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生存》作者：杳杲 文案 “众生皆是罪人，唯有你是我的救赎。” 这世间唯有你是我的救赎。 “叮——”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这是一个救赎与牺牲交汇的故事。 （如有细节处理不当之处亦或是建议，欢迎友好提出。） 第1章 笼中鸟 “幸运的人，一辈子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 月色沉沉，厚实的迷雾遮住了一切，隐隐约约显露出建筑的轮廓。 脆生生的童声在林应琛耳边响起—— “笼…鹤……滑倒了…后面……谁?” ——“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童稚的声音骤然消失，林应琛也随之醒来。 他缓缓从坐起身来扫了一眼周围——中世纪的床柱，红色的幔纱以及不协调的灰色墙体。 “这是在哪里？”林应琛喃喃自语，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好看的长眉警惕地皱起。 “叮——”硬币落地的声音。 “欢迎各位来到‘罪’。” “本局16名玩家，游戏难度系数c。通关提示：捉鬼。”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音结束后，林应琛右手边的床头柜白光一扫，出现了一条项链。拿过项链打开金属的外壳，里面是一张女人的脸——眼角有淡淡的乌黑，眼神忧郁却展开着笑容，神色透露着看不清的矛盾。 林应琛盖上外壳，吸了一口冷气把项链戴在颈上。金属色的链子把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照得更加苍白。 他下床开始仔细地打量四处。这是个中世纪的房间，奢华古典的同时又透露着怪异的违和。 房间正中央是一张四柱床。床头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油画，年轻的夫妇身着华贵的衣饰一脸甜蜜地看着林应琛。 而原本该挂着红色丝绒的窗帘此时正放在门边，像是被随手扯下来要拿去换洗一样，只有红色的纱布随风飘动。大抵是燃着火烛，房间晦暗不明。 林应琛走过去推开厚重的铁窗，朝外面张望——是一个极大的草坪，四条小路汇聚在中心称为一个小小的圆盘。 雾气实在是太重了，什么都看不清。就在林应琛打算关窗户离开的时候，两个小小的影子出现在雾里，但眉目不清。空气里又开始响起了童谣—— “笼中鸟……围起来…… …… 在你后面的人是 ——谁？” 影子边唱边举起手，手指慢慢指向林应琛身后。 林应琛猛地转过身——空空如也。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空气仿佛凝固，直到烛火发出“啪嗒”一声才把林应琛拉回清醒，再转头，影子却消失了。 此地不宜久留。 林应琛摇摇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走到门前，把厚重的雕花大门往外推，正准备出去时却被门边的窗帘绊了一下。 失态了。 他扯出几分笑，正要跨出门外的时候脚又缩回来。他蹲**，有点长的额发遮住眼睛的神采，长指挑了几下帘布——只有一块。 林应琛缓缓起身，回头扫了一眼房间，拿着烛火走向昏暗的走廊。不论现在内心有什么疑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他能感觉到，此时此刻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离，画上的人眼珠突然转了几下，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他很聪明…” “不，不…还不是时候。” “安静！……和他们开心地玩吧。” “……弟弟妹妹们。” 走廊一片寂静，空气中飘散着霉味。 林应琛手执烛台，微弱的亮光让走廊上繁杂的壁纸花纹格外妖异。脚下的地毯似乎被人掀起过又草草盖上显得十分不服帖。 “请各位玩家集中在宴会厅，情节准备触发。重复一遍，请……” 林应琛加快步伐，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他踉跄了一下，没拿烛台的手扶住一旁的雕花大门。林应琛稳住身形正想要站直忽然发现不对的地方—— 雕花大门透着金属的凉意，浮雕花纹在手底的触感却和刚刚出门碰到的不一样。 林应琛拿烛台往前一照，发现上面尽是利器用力划出的痕迹，错综复杂，层层叠叠，像是有人怒极时的手笔。 “救救……救救我们……”林应琛原本正在摸索刻痕的手指滞在半空。 “救救我们啊……为什么你们——” “嘿！”林应琛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迅速往后转，拿烛台的手往那人那边扫。 那人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吓得连连退了几步，“活人！兄弟！我是活人！” 在颤颤巍巍的烛火里林应琛勉强看清来者的样子——身高大概170，一张娃娃脸因为刚才的惊吓显得有些苍白，圆翘的鼻头微微泌出冷汗。 毫无威胁地样子。 林应琛收起警备，露出一抹笑，那双笑眼弯弯的，像是装满了温柔，“对不住啊，刚刚冒犯了。” 那人被他的笑晃了晃眼，过了几秒才摆摆手，“没事没事。刚刚也怪我少长个心眼。”他憨憨地摸了个头，“初次见面，我叫谢栗。谢谢的 谢，栗子的栗。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林应琛。” “你要去宴客厅吗？一起？”谢栗提议，林应琛也不想再此过于久留便点头应下。毕竟在这种来路不明的地方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谢栗是个聒噪性子，整条路上都在谈天说地地聊些什么，林应琛边走边适时地回应他。 终于在到楼梯口时他听见谢栗呼了一口气，他才转头看向谢栗，“怎么了吗？” “啊？”谢栗他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摸摸鼻头，“其实我有点怕黑。”林应琛盯着他看不说话，等到谢栗心里开始发毛才微微笑，“是吗？那下次你拿着烛台吧，说不定就不那么怕了。” “好、好啊！” “走吧。”林应琛细长的眸漫不经心往身后一瞥——就在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有一抹雪光闪过，像是刀划过的残影。 林应琛垂眸看向身侧的人，眼里有暗光闪烁。 林应琛和谢栗到达宴客厅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聚集在那里了，林应琛询问一个看上去比较冷静的男人才得知原来自己不是最后抵达的，还有三个人没下来。 林应琛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开始观察人群，有的人神情紧张，也有的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当然某些情况下，有些人的举止格外的突出。 他大致扫了一眼大厅，目光停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欧式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人全身上下被包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指节分明的手露出斗篷支着脑袋，脸恰到好处地隐匿在炉火照不到的地方。 那人显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同样身披斗篷的同伙。他的同伙面向炉火背对着大家，暗色斗篷下偶尔有点点亮光溢出，诡异十足。 林应琛对他们忽然来了兴趣，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站在那两人不远处打量他们。 也许是站得近了一些的原因，他发现那男人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边听歌边摇头晃脑。 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了。 下一秒他看见那男人突然坐直身体，朝身边的人说道，“别变了。我快瞎了。你就让我睡个安稳觉成吗？” 林应琛有些愕然，感情他刚刚在睡觉？在这种环境下他竟然还能睡得下去？ 男人身边的人离林应琛比较远，所以他只能看见那人打了一个手势嘟嚷了一句什么。 “那两位怕不是普通人。”谢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林应琛身边笑眯眯地说，两个小酒窝甜甜地展开在脸颊两边。 林应琛眼底闪过暗色，看向头也扬起笑，“看得出来。不过听你这语气好像知道些什么？” 谢栗面色坦然，手指朝身后指了指人群,“刚刚和一个老玩家的大叔聊了几句，那个大叔说的。听说他们身上的斗篷是排行第一才有的奖励，有钱也没得买，独一无二。” 林应琛脸上露出些许凝重，“你说的排行第一是什么意思？这场游戏还有记排名？”林应琛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冲晕了脑袋，说话的语速快了不少。林应琛一开始就以为只要他把几场所谓的游戏打通关就能回去，谁能想到情况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甚至比所猜想的情况更加严重。 谢栗咬着下唇像是在挣扎什么，“我……” 林应琛这时才回想起来谢栗之前可疑的行为，转而言之，“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林应琛收起暴露的情绪道，“我还以为那个大叔会跟你说一些其他的呢。” 谢栗这才抬起头，圆圆大大的眼睛瞬间亮了，“对！大叔是和我讲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大叔说，这里不是单纯的几个游戏构成的，有传言说，这里是人工智能构建的名为‘罪’的空间，只能进来无法出去。” “而这时世界唯弱肉强食为法则。赢者生败者亡。排行榜每到月底清空结算，排行最高者赢取随机奖励，而排行最后的人则被公开处决。”谢栗脸上一点笑意都不在了，“所谓公开处决就是处死。” 林应琛喉结滚动了几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片角落的空气似乎即将凝固。 这时，人群开始喧嚣起来，一个矮矮壮壮的男人在那里高声喊着，“还差最后一个人！妈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时候要是害我过不了关，我就先弄死他。”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倒不如先找人。”一个短发的女孩子站在他旁边嘲讽，“不敢找人就别找事，别打肿脸充胖子。” “要不我们分头去找找？”“别吧，我总感觉这里怪怪的。”“要是情节因为那个人没下来而没被触动，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吗？” …… 恐惧和焦虑席卷了每个人的心，林应琛虽然没加入闹剧，但心里已经因为刚刚的信息和吵闹声染上阴霾。 这里这么吵，那个男人还睡得着吗？林应琛下意识看向那沙发，发现人早已不见。目光延伸至窗边，那人背对着一大群人正在向窗外看着什么。林应琛这时才发现男人很高，身高大抵在187左右，身姿挺拔，显得他的同伙异常娇小。 林应琛像是想到什么，瞳孔微微缩小。就在他想要更仔细地看那人的同伙时，他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嗒、嗒、嗒。”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因为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林应琛的听力比常人强很多。人群依旧沸腾。那脚步声正伴随着歌声朝他们走来。那歌声十分耳熟，心里有一股恶寒涌上，他脸色苍白，已经有汗珠出现在额角—— “哥哥，你要和我们玩吗？” …… “安静。”低哑暗沉的男低音带着被吵醒的不悦，那声音不大，却让吵闹不止的人群安静下来。 那人已经转过身来，和他的同伴面向大家。月光为他的斗篷镶上银边，炉火暖色调的光彩攀上他的眉眼微微柔化锋利的脸部线条——那是一张俊美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不笑时冷峻非常。 他的同伙不出林应琛所料，是一个女孩子。女孩脸庞精致，身上是华丽精美的裙子，长发束在脑后，宛若做工精良的人偶。 “你们要的东西，来了。”男人拿起放置在沙发旁的长剑，下巴微抬指向楼梯口示意大家，随即又深深看了林应琛一眼，朝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众人向后转，果不其然，楼梯口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白裙，一头金黄带卷的头发披在身后，手上拖着被毁了一半的洋娃娃，洋娃娃后面又串着几只破损程度不同性别不同的娃娃，场景十分惊悚。 “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小萝莉矜持地抿嘴笑着，笑容十分得甜，但让众人心里更害怕了。 “你们是我家最尊贵的客人，我将会给予你们最尊敬的待遇，但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玩游戏，毕竟这不就是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游戏时刻总是被这座古老的座钟铭记。”小萝莉指着后面的座钟说着，“但是希望你们一定要做个准时的好孩子。爸爸妈妈说，守规则才能让人活得有意义。你们说是吗？” 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小萝莉不开心地撇撇嘴，“你们都不理我，真是让人伤心。” “啊，时间到了呢。”小萝莉开始往楼上退，“我要回房间了。妈妈总是告诉我，不守规则的人会被房子里的怪物吃掉呢，我不想被吃掉。” “爸爸妈妈说的话一定不会错。”小萝莉念念叨叨地迈着小胖腿吃力地爬着楼梯。 “那如果身为尊贵客人的我们不守规矩呢？”林应琛此时已经收拾好心情，目光沉沉地看向小萝莉。小萝莉颤颤巍巍地转身，静静看着林应琛。 林应琛没有闪躲，和她对视着。 “我喜欢你。”小萝莉蓦然笑开，下一秒伴着大家的惊叫从楼梯下跃下，稳稳当当落在林应琛面前重复，“我喜欢你。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 小萝莉笑开了。林应琛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小萝莉为什么笑得那么矜持，因为她一咧嘴笑那嘴巴就会连到耳边，怪物一般的细细小小的牙齿密密麻麻铺满牙腔。 “我可以把你吃掉吗？”小萝莉正准备咬下去却被人掐住下巴，林应琛听见大家吸气的声音—— 男人半蹲在女孩面前，一只手掐住小萝莉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在她颈上。男人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会小萝莉的牙夸道，“牙口还挺好。” “只是呢，”男人笑了，手上的匕首往前刺了几分，血丝慢慢显露在皮肤外，“牙口好可不代表能随便咬人。” “有本事你再往前咬我一口试试？” 第2章 笼中鸟2 宴客厅一片寂静，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子脸色发白，唇色尽失。 小萝莉不再往前，空洞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拿匕首抵着她的男人。 林应琛站在他们背后，面色平静，只是紧握的拳头透露出他的紧张，他的脑海里演示过无数种悲惨的预想。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良久，那小萝莉往后退了一步朝男人轻声说道，“你真讨厌。” 那男人利落地收起匕首插回腰间的包，站起身，嘴角挑笑，“彼此彼此。” 小萝莉深知自己嘴炮打不过他，转而看向他背后的林应琛，“我不会放弃的。”语毕她还舔了舔上唇，“夜深了。我该去睡觉了。爸爸妈妈说，晚上会有怪兽出没抓住不守规矩的小孩。” 林应琛闻言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思索。 忽然，他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微微抬头，是那个男人。 那人朝他伸出了手，“魏祈。祈祷的祈。” 林应琛回握住他的手，顺带介绍了一旁有点手足无措的谢栗，“林应琛。这位是谢栗。”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魏祈的手又重新缩了回来，对于这种肢体接触，林应琛是十分不喜欢的。 魏祈对于林应琛有些排斥的行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耸耸肩。而在这时，魏祈身后的女孩子也走上前对林应琛和谢栗点头示意，“莉莉丝。”莉莉丝简单地介绍了自己便看向魏祈，“祈哥……” 魏祈没有看她，只是摆摆手，“说吧。” 莉莉丝点点头转身朝众人走过去，“大家请注意一下。我有几个消息想跟大家分享，”她顿了顿，“第一，经我们使用道具得知的情况，你们要找的最后一位玩家已经死亡。” “第二，据我们搜集的情报显示，这个游戏里晚上十点开始至凌晨六点会有异常情况出现，至于异常情况是什么，暂时无法得知。” “最后，希望大家无论获得什么情报都能一起分享，毕竟想从这里活着出去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人群不再发出声音。那个矮矮壮壮的男人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谢栗在一旁为林应琛小声补充，“道具就是每次游戏通关的奖励，只能使用一次，有些只限于游戏以内，而有些只能在游戏外使用。技能不同，效力也不同。一般都是随机抽取，就看你是欧皇还是非酋了。” 如果莉莉丝所言属实，那么这个信息就给原本争吵的众人当头一棒。 游戏还未开始就已经宣告玩家死亡，那么游戏一旦开始，又会多少个玩家死去？ 林应琛不敢细想，而他也没有细想地时间了。 “咚——咚……”座钟整整敲了八下，现在时间八点整，距离十点还有两小时整。 林应琛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雕花大门——如果莉莉丝说的没错的话，那他就只有两个小时可以收集信息。林应琛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如果现在想要自救，就必须做出一些有效的事情来换取活下去的可能。 比如去到那个圆盘——自己看见两个小孩的地方。 众人在他走出去时发出嘈杂的议论声，对他的行为不予理解。 魏祈看着林应琛的背影挑了挑眉，也和莉莉丝尾随而去。 林应琛在雾里没有走多远他就看见了那个巨大的圆盘。 雾气越来越浓，像是在阻挡着他前进。林应琛仿佛又听见了那缥缈的歌声，童声娇嫩稚气，却也人毛骨悚然。 “我喜欢你。”林应琛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往后退了几步，拿出从餐桌上顺手带来的刀，“留下来陪着我们吧。陪我们玩一场游戏，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林应琛感觉脖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凉意开始散开，像是有人在用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脖子。然而这不是错觉，林应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过锁骨没入衣服的领口。 难道就这样死去吗？ 林应琛瞳孔微缩，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地浮现往事，有尖叫呐喊，有青白的面庞，也有漫天火光。 不能就这样死去，他不甘心。 林应琛双手握拳，做出了放手一搏的决定。就在他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 来者的手心宽厚温暖，让他有了一丝安全感。 “你在做什么？”低沉冷冽的男音一下子唤醒了林应琛。 所有的声音瞬间抽离，雾气变得浅薄，魏祈硬挺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清晰。 林应琛垂眸一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刀刃横在自己的颈前，光亮雪白的刀面上有红色的血丝。 “这雾有问题。”林应琛从死里逃生的后怕醒来，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魏祈浓密的长眉微微挑起，看着林应琛苍白但依旧出挑的脸笑了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这雾没有问题。” “是你有问题。” “……"这话怎么怪怪的。 林应琛因魏祈模棱两可的话语而感到头疼，正想要耐着心追问时却被身后谢栗的大嗓门打断—— “我还以为那是你在搞什么绝招呢？” “没有没有，那只是我在换衣服。系统给的换装器还挺好玩，每次都会给搭配打分。”莉莉丝笑嘻嘻地说。林应琛一时有些发愣。所以那时候他们一个在睡觉一个在换装？还玩打分？ “我悄悄跟你说，我每次换都能得高分有时候还可以有勋章。我祈哥就不一样了！他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林应琛感觉都旁边的魏祈身子僵了一下。 “祈哥这么全能？” “可不是吗！每次都过不了关的技能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点亮的吗？”莉莉丝没有接收到魏祈的低气压接着分享魏祈的黑历史，“我上次不信邪随便叫一条狗摁几下，那分都比祈哥高——” “莉莉丝，”魏祈额角冒出青筋，耳尖微微泛红，“我需不需要帮你把被当成女装大佬疯狂追求的事情分享一下？” 莉莉丝二话不说直接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我错了！祈爸爸！” 林应琛：…… 谢栗：…… 莉莉丝：能屈能伸才是真大丈夫。 魏祈：系统前线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所以排行榜第一都是这样的吗？ 这个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大雾不如幻觉时的那般浓重。林应琛一伙人慢慢走近圆盘。 圆盘中央和与四条小径相连的地方有东西摆放在那里，等到他们再走近一点，才发现那是人骨。 “左右边是手骨，上下两边是腿骨，而正中央是躯干。”一个面色儒雅的东方男人站在林应琛后面对林应琛说，说完转头对林应琛说，“在下余思理，本职医生。” 林应琛这才发现原本待在屋内的一群人追上了他们，转念一想，他们的追随似乎也是合理的。他看向一边垂眸把玩着剑蕙的魏祈——毕竟有排行第一的人在这里，安全指数便蹭蹭往上了吧？ “骨架很小，初步鉴定应该是小孩子的。”余思理蹲在骨头面前边细细打量边说道，“除了头骨，身体的其余部分都在这里。我猜这应该是一个小孩子的骨架。上面有利器划过的痕迹，暂时无法确认死因……” 林应琛没有再听下去，而是在想余思理话里的那一句“是一个小孩子的骨架”——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么自己三番五次看见的人和听见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林应琛正欲开口说出自己的疑惑，手背上却覆上了一片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没有停留很久就离去，却成功让林应琛口中的话顺着喉咙滚了回去。 “凭骨架小和尸体部分差不多完整就说是一个小孩子的尸体，余医生似乎有些武断了。”林应琛看向那片温度的主人，正是享有美名的魏祈。 “恕我直言，余先生，虽然我不是职业医生，但我还是有能力看得出来这些尸体碎片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魏祈手握长刀，眉目依旧有着慵懒的弧度，身上的气势却愈发凌厉，“余先生这样随便带节奏是看不起我，还是自认为实力不错想要carry全场呢？” 林应琛看见那个医生在这种咄咄逼人的质问**姿染上了几分狼狈，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人群里那个一开始和别人吵架的矮矮壮壮的男人才出来打圆场，“人总有脑袋犯晕的时候嘛，大家就多体谅体谅，毕竟忙活了一晚上什么也都没有查出来，累都要累晕了。” 魏祈没说话，只是扭头就走，连声招呼都没打，留给了余思理和矮壮男人无尽的尴尬。 “感觉那余思理倒是挺可怜的。祈哥这样做也不是很好吧……”谢栗在一边小声嘀嘀咕咕，心里以为林应琛不会回话，谁料下一秒林应琛接过了话头，“魏祈做的很对。” “这是一个整体性要求很高的世界，只要有一个人传达信息错误，那么就有可能让我们所有人死在这里。” “余思理作为一名外科医生鉴别骨骼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吧？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给大家传递错误的信息呢？”林应琛双手**卫衣的衣兜也扭头往后走，“而且魏祈的说法确实没错，人骨应该不止一个人的。” 等到和谢栗回到城堡里面已经八点四十五分，离十点整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林应琛看见魏祈再次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心无旁骛地睡着，丝毫感觉不是在生死未卜的游戏副本里，而是在自己的房子里。 林应琛做不到心像他那么大，就开始观察宴客厅，一层楼就是宴客厅了，地上铺满华贵的毛毯，四面都是通透的落地窗，窗外的层层雾霭里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死死盯着林应琛，令他感觉十分不适。 林应琛踏上二楼，二楼走廊的烛台全被点燃了，虽说不算明亮但视线暂且清楚。 二楼的走廊尽头是露台，可以全面地看清圆台上的一切动作。而二楼的房间只有佣人房和洗衣间。林应琛推开佣人房的房门，伴随着“吱呀”一声，里面的光景尽收眼底——房间里摆放了好几张床，床铺散乱，像是有人匆匆离开来不及收拾。 桌子椅子倒翻在地，一片狼藉。林应琛正想离开，却被地上的痕迹吸引住了。 佣人房的房间没有铺上昂贵的羊毛毯，而是打过光的实木地板。而在光洁的地板是有什么重物划过遗留的痕迹。 肯定不会是佣人留下的，佣人的职业素养不会允许他们有如此不小心的时候。那会是谁呢？ “啪”，玻璃窗忽然被吹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林应琛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并不是因为冷风，而是因为耳边的声音，不是女孩子的童声，而是相对温柔的男声—— “我们所畏惧的是我们无法抵抗的。而我们的生命被赋予又被辜负。” “请救救我们。” “咚咚。”关上的铁门被人轻轻在外面扣响，林应琛抓起趁手的工具正想要推门而出时，却被门外的声音止住了“琛哥，你在里面吗？快十点了，我们应该——” “咚——咚……”楼下的座钟整整敲了十下。林应琛听见有人拖拽着什么东西出现在这座城堡的某一个角落，他冲到圆窗前透过生锈的栏杆朝外看去——圆盘的骨头消失了。 杀戮的夜晚开始了。 第3章 笼中鸟3 林应琛当机立断地把还在发愣的谢栗拖进屋来，迅速关上大门，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声响。 谢栗被他拽在身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颤声问林应琛，“开始了？”林应琛扫了他一眼点点头，他的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 谢栗的反应根本不像老玩家，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吗？ 外面的骨头在十点离奇地消失了，是被人拿走亦或是凭空消失？ 还有魏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口中的能力和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有关吗？ …… 林应琛抬手压了压眉心，企图将烦躁得快要爆炸的脑袋冷静下来，“还有谁在外面吗？” 谢栗道，“祈哥和莉莉丝好像还在外面，其余人我就不清楚了……” “安静。”林应琛抬手止住了谢栗，扭头看他一眼示意他躲好，“外面有声音。”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隔着厚重的雕花大门依旧十分惊悚，男女声混杂在一起宛若一场闹剧。利器砍过留下的破空声，血肉分离的撕拉声在这个离杀戮不远的房间显得格外清晰。 指甲划过毛毯的沙沙声一点点在接近最后停在他们门前，有人爬到他们门口。 雕花大门没有门缝，只能趴在地上从底下的缝隙打量外面。 谢栗鼓起勇气趴在地上正想要查看外面的情况时却和一只惨白的眼珠对上——是最开始和矮壮男人吵架的那个短发女孩！ 这时候她已经面目全非，眼珠微凸，鲜血不断从脸上的伤口溢出流入门内。谢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从地上爬起迅速后退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门……救救我……救……救我……”女孩没有死透，死死盯着谢栗，指甲抠着门缝。 谢栗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失神，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林应琛皱眉挡在谢栗身前，只是静静注视着女孩没有动作。 女孩“咔咔”地转动眼珠子，黑洞洞的瞳孔死命盯着林应琛，“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也会死在这里！你也会！你——” 随着“噗嗤”一声，女孩子的眼珠子不见了，跟随而来的是喷涌血液的脖颈——她的头被一把斧头砍掉了。 娇俏的女声在门外响起，“为什么要跑呢？放弃抵抗不是才是最应该做的吗？” 外面安静了几秒后，林应琛有所察觉地拉起往后退。“我闻到那个味道了，”女孩子“咯咯”笑开，“我要他带给我的妹妹。” 谢栗的眼睛逐渐恢复光彩，但同时他的额角也布满了冷汗，“琛哥，她要进来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林应琛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环顾四周，没有别的出口了，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躲。 房间的床底离地面都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足够成年人躲进去了。林应琛已经听到斧头看在雕花大门的声音，时间不容许他再犹豫。 “躲床底！”林应琛丢下这句率先钻进床底，丝毫没看见谢栗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栗想要提醒林应琛，奈何他速度太快，一切都来不及了，谢栗心灰意冷地坐等林应琛鲜血淋漓的样子，但事实让他大跌眼镜—— 林应琛面无表情地掐着一只身穿女仆装的女鬼又爬了出来，拿刀叉往她肩上一扎，直接固定在地板上，那女鬼嗷嗷想要脱离却无可奈何。 谢栗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林应琛想要来拖他，他才自己乖巧地爬了进去。 有比林应琛更可怕的生物了吗？ 除了魏祈应该没了。跟着琛哥走，未来你就有。 就在林应琛钻入床底的时候，雕花大门终于被破开。林应琛和谢栗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独属于女孩子的小红鞋落入他们的视野，红鞋以后是一把血淋淋的斧头。斧头血痂厚厚的一层，血滴密密麻麻成喷射状在刀面分布。 “是你啊。”小女孩往前走一步轻声说，“你怎么还没死呢？” 那女鬼叽里咕噜想讲什么，挣扎得很厉害。 “说不出话了对吗？让我想想为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女孩子嘻嘻笑开，“是被我拔掉的啊！不会说话的人不配有舌头。” “那你还记得你怎么死的吗？”女孩子自顾自说着，下一秒高举自己的斧头挣开一抹狞笑，“被我一块一块砍死的哦！” 小女孩弯腰抬身使劲疯狂挥动笨重的斧子，金黄的长发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在他们视线里晃来晃去。 接连好几下利刃撞击在人骨和人肉的声音，女鬼终于安静了。肉末横陈，血腥味弥漫在林应琛和谢栗的鼻尖，谢栗脸色惨白一副想吐又吐不了的样子。 林应琛看他要吐出来了，伸手抬了他的下巴，死命捂住他的嘴——成功让他咽了回去。 谢栗：？？？？ 林应琛：给我忍着。 在谢栗脑海里正进行天人大战的思考，纠结于有尊严死去还是无尊严的活着时，女孩小红鞋停在他们面前不足十公分的位置—— “你们还不出来吗？” 谢栗看着离自己鼻尖十分接近的小红鞋，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痴心妄想地企图蒙骗小女孩。 林应琛皱着眉头对女孩子的疑问充耳不闻，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下一秒他听见空气传来破空声，他瞳孔微缩往旁边移动，如他所料，一把斧头透过床底的木板深深钉入地面，如果不是他反应得快，那把斧头就不是砍在地板上而是自己的脑壳上了。 林应琛抬头向上看去，透过破坏的缝隙里，小女孩半张脸趴在自己上方，嘴角弯着夸张的弧度，瞳孔因为激动而微微缩小。 林应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而谢栗还在为刚才的一击而愣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缝隙里突然出现的半张脸。 “我，看，见，你，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应琛听着床板上鞋子蹦蹦跳跳的声音，知道小女孩今天不会放过自己了。但坐在这里恐慌又无济于事，目前的情况只有拼死一试才能有获得生机的可能。 林应琛正打算示意谢栗出去时却被谢栗一把拉住，谢栗面色苍白但眉头已经舒展，原本慌张的神色平静了许多。谢栗朝林应琛摇摇头，做出口型——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床板上蹦蹦跳跳的声音安静下来了，一个男声随即出现，“你妈妈有教过你不要在床上乱跳吗？” 是魏祈。 不知为何，林应琛心里吊着的一个大石头终于放下。小女孩走下床，“真让人讨厌。怎么又是你？” “你和你妹妹不愧是一家人，她刚刚也是这样说的。”魏祈的语调依旧平缓，丝毫没有畏惧。 小女孩身形一僵，“你把她怎么了？！” “想知道？”魏祈语调上扬，“那就抓到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告诉你。”小女孩尖叫着扑了上去，气急败坏地想要抓住他，谁料扑了个空。 “是道具。”谢栗轻声道。林应琛闻言心里的疑虑又多了一重—— 在这个世界里，道具的功能至关重要，有时候甚至可以充当救命的工具，可是魏祈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毫不掩饰地帮助自己，他是有什么目的吗？自己一个新手是有什么值得他这个第一挂念的吗？ “我们该走了！”谢栗低声说。林应琛这才发现原本守在外面的小女孩不见了，他迅速地爬了出去。女仆已经被剁成碎块，积成一堆放在旁边。 林应琛发现整个房间有些细微的变化，壁纸变得更加艳丽，就像新的一样，那种陈旧感消失了，就好像让人回到了十几年前甚至更早。 “琛哥？”林应琛从思考中醒来抬头看向喊他的谢栗，“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 “我们所畏惧的是我们所无法抵抗无法靠近的。” “请救救我们。” …… 林应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双手紧握，目光灼灼，“我们现在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谢栗和林应琛刚走出门，走廊上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人体断肢和喷射的鲜血在摇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林应琛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避开血迹走了一小段路，最终停留在走廊最后一扇小小的门前。这扇门是木质的，上面并没有斧头砍过的痕迹。林应琛轻轻推开木门—— “吱呀——”木门打开的声音让谢栗一阵牙酸，总感觉下一秒似乎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屋内并没有什么血腥的场景，恰恰相反，房间相对于走廊和其他房间干净了很多，只是大大小小的木桶摆了很多。林应琛探头去看，发现里面都装有类似红色抹布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抹布质量不好容易褪色，木桶的水是红色的。 谢栗认为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安全屋”了，便难得放松下来。他眼角一扫，偶然发现自己手上有些许红点——应该是刚刚小女孩在砍女仆溅到自己身上的。谢栗一想到自己手上有鬼的血就浑身不通畅，便伸出手放入桶里想要清洗。正准备收手时，他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这是纽扣吗？这些都不是衣服怎么会有……” 谢栗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林应琛拍掉手里的东西。那森白的小东西坠落在地上往前滚了几圈刚好落在光线充足的地方。 “那是，牙齿。”林应琛涩声道。 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突然暗了几个度，就好像有什么遮住了烛火一样。林应琛拿起旁边的木棒搅了搅木桶。木桶里装的不是抹布，而是窗帘。这一刻，林应琛忽然回忆起自己初醒时那间屋子里只有半边的窗帘。 林应琛收敛心神，细细打量被水浸泡的窗帘，发现红色的窗帘上有更深的猩红色分布。或许桶内水是红色的并不是窗帘掉色所致，而是溅到窗帘上的东西造成的。 那窗帘上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血。 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液。 “咚咚、咚咚……”林应琛和谢栗同时扭头看向大门，外面有人在轻敲着大门。 林应琛和谢栗屏住呼吸，僵在原地准备等外面的东西离开。 “噗滋”一声，离墙壁最近的烛火突然灭了，谢栗的呼吸一点点加重，他看见墙上有红字一点点浮现——“我可以进来吗？” 林应琛感觉有人在看他，他四处打量并未发现异常，直到他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 木桶里不知何时水变得更红了，一个人头赫然出现在水中，褐色的发丝粘在脸颊，似乎察觉到林应琛的注视，那人头猛地睁开眼绽开一抹笑，红唇白齿，美丽非凡却令人心生畏惧—— “我可以进来吗？” 第4章 笼中鸟4 封闭的室内灯光昏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林应琛感觉鼻尖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林应琛额头冒出点点冷汗也顾不上拂去，只是双目紧盯着紧闭的木门。 “我要进来了哦。”门外的女孩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用力推着门。这个小房间无处可躲，也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抓住他们就如同瓮中捉鳖——轻而易举之事。 在这种境况下唯有殊死一搏才有可能活下去。 林应琛从腰带拽出那把最初从餐桌上顺来的刀便朝背后的谢栗看去，却发现他已经找好了武器，双手颤颤地跟自己一样在等待外面地东西破门而入。 不知为何，林应琛脑海里浮出那张线条冷硬的脸——那个男人这回还会对他出手相助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还没停留几秒就被自己打散。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把林应琛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攥紧手心的餐刀。 而下一秒门开了—— 来人握着一个烛台，昏暗的光线晕柔了来者清清浅浅的眉目。那双碧色的眼睛像是盛满了一汪清泉，又好似溢出了数不尽的温柔。 “还不走吗？再不走她就要回来了。"突兀出现的男孩子朝警戒的两人开口道，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出现的不合时宜。 林应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动作利落地将刀塞回腰间，“走吧。” 狭长的走廊只有三人走过地毯的“沙沙”声，就在他们正准备跟着男孩子下楼的时候却被他伸手拦下，“等等。” 只闻头顶传来一声惨叫，便见一颗头颅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他们快要走到的地方。狰狞的面庞面对着他们，青白的脸颊有密密麻麻的红色星点，被人粗暴砍断的脖子还有新鲜血肉在滴淌着红色的液体。 那男孩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那颗头颅踹下去，头颅顺着楼梯咕噜噜滚了下去，明明血腥非常，可林应琛和谢栗两人却偏偏感觉到有些滑稽。 似乎察觉到他们异样的沉默，男孩扭头说道，”有我在，他们就伤害不到你们。“ 林应琛反应极快“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我是他们的哥哥。” 谢栗嘴里“卧槽”了一句，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林应琛眉头深锁，“如果你是他们的哥哥，那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男孩转身面向他们，这时候在光线相对充足的走廊上他们才发现，那个男孩的脸色实在是苍白得吓人。 但这份苍白远不及他脖子上缝合的痕迹来的让人震撼。 林应琛没有像谢栗那么惊慌失措，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孩如果真的想将他们置于死地，应该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般毫不费力。 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说明自己的处境暂且是安全的。 林应琛紧盯着男孩，“他们开始杀人的时候是你在我耳边说话吗？ 男孩对林应琛迅速的反应很满意，点头，“正是。”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林应琛追问。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你们怎么做了。”男孩忽然指向他们身后，“我再给你们一个线索。” 林应琛和谢栗顺势看过去，却发现他指向了一面墙，他们正准备继续发问，却发现人凭空消失了。谢栗和林应琛对视一眼便朝哪里走去。 林应琛拿起挂在墙边的烛台往那里一照，发现那里竟挂着一副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黑白的，主角是一对新婚的夫妇，他们脸颊紧贴露出大弧度的笑容，目光沉沉，好像在盯着他们一样。谢栗打了一个冷战，嘟囔，“这照片挂在这里不是一点点的诡异啊。” 林应琛喃喃，“和那个房间的一样。” 谢栗没有听清林应琛在说什么，“啊”了一声示意林应琛再讲一遍。 林应琛却没有理他，兀自拿着烛台顺着墙壁扫了一遍，发现墙壁上只有这副照片。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你仔细想想，游戏开始前自称有父母的小姑娘，在洗衣房外面敲门的女鬼，以及刚刚突然出现的男孩，这里有一点他们生活的痕迹吗？“ “根据游戏前那个小姑娘的衣着，可以知道她肯定不会是家仆的孩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这里主人的孩子。”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这里的主人至少会有三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墙壁上只有夫妻两人的照片？能拥有这样城堡的人区区几张照片真的照不起吗？” “还是说夫妻并不想这些孩子出现在照片上来展示给别人看呢？" 谢栗被这一箩筐的假设和推论砸晕了脑袋，愣愣地说道，“如果是这家人是为了保护他们呢？毕竟你也说了，这么大的城堡住的必定不是普通人，被人绑架勒索的几率也不是没有。” 林应琛指尖触碰相框，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眼里闪烁着暗光，“那个男孩在游戏开始前就找过我。他跟我说，”林应琛放下手，低垂着眼睛遮住浮动的情绪，“救救他们。” 蜡烛发出啪嗒一声，灯油枯尽，灯灭了。 谢栗也后知后觉明白林应琛的意思，愣怔地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有两道黑影渐渐靠近他们。林应琛眉头忽然一动，察觉到黑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正欲大喊谢栗却被人捂住了嘴。 “小声点，不要把她们引来。”温热的吐息在林应琛耳边回转，最后给耳垂滋长了一份粉红的热度。林应琛侧过脸看向来人。 那人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眼梢带笑，轻佻似初见，“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啊，林兄。” 魏祈松开了捂住林应琛的手，示意莉莉丝把同样被捂住嘴的谢栗带进去旁边的房间，随后也拉着林应琛进去。林应琛肚子里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魏祈，却被他制止。 魏祈将他拉至身后，另一只手臂伸直，手掌紧握长剑剑鞘挡在身前，眉目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那东西跟过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见外面传来童谣和重物拖在地上的声响——林应琛下意识想起那把沾满血渍的斧头。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林应琛等众人所在房间的门前。 一时间，门内门外的人和鬼都没有动作，一场无形的对峙在双方展开。 林应琛盯着魏祈的后脑勺竟在此刻有些失神。 如果屋内只有自己和谢栗，估计此时这只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来杀了他们。可偏偏魏祈和莉莉丝来了之后让这只女鬼有所顾忌，不再敢放肆而为。 莉莉丝虽看上去同魏祈一样有些不靠谱，但从游戏开局可以看出她做事尚且有所顾忌， 但魏祈显然就不一样了。他的行事风格相比起来就显得略微乖张。 所以，魏祈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那手握大斧头的女鬼对他不敢轻举妄动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鬼才缓缓拖着大斧头离开走远。 “我靠。“一直神经紧绷的谢栗也顾不上脏直接坐在地上一边休息喘气一边抬头问靠在墙边的莉莉丝，”你们刚才做了什么让这只女鬼变怂了？我刚刚和琛哥被她一路追到洗衣房，差点交代在那里。“ “不是我。是祈哥。“莉莉丝下颚朝魏祈的方向指了一下，看见魏祈坐在墙角怀里抱着长剑打盹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原本是想说帮了你们后上楼找个地方苟着等天亮，结果谁能想到祈哥这人手气臭到这种程度。一开房间门就看见那女鬼在那里等着。” “好不容易把她给绕走了，结果祈哥在楼上的房间看见几只娃娃就发神经说要拿走一个。那女鬼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狂了死命追着我们。”莉莉丝边讲边说，白眼已经不知道翻了几个了。 “是不是因为祈哥看见那娃娃有什么隐藏线索之类的，所以才想把它带走？！”谢栗双眼放光像是看见了游戏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莉莉丝冷笑，“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结果他跟我说他先想要拿回去当个纪念品什么的。我怀疑他最近是不是睡得多了，脑子都傻了，游戏里的东西要是带的回去，我早就把上次那个金库掏光了……” 林应琛没有接着听他们唠嗑，转头看向闭眼休息的魏祈内心疑惑重重。 按照莉莉丝所言，整件事都有所疑点。 照这个时间线，林应琛被困在洗衣房的时候应该是和魏祈他们被追杀是同一个时间点，可偏偏这只女鬼出现在了其他地方。 魏祈忽然睁开了眼，双目没有刚醒的惺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为之一颤的精光。他扬起一抹张扬的笑，手掌划过腰间，一只小小的人偶出现在他掌心，他朝举起来朝他们晃了晃娃娃，一副炫耀的架势。 林应琛听见莉莉丝低低吐槽了一句，“骚……” 可下一秒他就顾不上想要笑的想法，而是紧盯那只娃娃的样貌—— 这只娃娃是开局前小萝莉手里娃娃的其中一个，也和在洗衣房想要杀了他们的女鬼长得九分像，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忽视的东西。 游戏还未开始的时候那个尝试杀了他的小萝莉和后面的女鬼都小，而且长相不甚相同。 而开局就在追杀自己和谢栗的那只女鬼与洗衣房的那只长得完全一样，只有发色不同，一个金色一个褐色。 从头到尾，都不止只有一只女鬼，而是有两只，或者说两只以上的女鬼这座城堡游荡收割玩家的人头。 没有注意到一样的莉莉丝接着开口说道，“拿娃娃也就算了，可偏偏在逃跑的时候他还想在娃娃上弄个什么痕迹以证明是自己的。那时候也没笔，他就拿自己的剑刺了娃娃一刀……” 林应琛忽然回想起洗衣房命悬一线的境况下消失的女鬼和突兀的男孩，他一直以为是那个疑似己方npc的男孩帮自己赶走女鬼，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般。 林应琛重新向魏祈投去目光，只见他依旧抱着长剑，眼底含笑看着林应琛，嘴角微动几下。 林应琛不知作何反应，过了一会朝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别处。 刚刚魏祈是在说，“不谢。” 林应琛鼓了一下右边的腮帮子再松开，发出了“啵”的一声，想着魏祈那张硬挺凛然的脸和到现在的种种操作，难得露出些情绪。 啧。 第5章 笼中鸟5 这个夜晚因为紧凑的逃命而显得格外短暂，金黄的光线透过云层驱散了城堡的阴霾，悚然的脚步声和拖拽声也凭空消失。 林应琛陷入梦乡还没一会儿就被守夜的谢栗给摇醒了，“琛哥，天亮了。” 林应琛没有起床气。他愣愣地坐在地上看了屋内一片凌乱的布置有一段时间，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正在危机四伏的游戏里。 等他彻底清醒就听到铁门被拉开的声音——魏祈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边上，身上地那件斗篷已经不见踪影，里面是简单的衬衫长裤，长剑被他握在左手，哪怕被发丝险险遮住了眉眼，可身上那股不悦的气息还是很轻易地被林应琛捕捉。 “还不走吗？” 林应琛这才收起心神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上一片狼藉，断肢血沫溅得到处都是。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和墙壁上的血渍，腥气的味道好几次让谢栗多次想要作呕，但看到他身边的林应琛又默默忍住，他对床底的林应琛毫无人性的做法害怕了。 林应琛显然也察觉到了谢栗对自己的阴影，他想了想，扭头对谢栗说道，“想吐就吐吧，这一会我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栗一个当机立断捂住嘴。 林应琛反应很快，往旁边退了一步，没有让谢栗捂住。 只见谢栗一本正经，“不，我不想。你不要说了。” 谢栗这点面子还是要的。林应琛看到前面原本走着的两人已经停下和一脸生无可恋的谢栗，就明白谢栗想要隐瞒这件事情的心思，便也收声朝谢谢点点头接着往前走。 走廊很长，他们躲避的房间虽说离楼梯不算很远，但还是需要走上一段时间。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林应琛想起了昨天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头，慢慢停下脚步，“你们昨天是在楼上。” 莉莉丝点头，“对，我们昨天一直在楼上躲女鬼，遇到你们的时候是我们第一次到二楼。“ 林应琛指了指楼梯下的那颗人头，“那这个人你们认识？” 魏祈懒得开口只是随便找了个干净地地方靠着打盹。 莉莉丝看到人头露出厌恶的表情，“不算认识。” “他一开始就跟着我和祈哥，原本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跟着我们过关，谁想到这人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想要弄死我和祈哥。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应琛皱眉，“你和魏祈未曾和他结仇，为什么他要……” 莉莉丝这才想起林应琛新手的身份，“不好意思，你从开局开始就很稳，我就忘了你是新手的身份。” 魏祈这时候睁开眼睛，可能觉得莉莉丝话太多就懒懒地抢话，“游戏是积分制。你可以通过打副本来获得积分，但积分多少主要是看游戏副本完成度。你也可以杀害玩家接手相关积分和道具。” “至于积分是做什么的呢？每个月都会结算积分进行奖励和惩罚，具体情况开局的时候你身边的人应该跟你讲过了吧。” 林应琛心神一凛，原来开局前谢栗和自己的对话全都被他收入耳中了。 “可以走了吗？他们应该都在等我们。” 林应琛点点头跟上走在前面的魏祈。而莉莉丝和谢栗走在前头开始新一轮唠嗑。 正当林应琛要理清思绪的时候，他听见身边的人低低说了一句，“就这么相信我吗？” 林应琛没答话只是看着他，那人原本因起床气的烦躁早已消失，一双眸子宛如黑洞，让人看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在这里每个人可都背负罪名。罪大恶极之人遍地都是，你不怕我也是吗？”魏祈明明是笑着的，可却偏偏让林应琛觉得一股寒意窜上了脊背。 “那你是吗？”林应琛轻声问道。 “你觉得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魏祈扭头不再看他，修长的手指不断绕红色的剑蕙。 “我觉得不是。” 魏祈轻笑一声，惹得前面正在聊天的莉莉丝和谢栗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们。 等到他们又转头回去，魏祈道，“那我就不是。” 林应琛不知为什么，原本面无表情的的脸也染上了点点笑意。他走过楼梯间，透过五颜六色的玻璃看见天空中孤独的飞鸟，放置人骨的圆盘和森林边缘两道突然出现的高瘦黑影，又好像可以看到别的东西。 他想，谁不是背负罪名活着的呢？ 在林应琛等人抵达之前，已经有几个人在宴客厅等着。 等到他们一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们都纷纷站起来，拿起各自的武器做出一副防御的样子。 谢栗站在两方人队伍中间充当调和剂，“兄弟别紧张，我们是一伙的。况且现在天亮了，那些鬼不敢做什么。” 在谢栗的说话间，林应琛粗略地扫了一眼对方，竟然发现了几个熟面孔。 对方只有四个人，其中有一男一女不认识，另外两个正是给大家传递错误讯息的余思里和开局前帮余思理救场的那个矮壮男人。 那个矮壮的男人看见谢栗的娃娃脸放心了不少，又看见他背后的魏祈等人就直接彻底放心了。 矮壮男人走上前一步，“看见是你们我就放心了。我是李应。”语毕，他便转身介绍其他人，“这位你们见过，余思里。” 李应又指了陌生的一男一女，“杨柏繁和秦筝，都是新手。” 余思理看见魏祈显然有些尴尬，但还是抿起嘴朝他们笑了一下。另外的两人可能是被昨天晚上单方面的屠杀吓愣了，有些慌乱地朝他们点点头便不再做任何言语。 “就，只剩下这些人了吗？”谢栗有些难以启齿。林应琛表面上虽毫无波澜但实际内心已经掀起狂风骤雨。 李应点了点头，叹息道，“昨天大多都是新手，所以……” 一个晚上，由原本的十六人直线骤降为八人，可想而知，那种境况是多么的惨烈。 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凝重，对面的那个女孩子甚至开始哭起来。 “与其在这里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悲伤，倒不如收拾收拾情绪想想怎么活下去吧。”莉莉丝打破这一刻的，姣沉重好的面容不再有刚刚和谢栗打闹的调侃之色。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你难道不会——”对方那个名叫秦筝的女孩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难过有用吗？况且他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莉莉丝踏前一步，“难道你觉得这个游戏会因为你无用的圣女心给你一条活路？” “要么死要么从这里出去。” 谢栗这一次没有再上去当和事佬，他自己很十分清楚，这场游戏从开始就步步维艰，而这种游戏不需要弱者更不需要同情。 良久，李应才干咳了一声，“这样干坐着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倒不如我们交流一下双方获得的信息？” 见魏祈等人没有反应便咬牙接着说道，“昨天我们看见你们去了二楼和三楼就想说去四楼收集信息。结果这里没有四楼。” “等我们爬上去只看见一个带锁的阁楼，正想要去找钥匙开门进去就出现了一只女鬼。我们被追杀了很久，到最后只能找个地方躲着，连钥匙也没找到。” 林应琛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整座城堡的平面图，看了一眼一副“我很困，别烦我”表情的魏祈果断看向莉莉丝，“莉莉丝，昨天你们在三楼的时候有看见小孩住的房间或是玩具房之类的吗？” 莉莉丝摇头，“三楼只有主卧和放置珍藏品的房间。” “娃娃就是我们在放置珍藏品的地方找到的。但是很奇怪，明明有很多贵重的奢侈品，可偏偏是那五只洋娃娃摆在正中央。” 主卧就是自己的刚醒来时待的房间。 二楼自己逃亡过程也大致扫了几眼，仅有的三间房间中两间是仆人住宿的屋子，还有一件就是洗衣房。 “二楼除了仆人房和洗衣房也没有其他房间了。”谢栗补充道。林应琛挑挑眉，看向了谢栗。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柏繁突然插话，“游戏一开局的时候就有个小女孩说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去睡觉，可是这座城堡根本就没有地方让她睡觉吧……” “除非她的爸爸妈妈是这里的仆人，但这显然不可能，暂且不说这里主人允不允许她的存在，看她那时穿的丝绸睡衣就可以知道她肯定不是仆人之子。”原本不加入讨论的余思理看见魏祈在闭目休息就没那么心虚，接着说，“那么目前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就住在阁楼里。”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钥匙把它给开了！”李应喜出望外道，他身后的几个人纷纷应和。 林应琛没有理他们，只是关注着闭目休息的魏祈，想从他那里看出点什么。 林应琛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把这种感觉归为对上位者的敬佩，对旗鼓相当的对手的兴趣。 只见魏祈身子忽然僵了一下，随即站好睁开眼，与林应琛的目光正对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讲给林应琛听，“小心点，他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童稚的声音就在楼梯那里响起，“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原本吵闹地讨论声停了下来，林应琛看见谢栗的脖子以僵硬的弧度转了过去。 小萝莉身后拖着四只洋娃娃，比昨天少了一只，身上穿的衣服也比昨天更加华丽繁杂，像是为了什么而刻意盛装打扮了。 “为什么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呢？”小萝莉歪着脑袋，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过也好。希望你们在玩游戏的时候也能这么安静。” 她踮起脚，看了一眼座钟，开心地拍手道，“时间到了。我们快去玩游戏吧！“ 第6章 笼中鸟6 在场的人依旧一个都没有搭话。 小萝莉也不在意，小手拉着裙摆走到众人面前，展开一个甜甜的笑，“走吧。爸爸妈妈在等着呢。”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林应琛他们的神经开始绷紧。 小萝莉看见他们都没有走出城堡终于不笑了，“再不出来怪物就快到了。” “你们是想死还是玩游戏？” 李应他们一听这句话也只能抿嘴跟上。 林应琛和魏祈走在队伍的最后。