徒。 贺长亭一边为自己的无双绣艺而自豪,一边又生出几分酸涩,像是一连吞了好些个酸果,难受极了。 那小子可真是幸运啊。 “尊主,吉时将至。”欧阳琴穿着一身水绿色纱裙,清雅秀丽无双。 晏休看看身边的美貌少年,又看看面前四位容貌不俗的殿主,心中甚慰。 他们星月宫的颜值就是高! “走吧。” 这次来庆贺的,除了齐望千和聂尚,只有叶维青和风旬。后两者本来就住在学舍,算不上特意来庆祝。 收徒宴颇有几分寒酸。 齐望千带着聂尚登上峰顶,本以为的热闹场面一个也没见着,只在大殿外的席面上看到两个身影。 怎么?大师这么没有排面的吗?还是说大师只请了他们几个? 压下心中困惑,齐少主上前同两人见礼,互相久仰后,他还是没忍住,问叶维青:“宾客尚未抵达?” 叶维青无奈:“唯有咱们四位。” 再问:“竟有人不给大师面子?” 叹息答:“大师应该只给齐少主你发了请柬,其余人没收到,即便听闻消息,没有大师邀请,也不敢来此。” 齐望千:“……”原来他在大师心中这般重要吗?太感动了! 就在他心情澎湃之时,大殿门开了。 率先踏出的是四殿主,今日他们都隆重装扮,尤其是贺长亭和欧阳琴,男的俊美不凡,女的清丽脱俗。 至于姜刀和陆百草,两人面相嫩,小姑娘家家的没啥好看的。 聂尚目光与欧阳琴撞上,嘴角抽搐般挤出一个笑容,倒是欧阳琴,落落大方回了一个微笑。 真好看,聂尚心情忽然变得雀跃。 四殿主出来后,晏休才领着阿金迈出殿门,站在几人面前。 一人高贵威仪,一人美貌绝伦,让齐望千眼前一亮。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劝过大师莫要伤害半鲛,未料大师竟直接收了半鲛少年为徒。 大师的胸怀实非常人可比。 他连忙上前,正要将准备好的剑拿出来,就听晏休开口道:“多谢齐少主拨冗前来。” “大师言重了,这是应该的。”齐望千笑眯眯回道。 晏休颔首:“今日在场的都是星月宫的朋友,既是朋友,便都不必拘礼。我本不喜喧闹,但阿金是我首徒,合该将他介绍给你们。” 齐望千受宠若惊,“承蒙大师看重,日后阿金小兄弟就是我惊器楼的人!” 大师是他们惊器楼的客座炼药师,阿金身为大师徒弟,自然也算半个惊器楼的人。 在齐望千心中,晏休是与他爹娘一辈的,他自居晚辈,所以称呼阿金为“小兄弟”也是正常。 晏休笑了笑,“日后阿金行走圣元大陆,总得有个雅名,他自选‘殷’姓,我为他取名‘无尽’。” 殷无尽。 在场之人都深深记在心里,有星月宫主这样的人保驾护航,加上少年天赋惊人,日后修真界,殷无尽这个名字定会叫人印象深刻。 殷无尽立刻跪地俯身,“无尽拜见师父!” 圣元大陆的拜师礼颇有几分复杂,晏休懒得用那些俗礼,便与殷无尽商量,只像模像样地叩个首就行了。 殷无尽心存敬意,本不愿如此敷衍,但碍不住晏休吩咐,便只能多叩两个首,既不繁琐,又遂了自己的愿。 这样简单的叩首礼倒是让在座的几位都愣住了。 他们都拜过师,都行过礼,也见过其他人的拜师礼,就是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叩首礼。 齐望千不禁再次感叹:大师就是大师,跟一般俗人就是不一样。 “今日有齐少主和风公子在,你且舞一套剑法,叫他们指点一二。”晏休吩咐殷无尽。 这也是拜师时的一个助兴项目。 既然收了徒,自然想要让徒弟在外人面前表现表现,一是炫耀自家徒弟,二是给徒弟扬名。 此乃修真界约定俗成的,不足为奇。 风旬那晚已经被少年的本命剑和剑法惊艳到,心中颇有几分期待。 齐望千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弟弟,大师擅长的是炼药之术,估计剑法算不上绝妙,至于本命剑嘛,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坚信自家锻的剑是圣元大陆最好的! 殷无尽神色平静,依言行至院中空地,毫不迟疑祭出一柄通体雪白的剑来。 剑尖那抹幽蓝,像极了那双海蓝色的眼,晶莹剔透,泛着深邃的光芒。 齐望千完全遏制不住自己的惊叹:“好剑!” 真是绝世好剑! 他尚未来得及细细欣赏,少年便已持剑动了起来。剑式《破水》,飘逸而又刚烈,既能借水之力,又可破水之势。 殷无尽天赋绝伦,已然参透其中精髓,挥舞起来毫无滞涩之感,如此精妙剑术令在场所有人皆赞叹痴迷。 唯一的不足,是他修为实在太低,发挥不出此剑法的绝顶威力。 可仔细想想,星月宫主捡回少年不过数月,少年便已达筑基中期,甚至隐隐有突破筑基后期之势,加上他对剑法的高超领悟力,足以证明他于修道一途上的天赋。 剑是极品,剑法是极品,舞剑人的天分更是极品。 齐望千有预感,日后殷无尽定能在圣元大陆闯出一番天地。 纵使是半妖又如何?碰上大师这样的人,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他压下一肚子的疑惑,一直等殷无尽舞完全套剑法,收剑入体后,方急切发问:“敢问大师,此剑是何人所造?” 身为惊器楼少主,他最关心的当然是锻剑之人。 殷无尽回到晏休身边,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其他人在他眼里并不存在。 不过他一直如此,相熟之人已经习惯了。 晏休反问:“此剑名为‘点苍’,齐少主以为如何?” “妙!绝妙!”齐望千不吝称赞,“若是我没猜错,点苍剑尖是由鲛人鳞所制罢?” 这话倒是让其余人心惊了一下。 他们是外行,看不出此剑所用材质,可齐望千是专业人士,在点苍祭出之时,就已猜测此剑用了鲛人鳞。 “确实如此。”晏休颔首笑答。 齐望千心头懊恼,早知道殷无尽有了这么好的本命剑,他就不拿剑作为贺礼了,这下压根拿不出手哇。 “大师,这位锻器大师到底是何人?”他又问了一遍。 晏休不再卖关子,吩咐殷无尽:“将点苍给齐少主瞧瞧。” 锻器大师每完成一件作品,都会在作品上留有印记,通常是刻上自己的姓氏,晏休也不例外。 点苍剑落入齐望千手中,他顾不得感受剑身的温凉通透,急忙翻看剑柄。 白玉般的剑柄处,一个有些眼熟的印记落入眼帘。 这是……星月宫的印记! 能单独用星月宫印记的人,除了星月宫主,还能有谁?星月药馆的药瓶上也刻了星月宫的印记,但有些药瓶上多了“陆”字,表明是出自陆百草之手。 唯有晏休,可以独用星月宫的标记。 所以,这柄剑竟出自大师之手?怎么可能呢?大师明明是炼药大师,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锻器之术? 他过于震惊,反而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宫外的符阵莫非也是大师亲自所设?” 晏休微微颔首。 震惊,太震惊了!他本来觉得殷无尽已经是个小怪物了,没想到大师竟然是个更加奇葩的老怪物! 请原谅他措辞不当,他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更震惊的。 只见晏休拾起他手中的点苍,亲自演练了一遍破水,合体期的修为几乎将剑法发挥到极致。 极致的精妙剑舞,极致的视觉盛宴。 身为剑修,聂尚和风旬早已经痴了。 殷无尽知道这是晏休在教导自己,于是极认真地看,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深深刻入眼底。 剑舞毕,点苍清啸一声,剑尖直指苍穹,它太兴奋了! 感受到本命剑的情绪,殷无尽高兴的同时又暗自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也会让点苍长啸于穹顶之下。 齐望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认识的那个炼药大师忽然就变了,又或者说,大师一直以来都深藏不露。 能炼出圣品丹药已经创造了奇迹,再加上锻器、符阵,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现在好了,大师还擅长剑法。 这已经不是奇迹能够形容的,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评判这样一个近乎于无所不能的人。 不过这也越发坚定他某一个猜测,大师一定相当高龄,否则哪有那么多时间去钻研别人一辈子也钻研不透的法门?还样样都精通。 大师说不定是个隐世已久的老老老老祖,此次出山就是为了收徒,为了弘道,为了自己所精通的法门能够传承下去。 这么一想,他对晏休更加敬重。 “大师之才,晚辈实在佩服!”齐望千释然一笑,“只是晚辈此次所备之礼如今已拿不出手,还请大师见谅。” 目的已达到,晏休心情不错,笑道:“无碍,今日邀齐少主来,是另有要事相商。” 齐望千:“大师唤我姓名便好。大师有事尽管吩咐。” 这声“齐少主”他可当不得! 晏休不知他方才脑补那么多,觉得直呼姓名有些奇怪,遂未采用,只继续道:“叶维青长老受邀来我星月宫担任丹堂讲师,风公子也答应为宫中剑修弟子授课,你不妨也来我器堂为学子传道,以此作为贺礼,如何?” 突然被点名的叶维青:“……”他分明是用归元丹换一个学习的机会而已!什么讲师?他没答应好不好? 风旬却笑着对齐望千点头,“治愈后,我会留在这里授课,治愈前,我哥风连会代替我为学子讲学。” 尚不知情的风连正在采购药材,却喷嚏不断。 齐望千愣怔半晌,方无奈笑道:“大师吩咐,莫不遵从。” 说实在的,虽然叶维青和风旬都答应在此教学,可叶维青本意为学习高深丹道,风旬本意为补续经脉,这本身就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 而他,虽为惊器楼少主,有锻器之才,却根本无法锻造出如点苍这般的神器。 说是讲学,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学习。 在星月宫,跟在大师身边,远比自己独自琢磨要有用得多。 说到底,还是他们占了便宜。 拜师宴毕,齐望千留在星月峰,他本想让聂尚回去,但聂尚想跟着他留在器堂。 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剑修留在器堂有什么用,可也没拒绝,只好传讯回惊器楼,让楼里再调遣一人去玲珑拍卖行坐镇。 主殿内,晏休召集四殿主和殷无尽开会。 “东殿主,峰下还留多少人?” 欧阳琴答:“二百八十人。” 那晚殷无尽反杀心动期术修后,参与者纷纷逃离,有些人认为晏休太过看重一个半鲛杂种,遂不愿留在星月宫,自行离去。 晏休将数枚木简交予她,“这几枚木简里刻录考验他们的试题,你依照各堂学子数量,复刻出来,进行一场检验,合格者可入堂学习,不合格者,无论继续留在峰下还是离开,皆由他们自己。” 欧阳琴恭敬接过,“属下遵命。” “还有,各堂前三名,都将获得奖励。首名,上品抱金丹;次名中品;第三名下品。丹药之事,由北殿主负责。” 陆百草领命。 “考核过后,便会给新学子分发身份玉牌与统一服饰,此事交由南殿主。” 贺长亭完全没有异议。 晏休停顿了一下,姜刀顿时急得不行,“那我呢?” 小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就等着晏休给她派任务,却听她家尊主问:“西殿重建完了吗?” 姜刀:“……”她还是去盖房子吧。 一直没说话的殷无尽忽道:“尊主,这次考核的试题仅仅针对各堂学子,若是存在不止精通一个法门的学子,岂非错漏了?” 像晏休这样全部精通的虽然少,但还是有精通一两种法门的,叶维青就是一个例子。 晏休笑赞:“你思虑周到,不过此事不急,待学子入学后再说。” 见她早有思量,殷无尽遂不再多言。 他想,他会一直站在尊主身侧,亲眼见证星月宫一步一步成为圣元大陆最耀眼的存在。 第36章 就在星月宫如火如荼进行学子考核时,风连一个人苦巴巴地在外面收集药材。 他弟要用的药都挺珍贵的,饶是他也没法全部买来,思及宗门里有些库存,只要花费晶石就能买到,他索性回了一次宗门。 刚回来,就收到好友楚怀的传讯。 “我已收下楚明为弟子。” 风连对此毫不意外,想着自己既然回来一趟,不如去见见好友。 他行至剑峰,来到楚怀的住处,尚未踏入,就听见楚怀温和教授楚明的声音,不由微微一笑。 他这好友素来温文尔雅,有君子之风,相处起来令人极为舒适,从不曾苛责他人,身为他的弟子,楚明算是赚到了。 甫一踏入院内,楚怀便笑着抬首,目光略带惊喜:“方才给你传讯,你就回来了。” 风连哈哈大笑,目光落在一旁勤加练习的楚明身上,“峰主的归元丹以及那张地级丹方都是你这侄儿提供的,你可要好好教导人家。” “这是自然。”楚怀吩咐楚明自己练习,后携风连至屋内,斟一盏仙露递予他,“听说你去星月宫给风弟求药,如何了?” 风连满脸开怀,“星月宫主已经答应为小旬诊治,只是耗时久,疗程繁琐。” 他话语中皆是喜悦,楚怀面上也为他感到高兴,“这就好,风弟煎熬二十载,如今终于得见希望。不过,那星月宫主当真能治?” 风连诧异瞅他一眼,“他既能炼出圣品,便无需撒这种谎罢?他说能,我就相信他,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这倒是,”楚怀颔首,清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听闻星月宫主从未露出真容,当真叫人好奇,也不知是何等身份,竟能通晓那么多法门。” 风连闻言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管他是谁,只要能治好小旬,他就是我的恩人!” 楚怀歉然一笑,“稍安勿躁,我非怀疑他的身份。不知你是否知听闻,星月宫主不仅擅长炼药,还极擅锻器,甚至通晓画符,且他还是一位绝顶剑修。” 这段时间忙于采购药材,风连还真没听说收徒宴的事情,不禁极为震惊,一双虎目瞪得老大,“你从哪里听说的?” 楚怀慢悠悠饮下一口仙露,“他收那半鲛为徒,在收徒宴上令惊器楼少主颇为震惊。星月宫主毕竟是惊器楼的客座炼药师,有此人才,惊器楼少主能不告知楼内诸人?” “这是好事啊!”风连抚掌大笑,“大师这般惊才绝艳,我对他治好小旬更有信心了!” 楚怀:“……” 他勉强压住面上裂变的表情,故作犹疑道:“一个人精通如此多的法门,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大大咧咧的风连终于听出不对,斜眼瞅他,“你想说什么?” “他以黑袍和幂蓠覆面,遮掩真容,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楚怀放下杯盏,面容严肃,“星月宫主其实是数人,而非一人。” 被他的猜测震惊到了,风连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呐呐反驳:“怎么可能?依你所言,炼丹、锻器、画符之人皆不同,也就是说星月宫主至少有三人,试问,你从哪找三个合体期大能玩这种游戏?” 他不信大能们这么无聊。 “且不论这些前辈是否真的爱玩,单凭他们各自的技能,完全可以在圣元大陆横着走,何必非要遮掩形貌故作神秘?” 风连的确没什么心机,可他不傻。 楚怀见他完全不信,不禁失笑,“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样精通数种法门的前辈,我真想亲自去见见。” 风连白他一眼,什么叫说的也有道理?他说的就是事实好吧!星月宫主就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分裂成几个人呢? “你别想了,大师就是一个人,我说你们父子很奇怪啊,昊儿之前还当着大师的面诋毁大师容貌,你现在又怀疑大师故意哗众取宠,大师真的很冤枉。” 楚怀见他义愤填膺,心想失策了。 昊儿明明跟他说之前风连对星月宫主极为厌恶,未料在星月宫主言明能够救治风旬后,风连就改了口风。 果然利益动人心,他心中轻嗤。 “风兄莫要生气,我只是太过震惊大师的能力,恕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够擅长如此多的法门。” 风连也理解他的心理,估计惊器楼的消息泄露出去后,修真界肯定会有不少人同楚怀有一样的想法,这不足为奇。 一个人精通一道法门已经筋疲力尽,更遑论数道法门? 他们无法想象世上会有如此天才,遂只能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寻找借口。 星月宫主实际上是几个人,这样的论调才更加真实可信。 “你既不信,不妨跟我一同去看看。”风连建议。 楚怀摇摇头,“罢了,我还要教导几个徒弟,我那侄儿刚入门,我可不敢松懈。” 知他素来有责任心,风连便没多劝,又闲聊几句,潇洒离去。 唯留楚怀盯着桌面沉思。 自从那星月宫主横空出世,他每每听到关于星月宫主的传闻,都隐隐有种不安之感。 到他这种境界,预感往往能够救命。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潜意识觉得这个星月宫主日后会对自己不利。 身为圣元大陆修士,为了抢夺利益,打打杀杀是常事,楚怀杀过不少人,都没什么太大感觉。 唯有晏家,让他常感心悸。 在听到星月宫主传闻后,他就一直觉得不安,似乎头上悬着一柄锋利无比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斩断他的头颅。 让人全身发寒。 所以他才会故意试探风连,故意传播出星月宫主哗众取宠的消息,暗中给星月宫主找点茬。 被找茬的晏休正在给各堂讲师上课。 没错,就是上课。 虽然她聘了这几人来当讲师,可据她了解,圣元大陆各宗派的长老,在教授徒弟时,往往比较随意和零散,比如今天心情好了,指点你一下,心情不好,你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很多师父直接给徒弟丢下一本心法,让他们自己参透,不懂的才去问。 可这样的话,一方面徒弟本身没有任何基础,很难问出一针见血的问题;另一方面,师父们经常闭关,徒弟要么只能自学,要么找其它师兄弟互相探讨。 想想就觉得可怜。 要不怎么说天赋在修行中相当重要呢?在晏休看来,天赋其实就是一种领悟力。 有的人天生理解和学习能力强,不需要太多指点;有的人就是学得慢,但只要肯努力,也会慢慢追上来。 而师父们往往更喜欢有天赋的学生,越喜欢就越看重,越看重,就会开越多的小灶,这就导致,好苗子施肥多,长得越来越快,蔫苗子施肥少,长得越来越慢。 这是一个恶性循坏。 所以晏休要给讲师们上的课,就是每天都要备课,精心讲解,不要看心情任由学子们自由发挥,且要因材施教。 “你们能在达到今天这样的境界,必定都是天之骄子,是师父们眼中的‘天赋’徒弟,你们也曾为自己的天赋感到骄傲过,但你们想一想,你们是否见过天赋不如你们却依旧成就不俗的人?” 风旬率先回答:“有。” 自从他成为废人之后,他就已经不怎么在意天赋了。纵使天赋过人,也不一定就比别人走得更远。 叶维青问:“敢问大师,您觉得自己的天赋如何?” 晏休诚实答:“天赋异禀。” 几人:“……”大师还真是好不做作呢。 晏休知他们心中所想,笑了笑,“我想说的是,咱们不能唯天赋论。固然,身具天赋者修炼起来会事半功倍,可天赋次等的修士,若是比常人更能坚持,这也是一种‘天赋’。如今各堂学子已入住学舍,明日开始授课,我希望你们能够一视同仁。” 她这里是大班教学,不是那些宗门的一对一或者一带几的小班教学,授课方式自然不一样。 齐望千身为惊器楼少主,从小就享受一对一或者数对一的教导模式,一时间还真的无法理解,“大师,您所说到底是何意?可以具体说明一下吗?” 晏休想了想,道:“我且问你,你学习锻器,是否有器谱?” 器谱就是将锻器方法集中成册,供修士学习,同剑谱、丹谱等没什么区别,算是系统的教科书。 齐望千颔首,“的确有。” “你是如何学习的?” “师父让我自己看,不懂的地方再问他。” 他师父天天忙着锻器,哪有功夫仔细教导他?而且他锻器天赋惊人,自学就行。 晏休见他面上神色,就知他极为自信,遂微微一笑,直接扔给他一张木简:“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告诉我你看懂了多少。” 这是一份器谱,齐望千见猎心喜,立刻沉浸心神,可是看着看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之前那种流畅之感,反而觉得艰难晦涩。 一炷香之后,他面带苦色,抬首看向晏休,“大师……” 旁观的叶维青不禁想起那张地级丹方,那张言师兄和峰主怎么也炼不好的丹方。 所以不是他们炼制不出,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参透。 晏休淡淡问:“还觉得自己有天赋吗?” 齐望千:“……”太打击人了! 他明明是惊器楼难得一见的天才,怎么会被一张小小的器谱难到呢? 晏休解释道:“因为有很多原理你不清楚,看不懂很正常。你于我,就如同那些学子于你,你觉得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并不一定明白。” 她说着,翻开器谱第一页,耐心为齐望千讲解,齐望千眼睛一亮,完全沉浸在晏休的授课中,刚才所有的困惑一时间全都迎刃而解。 晏休将高深的内容以一种相对比较浅显的方法讲出来,就连从未涉及锻器领域的叶维青和风旬,都隐隐约约听明白了。 “大师所言,令晚辈受益匪浅!”齐望千非常激动,“不知这份器谱能锻出何种器物。” “待你研习通透,自然知晓此器为何物。”晏休停下授课,给三人分别递发一块木简,“这是各堂学子的初级课本,对你们来说应该没有任何难度,今天通读完毕,各自写一份教案给我检查。各堂需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份初级课本授完,你们自己估摸着备课。每月各堂都会进行考核。具体事宜,拟定后会颁布各堂。” 比如各堂每天的课时安排,以及相关选修课程等等。 “大师,”风旬忽然提问,“修士修炼免不了打打杀杀,您是打算将他们拘于星月宫,只为弘扬诸道吗?” 晏休笑了笑,“每月考核结束,合格者可自己选择是否进行实践。如丹堂合格者可去申请一份药材炼丹,器堂申请锻器等等。” “若是剑修或术修呢?” “他们可以选择在藏仙塔切磋,也可以选择出宫去历练,出宫历练者,其生死星月宫概不负责。” 她这话说得无情,却让人无法反驳。 星月宫并非庇护所,晏休只是为求道之人提供一个进修的机会,自己的性命要自己负责。 为何星月宫主能够轻易炼出圣品丹药?为何星月宫主能够锻出令人惊艳的点苍剑? 在诸道凋零的圣元大陆,这样的成就难道不足以令人心动吗? 正因为此,叶维青才选择放弃价值连城的归元丹,来星月宫求道;也正因为此,堂堂惊器楼少主才会选择成为一名普通讲师。 星月宫并非寻常的门派,她招收的是学子,而非弟子。她只为弘道,而非提供避难所。 三位讲师互看一眼,纷纷笑起来。 这就是星月宫的魅力所在,大道本就无情,大师心存弘道之意,已经仁至义尽。 授课结束,晏休回殿修炼,三人则各自返回学舍,开始研读初级课本。 本以为初级课本于他们而言非常简单,未料真正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课本的非凡之处。 似乎更精炼更系统更完整。 因圣元大陆历经数千年争夺,许多法门皆失传,齐望千所学的锻器法门其实有些缺漏,但他所学已经足以支撑惊器楼锻出圣元大陆最上乘的器物。 当然,这是在星月宫主入世之前。 齐望千忽然觉得,或许大师所掌握的法门,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完整。 他有种预感,答应在此担任讲师,或许会成为他此生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 叶维青、风旬跟他有同样想法,三人眼前仿佛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他们沉醉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初级课本内容不算多,三人神识强大,很快就通读完毕,开始着手教案。 入宫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对本堂学子的水平摸了个底,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两眼抓瞎,也没比那些从未接触的好多少。 一个月授完触及课本的知识,他们得好好规划一下。 齐望千正苦苦思考着,殷无尽便奉命来器堂张贴课时计划。 齐少主一打眼就记住了这一个月的课程分布,不由生出几分兴趣,“学六休一?为何会有如此规定?” “尊主说要给学子修炼和反刍的时间,”殷无尽淡淡道,“当然,休息日时间如何分配,端看学子是否自觉。” 每月都有考核,大家差不多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谁更努力,谁考的分就高。 齐望千摸摸下巴,“好像有点道理。” 殷无尽不欲多言,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齐望千问:“听说你也要学习锻器,那不就也是器堂学子了?” 大师的首徒是自己的学子,说出去好像很有面子啊! 殷无尽看他一眼,“尊主给你的初级课本,我已经看完了。” 他有尊主亲自教导,何需浪费时间来听齐望千上课? 在齐望千惊讶且羡慕的目光中,他继续道:“尊主让我来当你助教。” 助教……又是什么意思啊? 齐望千无语,他刚看完初级课本,见少年毫不谦逊,便存了考验之意。 他问了许多问题,殷无尽皆对答如流,且所答比他还要严谨,一看就是受过大师亲自指点的。 当大师徒弟也太爽了吧! 殷无尽到底还是少年,免不了一些幼稚情绪,见齐望千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心中很是高兴。 他是尊主唯一的徒弟,尊主当然会亲自教导。 连几位殿主都没有这个待遇。 “齐少主,我还要给学子分发课本,先告辞了。” 在礼节上挑不出错,可齐望千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憋屈。 殷无尽心情愉悦地行至学舍,正打算召集器堂学子,将木简发放下去,就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他五感敏锐,循着哭声方向走过去。 学舍后是一片树林,树林茂密,灌木丛生,一个小孩正抱膝坐在杂乱的灌木丛中流眼泪。 是那日峰下给他送水的小孩。 殷无尽顿了顿,还是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听到人声,小孩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殷无尽,对上一双蓝色眼睛时,顿时面露惊喜:“大哥哥!” 见他穿着星月宫的学子服,腰上挂着符堂的牌子,殷无尽微一颔首,温声问:“为什么哭?” 小孩睁大眼睛,睫毛上一滴眼泪欲掉不掉,“他们抢了我的符纸,我画不了符了。” 符堂因为没找到讲师,遂由晏休亲自任教。殷无尽知道晏休已经将初级课本发放下去,还给了每位学子五张符纸,让他们在开课前画完交上去,以此来评判各学子画符水平。 入学考核是理论笔试,这次则是实操。 这么小的孩子能通过考核,还会画符,可见其有家学渊源,符画得一定不错。 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子,符堂的人抢走孩子的符纸,让他完成不了尊主的任务,让他被尊主厌弃,真是好手段。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欺负与争夺。 殷无尽神色更加柔和,“谁抢的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第二更,意味着把明天的提前更新了,所以明天暂停一天,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37章 殷无尽带着小孩去往学舍,一路上小孩都在絮絮叨叨。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你是器堂学子呀!” “大哥哥,……” 殷无尽低首看他一眼,小孩立刻不说话了,一双大眼睛既欣悦又忐忑瞅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似乎有些纠结,他眼神犹疑半晌,还是没开口。 殷无尽:“你不说我也能在名册上查到。” 小孩:“……”可名册上的是假名呀。 他刚才犹豫不决,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告诉大哥哥真名还是假名,他不想骗大哥哥,可是杜爷爷让他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真的好为难。 看小孩不想说,殷无尽便不再问,反正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很想知道。 两人来到符堂学子的住处,见院门紧闭,小孩用玉牌在门上一贴,院门自动开启。 小孩刚踏入院门,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就从角落响起:“呦,小乞丐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人忽然出现在小孩面前,相貌平平,修为却是符堂学子中最高的。 所以他在符堂相当有权威。 符师和炼药师一样,不比剑修和术修等,对于符师来说,体内灵力足以支撑他们画符就可以了,当然,境界越高,符力自然越强。 不过晏休招收学子的时候,没有在意学子的修为,要不然像小孩这样没有修为的,也进不了星月宫学堂。 符师更看重的并非修为,而是画符的天赋。 符师的天赋在于能否流畅画出符纹以及成功率的问题。所以晏休才会在上课之前发放五张符纸,让这些学子交作业。 谁作业做得好,一目了然。 当然,没有修为的小孩是画不出成品符箓的,不过晏休能够从其符纹的笔法以及流畅度看出好歹。 在入学考核中,小孩就是符堂的第一名,可见其理论储备极为扎实,这一点已经让晏休注意到了。 等查看符纹质量,就知道这小孩到底有没有画符天赋。 殷无尽并不知道小孩已经是自家尊主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想着星月宫不能出现这些欺压之事。 尊主早就颁下宫内规章制度以及学子行为准则,没想到还是有人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抬步踏入院内,站在小孩身旁,淡淡问:“抢你符纸的是谁?” 围观的学子以及那位嘲笑小孩的学子见到殷无尽,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尊主的徒弟怎么会来! 小孩细短的手指一扬,“就是他!”小脸气鼓鼓的,像是充了气般。 想到这人故意害自己,他就非常非常生气,为什么总有这些坏人呢! “严壮!你别血口喷人!你说我抢了你的符纸,有证据吗?谁又能作证?别是你自己画不好浪费了五张符纸,现在故意来诬陷我!”那学子目眦欲裂。 原来叫严壮。 殷无尽低首看小孩,想看他如何为自己辩解。 有大哥哥撑腰,小孩也不怕了,他不悦地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不知道,尊主给我们每个人发的符纸都不一样?我的符纸在不在你那里,找找就知道了。” 那学子当真不知,他根本没看出来啊。 心中稍稍慌乱,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将符纸用废了,符纸化为齑粉,谁能找得出来? 他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你尽管找,要是找不到,你得给我跪下认错!” 本来他自诩有些画符天赋,入学考核能拿第一的,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总角小儿!就这么平白失去了一颗上品抱金丹! 符堂是尊主亲自任教的,要是能得尊主青睐,他岂不是会飞黄腾达? 就像原本人人唾弃的半妖杂种,摇身一变成了尊主的徒弟,享受无上荣光。 看出他眼中的算计,殷无尽敛下眸中冷意,不咸不淡开口:“你恐怕不知,每人所得符纸上皆有不同香料,但凡旁人碰了就会沾上,十二个时辰内不会消失。” 那青年学子大惊失色,终于绷不住面皮,眼中的恐惧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可他还是试图给自己找一线生机:“我就是好奇碰了一下他的符纸,没有抢,我没有抢!一定是他自己用废符纸,交不了任务才诬陷我,殷……殷师兄,您可一定要查清楚啊!” 殷无尽忽然笑了起来,神色颇有几分无辜,“方才我只是在开玩笑,符纸上怎会有香料?不过,”他目光陡然变得冷厉,“你前后言语矛盾,我有理由相信是你抢夺严壮的符纸,依照宫规,你可以走人了。” 他容貌盛极,平日里冷淡着一张脸,倒是叫人赏心悦目,可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却让人由衷感到害怕。 一想到这人毫不犹豫搅烂那心动期术修的丹田,旁观学子及青年学子皆背脊一寒。 青年学子害怕至极,竟口不择言:“你不是尊主,又没有证据,没有权力赶我出去!”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殷无尽煞有介事般颔首。 青年学子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只要没有证据,就连尊主也不能随便撵他出宫,否则一个毫无公正可言的星月宫,如何能在圣元大陆立足? 严壮抬头看殷无尽,很是忐忑。 他不想入学第一天就交不了任务,他不想被赶出星月宫。 “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在给尊主绣制衣袍,不能半途而废,来晚了。” 一句表面赔罪实则调侃的话落在众人耳中,众人纷纷看向院外。 男人身形清瘦颀长,着一身风流衣裳,发髻上斜插一支玉簪,慵懒却又贵气。 是南殿主贺长亭! 众人心里微微一惊,南殿主怎么会来? 殷无尽淡淡道:“尊主让你负责执法堂,不是让你玩忽职守的。” “第一天上任,还没习惯。”贺长亭轻笑着站在他身边,看向青年学子,语气很是柔和,“事情经过我都听明白了,要不两位都跟我走一趟,谁抢符纸谁诬陷,自有法子分辨出来。” 众人:“……”不是说来晚了吗?怎么就听明白了?敢情您是一直躲在外面听墙脚啊! 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念叨,压根不敢表现出来。 星月宫除宫主和宫主徒弟外,剩下四位殿主最不能惹了,更何况,南殿主如今还掌管执法堂。 青年学子牙齿都在打颤,“不知是什么法子。” “法子比较偏门,”贺长亭面带微笑,“搜魂术听过吗?” 搜魂术!众人咽了咽口水,听说这个一不小心就会伤及灵台,让人变得痴傻,没想到执法堂居然会用这种丧尽天良的法门! 本以为是避难所,未料竟是狼窝。 众人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他们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被执法堂抓去。 青年学子吓得面色青白,一是因为搜魂术,二是因为贺长亭的威压。 他不过筑基后期,贺长亭比他高几个大境界,他自然承受不了。 “我……我退学。”他再不甘心,也只能这样选择。 谁知道被搜魂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即便没有痴傻,等执法堂看到事实真相,指不定会如何惩罚他。 只有退学才能保自己一条小命。 “不送。”贺长亭依旧微笑待人,然后面向众学子,“方才是我说着玩的,哪有什么搜魂术,咱星月宫不用这种害人的法门。不过犯了错,总是要接受惩罚的。学舍内都贴了行为准则,你们不记得,执法堂会让你们记得的。” 他话说得温和,内容却让人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南殿主和殷师兄都好可怕! 他们觉得入星月宫,就是星月宫的弟子,故以“师兄”称呼殷无尽。 那欲退学的青年学子闻言,眼中怨毒一闪而逝。 从一开始,这两人就在耍弄自己,实在欺人太甚! 他直接脱下学子服,扔下玉牌,愤然离开星月宫。 风波平息,严壮也重新申请到五张符纸,用心画出五张符箓,虽然没有灵力波动,但从符纹来看,算得上佳品。 晏休端详这五张符纸,心道这小孩成功率还挺高的,看来符堂收了一个来头不俗的小天才。 “大师,晚辈教案已经写好,送来给您过目。”门外响起齐望千的声音。 晏休:“进来罢。” 殿门被人推开,齐望千率先踏入,身后跟着叶维青。风旬身体不适,他的教案让叶维青一起带过来了。 晏休看完教案后,觉得他们都孺子可教,不由欣慰道:“不错。” 得到夸奖,齐望千很高兴,趁着晏休心情不错,他急切地要跟晏休分享八卦:“大师,我听说福禄阁的小少爷丢了。” “哦?”晏休抬起头。 福禄阁与惊器楼性质差不多,其以符箓闻名圣元大陆,符箓的质量皆属上乘。 虽说符箓只是战斗中的辅助手段,可往往出乎意料的符箓,会让对手猝不及防,失去先机。 除去攻击性符箓,还有防御型符阵,反正符箓的运用千变万化,在实战中很是关键。 福禄阁出品的符箓,维持时间长,威力大,品质上乘,是很多修士的首要选择。 见晏休感兴趣,齐望千继续道:“福禄阁的老阁主死了,老阁主的长子也死了,本来还指望着老阁主长子的儿子继承福禄阁,可没想到这位小少爷竟然不见了,现在福禄阁都在找他,还拜托咱们惊器楼多注意着点。” 想到那五张符箓,晏休更加感兴趣:“老阁主和长子是怎么死的?老阁主还有其他儿孙?那位不见了的小少爷多大了?” “怎么死的我还真不知道,老阁主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不过小孙子,也就是那位走失的小少爷天赋惊人,远胜他爹,听说也就六七岁左右吧。” 晏休点点头,她捋清楚了。 老阁主有俩儿子,大儿子生的是小孙子,小孙子天赋难得一见,故他想将福禄阁传给大儿子一脉,可现在大儿子死了,小孙子又不见了。 最终既得利益者,就是二房一脉。 不怪她阴谋论,实在是她见过的这种争夺太多了。 “福禄阁阁主姓什么?”她问。 齐望千:“姓庄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大师居然不知道。 也对,大师沉浸在各种法门中,哪有闲情关注世事? “小孙子叫什么?” “好像叫庄严。”齐望千笑了笑,“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晏休也笑了。庄严,严壮,藏得可真不够深的。 尚不知道马甲已被扒的严壮小朋友,正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符纹。 他四岁就记事了,从记事开始,爷爷就教他背好多好多符箓知识,教他记住好多好多的符纹。虽然有时候挺累的,但他喜欢画符。 爷爷死前,还打算教他修炼心法,他本来想跟爷爷说不想学,可还没来得及说,爷爷和爹爹就死了。 接着杜爷爷就带着他离开了家,途中还有人要杀他们,要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杜爷爷也不会死。 他好想爷爷和爹,他想跟爷爷说他愿意学心法了,他也好想杜爷爷。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地上,打湿了地上的符纹,他又赶紧擦了擦。 杜爷爷临死前跟他说,让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和家里的事,还说他是个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 可是他忍不住啊。 作为符堂年龄最小的学子,他很容易被人欺负,要不是有大哥哥帮忙,自己肯定会被退学,到时候根本没地方去。 更何况外面还有人要杀他。 爷爷和爹都夸他符纹画得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尊主喜欢。 晏休当然是喜欢的,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孩就有这样的能力,足以证明他的天赋了。 不过她暂时没打算特殊对待。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选出这次考核的前三名,并给予奖励。 第一名是严壮,奖励五张空白符纸;第二名三张;第三名一张。 她以后还会进行实操考核,多一张空白符纸,就多一份可能。 严壮在被人羡慕的目光下小心收好符纸,开始认真听课。 可听着听着就傻眼了,尊主说的好像跟爷爷教的不太一样啊。 不仅仅是他,其余有些基础的学子都觉得难以接受,反而那些只学了皮毛的,接受起来更加容易。 毕竟打破固有观念是很难很难的。 但不可否认,晏休教授的,远比他们所学的更加专业和完整。 除了符堂,丹堂、器堂都面临这样的情况,不过这三堂有大能震慑,学子不敢反驳。 剑修学子就不服了,凭什么让一个残废给他们上课啊?而且剑修上课需要听这些无聊的理论知识吗?直接拿剑切磋才是正道! 听闻学子愤怒讨伐,风旬眉头皱起,“此乃尊主之令,不服者可自愿退学。” “你算老几?你连剑都拿不起来,有什么资格教导我们?” 这句话完全挑起了风旬深埋心底的痛楚,也完全点燃了刚回星月宫的风连的怒火。 他拔出长剑,磅礴剑气冲天而起。 “渣渣们,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 作者有话要说:暴躁剑修,在线砍人。这章砍人,下章就会被砍了。 第38章 分神期剑修的威势,是那些低阶学子根本阻挡不了的。 宽剑从天而降,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虽未碰到一人,狂烈的剑气却割得人浑身遍布伤口。 在场的除了风连自己和风旬,无人幸免。 不仅是那些学子受伤,就连学堂都被毁坏大半,化成一片废墟。 眼见风连没有收回剑气的意思,风旬无奈之下只好高声喝止。再继续下去,只怕星月宫都要被他毁损,到时候如何对得起大师? 他知道风连是因为自己受人欺负而生气,心里虽高兴,却还没失去理智。 学子是星月宫的学子,即便有错,也得由星月宫出面惩戒。他哥又是打伤学子,又是破坏学堂,估计等会儿要被大师喊去问话了。 脑子里的念头刚一闪过,贺长亭就出现在面前,语气相当冷淡。 “尊主有请。” 星月宫主殿,晏休坐在圆桌首位,两边分坐四殿主及各堂讲师,殷无尽站在她身后。 圆桌是她令人打造的,专门用来开会。 此时的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风连身上,高大健壮的男人此刻如鹌鹑般,低头看着脚尖。 “说罢,为什么打伤学子?” 晏休直视风连,威严问。 风旬似乎有话要讲,却被风连拦住:“他们口无遮拦,不敬师长,如何不能惩戒?” 到底发生什么,晏休是知道的,但是风连一言不合就在自己的地盘撒野,毫不顾忌伤害星月宫学子,毁坏星月宫学堂,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这个风连有点狂,必须要压压气焰。 “那被毁学堂又如何算?你身具分神期修为,难道还无法控制剑气吗?” 一想到被剑气劈成碎渣渣的学堂,晏休就恨不得把风连暴打一顿。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随我来。” 风连打好的腹稿一瞬间被压回去,噎得他难受,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只好跟在晏休身后,至殿外空地停下。 晏休一句废话也没有,沉玉剑清啸而起,淡青光芒萦绕剑身周围,虽温和,却剑意盎然。 她将修为压至分神期,与风连同等境界。 风连本就心存战意,从在宗门内听楚怀说晏休是绝顶剑修后,他就迫不及待要与晏休切磋一场。 不过见晏休压下修为,还是有一丢丢的脸红。 一柄色近乎墨的宽剑倏然出现在他掌中,其剑看似朴素厚重,却锋锐无比,名曰风霜。 以自己的姓为剑取名,可见风连对此剑的喜爱,只是剑体为黑,却用“霜”字,可见风连此人还有一些恶趣味。 风霜几乎是沉玉的两倍,风连哈哈一笑,说话不过脑子:“你这剑倒像是女修用的,娘兮兮的!” 旁观者闻言都没多想。剑不分男女,只要用得顺手,哪管模样如何,且沉玉剑看起来还很漂亮,不像风霜,透着一股大老粗的味道。 殷无尽唇角微扬,小瞧他家尊主,心真够大的。 他等着某人被虐。 不仅他这么想,就连风旬都不禁提前为他哥默哀,还想着等会要怎么安慰蠢萌的兄长。 风霜剑起,剑势如万兽奔腾,咆哮着刺向晏休,剑风掀起晏休黑色袍角,其上金色纹路如星光点缀,璀璨耀目。 晏休双足未动,唯沉玉轻抬,迎接这一起磅礴剑意。 剑尖相抵,她依旧未挪分毫,却轻易将风霜千钧之力卸掉,风连踉跄后退一步,只觉虎口发麻。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修为,为何自己竟会被轻易击败? “这次倒是乖觉,没有毁坏屋宇。”晏休冷嘲一句,忽浑身剑意爆发,强烈到让人心颤,“该我了。” 话音刚落,只见她化为虚影,无数剑式向风连劈头盖脸砸下来,令人目不暇接,压根辨不出分毫。 连齐望千这样的分神期大能,都很难看清晏休用的到底是何剑法。 晏休会的剑法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风连叫苦不迭,他被晏休压着打,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那些剑式千变万化,没有一个是他所熟知的剑法,且每一种剑法都是绝妙。 身上被剑风撕开无数细小的伤口,鲜血渗出衣衫,风连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被无数美妙的剑式包围,便是死也无憾了。 殷无尽目光紧紧追随那抹清瘦身影,他五感敏锐,目力极强,虽修为低下,却能捕捉到一点剑式。 玄奇,美妙,如临仙境。 他好像悟到了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悟到。盖因晏休使出的剑法实在太多,他一时完全无法消化。 瞳仁里只余下淡青色剑影。 一炷香后,晏休终于停下,她收起沉玉,看向风旬:“学子不敬师长,口吐恶言,按规定处罚。” 又看向鲜血淋漓的风连:“你毁坏公物,打伤学子,由东殿主核算损失数额,依数额予以赔偿。” 风旬:“多谢大师。” 风连:“……”他还沉浸在剑法中,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晏休懒得继续搭理他,吩咐欧阳琴:“等他清醒,你与他说明赔偿事宜。” 至于那身伤,只是轻伤而已,以分神期修士的体质,很快就会痊愈。 欧阳琴恭敬答:“谨遵尊主令。” 方才华丽的剑法完全征服在场之人,齐望千满目震惊与惊艳,等晏休走近,方回过神来,“大师剑法无双,令人钦佩!” 彩虹屁听多了,晏休也就习以为常了。 她看一眼依旧出神的殷无尽,明白他有所感悟,遂召集几人入殿继续开会。 “听闻叶长老不仅涉猎丹道,还擅长其它法门,不知是否?” 刚才还疯狂砍人的尊主,一秒变温和,淡定如叶维青也不禁小心对待。 “曾习过术法,后转丹道。不过学艺不精,难以服众。” 他猜到晏休要说什么。 现在学堂内,术修还有一些杂修尚无人可教,晏休本身是一宫之主,事务繁忙,已经任教符堂,没有多余时间教授那些学子,这个重担左想右想,只能落在叶维青身上。 可叶维青不愿意啊,他只想捧着他的炉子炼药啊! 晏休适时抛出诱饵:“你若答应,我亲自教授你炼药。” 随便教教和亲自教,这两者之间区别可大了!一个是碎片化学习,一个是系统学习,选哪一个显而易见。 叶维青:“……”诱惑太大,实在没法拒绝。 “我答应!” 晏休又转向风旬:“你哥既然已经带回药材,你接下来就开始治疗,让你哥代替你授课,等你恢复后,将长期担任剑道讲师。” 风旬:“谨遵大师吩咐。” 他哥刚刚将那帮学子揍得哭爹喊娘,再去担任讲师,估计屋顶都会被掀翻。 希望被尊主方才那么一揍,他能清醒克制点。 “齐少主,我打算锻造一种器物,届时你与无尽一同助我。” 齐望千眼睛一亮,“不知是何物?” 晏休:“等锻造成功,你自会……” 她忽然停顿下来,收到众人关切的目光,淡淡道:“峰下有人意图擅闯符阵。” 符阵是她亲手所设,一旦有外力入侵,她就会感应得到。 此时的星月峰下,两人鬼鬼祟祟在符阵外头转悠。一人高大,仰首看向峰顶,一人矮小,正仔细钻研符阵。 “小少爷的踪迹就消失在这里,”高大修士冷笑一声,“听说之前星月宫招收学子,他想必已经混入其中,你研究这么久,这符阵能破吗?” 矮小符师额上已然冒出冷汗,“此阵不知是何人所设,要想强行闯入,恐怕很难。” 高个修士怒意高涨,“你不是自诩天才符师吗?怎么连一个区区符阵都破不了?” 言罢,他狠狠用刀劈在无形的符阵上,一道金色光芒顿时显现,差点将他击飞出去。 修士尚未有多大反应,那符师却张大嘴巴,一脸震惊:“金色符光……这到底是哪位符师所设?” 符阵也是有等级区分的,防御型符阵形成之后,一旦受到攻击,会现出符光。 金色符光属于最高等级。 如擎云宗这样的大宗,护山大阵都只是淡金色的,这还是集所有顶尖符师之力所成,纯正金色的符阵几乎已经绝迹。 这星月宫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高个修士显然也听说过,皱眉看着那道金光渐渐消失,转首问:“既然咱们闯不进去,不如传讯回去,让主子增派人手。” “也好。” 两人迅速离开峰下,传讯回去。传讯符一来一回需要时间,他们便在碎秋城落脚,等待主子回复。 星月宫主殿,晏休收回神识,看向齐望千:“齐少主势力遍布圣元大陆,不妨查查那二人身份?” 有人试图闯入星月峰,齐望千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大师放心,我定会叫人查明。” 他立刻传讯给同在峰顶的聂尚,让他暗中跟随两人。 那刀修乃元婴修为,符师不过融合期,聂尚跟踪他们轻而易举。 “今日就到此罢。” 散会后,几人出殿,见殷无尽和风连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浸在剑道的领悟中,不由心生拜服。 风旬深知他哥在剑道上的天赋,正因为此,他才更加认识到,殷无尽的天分实在是生平仅见,不,这还要除去大师。 他哥与大师切磋,正面感受大师剑道,且两人修为相近,他哥有所领悟很正常。 可是殷无尽不过筑基中期,按理说根本看不清大师的剑法,又如何能有所感触? 莫非半鲛血脉的天赋远超常人? 他不知自己已接近真相,正思索着,风连就回过神来,面上神情看起来仿佛已经登入仙境般梦幻,他依旧回味着晏休所展示的剑道,并直接挥起剑来。 剑风刚起,就见殷无尽幽蓝瞳孔微缩,下一刻,点苍已经与风霜相接,墨色宽剑与雪白长剑摩擦出刺目火花,点苍轻吟,风霜沉喝,共斩一方天色。 风连下意识将修为压至筑基后期,一遍又一遍与殷无尽切磋,两人完全不知疲倦。 殿外空地上的少年,以稚龄之躯,却能与风连分庭抗礼,晏休看在眼中,心中甚慰。 渐渐地,少年身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大,竟有进阶之兆! 可他没有停下来,从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水到渠成。 如今两人均展现出筑基后期,殷无尽加大攻势,剑意更甚刚才,有招接招的风连苦哈哈表示:这师徒二人都是魔鬼! 他刚刚才被师父虐,现在又被徒弟虐,真的好可怜。 当然,两者的虐是不同的。 对上晏休,他是被完虐,可对上殷无尽,他一边要见招拆招,一边要小心翼翼不能伤到对方,怎一个憋屈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都在18点,么么哒(* ̄3)(ε ̄*) 第39章 剑影缓缓消散,成功进阶筑基后期的少年终于停了下来,连点苍都来不及收, 第一时间看向晏休。 “不错。”晏休赞了一句。 少年眼睛立刻变亮,像是吃了糖果的小孩,喜滋滋的。 风连见自己身上布满伤口,给自己喂了枚丹药,皱着眉苦巴巴道:“大师,您下手太重了。不过你使的那些剑法叫什么?简直绝妙!” 身为剑修,见到上乘剑法,自然欣喜至极,而且他仅仅是与大师切磋,就能够参悟一些剑道,心中不免更生几分向往。 晏休对他就比较冷淡了,“药材拿来。” 这些日子用了圣品聚灵丹,风旬身体不再如以前虚弱,风连自然能察觉出来,所以对晏休能够治好风旬更加抱有期待。 他暂歇学习剑道的心思,直接将储物戒指交给晏休,“灵药都在里面,你尽管用,不够我再去买。” 晏休颔首,“在我为风旬治疗期间,剑修学子暂由你授课。” “什么!”风连瞪大眼睛,“我不干!” 他连自己徒弟都没怎么仔细教过呢,凭什么要教星月宫的学子? 晏休一点也不意外,“风旬已经答应了,他需要以教授剑修学子作为诊金。” 其实刚才她用剑法狂虐风连,一是看风连不爽,二是为了引诱风连留在星月宫。 虽然风连为人蠢了些,但他在剑道上的成就还是值得肯定的。 “所以呢?”风连很是困惑,“跟我有什么关系?”等他弟恢复后待在星月宫当讲师就好了呀。 风旬无奈,“哥,我治愈之前无法以剑法服人,所以才会出现你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你若愿助我,我也能安心不少。” “让我教那群目无尊长的小崽子?我……” 风旬笑着打断他的话,“大师剑法超绝,若是有机会,想必也会为学子们上一课罢。” 话音重点在于“大师”二字。若是能常待星月宫,还怕蹭不到大师指点剑法的时候吗? 晏休无声笑了笑,还是风旬懂事,至于风连,那就是个傻货。 某傻货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变了脸色,笑口大开:“好好好,我先替小旬教那帮小崽子。” 学舍里,被剑气所伤的剑道学子们,同时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觉背脊越来越发寒了? 虽然风连“体罚”不对,但因为那几位不服管的学子有错在先,晏休已经降下惩罚,记了几人大过。 若是这个月考核不合格,就会被直接赶出星月宫,不像其他学子还有补考机会。 其余学堂学子听闻,不由心中戚戚,之后更加谨慎行事,唯恐被执法堂的贺殿主揪到小辫子。 晏休的日子越来越充实。 她白天给符堂学子授半日课程,下午去给风旬炼药疗伤,晚上教授齐望千和殷无尽如何锻器,还要抽时间给叶维青开小灶。 没有最忙,只有更忙。 晏休要锻造的,是现世普遍使用的通讯器。 此通讯器还是锻器和制符大师们,通过学习凡人通讯工具的精髓,结合锻器与制符两大法门,历经多次试验才造出来的。 当时一问世,就引起整个修真界的轰动。 这可比传讯符简单快捷多了,传讯符需要时间,而且途中容易被人劫去出差错,可通讯器就不一样了。梓 只要拿着通讯器,相互交换神识印记,录入各自通讯器中,就可以无视路程遥远,即时通话。 这可是里程碑式的重大发明。 晏休研究过通讯器的锻制方法,为了方便自己和各殿主以及讲师们的交流,她打算先造几个出来。 听闻她要将锻器和制符两种法门结合在一起,齐望千简直惊呆了,殷无尽却全心全意相信晏休。 反正尊主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他不像齐望千经过锻器大师们的教导,他的思维还没有固化,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晏休教给他的。 所以不管晏休教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惊讶。 可齐望千不行啊,他是惊器楼少主,他都一百多岁了,在他心里,各类法门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压根不可能结合在一起。 总觉得大师是在异想天开。 晏休理解他心中所想,也没有逼迫他立刻接受这样的新事物,只道:“你是我助手,我需要什么,你就做什么,无需多言。” 齐少主:“……”大师真的不是在烧钱吗? 锻器材料加上上等符纸,都是很贵的好吗! 三人只要一有时间就在器堂里锻造通讯器,幸好锻造此物不需要像锻剑那样闭关连续锻造,要不然他们根本没法去学堂授课。 一个月后,各堂学子迎来考核,而通讯器的锻造也到了最后阶段。 就在这时,聂尚回来了。 他带回来两个消息。一是那日意图闯入符阵的,是福禄阁的人;二是福绿阁如今的少阁主不日将抵达碎秋城。 晏休眉梢微挑,“少阁主?” “就是老阁主的大孙子,庄严的堂兄庄肃。”齐望千立刻解释道。 晏休:“……”严肃严肃,按照名字来说,不应该大的叫庄严吗?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疑惑,齐望千笑了笑,“其实庄严前头还有个亲哥哥,本来打算取名庄严,可是后来夭折了,这个名字没有用上,就给了庄严。” 晏休点点头,问聂尚:“庄肃来碎秋城是为了寻找庄严?” “应该是。”除了这个可能,再也想不出他来碎秋城的目的。 晏休垂眸沉思,如果是冲着庄严来的,说明他们已经断定庄严就在星月宫,那她是交还是不交呢? “齐少主,”她语气忽然变得郑重,“我知道你们惊器楼消息灵通,不知可否帮我查一查,福禄阁老阁主和其长子的死因?”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阴谋论是错的,如果福禄阁一团和气,让庄严回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的猜测若是对的,庄严回去岂非入了狼窝? 晏休到底不忍心一个小孩子面临死境。 齐望千觉得她似乎对福禄阁的事情过于上心,一边应允,一边问:“大师与福禄阁有渊源?” 大师通晓制符法门,莫非真的与福禄阁有所关联? “没有,”晏休想了想,认为齐望千既然曾经让她善待半鲛,应该算得上心地善良的人,所以决定告诉齐望千,“我怀疑符堂学子严壮就是庄严。” 齐望千没关注过符堂的事情,不知道小孩的厉害,听晏休跟他说明之后,他凝思须臾,道:“福禄阁的符箓画法区别于其他,我这里有老阁主画过的符,你可以比对一下。” 他说着,掏出几张符。 晏休很清楚小孩的画法,一接过符箓,就肯定小孩的画法与老阁主的画法一脉相承。 她将符箓还给齐望千,“画法没有出入。” 齐望千和聂尚对视一眼,显出几分惊讶,“没想到老阁主的小孙子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福禄阁距碎秋城还是相当远的,要不然聂尚也不会在一个月后才回来。 因为那两个人用了好几次传讯符,传讯符来回一次就得好几天,自然耗费时间。 “福禄阁应该有追踪法门,如果严壮真的就是庄严,他们发现庄严的踪迹消失在峰下,势必会认为庄严入了我星月宫,所以那两个修士才会想要擅闯符阵。” 星月宫与福禄阁相距甚远,即便星月宫主已经闻名修真界,可在庞然大物福禄阁眼里,星月宫不过是一只可以轻易踩死的蚂蚁,他们来找人,星月宫还能拒绝不成? 晏休想到了,齐望千也想到了。 他不禁笑起来,“还真是有点夜郎自大。” 虽说福禄阁势力不俗,但近些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天才人物,符箓的效用也渐渐降低,若非老阁主还有些情面在,福禄阁只怕会越发萧条。 如今老阁主死了,小天才庄严也丢失了,如今的新阁主与少阁主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能不能撑起门户还很难说。 如果他们只是想接回庄严,那还有救;如果他们是想赶尽杀绝,那就真的是在作死了。 他们惊器楼对上这样的福禄阁,压根不带怕的。 “若是那位少阁主要带回庄严,大师会如何?”齐望千问。 晏休毫不犹豫:“既是我星月宫的学子,只要他不愿,我便不交。” “大师果然仁心!”齐望千顿时拍起马屁。 晏休很淡定:“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给风旬疗伤。” 她离开主殿,行至学舍。说是学舍,其实讲师们住的地方和学子们住的不在一处。 风旬靠在院中的藤椅上,叶维青坐在旁边认真看课本——第一次月考后,晏休又给他们发了新的课本。 有了晏休这一个月的小灶,叶维青如今对丹道的理解已然比之前拔高许多,并深深为之沉醉。 见晏休过来,两人立刻起身,行了一礼。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风旬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原本的孱弱气息减少些许,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之前一直在调理你的身体,今日换一种疗法。”晏休说着,又吩咐叶维青,“去叫百草过来,你与她协助我。” 叶维青乐滋滋去了。 陆百草很快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尊主,需要我做什么?” “去烧些热水,”她又掏出木简,“按照里面的方子熬制成汤。” 陆百草领命而去。 “大师,我呢?”叶维青眼巴巴瞅着她。 晏休从储物戒中放出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看一眼叶维青和风旬,“稍候风旬要进行药浴,应该比较痛苦,到时候你得给我压着他,不能乱动。” 叶维青:“……” 敢情他只是一个苦力啊!好卑微。 晏休笑了笑,“等药浴完毕,你可以找百草一起研究我给她的方子,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多谢大师!”叶维青重新恢复斗志。 风旬见状,不由笑起来,在星月宫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大师对他有再造之恩,日后不论如何报答都不为过。 很快,陆百草将晏休吩咐的都备好,然后站在晏休身后,想看到底怎么治疗。 被小姑娘直勾勾盯着,风旬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便问:“大师,药浴需要脱衣吗?” 晏休:“脱不脱都行,不过你这身衣服价值不菲,还是脱了好,免得被弄坏。” 风旬不动声色看一眼陆百草,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选择穿着衣服进入木桶中。 整个身体浸泡在药水中,只留下一颗脑袋。 刚进去还没什么感觉,直到某一处经脉猛地发生刺痛,仿佛一个信号,下一秒,全身的经脉就像在被人狠狠拉扯撕裂。 太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居然被待高审了……看我诧异的小眼神→_→ 谢谢顾暖衾、更新慢的000、丽的雷,谢谢大家不吝留言支持,mua~ 第40章 痛并快乐着。 这话虽然俗套,却最能准确形容风旬此刻的心情。 经历刺痛、胀痛、麻木之后,他忽觉全身经脉开始有些发热,就好像无数蚂蚁在爬一样,痒得人恨不得伸手去挠。 先前他已经因为没忍住想动,全都被叶维青给摁下了,现在又想伸手抓痒痒,叶维青只好用术法控制住他,让他只能乖乖待在药汤里。 风旬并没有疼痒得失去意识,他知道这样是对自己好,于是努力逼迫自己不要妄动。 不久后,眼见浓稠的药汤变淡,晏休淡淡道:“好了,结束了。” 叶维青立刻放开风旬,扶着他从木桶出来,他没有浸入药汤的脑袋都是湿淋淋的,汗水打湿鬓发,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一个风姿翩翩的贵公子,如今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实在叫人扼腕叹息。 可风旬却觉得开心,他简直太开心了! 之前大师的疗法主要以温养为主,这次直接下猛药,刺激得他经脉都生出了感觉。 这种变化很微妙,风旬却捕捉到了。 清洁后,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衫,走出内堂,朝晏休深深一拜,“多谢大师。” 又向叶维青和陆百草行礼,“多谢叶长老和陆殿主。” 叶维青微微一笑,“我也受益良多,风二少不必多礼。” 陆百草羞愧摆手,“我只是听尊主吩咐,当不得这礼。”她自认没有帮到什么忙。 “你如今身体尚且承受不住连续刺激,所以此疗法每七日进行一次,其余时候继续服用聚灵丹。”晏休建议道。 风旬英俊的脸上露出充满信心的笑意,“都听大师的。” 忙完这件事,晏休来到器堂,齐望千正在认真授课,她便唤来殷无尽,“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通讯器已到最后阶段,这次一定要造出来。 殷无尽站在外头,静静守住两扇门,像根柱子般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下课后的齐望千往这边走来,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殷无尽用手势止住。 齐望千了然颔首,也站在门外等,他想第一时间知道,大师造的到底是何器物。 两人分站左右,如两座门神,这一等就等了一夜。 翌日,晨光熹微,霞光万丈,两扇门忽然打开,殷无尽和齐望千尚来不及询问,就见晏休闪电般冲出星月峰顶。 “这是……”齐望千一脸困惑。 殷无尽双眸聚满笑意,“尊主去了天雷谷。” 天雷谷是什么,齐望千在星月宫待了一个月,不可能不清楚,他惊异远眺天雷谷方向,恍然间抬头看向碧蓝天空。 黑压压的劫云滚滚而来。 这是器劫!器劫啊! 虽然他早就知道晏休能够炼出圣品丹药,不过外行看热闹嘛,他不通炼药,不知道炼药到底有多难,所以只是觉得晏休炼药厉害,更强烈的情绪就没有了。 可是他锻了那么多年的器,从来没有出过神品,他深知锻器达到神品,会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他们惊器楼锻造过的神品,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这还是发生在数千年前。 近千年来,他们一件神品都没有出过,这样对比之下,可想而知他心中是有多么震撼。 一个人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达到顶峰,他会觉得佩服;可若是一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达到这样的绝顶高度,他会奉若神明。 “殷小兄弟,这是神品,你看到了吗?”他震惊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殷无尽倒是依旧淡定,毕竟他心里早已认定点苍就是神品。 他也坚信,没有什么能够难倒尊主。 劫云在天雷谷上空聚集,引来星月宫以及碎秋城修士的围观议论。 丹劫和器劫是不一样的,若是丹劫,星月宫和碎秋城都习以为常,可这是传说中的器劫。 有人不认得,被旁边人科普后,不禁感叹:“看这劫云方向,是在星月宫啊。听闻惊器楼齐少主在星月宫任教,莫非是他锻出了神品?” 这话得到众人一致赞同,因为只有这个说法是最为合理的。 尚不知自己被戴上“神品锻器师”的帽子,齐望千心情激动地看着劫雷轰然落下。 每一次落雷,都仿佛在他心中炸响。 他决定了,以后紧随大师身后,不管大师说什么,都不要质疑! 想到在锻器前,他还曾以为大师异想天开,未料自打嘴巴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三道劫雷落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以为神品这下终于可以真正问世了,却未料,天空竟再次聚起一团劫云。 看那劫云形状……竟然是符劫! 齐望千脑子里轰然炸开,大师说要将器物与符箓结合在一起,所以竟要同时经历两次劫雷! 在圣元大陆上,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奇异却瑰丽的场景,这完全可以载入圣元史册,这注定是一场不管经过多少年依旧会令人惊叹的传奇史诗! 就连晏休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恐怕天道也是第一次,业务还不够熟练,要不然肯定提前弄个变异劫云,专门针对这种两两结合的器物。 两次劫雷过后,天空放晴,湛蓝无垠。 晏休捧着手中黑白相间的通讯器,心情好极了。 她做成功了,她终于可以不用传讯符飞来飞去了,她以后还能做出升级版的通讯器,这样大家还可以群聊,多方便啊! 回到器堂,晏休就看到门口的齐少主眼巴巴瞅着自己手上的通讯器,眼中的浓烈情意差点让她抖下一地鸡皮疙瘩。 “大师!”他情绪极为饱满地喊出这两个字,甚至差点流出激动的泪水。 四殿主和其他几位讲师一同过来贺喜,就连风连都不得不服。 星月宫主确实是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殷无尽走到晏休身边,“尊主,这神品法器有何妙用?” 他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晏休感慨一声:“还需做出一个,才能向你们展示它的用处。” “大师!”齐望千连忙深情呼喊,“请允许我继续协助您!” 其他人:“……”摸了摸手臂上的寒栗子。 这还是那个英俊潇洒的惊器楼少主吗?怎么就成了这么狗腿的模样? 晏休被他逗笑了,“行啊。不过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之前让齐望千运用惊器楼的势力,查明福禄阁老阁主和其长子的死因,也不知结果如何。 “还在探查中,大师请再等等。”齐望千目露懊恼,要是他们惊器楼能再厉害点,就不会让大师失望了。 晏休正打算整理锻器材料和符纸,锻造出第二个通讯器来,就感觉到护宫大阵出现波动。 她神识外放,迅速捕捉到符阵外的一张符箓。 眉心微动,察觉那张符箓没有任何危险,她便让符箓进入阵内,飘至众人面前。 符纸很精美,上面还有专属于福禄阁的印记。 “我乃福禄阁少阁主庄肃,传此符箓是因阁中弟子发现,我堂弟庄严的踪迹于贵宫峰下消失,故诚邀星月宫主前来碎秋城一叙。” 晏休还没说什么,齐望千就愤怒至极:“竖子猖狂!” 不过是一个少阁主,居然用这么大口气让尊贵的大师去碎秋城见他,简直不知所谓! 其余人皆颔首表示赞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自视甚高的人了。 不过是福禄阁少阁主,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大师画符能引雷劫,他福禄阁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有哪个能做到? 风连相当直接:“要不我去劈了他?” 眼见小旬治疗有效果,他也想报答一下大师以表谢意啊。 晏休手指轻抬,那符箓顿时化为一摊齑粉,她笑了笑,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没有眼色的人了。 上一个还是被她重伤的楚昊。 “不用管,”她吩咐众人,“我去锻制下一个通讯器,你们守好星月宫。” 几个齐声应是,殷无尽和齐望千随晏休一同入内。 碎秋城中,庄肃靠在软榻上,身旁有美人作伴,美人葱白玉指轻捏一颗仙果,递到庄肃嘴边。 他笑着含住,屋内一片桃红旖旎。 “少阁主,已经三日了,那星月宫主还没有回复。”门外高个修士禀报道。 庄肃推开美人,眉间闪过一道戾气,“不过一个不成气候的宫主,居然敢如此轻视我。” 他的天赋在福禄阁中只能算水平线上一点,所以在以前并不受家族重视,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一回,成为人人艳羡的少阁主,一时有些飘了,整个人都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可以横行圣元大陆。 高个修士虽不这么想,但还是谄媚道:“就是,这星月宫不过百来人,居然敢跟咱们福禄阁叫板!” 身旁的矮个符师皱皱眉,“虽然星月宫不成规模,可那星月宫主是个圣品炼药师,护宫大阵的符光也是金色,想必来头不小,少阁主还请慎重。” 刚愎自用的人当然爱听高个刀修的奉承,对符师的劝诫嗤之以鼻:“我好声好气去请他过来,他却这般无视我,这口气叫我如何咽得下?” 压抑太久,一朝得势,他已经忘记了什么叫低调行事。 “他这般无礼,我又何必跟他客气!”庄肃恨恨道,“不过百来人,我定要将那星月峰踏平!” 说罢,他召集人手,浩浩荡荡往星月峰走去。 他没有御剑飞行,而是使用了疾行符,这种低级的符箓他们福禄阁应有尽有,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很快,他们抵达星月峰下。 高个刀修在庄肃示意下,一遍又一遍砍向护宫大阵,金色符光随着他的举动明明灭灭。 身为福禄阁的人,这些人自然知道金色符光意味着什么。 庄肃计上心头,如果他能得到这般神妙的画符之术,又或者让那位符师为他所用,他在阁中一定更能站稳脚跟。 贪念一起,便再也消不下去。 他吩咐带来的那些修士,一起攻击金色符阵,他就不信,在这样的攻击下,那星月宫主还会继续龟缩。 晏休当然不会龟缩,不过她的第二个通讯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符阵受到攻击,让她相当烦躁。 “我去赶他们走。”齐望千英眉皱得死紧。 庄肃那龟孙子简直找死! 晏休摇首,“不必,风连已经去了。” “那就好。”齐望千重新坐回晏休身边,专注学习锻器。 他相信风连的能力,更相信风连的暴脾气。 果然,风连一到峰下,风霜剑就破鞘而出,狂烈的剑气直接掀翻那些小打小闹的修士,割得他们遍体鳞伤,包括庄肃在内。 “尔等鼠辈,为何在此行龌龊之事!” 他高塔般的身影立在符阵面前,手握墨色风霜剑,分神期的威压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风霜剑被他举起,眼看要再受一次苦,庄肃立刻掏出一大堆符箓,稍稍化解风连的威压,便立刻大喊一声:“星月宫欺人太甚!” 风连:“……” 什么狗屁玩意儿! 这是星月宫地盘,他到底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正要开口,两人忽然从身后符阵出来,是贺长亭和姜刀。 他们是星月宫的殿主,比自己更适合对外交流,风连想了想,稍稍退后一步,将战场让给他们。 方才那一招剑式已经震慑到庄肃等人,庄肃勉强上前,横眉冷对:“星月宫扣留我福禄阁的人,难道不是欺人太甚?” 姜刀也是个暴脾气,闻言柳眉倒竖,长刀铮然而出,“你再信口雌黄试试!” 高个刀修见到对手,立刻上前表现:“不过金丹小辈,怎敢如此叫嚣?” 两人都是刀修,忍不住就想打一场。 贺长亭按住小姑娘的肩,上前一步,慵懒而轻蔑地看向庄肃:“你是何人?不妨报上名来。” 庄肃:“……” 好气啊,他定要杀了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更新慢的ooo的雷~ 第41章 高个刀修立刻为自家少阁主找回场子。 “此乃福禄阁少阁主,尔等又是何人?”他环视一周,未见传说中身着黑袍之人,遂气愤道,“我家少阁主诚邀贵宫宫主入碎秋城商议堂少爷一事,竟被贵宫宫主无视!不过百人小派,不知哪来的猖狂底气!” 庄肃欣慰看他一眼,觉得自己瞬间可以傲视全场,有个厉害的剑修又如何?他们福禄阁根本不带怕的。 “把庄严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他高傲地看着风连。 风连:“……” 除了掌门和峰主,他好像从没被人这么挑衅过,哦,现在还要加上大师。 这小子也太欠揍了吧,手有点痒。 贺长亭不是个冲动的人,在尊主出面之前,他不希望将事情闹得更大,对方毕竟是福禄阁,对于星月宫来说,福禄阁暂时确实惹不起。 “庄少阁主,你口口声声说庄严在我宫内,不知可有证据?” 庄肃看向高个刀修,刀修又看向矮个符师。 符师:“……为了保护堂少爷安全,我们在他身上印了特殊符纹,便于追踪。” 风连浓眉一挑,看向贺长亭:“还有这种符纹?” 贺长亭神色未变,也没回答风连的问话,只道:“先不论此种符纹是否存在,我也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让你等随意进宫搜寻,不如这样,你提供一张画像,我们自己在学子中辨认。” “不行!”庄肃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区区一个星月宫,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还得要人同意不成? “打!” 一声令下,修士们全都冲上去,符师们在后摆阵,一个个攻击型符阵、防御型符阵形成,在符阵内,修士们也不怎么怕风连的剑气攻击了,纷纷卯足了劲儿往前冲。 高个刀修直接对上姜刀。 以元婴期之力,欺负一个金丹期女修,也是没谁了。 不过姜刀丝毫不惧,她神情凛然坚定,手举大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高个刀修。 剑修既然可以越级挑战,刀修为什么不可以! 她受尊主点拨,刀法已炉火纯青,比起福禄阁培养出来的刀修毫不逊色。 ——毕竟是培养符师的地方,对刀修的栽培并不怎么专业。 姜刀如今的刀法,已褪去先前的缺漏与青涩,如猛虎烈狼,与刀修的刀刃相接。 两人各退三步。 姜刀是因修为不足,刀修则是因刀法垃圾。 如此中和之后,二人势均力敌,彼此难分高下。 另一边,风连的剑气将地面劈出许多沟壑,也伤到了不少福禄阁的弟子,他转身看向躲在最后边的庄肃,阴阴一笑。 说是鼠辈,果真是胆小如鼠。 他一步一步逼近庄肃,庄肃被他身上煞气吓到,连忙揪住旁边的符师们,大吼大叫:“快摆阵!摆阵哪!” 符师们:“……”你特么还记得自己是福禄阁少阁主吗?自己不会摆吗! 虽腹诽,面上却依旧不得不护着他们烂泥扶不上墙的少阁主。 防御型符阵出现在风连面前,挡住他前进的步伐,风连顿了顿,用剑尖捣了捣符阵,符阵瞬间现出一阵绿光。 真的很绿啊,这么一顶大绿帽子顶在头上不难受吗? 风连自认为自己是善良的前辈,他还是劈开这绿帽,解救失足的后辈们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个小小的泛着绿光的符阵,根本算不了什么。 风霜剑冲天而起,下一秒俯冲而下,剑尖径直刺入符阵顶上,符阵亮起一阵颤栗的绿光。 “咔嚓。” 仿佛能听到声音般,符阵裂了,然后消失了。 风连手握墨色长剑,“别白费力气了,紫光以下的符阵,根本拦不住我。” 紫光! 符师们瑟瑟发抖,能破紫色符阵的最起码要到合体期,紫色以下的话……岂不是至少分神期! 原来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分神期剑修! 这还打什么打?符师们瞬间失去了动力,死就死吧。 风连没管他们,而是提剑走向庄肃。这小子太狂了,需要给点教训。 他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可在庄肃眼中,他宛如一个手染鲜血的魔鬼,现在正要来取自己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灵光一闪,“你要是杀了我,庄冰也活不了了!” 风连脚步一顿,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庄冰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你去问庄严!看他怎么说!”庄肃紧紧攥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数十枚银针突然刺入庄肃体内,他愣怔看向不远处俊美风流的男人,紧接着惨叫哀嚎起来。 贺长亭走近,“没伤到要害,就是有点疼。” 庄肃:“……”他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那么多针刺入体内,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疼?庄肃疼得要发疯了。 “要是你继续不老实,就等着疼死好了。”贺长亭掸掸衣袖,眉间萦绕着一股森寒之意。 他最讨厌有人拿人质威胁他,真是让人恶心。 风连都忍不住往旁边退了一步,贺殿主今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庄肃恨恨道:“我要是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星月宫,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话音刚落,体内的银针竟开始快速游走,疼得他想要蜷缩在地,却又不敢,只能嘶哑着嗓音痛哭流涕。 “无所谓,反正你这少阁主金贵得很,以命抵命,还是很划算的。” 贺长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真的将庄肃震慑住了。 他是真担心这男人不怕死,然后直接将自己杀了。 “你自己不怕死,却连累星月宫其他弟子,不觉得惭愧吗!” 庄肃声嘶力竭喊出这句话,成功将风连逗笑了。 “罪魁祸首不是你吗?你都不惭愧,我们惭愧什么?” 这样的蠢货,他真是见一次笑一次。 贺长亭:“本来看在老阁主的面子上,今天打算饶过你。”他笑了笑,“只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其他人来威胁我,想打架直接干,何必用这些恶心人的手段?” 庄肃:“……”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身旁符师们没一个上来帮他,那边高个刀修还在和姜刀耍大刀,他真是丢脸丢尽了! 风连看向贺长亭:“现在怎么处理?” 到这地步,星月宫恐怕和福禄阁无法善了。这非贺长亭本意,可谁让庄肃戳了他逆鳞呢? 要是福禄阁真来算账,他一力承担。 “将他绑了带回去,”贺长亭目光寒凉,“他不是叫嚣着要闯入宫中吗?那就满足他。” 风连将庄肃捉起来,见姜丹还被那刀修缠住,不禁大喊一声:“你们少阁主投降了,还不快停下!” 庄肃扭曲着一张脸:“……”他根本没投降! 刀修浑身一震,立刻停下与姜刀的对战,来到风连对面,看向他手中疼得面色发白的庄肃,虽满脸痛惜,脚步却没挪动一丝一毫,“少阁主,是小的无能!” 贺长亭懒得看他这假关心,“回去告诉你们阁主,用那什么庄冰来换他儿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福禄阁修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阁主被拎进了金色符阵内。 恐怕阁主要大发雷霆了,他们该怎么办? 回到峰顶,恰逢晏休锻造完成,贺长亭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跪在晏休面前。 姜刀看看贺长亭,又看看晏休,一时间手足无措,怎么突然就跪下来了呀? “发生什么事了?”晏休扫一眼风连手中痛哭流涕的庄肃,问贺长亭。 贺长亭垂首将峰下发生的事情尽数说来,没有掺杂丝毫水分,最后总结陈词:“属下有错,若是福禄阁想要报复,属下愿一力承担。” 堂内寂静无声,姜刀忍不住给他求情:“尊主,贺殿主虽然有些冲动,但都是因为这庄肃实在太过分,居然用人质来威胁。” 风连也附和点头。 齐望千觉得抓一个少阁主算不得什么大事,“大师别担心,咱们不用怕他福禄阁。” 殷无尽没吭声,反正他只听晏休的。 “去把严壮叫来。” 事已至此,苛责什么的没有用,而且庄肃那般无礼,贺长亭的做法虽冲动,却恰恰迎合了晏休的真实态度。 既然问题的源头在于那位丢失的小少爷,那就明明白白说清楚。 很快,严壮被姜刀带来,见到依旧跪在地上的贺长亭,还有痛不欲生面庞扭曲的庄肃,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他向晏休行了个学子礼。 晏休指了指庄肃:“你可认得他?” 严壮扭头仔细看了半晌,眉头皱得死紧,恕他直言,这人因为面部极度扭曲,压根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跪着的贺长亭手指微动,只见数十枚银针倏然回到他掌中,长袖一翻,又消失了。 没有银针折磨,庄肃终于缓下来,与严壮的目光对上,顿时瞪大眼睛,嘴就要张开,却被风连一下子堵住。 严壮:“……回尊主,他应该是学生的堂兄。”只是他没想到堂兄会这么惨。 晏休淡淡道:“他来接你回福禄阁,你要不要回去?” “不回!”庄严斩钉截铁,“尊主,学生想继续留在这里学习。” 通过这一个月的学习,他发现自己更加喜欢上画符了,尊主教授的课程都很有趣,而且之前杜爷爷一路上都告诫他二叔不是什么好人,他不能回去。 小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庄严也不例外。 晏休将刚才峰下的事情告诉了他,庄严听罢非常生气,一双狗狗眼瞪向庄肃,没一点威慑力:“你不要欺负冰姐姐!” 庄肃被堵着嘴,只能“呜呜”叫着。 在晏休示意下,风连给他解了封,庄肃大喘几口气,等气顺了才道:“严弟,你是福禄阁的人,在这学些什么?等你成年,你就是福禄阁的阁主,现在我爹只是在帮你代管,毕竟爷爷和伯父死得太突然,我爹也是担心阁内出乱子。你制符天赋那么好,在这里实在很浪费。” 他以为庄严只是一个小孩子,好骗得很,只要小孩愿意跟他回去,星月宫还有什么立场放屁? 庄严鼓着一张小脸:“可是我亲耳听见,你跟别人说要弄死我。” 他又不是傻子,哼。 庄肃:“……” 风连直接毫不客气大笑几声,然后狠狠踢了庄肃一脚,“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真他娘是畜生!” “庄严是我星月宫的学子,只要他不愿意,我便护到底。”晏休明确表明立场,然后看向贺长亭,“你起来罢。庄少阁主挑衅在先,你所为乃守护星月宫,虽有些冲动,却情有可原。可你身兼执法堂堂主,不以身作则如何服众?” “属下愿意受罚。”贺长亭平静道。 一开始,他对星月宫根本没有一丝归属感,对原来的尊主也无敬畏之心。 可从某一天开始,星月宫就忽然变了,而他也渐渐改变了想法。 曾经的家已经没了,这里就是他的新家。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 晏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就罚你一个月之内不准碰针线。” 众所周知,南殿主最大的爱好就是做针线活儿,一个月不能碰,啧啧,要命了都。 贺长亭深吸一口气,“属下知道了。” “唉,”姜刀还在旁边惋惜,“我本来还想让你帮我做一套裙子的,现在要等一个月后了。” 风连点了点庄肃:“大师,他怎么处置?” “贺殿主不是说了要拿他换庄冰吗?”晏休看一眼激动的庄严,“那就等福禄阁那边的消息吧。” 小孩显然很高兴,“尊主,冰姐姐很厉害的,她会画的符比我多多了,有时候爷爷和爹爹没时间,都是她教我的。” 晏休稍一寻思,这还是个人才啊!符堂正好缺讲师,她是不是还得感谢庄少阁主无私输送人才? 不过,这个庄冰到底是什么人,与如今的福禄阁阁主关系如何,尚有待查证。 作者有话要说:庄肃:送人头和送人才,本少阁主最在行了,嘿嘿嘿 第42章 待庄肃之事处理完毕,晏休才有时间向大家展示通讯器的妙用。 她将刚刚锻造出来的通讯器放入齐望千掌中,齐望千小心翼翼捧着,生怕受到丝毫损坏。 这可是神品啊!虽然这个没有引来劫雷,但天道已经说了,同一件神器不会降下两次劫雷,就跟之前的丹劫一样一样的。 因参与锻造,齐望千与有荣焉。 “大师,神器该如何展示?”他双眸发亮问。 如果此器没有大用,天道是不会将其断定为神品的。 晏休往第一只通讯器内打入神识印记,并让齐望千依此行事,待齐望千困惑地将神识与通讯器绑定后,晏休又交换两只通讯器,重复刚才的举动。 “如今两只通讯器中皆存入你我神识,一主一宾,你现在御剑前往碎秋城,入城后立刻用传讯符告知我。”晏休交待道。 齐望千:“……然后呢?” “然后,你就知道此物妙用了。”晏休先卖了个关子。 齐望千只好依言照办。 至碎秋城后,他立刻飞出传讯符,以他经验来看,传讯符飞入星月峰顶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后,会发生什么呢? 就在他忐忑、激动的等待中,一盏茶很快过去,他估摸着晏休应该已经收到传讯符,正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听到晏休的声音从手掌中响起。 不,准确来说,是从那个小小的神器里面传出来。 “齐少主。” 嘶哑难听的声音就如同大师在自己耳边说话,齐望千惊愕得发出一道仿佛劈了嗓子的声音:“大师?您是在千里传音吗?” 晏休闻言失笑,让殷无尽说话。 千里传音这种秘术可不是筑基期的修士能够学会的。 “齐少主,尊主并没有用千里传音。” 半鲛少年独特美妙的嗓音萦绕耳际,齐望千尚未来得及欣赏,风连惊异连连的嗓门就从那边传过来:“真的没有!齐少主,你自己不也没用千里传音嘛,我们还是听到了你的声音。” 齐望千一呆,是哦,他怎么这么傻。 不过,“大师,方才只有你我二人在通讯器内留下神识印记,为何殷小兄弟和风长老的声音都能传过来?” 姜刀也要找点存在感:“还有我!” 小姑娘清脆的嗓音让齐望千忍不住笑起来。 晏休淡淡的声音传来:“端看我是否愿意。” “那这个怎么弄啊?”齐望千尚且不知如何具体使用通讯器。 晏休:“你先回来。” “好。”齐望千手握通讯器,又消失在碎秋城中。 在他离开后,周围不少修士才渐渐聚集在一起,一边摇首叹息一边议论着方才自言自语的齐望千。 因为他没有设置,所以晏休那边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方才那人怕不是个傻子吧?”这是没见过齐望千的修士。 曾有幸在城主府见过齐望千的修士则反驳:“你懂什么!他可是惊器楼少主齐望千,听说前几日一前一后的器劫和符劫了吗?那神器估计就是齐少主锻造出来的。” 有人附和:“我猜也是,你们看到方才他手里拿着的法器吗?他与那法器对话,莫非是里面有器灵?” 旁听者哗然一片。 器灵只存在幻想话本里,怎么可能真实存在呢?他们宁愿相信是齐望千乐傻了。 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傻子的标签,齐望千紧紧攥着通讯器,回到星月宫后,立刻向晏休求教。 晏休索性召集四位殿主以及各堂讲师,将通讯器的用法普及下去,反正星月宫的主要干事以后都要配备通讯器,这样办事效率才会更高。 众人见识过此等神奇之物,不由欣喜至极。 而既不是四殿主之一,又不是签约讲师的风连就很伤心了,他试图给自己谋点福利:“大师,我现在在代课,也算是半个星月宫的人吧,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也配一个?” 晏休笑笑,“这你得问齐少主和无尽,等我完全教会他们,通讯器就由他们锻造,我只负责制符以及让两者结合的事情。” 风连正要转向两人,就听殷无尽虚心提问:“尊主,通讯器是不是器体部分容易锻造,难的在于符箓以及和符箓结合的方法?” 他问到点子上了。 晏休赞赏颔首,“不错,锻器对于你与齐少主并不难,教教就会了,但你二人不擅制符,故很难完整锻造出来。” 齐望千算半个商人,他一瞬间就想到赚钱的点子:“大师,我觉得这通讯器日后定会风靡大陆,您若是愿意售卖出去,就凭双重雷劫,足以卖出天价。而且这制符与合符方法只有您自己掌握,别人也无法偷造赝品。” 其他人都表示赞同,唯有殷无尽抿抿唇,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会耽误尊主修炼。” 尊主已经很忙了,不能再徒增事务。 齐望千一怔,不禁自责笑起来:“还是殷小兄弟考虑周到。” 一直没法插话且被遗忘的风连:“……”想要个通讯器怎么就这么难? 晏休想了想,觉得齐望千的主意也不错,“你说的我可以考虑,不过我既然是惊器楼的客座炼药师,可以半价给贵楼主提供一个。” 毕竟她名义上是客座炼药师,而不是客座锻器师或者客座制符师,不可能免费提供。 齐望千大喜:“多谢大师!” 被彻底遗忘的风连:“……”好想哭啊。 经过一个月的学堂教学,不论是讲师们还是学子们,都渐渐习惯了这样充实的修炼生活。 星月宫慢慢步入正轨。 晏休教会齐望千和殷无尽如何锻造通讯器后,终于得到了一点空闲。 当然,锻器的主力还是齐望千,殷无尽的确聪明,可他再聪明,也无法在短短数月时间内熟练掌握锻器技术,齐望千的经验是他望尘莫及的。 而且,他的筑基期修为也不允许。 越学习,他就越觉得力不从心。晏休从不吝啬他任何资源,只要是他想学的,晏休就毫不犹豫教给他。 他的眼前是一片又一片广袤无垠的知识海洋,他始终觉得自己学习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其实他的理解力和领悟力已经相当让晏休满意了,连晏休这样的天才都在心中暗赞,可想而知殷无尽的学习能力。 除晏休外,感触最深的当属齐望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认识殷无尽的时候,这小子在锻器一道上还是一片空白,可是现在,已经达到他学习锻器四五年的水平了。 要是继续下去,估计未来的圣元大陆又要出现一位锻器大师。 这师徒二人怕不是要嫉妒死那些锻器师。 有经验之后,齐望千锻造通讯器的速度越来越快,每锻好一个躯壳,晏休就立刻将符箓与之进行结合。 短短一月内,星月宫四殿主与各堂讲师都配了一只通讯器。 这可是双神品的法器!他们拿在手里都忍不住颤抖。 在这一个月内,齐望千已经将这消息传讯回楼内,他爹娘和诸位长老全都惊异不信,可他们又深知齐望千不是个会说胡话的人,故纠结不已。 齐望千也没跟他们分辨,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至于擎云宗的三位,叶维青只是传讯回药峰,言及星月宫主锻造出了可以千里传音的双神器。 药峰长老和言长老收到传讯符,对千里传音不感兴趣,但对双神器还是表达出了不信的意思。 叶维青便也没多作解释。 而风旬,他如今只专注治疗,没想过传讯回去,反正他哥肯定会忍不住告诉峰主这件事情。 果然,风连将双神器的事情传讯回去,事无巨细说明了通讯器的用途。 可惜剑峰峰主自吞了归元丹后还在闭关,收到传讯符的是楚怀。 他不认为风连在说谎,所以那位星月宫主当真锻造出了神品法器! 楚怀眉头皱得死紧,似乎每一次这位神秘的星月宫主闹出大动静,他都会没来由地心悸。 关如柳见他情绪不佳,露出温柔的笑容,话音如二月春风,轻易拂去人心中烦闷。 “夫君遇上烦心事了?” 楚怀素来吃她这套,将人揽入怀中,眉间郁色渐消,“无碍,只是每每听闻那星月宫主的消息,心中便觉躁动。” “你之前让我去查福禄阁少阁主一事,便是因为星月宫主罢?”关如柳小鸟依人,“其实,我也常觉心慌,似乎前头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 找到盟友的楚怀顿觉惊喜,“你也是!那我的预感就没有错!这星月宫主或许是我们飞升上界最难缠的绊脚石,我们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关如柳修为不算太高,哪能有什么第六感?还不是为了顺着楚怀的话说。 见楚怀被自己哄高兴,她很有成就感,依靠着他,双眸渐渐变红,“之前昊儿还被他重伤,我这当娘的心疼得厉害,可见这星月宫主与咱们楚家就是存了孽缘,若是他不除,咱们楚家恐怕难安。” 楚昊也是楚怀的亲骨肉,他自然也心疼,他很理解为人母亲的感触,遂温柔安抚:“别担心,那星月宫不过百来人规模,且如今与福禄阁为敌,不用咱们出马,福禄阁就能压死他们。” “可是那星月宫主修为高深,又是圣品炼药师,如今甚至有传闻说他是绝顶剑修,还是锻器大师,这样的人物,福禄阁当真能够……” 楚怀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那又如何?别忘了,峰主正在冲击洞虚期,那星月宫主不过合体期,如何对付得了峰主?” 关如柳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好拂了他意。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峰主嫉恶如仇,却又是有恩必报之人,他若是服用归元丹成功晋升至洞虚期,指不定心里有多感激星月宫主呢。 又怎么可能会为他们对付星月宫主?除非……星月宫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正在修炼的晏休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心头浮起一丝诡异的预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搞她?! 作者有话要说:不记得关如柳的,可以重新看一下第一章,么么哒~ 国庆节快乐呀!留言都有小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6705680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这一个月内,庄肃感觉生不如死。 星月宫的人倒也没虐待他,只是将他关在小黑屋里,限制他的行动,也没继续用银针折磨他。 可是他憋屈啊! 那些没用的废物到底有没有回去告诉爹爹?他爹到底有没有派人过来救他啊! 等他回去,一定要召集更多人手,将星月宫踏平!让那个遮掩形貌故作神秘的星月宫主对他摇尾乞怜! 他浑浑噩噩,每天靠这些“美好的幻想”度日,直到某一天,小黑屋的门被打开了,一缕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脸上,让他品尝到了久违的温暖。 风连高大健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将阳光挡住,“福禄阁来赎人了。” 他爹派人来了!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他的仙果,他的美人,他的少阁主生活,通通都在眼前! 一只大手忽然拎起他的后领,打破了他的幻想。风连像拎个小鸡仔一样拎着他,一跃而至峰下。 峰下符阵外,一群人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与风连对峙。 风连常常觉得,自己其实就是星月宫的打手,还是那种没有特殊福利的打手。 想想就觉得心酸。 须臾,殷无尽领着庄严过来,庄严一看到那女修,就担心喊了一声:“冰姐姐!” 庄冰猛然抬首,见到完好无损的庄严,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眶却蓦地红了。 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少爷了。 被人粗鲁押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从他们的零星对话中判断出,他们要拿自己去换庄肃。 也是,福禄阁里,除了老阁主和之前的少阁主还有小少爷,有谁会将她的命放在眼里? 她是贱命一条,她不怕死,可她很怕小少爷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 所以见到庄严似乎过得很好的样子,她终于放心了。 这次福禄阁派的人是修为较高的符师,有一定几率可以制出紫色符阵,就是为了对付风连。 此前,齐望千早已让聂尚查清福禄阁的事情。 庄冰乃老阁主捡回来的孤女,一直侍奉在庄严父亲身边,后被老阁主发现其有制符天分,遂收为干孙女,成为庄严的干姐姐。 但她从不以主人自居,在庄严出生前侍奉庄严的父亲,在庄严出世后,一直照顾庄严。 庄严出生后不久生母就去世了,庄冰于他而言,亦姐亦母,两人感情甚笃。 惊器楼还查出,老阁主和前少阁主的死确实有些蹊跷,证据似乎直指二房一脉,可惜更深入的还没查到。 为首的符师面色阴沉,看向拎着庄肃的风连,道:“一起换!” 风连不疑有他,又或许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所以与那符师同时扔出人质。 就在他接过庄冰的时候,一道紫色符光突然生在他脚下,将他紧紧缠住,不仅如此,他的修为似乎也被压制了。 可恶! 等他出来,定要弄死这丫的! 庄冰也被符箓控制,一直没法动弹,两人都被困在符阵中,根本发挥不出一丝实力。 而殷无尽又只是个筑基期修士,庄严更是连筑基期都没到,为首的符师不禁露出一抹自得的冷笑。 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困在阵中出不来!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不仅要将少阁主带回去,还要带回庄严,至于庄冰,完全可以直接杀了。 阁主答应了他,只要完成这次任务,以后福禄阁的资源全都向他倾斜。 他正畅想着美好未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痛不欲生的哀嚎声,他扭头看去,只见自家少阁主正抱着腹部蜷缩在地上满头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他怒喝问道。 对于符箓之外的专业领域,他一窍不通。 殷无尽冷冷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福禄阁公然不要脸耍阴招,星月宫也不是吃素的。在福禄阁抵达峰下之前,他们就已经猜到福禄阁的尿性,并做了相应的部署。 倘若福禄阁诚心换人,他们也会客客气气;倘若福禄阁出尔反尔,他们星月宫也不会坐以待毙。 为首符师没想到还能有人比自己更阴,一时噎住没法反驳,但他不能一直看着少阁主受苦,只好硬着头皮妥协:“解除少阁主身上的术法,我可以撤掉符阵。”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爽朗大笑,他惊异看过去,只见风连轻易戳破符阵,带着庄冰大喇喇站在那里,一脸嘚瑟。 “这次咱们不需要交换,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单方面求我的样子。”高大剑修一点情面都没留。 符师皱眉震惊,“这怎么可能?你是如何破除符阵的!” “身为符师,你不会不知道符阵是可以用符箓解开的吧?”殷无尽解释道,“只要有比你高阶的破阵符,就可以解开符阵。” 星月宫连护宫大阵都是金色的,一个小小的破阵符又算什么? 符师已顾不得疼得要死的庄肃,他的制符权威被质疑,这让他极为愤怒,甚至有些失去理智。 “听闻星月宫护宫大阵的符光是金色的,想必背后有制符大师坐镇,敢问那位大师姓甚名谁?” 他必须要知道是谁!目前修真界能摆出紫色符阵的符师屈指可数,他也是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听说过有谁能够制出金色符阵来,如果是他认识的那几个,估计早就大肆宣扬了。 所以,这个新冒出来的家伙到底是谁! 殷无尽蓝色双眸幽冷无波,“你还不配知晓大师姓名。” 一旁的风连点点头,的确不配,毕竟星月宫的人也都不知道大师姓名啊。 大师实在是太神秘了,不过也太低调了。 要是叶维青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估计立刻就得打他脸,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说不喜欢哗众取宠之辈。 现在居然觉得星月宫主低调。 当然,晏休也确实不算高调,除了圣品丹药闹出点动静来,其他的都没引起修真界轰动。 便是双神器,目前也没有面向修真界广为传播,而少数听闻的人始终存疑。 晏休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反正她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弘道,二是在弘道的路上顺便给原身报个仇。 她正一边指点叶维青和陆百草炼药,一边分出神识查看峰下情形。 庄肃疼成那样,正是她的杰作。 前世身为顶级修二代,晏休还是有傲气在的,福禄阁这般行事,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大师,出丹了。”叶维青迅速用玉碗接住九颗丹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九颗上品筑基丹,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圣品,这样的成绩跟药峰峰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在他这样的年纪,能炼制出九颗上品,实属不易。 陆百草也不甘示弱,她一直在跟叶维青较着劲儿,觉得自己身为星月宫一殿之主,不能输给外来学子。 她的筑基丹也出炉了,正好也是九颗上品! 接下来,就得看谁先炼出圣品来。 晏休非常欣慰,“都很不错,继续努力,以后一定能出圣品。”炼成圣品后,就又能卖出好价钱了。 叶维青和陆百草都乖乖点头。 “叶长老,”想到报仇一事,晏休不禁向叶维青打听起来,“你以前是擎云宗药峰长老,对剑峰是否熟悉?” 叶维青诚实答:“剑峰峰主和几位长老我都认识,不知大师想知道什么,若是不涉及机密,我一定知无不言。” “剑峰有几位长老?各自的修为如何?” 这些事情稍一打听就会知道,叶维青并未隐瞒:“共五位长老,其中两位长老与风长老同为分神期,剩下两位为出窍期。” 他似乎想到什么,特意解释了一下:“对了,大师还记得之前在城主府被你打伤的小辈吗?” 晏休就在这等着他呢,闻言故作诧异:“记得,怎么了?” “中洲楚氏大师是否有所耳闻?那小辈就是楚氏嫡子,其父乃剑峰长老之一楚怀,楚长老与风长老交情甚好,之前风长老对大师有所不敬,也正因为此。” 他不是在为风连说话,谁叫风连自己蠢呢,他只是觉得风连现在有点可怜而已。 星月宫除学子外,只有他没有通讯器了。 看来大师对他还是有些芥蒂的。 “楚怀……”晏休淡淡道,“他的修为是出窍还是分神?” 叶维青想了想,“应是出窍吧,至于是哪一阶,我就不清楚了。” 晏休点点头,没再多问楚怀之事,反倒换了一个话题:“我对如今的修真界知之甚少,你不妨给我讲讲。” 一旁的陆百草也竖起耳朵。 叶维青笑了笑,心道大师果然是个久不出山的老前辈,估计这么多年都在潜心研究各类法门,否则就凭大师这样的天赋,怎么可能至今才崭露头角? 丹堂内,叶维青娓娓道来。 星月峰下,为首符师却目眦欲裂,他阴沉看向风连几人:“你们方才说什么?” 殷无尽:“福禄阁三番五次前来挑衅,对我星月宫造成极大损失,若想要贵阁少阁主缓解疼痛,得先赔付星月宫六十万下品晶石。” 符师及身后众人:“……”这真的不是抢钱吗! 而风连表示,他们真的已经很仁慈了,才六十万而已,福禄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说到底,还是没将庄肃放在心上。 可怜的小崽子。 已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的庄肃连忙嘶吼:“给!给他们!” 符师觉得憋屈极了,这次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这次任务完成不了,还赔出去六十万,估计阁主会大发雷霆,如果他自己先垫付六十万,到时候阁主不认,他可能会血本无归。 想到这里,他没有听从庄肃吩咐立刻拿出六十万,而是朝身后福禄阁弟子说道:“你们听到没有?咱们需要拿出六十万为少阁主解除痛苦,诸位身上有多少晶石,都拿出来凑一凑,回去后再去账房支取。” 他一个人不敢反抗阁主,但这么多人利益相关,即便是阁主也不好不认吧? 躺在地上的庄肃:“……”这群没用的蠢货!凑什么凑!他都要疼死了! 就连庄严都忍不住来一句:“堂兄好像有点可怜。” 可是他一点也不同情,哼! 福禄阁弟子虽然不太情愿,但碍于庄肃身份,只好凑齐六十万,由符师交给殷无尽。 这次他不敢再作妖,眼睁睁看着晶石落入殷无尽的储物戒中,心疼得都在滴血。 殷无尽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带着庄严踏入金色符阵内,回到峰顶。 风连也带着庄冰,紧随其后。 留下符师与一众弟子,站在峰下吹冷风。 “等等!少阁主的身体!”符师连忙惊问,星月宫不会骗了晶石就不管了吧? 风连潇洒挥挥手,“他已经好了。” 符师回身一看,他家少阁主已经安静躺在地上,神色完全放松,不见丝毫痛色。 他连忙吩咐人将庄肃带回碎秋城,暂歇一日。 星月峰顶,风连拽着不能动的庄冰,一路往丹堂而来,庄严迈着小短腿紧紧跟着,殷无尽神色淡淡。 丹堂内,叶维青正讲得尽兴,晏休忽然止住他,起身出了丹堂,与风连四人迎面撞上。 “大师,她被符箓所控,您给她瞧瞧。”风连说着,将庄冰放在晏休面前。 眼前的女人披头散发,晏休没看清她的脸,见她身上确实有符箓印记,遂出手破解。 她未用符纸,而是选择虚空画符。 这一手,足以让庄严和庄冰同时瞪大眼睛。虚空画符!这可是神技般的存在! 也正因为庄冰愕然抬首,使得晏休看清了她的容貌。 心脏蓦然如遭重击,一股奇怪的情绪从胸腔处蔓延开来,这是属于原身的情绪。 她听到自己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仅庄冰诧异,就连殷无尽也不禁惊讶,“尊主,她就是与庄肃交换的人质,庄冰。” 晏休压下那股情绪,淡淡颔首:“控制符破了,先带她去学舍休息。” 她总觉得,这个庄冰像是原身的某个故人。 第44章 事情处理完毕,晏休继续在丹堂听叶维青聊圣元大陆的事情。 “说起这个晏家啊,”叶维青呷了一口仙露,“那是真的很惨。” 丹堂内,除晏休和陆百草外,又多了几名听众。 风连附和颔首,神情凝重,“可不是,一家人都死了。” “怎么就突然死了?”庄严小朋友想到自家爷爷和爹爹,不由感同身受,“是被人杀了吗?” 殷无尽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那真是比我还惨。”姜刀叹息一声。 晏休:“……”敢情她还是这里身世最悲惨的啊?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百草眉头皱得死紧,“还有你之前说那个楚家与晏家有婚约,晏家被灭门,楚家又做了什么?” 陆殿主问得一针见血。 “听说晏姑娘粉身碎骨,楚怀长老当时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风连继续附和:“我也听说了这件事,还特意去看他,他那时真的存了死志,若非晏家养女突然出现,他恐怕已经……也幸好楚夫人没死,否则楚兄连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晏休差点喷他一脸仙露,不行了,太恶心人了。 “叶长老,你方才说晏家是在三十年前出事的?”殷无尽忽然抬眸,海蓝色瞳仁暗藏几分凛冽,“敢问,那位曾在城主府大放厥词的楚氏嫡子年岁几何?” “殷小兄弟,昊儿不懂事,但他心是好的,只是不太会说话,怎么能叫大放厥词呢?”风连毕竟是楚怀好友,一直将楚昊当做自己的亲子侄看待。 叶维青却因殷无尽的话轻皱眉头,就连陆百草都欲言又止。 只有庄严不懂,见大家都不说话,忍不住问:“那个什么楚氏嫡子有多大,很重要吗?” 殷无尽直直看向叶维青,“如果我没猜错,他至少二十多岁。所以,人人称赞的深情人物,竟连十年都等不及?” 修士不是凡人,没有繁衍的急迫需求,如果楚怀像他表现得那般深情,为何会在晏家灭门几年后就与关如柳在一起了? 或许更早就在一起了,毕竟怀孕也是需要时间的。 风连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他心里的确觉得怪怪的,可身为多年好友,他还是下意识为楚怀辩驳:“难道深情就一定非要苦守吗?晏家小姐去了,他就不能与其他女子结为道侣?” “呵,”殷无尽冷笑一声,“我没说不可以,但如今的楚夫人是晏家养女,你可别告诉我,他是在睹人思人。在我看来,他娶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唯独晏家养女不行,他这是在恶心那位晏小姐。” 风连惊呆了。 原本不喜欢说话的人竟突然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而且还涉及情爱这种事。 “殷小兄弟,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觉得楚怀不能娶楚夫人?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仇啊?” 就连晏休都不明白为何自家徒弟忽然变得这么激动。 殷无尽察觉到晏休目光,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其实他不是跟楚家有仇,而是他一直有种感觉,尊主隐隐有些针对楚家。 不管是在楚家旁系药馆对面开药馆,还是在城主府击飞楚昊,又或者今日借叶长老之口谈论楚家和晏家之事。 这些听起来很正常,可是细细一品,却能发现是尊主有意为之。 若是晏休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极为震惊。 因为晏休的确存了这样的心思,自那日生出几分诡异的不安,她就琢磨或许是楚怀那边开始作妖。 毕竟在原身心中,楚怀是她最大的仇敌,能让她心悸的唯有楚怀。 可她不能像原身那样不顾一切报仇,所以她先让楚怀深情君子的人设崩塌,一步一步瓦解楚怀高筑的虚伪围墙。 不是旁人愚蠢发现不了疑点,而是没必要去质疑,反正跟自己又没关系。 “我不是跟他有仇,”殷无尽迎视风连,“而是觉得此人故作深情罢了。他既然深爱晏家小姐,却又在短短几年后与晏家养女结为道侣,只怕晏小姐知晓后会膈应。总而言之,他不应一边故作深情一边另娶他人。” 风连眼睛瞪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难不成你以后只会喜欢一个姑娘?” “我会。”殷无尽斩钉截铁。 他不会像他父亲那样抛妻弃子,也不会像楚怀那般虚伪做作。 其他人怔了怔,他们都看出来少年眼中的坚定。 叶维青适时打补丁:“据说楚怀娶关小姐,是因为关小姐与晏小姐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当初晏家收养关小姐,就是因为关小姐肖似晏小姐走失的妹妹。” 妹妹和姐姐长得像很正常。 晏休只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庄冰觉得眼熟了!因为在原身模糊的记忆里,关如柳确实与庄冰很像! 而原身自己则与关如柳没那么相像,只是某些角度看起来有些相似而已。 所以庄冰会是原身曾经走失的妹妹吗! “叶长老,”殷无尽的声音再次响起,“依你之言,楚怀娶关如柳是将她当做替身,如此,不是更渣吗?” 灵魂拷问。 叶维青和风连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身为姑娘的陆百草最有发言权:“有道理啊!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那位楚长老就是个伪君子啊!” 她有话就说,根本不会顾及风连已经黑如漆的脸面。 “楚兄不是伪君子!”他反驳得毫无底气可言。 叶维青琢磨着殷无尽的无情拷问和陆百草的直言不讳,忽然觉得,楚怀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啊。 你要是装深情就装得时间长一点,反正修士的寿命很长很长;你要是想娶别人,就别再装深情了,坦率点不好吗? 而且,娶一个晏家养女,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对情爱问题一窍不通的庄严很困惑,但不妨碍他转移话题:“叶长老,为什么这位楚长老既是楚家的人,又是你们宗门的长老啊?” 他们庄家人都只为福禄阁做事呀。 这道题风连会,而且还跟自己有关,便接过话头:“他还不是为了家族着想。当年楚家尚且算不上一流世家,比灭门前的晏家还差点,晏家灭门之后,楚氏眼看着也要衰落,楚兄为了振兴家族,向峰主献上一本绝妙剑谱,以求能入擎云宗。” 有那本剑谱以及自己的极力推荐,楚兄才会进入剑峰。 擎云宗毕竟是修界第一大宗,是楚家甚至当初的晏家都远远比不上的。 提到剑谱,殷无尽又感兴趣了,“什么剑谱?” 风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峰主说挺不错的,可我也没见他使过。” 晏休:“……”剑峰峰主没用过很正常,毕竟晏家剑谱只有晏家血脉才能真正练成,这一点外人是不知道的。 楚怀不知道,关如柳不是晏家血脉自然也不知道。 也正因为晏家没教关如柳剑法,关如柳便一直觉得晏家只是将她当做原身的婢女,从而生出怨愤和嫉妒之心。 与楚怀这个渣男里应外合,灭了晏家满门。 晏家剑谱不外传,又相当难学,所以这么多年,晏家的整体实力比较低,人丁也不兴旺。 恰逢晏家老祖宗闭关出了岔子,楚家联合关如柳趁机偷取剑谱,给予晏家致命一击。 剑峰峰主没在意过晏家,也无法仅凭一本练不成的剑谱就认出这是晏家剑谱。 “方才听叶长老说,晏家擅用剑法?” 殷无尽再次灵魂拷问。 叶维青:“……”他错了!他不该这么多嘴! “你又想说什么?”风连只觉得心脏一颤,他并不想自己对好友的观感变得更差。 殷无尽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巧了而已。” 在场之人中,叶维青和风连都是当年亲历之人,或许会被熟悉的人蒙蔽,陆百草虽是旁观者,但她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不免有些天真。 唯有殷无尽,不知历经多少肮脏黑暗龌龊之事,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下意识往坏的方面想。 他觉得晏家人死得很蹊跷,楚怀以绝妙剑谱作敲门砖太巧合,关如柳在灭门惨案中幸运逃脱过于不合常理。 “我也觉得有点巧。”陆百草弱弱道。 简直细思极恐。 叶维青沉默了。他不是个天真的人,他很明白殷无尽此话背后的意图,却又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 如果楚家有剑谱,楚家为何非要在晏家灭门之后呈献给峰主?如果楚家是在晏家灭门之后才机缘巧合得到剑谱,为何不自己留着学习振兴家族? 以前没细想不觉得怪,现在往深了想,当真不合逻辑。 见几人面色各异,晏休无声笑了笑。 他们所质疑的问题,估计只有她能回答。 因为在拿到晏家剑谱之前,楚家和关如柳根本不知道剑谱只能晏家血脉修炼。 这句话警示的话就写在剑谱最后一页。 而楚怀呈献剑谱的时候,最后一页已经被撕下了,撕得没有一丝痕迹,故剑峰峰主压根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我有个问题,”晏休忽然开口,“为何晏家没有教授关如柳剑法?莫非关如柳只是个婢女而非养女?” 这个角度好刁钻啊,叶维青和风连都听愣了。 过了好半晌,风连才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或许是关如柳没有修剑天赋……不对啊,我记得她是用剑的。” 还是叶维青想得深,“不是这个原因,我突然想起来,晏家似乎从未招收过外姓子弟。” 并非说这件事能证明什么,毕竟世家又不是宗门,会招收许多不同姓的人。 可是一般而言,世家多多少少都会收一些外头的孤儿,让他们成为家族的打手。 然晏家从未有过。 这一点就相当奇怪了。叶维青隐隐抓住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真是头疼欲裂。 明明只是八卦一下,怎么突然就这么费脑呢? 最终还是殷无尽脑洞最大也最敢想:“或许,晏家的剑法唯有晏家血脉才能学会。” 作者有话要说:晏老师:还是小徒弟最贴心(*^▽^*) 第45章 半鲛少年的话,让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似乎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解释为何楚怀的行为处处不合常理。 “风长老,”晏休忽然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与那晏家长女相熟吗?” 风连愣了一下,“就楚兄和她成亲时见过,后来很少见,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了。” 晏休颔首,怪不得风连见到庄冰没什么感觉。 “你们剑峰的剑谱,是所有弟子都能学习的吗?” 风连一脸骄傲:“当然!” “既如此,楚怀呈献的剑谱,应有不少人试图学过,莫非连一个人都没有学会?”晏休慢悠悠问道。 风连一直是楚怀的忠实支持者,晏休想看看能不能打破楚怀在他心中的印象。 “好像……是的。”风连也有些不解,“我没去学,不知道那剑谱长得啥样,不过我以前听说,咱们剑峰不少弟子都不信邪去钻研,却没有一个真正练成。” 殷无尽:“那就只有三个原因。一是剑谱品阶太高,常人无法学会。” “不可能!峰主可是天纵之才,那剑谱也算不得天阶,峰主怎么可能学不会?”风连立刻反驳。 他现在只要听到殷无尽说话就觉得头疼。 殷无尽没理他,继续道:“第二,剑谱是假的,楚怀骗了剑峰峰主。” “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是假的,峰主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半鲛少年不着痕迹看一眼晏休。 风连下意识问:“什么原因?” “剑谱是真的,剑谱的品阶亦不算太高,但要学会此剑谱需要格外严苛的条件,那就是血脉传承。” 唯有这个才能解释所有问题。 这又回到方才的结论上,风连瞪着他良久,却说不出半点可以反驳的话来。 就连叶维青都深深看向殷无尽。 以前他只是觉得这半鲛少年很幸运,能遇到大师这样惊才绝艳同时又仁善温和的师父,除此以外,最大的印象就是这少年不喜言语,总是默默跟在晏休身后。 可今日这一袭谈话,半鲛少年让他刮目相看。 一直以来被他们忽视或者是被他们刻意逃避的问题,就在方才,被殷无尽无情提出。 楚怀当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当年晏家的灭亡当真没有蹊跷? 无非是与他们无关,他们不屑去寻找真相罢了。 “好了,今日到此结束,”晏休觉得过犹不及,宣布散会后对庄严道,“你冰姐姐应当已经收拾妥当,你之前说她制符水平不错,是真的?” 庄严认真点头,“是真的!冰姐姐真的很厉害!” 他很担心尊主不收庄冰为星月宫学子。 晏休摸摸他的小脑袋,“那你回去问她,她要是愿意,等会就去主殿寻我,我试试她的制符水平。” 如果可以的话,请她当个符堂讲师,这样自己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寻找恢复容貌的灵药。 她想过,既然鲛人泪可以入药,那么鲛人生活之地是否会存在与鲛人泪药性相似的天材地宝呢? 鲛人不可能一生都不流眼泪,正因为眼泪宝贵,他们的眼泪便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存在于栖息地。 等时机来临,她想去浮空海探探。 庄严闻言很高兴,“谢谢尊主给冰姐姐机会!”然后一溜烟往学舍跑去。 晏休笑了笑,带着殷无尽一同回了主殿。 两人离开后,叶维青拍拍风连的肩膀,“事情既然存疑,那就去解决疑惑,干坐在这里也没用。” 风连一脸茫然,“怎么解决?” 他总不能直接跑回剑峰,去问楚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那本剑谱到底从何而来吧? 如果楚怀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身为朋友,居然听了外人的话就怀疑好友的品性,这会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倘若楚怀真的做了,他既然能瞒这么多年,估计也不会回答他,反而会打草惊蛇。 风连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非常冷静。 “你要不回去看看那本剑谱,试试自己能不能学会,如果学会了,说明大师徒弟说的话不可信;若是没学会,那就记下剑谱,回来问问大师?” “啊?”风连很是不解,“为什么?”他们剑峰的东西为什么要问大师? 叶维青笑了笑,“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大师不会的东西。” 风连:“……”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想到晏休几乎全能,风连都忍不住好奇,那本剑峰上上下下全都学不会的剑谱,到了大师手里,能不能发挥出绝妙的剑法来。 反正那本剑谱已经在剑峰落灰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主人,真的很浪费资源。 叶维青则想到,方才他在八卦楚家和晏家的时候,大师发言比之前积极,似乎很感兴趣,而且问的问题都在将他们往质疑楚怀的路上引。 他就是想用那本剑谱试试大师。 晏休不知道他的想法,当然,即便知晓也不会在意。 她要的就是质疑,她不可能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她也不会一辈子都藏在黑袍幂蓠里。 主殿内,晏休让殷无尽出了一份试题,又自己出了一份。 等庄冰入殿后,晏休温声示意她坐下。 “庄冰见过宫主。”秀丽女子不卑不亢,目光带着些感激,但表情相当冷艳。 晏休:“来之前,庄严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说清楚了,”庄冰忽然要跪下,“多谢宫主救命之恩。” 她非常感谢晏休收留小少爷在星月宫内求学,也极为感动晏休愿意为小少爷与福禄阁结怨。 这份恩情,想必自己一辈子都还不清。 膝盖刚要着地,一股轻柔的力量将她抬起,只听晏休轻声笑道:“庄姑娘不必多礼。我备了两份试题,你且做做看?” 庄冰感激颔首。 殷无尽先将自己出的试题递给她,他出的题目都是很基础的,毕竟更深层次的他也没学过。 拿到试题后,庄冰迅速开始作答。 虽说晏休教的和福禄阁的不太一样,但一些相对基础的知识点还是差不多的。 庄冰基本无障碍完成这份试题。 晏休心情甚慰,让殷无尽将她的试题递给庄冰,庄冰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 不再像方才那般轻松答题,反而轻蹙眉头,捧着木简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晌,才开始尝试。 这一次尝试于她而言有点艰难,她毕竟算不得福禄阁的血脉,也学不到较为高深的符法,庄严之所以认为她厉害,是因为庄严年纪小,学的时间太短,自然比不得她。 时间缓缓流过,晏休就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着庄冰的容貌。 原身记忆虽模糊,但依旧可以分辨出,庄冰的面相确实与晏家人很像,关如柳与她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 关如柳温柔小意,是很多男修士们喜欢的类型,要不然楚怀也不会跟她结为道侣。 反观庄冰,性格跟名字很像,乍一看,就是个冰山冷美人,不过面冷心不冷,从她对庄严的维护和忠心就能看出来。 晏休看着庄冰,殷无尽就用余光看着晏休。 他忽然无端觉得,尊主似乎对庄冰很是温柔看重。他能感受到,尊主的目光一直落在庄冰脸上。 那张脸的确不俗,确实能够吸引目光,但尊主这般毫不放松地盯着她瞧,让他生出几分烦躁来。 这烦躁感来得突然又毫无缘由。 他甚至在想,自己明明比面前这个女子好看许多倍!可尊主却从不会多看自己几眼。 莫非尊主喜欢上这姑娘了? 这个念头一起,殷无尽就更加不得劲儿了,可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宫主,我答好了。” 过了一段时间,庄冰终于暗暗轻叹一声,不会就是不会,她还是不要挣扎了。 晏休接过一看,明白庄冰是想要努力答题的,只是学识确实不足。 但有底子在,她就能教好这个学生! 不过在这之前,晏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本剑谱,交到庄冰手上,问:“学过剑吗?” 庄冰摇摇头,她从小被老阁主捡回去,只学了一点制符的皮毛,没学过其它。 “你仔细研读这本剑谱,看看能不能学会。”晏休嘱咐道,“就在这里看,看完后告诉我。” 庄冰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坐下开始研究剑谱。 她从未接触过剑法,本以为自己一定看不明白,然而,当她的神识刚刚触及木简内的剑法时,她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雀跃。 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种感觉难能可见,惊愕之后,她立刻沉浸其中。 殷无尽唇瓣微抿,隐在袖中的手臂因为心绪波动,已经显现出蓝色鳞片。 尊主为何要让庄冰学习剑法?尊主是想收她为徒吗? 按理说,尊主收徒他应该为尊主感到高兴,可他却只觉得失落和难过。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良善之辈,他又自私又冷血,他就是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半妖。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唾弃自己。 他已经自私到连尊主的意愿都不顾了吗?他不能这样的。 尊主如神明般耀眼夺目,合该受千万人景仰,他必须停止这种极端自私的想法! 脑子里仿佛有几根弦正在激烈拉扯,灵台处传来阵阵动荡,似乎下一秒就要崩塌。 正观察庄冰的晏休忽然发现自家小徒弟好像出了问题,连忙捏了一个清心诀砸过去,待小徒弟清醒过来,严肃问道:“怎么好端端有走火入魔之兆?” 殷无尽羞愧低下头,是他对不起尊主的教导。 “出什么事了?”晏休心中轻叹一声,小徒弟前十几年受过太过屈辱,如今心思敏感得很,她也不忍心责怪,“有什么事就跟师父说,师父替你解决。” 殷无尽直接跪到地上,膝盖砸得地面一震。 晏休听得直心疼,真是傻孩子,也不用灵力兜着点儿。 “是无尽错生了心思,请尊主责罚。” 晏休将他拉起来,“你得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殷无尽羞于启齿,他不愿自己在晏休眼里的形象变差,如果尊主真的厌弃于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 “不愿说就算了,”晏休忽然觉得养孩子也挺累的,“等宫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可能会去一趟浮空海,到时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她觉得一个半妖仅仅学习人类的功法可能会限制他的成长,所以想将殷无尽带去鲛人的栖息地,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传承。 殷无尽抬首,“您一个人去吗?”不带其他人? 晏休颔首,“浮空海毕竟是妖族聚集之处,比较危险,带你一个足够了,你毕竟有妖族血脉,去看看对你也有好处。” “谢谢尊主!”他不在意浮空海什么样儿,他只是高兴这一路上可以跟尊主单独在一起。 见他眸中欣悦之意,晏休顿时放心不少,“不过还早,你近日需勤加修炼。” “嗯!” 师徒二人达成共识,一派喜气洋洋,已看完剑谱的庄冰都不忍心打扰他们了。 等二人终于不再说话,她才低声道:“我看完了。” 晏休笑问:“记清楚了?” 庄冰颔首,何止是记清楚,她只看了一遍,那剑谱就仿佛印刻在脑子里般,真的很神奇。 难道剑修学剑法都是这样的吗? 正想着,一把青玉色长剑就出现在她面前,她疑惑看向晏休。 “拿起来,试试看。” 殷无尽又下意识抿唇,尊主居然将本命剑借给别人用,一般而言,剑修的本命剑,除了最亲密的人,是不会让别人碰的……停下,他不能再想了! 他强迫自己看着庄冰。 一只手握住沉玉剑柄,沉玉微微一颤,庄冰顿时瞪大眼睛,这明明是星月宫主的剑,她为何会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晏休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即便庄冰还没准确使出晏家剑法,她就已经确认,庄冰正是晏家的血脉。 因为沉玉融了原身的血,能让沉玉有亲近之意的人,除了血脉相连的亲人,还会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祝贺晏老师喜提一位能干的妹妹! 第46章 “庄姑娘请。” 虽已确认,晏休还是决定让庄冰尝试一下晏家剑法。 庄冰心中惊喜,手握沉玉剑,因剑随主人,她对晏休也情不自禁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多谢宫主。” 本命剑有多重要,是个修士都知道。 庄冰闭眸沉浸入脑海的剑法中,血脉的独特与强大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如同殷无尽可以本能在水中呼吸,晏家剑谱烙印般刻在她灵台处,下一秒,剑尖于大殿内划出极为绚丽的青玉光芒。 她就这般轻易练成了剑峰上上下下都无法练就的剑谱。 身为符修,庄冰本身修为不过融合期,这是她第一次学习剑法,可就是这一次,让她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为剑而生。 当她完整演练完晏家剑法后,周身洋溢着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兴奋与欢欣。 她也曾向往剑修恣意畅怀的生活,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剑法是上等资源,亦是上等天赋的修士才能学习的,她不敢奢望。 然而就在刚才,她胸腔处燃起熊熊烈火,几欲烧毁她的理智。 她恨不得立刻跪在地上拜星月宫主为师! “感觉如何?”晏休声音异常温和。 庄冰的剑法虽不甚完美,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晏家剑法虽算不得绝顶,但也不俗,否则也不会入得了剑峰峰主的眼。 “我……我觉得很好。”她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剑修是修真界最受欢迎的,很多人都争破头想要学习剑法成为人上人,庄冰生在这个大环境下,对自己能够学剑这件事自然表现得极为激动。 晏休看出她眼中的光,由衷欣慰道:“日后你就住在主殿西侧的偏殿,同我学习剑法与制符。” 话音刚落,不仅殷无尽惊诧无比,就连庄冰都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完全不敢置信。 “宫主,您真要收我为徒?”庄冰深吸一口气,颤着嗓音问。 殷无尽的目光也紧紧落在晏休身上。 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依旧生出几分失落——前十几年的生活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经常自私地想,如果自己是尊主唯一的徒弟就好了。 未料晏休却轻轻摇首:“我不是要收你为徒。” 庄冰愣住了,心中倏然涌出极大的失望;殷无尽垂下眼睫,原先的失落感一扫而空。 结果晏休的下一句话却让两人再次心潮起伏:“我欲认你当妹妹,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亲人! 殷无尽陡然抬首看向庄冰,他承认她相貌不俗,也承认她有天赋,但他还是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吸引了尊主的目光,竟让尊主动了认妹妹的心思! 为免再次面临走火入魔,殷无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慢慢想,他要捋清楚,为何尊主会如此优待庄冰。 在丹堂门前,尊主明显是第一次见到庄冰,却脱口而出问她的姓名。 当时他还相当诧异,现在仔细想想,不是尊主忘记福禄阁拿庄冰来换庄肃这件事,而是因为太过震惊。 可是为什么震惊? 殷无尽认真回想之前的情景,忽然灵光一闪,他想他知道了! 因为庄冰的容貌! 联系尊主今日所有的言语和行为,殷无尽得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结论。 如果,尊主与晏家有关呢? 往更深更大胆的方向去想,倘若尊主就是那位粉身碎骨的晏家小姐呢! 说是粉身碎骨,不过是因为根本没有尸身与骸骨! 如果这些假设是真的,那么所有的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为何尊主会针对楚家?因为尊主与楚家有灭门之仇! 为何尊主会让叶长老介绍圣元大陆之事,并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楚家与晏家的旧事?因为尊主想让他们明白,楚怀是个伪君子! 为何尊主要认庄冰为妹妹?因为唯有晏家血脉才能练成晏家剑谱,方才尊主是在用晏家剑谱进行试探,事实证明,庄冰确实是晏家那位走失的妹妹! 他强行压抑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如果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尊主这三十年来,到底在独自背负着怎样的仇恨?尊主的容貌和嗓音又是如何被毁的? 这些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心疼。 强大如神明的尊主,竟也经历过那般绝望到心死的可怕之事。 少年海蓝色眸光落在晏休消瘦的肩膀上,微微颤动。 晏休看似没有注意少年的情绪波动,她正迎着庄冰震惊到极致的目光,故作失落问:“庄姑娘不愿意吗?” 庄冰忍不住问:“宫主,我能知道原因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独特到能够让这样的人物认自己做妹妹。 晏休笑得温柔:“觉得你很合眼缘,还有你天赋足够强。” 庄冰本来就心生亲近,听晏休这么一说,到底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作势往地下一跪,“宫主大恩大德,庄冰没齿难忘!” 一道轻柔的力强势将她抬起,“你是我妹妹,以后不必这般客气多礼。” 庄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 本以为这一趟会是死劫,未料竟因祸得福。 “你今日受惊,且先回去修整一日,以后随我认真修炼,待习得更为高深的符法,便可为我分忧了。” 晏休是故意这么说的,庄冰这样的性情,早已习惯了知恩图报,如果她只给予而不“索取”,对庄冰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果然,庄冰闻言更加兴奋,她狠狠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宫主期望!” 对于庄冰对自己的称呼,晏休没想着立刻要她改。 毕竟日久见人心,且自己是男是女别人还不清楚呢。 待庄冰离开主殿,晏休终于看向自家徒弟,低低笑了两声。 “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殷无尽静静看着她,动动唇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嗓子仿佛被什么人给扯住,酸涩得无法发声。 他虽有九成把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可到临了,却还是希望自己是错的。 这样的真相实在太过惨烈。 几乎所有的亲人都死在未婚夫一家手里,视若亲妹妹的女人因无知而嫉恨,又因嫉恨而毁灭。 这样令人痛苦的真相,他是真的不希望发生在眼前这人身上。 良久,少年才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庄姐姐和那位楚夫人,真的很像吗?” 晏休笑着调侃:“你是我徒弟,却叫她庄姐姐,岂非乱了辈分?” 殷无尽沉默数秒,倏然背过身去,唇抿得死紧,双颊上竟已显现出许多蓝色鳞片。 俨然愤怒至极。 他光是听听就想将那两人千刀万剐,也不知尊主是如何忍辱负重,眼睁睁看着那人渣用沾满鲜血的晏家剑谱成就家族兴旺的无耻宏愿的。 脑海中恍惚忆起尊主那张可怖的脸。 那时候他的确觉得可怖,可现在却只剩下揪心。 眼眶处似有微微热意产生,殷无尽脑子忽然像是被铁锤击中一般,呆滞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感觉?他的眼睛怎么了? 晏休见他半晌没动静,不禁拉住他袖子将他转过来,殷无尽正处于震惊中,毫无反抗之心,就这样面朝晏休。 少年深邃蓝眸中隐有水雾显现,但因为晏休的拉扯,将殷无尽惊醒,那些水雾瞬间退了回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晏休也震惊了。 “你……流泪了?” 殷无尽伸手抹了抹眼角,喃喃道:“我流泪了吗?” 那种热热的、涩涩的感觉,就是流泪的感觉吗? 他猛然回过神来,面上浮现前所未有的喜色:“尊主,我可以流眼泪!我可以的!我现在就流一滴出来,这样您就能恢复容貌和嗓音了!” 少年实在太过兴奋,却忘了方才的泪意不过是昙花一现。 晏休被少年的热情逗笑了,“你现在还能哭得出来?” 殷无尽愣住了,他使劲想挤出眼泪,最终连眼睛都红了也没能挤出来。 “不必了,”晏休自信道,“我从不信世上唯有鲛人泪可以恢复容貌,过些时日,你我一同去探探浮空海。” 殷无尽为自己的无能深感自责,闻言点点头:“好。” “无尽,你既已猜到那些事,我也不瞒你,”晏休淡淡道,“我与楚氏有血海深仇,不是不报,而是星月宫如今规模不足,完全不能与楚氏及擎云宗抗衡。” 殷无尽神情无比凛冽,“尊主,我陪您一起等,等到可以无视他们的那一天。” 他这般乖巧贴心,让晏休更生几分喜爱,“此事莫要声张出去,知道吗?” 当然,她相信殷无尽不会说出去的。 殷无尽满脸郑重,“打死也不说。” 这是他和尊主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一定会守口如瓶,不让尊主失望。 “近日我隐隐有些预感,有人可能会对我不利,”晏休吩咐道,“你悄悄将今日丹堂议论之事放出去,不要让别人察觉。” 她的小徒弟素来聪明,她相信他能办妥。 殷无尽顿时兴奋起来,“尊主放心,我定不会让人察觉。” 数日转瞬即逝。 擎云宗剑峰,熟悉的不安再次袭上楚怀心间,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撇下认真学剑的楚明,回到住处。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关如柳见他忧心,关切问道。 “方才又是一阵心慌,”楚怀心绪已然有些不稳,“那星月宫主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夫君既然这般想,除去他便是,”关如柳笑得温柔体贴,“且那星月宫主似乎通晓数种法门,若是能得到那些法门,对咱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她想效仿当年晏家之事,灭星月宫满门,并夺取各类珍籍。 楚怀觉得她当真贴心,心慌感渐渐消失,不禁笑问:“听你这么说,是有行动了?” “倘若星月宫主堕入魔道,正道是否会群起而攻之?”关如柳轻轻一笑,荡人心扉。 两人密谋片刻,一股熟悉的气息来到附近,楚怀收敛笑容,“是风连回来了。” 关如柳适时起身进入内堂,她自成亲后就鲜少出现在人前。 因为她不想因为晏家养女这个耻辱般的称号,而被人以那种同情的眼光看待。 楚怀迈步出去,正好与急匆匆的风连对上。 “风兄这般着急去哪?” 风连从星月宫而来,不仅以最快的御剑速度飞行,甚至还在剑身上贴了许多疾行符,急忙赶回宗门。 因为心里藏着事儿,见到楚怀他有些不自在,只低头道:“我去藏书楼翻翻剑谱。” 楚怀诧异,“翻什么剑谱?” 风连不擅长说谎,就胡乱搪塞道:“你不知道,星月宫主剑法很厉害,我之前被他压着打很不服气,就想着回来多找点剑谱学习学习。” 楚怀不疑有他,却皱起眉头:“风兄,你在星月宫待了这么长时间,可曾见过星月宫主真容?” “不曾。”风连诚实摇头。 楚怀眸中忧虑更深,他凑近风连,低声道:“风兄,我听说那星月宫主因修炼魔功致容颜、嗓音尽毁,我担心他为风弟治疗只是一个幌子。” 在楚怀眼里,风连还是之前那个好骗的风连,只要他随便一说,就能让风连成为最有力的剑刃,指哪打哪。 他要将猜疑的种子埋在风连心中,然后收买星月宫的学子,趁机扰乱风旬治疗一事,定会让风连恨上星月宫主。 ——他并不认为,仅仅短短数月,风旬的断脉之症就能见效。 风连猛然抬首,一瞬不瞬看着面前清俊儒雅的男人,一时间陷入怔忪。 他犹记得自己离开星月宫前,殷小兄弟跟他说的话。 “风长老回去后,若是楚怀与你说尊主的坏话,还请你假装相信。” 可是为什么呢? 他想知道原因,于是也就这么回答了:“你所言属实?” 楚怀神色颇有几分凝重:“风兄,你要多多注意。” 心中某一处似乎正在逐渐崩塌,风连好不容易才绷住自己的脸,扭向藏书楼方向。 “多谢提醒,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消消星月宫主的气焰!我去藏书楼了,楚兄珍重!” 言罢,毫不犹豫飞向藏书楼。 楚怀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魁梧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 有这样一位至交好友,真是一件幸事! 当年若无风连引荐,他也无法将晏家剑谱呈献给峰主,若无峰主指点,他也不能进展这般飞速。 而仓惶躲入藏书楼的风连,却怔怔站在书架前,觉得一颗真挚的心被碾压得稀碎。 他不是傻子,只要他愿意,他就能看清楚怀关切之下的算计。 可是为什么?楚怀为什么要算计大师?他真的想不明白好友到底怎么了。 但无论如何,如今小旬重燃信心和希望,在这样的重要关头,他绝不能让大师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晏老师:马甲就这么掉了,都怪小徒弟脑洞太大o(╥﹏╥)o 第47章 擎云宗藏书楼的剑谱不算多,但都是修真界最绝顶的剑谱。 风连一时记不起那剑谱长啥样叫啥名,便随手逮住一个弟子问:“咱们峰上一直练不成的那本剑谱在哪里?” 那弟子先是一惊,后认出他是风长老,遂恭敬行礼答:“风长老,晚辈为您引路。” 同时还极为好奇,以为风连是要挑战剑峰的不可能传说。 风连在他的引导下终于寻到剑谱,随手付了他五十颗中品晶石当作感谢费。 那弟子欣喜若狂,在风连的目光中忙不迭躬身退离。 风连翻开那本剑谱,以他分神期的神识,轻易就能记住全部。 可他发现,记是记住了,也能在脑海中演练出剑式,然真当他握住剑柄时,却什么招式都使不出来。 这种感觉很怪异,却又很神奇,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自己修习。 难道真的是血脉之力? 丹堂的那番话让他觉得荒诞和不可思议,但当他真的沉下心去观察去挖掘,便发现也许事情的真相与他所知是南辕北辙。 他的好友,不是位真君子。 这样的猜忌令他极为痛苦,他一边不愿相信,一边又不得不相信亲眼所见。 如果楚怀方才没有诋毁星月宫主,如果风旬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自己是不是就会如楚怀的愿,将大师当成那些凶残暴戾的魔修? “风长老?”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身后,“你也来找剑谱?” 