谢栗悄咪咪看了一眼前面有一段距离的李应，从莉莉丝身边往后退了几步，边走边悄声询问林应琛，“琛哥，你觉得那个李应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林应琛瞥了他一眼，点点头，“那个李应人应该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凶悍，反之，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谢栗想起余思理陷入尴尬境况的时候是李应救的场，便点点头赞同林应琛的观点。 “所以在这种局面下，除非他也不想活，否则不会跟我们说假话。” 谢栗明白林应琛的疑似，心里默默在李应那里画了一个勾，“那我们待会游戏结束了是不是就要去找钥匙开阁楼？“ 谢栗说完就发现林应琛转头看着他，那张精致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什么傻子一样。 不止林应琛，连魏祈和莉莉丝都看向他，眼神和林应琛的一样。 “我觉得不需要找钥匙应该也能开。”林应琛道，“算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莉莉丝摇摇头重新看向前方，嘴巴动了一下，林应琛没听清她在讲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顾皎之……养了一个**……” 谢栗又走回莉莉丝身边，莉莉丝嫌弃道，“你离我远点。智障也是会传染的。” “……” 谢栗：我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针对我？ 顾皎之是谁？林应琛看着前方瘦瘦弱弱的谢栗若有所思。 …… “到了。” 小女孩站到圆台中央，转身朝城堡鞠了一躬。 林应琛顺着她鞠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二楼的露天阳台，有两道黑影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着他们。 林应琛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二楼的露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要说。”魏祈没有看他，而是看向阳台。 林应琛：“我没有要说。”对于这里的人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所以对于一些东西他还是选择有所保留。 只不过—— “你也看得到？“ 魏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桃花眼里似乎有流光晃动，雾气也无法阻挡那其中的光彩，“当然看不到。” “只是你太容易被看懂。” 林应琛没有再理他，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他听到有人说自己容易被看透。 魏祈见他不说话了，便也把注意力放到小萝莉身上。 小萝莉已经鞠躬完，似乎嫌自己不够高她便吃力地爬上高台面向众人，“现在我宣布游戏规则！” “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全都绕圆台围成圆！” 小女孩似乎对自己这种掌握全局的感觉很满意，嘴角裂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森白的牙齿在微弱的日光下显得更加尖锐可怕。 “现在，我要选出一只‘鬼’。”说完她便跳下高台，缓缓绕着所有人走了一圈。 走到林应琛身后正想要开口时，旁边的魏祈握紧了剑鞘，剑鞘和剑柄碰撞发出“咔哒”响亮的一声。 小萝莉：“……” 小萝莉看了一眼林应琛，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低垂的眼蕴含了未知的情绪，独独没有畏惧。 小萝莉：都不是什么好货。还是换一个吧…… 原本停下来的脚步继续向前，停在了瑟瑟发抖的秦筝背后，推了她一把，“就你了！” 秦筝站在圆盘中央像是打开了泪腺的开关，一边拼命掉眼泪一边朝他们吼，“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快点救我啊！你们怎么都——” “能不能闭嘴？吵死了。”莉莉丝翻了一个白眼，“游戏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是当‘鬼’的你危险，还是我们危险？” 魏祈不紧不慢接话，“你再吵，这小姑娘万一不开心直接让你出局呢。” 停顿了一下，他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看向一脸笑容的小萝莉，“她看上去好像早饭还没吃的样子。” 秦筝立马收声，连流眼泪的速度都减慢了。 静静看着这一切的众人：…… “当鬼的人蒙上黑布，所有人绕着他转，等音乐停下后，请鬼猜你背后的人是谁。” “猜对了，那个人就留下陪我一起玩。” “猜错了，那个人存活。‘鬼’等待下一局游戏。“ 秦筝闻言脸上露出喜色，这样看来这场游戏对自己只有利没有弊。 “但是，一旦‘鬼’猜错了两次，那么我就以不遵守游戏的名义，杀了他。” 小萝莉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道，“那么现在，游戏开始吧。” 秦筝颤颤巍巍拿起黑布系好在自己眼前，她的身子忽然一僵，但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林应琛一直观察着她，自然将这短暂的变化收入眼帘。 是丝绸制的黑布太凉刺激到她的感官，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呢？ 熟悉的音乐响起，一时间只有大家走路时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 “笼中鸟，围起来，围起来，笼中的鸟儿何时才会飞出来，快天亮的夜晚，白鹤和乌龟滑倒了，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童谣戛然而止，大家立马停下脚步——在秦筝背后的正是魏祈。 魏祈依旧是懒懒的样子，一副没有上心的样子，好像秦筝压根不会猜到自己的样子。 相比魏祈，站在林应琛对面的余思理倒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都可以看到爆出的青筋。 半晌，只听见秦筝微白的唇吐出两个字—— “李应。” 小萝莉一副失望的样子，抬头看向城堡，林应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早已没有什么黑影。 小萝莉扭头，一副愠怒的样子，“游戏结束。没有人要留下来陪我！” 说完她就跳下高台，走过正在擦冷汗的秦筝身边，“第一次。” 秦筝原本有些红润的脸色又立马变的苍白，唇瓣上下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了。 等缓了好一阵，李应才从草地上爬起来，“趁现在还没到晚上，我们要不去找找阁楼的钥匙？” 余思理点点头站起来，杨柏繁扶着秦筝从地上也站了起来。 魏祈屁股都没挪一下，眼睛都没抬一下，“我被吓到了，我还要在这里缓缓。你们先去吧。” 莉莉丝和谢栗都已经别过脸，玩着草地上仅有的几朵野花，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林应琛看着魏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李应等人看见魏祈这样心里有所不爽但不能也不敢说什么，“那我们就先去看看。” 等他们走了没多久，林应琛看见魏祈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仔仔细细拍了自己身上的草屑后，问他，“走不走？” 林应琛看清了魏祈的本性后也懒得再装表面上那副温柔稳重的样子，难得孩子气地模仿魏祈的语气和样子—— 他斜斜地挑起眼梢，一副慵懒疲倦的样子，“干什么去？” 魏祈看着他那张线条姣好的脸模仿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但表面又不显，“草太扎屁股，换个地方睡。” 林应琛：…… “骗你的。”魏祈挑着好看的剑眉，欣赏着林应琛脸上对自己的无语，“开锁去。” 一直默默看着不说话的谢栗道，“祈哥，你有钥匙？” 莉莉丝：…… 这下连莉莉丝都不想说话了，跟在已经转身离开的魏祈和林应琛身后狠狠骂了一句，“妈的，二傻子。” 谢琛：？？？ 一伙人直抵四楼的阁楼，就在谢栗想接着自己的问题时，却被莉莉丝一把捂住嘴，“求你了，收声。你再这样，我就要去找顾皎之加价了。” 林应琛又一次听到“顾皎之”的名字，转头看了一眼说不了话的谢栗。 心虚的谢栗被他这样一看立马不动了，脸部肌肉动了一下，做到一半的假笑在莉莉丝死捂住他的手中作罢。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待林应琛转头时阁楼的门锁已经被黑色的剑身切成两半。魏祈面无表情地收回剑，率先拔下了锁推门而入。 莉莉丝朝如梦初醒的谢栗道，“我们没有钥匙，但有魏希啊。” “你能活到今天真是难为了顾皎之了。” “谁要他管？”走在前面的林应琛听见谢栗小小声地说，语气有不满，甚至还有一点点委屈，“他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你真是——”莉莉丝话卡到一半，最后只能叹息一句，“走吧。我们快点结束这个游戏，顾皎之估计要等急了。 “过来看一下。”没等林应琛听完谢栗的墙角，前面的魏祈就在叫他了。 魏祈连抬头都没有，靠在桌边翻看着发黄的纸张，阳光穿过唯一的窗落到他的脸颊上，把脸上的绒毛都照的清清楚楚—— 魏祈好像跟这里格格不入，林应琛想，就好像他一直都应该是站在阳光下的，而不是处于这个阴暗的游戏里。 “想什么呢？”魏祈递过来一叠纸，趁机调侃了他几句，“看我看傻了？” 林应琛：他活该在玩这个游戏：） 第7章 笼中鸟7 小阁楼十分狭小，里面仅仅容纳了一套木桌椅和小床就已经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 魏祈挺拔的身姿在这个地方更是难以伸展，林应琛看见他垂着头避免装上天花板的样子觉得可怜也懒得回话反击他，转而收敛心神专心看着手上的纸张—— “9.11 我已经无能为力。先生夫人似乎正在失去理智，我该如何去制止这一切。“ “9.15 小姐少爷们终于逃走了！愿神保佑他们没有被抓住带回来……“ “9.25 四小姐向我求助，可是身为家仆的我怎么能够帮他们呢……愿神怜悯。快点结束这一切。“ “10.30 一切都结束了。先生和夫人都住在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我也该走了。” …… 日记像是被人破坏过，留在林应琛手上的纸张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这些只言片语。 林应琛看向魏祈手中的纸张，只有一副画和一张地图,,画上画的是一片森林，而地图则是这座城堡的平面图。 魏祈拿起这两样东西走下楼，随意推开一扇房门，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将画举在半空。 紧随其后的林应琛道，“画上画的就是外面的那片森林。” 从看到这幅画第一眼，林应琛就认出来了，因为不管是画中还是外面，在斜角的某棵树上都捆了红色的布条。 “夫人和先生都住在他们最喜欢的地方。”林应琛重复刚才看到的那句话，“这里的主人会不会就在森林？” “可是说不通啊，”谢栗说道，“小萝莉开局的时候说这场游戏是要给他爸爸妈妈看的，况且刚才玩游戏的时候小萝莉不是向城堡鞠躬了吗？再说，如果主人返回森林应该也会和我们两方人碰上才对……” “你确实说的挺对，但是你怎么敢保证我们没有和他们都碰上呢？”莉莉丝回他的话，“除了我们，这里没有活人。” “所谓的住，怕只是葬在那里罢了。” 林应琛看着那片繁密的森林，心里有什么正在渐渐清晰低喃，“就像是一种监禁。” 一旁的魏祈看了一眼他，倚着墙壁，恢复往常那副事事都不上心的样子，不再言语。 林应琛的反应和适应的能力无一不让人惊艳，好像他就是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林应琛转身面向莉莉丝和谢栗道，“从开局开始，我就从三楼主卧的房间看见外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圆盘那里。” “再后来，小萝莉出现。紧接着就是晚上我们经历逃杀的时候又遇到两个女鬼，在洗衣房里我和谢栗遇上了一个小男孩。” “所以不排除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两个小孩是他们其中之二的可能，我们目前面对的是四只鬼。” 林应琛冷静地分析到，“但是他们似乎起了内讧。” “一方是迫切地想杀了我们。另一方则是保住我们而且给我提供了线索。” 他拿过城堡的平面图，指到昨天照片的地方，“他给我指了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连魏祈在内的人都围了过来。 谢栗盯着平面图紧皱着眉头，“不是我说，你们没感觉这照片挂的地方怪怪的吗？” 林应琛仔细看了几眼忽然朝楼下冲去，魏祈紧随其后，谢栗也随便卷了一下图纸跟着往下跑。 等到他气喘吁吁到达林应琛那里的时候，他看见林应琛伸出手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墙壁，“咚咚咚”。 林应琛看向他们，“里面是空心的。” 谢栗再看一眼平面图这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觉得违和—— 把三楼的平面图放置在二楼的上，主卧对照下去的地方本应该是仆人房，可这仆人房却奇怪地缩小了二分之一，有一块留白了。 那怕再不标准的平面图，也不会如此突兀地留白。 “那我们要进去吗？这里都被封死了，进不去吧……”谢栗小声地问，其实他还是有一点害怕的，毕竟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谁又清楚呢？ 下一秒，他更害怕的事发生了。 墙壁里忽然传来了叩墙的声音，“咚咚咚。” 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在此刻安静的走廊却异常响亮。 “咚咚咚”“咚咚！”…… 节奏一下比一下快，力度一下比一下大，像是里面的东西快要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们听到了哭喊声。 魏祈似乎对这种哭喊的声音极为烦恼，他用力锤了一下墙壁，“再吵不放你们出来。” 里面捶墙的声音逐渐消失，似乎墙里的声音只是他们在做梦。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了小萝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小萝莉难得地没有端着吓人成分更重的笑容，而是怒瞪着他们，小手握着裙子，很生气的样子。 “我们在参观。”魏祈走上前一步，“怎么？不行吗？我们可是你们尊贵的客人。“ “这里不能参观。你们去其他地方吧。“小萝莉硬邦邦地说，对魏祈无可奈何的样子。 魏祈正好也不想再做纠缠也就转身离开，林应琛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萝莉伸出手想要抚摸放照片的墙，但又停在半空中不敢往前动作，最后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后退了几步。 傍晚，宴客厅。 林应琛一行人离开二楼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了。 谢栗忽然道，“你们不饿吗……” 林应琛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天半没有吃饭了，活下去的欲望让他暂且忘记空腹感。 莉莉丝翻了一个白眼，手掌划过腰间掏出了一个面包，“吃吧。不然到时候顾皎之又找理由想压价。“ “放心。我不会给他机会的。”谢栗一边吃着小面包一边含糊不清道。 林应琛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谢栗，移开目光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前的桌子就放着一块小面包。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放的。 他看向靠着椅背闭目休息的魏祈，“我不饿。” 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话的信服力，他又道，“真的。” 魏祈连睁眼都懒，表面上没有露出笑意，但是语气尽是调笑，“对，你不饿。是我觉得你饿了。” 还没等林应琛还嘴，楼梯就冲下来一个人，“楼上的阁楼开了！” 谢栗，莉莉丝，林应琛：…… “不知道为什么，楼上阁楼的锁被砍断了。” “李哥，”谢栗有些于心不忍，“那个锁，刚被祈哥砍断的。” 李应：…… “所以阁楼我们也去过了。” 从楼上赶下来的其他人：…… 李应憨憨地摸着后脑勺，原本的凶狠被几分傻气冲淡了不少，“这样啊。也没事。那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谢栗道，“这倒没有……” “找到了安全屋的下落。”魏祈开口道，这下子大家的目光全都汇集到他身上。 在“罪”世界里，老玩家都会通过交流中心和各位前辈的提醒下得知，每个副本几乎都会存在安全屋和存档处。 所谓安全屋就是免除伤害的地方，而存档处则是玩家可以获得重生机会的地方。 两者效力都很强，但都很难找到。所以大家都将这两样东西视为不存在。 所以当魏祈说出存在安全屋并且知道它的位置时，除了身为新手的林应琛和秦筝，内心的震撼都是非常大的。 李应一伙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走下楼激动道，“真的吗？” 魏祈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朝楼上走去，一大群人紧随其后。 林应琛也站起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面包，迟疑了一会儿，抄起来放在卫衣的插兜里。 就当帮他保管。 果如林应琛所料，魏祈将李应带到那面有照片的墙那里。 魏祈指着墙道，“就在这里。” “你是在开什么玩笑？”余思理再也无法隐藏自己对魏祈的不满。 第一又怎么样？从昨天到现在，他的表现就不像第一。说不定这个积分是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才有的。 余思理显然对魏祈昨天晚上给自己难堪依旧耿耿于怀。 “不信？”魏祈笑了，“行。” “那我砸开给你看。”说完就随手从旁边的地上抄起一把不知道被谁丢在这里的斧头作势要砸。 李应急忙拦住他。 开什么玩笑。如果里面真的是安全屋，就这样被他随随便便砸了，还能有效吗？ 能不能熬过今晚，都得看这个安全屋了。 魏祈看着面前拦住自己的人，“别拦啊。不是想看吗？我帮你们。” 他把李应往旁边一挡，顺势提了提自己衬衫的袖子，一副要出手的样子。 “我知道安全屋的另一个入口可能在哪里。”一直默不出声的林应琛抢过魏祈的斧头，看了他一眼就朝三楼走去。 魏祈摸摸鼻尖，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三楼的主卧里看着林应琛和魏祈将正中央的大床挪开，又看着林应琛站在床头的大幅画像拿着斧头跃跃欲试。 那副画像和刚刚走廊上的夫妻是一样的，只是姿势略微有些不同，那抹夸张的笑还是一样瘆人。 谢栗站在角落里却感觉那夫妻似乎一直在盯着他，他换了一个位置，还是有这种感觉。最后无可奈何，只能跑去莉莉丝旁边呆着，代价事被莉莉丝嘲笑了很久。 正当林应琛要砍下去的时候却被魏祈一把拦住，“算了，你还是呆在旁边吧。” “你不适合当个输出。我来，比较快。”魏祈再次成了斧头的主人，把他推向莉莉丝。 莉莉丝看着一脸阴沉不再温和模样的林应琛笑道，“祈哥很欠揍对吧？” “其实他只是看你脸色不好想帮你，却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有时候我都觉得这样的我不配和他一起组队。”莉莉丝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落寞。 林应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那人凌厉的身影，良久道，“不是的。” “你们都很好。” 莉莉丝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了一个笑，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虎牙，“谢谢你。” “说什么呢？”魏祈走过来，放下了衬衫的袖子，“这么开心？说给祈哥听听？” 林应琛懒得理他，看向他身后—— “原本的画像只剩下浮雕画框，画被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取代。 那条路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林应琛耳边仿佛又传来那个男孩子如泣如怨的声音，“请救救我们。“ 第8章 笼中鸟8 入口处连接的是一个爬梯，如果要进去一探究竟，只能顺着爬梯往下爬。 下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林应琛怕的东西少的可怜，连鬼都不怕，可偏偏怕黑。 只听“咔嚓”一声，魏祈的手中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打火机，“走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还是看不见路的尽头，就在这时，楼下的座钟敲了整整十下，已是十点。 李应他们满脸菜色，顶着满头虚汗向来时的路看去—— 只有阴风阵阵，没有半点人影。 李应原本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下一刻尖叫声撕破了空气，捶墙声再一次响起，“出来！你们给我出来！“ 正是小萝莉。 魏祈扣了扣墙淡淡道，“乖孩子就该听爸爸妈妈的话。你难道不想当个乖孩子了吗？”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小萝莉又声嘶力竭地叫，“出来！出来！” 魏祈懒得和她接着扯下去，“我不。” 说完直接就走了，对小萝莉的发狂充耳不闻。 原本还有点胆战心惊的其他人也在这场短暂的交流中平复好了心情，继续向前走。 相比祈哥，这些鬼的段位真的还不够看。 终于，他们到达了尽头。 尽头是一间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房间。林应琛推开老旧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四张铺在地板上的床垫，小小的床垫凑在一起，最角落却空了一大块。 床垫上都是丝绸制的棉被看上去柔软又舒适，和这件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 “太好了！外面那些东西进不来，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李应开心地说，身子往后一倒就要躺上去。 林应琛眼疾手快抓住他把他旁边一甩，“床上，有东西。” 魏祈上前一步把被子全都掀开，只见四张床上都摆着不同地洋娃娃，在掀开被子地一瞬间，原本紧闭的双眼就猛地睁开死死盯着他们。 “这些娃娃……“谢栗狂拽莉莉丝的袖子。莉莉丝顾不上拉他，看向魏祈，”祈哥，这和我们昨天……“ “是一样的。“魏祈难得皱着眉头。 本该在珍藏室的洋娃娃像是自己跑到这里来一样。 前有狼后有虎。李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余思理已经在心里默默骂了魏祈一百遍。 “还不出来吗？”林应琛向后转看向了黑沉沉的来路，浅淡的眼瞳漫上了一股戾气，“煞费苦心地把我们引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小，少，爷。”林应琛看着慢慢露出身形的人一字一顿说道。 来人正是昨天的小男孩。 他走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床垫上重新为洋娃娃们盖上被子，才看向他们，“只是为了给你们讲个故事而已。” 夜深，密室。 小男孩也早已不知所踪。 众人坐在地板上，姿势各样地休息。空气中有一股异样的气氛，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谢栗咳了一声，像是为了缓解气氛，朝旁边的李应问道，“李哥，你是干什么的呢？” 李应原本凶狠的眉目染上了暖意，“我是我们区儿童援助的负责人，就是帮小朋友的那种组织。” “看不出来啊。”谢栗调侃。 “是吧。周围人都说我长得凶，不适合干这行。”李应笑着，“我觉得这样刚刚好，那样子那些拿孩子出气的畜生看到我也不敢随便动手。” “你呢，余哥？是外科医生吗？” 余思理听完故事就一直冒冷汗到现在，像是被吓傻了的样子，等谢栗喊了好几声才转头应道，“啊？” “我问你是什么科的医生？” “儿童医生。” 谢栗笑开了，“也是。余哥看着就像有孩子的样子。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不说话的林应琛看了谢栗一眼。 “是有过一个。”余思理闭上了眼，“后来走了。” 谢栗知道自己提到了不该说的话，悻悻转头靠在墙上装死。 没了人在耳边讲话，大家疲倦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进入了睡梦中。 原本睡得最熟的李应睁开眼，眼睛里面都是冷光，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泛红才收起来，重新闭上眼。 良久空气里传来一声喃喃，“对不起。” 天大亮，楼下的座钟敲了六下，墙外走动的声音再一次消失了。 林应琛一夜无眠。魏祈怀里抱着剑坐在旁边假寐。 “我曾经听过一个作者的理论。”林应琛说道，“在众多关押者中间总会分化不同的角色，求饶也好，挣扎逃脱也好。” “来去都是‘人性’二字，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魏祈过了一会儿才说，“不仅仅是人性，更是选择。“ 林应琛愣了，魏祈也从地上站起来，“我们该下去玩游戏了。“ “最后一场。” 林应琛看着前面意气风发的人影一时无言。 谢栗轻碰了一下林应琛，“琛哥，我们该走了。” 自从昨晚听完那个故事，大家的情绪都异样沉重。 大家自发地走到圆盘，乖巧得跟昨天判若两人。 小萝莉也不再像昨天那样夸张地笑，只是冷冷看着他们，最后对路过的秦筝说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秦筝垂在身侧的手一直抖，匆匆走到圆盘中央带上黑布。 小萝莉照样朝城堡鞠躬行礼，最后站在一边没有什么表情，“现在，游戏开始。” 一曲歌谣结束，站在秦筝背后的正是余思理。余思理面如白纸，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猜一猜呀？”小萝莉走近她，“时间要到了哦。你想要留下来陪我吗？” 秦筝浑身上下都开始抖，晶莹的泪珠浸湿了丝绸，看上去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快说！你的背后到底是谁！” “我的背后是——”秦筝一副自暴自弃的表情，“是你！” 说完就扯掉黑布捂住脸蹲了下来，“杀了我吧！” 她抬起脸朝一脸错愕的小萝莉道，“你杀了我啊！” 小萝莉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连连后退，“不该是这样的……” 林应琛看着秦筝崩溃大哭的样子和小萝莉的无措，发现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想。 一个人的选择，改变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好，好！”小萝莉抄起了一旁的斧头缓缓走上前，“不把握机会的人都该死！去死吧！” “铛——”是刀刃碰撞的声音。 原本站在林应琛旁边的魏祈已经跑到秦筝面前，拔出剑挡住了劈下来的一斧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第一次出现冷芒—— “那把握机会的你就不该死吗？”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该死！”小萝莉彻底发狂了，双目的瞳孔全都消失了变成眼白，“我只是听爸爸妈妈的话。这样做我就能得到好看的裙子，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懂！”她发疯般地乱砍。魏祈一边把秦筝推给了林应琛，一边挡着了小萝莉地进攻，“我确实不懂。” “我不懂你父母为什么把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关在密室里。” “不懂你为什么为了一件花裙子和与变态父母进餐而间接害死了你的兄弟姐妹。” 魏祈迅速后退了几步，看着冒着黑气的小萝莉，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剑。 “但是并不想搞懂。我只想要你想你说的那样遵守规矩。” 下一秒，一把刀插/进小萝莉的腹部，她看着染血的刀锋不可置信地向后看——是那个小男孩。 “哥哥？” “你输了，森娜。”小男孩拔出刀，看着小萝莉，“刚刚确实是你站在‘鬼’的背后。” 小萝莉这才想起刚刚催促秦筝时确实站在她身后，瞳孔萎缩，“不不不，爸爸，妈妈……” 她把手伸向城堡，林应琛看到二楼阳台的黑影掉头离开，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他重新转头看向小萝莉，鲜血流满了圆台染红了草坪，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自己这里——她在看自己背后的秦筝，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为什么……” “你给她的黑布是特殊的吧？”林应琛上前几步看着小萝莉，“她可以看见她背后的人，只要她想，在场的人都会死，对不对？”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和你当初的选择不一样？” “因为，”他蹲下直视现在一动不动的小萝莉，“有些人的选择只求问心无愧。” 哪怕再害怕，再想活下去的人任何选择的转变也只需要一瞬。 选择从来不算深思熟虑，只是霎那间的事，又关谁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林应琛转身离开，朝男孩子说道，“开始吧。” 小男孩俯身抱了抱小萝莉，在她前额落了一个吻，退开远点，脸上轻轻展开一个笑，却又流了满面泪水，“森娜，忍一忍。”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三道黑影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正是三只洋娃娃的放大版，也是之前追杀他们的恶鬼。 他们手握斧头，疯狂砍着圆盘中心的人儿。 森娜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仰头看向天空。在红色的眼前，天空飘过了几朵云。 难得的大晴天，好想和大家出去玩啊。 她缓缓闭上眼，想起了很久很久的以前。 