风连微微一惊,自己方才居然连一个小丫头的气息都忽略了。 他转身看向小姑娘,神色变得温和:“萧丫头,修为又精进了。” 萧林雪是掌门的小女儿,生来天资聪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父母疼爱,兄长呵护,就连宗门上上下下的弟子,全都喜爱她。 若是晏休在这,定能认出,这萧林雪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身为女主角,萧林雪天真善良,活泼可爱,有着一颗嫉恶如仇的心,她与楚氏嫡子楚昊交好,故和楚氏一样敌视原身这个大反派。 这不是一本典型的爽文,也不是一本仙侠言情文。 萧林雪是唯一的主角,这本书少有情爱描写,更侧重的是萧林雪的成长。 她的第一次成长就是在大反派手里吃了亏。 楚怀为了让擎云宗掌门和自己同一个立场,让楚昊不经意向萧林雪透露出大反派的情况。 萧林雪心怀正义,天真地轻信楚昊,且不知天高地厚,为了给楚氏“报仇”,她竟擅自离开宗门去找反派,想要将原身教训一顿。 结果可想而知。 大反派那时候已经生了心魔,面对天真单纯又相貌精致的小姑娘,油然生出毁灭之心。 萧林雪被擎云宗救出的时候,已经毁了容貌,丹田也差点被毁。 擎云宗掌门震怒,举全宗之力,欲将星月宫铲平。 而遭受过折磨的萧林雪,再也不复天真纯善,整个人冷心冷情,连楚昊的面子都不会给。 总而言之,大反派是逼迫萧林雪成长的工具。 而此时的萧林雪,依然保留着那一份纯真,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问:“风长老,我听爹爹说,你带风旬叔叔去星月宫治伤了,星月宫真能治好吗?” 风连心里藏着事儿,不像以前那般轻狂,反而谨慎道:“只要有希望,我和小旬都不会放弃。” “风长老,”萧林雪悄悄凑近风连,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星月宫主是个喜欢杀人的魔修,这是真的吗?” 她觉得能治病救人的人,应该算不上魔修吧? 风连心中微惊,不动声色问:“你听谁说的?” 小姑娘这下不答了,她答应过不能说出去的,但不妨碍她对星月宫更加好奇:“风长老,你还去星月宫吗?” “怎么了?” “我也想去看看,”萧林雪双眸发光,“爹爹常教导我要除魔卫道,既然星月宫主是魔修,咱们不如……” 风连本想为晏休辩解,但往往亲眼所见方为真,他不欲在此浪费唇舌,“我可不敢带你出去,掌门知道会劈了我的。” “我都这么大了,一直待在宗门里修炼多没意思,”她揪住风连衣袖,可怜兮兮乞求,“风长老,您就带我去吧!我保证我很听话的,而且您还是分神期大能,保护我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风连:“……” 他偷偷给掌门递了传讯符,这个责任他可不敢担。 很快,掌门就怒气冲冲出现在藏书楼里,惊得一众弟子下巴直往下掉。 掌门瞪一眼萧林雪,又叹一口气看向风连,“你俩都跟我来。” 三人到了掌门住处,掌门并没有责备萧林雪,而是递给萧林雪一个储物手镯,“你一直想下山去历练,为父这次也不拦你,你就跟着风长老去星月宫瞧瞧。” 宗门里关于星月宫主的传言他不是不知道,但不会轻易相信。 身为一宗掌门,他还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就像药峰峰主所言,一个能够得到天道认可的圣品炼药师,不可能是什么魔修。 他不知道是谁在教唆自家女儿,但不妨碍他要给宝贝女儿上一课。 一直养在宗门里,确实天真了点。 “这里有不少晶石和丹药,还有一些攻击型、防御型符箓,”掌门语重心长道,“你既然想出门历练,就好好跟着风长老,到了星月宫也要知礼,在宗门里大家都宠你,出门可没人惯着你了。” 没等萧林雪不满反驳,掌门就对风连道:“林雪就拜托你照顾了。” 风连如今沉稳不少,闻言点点头,“掌门放心,我定会护住林雪。” 话别后,两人低调离开擎云宗。 而此时的碎秋城,一些八卦阵弥漫城中,连带着楚家药馆都受到了影响。 “你听说了吗?中洲楚家原来不过是个二流世家,要不是抢了晏家剑谱,骗了擎云宗剑峰峰主,也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我说呢,这楚氏怎么就突然起来了?以前根本没怎么听说过。” “那晏家小姐也太惨了吧?我觉得那个养女也有问题。” “要是那楚怀真的是个伪君子,养女没有问题,那养女岂不是也很惨?丈夫是灭门仇人,啧啧,太可怕了!” 本来的版本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说的人多了,最初的版本已经被淹没在修士们的脑洞里。 当然,这里少不了殷无尽的推波助澜。 自从知道尊主就是晏家小姐之后,他就恨不得立刻去中洲将楚怀千刀万剐。 不过楚怀如今是出窍期,自己还差得远。 越是愤怒,他就越是努力修炼,近日已隐隐有进阶的征兆。 和齐望千一同完成通讯器的锻造后,殷无尽就要起身去见晏休,却被齐望千叫住了。 那日丹堂议事,齐望千虽不在,可事后他也听说了。 联系近日碎秋城的传言,他不得不大胆推测,这事绝对跟星月宫有关,甚至是与大师有关。 于是他让聂尚去查了一番,弄到一张关如柳的画像。 “关如柳与庄冰长得很像,你知道吗?”齐望千问。 殷无尽神色淡淡,“我没见过关如柳,不知道。” 齐望千也不挑破,只是将画像扔给他,“你自己看。” 精美的画纸在桌上铺陈开来,缓缓露出里面俊俏温柔的绿衣女子。 容貌上,确实与庄冰有几分相像。 “大陆上相似的人有很多,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殷无尽随意瞥一眼,欲转身离开。 “殷小兄弟,关于楚氏的流言,是你所为吧?”齐望千不依不饶,见殷无尽眸光幽森,不由摆摆手笑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查到了一些事情。” 殷无尽看着他不说话。 齐望千无奈,只好诚实相告:“晏家二小姐当年的走失并非意外,关如柳被晏家人瞧见,也并非巧合。” 殷无尽愣住了。 如果齐望千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晏家的灭亡不是罪魁祸首临时起意,而是足足谋划了近二十年。 这就太可怕了。 他努力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面上依旧淡淡,“那你查出背后真凶了吗?” 齐望千无奈摇首,“线索断了。” 要是有那么轻易查到,楚氏怎么可能还会蒸蒸日上?若非惊器楼渠道够多,他根本不可能查出方才的消息。 “哦。”殷无尽表现得不感兴趣,转身离开器堂。 齐望千轻轻叹口气,若是事情真如他所想,那大师未免也太惨了点。 再者,不知从何时起,竟有“星月宫主是魔修”的消息传出,这背后恐怕有人在捣鬼。 大师是不是魔修,星月宫的人都没有眼瞎。 这样一个近乎全能的天才,根本无需借用魔功壮大自身力量,要是大师愿意,只要他振臂一挥,自然会有无数拥趸。 拿着通讯器器体的殷无尽,面无表情迈入主殿。 主殿外的空地上,庄冰正在用树枝挥舞着剑法,剑法不是正宗的晏家剑法,而是经过晏休改良后的晏家剑法。 比之前的更为精妙。 入殿后,殷无尽将器体交给晏休,“方才齐少主给我看了关如柳的画像。” 晏休没有丝毫意外,“惊器楼能查到一些陈年旧事也不足为奇。” 要是没有能力,惊器楼又如何能在圣元大陆立足?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符箓与器体结合,这件事于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这是给惊器楼主的通讯器,稍候你给齐望千送去,”晏休笑了笑,“过了这么久,福禄阁主应该忍不住了。” 收留庄严,救了庄冰,伤了庄肃,又坑了福禄阁六十万,她不信福禄阁会继续忍下去。 她需要借助惊器楼的势力,通讯器就是她的诚意。 第48章 通讯器由齐望千亲自送回惊器楼。 惊器楼主齐复仔细研究掌中之物,啧啧称奇:“这当真无视距离,可瞬间传音?” 要知道,即便是秘术千里传音,也是有距离之限的,且对修为要求极高。 通讯器的使用,完全没有任何限制。 齐望千颔首,“我已教会您使用方法,日后您与我之间无需用传讯符,相当便捷,而且,”他目光极亮,“这通讯器器体儿已学会锻造,我想为咱们楼与大师谋求合作,您以为如何?” “合作?”惊器楼主愣了一下。 齐望千指了指他小心翼翼把玩的器物,“此物看似平常,但依我看来,对咱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看了看齐复纠结的神情,继续道:“不论是咱们楼里的弟子还是其他宗门或世家的弟子,常在外历练,遇到危险时只能用传讯符告知宗门,传讯符耗时长,中途还容易出现意外,但有了通讯器,消息便可以及时传递回来,且大师也说了,若是愿意,使用者还可以透露自己所在地点,方便救援及时赶到……当然,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好处,我相信,通讯器的用处还有更多。” 他说的这些齐复都考虑过,但是,“你听说外面的传言了吗?” 齐望千神情微凛,“您是指大师乃魔修之事?” 他在回来途中已经听说不少,修真界不少地方都有魔修猖獗,近日那些被正道剿捕的魔修,口口声声说听命于星月宫主。 星月宫主为了恢复容貌,需要童男童女的鲜血,遂命令他们各处寻找并杀害童男童女,得鲜血后呈献星月宫。 听到消息的齐望千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如今不少人都在猜测,星月宫主之所以天赋全能,是因为他修炼魔功,吞噬了不少天赋之力,遂成全能。 反正只要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归功于魔功。 齐望千心中感慨万千,“父亲,您当真相信那些流言?” 齐复素来理智,“修习魔功之人,又怎会被天道嘉许?大师既能炼出圣品丹药,又能锻出神品法器,断不会是魔修。我相信大多数人还是不会相信的,但不相信不代表他们不动心。” “您是指,他们想夺取大师的法门秘籍?”齐望千简直气笑了,“他们要是觉得光看书就能学会法门,也不会那般无能了。” 齐复深以为然,“有消息传来,福禄阁欲召集修界各派弟子以及散修等,以剿灭魔道之名前往星月宫。” “他们是疯了吗?”齐望千真是想不通,“像大师这样的天才,万年都难得一见,他要是被害得陨落,咱们修真界修士飞升上界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这可是圣品炼药师!神品锻器师!还是目前修真界唯一能制出金色符阵的制符大师! 齐复如何不知晓这些道理,但某些人目光短浅,他们也没办法,“所以合作之事还需暂时搁置,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阻止这场围剿。” “我即刻告知大师。”齐望千言罢,当着齐复的面打开通讯器。 灵力稍稍催动通讯印记,安静的屋子内便突兀响起一道极为嘶哑的声音:“齐少主?” 齐复惊了。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他用眼神看向自家儿子:这就是星月宫主? 齐望千点点头,对晏休道:“大师,您知道福禄阁召集众修士欲围剿星月宫之事吗?” 正在教授庄冰符法的晏休愣住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虽说她有预感有人要搞她,但没想到居然是围剿。 不是反派,却拥有了反派的待遇,这滋味真是酸爽。 福禄阁新阁主未免太过短视。 齐望千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如今流言甚嚣尘上,庄恒直接扬言你收留庄严是为取童子之血修炼魔功,之前那些被赶走的峰下修士也纷纷作证。大师,不管您欲如何应对,我们惊器楼都愿尽绵薄之力。” 庄恒就是庄肃的爹,福禄阁的新阁主。 与星月宫同一立场,是齐望千和齐复共同的想法。 不管他们与大师有没有交情,他们都不会坐视那些人犯蠢。 晏休沉默了一下,笑道:“多谢齐少主关心,不过暂时不需要,不管福禄阁领多少人来,不管其中有多少门派参与,星月宫都不会让他们践踏半步。” 符阵不仅仅可以防御,还能够杀人。 用福禄阁最擅长的法门攻击他们,想必会让他们彻底失去斗志吧? 至于那些为了利益参与进来的人……晏休不禁轻笑一声,她素来与人为善,但被人欺负到头上,就不会手软。 “庄冰,召集符堂学子全部于峰下等候。” 庄冰领命而去。 须臾,晏休飞跃出护宫大阵,于阵外见到一干学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学,这些学子对符法领悟更加深入,其中以庄严最为出色。 晏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在学子们期待却忐忑的目光中,广袖轻扬,无数泛着金色光芒的符箓飘入学子手中,他们捏着一沓金符,呆若木鸡。 这可是金色符箓!还一下子这么多! “上课时教的阵法都还记得吗?”晏休严肃问道。 众学子连忙点头,“记得!” 晏休看向庄冰,“你带领他们,于星月峰方圆十里内遍布符阵,一个角落也不要落下。” 众学子闻言,纷纷激动异常。 他们一直想着亲手设置符阵,没想到尊主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 方圆十里!这个工程量大得他们不敢想象。 “这是一次重要考核,每个人都要认真对待,”晏休吩咐庄冰,“你负责指导以及记录每人表现情况,结束后依据分数进行奖惩。” 庄冰虽然才跟晏休学习没几天,但制符水平确实比符堂所有学子都高出不少,且大家都知道她是尊主新认的妹妹,没人敢招惹她。 连带着庄严身边都有人开始巴结。 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这些欺下媚上,晏休心中清楚,但只要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递给庄冰一块木简,“里面是每一处需要布置的符阵,你依此带领大家完成这项考核任务。” 庄冰神识一扫,不禁讶异看向晏休。 这可都是一些杀阵!是不是福禄阁要带人过来报复? 她紧紧捏着木简,“尊主请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 符堂学子兢兢业业按照晏休的要求布置符阵的时候,星月宫其他人也没闲着。 殷无尽自知晓晏休身份后,修炼起来更加不要命,短短几日内,不仅剑法、锻器更加精进,连境界都快突破开光期了。 晏休看出他进阶之兆,直接扔给他一枚圣品开光丹,然后让他去天雷谷闭关。 回到峰顶后,晏休来到丹堂,叶维青和陆百草正在帮助风旬浸泡药浴。 一开始的确会疼得厉害,不过现在泡习惯了,风旬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经脉已经比以前强壮数十倍,断脉之症正在好转。 待风旬浸泡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晏休替他把了脉,“这个阶段疗程已完毕,从明日起换一种治疗方式。” “都听大师的。” 风旬如今对晏休的感激之情根本无法言说,不管晏休说什么,他都只会乖乖听从。 昔日高傲的天才剑修,经历惨痛的二十载,而今再次焕发生机,气质比以往更加沉稳内敛。 他虽然是剑修学子的讲师,却也在剑道上受益匪浅。 大师有时指点殷无尽、庄冰或者四位殿主时,他若在旁边观看,都能有所收获。 越是相处,就越是感佩。越是感佩,就越是为大师蒙受冤屈而愤怒。 可是愤怒没有用,他如今是个废人,无法帮大师分忧。 数日后,天雷谷上空劫云翻滚,雷电轰鸣。 三次雷劫后,天空恢复碧蓝,一道高瘦的人影足踏飞剑,从天雷谷直奔主殿而来。 正在修炼的晏休微有所感,睁眸打开主殿大门。 少年一路上秉持冷傲矜持的神情,甫一踏入主殿,见到晏休,就忍不住眉开眼笑,面上欣悦之意尽显。 “尊主,我进阶了。” 点苍剑受主人高兴的情绪感染,在殷无尽身边转来转去。 晏休简单粗暴,直接扔给他一袋晶石和几瓶丹药,“奖励你的。” 她没带过徒弟,只知道奖励这个奖励那个。 当然,不管她给什么,殷无尽都只会高兴非常。 “谢尊主!” 晏休又递给他一个储物戒,“里面是我新炼制的续脉丹,本来是要你琴姐姐送去药馆的,可她前两日也闭关去了,你去送吧。” 殷无尽点点头,“我在天雷谷看到她了。” “如今外头危险,你换一身衣服出去,以免被人缠上。”晏休到底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毕竟现在星月宫被黑得很惨,在外头若是穿着星月宫的弟子服,估计会被套麻袋。 虽然她徒弟身上带着她自己制的防御符,可挡合体期及以下修士的攻击,但能免麻烦就免麻烦。 殷无尽自然全都听她吩咐,却疑惑问:“尊主说的续脉丹,是何意?” 如果炼制出来续脉丹,为何当初不给风旬用? 他不是怀疑晏休故意为之,只是好奇而已。 晏休解释道:“这续脉丹仅仅适合五年内经脉受损的修士服用。” 五年之外,就得需要不同的疗程了。 当初她拿去拍卖的地级丹方也是续脉丹方,不过跟这个的炼制方法不同。 此丹只适合经脉受损之人服用,那张丹方则适合经脉断裂之人服用,炼制起来更不容易。 “明白了。”殷无尽恭敬行了一礼,后退离主殿。 他去偏殿换了一身寻常衣裳,御剑前往碎秋城。 碎秋城近日多了许多外来的修士,估计都是因为听闻星月宫主是魔修这个消息而来。 不过,星月宫虽然被黑,星月药馆却依旧生意兴隆。 有品质上乘的丹药不买是傻子,修士们分得很清楚的。 魔修是魔修,丹药是丹药,两者并不冲突。 殷无尽刚至星月药馆门前,就听药馆内传来争闹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无奈劝解。 “我不管!”姑娘家特有的骄纵声音清晰传入殷无尽耳中,“我之前服用过你们的凝雪丹,并没有什么用!” 药馆掌柜好声好气:“那是姑娘天生丽质,凝雪丹于您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风连也很无奈:“那就是美容养颜的,你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吃它干嘛?” “昊哥哥买来送我的,我当然要吃,可是吃了并没有变得更漂亮,昊哥哥肯定是被这黑药馆骗了!” 楚昊当初跟楚明来过一次星月药馆,想到萧林雪就买了一瓶凝雪丹作为礼物。 收到礼物的萧林雪很开心,不过听了楚明谈及星月宫欺压楚氏药馆之事,心中很是不忿。 遂吃了一整瓶凝雪丹,想看看到底有没有用。 她没想过,自己从出生起便拥有最顶级的修炼资源,这种驻颜美容、补足气血的丹药,对她来说并不会有较为明显的用处。 以为自己找到借口的萧林雪,为了帮楚昊报仇,不管风连劝诫,非要来星月药馆找个说法。 殷无尽在门外听了几耳朵,实在不耐,冷着脸走进去。 “每只药瓶上都写清服用须知,姑娘看了吗?”他无视风连,直接质问萧林雪。 萧林雪被质问,心中不悦,回身就要怼回去,结果一下撞入殷无尽幽冷的蓝色眸子里,忍不住怔在原地。 她还从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人! 萧林雪喃喃低语:“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很美。 殷无尽以前因为不同于常人的瞳色,受过不少欺辱,唯有晏休赞过他眼睛好看。 在晏休教导下,他虽不再认为自己是个肮脏杂种,可内心依旧存着自卑,萧林雪一提他的眼睛,他就下意识移开视线,神色更加冷漠。 “凝雪丹,有驻颜美容、补气足血之效。受伤女修、育后女修服用有奇效。” 一般而言,女修很少会损耗气血,除非受伤以及生育。受伤或生育后,女修元气大伤,气血大损,届时容颜定憔悴不堪,仅仅服用归元丹无法短时间内恢复容颜,但凝雪丹有奇效。 萧林雪服用后没有见效,不过是因为她身体气血充盈、无需服用而已。 当然,看不见效果不代表就没有效果,服用凝雪丹后,体内的气血趋于完美,且能帮助身体维持在这一状态,即便后面受伤,也不会立刻容颜枯萎。 病中美人岂不更加惹人怜惜? 少年容颜盛极,声音如叮咚清泉悦耳动听,萧林雪一时看呆了,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只问:“你如此推崇,是因为服用了凝雪丹才这般好看吗?” 殷无尽:“……” 药馆掌柜:“……” 风连根本不留情面,顿时咧嘴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双更呦~ 谢谢夜钥的地雷~么么哒~ 第49章 殷无尽素来不喜这种刁蛮任性的女修,神色愈加冷漠,直接从药架上取出一瓶凝雪丹,指着药瓶:“看清楚。” 药瓶上刻着用药须知,清清楚楚写明凝血丹的效用。 萧林雪目光一顿,脸颊立刻酡红一片,支支吾吾道:“我用的那个瓶子上面没有写这些。” 殷无尽将药瓶放回药架上,冰蓝色的眸子极为冷漠:“既然瓶子不同,你又如何断定凝雪丹为星月药馆所出?” 萧林雪颤了颤唇:“昊哥哥跟我说,他就是在星月药馆买的。而且那个瓶子跟这个瓶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写用药须知而已,你怎么不说是星月药馆之前没有写呢?” 她这般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殷无尽更生几分厌恶,没再与她答话,直接将储物戒中的续脉丹递给掌柜:“此为续脉丹,效用已在瓶身注明,售价每颗三十万下品晶石。” 掌柜激动接过,正要仔细查看瓶身说明,萧林雪就瞪大眸子:“三十万!还说不是黑店?” 这不是抢钱吗! 风连也很震惊,但震惊的点跟萧林雪不同:“续脉丹?殷小兄弟,大师炼制出了续脉丹?” 殷无尽递了一瓶给他:“仔细看看。” 瓶身的备注写明只适合经脉受损五年以内的修士,这根本不适合风旬。 他暗叹一声,却也由衷感到高兴。 经脉受损是大事,以往修士经脉受损,若是得不到良好的救治,对以后的修炼将会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如今出了续脉丹,至少对那些五年内经脉受损的修士来说,不啻为一道福音。 萧林雪见没人理她,那漂亮少年也对她极为漠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跺了跺脚就往外跑。 她在宗门受尽宠爱,谁也不敢让她受委屈,没想到第一次吃瘪居然就在星月药馆。 昊哥哥和楚明说得果然没错,这星月宫主恐怕就是个魔修。 她刚跑出药馆,就听见路过楚氏药馆的人正在议论楚家的事情。 “楚少东有幸入了擎云宗,现在的当家没什么作为,楚家药馆眼看就要关门了。” “有幸个屁!那楚怀不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渣男?拜他为师有什么好的?” “什么渣男?你可别道听途说。他要是真拿了晏家剑谱,剑峰峰主能不知道?” “晏家剑谱只适合晏家血脉修炼,剑峰峰主当然不知道。” 两人各执一词,就站在楚氏药馆门前争吵起来。 萧林雪本就亲近中洲楚氏,见不得别人污蔑,不由愤愤上前一步,对那说楚氏坏话的修士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楚长老不是那样的!他一直在怀念晏家小姐,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那修士扫一眼萧林雪,见她生得极为貌美,衣着华丽奢侈,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哪来的宗门小公主,这般不知世事。” “你才不知世事!”萧林雪简直要气死了,这人怎么这般可恶! “你见都没见过楚长老,凭什么说他的坏话?”萧林雪虽天真,但确实心怀正义,只是这正义中到底有几分偏袒,“你未经调查就说人坏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噗,”那修士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姑娘,敢问你调查了吗?你若是没调查,又怎知他是好人?” 萧林雪觉得他在狡辩,但一时嘴笨,找不出辩驳的词出来,加上方才在药馆被人落了面子,心气倏然上蹿,一柄长剑铮然而出,向那修士袭来。 那修士冷哼一声,“小丫头说不过就动手,真是好教养!” 同行的修士见不得打打杀杀,忙劝阻道:“你俩别打!打伤了可怎么办!” 两人修为相当,萧林雪虽剑法上乘,然对敌经验几乎为零,很快就被修士击倒在地,身上还出现了好几处伤痕,疼得她差点掉眼泪。 她从小到大就没流过血,顿时害怕起来,眸子里起了水雾。 两人打架吸引了许多围观修士,那些修士见一个相貌甜美的小姑娘被欺负得这么惨,有些不忍心,就指责那位修士:“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那修士气得眼睛都红了,“是她先动的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旁观者根本不听,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 众人的谴责让那修士既想动手又不敢,他恨恨盯着萧林雪,萧林雪忍不住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修士在恐吓人小姑娘。 星月药馆的风连顿时就要上前,身后殷无尽忽然淡淡道:“她为楚怀据理力争,那些话听起来正义凛然,可现在就眼睁睁看着那人被责备,自己却一句公道话不说,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却让别人背负责骂,这就是擎云宗的教养。” 风连迈出的那一步就这么顿住了。 她方才维护楚家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若无现在发生的事情,他或许还会赞她一句维护同门抑或是不轻易说人坏话。 然如今的场景,竟让他却步。 “说到底,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殷无尽眸子里闪过一抹嘲讽。 不敢站出来承认错误,不敢站出来接受指责,这就是萧林雪的真实写照。 风连叹声道:“她还小。” 殷无尽骤然嗤笑一声,“是吗?” 这三个字让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晏家小姐,三十年前,晏休也不过二十来岁,在寿命漫长的修士中,她不也是还小吗? 有谁想过为她讨个公道? 他眸光极冷,推开堵在门口的风连,对着围观修士道:“我看见了,是这位姑娘先动的手,那位修士无辜受累。” 围观者顿时闭嘴,皆看向殷无尽,并自发给他让出一条道。 一直低着头的萧林雪猛然抬起头,目光与殷无尽相接,没有怨恨,但还是有几分羞恼。 心肠确实不算坏,但也算不上多好。 “你方才自恃正义与这位修士辩驳,缘何自己做的事情却不愿承认呢?”殷无尽面无表情质问。 萧林雪脸颊滚烫,“我……我……” “你责备这位修士没有调查就不能议论他人,那么方才这些围观的人没有调查就将矛头指向他,你为何不站出来解释清楚?”殷无尽继续无情拷问。 萧林雪羞愧难当,脑袋越发低了。 “他们信你,就如同你信那位楚长老。你故作弱小无辜,就如同那位楚长老故作深情引人同情。”殷无尽总结陈词,“怪不得你要为楚长老争辩,原来你也是这种人。” 萧林雪愤愤抬头:“我不是!” 她没有故作弱小无辜,她只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被吓住了而已! “觉得委屈和冤枉?”殷无尽满目嘲讽,“我不过一人,方才责备他的可不止一人。” 萧林雪眼眶通红,几欲落下泪来。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风连心有不忍,上前几步就要帮忙说话,然被殷无尽眼风一扫,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寒意,要说出的话瞬间又被塞回去了。 这小子明明只有开光期修为,怎么威势如此之大? 真是怪哉! 萧林雪心地着实不坏,掌门也将她教养得不错,只是大小姐脸皮太薄,被殷无尽这般挤兑,直接哭着跟修士道歉,还跟围观者断断续续解释。 小姑娘边掉泪边表达歉意,饶是那修士也不由消了气,无奈道:“都是误会,没关系的,不过以后可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 萧林雪知道是自己错了,呜咽着说不出话。 那修士摸摸鼻子,也不好再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只好和同伴一起离开。 “丫头别哭了,大家都在看着,多丢人。”风连用高大伟岸的身躯挡住他人窥视的目光。 萧林雪被他这么“安慰”,哭声更大了几分。 风连朝殷无尽挤眉弄眼,殷无尽冷漠无视,“我先回宫了。” 怎料萧林雪瞬间抬起脑袋,哭成桃子的眼睛直直看向殷无尽:“你是星月宫的人?” 她喊得不算大声,但附近修士都听到了。 有对星月宫心怀恶意的人在人群中大喊:“他是星月宫的人!” 晏休担心被套麻袋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不少修士齐聚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殷无尽看一眼风连,风连目露歉意,然后无奈看向不明所以的萧林雪:“他是,那又怎么样?” 萧林雪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又想哭了。 “我……我就是想跟着一起去。” 她自己都说过,任何事情调查后才能发言,所以她要亲自去星月宫调查一番,看看星月宫主是不是真的魔修。 风连无语,眼见众修士蠢蠢欲动,他直接拎起萧林雪,待殷无尽也御剑而起,便释放出分神期大能的威压。 逼退修士后,三人瞬间消失在碎秋城中。 风连带着萧林雪停在星月宫护宫大阵外,殷无尽则径直入内回了主殿。 察觉徒弟回来,晏休顿时放心不少,“你刚进阶,回去好好巩固。” 殷无尽乖乖点头,神色极为温和,跟在旁人面前完全不一样。 “尊主,风长老带了一位擎云宗弟子过来,现在就在阵外。” 晏休神识一扫,果然见到风连和一位小姑娘。 “让她进来吧。” 殷无尽不太愿意,“尊主,您不知道,她亲近楚氏,对您可能抱有恶意。” “无碍,”晏休差不多猜出那小姑娘是谁,“你还记得风连以前说过我的坏话吗?” 不管是谁,到了她面前,都只会说两个字。 真香! 小姑娘天真单纯,简直不要太好骗,送上门来的优质队友,她不好好调.教一番,也对不起楚家的一片热忱。 作者有话要说:晏老师:争取将掌门拉过来! 第50章 风连带着萧林雪孤单站在大阵外。 他自己倒是能随意出入,可是萧林雪不能啊,他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萧林雪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风连:“风长老,怎么不进去?” 她可不觉得一个小小的星月宫,还会存在护山大阵这种东西。 她听她爹说过,护山大阵需要很多高阶符师共同努力才能完成,星月宫有这么多符师吗? 肯定没有! 于是,未等风连回答,她就贸然往前迈了一步。 护宫大阵顿时发出金色的符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萧林雪用手臂挡着双眼,埋头道:“这是什么!” 金色符光闪现,正在外布置杀阵的符堂学子们头一个知晓,纷纷蠢蠢欲动。 庄冰让他们稍安勿躁,交待一些注意事项后,抬步来到萧林雪面前。 “这是护宫大阵,不能乱闯的。”她面无表情,语气却较为温和。 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弄伤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是护宫大阵,哪有金色的——”萧林雪抬起头反驳,却在看到庄冰脸的时候顿时刹住。 她满脸惊愕:“关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庄冰:? 风连以为她神志失常,忙问:“丫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难道是眼睛被符光闪坏了? 萧林雪终于反应过来,她呆呆看着庄冰半晌,忽道:“你不是关前辈,可你怎么会跟她长得这么像?” “或许是缘分罢。”庄冰倒是没多想,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风连则皱起眉头,萧林雪从出生起就在宗门里,她口中的“关前辈”除了楚夫人,还能有谁? “丫头,你说她跟谁像?” 因为关如柳很少出来见人,风连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毕竟是好友的妻子,他当初也没好意思仔细看。 萧林雪则不同,她跟楚昊青梅竹马,经常能见到关如柳,自然对关如柳熟悉得很。 刚才乍一见到庄冰,以为她就是关如柳,可仔细一看,不仅声音不同,气质也截然相反。 关如柳极温柔,比起面容冷酷的庄冰,显得有几分小家碧玉。两人若站在一起,只能说相貌上有几分相似,而不会认错人。 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萧林雪很不好意思,解释道:“风长老,您不觉得这位姐姐跟楚夫人很像吗?” 风连:“是吗?”他是真不记得关如柳长相了。 庄冰顿了顿,选择转移话题,“小姑娘,这的确是星月宫的护宫大阵,你小心点。” “可是咱们宗门的是淡金色的。”她从小被灌输“擎云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的观念,自然认为不管什么,擎云宗都是最好的。 淡金色符阵耗费了许多高阶符师的心血,星月宫的金色符阵肯定比不上他们的。 “那又如何?”蓝眸少年从符阵内走出来,神色淡淡,“符阵以金色为首,淡金色符阵不过次等。” 萧林雪:“……”三观受到了严重挑衅。 她不懂符法,潜意识认为自家的就是最好的,却惨遭打脸。 萧林雪委屈看向风连,见风连也沉痛颔首后,心都碎了。 “风长老,那为什么咱们宗门不用金色符阵呢?” 扎心。 风连觉得脸都被打疼了,他以前一直假装不在意金色符阵的事情,可今天却被这丫头问得想钻进地下。 “丫头,”他从储物戒中找了好久,才翻出一块玉简,“这是符法入门,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入门第一部分就介绍了符法基本常识。 萧林雪敏锐感觉到,自己似乎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低着脑袋接过玉简,再也不说一个字。 殷无尽将入阵玉牌递给风连,“给她戴上。” 后与庄冰微一颔首,转身飞上峰顶。 尊主让他巩固修为,他就听尊主的话,继续努力修炼。 拿到玉牌的萧林雪轻易入了星月峰顶,风连没带她去打扰晏休,直奔风旬住处。 风旬断脉之症已二十载,萧林雪才十几岁,在她记忆里,风旬一直瘫在榻上,沉寂得像个死人。 直到她在星月宫学舍见到了风旬。 院子里,高挑纤瘦的男子,着一身月白轻袍,眉目清俊如画,正手持长剑微抬,剑尖颤颤巍巍指向刚入院门的两人。 三人都愣住了。 还是风旬先反应过来,他淡笑着收回本命剑,擦了擦额上隐现的汗渍,“哥你回来了,怎么把这丫头也带来了?” “她非要跟过来,”风连下意识接话,却突然反应过来,“小旬!你能拿得起剑了!我刚才没有眼花吧?” 他神情太过激动,以致于近乎狰狞。 萧林雪默默往旁边跨了一步,风长老好可怕。 风旬笑着颔首,显然也相当愉悦,“大师说,再过几个疗程,我就可以重新修炼了。” 虽说一切都得从头来,可风旬却比知道自己是天才时还要兴奋百倍。 未经历过绝望的人根本不会懂,收获希望的感觉是多么令人沉醉。 风连简直高兴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连眼眶都红了起来,“好!真好!” “风旬叔叔,您真的快治好了吗?” 风旬笔直站立,仿佛一株青松,风再大也不会撼动分毫。要知道,在经脉断裂之后,他再也没有站得这么直过。 因为每次站起来,都会钻心地疼。 面对小姑娘的关心,风旬笑得很温柔,“嗯,这一切都得感谢大师。” “星月宫主当真这般厉害?”她尚存疑惑。 相比于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她自然更相信楚昊的话。 一个动不动就伤了小辈的人,又怎会是好相与的?她皱着眉头看着风连挺拔毓秀的身姿,一时陷入左右为难中。 她本意是想亲入敌营,找出星月宫主修炼魔功的证据,但从星月药馆到这里所遇到的事情,无一不提醒着她,星月宫主的能耐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风旬笑着为她解惑:“大师自然不同凡响……咳咳咳!” 忽然,一股钻心剧痛从胸腔处迸发,咸腥液体上涌,风旬当着两人的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瞬间面如金纸。 恰逢叶维青来喊风旬治疗,见他吐血倒地,慌忙奔过去搭脉,脸色瞬间铁青。 在风连惊慌失措和萧林雪茫然担心的目光中,叶维青径直将风旬带入丹堂内,还不忘留了一句话:“速去请大师!” 风连浑身一震,失魂落魄去主殿,将门敲得砰砰作响。 晏休从修炼中醒来,见风连神色慌乱,一张脸被吓得苍白,满目无助道:“大师!您快去看看!小旬出事了!” 她未作耽搁,直奔丹堂。 一入丹堂,晏休嗅到一股味道,眉头轻皱起来,见堂内站着一个小姑娘,她也没有理会,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为风旬诊脉。 越诊眉头皱得越紧。 “大师,如何了?”叶维青艰涩问道。 晏休抬首看他:“你不是已经诊出来了吗?” 室内一阵沉默,风连忍不住问:“大师,叶长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就连萧林雪也凝着细眉,眸中有几分不信任,“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吧?” 晏休没说话,给风旬喂了一枚玉白色的丹药,丹药上隐隐泛着七彩华光。 丹药甫一入口,风旬的容色便由白转红,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他看向晏休,嘶哑着嗓音问:“大师,我还能治好吗?” 他能感觉到,方才那一口血吐出来后,自己之前的治疗似乎都失去了效用。 他的经脉竟迅速失去活力。 晏休见他眸中绝望之色,心头极为不忍,相处这么多天,她很欣赏风旬的性子,期待他治好之后重现昔日神采。 她猜到楚怀和关如柳要作妖,但她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卑劣,硬生生剥夺一个人全部的希望,就为了让风连不再信任自己。 “别担心,”她握住风旬极为瘦弱的手腕,语调是一贯的淡然,“我会治好你的。” 她的淡定似乎给风旬注入了生机,青年眸中绝望退去,期待地看着晏休,“大师,谢谢您。” 即便他当真就这样死去,他也不会责怪大师。 萧林雪见状,实在忍不住道:“风旬叔叔,他都把你治成这样了,你还相信他……” “你闭嘴!”叶维青突然怒吼一声,眼眶通红地看向萧林雪。 他素来温和,从来不会与人脸红,忽然这么一爆发,连沉浸在悲痛中的风连都被吓一跳。 萧林雪顿时委屈上涌,“叶长老,我有说错吗?要不是他诊治出了差错,风旬叔叔会变成这样吗?” 风连也觉得叶维青过激了,“萧丫头还小,不会说话,你别……” “风连,你简直糊涂透顶!”叶维青愤怒上前几步,吼完风连,又粗鲁地伸手将萧林雪头上的发簪拿下来,“我问你,这是什么!” 他和晏休一样,都在丹堂内闻到一股味道。 他炼药技术虽不及晏休,但这种基本的药材相冲之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叶维青的神情简直可怖,萧林雪眼泪都忘了掉,呐呐道:“发簪啊。” “谁给你的?”他紧紧握着发簪,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之化为齑粉。 萧林雪被连番质问,早就忍不住了,“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又不是我害了风旬叔叔?你难道不应该问他做了什么吗?” 她说着,手一伸,指向坐在榻边仔细为风旬检查的晏休。 晏休毫无所动,依旧用神识探查风旬体内糟糕的情况,而风旬的目光正对着萧林雪指向晏休后背的手指。 如果他还能拿得起剑,他会毫不犹豫斩断那根手指! 他这般聪慧,从叶维青质问萧林雪的时候,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出去罢,吵得我头疼。”晏休冷淡道。 叶维青恨恨瞪萧林雪一眼,拿着簪子就走到丹堂外,风连也将萧林雪带出来。 “你们还打算让那个人给风旬叔叔治疗?”萧林雪不依不饶。 叶维青衣襟稍微冷静下来,他掀了掀眼皮,漠然看向风连:“按理说,风旬治不治得好都不关我事,我等会要跟你说的事,你自己衡量,别怪我没提醒你。” “别卖关子了。”风连知道事情严重,而且他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上一秒还为风旬能拿得起剑高兴,下一秒就再次失去了希望。 叶维青冷冷盯着萧林雪:“我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谁给你的?” 萧林雪到底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被长辈这么一凶,便委屈地说了:“是关前辈送我的。” “哪个关前辈?” 萧林雪不满道:“当然是楚长老的妻子。” 叶维青捏着簪子,满心愤怒无处发泄,“那你知不知道,这簪子上涂抹的药气,与你风旬叔叔的一味药相克?” 轰! 风连脑子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呆呆看着叶维青手上的簪子,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南小鸟送的手榴弹x2!么么哒~ 第51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本来打算发两章的,结果时间弄错了orz 前头说的优质队友不是指萧林雪,是指她爹。 峰顶的风忽然生出几分寒意,萧林雪打了个冷颤,同样茫然无措。 叶维青冷笑一声,将簪子扔到地上,“风连,风旬到这程度,能不能活下去,我也不知道。” 眼见风旬就要好起来,却突然出了这一茬事,他怎能不愤怒心冷? 即便萧林雪不知情,即便萧林雪没有任何害人之心,他也无法不迁怒她。 风连喃喃道:“可是为什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忘了,”叶维青提醒他,“楚明提供的那张地级丹方,就是为了治疗断脉之症,只是疗法与风旬的疗法不同,可其中有几味药是一样的。” 要是他没猜错,关如柳等人一定以为大师为风旬治疗,是依照那张地级丹方。 而楚明与丹药打交道多年,熟知各类药材的药性,想要找出相克的味道来,简直轻而易举。 虽然大师的治疗并非那张丹方,但瞎猫碰上死耗子,风旬就是这么倒霉。 在星月宫,晏休、叶维青以及陆百草都会极为小心,从不让风旬碰上那些相克药材,以免冲撞出事。 然萧林雪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 簪子上涂抹的药香,通过风旬的嗅觉进入体内,与其中一位药材产生过激反应,于是,前功尽弃。 “不可能!”萧林雪大声反驳,她听明白了,是她头上戴的这个簪子导致风旬叔叔出事,而送这个簪子的关前辈就是罪魁祸首。 这怎么可能? 她急切为其辩驳:“关前辈根本就不知道我要来星月宫,就连昊哥哥都不知道!” 叶维青看向风连。 风连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他听到自己问:“那天你为什么在藏书楼?” 据他所知,萧林雪想要什么书,多的是人送过去给她,她一个人出现在藏书楼做什么? 而且他记得,那天萧林雪头上的簪子就是这个。 萧林雪虽不满他们的怀疑,却还是诚实道:“是昊哥哥想找一本剑谱,他们家没有,我就想去藏书楼找找。” “什么剑谱?”风连冷漠问。 “不知道,他说他想尝试一下不可能的剑谱。”萧林雪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其实一点也不笨,就是过于相信楚家人,也过于天真单纯。 如果楚昊想要剑谱,其实只要跟楚怀说一声就可以了,楚怀总会比她来得靠谱。 只是她当时想为楚昊做点什么,所以就亲自前去藏书楼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明白两位长老在怀疑什么,“虽然我是因为昊哥哥去的,可他也不知道我要去啊。而且就算我去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会央求风长老带我来星月宫。” 她不明白,为什么叶长老要怀疑关前辈,明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啊! 风连愣怔半晌,忽然倒抽一口凉气,满目悲凉,声音沙哑至极:“丫头,他们在下棋,你就是那颗棋子。” 萧林雪太好骗了,也太好掌控了。 只要知道她的性情,就很容易暗中推动她去做某件事情。 楚昊知晓萧林雪爱慕他,所以他故意说出想找一本剑谱的话,他知道这样说,萧林雪一定会亲自去藏书楼找给他。 楚昊也知道,萧林雪嫉恶如仇,所以他故意在萧林雪面前与楚明谈及星月宫主欺压弱小之事,故意在萧林雪面前谈论“星月宫主是魔修”这件事,鼓励她去星月宫“除魔卫道”。 他太了解萧林雪了,以致于萧林雪后续的每一步,他都能猜出来。 可是,他们都不了解星月宫主。 叶维青心口发紧,如果真相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如果事情真的成了的话,那么,风旬和大师会面临什么,他不敢想象! “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风连木然道,“如果萧丫头没有见到我呢?如果萧丫头没跟我说要来星月宫呢?” 叶维青面无表情:“簪子上的药香具有粘附性,且通过气流传播,挥发范围较广,只要她去藏书楼寻过剑谱,三日内去找剑谱的都会沾上身。” 他看一眼风连,“而你,返回星月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风旬,长途奔波之后,你在见过风旬之后,必然会使用除尘术。你身上沾染的药香很轻微,风旬不会立刻被影响。等你用过除尘术或者换一件衣服后,他便会出事,到时候,死无对证。” 寻不到风旬出事的原因,风连一定会将责任放在大师身上,即便他不找大师“报仇”,可仅凭大师“治死”风旬这件事,就足够大师名誉扫地了。 “他们又怎会知道我的习惯?”风连咬牙切齿,就是不愿相信。 叶维青嗤笑,“我不过与你同住星月宫数月,便已知晓你的习惯,更遑论与你称兄道弟数十年的楚怀?风连,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没法接受啊。”风连痛苦地揪住头发,“叶维青,如果他们都猜错了,岂不是徒劳无功?” “那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叶维青目光微恸,他理解风连心中拉锯般的痛苦,“而且,你怎知他们没有后招?” 一滴泪蓦然爬出风连眼眶,他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旬是我弟弟啊!他是我弟弟啊!” 他把楚昊当成亲子侄对待,他当然也希望楚怀将风旬当成亲弟弟。 就算不盼着小旬好,至少别害他啊。 他一是为风旬可能会死感到悲痛,二是因为被好友背叛利用感到心碎。 两者一结合,即便是心如木石的人,也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旁的萧林雪受他感染,不由落下泪来。 即便她未存杀心,可风旬的确是因她将死,听明白整件事的她,虽也不愿相信楚昊骗她,可风旬出事是她亲眼所见,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连一只蚂蚁都没杀过。 这么想着,她泪流满面,一咬牙,硬生生跪在院中,面对丹堂紧闭的大门,垂首不语。 叶维青心中涩然,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他只能祈求大师能够再创神迹。 他还能再期待一次吗? 丹堂内,晏休已燃起丹炉,她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炼成一炉丹药,然后一股脑喂进风旬嘴里。 风旬来者不拒,反正他已经这样了,最差还能差哪儿去? “大师,生死由命,您莫要太劳累了。” 大悲,大喜,再到大悲,风旬已经看淡了。 晏休丝毫未停手中动作,“别多想,总会有办法的。” 这样的风旬,不由让她想到现世的自己,在她得知自己永远无法修炼的时候,她就是这种一切看淡的心态,所以即便小师妹用她的名字写成大反派,她还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很珍惜,也很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风旬不能死,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理智上。 “大师,谢谢您。” 风旬静静躺在榻上,目光温柔地看向忙碌的晏休。他能看出来,大师的双手都在抖,他也能看出来,大师是真的在拼尽全力要救活他。 风连的哭嚎声不断从外面传来,风旬听得心烦意乱,可连呵斥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让风连要哭找个清静的地儿,别在这儿打扰大师,大师已经够心累的了。 晏休的确很心累,她已经完全顾不着外面是谁在哭,她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的手不要那么抖。 “等你好了再谢我不迟,”晏休很担心风旬心存死志,也试图通过对话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现在给你喂的都是大补之药,等喂足了,我会给你下猛药,之前是担心你身体受不住,可现在不一样,再差也不会更差,你愿不愿意尝试?” 循序渐进总归比下猛药来得稳。 之前风旬的身体完全可以慢慢调养,不需要下猛药,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死,要么下猛药求取一线生机。 风旬毫不犹豫:“我愿意。” 死之前有一个人为自己这般殚心竭虑,他也无憾了。 此时此刻,正在修炼的殷无尽,因为敏锐的五感,隐约听到丹堂外的哭声,不得不暂停修炼。 他起身飞往丹堂,便见丹堂外萧林雪垂泪跪着,叶维青站在院中一动不动满目悲切,风连蹲在地上呜咽哭嚎。 丹堂的门紧闭着,里面有他熟悉的气息。 是尊主在里面炼药! 他眸子瞬间冷凝,一把揪起风连的衣襟,见他毫无反抗,便将他扔出星月峰下。 吵着尊主炼药的人都该受到惩罚。 这波雷厉风行的操作终于让叶维青回过神来,他看向少年,正巧与少年目光相对。 殷无尽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何其聪明,见到这样的场景,就猜出了大概。 无非是萧林雪惹事,风旬病重,风连因此悲痛哭泣,叶维青深感绝望。 而他家尊主,依旧没有放弃风旬的生命,正在尽力挽救他。 少年默默站在院中,他要在这里等丹堂的门从内打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嘶哑疲倦的声音从丹堂内传来,“叶维青,你进来。” 叶维青浑身一震,深吸一口气,垂眸推开门,进了丹堂。 在他关门的间隙,殷无尽捕捉到他家尊主倚在丹炉旁矮几上的消瘦身影。 还有浓郁的药味喷薄而出。 心疼在胸腔处极致蔓延,殷无尽紧抿唇瓣。 自他知晓晏休身份后,他就知道晏休一直在坚持服用凝雪丹。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她在服用凝雪丹——否则早就发现她女修的身份了。 凝雪丹的效用他已牢记于心,受伤或生育后的女修有大用。 尊主断然不是因为生育,那么就只有受伤。 什么样的伤才需要连续不断地服用凝雪丹?殷无尽压根不敢想。 他只知道,他的尊主正拖着病体,极力抢救一位垂危的病人。 第52章 叶维青前一百多年经历过太多太多,却没有一次经历让他这般震撼过。 他眼睁睁看着濒死的风旬,被晏休一点一点救了回来。 这个过程耗时两天两夜,他无数次发现晏休的手臂在抖,又无数次见证一炉又一炉丹药的诞生。 他明知道晏休将近力竭,却什么也做不到。他从未生出过这般强烈的渴望,他渴望变强,渴望能够帮得上忙。 在他进入丹堂参与救治不久,陆百草也来帮忙,丹堂内除了晏休的吩咐声与风旬的喘息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说话。 风旬倒是比他们三个淡然,甚至在力气生出几分的时候笑言:“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我挺舍不得你们的,还有我哥,要不我选择去鹤仙城好了,好歹还有机会再见面。” 鹤仙城是灵族聚集地,一些修士死后不愿意入轮回,会选择成为灵族,一旦做出选择,就永远失去轮回的机会。 晏休闻言,一巴掌拍下去,“别说话,保留体力。” 这里她最大,风旬不敢不从,嘴角却一直噙着笑意,目光落在晏休苍白纤细的手上。 因为嫌戴手套麻烦,晏休早就摘了。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身份暴露与否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叶维青和陆百草都没注意到,唯有风旬尚存闲心,一直观察着晏休的手,脑子里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最终却释然。 大师身份如何,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会儿会非常痛,你且忍忍,忍过去了,咱们就成功了。”晏休端来一碗丹药,那药味闻着就刺鼻。 风旬笑了笑,“大师希望我好起来吗?” “当然!”晏休不由分说,捏着他的脸颊将丹药倒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风旬无需吞咽,药力就已流入喉管,深入五脏六腑。 极致的疼痛陡然袭来,他忍不住呜咽一声,死死咬紧牙关。 太疼了,实在太疼了。 他已经忍了二十年了,他不想再忍了,真的不想再忍了。 风旬早就觉得累了,要不是一口气撑着,他早已自戕。 可是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忽然,一股灵力从他的手腕传来,穿过经脉,一点一点将他那些药力包裹住,然后令其缓缓释放。 这样一来,风旬的痛苦减轻不少,可晏休的神经却绷得极紧。 她不敢有丝毫差错,她必须得全神贯注。 叶维青与陆百草分站两侧,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扰到晏休发挥。 一旦失控,风旬将再也承受不住打击,届时一命呜呼,谁也救不了,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晏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连幂蓠都黏在脸上,汗水顺着幂蓠往下流,落在风旬掌心。 他微微一颤,蓦然睁开双眼,见到晏休的情状,眼泪瞬间滑过眼角,滚入鬓边。 第四天,丹堂的门还是没有开。 第五天,殷无尽依旧守在丹堂门前。 第六天,福禄阁打来了。 好在福禄阁到来之前,庄冰已经领导符堂学子顺利完成晏休交待的任务。 欧阳琴在两日前顺利进阶为心动期,回到峰顶了解情况后,立刻召集星月宫所有人,将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 如今晏休根本无法主事,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带领大家守好星月宫。 就连风连都乖乖听她调遣,跪了几天的萧林雪再也不作妖,她不敢跟着风连,只能安静待在庄冰身边。 唯有殷无尽没有参与进去,他只想守着尊主。 如果连尊主设计的杀阵、分神期的风连都挡不住敌人,他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幸运的是,符箓阁这次虽与其他门派合作,可那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在圣元大陆排得上名号的大宗门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小门派的高阶修士不算多,比风连高的更是没有,但和风连不相上下的有一个人。 庄恒在来之前已经摸清了星月宫的情况,知道风连在这,不可能不为他准备对手,反正只要缠住他就可以了。 方圆十里摆的杀阵让福禄阁的人伤亡惨重,可是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等他们闯过杀阵,还是乌泱泱的一片。 风连被人缠住。 星月宫其他人都陷入打斗中。 护宫大阵被无数符箓、法器砸中,金光不断闪烁,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大阵的运行需要灵力。 符箓中本身含有灵力,一个大阵的灵力在受到不断攻击后,可以维持一天一夜,所以在这一天一夜后,必须要有人持续不断灌入灵力,才能维持大阵的运行。 晶石可以,人也可以。 欧阳琴手里有不少晶石,但维持一个大阵需要很多晶石,这是个无底洞,再多的晶石都有可能兜不住。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福禄阁攻阵第一天,齐望千和聂尚都来帮忙。 福禄阁攻阵第二天,欧阳琴耗费无数晶石,才堪堪维持住金色符阵。 福禄阁攻阵第三天,惊器楼援兵到来。 庄恒皱眉看向齐望千,“你们惊器楼当真要与正道为敌?” 他这边人数虽多,但伤亡极为惨重,要是再攻破不了护宫大阵,他就得打道回府。 眼见星月宫快要顶不住,没想到惊器楼在这关键时刻拦路,庄恒自然愤怒不已。 齐望千满目冷漠:“正道?你们竟厚颜自诩正道?” “星月宫主是魔修谁人不知?”庄恒大声诘问,“你们惊器楼助纣为虐,岂非正道叛徒!” 一直在大阵里参与战斗的萧林雪再也忍不住,她这几日背负着对风旬的愧疚,又亲眼见到无数鲜血死亡,内心充斥着震惊与痛惜。 她震惊于宗门外面竟然有这么多纷争,痛惜于修士之间自相残杀失去性命。 她立刻站出来,大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星月宫主是魔修,可星月宫主从未主动伤人!” “哈哈哈,”庄恒狰狞大笑,“他都快把风旬治死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还在为他说话!” 他怎么会知道风旬病危这件事? 齐望千皱起眉头,与贺长亭对视一眼。 而且,大师抢救风旬的第六天,福禄阁就突然攻来,要说没有消息来源,他们都不信。 两人顿时瞪大眼睛,糟了! 贺长亭连忙往峰顶赶去。 此时此刻,丹堂外,殷无尽遍体鳞伤,为了保护丹田与脏腑,他显现出坚硬的鳞片,可是对方修为到底高他不少,剑尖刺破鳞片,狠狠一挑,数枚鳞片带着血落在地上,泛着海蓝色的光芒。 剑修学子穿着一身学子服,学子服上已沾上鲜血,他俯首看着地上鲜血淋漓的殷无尽,笑得极为畅快:“我实在想不通,星月宫主为何要收你这样的杂种为徒,原来星月宫主本就是魔修,太令人恶心了。” “她……不是……魔修。”殷无尽紧紧握住点苍剑,一双眸子尽是坚定。 他不能让这叛徒闯进去,他不能让尊主这么多天的心血毁于一旦! 尽管浑身痛不可遏,他也绝不退缩! “怎么?你还拿得起剑?”那剑修不屑一笑,长剑径直刺向殷无尽。 点苍忠心,幽蓝色剑尖死命抵住剑修长剑,不让它前进分毫。 只可惜,殷无尽失血过多,已无力提供灵力给它,它不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落在殷无尽胸前。 殷无尽含着鲜血看着蔚蓝天空,瞳孔中映出剑修重新举起的长剑,忽然闭眸笑起来。 一曲天籁悠悠而起,仿佛由天地间最美的音符汇成,温柔地抚摸众人的耳朵,轻易勾出人们心中最深刻的欲望,引领他们走向最美好最向往的圣地。 方圆十里内,听到这歌声的每一位修士,都放下了手中的法器,面带微笑沉醉在他们的圣地上。 那里有他们想拥有的一切,在那里,他们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多么美好啊,要是他们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就好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在意动,除了丹堂里的三人,以及殷无尽自己。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仰望神秘的苍穹,唇角不断有鲜血涌出,可他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去擦了。 血越来越多,顺着他的脸颊淌到地上,在他的后脑及肩颈出洇湿一大片。 他越是吟唱,血就涌得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嘶哑。 直到气力殆尽,直到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才颤着唇,停了下来。 可世界还停留在他美妙的吟唱中。 殷无尽想,他已经尽力了,是他无能,护不了尊主。 黯淡的海蓝色眸子缓缓阖上,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丹堂的门终于开了。 由内而外。 殷无尽听到声音,尽力睁大眸子去看。 模糊的视线里,一道熟悉的墨色身影疾至他面前,苍白的指尖捏住一颗丹药硬生生塞入他口中。 丹药泛着七彩的光,像极了眼前这人,耀眼而又夺目。 “尊主……”他张了张唇,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清越动听。 晏休紧握住他手腕,语调极温柔,“没事了,有我在。” 下一秒,少年欣慰闭上双眼。 晏休抚了抚他沾血的脸颊,将少年交给身后的叶维青和陆百草,“照顾好他。” 少年失去意识,歌声营造出的梦幻圣地如泡沫般,一戳就破。 院中的剑修倏然醒过神来,尚未来得及握住剑,便见眼前黑影一闪,他便失去了意识。 晏休单手拎着他的尸体,缓缓向峰下走去。 每走一步,威压便加重一分。 她将那剑修叛徒的尸体扔出金色符阵外,那尸体如同长了眼睛,直直砸向庄恒。 庄恒虽用了防御阵,可晏休早已在尸体上放了金色破阵符。 尸体砸在防御阵上,符光闪现,阵法破碎。 庄恒被兜头一砸,整个人陷入深坑内,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 众人正惊疑不定时,一道黑色高瘦身影倏然出现在阵前。 下一秒,恐怖的威压全面席卷,有些人承受不住,纷纷吐血倒地,修为稍微高一点的,只能艰难跪在地上。 “诸位,今日之仇,本尊誓不罢休!” 来自于合体期大能的怒火,在场的又有谁能够承受得了? 晏休广袖一震,苍白细瘦的手中忽然出现许多金色符箓,那些符箓犹如金色流光,飞快聚集于福禄阁众人上空,连接成一座巨大的杀阵。 她是喜欢和平的,可今日却要大开杀戒。 泛着金色符光的杀阵,是祭奠他们这些亡魂最好的礼物。 星月宫众人全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挥手间摆出前所未见的超级大杀阵,看着她挥手间便取无数人性命。 世人多不了解星月宫主。 她温和,不代表她好欺负;她仁慈,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齐望千深深看她一眼,正想着大师还能有何高招,却见面前的身影微微一晃,然后向后倒去。 贺长亭就站在晏休身后,见她倒下,心脏骤缩,下意识伸手去接。 单薄的身躯落入怀中,怎么这么轻?而且身上的衣服似乎完全湿透了。 他猛地抱起晏休,急忙往丹堂飞去。 正在为殷无尽治伤的叶维青听到动静,抬头望去,就见贺长亭一脸惊慌。 “尊主晕倒了!快!” 丹堂设有病榻,贺长亭将晏休放在与殷无尽并排的榻上,让出空间给叶维青。 叶维青心中虽焦急,面上却故作淡定,伸手搭上晏休的脉。 瞬间瞪大眼睛,大师竟真是女子!莫非他的猜测是对的? “尊主如何了?” 叶维青眉头紧紧皱起,“气血严重不足,晕倒乃劳累所致,没有什么大碍。” “那你还不快给他治!”贺长亭焦急得连贵公子的形象都忘了。 叶维青正要搭话,一旁的陆百草忽然道:“我来罢,外头应该还有伤员,叶长老,麻烦你了。” “好。”叶维青利落起身,拽起贺长亭就走。 待两人身影消失,丹堂门也紧闭上,陆百草倚在晏休榻边,伸手抚上那道黑色幂蓠。 轻柔而郑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夜钥的地雷!么么哒~ 第53章 陆百草的手刚碰到黑色幂蓠,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做什么?” 她猛地顿住,抬首看向榻上的少年。 少年正睁着一双幽蓝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似乎只要她动一下,他就立刻翻身而起阻止她。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陆百草很是惊异。 按理说,殷无尽越级使用鲛人吟唱,嗓子都唱出了血,加上被那剑修伤得那么重,不可能这么快就苏醒啊。 殷无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醒,他只知道方才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快点醒过来。 或许是因为他太担心尊主了。 尊主本就有伤在身,又耗尽心血为风旬诊治,诊治完还要面临敌人攻阵的局面,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果然,他一醒来就看见尊主躺在旁边,陆百草正要掀开幂蓠。 “尊主给我喂了圣品归元丹,鲛人也有自愈能力,”他随口解释,然后问,“尊主如何了?” 陆百草惭愧低首,“估计是累坏了,我正要给尊主服用丹药。” “我来。”殷无尽硬撑着从榻上爬起来,掌心瞬间出现一瓶丹药,这是以前尊主给他的,他一直都留着。 他蹒跚走到榻前,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陆百草的视线。 陆百草约莫猜出他的意思,便避嫌不再去看。 殷无尽不愿她知晓尊主真容,他又是尊主唯一的徒弟,他的意思就是尊主的意思,陆百草只能遵循。 她转身进入内堂。 殷无尽在她走后,轻轻掀开晏休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极消瘦的脸。 从五官上看,这张脸秀丽无双,可是眉尾眼角处,俱生出几缕可怖的纹路,看上去极为邪恶,若是叫人瞧见,定会坐实尊主“魔修”之名。 他不敢让尊主冒这个险,也不愿让别人因此忌惮尊主。 尊主就应该受万人景仰。 圣品归元丹和凝雪丹被喂入晏休口中,不过一会儿,她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殷无尽仔细端详她片刻,目光在那些诡异纹路上逡巡半晌,后伸手重新遮住她面容,动作极致温柔。 他怕惊扰了她沉眠。 须臾,陆百草从内堂走出,见少年依旧立在晏休榻前,不由关切道:“你重伤未愈,先躺下休息罢,尊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没事,我守着尊主。”殷无尽半跪半倚在榻边,嗓音之嘶哑可以与晏休相媲美了。 陆百草心疼他,也心疼晏休,数日来一直忍着的泪水蓦然涌出眼眶。 她几近哽咽,“你是尊主的徒弟,尊主素来关心你。若是醒了之后见你伤势未愈,岂非徒添担心?” 殷无尽一怔,倏地轻笑起来,“你说得对。” 他站起身来,似乎打算往丹堂外走去,却又转身问:“风旬如何了?” 陆百草又哭又笑道:“他救回来了,尊主做到了。” 殷无尽再次笑了,他由衷为晏休感到高兴,尊主做到了,她拯救了一条人命,就像当初拯救自己一样。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闯进来。”殷无尽说道。 他现在谁也不信。 陆百草坚定颔首:“我会的。” 她跟在尊主身边,亲眼看着尊主是如何耗费心血将风旬救回来的。 以前的她,或者只是敬佩尊主的炼药技术,可如今,尊主就是她心目中的神。 一位仁慈的神。 殷无尽回首看一眼沉睡的晏休,毅然带着一身伤去往天雷谷。 天雷谷有湖泊,水能治愈鲛人的伤,他需要尽快好起来,不让尊主担心。 星月峰下,自晏休耗尽最后一丝精力,扔下巨大杀阵后,庄恒带领的所有弟子,都命丧杀阵之中。 晏休本没有打算大开杀戒,可是她若是再不用血腥手段表明立场,修真界的人便都以为她好欺负! 如今的峰下,血流漂橹,无人敢近。 叶维青带领丹堂学子,为受伤学子诊治伤情,风连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一直待在他身边沉默不言。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说话,”叶维青看到他就来气,语气非常不善,“我只能说,风旬的命已经救回来了,可后续能否拿得起剑,还得问大师。” 可是现在大师累倒了。 风连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一直红着,欲哭不哭的。他这样一个高壮大汉,泪眼婆娑的模样简直让人浑身发麻。 而经历过一次战斗洗礼的萧林雪,不再天真任性,她一直沉默跟在庄冰身后,与符堂学子一同帮忙整理战场。 她没见过血,却在这一次手染鲜血。 风将血腥味送入她鼻腔,她几欲作呕,却硬生生忍住了。 想到那叛徒剑修趁星月宫人不在峰顶,去丹堂意图摧毁治疗,想到星月宫主以一人之力,挥手间困数万敌人,却因精力殆尽而昏迷不醒,萧林雪只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星月宫主本可以不必这般狼狈,要不是她,风旬叔叔不会濒死,要不是她,星月宫主也不会如此耗尽心力。 “姐姐,你怎么哭了?”庄严站在她身旁,小大人般道,“你是不是怕见到死人?不用怕,他们都是坏人,你不用难过。” 经过这几日,萧林雪已经知道庄严和庄冰的身份,这也让她更加敬佩愿意收留两人的星月宫主。 “我不是怕死人,我只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觉得愧对很多人。”她抹了抹眼角的泪。 庄严点点小脑袋,“尊主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知道错了,以后改掉就行了。” “你说得对,”萧林雪神色渐渐坚毅起来,“我会改掉的。” 庄恒死了,福禄阁群龙无首,乱象丛生。 这一场战斗之后,星月宫之名更加响彻修真界,一些之前还在观望的门派,不禁重新衡量起这个尚且年轻的星月宫。 而关于“星月宫主”是魔修这件事,本就没有多少人相信,在庄恒死后,更加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说了。 星月宫重归宁静。 天雷谷,殷无尽从湖泊跃至岸上,于储物戒中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修士的头发长得都很快,如今他的头发已经齐肩,披散在双颊和肩头,极为柔顺好看。 经过湖水一天一夜的滋润,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他未作丝毫停留,直接御剑驶向丹堂。 殷无尽来的时候,陆百草正在给风旬用药。 见他来了,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尊主已经醒了,正在主殿闭关,她嘱咐我和叶长老负责调养风旬身体,不让其他任何人进入丹堂。” 殷无尽立刻收回即将迈入丹堂的脚,“闭关?” “尊主在沉睡时,身上灵力忽然波动,她醒后就说要闭关,估计是要进阶了。”陆百草由衷为晏休感到高兴。 合体期大能进阶,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殷无尽自然也知晓,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尊主实力大增,是连日来最令他高兴的一件事了。 他立刻回到主殿旁的偏殿内,等待尊主进阶成功。 因为晏休吩咐,陆百草和叶维青都不让风连进入看望风旬,他心虚不敢硬闯,只好拼命在剑修学子上发泄满腔悲愤。 因为剑修学子中出了叛徒,虽然那叛徒已经粉身碎骨,可风连还是感到一阵阵后怕。 若非殷无尽在最后关头不要命地抵抗,或许风旬已经魂归天外,又或许,就连大师都会出事。 这么一想,他欠下的人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些与他无亲无故的人都在奋力帮助风旬的时候,他的至交好友却为了一己私利暗害小旬。 风连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楚怀非要针对大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三十年前的晏家满门,楚家的确难辞其咎。 