第9章 笼中鸟9 格因雷伯爵年轻时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又在三十而立之际生育了长子，随后数年，伯爵夫人一共诞下二子三女，在旁人看来可谓是家庭美满。 可在管家和佣人的眼里看来却是一场慢慢发酵的灾难。 伯爵夫妻对自己的孩子严加看管，过分的时候甚至派人监视。最初孩子们都以为这是父母对自己的爱，可发展到后来，他们渐渐感到害怕和慌张。 最后的爆发是在一次宴会之后。宾客们对墙上他们各种合照奉承伯爵，伯爵面色不显宣告自己的孩子们将前往东方的名校进行为期多年的学习，可当夜却直接把他们赶进鲜为人知的密室里。 长子伊森对那个夜晚记忆犹新，不仅是对父亲眼里某种神色的畏惧，更有对母亲的寒心。 “母亲，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不是很乖的吗？”伊森趴在母亲的腿上，抬头却被母亲的眼神吓到。 “亲爱的伊森，我的宝贝，这是为了保护你们不受到别人的伤害啊。这是我们对你的爱，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少年的伊森感受不到任何爱意，却第一次有了逃离的欲望。他重新将头埋回母亲的怀里，眼角的余光扫过已经入睡的弟弟妹妹们，眼角滑出一滴泪水。 没有人阻扰这场闹剧，佣人们对此选择熟视无睹，父亲母亲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像只受惊的鸟日夜窝在哥哥身边，春去冬来，无数个年头已过，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已经失去联系很久，偶尔听到鸟叫声对他们都是一种惊喜。 伊森很难过，他恨自己太过于无力，以至于除了一句，“别怕，哥哥陪你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馈赠。 在不知白昼黑夜的密室里他会给弟弟妹妹讲从未见过的雪花，太阳，芳草香味，将一切未曾见过的美景全都变成世间最美好的词语一一道给他们听。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去看看呢？”第二个孩子莉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道。饶是平时稳重安静的她也对外面充满了神圣的向往。 “很快就可以了。”伊森翻身抱住莉亚，像在给她力量，也在给自己力量。 伊森真正想逃出去是在一个月后。 那一天他找不到自己的三弟莱尔，担心得不得了。等到晚上才看见怒气冲冲的父亲拽着莱尔进来。莱尔被狠狠甩在地上，伊森的目光捕捉到了莱尔手上的伤痕，“父亲？！” 伯爵生气地大吼，“你们怎么可以擅自跑出去？我的话都是命令，你们是我生下来的，都应该给我乖乖听话！” “我赠与你们生命，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圣人吗！？” 伊森护住身后的弟弟妹妹们，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他的言辞满是不解。 “哥哥，我疼……”莱尔哼哼道。 伊森默然，眼里都是晶莹的泪花，抱住这具小小的身体，“别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伊森转头看向背后缩在角落里的弟弟妹妹暗自下了一个决定，“哥哥，很快就带你们去看春天的花。相信哥哥。” 然而，这份持续的信任却在他们出逃被抓回后消失殆尽。 他们都死在了冬天，春天的花也没有再看到。 所有人都认为是留下来的四妹告密的。 伊森看着自己保护的弟弟妹妹在父母的游戏下狼狈地死去，那时已失去双目的他抱着自己的父母的腿哭泣求饶，却迎来了一句，“这样的话，你们就会一直乖乖呆在我们身边了”。 最后他也死在了斧头之下。 鲜血染红了主卧的半边窗帘，床头的画像静静看着他，像是看一场笑话。 森娜是唯独没有跟他们逃跑的孩子。 她认为这样被按上“爱”的囚禁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是欣然接受甚至接受父母无理的要求，牺牲自由去换取裙子和美味的晚餐。 饱含怨气的孩子们死去化成恶鬼，血洗了城堡，杀害了父母，森娜和那些选择沉默的佣人。 这是杀戮也是泄愤。 森娜终于闭上双眼，嘴角裂开了一个浅浅的笑—— 其实，在他们出逃的那一天她正在享受来之不易的散步时间，她明明看见了他们逃离的背影，可是却支走了佣人，放他们离开。 谁说，她做出的选择求的不是问心无愧呢？ …… 林应琛静静看着圆盘上已经支离破碎的肢体，问站在身边的小男孩，“你父母死后的尸体是被你带到森林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应该恨透了他们吗？” 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留在最喜欢的森林里呢？ 小男孩笑而不语，只道，“谢谢你。” “游戏结束。请玩家——”半空中传来林应琛开局时听到的金属机械音，“咦？” 小男孩消失在空气里，林应琛看见他指着自己的背后，无声地说道，“还没有结束。” “扑哧——” 是利刃扎进身体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惊呼和女人的尖叫。 林应琛突然想起魏祈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身负罪恶。” 像是慢镜头一样，他缓缓转身过去，却看见余思理捂住自己的胸口向后倒去，李应拿着一把沾着鲜血的刀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杨柏繁率先有反应，他脱下自己的衣物死死捂住余思理不断冒血的伤口，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余思理像条濒临死亡的鱼，不断地喘着粗气。 李应如释重负一般地跪在地上，握刀的手抖得厉害却没松开。 半晌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余思理和一个孩子。余思理看到照片后疯狂地抽搐着，“你！你……” “还记得吧？这是你的儿子。但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吧？” “我，我见过他一面，在我还是你们区的儿童援助者的时候。就在街角的便利店，他跪着求我救他。”李应像一个机器人毫无情绪地说着，脸上都是泪水，“那时候你来了，你抱着他跟我说小孩子开玩笑就走了。可我还是不放心，我去问了其他人，他们都说¬——” “他们都说，余先生是个好医生，大好人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可就在我调职后的一个月，就在我下班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死在我面前！” “大卡车就在我面前把他撞飞，我冲过去抱着他，他死死抓着我，跟我说他不想死，他不想被关起来，他……没有妈妈也不想再要爸爸了。” 莉莉丝转过了头，眼眶微红，魏祈依旧站在原地，手死死握住魏希，像是抑制着什么。 “你猜，”李应边笑边哭地往前一步拽住了余思理的衣领，“你猜我后来去找孩子的妈妈，她跟我说了什么？” “她说你就是个囚禁孩子的占有欲变态。她跪在我面前跟我说她没办法，她想救孩子但也害怕你。” “我们的好医生大好人，怎么会被人害怕呢？” “可我看见你如何周旋警察，无罪释放又心安理得地回归生活，我真的！真的！太不甘心了！” “我太不甘心了！”他狠狠捶着地，手指的关节都开始泛红，“幸好，我在这里遇见了你。我想，如果正义都无法战胜你，那我犯罪也没关系，只要把你杀了，我坐牢都无所谓。” 捂住伤口的杨柏繁慢慢松开了手，余思理看着他拼命摇头，眼里是对活下来的欲望。 “咳……你们怎么不拦着他？他要杀我啊！？你们快拦着他……”余思理环顾四周，最后抓住杨柏繁的衣袖，“我不想死，柏繁，救救我，我不想死……” 林应琛看着余思理的丑态，刚刚李应的话撞击着他的心，他感觉无尽的凉意从脚底一直窜上来。 他看见李应重新握紧了手上的刀，默默转过了头。 李应贴近快要疯魔的余思理颤抖地说道，“他当初也是这样求我的，可最后还是死在了我怀里。” “你什么都不懂！那是我对他的爱——” “扑哧——”李应一刀**他的喉咙，空气里少了一个人的呼吸。 用爱的名义标榜自己肆意的行为，就可以减少伤害吗？ 又是馈赠还是索取呢？ 林应琛想不明白。 李应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表情迷茫。 一阵微风拂过，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李应张开的手掌心，柔软的触感将他带回了那个车祸的傍晚，他不知所措地抱着孩子手里捏着渐渐冰冷地小手，告诉他，“别怕。叔叔会一直陪着你。” 放下了最后一声喘息，他听见那个孩子喃喃，“谢谢……叔叔。” 这一刻李应想起了很多，想起了从前当刑警时许下铲奸除恶的豪言，想起了自己孩子死于毒枭之手的绝望，想起了自己转行时的初心—— “要让所有孩子不会受到伤害，堂堂正正，快快乐乐地活在蓝天之下。” 可所有的恶意都将一切击毁了。 他的初心落空在那具小小的尸体之上，看着余思理无罪的时候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坚信的产生了怀疑。 “春天到了啊。”李应喃喃道。 林应琛瞳孔一缩，冲上去，“拦住他！” 可他还是迟了。 下一秒，李应脖子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撒了他一手，温热的触感让林应琛有一秒的错愕。 “李应！” “李哥！” 大家围在李应身边看着他的鲜血流失却无能为力。 李应把手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又缓缓垂下，“我来陪你们了……” 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却背离了自己的信仰，唯有一死才能让心有所平衡和安宁。 这样惨烈的收场又有多少呢？ 林应琛垂眸，看着了无气息的人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了一朵朵栀子花。 “死者所化之物，都是他们所渴望的。”魏祈淡淡道，便站起来看着他，“游戏结束了，走吧。” 果然，下一秒系统发出那种令人排斥的机械音，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林应琛竟然听出了一点笑意，“游戏结束。生存人数六人。” “相关数据已传输至玩家私人频道。” “预祝各位玩家再接再厉，早日赎罪。” 林应琛走向传输的光柱，路过余思理消失的地方，他看见了黑色的晶体。 “魏祈。”他喊住了往前走的男人，脚踩过黑色晶体，晶体直接化为粉末消散不见，“永远不会结束。” 魏祈难得愣了一下，边转身边举起手里的魏希挥了一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林应琛看着那消失在光柱的人影喃喃。 第10章 里世界 持续了大概五分钟的眩晕，林应琛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欢迎来到‘罪’的里世界。” “当前您的游戏次数为一，上场游戏等级A。” “请前往副本中心处理相关信息。” 林应琛走出传输的圆台，站了一会儿缓解身体的不适。 “琛哥？”林应琛听见前面有人在喊他，抬眼看去，“谢栗？” 谢栗跑过来，原本脸上的悲伤被喜悦冲淡了几分，“好巧啊。” 林应琛应了一声，看见原本站在谢栗旁边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白衬衫西裤的搭配，面容英俊，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林应琛挑挑眉，“那个人是？” 谢栗回头看了一眼，稍稍皱了一下眉头，“他啊，来接我的人。” 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林应琛鞠躬，“对不起琛哥，打副本的时候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新手。” 林应琛往旁边闪了一下，“不用这样。我早就猜到了，后来你和莉莉丝的对话的时候我从确定的。” “更何况，你当时不是救了我吗？” 谢栗直起身一脸错愕，随即又笑了，露出了可爱的虎牙，“原来你知道啊？” 林应琛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危险？” 谢栗踌躇了一会儿，正想要开口却被赶到的男人捂住了嘴。 那个男人淡淡看了一眼林应琛，转而垂头看谢栗，“不是让你别轻易跟别人说吗？” 谢栗瞪着他，眼里全是不满，想要从男人的束缚下逃出来但却有心无力。 “这位先生，你这样对他似乎不是很好。”林应琛抓住男人的手腕，他的身高眼前这个男人差不了多少,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路过的人回头看了几眼。 男人眯了眯眼，目光似乎透过镜片在打量林应琛，林应琛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着。 男人轻笑，手上的力气收了一些，谢栗趁势挣脱出来，骂道，“顾皎之，你混蛋！” “混蛋的我就不该花钱把你从那个破地方就出来。”男人转身走了几步，“三分钟。” 谢栗撇撇嘴在他后面做了一个鬼脸，“谁稀罕！” “两分钟。” 谢栗学莉莉丝翻了一个白眼才对林应琛开口道，“琛哥，你别跟他计较。” “在‘罪’里每个人都会被赠与一项能力或者一样东西。” “例如祈哥，他的长剑魏希就是系统送给他的，而我，”谢栗看了一下周围，才悄悄说了一句，“获得的是预言能力，” “道具在任何副本都没有使用限制，但是能力就有限制……” “时间到了。”顾皎之插兜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走吧。” “琛哥，一切小心。” 谢栗跑向顾皎之，下一秒手腕被顾皎之抓住，他想甩开却又被禁锢住，甩了好几次发现甩不开才不做挣扎。 林应琛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这才跟着地上闪着绿光的路标前往不远处的副本中心。 在不远的地方，魏祈早已披上斗篷躲在角落里静静看着他。一边的莉莉丝问道，“祈哥，不上去帮帮他吗？” “不用。”魏祈靠在墙边，“他不需要人帮。” “但是还是需要跟着。”魏祈看着跟在林应琛身后的几个人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况且，”魏祈私人通讯器闪了一下，他手指划过半空，出现了对话框—— “顾皎之：上次组队的事考虑得怎样？” 魏祈打了几个字，五指一收成拳收回对话框，“我还要上场一次英雄救美。” 莉莉丝：又开始了是吗？？？ 已经距离游戏中心得顾皎之收到了魏祈的信息，“可以。但我这里一共有三个人。” 顾皎之看着在一旁无聊地把玩着通讯器的谢栗，迟疑了一会儿，“……好。” 林应琛刚走了一会儿就知道背后有人跟着，但他没有露出慌张打草惊蛇，更没有认为自己有能力能够对付他们而正面对上他们。 他穿梭在汹涌的人海之中，面无表情地前往目的地。 副本中心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人都聚集在两个大光屏面前—— 一个上面写满了各类副本的名字及其相关信息。 还有一个上面是排行榜，分为三列，第一个是单人排行，榜首是熟人魏祈，和第二名的分数只差一个A。 林应琛怀着好奇心往下看了一眼第二名的名字——“司止。“ 再往右看去，是团队排名，第一名是“木久公会。” 会长——司止。 林应琛脑海里浮现副本里魏祈的各种骚话骚操作，想想也是，除了莉莉丝谁会跟他组队。 他摇摇头接着往右看，却实实在在地愣在了原地， “新手排行——第一名，林应琛，A级，第二名……” 旁边还贴着一张免冠照——照片里的林应琛直视前方，皮肤白皙，嘴角平直，眼睛被刘海遮住一点点，五官精致得让周遭一些人低低惊呼。 林应琛往后拉起卫衣的兜帽，宽大的兜帽投下一片阴影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进来游戏中心没多久为什么就有人跟着他。 “听说，这个叫林应琛的小子是继大魔头魏祈之后拿到首次副本A级的玩家。” “现在估计会有很多人找他吧……” “那不是废话吗？不仅各大公会，估计还有那些排行榜末等的人估计也会找他。” 林应琛悄悄退出了人群，前往服务台，“你好，请问这里可以办理新手登记吗？” 服务台只有一个人，那女子漠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应琛，“伸出您的左手。” 林应琛伸出手，下一秒手臂处一阵刺痛，他低头看了一眼，一个黑黑的菱形物体在他苍白的肌肉里闪着红光。 “私人通讯器已安装。请拿好道具腰带和住所钥匙离开。中心大门随时有免费巴士送您回去住所。” 林应琛点点头，跟着其他人的样子使用通讯器，“谢谢。” “林先生，”那个女子忽然说道，“万事小心。” 像是客套的祝福语，林应琛却听见了一丝颤抖。 林应琛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刚刚那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多谢。” 门口确实有免费的巴士，但巴士上没有几个人。 林应琛站在大门口，周遭的人来来往往。 外面正下着小雨，雨滴打在树叶上，打在屋檐上，溅了几滴在林应琛的鞋子上。雾气蒙蒙，好像看不见去处。 脚上忽然一紧，一个老头拽着他的裤脚低喃着什么。 林应琛没听清便蹲**，就听见后面有人在骂着什么，“这个老头怎么天天都呆在这里？烦都烦死了。” “NPC嘛，就算你天天打他，他还是照样待在那里。” “听起来你干过一样似的。” “这我倒没有。但里面那个女NPC知道吧，我扒过她衣服，啧，照样没反应——”说话的那个人忽然惨叫一声，“妈的，谁拿石头打我？！” 林应琛没回头，只是轻轻抬起脚挪开，轻声道，“离我远点。” 老人愣了一下，看着地上散落的碎石和一个小面包，又看看上了巴士的林应琛张开了嘴又关上。 正想要拿走小面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将它拿走，“一物换一物。” 魏祈放下了一个更大的面包，桃花眼弯弯，笑道，“谢谢。” 随后上了自己的私人座驾跟上前面的巴士，手里握着那个小面包，似乎上面还有上一个人留下来的温度。 他按下车窗，雨后淡淡的芳草香涌入鼻中，加紧了手里的力道，略长的发丝掩去了他眼里微闪的光芒，忽然轻笑一声—— 在这个垃圾世界，似乎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与此同时。 林应琛坐在巴士上有些烦恼。 他并不是烦恼身后不远位置跟综自己的几个人，而是在烦恼刚刚给出去的小面包。 这种小面包该去哪里才买得到呢？ 他呼出一口气，唉，说好的保管。 “千赢区已抵达。请乘客收好……” 林应琛拉紧自己的兜帽，走下了巴士。他看了一眼手上钥匙的木牌有些头疼，千赢区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但毕竟也是人口密度比较大的住宅区，在没有提示下找到自己的房子似乎也有一些难度。 林应琛一边留心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一边走在寥寥的街道上。雨后的大雾笼罩了整个区，给这里增添了不少颓废之气。使得这里看上去像是废弃的一样。 毫无目的地走了没有一会，就看见不远处有几道凝聚的暖光。 林应琛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原来那暖光是灯笼所致。 这处是一家小小的酒馆，门口的屋檐挂着红色的灯笼，木制的拉门，偏日式的装潢让人眼前一亮。 林应琛犹豫了一会儿，把鞋子脱下整整齐齐摆在门口，走进了对他来说略小的室内。 “谁呀？”旁边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一个中年女子手里把着一条长长的烟枪走了出来。她上下打量着林应琛，“新手？” 林应琛点了一下头，“我想问一下路……” 那女子搁下烟枪，“迷了路吧？这片区确实不好走，但也胜在安全。”一杯清酒放在矮脚桌上，顺势跪坐下来，“喝杯酒暖暖身。哎，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女子又拿起烟枪一下一下抽着，看他不动，“还不坐着，难不成不敢喝这酒？” 林应琛摇摇头，也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来看着外面的雾浅浅酌了一口酒，“我怕您以为我是个坏人。” 那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 “别您您您的，都是一片区的。以后叫我方姨就好。”女子扫了一眼木牌道，“顺着这条路直走右拐第二栋就是了。” “喝完酒就走吧。”话没说完就朝里屋走去，林应琛正向朝她道谢就看见木桌上有用水渍写的字，“有人跟你。” 林应琛从怀里掏出作为游戏通关奖励的钱袋，掏出了一枚金币搁在桌上，顺手打翻了酒杯，水渍瞬间消失，“谢谢方姨，酒撒了，劳烦收拾一下。” 说完走出酒馆，走进雾里。 林应琛走到拐角，停下了脚步，转身，“你们出来吧。“ 林应琛确定现在这几个人不会轻易伤害自己，如果真的想害死自己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跟到这里。 雾里走出了几个人，都是一袭黑衣，他们朝林应琛微微躬身，“打扰了，林先生。“ “有什么事情吗？”林应琛并没有想要和他们做过多的纠缠。 “我们是木久公会的人。”为首的那人拿出一枚木制的牌子说道，“奉会长之名，诚邀林先生加入我们公会。” 林应琛第一次见到第一公会信息流通的速度，有些意外，“谢谢司止会长赏识，但林某只是一介新手，怕是担不起这种邀请，” 现在林应琛对于这个世界得知的不多，并不想做出任何决定，他选择委婉地拒绝。 “请林先生再多考虑一段时间，我们——” “完全没有必要。”一句话轻飘飘地传进在场的所有人耳中，可林应琛并没有多意外。他看向那个坐在人家墙头的人—— 魏祈跳下墙头，手中的魏希横挡在黑衣人面前，歪着脑袋漫不经心道，“回去告诉你们会长，魏某早就先和林先生约好组队了。” “横刀夺爱的事我是不介意，但是，”手中的长剑滑出了一截，让对方后退了几步，“魏希介意。” 林应琛：我有答应你吗？？？ 第11章 里世界2 雨雾蒙蒙，沾湿了林应琛的刘海，他像一个局外人，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魏祈先生似乎想要和我们会长作对？”对方为首的男人问道。虽然宽大的斗篷遮住他的面容，但从咬牙切齿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现在心情不佳。 魏祈收回剑，“别给我随随便便下这种罪名。我都说了，林先生早就和我们约好了，只是你们不信而已。” 对方的人似乎忍不下去了，“魏祈，你不就是仗着自己第一吗？！有什么值得嚣张的！” “你可别说，我嚣张就是凭第一，有本事你去拿一个？” “你！”刚要冲上来就被为首的人挡了回去。 双方安静了几秒，对方才发号施令，“走。“ “可是……“ “我说了走。” “慢走不送啊。”魏祈揽着林应琛笑嘻嘻地跟他们道别，似乎刚刚和对方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不是他。 领头人甩了一下斗篷，转身，“魏祈，就算你是第一，你也护不了他一世。” 魏祈身体僵了一下。 林应琛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异常。 看着那群人逐渐消失在雨幕里他挣开了魏祈的手，转而拿着钥匙去开房子的门。 魏祈靠在石子堆成的墙面上，吊儿郎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林应琛没有说话，开了门进去转身正准备关上，却被人眼疾手快拦下。 他睨了对方一眼，示意他有事快说。 “我好歹帮了你，你就这样对我？” 林应琛手上用力，“没你我照样能解决。” “你以为他们那么好打发的吗？如果我没出现他们肯定对你死缠烂打。” “你以为你现在不算死缠烂打？”林应琛关不上门，有些气馁，正想习惯性地鼓起右腮帮子，看见某人一双含笑地桃花眼又赶紧恢复面无表情。 魏祈：…… 林应琛看见他有点出神手上一个用力—— “那你看在小面包的份上，给淋湿的我一杯热茶呗？” 魏祈从来就没想过，一向做事毫无顾忌的他为了进别人家竟然得靠一块小面包。 林应琛：…… 这次换林应琛没话说了，他打开门，“进来。” 魏祈跟着他进门，就听见他闷闷地说了一句，“小面包，我没吃。” “那你现在还给我啊。”魏祈像呆在自己家里一样，非常自觉地躺在柔软地沙发上，像一条露肚皮打滚的大型犬 林应琛没再理他，决定待会拐弯抹角地问一下小面包是去哪里买的，去买一袋回来砸死他。 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小木屋，其实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阁楼。日常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壁炉里的木材都已经备好。 林应琛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住所，第一感觉是十分地温馨，胜过于外面的家。 林应琛去厨房翻出小奶锅开始煮茶，在等待水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魏祈湿漉漉的头发，跑去二楼给自己拿了一条毛巾，顺手给他也带了一条。 只是顺手，他想。 林应琛把毛巾盖在那张昏昏欲睡的脸上，“别弄脏我家沙发。” 说完就去厨房把热茶端出来放在他面前，“喝完就走吧。” 魏祈没点头，只是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 空气里弥漫着舒适的气息，让原本林应琛一直摇晃的心平静下来。 “我说的组队是真的。”魏祈忽然放下茶杯，收起原来的做派一本正经说道，“我们是诚心邀你加入我们。” “我这个人不适合和人抱团。“林应琛往自己的杯子里又倒了一些茶水，看了他那杯只剩一半的杯子毫无动作。 “我们组队不是为了抱团取暖，“魏祈看了一眼周围，”我们是要离开这里。“ 林应琛喝茶的手抖了一下，提起茶壶往他的杯子倒了一点茶，“这个世界还会乖乖听你的话放你出去？“ “当然不会，”魏祈说道，“所以我们就没打算让这个世界一直存在。” 林应琛彻底停下手里的动作，睫毛微颤。魏祈拿起长剑，“你若不想也罢，毕竟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安分守己的人。” “我只是在想，我有什么入了你们的眼。区区一场游戏得到A的评分似乎证明不了什么。” “当然证明不了什么，”魏祈靠前一步，“我们需要的是你的能力——共情。” “玩游戏的时候你也发现了吧？你能听见和看见其他玩家无法听到和看到的东西。‘罪’世界里你是第二个拥有这个能力的人。” “那第一个呢？”林应琛消去内心的震撼，有些好奇地问道。 “死了。”魏祈重新坐回沙发，“‘共情’能力有极强的力量，但同时也要背负更多东西。其他玩家的虎视眈眈，副本游戏里恶鬼的阴谋，甚至一些负面情绪，都足以致死。” 林应琛沉默。 他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想要再考虑一段时间。”林应琛手里的茶都快凉了，他才说出这一句。 魏祈眼里闪过欣赏之情。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要是换成其他人，听到这些情况早就吓得抱住自己的大腿哭着求自己组队，但是林应琛没有。 他这个人理智沉着，勇敢但不莽撞，不善良但有绝对的原则，是一把实实在在的利刃。想到这里魏祈不禁有些好奇眼前的人经历过什么。 他看了一眼林应琛卫衣下在白皙皮肤下显得格外明显的链子，回了一句，“好，我们等你加入。” 他刚才没有和林应琛说，在“罪”里没有人可以同时得到道具和能力。 可林应琛却做到了。 这是系统的恩惠还是毒酒呢？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魏祈站起身，“总之先加一下私人通讯号。” 林应琛点点头，下一秒就接受申请。 林应琛脑袋闪过一丝灵光，他抓住了魏祈的衣袖，“等等。” “怎么，这么快就决定好了？”魏祈有些惊讶地挑眉。 林应琛咳了一下，“我想问一下，那个小面包是在哪里买的？” 敢情还在想这回事呢？ 魏祈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没吃吗？怎么——” “确实没吃。看着挺好吃想多买一点不行吗？”林应琛硬邦邦地抢话。 “行行行，您说了算。”魏祈憋着笑，“回头发地址给你。不过为了表达我们组队的诚意，再给你一块小面包，这回你可要收好。” 魏祈满怀深意地对他说，掏出怀里一直捂着的小面包抛给林应琛，“走了。” “路上小心……”林应琛看见他翻到自家的围墙上，为什么好好有门不走偏偏要翻墙，翻墙也就算了还要翻到别人家去…… 等等…… 魏祈回头，伸出两根手指在额角轻轻一点笑道，“多谢关心，马上到家！” 说完就跑进去隔壁栋里。 林应琛面无表情，一点话都不想说。 他正想关上门，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面包，有点眼熟。 林应琛翻过背面，果然那里有一道刮痕，这是自己把小面包留在副本中心老人那里不小心所致的。 这和自己给出去的完全是同一个。 魏祈，你就是个幼稚鬼：） 雨接连下了几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几日魏祈没有来打扰林应琛，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打扰。 林应琛几乎天天跑去小酒馆窝着，与其说窝着倒不如说是了解这个世界。 林应琛第一次到小酒馆的时候因为正是打烊时刻，压根就没人。后来几日，酒馆的人就多了起来，大家都在那里温酒聊天，信息传播最快应该就属这里。 林应琛一如既往地带着帽子坐在角落里，方姨给他端上了酒壶和小食。 “最近快到月末了吧？” “是啊，处刑时间快到了。听说那群渣滓在疯找那个新手呢。” “那个林应琛？也是，杀了他就是A级，就不用担心被处刑了。” “别管别人了，咱们也得小心点，谁知道他们做得出什么，唉。” 林应琛静静听着这些人交谈，内心已经没有波动了，这几天类似的话他已经听太多了。 “考虑得怎么样？”来人自发坐在他对面，正是幼稚鬼魏祈。不过他今天没配那把长剑。 林应琛还在为前几天的事而耿耿于怀，把他当作透明人对待，不理不应。 “别这样啊，我还跟你说了小面包在哪里卖的，怎么就几天你就翻脸不认人——” 林应琛放下小酒杯，“收声。” “那你先告诉我考虑得怎样。”魏祈死皮赖脸。 林应琛拿他没办法，“我加入，现在你可以闭嘴了吗？” 经过几天的思考，他发现这个世界对自己似乎不太友好，如果单枪匹马想要活着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他不做没有把握的决定，加入魏祈的队伍相当于多一份活着的保障。 魏祈点点头，低头摆弄他的私人通讯器，“欢迎新队员！” “我拉你进团队频道。” “莉莉丝：欢迎欢迎！！” “谢栗：欢迎琛哥！” “顾皎之：欢迎。” 林应琛看着团队频道一副过年的景象有些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群叽叽喳喳的队友真的能成为自己信任的对象吗？ “过几天就是月底积分清空，我们直接去副本中心领任务。“ 魏祈发了一条私信给自己。 “明白了。“ 忽然下一秒半空中传来系统的机械音，“玩家E发出猎人令，抓捕猎物林应琛者奖励十金币。“ “欢迎各位玩家积极参加。“ 周围一片惊呼和欢呼，金钱的诱惑激起周围人摩拳擦掌。 这是人性。 林应琛拉低自己的兜帽，看了一眼对面的魏祈，他正在半空中滑动手指不知道在按什么东西，下一秒大手一挥收起通讯器，抬眼看了一眼林应琛。 林应琛看见魏祈冷若冰霜的俊颜有些愣。