一名剑修学子被他狠狠打趴下,面对他阴沉的脸色,敢怒不敢言。 风连刚要喊下一位,门外忽然出现贺长亭的身影。 “风长老好威风,”俊秀男人挑眉一笑,“就算心中不忿,也不能拿我星月宫的学子出气罢?” 他看一眼学子们忐忑求救的目光,在风连开口前继续道:“我身为执法堂掌事,收到学子的传讯,自然要过来看一看。风长老,体罚学生的教学方法不可取,这是尊主的嘱咐。” 风连自知理亏,“是我没忍住脾气,我道歉。不过剑修学子中出现叛徒,我现在没法心平气和教授。而且,强压之下才能更好地发掘自身潜力,否则一辈子都学不会更高深的剑法。” “你说的有点道理,”贺长亭眸色变深,“执法堂里有一处剑阵,不如你去里面待上三天,顺便发掘发掘自己的潜力?” 剑阵乃晏休所设,专门针对犯错的剑修。 风连之前听说过,闻言没有反抗,直接跟着贺长亭走了。 他现在迫切需要发泄。 晏休没法主事的日子里,星月宫众人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开始,大家都有些茫然无措,不管做什么,心都没法定下来。 四位殿主以极快的速度成长。 欧阳琴统筹全宫上下,有条不紊安排各殿各堂事宜;姜刀不再只顾着挥舞自己的大刀,她有事没事都会跟学子们切磋,迫使他们提高战斗技能;贺长亭刻苦修炼,一手银针练得愈加出神入化,他还给晏休绣制了许多套衣服,等晏休出关后送给她;陆百草尽心照顾风旬,与叶维青一同竭力保住风旬,等待晏休回归。 除此以外,符堂的庄冰自告奋勇为学子授课;器堂的齐望千与殷无尽一同教授学子;就连萧林雪都变得极为认真,一刻不断地练剑,并毫不吝啬指点修为低下的学子。 一次劫难,让星月宫前所未有地凝聚起来。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等她出关。 三个月后,圣元历翻过一页,进入新的一年。 殷无尽正在偏殿巩固开光中期的修为,突闻一声惊雷,于天雷谷上空炸响。 他猛地睁开双眸,奔出殿门,望向不远处的天雷谷,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灿然一笑。 他的尊主,出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双更呦~ 谢谢更新慢的000的地雷!么么哒~ 第54章 合体期进阶洞虚期的场面,许多修士终其一生恐怕都无缘见到。 而星月宫众人与碎秋城的修士,却在新年的第一天亲眼感受到了劫雷毁天灭地般的磅礴力量。 天雷谷中,晏休闭目立在空地上,静静等待第三道劫雷的落下。 三个月前,她耗尽精力后陷入沉睡,却在昏睡第二天体内灵力突然暴涨,硬生生将她从酣睡中惊醒,她只好跑去主殿闭关。 本想着合体期进阶到洞虚期不会这么快,可没想到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越过了那道门槛,进入一个崭新的境地。 劫雷将至,晏休不得不冲出主殿奔赴天雷谷。 最后一道劫云裹挟着肃杀之气,盘踞于晏休上空,紫黑色的云团缓慢蠕动,正在酝酿一道令人生畏的劫雷。 晏休不惧。 穿到这个世界已经是天道的馈赠,她从不贪心。 只要她尽力了,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她该得的。 万人瞩目中,最后一道劫雷终于落下,直击晏休头顶,她手持沉玉剑,肆意挥舞出无数绝妙的剑式,以此来抵挡劫雷的力量。 紫黑色雷电劈在沉玉剑上,沉玉剑呜呜铮鸣,在晏休手中宛若惊天蛟龙,与雷龙斗得难舍难分。 不久后,雷龙渐渐势弱,而经历雷电洗礼的沉玉越战越勇,其光芒之盛,已完全压制住了劫雷。 晏休手臂一扬,冲天剑意陡然刺入劫雷之中,硬生生将劫雷劈成两半,渐渐消散在高空之中。 须臾,劫云俱散,苍穹重归碧蓝,天道降下万丈华彩笼罩晏休,沐浴其中的晏休只觉得体内灵力不断暴涨,直到那一道壁垒“啪”地一下碎裂。 她进阶了。 圣元大陆上最年轻的洞虚期修士华丽诞生。 洞虚期的修士,在整个圣元大陆都屈指可数,且那些修士皆闭关修炼,几乎已经绝迹。 像晏休这样身兼圣品炼药师的,绝无仅有。 这可是洞虚期的圣品炼药师啊!这可是连渡劫丹都能炼制出来的人物! 而且,晏休在万人瞩目中成功进阶,便已狠狠撕下别人恶意贴在她身上的标签——魔修。 天道馈赠的万丈华彩,向世人证明了一切。 峰顶上,殷无尽默默地看着那个光芒耀眼的人,幽蓝色眸子里尽是尊崇与温柔。 他的师父,他的尊主,本就该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叶维青缓过神来,羡慕而又崇拜地看着晏休御剑而归,对身边的陆百草道:“咱们也要努力修炼。” 在修真界,元婴期的炼药师少有,他绝对算是佼佼者,可面对晏休,他才觉得自己多么渺小。 陆百草狠狠点头:“尊主是当世第一人,我们自然不能丢他的脸。” “唉,本以为我努努力就能与大师比肩,可没想到大师居然比我更快。”齐望千抹了把脸,连连感慨。 他之前只比晏休低一个大境界,觉得自己进阶合体期肯定比大师进阶洞虚期的时间要短。 万万没想到,现在大师比他高两个大境界了。 天才的世界,是他们凡人永远无法参透的。 搁以前,齐望千也是人人艳羡的天才人物,不过数月,他完全被晏休折服,在晏休面前,他就一普通修士,根本算不得什么天才。 “人外有人”这个道理真是亘古不变。 在场人均为晏休感到高兴,等晏休御剑落在面前,殷无尽率先上前,眉眼俱生喜意:“恭喜尊主!” 晏休心情愉悦,见到自家小徒弟活蹦乱跳更加高兴,不由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数月不见,长了。” 以前那个满是毛茬的脑袋一去不复返,现在少年的头发已经高高束起,露出一张俊俏至极的脸,冰蓝色的眸子仿佛盛满了幽静的湖水,安宁而深邃。 殷无尽点点头,“尊主,先回主殿罢。” 闭关三个月,众人还有很多事要禀告晏休。 晏休颔首,带领众人行至主殿,于圆桌旁依次坐下,殷无尽如往常一般立在她身后。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诸位辛苦了。”晏休温和道了一句开场白。 她神识早已覆盖全宫,见诸事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杂乱,便知她不在的时候,大家将星月宫治理得很好。 欧阳琴是大管家,第一个开口:“咱们都是宫中一份子,守好星月宫是应该的。” 其余三位立刻附和。 晏休极为欣慰,一边聆听他们叙述这三个月的事情,一边夸赞他们。 等了解得差不多,她才问陆百草和叶维青:“风旬如何了?” 她之前已交待两人维持风旬性命的法子,陆百草立刻认真道:“风旬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陆百草抿抿唇,有些好笑道:“只是他很想念尊主,希望尊主您出关后去见见他。” 其余人都笑起来。 晏休无奈摇首,“自然会去见他,不过风连去哪了?” 贺长亭一脸无语:“他又体罚学子,被我关进了剑阵里。” 这三个月,风连几乎每隔几天都得去剑阵里走一遭,每次出来全身都是伤痕,却还咧着嘴笑。 贺长亭有时候不得不猜测,风某人就是因为想去剑阵,所以才对那些学子下狠手。 不过下狠手也不是没有益处,那些学子的狠劲儿都被他激发出来,如今剑法精进不少,有几个还成功进阶了。 强压也能出人才,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了他的解释后,晏休沉默数秒,感慨道:“那就让他在里面待着罢。” 复顿了顿,面向欧阳琴:“福禄阁攻阵之事虽已过三个月,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晏休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虽然庄恒已死,福禄阁已散,可那些参与进来的门派,也该受点惩罚。 “尊主请吩咐。”欧阳琴和其他人均肃起脸色。 晏休淡淡道:“昭告修真界,参与攻阵的门派,日后星月宫所出丹药、符箓、法器等,皆拒绝与其交易。” “是!”欧阳琴也觉得就应该这样做,不过,“尊主要向修真界交易符箓和法器?” 晏休颔首,“金色符箓,想必很多人会喜欢,还有通讯器,”她看向殷无尽,“与惊器楼合作之事交给你来处理。” 金色符箓,何止很多人会喜欢?应该说没有人不喜欢吧! 在座的均默默腹诽。 至于通讯器,这可是双神器,又如此便捷,肯定会受人欢迎。 说到通讯器,晏休忽然想到一点,她问殷无尽:“那日剑修叛徒攻击丹堂时,你为何不向其他人求援?” 若是及时开启通讯器,让峰下的上来救援,他也不需要差点丢了命。 “尊主,这不是无尽的错,”欧阳琴主动承担错误,她眼眶微红道,“您虽为我们配备了通讯器,可我们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出战时没有想起来这回事,等事情平息下来,才发现大家的通讯器里都有无尽的神识印记。” 其他人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他们之前只是觉得双神器听起来很厉害,但大家基本上一直待在星月宫里,没什么需要联系的地方,故没将通讯器的使用放在心上。 若非殷无尽拼死护住丹堂,他们将酿成大错。 自那件事后,他们皆时刻注意着通讯器,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晏休望着殷无尽,心蓦地就疼了。 她还记得自己打开丹堂大门时看到的场景。 少年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幽蓝色的眸子光芒尽敛,口中的鲜血汩汩流出,不少鳞片都落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她当时也是强撑着杀了那个叛徒,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布了巨大的杀阵,终于到强弩之末。 三个月后,当她再次看到完好无损的小徒弟时,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徒弟那时候会有多么绝望? “尊主,我没事。”殷无尽察觉到晏休的情绪,不由弯唇笑起来。 他长大一岁,相貌比之前更盛,这一笑满室生辉。 晏休直接从储物戒中掏出许多丹药符箓,一股脑儿塞给他:“就当为师奖励你的,收下罢。” 掉那么多鳞片,得多疼啊。 也不知道那些鳞片是被扔了还是被捡起来了。 她心里可惜那些鳞片,草草交待了一些事后,就将几人赶回各殿各堂去了。 殷无尽没走,他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掏出一只锦囊,递到晏休面前,眼睫轻轻颤动,似乎极为忐忑。 “尊主,这个送给您。” 他记得尊主以前赞过自己鳞片的,那些掉落的鳞片他自己捡起来洗干净了,颜色还是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尊主喜不喜欢。 他把每个鳞片都磨平了棱角,使之成为一模一样的圆形鳞片,在上面穿了孔,还特意找贺长亭帮他编织成手链。 他觉得这串手链戴在尊主手腕上,一定很好看。 晏休不知这些,好奇打开锦囊一看,嚯!一串泛着蓝色光泽的圆片手链,虽简单,却正中心怀。 她细细摩挲那一枚枚圆片,低低问道:“这些都是你的鳞片罢?” 真的很漂亮。 “尊主喜欢吗?”殷无尽期待问。 晏休立刻点点头,“喜欢!”喜欢之余还很心疼。 殷无尽唇角上扬,少年人的高兴跃然脸上,他躬身拿过手串,期待地看着晏休:“我能替您戴上吗?” 他眼中的笑意太过明显,晏休差点被晃花了眼,愣愣点头:“当然可以。” 殷无尽笑意愈浓,他轻柔褪下晏休的左手手套,纤细白皙的手映入眼帘。 这只手看似柔弱,却能炼出圣品丹药;看似纤细,却能锻出神品法器;看似苍白无力,却能制出金色符箓。 而这样的手,属于一位女子。 他神情太过郑重,似乎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晏休心里微觉异样,遂故作调侃:“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孝敬给我,日后若是喜欢上哪位女修,岂非容易造成误会?” 毕竟是贴身的私密之物。 晏休方才觉得没什么,可这句话一出,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殷无尽动作微顿,不禁笑了笑:“不会有的,这个只会送给尊主。” 鳞片手串终于戴在了晏休手腕上,蓝色鳞片与苍白手腕极为相衬。 殷无尽觉得,再没有人比尊主更加适合这串手链。 “很好看。”晏休又干巴巴赞了一句,然后重新戴上手套,放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这串手链。 殷无尽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唇角轻轻翘起,“尊主,我去修炼了。” 不等晏休作答,他就恭敬退出殿门。 晏休沉默半晌,忽然在心里长叹一声:青春期的小徒弟貌似有点不对劲啊!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有点奇怪,只好起身去往丹堂。 风旬还等着她呢! 第55章 风旬在榻上躺了三个月,跟前二十载相比,这已经算是一个极为轻松的活儿。 可顶不住他想见晏休啊。 每天叶维青或陆百草给他喂药的时候,他都会问一句“大师出关了吗”。 见两人摇头,他总是失望垂眸。 如果说,之前他将能治好自己断脉之症的晏休当做救命恩人,那么现在,从轮回之门前被晏休硬生生拽回来的他,则是将晏休当做了心中的神明。 一日不见神明,他将一日不得安宁。 叶维青和陆百草并肩进入丹堂内室,风旬神色略带激动,看到两人就问:“我刚才听到劫雷声了,是谁在渡劫?大师吗?大师是不是已经出关了?” 两人对视一笑,均忍不住笑起来,却没告诉风旬,只默默给风旬检查身体。 风旬以为自己的希望再次落空,不由黯下眸子。 不一会儿,叶维青给他喂了药,正要吩咐他好好休息,堂外忽现一道身影,清瘦高挑,一袭黑袍及地,行走间起起伏伏。 风旬循声望去,蓦然呆住了。 他想开口唤“大师”,可嘴唇张张合合,颤抖得不行,就是没能叫出来。 叶维青和陆百草觉得好笑,晏休也笑着坐在他榻边,伸手搭上他的腕脉,温和道:“这三个月辛苦了。” 任谁躺在榻上没有自理能力,心态都不会有多好。 风旬微微摇首,清俊却憔悴的眉目浮现几分笑意,“大师辛苦,我不辛苦。” 若非大师耗尽心力,他早就入了轮回之门,哪有现在的光景? 须臾,晏休收回指腹,语调欣慰:“叶长老和陆殿主将你照顾得很好,身体调理得不错,接下来可以恢复治疗,而且这次疗程会比上次短不少。” 毕竟下了猛药,虽有些伤身,但见效还是相当快的。 风旬笑:“都听大师的。” 从剑阵出来的风连听闻消息,连忙赶过来要见晏休和风旬。 在晏休出关之前,叶维青和陆百草不会让其余人进入丹堂,不过今天晏休在这,他们只好看向晏休。 晏休问风旬:“要见吗?” “大师认为不能见就不见,大师认为能见就见。”神明说的话都是对的。 在晏休不知道的时候,风旬已进化为晏休的疯狂粉丝。 “那就见吧。”晏休微一颔首。 有些事还是要处理的,她已经闭关三个月,给了罪魁祸首三个月的休闲日子,星月宫那些伤亡,总得清算清算。 得到允许,风连急匆匆冲进丹堂内,见到晏休后又忙踩刹车,目光瞟向风旬,露出一个不自在的笑:“大师,小旬。” 风旬如今气色不错,比那日将死之兆好上太多,风连瞧着瞧着,又想哭了。 这次是感动的。 晏休淡淡问:“找我有事?” 风旬也疑惑看向他。 “我想回一趟宗门,”风连羞愧不已,“之前没见到大师和小旬,我不太放心,现在见过了,我就想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无非就是楚怀和关如柳背叛一事。 晏休问:“有证据?” “那支簪子不算证据?”风连一脸郁愤,“我倒要问问他们安的什么心!就这么看不得小旬好吗!” 晏休笑了笑,“说到底,是我连累了风旬。” 楚怀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却非要针对她,也不知是为何,难不成他与自己一样,都有不安的预感? “大师千万不要这么说,”风旬温和笑道,“谁也不知他们意图为何,或许是看中了大师手中的绝顶法门,那也是他们贪婪的过错,与大师无关。” “对对对,”风连点头附和,“我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所以想回去问个明白。” 一直沉默的叶维青忽然摇首:“你即便去问,他们也不会承认,一个簪子证明不了什么。” 簪子上有药香又如何?有人就是喜欢药香不行吗? 风连也明白,可他不甘心。他将楚怀当成几十年的好友,结果楚怀却要暗害小旬,这口气他忍不了,也不能忍。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高壮魁梧的汉子眼眶微红。 “你之前回去,找到那本剑谱了吗?”叶维青问。 他这么一问,风连顿时想起来,他上次回宗门就是为了那本传说中学不会的剑谱,想记下来让大师看看能不能学会。 毕竟大师全能嘛,也许能学会呢。 “找到了,我还记下了。”风连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块玉简,“都复刻在里面。” 他将玉简递到晏休面前,“我学不会,要不大师试试?” 叶维青紧紧看着晏休,自他诊脉断定大师是女子后,就一直在想,大师会不会与晏家有关,甚至大师就是晏家大小姐。 当年楚怀并未寻到晏家大小姐的尸身,会不会晏家大小姐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遮掩形貌,或许只是为了掩盖身份。 晏休没接,笑了笑,“听闻庄冰与关如柳相像,以致于萧林雪认错了人,不如让庄冰过来试试?” “我喊庄姐姐过来!”陆百草拿出通讯器跟庄冰说了。 须臾,神情冷酷的女子穿一身劲装,英姿勃勃踏入丹堂,见到晏休行了一礼。 “风长老得了一份剑谱,你试试。”晏休示意风连将玉简交给庄冰。 风连依言,盯着庄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庄姑娘真的和关如柳长得像吗?” 他是真不记得关如柳的相貌了。 风旬倒是还记得,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庄冰,愣愣看了她半晌,方感慨一声:“确实极为相像。” 这些话庄冰已经听萧林雪跟她说过很多次了,早已免疫,遂神情无波接过玉简,探入神识,蓦然愣住。 她抬首看向晏休,有些困惑,却未问出声。 晏休微微颔首,“试试罢。” 庄冰闻言,神情变得肃穆,她行至丹堂外的空地上,挥剑而出。 这套剑法她已熟悉至极,不过她如今练习的是晏休改良后的剑法,与这套有些出入,但不妨碍她跟着剑谱展示。 使出这剑法于她而言很寻常,可落在风连等人的眼中,不啻于惊天闷雷。 “怎么会?”风连惊讶张大嘴巴。 他是知道庄冰修为底细的,她以前是福禄阁的人,从未学过剑法,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没法相信,一个从未学过剑法的人,居然在看了玉简之后,顺利使出剑峰所有人都没法练成的剑法。 一套剑法耍完,庄冰收剑入鞘,等待晏休吩咐。 晏休笑问:“风长老以为如何?” 风连:“所以……”庄冰是晏家血脉? 他还处于震惊之中,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此剑法就是晏家剑法,可从庄冰与关如柳极为相似的容貌以及此剑法无人能学这两件事来看,庄冰有很大可能身具晏家血脉。 “不知庄姑娘年岁几何?”叶维青压下心中惊讶,温和问道。 庄冰:“三十三。” 叶维青喃喃道:“年龄对上了。” “与我的身世有关?”庄冰并不笨,从他们方才的交谈中可以察觉到,他们谈论的就是自己的身世。 还有那个与自己相貌极其相似的关如柳。 风连眼中的震惊尚未退去,“你可知,你方才所练剑法,之前无人能学会?” 庄冰闻言,忍不住看向晏休,却未开口询问,只道:“那又如何?” “种种迹象表明,你可能是中洲晏家的血脉?” “晏家?”庄冰皱起眉头,她从记事起从未听闻过晏家,“中洲有晏家吗?” 叶维青长叹一声,“晏家于三十一年前被灭满门。” 之前是三十年前,现在进入新的一年,可不就是三十一年前。 三十一年前,庄冰才两岁,根本不记事,走丢后辗转被福禄阁老阁主所救,从此便以福禄阁的弟子自居。 她没听过晏家,却在叶维青话音刚落时,心脏骤然一痛。 大抵是因为血脉之情无论如何都没法改变。 她抚了抚钝痛的胸口,眼眶酸涩问:“为什么被灭满门?” 而眼前认她做妹妹,又拿出相同剑谱让她学习的尊主,与晏家又有什么关系? “星月宫为什么被围攻,晏家就为什么被灭满门。”晏休淡淡看向风连,“你既然决定要回宗门质问楚怀,就把萧林雪也带回去。” 小姑娘虽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并决定在星月宫恕罪,可是想必风旬不愿意见到她,而且她也不能一直逃避与楚昊的关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次萧林雪没有被“大反派”重伤濒死,她倒要看看,擎云宗掌门还会不会与楚氏统一战线。 风连带着满腔震惊辞别,并带上了萧林雪。 他离开之后,庄冰目光落在晏休身上,默默无言。她心里有个极为荒谬的猜测,可不敢问出口。 “你先回去修炼。”晏休并没有解惑的意愿。 庄冰迅速收敛神情,恭敬离开丹堂。 “明日我会为你治疗,在你痊愈之前,丹堂除我与叶长老、陆殿主之外,其余人皆不得入内。” 晏休觉得之前自己太大意,才让别人有可趁之机。 她说着,竟扔出一沓金色符箓,在半空中连接成阵,笼罩住整个丹堂。 这个符阵只允许他们三人入内。 风旬笑道:“还是大师思虑周全。” 晏休在心里暗叹,她不能不多想啊,要是再来一次,风旬的命她也没法救回来。 “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明日的药材。” 晏休说罢,起身欲离。 “大师……”风旬急忙开口,目光落在她戴着手套的手上,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最终还是选择不问,只道,“多谢。” 晏休觉得他经历这么多还能有这般意志,也是挺不容易的,遂拍了拍他的肩,“切莫忧思,你会好起来的。” 风旬目光颤动,眼尾生出几分笑意。 他相信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更新慢的000的地雷!么么哒~ 第56章 处理完积攒的事务后,晏休叫来庄严。 经历这么多事,小孩褪了几分稚气,一脸庄重地看着晏休,等待她的吩咐。 “庄恒已死,庄肃尚且躲在福禄阁中,阁中弟子多已逃散,只余一些长老坐镇主事,福禄阁气数将尽,你想不想回去?” 庄严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又有天赋,若他回去,那些长老们好生教导,想必十几年后能够重振福禄阁。 且福禄阁阁主的名号总比星月宫一个小弟子来得动听。 晏休并非迁怒之人,与她有仇的是庄恒,不是福禄阁,如今庄恒已死,她也没必要继续报仇,只是星月宫的损失费她必须要讨回来。 庄严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一脸认真:“尊主,我想回去看看爷爷和爹爹,但我还想继续留在宫里学习。” 他没有当阁主的心思,寻求高深符道才是他的愿望,也是爷爷和父亲对他的期盼。 晏休摸摸他的小脑袋,“也行,我打算去一趟福禄阁,你回去问问庄冰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好。”小孩应了声,迈着小短腿跑了。 庄冰也很思念老阁主与少阁主,决定一同回去祭拜。 福禄阁距星月宫路途遥远,以晏休的速度,御剑飞行约莫需要五六日。 在此之前,她给风旬治疗了一次,到下次治疗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得及。 她做事雷厉风行,刚敲定行程,等庄冰和庄严收拾好,便离开星月宫。 经历一场震惊修真界的大战后,短期内应该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敢再来挑衅星月宫。 她在飞剑上加了金色疾行符,沉玉承载三人,宛若一道流光,飞速往福禄阁驶去。 半路上,途径一些参与过围攻星月宫的小门派,晏休眼神也没给一个,随手丢下一沓天雷符,也不管那些小门派被轰炸得怎么样,挥挥衣袖兀自离去。 身后的庄冰和庄严小朋友都惊呆了,觉得他们尊主是真的高人风范。 于是,那些被轰炸的小门派纷纷抱团哭泣,寻求大宗门主持公正。 大宗门才不管这屁事:自己没有符阵抵御,怪得了谁? 跟福禄阁合作去围攻星月宫,也没见福禄阁免费赞助护山大阵,活该。 小宗门面临被毁于一旦的基业,简直欲哭无泪,关键他们还不知道轰炸他们的是谁——虽然猜测是星月宫主那个可怕的存在,可是没逮着人,根本不敢胡乱攀咬。 他们真的是后悔不迭。 当初要不是利欲熏心,也不会在星月宫阵前折损那么多精英弟子,更不会面临今日的灭顶之灾。 收到消息的福禄阁开始人心惶惶。 庄肃躲在阁中,压根不管事,长老们只好不分昼夜开始巩固护阁大阵,唯恐星月宫主撒下一堆天雷符,将他们福禄阁炸得稀巴烂。 他们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第五天,护阁大阵终于出现了波动。 大长老领着一干长老弟子,抬首仰望御剑浮于半空的黑袍人。 晏休淡漠俯视他们,一句未言,掌心现出一张符箓,泛着纯金色光芒。 因手臂抬起,露出一截皓腕,腕上一串冰蓝色手链,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前辈手下留情!”大长老悲呼一声,“围攻星月宫非我等所愿!福禄阁愿赔偿一切损失,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福禄阁已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晏休充耳不闻,金色符箓祭出,撞上那淡金色的护阁大阵,只听轰然一声,护阁大阵碎成渣渣,福禄阁就这样赤.裸裸显露人前。 福禄阁众人面上已现绝望。 晏休御剑而下,立在长老和弟子们面前,语调冷漠道:“贵阁前阁主庄恒毁我星月宫二百一十六座杀阵,攻击护宫大阵致使晶石损耗共四百三十万,星月宫伤亡人员耗费丹药共三百七十万晶石,本尊今日来此,不为杀人,只为赔偿。” 她这般开门见山,倒叫福禄阁众人愣在原地。 还是大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忙问:“不知前辈需赔偿几何?” 晶石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儿。 至于晏休为何没有向那些小宗门索要赔偿,反而直接用天雷符轰炸,估计是因为看不上小宗门的家底。 福禄阁这个庞然大物,晶石绝对不缺。 晏休毫不客气:“一亿。” 福禄阁众人:“……”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啊! 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晏休冷笑一声,掌心忽然冒出许多金色符箓,全都是天雷符,若是砸下来,估计福禄阁会付之一炬。 面前可是洞虚期大能,他们这些符师哪里能扛得住? 晏休对福禄阁走的是先礼后兵的路线,一是因为福禄阁财大气粗,能坑不少晶石;二是因为身后两个对福禄阁还有情分在,看在亲妹妹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赶尽杀绝。 福禄阁长老们议论纷纷,庄冰和庄严终于从晏休身后走出来。 方才两人被晏休挡住,福禄阁众人又不敢直视晏休威仪,故未能发觉。 现在二人出现人前,众人皆怔愣片刻,几位长老忽然激动起来,大长老更是上前几步,顾不得对晏休的惧怕,笑得极为和蔼:“严少爷,你回来了!” 他一双苍老的眼睛将庄严上上下下打量好多遍,唯恐庄严身上有伤。 “大长老,我没事,是尊主救了我和冰姐姐。”庄严嫩生生解释,他不想看到长老们跟尊主存在误会。 坏的是二叔和堂兄,长老们不坏的。 几位长老闻言不解,“肃少爷不是说你被星月宫主……”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忙改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庄恒和庄肃父亲欺骗几位长老,说是庄严被星月宫主囚禁,所以他们才找那些门派合作围剿星月宫。 长老们一辈子沉迷制符,哪里知道真假,便当真以为星月宫主是魔修,要用小孩的血肉修炼魔功。 星月宫主的到来让他们如临大敌,可如今听庄严小朋友的解释,他们才知道,原来作恶的一直都是庄恒庄肃父子! 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居然连老阁主和少阁主都杀! 一旁的晏休看着长老弟子们脸上的神色变幻,只觉得他们是真的太好骗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严少爷真是受苦了,你回来就好!”若非有外人在,大长老会直接将庄严搂进怀里安慰。 他们本以为福禄阁后继无人——庄肃压根没那个天赋,不作考虑。未料,天赋不俗的严少爷竟在这关头回来了,重振福禄阁还是有希望的! 几位长老天真地想。 庄严不得不提醒几位老人家:“诸位爷爷,二叔之前带阁中弟子以及那些门派的人去打星月宫,导致星月宫伤亡惨重,损耗极多,咱们确实要赔偿的。” 他虽人小,却也懂得道理。福禄阁造的孽,得福禄阁自己填补。 几位长老将他看做下一任阁主,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他们也不在乎这几个晶石。 晶石没了还能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继承人。 庄冰看出来他们的意图,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提醒,要不然闹着不给晶石就完了。 尊主可没那个耐心讨价还价。 “既然是咱们福禄阁有责任,咱们自然得赔偿,”大长老面对晏休的威压,也不得不低头,“前辈请。” 晏休随他们入内。 弟子们奉上仙露仙果,大长老吩咐人去取晶石。 福禄阁果然财大气粗,一亿晶石在他们眼中确实算不得多少。 很快,有弟子低首而来,掌心捧着储物手镯,里面应该就是一亿晶石。 他躬身俯首,行至晏休面前,双掌摊开,将储物手镯凑到晏休面前。 晏休刚要伸手去取,就见弟子掌心突然现出数张符箓,悉数攻向她,并口中大喊:“去死吧!” 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晏休周身灵力暴涨,洞虚期的修为完全压制住符箓的力量,她冷笑一声,伸手缓缓捏住那几枚符箓,下一秒,符纸化为齑粉,洒了那弟子一脸。 晏休单手扼住他的喉咙,一点一点收紧。 “庄肃!”庄冰方才心跳骤停,回神后见到那张扭曲的脸,瞬间惊愕出声。 其余人纷纷不可置信。 大长老目露悲切,“肃少爷,你又何必呢?” 庄肃被晏休所制,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他拿的可都是阁里最厉害的符箓,星月宫主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大概是看出他所想,晏休仁慈为他解惑:“你这废物般的修为,拿再强的符箓,也无法伤我分毫。”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投机取巧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和楚怀那两口子相比,庄氏父子简直可笑。 “你杀了我爹,杀了我阁中那么多弟子,我找你报仇有错吗?” 晏休收紧手指,见他面容涨紫,淡淡道:“你爹的死,是他自作孽不可活,那些弟子的死,也是你爹造的孽,你找我报仇没有错,只可惜,你没有报仇的资本。” 就连晏休现在这个修为,也不敢说能直接端掉楚家。 太自负是种病,要么治,要么死。 晏休没有那个工夫给庄肃治,那么…… “前辈手下留情!”大长老到底不忍,高呼求情。 晏休充耳不闻,掌心灵力催动,直接让庄肃爆体而亡,当然,场面没有那么血腥,就是体内经脉脏腑等全都被灵力搅得稀碎,他又没到元婴期,身体死去,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庄冰连忙用手捂住庄严的眼睛。 几位长老和阁中弟子皆悲愤看向晏休,星月宫主简直欺人太甚! “觉得我残忍?”晏休看向庄严,“赔偿款速速给我,我还赶着回宫。” 看似只是问个问题,实际却是在让庄严做出选择。 虽然庄严之前已经做过选择,但亲眼见到她杀人,也许会改变主意。 庄严眨了眨眼,双眸忽而晶亮:“谢谢尊主为我报了仇!大长老,快将晶石还给尊主罢,这次别再出乱子了。” 方才庄肃假扮阁中弟子来偷袭晏休,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众长老和弟子也不敢再作妖,只能认命地将装满晶石的储物手镯递给晏休。 晏休收下后,又问:“我是要等你们,还是自己回去?” 庄严不舍地看看阁中长老们,坚定道:“尊主请稍候,我和冰姐姐祭拜爷爷和爹爹后就跟您回宫。” “什么?严少爷你还要去星月宫?”大长老瞪大眼睛。 至于庄冰,他们并不怎么在意,本就不是福禄阁的血脉,去哪都随意。 其余长老纷纷询问庄严,并咬牙切齿看向晏休,认为是她迷惑了他们看重的继承人。 晏休打量着地上庄肃的尸体,忽然问:“你们没人替他收尸吗?” 虽然庄肃做错了事,可这也太凉薄了吧。 众人一愣,立刻就有弟子将庄肃尸体抬了出去,晏休不由寻思,这庄肃在阁里是有多不受人待见啊,怪不得成为少阁主后就飘上天了。 庄严对与害死祖父和爹爹的仇人没什么同情心,他看着庄肃尸体消失在眼前,认真对长老们道:“我已经是星月宫学子,不能半途而废。” 大长老还想说什么,但见庄严神色坚定,且思及晏休轻易破了他们的护阁大阵,一时间感慨万千。 福禄阁已多年未有进步,或许这振兴的契机就在严少爷身上。 星月宫主虽手段凶残,可制符水平非他们所能及,严少爷跟着他学习,确实比待在阁内来得有价值。 想通之后,一切都好办。 庄严和庄冰祭拜过后,便随晏休一同离开福禄阁。 报了仇,又拿到赔偿款,晏休心情非常好,想着庄严毕竟是个小孩子,一直神经紧绷不利于身心健康,于是半途中随意找了个城池落下,带着小孩和妹妹悠闲逛起了集市。 见到热闹的街市,庄严果然开怀许多,不开心的事情都抛掷脑后,左顾右盼,满目新奇。 晏休本只是随意看看,并没有购买的欲望,可就在她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一抹黛蓝勾住了她的心神。 她陡然停下脚步,在庄严和庄冰疑惑的目光中,立在一个摊贩面前。 摊主见有贵客,忙喜笑颜开:“阁下若有看得上眼的,价钱都好说。” 晏休紧紧盯着角落里的那块石头,正要伸手去拿,旁边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这块蓝色石头多少晶石?我要了。” 晏休心头一跳,莫非她遇到了那种抢东西的打脸情节了?忽然有点小期待。 心念如电,她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将黛蓝色石头拾进手里,淡淡道:“我要了。” 果然,下一秒旁边的漂亮女修就愤怒道:“明明是我先问的!先到先得的道理你不懂吗?” 晏休微微一笑,“她出多少,我双倍。” 作者有话要说:晏老师想要感受一下用钱砸人的爽感,难得幼稚一次,大家不要见怪,哈哈哈O(∩_∩)O 第57章 晏休的态度激怒了女修,女修气得柳眉倒竖,“是我先问的,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她身旁的男修也附和:“阁下,此物乃我们先看中的,还请不要坏了规矩。” 晏休打量一眼他们的穿着,衣饰精美飘逸,看起来是个有钱的主。 “你们只是问价而已,尚未与摊主达成交易,我坏了什么规矩?” 她握着手里的黛蓝石头,语调淡淡。 可就是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更让人恼火,女修气得口不择言:“你这怪人,鬼鬼祟祟遮掩形貌,难不成是魔修?” 人在吵架的时候总要找个道德制高点。 只要晏休是个魔修,不管她有没有理,她都会受到所有正道的谴责,别人还能理直气壮肆意围杀她。 “魔修”两个字吸引了一大片围观修士,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庄冰和庄严都冷着一张脸看着那女修。 随便污蔑人是魔修,真是太过分了! 倒是摊主心地仁善,小心劝解:“几位贵客莫要因为一块小石头伤了和气,我这还有类似的石头,这位姑娘不如再瞧瞧?” 魔修到底不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女修怒瞪摊主一眼:“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要的是石头吗?她要的是一口气!这个全身黑漆漆的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有很大可能就是魔修。 晏休轻轻一笑,把玩着掌中的漂亮石头,气度从容:“你说我是魔修,那你是什么?” 男修扯了扯女修的衣角,示意她莫要再争执下去,女修根本不听他的,厌恶地看了晏休一眼:“我乃扶风派掌门之女,你这魔修还不将石头还给我!” 扶风派啊。 晏休弯弯唇角,“石头我很喜欢,不能让给你。” 刚才捕捉到这一抹黛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小徒弟海蓝色的眼眸。思及小徒弟头发长长后还没有发簪固定,她就想用这石头锻造一根发簪送给他,一定很衬他的眼睛。 “你这魔修!”女修骂了一句,就要伸手来抢。 她是扶风派掌门之女,修习的是最顶尖的身法,快若幽灵鬼魅,行动时宛如轻风拂过,极为飘忽诡谲。 这也是扶风派的一大特色之一。 晏休教过欧阳琴,对扶风派的身法有所了解,且她乃洞虚期大能,比面前这个年轻女修的境界不知高出多少,女修看似飘忽不定的身法在她眼中简直如蜗牛慢爬一般。 在旁观者眼中,晏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而女修一直围绕晏休转圈圈,就是拿不走晏休手掌中的石头。 女修的男修同伴:“……”他是不是应该让师妹停下来啊?太丢脸了。 不知转了多少圈,女修终于受不了,她崩溃停下,眼睛死死瞪着晏休:“你快把石头给我,否则你出不了这个城!” 这里属于扶风派的管辖地界,有高手坐镇,女修修为虽不高,但她有靠山啊。 晏休已经玩够了,压根不搭理她,径直问摊主:“多少晶石,我买了。” 摊主看看晏休,又看看女修,正要张嘴,就听女修恶狠狠威胁:“你当真要卖给这魔修?” 在扶风派地界做生意,当然受扶风派管制,摊主这次要是没哄好小公主,日后估计要遭殃。 他苦着一张脸,太难了! 男修本来已经觉得女修拿门派压人的事做得不地道,这下更是羞愧无边,扯着女修的袖子就要走,却被女修骂了一通:“他是魔修,你没看见吗!这般遮遮掩掩,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男修:“……”先不论这人是不是魔修,即便是,他们也没法在人手下讨得了好啊。 师妹第一次出门历练,还没遭受过修真界的毒打,果然天真得很。 晏休无意再与女修纠缠,淡淡道:“说个价吧,我双倍予你。” 她觉得摊主的生意受影响,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便想着补偿一下,可没想到那女修依旧不依不饶:“我出三倍!” 摊主继续苦着脸,欲哭无泪。 这两人他都招惹不起啊! 正在这时,一位面容三十多岁的男人,衣带飘逸,缓缓走来,身后还带着数十位弟子。 “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相貌英俊,声音柔和,如谦谦君子,温润无双,轻易令人生出好感。 只是这种感觉让晏休觉得有点熟悉。 她忽然福至心灵,这谦谦君子的人设不是与楚怀一模一样吗! 事实证明,楚怀是个伪君子,也不知这人如何。 “方长老,”男修恭敬行了一礼,“方师妹与这位修士起了争执……” “二叔,”方芊芊见到亲人,立刻扒拉上去,撒娇告状道,“他抢我石头!” 方宣听闻侄女哭诉,不由看一眼晏休,微微一笑:“前辈恕罪,小姑娘顽劣,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前辈?! 方芊芊和其余弟子皆目瞪口呆。 要知道方宣长老的修为已至分神期,能被他称为前辈的,那修为得有多高啊! 城中修士与摊主也听闻过方宣长老的名号,知晓他乃扶风派的高阶修士,如今却对一位黑袍人尊称前辈。 这黑袍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卖石头的摊主震惊地张大嘴巴,连原本骄纵霸道的方芊芊也不敢说话了。 要知道,即便是她的掌门老爹,也不过分神后期。 晏休迎上方宣的目光,故作高冷道:“我倒是不知,我何时成了魔修。” 倘若她修为不高,是不是就可以任人欺负了? 方芊芊虽口口声声说先到先得,但明显是晏休先站在摊前,方芊芊虽先问出口,但也只是询问价格,尚未与摊主达成契约。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可以与她竞价购买。 倘若晏休修为低下,或许此时已经惹得一身腥了。 方宣面上笑意渐渐消失,目光微冷,看向方芊芊:“你真这么说的?” 诬告他人为魔修,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修真界闻魔色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认别人是魔修,无异于最大的羞辱。 要是方芊芊羞辱的只是一个低阶修士还好办,补偿一下就可以了,可面前这人,方宣根本看不出来深浅。 他定了定神,旋即露出真诚的歉意,并将方芊芊往前一推,“给前辈道歉。” 方芊芊现在也后悔死了,她后悔的不是自己口不择言,而是自己没弄清楚晏休的修为。 她以为分神期已经是修真界少有的存在,哪想到随便一碰就碰到一个更高阶的修士。 晏休看着面容扭曲、不情不愿慢吞吞弯腰的年轻姑娘,忽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芊芊看了看方宣,见他点点头,才郁愤回答:“方芊芊。” “哦。”晏休应了一声,随手拿出通讯器,连接上欧阳琴,“认识方芊芊吗?” 她也就想到了随口一问,也没期待欧阳琴真的认识方芊芊,毕竟欧阳琴与扶风派有关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未料,欧阳琴竟惊讶道:“尊主,您怎么会知道她?” 一个是低修为的扶风派掌门之女,一个是闻名修真界的全能星月宫主,这两者根本就不会存在任何交集吧! “那就是认识了?”晏休目光在方芊芊脸上逡巡,“她欺负过你吗?” 欧阳琴沉默了。 “我知道了。”晏休挂断通讯器,掌心突然出现一叠金色符箓,兜头往方芊芊脑袋上砸去。 符箓在方芊芊惊恐的目光中,瞬间将她包围在内。 方宣神色一变,上前一步质问:“前辈这是何意?” “她失礼在前,我惩罚她一下又有何妨?”晏休淡淡道,“不过是个符阵,你们扶风派以身法著称,除非她学艺不精,否则这个符阵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言外之意,她要是修炼不到家,受伤了也是自作孽。 方宣不在乎方芊芊是生是死,但晏休这是在明晃晃打他们扶风派的脸,他身为扶风派长老以及方芊芊的亲叔叔,如果坐视不管,岂非让人笑话? 他一掌击在符阵上,符阵顿时现出金色光芒,耀眼夺目至极。 “竟是金色符阵!” “你刚才没看见吗?他拿的还是金色符箓呢!” “这是哪位符师的手笔?竟是金色!天道在上,我没有眼花吧?” 旁观者议论纷纷,方宣猛然顿住。 金色符阵……他骤然看向晏休,瞳孔有一瞬间的畏缩,据他所知,如今修真界能制出金色符箓与符阵的人,唯有那一位。 星月宫主! 传言星月宫主喜着黑袍,以幂蓠遮掩形貌。 他怔愣半晌,陡然回过神来:“你是星月宫主!” 全场哗然,扶风派的弟子们原本愤慨的表情全都凝固在脸上。 星月宫主!传说中的星月宫主! 刚刚轰炸了不少门派,还向福禄阁索赔一亿晶石的星月宫主! 就连符阵里拼命躲闪的方芊芊都面露绝望,她这是招惹了什么样的人物啊。 一个不留神,符阵里的剑气就在她身上割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她疼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面对周围人的震惊目光,晏休颇觉无奈。 她本来只是想买一块石头,买石头的时候遭遇抢石头的情节而已,也只是想顺便享受一下用晶石砸人的过程,只可惜,一切都往神奇的方向发展去了。 还牵连上了欧阳琴的身世。 她不欲在此多待,也不再问摊主多少晶石,直接丢给他一枚圣品筑基丹,带着一脸崇拜的庄严以及神情依旧冷酷的庄冰,御剑离开。 留下摊主呆呆看着瓶子里散发着七彩光芒的丹药,乐傻了。 那石头根本不值什么钱,可是一颗圣品筑基丹值很多很多钱啊! 他小心看了一眼周围艳羡的目光,不禁吞了吞口水。 这些人如狼似虎的目光让他很是害怕,他也相当识时务,对上方宣恢复温和的英俊面容,小心翼翼问:“这丹药,您要买吗?” 圣品丹药可遇不可求,方宣从来没有见过,自然想要。 反正摊主也守不住这枚丹药,他买下了还能帮摊主挡挡灾,于是掏出一枚储物戒:“里面共两百万晶石,丹药给我罢。” 晏休不知后续事情如何发展,她带着两人飞快赶回星月宫。 刚回宫,殷无尽和齐望千就来寻她。 “尊主,咱们与惊器楼的合作已经谈成,这是契约,请过目。”殷无尽递给她一块玉简。 晏休接过,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少年的头发。 就只是拿一根丝带随意束起,简单朴素得很,不过小徒弟容貌在那里,再简单朴素,也能显现出超凡风姿。 齐望千身为惊器楼少主,已经算得上人中之龙,可与小徒弟站在一起,还是逊色不少。 也就是现在殷无尽年纪小,还没完全长开,不及齐望千有男性魅力。 晏休边看玉简边暗自感慨,自己对小徒弟还是不够上心,等会儿就去锻造一支簪子送给小徒弟。 “收益你四我六?”晏休诧异看向齐望千,“齐少主不会觉得自己亏了吗?” 齐望千摇摇头,“怎么会?我们只负责器体锻造,核心部分还得大师亲自来,大师这般辛苦,我们拿四成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 更何况,他现在算是免费跟着晏休学习锻器,压根没给过学费! 晏休笑了笑,“锻器材料皆由惊器楼准备,后续售卖也由惊器楼负责,你就不担心亏本?” “不担心,”齐望千露出奸商才有的笑容,“咱们定价高,不会亏本的。” 晏休了然,原来齐望千想走的是高端路线。 “不过咱们楼里负责锻器,应该出不了神器,”齐望千感叹一声,“否则定价会更高。” 之前晏休锻造出的通讯器为双神品,一是因为她的锻器和制符水平确实得到天道认可,二是因为这是一种全新的创造,天道承认是神器,也算一种嘉奖。 惊器楼的人锻器水平不及晏休,自然造不出神器。 晏休淡淡颔首,“我觉得可以这样。将通讯器分为平价与高端,如果你能找到高阶符师合作,且签订保密契约,我可以教授他们如何融合符箓。这样你们锻造出的通讯器可以面向所有人。而那些愿意出更高价的,就需要来星月宫定制,当然,惊器楼作为掮客,自然也能收获颇丰。” 私人定制,很多有钱人都喜欢这种调调。 齐望千眼睛一亮,“大师高见!” 殷无尽却不赞同,“如此不会耽误尊主修炼吗?” “与我星月宫交易,自然需要遵循星月宫的规则。”晏休笑了笑,“我半年才会出一件双神品,想要私人定制,必须要排队。” 谁先摇到号,谁就能先拿到双神品通讯器。 “好!”齐望千一脸激动,没想到大师不仅技艺超凡脱俗,就连做生意都这么厉害。 越是与大师相处,他就越是佩服。 殷无尽也觉得这个方法好,既不会耽误尊主的修炼时间,又能凸显尊主的崇高地位。 非常棒了。 三人拟定计划后,晏休说自己要锻器,齐望千和殷无尽都眼巴巴看着她。 晏休无奈,只好解释道:“就是做一个小物件,没什么好教你们的,你们先去忙。” 两人只好依依不舍离开主殿。 待他们离开后,晏休掏出那颗黛蓝石头,凑近了仔细瞧,发现石头里面还有一些细碎的点状物质,仿佛蔚蓝天空中散布的无数星辰。 深邃而静谧。 她花了半天时间打造了一支簪子,又在簪尾处雕刻出浪花形状。 鲛人是属于海洋的,虽然少年是混血,可骨子里一定向往蓝色广袤的大海。 她捏着簪子,起身走向偏殿。 偏殿内,殷无尽正认真翻看锻器书籍,这些都是晏休整理刻录后交给他的,注解十分详尽,他如饥似渴,拼命吸收这些知识,希望自己能早日成为晏休身边最有用的存在。 那日丹堂外的绝望,他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他五感敏锐,眸中顿时显现惊喜,忙跑去开门,见到晏休站在门外,眉眼俱生笑意:“尊主,您怎么来了?” 大概是第一次送人这种东西,晏休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没进屋的打算,直接将簪子放进殷无尽手里,“为师送你的。” 殷无尽瞅着掌心黛蓝色的发簪,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睁大了眼睛,蓝幽幽的眸子里皆洋溢着狂喜。 “尊主方才就是在锻造此物?”他听到自己轻颤着声音问。 晏休现在非常庆幸自己脑袋被幂蓠罩着,小徒弟根本看不见自己的神情。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脸颊热热的,好像送东西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回来途中带庄严和庄冰去集市玩,看中了这块石头,也不知道作何用,就想着给你造个发簪好了。” 她故作淡定地解释。 可不管她本意为何,殷无尽都高兴死了。他紧紧攥着黛蓝发簪,努力平息自己心中快意,面上恭恭敬敬道:“谢谢尊主。” “嗯,”晏休顿了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干巴巴道,“好好修炼。” 言罢迅速转身离开。 殷无尽目送她离开,低首细观掌中浪花形状的簪子,那簪中的细碎光芒仿佛万千星辰倒映眸中,倾泻出世间绝无仅有的绚烂夺目。 唇角扬起极大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送完簪子后,晏休回到主殿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不自在的情绪都清除掉。 以前跟小徒弟相处没觉得有什么,怎么现在这么奇怪?好像是从上次小徒弟送她手链开始,她看见小徒弟就有点莫名的异样感。 “尊主,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欧阳琴的声音忽然传来。 晏休立刻收拾好情绪,淡定将门打开,“进来吧。” 门外女子一袭飘逸衣裙,秀丽的面容沉稳冷静,她优雅迈步进殿,向晏休行了一礼:“那天的事情我已经问过庄姑娘,多谢尊主。” 她说的是惩罚方芊芊一事。 晏休本无意探寻她的身世,但见她似乎有话要说,遂颔首道:“坐下说。” 欧阳琴依言坐下,素日里温柔平和的面容隐现几分委屈,似乎是因为晏休帮她报了昔日之仇,觉得找到了主心骨。 “以前向尊主隐瞒身份,是我不对,还请尊主见谅。”欧阳琴低叹一声。 晏休没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是逃难的人,她自己至今还隐瞒身份,四位殿主这么做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这次恰好遇到了扶风派的人,她觉得方芊芊跟欧阳琴的身法很像,心血来潮问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欧阳琴的熟人。 “那方芊芊是我堂妹。” 晏休一愣,她记得方芊芊喊那个方长老“二叔”的,莫非…… “尊主猜得没错,当日带领扶风派弟子的方长老,就是我的父亲方宣。” 于是接下来,晏休就听到了一个相当狗血的故事,虽没有原身遭遇那般惨烈,但也足够令人痛惜了。 方宣是个渣男,这个毋庸置疑。 他乃扶风派掌门亲弟,从小天资聪颖。年轻时候出门历练时遭遇不测,灵台受创导致昏迷不醒。 然后就被欧阳琴的母亲捡到了。 关键是,她母亲是个凡人,虽是个凡人,但在凡人界,欧阳家还是相当有权势的。 方宣长得人模人样,又失去记忆,在养伤期间,与欧阳琴母亲互生情意,两人便成了婚。 可就在生下欧阳琴后不久,方宣灵台的伤恢复,他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天才修士如何能与凡人结合? 面对这样的境况,他非常不甘心,于是选择了逃避,他留下一封书信,趁欧阳家不注意,回到了扶风派。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就当有缘无分,就当他是个懦弱的不愿承担的渣男。 欧阳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和外孙女。 可是万万没想到,方宣在一次修炼中差点出了心魔,原因是他一直没有过与凡人成亲生子的坎。 为了修仙大道,他苦思冥想后,果断决定将欧阳母女接到扶风派来,如此他才能心安,才能摒除心魔。 接来之后,他果然心安了,然后选择继续闭关。 可是扶风派其他人一点也不待见凡人母女,欧阳琴身兼凡人血统,修炼天赋不算高,在扶风派是垫底的存在,两人常常受到欺凌。 方宣虽看不上自己的凡人妻子,但对自己血脉还有点上心,毕竟不能丢自己的脸,于是就让欧阳琴跟着掌门一脉的弟子学习。 那些弟子又怎么会认真教导欧阳琴? 所以之前晏休教导欧阳琴的时候,发现她的功法有些残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可怜欧阳琴此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为了不再受欺负,日日夜夜拼命修炼,然教给她的功法本就不是完整的,她再努力也比不上其他弟子。 如此,方宣对这个女儿愈加不喜。他眼不见心不烦,经常去闭关,一闭就是很长时间。 就在欧阳琴艰难求活时,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被那些恶毒的同门给害死了! 她想要公正,想要那些害人的人受到惩罚,可是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就连出关后的方宣都只是厌恶看她一眼,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毕竟凡人的生命那么卑微,他们根本无需在意。 欧阳琴愤怒、不甘,她选择了离开扶风派这个恶心的地方,却连自己母亲的尸骨都没能带走。 ——因为她母亲被方芊芊养的小宠给吃了。 她带着仇恨辗转很多地方,最终遇到同样伤痕累累的晏休。 听完整个故事的晏休沉默了。 她看着欧阳琴通红的眼眶,心疼地拍拍她瘦弱的肩膀,“想报仇吗?” 欧阳琴蓦然坚定神色,“想。” “那就努力修炼,”晏休思及星月宫的事务占据了欧阳琴很多时间,于是建议道,“宫中事务你可以让庄冰分担一些。” 要是她以后飞升了,这星月宫肯定是要留给庄冰的。 欧阳琴点点头,她明白尊主的意思。 其实在晏休认庄冰为妹妹后,她就已经渐渐在教授庄冰如何处理宫中事务了。 她将星月宫当成家,也希望星月宫日后能够越来越好。 晏休宽慰道:“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与我说。你是星月宫的一份子,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要是欧阳琴愿意,晏休完全可以直接去将方芊芊和方宣等人给灭了,可是欧阳琴明显想自己报仇,那她就不掺和了。 欧阳琴离去后,晏休不由想起书中的情节。 作为魔宫,星月宫遭受正道围攻,宫主与四殿主皆狼狈逃离,或许后面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未免太惨了。 晏休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不论是欧阳琴,还是其他三位殿主,既然已经入了星月宫,那她就有责任保护好他们。 如何保护? 唯有她成为圣元大陆的最强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更新慢的ooo的地雷!^3^ 第58章 就在晏休为成为大陆最强者而努力修炼的时候,擎云宗掌门爱女萧林雪,一回到宗门,就扑进她爹怀里嚎啕大哭。 在外面表现得再坚强,回到家里就又是小公主了。 小公主出去一趟哭得这么惨,萧掌门心疼之余,暗自懊恼自己之前不应该那么狠心。 “好了好了,莫哭了,”萧掌门举起他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在萧林雪细瘦的肩上,柔声安慰,“谁欺负你了,爹替你教训他!” 一旁的风连:…… 谁敢欺负这丫头啊!最有资格欺负她的大师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萧林雪出去一趟到底成熟一些,发泄心中委屈后,擦擦眼泪退出萧掌门怀抱,一双眼眶红红的:“爹,我没事,就是想您了。” 萧掌门可不信,思及星月宫被围攻一事,估计自家宝贝女儿是被那些血腥场面吓着了,哄她的语气不由更加柔和。 风连抹了把脸,他还想跟掌门说正事儿呢! 虽说楚怀是他们剑峰的长老,本应由剑峰峰主做主,可如今剑峰峰主尚在闭关,风连只能找萧掌门。 不管怎么说,他们擎云宗不能有这般歹毒之人。 虽然他还没有证据证明晏家被灭一事与楚怀有关,但仅凭关如柳故意赠送萧林雪发簪一事,他就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好在萧林雪在外成长不少,没有耽误时间,径直跟掌门自诉罪责:“爹,我去星月宫差点害死风旬叔叔。” 萧掌门尚且不知这件事,他只听闻福禄阁围攻星月宫时,风旬的确危在旦夕,但具体原因不明,原本还以为是星月宫主能力不足呢。 万万没想到原因出在自己女儿身上。 他知道萧林雪从小骄纵,在这种事情上根本不会故意被人威胁着承担罪责,这就表明她说的是真的! 萧掌门看一眼神情严肃的风连,心不由虚了几分,“风长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连终于得到插话权,遂滔滔不绝,将自己一路上打好的腹稿通通说了出来。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也没提晏家之事。 单凭关如柳送簪一事,就足够引起重视了。 萧掌门到底做了这么多年掌门,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在他眼里,关如柳这些举动简直小儿科,可就是这样的小儿科,却让他的女儿差点闯出大祸。 他怎能不愤怒? “林雪,风长老说的都是真的?”萧掌门问自家女儿,想再确认一遍。 毕竟萧林雪跟楚家关系向来不错,连她都指认关如柳,那应该就没错了。 “爹,这些天我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她脸上现出几分不同于以往的坚毅,“以前我被楚昊蒙蔽,根本没法判断是非,这次去了星月宫,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在宗门的时候,消息的来源无非就是那些同门,她最相信的就是楚昊。 楚昊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楚昊说,星月宫主仗势欺人,出手狠辣,她信了。 楚昊说,星月宫主是魔修,喜欢用孩童鲜血修炼魔功,她也信了。 若非她及时被人打醒,她或许会一直相信下去,成为楚家手中的工具。 因为她的过失,风旬叔叔差点没命,星月宫也差点被毁。 在星月宫的几个月里,她渐渐了解到,星月宫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位殿主还有各堂的讲师前辈,完全不吝啬用各种辞藻去赞美他。 这样仁慈善良、连人人厌恶的半妖都能收为徒弟的强者,为她点燃了一盏明亮的灯,让她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在前十几年过得多门碌碌无为。 她暗自发誓,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强者! 晏休根本不知道自己用另一种方法激励了女主角,让她踏上一条更加广阔的修仙之路。 她正在给风旬疗伤。 之前下猛药的时候她就说过,只要风旬能度过这次难关,后面就不用担心。 风旬度过了,恢复速度果真比之前快上许多,虽还未到能拿剑的地步,但每天也能绕着丹堂转上上百圈了。 在数月时间里,叶维青一直尽心照顾风旬,已经生出几分情谊,否则当初也不会在萧林雪面前那般失态。 眼见风旬好转,他心情极好,这天早上起来,隐隐生出几分预感,二话不说,抱着丹炉就跑去了天雷谷。 这是他第一次来天雷谷——以前没有必要过来。 坐在天雷谷的草地上,他虔诚地净了手,开始炼制筑基丹。 预感果然没错,炼着炼着,他陡然沉入一个玄妙的境地,眼前的迷雾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以往炼丹时的滞涩感全然消失,好像他就是这个地方的主宰。 叶维青紧紧抓住这种感觉,在这种酣畅淋漓中尽情徜徉,直到天际一声炸响,黑压压的劫云呼啸而至。 他清俊的脸上由衷露出一抹笑容。 丹劫在天雷谷上空凝聚,星月宫的人还以为晏休又炼出了圣品丹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没炼出圣品才要惊讶好吗? 可是,就在他们若无其事准备各司其职的时候,一人忽从主殿迈出,着一袭黑金长袍,身形颀长高挑,不是尊主又是谁? 就连聪慧无比的殷无尽都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 他原本是来看丹劫的,毕竟尊主的每一次渡劫他都不想缺席,可现在突然发现,他看的根本不是尊主的丹劫! 少年眼中的茫然太过明显,衬着那双海蓝色眸子,显得极为无辜可爱。 晏休有一瞬间被萌到了,幸好她戴着幂蓠,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要不然以她稀烂的演技,估计藏不住这种容易让人诟病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行至少年身边,目光从他头顶泛着星光的发簪上滑过去,忽略心里隐隐的高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淡淡道:“是叶长老炼出了圣品筑基丹。” 不仅其他人惊喜,晏休自己也挺惊喜的。 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见到这样值得庆祝的场面,她不禁感慨一句:“真是好样的。” 叶维青在擎云宗一直声名不显,可在星月宫不过学习数月,便能炼制出圣品筑基丹,这妥妥是一波强力的广告啊! 这下好了,星月宫的优秀生源不用愁了。 殷无尽却会错了意,在他心里,他家尊主是不可能会有这般俗气的想法的,他以为晏休是在为传道成功一事感到高兴。 尊主就是这么崇高! 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炙热情绪,殷无尽眼睫微垂,看着晏休黑漆漆的幂蓠,认真道:“我以后也会锻出神品法器的。” 他一定不会让尊主失望。 晏休闻言回望过去,面对小徒弟的保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发髻,“为师相信你。” 说完就挪开了爪子。 殷无尽扭过头,看向天雷谷的方向,唇角微微翘起。 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陆百草,眼巴巴望着天雷谷的丹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我也会炼出圣品的!” 一个外来学子狠压她这个星月宫殿主,她丢不起这个脸! 晏休微微一笑,有竞争意识是件好事。 历经丹劫后,叶维青神情激动地捧着那枚圣品丹药,虽然他这炉只出了一颗圣品,比不得大师九颗圣品,可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啊! 要知道,如今的修真界,能炼出圣品丹药的炼药师,除了大师,就只有他了! 他是唯二!唯二! 他前面一百多年,从未有哪一天像现在这般畅快过。 一人独自欣赏良久,叶维青小心翼翼收起筑基丹,往星月宫峰顶飞去。 他已经等不及要与小伙伴们分享这份喜悦了。 于是,还站在峰顶等待叶维青回来的众人,就看到素日温和淡定的叶长老,带着一脸乐傻了的表情落在他们面前。 叶维青没觉得自己形象受损,只看向晏休:“大师,我炼出圣品筑基丹了!” 晏休笑着颔首:“你天赋不俗,又勤加练习,这是早晚的事。恭喜。” 她发话后,其余人都跟着恭喜叶维青。 要知道,圣品炼药师在圣元大陆的地位非比寻常,就连擎云宗药峰峰主至今也没能炼出圣品呢。 这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喜事,自然是要告知药峰峰主的。 叶维青激动过后,就送了一张传讯符过去,用传讯符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峰主也有个通讯器就好了,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峰主和言师兄这件事。 果然由奢入俭难啊! 丹堂的风旬听闻这个消息后,也由衷为叶维青感到高兴。 他在星月宫与叶维青走得最近,叶维青有多努力他是一清二楚的,加上大师教导,叶维青有如今的成就并不意外。 “你以后就是圣品炼药师了,”风旬笑了笑,“你还会继续留在星月宫吗?” “当然!”叶维青毫不犹豫,“丹道如此深奥,我不过初窥门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与大师的距离依旧遥不可及。 如果说大师是巍峨峰顶,他尚处于低矮山麓,他还需要不断攀爬这座山峰。 风旬很欣赏他的态度,不因一时成就而骄傲,这很好。 “你以后也会达到大师那样的成就。”他笑着祝福。 叶维青炼制出圣品筑基丹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修真界。 在此之前,极少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完全一脸茫然,等旁人科普之后,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就是之前离开擎云宗拜入星月宫的那个炼药师! 他居然炼出圣品了?现在圣品这么好出的吗? “圣品当然不好出,”有人暗戳戳分析,“可你要看教他的是谁,是星月宫主!” 如今谁不知星月宫主精通数种法门? 有这样的大师教导,如果还炼制不出圣品,那真的就是天赋有问题了。 “星月宫主这般厉害,不如我们也拜入星月宫吧?”这是一些散修的想法。 他们无牵无挂,没有门派束缚,自然想去哪就去哪。 “你以为现在的星月宫想进就能进的?”有人立刻发出鄙夷的反驳,“我听说,上次福禄阁围攻,星月宫里出了叛徒,星月宫主震怒,二话不说杀了那叛徒,并决定日后星月宫只招收身世清白的稚童。” “啊?那我不就没机会了?” “还不是怪那个叛徒,居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背叛星月宫,听说星月宫学子的待遇非常好,星月宫主极为大方,而且学子来去自由,不用与星月宫绑定。” 仅从“学子”这个称呼来看,就与其他门派的“弟子”不一样。 一时间,各种赞誉星月宫的话层出不穷,扶风派掌门也知道了这些消息。 他本想主动伸出橄榄枝与星月宫交好的,可谁知道他女儿出去一趟,就招惹到了星月宫主。 要知道,方芊芊惹怒的不是一个人啊! 她招惹的是圣品炼药师!是神品锻器师和制符师!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洞虚期剑修!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放自己蠢女儿下山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厚着脸皮向星月宫发出了友好合作的邀请。 而这份合作意向,自然到了大管家欧阳琴手中。 她近期刻苦修炼,在晏休的指点下,不仅巩固了心动前期修为,还隐隐有进阶中期的趋势。 大家都这么努力,她也不能有半点松懈。 扶风派的信函送来的时候,她正在与姜刀对战。 红衣小姑娘一直追不到欧阳琴的衣角,耐心都被消磨光了,索性扛着刀往地下一坐,鼓着脸嚷嚷:“不打了不打了,碰都碰不到,怎么打?” 她有点想念风连还在的日子。 两人都是好战分子,风连时不时压着修为跟她切磋,那种感觉极为酣畅淋漓。 欧阳琴笑盈盈转身,莲步行至姜刀身边,带来香风阵阵,“尊主说我这身法适合逃命,不适合打打杀杀。” 姜刀仔细瞅她一眼,“琴姐姐你确实不适合跟人厮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她哀叹往后一躺,“要是风长老在就好了。” 话音刚落,星月药馆的掌柜就给欧阳琴发来通讯,言及有一封信函,来自扶风派。 扶风派三个字刺得欧阳琴心脏一麻,她让人取了来,打开一看,不由心中冷笑。 可不管如何隐怒,她都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去寻晏休。 欧阳琴来主殿的时候,晏休正在教授殷无尽和庄冰剑法,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连欧阳琴进来的时候都没在意。 晏休带欧阳琴至屋内,“手上的是什么?” “扶风派的信函,”欧阳琴恭敬将信函交给晏休,“扶风派掌门意图与星月宫友好交往。” “有什么好交往的?”晏休随便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我并没有扶贫的意向。” 她压根看不上扶风派。 欧阳琴差点被她的形容逗笑,修真界也就尊主能说出这般霸气的话来。 扶风派虽不及擎云宗底蕴雄厚,但也算得上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门派,虽然扶风派掌门修为只有分神后期,可也有闭关的老祖修为已达洞虚。 虽尊主修为也是洞虚期,然星月宫底蕴远不及扶风派,光是人数,扶风派就能碾压他们星月宫。 当初若非那些杀阵与护宫大阵,福禄阁仅凭人数就能轻易逼退星月宫。 总而言之,想与扶风派结交的门派还是大有人在的。 那扶风派掌门为何要硬着头皮非要与星月宫结交呢?原因就出在方宣拿回的圣品筑基丹上。 他们扶风派虽底蕴不俗,可圣品丹药却是没见过的。 之前晏休出名的时候,扶风派掌门就已经有结交的意向了,但是他拉不下这个脸。 其他宗门都没有动静,就他们上赶着去,岂非落了颜面? 他在等一个机会。 没想到机会没等到,却等到了结怨的消息,为此,他还忍痛将自己疼爱的女儿罚去面壁思过了。 门派里有这么多优质的弟子正在成长,若是有圣品筑基丹打基础,扶风派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如果能与星月宫通力合作,他们不仅会有圣品筑基丹,后面每一个境界的丹药都能买得到。 星月药馆根本不卖圣品丹药,想买只能跟星月宫主搞好关系。 没看到惊器楼楼主成天在炫耀吗?今天得了星月宫主的圣品筑基丹,明天又得了星月宫的圣品抱金丹,这不是成心让他们眼红吗? 他们的确是眼红了。 没办法,为了宗门利益,他只能拉下脸求合作。 可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曾经不予欧阳琴母女公道,如今晏休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尊主,是否需要回函?”欧阳琴知晓晏休是替她出气,心中很是感动,可该问的还是要问。 晏休颔首,“你回罢,不过切莫让人挑出错来。” 现在星月宫名声大噪,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晏休虽随性,可她也要为星月宫的名声着想,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欧阳琴明白,微笑着正要退下去。 “对了,前几日擎云宗的信函,也一起回了罢。” 自叶维青炼制出圣品筑基丹的消息传出之后,各大宗门纷纷坐不住了。 原先他们一直在观望着,也不知晏休办学堂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即便晏休身兼数职,也没能让他们放下架子主动去求合作。 他们一边暗讽惊器楼的厚脸皮,一边羡慕嫉妒恨,维持着表面上的矜持。 毕竟星月宫主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人,圣品丹药能卖出什么价钱,大家心知肚明,他们觉得星月宫主不可能放弃这么广阔的市场。 然左等右等,星月宫主就是没有动静。 星月药馆不卖圣品,拍卖行也没有消息,星月宫主能等,可他们宗门里那些即将筑基的娃娃们等不起啊! 此前星月宫处于多事之秋,他们暂且按下心思,想观望星月宫如何发展。 随着福禄阁与一众小门派的全军覆灭,随着小门派被轰炸成废墟,随着福禄阁被索赔一亿晶石,且连继承人都被拐带后,这些掌门坐不住了。 更让他们坐不住的是,叶维青炼出圣品了。 他们不知道叶维青是谁,但他们知道,星月宫主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他们还记得,星月宫主曾说过一句话,欢迎各门派送交流生来星月宫学习。 那么,叶维青能成就圣品,说不定他们送去的炼药师也能成圣品呢? 这是关乎宗门未来长久发展的大事! 相比于其他门派,擎云宗更坐不住,为什么?因为叶维青是他们宗门的长老啊! 萧掌门本来听萧林雪和风连说了那些事后,先是罚萧林雪去面壁思过三年,然后与风连谈论要彻查楚怀与关如柳一事,给风旬与星月宫主一个交待。 却被风连拒绝了。 “掌门,我是想,如果大师当真与晏家有关系,或者庄姑娘当真是晏家血脉,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插手。” 经历好友背叛后,风连沉稳不少,他不能再拿风旬的命开玩笑。 这种玩笑一次就够了。 他想明白了,楚怀和关如柳目的是大师,而风旬只是他们借以生事的工具。 说到底,他们是大师的仇人。 风连虽然很想去质问楚怀,很想为风旬报仇,但他忍住了。 他要等小旬痊愈,将这个报仇的机会交给小旬与大师。 掌门理解他的想法,也没动楚怀,毕竟楚怀是剑峰峰主的弟子,他们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趁峰主闭关时惩戒楚怀,保不齐峰主出来要发火。 剑修要是发火,估计整个山头都能被劈了。 就这样,掌门对楚怀冷淡处理,可他不能对星月宫主冷淡啊。 于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先是诚挚表达歉意,再感谢晏休栽培叶维青,还附赠许多晶石作为赔礼,最后问双方能不能进行友好合作交流? 他等啊等等啊等,就是没等到回信,都有点心灰意冷了。 还是药峰峰主果断,带着言长老,直接来跟他辞别,说是要去投奔星月宫。 这还得了? 萧掌门心乱如麻,好说歹说留住药峰峰主,然后继续等回信。 就在药峰峰主等不及要下山的时候,回信终于来了。 萧掌门在风连几人的注视下,颤着手打开信函,眼睛顿时瞪圆了。 “大师说什么了?”药峰峰主是个急性子,见他不说话,只好凑过来自己看。 萧掌门艰涩看他一眼,还没拜入星月宫呢,就大师大师地叫上了。 心痛! 药峰峰主才不管他,他痴迷丹道,在他心里达者为师,只要比他厉害的都能被称为“大师”。 他定睛看去,见那信函不过寥寥数言,写道:“星月宫丹堂交流生名额唯三人,若诸位不弃,一月后于星月峰参与考核,前三名便可入宫学习。” 言简意赅,冷淡傲慢,可那又如何? 药峰峰主立刻拉住言长老,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出了擎云宗。 若是这一辈子不能炼出圣品,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萧掌门眼瞅着他的背影消失,看了看身旁的风连,正要开口,就听风连严肃着一张脸:“小旬不知如何了,我得回去看看。” 礼貌拜别后,他就去追药峰峰主了。 萧掌门欲哭无泪,再这样下去,他们擎云宗培养的人才都跑去别人家了。 当然,为了宗门长久发展,他还是可以承受这种痛的。 除了擎云宗,修真界各门派皆向晏休伸出了橄榄枝,晏休都是挑着回复的,而且回复的并不完全一样。 擎云宗一直是她想要拉拢的合作对象,她自然不会拒绝;扶风派也回函了,但内容是拒绝的。 最特殊的当属灵药谷,这个全员炼药师的门派,居然也想派交流生来。 晏休没想太多,答应了。 一时间,接到同意回复的门派纷纷动起来,挑选出最优秀的炼药师,着急忙慌地往星月宫赶来。 仿佛这里已经成了炼药师们朝拜的圣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夜钥、小小的人的地雷~么么哒~ 第59章 贺钰是灵药谷的天才,更是灵药谷谷主的关门弟子。 在他这一辈中,可以说,能比得上他天赋的人,根本没有。 他跟他师父一样痴迷丹道,除了炼丹,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浑然不知外头已经因为星月宫教出一个圣品炼药师而再起波澜。 就在他认真思考着如何才能炼出九颗上品的时候,他家师父将他拽了出来。 然后稀里糊涂被塞进南下的队伍里。 临走时,他师父拘着一把泪道:“你去了之后好好考试,通过考核后努力学习,争取成为圣品炼药师。” 炼药师的脸皮都薄,没有惊器楼那帮人厚颜无耻。 自家擅长的法门被一个人完全抢去了风头,他们灵药谷真是丢尽了脸面! 可再丢脸也不能不顾灵药谷的长远发展,灵药谷谷主思来想去,只好忍痛割爱,让最疼爱的小徒弟踏上求学的征程。 半路上,贺钰终于搞清楚自己要去干嘛。 同行的师兄既一脸同情又一脸羡慕地看着他:“贺师弟啊,谷主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要考进星月宫。” 贺钰木着一张脸,“我尽力。” 参与考核的学子那么多,还有很多是各宗门的长老,他知道自己深浅,跟那些长老们比,尚且不够格。 估计就是去见识一番,进入星月宫的机会还是很渺茫的。 因为他一直不问世事,一路上师兄们都跟他科普星月宫发生的事情,他听闻后也不禁生出几分向往之心。 炼制出圣品,是每个炼药师毕生追求的目标。 也有师兄说起酸话,“若非师妹离家出走,这次机会说不定会是师妹的。” “说什么呢?”另一位师兄撞了下他的肩膀,“师妹离谷数年,谷主一直在找,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贺钰呆滞的眸子终于转了一下,“你们是在说师姐?” 说酸话的师兄没好气道:“是啊,当初要不是你,师妹也不会离谷了。” “快别说了,这件事跟贺师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他,师妹也不会气得跑出去,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贺钰垂下眸子,面无表情看着地面。 他的小师姐确实是因他离开灵药谷,本来小师姐是谷中同辈弟子中的第一天才,后来自己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师父还有意向将谷主之位传给他。 可在此之前,小师姐才是人人眼中的继承人,小师姐是谷主之女,又是炼药天才,继任谷主之位名正言顺。 可是因为他横插一脚,小师姐不服气,找谷主师父理论。 师父说,那就比一场吧。 小师姐输了。 输就输了,小师姐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可坏就坏在师父随口调侃一句:姑娘家当不了谷主,也可以当谷主夫人嘛。 就因为这一句,小师姐连夜离开灵药谷,连封书信都没留下。 谷主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直很担心。 小师姐自尊心和好胜心那么强,还天真单纯,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几人一路往碎秋城赶,尚未入碎秋城地界,便见一陡峭孤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云雾缭绕间,隐见峰顶宫室秀丽,周围群峰簇拥,呈众星拱月之势。 有师兄惊叹:“那便是星月宫罢?” 周围立刻有人附和:“看你们这风尘仆仆,是来参加星月宫丹堂入学考核的吧?” 贺钰望过去,那人不过是个低阶修士,见几人不答,面上堆满笑容:“几位大师是头一次来碎秋城吧?离考核还有几日,大师们若无歇脚之处,不妨由小人给您推荐几处。” 不仅仅是他,周围也有不少其他炼药师被人拦住。 这是碎秋城近期推行的业务,因为人流量逐渐增大,城主去年主持扩建,城中多了不少高层建筑,皆以客栈为主。 外来人不清楚本地住宿行情,故滋生出城外向导这一业务,向导与客栈合作,还能收取一点小费,赚点晶石,何乐而不为? 同行的资历最深的师兄比较有出门经验,闻言就答:“以舒适安静为佳。” 言外之意,钱不是问题。 灵药谷从来不缺晶石,他们每日都需要炼药巩固,不能住在太嘈杂的地方。 向导修士立刻将他们引入城中最豪华的客栈,贺钰虽不在意住宿如何,但也不得不感慨,一个边陲小城竟会如此繁华。 而这繁华,皆因城外星月宫。 向导将他们引入房间后,师兄叫住他,给了他数枚晶石,问:“咱们初来乍到,还请你说一说这星月宫的事情。” 向导是个能说会道的,收下晶石就开始滔滔不绝,将星月宫的发展历程说得令人血液沸腾。 “之前在谷中听闻一些消息,原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真有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即便不能考入星月宫,但能见星月宫主一面,此生无憾矣!” 一师兄激动握拳。 贺钰依旧面无表情,天才嘛,想的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他的确佩服能炼制出圣品丹药的人,可他觉得,若是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他也能炼制出来。 能来参加考核的人,都是各地的精英人才,见贺钰等人房门大敞,向导故事说得动听,便都挤在门外听,不乏有和贺钰同样想法的人,说道:“那星月宫主也不知高龄几何?若我等努力,到他这般年纪,也能炼制出圣品。” 向导听着不乐意了。 作为本地杰出修士,作为碎秋城修士的典范,星月宫主不容外人看轻! “大师不仅精通炼药,还精通锻器、制符,本身还是个绝顶剑修,这可不是时间长就能达到的成就。” 一种法门做到最顶端就足够让人仰望了,更何况是每一种? 见年轻炼药师们不作声了,向导这才恢复笑容,“现在谁不知晓,叶维青叶大师不过一百多岁,便已成就圣品,若非大师教授有道,如何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获天道认可?” 是啊,一百多岁的圣品炼药师,绝无仅有啊。 他们下意识排除了晏休——在他们眼里,星月宫主就是个老妖怪。 贺钰垂下脑袋,不得不承认向导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单单成就圣品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像星月宫主这样近乎全能的,能做到的至今也不过他一人而已。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本来还有点小骄傲的心思,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崇拜之情。 贺钰从小到大都待在灵药谷,没出过门,所见所识不过灵药谷那一亩三分地,眼界尚不够宽。 灵药谷虽是修真界顶尖炼药师的聚集地,可也没见哪一位炼药师能轻易炼制出九颗圣品,也从未出过一位洞虚期的炼药师。 仅凭这一点,星月宫主就足以令人仰望膜拜。 贺钰不禁心生几分狂热,他一定要进入星月宫学习!那位叶长老能在星月宫主的教导下迅速成就圣品,他也一定可以! 离考核还有几日时间,贺钰想巩固一下理论与实操,正打算找个清静地儿炼药,却被师兄们逮住。 “好不容易出这么远的门,不如出去逛逛?” 各大门派的精英炼药师都在碎秋城,或许还有漂亮的女炼药师,说不定能碰上呢。 贺钰不懂大龄单身男修士的怨念,他坚决摇头:“我要去炼药。” “炼什么药,跟咱们走!”几人一下抬起他,往客栈外走去。 因星月宫,碎秋城去年赚了不少钱,城主不仅扩建,还翻新了不少建筑,如今街道宽阔,商铺鳞次栉比,看起来干净又整洁,比之前好上太多。 最热闹的一条街莫过去星月药馆所在的那条。 大家都是同行,来碎秋城不去星月药馆看看,那还对得起自己炼药师的身份吗? 贺钰不情不愿随着几位师兄来到星月药馆。 星月药馆门庭若市,人山人海,这一条街都要挤满了,掌柜正嘶吼着让人排队入场,一次只能进去二十人,参观时间只有一盏茶。 因为人流爆满,欧阳琴还特意抽调几名学子去维持秩序。 贺钰本就觉得参观星月药馆没有意义,到时候过了入宫考核,成为星月宫的学子,不是想来就来吗? “贺师弟别走啊,我们就是想看看星月宫所出的丹药跟我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听说丹堂的堂主就是星月宫的北殿主,还是位女修呢。” 单身男青年真是三句不离女修。 贺钰呆着一张脸,暗叹一口气,转身走向一旁的商铺,问店主:“买过星月药馆的丹药吗?” 这家店看起来金碧辉煌,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不缺买丹药的晶石。 果然,店主一脸骄傲:“当然买过!” “还有存余吗?”贺钰指了指外头的人山人海,“我们师兄弟仰慕星月宫主,实在等不及要亲眼感受星月宫主所炼丹药的魅力,若是还有存余,您愿意让我们看一眼吗?” 几位师兄:没想到素来沉默的贺师弟居然还有这等奇招,妙啊! 店主听到他夸赞星月宫主,又见几位师兄一脸迷弟的模样,心中与有荣焉,立刻豪气地拿出两瓶丹药:“瓶上有标识,一瓶是宫主所炼,一瓶是陆殿主所炼,你们都看看吧。” 几位师兄瞬间拿起晏休炼制的丹药,揭开瓶塞,一股清幽之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灵台都似乎被人净化了般。 “果然是上品!” 店主一脸感叹:“若非星月药馆不出售宫主的圣品丹药,我早就买回来供着了,唉!” 师兄们:他们也想瞻仰圣品丹药的七彩华光。 贺钰见他们霸占星月宫主所炼丹药,只好拿起另一瓶,瓶身底部铭刻一个“陆”字。 他揭开封口,一道熟悉的药香探入鼻间。 这是一枚上品筑基丹,筑基丹的香味基本上没什么差别,但贺钰对丹药很敏锐,他鼻翼翕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们看看这个,像不像谷中的炼丹手法?”贺钰将瓶子递给师兄们。 师兄们:“……” 筑基丹不都一样的吗?这怎么辨别出炼丹时的手法啊? 他们看着贺钰的眼神很诡异,贺钰便也没再说什么,反正他就是感觉到了。 几人“瞻仰”良久,恋恋不舍还给店主,付了些感谢费,才一脸向往地回到客栈。 师兄们是向往圣品丹药,贺钰却从晏休的丹药中嗅出一丝灵感。 他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儿,祭出丹炉开始炼丹。 脑海中隐隐浮现出那一抹独特的药香,他想抓住,一时却无法触碰到。 贺钰也不急,就跟那抹飘忽的灵感慢慢耗着。 耗着耗着,灵台倏然一阵清明,他唇角微扬,抓住了! 他有种天赋,能够通过闻嗅药香辨别出炼药时的大致手法,虽然算不上精确,但这样也能带给他极大的灵感。 今天那枚星月宫主炼制的丹药,就让他自己炼药时下意识进行模仿,没想到真的有用! 这个天赋很奇特,但也很让人害怕,他从没告诉过别人,连他师父都不知道。 贺钰平时炼药,基本上出的多数是中品,上品偶尔会出现,但很少,可是刚才那一炉,却足足出了三颗上品! 只是借鉴一点手法,就能有如此大的进步,如果能得星月宫主亲自指点,他是不是也很快就能炼出圣品了? 这么想着,他对进入星月宫求学更加看重了。 碎秋城的热闹也影响了星月宫的人,姜刀特意去星月药馆看了一眼,见到那等阵势,既激动又骄傲。 欧阳琴和庄冰忙着准备考核事宜,陆百草忙着炼丹,她没人分享,只好跑去找贺长亭。 贺长亭正在给晏休绣制衣服,闻言神色丝毫未变:“这不是很正常吗?” 尊主这般厉害,要是修真界没有一点反应,那才奇了怪了。 之前没什么动静,那是星月宫的学堂还没出现出色的人,这不,叶维青一炼出圣品,就成了活招牌。 各宗门以利为先,他早就习惯了。 姜刀想想也是,见他双手飞快纹绣图案,不由问:“我之前在你这订的裙子,你还没做好?” “我这不是忙着给尊主做吗?”贺长亭眼皮也没抬一下。 姜刀鼓了鼓脸,“你都给尊主做多少套衣服了?抽时间给我做一下不行吗?”她捏了捏自己的旧裙子,“我这些天只穿这一件,到考核那一天还想穿件新衣服呢。” “逗你玩呢,”贺长亭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笑了一下,从储物戒里拿出好几套漂亮的衣裙,“早就给你做好了,谁让你每天只顾着耍刀,都不记得来拿。” 姜刀惊喜接过,“就知道你最好了!” 贺长亭伸手,“钱货两讫。” 他只给尊主免费做衣服,其余人想找他,得先准备好晶石。 晏休每个月都会给星月宫的工作人员发酬劳,多劳者多得。 东殿主欧阳琴干的活最多,晶石最多。陆百草炼制的丹药放在药馆出售,可得一分利,她根本不缺晶石。贺长亭身兼执法堂堂主,又能做衣服赚点外快,不愁钱。 唯有西殿主姜刀,每月只有可怜的月例,这还全靠她占了一个殿主之位。 她最缺晶石了。 见贺长亭没有通融的余地,她眼馋那些漂亮裙子,只好弱弱问:“多少钱?” “内部价,一套三百晶石,这里一共三套。” 姜刀可怜兮兮看着他,“赊账行吗?等下个月发了晶石,我再还你。” “我就纳闷了,”贺长亭不解,“你那些晶石都跑哪去了?你在宫里也没有其他花费啊。” 姜刀继续装可怜,没回答他的问题。 贺长亭本来也只是逗她玩,见她有口难言,只好将衣裙递给她,“下个月记得还。” “嗯嗯!”脑袋点得可欢快了。 主殿内,晏休将一块玉简递给欧阳琴,“这是这次考核的试题,你依照报名人数复刻出来。” 欧阳琴恭敬接过。 晏休又看向庄冰,“实操地点选好后,你去设个符阵,争取炼药师们实操考核时不会被外界干扰。” “是,尊主。” 先笔试,筛选出一部分人,再进行实操考核,省得实操时场地不够大。 “陆殿主还在炼药?”晏休随口问了一句。 自那天叶维青成就圣品后,陆百草就闭关去炼药,小姑娘自尊心重,好胜心强,相处这么长时间,晏休早就摸清楚了。 这样的小姑娘,估计没受过多少磨难,也不知之前为何要待在星月宫。 欧阳琴无奈笑道:“她确实还在天雷谷。” 似乎不炼出圣品就不会罢休。 “既如此,届时考卷批阅就交给叶长老,”晏休顿了顿,“让无尽也帮帮忙。” 自家小徒弟脑瓜子聪明,不用白不用。 交待完这些琐事后,晏休见欧阳琴欲言又止,温和笑了一声:“有什么事尽管说。” “尊主,”欧阳琴面色忽然变得冷漠,“之前回函的时候,咱们虽拒绝了扶风派,可扶风派依旧派遣了数名炼药师过来,想要报名参加考核。” “直接拒了就是。”晏休想也没想回道。 欧阳琴眸中显露几分厌恶,“拒是拒了,可生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晏休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欧阳琴心里恨死扶风派的人了,面色郁郁,“有人说,尊主您欺辱小辈,当众与小辈争抢,还恃强凌弱,用金色符阵困杀小辈,做了这些事之后,还小肚鸡肠拒绝扶风派参与考核……” 她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一旁的庄冰也目露愤色。 晏休倒是心平气和,甚至还调侃:“这心态也太差了,心思也不正,收进学堂岂非搅得天翻地覆。” “我已派人压下流言,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欧阳琴一想到自己崇敬的尊主被仇人那般诋毁,她就压抑不住熊熊怒火。 晏休不太在乎名声,能相信这些言论的都是智障,她不跟智障计较。 且圣元大陆以强者为尊,那些小喽啰蹦跶得再欢,也伤不到她分毫。 不过看欧阳琴这般愤怒,为了大管家的情绪着想,她还是吩咐道:“昭告修真界,星月宫从此拒绝与扶风派的任何交往。” 不论是交流生还是其他交易。 以后的扶风派若是想得到圣品丹药,要么自己炼,要么找其他宗门买。 还有符箓、法器等,都没有他们的份儿。 这波简直亏大了。 欧阳琴虽觉得爽快,但还是更担心晏休:“尊主,如此会不会让其他门派觉得咱们星月宫仗势欺人?” “仗势?”晏休笑了笑,“谁没仗过势?我努力修炼,努力精通各种法门,努力经营星月宫,为的就是能仗势!” 说不想仗势的,那妥妥伪君子。 欧阳琴被逗笑了,就连神情冷酷的庄冰都弯了弯唇角。 没错,这世上仗势欺人的人多了,欧阳琴的生母就是被扶风派那些恶人,仗着修仙之人的势,活生生害死的。 这个仇,她一直谨记在心。 见两个姑娘笑了,晏休满意嘱咐:“记住,你们都是星月宫的人,咱们星月宫不主动欺负人,但要是有不长眼的欺负到头上,咱们也不怂。” 晏休就喜欢硬刚,就喜欢看敌人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星月宫的人被欺压得久了,是时候学会抬起头来面对别人的攻讦。 于是,就在考核前一天,星月宫正式宣布,日后拒绝与扶风派进行任何交往。 碎秋城一片哗然。 这几日修士们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事,无非就是扶风派掌门之女无意中与星月宫主发生龃龉,星月宫主没有大度地原谅人小姑娘,反而用符阵困住小姑娘,致使小姑娘力竭昏迷。 即便这般,扶风派掌门也摒弃前嫌,主动伸出友谊之手,却被星月宫主高傲拒绝。 一宫之主,竟与一个小姑娘置气,这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不满。 流言正发酵着,就听到星月宫的正式通知,这下更是议论纷纷。 灵药谷的几位弟子自然也听闻一些,他们常年居于谷中,天真单纯得很,被流言洗脑,忍不住就议论起星月宫主的不好来。 “他是洞虚期前辈,要什么没有?跟一个小姑娘抢东西,心眼太小了吧?” “还将小姑娘伤了,之前不也说他曾在城主府伤了中洲楚氏嫡子吗?我本以为是假的,现在想想,恐怕他真的是一个小心眼又残暴的人。” “而且扶风派掌门主动交好,他却一点礼貌也不讲,现在还这般打扶风派的脸。” “贺师弟,你怎么不说话?我们觉得星月宫主虽然厉害,但恐怕不是什么好人,你觉得呢?” 贺钰坐在一旁静静看书,闻言头也没抬,木讷回答:“我不觉得。” “为什么?他都这么恃强凌弱了,你还帮他说话!” 贺钰翻动一页,“他怎么恃强凌弱了?” 师兄气急,“我们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吗?” 其余几人也附和,非要让他给个说法,他们不允许自己队伍里出现思想上的叛徒。 贺钰被扰得很无奈,他抬头看向几位天真无邪的师兄,毫不留情道:“道听途说,不知真相,肆意评判,我看仗势欺人的是你们吧。” 他听了一耳朵,这些人只言星月宫主之过,却丝毫不提那位扶风派掌门之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挑拨啊。 连事实真相都不敢说出来,其中有多少龃龉,想也知道。 扶风派这心虚的表现,也就傻子看不出来。 “我看你就是被星月宫主蛊惑住了!”一师兄愤愤不平,“一直以来你眼中就只有炼药,谁炼药炼得好,你当然帮谁说话。” 贺钰:“……” 是他们让他表明立场的,他表明之后又拿言语斥责他,这难道不是仗着自己是师兄的势,来欺负自己这个孤立无援的小师弟吗? 人哪,真是啧啧。 “好了,贺师弟也没说错,咱们听到的都是流言,谁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还是有明事理的。 跟贺钰不对付的师兄依旧不悦,“我看他就是不管那星月宫主是什么人,非要进星月宫。” 贺钰一板一眼:“那你还参加考核吗?” “……” 不参加会被谷主揍死的! 贺钰见他脸色,没再说话,拿着自己心爱的书,另找了一个地方静静地看。 翌日,星月宫丹堂考核,在一片喧嚣中正式开始。 上午理论考试,由叶维青监考;下午实操考核,自然是晏休亲自来。 叶维青的出现引起众人轻微骚动,他脸上挂着温和淡然的笑,却在看到某一处的时候,微微一顿。 虽想到言师兄会来参加,可没想到峰主也会来! 身为弟子,有朝一日居然能监考师父和师兄,还能批阅师父和师兄的考卷,这滋味……简直太酸爽了! 他硬生生压抑住澎湃的情绪,将木简发放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叶长老: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_→ 谢谢更新慢的OOO的地雷~么么哒~ 第60章 考场很安静,考生即便都是傲气的炼药师,他们也不敢造次。 贺钰拿到考题,静心凝神,拿出十二分精神开始答题。 他是一定要进入星月宫丹堂的! 这次考核是为了选拔精英交流生,故晏休出的试题既全面又深奥。 贺钰虽然是个努力刻苦的天才,但跟晏休相比,还隔着山与海的距离。 他年纪小,阅历又低,理论知识比不上那些年岁已高的前辈,可他还是尽量认真答完每一题。 笔试时间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所有人被强制交卷,众多木简被送入丹堂外的空地上,叶维青与殷无尽一同批阅。 考生们则在峰下忐忑等待,希望自己能达到及格线。 唯有达到及格线,才能留下来参加实操考核。据说实操是星月宫主亲自监考,即便成不了头三名,能看一眼星月宫主也是好的啊! 贺钰静静地站在人群中,还在揣摩着方才的考题,几位师兄凑过来跟他闲聊。 “贺师弟,考得怎么样?” 贺钰一脸木然:“不太好。”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谁知一位师兄嗤笑一声:“我就说他肯定又说自己考得不好!在谷中,他哪次不是说自己考得不好,结果每次都是第一!” 贺钰诧异看他一眼:我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和我考了第一有关系吗? 考第一就不能觉得自己考得差吗? 可他没说出来,反正也没人理解他。 另一师兄当和事佬:“好了好了,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这次其他门派也来了不少前辈,咱们也别把结果看得太重。” 贺钰:“……”那你一脸沉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而且昨天不还是说星月宫主不是好人吗?今天怎么一点排斥都没有就来考核了? 他垂下眼眸,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兀自在脑海中重新回答方才的试题。 这些试题比谷中每半年一次的考核要难多了。 不久后,叶维青面带笑容来宣布结果,他也没一个个念名字,只是随手一挥,数十枚木牌仿佛长了眼睛般,落在不同考生面前。 “拿到木牌的,可进入下一轮考核,没有拿到的,很遗憾,不能继续参加这次考核了。” 人群开始骚动。 贺钰呆呆看着浮在面前的木牌,目光骤然灿亮起来,他立刻伸手将木牌握在手中,尚未焐热,就听到几位师兄的唉声叹气。 “唉,看来是见不到星月宫主了。” “真是白跑一趟。” “贺师弟怎么样了?” 声音渐近,一只手忽然搭在贺钰肩上,贺钰眨了眨眼,原本木愣的眸子仿佛被灌注了一种奇异的生机,他看向师兄们,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喜悦,面无表情道:“我可以参加下一轮考核。” 几位师兄愣住了。 说实在的,他们虽承认贺钰是个天才,但是他们并不愿相信小小年纪的贺钰能够在这么多人中拿到进入下一轮的资格。 以前是他们太小看他了吗? 最稳重的师兄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下一轮继续努力,争取别给咱们灵药谷丢人,我们等你。” 贺钰:“……”如果信他能过的话,就不会等他了。 等着他一起回谷,不就是不相信他能成功吗? 其实他们全军覆没也不会太丢灵药谷的脸,毕竟其他宗门连长老都派上了,他们灵药谷只是让他们几个师兄弟来参加,输了也不会被人诟病。 贺钰紧握着木牌,“下一轮考核很快的,你们不会等太久。” 师兄们点点头,随着其他被淘汰的考生缓慢离场。 不多时,叶维青让实操考生分开整齐坐好,并在每人面前配备了一个丹炉以及一些药材。 “实操考核只有一项,那就是炼制筑基丹,诸位莫要紧张,用心炼制便是。” 筑基丹是最基础的丹药,几乎所有炼药师学会炼药理论基础后,第一次尝试炼制的就是筑基丹。 但往往就是最基础的丹药,才能看出来炼药的基本功是否扎实。 见叶维青依旧站在高台上,有人忍不住问:“不是说星月宫主亲自监考吗?” 叶维青微笑:“没错,大师现在正在峰顶看着诸位。” 真以为大师会现身吗?多天真哪! 考生们有些失望,但思及星月宫主现在就在峰顶监考,便迅速调整状态,沉下心神开始考核。 此时庄冰出现,素手一挥,巨大的符阵瞬间将每位考生笼罩,符阵内的考生不仅不受阵外动静影响,也看不见其他考生的身影,听不到其他考生的声音。 贺钰愣愣看着这般华丽的手笔,不由更加心生向往。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几遍星月宫主正在监考,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抬手起势。 星月峰顶上,正在用神识监考的晏休忽然睁开眼睛,轻咦一声。 有个孩子的炼药手法很不一般哪。 因为实在独特,她不免分出更多注意力,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居然能用和她五分相似的手法来炼药,实在是很有趣。 炼制筑基丹对于炼药师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大家很快就炼制出了一炉丹药。 叶维青给每人出炉的丹药情况做好统计,走到贺钰面前的时候,看丹炉内四颗中品五颗上品,不禁暗自点头。 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后生可畏啊。 统计完所有,他才返回峰顶复命。 此时峰下符阵已经撤了,擎云宗药峰峰主周寅与言长老站在一起,望着叶维青飘然而去的背影,既骄傲又羡慕。 自家徒弟成就圣品,他不可谓不骄傲,也不可谓不羡慕。 羡慕是正常的,不羡慕的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炼药师。 言长老也感慨一声:“叶师弟成长真快啊。” 周寅笑得和蔼可亲,“等咱们进入星月宫,以后也能炼出来圣品。” 他倒是自信得很。 言长老略微无语:“师父,您当真不管药峰了吗?” 周寅收敛笑容,面容肃穆,一本正经道:“他们都这么大了,还需要我管吗?再说了,为师又不是不回宗门了,只是来交流学习。” 言长老:“……”好吧,您是峰主,您说了算。 等待结果的时候很忐忑,毕竟星月宫只要三名交流生,在这么多精英中冲进前三,真的很难很难。 贺钰和其他学子一样紧张,却又有所期待。 他耍了一个小心机,他在炼药时故意用了刚学会的手法,一是为了提高成丹率,二是为了引起星月宫主注意。 也不知他注意到没有。 少年垂首静静站着,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握拳,过了一会儿却生出几分自嘲。 他还是不够淡定,即便错过这次机会又如何?反正他来此一趟已经有所收获,这次不行那就继续努力,等下次机会。 星月宫主也说了,交流生只能学习两年。 他再等两年就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考生们开始焦躁起来,就连周寅都负手踱步,时不时望一眼峰顶。 言长老觉得自己肯定过不了,心态稳得很,见状便安慰他:“师父您肯定可以进的,别太担心。” 周寅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可以过。 而峰顶上,晏休看过叶维青的记录,综合两门成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点了三个名字:“周寅,许廿,贺钰。” 叶维青心中一边为自家师父高兴,一边为自家言师兄惋惜,面上却道:“贺钰两门表现并不算出色,大师缘何会选他?” 晏休向来顺从自己心意,“合我眼缘。” 叶维青想了想,还别说,那小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看着养眼。 他师父已经是个老人家,许廿也是个平平无奇的,也就贺钰看着精神点儿。 不过那小子也算是个可造之材,被大师看上并不意外。 “那我下去宣布结果了。” 他离开峰顶,飘然落入高台上,也不吊胃口,开门见山道:“经综合评定,擎云宗周寅、散修许廿、灵药谷贺钰可入星月宫丹堂学习丹道。” 除念到名字的三位,其余人皆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贺钰瞪大眼眸看向星月峰顶,袖中双拳紧握,他真的入选了!他真的可以进星月宫了! 正等着他的几位师兄都傻掉了。 过了好半晌,稳重的师兄才露出一抹笑容:“贺师弟真争气!没丢咱们灵药谷的脸!” 其余师兄:“……”您还能笑得更勉强一点吗? 不过作为年纪最小的一位,贺钰确实给灵药谷挣足了脸面。 没看擎云宗那位峰主,年龄都是贺师弟的几十倍吗?还有那个散修许廿,长得也不算出奇,看着有三十多岁,也不知到底多大了。 还是他们的贺师弟最鲜嫩可口。 他们心情极为矛盾,却还是走到贺钰身边恭喜他。 贺钰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心思,不过他也不在乎,师兄们不是坏人,那些勉强的笑意是人之常情。 他都要进入星月宫了,就大度一点吧。 在师兄们欣慰又嫉妒的复杂眼神中,贺钰整理着装,与周寅、许廿站在一起,听叶维青科普星月宫学子守则以及奖惩制度。 贺钰牢牢记住每一个字。 叶维青终于说完,顿了顿道:“先随我去见大师吧。” 思及自己去年在姜刀的引领下忐忑面见大师的场景,叶维青不禁露出笑容。 他很希望师父和另外两位交流生也能够学有所成,为星月宫争光。 “等等。”周寅忽然开口。 叶维青尊重自家师父,但现在毕竟脚踩星月宫地界,他也不好继续喊“师父”,便问:“周前辈有何指教?” 周寅忽然转身走向正目送他们的言长老,满含热泪道:“你回去之后,暂代峰主之位,待两年后,为师再回去。” 言罢,根本不给言长老反应的时间,直接大步走远。 言长老:“……”师父,峰主之位这么随意的吗? 可惜他家师父已经消失在他面前了。 贺钰乖乖跟在最后,直到足底踏上星月峰顶时,才终于感受到一种威仪萦绕周身。 说实话,星月宫的建筑群远不及灵药谷,但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阁一楼,都沾染上晏休洞虚期大能的气息,才令人心生畏惧。 贺钰随几人一同进入主殿,他抬首看去,只见一人高坐阶上,同传言一样,着一身黑袍,以幂蓠遮掩面容,即便如此,他也不自觉心生尊崇。 比起他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年,周寅和许廿平静多了。 晏休注视着阶下三人,语调温和道:“欢迎三位入宫学习丹道,学舍与身份玉牌已备好,叶长老带三位去吧。” 就这样? 三人有些纳闷,找他们过来只是为了见一面? 不过星月宫主发话,他们也只有遵从。 叶维青将他们领入学舍,笑容和煦:“你们算不得宫内的正式学子,故只有临时身份玉牌,着装不需要与学子统一。” 三人:“……”感觉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热热闹闹的考核终于结束,碎秋城又恢复平静。摊贩商户们扼腕叹息,真希望星月宫再搞什么大动作出来,这样他们就又可以接待客人赚个盆满钵满了。 大概是听到他们心中的祈盼,不过数日,星月药馆的两边忽然开了新铺子,额匾上书“星月器馆”和“星月符馆”。 星月宫开新店啦!众人呼啦啦跑去围观。 他们看到了什么?星月符馆居然有各类金色符箓售卖!星月器馆虽然没有商品售卖,但可以定制神品法器,不神不要钱! 真的吗! 修士们都疯狂了,可是在看到价格后,歇菜了。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有钱人才能玩的,他们根本拿不出那么多晶石啊! “别只看金色符箓啊,金色的当然贵了,也有不贵的,去看看!” 人群中有人呼喊。 这倒也是!反正星月宫的东西买了不会亏。 于是,一群人蜂拥而入,将符馆挤得爆满,至于器馆……想也知道定制的神器一定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 符馆由庄冰负责,符馆掌柜是经过层层选拨的,一天过去,掌柜将符馆收益呈献庄冰时,庄冰都愣住了。梓 “店里的符箓都卖光了?”她表情有些裂,“连金色符箓也是?” 符馆掌柜一脸与有荣焉的笑容:“今日还有很多修士没买到。” 言外之意,明日要准备更多符箓。 庄冰暗吸一口气,拿着账本就去找晏休了。 齐望千不知从哪找来一些高阶符师,晏休正在符堂教授他们如何融合通讯器体。 这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大多数都能学会,少数学不会的只能退出这个项目。 教授完毕,她与齐望千、殷无尽一同走出符堂,便见庄冰正站在外头等她。 “什么事?”晏休边问边往主殿走去。 庄冰跟上,殷无尽也缀在后边。齐望千则带领符师们离开星月宫,打算去玲珑拍卖行打造出第一批平价通讯器。 “尊主,今日符馆开张,符箓一售而空,明日需要上新,且数量越多越好。” 她既为此骄傲,又担心这会耽误晏休时间,毕竟符馆的大部分符箓都由晏休所画。 可她的担忧没有必要。 画符对晏休来说如家常便饭,一天就能画出许许多多出来,她之前利用闲散的时间已经画出许多,全都装在储物戒里。 “之前没想到生意这么好,”晏休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现在的人气值,但有错就改,遂将储物戒递给庄冰,“里面都是符箓,你看着卖。卖完了再找我要。” 庄冰神识一探,目光瞬间呆滞。 晏休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只好无奈道:“你也要记得学习符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庄冰立刻点头:“是。” 她如今跟着尊主学习符法,若是不学出点成就,岂非给尊主丢脸? 丹堂已经教出了一位圣品炼药师,他们符堂也不能被比下去!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是齐望千。 他好歹曾是惊器楼少主,向大师学习已有数月,也没比叶维青短多少时间,叶维青都能成功,他也不能认输。 只是最近忙于合作做生意一事,他压根没时间练习锻器,倒是通讯器器体他锻了不少,如今越发顺手了。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也能成就神品呢。 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这同时也是三位刚入学的交流生最真实的写照。 当他们在丹堂外见到叶维青的时候,脸上表情是失望至极的。 ——因风旬尚在疗伤,丹堂不给外人进入,虽丹堂授课就放在了露天的院子里。 叶维青看着自家师父坐在第一排,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心不由虚了几分。 周寅心中虽失望,面上却未显,自家徒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嘛。 贺钰素来话少,有疑惑也不会多问。 唯有许廿,他平平无奇的脸上隐现不悦,“敢问叶前辈,为何不是星月宫主为我们授课?” 他问得不留情面,叶维青笑容便淡了几分:“大师本就是偶尔来丹堂授课。” 大师那么忙,还要专门来给你讲课吗? 许廿觉得自己受了欺骗,心里有些不爽,问:“可是我听说是星月宫主亲自教你的。” 大师的确给他开了小灶,叶维青眼珠子转了转,依照晏休教他的话回道:“那是我为宫中做了贡献,大师奖励我的课程。” “什么贡献,我也可以做!”许廿立刻接话。 年纪小的贺钰也眼睛一亮,唯有周寅神色不变。 “我一开始只是丹堂讲师,后来杂修学子缺讲师,大师让我去任教,才决定亲自教授我丹道。” 而且在治疗风旬的过程中,叶维青也学到不少。 许廿毫不犹豫:“我也通晓一些其他法门,若是大师不嫌弃,我也能教授一些学子。” “当真?”叶维青眼睛一亮,这要是真的,他肩上的担子要轻好多的。 “我从不说假话。”许廿一脸傲娇。 要是能得大师亲传,他不介意浪费时间在那些低阶学子身上。 “此事我还要请示大师,今日就先由我来为诸位授课罢。”叶维青笑眯眯道。 大师果然慧眼识珠,竟能从茫茫人海中选出这么一个人才来。 世上不缺通晓数种法门的修士,然能做到晏休这样的,绝无仅有。 许廿虽学过杂七杂八的,但最多是初窥门径,不过教授那些学子倒是绰绰有余。 授课完毕后,叶维青本打算带许廿去见晏休,没想到他家师父和贺钰也都厚着脸皮过来了。 晏休这次没有居高临下,而是让他们坐在圆桌旁,温声道:“不知许道友通晓哪些法门?” 许廿丝毫不藏拙,“炼药最为擅长,其次锻器,再者制符。” 看来算是个全能人才啊,不拉进星月宫这个大家庭,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晏休心中有了决定,起身道:“那都来试试罢。” 作者有话要说:许廿(niàn):要不是星月宫主全能,我才不会来。(`へ?*)ノ 要回家参加葬礼,后面几天更新可能会少一些,尽量不断更,谢谢支持! 谢谢更新慢的OOO的地雷! 第61章 许廿点头同意,要都试试也可以,但具体什么章程,得晏休说了算。 他的炼药技术已毋庸置疑,能够在这么多考生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他的优秀。 晏休便问:“画过符吗?拿出来看看。” 许廿丝毫不怯场,掌心瞬间出现一张泛着紫光的符箓,是大家熟知的天雷符。 至于他为什么要拿天雷符,因为他听闻星月宫主在去福禄阁的途中,随手扔下天雷符轰炸小门派给星月宫报仇,觉得这个行为非常合他心意。 他认为唯有天雷符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晏休微微一愣,方才许廿言及擅长法门时,制符是排在最后的,她本以为许廿应该是制符最不拿手,没想到连最不拿手的都是紫符。 她不禁心生佩服。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天才都不会少,端看努不努力。许廿应该是个相当勤奋的人,这一点轻易就能看出来。 除去晏休,其余三人看着许廿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 这是要出第二个星月宫主的节奏哇! 叶维青甚至问了一句:“你是剑修吗?” 许廿一愣,竟露出些许惭色,“不是。我虽通晓这三道法门,却不及尊主多矣。” 在别人面前,他有骄傲的资本,可在晏休面前,他只是个求学的学子,丝毫不敢自傲。 “已经很不错了。”晏休笑着赞道。 周寅心中感叹一声,他真是在擎云宗药峰待久了,竟不知世上出了这般多的青年才俊。 星月宫主就算了,估计比他还要老。 眼前这相貌平凡的青年,若是得星月宫主悉心教导,保不齐能再创修真界的奇迹。 晏休要是知道面前这老头子这般胡扯她的年龄,估计会忍不住掀开幂蓠,让他老人家看个清楚。 “尊主还要考验我锻器的水平吗?”许廿认真问道。 入宫随俗,在入学之前,他都是以“星月宫主”称呼晏休,入学之后,听大家都叫“尊主”,他便也一同叫了。 晏休颔首,“随我来。” 几人同行至器堂,许廿毫不怯场,当着几人的面,耗费小半天时间,锻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算不上精致,但晏休要考验的是锻器手法和熟练度,匕首精致与否不在晏休考核范围内,许廿也明白,于是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水平。 “这匕首……”晏休顿了顿,不吝赞誉,“很不错。” 若是锻器材料再高级点,许廿锻造的时候打磨细致点,肯定能成上品。 一个人将一种法门修炼到极致不容易,而一个人将数种法门同时修炼到上游水准,同样不容易。 在圣元大陆,比起单科满分的选手,其实全科优秀的更加难能可贵。 晏休一时有些心动,但暂时没表现出来。 她现在太忙,教一个徒弟都没多少时间,更何况教两个徒弟,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愿意。 许廿是散修,就说明他不愿与任何宗门绑定。 于是,经过考验后,晏休特准许廿担任符堂和器堂的临时讲师,为庄冰和殷无尽分担课程,而她也会定期给许廿开小灶。 她是当着周寅和贺钰的面说的,丝毫没顾忌两人感受。 反正她态度放在这,谁有能力,谁贡献大,谁得到的就多。 周寅年纪大了,心态比较平和,且与叶维青关系不一般,学到真本事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贺钰就不一样了。 他性格的确较同龄人稳重,但到底还是个自尊心强的小少年,见周寅有“靠山”,许廿靠真才实学引起尊主关注,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要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除了那一点诡异的不敢向外人言的天赋,他还剩下什么? 在灵药谷他是人人艳羡的天才,在这里,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子。 晏休不知少年愁思,她虽对贺钰感兴趣,但没打算立刻刨根问底,她得再观察观察。 打发走几人,她开始继续修炼。 经历之前那次战斗,星月宫各堂学子之间都相处融洽,并肩作战滋生的凝聚力不容小觑。 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熟了,熟到根本没话题可聊。 三个新交流生的到来,为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一点色彩,加上晏休又宣布新学子许廿在入学期间担任符堂和器堂两堂讲师,此事引起大家纷纷热议。 殷无尽刚尝试锻了一柄匕首,想要拿去给晏休看,却听到学子们的议论声。 “你们不知道,尊主当时说了句‘那就试试’,只见许前辈唰地一声,掏出一张紫色符箓,这可是紫色符箓啊!他自己画出来的,可想而知他的制符水平堪比大师!” “还有呢还有呢?” “尊主非常满意,又带他去器堂锻器,许前辈不负所望,不过小半日时间,就锻出接近上品的匕首!” “怪不得尊主要让他当讲师,原来他这么厉害!” “所以尊主才明确要给他开小灶,”那学子左右看看,凑近低声道,“我还听说,尊主想要收他为徒呢!” 殷无尽眉尖一蹙。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顿时觉得粗制滥造,压根拿不出手。 交流生考核结束后,他就躲进偏殿自己锻器,到现在才锻造出这把匕首——利刃法器中,匕首是最基础最容易锻造的。 他本想拿去让尊主指点,可是现在却踌躇不敢往前。 尊主当真要再收一个徒弟?那个许廿当真这般厉害? 殷无尽在原地默默站了半晌,直到几名学子相携离开,他才终于向前挪了一小步。 不论如何,他都是尊主的徒弟,这一点无可厚非,也永远无法改变,除非尊主不要他了。 如果许廿确实是个天才人物,尊主收他为徒,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他是应该高兴的。 殷无尽捏紧匕首,断然往主殿而去。 却在刚至殿门时,听到尊主正教授许廿如何炼药。一对一,开小灶。 他们说的是真的。 殷无尽在殿外驻足,垂眸静听里头的动静。 他本以为自己要等上很久,下一秒却听尊主温和唤他:“无尽,进来罢。” 殷无尽定了定神,推门而入。 尊主的左手边,一位面相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抬头看过来,正好与他视线对上。 两人皆未见过对方。 在此之前,殷无尽还在心里想着许廿到底长什么样,现在见到了,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他不是以貌取人,他就是觉得原本心中诡异的危机感莫名降低了许多。 许廿也听说过殷无尽。 修真界谁不知晓星月宫主收了一位半鲛少年为徒?有人觉得星月宫主心地仁善;有人认为星月宫主不过是看中半鲛天赋;还有人认为,星月宫主是为了鲛人泪,收徒不过是个幌子。 许廿听了一耳朵,心里唯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星月宫主不拘一格,跟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这也是他愿意拜入星月宫的原因之一。 可真正见到踏着落日余晖,缓步进殿的半鲛少年时,他竟恍然生出别样的想法:或许星月宫主收半鲛为徒,是因其美貌与天赋兼备。 早闻浮空海鲛人美貌绝世,音色如天籁,他本无法想象那种美貌的存在,直到方才,他看到了殷无尽。 只是遗传一半鲛人血统就已如此令人惊叹,那纯种鲛人该是何等的美绝人寰? 他自诩一心只念修道一途,对美色不屑一顾,可现在方知,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美貌的确会让人赏心悦目。 他眼中的惊艳太明显,但并无丝毫狎昵之态,殷无尽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很快便松开了。 “尊主。”少年躬身行了一礼。 许廿:声音果然悦耳动听,要是他是星月宫主,肯定也愿意收下这徒弟。 晏休早就注意到他手中的匕首,于是笑道:“自己锻了匕首?给为师看看。” 有外人在,她态度很自然,与两人单独相处时不太一样。 殷无尽将匕首递给她,却用余光观察许廿的神色。 许廿之前了解过星月宫的情况,知道殷无尽十四岁才开始修炼,学习锻器也不过数月时间。 所以在看到匕首的时候,还是大大惊讶了一瞬。 不到一年时间,就已有如此水平,果真如传言所说,天赋不俗。 在遇到星月宫主之前,殷无尽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心知肚明。可从没有人想过要去帮一把,因为这是杂种,是异类,他们人类不接受。 唯有星月宫主,带他回宫,收他为徒,教他修炼。 单凭这一点,许廿在晏休面前就傲不起来。他自认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人人厌弃的半鲛。 这种胸襟和气度是少有人能及的。 别看现在殷无尽是晏休徒弟,前途无量,可他在宫中还没四位殿主受人尊重,这也是他不怎么与人交往的原因。 种族歧视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表面的和睦不过是因为晏休的威严。 “很不错。”晏休细细摩挲匕首,极为赞赏。 许廿也觉得该夸。 殷无尽眉眼顿生柔和,心里也暖洋洋的。 当然,夸完之后还需要教导指正,晏休拿着匕首,不顾许廿还在这里,详细指出殷无尽锻器过程中的瑕疵和不足。 殷无尽闻言,如拨云见日,锻造过程中隐隐的困惑消失不见。许廿在旁认真听讲,也受益匪浅。 日落后,月上梢头。 晏休终于结束教导,将匕首交还给殷无尽,“回去继续练习,只要努力,匕首也能成就神品。” 现在跟殷无尽说神品还太早,不过也算是个激励嘛。 殷无尽心潮澎湃,立刻行礼告退,回到偏殿趁热打铁,继续锻造匕首。 “匕首也能成就神品……”许廿喃喃念叨,目光越发亮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每一法门都能达到圣元大陆大师级别,已经足够了,可现在却觉得,远远不够。 既然叶维青能够将筑基丹练到极致,成就圣品,那他也能做到。 炼药如此,锻器亦如此。 若是连最基础的都无法达到最顶端,更遑论其它? 他头一次真切感受到,入星月宫学习,可能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仅仅是半日的指点,他就已受益良多。 星月宫稳步发展壮大,一个月后,各学堂再次进行月底考核,包括讲师在内。 先由讲师为学子出题,再由晏休为讲师出题。 结果下来后,丹堂学子前三名:周寅、许廿、贺钰。 讲师们中,晏休给叶维青的评定最高,毕竟是圣品,境界跟非圣品还是很不一样的。 风连的评定则是垫底,因为他真的喜欢体罚学子。 听闻噩耗的风连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是体罚学子啊,只是在指点的时候打上瘾了,一时停不下来而已,而且只有这样才更容易激发学子潜力啊! 他是无辜的。 晏休才不管他,任由他不满控诉,最后还是叶维青这个尖子生安慰了他。 “等大部分剑修学子纷纷进阶,大师会奖励你的。” 风连觉得有道理,于是授课的方式变本加厉。 考评结果宣布后,各堂学子前三名都会得到奖励,贺钰就收到了一枚圣品筑基丹,是由晏休亲自炼制的。 他激动地跑回学舍,关闭门窗,然后凑上去仔细闻嗅圣品的香气。 之前仅仅接触到上品,他就能有那么大提高,这次接触圣品,他的灵感应该会更有价值。 果不其然,当他拿出丹炉开始炼药时,灵台像是有意识般开始分解圣品筑基丹的香气。 他得到了更精确的炼药手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贺钰瞬间沉浸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双手情不自禁随着脑子摆动手诀,筑基丹的药材经过炼化,渐渐合液成丹。 九颗上品! 他激动得都不能呼吸了。 要知道一个月前的入宫考核,他也就成了五颗上品,这次一下子冲到九颗,再下一步就是圣品! 贺钰觉得自己鼻子里喷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他从没有哪一刻感受到自己离圣品这么近,刚才那种玄妙的感觉简直令人酣畅淋漓。 星月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晏休的神识,她是故意将圣品筑基丹奖励给贺钰的,所以一直在观察他的状况。 在这一个月的学习里,三个交流生中,许廿最为风光,受到各堂学子的崇拜,周寅资历最老,且有叶维青照拂,活得不要太滋润。 唯有贺钰,年纪小,没有资历,又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被很多人无视,可这小少年依旧每天沉默听课,沉默炼药,非常沉得住气。 晏休观察他一个月,又见他不过接触了圣品后,炼药技术就突飞猛进,越发断定他必定存在某种天赋。 这种天赋很逆天,饶是晏休都不由震惊。 她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许廿说:“下次来我这,把贺钰也带上。” 不管是什么天赋,只要贺钰没有害人之心,只要他能一直热爱丹道,晏休就愿意成全他。 许廿虽诧异,但也没提出疑问。 反正他很自信,即便听同样的课,自己也能学得比别人好,至于月底考核为何是第二名,他只能安慰自己是叶维青给周寅开小灶开得太厉害了。 不过在这一个月的学习中,他明显感觉到,丹堂学子炼药的平均水平要高于其他宗门同等级的炼药弟子,这很能说明问题。 一是星月宫的丹道确实比别人家的高深;二是大班集中教学更能激发学子竞争意识以致于全都努力学习。 就拿擎云宗药峰举例。 药峰峰主周寅收了几个徒弟,他看中谁就偏向于给谁开小灶,其他被忽视的弟子很容易心生懈怠——精心栽培和散漫放养的差距那么大,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那还努力个啥? 然后峰主的徒弟成了长老后,也开始收徒。他们沿袭师父的培育方式,使得很大一部分弟子没有动力去学习。 而且这样的偏袒更容易滋生嫉妒与丑恶。 星月宫则不是。 除去开小灶的个别几个,其余学子都一视同仁,没有资源分配的倾斜,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谁比不过谁就蠢,怨不了别人。 即便是开小灶的,那也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为星月宫做贡献才获得的殊荣。 其余学子只会敬佩羡慕,嫉妒太遥远,也太掉价了。 这样的学习氛围,令许廿深深折服,他越发喜欢这样的星月宫,对晏休也越发尊崇。 可是贺钰被开小灶的消息传开后,丹堂的学子还是有些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贺钰没什么特别的。 叶维青将此事告知晏休后,晏休毫不在意,她近日教授贺钰,发现这孩子是真的有炼药天赋。 这种天赋跟许廿的不一样,许廿更优秀的是领悟力,贺钰的领悟力也不俗,但他最作弊的地方是他能通过药香辨别炼药手法。 这是晏休观察的结果。 之前他只炼出九颗上品,是因为他尚未完全参透,他的天赋会让他永远隔着一层薄膜去学习炼药手法。 晏休要做的,就是捅破这层薄膜。 也因此,许廿渐渐发现了贺钰的恐怖之处,他眼睁睁看着原本不看好的小孩竟逐步逐步超越自己。 直到一个月后。 晏休给他们上完课,忽然对贺钰说:“你去天雷谷炼药吧。” 在星月宫待了两个月,天雷谷是什么地方三个交流生一清二楚,北殿主还在那努力炼药非要出个圣品呢。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让两人呆住了。 贺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晏休,似乎是等晏休再说一遍。 许廿则先是惊愕,然后释然。 这小孩的进步他也看在眼里,大师都觉得贺钰能成就圣品,贺钰肯定能成! “恭喜。”他拍拍少年的肩,很自然地笑了。 贺钰能够在短短两个月内炼制出圣品筑基丹,对星月宫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谢。” 小少年勉强抑制脸颊上激动的薄红,抱着丹炉就去了天雷谷。他已经听说了那个陆殿主喜欢在天雷谷东侧,所以他特意选了西侧,防止冲撞了对方。 起势,捏诀,融丹。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炼药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那种玄妙的世界皆由我掌控的境界让他深深痴迷。 他似乎隐隐听到了天道的称赞,又似乎看到了天际的劫云,那般动人心魄,叫人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而此时,星月峰顶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在看着天边诡异的场景。 殷无尽站在晏休身侧,低声问:“是不是陆殿主也要渡丹劫?” 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本还觉得奇怪的众人,一时间都想起来了,现在天雷谷中有两个人在炼药,天上的两团劫云,肯定一人一个。 这等奇景从未遇到过,不仅星月宫众人惊奇观望,就连碎秋城的修士们都被吸引了目光。 虽说之前晏休也渡了双神器的劫,但当时碎秋城的人不明所以,以为是锻器大师和制符大师同时渡劫,遂没想太多。 这次可不一样,两个丹劫,真稀奇! 两团劫云几乎同时落下劫雷,又同时散去。 天雷谷东西两侧,少年和少女分别捧着一颗圣品筑基丹,激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贺钰到底是个男孩子,忍了又忍,终于将眼泪逼回去。陆百草忍不了,她甚至更想放声大哭一顿。 她终于做到了!她为星月宫争光了!她给尊主争脸了! 她迫不及待站起身来,要飞去峰顶与大家分享成功的喜悦。 只是刚飞出天雷谷,就看到不远处也有个人刚从天雷谷出来,跟她以同样的速度接近峰顶。 只能看到一点轮廓,不知道长啥样,估计是哪个学堂的学子吧。 她没在意,径直奔向峰顶,落在晏休面前,捧着圣品筑基丹邀功:“尊主,我做到了!” 小姑娘喜笑颜开,一张清秀的脸红扑扑的,显然激动坏了。 星月宫众人皆鼓掌欢呼,不吝赞美。 贺钰比较矜持,他握着手里的筑基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也在等晏休的夸奖。 晏休心情甚慰,“都很好。你俩同时渡劫,也算有缘分。” 陆百草和贺钰这才察觉到一丝不一样,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 “怎么是你?!” “小师姐?!” 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少女,晏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场面给搞懵逼了,回神后无奈笑道:“看来百草也是出自灵药谷,灵药谷果然不俗。” 众人见有八卦看,忙围上来询问。 陆百草狠狠瞪一眼贺钰,拎着裙摆就往北殿跑去。可怜贺钰,竟被众人围在中间,被问得头晕眼花呼吸不畅。 这般和乐融融的场面让晏休情不自禁笑起来,她静静欣赏片刻,然后转身往主殿走去。 殷无尽紧紧跟随她。 星月宫再出两位圣品炼药师的消息一传出,修真界感觉要疯了。 连向来只在乎锻器的惊器楼楼主都坐不住了。 他找上自家忙着做生意的儿子,语重心长道:“你看丹堂出了那么多人才,你们器堂到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要是大师喜欢更喜欢丹堂,那可怎么办?” 齐望千闻言无语,成就圣品的都是别人家的,大师哪里会偏袒? 不过他也是时候努力冲一下了。 “爹,那通讯器的生意就交给您了,我去星月宫找大师求教。” 惊器楼主巴不得他赶紧走。 要说修真界最高兴的当属灵药谷谷主了。 早在两个月前三个交流生名字宣告后,修真界不少闲人就设了赌局,赌哪位最先成就圣品。 一开始,呼声最高的是擎云宗周寅,毕竟名号摆在那,入宫就是第一名。 后来传出许廿精通三道法门,于是不少人倒戈,转而投许廿。 只有贺钰无人问津。 灵药谷谷主为了力挺自家弟子,召集灵药谷的人,都去押了贺钰。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希望不大,但自己的徒弟还得自己宠! 万万没想到,他们灵药谷居然赚得盆满钵满!晶石和面子都赚了个够! 其实,在设赌局的时候,那些闲人们还以为要等上好些年,因为圣品不是那么好出的,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惊喜来得太快,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最先炼制出圣品筑基丹的竟然是贺钰!而且他仅仅学习了两个月!星月宫这么神奇的吗! 一时间,向往星月宫的人更多了。 除贺钰出名之外,陆百草这个名字也一夜之间响彻修真界。 据碎秋城的修士说,当时陆百草与贺钰的丹劫是同时发生的,两人在天雷谷东西两侧,一同炼制出了圣品丹药。 这样的缘分忍不住让人八卦起来。 不过很多人还并不知道陆百草的真实身份,陆百草只是她的化名,陆是她母亲的姓氏。 灵药谷谷主本来也不知道,可是贺钰传讯回去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多年未定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他女儿不仅成为星月宫的一殿之主,还炼出了圣品丹药,他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有弟子问:“咱们要去接师妹回来吗?” 谷主立刻瞪眼骂道:“回什么回!她现在好好的,又是星月宫殿主,还是丹堂堂主,跟着星月宫主才有前途,她炼成了圣品,回来谁能教得了她?” 虽然他很想见女儿一面,但女儿的未来更重要,只能委屈自己了。 修真界接连受到震动,对星月宫的推崇愈甚。 无数赞誉都落在晏休身上,甚至连她收半鲛为徒都有人开始美化了。 外头人心浮躁,星月宫的人在欢喜过后,依旧如常上课学习。 只是丹堂学子看着贺钰的眼光到底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们也暗中打了赌,不是押周寅就是押许廿,没一个支持他。 如今全都惊掉了下巴,用充满崇敬的目光瞧着贺钰。 贺钰素来只在乎丹道,他虽已成圣品,但深知自己离丹道之巅还有很远的距离。 圣品筑基丹,只是一个开始。 丹堂内,晏休悠闲为风旬诊脉,在叶维青、陆百草忐忑的目光中,她微微颔首,面对风旬温润清俊的笑容,开口宣布:“你经脉已无问题,但尚需仔细调养。” 叶陆二人对视一眼,由衷笑了起来。 风旬趁晏休挪手之际,趁机反握回去,目光温柔,“多谢大师。” 他握的力道很轻,可心意却极重。 大师拯救他两次,这份恩情,他永不会忘。 “我给你定个恢复计划,这一个月内,每天只能练习一个时辰的剑,下个月,每天两个时辰。” 晏休抽回手交待,她是真的担心风旬一个激动,练剑练过头加重身体负担。 她的话风旬莫不听从,连连点头。他自己的身体,风旬比任何人都要看重。 “你既已痊愈,就不能继续待在丹堂,回学舍去,由叶长老负责你后续调养之事。” 丹堂学子一直在院子里上课也不是个事儿。 叶维青带着风旬离开后,晏休也回了主殿。这段时间忙着教授课程,她都没有自己的修炼时间了。 正准备修炼,殿门就被敲响了。 晏休:“……”能不能让她喘会儿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开了,欢迎大家热烈讨论啊!今天更了七千多字,真的不夸夸我吗?(*?▽?*) 谢谢夜钥、顾暖衾的地雷~?(′???`)比心 第62章 敲门的是齐望千。 晏休无奈让他进殿,齐望千愁容满面,见晏休没主动询问,只好开口:“大师,如今丹堂出了三位圣品,可咱们器堂至今没有动静,我实在惭愧。” 晏休:自己不努力怪谁? 不过看在齐望千帮她赚钱的份上,她还是选择温和道:“你既然已经回来,那就尽心钻研,终会锻造出神品法器。” 齐望千很不要脸:“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看着眼前写满渴望的眸子,晏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心软答应了,还顺便将殷无尽喊来听课。 “锻器中,最基础的就是匕首,”晏休看向齐望千,“你可曾锻过匕首?” 齐望千连忙奉上一柄精致的匕首,这是他刚学会锻器时的第一个作品,相当有纪念意义,所以一直留着。 晏休瞥了一眼,“接近上品,很不错。” 一般而言,锻器师在成功锻造匕首后,不会继续无止境下去,而是会选择下一个法器。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剑。 圣元大陆剑修极多,剑的需求量大,若是哪位锻器师能锻出一柄神品剑,其必定会受到剑修们的狂热追捧。 这是锻器师们的终极目标。 惊器楼也不例外,故齐望千锻造最多的就是剑。 晏休将匕首还给他,问两人:“你知道我为何一直让叶长老他们炼制筑基丹吗?” 齐望千不笨,一下就猜出来:“大师是想让他们将最基础的丹药炼到极致。” “不错,”晏休笑了笑,“所以,如果你们能将最简单的匕首锻造到极致,也会成就神品。” 齐望千深以为然。 听了半日课程后,心满意足离开,去了器堂开始打造匕首。 殷无尽也不例外,他一直都想证明自己。 晏休终于得以安静修炼。 她要为去浮空海做准备,浮空海妖修众多,妖力高深的大妖不容小觑,她必须要保证自己和小徒弟的安全。 比起星月宫的热闹和谐,扶风派的氛围极为凝重。 作为修真界叫得上号的大宗,几次三番被星月宫落了面子,扶风派掌门方致的心情着实不太妙。 本来星月宫拒绝他们扶风派的炼药师参与考核,他还存在侥幸心理,觉得星月宫委实太猖狂,不过是教出了一个圣品而已,若是那三个交流生都成不了圣品,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一直在等着星月宫自打脸的那一天。 可惜他没等到。 星月宫再次掀起的波澜让他整张脸都黑了,面对亲女儿都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 扶风派和星月宫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地步,方芊芊可是罪魁祸首,方致能给她好脸色才怪。 且上次被星月宫拒绝后散播流言一事,也是方芊芊气不过让人胡乱造谣的,这一下彻底惹恼了星月宫,双方再无修复的可能。 方致现在看到方芊芊就觉得手痒。 身为一宗之主,方致不是个冲动的人,他没对方芊芊动手,只是让她闭门思过,谁也不准去看她。 方芊芊自然不服气,闹得很凶,振振有词冲他大喊:“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星月宫算什么?不过数百人,咱们用得着怕他们吗?” 方致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他以前不是没这么想过,但福禄阁和那些小门派的下场尚历历在目,他不愿冒这个险。 而且星月宫今非昔比,之前唯有惊器楼与之合作,如今擎云宗长老叶维青、灵药谷弟子贺钰皆在星月宫主的教导下成就圣品,他要是动星月宫,擎云宗和灵药谷势必会站在星月宫那边。 扶风派还惹不起擎云宗,灵药谷也受众修士敬重,他不能乱来。 可是心头的堵闷让他无法静心修炼,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就只能吐出来。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方宣持剑踏了进来,英俊的面容浮现出几丝复杂与厌恶。 “又出什么事了?”方致拧眉。 他了解自己的弟弟,露出这种表情定然不会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方宣左掌忽然出现一个画轴,他一句废话也无,直接打开这幅画,问:“还记得吗?” 方致本来就心烦意乱,看了一眼没仔细想,只道:“这女子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你又搞出什么女儿来了,这次可别是没用的凡人……等等!这是……你那个女儿?” 他居然连自己侄女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方宣收回画,冷漠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我哪知道?”方致看他脸色不对,一时间想岔了,腾地生出几分火气,“你不会以为是我把她赶走的吧?方宣,你以前可没这么关心她!” 他身为宗主,根本没必要去管一个小丫头的死活。 方宣摇摇头,“这是我一位故友送来的,说是他的子侄见过星月宫的东殿主,觉得与我有几分相像,遂作画来问我。” 他女儿失踪一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想要查还是轻易就能查出来的。 方宣不在意别人查他女儿失踪的事情,他在意的是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你说什么!”方致瞪大眼睛,怔愣看着他,“你说星月宫的东殿主是你女儿?她不是叫欧阳琴吗!我想起来了,她母家姓欧阳,她以前叫方琴!” 方宣淡淡道:“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方致现在脑子有些混乱,自己侄女成为星月宫东殿主这件事让他心情极为复杂。 方宣目光冰冷无情:“方琴弑母,为逃避惩罚,潜逃下山,伪装身份混入星月宫成为一殿之主。据我所知,给星月宫的拜帖一般都会经她之手,她心虚之下,公报私仇,使计阻挠扶风派的炼药师参与考核,甚至将起因牵连到芊芊与星月宫主的小摩擦上,试图转移视线。” “可事实真相不是这样的,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方致不明白,这样除了能让方琴身败名裂,对星月宫主压根不会有影响啊。 方宣笑容泛冷,“如今外面皆言星月宫主仁慈善良,若是他知晓身边之人犯下如此罪责,还能留她吗?” “届时他将方琴赶出星月宫,对我们有什么用处?”方致依旧不解。 “可是他不会赶。”方宣对这件事很有信心,“星月宫主不是个愚蠢的人,他不会相信我们放出去的传言,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对方琴做任何处理,如此一来,他的名声堪忧。” 上次星月宫主当着他的面用符阵围困方芊芊,这让他极为难堪。 这口气不比方致的少。 方致终于想明白了,绕了这么一大圈,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星月宫主。 一旦星月宫主不顾流言,依旧保护“犯下滔天罪孽”的方琴,那他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是高龄星月宫主,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女修,这其中难保不会存在龌龊。 这么一想,似乎星月宫四位殿主就有三位女修,且皆容貌不俗,剩下一位男修亦风流雅致,再加上那位漂亮半鲛,这盆脏水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泼就怎么泼。 “好主意!”方致多日来的郁闷消了一半,抚掌笑问,“不知这消息是否准确?” “我派人去碎秋城打听过,碎秋城不少人见过欧阳琴,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她的确是方琴没错。” 方琴与那位前妻是他一辈子的耻辱,他不除不快,却又不能亲自动手。 所以他默许两人在宗门内受欺凌,方芊芊让妖宠吞吃方琴母亲,他也知道。 知道后竟松了一口气。 现在方琴又与星月宫主阻他修仙之路,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饶是方致也被他的无情震撼到,但方琴到底不是自己女儿,他无所谓,只要能压压星月宫的气焰,管方琴死活呢? 于是,当晏休从修炼中醒过神来,发现外头已经吵翻天了。 姜刀第一个跑来跟她告状:“尊主,那些人太坏了!居然污蔑琴姐姐弑母!而且他们还说、说……” “说什么?”晏休很好奇。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尊主与东殿主之间有龌龊之事,”风雅贵气的贺长亭踏进殿内,不免嗤笑一声,“真是不知所谓。” 