魏祈压下出神的他的帽檐，林应琛眼前被帽檐遮住，一片黑暗但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他听见魏祈一字一顿道——“祈哥罩你。” 系统的声音再次传出来，“玩家魏祈发出猎人令，抓捕猎物E者奖励一百金币。” “欢迎各位玩家积极参加！” 周围又是一片惊呼。 林应琛第一次被人这样护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想抬起帽檐又停下，垂头。 他听见自己心里面说了一个字，“嗯。” 第12章 里世界3 接连两则猎人令让很多玩家都振奋起来。 所谓猎人令就是发令者悬赏追捕选定作为猎物的玩家，其他玩家如果捉住了猎物并且交付给猎人就可以得到悬赏。 很少有人会费钱费力干这种事，一来是怕惹出什么幺蛾子，得罪了一些人或者公会，二是光手续费就十分高昂，更不要说悬赏了。 “走吧，去找其他人。”魏祈边发信息边和林应琛说，“这里不安全了。” 林应琛掏钱放在桌子上率先走了出去，周围有人看见他装扮诡异对他指指点点。 魏祈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一下，挡住他们的目光，也挡住某些人不怀好意的视线。 林应琛收拾好行李出门就看见魏祈靠在他家门口玩着剑蕙，“莉莉丝来接我们，等一下。” 林应琛应了一声，“我们去哪里？” “去和新队友见面。”魏祈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远处奔他们而来的私人座驾，“顾皎之那里比较安全。” 话刚说完，那辆座驾就停在他们面前，副驾驶上还坐着谢栗，开车的莉莉丝打着哈欠，“上车吧。” 林应琛看着一旁闭目休息的人开口说，“那个猎人令，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心里并不想魏祈因为自己而花那么一大笔钱，对于别人的付出他一贯选择拒绝，这一次他已经有所破例。 “等我们到顾皎之家再商量吧。”魏祈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睡得更舒服，“我才不想白白送给别人钱。所以林先生，能不能抓到这个人为我省下一百金币就看你了。” “当然，如果林先生实力有限我也不会怪你——唔？” 林应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单粗暴地将小面包塞进他嘴里，“不会说话就别说，” 魏祈嚼了几下面包咽下喉不再说话。 就在林应琛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莉莉丝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一直不说话的谢栗低低开了口，“莉莉丝，疲惫驾驶容易出事的。要不你跟祈哥换一下？” 谢栗并不会开车，林应琛也不会。 “你觉得我和祈哥谁更像疲惫驾驶？” 谢栗安静了一会，不再吱声。 此时，地下酒吧。 E戴着麻布制的斗篷喝着甘甜的麦芽酒内心哀怨无比。自从猎人令发出之后，他感觉自己像只老鼠，整天东躲西藏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上去像小白脸的新手竟然会和魏祈有关系。 新手被杀一向是正常的事。积分不够的老玩家总会用一些手段骗取新手的信任，继而杀了他们获得积分来避开月底的处刑。 这就是弱肉强食。E也是这么认为，只要能活下去，这双手染满鲜血也没关系。 况且大家都这么做了，凭什么我就不能。 他愤愤地想着，狠狠灌了一口酒。 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两杯麦芽酒。” E拉低兜帽正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人推过来一杯酒，无名指上戴着一个质朴的银环，“请你。” “不需要。” 那人没有生气，只是拽住了他的手腕，奈何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E气急败坏，正想要朝他破口大骂却停下了。 那人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眯眯地说，“我可以帮你躲过追捕和处刑。” “但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在车停下来的同时，林应琛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一向浅眠。 “到了。”坐在前排的谢栗说道。 林应琛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观给震撼到，面前的房子完全透明，在阳光的照耀下还微微闪着细光。 “暴发户的味道。”魏祈说出了林应琛的心声。林应琛看了插兜往前走的魏祈道，“我可不觉得这里安全。” 近乎全透明的装修这就是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随时被人监控甚至有性命威胁。 “这里可不是谁能轻轻松松进来的。”魏祈一点都不将林应琛的怀疑放在心上。 谢栗一改之前的聒噪跟在林应琛身旁. “怎么了吗？“林应琛对于谢栗总有种对小孩子的关心。 谢栗听到他说话才转过头，一份心神不宁的样子，“没，没事啊。“ 说完展开一个甜甜的笑来证明自己没事。 见他不愿多说，林应琛也没有逼他，接着往前走。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他们穿过庭院就看见顾皎之站在门口等他们，但那里不仅仅有顾皎之，还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男生。 “不是说队伍只有五个人吗？那个人是谁?“林应琛皱眉问莉莉丝。 “他不会去出任何任务的。”谢栗没等莉莉丝开口就先抢先说，“人家可是堪比一级保护动物。” 莉莉丝：“傻栗……” 饶是情商再低，林应琛也知道谢栗和顾皎之以及他旁边那个安静的男孩子关系有问题。 林应琛看了一眼正在和魏祈击掌的顾皎之，把谢栗往自己旁边拉了一下。 莉莉丝开口安慰，“没事，你放我这也是一级保护动物。” “哪个儿子不是爸爸的小宝贝呢。” 谢栗：谢谢你哦。 林应琛：…… 林应琛看着跟莉莉丝玩笑的谢栗眼里浮上一抹沉色，他做事从不讲究对错，只讲究想与不想。谢栗既然叫他一声“哥”，他就会护着他。 “你们还不过来？”魏祈在叫他们了。 莉莉丝应了一声，拖着他们过去。 “顾皎之。”顾皎之朝林应琛点点头，好像两人初次见面时的不悦没发生过一样，“你大早上地就跑出去玩，能不能安分点别让**心？” 他转而对躲在莉莉丝旁边的谢栗淡淡道。 脸长得还挺好，就是说的话没那么好听。 谢栗顶了一句，“你别管我就不操心了”，顶嘴地样子活像个小屁孩。 “不是我操心，是苏环担心。”顾皎之回了一句，林应琛看见谢栗眼底的神色明显暗了下去。 原本站在顾皎之旁边的男生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我们先进去吧。这里天色不太好，估计又要下雨了。” 魏祈率先走了进去，林应琛看见谢栗跟在后面就退了几步跟他一齐走，纠结了一会儿，把手放在谢栗肩上拍了一下。 谢栗原本圆溜溜的小狗眼看着林应琛，“琛哥？” “你没错。不用管他。” 林应琛看到谢栗吸吸鼻子心里也有些难受，记忆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无助难堪，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和无厘头的指责就快要挺不住的时候，也有个人这样安慰自己。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男孩蹲下来，从小西服里掏出手帕递给自己，“别哭。错的人不是你，你不用管他们。” 因为这句话，他熬过了十几年的春夏秋冬。 所有人坐在圆桌面前，顾皎之拉上了窗帘，打开了投影仪，“根据线人提供的信息，目前我们暂时无法得知E在哪里，只能知道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家地下酒吧。” 顾皎之在半空挥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几十个监控视频，“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死了，但这显然不可能，因为一旦猎人死亡，猎人令即刻失效。” 林应琛看着对面的魏祈，此刻才彻底明白魏祈下猎人令的真正用意。 魏祈眉梢一挑，做了个口型，“说到做到。” 祈哥罩你。 说到做到。 林应琛假装没看到换了一个姿势接着看屏幕。 对面的魏祈看到他手指缝里微红的耳根，舔了一下后槽牙。 *，有点可爱。 “第二，就是有人护住了他。”顾皎之对魏祈和林应琛的互动假装没看见，继续说，“这就意味着，有人可能要和我们作对。” “这个人，来头绝对不小。” 顾皎之说完就坐下靠着椅背啜了一口热茶。 “有没有可能是系统亲自下场？虽然我们那些事都避开系统，但难免不保证它——”莉莉丝第一个表达观点。 “不可能。‘罪‘作为人工智能还是有一定限制的，如果他真的能亲自下场，我们估计现在都不会坐在这里喝茶了。” 魏祈否定了莉莉丝的观点。 毕竟还是人工智能，哪怕再有自主意识也无法更改创造者的核心限制，能做的只有不断更新和钻创造者的空子。 “不如我们听听当事人的观点？”魏祈将这件事丢给了林应琛。 林应琛突然被点名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他十指相扣放在桌上，背脊挺得很直，“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他轻飘飘瞥一眼坏笑的魏祈—— “干翻他。“ 魏祈：…… 会议室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想不出来看着温柔可人的林应琛也有这么……野性的一面。 谢栗领头鼓掌。“牛逼我琛哥！“ 活脱脱一个小迷弟形象。 “那一切就听林先生的了。”顾皎之笑意淡淡，站起身来离开会议室，走的时候看一眼还在鼓掌的谢栗。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等到月底都没有发现E的行踪。而猎人令也因为当事人的消失而被大家忘记，只剩下少数人还在孜孜不倦地寻找E和林应琛。 到了月底的最后一天，因为水晶屋距离副本中心有些距离所以他们需要提前一天出发，林应琛正在房间收拾行李，他们准备作为队伍第一次接受任务。 从初到水晶屋的第一天林应琛就很少看见魏祈，魏祈整日整夜地在房间里苟着睡觉，活像几辈子没睡过一样。 他也发现，谢栗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没心没肺，反而是…… “琛哥？” “进。” 谢栗开门探头进来，“准备好了吗？” “其他人都好了？”林应琛有些讶异，毕竟魏祈刚刚才被叫醒，一脸不爽地顶着鸡窝头去厨房喝水。 “好了。”谢栗原本勉强上扬地嘴角下弯了一下，“苏环的护工临时联系不上，所以顾皎之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林应琛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点点头，下一秒拉开门，“走吧。” 这次还是莉莉丝开车，顾皎之和苏环站在大门送别。 谢栗回头看了一眼水晶屋，自嘲地笑了一声，钻进车子里，“顾皎之最喜欢晶莹透彻的东西了。” “可是我不是。”最后一句喃喃只有林应琛听见。 第13章 童话1 致敬“杜松子树”。 亲爱的布谷鸟，请告诉我不朽的真相。 ——前提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高低不平的楼房，火烧云铺满了天际。 等到林应琛一行人抵达副本中心已将近傍晚六点。林应琛刚下车就听见空中传来“叮咚”一声。 “处决时间到。本月赎罪者共五名，……” 副本中心的不远处是一块空地，上面驻着高台，高台上已经禁锢着五个人。 有的神色麻木，也有的声嘶力竭。 底下的观众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而感慨，或者只是单纯地看热闹，又或者以此激励自己。 林应琛没有走近却能感到一片恶寒。 不远处地大钟指针指向六点，随着一声冗长的钟鸣，林应琛看见那些人如烟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处理好了，走吧。”魏祈瞟了他一眼及时出声道。 林应琛收住思绪，转身走向了传送的光柱。 “叮——” “欢迎各位来到‘罪’。” “本局游戏玩家8人。难度系数B。通关要求：寻找失踪的杰斯。通关提示：格林童话。” “游戏有效时间48小时。”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林应琛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扫视四周的环境。他所处的地方是一间温馨的林中小木屋。 小木屋很大，但只有一层。有四个很大的窗子，外面覆着一层铁丝，像是为了抵挡外面森林不知名的威胁。林应琛站在屋子的右侧，旁边不远处就是拱形大门。房间的另一侧被白墙隔绝，中间小小的拱门通道垂着红底白色块的的帘子，让人无法看到房子另一边的景观。 林应琛稍加思索，决定先在现在所在的地方搜集线索。 这里只有壁炉和两张小小的椅子和木桌。林应琛走进，发现木桌上是一本写了没多少的日记本—— “9.10 我和亲爱的福德做了美味的派，准备送给我们的邻居普林先生一家。希望小杰斯多吃一点，哦，他真是太瘦了。” “9.12 小杰斯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只是他的手上怎么都是淤青，是干活时受伤了吗？我应该送点药给他，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丧母，但幸好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继母。” “9.15 小杰斯今天又没来了。他昨天还说吃完苹果后就会来找我，雨下的真大，他是不是出事了？” “9.16 普林太太告诉我小杰斯去了外婆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如此急冲冲的吧？愿耶稣庇佑这个可怜的孩子。” “9.18 真神奇。 普林先生家外面的杜松子树竟然会有布谷鸟筑巢在那里！ 小杰斯依旧没有回来，小玛莲看起来也不太好。或许等到明天普林先生回来我该去问问他。” 日记戛然而止。 林应琛却从短短的几段话得出了不少消息。 第一，系统要求要找的男孩子失踪前曾和这家的主人有所交往，而且这家主人对小杰斯很友好。 第二，这户人家还有一个伴侣叫福德。 第三，这里的主人说要去找普林先生询问，说明普林先生可能会有信息可以提供。 林应琛走到白墙前，白墙上挂着一副日历，上面的九月十八号已经划掉，说明今天正是九月十九号——普林先生归来的日子。 突然，被帘子遮住的屋子另一侧传来了其他声响。林应琛迅速抄过一旁夹木柴的镊子进入戒备的状态，贴近墙壁，“谁！？” 他也没奢望对方会回应他，他只想把对方引到这边，然后出其不意地撂倒对方。 谁料帘子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嗓音，“林应琛？” 正是魏祈。 林应琛放下镊子，骨节分明的手把窗帘往上一拨，等看到对方那熟悉的眉眼才道，“是你啊。“ “我还以为是福德先生。” 屋子的另一侧是厨房和卧室。魏祈站在床尾，手上拿着魏希，看到确实是林应琛才把长剑放下，重新坐在床上看着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是福德先生。“ 林应琛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这个游戏之所以难度系数B不是因为会有很多丧生因素，而是因为我们都获得了局内人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成了故事的一份子？”林应琛立马领会他的意思。 “对。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一些故事里的物件来获得线索，找到失踪的杰斯。”魏祈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林应琛，“游戏时间只有48小时，系统要我们浪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自己去找线索，他是想耗死我们。” 林应琛接过东西，是一张纸条，“我现在知道的是这所木屋应该是福德先生一家的……”他顿了一下，抬眼看到魏祈促狭的目光接着道，“他们之前和小杰斯有所交流，而且他们打算今天去找普林先生询问一些消息。” 纸条上面写着，“救救我。” 字体稚嫩歪曲，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写的。 林应琛皱眉，“你这是从哪里拿的？” “夹在书里的。”魏祈有问必答。 “如果这个纸条是小杰斯写的，那么这个纸条和日记有所出入。日记的主人从来就没说过纸条的事。他甚至以为小杰斯是在外婆家。” “除非他不知道小杰斯求救过。” 外面一道雷电劈过，照亮了两人的脸，哪怕在这种毫无厘头的局面下，他们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恐惧和无措。 “咚咚咚。”劈里啪啦的大雨中，木制拱门被人轻敲着。魏祈和林应琛走到门的两旁，林应琛和他对视一眼正想要出声却被外面的人抢先—— “有人吗！” 林应琛眉头一松，用力拉开门，门外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来人的脸，是和他们失联的谢栗和莉莉丝。 但他们后面还跟着另一个人。 林应琛端上几杯热茶，让原本湿透的他们暖暖身子。谢栗原本冻得苍白的脸才慢慢红润起来。 一旁穿着黑斗篷的人接过林应琛的茶水朝他温和一笑，“谢谢。” 林应琛看着那人气宇轩昂的脸总感觉有点熟悉。 “我叫司止。”那人伸出手和林应琛握了一下。 是那个排行榜第二，派人来找自己的第一公会会长——司止 林应琛点头，“林应琛。” 林应琛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喝茶的魏祈有些意外，他认为魏祈不会不知道司止的真面目。 但是现在不论是魏祈还是司止都没有一副认出彼此的样子，林应琛以为他们作为第一第二应该会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就眼红的样子，可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想的太狭隘了。 等到把茶壶放回原处的时候林应琛才想起，这个司止之前自己在现实世界好像有见过。 好像是一个大明星，记得他是因为他上了一次热搜榜，至于具体是什么他也记得不太清了。 “司老二，你怎么在这里？”魏祈率先开口，语气欠扁到极致。 司止常年被魏祈以一A之差压在第二，所以总会被魏祈用“司老二”称呼。 “魏狗，你睡了几天就傻了吗？我在这里肯定是因为系统把我传输到这里。你以为我想吗？”司止回道。 “祈哥，司先生游戏身份好像是游客。”莉莉丝及时拐了话题结束这场小学鸡互怼，“他有行李箱，里面可能有线索。” 魏祈：……行叭。 司止将行李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开关，皮质箱子里面躺着两本书，一本是“鸟类图鉴”，一本是“植物图鉴”。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全场安静了一会。 莉莉丝：“你们可以继续了。”司止的到来似乎没有带来任何有效信息。 林应琛拿起那本“鸟类图鉴”若有所思。 魏祈看向窗户外面，雨滴模糊了原本的景观，但还是可以看见外面的树绿叶是针状的，树干高大且呈红褐色。 “祈哥你在看什么？ 魏祈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喝茶的司止，“没什么。” “只是觉得下雨天很舒服，适合睡觉。” 莉莉丝和谢栗听完更懒得理他，直接接着喝茶，开始讨论下一步要去哪里。 林应琛顺着魏祈刚刚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雨势浩大，那茂密的松科植物像一只只潜伏的幽灵长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来。 似乎有所感应，魏祈朝林应琛微微一笑。 雨势减缓，雨后森林的草木味弥漫在众人的鼻尖。 司止在得知目前所获的消息后，提议出去找普林先生，魏祈也表示赞同。 虽然他们平时不对头但在一些重要时刻还是会选择以大局为重。 魏祈推门而出。一条泥泞的小路闯入大家的视线，旁边是一堆花花草草，没有规划地长出了一堆。 此时雨已经彻底停了，偶尔有小水珠顺着松针坠落。林应琛捡起路边被大风吹折在地的一束松针，细细观察。 枝干呈灰褐色，针叶两针成一束，质感粗硬，不是很深的绿色，反之像是有一层淡淡的蓝在其中晕开。 “琛哥，看什么呢？”谢栗拍拍林应琛的肩膀。 林应琛才发现自己想的太专注，魏祈一行人已经走远了，幸好谢栗发现林应琛不在才及时回来找他。 林应琛看向站在不远处等他的魏祈，脑海里思绪万千。 “看这个松针。以前住在南方没有真的看过这种树。” 说完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着装，朝魏祈他们走去。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在无边无际的翠绿里看见屋顶的一点点红。 他们脚步加快，终于彻底看清屋子的全景。 小木屋和福德先生家的比没有差很多，只是在这户人家的庭院里多了一棵树。 这棵树和外面十几米森林的一比相对较矮小，只有接近三米高。 小木屋的门口站着三个人，有两个人朝他们拼命挥手示意那里有人。 莉莉丝皱着眉头吐槽，“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友军的情况下，能这么毫无顾忌地暴露自己的人，看来是新手无疑了。” 然而真实情况比莉莉丝想的还糟糕，这三个人不仅都是新手，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十四五岁的小孩。 这下连司止都忍不住锁紧眉头。 第14章 童话2 “怎么回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谢栗咒骂系统。 门前的三人一看见他们走了过来就迎上前，为首的男人道，“你们也是被困在这里吗？这里是哪里？怎么有点不像我们那里……” 谢栗和莉莉丝相视一眼，莉莉丝便把他们拖到一旁解释。 林应琛靠在门柱旁边看着连绵的细雨若有所思，眼睛余光扫到魏祈正捧着那本《植物图鉴》看的津津有味。 林应琛呼吸顿了一下，也拿起那本《鸟类图鉴》看起来。 “真神奇。 普林先生家外面的杜松子树竟然会有布谷鸟筑巢在那里！” 林应琛纤长的手指翻过光滑的纸页，终于翻到了有布谷鸟的一页。 布谷鸟，虹膜黄色，嘴呈黑褐色，脚呈棕黄色……幼鸟头顶北部，全身基本呈黑褐色，各羽有白色端缘，形如鳞状斑……驻扎于C国和I国等地区…… 林应琛眉头一皱，忽然迎面扑来一道黑影，林应琛伸手结果，是一本有点重量的书——正是魏祈手里的那本《植物图鉴》。 林应琛抬眸，墨色的眼眸看着不远处依旧言笑晏晏的男人吐出来几个字，“毛病。” 魏祈只是挑眉轻笑，长指在半空点点林应琛怀里的《植物图鉴》。 林应琛蹙眉看向手里的书，掀开折起的页数，看见里面的插图和画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把等自己把那一页仔仔细细地看完，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地方，却发现人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莉莉丝和那三个人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里已是十五分钟后的事。 男人面色铁青，女人双眼红肿，神经质地看着周围，好像四处潜伏着可怖地野兽，随时都要跳出来吃了她。 只有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面色平静地可怕。 “大哥叫什么？”谢栗为了缓解他们的心情和他们边走边闲聊。 男人接道，“龚强。这是我老婆，叫许艳。这是我继女叫许倩灵。” 许艳是龚强另娶的妻子。 “那大哥你是哪里人啊？” 大抵是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安全以及被谢栗查户口式的询问，男人只是简短得回复了一句话，“C国南方人。” C国南方，和自己以前住的地方一样。林应琛想，在自己记忆力那里夏季湿热，冬季不下雪却总是阴冷，典型的亚热带。树木都是挺拔利落的，就连树叶也是大方的阔叶，与这里有所不同。 离开干冷的雨幕，林应琛一伙人踏进干净温暖的小屋。 小屋虽小但五脏俱全，墙边的炉火照亮了屋子的每一处，给了原本受了惊吓的龚强一家一些安全感。 林应琛看见原本消失的魏祈正站在一块空地前正在抬头看着天花板。林应琛看见魏祈四处张望了一下，抄起了壁炉旁的木棍，在手里掂了一下，还没等林应琛开口说什么，魏祈直接往上一捅，动作之迅速惹得林应琛都有些猝不及防。 巨大的撞击声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入口，有一条细绳悬挂在那里。 “那是什么？”背后有人在问。 魏祈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便两下三下爬了上去。林应琛紧跟其后。 入目依旧是一片黑暗。“咔嚓“一声，魏祈站在蜡烛旁边。他手里拿着一只刻有雕花的打火机，另一只手护着灯火，双目看着那跳跃的烛火，晕黄的烛光将他的侧脸以绝对的完美姿态呈现给林应琛—— 他真的不和这个世界相容。 林应琛如是想。 在第一场游戏魏祈大可袖手旁观，不必救下秦筝，但他却拔剑了。 林应琛想起在小酒馆听到的传闻，“排名第一的玩家从不轻易拔剑。” 在朝夕相处之中，林应琛自然也观察道魏祈对剑的珍视，可他却破例了。 或许他就像他偶尔流露的温柔的神情一样，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魏祈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扭头看向他，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地晃了一下手中地打火机，“偶尔抽烟。” 林应琛点头转身扫视这件隐秘的小阁楼，走到光线最暗的地方，隐秘地摸摸鼻尖，隐秘地压下内心的悸动。 小阁楼到处布满灰尘，蜘蛛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四周。林应琛抚平内心的波动，正欲询问一旁不知道捣鼓什么的魏祈有何发现，一个大箱子闯入他的眼帘。 大箱子是黑色的，摸上去是冰凉硬实的质感，“是铁。” 林应琛朝发现异常赶来的魏祈说道，伸出手想要触碰布满红色铁锈的开口，孰料下一秒手指被划伤。 殷红的鲜血竞相冒出伤口，溅落在箱子和地上。 魏祈抓过林应琛的手，从腰包里拿出了绷带缠几下，“到旁边去，我来。“ 说完直接捡起一旁散落的废弃铁棒想要撬开箱子，可是箱子依旧岿然不动。 “祈哥？你们没事吧？” 魏祈应了一声，“没事。”转头对林应琛道，“先下去吧。” 等到林应琛他们下楼，龚强的妻子许艳就上前问，“上面有什么吗？” 林应琛早就把受伤的那只手藏在身后，道“上面什么都没有。” 许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应琛藏起来的手，“是吗？” 林应琛笑道，“难道龚夫人觉得我们会藏私？” 龚强一家尚未确认可否信任，林应琛不敢擅自将阁楼的箱子透露给他们，担心他们在恐慌之下做出什么破坏大局的事情。 魏祈直接把铁棒丢到他们身前，“上面只有这些没用的东西，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上去看看。” 许艳嘴巴动了一下，甩开龚强拉着自己的手冷嗤道，“谁知道你们会做什么？”，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最后是谢栗笑嘻嘻地打圆场，“祈哥琛哥都是明白人，有什么情报肯定会及时跟我们说的。龚强哥放心好了。” 许艳冷笑一声，转身去客厅。 林应琛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客厅地布局装饰和福德先生家的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因为东西多了，显得有些狭小，林应琛一众人聚在客厅更显得格外狭小。 司止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旁边是坐立不安的龚强一家。魏祈则是一如既往地靠在门框边。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发现了什么？！”许艳在谢栗又添了一次木材开口道，语气里尽是焦急和不满，尖利地嗓音引得闭目休息的魏祈睁开了眼睛。 魏祈没有像林应琛想像中那样发火，而是无所谓地调了一下姿势，继续休息，只是眉头一直皱着。 就在许艳打算不依不饶地继续下去时，一直保持安静的许倩灵道，“妈，你能不能安静点？” 许艳看了一眼许倩灵，悻悻闭上了嘴。许倩灵也不再看她，转头看向别处。 林应琛扫了一眼那对母女走到大家面前，“我这里有些发现。” 众人看向他，魏祈也重新站直身体，抱臂注视着他。 林应琛道：“我手上一共有三样线索——福德先生伴侣的手记，以及司止行李箱的《植物图鉴》和《鸟类图鉴》。按照我们所处的环境大致可以判断我们应该处于亚寒带地区。”他发出被魏祈折页的那一面，放在桌子上供大家查看。 谢栗照着上面划线的句子一个一个念，“欧洲赤松……松科松属植物………树皮红褐色，小枝暗灰褐色……针叶2针一束，蓝绿色，先端尖，两面有气孔线，边缘有细锯齿……横切面半圆形，多产于亚寒带……” 谢栗看向林应琛，后者指着外面的树林，“我刚刚研究过，确实符合书上的要求，以此推断，我们的背景应该是位于亚寒带的某一地区。” 许艳又开始不满地叫嚷，“但是我们在哪里玩游戏和我们通关有什么关系？” 林应琛看向魏祈，魏祈嘴角微挑，一副期待的样子。 “但是，”林应琛把那本《鸟类图鉴》扔到许艳面前，“这里却有布谷鸟。” 像是为了印证林应琛的话属实，外面传来了鸟叫声，果不其然，在庭院矮树上站着一只鸟，那鸟全身黑褐色，只有脚呈橙色，羽毛尾端有星星点点的白。那鸟在红色的枝桠上蹦蹦跳跳，“kukuku”地叫个不停。 “布谷鸟应该生存于亚热带地区，可偏偏这里有布谷鸟，难道不觉得蹊跷吗？”林应琛说完靠在墙上静静看着地板没有再说话的打算。 这下连莉莉丝都感觉到咋舌。在大家没在意的地方，林应琛却偏偏关注了，或者换言之，他是一个能够睨视全局的人。这一点，也仅有魏祈可以与之媲美。 莉莉丝把目光投向魏祈，只见魏祈抬起手，随之拍手声就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很精彩。” 魏祈目光灼灼，“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魏祈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毕竟游戏只有四十八小时，而现在第一天已经将近傍晚。知道线索固然重要，但怎么用，才更是重要。 林应琛抬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魏祈的目光，黑眸沉沉，“等。” 除了司止，魏祈，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错愕。 就在许艳又想开口时，小木门猛地被打开，几滴雨滴撒了进来，“福德先生一家来了吗，爸爸妈妈？” 