星月宫的人都不是瞎子,他们从来没见过尊主和谁亲近过,说尊主与欧阳琴有不正当的关系,简直令人恶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让晏休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身陷桃色新闻,真是可喜可贺。 “还有更难听的吗?”晏休淡定问。 她的态度感染了两人,姜刀和贺长亭也平静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晏休笑了笑,那就是有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她起身出殿,“东殿主为星月宫做了诸多贡献,我若不为她讨一个公道,这宫主之位便也不要做了。” 这句话给了两人一个定心丸。 在晏休闭关修炼、无法发声的时候,他们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外界一盆又一盆的脏水肆意往星月宫头上浇,弄得他们心焦力竭。 好在惊器楼、擎云宗、灵药谷力挺星月宫,要不然扶风派估计要效仿福禄阁了。 在圣元大陆,修士杀个人不算什么,但弑母让人无法原谅。 欧阳琴的“罪责”算是犯了众怒。 外界不少人都在讨伐欧阳琴,又因为星月宫包庇欧阳琴,开始讨伐星月宫,唯有碎秋城不为流言所动,还试图替欧阳琴说话。 欧阳琴经常在外行走,碎秋城的人大多认识她。 修士对气息很敏感,一个人杀没杀过人,他们看一眼心里就门儿清。 欧阳琴根本不像杀过人的样子,更何况弑母?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弑母?弑母就意味着永远无法飞升,因为天道不允。 扶风派给出了解释:欧阳琴生母是个凡人,故欧阳琴天赋普通,在宗门常年垫底,故心生怨怼。她修为不高,无法寻同门发泄负面情绪,只能关起门来虐待亲母。一次不小心,生母被她所杀,她慌乱之下离开扶风派,隐藏身份入星月宫成为一殿之主。 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脾气最暴躁的风连顿时就提着剑往外冲,要不是叶维青劝住他,他估计已经在去扶风派的路上了。 很多人信了,也有很多人不信。 而流言的主角,似乎并未受到流言影响,依旧管理着宫里事务。 经历福禄阁围攻一事后,星月宫如今上下一心,且欧阳琴管理宫中上下,极得人心,没有一个人因为外界的流言去做愚蠢的事。 碎秋城都力挺他们星月宫了,他们身为星月宫的一份子,不能被碎秋城那帮人比下去。 反正不管外面怎么胡乱造谣,星月宫依旧如铁桶一般,无人能够撬动。 直到晏休出关。 她这一修炼就修了大半个月,流言已经发酵到了顶峰,很多人都认定欧阳琴就是弑母的罪人,这样的人应该以命偿命,星月宫要想包庇,最后只能讨不了好。 星月宫众人在这大半个月中虽坚持下来,但还是心有惶然,如今晏休出关,不啻于一根定海神针,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相信晏休无所不能,没有晏休解决不了的问题。 晏休:其实她也没有太妙的法子,她只会用拳头说话,如果扶风派和某些人再不老实,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肌肉。 就在这时,欧阳琴找来了。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与扶风派对上,她如今实力不济,尚不是硬刚扶风派的时候。 可没想到那群人渣竟这么不要脸! 污蔑她就算了,居然还将脏水泼到尊主身上,她实在无法再忍! “尊主,是方芊芊用妖宠杀了我的母亲。”欧阳琴见到晏休后,开门见山。 这句话她之前在表露身份时就已经说过,晏休记得很清楚,她现在重复一遍,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清白。 晏休相信她,但别人不会信。 尸骨无存,这个杀人证据相当难找,晏休不由凝眉沉思。 是直接炸了扶风派,不管那些脏水,还是极力还欧阳琴一个清白? “尊主。”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忽然传来。 是殷无尽。 他没等晏休开口询问,便开口道:“我有个办法。” 世人常言,浮空海有鲛人,其貌绝美,歌声能勾人魂魄,这话不假。 但鲛人不是歌声能迷惑人,而是鲛人有种天赋,能够轻易让心志不坚的人卸下心防。 可传言只是传言,没有人真的要去尝试一下。 身为扶风派掌门之女,方芊芊生来富贵无边,她不喜欢修炼,只喜欢玩乐,最喜欢的就是看话本。 她爹罚她闭门思过,她也没委屈着自己,直接让贴身侍女给她买来最新的话本。 这话本说的是一位修士的游历之事,有一段篇幅就提到了浮空海。 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不禁问:“那些鲛人当真有那般美貌?歌声真的能迷惑人吗?” 侍女也不清楚啊,只能附和:“大家都这么说,应该是真的吧。” “真想看看鲛人到底是什么样。”她叹口气,托腮看着窗外。 她有很多天都没有出过门了,真想出去看看。 “我爹今天在不在?”方芊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露精光。 侍女诚实答:“宗主不在的。好像是星月宫主要举行一个发、发布会为星月宫澄清,大家都去看了。” 发布会是个新词儿,她一时还说不惯。 方芊芊心里激动,她就说嘛,今天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星月宫主的发布会! “那我们偷偷出去玩,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 侍女有些担心,但她拗不过自家小姐,只能跟随。 扶风派好些人都跟着去了碎秋城,宗门里稀稀落落的没什么人,方芊芊很容易就出了宗门。 宗门外不远处就是热闹的街市,她熟门熟路,带着侍女进了城。 逛了一会儿,她觉得没什么意思,遂进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店铺,里头有人在说书,说的还是她喜欢的那本! 台下坐着的没几个人,方芊芊轻易寻了一个绝佳之处,坐下来时余光瞟到一人,顿时怔住了。 足足过了许久,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连说书都顾不得听了,紧紧握着侍女的手腕,道:“你说,话本里的鲛人,会不会就是他这样的?” 侍女手腕被捏痛也不敢反抗,面色发白,“可能吧。” 那位少年的相貌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好看到说话声音大了点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他端坐窗边,金色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光,耀眼夺目极了。 方芊芊被这样的容貌深深折服,她缓缓走到少年面前,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少年闻言抬眸,一双海蓝色眸子深邃神秘,却又仿佛大海深处的漩涡,让人轻易沦陷。 方芊芊从来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她一看到这双眼睛,就完全卸下了心防。 鲛人迷惑人的天赋并不仅仅通过歌声,还能通过眼眸。 在方芊芊迷离的眼神中,殷无尽开口了:“可以。” 这声音一出,方芊芊更是心醉神迷。 那侍女好歹没有跟殷无尽对视,但见到他海蓝色的眸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见小姐兴致高昂,便没有出声提醒。 不过这少年是真的好看,小姐心动实属正常。 方芊芊痴迷瞧着面前的人,兴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殷无尽敛下眼中的厌恶,神色淡淡:“问人之前,不应自报家门吗?” 要是搁在以前,方芊芊肯定不爽,可面对殷无尽,她耐心足得很,直接道:“我是扶风派掌门之女方芊芊。” 说完等着殷无尽。 殷无尽没有如她的愿,反而换了一个话题:“哦?听说扶风派掌门今日去了星月宫的发布会,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他是在关心我吗! 方芊芊脑补一大堆粉色,神色愈加高兴:“我去做什么?反正方琴弑母这件事她澄清不了,那个星月宫主举行发布会根本没有用。” 殷无尽故作惊讶:“为何?” 说起这个,方芊芊就有些自得,她从不觉得自己杀死一个凡人有什么大不了,在她眼里,无法修炼的凡人与其苟活还不如进入轮回,说不定下一世就投了个好胎,有修炼的天赋呢。 所以她压根没有察觉到半点危险,依旧洋洋得意:“她那个没用的凡人母亲,早就被我的妖宠消化了,哪还有半点痕迹?” 没有证据,如何自证? 反正方琴就是死定了! “你竟有妖宠?”殷无尽语气惊讶,神色带了点艳羡,“妖宠很难弄到的,你运气可真好。” 一旁的侍女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可她正要开口提醒,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动不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惊恐地看着方芊芊,方芊芊却丝毫没有注意她,还因为殷无尽的语气和神情更雀跃了几分:“也不是我运气好,是我想要,我爹给我买的。” 修真界有人会去捕捉一些为修炼成形的妖兽,将之驯养成妖宠,再以高价卖给喜欢刺激的人。 这种事争议很大,但毕竟没伤到自己利益,也就没太在意。 可万万没想到,扶风派掌门会参与进去。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发布会现场,晏休黑袍威仪,高高在上俯视众人,手里拿着小小的通讯器,通讯器里持续播放着方芊芊和殷无尽的对话。 扶风派等人一脸茫然,尚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方芊芊的声音会从这个东西里面传出来?为何方芊芊要跟别人说出妖宠杀人的事情? 除了星月宫和惊器楼,修真界其他人虽听说通讯器的事情,但都不知其具体作用,故全都疑惑不解。 方宣率先反应过来:“你这是伪造!你是何居心?” 他心虚太过,竟敢直面晏休说这种猖狂之语。 晏休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浑厚的灵力直冲方宣面门,竟硬生生将他扇飞数十米远。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质疑本尊?” 方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瞪着晏休,因受内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观者:星月宫主果然凶残,一言不合就动手。 此时,站在晏休身边的欧阳琴忽然无声落泪,眼眶红红地看着方宣,低泣控诉道:“爹,为何您明知母亲被方芊芊所杀,却能装作不知呢?母亲尸骨无存,我只是想求个公正而已,为何您那般无情!” 她生得柔弱,这样压抑的哭泣更显楚楚可怜,落在众人眼中,都觉得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弑母呢? 而且从扶风派等人的面色来看,方才通讯器里的声音的确就是方芊芊! 所以,真相是方芊芊唆使妖宠吞了自己的婶婶,然后扶风派没有任何一个人帮助欧阳琴讨个公道,甚至连方宣这个丈夫都没有动方芊芊一根头发丝…… 嘶,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是真的,方宣的心是有多狠啊!不仅无视妻子被杀,还污蔑自己的女儿弑母,这是有多大仇哇! 众人怎么也想不通,方宣为何会这样做。 就在扶风派掌门方致要出面否认的时候,通讯器里又传来少年动听的声音。 “你说你是方芊芊,有什么证据吗?” 方芊芊想了想,“有一件事,除了我和二叔,没人知道。” 殷无尽笑,“可以说给我听吗?” “可以啊,”女孩子特有的娇蛮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其实,我不是我爹的女儿,二叔才是我爹。” 所有人:!!! 这是什么惊天秘闻啊! 发布会现场,众修士的目光都在方宣和方致身上来回流连。 咦,方宣又吐了一口血。 嗷,方致好像也想吐血了。 晏休震惊之后,竟无言以对。 她本以为殷无尽让方芊芊证明自己身份,方芊芊会说一些儿时只有她和她爹,或者她和她同门知道的事情,抑或是只有方芊芊这个身份能知道而外人不可能知道的扶风派秘闻,可万万没想到,这个瓜竟如此香甜! 方芊芊现在没有任何心防,所想所说皆是内心隐藏最深的东西。 她潜意识认为,这件事只有方宣和她知道,那么只要她说出来了,就能证明自己是方芊芊。 因为除了方芊芊,没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欧阳琴完全懵住,她曾想过无数回,为何方芊芊杀了她母亲,方宣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即便再疼爱自己的侄女,杀妻就意味着挑衅自己的尊严,方宣这样的人能受得了? 可他不仅受了,还丝毫没有惩罚方芊芊的意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为何方芊芊如此厌恶自己和娘亲,为何方芊芊不遗余力要杀死自己母亲,她明明可以跟其他同门那般无视自己和母亲。 这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通通都想明白了! 因为那是她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她视方宣为父亲,就不允许方宣给自己找了个后娘,不允许自己多出一个妹妹。 欧阳琴怔怔望着地上吐血的方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轻声道:“她杀了我娘,我要她的命。” 晏休颔首,“我带你去。” 她不顾还想围观八卦的修士们,径直吩咐修为最高的风连守好星月宫,携欧阳琴瞬移至殷无尽所在地。 殷无尽见她来,忽然轻轻眨了眨眼,蓝色眸子似翻起涟漪,让方芊芊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骤然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她不知道通讯器已经将她的话暴.露出去这件事,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引我说那些话?”方芊芊一脸羞恼,怒瞪殷无尽。 殷无尽没回答,而是看向她身后。 方芊芊猛地转过身去,面容惊愕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天少的地雷x4!谢谢象姐姐的地雷x3!谢谢更新慢的000的地雷!比心~ 第63章 她见鬼似地看着欧阳琴和晏休,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浑身都起了寒栗子,声音也抖得不像话。 “方琴?!” 对于晏休,她根本不敢叫出声,上次已经被符阵弄怕了。 而且她不知道为何星月宫主和方琴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发布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正是因为未知,她才更加惧怕。 晏休淡淡看一眼满目惊惧的方芊芊,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像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她觉得以命抵命最合适不过了。 洞虚期的威压让方芊芊完全动弹不了,她以极弱的声音呼救:“爹……救我……” 欧阳琴抽出一把剑,冷若冰霜走到她面前,眼底浮现几分讥讽:“你在喊哪个爹?” 不管方芊芊在喊谁,那两位都不可能会来。 方宣被晏休重伤,根本无法营救;至于方致,他巴不得自己头顶的绿帽子尽快消失! 这段时间方芊芊做了那么多蠢事,方致已经忍她到极点,若非是自己女儿,早就赶出宗门去了。 如今真相大白,方芊芊这蠢货果然不是自己女儿,方致会管她才怪。 反正扶风派已经丢脸丢到家了,他根本不在乎多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方宣,他生性冷漠,即便没有受伤,也不会不顾自己性命来救,因为他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杀害后母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方芊芊不知道这些,她依旧怀抱着一丝希望。 欧阳琴狠狠打破了这份希望。 “你方才说的每一个字,参加发布会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是方宣的私生女,方致不要你了,方宣也没法来救你。”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母亲被妖宠吞下时方芊芊鼓掌欢笑的恶心场面,再无废话,铮然出剑。 欧阳琴不是剑修,但她能用剑杀人。 方芊芊在晏休的威压下,如同待宰的猪羊,欧阳琴毫不犹豫,一剑刺穿她的丹田。 殷红的血瞬间洇湿华丽飘逸的衣裙,透着一股腥味儿。 欧阳琴双眸犹如寒冰,死死盯着方芊芊,看到她痛苦的神情,看着她乞求的眼神,心硬如铁。 这样恶毒的人早就该死了! 她没有一丝停顿,抽出来又刺了一剑,再刺一剑,像是发泄一般,直将方芊芊戳成一个窟窿,直到方芊芊的尸体直挺挺倒下。 手上、身上沾满血也不在乎,她只觉得快意,她的杀母仇人终于死了。 可是,方芊芊是杀害母亲的直接凶手,方宣却是间接凶手。 她想杀了方宣,但杀害亲父,天道会允许吗? 晏休见她依旧眉头紧蹙,多多少少猜出她的心思,遂安慰道:“方宣暗中与人勾结,意图毁坏星月宫名声,也妄图让我名声尽毁,我断他经脉已是仁慈。” 她不会让欧阳琴背负杀父的罪责,可她能给自己报仇啊。 在发布会现场,她没下重手是为了堵悠悠众口,但她却在方宣身体里埋了一个定时炸.弹。 等方宣回到宗门,他便会经脉断裂,除非晏休亲自出手,或者有比晏休更厉害的炼药师诊治,否则他后半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苟活。 至于方致会如何对待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废人,那就不在晏休管辖范围内了。 欧阳琴眼睛一亮,“谢谢尊主!” 她顿了顿,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半鲛少年,真心实意道:“也谢谢你,无尽。” 殷无尽微微颔首,他是为尊主解决问题,并非欧阳琴,她只要感谢尊主就行了。 欧阳琴显然不这么想,要是没有殷无尽的计划和迷惑人的天赋,她想要报仇不可能这么轻易,至少修真界舆论这关就过不了。 她是真心感激殷无尽。 “事已毕,回去吧。”晏休淡淡道。 她不是不知道方致之前也存着不好的心思,但已经杀一个废一个,方致又是扶风派掌门,还是先算了。 反正罪魁祸首都得到了惩罚。 回到星月宫后,欧阳琴为表感激,将自己积攒的晶石几乎全都送给了殷无尽。 殷无尽见她坚持,只好收下。 而感谢晏休的方式,欧阳琴只能表示自己以后会更加努力打理好星月宫,让星月宫蒸蒸日上。 星月宫在污蔑中强势反击,修真界再也不敢妄议。 且这次发布会,比起半鲛的惑人天赋,通讯器的作用更加让人心生狂热。 这简直比传讯符便利太多太多! 及时无误的实况转播,让见识到通讯器威力的修士们纷纷向惊器楼打听价格。 先前通讯器还处于滞销状态,不过一夜之间,惊器楼的订单就飞速上升,惊器楼忙得不可开交,惊器楼主笑得见牙不见眼。 所以说,殷无尽想出来的计划,一举三得。 澄清星月宫,为欧阳琴报仇,通讯器热卖,这些都只因为一个实况转播而已。 经此事后,星月宫的学子们对殷无尽的排斥消散了些,纷纷觉得他聪慧无比,不愧是尊主看重的徒弟。 晏休也在全宫宣布,殷无尽此次立下大功,故奖励若干晶石以及若干圣品丹药。 至于这“若干”到底是多少,那就全凭晏休心情了。 晏休心情很好,所以她奖励了殷无尽很多很多,多到殷无尽不得不拿了一个新的储物戒。 星月宫重归安宁,而扶风派却沉凝得吓人。 大庭广众之下,亲弟弟给自己戴绿帽的事情就这么被方芊芊说出来,方致简直恨不得杀了方芊芊再杀了方宣。 至于他妻子,他妻子早就死了。 不过现在方芊芊已经被欧阳琴杀了,只剩下一个受伤的方宣,他的怒火全便都发泄在了方宣身上。 “方芊芊被迷惑了心神,她说的话都是被诱导出来的,你不要相信。”方宣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却只能忍着疼劝说方致。 方致冷笑一声,“你当我蠢?谁不知道鲛人只是能让人卸下心防?被迷惑的人,做的事说的话都是自己隐藏最深的想法,方芊芊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对于鲛人的描述就是真的?”方宣皱眉。 方致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冷厉看他,越看越觉得愤怒。 当初方芊芊杀害欧阳琴母亲后,方致本来还担心方宣会发怒,可没想到方宣知道后竟轻轻揭过去,没有丝毫惩罚方芊芊的意思,可笑他当初还挺感激的。 没想到啊,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方宣似乎想到什么,顿时瞪大眼睛,“你对鲛人那么熟,莫非你当初出门历练是去了浮空海?” 方致嘴角泛起冷笑,“所以你就是趁我不在,跟你的嫂子搞在一起?” 是男人就不能忍。 他冷漠瞅着方宣苍白的面色,凌空一掌拍过去,没有丝毫留情。 方宣受伤躲不掉,愣是被他一掌击飞,倒地吐血不止。 伤上加伤,更疼了。 方宣不想死,想打感情牌:“我是你弟弟。” “方琴还是你女儿呢,”方致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你杀妻灭女,比我狠心多了。” 方宣正要张口说话,突然一股剧痛遍布全身,他骤然崩溃,目眦欲裂,牢牢盯着方致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情况着实有些诡异,方致眉头一皱,就要离去任他自生自灭,却被方宣一口血喷溅到身上,血腥味萦绕周身,他气得脸都黑了。 “方致……你废了我……你竟废了我!”方宣凄厉大叫一声,然后闭目昏迷过去。 修士们五感敏锐,方宣昏迷前叫出的一声足以让整个扶风派听见,饶是方致也不禁觉得棘手。 他虽是掌门,但若是当真坐实废掉亲弟这件事,他的威信也就大打折扣了。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的事情发生! 在其他人赶来之前,方致直接用方宣的剑将自己戳了个通透,然后委顿于地。 在众长老和弟子赶来时,满脸苦涩:“宣弟他……是我力道没掌控好,伤了他……” 众人见他身上的剑,也顾不得许多,忙给他喂了丹药。 方致眸光顿时落寞,这可是圣品归元丹啊,是他们花费高价买来的,要是他之前能与星月宫交好,那该多好! 他就不应该听信方宣愚蠢的计划! 这对父女都蠢得令人发指! 要是晏休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估计会丢给他两个白眼,很明显,方家的人都一样蠢,就别自欺欺人了。 当然,欧阳琴是欧阳家的,跟他们方家可没关系。 方宣欲杀害方致不成,反被方致重伤成废人,就在这个兄弟阋墙的秘闻传出去的同时,星月宫宣告了一条重磅消息。 擎云宗风连长老之弟风旬,经星月宫主诊治后,痊愈了! 一开始,这则新闻没掀起多大波澜,因为很多人并不知道风旬此人,更不知道风旬曾经在床上躺了二十年。 但总有人知道。 不久后,流言发酵了。被科普后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虽说之前星月宫出过一种续脉丹,但那仅针对五年以内经脉受损的修士,大家觉得星月宫主厉害的同时,其实心里没有太大波动。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风旬曾经成为废人二十载?这难道不是几个当事人合伙起来骗关注的吗? 就在他们怀疑的时候,擎云宗出面澄清了。 风旬曾经确实经脉俱断,已有二十载,算上今年,二十一年了。 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威信还是可以的,这话一出,没人再怀疑,即便怀疑也会立刻被人嘲讽。 众修士纷纷暗自惊呼:星月宫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啊!他怎么这么厉害! 一时间,星月宫收到不少帖子,皆是经脉断裂之人前来求医。 星月宫是愿意接诊的,但晏休忙着修炼没时间,她治疗风旬的时候,叶维青和陆百草全程跟进,对治疗断脉之症已有一些经验和心得,替一些经脉断裂不久的修士诊治是没有问题的。 欧阳琴便根据他们治疗需要的时间和药材,给他们安排了接诊时间段,替他们采购药材,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自报过仇后,她整个人都松快起来,以往沉郁堵闷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尤其知道方宣现在的状况,她都忍不住拍手称快! 方宣的确是惨。 成了废人本没什么,因为他刚成为废人,星月宫就表示可以治疗断脉之症,按理来说,他还有希望恢复。 可是,星月宫此前已经明确表示过,拒绝与扶风派的任何往来,而这一切,全都拜方芊芊所赐。 明明有希望,这希望却触不可及,这种滋味比没有希望更令人绝望。 方宣一边忍受方致的暗中折磨,一边自虐般地回忆以前的一切,越是回忆,他就越后悔。 他最后悔的是太骄纵方芊芊了,要不是她,扶风派或许能够与星月宫交好。 可他忘了,他伤害最深的女儿乃星月宫东殿主,只要晏休没有厌弃她,扶风派就不可能与星月宫交好。 有因才有果,他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 星月宫越发成为修士们向往的圣地,在无人作妖的情况下,修真界重归宁静和谐。 星月宫也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两个月后,许廿顺利炼出圣品筑基丹,修真界又热闹了一阵子。 三个月后,周寅也成就圣品,修真界……修真界已经淡定很多了。 圣品炼药师出着出着也就习惯了。 他们本以为下一个关于星月宫的消息还是圣品炼药师,然而,就在半年后,一团劫云往天雷谷奔来。 说实在的,这条道劫云已经熟门熟路,它们实在走过太多遍了。 就连星月宫和碎秋城的人都懒得再去看,只在心里想着,估计是谁又成就了圣品。 可还是有人发现了不一样。 “器劫!这是器劫啊!” “什么!天哪,真的是器劫!难道是星月宫主又锻出神品了?” 星月宫的人也发现了异样。 除了尚在闭关的晏休和认真锻器的殷无尽,大家都聚集在一处,遥看天雷谷。 “到底是谁在天雷谷?”有人问。 却没有人回答——搁以前,众人早就兴奋异常,但在星月宫待久了,劫云早已见惯不惯,谁会管是何人在渡劫? 最终还是器堂弟子弱弱举手:“前日齐少主说了,他今日锻器略有心得,会去天雷谷锻器,故这几日的课程延后再上。” “也只能是他了!”叶维青情不自禁笑起来。 这个消息要是再放出去,估计不少门派也要派锻器师来当交流生了。 而且这段时日以来,通讯器已经广为流传,不少修士用了之后给予高度评价,也有不少人去星月器馆说要定制双神品通讯器。 可惜星月宫主一直闭关,这些订单只能无限期延后。 被拖延订单的人也不敢抱怨半个字。 不出叶维青所料,当惊器楼少主锻出神品法器的消息传出去后,修真界又沸腾了。 不过这次也冷静得快。 不少宗门都用通讯器发来讯息,问星月宫器堂是否招收交流生。 没错,现在不少宗门的上层都用上了通讯器,而他们的通讯皆由欧阳琴负责。 面对众多热情,欧阳琴半点不虚,她脸上洋溢着温柔欣悦的笑容,对着通讯器轻言笑语:“尊主尚在闭关,交流生一事待尊主出关后再议。” 搁以前,晏休是不敢正大光明闭关修炼的,因为担心星月宫会受敌袭。 现在她不担心了,毕竟擎云宗、惊器楼、灵药谷远比其他人要想得深远,只要星月宫存在一天,只要晏休愿意继续教授,他们就愿意护着星月宫。 要是谁敢惹事,这三家都不会放过他。 而且喜欢搞事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想着如何提高自己修为,如何提升自己水平。 星月宫能帮人实现梦想,无数人想要进去学习,又怎会由着别人断自己后路? 就在这样的观念下,星月宫的地位顿时变得超然起来。 不过两年时间,它教导出了数位圣品炼药师,一位神品锻器师,或许以后还会出现神品制符师。 这一切都散发着梦幻的光芒,怎能不叫人向往? 可以说,不管哪一法门,只要进入圣品或神品境界,日后就是一片坦途。 所以,即便晏休一直闭关,星月宫的学堂也没有就此凋零。 丹堂数位圣品坐镇,叶维青和陆百草经晏休同意,将断脉之症的治疗方法教给其他三位后,他们救治痊愈的人越来越多,星月宫丹堂的名声更是响彻圣元大陆。 风头已盖过灵药谷。 齐望千成就神品后,也带领器堂逐步走向辉煌。 唯有符堂是个小可怜,可是庄冰一点儿也不着急。晏休闭关之前交给她很多玉简,玉简内都是制符的法门和思路,她学会之后就会教给符堂学子。 许廿因为担任器堂和符堂讲师,在这期间也受益良多,锻器和制符的水平皆大有提升。 而这样的益处又通过他的教导反馈到学子身上,所以器堂和符堂并没有拖后腿。 至于那些剑修学子,就比三堂学子惨多了。 风连不遗余力地进行“体罚”,他们每次被切磋的时候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这样的压力下,他们修炼的速度居然提升不少,有不少人都跨入更高一个境界。 而这样的结果,只会让风连更加坚定走自己的特色道路。 风旬痊愈后每日不断练剑,也渐渐拾回昔日的风采。 他本就是天才,断脉前境界已至元婴,如今重新修炼,境界爬升的速度仿佛加了疾行符,不过半年时间就到了融合期。 而且,他在星月宫待久了,跟着晏休学习过不少剑道,对剑道感悟更加深刻,剑法比断脉之前更加成熟,威力也更大。 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能修炼后,就自发去教授剑修学子。比起暴脾气的风连,学子们对温和的风旬印象极好,恨不得每节课都由风旬来上。 但这是不可能的,风旬没有太多的精力,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这样才有资格站在大师身边。 晏休这次闭关闭了很久,等她终于冲上洞虚中期的时候,五年时光已逝。 五年,对于修真界不过弹指一瞬,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可星月宫的五年,却让晏休甚为欣慰。 因交流生只能学习两年,周寅在两年之期到来时,志得意满回了擎云宗,贺钰则回了灵药谷。 唯有许廿,仗着自己是两堂讲师的身份,死皮赖脸留下来。 叶维青和陆百草都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继续留在丹堂,三人互相交流学习。 而丹堂学子的水平比起五年前,也有大幅度提升,毕竟他们中一些人炼制的丹药都能拿去药馆卖了。 晏休出关后,看到的就是星月宫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心情甚慰。 这次闭关,不仅仅是为去浮空海做准备,还是对星月宫的一次试炼。 她想看看,如果自己不在,星月宫是否能正常运作下去。 五年时间,四位殿主和各堂师生,给她交了一份几近满分的答卷。 她可以放心带着小徒弟去浮空海走一遭了。 哦,现在已经不能叫“小徒弟”了,五年过去,小徒弟已经成年,模样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少年时雌雄莫辩,容貌偏于稚嫩,就会显得阴柔一些,如今成年,殷无尽容颜愈发俊美,却再无丝毫女气。 看着青年缓缓走近,晏休恍然发现,她家徒弟已经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了! 她竟然还要仰着脑袋看自家徒弟的神颜,允悲。 而且五年不见,殷无尽修为都到金丹了! 用现世凡人的一句话来描述:这是坐火箭了吗? 晏休愣愣望着殷无尽半晌,殷无尽忽挑唇轻笑,原先端肃稳重的面容,竟流露出几许依赖,“尊主。” 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成年后的半鲛,音色更加醇厚撩人。若说以前的殷无尽是一盏清透的仙酿,如今的殷无尽,则是一颗内敛的沧海遗珠,愈发叫人心生喜爱。 晏休满意地点点头,“我不在的时候没偷懒,很好。” “无尽从未忘记过尊主的教导。”殷无尽说着祭出点苍剑,眉眼俱生笑意,他上前几步凑近晏休,似乎是要跟她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尊主,您仔细看看它。” 晏休接过点苍,顿时心生感应,蓦然抬首看向殷无尽。 殷无尽笑着颔首,“当年尊主为我锻出点苍时,我就隐有所感,点苍之所以未成神器,是因为我尚未成年,鳞片未成长到最巅峰。您说过,点苍会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现在,他长大了。” 在他成年那日,点苍在他体内蠢蠢欲动,殷无尽心有所感,拿出来后,耳边仿佛听到闷闷响雷,但天空无云。 待雷声过后,只见剑身上一道华彩闪现,稍纵即逝。 点苍真的成了神器。 一出关就有这么大的惊喜,晏休越看殷无尽越喜爱,不禁脱口而出:“无尽,同为师一起去浮空海罢!” 作者有话要说:晏老师要带着小徒弟一起私奔了,哈哈哈哈哈 谢谢更新慢的OOO的地雷X2!谢谢夜钥的地雷!比心~ 第64章 晏休很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可她肩负星月宫责任,不能任性。 遂召集四殿主与各堂讲师来开会。 会议主题:论晏休外出寻宝时,星月宫如何长远发展。 晏休话说得明明白白:“不瞒诸位,一直以来我遮掩形貌,引外界猜忌怀疑,实非我本愿。我面容被毁,传言鲛人泪作药可恢复容貌,然此法对鲛人而言太过残忍无道,所以我打算去浮空海鲛人的栖息地看看,或许会有与鲛人泪差不多的灵宝。” 众人目光都看向半鲛青年,幸亏当初殷无尽遇上了星月宫主,要不然可能早就死在黑市。 殷无尽感受到他们复杂的目光,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眸子不由柔和几分。 他想起自己和尊主的初见。 那时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就已存了死志。他以为面前的黑袍人会与其他人一样,对他投以厌恶的目光或者恶语相向,可是黑袍人没有。 那一刻,仿佛前面十几年的所有痛苦都可以忘却,只剩下那逆光蹲下的身影。 用毫无波澜的、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的、平等的语气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回去? 殷无尽当时想:再坏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他同意了。 然后就被带进星月宫,成了如今的金丹修士。 晏休见大家都不说话,不由问道:“怎么都这么沉默?” 殷无尽率先反应过来,笑道:“他们都在佩服尊主的仁慈,若是别人,不会因为不忍心而另辟蹊径。”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这样的灵宝,单说去一趟浮空海,那里是妖修聚集地,非常危险,很多人根本不愿冒这个险。 还不如用尽各种方法逼出鲛人泪。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欧阳琴眉间露出几分担忧:“听闻浮空海大妖众多,尊主当真要去?” “必须要去。”晏休坚定颔首。 她去浮空海,一是为自己恢复容貌找寻灵宝,二是为了殷无尽。 妖修的传承和人类有些不同,人类通过一代又一代的教导才得以让法门传承下去,妖修则不然。 他们有传承领地,妖族后代在成年后可进入传承之地获得传承记忆,至于能获得多少,获得什么样的能力,皆看天赋和运气。 殷无尽身为半鲛,虽然曾使用过鲛人族的天赋技能,但晏休轻易看出,他用得毫无章法,否则之前在福禄阁围攻星月宫的时候,他吟唱时也不会让自己吐血。 既然收他当徒弟,就得尽职尽责,给他最好的。 叶维青之前已猜出晏休身份,也觉得作为一位女子,想要恢复容貌可以理解,而且只有恢复容貌,她才能真正为晏家上下报仇。 “大师您放心去浮空海,我们一定为您守好星月宫。” 五年时间,所有人都成长了,不仅殷无尽成为金丹修士,欧阳琴也成就金丹。 原本金丹期的贺长亭和姜刀,已经成为元婴修士。风连则从分神步入合体,风旬也恢复至元婴修为。 有他们在,还有背后三大靠山,晏休即便不坐镇星月宫,也无人敢招惹。 晏休很高兴自己在异世界交到的这些朋友,闻言笑答:“对外宣称我继续闭关就行,不过浮空海神秘莫测,我归期不定,若是星月宫真的遭遇不善,你们也不必死守,自己性命最重要。”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星月宫倒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家闻言皆有触动,风连直接重哼一声:“我看谁敢招惹咱们星月宫!” 他现在可是合体期剑修,要是有谁不长眼,直接杀了! 晏休笑看他一眼,咱们? 之前刚入星月宫的时候,风连还不情不愿当讲师,现在居然这么有集体荣誉感,真是可喜可贺。 不得不说,有这个最强战力坐镇星月宫,晏休确实放心不少。 “大师,您去之前,能不能帮一个忙?”齐望千忽然开口。 “什么?” “器堂的订单已经落灰了,您看要不要处理一下?”齐望千暗自感慨。 那些雇主足足等了五年,再等下去,估计器堂都要被人砸了。 定制一事是晏休自己提议的,现在这情况,她的确得处理,于是答应下来,打算出发前耗费一些时间将订单处理完。 可是,等她看到订单厚度的时候,真的后悔了。 她当初根本没想过修真界的土豪这么多!要知道一个双神品通讯器的价格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有钱人也太多了吧! 她愁眉苦脸盯着眼前的订单,头都大了。 不过人要有契约精神,答应人家的事不能不办,晏休苦哈哈表示:“即日起,器堂暂停定制神器一事。” 她可不想自己从浮空海回来,就要面对一大摞订单,会死人的! 齐望千只能同意。 晏休又道:“你也要努力学习锻器,以后也能帮我处理这些订单。” 齐望千:那还有的等。 等晏休终于处理完所有订单后,她连个招呼也没打,携无数晶石、丹药、符箓等,带着自家徒弟,御剑往浮空海方向狂奔而去。 她再也不想尝试一次被订单支配的恐惧了! 浮空海位于圣元大陆最东边,星月宫位于圣元大陆偏西的一个小城池,两者相距甚远。 在去往浮空海的途中,他们要经过中洲。而中洲,是擎云宗和各大世家的聚集地。 楚家也在其中。 晏休御剑停在高空,俯瞰下方的楚家,眸子泛起冷光。路过这里,不给楚家添添堵,简直对不起楚家做的那些恶心事。 “无尽,咱们下去看看?” 殷无尽看出她所想,弯起眉眼,“都听尊主的。只是,尊主这身装扮,很容易暴.露身份。” 这倒也是。 晏休深以为然,便从储物戒内掏出两张“幻面”,一张递给殷无尽,一张自己用。 “我也要用?”殷无尽有些惊讶,反正也没人会认识他。 晏休:“……”徒弟啊,你对自己的容貌是有什么误解吗? 不管别人认不认识你,你顶着这张脸走到哪都会引人注目的啊。 “低调行事。”晏休拿出身为师父的威严。 殷无尽也只是惊讶一下,晏休让他做任何事,他都不会拒绝,于是戴上幻面,瞬间从一个美青年变成一个相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修士。 不过他修为只有金丹,只要修为高于他的,轻易就能戳穿他的伪装,晏休只好亲自给他施了法术,这样洞虚以下的就没法看破。 给殷无尽变脸后,晏休自己也戴上幻面,然后拿下幂蓠。 呈现在殷无尽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平凡青年,落入人群中丝毫不起眼,根本没人能想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星月宫主。 “尊主以前为何不用幻面?”殷无尽边随着她下落,边好奇问。 毕竟幻面比幂蓠方便多了。 晏休随口胡诌:“用幻面别人看不出来,没有戴幂蓠有神秘感。” 她修为高,真要戴上幻面,别人看不出来就会以为幻面那张脸就是她的脸,她可不想这样。 殷无尽不禁笑出声,纤长睫毛轻轻一敛,遮掩住里头的一汪清泓。 “等等。”晏休突然停下。 她刚才居然忘了,殷无尽的眼睛是蓝色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只是她看习惯不觉得有什么特殊,方才没想起来。 殷无尽随之停下,眼神困惑,一双眸子非常犯规了。 晏休思来想去,决定了,“你这眼睛很容易被看出来,正好,你戴上幂蓠。” “好。”半鲛青年极为顺从。 晏休心有愧疚,其实她可以直接去浮空海的,但路过这里不踩一脚,她实在难以释怀。 不过她家小徒弟很听话懂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好骗,以后也不知会便宜哪个女修,又或者哪个女鲛人。 殷无尽戴上幂蓠后,因身着白衣,并不会让人误以为是星月宫主,毕竟谁不知道星月宫主素来只着黑金长袍? 对此,晏休也很无奈。 谁叫贺长亭就喜欢给她缝制黑金色呢?她也讨价还价过,谁知那厮非要说黑金更配得上她的身份,只能黑金。 固执得晏休都想揍他一顿。 她长时间呆在宫里,没必要通过衣服彰显身份啊! 可惜贺长亭就是不听,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等她恢复容貌,她一定要穿够各种颜色的衣服,拒绝黑金! 脑子里想着稀奇古怪的事情,两人终于落在中洲大地上。落脚处是中洲最大的城池,城池内世家林立,楚家就在不远处。 晏休尽数收敛洞虚大能的威压,让自己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修士,果然没人关注他们。 她带着殷无尽左绕右绕,却不往楚家的方向,殷无尽虽觉奇怪,但他素来不会多言。 直到晏休停驻在一栋宅院前。 宅院门匾崭新大气,围墙高筑,门前阶石一尘不染,与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晏休心中伤感,但因戴着幻面,悲伤并未显现。 “尊主?”殷无尽仿佛想到什么,伸手想拍拍她瘦削的肩膀,却迟迟未敢落下。 他想他或许知道这是哪里了。 昔日的晏家,如今已不复存在,就连宅院都成了别人的。 一想到尊主如今的心情,殷无尽心里如同乱麻一般,想开口安慰,却又觉得此时此刻,不管什么话都显得太过苍白。 好在晏休不是原主,并不会真切感受到原主的悲痛,她方才只是被原主的情绪感染,现在已经恢复平静。 “我没事。”她低哑着嗓音道。 殷无尽收回微微抬起的手臂,无声陪在她身边。 世人都道星月宫主强悍霸道,却不知其心中深埋苦痛,这样的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侵蚀着她的内心。 殷无尽暗下眸光,楚氏确实该死。 收拾好情绪后,晏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淡淡道:“逍遥这么久,楚氏也该受点教训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篇文终于进入低谷期了,每天码字都很不得劲儿~ 谢谢更新慢的ooo、夜钥的地雷~比心~ 第65章 自楚怀入擎云宗后,楚家一跃而成一流世家,经营数十年后,在中洲也算有些影响力。 不过到底根基不稳,家族里没有合体以上的修士,稍稍出一个顶尖修士,就能灭了楚家满门。 身为洞虚期大能,晏休出现在楚家附近,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和殷无尽在客栈订了一间房,让殷无尽在房间内等她,自己则悄悄摸去了楚家。 楚怀身在擎云宗,晏休现在还没法将他揪出来暴揍一顿,但可以通过符阵让楚家倒点霉,等到她从浮空海回来,楚家应该已经大事小事不断,楚怀怎么可能不出来主持事务?毕竟他是全族的希望啊。 晏休边想边隐去自己踪迹,在楚家宅子周围布下符阵。 她修为已达洞虚期,楚家坐镇的老祖也不过合体期,压根感受不到她的气息,而且她设下的符阵,除非有修为和制符水平都比她高的符师出马,否则根本无人能解。 希望等她回来,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楚家。 可就在她还有一半符阵没有设完的时候,天际忽然滚来一团劫云,带着让晏休感到熟悉的气息。 有人要进阶洞虚期? 她忽然想到,擎云宗剑峰峰主曾服用过圣品归元丹,一直闭关冲击洞虚期,且看这劫云往擎云宗方向而去,莫不是那位峰主要进阶了? 剑峰峰主算得上楚怀最大的靠山,晏休觉得自己真是选了不太好的日子,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布下符阵。 就在她布下完整符阵的时候,劫云已经成功退散,擎云宗光芒闪现,晏休心中忽有不安,立刻回到客栈,拉着殷无尽就御剑往浮空海方向赶去。 “抱紧我。”晏休嘱咐一声,啪啪贴上数张疾行符,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中洲。 殷无尽不明所以,但见晏休如此急切,一句废话都没问,直接双臂环住她,防止洞虚期大能的御剑速度将自己掀翻。 晏休的预感果然是对的。 两人尚未离开中洲,身后一柄厚重飞剑急速而来,剑上立着一人,那人还在朝晏休大吼:“尔等贼子!为何在楚家宅外鬼鬼祟祟!” 晏休很清楚,修士刚进阶的时候,神识会不由自主覆盖住自己能达到的所有区域,在这范围内,修为相同或低下修士的所有举动都逃不过神识的探查。 虽剑峰峰主刚刚进阶,而晏休已到洞虚中期,但剑峰峰主进阶时有天道加成,察觉到她的行为实属正常。 他是楚怀师父,看到对楚家不利的人,自然想也不想就追来了。 晏休不想跟他在中洲地界上正面刚,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往东而行。她跑得兢兢业业,后面剑峰峰主也追得勤勤恳恳,边追还边激情斥责。 三人足足飞了半个多月,中途一点儿都没停顿,剑峰峰主追到最后也觉得心累,他是个喜欢跟人正面刚的剑修,一点也不喜欢你追我赶的游戏。 他飞得嗓子都冒烟了,还不忘尽力嘶吼:“你这贼子!有种与我正面一战!” 晏休:那我真是闲得慌。 她穿过云层,俯视足下,只见一片茂密森林,森林的另一端便是广袤无垠的浮空海,传言中的妖族圣地。 其实这说法算不上准确,因为除去海域,这片与海相连的森林也是妖族领地,只是浮空海鲛人出名,故说起妖族,就以浮空海代称。 晏休回头看一眼剑峰峰主,然后笑着对殷无尽道:“咱们先去妖族森林逛一逛。” 在来之前,她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对妖族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片森林居住的多为陆生妖修,妖修之间等级森严,大妖有自己的洞府,还会收纳一些小妖做妖侍。 森林中央住着的是最强的大妖,据说已达练虚境界,相当于人类修士的洞虚境。 晏休觉得以自己和剑峰峰主的能力,即便招惹到大妖,想逃命还是很轻松的,即便是正面对战,他们也不会怂。 她一个俯冲,猛地往森林边缘冲去。 身后的剑峰峰主刹车不及时,冲出去很远才返回来追晏休,可惜晏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森林中,他现在没有进阶时的天道加成,寻不到晏休的气息,只能通过殷无尽追踪上去。 晏休其实可以用法术掩盖殷无尽的气息,但她觉得,在特殊时期,剑峰峰主或许可以成为她和殷无尽的助力。 而且,她和剑峰峰主从来就不是死敌。 可怜剑峰峰主被她骗进了妖族森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某人的圈套。 妖族森林因为树木枝叶茂密,只有细细碎碎的阳光洒落下来,森林内显得有几分晦暗。 晏休带着殷无尽放缓脚步,足底踩在落地枯黄的树叶上,发出簌簌声响。 身后气息渐近,晏休转身将殷无尽挡在身后,就见剑峰峰主疾驰而来,在距两人十米远处驻足。 他长了一张英俊的脸,一双浓眉下目灿如星,此时正紧紧盯着戴着幻面的晏休,喘着气恶狠狠问:“为何要在楚家外鬼鬼祟祟?你做了什么?” 晏休微微一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管楚家之事?” 她故作不知。 “我乃擎云宗剑峰峰主秦苍,”他祭出一柄黑色厚重长剑,身上战意凛然,“你又是何人?是不是想对楚家不利?” 晏休目露惊讶:“原来是秦峰主,久仰大名。秦峰主追逐在下半个多月,只是为求一个答案?” 早闻秦苍脾气直,没想到是这么个直法。 “你还不快速速报上名来!”秦苍皱眉大喊。 晏休收敛笑意,看向他时目光微冷,“你是否曾得一本无法修习的剑谱?” 秦苍一愣,“是又如何?你到底是谁?” “我便是那剑谱的主人,”晏休打出一记直球,“三十多年前,楚怀率领楚氏设计杀我全族,夺去剑谱呈献给你,你收他入门,成就如今的楚氏辉煌,敢问秦峰主,我不能向楚氏寻仇吗?” “什么!”秦苍不敢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他从没什么坏心思,所以根本不愿相信,自己收的弟子居然能做出这样泯灭人性之事,他宁愿相信是晏休在说谎。 晏休冷笑一声,沉玉剑破啸而出,“那秦峰主便看看,我所使剑法是否与剑谱相合!” 她持剑直逼秦苍面门,用的正是晏家剑法。 这本剑谱因为特殊,秦苍曾钻研过不少年,一直未得其法,他虽未练成,却对剑式极为熟悉,晏休不过起个势,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真的是那本学不会的剑谱! 他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挥剑迎上晏休。两人同为洞虚期,但都不约而同收着打,甚至没有用多少灵力,只比拼剑法。 晏休用的是纯正的晏家剑法,与剑谱上所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出入,秦苍越打越惊,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就偏向了晏休。 一个人能使出别人都使不出的剑法,要说与剑法没有关联,秦苍是不信的。 直到晏休使出完整的剑法,两人才终于停下来。 秦苍盯着她看了许久,忽道:“你方才所言是真的?” “剑峰收录此剑谱三十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晏休收起沉玉,淡淡道,“当年楚怀灭我族人,我报复回去乃天经地义,你若想插手,也得等我杀了楚怀和关如柳才行。” “你到底是谁?”秦苍语气终于温和了点。 晏休铿锵回答:“晏家继承人,晏休。” 秦苍沉默半晌,他从记忆里搜索出来那件几乎被遗忘的事,看着面前高挑清瘦的平凡修士,轻咳一声:“若我没记错,三十多年前的晏家继承人只有一个,还是个女的。” 可他左看右看,晏休不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与女子无关。 “我容貌嗓音有毁,不能示人。”晏休心里没什么波动,语气淡漠。 一旁的殷无尽却极心疼,没有哪位女子不爱容颜,他家尊主硬生生隐姓埋名三十余载,即便如今声名显出,也不敢向外人道出真实姓名。 能修炼至洞虚期的修士,没有一个是蠢的,秦苍也不例外。 他虽不问世事,但总归有所耳闻,如今听晏休所言,立刻联想到什么,脱口而出:“莫非你就是那遮掩形貌的星月宫主?” 他闭关时候,星月宫主仅仅因炼药出名,出关后又第一时间追赶晏休至此,尚不知如今星月宫在修真界的超然地位,故他对星月宫主的印象仅停留在几年前。 “不对不对,星月宫主是个炼药师,你是剑修,不是一个人。” 晏休不禁挑眉,没有纠正他,只道:“你已知我与楚氏恩怨,不妨就此离去。” “不行!”秦苍摇摇头,“我得跟着你,防止你伤及楚氏无辜族人。” 而且晏家到底是不是楚怀所灭,他还有待查证,总不能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所以在搞清楚之前,他得寸步不离盯着晏休。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他还有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那就是晏休的剑法实在不俗,他还想跟她比划比划。 “你跟着我?”晏休笑意更浓,没想到秦苍这么好骗,“我此去目的地为浮空海,你当真要跟着我?” 跟着好啊,有一个免费的洞虚期剑修劳力,超值! 秦苍毫不犹豫点头,“我年轻时曾游历大陆,来过这里,只是当时修为低,未能进入森林中央,一直深感遗憾,正好能借此机会了却遗憾。”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蓦然怒道:“你方才是骗我的!” 晏休:? 什么情况?这人情绪转变太快了吧。 秦苍浓眉皱起,“你说你是晏家继承人晏休,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晏休不解,刚刚不是接受得很快嘛。 秦苍板着一张脸,“若我没看错,你的修为至少与我相同,甚至更高。三十多年前,晏家继承人刚成年,你若是晏休,也不过五十多岁,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高的修为?你在骗我!” 晏休:“……” 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她好冤啊。 晏休默了默,一个反手将戴着幂蓠的殷无尽从身后拽到身边来,问秦苍:“你看出来他是什么修为吗?” “金丹啊。” “你知道他多少岁吗?” 秦苍:“……多少?” 晏休笃定道:“他才成年。” 森林里一片死寂,只余下秦苍粗重的喘息声,他死死盯着殷无尽,眼睛里全是不相信。 “世上天才有很多,你也不要觉得难以置信。”晏休厚脸皮地给自己和自家乖徒弟脸上贴金。 她顿了顿,试图安慰秦苍:“当然,你也是天才,不必妄自菲薄。” 秦苍:“……”他不需要安慰! 晏休没再管他,扯着小徒弟的手腕,转身就朝森林深处走去。她来浮空海并不是只去鲛人居住地,妖族森林里有很多奇珍异宝,大多可以用来炼药和锻器,她想多找点带回去。 因为心思全在珍宝上,她也就没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殷无尽的手腕。 殷无尽落后她半身距离,目光一直落在握着自己手腕的纤白手指上,还有不经意露出衣袖的蓝色鳞片。 尊主一直带着他送的手链,真好。 等他们走远了,秦苍才反应过来,立刻加速跟上,看着前面两人略显亲密的举动,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了,因为他们遇上了妖族内斗。 和人类修士争夺修真资源一样,妖修也会因为领地之争大打出手。 不远处两位妖修打得难解难分,一开始还是人类形态,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兽态,一个是黑熊,一个是雪狼。 两者都能化形,修为至少已达人类修士的元婴期,在晏休看来,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估计不止元婴期。 大妖们打得昏天黑地,小妖们为免受到波及,只能仓惶逃窜。 一只毛茸茸的小崽子因为腿短,拼了命地跑,也没来得及跑出大妖的攻击范围,眼看要被大妖的妖力击杀,正绝望闭目等待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妖力阻隔,它恍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是谁?森林里来了人类修士? 都说人类修士心肠歹毒,喜欢来森林里捕捉妖兽,被捕捉的妖兽被带到人类世界后,过得极为凄惨。 自己也要被人类带出森林吗?呜呜呜,它还小,它不想死。 可是刚才也是这个人类救了自己啊。 小崽子一身雪白,两只眼睛碧幽幽的,此时汪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晏休,简直萌煞人。 晏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的软毛,从脑袋到尾巴,撸了个彻底。 小崽子:!!! 怎么会这么舒服!这个人类到底用的什么术法,居然轻易让自己沦陷! 两汪眼泪瞬间退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颗星星眼。 晏休不禁笑起来,将它捧在手心里,捏了捏它粉嫩的肉垫,“你叫什么名字呀?” 旁观的秦苍:“……”你知道自己摸的是什么吗!那是妖兽!怎么可以这么温柔? 殷无尽则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雪白的小崽子太过吸引尊主注意,心里有点泛酸。 原来尊主喜欢毛茸茸的妖兽,可惜自己浑身上下只有滑溜溜的鳞片,一点也不好摸。 小崽子乖乖待在晏休掌心,它修为低,听不明白晏休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晏休交流,只能期期艾艾叫了几声。 声音又嫩又软,戳人心窝。 就连紧锁眉头的秦苍都不禁舒展了眉毛,他觉得这不对,正要责备晏休乱来,却见晏休忽然转身,将那只小崽子放到他的肩膀上。 秦苍:!!! 干什么干什么!人类和妖修有壁,他才不要碰这小崽子! 晏休见他别扭的神情,笑道:“大妖打架,小妖遭殃,这小崽子挺可怜的,你照看好它。” “为什么?你自己怎么不照看?”秦苍没好气道,却到底没有将乖乖缩在他肩膀的小崽子赶下去。 晏休指了指还在打架的大妖:“他们打架的地方有一些矿石,是锻器的好材料,再打下去估计都被毁了,我得阻止他们。” 说着逐步接近大妖。 秦苍无语,虽知晓晏休的修为远在两只大妖之上,却还是道:“你又不是锻器师,管那些矿石做什么?” 晏休回得让人无力反驳:“可以卖晶石啊,楚怀毁我全族,将珍宝晶石收敛一空,我现在穷得很。” “……” 殷无尽忍不住笑起来,他家尊主装穷的样子真可爱。 星月宫的财富不计其数,晏休根本不差钱,但秦苍不知她身份啊,还以为她这三十余年真的过着艰难贫苦的日子,不由心生愧疚。 如果晏休说的都是真的,那他收楚怀入宗门,成为楚氏靠山,也是有罪责的。 许是察觉到他的失落,小崽子睁着溜圆的大眼睛,用毛茸茸的小脸蹭了蹭他脸颊,让他不要难过。 虽然族里的长老们都说人类修士残忍恶毒,可是方才那个人救了自己,这个人也没有伤害自己,应该不是恶毒的人吧? 被小崽子蹭了一下,秦苍扭过头看着肩膀上的妖兽,正对上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心尖的某一处突然就融化了。 太可爱了吧! 尚不知自己让某人成功成为绒毛控,晏休走到大妖们面前,在妖兽巨大体型的衬托下,她显得颇为娇小。 大妖根本无暇管她,兀自争个高下。 晏休掏出数张符箓,符箓化作数道流光,直直击中两只大妖,金光大盛后,大妖们瞬间停止了战斗。 “打断你们我很抱歉,不过等我捡完这些石头你们再继续吧。”晏休厚着脸皮,在两只大妖保持的诡异动作中,开始捡石头大业。 大妖们:“……”可恶的人类修士,我定要吃了你! 殷无尽一句话也没说,跟着晏休加入拾荒者的行列。 已经被小兽所迷的某峰主骤然回过神来,看到两只大妖身上泛着金光的符箓,不由怒红了脸。 “晏休,你又骗我!” 穷困潦倒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金色符箓!知道一张金色符箓多少晶石吗?那是无价之宝! 等等!不对啊,他没听说修真界哪位制符大师可以画出金色符箓啊,难道闭关数年,修真界已经大变样了? 晏休正捡得开心,闻言头也不回:“你要是闲得慌,也来捡一点回去换晶石,这定身符有时间限制的。” 秦苍:“……” 他默了默,最终还是选择加入,毕竟可以卖晶石,不要白不要。 被完全忽视的两只大妖不能动,只能瞪视对方:这就是人类所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所以他们刚才还打个什么劲儿? 而且这三个人类很奇怪,居然没有捕捉幼兽,反而在地上捡那些没用的石头,真是令妖匪夷所思。 咦?不对,不是三个人类,应该是两个半才对。 这年轻人身上有浮空海里那位的气息…… 居然是半人半鲛。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喜欢毛茸茸的小崽子,写着写着又去撸猫了(才不是炫耀呢!:D) 妖修等级:聚灵、通智、锻体、炼骨、妖丹、化形、凝魄、神游、淬体、练虚、大乘、渡劫 可与人类修炼等级一一对应。 第66章 三人几乎将这里的石头捡完,晏休见定身符时间将至,于是起身跟两只大妖打招呼:“打断你们切磋,实在抱歉,石头已经捡完了,我待会就放开你们,见谅。” 黑熊和雪狼:见个屁的谅! 它们只有眼珠子能动,闻言均斜视晏休,怒意满满。 秦苍肩膀上的小崽子忽然叫了几声,那只大妖雪狼目光一顿,想要回头看向秦苍,却因无法动弹而着急。 他这样倒是让秦苍不解了。 秦苍将小崽子拎下来放在手心,碰到雪狼大妖面前,“你似乎很担心它,可是刚刚它差点被你们的妖力击杀。” 雪狼:“……”这真的不怪他,他们打起架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活下来的,要是跑不及只能说明自己没用。 可到底是自己孩子,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见到小崽子朝他叫唤,雪狼目光软了几分。 小崽子朝他叫唤之后,又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晏休,张着小嘴嗷了几声,声音又软又甜,带着几分依赖。 晏休本就个绒毛控,见它这么雪白可爱,忍不住上前几步,将它捧到自己掌心,与它对视。 小崽子前肢立着,后肢蹲下,毛茸茸的尾巴在晏休指尖轻轻扫动,显然很愉悦。 它虽然听了很多人类恶毒的故事,但面前这个是它的救命恩人,它很难不去亲近。 “小可爱,这里的石头捡完了,我们要走了。”晏休握住它的前爪,轻轻捏了捏。 小崽子听不懂她的话,但当晏休将它放到地上,抬步要走的时候,它终于明白过来,忙用嘴咬住晏休衣摆。 雪白的毛发在地上滚出泥印子也不管了,只仰着脑袋哀哀瞅着晏休。 秦苍见此情形,心里对妖修的固有观念终于被撬动一角,妖修也不都是凶狠的,还有像小崽子这样可爱的存在。 小崽子咬住不松口,晏休更加舍不得,还是殷无尽心硬如铁,直接蹲身将晏休的衣摆从它嘴里扯出来,并将小崽子放到雪狼大妖身边。 晏休叹口气:“走吧。” 三人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秦苍想了又想,实在憋不住开口道:“你似乎对妖族并不排斥。” “为什么要排斥?”晏休反问。 殷无尽也看向秦苍,他虽不亲妖族,但在晏休身边待久了,受她观念影响,觉得人类和妖族是平等的,没有谁优谁劣之分。 越往深处,树木越发茂密,枝叶完全将阳光挡住,森林里阴翳一片。 秦苍的声音都似乎带了回响:“妖族暴虐,且生性残忍,与人类仇恨颇深。” 晏休淡淡看他一眼,“人类肆意捕捉幼兽,以高价卖给有钱人玩弄,葬送无数妖兽性命,而妖族基本都安安静静待在浮空海境内,你缘何说妖族暴虐?” 人类残杀妖族幼兽,得妖族报复,却又反过来说妖族残忍,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苍想起方才舍不得救命恩人的小崽子,低头沉默了。 其实不管人类还是妖族,都有好有坏,种族不是区分善恶的标准。 “听闻星月宫主收了一位半鲛为徒,我当初不太认同,”秦苍摇首笑了笑,“现在倒有几分理解。” 晏休闻言,看了殷无尽一眼,恰好一阵风掀开幂蓠,露出他的脸,殷无尽同时投来目光,那双漂亮的眸子深邃瑰丽,像是能吸人魂魄般。 她连忙收回视线,用手捂住砰砰跳了几声的胸口,心想鲛人真是太犯规了。 她戴了幻面,殷无尽看不到她的神情,却能从她动作中猜出几分,不由展颜笑起来。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两只大妖身上的定身符终于失效,他们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有几分凝重。 在妖族利益面前,个人得失就要先放一边了。 “那个真是半鲛?”黑熊化成一个高壮的男人,声音都是粗莽的。 雪狼长身玉立,将依旧沉浸在分别情绪中的小崽子抱在怀里,皱着眉头:“他身上有浮空海那位的气息,我不会看错的。不过森林里来了人类,咱们应该要禀告妖王殿下。” “我看他们不是坏人,也没伤害幼崽们,应该只是为了捡石头……”黑熊一根筋,容易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雪狼想得多,但方才他们确实救了自家崽子,他也说不出什么忘恩负义的话,“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禀告殿下。以殿下的修为,应该已经知道森林里来了人类,见人就报是咱们的职责。” “好,那走吧。” 雪狼怀里的小团子急急叫了几声,雪狼摸了摸它耳朵,“知道了,如果他们不是坏人,殿下不会伤害他们的。” 小团子这才安静下来。 晏休三人一路捡了许多石头,还采摘了许多灵草灵药,收获颇丰。不过妖族森林里这些东西不算太珍贵,要说奇珍异宝,其实都在妖兽身上,很多妖兽的器官骨血等都可入药锻器,若是能得到一枚妖修内丹,那更是发了大财。 这也是人类修士们捕捉妖兽的原因之一。 越往内走,周围就越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三人怕是已经惊动了那些大妖,但大妖们发现晏休和秦苍的修为都比自己高,便没有轻举妄动。 殷无尽修为不高,虽然可以当做一个突破口,可是大妖们敏锐察觉他身上有浮空海那位的气息,亦不敢随意动手。 就这样,晏休三人在妖族森林,如入无人之地,捡珍宝捡到手软。 毕竟这么深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类的踪迹,许多天材地宝妖修们又不需要,只能随意遗落在地上。 这些都便宜了晏休他们。 秦苍捡着捡着,觉得自己好像再也找不回剑峰峰主的自尊和高贵了。 他暗叹一声,正要伸手将手边的一株灵药摘下来,却触到一丛火红色茸毛,顿时收回手。 碰到妖兽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丛茸毛,茸毛的大半个身子被灌木遮掩,只留这一小簇露在外面,怯生生的。 秦苍现在对妖族幼崽没有那么排斥了,见状没有惊扰,重新伸手去摘灵药,那只毛崽子忽然动了,从灌木里窜出来,显露出真容。 全身毛发火红,像是一团肆意燃烧的烈火,便是一双眼眸都泛着橙红色的光,此时眼眶湿润,正盯着秦苍。 看起来娇小又可爱。 秦苍住了手,和这只火红色狐狸对视,狐狸歪了歪脑袋,然后小心翼翼凑到那株灵药旁边,用两条前肢环住灵药根茎,作拥抱状,然后继续盯着秦苍。 秦苍默了默,忽然福至心灵:“这灵药是你的?” 说完才想起来幼崽尚且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正暗自懊恼着,却见小狐狸点了点头。 秦苍没想太多,毫不犹豫道:“那我就不摘了。” 他想了想,又觉得小狐狸实在太可怜,就抱着这一株灵药过活,于是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大把刚才采下的灵药,一股脑儿堆在小狐狸面前,温声道:“都送给你。” 谁叫小狐狸这么可爱呢! 小狐狸明显愣了一下,橙红眸子滑过一丝诧异和不解,在它反应过来之前,秦苍就已经转身离开,去寻晏休了。 晏休这边没遇到什么幼崽,顺利得很。捡得差不多的时候,见秦苍过来,嗅到他身上一股异样的味道,问:“你碰到什么了?” 殷无尽五感敏锐,又是半妖,对妖族气息更加敏感,看向秦苍:“狐狸?” “嗯,还要继续往里面走吗?”秦苍指了指前方阴森森的树林,“再走下去,估计就真的要跟妖王撞上了。” 虽说妖王是练虚期,与他们境界相仿,可妖族本身的能力就得天独厚,而且他们现在是在别人家地盘上,要是妖王召集一众妖将级别的围攻,他们纵使能逃命,却也讨不了好。 晏休知道他所言没错,但她还是想去见一见那位妖王殿下,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往森林中央走。【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据她所知,不仅人类修士的飞升率急速下降,人类的各种法门渐渐衰落,妖族成就妖仙的概率近千年来也在不断降低。 这是修真界必然要经历过的一个阶段,等这个阶段破而后立,使得整个修真界进行了一次全面洗牌。 圣元大陆虽是架空,可却借鉴了中古时期的修真界,书中提及圣元大陆出现了某种前兆,而这种前兆经过不断发酵后,终于让人妖两族抛弃了固有隔阂,进入了和谐相处的新纪元。 当然,这个发酵的过程极其漫长,估计晏休飞升都看不到。 如今人类修真界已出现诸道凋零的景象,妖族不可能没有出现,而最能影响妖族长久发展的,必定是妖族的传承之地。 她想知道,妖族的传承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休正要回答秦苍,一道轻柔却又魅惑的声音忽然从森林深处传来,拂过她耳畔,如女妖勾魂般令人心房酥.麻。 “客人远道而来,不妨进来坐坐。” 饶是晏休心志坚定,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恍惚,右脚刚要抬起,手腕陡然被人握住,她悚然醒神,转首看向殷无尽。 “尊主,是狐族的魅术。”殷无尽依旧轻握她手腕,稍稍靠近几分。 他是半鲛,本身具有迷惑人的天赋,狐族的魅术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晏休是个女人,都能被狐族诱惑,更何况修为还没有晏休高的男修? 两人说话间,秦苍已经满目狂热地向前踏去。 晏休迅速送他一记清心符,秦苍终于回过神来,还一脸茫然问:“我在干什么?” “你想去里边做客。”晏休笑着打趣。 秦苍:“……”他素来自诩心志坚定,未料竟这般轻易被蛊惑,是他的失误。 他不由失落垂首。 “别难过,连我都受到影响,更何况你这个男修?”晏休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秦苍一脸无语,看了看殷无尽,“他还是金丹期呢,也是个男修,怎么没受影响。” 晏休:“他天生有抗体,不受影响。” 秦苍:“……”抗体是啥? 虽不明,但觉厉,经此事后,他对殷无尽倒是高看了一眼。 三人抗住了狐族魅术的考验,晏休面向声音来源之地,高声道:“妖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里头安静片刻,忽然一阵香风袭来,晏休以符箓抵挡,将三人包围在内。 随香味而来的,是一位妙龄女子。 一袭火红色衣裙垂坠于地,面容绝美,一双翦水秋瞳似泛涟漪,橙红眼瞳纯澈与妖异结合,矛盾却又勾人心魄。 她莲步而来,额上的红色花钿衬着雪白肌肤,更显美艳无双。 女子没有看晏休和殷无尽,反而将目光落在秦苍身上,眸子似含脉脉情意,直将秦苍看得口干舌燥,不敢再直视对方。 被他青涩的举止逗笑,女子眉眼弯成月牙,抬臂掩唇时,又是一阵香风。 晏休带着殷无尽默默远离几步,站在一边吃瓜。 既然这位大美人对秦苍更感兴趣,她还是当一个吃瓜群众吧。 “你方才为何不夺我灵药?”女子凑近秦苍,眸子里满是好奇。 秦苍:“……那只狐狸是你?” “嗯?不像吗?”女子轻笑一声,忽然生出尖牙和毛茸茸的耳朵,故作凶态,“我可是吃肉的哦。” 秦苍屏息,眼睛瞪得老大,太可爱了,凶萌凶萌的。 狐妖以为他受到惊吓,心中既有些快意,又生出几分不爽和失落,便伸手推他一把,“怎么不说话?” 秦苍本就没有太过防备,被她这么一推,向后踉跄两步,回过神后也不见丝毫生气,只垂眸客气道:“姑娘恕罪,是在下失礼了。” “本来我就是主人,客人失点礼不算什么,”她变脸极快,方才还一脸凶样,现在却又巧笑倩兮,“难得来一次,就随我进去坐坐如何?” 她微微狭长的眼眸透着几分魅惑,像极了话本里那些要吃人的女妖。 晏休见秦苍一副呆样,不由笑着凑近殷无尽耳畔,“英雄难过美人关,谁能想到第一大宗剑峰峰主,在狐妖面前居然像个毛头少年?” 几百岁的人了,面对狐妖的挑逗,居然这般青涩。 真是有趣。 秦苍到底没有丢擎云宗的脸,深吸一口气,坚定回答:“请姑娘见谅,在下与朋友另有要事,就不……” “进去坐坐可以啊,”晏休适时打断他的话,笑对狐妖,像极了一个被美色所迷的坏胚子,“不知姑娘要以何作陪?” 秦苍瞪她,要干什么! 狐妖显然也没想到晏休会说出这样的话,明眼人都知道自己不怀好意,她也不怕这三人逃跑,可眼前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她不好接啊。 “那就……进来吧。” 反正都是要将他们捉进去的,他们自己愿意,她还省点事儿。 狐妖身段婀娜,魅笑着引三人进去。 晏休忽然很没有眼色地来了一句:“其实你不这么笑更好看。” 狐妖的假笑立刻僵在脸上,愤怒看向晏休:“你这无盐之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人容貌!” 