来人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相比第一个副本的森娜，这个小女孩简直就像天使，只是双眼红肿，一副哭了好久的样子。 “看来还有新的客人？你们好，我是小玛莲！”小女孩歪歪头，原本天真的动作却做得很僵硬。“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妈妈说要给你做好吃的肉汤。我和姐姐帮忙了哦！” 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突然哭起来。 在场的人都很沉默，生怕自己回话不对直接被这个突然出现的NPC杀掉。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小女孩哭够了，擦干了双眼，只是那双汪汪大眼实在过于红肿。 “因为我们饿得说不出话。”魏祈随口道，“我们也等不及想要品尝美味的肉汤了，小玛莲，可以麻烦你帮我们端出来吗？” 小玛莲：“当然可以！” 身后的众人：…… 这么敷衍的理由魏祈敢讲NPC也敢信？ 很快，小玛莲就叫他们进去另一头的餐厅。原本以为血腥的画面全都在看在餐桌那一瞬间消失。没有什么生肉鲜血，有的只是一锅热腾腾的汤锅，诱人的香气四处溢满。 林应琛走过魏祈身边，轻飘飘留下一句，“看过《格林童话》吗？” 魏祈愣神了一下，抬头看见林应琛已经坐在位置上，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差点让魏祈以为刚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另有其人。 魏祈摸摸耳后，那里的气息好像还停留在那里。 《格林童话》吗？ 魏祈拉开林应琛正对面的椅子，落座。 温馨的晚餐要开始了。 第15章 童话3 餐桌的主位上坐着龚强，他身边两侧分别坐着许艳，许倩灵两人。魏祈，林应琛等人则在他们之后。 诡异的安静弥漫在空气里。 小玛莲站在龚强旁边的小椅子上，打了一勺肉汤在龚强的碗里，“爸爸，喝汤呀！” 肉汤雾气环绕，隐隐约约看见龚强的脸色苍白。 龚强看了一眼众人，希望有人来打破这场僵局，可是除了许艳不安地挪了一下座位，谁也没有再动过了。 龚强见求助无望，暗自咬牙，在小玛莲空洞的眼神下，手抖着盛起了肉汤，缓缓塞进嘴里嚼了几下。 很快，大家便看见龚强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重新盛了一勺，接着吃起来。 龚强开始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许艳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汤没事吧？” 龚强鼻子哼了几声，嘴角都是肉渣，“没事，好吃的很。“ 从早上抵达这里他们都没有吃过饭，现在有美味的肉汤端上来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许艳也盛了一口肉汤，闻着美味的香气食欲大振，有些心急地塞了一口肉汤入口，嚼了几下，整张脸变得格外狰狞，“哇“地一口吐了出来，”这玩意那么难吃，你怎么吃的下去？！” 谢栗放下了原本已经抬起的汤勺。 一时间，除了大快朵颐的龚强，大家都没有动筷的冲动了。 林应琛对面的人影一动——魏祈站起身来也盛了一碗肉汤，放在面前。 只见他随意地挥了一下手臂，那碗便摔在地上，他抬眸看向小玛莲，“不好意思，手滑。” 说完就弯腰要捡起地上的碎片，林应琛感觉桌布被轻轻扯了一下。 小玛莲急忙跑到魏祈的面前，“我尊敬的客人，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还是我来吧。” 魏祈顺势起身，“谢谢。” 林应琛听见旁边的谢栗小声喃喃，“祈哥这手滑也太敷衍了吧？” 对面的魏祈朝林应琛眨了一下眼睛。林应琛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脚边——一截人的手指骨头正搭在自己的鞋子旁的地板上。 这是刚刚魏祈丢过来的。 林应琛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俯身，悄悄掀开了桌布的小角，桌底黑暗，但是有东西隐隐约约放置在那里。林应琛手指一顿，重新放下了桌布做回原位，看了一眼正在吃的欢腾的龚强和面色难看的许艳许倩灵，转头闭目休息。然而在小玛莲准备把瓷碗的碎片送回房间时，林应琛忽然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话还没说完就踉跄一下，向旁边撞去，好巧不巧地撞在小玛莲的身上，碎片重新摔在地板上，林应琛和小玛莲也跌倒在地。 手臂一阵刺痛。好像手臂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失。林应琛顾不上处理伤口，他选择干一件更重要的事。 莉莉丝和谢栗被林应琛忽然晕倒有些发懵，正打算上前扶他起来的时候魏祈已经跑到这边，利落地撕下衬衫的袖子止住血。 他看了一下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小玛莲上脖子系的白色小手巾，“手巾可以借一下吗？” 小玛莲看见他长腿一迈就要上前连忙往后退，“这个……不能给！” 魏祈眼看借不到就要上前直接扯下来，衣角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林应琛朝他摇摇头，唇色已经接近苍白，“我没事。”他抬起手挥挥手，衬衫的布料上面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有这个就够了。” 魏祈深深看了他一眼，蹲**顺便把另一只袖子扯下来重新换上，“你倒是挺爱逞英雄的。” 他刚刚可是看见林应琛在摔倒的时候用手护住小女孩，不然小玛莲现在的脑袋早被瓷器碎片给扎出无数个血洞了。 林应琛屈膝，完好的那只手从口袋掏出一样的东西推给魏祈，随后把手放在膝盖上支着脑袋看向雾蒙蒙的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魏祈看见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原本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气降了三分之二。 司止看着他们，挑挑眉也不开口说话。 谢栗和莉莉丝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就相视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林应琛看着外面，魏祈就看着他。 过了一小会，等到原本对他们漠不关心的龚强一家都察觉到异常的时候，林应琛垂眸，拍拍手上的灰尘，拿着刚藏起来的东西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祈在他路过自己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 林应琛很瘦，手腕一握几乎只能握到骨头，可谁能想到，在这样脆弱的白骨皮肉之下蕴藏着一个巨大的灵魂。 魏祈知道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林应琛做好了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意义重大，伤害巨大，“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是低低的一句喃喃，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魏祈说了什么。林应琛停顿了一下，挣开他的手，走到餐桌旁，把手里紧握的东西丢了在桌上的中央。 许艳率先尖叫起来，许倩灵闭上了双眼，双唇上下抖动着，而龚强放下了汤勺，不再像刚才食欲大开的样子。 那被丢出来的东西是一截人的手指骨头。 但相对于成人的要小很多，显然是一个孩子的。 这个孩子手骨是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们要找的不再是失踪的杰斯了。我们现在要找的是，死去的杰斯埋在哪里。” 空气将要凝固，白色手骨在烛光之下闪着光，好像有泪珠滴在上面闪着透亮的光。 窗外雨声渐响，布谷鸟的凄鸣却穿过滴答雨声，充斥在大家耳边。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真相。 第16章 童话4 林应琛说完这句话后，小木屋鸦雀无声。 对于谢栗等老玩家，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但显然对于龚强一家子的新手玩家这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也让他们感觉到在这个世界里死亡的轻而易举。 许艳母女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更加可以与白纸媲美。 龚强咽了一下口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去找……那个男孩子呢？” 林应琛摇摇头，“这个游戏的难度就在于系统不给我们任何线索，而是靠我们自己去找。” “可是你不是找到他的骨头了吗？！”许艳尖声质问道。 林应琛连眼皮都没有抬，“找到一小块骨头就意味能找到杰斯吗？” 他走到门边，回头看向许艳，“万一，杰斯被人分尸了呢？” 许艳看着林应琛离去的背影，嘴唇哆嗦了一下，无力地跌进椅子里，一副吓坏的样子。 许倩灵没有扶着她，只是静静看着她惊慌的样子低喃着什么。 林应琛站在院子里那棵杜松子树下，魏祈站在他旁边。他们的面前是小玛莲。只是现在的小玛莲坐在树下，两只带着点婴儿肥的小手不断抹着源源不断的泪水。 “小玛莲，”魏祈忽然蹲**，“你的哥哥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玛莲疯狂地摇头，原本红肿的双眼看着魏祈，血丝密密麻麻浮现在眼白上，格外得吓人。 魏祈轻声，“可是我们怎么找不到你哥哥的痕迹呢？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不不不，小玛莲从不说谎。”小玛莲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一只手死命把白色的手巾埋在新挖的坑里，“哥哥最喜欢我了。每天哄着小玛莲。” “哥哥和小玛莲都喜欢吃苹果，所以哥哥和小玛莲吵架了。” “小玛莲把自己最爱的手巾给了哥哥，可是哥哥不跟小玛莲说话了……小玛莲好难过……” 小玛莲讲的断断续续，逻辑全乱，让魏祈等人感到头疼。 刚刚到达这间小木屋的时候，他们就将这间屋子大略搜查了一下，除了餐桌下的手骨就没有再发现丝毫有关杰斯的痕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杜松子树上的布谷鸟忽然开始蹦蹦跳跳，尖声叫着。 刺耳的鸟鸣和小玛莲的哭声让众人感觉到头疼。 “先进去吧。”司止上前一步提醒林应琛和魏祈。 林应琛最后看了一眼小玛莲，点点头走进屋。 就在到小木屋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了屋子温度的异常。 “刚刚，屋子有这么热吗？”走在前头的谢栗问身边的人。 莉莉丝扭头看向林应琛身边的魏祈，“祈哥？” 魏祈没有说话，只是抬身露出腕表，“游戏时间限制。” 话音刚落，外面一阵巨响。谢栗正要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司止一把抓住，“别出去。” “为什么……”话还没讲完就被窗外的场景给吓蒙。 窗外竟然开始下雨。只是雨滴不是水汽，而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石块。 林应琛透过窗看向杜松子树那里，只见杜松子树孤单地伫立在那里，小玛莲不见了，布谷鸟也不见了。 “已经过去16个小时了。”魏祈看了一眼腕表，“这是系统对我们的警告。” 密密麻麻的石块落在木屋之上，原本脆弱的木制屋顶出现了小小的裂缝。 “这些石头会不会把屋子砸烂，把我们砸死啊……”龚强躲在角落小声问着。 魏祈：“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龚强脸色好上一点，魏祈却又接着说，“但是我们可能先被热死或者烧死。” “屋子的温度在增高，你没感觉到吗？” 现在小木屋的温度相对于外面寒冷的雨夜正好适宜，让龚强等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而光顾着享受这份安逸，等到过一段时间，这份温暖就会变成煎熬了。 现在的他们正处于两难境界，要么待在这个屋子里被活生生热死，要么就出去被石头砸个血肉模糊。 唯一破局的方法只有在这些条件限制下找到消失的杰斯。 龚强似乎更加深刻地意识到魏祈等人的重要性，慌忙发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魏祈随性地躺倒在沙发上，瞌眼，“睡觉。” “刚好能睡够八小时。” 就在许艳要说话的时候，魏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对耳塞，“我睡觉最讨厌别人吵我，劝你最好安静一点。”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可偏偏让原本气焰十足的许艳悻悻闭上嘴。 林应琛有些想笑，看了一眼许艳母女旁的沙发，选择直接盘腿坐在魏祈沙发边的地上。 林应琛正打算靠在沙发边闭目养神一会儿，头上却被人丢下一件毛茸茸的毯子。 毯子带着股特有的冷香，和魏祈身上的如出一辙，让林应琛有一瞬间的晃神。 “地凉。”魏祈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说完顺势翻了个身。 一样四处坐在地上的众人：我的地板就不凉吗？！我的心都凉透了！ 谢栗作为看不懂局势的人耿直发言，“祈哥，你似乎不知道我们和琛哥坐的是一样的地板，我们的……” 我们的地板也挺凉。 话还没说话，就被莉莉丝一把捂住嘴，“傻栗，闭嘴。” 夜晚的小木屋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窗外的石雨有减缓的趋势，清脆的布谷鸟叫声在寂静里的夜里格外大声。 林应琛掀开眼帘，墨色的眼睛里尽是清醒，好像没有睡过。 他站起身，小心避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被魏祈捅开的天花板下。 细绳微微晃动着，像是在呼唤林应琛上去。林应琛如它所愿，顺着细绳爬了上去。 等到稳稳地站在小阁楼里，他便将目光放到角落里生锈的铁箱上。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子撒在铁箱子上，雕花纹路虽然被锈迹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出它华美的原貌。 林应琛走上前，最后停在箱子几步远的地方。 他其实还隐瞒了一些东西，连魏祈都没有告诉的东西—— 在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个铁箱子的时候，他发现了接口处有些许不同于铁锈的东西，但是当时他来不及查看就被铁箱划破手。 现在借着月色他想要重新回来看看。 可是除了自己早上的血迹和铁锈，自己再也看不出什么。 难道有人来处理过这个箱子？ 就在林应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响。 他猛地转身迅速后退，“谁？” “是我。”那影子发出声响，露出熟悉的面目，“你祈哥。” 魏祈双手插兜走到林应琛面前，“干嘛呢？大半夜跑到这里，不睡觉的啊？” 林应琛面无表情：“你不也是吗？” 魏祈嗤笑一声，猝不及防地捋顺林应琛头顶翘起的发丝，“小孩。” 林应琛拍开他的手，“谁小孩心里没点数吗？” “我今年已经25了，您贵庚？”魏祈重新把都手插回兜里，朝小窗户那里走了几步，蹲下打量着墙面。 “20。”林应琛过了一会才说，“老男人。” “扑哧。”空气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你们俩还真是绝配。” 林应琛和魏祈同时朝洞口看去，果不其然那里站着第三个人——司止也来了。 “别看我啊，该找什么找什么。”司止摆摆手，也走近铁箱子，“原本这把以为有魏狗在想躺赢的，结果没想到你效率那么低。” “你这个万年老二懂个屁。”魏祈伸出手摸了几下墙面，“这里有一些痕迹。” 林应琛闻言蹲下，果然在光洁的墙面上发现几处摩擦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摩擦次数多，上面竟然有一点凹进去。 “可这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呢？”司止发问。 林应琛紧蹙眉头，一时也寻找不到答案。 林应琛和魏祈思考无果，同时起身，目光顺势落在窗台的边沿上—— 那里有好多条细细小小的抓痕交叠着，抓痕时远时近。 林应琛来不及细想就被司止的叫唤吸引过去。 司止蹲在箱子面前，指着一角问他们，“你们早上有没有看见这条白色的手巾。” 林应琛也蹲下，“没有。那时候时间赶，或许我们遗漏了。” 手巾被夹在靠近墙边的那一侧，若非蹲下来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应琛盯着箱体上干枯的血液痕迹忽然灵光一闪，“魏祈，借一下打火机。” 话音刚落，打火机就被人抛到自己手里。林应琛“咔哒”打开打火机，昏暗的火焰在空气里摇晃颤抖着，却能让林应琛看清箱子开口处的样子。 除去铁锈，那开口边有血迹喷洒的痕迹——可是这些痕迹却一片暗一片浅。 血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加深，浅的那些毫无疑问是林应琛的，可是深色的那一大片会是谁的？ 魏祈和司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在诡异的安静里箱子忽然剧烈动了几下，早上在蛮力下都无法打开的箱子此刻却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裂开了一道缝，诱惑着三人前去打开。 窗外的布谷鸟叫的愈发大声起来。 魏祈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打开箱子—— 铁箱子里窝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他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白布，手上紧握着一个腐烂一半的苹果，闭上眼睛的样子好像睡着了一样。 就在此时，男孩忽然睁开眼，朦胧地看向三人，血色尽无的双唇抖着，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却见白布松了一下，他的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向另一边——他的头已经和身体分割了，可被人用白布强行固定住的。 “福德先生……”小男孩眼里涌出泪水，颤抖着把腐烂的苹果递给魏祈，“我不要苹果了。你能救救我吗？” “杰斯好疼啊……好疼……” 魏祈没有接，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男孩。男孩看见三人没有一个人动作，泪水涌出眼眶，哽咽一声重新躺回箱子里，“好疼啊……” 林应琛深知此刻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可是看到这个男孩的第一刻他好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无助又弱小。 林应琛上前一步，看着箱子里蜷缩的孩子轻声，“需要我们做什么？” 在男孩选择退回箱子的那一刻林应琛就选择相信他。哪怕杰斯可能只是在欺骗自己，他也想要去相信他。 毫无理由，毫无顾忌地去相信一个玩命副本的NPC，看起来好像疯子一样。 林应琛如是想。 但是，这个世界不也正在疯的路上吗？ 自己疯上这么一把也无妨。 第17章 童话5 清晨，小木屋。 谢栗是被一阵咖啡香味从睡梦中拉出来的。待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后就看见魏祈端着咖啡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早。” 一副看上去在自己家的懒散作风。 谢栗看见不远处的林应琛翻了一下眼皮把目光投到别的地方去。 谢栗后知后觉地跑到窗前查看外面的情况—— 石雨没有最初那么激烈了，但依旧威力十足。 减少了一处可以搜索的地方对玩家无疑是百害无一利的。 况且现在大家的能力都处在冷却状态，更是让局势更加严峻。 目前能做到稳如泰山的人估计只有正歇息在各处的三位大佬了。 龚强一家子显然也意识到当前形势不利的状况，但因为面子问题一直没有出声询问。 过了几分钟，只见许艳在暗处掐了一把龚强，恶狠狠地说了句什么，龚强才站出来,“魏老弟，现在是什么情况？” 魏祈缓缓喝了一口咖啡，长指指向外面，“听。” 霎那间，小木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栗下意识屏息，只听见门外石块砸落的声音，树枝被石块砸到的声音以及……微弱的“鸟叫”。 哀戚悠长的鸟叫，不同于之前的布谷鸟叫声。在混杂的背景音里似乎有另一种声音隐藏其中。 谢栗正打算发问却被人压住肩膀止制——莉莉丝朝他摇摇头，做了一个口型，“听”。 莉莉丝也发现其中的端倪。 “善良……无罪……”，在用心的倾听中，那句模糊不清的句子渐渐完整—— “善良的人请来寻找我的轨迹吧，无罪之人去哪里都是自由。” 谢栗浑身一震，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的林应琛和魏祈两人。 与此同时。 魏祈和林应琛两人正在无形对峙当中。 魏祈的手已经握着门把上，林应琛的手则握着他的手腕。 林应琛毫无畏惧地对上魏祈的双眼，在近距离下，林应琛可以看见魏祈眼睛里的自己此时正皱着眉头，恼怒烦躁之意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眉宇之间，“你疯了。” “不确定情况就出去，那不是耍酷，是愚蠢。”林应琛顿了一下，“‘无罪之人去哪里都是自由’，你不是说在这个游戏里大家都是负罪人吗？” 现在你这样出去就是在送死。 林应琛斟酌了一下，才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魏祈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人，一直表现镇定的人此时露出类似焦灼的情绪，这让他感觉到奇妙的快意。魏祈舔了一下上唇，歪着脑袋，“担心我？” 林应琛：“不要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需要你。” 魏祈挑眉，“那你呢？” “我怎么了——喂！”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魏祈趁着林应琛分神眼疾手快地把长剑推进他的怀里，手上一翻绕出牵制顺势打开门，“替我保管一下魏希。” 说完就走进石雨里，一直看着这一切的众人发出惊呼，连司止也皱起眉头，“疯子。”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五分钟过去了。 林应琛握住长剑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上面的骨节已经发白。 外面的石块虽小但密集，让人看不见情况。 原本对魏祈充满自信的莉莉丝脸色也开始发白。 鸟叫声渐渐衰弱最后消失在嘈杂的雨声里，不安的情绪弥散在空气。 “要不关门吧。”就在大家踌躇的时候龚强忽然这样说，“都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再不关上门到时候又有什么东西闯进来就——” “碰——”是重物撞上墙面的声音。 “莉莉丝！”谢栗惊叫。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一直以善意待人的莉莉丝在这会却狂了性子惹得许艳母女尖叫不断。 匕首的刀尖直直抵在龚强的脖子上，“要不是为了你们这群偷生怕死的东西，祈哥他……” 许艳扑过来想要拉开莉莉丝，却被她一脚踹出去，能在魏祈身边待那么久的人，从来不是软柿子。 许艳摔在门边，手不小心伸出小木屋的庇护，只听见凄厉的叫声响起，许艳的手被石块砸得血肉模糊。 众人心里一沉。 “莉莉丝，冷静。”原本站在门边沉默着的林应琛走过来按下莉莉丝微抖的手，“也别说魏祈是为了他们。他们不配。” 林应琛上前拉起跌倒在地的龚强，看着眼前这个冒着虚汗的男人忽然开口，“龚先生家里是不是有一个儿子？” “你怎么知道——”龚强惊恐地对上林应琛，却被他眼底的暗色给吓了一跳。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没等龚强回答林应琛就忽然扭头看向门边，“有人来了。” 司止退离门边几步。 一触即发的氛围都让原本惨叫连连的许艳闭上了嘴。 林应琛想要拔出魏希但转瞬一想又放弃了，转而拿起搁置一旁的铁棍。 “你们在做什么呢？”未见其人先听其声。 来者不是其他人正是魏祈，一个四肢健全的魏祈。 许艳惊讶地用完好地手捂住了嘴，一副看上去惊恐的样子。 “看来这个游戏审判对象不是我。”魏祈抖抖衣服，扫干净肩上的石块。 司止：“我们还以为你被砸得骨头渣渣都没了。” 魏祈抬眼扫了他一眼，“做梦呢你”，边说边走到林应琛面前，“我像那种没多大把握就出去冒险的傻子吗——啧！” 林应琛面无表情地把长剑砸在他的胸前，“你确实不像。” “你就是。” 魏祈来了兴致，笑眯眯地把长剑收下，接而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鸟，“生气了？收下我送的鸟，你别生气了呗？” 死皮赖脸的样子让莉莉丝，谢栗和司止不忍直视。 林应琛看着他手心里软趴趴的一只，纠结了一会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拿着你的剑滚远点。” 魏祈：“……好嘞。” 焦躁不安的莉莉丝急忙扑了过来，“祈哥——” 魏祈拿着剑听话地滚远点，及时打断莉莉丝亲妈般的慰问：“没死没受伤，我很好，fine。” 魏祈把余光投向林应琛那里—— 林应琛正在细细察看手心的鸟，却被小鸟轻轻一啄脸颊，露出难得的一脸懵的样子。他过一会才看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发现自己的窘样，看见没人注意他才背过身，只露出柔软的耳根。 魏祈忽然扑哧笑开。 一旁的司止：……挖墙脚失败是有原因的。 “祈哥，你这鸟是怎么来的。”莉莉丝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外面那棵树上抓的。”魏祈嘴角依旧有笑，心情愉悦。 “那只唱歌的鸟？？” “对。”自豪的腔调。 莉莉丝：？？？？？那只鸟在副本的重要性心里没有点数吗？？这种不靠脑子干事的作风什么时候能改改她就感天动地了好吗！！！ 布谷鸟的脖颈处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小鸟没有病恹恹的样子，反倒是在林应琛手掌上歪着小脑袋蹦蹦跳跳。 林应琛原本阴霾的心情因为这只小鸟开始好转起来。 布谷鸟似乎玩累了，一不小心跌在掌心上，蠢萌蠢萌的样子惹得谢栗伸出一根指头想戳戳它胖乎乎的屁股，结果布谷鸟狠狠啄了一口他。 谢栗抱着手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布谷鸟忽然大声叫起来。 叫了没几声就停下，喉咙上下滚动，最后吐了一小块黄金在林应琛手上。 “这是什么布谷鸟？还能吐黄金？”谢栗离林应琛最近，自然能看到林应琛掌心发光的黄金，“幸好顾皎之没来，不然他肯定——”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看见那只布谷鸟振翅离开林应琛手心，飞旋在空中，最后停在自己的脑袋上。 又是几声鸟叫，一块黄金落到了谢栗手里。 就这样，布谷鸟盘旋在小木屋，在林应琛，谢栗，魏祈，司止以及莉莉丝手里都留下了一小块的黄金，然而一开始就吹口哨试图吸引鸟儿的龚强一家被鸟儿遗忘。 功夫不负有心人。 布谷鸟终于停在龚强的手掌心。龚强捧着它，嘴里念念叨叨，“大点，大点，大点……” 林应琛看着龚强的样子转过了头，原本紧抿着的嘴下压的弧度更深了。 布谷鸟照例叫了几声，最后在龚强期待的目光之下吐了几口鲜血，尖声鸣叫起来。 龚强一把甩开它，把鸟丢在许艳手里，“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布谷鸟咳得愈发厉害，鲜血里夹杂着肉末。 许艳满手鲜血，边喊边把布谷鸟砸在地上。 肉体和木制地板碰撞发出闷响，布谷鸟嘴边溢出鲜血，脖颈的绷带一点点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景象—— 布谷鸟的头身早已分离，只凭借一条白布勉强系着。 原本悲戚的叫声渐渐消失，却变成了哭喊，“爸爸！爸爸！！爸爸——” “闭嘴！快给我闭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许艳终于发了狂，抬起高跟鞋的脚跟就要往布谷鸟身上踩，结果被人挡住。 护住布谷鸟的正是许艳之女许倩灵。 许倩灵此时已经满脸泪水，手抱住那只不断吐血的布谷鸟，魔怔道，“哥哥，是你吗？哥哥？哥哥……” 布谷鸟拍着翅膀拼命挣扎，最后因为用力过猛，脑袋直接掉在地板上，哭喊声同时也消失了。 谢栗在旁边看得一脸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魏祈的目光和角落里的林应琛对上，突然对他笑了一下。 林应琛率先放弃对视，把目光挪到龚强一家，看着兵荒马乱的场景，墨黑色的眼瞳宛若深渊。 另一边。 许艳拍掉许倩灵手里布谷鸟的尸体，“脏死了！快丢掉！” 许倩灵跪在地上对许艳的斥责充耳不闻，抖着手想用绷带把布谷鸟的头重新缠回去。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许倩灵下意识抬头。 林应琛拿过许倩灵手里的尸体放在地板上，静静看着尸体神奇地腐烂化成血水消失在视野里，才看向许倩灵，“把头接回去，鸟还是死了。” “把伤口掩藏起来，也一样会痛。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现在才补救，一点用都没有。” 许倩灵跪坐在地上，捂住双耳，对林应琛的话一副排斥的样子。 许艳似乎也从林应琛的话里听出什么，踉跄几步跌进沙发，哆嗦着身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明明都死了……” 谢栗对林应琛的话似懂非懂，“琛哥好像知道了什么啊……现在的情况我真的看不懂了，说好的找人呢……” 莉莉丝嗤道：“看不懂不怪你，你就是顾皎之的家养柯基，不带脑的那种。” 谢栗作势要打莉莉丝，却被司止的话吸引了。 司止靠着橱柜，目光所及处是龚强，“最可怕的犯罪不是嫉妒，是愚蠢。” 离游戏结束只剩下十九个小时。 离所谓真相似乎也只有几步之遥。 同一时间。距副本千里之外的游戏中心。 曾经拦下林应琛的乞讨老人坐在游戏中心的门口看着连绵的雨发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似乎也沉浸在审判者的角色了。” 老人看着手心里面包的包装袋，过了一会儿笑道，“他不会。” “这个孩子将会是‘她’最大的失误。” 背后的人没说话，也看着雨幕。此时游戏中心因为大雨空无一人。 “那拭目以待。”那人说道，“我迫不及待看到那一天了。” 第18章 童话6 墙上时钟的指针正在慢慢挪动着，在指向12的一瞬间，冗长厚重的钟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室外石雨不断，室内温度不断升高，连氧气都有些稀薄。 “警告一次！警告一次！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十个小时，请各位玩家积极对待！” 消失已久的机械音重新响起，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原本沉默的龚强突然站起身，径直拉开大门，把手伸出去——没有任何意外地，石块砸伤了他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龚强双眼充血，恶狠狠盯着魏祈，“为什么你出去就没事？” “这到底是哪里！？你们都是一伙的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只要你们让我离开这个破地方。” 众人看着龚强这副精神濒临崩溃的样子兀自坐着，没有人说话和动作。 魏祈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煞有介事地看着龚强，“离开是不可能了。但是打通这个副本倒是可以。” 许艳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了。 “你们也看到了。我刚刚毫发无损地从石雨里回来，并不是我能力超群，当然我能力过人这一点不可否认。” 林应琛撇了一眼魏祈。 “我完好地回来是因为这局游戏的罪人并不是我。”魏祈正色，“‘罪’的每场游戏在没有道具辅助的前提下都是随机的，并且每一个副本都有针对的玩家，我们简称这种情况为‘独家定制’。” “通关游戏的条件不只有达到系统要求这一条路，还有坦白局这一个选择。” 这下连林应琛都有些讶异。 “坦白局”这三个字在他多日潜藏在小酒馆都没有听说过，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 在暗处，莉莉丝的脸色忽然变了一下。 “所谓‘坦白局’就是字面意思。系统针对的罪人把自己的过错公之于众就可以了。” 魏祈抿了一口热茶，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那一家人，“所以现在有谁想讲些什么吗？” 龚强不死心：“做人都会犯错，只要不是大错就可以原谅，而且我也没觉得——” “看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那你们呢？”魏祈直接打断龚强的长篇大论，看向许艳母女。 “我有罪。”十几岁的许倩灵是他们中最冷静的那一个，她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走上前，“我愿意坦白我的罪行。一年前，我帮我的妈妈杀害了自己的哥哥。” “倩倩！闭嘴！！”许艳冲上前拼命想捂住许倩灵的嘴不让她说话，却被她挣开了。 许倩灵一把推开自己的母亲，泪流满面，“妈妈，我们该停下了。” “该停下了，妈妈。我每天晚上闭眼都是哥哥在流血，都是你拿着刀砍他的样子，屋子里，我的手上都是哥哥的血。我好害怕，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许艳死命抓自己的头发，“我没有杀他！你闭嘴！！闭嘴！！是他不乖，不好好打扫屋子，还跟邻居乱说话！都是他的错，他死了活该！” 忽然她上前卡住许倩灵的脖子，双眼外凸，“你也是，你是我的亲女儿，怎么就不懂我的用心呢？！妈妈是为了你！只要把他杀了谁会跟你抢遗产！！你怎么就不懂呢——” 还没等大家上去把许艳拉开就听见她惨叫一声。 龚强垂在身侧的手拿着一根长棍，顶端沾着血——他刚刚用长棍敲了许艳的头。 “贱人！算我猪油蒙了心没看见你的真面目，你竟然想要拿老子的钱！” 许倩灵趴在旁边，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嗽，转头看过去却看见龚强再一次抬起木棍，“不要！” 但已经迟了。 长棍狠敲在许艳的太阳穴上，毫无意外的，许艳就这样戏剧般地死去。 林应琛看着满地的鲜血，眼睫毛微抖了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吧？”龚强气喘吁吁丢下木棍走向魏祈，”该坦白的都坦白了。现在游戏可以结束了吧？” “显然还不可以。因为还有个人没有坦白。”魏祈手肘抵在膝盖上，十指相接，“还有你，龚先生。” 龚强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我都杀了自己的老婆，你们还不满意吗？” 莉莉丝冷声，“我们说的是坦白局，只要动口无需动手。而且不是我们满意不满意的问题，而是系统满不满意的问题。另外提醒一下，龚先生请看清局面了。” 原本弥漫在龚强身上的杀意在这一席话里消散了不少。 龚强回头看了一眼许艳的尸体和失魂落魄的许倩灵，咬紧牙关坐在沙发上，准备了良久才开始说起那些往事。 龚强以前是个外包装公司的经理，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一切都平凡而又简单。 第一任妻子患癌去世，留下了只有三岁的儿子龚兴文和龚强。在旁人的介绍他下认识了现在的妻子许艳和他的女儿许倩灵。过不了多久，许艳龚强两人就步入婚姻，而正恰恰成了噩梦的开始。 许艳开始对这个继子感觉到不满，每天除了对他呼来喝去以外还加以打骂，龚强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孩子不乖就应该好好“教训”。 直到有一天，在龚强回到家的时候许艳一脸惊慌地告诉他，龚兴文不见了。 “毕竟那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当时立刻就去找了。警察局也好，寻人启事也好，我们都做了，但还是找不到那个孩子。” “谁能想到，是许艳那个贱人把我儿子给杀了！我就知道她——”龚强啐了一口凶狠地骂着，和刚开始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应琛嫌恶地挪开目光，眼角余光捕捉到魏祈嘴角的笑，顿时愣了一下。 “不许你骂我妈妈！许倩灵猝不及防地抓起散落四处地餐刀冲向龚强，“你才是最大的坏人！坏人！” 龚强留了一个心眼，狠抓住许倩灵的头发往后拉，夺过她的刀刃，“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养你那么久，你就这样对我吗？” 许倩灵眼睛早已哭肿，看上去和小玛莲竟然有几分神似。 许倩灵忽然笑开，“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哥哥的尸体吗？因为他被吃掉了。爸爸，你还记得哥哥失踪的三天后那些好吃的肉汤吗？” “那就是哥哥啊！”许倩灵笑的愈发大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最大的坏人不是我也不是妈妈，是你啊，爸爸！” “少胡说八道了！你也给我去死！”餐刀带着尖锐的光就要刺入许倩灵的脖子里。 下一刻刀子却刺空了——林应琛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木棍狠敲龚强的手，趁他吃痛把小女孩夺了过来。 “你们也要和我作对吗？”龚强狰狞地笑着，看上去像个精神失常的患者。 林应琛把许倩灵放到一边，掂了掂手上的木棍，“试试？” 原本稳如泰山的魏祈此时却站起来了，手持魏希，挡在林应琛面前，和那个下雨的傍晚一样庇护着林应琛，“试试？” 龚强退后了两步，这和他最初的设想不一样。 现在先忍忍，等结束了……龚强看向低垂着头的许倩灵——看自己不弄死她。 “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就先不计较了。我承认我有罪，因为我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导致了孩子的惨死。”龚强说道。 林应琛看到许倩灵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泪水疯狂涌出眼眶，嘴里喃喃，“就这样子吗……就这样吗……” 林应琛心头一沉，感觉事情好像远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龚强迫不及待道。 魏祈点点头，“我刚刚去看了那棵杜松子树，出口就在那里。只要走到那里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外面的石雨……”龚强看着魏祈心里有些不安。 “既然你已经坦白了，系统就不会为难你，出去石雨也不会砸伤你。”魏祈从怀里掏出烟盒，意识到这里不能抽烟便咬了咬烟嘴重新放回去。 龚强走到门边，伸出手试了一下——石雨果然没有砸伤他。 许倩灵重新站起来，扯了扯林应琛的衣角，“大哥哥——” “我妈妈是为了救我，她对我来说是个好妈妈。” 一道惊雷劈过天际，大家都被龚强吸引，只有林应琛听见许倩灵最后说了什么。 林应琛瞳孔一缩，手一伸想要拦下许倩灵可是太迟了。许倩灵像鬼魅一样奋不顾身地奔向沉浸在喜悦的龚强。 “拦下她！”林应琛第一次失态大喊，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许倩灵带着龚强跌入雨幕，“一起死吧。” 龚强看着跌在自己身边的许倩灵，“你疯了吗！我都坦白罪行了，就这点石头杀的了我……” 许倩灵缓缓抬头，苍白的脸带着甜甜的笑，宛若鬼片里面的女鬼，“你真的都坦白了吗，爸爸？” 龚强脸色大变，想说些什么却被忽然加大的雨势给盖住，惨叫声划破天际。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终于停下，离小屋不远处是一片模糊血肉，那是许倩灵和龚强。 “他们不是都坦白罪行了吗？为什么石雨还会攻击他们？”谢栗不忍心再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龚强没有完全坦白。”林应琛漠然，“他最大的罪行不是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而是奸污罪。” 眼前似乎又浮现许倩灵最后解脱的样子，林应琛闭上眼，“许艳确实是一个贪财的人，但为了贪财杀人她还没那个胆子。” 谢栗想到许艳开局的表现，赞同地点点头。 “可笑的是，她是为了救人而杀人。她的女儿被龚强长期强奸，但是她只能对此选择无视，因为她觉得自己离开龚强就活不下去。但是她又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这样被侮辱。” “所以她选择先杀了继子，再来有计划地杀了龚强。这样不仅能让女儿不再被侵犯，也能有条件活着。” “可是琛哥，你怎么知道这些……”谢栗讶异。 “许倩灵刚刚和我说的。” 在奔向龚强的那一刻，许倩灵轻轻说道，“爸爸侵犯我，妈妈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做。大哥哥不是在餐桌底下看见了吗？” 诚然，林应琛在餐桌底下不仅捡到了手指的关节，还看见了龚强的脚在轻触许倩灵的小腿。 “可是因果循环太可笑。我连补救的资格都没有。” 林应琛捂住双眼，内心泛起未知的情绪，他竟然有难得的手足无措之感。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东西，阁楼窗台的痕迹——那是杰斯矮矮小小身子不断攀上窗子只为看一看外面留下的证据；铁箱里杰斯的尸体——如果自己没有怀着所谓的正义感来寻求真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还有许倩灵无力绝望的眼神。 脑袋一沉。 有东西盖在自己的脑袋上——是魏祈的斗篷。随即一只大手按住林应琛的后脑勺，“不是你的错。” 林应琛拉下斗篷，发丝微乱，朝魏祈伸手。 魏祈看了他一眼，把裤兜的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他的掌心。 林应琛看都没看拿出一条香烟，含在嘴里，手挡住森林里雨后微凉的风，“咔嚓”火光一闪，香烟味爆开在空气。 正打算吸第二口烟就被人从指尖抽走。 魏祈把看了一眼烟嘴，那上面有两个小小的齿印——林应琛拿了自己刚刚咬过的那一只烟。 林应琛也发现了，他揉了一下头发，“……不好意思。” 魏祈挑眉，慢慢把烟放回嘴里，顺带塞了一颗好不容易找到的糖，含糊，“小孩就该吃糖。” 说完就往杜松子树走去，谢栗在他后面叽叽喳喳，“祈哥，那个坦白局是做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过啊？” “没听过正常，因为那是我瞎扯忽悠人的。”魏祈吐出一口烟，在烟雾里看不见他眼睛里的光。 “那为什么刚才龚强伸手的时候没被砸伤？” “因为系统他有时候也喜欢忽悠人。”魏祈沉默一会，嗤笑道。 林应琛抬起头看着狭小的一片蓝天若有所思，最后追上了魏祈他们的脚步。 背后传来一声小小的笑声，但转瞬即逝—— “人类，好好玩。” 第19章 童话7 乌云终于在石雨停止时一点一点散开，露出琥珀色的碧空，从森林深处拂过的微风让人心神安定。 谢栗站在杜松子树下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出口，抬眼看向站在林应琛身边的魏祈，“祈哥，你不是说有出去的洞口吗？” “那个也是忽悠人的。”魏祈像是没意识到这个消息对谢栗的打击之大。 “那我们怎么出去啊……” “警告二次！警告二次！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六小时!请部分玩家积极对待！” 魏祈终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看着林应琛：“你来？” 林应琛没有理他，扫视了一圈众人，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格林童话》？” 莉莉丝和谢栗点头，司止从魏祈那里抢了一根烟，“我倒是没有。童星出身，小时候都是跟通告走，没时间看。” 谢栗：“说起来我们应该都是看司止哥长大的。” 林应琛急忙打住话题，接着说，“《格林童话》里有一个故事叫做“杜松子树”，讲的是一个小男孩惨遭继母虐待死后展开报复的故事。系统一开始就给我们提示“格林童话”，但当时条件有限我也没想出来。” “直到我看见了这棵树和那只布谷鸟。”林应琛上前敲了敲树干，“周围的树木高度都达到十几米高，唯独这棵树却只有三米左右。于是我仔细观察了这棵树，发现了它确实和其他树不同。” 说完他顿了一下，“在魏祈的提示下，我发现了这棵树就是杜松子。但真正让我上心的是那只布谷鸟。福德先生的……爱人曾在日记里说过，这只鸟出现在这里很神奇。于是我又利用司先生行李箱的《鸟类图鉴》确定那只鸟就是人们口中的布谷鸟。” “可是布谷鸟是在亚热带气候生存的鸟类，跑到亚寒带气候地区根本不可能。系统出错的概率极小，唯一的可能是这只鸟是系统故意而为之。在‘杜松子树’的故事里那个被害死的小男孩死后化成了鸟，这三个信息便让我猜想副本会不会与这个故事有关。” 谢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对林应琛佩服得五体投地，“我都没想到……” 背后的司止赞赏地看着林应琛，看了一眼把手搭在林应琛肩上的魏祈，暗叹扼腕。 “虽然大概知道情况了，但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莉莉丝看着半空虚浮的倒计时有些焦心。 “去完成系统给我们的任务。”林应琛拍开魏祈的手，“站好。” “按照原著的描写，杰斯的尸体就在餐桌底下。”林应琛对莉莉丝说道，“现在我们只要去餐桌那里副本应该就结束了。” 众人点头，即刻前往目的地。 林应琛和魏祈走到最后，离众人有一段距离。 林应琛忽然停下，他的脚边是许倩灵和龚强灵魂的具体化。 魏祈上前一步直接踩碎代表龚强的黑色晶体，细长的手指捻起另一块灰色的，放在白色的手帕里递给林应琛，“去吧。” 林应琛接过便向后转，几步走到杜松子树下，俯身将灰色晶体埋进那个小玛莲挖的洞，看了几秒而后起身离开。 “坦白局都是假的，你费这么多的心力只是为了开心吗？”林应琛追上前面的魏祈。 “如果我说是呢？”魏祈扬起一抹痞笑，“毕竟在你眼里我不是就是那种做事不经大脑，四肢发达，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吗？” 林应琛鼓了一下右腮帮子，“看来你自我定位很清楚。” “过奖。” “但你不是。认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是我主观臆想，但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是更清楚吗？”林应琛一个转身站在魏祈面前，抬头看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魏祈，“你把自己放到一个怎么样的角色呢，魏祈？” “也没什么角色，第一名玩家这种之类的吧——” “难道不是审判者吗？”林应琛难得没有风度地插嘴，“设下坦白局这个陷阱，把龚强许艳逼入困境让他们坦白自己的罪行，这些不是你做的吗？” 魏祈嘴边没了笑意，就静静看着林应琛，良久才说话，“我从来就没有想去做这个审判者。相反我很讨厌这种说法——自以为手持正义便能制裁所有人的审判者。” “祈哥琛哥！！尸体真的在餐桌下！你们快点过来！”小屋的窗户探出谢栗的头。 林应琛转过头却被魏祈遮住眼睛，下一秒魏祈和他擦肩而过，眼睑上的温度也散去，“我确实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也不是自以为是的人。我相信的是因果循环。” “你果然还是个小孩。” 林应琛站在原地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杜松子树下站着三个若隐若现的影子——许倩灵抿着嘴朝他挥挥手，小杰斯和小玛莲牵着她微笑看着自己。 鬼使神差地，林应琛想到了小杰斯昨天对自己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走向餐桌，脑海里一片混乱，仅剩且唯一清晰地念头是——或许自己真的误会魏祈了。 “叮——” “游戏结束。” “生存人数六人。” “相关数据已传输至玩家私人频道。” “预祝各位玩家再接再厉，早日赎罪。” “玩家林应琛，获得等级数据A。隶属团队等级评定A。具体数据……” 就在快要离开的一瞬间，他听见离自己最近的谢栗嘟囔，“B级副本这样好像有点简单啊……” 林应琛心神一震。谢栗所言确实，明明是个难度级别为B的副本，怎么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 林应琛恍惚之间想到一个假设，如果魏祈没有开展所谓的坦白局，龚强一家还好好活着，餐桌下的尸体还找得到吗？ 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 眼前白光一闪，林应琛身体在不可抗力之下往前踉跄一下，幸好被人扶住才没摔倒。 “谢谢。”林应琛朝那个人道了一声便朝出口走去。 根据商议结果，他们副本结束后统一在任务大厅门口集合。 林应琛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顾皎之和苏环在那里等候。 “欢迎回来，林先生。”坐在轮椅上的苏环温润地笑着。 林应琛不冷不热的回应：“谢谢。” “谢栗还没出来吗？”顾皎之眉头紧锁，语气虽然冷淡但可以听出关心，尽管那些关心隐藏得很深。 “数据载入比较慢吧。”林应琛看着不远处几个熟悉的人影接道。 “琛哥！”谢栗开心地朝林应琛招手。 “既然人到了，就走吧。外面风大，苏环可能受不了。”顾皎之让人把轮椅抬入车内。 林应琛这才发现内世界此时已入深夜，得益于身上有魏祈的斗篷才使三更夜的寒意退避三舍。 林应琛看了一眼魏祈身上温度感人的作战服正欲脱下斗篷还给他却被抢先拦下。 “别给我，你穿就好。麻烦。”魏祈把空的烟盒丢到垃圾桶里朝他摆摆手。 谢栗搓搓自己的手，试图通过摩擦取得一点热意。 “穿着。”顾皎之丢了一件西装外套到他怀里，“车上备用的。” 顾皎之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家里不需要两个病号。” 谢栗抱着那件西服抽抽微凉的鼻头，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被夜风吹凉了，最后乖巧地穿上外套，“知道了。” 几辆车飞驰离去。夜风吹落枝干上仅剩的一片叶。 内世界的秋天快到了。 第20章 信仰 抵达顾皎之那座夸张的水晶宫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谢栗喝下机器人递过来的牛奶便跟林应琛道晚安，进去房间里睡觉了。 林应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银白色的月光穿过落地窗，洒满了毛绒绒的地毯。 在树影里，他看见院子里站了一个人。那人身姿修长，两手插兜站在树下，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忽然，那人似乎察觉到这抹二楼的目光，微微侧身，露出自己的面目—— 侧脸弧线干净利落，松弛的眉宇早没有平时的漫不经心，但意气风发之色让林应琛心神一震。 魏祈稍抬眉尾，随后彻底把身体转过来。 “早点睡。”魏祈做了这样一个口型。 林应琛面无表情，翻身，将那人隔绝于视线之外。 脖颈项链的金属质感压在自己胸口上，明明冰凉万分却镇不住内心翻滚的烫意。 大抵过了五分钟，一只白皙的手重重按下床头控制窗帘的按钮。遮光性极强的窗帘缓缓合上，在一片黑暗里传来了小小的一声—— “好烦。” 此时院子里的魏祈在窗帘隔绝自己的目光后重新转回去，看着坐在死角里的人道，“他大概已经猜到一些了。” 顾皎之慢慢摇晃手里的高脚杯，酒杯里的红酒发出醇香，“跟当初的你比丝毫不逊色。” 魏祈点点头，看向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罪’估计也察觉到了，所以我们要更加警惕。” “知道。”顾皎之将剩下的红酒灌入口中，把就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沿着原路返回屋里。 翌日。 林应琛下楼吃饭难得看见魏祈坐在餐桌前，身后的谢栗哈欠打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今天要开个短会。”莉莉丝好心地用手帮谢栗把下巴收回去。 入座没多久，顾皎之就擦擦嘴角道，“猎人令的发布者现在依旧没出现，我的眼线暂时也没有相关消息。” “更甚至，我们连他的基本信息都找不到。这个人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们的处境很被动。”顾皎之最后总结。 魏祈点头，手上慢条斯理地勺了一口粥，“但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觉得凭借E的能力是无法做到把痕迹消除得这么干净的，所以他身后肯定有一个人甚至一个势力支持他。” “也就是说，除了系统我们现在还面对一股未知的阻扰。真是前后夹击啊……”魏祈把木勺放回碗里，“但是呢，休息几天，我们接着去打副本。”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被人盯上了吗？现在再出去不就——”，谢栗道。 魏祈点点头，“确实很危险。但是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方法了。被动的局势一时是无法扭转了，当前而言，尽快提高我们的团队合作是少数能做的事了。” “总之，这几天大家好好休息。下一次副本无论什么情况，请全员到位。” “先给琛哥介绍一下我们各自的能力和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吧，上次时间有限只能简单交代一下。”莉莉丝率先说，“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和武器，唯一比较厉害的还是祈哥教我的近身格斗术。” 谢栗紧接其后，“我的能力是预言。但是预言结果并不是绝对的，如果必要前提条件发生改变那么预测结果的准确率就可能会有出入。而且，这个预言能力我是属于被动一方的，使用前提是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人，一张纸条，甚至一场梦，都可以成为引发预测的前提。” 林应琛了然地点点头，所以在第一副本的时候谢栗就因为某种契机引发预言能力，从而救了原本该重伤的自己。预言能力虽说有缺陷，但是总体上看还是十分强悍的。 顾皎之：“我的是绝对预测。我可以在较短时间分析相关数据和规划出当时最可行的方案。且相比谢栗的不定时预言，我的能力是由我掌控，随时发动。” 魏祈把长剑摆在桌子上：“我也没有能力，唯一有的是魏希。” 虽说没有任何的能力加持，但这个男人却凭着自己的剑一马当先，可见他的自身的可怕之处。如果有类似谢栗的能力，估计就是人形bug一个了。 林应琛斟酌半刻扯出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我没什么特殊能力，只有这条项链。” 莉莉丝接着说，“这个世界里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弱肉强食，没有治安官，没有法律，没有框架，简直就是犯罪者的乌托邦。通过副本获得的评分等级很重要，每月月底会通过等级来进行排名，名列倒十者统统被传送到广场，公开处死。” “这是里世界的地图。我们在这里。”莉莉丝丢出一个小圆盘，小圆盘立刻就射出点点蓝光汇成一副边幅广阔的3D地图，“正中间的就是任务中心。其他地区被划为五个区，分别发送给不同等级的玩家。我们所在的区域是私人区，属称第六区。” “第六区又别称‘万金之都’，只要你有钱就可以购买土地入住。钱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等级重要，但也必不可少。”莉莉丝苦笑。 “言归正传。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系统的老巢在哪里，但据前辈们说，系统本体是一台数据载入机，隐藏在‘塔’里，但这座塔在哪里，我们不知道。” “那说这话的前辈们呢？找到他们的话应该……”林应琛问道。 “他们死了。几年前我和祈哥刚到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推塔战役，但是没有人活着回来，所有人全都被抹杀了。” 魏祈难得开口了，“总之，在下一轮推塔之前，都希望各位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空气浮动着不安的分子，桌子上的每一个人表情都称不上轻松。 “祈哥，之前副本里时间太急我都忘记问了，我们的队名是什么了。”谢栗问。 “1191小队。”魏祈喝了一口粥。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什么寓意，只是当时想不出来然后服务机器人又催就随便按的。” 餐桌上一片安静，连餐具动的声音都没有了。 魏祈接着喝他的粥，喝了一小会便把碗放回桌上，“我吃完了。” “林应琛。”魏祈第一次叫林应琛的名字，林应琛手一抖，原本鸡蛋上干净笔直的刀痕瞬间就歪了。 林应琛抬头看对面的人。 “待会你和我出去一趟。” “叮当”一声脆响，莉莉丝的刀叉直接掉碟子里，溅起的酱汁撒了旁边的苏环一身。机器人闻风赶来却被莉莉丝给不小心绊倒，水合着毛巾全都洒在苏环身上，苏环惊叫。 早餐就在一片混乱里结束了。 林应琛坐上飞行汽车就扣上安全带，问驾驶位的魏祈，“去哪？” “第一区。”魏祈道，想了一会又补充，“就是任务中心旁边的商业区。” 林应琛点头示意明白，脑海里收拢刚刚得知的信息。 “你的项链里应该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吧？”魏祈问。 “……还有我妈妈的照片。” 魏祈手上一顿，余光瞥了一眼林应琛没再说话。 一路无言，抵达人流量巨大的商业区。 商业区并没有林应琛想象的奢华，恰恰相反他是在一片残垣断壁里建造的。 各式的店铺嵌入山壁，弹孔成了墙壁最好的装饰，店家装扮容貌各样，商品也格外有趣，一时间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路过的途中林应琛还看见一把小小的匕首，旁边挂着一个牌子，“魏祈摸过的匕首，起价2000金币。” 林应琛：“……” 他似乎明白魏祈对自己定位高的部分原因在哪里了。 “哥哥，买花吗？”一只小手拉扯着林应琛的裤子，林应琛低头看去。 是一个小姑娘，应该是上小学二三年级的岁数，扎着双马尾，一双大眼清澈干净，让林应琛有种回到现实世界的错觉。 小姑娘看见他回应自己连连道歉跑开。 “你不是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有罪之人吗？那个孩子——” 魏祈道：“是啊。有罪之人，系统自己评定的有罪之人。” 林应琛心里“咯噔”一下，正想问“系统判罪的根据在哪里”时被魏祈抢先，“是不是很神奇？这种地方居然有人会开店做生意。” “这是几年前推塔战役的终结之地，那场战斗的玩家全都消散在此。莉莉丝说的不对，那场战争并非没有人活着出来，因为我就是那场战争的唯一幸存者。” “我当时还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新手，只知道一个劲往前冲，最后是当时的前辈用最后的力量把我甩了出去才免遭一死。” “系统以为杀了他们就能杀鸡儆猴，让我们安分守己。但系统终归是系统，它知道世界上有的就是贪生怕死的人，但它不知道，这世界上不畏一切拼死一搏的大有人在。” “你看，这片残垣断壁上到处都是对那些前辈的敬意，都是信仰。” 林应琛看着面前的人，心再一次被狠狠悸动。 那一天风很清天很蓝，是里世界难得的好天气。在埋葬无数人灵魂的这方土地，在本该成为死城的地方，如同这些大大小小不可思议的店铺，新的信仰重新出现，似野草生生不息，又如春天的软风，吹开了林应琛心里小小的花苞。 第21章 静夜 林应琛并肩跟着魏祈进了简陋的隧道，隧道山壁旁边挂着灯光微弱的油灯，狭窄的道路旁边摆着地摊，商家三两个凑成一堆抽烟聊天。林应琛蹲下拿起地摊的新奇玩意看，少见得有了兴趣。 “魏祈……”林应琛扭头，原本身边的魏祈不知所踪。 林应琛放下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去找人却被一股外力拉住了—— “大爷……？”是之前在任务中心门口的大爷。 老人家衣衫褴褛，这是咧着嘴看着他笑，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又因为周围嘈杂的环境林应琛只能听见“关起来”“女儿”这几个字眼。 林应琛正接着离近一点听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拽起。 “你怎么到处乱跑？”魏祈微喘着，像是一路跑来的样子。 “我没乱跑，是你走得太快。”林应琛道，“我遇到了那个任务中心大门的大爷了……” 下一秒林应琛就截住话头，他发现自己身处在和之前位置不同的摊位。 “传送卡。”魏祈皱着好看的浓眉，柔和的灯光也无法抹去他周身的煞气，“是E。” “跟紧我，出隧道后就回去。” 等到坐回车上魏祈才吐出一口浊气，冷笑，“这回怪我。我没想到E还能拿出传送卡，是我失策了。” “所以你早猜到他会来找我？”林应琛问。 魏祈说的是“没想到”，说明在带自己出来之前他就有想过E可能会出现，又或者说，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引出E。 魏祈通过后视镜看了林应琛一眼，“生气？” “不至于。”林应琛回道，“只是麻烦魏先生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可以和我商量，这样好让我有个准备，不用面临不必要的局面。” 这是在嘲讽自己刚刚被E钻了空子吗？不知为何，魏祈心里原本的烦闷在林应琛的话里少了几分。 回到水晶宫已是晚餐时刻，林应琛老远就看见谢栗坐在屋子前的大理石阶梯前。 魏祈把车丢给泊车机器人，示意林应琛进屋。 在距离谢栗还有一段距离林应琛忽然开口问，“谢栗和顾皎之是什么关系？” 