狐族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相貌,她自诩容貌无人能及,也就浮空海那群鲛人可与自己媲美,可眼前这丑八怪居然敢说她笑得不好看! 本来还打算将三人带进去慢慢耍弄的狐妖,顿时显露出真实意图,橙红眼眸锋芒毕露,咆哮着向晏休攻来! 晏休只避不攻,游刃有余,还不忘继续打击狐妖:“你这样凶相毕露,更不好看。” 狐妖闻言更气了,下手愈加不留情,招招杀意凛然。 秦苍见状,倒没觉得狐妖变丑,只觉得打斗时火红色的衣裙更加飘逸了。 他深知自己有些不对劲,许是依旧没有摆脱狐妖的魅术,故闭眼站在原地运转清心诀。 殷无尽则旁观晏休与狐妖的打斗,同时敏锐察觉到,附近暗中隐藏着不少妖修,似乎在伺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吞吃入腹。 狐妖越打越没劲,因为这个丑八怪滑不溜秋,她到现在连这人的衣角都没碰上,脸都要丢尽了! “你们还等什么!”她怒吼一声,突然从美艳的女子变成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狐狸,咆哮着扑向晏休。 秦苍被她吼得睁开眼,就见到一只硕大狐狸用尾巴横扫落叶,他竟然还觉得可爱。 天道在上,清心诀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狐妖发令后,隐藏在暗处的大妖们纷纷围了上来,全力攻向晏休。 晏休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她方才在跟狐妖周旋的时候,就已悄悄设下符阵,在众妖攻上来之前,立刻将殷无尽和秦苍拉入防御符阵,看着那些不明所以的妖修们一头撞上符阵。 符阵被他们撞得金光直闪。 妖修们进不来,也攻击不到三人,气得直跳脚。 火红色狐狸早已收敛假笑,眸子冷冷看向晏休,“你们人类都是胆小鬼,以为一个破阵就能护得了自己吗?” 晏休似乎执意要惹怒狐妖,很欠揍地耸耸肩:“可是我能弄好多个啊。” 秦苍终于反应过来,他震惊看向晏休:“你不是剑修吗!怎么会布置符阵?” 之前晏休掏出金色符箓他已经极为惊讶,但想想可能五年内修真界出了厉害的符师而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就没往深处想。 可是符阵这个东西,非符师的修士根本不会用啊! 晏休一脸无辜,“我从没说过我只是个剑修。” “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金色符箓也是你所出。”秦苍已经放弃挣扎了。 晏休笑而不语。 两人谈笑风生,符阵外攻而不得的妖修们怒气冲天,咆哮着用脑袋顶撞符阵,也……怪可爱的。 晏休瞧着心疼他们的脑袋,忍不住劝诫:“别撞了,撞不坏的。” 她是好意,可听在妖修们耳中,不啻于天大的嘲讽。 美艳狐狸气得跳脚,直接开骂:“你这个丑八怪,我一定要吃了你!” 晏休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殷无尽坐不住了。 他一直听狐妖侮辱尊主为丑八怪,本就气闷在心,不禁冷傲开口:“尔等诱骗我们至此,行围攻之事,这般行径方为丑恶至极。” 狐妖瞬间炸毛,隔着符阵狂叫:“你说谁丑!你说谁丑!我看你连脸都不敢露,一定丑绝人寰!”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丑! 晏休:打这样的嘴炮真的好幼稚,妖修们果然单纯可爱。 殷无尽也察觉到了,觉得刚才的自己确实有点蠢,不由看向自家尊主,却见尊主眸含笑意,耳根顿时如火烧。 他不知晏休心中所想,只以为晏休觉得他同样幼稚。 晏休却觉得很欣慰,带徒弟来一次浮空海果然是正确之举,这不,向来老成持重的徒弟,现在居然会隔空对骂了,可喜可贺。 双方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狐妖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化成人形,冷着一双美目:“你们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她和众妖们观察了三人一路,发现他们除了捡些没用的石头,除了摘些没用的花草,其他什么都没干,跟以前那些丑八怪不一样。 但不一样不代表就是好人。 人类没有好人,哼! 秦苍其实也不知道晏休来干什么,他自己被忽悠着一块跟进来,现在想想都不知道为什么,神奇。 他不禁看向晏休。 只听晏休满目忧伤,感叹一声道:“其实,我们是来寻亲的。” 众妖:…… 秦苍:…… 唯有殷无尽轻笑一声,明白晏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狐妖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什么寻亲?”她问完倏地看向带着幂蓠的殷无尽,智商突然上线,“你是说他?” 怪不得她在这人身上闻到一股讨厌的味道。 人类话本中说到美貌时,少不了都会提到海里那群鱼,说什么鲛人貌美绝世,歌声惑人,言辞之间满是赞誉及向往。 说到他们狐族时,就只会说他们狡猾,难得提及他们相貌,也只会说漂亮的狐妖勾引人,吸人精气。 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他们狐族根本看不上长得丑的好吗! 也因此,她很不喜欢那群鱼。 秦苍尚在状况之外,扭头看殷无尽:“寻亲?你有亲人被妖族囚禁?”抑或是被杀害? 后面一句他没问,怕戳人心。 晏休笑了笑,“他的亲人住在海底。无尽,不必遮掩容貌了。” 殷无尽颔首,将幂蓠摘下,露出贴着幻面的脸。 众妖本来还一脸期待,结果大失所望,狐妖更是轻蔑冷笑:“骗谁呢?也不找个长得漂亮点的,那群鱼怎么可能会生出这样的?还是说找的人类太丑,才结合生出这样的脸出来?” 她说得毫不留情,众妖也轰然大笑。 秦苍:“……”那群鱼是指浮空海的鲛人吗? 殷无尽方才垂眸,所以大家都没看到他的眼睛,听到众妖嘲讽议论后,他才抬起眸子,仿若深海里一抹幽蓝之光,璀璨夺目。 趁众妖和秦苍一脸懵然之时,殷无尽又缓缓取下幻面。 全场皆默。 作者有话要说:殷无尽:又是靠美颜暴击敌方的一天,我这个男主太没有排面了(⊙︿⊙) 谢谢萌糖糖的地雷x2!谢谢顾暖衾的地雷!么么哒~ 第67章 活了几百岁,秦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鲛人。 他甚至会想,世上真的存在那样的绝世美貌吗?还是说,那些传言根本不是真的。 可就在殷无尽取下幻面的时候,他瞬间推翻了自己以往所有的胡思乱想,只剩下无数惊叹。 秦苍不是个注重容貌的人,但在这一刻,还是被殷无尽的容貌所慑。 和妖王狐狸勾人的美貌不同,殷无尽不过就是静静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不可亵渎之感。 那双幽静碧蓝的眼眸,无不昭示着他和深海鲛人的关系。 妖王狐狸也被震住,她呆呆看着符阵里的颀长青年,心想她上次见到这样的容色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是鲛人无疑了。 周围人的神情殷无尽没管,他只是看着晏休,见到晏休眼中毫无掩饰的赞叹,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 “你们真的要去浮空海寻亲?”狐妖虽是这样问,但已经相信了大半。 ——毕竟一直待在森林里,没见识过真正的人心险恶,还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 晏休觉得她挺可爱的,笑着回答:“不错,你们也能看出来,他是半鲛,他母亲去世了,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打感情牌对于这群大妖而言还是相当有用的,周围投向殷无尽的眼神,都从惊艳变成了同情。 秦苍后知后觉,突然发问:“他是半鲛?闭关之前我听说星月宫主收了半鲛为徒弟,难道……你就是星月宫主?” “星月宫主?你就是星月宫主?”狐妖突然盯上晏休,眼中露出兴味。 晏休不知她所想,有些不解,“我是,怎么了?” “传言星月宫主乃全能天才,是不是这样?”狐妖美艳的脸上浮现一丝崇拜,但在看到晏休平平无奇的面容时,还是有些纠结。 为什么有才华的人却长得不尽如人意呢? “传言……你们怎么会知道?”晏休竟不知人类修真界的传言都流入到妖族森林了。 狐妖还没回答,就有一位大妖上赶着解释:“咱们殿下很喜欢看你们人类的话本,话本里有提到你。” 基于晏休的能力和神秘,话本里对于星月宫主描述运用了极多的赞誉之词,她戴着幂蓠都能被美化成低调。 狐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让小妖们给她搜罗一些话本,看到话本中的星月宫主,自然起了憧憬向往的心思。 可今日一见,不仅相貌极为平凡,就连嗓音都难听得要死,真是失望。 她脸上的遗憾实在太过明显,晏休大概猜出她的心思,不禁笑了笑,“我们也不知浮空海情形,故想去之前多多了解,不知妖王殿下能否解惑?” 狐妖傲娇哼了一声,美眸转向殷无尽:“你真要去寻找亲生父亲?” 殷无尽从没想过去找,但既然晏休这么说了,他也就认了,“嗯。” “我觉得不太妥,”狐妖摇摇头,她从殷无尽的身上嗅到了那位的气息,而那位听说可是最厌恶人类的,要是知道自己有个和人类结合生下的半妖,估计会忍不住杀了这孩子,“那群鱼排外,你们直接冲进去根本讨不了好。” 她是好心,不忍见三人去送死。 晏休心中感激,但去还是一定要去的,“多谢提醒,然不解血缘因果于他修炼有碍,浮空海我们必定是要去的。” 此话乃胡诌,却成功唬住了狐妖。 她见晏休和殷无尽这么执意要去送死,只好冷哼一声,“你们不是要了解浮空海吗?那就进来吧。” 有大妖面带不赞同,毕竟谁也不知道晏休他们去浮空海是不是真的寻亲,要是像那些人类一样,只是去捕捉深海鲛人,他们岂不是帮凶? 狐妖也明白他们的心思,也不防着晏休他们,直接道:“反正咱们也拦不住,只能告诉他们鲛人族的禁忌,防止他们还没进去就和鲛人族起了冲突。” 晏休颔首,“多谢。”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狐妖才不是做好事不要报酬的妖呢,理直气壮跟晏休讨要酬劳。 “我知道人类修士会炼制丹药,也不知丹药对我们妖族会不会有用。”她想着人类用来炼药的那些灵药对妖族都没有害处,或许经炼制后会对妖族有益呢。 他们妖族非常喜欢打架,每次打完仗着皮糙肉厚直接自愈,身体里多多少少留下一些暗伤,这些暗伤当时不显,但对日后的修炼也的确有碍。 她倒是想去人类修真界买一点丹药回来,可又不敢尝试,生怕吃出个好歹。 晏休闻言,极为大方地拿出一些圣品丹药递给她,“无尽有半妖血统,他服用丹药没有任何不适,想必妖族也可以服用。这里面有一种叫凝雪丹的丹药,可美容驻颜,补气足血,对女子大有裨益。” 狐妖眼睛歘地一亮,能使自己变得更漂亮?太好了! 得了丹药,她更加热情地将晏休三人迎入自己洞府,立刻有妖侍奉上仙果。 不仅妖修觉得这妖王殿下很好哄骗,就连秦苍都觉得这些妖修们也太不设防了,颇为天真可爱。 狐妖得了好处,果真与晏休他们说起浮空海之事,尤其谈论到如今的鲛皇陛下。 “你们得小心那条鱼。”狐妖纤长的手指捏住一枚仙果,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果汁让她享受得眯起眼睛,“他以前被人类所骗,在人类世界走了一遭,也不知是如何回来的,只听说受了很多伤。” 晏休下意识看向殷无尽,心里顿时涌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之所以愿意让你们去浮空海,很大原因是,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那条鱼的味道。”狐妖勾唇笑起来,看着殷无尽的目光满是打量。 “你跟他长得挺像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跟他一定有关系。” 殷无尽抿唇不言。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位鲛人,但他从不知道,竟会是鲛皇。 若是鲛皇当真厌恶人类,他们此去必定不会太顺利。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狐妖擦擦沾染汁液的手指,“之前有不少鱼起哄要找人类报仇的时候,却被他压了下去,他一边厌恶着人类,一边又不愿挑起战争。” 晏休闻言笑了起来,“敢问殿下,妖族传承之地是否出现了问题?” 人类没有传承之地,只能通过诸道凋零来展现天道对他们飞升的限制,可是妖族不同,妖族有传承之地,或许知道得比人类更多更早。 果然,狐妖脸色顿变,她瞳色倏然变深几分,紧紧盯着晏休,做出防备警惕的姿态。 “你是人类,还是别多管妖族之事。” 她顿时起身,变脸变得非常快,“该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你们要是去浮空海,就立刻离开这里。” 妖族还是太单纯,晏休稍稍诈她一下,她什么情绪就都写在脸上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晏休也不久留,“多谢殿下款待,事成归来,我自会奉上更丰厚的谢礼。” “不用了,”狐妖忽然一指秦苍,“你若想谢我,不妨让他留下来陪我解个闷。” 秦苍:“……”他是人不是物品啊! 而且他也想去浮空海见识见识。 “妖王殿下,在下还需去往浮空海……”他试图挣扎。 狐妖冷哼一声,指指殷无尽,“他是要去认亲,”又指指晏休,“他是他师父,陪徒弟一起天经地义,而你,没有去的必要,你就留下来陪我说话。” 那条鱼性情阴沉,他们这次浮空海之行估计会有危险,她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人类,可不舍得就这么丢了。 秦苍张张嘴还想讲道理,却被狐妖一把揪住衣襟,那张冷艳逼人的脸凑得极近,他甚至能数得清对方睫毛的根数。 拒绝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 定是这狐妖又给自己施展魅术了! 秦苍悲愤地想。 最终,他还是屈服于狐妖的“淫威”,与晏休两人道别,留下来陪狐妖解闷。 晏休带着殷无尽御剑飞至浮空海边,望着茫茫无际的深蓝海水,晏休问:“准备好了吗?” 殷无尽颔首,眼睛里是全然的信任。 晏休吞下避水丹,一个俯冲,直直往海面砸去。沉玉带着他们越潜越深,晏休没什么感觉,殷无尽却陡然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周围悠然游动的美丽鱼群,竟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 或许这是鲛人血统中深埋的天性,他喜欢大海,喜欢这般自由自在的畅快。 “尊主,将沉玉收起来罢,”进了深海,他身上的鳞片全都显现出来,眸子也越发幽蓝,“我带着你。” 他说着,牢牢握住晏休的手。 晏休刚收起沉玉,便觉得下潜速度陡然加快许多,心中不由暗叹。 鲛人果然是深海中的王者,这游起来比她的剑快多了。 不少鱼群看到他们,均吓得四处逃窜,还有胆大的紧跟两人身后,想看看这两个不速之客要做什么。 人类捕捉鲛人以及深海其他妖族已不是个新鲜事儿,所以深海居民对人类都心存忌惮。 如今一人一半鲛陡然闯入海底世界,怎么可能不惊动深海妖族? 晏休知道已经有不少大妖都被惊醒,正暗中窥伺他们,可她并不担心,在这片海域里,估计除了那位鲛皇,无人能和她有一战之力。 即便要与鲛皇正面对决,她也有足够的信心带着小徒弟一起逃命。 “喜欢海吗?”晏休看到殷无尽眸子里洋溢的喜悦,不由问道。 殷无尽转首看她,眸子像极了深海遗珠,“喜欢。” 他的确喜欢这片海,但他更喜欢有晏休在的海。若是没有尊主陪他一起,他也不会有丝毫眷恋。 晏休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是他一半鲛人血脉中的天性所致,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突然间,一列鲛人卫队急速而来,拦住两人去路。 “大胆人类,竟敢擅闯鲛人族洞府!” 晏休握着殷无尽的手,脸皮很厚道:“请禀告鲛皇陛下,他流落人间的儿子回来了。” 鲛人卫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萌糖糖的地雷!么么哒~ 第68章 不仅是鲛人卫队一脸懵然,就连暗中窥伺的深海妖族都被震得七晕八素。 鲛皇陛下的儿子?骗谁呢! 他们鲛皇陛下从没有成过亲,王后没有,妾侍就更没有了,哪来的儿子? 妖族心思都比较简单,觉得晏休满口胡言,也不去确认,就要发动攻击。 殷无尽闭上双眸,双足陡然化成鱼尾,幽蓝色鳞片几乎与海水融合在一起,复轻抬眼睫,静静看着面前拦路的鲛人,神色淡漠至极。 “还不让路?” 清越空灵的声音传入周围众妖耳中,携几分魅惑,这无疑是鲛人族的天赋技能。 卫兵们面面相觑,这确实是鲛人族没错,但身上也有人类的气息啊。 晏休则悄摸摸瞅着殷无尽漂亮惊人的鱼尾,很想去摸一摸。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徒弟的鲛人形态,完全被那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鳞片俘获了心神。 似乎感受到晏休灼热的目光,殷无尽有些不自在,同时心里也生出隐秘的欢喜,他不敢与晏休对视,只能故作镇定面对卫兵:“如若有疑,不妨先去通报。” 总是待在这儿不动就能办成事儿了? 他们本来就没想与鲛人族正面对刚,加上狐妖的嘱咐,他们更不可能肆意出手。 卫兵闻言觉得有道理,商议之后派了一人去通报,留下的鲛人依旧挡住晏休二人,目光一直犹疑地上下打量殷无尽,没给晏休任何眼神,因为晏休那张幻面实在称不上好看。 鲛人比狐族还要自恋,在全员皆美人的情况下,他们很难对容貌寻常之人投以目光。 晏休很明白他们这种“以貌取人”的心态,就拿面前这些鲛人卫兵来说,他们是鲛皇殿等级最低的守卫,即便容貌不及殷无尽,却也比修真界绝大多数人要好看。 鲛人常居深海,性子也较为天真,虽痛恨人类,但面对一半同族还是生了几分好奇心。 他们不断打量着殷无尽,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是咱们族人与人类结合所生?” 殷无尽颔首,“我不知生父为谁,特来浮空海找寻。” 那卫兵见他生得貌美,又见他鳞片色泽夺目,心中隐约猜想殷无尽生父地位定不会太低。 鲛人族有个特性,他们不仅以实力为尊,还以美为尊。往往鲛皇陛下都是全族中实力最强大相貌最出色的来担任。当然,每个人的审美不同,故鲛皇的担任者,只需全族三分之二的人同意便可。 他们天生对美的追求就到达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说实在的,若是今日只有晏休一人来此,估计鲛人族已经出动大量鲛人来战,而不是只来几位卫兵。 这些都看在殷无尽的面子上,谁叫他有一半鲛人血统,又生得这般貌美呢? 几位卫兵根本不舍得跟殷无尽动手。 至于殷无尽身边貌若无盐的晏休,他们压根不屑于自己的目光。 这倒是更方便晏休行事。 不在意就会轻敌,轻敌之下,就不会出现激烈的冲突。 那通报的卫兵去了一会儿,却带回来几位容色不俗的鲛人,从他们的容貌和鳞片光泽度来看,应该是鲛人族中地位较高的存在。 晏休看向殷无尽,在鲛人族地界上,她尽量少开口,将主导权交给殷无尽。 果然,那几位地位较高的鲛人也没给晏休任何目光,反而灼灼看着殷无尽,目光中隐含惊叹,还喃喃道:“真像。” “无尽见过几位前辈,”殷无尽不卑不亢道,“晚辈与师父此次来浮空海叨扰,实在抱歉。” 长得好看的人总会轻易得到别人原谅。 殷无尽这张脸就是最大的杀器,在鲛人族眼中,只要殷无尽不做出叛族之事,他们就愿意接纳他,帮他寻找出亲生父亲,即便他身上流淌着一半人类的血液。 就是这么任性! “好孩子,咱们族中没有这么多规矩,”其中一位相貌偏向端重的鲛人温和道,“我们已经听说了,你若想寻亲父,我们定会帮你,不过这个人类……” 殷无尽眉头微蹙,目光也开始变冷,“她是我师父,若非她,我早已入了轮回。” 怎么对他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尊主。 那鲛人神情也淡了下来,他们与人类交恶已久,如今没有与这人类动手已是看在殷无尽面子上,更遑论将这人类一起迎入鲛人居住地? 明知陛下厌恶人类,他们还将人类带进去,这不是找死吗? 晏休这时候不能继续假装不存在了,她看向鲛人们,目光温和清正,没有丝毫恶意与贪婪,“我是无尽师父,我名晏休,此次来访贵族,一是为无尽寻父一事,二是有要事与鲛皇陛下相商。” 殷无尽大概是圣元大陆现存的唯一一个修炼成功的半妖,若是可以让他进入鲛人族族传承之地,或许他能了解更多关于诸道零落一事。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都不愿见到日后再无飞升的局面。 即便鲛皇当真极其厌恶人类,厌恶殷无尽,为了全族长远发展,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半鲛孩子,不得不同意殷无尽进入传承之地。 晏休心里算盘拨得叮当响,鲛人族心思单纯,哪里知道她的小九九,听闻晏休是殷无尽救命恩人,也不好恶言相对。 他们爱憎分明,既然是同族的恩人,自然不能怠慢,但能不能让一个人类进去,他们做不了主,只能去问鲛皇。 可是谁去呢?谁也不敢去触霉头啊。 几人正纠结着,一道威严却又能轻易勾动人内心的声音,忽然响在众人耳边。 “进来罢。” 便是听惯了殷无尽的嗓音,晏休也不禁被这声音弄得怔愣一瞬。 无它,只因天籁惑人。 她到底是洞虚期修士,心志坚定,不过恍惚半秒,没人察觉到,唯有殷无尽看她一眼,唇瓣微抿。 鲛人的天赋技能,即便不是刻意使用,也会在不经意间让人沉陷。而这种能力是与修为挂钩的,能让晏休晃神的,修为至少与晏休相等。 在鲛人族,唯有练虚后期的鲛皇能够做到。 殷无尽对这个可能是自己生父的鲛皇没有任何好感,他从来都不需要父亲,来浮空海也是因为晏休希望他来而已。 要是晏休没有来的心思,他愿意一直在星月宫陪伴晏休,即便晏休容颜毁损。 鲛人族的爱美天性,殷无尽不是没有,只是这个天性对晏休不适用。 他看过晏休被毁后的容貌,一开始天性使然,确实觉得难看,可后来……尊主容貌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爱的是尊主的人,不是容貌。 胡思乱想中,他与晏休随着几位鲛人,一同入了鲛皇宫殿。 海底的洞府比不上人类宫室繁华,但别有一番意趣,晏休看着壁顶发光的不知名生物,觉得很新奇。 穿过由海草排列编织的长廊,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言中的鲛皇。 若是让晏休来形容的话,只能说,惊为天人。 不同于寻常鲛人的美貌,鲛皇的美在于一种强大和威仪,这种强势硬生生将他逼人的美貌拔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而且,他的瞳色与全身的鳞片都是金色的。 比之蓝色,更加耀眼夺目。 他似乎已经等待良久,正百无聊赖地逗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小鱼兴奋地用吻部碰触他仿佛发着光的指尖,虔诚而热烈。 这副画面很美,那几位鲛人长老已经目眩神迷,而殷无尽却只盯着晏休看。 他看到鲛皇虽没什么波动,但不否认鲛皇的魅力,他有些担心…… 可当他触及晏休清明的目光时,不禁在心底自嘲一笑,不相信谁都不能不相信尊主。 他家尊主怎会轻易被美色所俘? 不过下一秒,他又开始落寞了,他自诩比不上鲛皇,尊主连鲛皇都看不上,更何况自己? 晏休哪知道小徒弟在想什么,她深知鲛皇是在故意晾着她和殷无尽,不过无所谓,到底是自己擅闯他人领地,没被攻击都算给自己面子了。 她凝神静气,很悠闲地站在原地欣赏周围瑰丽的深海景象。 等鲛皇逗足小鱼,终于施舍两人眼神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好在晏休和殷无尽都耐得住性子,陪着这位鲛皇耍性子。 身为一族之长,鲛皇还是讲究脸面的,他任性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便打算与两人谈论正事。 不同于其他妖族,鲛皇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殷无尽,反而将目光落在晏休脸上,神情极淡,说出的声音却悦耳动听:“你们人族的玩意儿确实精巧。” 他是指晏休脸上的幻面。 晏休笑道:“非我刻意遮掩,实因在下面容有损,不得不行此举。” “嗯。”鲛皇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只问,“方才你在外头说有事与我相商,何事?” 晏休问了之前自己问过狐妖的问题:“鲛人族传承之地,是否已经出现了问题?” 不同于狐妖的震惊和防备,鲛皇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晏休会有此一问,这很奇怪,但晏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鲛皇依旧是一副散漫冷淡的模样:“传闻人族出了一位人杰,通晓诸道事宜,便是你罢。” 晏休没有客套自谦说“不敢当”,很自然就承认了。 既然鲛皇并未表现出敌对的态度,说明鲛皇也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不会忍着对人类的厌恶,让晏休进来面谈。 她这般坦然自若的模样,让鲛皇生出几分好感,比起虚伪恶心的人类,他更喜欢直来直去的人。 “人族诸道凋零,妖族传承之地受制,你有解决之法?”鲛皇问。 晏休保守回答:“或许有,或许没有。” “何意?” 晏休看一眼殷无尽,然后继续道:“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人类残忍捕杀妖兽固然不对,但妖族就从来没有侵犯过人族?” 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因为人族先动的手,谁先动的手根本没法说清,人族为了利益冒着巨大风险捕捉妖兽,妖族也会为了自身利益损害人族。 仇恨是双方的。 而如今人族和妖族皆面临式微的窘境,这或许是天道给他们的一个考验,这个考验通关的方法,晏休隐隐有些想法,但不确定,只能说试上一试。 鲛皇平静的目光终于变冷:“人族心思狡诈,恩将仇报,自是人类有错。” 晏休反唇相讥:“那你又为何与人族女子结合?” 殷无尽与鲛皇长得颇为相似,晏休在见到鲛皇的第一眼,就认定了殷无尽一定是鲛皇的血脉。 按理说,殷无尽只继承鲛人一半血统,样貌应远远不及鲛皇才是,但仅从容貌上来看,殷无尽并不逊于鲛皇。鲛皇的魅力在于他的强大与威严。 这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殷无尽母亲有不逊于鲛人的容貌,才没有拖后腿;二是天道对混血儿的宽容。 可据她所知,能拥有可与鲛人相媲美的容貌,这样的女子在修真界不可能没有姓名,所以第一个原因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天道为何要宽待这样殷无尽?可能殷无尽就是圣元大陆的一线生机。 这些考量在晏休脑子里飞速闪过,被她质问的鲛皇却沉默看向殷无尽。 殷无尽无惧迎视。 即便面前的可能是他父亲,他也生不出丝毫亲近之意。 鲛皇看了殷无尽半晌,和殷无尽说了第一句话:“你母亲算不上好看。” 晏休:“……”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攻击别人长相啊! 殷无尽极冷淡:“比你好。” 他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情感上自然更偏向母亲,听不得眼前这人如此评判。 鲛皇被他反驳也不见波动,继续道:“但她确实是个好人。” 他微微垂眸,那个人族女子,或许是他在人族世界中,感受到的唯一的一份善意。 这也是他即便厌恶人类,也没有冲动地去发动战争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担心传承之地的状况。 殷无尽语气凛冽如刀:“可你害死了她。” 鲛皇顿时皱起眉头,这是他见到晏休两人来第一次展现出表情,“我没害她。” “她为了放你走,背叛了家族,被赶了出来。”殷无尽是她在野兽的山洞里生下来的,若非殷无尽身上天生具有深海鲛人的气息,估计他们母子早就被野兽吞吃入腹了。 鲛皇眉头皱得更紧:“我不知道。” 他被人类折磨得伤痕累累,若非鲛人强大的自愈能力,以及殷无尽母亲时不时的帮助,他估计也回不来浮空海。 他从浮空海被人拐骗上岸,又被卖到某个地方。那些人想要鲛人泪,可他根本就流不出来所谓的眼泪。 不论那些人如何毒打,如何折磨,都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到最后,那些人也累了,想出来了一个极令人恶心的计划。 他们让他与人类女子结合,说看看幼崽能不能哭出鲛人泪——毕竟小孩子刚出生都会哭上几声,也喜欢哭。 他觉得恶心。 可是过了很久,那位女子也没能成功怀孕。 但其实,殷无尽母亲已经怀上了,只是鲛人族孕育子嗣与人族有些不同,用人族的方法是检查不出来的。 那些人渐渐放弃了,对鲛皇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就在某一天,殷无尽的母亲不知如何打开囚禁他的牢笼,让他逃了出去。 在那种情况下,他根本不敢停留。 不是没有人追杀他,但鲛人天性亲水,只要他躲进水底,与水融为一体,人族修士很难发现他。 他就这样艰难地回到了浮空海。 他不知道救自己的女子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她的确诞下了一个半鲛。 当然,女子的家族当初也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殷无尽也已经长大,他与鲛皇一样,不管再怎么毒打折磨,都不会掉一滴泪。 然后就被家族抛弃了。 从某一种意义上说,殷无尽和鲛皇一样,既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他们都受过许多来自人类的折磨,却又被人族女子所救。 殷无尽听他说了这么多,却还是道:“你既已成鲛皇,为何没有想过回去寻找母亲?” 晏休则察觉出一丝异样,“你既能被人族修士所制,说明你当时修为不算高,为何不过二十年时间,你就成为了鲛皇?” 他是在殷无尽母亲已经怀孕的时候逃掉的,殷无尽如今二十岁左右,也就是说,鲛皇回到浮空海后成为鲛皇还不过二十年,因为他在路上逃命耗费了不少时间。 鲛皇金色的瞳仁黯淡下来,“是因为传承之地。” 他当年快要成年,对海洋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瞒着族中之人,偷偷潜到近海,就被人族骗了。 他在人类世界待了数年,无法在成年后去往传承之地,故带着伤回到浮空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传承之地。 或许是因为他与人类女子结合,生下了半妖,故天道给了他一些警示,也给了一些馈赠。 这些警示和馈赠其他族人都不曾有过。 他的修为因此暴涨,可也因为此,他必须听从天道之令,一直镇守鲛人族,用自身修为维持传承之地的正常运转。 他不能离开,只能坐在这里等待一位人杰。 天道告诉他的只有这些,更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晏休带着殷无尽来到这里的时候,鲛皇才没有惊讶。 精通诸道法门之人,方可被称为人杰。 晏休:“……”她不就是穿个书吗?怎么这么大一口锅就砸在她背上了? 人杰是什么?总感觉天道在鬼扯。 当然,她也只是内心吐吐槽,面上依旧一派高人的模样,相当唬人。 “既如此,让无尽入传承之地罢。”晏休提议。 殷无尽算半个鲛人,如今已经成年,确实应该进入传承之地,鲛皇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跟我来。”他果断转身往内走去。 晏休与殷无尽并肩而行,随鲛皇在海水里游荡好半晌,才终于停在一片珊瑚群前。 “这就是传承之地?”晏休有些惊讶。 鲛皇摇首:“自然不是。”言罢,掌心聚起磅礴妖力,硬生生在珊瑚群上开了一扇门。 他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光门,对殷无尽道:“进去罢。” 话音刚落,传承之门忽然光芒大盛,不仅将殷无尽笼罩住,居然把晏休也给拉了进去! 晏休:“……”她不是鲛人啊! 眼前一道白光闪现,强大的力量推着她跌入传承之地。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徒弟那张美绝人寰的脸。 “无尽……” 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成功阻住她未尽之言。 “尊主。”殷无尽的神情忽然变得相当惑人,瞳仁也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声音极低沉暗哑,他紧紧盯着晏休,缓缓靠近。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晏休顿时发现他的不对劲,一句废话也无,抬手就将他给敲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萌糖糖的地雷~么么哒~ 第69章 抱住殷无尽软倒下来的身体,晏休轻缓将他放在地上,然后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全是茫茫白雾,看不见任何景物,就连神识也探测不到。 按理说,传承之地是赋予成年妖族能力的地方,怎么会是这个鬼样子? 而且,殷无尽方才会变得那般诡异,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幻境。 更令她想不明白的是,她明明不是鲛人族,为何会被拉进这个地方。 身在未知之地,晏休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坐在殷无尽身边,掏出几张清心的符箓送给他,看看能不能让他恢复正常。 大概真是符箓起了作用,不过一会儿,殷无尽就睁开眼睛,茫然看向晏休。 “尊主。” “醒了就起来看看这到底什么地方,”晏休给自己喂了一颗凝雪丹,看起来还挺惬意,“这里都是雾,什么也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眼前的白雾瞬间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万紫千红的瑰丽场景。 晏休陡然扭头看殷无尽,“你弄的?” 殷无尽有些茫然,“不是啊,尊主方才说这里都是雾,我怕尊主烦闷,就想着这里要是……我也只是想想,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里是鲛人族传承之地,当然只听你的。”晏休站起身,“要不你试试用神识跟天道沟通?” 总感觉此传承之地非彼传承之地,也不知那扇门将他们拉进这里是要干嘛。 殷无尽向来听她吩咐,闻言立刻放开神识,小心翼翼往更远处探查。 忽地一顿,睁眸看向晏休,神情透着几分困惑。 “如何?”晏休立刻问。 殷无尽知无不言,“确有天谕示下。天谕让我随心而行。再无其他。”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人诧异,饶是聪明如晏休也猜不出来天道到底要搞什么鬼。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你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方才问了,未答。” 晏休环顾周身慢慢花海,呼吸着幽幽芬芳,迫使自己灵台清明,沉心静气,待突入异境的恍然感消失后,她终于察觉到天道的暗示。 既是随心,总得有要让殷无尽随心的场景,思及自己刚醒来时徒弟突如其来凑近的面容,晏休想了又想,还是问道:“你还记得自己之前受了幻境影响吗?” 殷无尽当然不记得,要不然醒来后不可能这么淡然,现晏休这么一问,他知道晏休不会无的放矢,遂肃眉问:“我方才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举止有异。”晏休用下巴点点前方,“与其一直待在这,不如往前走走。” “好。” 两人穿过殷无尽思维幻化出来的花海,便见到一座窄小的房屋。 说实话这也称不上房屋,又矮又窄,四面墙壁除了一个小门,连一扇窗户也没有,看上去就令人压抑。 晏休没注意到殷无尽异样的神情,她径直走上去,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小门。 外头的光瞬间填上阴暗漆黑的小屋,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晏休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屋内空地上,地上几乎铺满了淡蓝色的鳞片,那些鳞片是硬生生从身上抠弄下来的,还连着肉,沾着血。 手腕突然就被人紧紧握住,耳边是殷无尽搀满痛楚的声音:“别进去。” 带着一丝乞求。 晏休心脏悚然一拎,她蓦然回首看向殷无尽,只见他眉头紧皱,双眸紧闭,面色煞白,似乎在拼命抗拒着什么东西。 殷无尽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过去不好的事情,他想要将那些阴暗的、令人作呕的画面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可是他越是想要驱逐,那些场景就越是扎根在脑子里,然后具现在这个幻境内。 他沉浸在被桎梏的绝望中,久久不愿醒来,内心深处忍不住发出一句嘶喊。 “尊主……”救我。 他唯一全身心信任的人,只有他的师尊,晏休。 晏休不了解殷无尽的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眼前的小屋和殷无尽苍白忧惧的面容,让她明白了。 殷无尽拼命揪着她的手腕,仿佛她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看起来可怜极了。 自家徒弟当然得自己宠着,晏休没有挣开殷无尽,而是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迈进屋内。 殷无尽现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但身体还是遵从晏休的指令,跟着她一起入内,踩在布满陈旧与新鲜的血迹上。 一个幼小的半鲛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任何遮掩之物,浑身的伤痕看得晏休心惊。 那些原本生着鳞片的地方,如今却是一个个血洞,依旧汩汩流着血。 小孩面前,两个修士背对着晏休,手里皆拿着尖锐的锥形利器,利器尖端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褐色,还沾了几粒肉…… 晏休第一反应是作呕,第二反应是她要杀了这两个畜生! 她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胸腔处仿佛有熊熊大火灼烧着五脏六腑,也烧毁了她的理智。 沉玉剑激啸而出,一片剑光之中,那两位被绞得粉碎,在洞虚期大能的威势下,化为齑粉。 角落奄奄一息的小孩骤然睁开眼睛,与晏休对上。 仿佛一股生机重新灌注进去,那双眼睛从死寂渐而变成璀璨。 身后的殷无尽忽然惊喘一声,角落里的小半鲛瞬间消失,晏休顿觉被握住的指骨受力极大,她转过身去,便落进一望无际的深海中。 深海中有光,牢牢牵住她的心神。 殷无尽陡然将她拥住,紧得几欲让人窒息,他仿佛重获新生般惊喜,惊喜到忘乎所以。 逼仄的暗室也随之消逝不见,晏休没有责怪他失礼,反而觉得心疼。 他经历过的痛楚,绝非仅仅方才看到的那些。 殷无尽拥住她良久,方平息情绪放开她,面上有些歉意,眸子却亮得惊人。 “尊主,谢谢您。” 晏休笑,“举手之劳。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听你的。” 小徒弟乖得不得了,晏休也已经习惯做决定了,便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徒弟的手修长细腻,仿若千年暖玉,握在掌心极为舒适,晏休握着握着也就不舍得放开了。 她从不是遵循古礼之人,想牵便牵了,就是这么霸道。 再往前是一片森林,森林不远处住着一个村庄,已是黄昏时分,村庄炊烟袅袅,犬声渐渐。 这本是一幅祥和美好的画面,突然间,森林里冲出数只妖兽,它们目露凶光,狠狠冲破村庄围栏,见人就扑咬。 村民们的惨叫声和血腥味交织混杂,令晏休微微皱眉。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殷无尽轻轻晃了晃她的手,不舍得放开,“尊主,咱们去救他们。” “你要救?”晏休问。 她知道殷无尽素来对人族没有好感,算得上冷心冷情,当然,这也怪不了他。 晏休以为,殷无尽见到此种场景,最多只是不去偏帮妖族,未料他竟主动提出救那些村民。 “嗯,我去救。”殷无尽收敛眸中光芒,一瞬间变得幽暗冷漠,点苍祭出,剑尖一抹幽蓝化成一片蓝影,迅速收割着那些妖兽的性命,救下了全村人。 他想他知道天道要做什么了。 要人族和妖族放下宿怨,甚至发展更深的关系。 他对此不置可否,因为天道根本不知,在遇到晏休之前,他只想杀尽人类,可在遇到晏休之后,他只想守着晏休。 她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殷无尽看出晏休想救那些人,所以他主动请缨。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救的是谁,只在乎晏休高不高兴,欢不欢喜。 妖兽死了之后,村庄和森林也随之消逝。 殷无尽回到晏休身边,收起点苍剑,“尊主,我预感前面还有不少这样的幻境。” 他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还把尊主带了进来。 “无碍,就当历练。”晏休很是无所谓。 她生性洒脱,又深知自己是个穿书者,能在这里走上一遭,已是万幸。 天道虽然是在利用她,可却也给了她丰厚的报酬。 在现世的她已经死了,可她的灵魂还活在这个世界中。现世是一个世界,书中世界也是一个世界。 如果她能在这个世界继续修炼下去,或许真的会飞升也不一定。 而且说起来,殷无尽入星月宫数年,似乎从来没有出宫历练过,这次就当积攒经验好了。 见晏休没有丝毫被迫的情绪,殷无尽心绪平静不少,他自己被天道弄到这个鬼地方无所谓,唯恐让尊主不悦。 两人继续前行。 殷无尽猜测的果然没错,他们一路上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场面,有血腥的,也有温情的。 这些画面无不昭示着人族和妖族之间,不仅存在宿怨,还存在善意。 晏休不明白天道为什么会忽然弄这一出,为什么会希望人族与妖族合作共赢,但她想到自己在现世看过的一本书。 其中就提到:上界仙人管理下界飞升事宜,人族与妖族彼此仇视已久,不仅下界对立交恶,上界仙人也不例外。 人仙和妖仙打架,那就不是流血牺牲能解决的了。 妖仙觉得,你们人族实在卑鄙无耻,心狠手辣,根本不配为仙,于是故意阻碍人族飞升;人仙闻言就不爽了,搞得好像你们妖族不凶狠残暴似的,装什么白莲花,于是也以牙还牙。 两族就这么僵持着,使得下界两族越发式微。 事情越来越严重,不能不解决啊。 于是天道就想出了“联姻妙计”。有什么仇恨是联姻解决不了的呢?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只要以后人族和妖族同是一家人,资源共享,还争个什么劲儿? 以上,皆是那本书上的戏说,真实是什么原因,晏休也不知道。 但或许,小师妹写这本书的时候,可能借鉴了那本书的大设定,于是这个书中世界的天道就变成了红娘,非要给人族和妖族牵线。 这个想法很扯,可确实存在。 天道估计是想让他们对异族能产生共情,希望晏休这个人杰能正视妖族与人族的关系,带领人族修真界与妖族和谐相处,同时希望殷无尽作为半妖,能成为人族与妖族共存的纽带。 晏休跟殷无尽说了自己的想法,殷无尽愣了愣,“尊主自然可为人族领袖,然我修为低下,如何能成?” “天道应该有天道的用意,走一步看一步罢。” 晏休边说着,边顺手救了一个正在被人类捕杀的幼兽。 场面再次消失。 天道为了加深他们对人族妖族关系的理解,不断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让他们欣赏,两人不知疲倦地一直向前,等着天道停止这场无聊的游戏。 殷无尽不知道晏休心里怎么想,他却是高兴的。 因为这里只有他和晏休两个人,这样难得的独处时光,他恨不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而且晏休也不排斥与他接触,还经常逮着他的手牵,这足以叫他心尖上泛起甜意。 他享受这样的时光。 可惜,这样的日子终究到了尽头。两人不知在这幻境里度过多长时间,经历了多少场面,直到天道玩够了。 不过晏休还是低估了天道的无耻。 就在她握着殷无尽的手,同他一起跨过出现在面前的光门之后,他们并没有回到海底,反而到了另一个地方。 此处空茫一片,唯有不远处光团闪现。 晏休和殷无尽谨慎走近一看,那光团居然是一份竹简,竹简上的内容倒是让晏休有些惊讶。 她和殷无尽对视一眼,见殷无尽居然面露喜意。 嗯?为什么会喜欢?他不是应该厌恶人族吗?难道天道这段时间的实战教育起到作用了? 见到晏休眸中的疑惑,殷无尽迅速收敛喜色,平静道:“若是真能定此契约,人族与妖族便不能互相伤害,还能共享对方的部分天赋技能,我觉得很好。” 晏休大概理解他的心情。 两族之争无非就是因为贪婪。若是这种贪婪被满足,加上有天道契约约束,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杀戮便会急速减少。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晏休淡淡道:“即便我们带回这个契约,两族也不会轻易相信。” 这契约是指人族和妖族个体之间签订的契约,对双方均有约束力。 可契约不是强制签订的,她和殷无尽也不能压着两族居民的脑袋逼迫他们签啊,所以天道搞这一出完全没有意义。 她刚生出这样的想法,那竹简便亮起一道金光,有缥缈之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落入两人耳中。 大意是:需要两人在此处签订此契约,方能回到深海。 殷无尽是完全同意的,如果签订这个契约就能与尊主永远在一起,他根本不需要思考。 只是,尊主是否愿意…… 他看向晏休。 晏休心里是很无所谓的,她没动静是因为想到了现世,现世人族和妖族和谐共处,混血儿不要太多。 人族与妖族结合,根本不需要这种契约。 所以,契约应该只是天道的权宜之计,等日后人族妖族共存,这样散发着浓浓的不信任气息的契约,应该会被取缔。 让她和殷无尽定契,她没什么不愿意的地方,只是小徒弟愿意吗? 她想着,便也看向殷无尽,恰好撞上殷无尽忐忑无措的目光。 “不愿意?”她问。 如果小徒弟真的不愿意,她得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从这里离开。 殷无尽立刻摇头,“没有。只是担心尊主不愿,我修为低下,恐会拖累……” “那算什么,长得好看就行了。”晏休不在乎这些小事,而且殷无尽容貌绝世,放在身边赏心悦目也很不错啊。 殷无尽:“……可是,签了这个契约后,尊主日后便不能与其他男子结为道侣,若是想毁约,需付出代价。” 他艰难地说出口,就怕晏休以后会后悔。 他说的这些晏休当然一清二楚,她从来没喜欢过人,也不知喜欢为何物,她也仔细想过了,如果让她与其他人签这个契约,她可能不会同意,但若是殷无尽,她可以接受。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知根知底,天赋又好,长得又这么好看,如果这样的人都无法让她心动,她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 至于师徒名分,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晏休看他一眼,“我无所谓,不过你要是嫌弃我丑不愿意,可以直说,咱们再想办法。” 她不能只看小徒弟长得漂亮就要拐带,还得顾及小徒弟的心情。自己如今这般相貌,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小徒弟要是不愿意也在情理之中。 殷无尽哪里会拒绝,忙道:“我愿意!”言罢,率先在木简上按下了手印。 他如此雷厉风行,倒是让晏休暗暗高兴了一下,她再洒脱,也不愿被人嫌弃啊。 殷无尽按印之后,晏休也毫不犹豫。 指腹刚离开木简,木简便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流光疾飞而去,与此同时,天道降下七彩霞光,将两人笼罩在内。 晏休只觉得体内滚过一阵热流,热流途径全身后,她体内的灵力瞬间暴涨,竟从洞虚中期直奔大乘期而去! 这就是天道馈赠吗? 同时,签订契约后,她似乎也共享了殷无尽的某些天赋技能,比如说……美貌。 她虽不知自己如今样貌如何,但隐隐感觉自己的容貌已经恢复,甚至比之前更甚。 待七彩霞光散去,晏休睁开眼,恍然间转首看向殷无尽,顿时惊怔当场。 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男人,真的是她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徒弟? 金光在殷无尽睁眸之际尽数收敛,他用那双已变成淡金色瞳仁的眼眸看向晏休,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顾暖衾的地雷x2!么么哒~ 第70章 尚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两人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 身体突然被冰冷的海水覆盖,晏休想到避水丹的时效早已过了,正要重新喂自己一颗,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水中呼吸! 也不算是呼吸,就是她现在可以像鱼一样生活在水里。 她是共享了鲛人的天赋技能吗? 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公平?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天赋可以给殷无尽的。 想到殷无尽,她便转首看去。 “尊主,”殷无尽就在她身后静静注视着她,淡金色瞳仁隔着碧蓝的海水,透着令人几欲眩晕的魅惑,“你的天赋真的很强。” 他刚获得强大力量,尚无法完全收敛,鲛人的迷人技能无意识对着晏休散发魅力。 晏休怔怔问:“什么天赋?” “人杰的天赋。”殷无尽以前就知道自家尊主是天才中的天才,但一直没有直观感受,直到方才共享天赋技能,他才发现,尊主的天赋有多强大。 世间诸道皆为尊主敞开。 他虽只共享了一点点,却已经解开了自己曾经在剑道和器道上的滞涩。 明白,通透,诸道于他,浅显易懂。 听到徒弟这么夸自己,晏休很坦然地受了,同时转移话题问:“你如今修为暴涨,需不需要留在这里巩固一段时间?” 殷无尽摇摇头,他是半鲛,很适应深海的环境,可尊主不是,即便尊主有了鲛人族的天赋,她也不会喜欢继续待在这。 “我们在里面待了五年,是时候返回中洲了。” 五年,在圣元大陆不过弹指一瞬,可对于中洲楚氏来说,却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本以为擎云宗剑峰峰主出关后,楚家的靠山就能更加稳固,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剑峰峰主刚一出关,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急速往东而去,也不知是为何。 直到现在也没回到擎云宗。 楚家也是从剑峰峰主出关后,开始走下坡路。 一开始,他们家只是很倒霉,家族弟子三天两头出事,不过都是一些小伤,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自家弟子在外猖狂惯了,踢到铁板也正常。 可是霉运并没有消停。 家族里一个闭关的长老突然走火入魔,打死了很多前去的弟子,最后不得已,他们亲手杀了长老。 再然后,外出历练的弟子常常遇到灾难,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只好让弟子暂停历练事宜。 再后来,楚怀嫡子楚昊在一次争执中,被人断了经脉,楚家欲寻星月宫诊治,被星月宫拒绝。 此前家里发生那么多事,已经有人告知楚怀,楚怀还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修行有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可到自己儿子身上,他就着急忙慌地从擎云宗赶回家中,见爱子消沉度日,心存死志,便厚着脸皮找药峰峰主周寅帮忙。 周寅曾在星月宫学习过两年,对诊治断脉之症也有一些经验,但楚昊的情况他救不了。 楚怀只能央求他帮忙引见叶维青,他不是不认识叶维青,只是之前寻星月宫求诊,叶维青没有理他。 只能寄希望于周寅身上,毕竟周寅是叶维青师父,叶维青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 令他失望的是,叶维青居然连周寅的面子都没给,这让楚怀心怀怨恨。 不过他又听说灵药谷的贺钰也曾学习过断脉之症,便带着楚昊前去寻医。 贺钰本来并不认识他,也不清楚晏休与楚氏之间的恩怨,于是答应尝试一番。 只可惜,他不过学习两年,只懂些皮毛而已,晏休亲自设的符阵,亲自下的手,除了晏休,无人能解。 楚怀终于感到了一丝绝望,他不得不想出了一个招。 他带着楚昊直挺挺跪在星月峰下,乞求星月宫为楚昊诊治,星月宫自然不为所动。 但不知为何,这件事忽然就传遍修真界,很多人都来看热闹,其中不乏同情楚昊、觉得星月宫缺乏人性的修士,嫌热闹不够大,各种宣扬星月宫冷漠无情。 要是晏休在的话,就会用一个精确的词来形容:道德绑架。 星月宫的人哪里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叶维青是猜出晏休身份的,他知道晏休与楚氏的仇怨,他自恃晏休的学生,自然不会违背晏休的意愿。 陆百草虽不甚清楚,但看到叶维青的态度,当然不会拆他的台,反正楚氏跟她又没有关系,而且听欧阳姐姐说,以前卖丹药的时候,楚氏旁支还找过麻烦,要不是尊主及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自然更不能救了。 星月宫上下一心,任凭楚怀如何作妖,星月宫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冷漠的态度。 楚怀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就在这么一直跪在星月峰下,试图让星月宫在整个修真界的舆论压力下,答应救治楚昊。 哪知星月宫就是这么刚,任凭外界如何风言风语,也自岿然不动。 这些事晏休是不清楚的,星月宫的人知道她在浮空海,也没用这件事打扰她。 她和殷无尽从传承之地出来后,就一同去见了鲛皇。 鲛皇一眼看出殷无尽修为的变化,“同我当年一样,竟一举到了练虚期。” 妖族所说的练虚期,相当于人族的洞虚期。虽然他只是前期,但他是从金丹直接跃至洞虚的,跨越了那么多境界,也仅仅用了五年时间。 可见天道对殷无尽的偏爱。 不过应该也有天道的补偿在内,殷无尽儿时至少年,经历那般多的痛楚,若是从小就开始修炼,以他的资质,所获得的成就也不一定就比现在差。 他全身的鳞片由蓝色变为淡金,也是天道的一种赐予。 鲛人族唯有鲛皇拥有金色鳞片,如今已经有了一位鲛皇,殷无尽还是鲛皇的子嗣,鳞片色泽自然要比鲛皇略逊一筹。 晏休开门见山,“天道有示。” 鲛皇闻言看向她,发现看不透她的修为,估计她的修为应已进入大乘境界,不过他也没在意,只道:“洗耳恭听。” 晏休便将那份契约和自己的猜想说出来,鲛皇听着神情并没有任何波动,等晏休说完才做出评价:“要让妖族与人族放下仇怨,定此契约,很难。” 他说的是事实,晏休和殷无尽均深以为然。 但天道示下,他们不得不去完成这项任务,且晏休心里也认为人族与妖族不能再继续下去。 “事在人为,”晏休很是洒脱,“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现在不过大乘期,要靠自己修炼到飞升,还不知要过多少年,她和殷无尽有的是时间。 人族和妖族的确有怨,但也不是所有的人族和妖族都是互相仇视的。 就比如妖族森林里的那些妖族们,还都挺可爱的。 “你们身负重任,我也就不留你们了。”鲛皇本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既然此间事已毕,便开始送客。 晏休与殷无尽一同辞别。 两人如今算是天道承认的道侣,可相处起来还是与以前一样,殷无尽倒是想与她多多亲近,但晏休根本没开窍,只觉得小徒弟的手牵起来感觉很不错。 殷无尽知晓她性情,并不着急。他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 浮空海风平浪静,蔚蓝的海面广袤无垠,经常有年轻妖族攀附着礁石,小心翼翼打量外面的世界。 一个样貌精致的小鲛人躲在礁石后面,偷偷瞧着不远处漂浮不定的精巧玩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又是好奇心重的年纪,虽然族中长老说过,若是见到海面上的东西,千万不要去捡,因为会有凶恶的人类将他们捉走虐待。 可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个玩意儿,而且他已经认真观察过周围,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踪迹和气息,或许这是哪个人族不小心丢掉的呢? 就一下下,他就看一下下。 少年到底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离开礁石,往小玩具方向游去。 就在他手指刚刚碰到玩具的时候,玩具忽然化为一张渔网,直接将他困住。 少年愤愤,一张渔网就想捆住他?太小看他了吧。 他正要使用妖力挣脱渔网,却忽然被一枚针刺中脑后,那根针上涂抹一种令人眩晕的药物,好在少年是妖族,一点点药物还不足以立刻让他昏迷。 只是妨碍了妖力的施展,他一时间根本无法逃脱,继续下去只能面临被捕捉到人族世界的困境。 少年急不可耐,手指狠狠扒拉着渔网,试图发声呼唤族人来救,但那药物逐渐生效,他渐渐失去气力,不仅无法发声,连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离开海面,被人拎着凌空飞行。 难道,他以后就要面临被人类毒打虐杀的结局吗? 心里涌上浓浓的绝望,少年努力睁开眼,想要最后看一眼浮空海。 突然间,两股急流从海底喷涌而来,下一秒,两道人影冲破海面,激起腾天水柱。 拎着少年鲛人的一伙人惊得停下来,转身看去,见是两个人类修士,不由松了一口气。 少年鲛人见两人是人类相貌,心中不禁更加绝望。 晏休和殷无尽刚从深海出了海面,就碰到人类修士捕捉少年鲛人,那小鲛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特制的渔网中,一双眼睛似乎失去了焦距。 没等那几个修士说话,晏休直接祭出沉玉剑,大乘期磅礴的灵力瞬间重伤几人,殷无尽配合默契,趁几人因痛松手之际,将少年鲛人接下。 跟了晏休这么久,他也粗通药理,见少年鲛人被药物所迷,立刻给他喂了清甜的丹药。 另一边,晏休与几位修士对峙,大乘期的威势压得他们根本无法动弹。 “前、前辈,手下留情啊,咱们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捕捉几个妖族而已。” 晏休故作好奇,“捕捉妖族做什么?” 几人见她似乎确实不解,以为她不通世事,连忙给她“科普”:“妖族经常吞杀咱们人类,晚辈们气不过,所以就小小地报复一下。” 人类之间以眼还眼的事情多如牛毛,人族和妖族本就对立,杀几个妖族简直微不足道。 他们以为这样解释,晏休就会赞同他们,正等着晏休将鲛人还给自己,却听晏休继续问:“做这个营生,挺赚钱的吧?” 不等几人反应,她忽然皱起眉头:“不瞒各位,本尊与徒儿来浮空海亦是为了捕捉妖族,只可惜,本尊与徒儿不知捕捉方法,本来已打算空手而归,幸好碰上你们,巧了,不如这个鲛人就送给本尊如何?” 几人自然不愿意,他们在这等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耗费无数珍贵的隐身符,才捕到这样一个小鲛人,真的不舍得啊。 而且雇主还等着要,他们没法答应晏休。 见他们面露难色,晏休也不强求,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见你们技术挺不错,那张渔网应该也是特制的,我不抢你们的鲛人,但你们得告诉我捕捉方法和这种渔网从哪得来的,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几人:你特么一个高阶修士,连个鲛人都捉不到,还有脸说? 内心吐槽,面上却愈发恭敬:“前辈修为如巍巍高山,对付几个妖族还不是轻而易举?”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说了。 晏休早就猜到他们是一个组织,只是想诈他们一诈,未料几人还挺谨慎,在生死面前也不愿说。 她并没有打算杀死几人,放长线钓大鱼才是她的初衷。 “既如此,这个鲛人就是本尊的了。”晏休也毫不客气。 比起先前的逼问,这个条件可简单多了,几人只能“忍痛割爱”,放弃刚到手的小鲛人,迅速消失在海面上。 却不知晏休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了追踪药香。 几人刚离开,小鲛人就清醒了,他睁开一双浅蓝色眸子,以为晏休和殷无尽真的也是捕杀妖族的恶人,眸子里充满了仇恨。 殷无尽只好向他露出手臂上的鳞片,“我也是鲛人,不会伤你。” 见到同族,小鲛人对他的戒备心完全降下,但他对晏休还是很不放心,方才晏休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晏休收起沉玉,来到小鲛人面前,从储物戒里掏出几个修真界的小玩具,一股脑儿塞给他,“以后别被那些拙劣的伎俩骗了,这些都拿去玩。” 小鲛人眼睛里充满惊喜,但记起长老的话,只能恋恋不舍将玩具推回去,“我不能要。” 晏休看一眼殷无尽,让他自己哄同族的人。 殷无尽面色冷淡,将玩具重新推到小鲛人面前,“拿回去给其他族人见识见识,以免日后会有其他族人上当受骗。” 好像很有道理! 想到自己差点被骗,小鲛人立刻斗志昂扬,他一定不会让其他族人再受欺骗! “谢谢两位前辈。”他乖乖道了谢,趴在礁石上,伸手在礁石下面掏啊掏,掏出两颗硕大的珠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这个送给你们。” 晏休一眼就瞧出来这是深海蚌珠,看这个头估计几百上千年,在修真界极受欢迎。 这份礼对于小鲛人来说相当重了。 晏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少年本来想躲开的,但感受到晏休没有恶意,便乖乖让她抚了一下。 “蚌珠很喜欢,谢谢你。回海里去吧。” 少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问她:“你是人类,为什么要帮我?” 晏休笑问:“为什么不帮?” 少年鲛人不懂,“你我并非同族,你方才却帮我赶走了那几个坏人,为什么?” 晏休想了想,“你想过要残忍地杀害一位无辜的人族吗?” 虽然少年从小听多了人族和妖族的仇怨,但若要他去杀没有犯错的人类,他也是下不去手的。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晏休笑起来,“所以啊,你这么善良可爱,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杀害你?救你不是应该的吗?”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少年鲛人被她说服了,越发觉得这个人类和自己一样善良,于是很高兴地回夸:“你也很善良,虽然你长得不好看,但还是很好看的!” 这话说得毫无逻辑,晏休却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 这才想到自己恢复容貌后依旧带着幻面,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模样。 “知道了,赶紧回海里。”晏休催促他。 少年鲛人向两人挥手告别。 “尊主喜欢小孩吗?”殷无尽在晏休身边待久了,知道晏休对小孩子非常宽容和蔼。 晏休诚实答:“我喜欢懂事的小孩子。”顿了顿,又道,“虽然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不算太听话,但我还是挺喜欢的。” “为何?”殷无尽淡金眼眸露出几分笑意。 晏休目光落在他脸上,“大概是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颜即正义,在晏休这里相当适用。 殷无尽笑意更深,“尊主最好看。”这是真话。 晏休觉得他是在逗自己,指了指幻面,“对着这张脸你都能夸?” 她觉得殷无尽的脸皮厚度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殷无尽忽然伸手,晏休对他不设防,轻易被他揭下脸上幻面,露出里面真容。 淡金色瞳仁里陡现惊艳。 冷不丁被拿了幻面,晏休也不生气,待看到殷无尽呆愣的模样,更是被愉悦到了,笑着凑近他,“如何?” 殷无尽本就心悦晏休,如今她陡然靠过来,两人相距不过一指宽的距离,还是这般明媚秀致的模样,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小徒弟半晌不说话,只傻傻看着自己,晏休甚至能从他眨也不眨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如今的样貌。 比原身记忆中的模样还要好看数倍! 她心情一高兴,又想到自己恢复容貌是因共享徒弟天赋所致,对殷无尽便更生喜爱。 见他傻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在他侧颊亲了一记。 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却在殷无尽心里掀起狂风巨浪。 “尊主?”惊喜又愕然。 尊主怎会主动亲自己?他是在做梦吗? 晏休亲完就跑,潇洒极了,“咱们先去找秦苍,也不知他还在不在妖王洞府。” 身影和声音都渐远,殷无尽终于回过神来,带着满心欢喜与甜蜜,紧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晏老师是颜性恋(*^▽^*) 谢谢夜钥的地雷!么么哒~ 第71章 晏休本来没打算能在狐妖洞府找到秦苍,以她对秦苍的了解,这位剑峰峰主一定不会在这里待上五年,估计早就回擎云宗了。 然而,她发现自己还是太浅薄了。 当她与殷无尽进入森林后,便寻到了秦苍的气息,方向正是妖王洞府。 如今晏休的修为比鲛皇都高,她出现在森林里,没有一位大妖发现,殷无尽受其影响,也未惊动他人。 两人神识探过妖王洞府,发现秦苍正和狐妖在一起。 没想到剑峰峰主居然一直没回擎云宗,难道就因为要看着她不让她祸害楚家无辜之人? 晏休相当直接,不再收敛身上气息,骤然惊动狐妖以及附近不少大妖。 下一秒,一阵香风袭来,狐妖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出现在晏休面前,秦苍在她身边持剑而立,没有半点不甘不愿。 晏休觉得,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狐妖和秦苍不认得晏休,却认得殷无尽,但见殷无尽淡金色瞳仁,狐妖一下子想岔了,以为他是鲛皇,惊问:“鲛皇陛下怎会来此?” 秦苍闻言也很吃惊,他没见过鲛皇,自然不会认错,“虽然眼瞳颜色不同,但这真的不是殷小兄弟吗?” 可他再一探查殷无尽修为,好家伙!竟是洞虚期。 这下他也不信眼前的就是殷无尽了,他还没见过哪个修士能用仅仅五年的时间,从金丹期进入洞虚期。 这不是扯淡吗。 殷无尽:“……我不是鲛皇。”他虽肖似鲛皇,但声音与鲛皇不同,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狐妖也不敢相信五年前的金丹期半鲛,摇身一变成了洞虚期半鲛,一双狭长的眸子瞪得滚圆,妩媚变成可爱。 她惊讶之际,只好看向殷无尽身边之人,顿时又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身形高挑挺拔,墨发雪肤,娥眉未扫而黛,却又不失英气,眉下双目湛湛,琼鼻红唇,端的是明眸皓齿,顾盼神飞。 未料人类中还有这般绝俗女子,都能与自己媲美了。 狐族素来自恋,能让她作出这般评价的,可见晏休容貌之盛。 秦苍也注意到晏休,美貌自不必说,只那周身的气度,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敢问道友是……” 晏休坦然一笑,“五年前秦峰主出关后追我至此,如今却不记得了?” 狐妖和秦苍均大惊,“你当真是星月宫主?你怎会……”变了容貌? 难道星月宫主嫌弃之前的幻面不好看,换了一张好看的幻面? 秦苍百思不得其解。 “我与无尽从浮空海而来,有要事与二位相商,不妨入内一叙?”晏休提议。 周围窥伺的大妖太多了,她要说的,暂时不太适合被其他人听到。 狐妖收回震惊,连忙将两人迎入洞府,她有一肚子好奇,就等着待会儿问个清楚呢。 入内后,妖侍奉上仙果花露,被妖王狐狸打发下去,洞府内只剩下四人,狐狸连忙询问。 晏休和殷无尽本就身怀任务,见狐妖与秦苍相处愉悦,两人一是妖族森林的王者,一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剑峰峰主,若是这两人能够结合,想必足以起到典范作用。 她倒是没想自己和殷无尽,毕竟她这个星月宫主在其他人眼中本来就不走寻常路嘛,干什么别人都不会奇怪。 但狐妖和秦苍不同,这两人很有代表性意义。 思及此,晏休就将浮空海之行细细道来,对她与殷无尽之间已共享一部分天赋这件事也未作隐瞒,这同时也解释了她恢复容貌的原因。 秦苍简直瞠目结舌,“你们是师徒啊!” 殷无尽目光微冷,“那又如何?” 他在晏休面前是乖巧的小徒弟,在别人面前可不是,面对秦苍多管闲事的质问,根本不可能给他好脸色。 秦苍思维还没转换过来,“如何?你们有师徒名分,怎能结为道侣?” 这话挺没道理的,先不说这件事乃天道授意,没有他置喙的份儿,单凭晏休和殷无尽无丝毫血缘关系,秦苍就没有资格质疑。 晏休也不爽了,她怎样是她的事,她愿意跟小徒弟在一起,任何人都管不着。 “秦峰主,此事乃天道授意,且我与无尽不过一个师徒名分,并无血缘关系,为何不能皆为道侣?” 晏休神色淡了下来,见殷无尽依旧冷着一张脸,不由握了握他的手进行安抚。 殷无尽侧首看他,眸子里的冷意倏然退散,只余下脉脉温情,酸得狐妖和秦苍都没眼看。 他与晏休容颜实在相配,狐妖是妖族,本就没有人族那些无聊的规矩,瞪一眼秦苍,“你管别人的事干嘛?先管管你自己吧!” “管我什么?”秦苍问。 狐妖恼他还是这般愚钝,剜他一眼,故意道:“天道都已经示下,若是人族与妖族不能放下成见,你也甭想飞升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涉及飞升一事,秦苍不敢马虎,也不再管晏休和殷无尽二人之事,肃容问:“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此事还需妖王殿下助我。”晏休对狐妖观感极好,遂直言坦白,“我与无尽出海时,偶遇一伙修士捕猎鲛人,便在他们身上留了追踪香。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仇怨,人族有责任,妖族也不无辜。我打算循着这条线索,先灭了残害妖族的组织,而妖族,就需要殿下管控了。” 狐妖因妖族传承之地,也不得不与晏休合作。 四人商议完毕,晏休和殷无尽就要告辞,秦苍言明要与他们一同去探查那个组织,狐妖有些不悦。 晏休不禁调侃:“不如殿下与秦峰主做个表率,结为道侣如何?” “谁要和这呆子一起!”狐妖立刻瞪了秦苍一眼。 秦苍:“人族与妖族殊途……” 见他又要说一番大道理,狐妖怒不可遏:“你滚吧!” 这火爆脾气将晏休震了震,她连忙拉着小徒弟的手,退出狐妖洞府,将地方留给两人。 在她看来,秦苍那种人能在这留五年,定不是毫无原因的。只是他被人族的规矩礼仪束缚太久,久到无法立刻意识到,有些事需要从心。 果然,没等多久,秦苍就被狐妖一脚踹出了洞府,就这样他还不生气,只是有些失落和不舍。 晏休虽觉可惜,但她没那么多时间当红娘,便带着两人循药香追去。 三人皆是高阶修士,又贴了晏休出品的金色疾行符,速度比那一伙偷猎者快多了,不过几日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咱们一直在往中洲方向,莫非他们的组织也在中洲?”秦苍不禁问。 晏休心道:在中洲好啊,省得她跑路,等找到他们的组织,将那组织和楚家一锅端了。 秦苍尚不知她存了灭楚之心,即便知道也无力阻止。 大乘期的修士,如今的修真界,恐怕只有晏休一人,谁与争锋? 那伙人的速度实在太慢,晏休三人追上之后每天龟速而行,颇觉无聊。 晏休便决定收起飞剑,徒步跟在这伙人身后,顺便欣赏沿途自然风景。 殷无尽都听晏休的,至于秦苍,自然也只能跟着晏休。 欣赏风景的同时,晏休也不忘联系星月宫的人。 五年不见,也不知星月宫如何。 见她拿出小巧的通讯器,秦苍不明所以,他脱离修真界太久,已经跟不上潮流了。 待他亲眼见到晏休在用通讯器与欧阳琴通话后,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碎了,又重组了。 接到晏休通讯的欧阳琴极为兴奋,她事无巨细禀告晏休,并着重强调楚怀和楚昊之事。 “还跪在峰下?”晏休忍不住嗤笑一声。 欧阳琴语气鄙夷,“这倒没有,他们在碎秋城住下了,每日都来跪上两个时辰,如今修真界皆言咱们星月宫冷血无情。” “道德绑架啊,谁不会?”晏休眸光泛冷,“要我救治一个灭族仇人的儿子,恕我做不到。” 既然楚怀用舆论这一招,她就让他也尝尝受万人唾弃的滋味。 欧阳琴听出晏休话中意思,心里蓦然涌现一股惊喜:“尊主,您要回来了吗?您找到宝贝了吗?” 星月宫心腹都知道晏休要去找灵宝恢复容貌,也大概猜出了晏休的身份以及她与楚氏的恩怨。 欧阳琴心思敏锐,自然早就察觉出来。 “别担心,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晏休笑了笑,眉目宛若精美画卷,“只是如今与无尽有要事在身,暂且不会回宫。但楚怀一事不能任其继续下去,他想用舆论逼迫人,咱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请尊主吩咐!”欧阳琴兴奋极了。 晏休冷冷一笑,“放出消息,言明星月宫主乃中洲晏氏后人,楚家与我有灭族之仇。” 中洲不乏见过原身之人,即便如今晏休容貌比原身好看数倍,可面部轮廓骗不了人。 就凭这张脸,没人敢说她不是晏休。 至于楚氏灭晏家的证据,晏休根本不在乎,她说是楚氏灭的,就是楚氏灭的,何人敢质疑? “是,尊主!” 结束通讯后,晏休就受到了秦苍的唠叨攻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还有,你当真要寻楚氏报仇?” “灭族场景历历在目,我如何能够忘记?”晏休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你是楚怀师父,想要包庇他我能理解,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救不了他的。” 秦苍也深知如此,但还是想试图挽回:“你亲眼见到楚怀率领楚家灭晏家满门的?” 楚怀和楚氏应该不可能会那么蠢,即便要去灭门,也会遮掩形貌,不叫人轻易看出,不是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秦峰主,你脑子坏了吗?”晏休毫不留情嘲讽,“修士之间辨认靠的是脸吗?” 即便楚怀做了伪装,原身仅凭气息就能认出他。 秦苍也知道自己犯了蠢,不由惭愧低下脑袋。 “尊主。”殷无尽忽凑近晏休耳边,“你想要谁的命,我都陪你。” 他见晏休生气,便想着安慰她。 自己养大的就是贴心,晏休满意地攥了攥他的手,眸中流露出几许温柔。 她自己倒不是很生气,只是原身的仇恨不得不报。 “我没事,倒是你,以前受人折磨,这次咱们循这条线索找过去,不信找不出虐待你的仇人。”她顿了顿,又问,“你自取殷姓,是因为你母亲姓殷吗?” 两人如今关系亲密无间,殷无尽毫不隐瞒:“确实如此。” 晏休还打算让人去查探一番,未料秦苍忽然抬首,“殷?中洲就有一座殷宅,殷氏乃皇商,你竟是殷家血脉?” 皇商? 晏休蹙了蹙眉。 中洲除擎云宗与世家外,确实有皇城的存在。虽皇权在修真界算不上什么,但皇族与世家之间利益牵绊很深,皇族修炼的天赋也不弱。 她很清楚,捕捉妖族,是为了驯化后卖个好价钱,因为贵族就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 如果殷家是皇商,说不定,此事与皇族还有牵扯。 皇族势力不小,若是换一个人,可能不愿意继续查下去,但晏休丝毫不怕。 她必须要连根拔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南小鸟的地雷~么么哒~ 第72章 因为偷猎者速度太慢,三人跟着他们,直到两个多月后才回到中洲。 中洲地域广袤,世家与皇城聚集地不过占了一小部分,其余除擎云宗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宗门,只是不显名而已。 捕猎团伙偷偷摸摸来到中洲城郊,城郊有许多不起眼的房屋,多为低阶修士或凡人居住。 修真界以武为尊,修为高的,享受的待遇和资源自然更好。 但不论什么地方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就比如碎秋城,以前是楚氏旁支强势,如今皆以星月宫为尊。 中洲城郊也不例外,外围定然比内围地位低下。 那些捕猎者来到城郊,像是回到家里,反而放松了警惕,大喇喇往一座宅院走去。 宅院连个门匾都没有,愈发坐实其做贼心虚。 晏休拿出三张隐身符,“跟进去。” 三人修为都在洞虚期以上,在目前修真界算是无敌的存在,隐身符又是金色符箓,只要他们不愿意,根本没人能发现得了他们。 进了宅院后,三人循着捕猎者的踪迹,来到最隐秘的一个小院里面。 小院外居然还设了符阵,还是淡金色符阵。 秦苍看一眼晏休,心想:这真是小巫见大巫。 果不其然,晏休手指微动,那符阵便完全不排斥他们进入,简直轻而易举。 大乘期修士加上顶级制符大师,世上还有什么符阵能阻得了她? 殷无尽眸含笑意,紧跟着晏休踏入院内,可就在看到院内情景的时候,瞳孔蓦地紧缩,突如其来的愤怒在胸腔蔓延。 金色的瞳仁逐渐聚起惊天风暴,体内点苍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些恶心的偷猎者斩杀殆尽! 晏休伸手搭上他的肩,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你很愤怒,等着。” 温和的语调安抚了殷无尽的情绪,他慢慢放松下来,目光从院中堆放的笼子上一一掠过。 那些笼子是特制的,专门为了关押被捉来的妖族,笼子里的妖族现在都昏睡不醒,明显是被人用了药。 屋内传来说话声。 “主事,咱们好不容易捉了一个小鲛人,却被人抢走了。” “抢走?!你们都是废物吗!”主事气得不轻。 要知道一个小鲛人可是价值连城,驯化好了卖给那些贵族,不知能赚上多少。 他们以前也捉过不少鲛人,有的性子烈,怎么驯都不听话就被扔了,那些听话的,如今都被藏在有钱人的笼子里,至于生活得怎么样,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现在费尽心思捉了一个小鲛人,竟被其他人抢去,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主事简直想喷血。 亏大发了。 偷猎者当然不愿担责,“主事,是对方修为太高,咱们根本没办法啊。” “别狡辩,你们自己办事不力,都下去领罚!” 那几个捕猎者灰头土脸从屋子里滚出来,脸上神情不忿。被主事骂得不爽,几人看着院中的妖族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 反正都是要被驯化的妖族,他们打几下应该没有关系。 一人手中幻化出长剑,剑尖通过笼子的缝隙,就要刺向无辜的妖族少女,另外几人亦是如此,仿佛虐待别人就能发泄掉自己内心的愤怒。 妖族少女瑟瑟发抖,无法逃脱,绝望闭目等待痛楚袭来,却一直没等到。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却见原本的施暴者居然都躺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有人救了她? 巨大的庆幸和惊喜瞬间淹没自己,她艰难地转头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恩人是谁? 几个偷猎者血流满地,血腥味终于惊动屋内的主事,他心觉不妙,想瞬移出去,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高阶修士的威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怕了。 “前、前辈,小的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尽管吩咐,饶小的一条命啊!”他已经紧张到语无伦次了。 他身上的杀戮味儿太浓了,浓得晏休都不必询问罪行,直接对他使用搜魂,果断了结了他。 像这样的主事,知道的肯定比外面几个多。 果然,那主事虽算不得核心人物,却也知晓一些秘密。此处宅院不过是一个据点,这里的妖族都是刚从外面捕捉回来未经驯化的。 驯化场地在另一个地方,主事负责与驯化之所的主事对接,再往上就不知道了。 他们负责捕捉,属于产业链最重要的一环,能分到不少钱。 “大师,这些妖族怎么办?”秦苍看着满院凄惨的妖族,也相当不忍心。 他在妖族森林待了五年,并非一直住在妖王洞府,除去每日修炼,他还跟一些大妖小妖交了朋友。 不是所有妖族都仇视人族的,相反,有些妖族对人族的东西非常感兴趣,还想跟他学剑呢。 这些可爱的妖族渐渐转变了他的固有观念,秦苍本来对妖族就没有什么恶感,如今见人族做孽,不免对妖族愧疚更深。 晏休想了想,“暂时还不能放他们出去,但也不能让别人进来。” 说罢,迅速设了一个符阵,这样妖族们出不去,人族也进不来,这也是对妖族的一种保护。 符阵设完之后,三人便将笼子都打开,且给他们喂了解除药效的丹药。 方才被救的妖族少女虽看不见隐身的三人,却还是用妖族对待恩人的礼节,向三人行了礼,满口感激。 晏休卸去隐身符,出现在众妖面前。 众妖见她是人族,下意识如临大敌,但见晏休容貌极美,目光温和,便渐渐放下心防。 “我们还要去救其他妖族,你们暂且安心待在这里,”晏休拿出伤药与一些玩具,“等我们办完事,就将你们送回妖族。” 妖族少女泪眼朦胧:“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晏休。” 晏休没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品质,且日后人族与妖族定契,她作为“红娘”,必须要彰显名声。 妖族少女再次感谢,其余妖族皆拜伏于地。 此间事了,晏休三人重新戴上隐身符,离开宅院,前去主事记忆中的驯妖之地。 这里比方才的宅院看守还要严密,方才那个地方除了有淡金色符阵,也就一个金丹期的主事。 这个驯化场所,位于城郊内围和外围交织之所,鱼龙混杂,既能连接外面,又能同往内围,极为方便。 晏休轻易察觉到,此处宅院有三个分神期看守,另有合体期坐镇。 这等势力放在整个圣元大陆都不容小觑,寻常修士压根无法进入,若非晏休三人修为极高,早就被发现了。 “看守越严密,说明藏污纳垢的越多。”晏休外放神识,覆盖整座宅院,突破一层又一层符阵,探入最里面。 神识所触,引起愤怒无边。 方才外围宅院的那些妖族,充其量只是受了些轻伤,而这座宅院里,为了驯化那些妖族,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尊主。”耳边传来殷无尽清泉般的嗓音,晏休渐渐冷静下来。 之前在鲛人族传承之地幻境里,晏休见过被凶残虐待的小徒弟,不过那也只是冰山一角,就如同现在在里面受折磨的妖族一样,小徒弟以前也日日夜夜承受那些痛楚。 她很不爽,这种不爽让她想直接炸掉这个地方。 晏休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眼前的层层符阵在她眼中不过小儿科,分神期与合体期的修士亦不能给她造成任何困扰,金色天雷符轰然落下,直将笼罩宅院的符阵炸了个稀巴烂。 受此剧烈攻击,三个分神期修士和那个合体期修士不得不出面阻挠。 然面对一个大乘和两个洞虚,哪里讨得了好? 合体期修士见根本无法阻止,只好大吼一声:“前辈手下留情!我等乃皇族麾下,有话好好说!” 可晏休就是不愿意浪费口舌,为免那些人消灭证据残杀妖族,晏休立于宅院上空,大乘期绝顶威势不断强压下去,让所有人都不得动弹。 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皇城,就连擎云宗都被惊动了,毕竟是高阶修士的威压,谁能不动容? 四位镇守宅院的高阶修士不知三人修为境界,但也知三人不好招惹,只能陪笑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晏休扭头看了一眼殷无尽,动了动唇,她说的是鲛人族的语言,只有殷无尽能听懂。 秦苍一脸懵然。只见殷无尽点点头,迅速离开这里。 晏休这才回答方才那修士的问题:“我乃星月宫主晏休,特来寻仇。” 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什么?星月宫主?星月宫主是叫晏休吗?寻什么仇?他们什么时候跟星月宫主结仇了? “还请前辈示下,不知我等如何与前辈结怨了?” 到底是当惯了祖宗,即便在强者面前也拉不下脸面,问得干干巴巴的。 “本尊之徒,曾在此处受过数年折磨,本尊自要为他报仇。”晏休不知道殷无尽以前是不是在这里受尽折磨,可这些人犯下太多罪责,罪不压身。 即便殷无尽不是在这里受的委屈,那也跟这些人有关。 谁都逃不了。 世人皆知星月宫主唯一的徒弟是一个半鲛,可他们不记得这里曾驯化过半鲛啊! “前辈误会了!我们这里不曾住过半鲛……” “我说是就是,轮不到你来置喙!”沉玉剑光一闪,毫不犹豫将说话的合体期修士刺了个对穿。 众人:“……” 一言不合就杀人,这星月宫主是魔头吧! 晏休就不是来讲道理的,她只是找个由头灭了这些人而已,在她看来,比起那些受过诸多折磨的妖族来说,这些人死得还是太简单了。 就在她收回沉玉剑的时候,有数人急速而来,其中一人声如洪钟:“是谁在此造次?” 晏休冷眸望去,一个也不认识,修为最高者不过洞虚期。 倒是秦苍微微瞪大眼眸,怎么把宗主也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完结了。 谢谢21667390的手榴弹!么么哒~ 第73章 轰炸宗门这种行为,在修真界已不算新鲜事儿。 十数年前,星月宫主在去福禄阁寻仇的途中,很潇洒地扔下一大片天雷符,直将那些参与围攻星月宫的小宗门,炸得外焦里嫩。 这件事被修真界津津乐道了很久。 有人觉得晏休快意恩仇,有人却觉得晏休心狠手辣,一点情面也不留。 如今又有人来到中洲行轰炸之事,还把擎云宗掌门给炸出来了,围观者纷纷用通讯器召集亲朋好友速来留影纪念。 晏休浮于驯妖宅院的上空,漠视着疾行而来的三人,衣带飘扬,手里的沉玉剑铮然作响。 方才问“是谁造次”的人正是擎云宗掌门,他和另外两人,与晏休、秦苍隔空而立,先是看了晏休一眼,待目光转向秦苍时,蓦然惊诧出声:“秦峰主怎会在此?” 见到熟人,他身上的敌对气息顿时熄了大半,萧掌门了解秦苍,知道他不会乱来。 可另外两人不知道啊,他们皆是高阶剑修,身上锐意势不可挡,似乎下一秒就要出鞘绞杀过去。 见晏休不说话,秦苍只好解释:“掌门,我与星月宫主在此,只是因路见不平。” 星月宫主? 这下不仅三人愣住,连围观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震惊的喧哗声逐渐蔓延。 那位容貌绝俗的女修竟然是星月宫主?!星月宫主难道不是一个样貌丑陋的糟老头子吗? 幻灭了。 全修真界都敬仰的星月宫主,居然是位年轻貌美的女修,这叫人如何能够接受? 萧掌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向晏休,“不知星月宫主尊姓大名。” 既然已露出真容,想必不会再吝啬姓名。 晏休安抚住沉玉剑,神情高傲冷漠:“吾名晏休,乃中洲晏氏后人。” 中洲晏氏? 中洲的修士们记忆还没那么差,数十年前的事情,他们还记得清清楚楚。中洲确实曾有晏氏,最后一位继承人名字就是晏休,只是晏氏被灭满门,这位嫡出继承人怎么会成为星月宫主? 这一切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萧掌门心下暗叹,联想到如今楚家的惨状,便明白了一些,又见剑峰峰主都不管楚怀,还跟晏休待在一起,他便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这座宅院并非楚氏所有,他总得问个清楚。 “晏大师,不知此处犯了何事?” 晏休冷冷反问:“你有神识,不会自己探?” 萧掌门:“……”早就听闻星月宫主脾性古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暗叹着将神识探入宅院深处,宅院的符阵皆被晏休毁去,萧掌门轻而易举就看到了那些惨无人道的场面,面色蓦然铁青。 他身边的两人也不由变了脸色。 原先坐镇宅院的几人,心知自己已然逃脱不了,只能耷拉肩膀,低首不语。 他们没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认为晏休和秦苍多管闲事。人族与妖族互有仇怨,他们捉几个妖族取乐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啊! 要是晏休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上去给他们戳几个窟窿。 若是为报仇,杀几个妖族,晏休半句话都不会多说,可若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肆意捕捉折磨妖族的无辜幼崽,便是丧尽天良。 但显然,跟她持相反意见的大有人在。 萧掌门心怀仁念,不喜这种肆意残杀之事,未作多言。倒是他身边两位洞虚期大能,看着晏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人族与妖族本就是仇敌,你为妖族寻求公道,与人族为敌,你是何居心?” 晏休还没说话,秦苍就忍不住了。 “你若与妖族有仇,尽管去找有仇的妖族报仇,何必残害这些无辜的妖族幼崽?这不是报仇,这是满足私欲。” 秦苍生性耿直,见不得这些腌臜之事,又心知天道之意,自然要替这些可怜的妖族讨一个公道。 那两人却不会轻易被说动,反唇相讥:“你未曾受过妖族侵袭啃咬,自然不懂其中怨恨,你身为人族,却为妖族讨要公道,将那些受过妖族残害的同胞放在何处?” 晏休在心里给他鼓了一个掌,这狡辩之才不容小觑啊。 秦苍嘴皮子不利索,能说出方才那句话已是极限,被人这么一刺,又听围观修士不满的议论声,呐呐无言。 “敢问阁下身份?”晏休出声压制住人群议论声。 萧掌门已经是边缘人士,兀自闲散站在一旁,将战场留给两位洞虚期大能。 晏休问的正是这两人。 两人虽高傲,却也知晏休不好招惹,遂自报家门。 一位是皇族中人,一位是皇族姻亲贺氏族人。 贺?思及贺长亭那贵公子般的做派,晏休不由失笑。要是贺长亭当真与中洲贺氏有关,那她这个星月宫还真是卧虎藏龙。 欧阳琴出身扶风派,陆百草乃灵药谷谷主之女,贺长亭可能是中洲贺氏之人,除了姜刀身份不明外,这三人都出自大宗大门,厉害得一批啊。 “敢问,二位可曾被妖族伤害过?”晏休再次发问。 修士最逃不掉的实践课非出门历练莫属。 即便是皇族抑或是贵族世家,也必须在学有所成时外出历练,在历练途中,少不了会有一番际遇,是福是祸,端看自己能力和运气。 能修炼到洞虚期,说明这两人能力和运气都出类拔萃。 他们年少时自然也出门历练过,还去过妖族森林,差点就没回来,对妖族当然没什么好印象。 两人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晏休挑了挑眉,“既如此,待你们修为日益精进,是否重新去了妖族森林找当年的大妖报仇?” 两人一怔,这是没有的。 他们都吃过亏,根本不愿再去遭一次罪,只是依旧心存怨怼。 “你们身为受害者,不去找当年残害你们的大妖报仇,却将怒意发泄在无辜的妖族幼崽身上,这样的做法与当年欺负你们的妖族又有什么区别?” 晏休不是觉得不应该报仇,但冤有头债有主,谁欺负的,就反欺负回去,找不相干的人欺负算什么本事? 不给两人狡辩机会,晏休继续道:“这些妖族幼崽都是你们派人去妖族境地捕捉回来的,为了卖给喜欢妖宠的上流贵族,你们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驯化他们,这就是所谓的公道?何其虚伪!” 围观修士有人不忿:“妖族害了咱们人族的性命不知凡几,一点也不无辜,虽然这些幼崽没有杀过人族,那说不准他们的父母亲族杀过人族,你如今为妖族讨要公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休精准定位说话之人,隔空就抽了他一巴掌,直将他抽得脸颊红肿,血丝从嘴角蔓延。 “你惹到我了,我去找你孩子狠狠教训一番,行吗?” 这世道还流行父债子偿吗?简直可笑! 那被打修士顿时不说话了,若是拿血脉做赌注,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晏休淡漠看他一眼,“我这仅仅是为寻仇而已,你就受不了了,可是这些妖族幼崽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才受此残忍折磨,你倒是将之歌颂为为人族报仇,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 一直默默围观的秦苍,心中极为拜服。 星月宫主不仅样样精通,就连论辩都强过别人。 那两个洞虚期也被说得哑口无言,此事他们本来就不占理,要不然这种买卖为什么要遮掩得如此严实? 做贼心虚嘛。 就在这时,殷无尽回来了,向晏休微一颔首,说了几句鲛人族的语言, 晏休神色不变,握着剑柄的手却紧了紧,藏在这座城里的妖宠数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怪不得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反对斥责她。 无非心虚而已。 她方才让殷无尽去打探,是因为那些被驯化的妖宠一般都是从小就带到人族世界来的,他们尚且不能听懂人族的语言,对人族也不信任。 由殷无尽去跟他们沟通,再合适不过。 晏休伸出右手,掌心洁白如玉,众人尚不知晓她要做什么,只见无数碎金光芒从她掌心轻盈而起,急速往四面八方散去。 识货的人认出,这些都是破阵符! 她这是要干什么! 无数光点飞入有妖宠的人家,轻易破开那层禁锢妖宠的壁垒,让妖宠们的凄厉惨叫声响彻整个中洲上空! 破阵符撕开的不仅仅是妖宠们的牢笼,还有很多人的遮羞布。 一时间,几乎所有妖宠的惨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最清晰的当属众人围起来的宅院。 比起那些妖宠们,这座宅院里正在受刑的妖族更加痛苦难耐。 原先有符阵阻隔,没人听得到他们的痛苦叫喊,现在符阵消失了,他们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呈现在青天白日下,叫所有人都默然无言。 秦苍一个心志坚定的剑修都听得浑身发麻,心内揪痛,更何况其他修士。 他们尚且没有亲眼目睹,尚且没有亲身经历,都觉得一股股寒气沁入骨髓,更何况那些妖族幼崽们? 萧掌门慨然长叹一声:“作孽啊。” 可不就是作孽。 若是心存仇怨,尽管去寻仇人报仇,缘何要为一己私欲残害这么多妖族? 这不是报仇,这是在加大人族和妖族之间的仇恨。 有这样的大仇在,那些妖族见到人族,自然会更加愤怒,如此一来,人族与妖族的仇怨愈发深重。 那两个洞虚期大能也惭愧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如果哪一天人族和妖族大战,造成生灵涂炭,使得人族诸道凋敝,再无飞升可能,那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就在晏休打算趁此机会予以警示的时候,中洲上空隐现华光,无数道七彩华光覆盖在所有妖宠身上,驱散他们心中一切阴霾与苦痛。 有人惊呼:“天道在帮助妖族!” 全城震惊。 晏休不知道天道还有这样的神来一笔,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就在众人沉浸在天道馈赠妖族这件事的时候,晏休忽然开口,谁都知道这是又要搞事的节奏,于是陆续安静下来。 “方才两位阁下教育我,人族与妖族素有仇怨,人族报仇未有错处,是吗?” 两个洞虚期:“……没错。” “那好,”晏休手持沉玉剑,神情傲然,“中洲楚氏曾杀我晏氏二百八十人,本尊作为晏氏后人,誓要为晏家报仇,同样杀他楚氏二百八十人,并要求其归还晏氏剑谱,此举并无任何错处罢?” 说实在的,她要是想杀楚氏,完全可以秘密灭人满门还不叫任何人发现。 可她要为晏家讨回公道,要让楚氏的名声跌落深渊,就必须大白于天下。 秦苍到底是楚怀师尊,不忍回答,只当没有听见。 萧掌门叹息一声:“如若真是楚氏所为,晏大师为家族报仇自然没有任何错处。” 晏休笑了一声,再道:“楚怀与关如柳,曾与福禄阁勾结,意图困杀星月宫,致我星月宫学子死伤若干,本尊为学子讨还公道,没有错处罢?” “若是当真如此,自然没有。” “楚怀曾假借萧掌门之女萧林雪之手,入星月宫意图暗害擎云宗剑峰长老风连之弟风旬,以此败我名声,并买通一名剑修学子,与福禄阁里应外合,本尊身为星月宫主,为自己与宫中讲师风连讨一个公道,没有错处罢?” 这件事几乎传遍了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连被救回来成为星月宫的讲师,大家也都知道。 想到晏休能治断脉之症,众人皆摇首附和:“大师没错!” 晏休立于半空,俯瞰足下中洲大地,眼见楚家宅院惊慌失措,不少老祖皆出关赶来,再次高声问道:“楚怀与扶风派方宣勾结,曾意图抹黑星月宫东殿主欧阳琴,坏本尊与东殿主名声,本尊讨一个公道,有无错处!” “没有!” 谁不知道东殿主欧阳琴是星月宫主面前的红人,要想求到星月宫主面前,必须要先打通东殿主这条路,谁都知晓此事。 晏休很满意他们的识时务,在楚家老祖们赶来之前,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所以,我定要灭楚氏满门。” 众人惊了,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秦苍沉叹一声,萧掌门想到自家变得稳重的女儿,也不愿再管,其余人想到星月宫的霸道,根本不敢多言。 楚家几位老祖终于来到晏休面前,满心愤怒不甘,“你凭何说晏家覆灭是楚氏所为?你有何证据?” 眼前几位楚家老祖修为比晏休低了不止一个境界,晏休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我说是,那便是,用得着跟尔等解释?” 楚家老祖还欲说些什么,就听一声爽朗大笑由远而近。 “找楚家寻仇,怎能少了我!”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出现在晏休身边,一人浓眉大眼,身材健硕,另一人风姿秀致,清瘦颀长。 正是风氏兄弟。 风连手里还拎着两个人,将其扔到晏休面前,“楚怀和楚昊我带来了,大师您看着处置……大师?您真的是大师?” 他瞪大眼睛紧盯着恢复容貌的晏休,一时被她容颜所慑,呐呐说不出话来。 风旬也是微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由衷欣悦:“恭喜大师恢复容颜。” 晏休朝他颔首一笑,眉目生辉,丽色无边。 清雅温和的剑修不禁失了神。 见此情状,殷无尽不动声色夹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躯牢牢挡住风旬的目光,转首看向晏休:“尊主,此二人该如何处置?” 晏休兴味看他一眼,很给面子地回答:“此二人姓楚,杀我晏氏族人,夺取剑谱进入擎云宗,为利杀人我能理解。然关氏曾为晏家养女,却恩将仇报与楚氏暗通首尾,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悠悠俯视楚怀,“比起你,关氏更叫本尊厌憎,若是主动交出她,本尊或可……” 晏休本只想诈一诈楚怀,未料她话还未说完,就听楚怀大喊:“她就在楚家!” 晏休眼底浮现几分嘲讽,这样懦弱无能的男人,实在叫人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前就准备写25万的,不是大长篇(*?▽?*) 第74章 楚怀的作态简直让人鄙夷。 身为他以前的好友,风连仿佛吞了一坨便便,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即便关如柳是个恶毒妇人,可她是楚怀的发妻,大难临头之际,楚怀二话不说就将她推了出来,试图寻求那一丝一毫被放一条生路的可能,这样的行为极端令人不齿。 风连一脚将他踹翻,风霜剑裹挟凛冽剑意抵上他的喉咙,双目发红道:“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大师以前是你的未婚妻,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一本根本学不会的剑谱灭人全族!若非大师有幸逃出生天,岂非……” 他说到这里不由哽咽,拿剑的手都不稳了,风霜感受到主人内心的翻涌,也忍不住悲鸣起来。 一个剑修连剑都拿不稳了,可见其内心情绪之跌宕。 风连看着面前不敢抬头的昔日好友,忽然苦笑出声,“而现在,你为了那一点点偷生的机会,连自己的尊严都不顾,连妻子都能抛弃,你枉为丈夫,枉为人父!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一直低首不语的楚怀骤然抬起头,直视风连,“若是星月宫主能答应救治昊儿,我想如柳也是愿意牺牲的。” 他相貌依旧英俊儒雅,但一个分神期大能的脸面全都被他丢尽了,旁观者皆摇首叹息。 晏休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觉得楚怀的思维真的太可乐了。 她一笑,其余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脸上,楚怀也不例外。 看着比数十年前更加精致貌美的晏休,楚怀不是没有一丝动容的。昔日高高在上的晏家嫡女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这个修真界人人敬服的星月宫主,更如一座巍峨高山立于面前,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就是这样,一直高傲地俯视着他,将他当成给晏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要是晏休知晓他心中所想,定一脚将他踹飞出天边,重新投胎装个好脑子再说话。 现在她不知道楚怀所想,只是觉得这男人真的渣得不忍直视,“关如柳的生死,只有我能决定。楚怀,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渣。” 除了对楚昊真心实意,楚怀真的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晏休懒得再费口舌,沉玉剑带着势不可挡的威慑,直直刺向楚怀丹田。 “不要!”一声悲呼由远及近,湖绿色身影猛然出现在晏休面前。 正是关如柳。 她尚且不知楚怀方才将自己卖了,正泪眼婆娑看向晏休,“晏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背叛晏家,楚怀只是受我胁迫而已,你要杀就杀我,别杀他。” 若非方才楚怀的出卖,众人或许会觉得这对夫妻还挺情深义重,现在嘛,只觉得关如柳是个傻子,而楚怀是个大大的渣男。 “你欠晏家的,我自会找你清算。”晏休不为所动,大乘期的威压不是寻常人能够抵挡得住的,连楚家几位老祖都不得近身,更何况低阶的关如柳。 关如柳眼睁睁看着晏休将剑刺入楚怀丹田,整个人都懵了。 正巧这时候,一直昏迷的楚昊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晏休一剑刺死楚怀的画面,脑子里一根弦啪地一声就断了,可他全身经脉尽毁,根本无法动弹,喉咙里陡然发出一声悲鸣,几近泣血。 楚怀对晏休与关如柳是人渣,对楚昊却是情真意切的,楚昊素来也最为爱戴敬重于他,如今亲眼见到父亲死去,那种哀恸非旁人可以体会。 楚家老祖们算是看着楚怀长大的,心中悲伤难言,怔怔看着楚怀的尸体,暗藏恨意。 即便楚怀做了那么多错事,围观者见到这场面,也不禁受其感染,眼眶微红。 晏休却没有丝毫动容,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初面对灭门的晏家,原身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定然比楚昊更痛苦千倍百倍。 关如柳的眼泪像决了堤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也不知是哀伤楚怀的死,还是恐惧自己的结局。 沉玉剑毫不犹豫割开她的咽喉,血溅了楚昊一身,他怔了怔,还没从上一个悲伤中缓过神来,神情略带着茫然。 这又是谁的血?好热好烫,烫得人心里发寒,如坠冰窖。 直到关如柳气绝而亡,倒在地上,他才终于醒过身来,呆呆瞅着关如柳灰白的脸,嘴唇颤抖得厉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塞满了东西,梗得他几欲呕吐。 至亲死在眼前,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而楚昊的悲哀比其他人更深更重。 因为他现在是个废人。 即便晏休放过他,没有父母的庇护,楚家人会如何对待他,他一清二楚。 以前的族人有多捧着他,以后就会有多踩着他。 他不想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一点也不想。 “你杀了我。”楚昊低着脑袋沙哑着嗓音。 他没有报仇的能力,楚家也不会为他报仇——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晏休要灭楚氏满门。 剑光一闪,他伸手捂上胸口,感受着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渐渐带走了他的生机。 临死前,他恍然听到晏休淡淡的嗓音:“楚家人,一个也逃不掉。” 楚氏要被灭族了吗? 下一秒,永远陷入黑暗。 一家三口死得整整齐齐,晏休再也没看一眼,反而举起沉玉剑,指向楚家几位老祖。 楚家老祖们:“灭晏家之事,乃楚怀与关如柳勾结所为,与楚家其他人没有关系,至于晏家剑谱,如今就在擎云宗剑峰。” 晏休简直要笑出声,这群老匹夫想摘得干干净净,没门! “你不要告诉我,当年仅凭楚怀和关如柳他二人之力,就能取了晏家上下将近三百人的性命!”晏休冷笑,“即便是现在,他们也根本无法做到!” 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信。 虽说当年晏家人丁凋零,但境界高的修士还是有的,非楚家可比。这些年若非楚家占了晏家的修炼资源,若非有擎云宗庇护,也成不了如今的气候。 说楚怀和关如柳两个人灭了楚家,这是天方夜谭吗?即便是举楚氏全族之力,也不一定灭得了晏家。 晏休心里清醒得很,作孽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告诉我,除了楚家,还有谁?” 围观者哗然一片,难道还有内情在里面? 楚家老祖当然不会说,说出来就会立刻死去,他们想将这个当做筹码…… 刚生出这样的想法,晏休就毫不犹豫结束了一个老祖的性命。 在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楚家老祖,在她面前不过是无法反抗的蝼蚁,她杀人犹如切菜,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人心中发寒。 星月宫主当真不好惹啊。 同伴的鲜血喷洒在脸上,剩下的楚家老祖不由惊了,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下一道鲜血又侵袭过来。 又一个老祖死了。 这个杀神根本不给人开口的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行杀人之事! 晏休再杀一人,沉玉剑上沾满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坠落于地,飞溅起无数血珠。 只剩下最后一位。 晏休双目极冷,凛冽的杀意让这位老祖忍不住双股战战,眼中露出几分乞求。 “我、我说!” 晏休眼角浮现几分嘲弄的笑意,“晚了。” 一剑利落,结果得干干净净。 秦苍在晏休杀了楚怀之后,就已经不忍直视,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人,除了殷无尽和风连兄弟,都觉得晏休杀心太重。 萧掌门不禁感慨一声:“晏大师,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为免杀孽太重,不如就此收手罢。” 楚家其他人都不太拿得出手,大多没有亲自参与当年那场祸事,不一定非要杀伐殆尽。 “萧掌门这话说的,”晏休眉目冷漠,“楚氏族人这几十年来,全都趴在我晏家的尸骨上吸血,他们所享受的荣光,皆由我晏家鲜血所筑,你说他们无罪?开玩笑呢。” 她言罢,直接往楚家宅院飞去。 殷无尽跟随左右,风连风旬也紧随其后。留下萧掌门和那两位洞虚期修士面面相觑。 一开始他们只是来阻止晏休与人族为敌罢了,没想到天道居然会帮助那些妖宠,这么一来,谁敢跟天道作对? 可就在他们歇了心思后,晏休又开始搞事情,当着他们的面斩杀楚怀一家三口以及楚家数位老祖,现在还打算去灭楚家满门。 这下他们不能坐视不管了,可是,晏休的修为比他们高多了,他们根本没法阻止,但还是想试图挽回一些。 “星月宫主!”那位皇族修士大喝一声,“还请手下留情!” 晏休转身一剑劈去,剑气在那人脖颈处落下一道印记,流出几丝鲜血。 她冷硬极了,“若是再横加阻挠,你就没命等着飞升了。” 要她手下留情?当年楚家可曾手下留情过? “阁下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脾气的风旬也忍不住开口,“你未曾被人灭族,有何资格劝大师手下留情?” 凭你脸大吗? 那皇族修士已在轮回门前走了一遭,他连去妖族森林给自己报仇都不敢,又怎敢继续劝诫晏休? 倒是那贺姓修士勇气可嘉,“你造此杀孽,就不惧日后无法飞升?” 晏休当然不怕,先不论她与天道都通过气了,单凭杀人偿命这一原则,天道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还有公平可言? 晏家将近三百条人命,难道不无辜吗?楚氏族人吸着晏氏财富修炼,就一点都不无辜吗? 他们既然享受了修炼资源,就得承担资源背后的罪孽。 晏休目光冷锐,“看在你姓贺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 今日不杀,那是留着贺长亭自己讨要回来——如果贺长亭真的与贺氏有关的话。 那贺姓修士也是头铁,即便这样也要继续劝阻:“星月宫主,你亲近妖族,已然犯了众怒,又何必给自己强加罪责?” 一抹幽蓝瞬间在眼前划过,贺姓修士只觉得胸口微凉,他低下头去,一柄雪白长剑横穿自己身体,鲜血溅洒而出。 “你废话太多了。”殷无尽冷漠地抽出剑,淡金色瞳仁隐现几分不耐。 反正这贺姓修士定参与了捕捉妖族计划,他为自己当年所受伤害报仇,天经地义。 周围人:“……”这师徒二人均是杀伐果断之人,可怕。 待贺姓修士倒地,晏休已经往楚氏宅院内抛下无数天雷符,炸得楚氏族人残肢遍地,鲜血横流。 凄惨的叫声响彻宅院上空。 这也多亏晏休当年布设的符阵,若非楚氏弟子出门历练一直出事,他们也不会暂停历练待在家里,否则如今楚氏弟子大部分在外历练,她也杀不干净。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的楚氏族人依旧在外,那些人晏休管不着,他们若想报仇,尽管来寻她。 灭了楚氏之后,晏休在所有人敬畏的眼神中,面向萧掌门。 “晏家剑谱尚在擎云宗,还请萧掌门归还于我。” 萧掌门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经此一事,星月宫凶残之名盛传,不少人说她离经叛道,心性冷漠,亲近妖族。 晏休一概不理。 她正带着小徒弟去追逃命的殷家。 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殷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妖宠之事,他们家也逃不了干系。 虽然晏休没有杀坐镇驯化院的几名修士,但不代表在杀完楚家后不会算账。 星月宫主的徒弟是个半鲛,他们早就听说了。圣元大陆唯一的半鲛还能有谁?不就是他们当年做下的糊涂事吗? 在晏休灭楚家的时候,殷家早就想着跑命了,可是晏休神识何其强大,殷家的一举一动皆印在她脑海里,直到她炸完楚家,殷家也没能跑出中洲。 她和殷无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惊惶失措的模样,心里没有快意,只有厌恶。 就在他们一脚踏出中洲地界的时候,殷无尽拦住他们去路。 点苍剑悬在他们脑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他们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夜钥的地雷~么么哒! 第75章 殷家家主带着几位老祖,还有数十个精英徒子徒孙,在殷无尽的威压下进退维谷,都快哭出来了。 至于殷家剩余的人,谁管他们死活? 可即便快要逃出中洲,他们也免不了一死。 在大乘期和洞虚期两位大能面前,他们连逃命的资格都没有。 “前辈饶命啊!”殷家人一点也不想死,他们赚了那么多钱,还没花够呢,怎么愿意去死? 点苍剑尖刺入殷家家主的脖颈,很浅,丝毫不致命,殷家家主却觉得死亡气息从冰寒的剑尖往全身蔓延,原本滚烫的鲜血都被冰封,浑身颤抖得厉害。 往往喜欢虐待别人的人,自己面对死亡时,就会像一只臭虫一样卑怯懦弱。 “那就告诉我,除了你们,还有谁参与过这些肮脏之事?”殷无尽淡金色眼眸像极了北地寒冰。 殷家家主期待抬首,“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点苍剑毫不留情,割了他的头颅,热血喷溅到旁边的年轻弟子身上,那弟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废话太多了。”殷无尽又指挥着点苍戳着另一位长老的脖颈,“不想留全尸的话,不妨拒绝。” 长老哪还敢拒绝?哆哆嗦嗦开始报参与人员。 等他说完之后,殷无尽问其余人,“还有补充的吗?若是有,也可以留你们全尸。” 一群人忙不迭点头。 割头太恐怖了,他们不要割头。 可他们没想过,自己害怕的事情,以前却肆意加诸在无辜的妖族幼崽身上。 不听话的妖族幼崽,所受的伤害远比这些残忍得多。 不是没人想要反抗,有一位年轻弟子惊惧出声:“殷家又没有杀你,你凭什么替那些妖族报仇?” 殷无尽很善解人意地回答了他:“因为殷家害死了我母亲。亲人之仇,怎能不报?” 说完,一剑割了那人脑袋。 有些人甚至吓晕过去,全都被殷无尽消灭殆尽。即便殷无尽不杀他们,他们之后也会被妖族所杀。 晏休就站在一旁看热闹,等他杀完,才行至他身旁,“没想到还是旧人。” “尊主打算怎么做?”殷家交待了一份名单,这上面基本上都是参与捕猎妖族的修士,其中一个非常眼熟。 扶风派掌门,方致。 据殷家人交待,当年鲛皇就是被方致诱骗上岸的,他后来的一切痛苦都拜方致所赐。 苦主是鲛皇,殷无尽并没有为父报仇的想法,遂问晏休。 晏休觉得吧,鲛皇的仇还是留给鲛皇自己来报好了,她不爱管闲事儿。 “我们先回宫,叫人护送这些妖宠回妖族森林,再带信给妖王,让她和鲛皇来参加你我的成亲大典。” 殷无尽蓦然瞪大眸子,淡金色光芒盛极,“尊主,你说……成亲大典?” 小徒弟震惊的眼神逗笑了晏休,她伸手搭在殷无尽肩上,缓缓凑近,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啊!殷无尽内心嘶吼,但因为太过惊喜,根本说不出话来。 晏休故意逗他,睫毛微微下敛,装作一副被伤到的模样,“真不愿意?” 殊不知小徒弟已经被这个惊喜震得七晕八素,哪还顾得上其他,一把将她揽住,心脏狂跳声透过身躯,直接传递过去。 晏休仿佛都能听到他血液沸腾的声音,不由笑了起来。 小徒弟喜欢抱,那就让他抱着吧,抱多久都行。 良久,殷无尽终于冷静下来,可眸中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忙不迭道:“那我们现在回宫?” 急着回宫干什么?当然是准备婚礼啊! 任谁在“求婚”之后,看到对象这般喜不自胜的模样,都会觉得熨帖,晏休也不例外。 她越发觉得小徒弟哪儿哪儿都好。 “好,回宫之后,咱们就广发喜帖,热热闹闹办一场婚礼!” 在前世的时候,晏休因为自己活不过百年,便一直没有谈恋爱,还真不晓得情爱到底是何滋味。 之前在天道的要求下与殷无尽结为道侣,一是因为殷无尽相貌天赋都符合她的标准,二是因为她也想和寻常人一样尝试一番恋爱的甜蜜。 事业成了,就想着找一个志同道合之人,潇潇洒洒地过完一生。 殷无尽漂亮、听话、懂事,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道侣的不二人选,晏休也越来越喜欢他。 两人刚打算动身回宫,恰巧风连和风旬赶来,瞟了眼满地殷氏族人的尸体,什么也没问,只道:“大师要回宫去?” 晏休颔首,“我本来要和无尽将那些被困妖族送回妖族森林,然现在有急事回宫,风长老,就麻烦你回擎云宗一趟,让秦苍帮忙护送回去。” 秦苍和妖王关系那么好,一定不会拒绝。 “峰主会答应吗?”风连对此表示怀疑。 见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晏休决定吓一吓他,“秦峰主与妖王关系甚为亲近,我想他不会不答应,你尽管去说,他也不会忍心让那些可怜的妖宠无家可归。” 风连瞪大眼睛,他家峰主怎么就跟妖王关系亲近了?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啊。 但再匪夷所思,大师说的话他也会去办,遂领命而去,带着风旬一起。 两人离开之后,晏休挥出一大片符箓,将殷氏族人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才牵着小徒弟的手往星月宫赶去。 东殿主欧阳琴得知晏休要回宫的消息,立刻召集全宫上下,将整个峰顶清扫了个彻底,还增添了不少装饰,使全宫上下焕然一新,就为迎接尊主归来。 期间贺长亭还来找她,说想要买几匹云锦给尊主做衣服。 云锦是圣元大陆最上等的绸缎,一匹就价值不菲,更何况数匹,反正这个钱贺长亭出不起,就只能找欧阳琴走公账。 欧阳琴当然不会反对,但看贺长亭又要买黑色布匹与金色丝线,立刻摇摇头:“你想啊,尊主之前是去浮空海找灵宝恢复容貌的,依尊主的性情,不可能在没有寻到的情况下,仅仅过了五年就回宫,她现在回宫,一定是已经恢复了容貌,你还用这种颜色,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贺长亭显然是直男思维,“唯有这两种颜色,才能彰显尊主身份。” 欧阳琴已知晏休身份,她自己就是女孩子,更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不由劝说:“以前尊主为遮掩形貌,不得不用黑色,如今她容貌恢复,又是姑娘家,定然更喜欢色泽鲜艳的颜色。” 贺长亭相当固执,在他眼里,晏休不是寻常的姑娘家,她是俯瞰圣元大陆的星月宫主。 谁料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收到来自晏休的通讯。 “尊主?” 晏休正御剑飞行,呼呼风声从通讯器传到贺长亭耳中,下一秒清澈悦耳宛若琴瑟弦动的声音响起:“南殿主,有件事需要你来做。” 贺长亭呆了数秒,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尊主尽管吩咐。” 虽知道尊主是个姑娘家不假,但他对尊主的印象依旧停留在沙哑刺耳的嗓音上,乍一听恢复后的尊主嗓音,心下只觉得一片茫然。 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敬仰的星月宫主是位妙龄女修。 “我与无尽回宫后,会举行成亲大典,届时喜服还需你费心。” 晏休对贺长亭的技术很放心,结婚礼服交给他准没错。 “什么?”贺长亭显然没明白,“什么喜服?” 还有成亲大典是什么鬼?是他想的那样吗?怎么可能! 他震惊的情绪毫无遮掩,晏休笑着解释:“我与无尽将皆为道侣,届时会邀请修真界众修及妖族首领前来观礼,所以喜服一定要做得漂漂亮亮,别让人瞧不起咱星月宫。” 贺长亭消化好一会儿,才懵然答应下来。 “还有一件事,让无尽跟你说。”晏休将通讯器交给殷无尽,殷无尽便对贺长亭解释。 “南殿主,此前尊主寻楚氏报仇,因一贺姓老祖阻拦,我只好杀了他,不知这贺姓老祖与你有无关系?” 贺长亭缄默好半晌,方低声道:“杀了就杀了,跟我无关。” “好。” 结束通话后,晏休握着小徒弟的手,恣意在云层中畅游,精致眉目隐现笑意,“如今你我大仇皆报,唯有天道任务尚需完成,也不知在飞升前能否见到人族与妖族和谐共处的场面。” “即便飞升前看不到,飞升后也可以等到。” 飞升成仙便是无穷无尽的寿命,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殷无尽一点也不担心。 晏休颔首,的确,她总会看到那一天的。 大肆举行成亲典礼,一是为了给小徒弟一个完美的婚礼,二是借机宣扬人族与妖族也能结为道侣的事实,将天道契约推广出去。 她就不相信,这世间没有其他人族和妖族相恋的事情,一旦她不惧修真界流言蜚语开了这个先河,跟从她的人会越来越多。 且人大多利益为上,如今人族与妖族结契,将会受到天道馈赠,共享双方修炼天赋与资源,这样的好事不是所有人都能顶得住的。 到时候,人族与妖族结契的越多,双方之间的关系便会越发密切。 半妖将不再是殷无尽的专属,圣元大陆会诞生许许多多的半妖,而这些半妖大多会继承父族和母族最强大的天赋,成为修真界极为耀眼的存在。 有了这些,何愁人族妖族不和睦相处? 就在晏休和殷无尽边玩边回到星月宫的时候,秦苍也领着一批妖族来到妖族森林,受到妖王殿下的热情款待。 ——妖王殿下显然已经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秦苍本来就觉得她可爱,这么长时间不见,更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 于是在美艳狐妖期待的眼神下,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晏休让我给你带个口信,她和殷无尽即将举行成亲大典,想邀请你与鲛皇参加,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狐妖长睫一敛,微微上挑的眼尾似乎也耷拉下来,“原来是这事儿……她既送给我妖族这么大礼,我自然会去,至于鲛皇,我亲自去问。辛苦你大老远送来,多谢。” 她摆明了要送客,秦苍却一动不动,分明不愿挪窝。 “你是妖族的王,我不过是个峰主,可能算不上门当户对……” 狐妖顿时拍案而起,眼尾染上愤怒的绯红,狭长的眼睛瞪得发圆,“你们人族怎么就喜欢磨磨唧唧的?什么门当户对?你管那些做什么?就问问你自己,愿还是不愿!” 凶萌凶萌的。 秦苍剑眉舒展开来,长臂一伸,将小狐狸揽进怀里,碰了碰她因情绪激动而长出的毛茸茸耳朵,笑得极英俊。 “晏休只邀请了你,那我就只能以家属的身份随你一起去了。” 狐王殿下一掌拍下去,“这还差不多!” 第76章 星月宫主要与其半鲛徒弟成婚了! 这个重磅消息砸下去,整个修真界都沸腾了。 师父能与徒弟成亲吗?人族能与半妖成亲么?星月宫主真的不是在瞎搞吗? 可等他们带着疑惑接到喜帖的时候,还是下定决心去瞧瞧热闹,毕竟星月宫主的成亲典礼谁敢不去? 这时候,还没人知道妖族首领也会来参加婚宴。 小狐狸化身美艳女修,在众妖的目送下,走出妖族森林,与秦苍一起往星月宫赶去。 “你去告知鲛皇,鲛皇答应要去吗?”秦苍御剑而行,小狐狸站在后面抱着他的腰,正好奇往下看。 急速而来的风非但没让她觉得害怕,反而让她觉得新奇极了。 被御剑吸引,她回得相当漫不经心:“谁知道他去不去。” 反正她不喜欢鲛皇,两个成亲的新人比她好看也就罢了,要是鲛皇去了,岂不是多了一个比她好看的? 她才不要。 秦苍当然不知道某狐的比美心思,听她无所谓的话语,不禁笑了起来。 跟小狐狸在一起,总是会让人感到放松惬意。 单了几百年的老男人,一朝陷入爱河,那是谁都挡不住的。 他知道晏休与殷无尽的婚礼会引起纷争,也知道自己和小狐狸在一起一定千难万阻,但,那又如何? 他是剑修,本就应随心而为,纵前方荆棘遍布,山崩地裂,他也不惧。 狐王倒是没他那么重的心思,她对人族修真界很感兴趣,只是一直被拘束在森林里,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好奇,偷偷跑到森林边缘往外看,然后就被族中长辈教训了一顿。 后来她成了森林里的王,必须镇守在妖王洞府,保护森林妖族,更加不可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如今,她却可以站在一柄黑色长剑上,迎风俯瞰森林外的世界,还可以去参加人族与半妖的婚礼。 多么不可思议。 她是真的很佩服星月宫主,一个本该受万人景仰的人杰,却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 也因为星月宫主,她和秦苍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 各宗门世家受邀之人皆赶往星月宫,甭管心里愿不愿,去是必须要去的。 只有扶风派掌门方致极为纠结。 他与星月宫有仇怨,却收到了星月宫的请柬,一时间也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而且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让他迟迟无法决定。 他便寻来心腹问。 心腹答:“此乃星月宫主的婚礼,星月宫主一定不愿见到婚礼被破坏,属下反而认为去参加婚礼是好事不是坏事。” “怎么说?”方致心乱如麻,连如何思考都忘了,只能听心腹给他分析。 “星月宫既然给您发了请柬,说明对方有修好之意,您若是不去,岂非让星月宫面上无光?若是带着诚意去,说不定能与星月宫重归于好。” 毕竟当年做错事的是方芊芊,他只是被蒙骗了而已。 方致自己安慰自己。 “你说得对,我确实该去。” 至于不安感,他要是真因为出席婚礼遇难,想必星月宫主也不会坐视不理。 大婚之日,星月宫喜气祥和,红绫飘扬。 姜刀与贺长亭分站护宫大阵前,迎接各方来宾,检查请柬后方许入内。 趁着这个时间段没人来,两人就聊起了天。 “贺长亭,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向来乐观的小姑娘脸上第一次现出愁容。 贺长亭眼也不眨,将自己被风吹乱的鬓发整理好,漫不经心道:“回哪里?星月宫不好吗?” “不是不好,”姜刀摇摇头,“你还有亲人吗?” 贺长亭很冷漠:“没有。”如果那些人都能算亲人,他何必远赴他乡? “我还有亲人,”她皱着一张小脸,苦恼极了,“你之前不是问我每月的晶石都花哪去了吗?其实我都寄回家去了。” 贺长亭惊了,“你寄回家干什么?你们家穷得要你养?” “是啊,”大概是想到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姜刀圆滚滚的眸子里写满难过,“我有个弟弟,我父母都想将他培养成才,可是我们家没有那么多晶石……” 贺长亭终于听出不对劲了,眉头皱得死紧,“你之前到底因为什么来到这里?” 来星月宫的人多多少少遭了些难,有些烦恼,以前姜刀一直快快乐乐大大咧咧的,贺长亭没有太在意。 现在倒是觉得姜刀应该是有些难处的。 “你要是不想说也行,但你还欠我不少钱,总不能拿我的钱培养你弟弟吧?”贺长亭毫不客气。 姜刀:“……” 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可是自己家的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贺长亭再激一激她:“在债务还清之前,你不要来找我做裙子了,以后就穿着旧裙子坐镇西殿吧。走出去别人一看,原来星月宫这么穷,一殿之主穿的都是旧裙子,到时候给星月宫丢脸的是你不是我。” 姜刀真想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纠结许久,才嗫嚅出声:“以前我爹想要把我送给一个金丹期修士做妾,希望能够帮扶小弟,我不愿,就跑出来了。” 贺长亭想不通:“那你还寄晶石回家?你脑子没问题吧?” 姜刀还欲开口,就被贺长亭粗鲁打断:“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家人知道你如今在星月宫当西殿主,他们会不会一直扒在你身上吸血?要是你没晶石了,他们会不会去找欧阳琴?” 不要小看无耻之人的厚颜程度,只要姜刀与欧阳琴关系好,姜刀的家人一定会找欧阳琴帮忙。 姜刀:“……” 她愣愣看着贺长亭,脑子有些懵,“我真没想这么多。” 贺长亭叹息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星月宫做的贡献,与你在星月宫享受的修炼资源,是不是对等的?” 虽说她月例是固定数目,但修士修炼是很耗费晶石的,她在星月宫待的这些年,吃的都是圣品丹药,用的都是上等晶石,这些早已远远超过她为星月宫所做的。 贺长亭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她。 当她在肆意享受星月宫的资源时,当她将月例寄回去给家人时,她其实是在拿星月宫养活一家人。 而她,却什么用都没有。 “你爹要将你卖给高阶修士做妾,就已经放弃了父女之情。这么多年,你小弟也已经长大,他受尽父母宠爱,是时候该自己奉养父母了。” 贺长亭怕一时间对小姑娘打击太大,遂低声安慰:“你在星月宫多教教那些学子,也是不小的贡献。” 姜刀认真点头。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一道流光急速而来,落在两人面前。 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修携一位美艳女修御剑而来,姜刀和贺长亭立刻打起精神,正要让男修出示请柬,就见那位美艳女修上前一步,仰首打量整座星月峰,面上带着艳羡。 “比我的洞府壮观多了,我以后也要这样的。” 秦苍立刻诱哄:“剑峰比这宏伟壮观多了。” “真的吗?”小狐狸高兴地眯起双眸,像两弯月牙一样可爱,“那我要去看看!” “嗯,等参加完婚礼,我就带你回去。” 两人旁若无人秀恩爱,姜刀觉得有趣,贺长亭却冷着一张脸,“敢问阁下从何而来,有无请柬?”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秦苍只好回道:“我乃擎云宗剑峰峰主秦苍,这位是妖族之王,应邀前来参加婚礼。” 第一句让贺长亭和姜刀惊了惊,第二句则让两人呆了。 面前这位美貌女修真的是妖族之王? 虽然他们已知妖族首领会来,却一直以为妖族首领会是凶猛霸道的雄性妖族,未料竟是这样一个纤弱女妖。 笑起来还这么可爱。 狐妖朝他们露出善意的笑容,很有礼貌问:“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 一人一妖大摇大摆入了星月宫,晏休知晓他们到来,特意带着殷无尽出殿迎接。 两人均容貌绝俗,朱色喜服更衬肌肤莹白若雪,站在一起极为登对。 狐妖一看晏休的喜服就喜欢上了,“这衣服真好看,我以后也要穿,在哪买的?” 晏休笑答:“是我星月宫南殿主亲手所制,世间独一无二,若是殿下需要,可亲自去问。” “南殿主是谁?在哪里?” “你们方才已经见过了,”晏休手指峰下,“就在那。” 狐妖眼睛一亮,她喜爱美人,贺长亭长得就不俗,很合她的胃口,方才见到时便很喜欢,现在知道他能缝制出这般好看的衣服,不由更生欢喜。 妖族素来随心所欲,立刻转身:“我现在就去找他。” 秦苍顿生危机感,一把握住她手腕,“等婚礼结束再问不迟,他现在正忙。” 狐妖只好委屈巴巴,“那好吧。” 晏休见两人腻腻歪歪,不由失笑看向殷无尽,恰撞上殷无尽看过来的目光,温柔深邃,脸颊不禁微微发热。 自和小徒弟说要成亲后,小徒弟就总是用这种让人心慌的眼神看着自己,若非晏休脸皮较厚,估计早就顶不住了。 “秦峰主与妖王殿下远道而来,先入内坐坐,歇息片刻罢。” 殷无尽一开口,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狐妖完全迷失在他华丽的声线里,久久不能自拔。 秦苍:“……”媳妇热爱美色真是件麻烦事儿,唉! 他见拽不动小狐狸,只好一把将她抱起来,随殷无尽和晏休往主殿走去。 晏休笑看一眼殷无尽,小徒弟太优秀也是一种罪过啊。 殷无尽知晓她笑中意味,倒是心生几分羞窘,在他心中,尊主才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能与她共结连理,此生无憾。 第77章 星月峰顶,众修云集。 欧阳琴指挥着星月宫学子,忙得不可开交。她瞅一眼宾客已经来齐,除了那位不知道来不来的鲛皇,其他人皆已就座。 “你在这看着,我去见尊主。”她吩咐身边人,往主殿方向而去。 没走几步,却见方致迎面而来,她只当没看见,欲擦肩而过,未料方致竟拦下了她。 “东殿主,”如今星月宫声势浩大,欧阳琴的身份不容小觑,连方致都不得不做好表面功夫,面对昔日受尽欺辱的侄女放低姿态,“可否借一步说话?” 欧阳琴根本不想搭理他,但到底来者是客,不能堕了他们星月宫的名声,尊主大婚之日,她不愿与人闹出龃龉。 “有事便说,借一步便不必了。”她留了个心眼,谁知道方致要做什么。 此处离宴席不远不近,既没什么人,又不会太过偏僻。 方致见她冷漠若此,眼中闪过一道戾气,被他小心隐去,“东殿主,听闻今日有妖族首领来参加婚宴,是否?”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 “的确。”欧阳琴淡淡颔首。 方致再问:“敢问,这妖族首领是谁?” 他之所以问得这么细,是因为他自来到星月宫就一直惴惴不安,似乎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星月宫主不可能在这样的日子对自己做什么,修真界其他人看在星月宫主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起纷争,那就唯有那不知名的妖族首领了。 欧阳琴似是没看出来他的忐忑,直接道:“妖王殿下已到,此时正在主殿,由尊主亲自招待。” “什么?”方致脱口而出,连表情都没有管理好。 他来得很早,一直在暗中观察来往宾客,没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妖族啊。 “吉时将至,我还要去主殿告知尊主,见谅。”欧阳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方致失魂落魄回到坐席上,心里的恐慌越发深重。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一走了之,直接回到宗门,或者寻一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闭关修炼,可似乎,哪里都没有星月宫安全。 星月宫护宫大阵是金色的,星月宫主是大乘期修士,乃修真界顶尖之人,定不会允许别人在婚礼上闹事。 袖中的手交叉紧握在一起,他战战兢兢坐在宴席上,看上去魂游天外。 吉时已至,礼乐起,新人出。 众人循声望去,天际隐现七彩云霞,瑰丽霞光映衬下,星月宫楼宇精致巍峨,大气恢宏的主殿大门缓缓开启,星月宫主与殷无尽相携而出,嫁衣朱红似火,在身后蜿蜒出长长的印记。 璧人如画,美不胜收。 宾客们心中惊叹,星月宫主不仅诸道精通,修为顶尖,连容貌都生得如此绝美,与那半鲛徒弟极为相配。 如今的殷无尽再也不是别人眼中的恶心半妖,他是修真界迄今以来最为年轻的洞虚期修士,他是星月宫主的道侣。 两人容颜绝俗,于霞光烂漫处,宛若仙人莅临。 晏休携殷无尽之手,在众人赞叹不已的目光中登上高台,朱红色喜服火一般灼人刺目。 欧阳琴奉上两盏仙酿,晏休与殷无尽各执一杯。 两人均遥举杯盏,面向所有宾客。宾客们纷纷起身,与两人对饮。 一盏毕,欧阳琴托杯而下。 晏休面对众修士,目含笑意,“今日诸位赏光前来,本尊感激不尽。” 众人自然摇头摆手,哪里哪里,星月宫主您太客气了。 晏休笑笑,待人声渐歇,方再度开口:“邀请诸位来此,一是因为成亲喜事,二是有重要事情告知诸位,此事关乎人族与妖族的共存亡。” 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人族与妖族的共存亡?这是什么? 见众人目露困惑,晏休抬手轻挥,赤色衣袖于空中划过优美弧线,玉色指尖隐现碎光华彩。 金光聚集成一个个字符,凌空将天道契约的内容展示给众人。 “天道示下,人族与妖族因长久纷争,致使人族诸道式微,妖族传承之地趋于崩塌,继续下去,人族与妖族飞升无望,圣元大陆从此与仙道无缘。” 晏休神情凝重,“唯有两族和平共处,方能得救。” 众人已将契约看完,有人深以为然,有人则出声质疑:“星月宫主,不能您与半妖成婚,就护着妖族吧?这份契约当真是天道所示?” 这话说得太直白,摆明了说是晏休被殷无尽迷惑,为妖族说话,毕竟谁都知道晏休中洲解救妖宠之事。 晏休没跟他据理力争,“信不信由你们,不过日后若发现人族无故欺辱妖族或半妖,本尊必严惩不贷!” “你怎么能这么护着妖族呢?”有人不忿,“要是妖族残杀咱们又该如何?” 一位美艳绝伦的红衣女子忽然出现在高台上,笑吟吟俯视台下众修,“本王已告诫所有妖族,若有无故残杀人族的,依伤害程度一一处罚。” 众人正想问你是谁,晏休就笑着介绍:“这位是妖族森林之王,本尊与妖王已定下盟约,若违此誓,天道降罚。” 许是应和她的话,晴空骤然出现一道惊雷,紫黑色横亘苍穹,众人惊呼不已,心中已信大半。 人群中的方致瞬间心安下来。 既然人族和妖族都互相不能伤害,那么他应该没有危险了吧?可惜他忘了,晏休和妖王说的是“无故残害”,若是有仇报仇,那当真算不上无故。 不管众修心中如何想,也没人敢继续忤逆晏休之言,毕竟天道都出来为她撑场面,谁敢与天道作对? 反正这契约又不是强制的,他们自己不喜欢妖族,不跟妖族结亲就好了,至于别人,谁管得着别人的喜好? 连星月宫主都和半妖成亲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 只能说,他们尚且太过天真。 就在晏休婚宴即将结束之时,美艳的妖王殿下,忽然携秦苍之手,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们的婚事。 “婚礼将在妖族森林进行,届时诸位一定要来哦!” 众人:…… 星月宫主和她的半妖徒弟成亲,大家心理上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因为在他们眼中,星月宫主一直都是离经叛道的存在,从她收半鲛为徒这件事就能知道。 可是秦苍是什么人!在星月宫主之前,秦苍可是修真界第一剑修,擎云宗剑峰峰主! 他怎么会和妖王搅合到一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成亲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在妖族森林举行婚礼?为什么不是在擎云宗? 这是修真直男们的固有思维,以男为尊嘛,既然是剑峰峰主娶妻,自然得在剑峰举行婚礼,去妖族森林算什么事啊? 众人不禁看向擎云宗掌门。 擎云宗掌门很无辜:别看他,他也才知道这件事,还在消化中。 狐狸妖王说完,秦苍也开口:“我与殿下已定下契约,不日将完婚,届时请诸位赏光前来。” 他们方才去主殿,就是找晏休和殷无尽定下契约的。 至于定完契约的妙处,他才不会告诉这些人呢。共享天赋什么的,保不齐会有很多人心动。 若是因为利益驱使而去定下契约,又如何保证天长地久? 晏休和殷无尽也是同样的想法,定契的益处他们不会外露,唯有真心喜爱对方,才会保证人族与妖族关系稳固。 “本尊与妖王殿下已商议好,于中洲设下誓堂,若是有人族与妖族相爱之人想要定契,便可自行前去,于天道见证下共约盟誓。” 众人:除了你们两对,哪还有其他人? 没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婚宴结束后,方致带着几名精英弟子离开星月宫。他觉得,既然星月宫主已经明确表示人族与妖族之间不能出现争斗,那他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安感被他自欺欺人的想法强行压了下去。 可就在他踏出碎秋城地界时,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而来,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只听到身后弟子惊恐呼叫。 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冰凉冰凉的,带着点海水的腥味,让他一下子就想起来多年前的造孽之事。 他无法反抗,只能拼命求饶:“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 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裹挟无尽杀意,让人浑身发冷。 “你知道我是谁。”陈述而非疑问。 金色强光渐渐消散,方致终于能睁开眼睛,瞬间就陷入了面前鲛人纯金色的眼眸里。 那里神秘诱人,让人不可自拔。 他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鲛人,尽情在平静的海面上嬉戏玩乐,忽然看到一只造型精美的小木船,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琳琅满目,缀满了奇珍异宝。 他见过不少渔船,却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小船,于是毫不设防将它抓在手心里。 手指刚触及小船的时候,小船忽然幻化成坚固无比的绳索,将他捆绑住。 颈部针刺般一痛,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伴随着他的只剩下疼痛。没有尽头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挣扎,他想逃,拼命地想逃,却无济于事。 痛苦似乎漫无边际,他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当刽子手再次举起屠刀时,他痛不可遏,他不想再忍,于是选择了自杀。 就在他将手狠狠穿过丹田的时候,噩梦醒了,他回到了现实。 一股剧痛让方致回过神来,他看到自己的手已经穿过了丹田,血流如注,离死不远了。 他惨然一笑,“你迷惑我。” 鲛皇像扔垃圾一般,将他掼到地上,冷漠地俯视他,“那么点疼痛都受不了想要自杀,真是个懦夫。” 方致在幻境中所受的疼痛,远不及鲛皇当年。 弟子们眼睁睁看着这位瞳仁泛着金光的妖族,轻易扼住自家师尊的咽喉,然后又看到不过瞬息,他家师尊就自己把自己的丹田给掏了…… 全程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方致气绝,鲛皇又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这才潇洒离开。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这下咋办? 扶风派掌门之死没掀起多少水花,自从星月宫成名之后,其他门派的存在感已经低得没法见人,死个把人实在算不上大新闻。 现在最大的新闻就是秦苍与妖王殿下的婚礼。 他们尚且将这种事情当做特例来看,却不知,有先例在,有圣元大陆顶尖大能带头,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族与妖族去往中洲誓堂结成伴侣。 潜移默化之下,这片大陆终究会成为晏休前世那般,人族与妖族和谐相处。 众修离开星月宫后,就得马不停蹄奔赴东境。星月宫在大陆偏西,妖族森林在东部,离得可以说是非常远了,要是不赶紧走,到时候赶不上大典,岂不落了人面子? 晏休也不例外,除去她和殷无尽,秦苍与妖王殿下算是大陆第一对结亲的人族与妖族,她相当重视。 大典结束后,她就要带着殷无尽一同往妖族森林赶去。 却被殷无尽拽住衣袖。 小徒弟目光灼灼,晏休笑问:“怎么了?” 殷无尽另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轻轻搓了搓,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你还穿着喜服。” 晏休不解风情:“那我去换一身。” “不用,”殷无尽轻轻握住她皓腕,“喜服素由道侣来解,我服侍你。” 晏休见他眼尾羞涩泛红,忽然福至心灵,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