魏祈：“唔。家养宠物和主人的关系吧。” 林应琛：“……我在正经地提问，麻烦正经回答。” 魏祈止住了步子，“就是两个人互相在乎得要死但只是口头上死撑着不说而已。关系不明确，但有发展空间。” 林应琛看着不远处谢栗略有些孤单的身影，“那顾皎之和苏环的关系呢？” “小孩，”魏祈忽然摁住林应琛的脑门，略长的刘海被大手撸到后面，配上林应琛震惊的表情显得格外可爱，魏祈看着一脸受惊的林应琛不忍笑道，“在我们推完塔之前不要随便点亮红娘技能。” “我们是一个团队。在没有牵绊的前提下才能爆发最强的力量。”他沉吟半刻，“绝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的。” 说完就插兜踩着轻快的步子进去了。 林应琛抚开自己的乱发，垂眸想想魏祈的话倒也感觉说的没错。 没有牵绊才能成为最强吗？ 林应琛看着前面那抹消失的身影，按下内心翻滚的情绪。 “琛哥。”就在林应琛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被谢栗喊住，“真正喜欢你的人会伤害你吗？” 林应琛看着谢栗的发顶，脑海里都是魏祈刚刚的话，良久他才蹲下，“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抑或是亲情，都有被伤害的可能。当伤害多到让你无法承受的时候，你就要学会放手。” 谢栗小小的鼻头耸动着，眼眶微红，低头看着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啊……”谢栗忽然绽开一抹笑，一双眼盛着身后的无数灯火，包着夜空里璀璨的星辰，就这样带着泪花却笑着对上林应琛，“我觉得我还可以忍受。” 林应琛起身，“那就走吧，进去吃饭。” 选择一旦做出，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负责到底了。 林应琛看着身边恢复常态开心讲着话的谢栗，第一次对自己做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此刻。某公会基地。 “老大，人抓回来了。”几个人压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进来。坐在最高位的男人只是轻轻一瞥，放下酒杯走下楼梯，“你倒是有几分能耐能跑出去。但是我最讨厌背叛我的人——” 清脆的一声骨裂声。那个被压制的男人瞳孔微缩，猛地抬头咽下了自己喉咙里的痛叫，露出原本隐藏在兜帽的容貌——正是E。 “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个疑似领头的男人重新走向高位，“到时候我找机会送你去他们所在的副本。名字和基本信息都会帮你做隐藏，你可以放心。” “只要你杀了谢栗，我就帮你撤下魏祈的猎人令。” “其他人我不管，只是谢栗必须死。”身处高位的男人抿了一口红酒，挥手让人把E拉下去。 等到大堂人影都散尽才从袖里翻出一朵蓝紫色的的蓝花楹枯花。 过往浮现在男人面前，一股锥心之痛袭向他。 男人眼里柔情和凶残共俱，显得原本英挺的脸有些狰狞。 距离进入游戏副本仅剩一天的时候，林应琛他们临时开了一个小会。 “第三个副本的游戏名是：裁冰。”莉莉丝边说边打开投影器。桌子的投影器闪出蓝光，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半空。 “游戏名称：裁冰。游戏时间：24小时。备注：24小时内将不出现白昼。游戏场地：校园。游戏背景：A市重高新校区在几十年前出现过一起学生跳楼案，在这之后闹鬼传言频出，陆续有人称自己看见跳楼而死的同学。在一年后的毕业季，该死亡学生所在的班级全员丧生于意外火灾。惨死的学生愤懑不平，闹鬼传言再度盛起，该校迫不得已迁回旧校区，而新校区成了著名鬼校，玩家将作为恐怖探险家进入学校直播。游戏要求：找出火灾的缘由，且度化怨鬼。” 谢栗坐在位置上已经懵了，“这是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莉莉丝：“就在刚刚。” 任务中心领取任务的过程中玩家没有选择权力，都是事先报名再进行随机抽取。 在一般情况下，系统是不会在开局前给出彻底的相关信息，玩家只能通过论坛来交流得知一些消息或者找情报贩子买情报。而这一次系统却主动把任务信息大致公布出来，着实让人心里有些没底。 “没有游戏等级评定。”林应琛注意到。 “这个副本我没有做过也没听过。”魏祈接道。魏祈之所以能常驻排行榜第一并非没有原因。首先他自身素质确实不错，第二便是因为他的实战经验和收集的情报实在丰富。连他都没听过的副本……林应琛垂眼，看来难度只会高不会小了。 “论坛上也没有。”顾皎之收起3D光板。 “时间不多。只能以防万一多准备一些东西了。”魏祈看向身旁的林应琛，“你第一副本和第二副本应该都是等级A。第一副本只会给金币和居所，第二次应该就会给抽奖机会。你抽奖了吗？” 林应琛点点头，“抽到了一个技能道具，叫‘临阵脱逃’。只可以使用一次，使用场地全覆盖，可以把玩家送去任何指定地，效果对象可以是发动者本身也可以是其他人。” 林应琛听见谢栗原本就瞪圆的眼睛变得更大了，就像只受惊的小鹿，下一秒就能蹦起来，嘟嚷道，“我怎么就抽不到这种保命牌。欧皇本皇了吧，皇中之皇……” 顾皎之瞥了一眼谢栗，但没有说什么打扰谢栗的喃喃低语。 “这张道具卡收好。”魏祈手掌在道具腰带一扫，“这些实体通讯器都拿好。” 说完就放了五个小小的像耳机的通讯器在桌子上。 实体通讯器是在私人光板无法使用通讯功能必备的工具。 “不是会有团队频道吗？把团队频道都屏蔽这种恶心事——”谢栗想了想，转而言之，“系统还真的干的出来。” “尽量把自己身上的道具卡换成手上最短时间功效最大的那几张。”魏祈道，“背水一战还不至于，但这次副本绝不能轻视。” “就先这样。大家回去准备吧。”魏祈率先离席。 子夜的风吹过中庭，透过林应琛的窗缝扬起窗帘的一角，拂过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眉眼。 似山水淡淡的五官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他是沉睡千年的谪仙，殷红的唇是唯一的浓烈色彩，柔美杂糅其间，一副人间好颜色。 长睫微颤，林应琛被这阵风闹醒。 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眠，他终于决定下楼喝杯水。 赤脚走在长廊，在楼梯转台那处的长窗，林应琛忽然往下看。 那个熟悉的背影对着自己，右手执剑左手拿着特殊的布擦拭着剑身。 魏祈只穿着一件作战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伴随着动作起伏。 一个人在高楼上观望，一个在中庭擦剑，看起来互不相关，却又有交集。 林应琛看了一会，收回脚步，重新走回房间。脚底下地毯毛绒的触感在无声拨动他的心弦—— 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蜂拥而来。 你快要挡不住了。林应琛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 第22章 裁冰1 “喜欢你的心情是那冬日冰封的河，表面满是安静薄冰，底下却是心口不一的涛涛浪潮。” ——前提 “叮——” “欢迎各位来到‘罪’。” “本局游戏玩家8人……” “游戏有效时间24小时。”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林应琛虚虚扶住楼梯的扶手——他正在不知何处的楼梯间里。空荡的楼梯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一同而来的其他人全都不知所踪。头顶微闪的白炽灯照射范围有限，除了林应琛脚下所站的地方和几阶楼梯，其余地方都是嵌入黑暗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林应琛抬起手划出通讯界面——如魏祈所料，通讯界面变成了红色的不可使用状态。他按下耳边的实体通讯器，只听电流发出“刺啦”一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完全被隔绝了。 林应琛知道自己恐怕一时不能跟其他队友取得联系了，他开始打量系统给自己的东西——照相机，几张内存卡，匕首以及一串钥匙。 林应琛打开照相机查看，电量呈满格状态。如果待会楼梯真的太黑的话，相机的快门应该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虽然可能要连续按好几下。 林应琛把照相机挂在脖子上，顺便把匕首插在腰间，看着手掌几张小小的内存卡和一大串的钥匙有点头疼。内存卡倒还好说，只是这串钥匙无疑是累赘。在不清楚敌人情况，钥匙随着自己动作发出的声响对自己百害无一利。 林应琛把内存卡放入衣服的口袋，打算等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再好好查看。至于钥匙，现在也只能先握在手心里了。 “叮咚。”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原本收回去的通讯界面自动弹了出来，上面出现了昏暗的楼梯间和自己的身影，左下角有一个人形的图标，旁边显示的数字正在攀升，除此之外偶尔还飘过几条弹幕。 林应琛扭身看向自己斜后方，在那里果然看见了监控摄像头。 林应琛垂眸沉思，如果直播是通过学校监控，那这是否意味自己可以通过直播找到队友。 可惜很快这个念头被自己掐断了，因为他发现直播界面除了关闭打开，其他设置全都被锁定了。 “啧。” 林应琛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梯，拿起脖颈间的相机准备走下去。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飘了过去，“我看错了吗？刚刚在上面的楼梯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也是！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你们不要吓人家小哥哥！” “还是快走吧……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加油哦……” 林应琛抬起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楼梯，一片乌黑，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在找我吗？”一声喃喃突兀地响起，女孩子纤弱的声线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吓人。 …… “小哥哥快跑！！” “刚进来就听见这个声音，吓得我差点退出去！” “要领饭盒了嘛？我有点激动嘻嘻。” …… 时间没有给林应琛多想的决定，林应琛没有关上直播界面，利落地转身往楼下跑去。 空荡的楼梯间里回荡着钥匙碰撞发出的脆响和匆促的脚步声，随着楼层的降低，肉眼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林应琛迅速抬起照相机打开闪光灯按着快门。 楼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弹幕里一片火热。 没有一扇门。 林应琛跑了几十阶楼梯发现了这个并不乐观的事实。 难道要这么一直跑下去吗？ 且不说自己体力能否支撑那么久，后面不知名的东西会不会追上来都是一个问题。 林应琛忽然将镜头挪向雪白的墙壁上照了一下，因为快速奔跑而有些模糊的照片上隐约可见一个“3F”。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共跑过两个楼梯间，也就是说刚刚自己所处的楼层应该是五楼。 林应琛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一楼应该就有出口，按照现在的速度跑到一楼被后面的东西追上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一个，两个—— 就在以为自己可以看见出口时，一阶阶楼梯取代了门的位置，林应琛止住了步伐，阴风拂过他的后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林应琛拿起照相机朝标示楼层数的墙按下快门—— “3F” …… “是鬼打墙！！” “这下该怎么办，小哥哥有危险啊！” “就我一个人关注楼上的东西要下来了吗？” “领盒饭！领盒饭！” …… 是鬼打墙。 林应琛停下脚步保持体力，目前的情况就算自己再怎么跑都是徒然，但坐以待毙显然也不可能。 楼上的声音一点点接近。 林应琛一手抽出别在腰后的匕首一手拿着照相机中指虚按着按钮，靠在墙边屏住呼吸。 “放弃了吗？”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一句轻轻的问句。 林应琛握住匕首的手力道加重，青筋清晰可见。 余光偶然扫过一经炸了锅的弹幕—— “这下完了。开局第一血。“ “弹幕护体！！“ “小哥哥快躲开，背后的墙！！” …… 林应琛后知后觉地扭过头，所见的场景让他瞳孔微缩，一只苍白的手忽然透墙而出捂住自己的嘴将自己拖入墙内！ 但林应琛迅速抬起有匕首往这只突然出现的手上扎去，可是并不如意，墙内又冒出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举动。 林应琛手指在挣扎间按下了快门键，一片白光闪过，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东西也露出了原型—— 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容貌举止正常，只是手上提着一把刀，刀上满是血迹肉渣。 前后夹击，情况不能再差了。 此刻，墙内传来声音，“嘘！” 林应琛忽然停止挣扎的动作，任凭整个人被拉入墙内。林应琛被后面的人拉着后退踉跄数步，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喊痛声终于两人终于站稳。 林应琛光洁的额上布满冷汗，看着自己几步远的雪白墙面喘着粗气：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你没事吧？”把自己从墙里拉出来的人发声问道，“有受伤吗？” 林应琛没有把匕首收回去，站在昏暗的等下看着那团高大的黑影。 那团黑影也从他的动作明白林应琛的警戒，随意地耸耸肩，随后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被栏杆撞到的小臂，“放心。如果我想杀你的话根本没必要救你。” 那人边说边从暗处走出来，在昏暗的走廊灯下，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完全暴露在林应琛面前，“你好，我叫夏湛微。” 林应琛没有放下戒心，也没有理会夏湛微的示好，“你应该没有透视能力吧？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墙里面。” 夏湛微愣了一下，“因为我听见你的喘气声。你刚刚不是靠在墙边喘气来着吗？” “虽然我那时候确实在喘气，但是如果不靠近一点是听不见的吧？而且，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墙面还有另一个空间呢？” 林应琛握住匕首的力道更重了一分，他咬了一下舌尖，轻微的铁锈味散开在口腔里。 …… “这玩家有毒吧，人家救你还这么多废话，死了算了。” “留着也会拖后腿吧，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吧，看的真烦。” “楼上的过分了吧？这么说不太好吧？” “楼上的，我们只是随口说说，至于这么较真嘛？” “这个出声替这个男的说话的肯定是看上他了吧hhhhhh” “出声的也死了算了hhhh” …… “这个啊。”夏湛微摸了一下眉尾，这时林应琛忽然注意到在他的眉尾处有一块细长的疤，但很小，如果夏湛微没有摸眉尾他完全注意不到。 “如果没靠近确实听不见。但是我刚刚被那些东西追了一路，好不容易甩掉他们坐在地上想着靠墙休息一会就听见了你的声音。原本还想找斧头什么的砸墙救你，谁想到我的手竟然穿墙过去了，我也就把你拉出来了。” “至于怎么知道墙面另一边还有空间，”夏湛微笑了一下，“以前这里是我的母校。” 副本竟然以现实里的东西作为背景？！ 林应琛因为夏湛微坦诚的态度终于放下一点戒心，握住匕首的手收了回去，但匕首依旧握着，“我叫林应琛。” “林应琛？”夏湛微有一瞬间的错愕。 林应琛好不容易减少的戒心又漫上心头，是他忘了，在追杀令高额悬赏之下，现在他的命可不止系统想要。 “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里也有一个‘ying’字。”夏湛微微微笑说道，“‘映入’的‘映’。” 林应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自己的“应”字和夏湛微口中的那个人是不同的，“你刚才来的时候又遇到一些人吗？” “那倒没有，后面那些东西在追我，当时我只顾着跑了。”夏湛微苦笑。 “通讯器也没有回应。”林应琛掏出兜里的通讯器，按下开关，还是那片“呲呲啦啦”的声音。林应琛垂首盯着了一会儿手上的通讯器重新收回兜里，“先走吧。这样呆着反而更不安全。” “你说你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 夏湛微点头，“是的。” “那你对这所学校的构造很清楚吧？” “毕业有点久了，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记得的。” “你毕业了多久？”林应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问他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 “十二年吧。”夏湛微对他几乎无所不答。 十二年，很敏感的数字，林应琛又问，“十二年前你们学校发生了一起跳楼案？” 夏湛微瞳孔缩了一下，可惜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速度之快以至于让林应琛没有捕捉到，他又碰了一下眉尾的疤，“是啊，有人从五楼跳下来了。” 林应琛抓住了这句话里细微的不同，“跳下来？” 如果是旁观者说的应该会是“跳下去”，但是他说的却是“跳下来”，这种微小不同说法是潜意识对当时场景接近准确的复原。 “嗯，他从五楼跳下来。就在我面前坠楼身亡。”夏湛微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在说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林应琛看着夏湛微在灯光下一半隐匿在黑暗的脸，指尖微微发白。 廊顶的灯不断被飞蛾撞上，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空气有一种粘稠感。 “有谁……收……得到信息吗？”沉寂的通讯器终于发出了一点除电流外的声音。 “谁可以帮帮我……有人吗……”是谢栗。 “我在。”林应琛掏出通讯器按下开关，“你那边什么情况？” “琛哥！”谢栗原本强装镇定的声音有了一丝哭腔，“我好像被关在厕所了。门从外面锁住了。” 林应琛没有时间再深究夏湛微身上给自己的违和感，“知道自己在几楼吗？” “不知道……”谢栗在那头小小的嗫嚅道。 “那你可能要等一会，我需要点时间。”林应琛感觉到头疼，暂且不说是几楼的厕所，现在谢栗在哪一栋建筑都无法确定。 “琛哥我可能等不了多久。”谢栗微颤的声音从那头透过电流传来，“我的预言能力被引发了。我看见五分钟之后有东西进来了，我——” 林应琛原本就白的脸色此时快要比上身后的白色水泥墙。 “学校是旧校区，只有一栋教学楼，操场和体育器材仓库。”夏湛微及时开口，“如果是十二年前的话，我记得那时候一楼二楼厕所都有问题，四楼是专给老师用的，五楼是天台。那就只剩下三楼了。” “三楼就是我们在的这一层。如果我没记错，厕所就在走廊尽头。” 林应琛道谢一声便朝漆黑的尽头跑去，钥匙的“叮当”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 就在夏湛微要离开时，一双苍白的手忽然破墙而出。那双手满是尸斑，指甲壳里尽是泥土和血污，手的主人在墙那边发出沉闷的叫喊，一双手在半空疯狂抓着。 夏湛微看了一会这双手，嘴角还是带着笑，“都十二年了怎么还跟当初一样呢？” “收回去吧，我看着烦。” 手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喀拉一声，夏湛微把那双纤细的手生生折断塞回那头，冷声，“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手的主人低低惨叫了一声，随后归至平静。 夏湛微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一道穿着校服的身影站在楼梯上垂眼看着夏湛微。 夏湛微原本淡定从容的脸色露出一丝慌乱，“你怎么来了？” “吵。”那个人的声音沙哑异常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你再忍忍，很快就处理好了。”夏湛微正想上前抓住那人的手却被避开了。 那人没再说话，看了他一眼就朝楼上的黑暗走去。 夏湛微收回半空中的手，忽然朝那人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你信我。” 说完就咬牙转身向林应琛的方向跑去，脚步矫健，宛若一阵没有累赘的风。 林应琛一向观察入微，但他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夏湛微的手边没有直播界面。 那人消失的地方感应灯重新亮起，那人看着夏湛微离去的背影良久又说了一句—— “吵。” “ “ 第23章 裁冰2 等林应琛跑到厕所门前时已经过去三分钟。 他看见闪烁的白炽灯下站着两个人影，比较高的那个人影手上拿着一把斧头，斧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滴答”“滴答”，水滴轻落在地上的声音。林应琛看见那把斧头上有液体滑落在地上。 两个人影察觉到了林应琛的到来，都微微侧身看向林应琛。 林应琛一阵头皮发麻。 自己来晚了吗？ 只见比较矮的那个人影朝林应琛走来，低喊了一句，“琛哥！” 这熟悉的腔调，是谢栗没错了。那他旁边的人是…… 比较高的那个人影慢悠悠地跟着谢栗跨出几步，站在灯光下，是顾皎之。 不知为何，林应琛内心涌起一丝失望。 顾皎之握着一把和自身气质不符的斧头朝林应琛点头示意。 “我就说你肯定会找到我的，顾皎之还不信。”谢栗扭头朝顾皎之做了个鬼脸，“幸好我们在这里等着，不然到时候琛哥就要和那东西对上了。” “琛哥，祈哥没跟你一起吗？”谢栗问道。 “没有，我醒来就是自己一个人，被困在三楼尽头的水泥墙里还和那东西交锋了，不过……”还没等林应琛讲完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跑来。 顾皎之剑眉微敛，极快地上前几步将谢栗护在身后，“呆着，别动。” 林应琛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就松了一口气，“不用太紧张，就是这个人把我从墙里拉出来的。” 来者正是夏湛微。 夏湛微微微喘气，朝他们微微笑，“你好，我是夏湛微。” 顾皎之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的林应琛回道，“顾皎之。”说完顿了一下侧身让夏湛微看了一眼被挡住的谢栗，“他是谢栗。” 谢栗看见夏湛微阳光俊美的五官开始小声嘟囔，“祈哥怎么还不来，这回连英雄救美都没他，我看着新人的脸都想要重新站cp了……” 原本安静的空气此时更加让人窒息。 夏湛微：？？？ 林应琛：……？ 顾皎之：谢栗，闭嘴。 谢栗捂住滔滔不绝的嘴，腮帮子鼓了一下，像只受惊的仓鼠，“我又说出来了吗？” 顾皎之终于忍不住想要怼他的时候，林应琛忽然说话，“安静。” 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大家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电流滋滋的声音给原本压抑的气氛渲染了几分恐怖。 有东西。 四人拉近距离围成一个防御的队形。林应琛有所感应地看向走廊的另一头。 “刺啦”一声，走廊最远的灯忽然闪了一下，在那头一个穿着校服的纤瘦人影出现。林应琛感觉到身旁的夏湛微身体僵了一下。又是“刺啦”一声，那灯彻底灭了。 “啪”“啪”—— 走廊原本不亮的灯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有层次地熄灭，人影也逐渐逼近。 “跑！”林应琛低吼一声，正率先想要从拐角的楼梯上去时去发现了楼梯上也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开局追杀自己的女鬼！ 饶是再从容淡定的顾皎之看见这副场景也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这里！”原本安静的夏湛微站在厕所对面的墙体，握住一个铁把手用力一抬，“哐啷”一声，墙体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的洞口和脏污的滑梯。 顾皎之率先下去探路，紧随其后的是谢栗。 走廊尽头的人影越来越近。夏湛微看着林应琛急道，“快点。“ 林应琛眼梢微动，上前握住夏湛微的手腕，手指灵巧地一发力把夏湛微地手从把手移开，“你先走。” 夏湛微愣了一下，也没有犹豫直接顺着滑梯离开。 林应琛看了一眼墙上的“垃圾通道”，舌头抵了低牙齿，动作干净利落地滑入通道，在那扇小小的铁门关上的瞬间，林应琛抬头看了一眼洞口—— 人影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越来越小的缝隙里是一张清秀的脸。 林应琛一行人顺着铁质的滑梯顺利逃脱敌人的前后夹击。 林应琛边询问谢栗他们有没有受伤边划出刚刚收起的虚拟屏幕，观看人数还在持续上升，已经濒临一万人。 …… “感觉这组好无趣，没有刚刚那组好看。” “这组除了逃什么都没干。” “虽然是这样说，但也还是挺好玩的，毕竟被鬼追这种事也不是很多人可以经历的嘛。” “隔壁小组真的疯狂作死，但怎么比这组安全哈哈哈哈” “感觉隔壁小队的小跟班快要被气死了哈哈哈哈，前锋不断作死中。” “感觉领头的小哥哥在找谁的样子。” …… 林应琛把界面缩小，单手一挥甩到最左边，“魏祈他们组应该是安全的，”停了一下又说，“除了夏湛微应该还会有其他新手玩家，不过目前应该是在魏祈他们那里。” 林应琛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露出身后的夏湛微，“这是夏湛微，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他对学校建筑分布有一个把握。” 顾皎之对着夏湛微点头示意，道，“现实场景模拟？”说完就微微皱眉，但随即又恢复处事不惊的样子，“刚刚我看了直播弹幕，魏祈应该在找我们。我建议我们可以一边收集有关信息一边看能否和他们会合。” “虽然在不明确敌人数量和能力的情况下提倡团体作战，但是目前我们的时间太少，收集信息做完任务才应该是上上策，就算真的发生不好的情况要正面刚，四个人就够了。” 林应琛赞同地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先出去，到时候找个安全的地方整理一下现在已获的线索，到时候遇到魏祈他们也能够进行相对有效的信息交流。” 谢栗在一旁疯狂点头。 他们四人所处的空间是一间垃圾屋。即使很久没有投入使用，可那气味还是令一行人不好受。 垃圾屋一片漆黑，四个人也没有获得任何照明的道具。 林应琛考虑到相机的电量有限，没有选择继续用快门进行照明。 四人拍成纵队，由熟悉校园内部场所且方向感强的夏湛微做排头，第二是谢栗，第三则是顾皎之，林应琛排在最后。 破空声从林应琛背后传来，林应琛闪身避开砸向自己的黑影，那道黑影便落在谢栗脚边。 谢栗微微扭头对顾皎之道，“你别吓我，一把年纪了幼不幼稚。” 顾皎之面无表情：“……” 一把年纪？幼稚？ 顾皎之冷声道，“不是我。” “除了你就只有琛哥，湛微哥，他们才不会做这种事。不是你是鬼啊——”谢栗突然意识到什么戛然而止。 “顾皎之……”谢栗颤音道，“你可别耍我……” 顾*耿直*诚实*皎之：“真的没骗你。” 林应琛脑袋飞速转动，终于他右手手臂发力推了一把顾皎之，低声道，“接着走。” 垃圾屋确实昏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门缝洒进来的路灯的光才更注目——他们离大门不远了。 林应琛在心里数了十秒，猛地转身朝扔东西的源头按下快门，随即飞速转身奔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顾皎之数人，“快走！” 就在林应琛刚踏出垃圾屋的一瞬间，那扇小小的铁门也轰然关上。 空气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那是什么啊……”谢栗丧着脸问道。 顾皎之摇摇头。 夏湛微原本还双手撑膝调整气息，目光落在林应琛手上的东西忽然站直身体，声音好似因为奔跑有点涩意沙哑，“林应琛，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也吸引来旁边两人的注意。 林应琛抬手挥挥那东西，“刚刚砸过来的东西。跑的时候顺手捡了，感觉多多少少有点用处。” 他边说边翻阅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日记本，不过好像被烧过，很多都看不了了。” “‘简楠’？应该是本子的主人。”林应琛抬头看向夏湛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夏湛微？” 谢栗上前轻轻碰了一下夏湛微却被意外地甩开。夏湛微好像被吓了一跳，额头布满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的汗水。 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欠身对顾皎之挡在身后的谢栗道歉，“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刚刚琛哥问你，你认识一个叫‘简楠’的人吗？”谢栗一副软软的样子，手上却拼命想挣脱顾皎之的束缚。 夏湛微看向林应琛，却又没在看他。 那黄色昏暗的路灯下似乎站着一抹瘦削的身影，圆圆的小鹿眼里流出了晶莹的液体，那双眼里似乎填满了悲伤不甘倔强，还有仇恨。 “湛微哥？” “没有。”夏湛微收回目光，“没听过。可能是学弟吧。” 林应琛看着垂眼的夏湛微微微挑眉，但也没说什么。 第24章 裁冰3 沿着垃圾房走过一个拐角就是学校仅有的一栋建筑物。 陈旧的“口”字型建筑伫立在森森夜色里，踏上石阶就可以看见小小的方形庭院。月光从上方洒下照在正中央的水泥地上，有一块小小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的颜色更深。 “我们先换一身衣服吧。”夏湛微提议道，“我们一楼有一个全高中部公用的柜子，里面应该有一些衣服。” “湛微哥，你们学校可以容纳下整个高中部的人啊？”谢栗跟在众人身后道。 夏湛微解释道：“旧校区里只有高二部和高三部，初中部和高一部都在新校区。” “所处的一楼只有学生的柜子，资料室，接待室和打印室，二楼是提供高二的教学区，一共十个班级，东西方向各自四个教室，南边的教学区只有两个教室，北边则是厕所。三楼就是高三学生的场所构造同上。四楼则是教师办公处。” 夏湛微熟练地把打开几个柜子翻找衣服递给林应琛等人，“可能脏了点，但比身上的这身会好一点。” 说的也是，如果再不把身上的衣服换掉，就要先担心会不会被自己熏死。 林应琛和谢栗倒是无所谓，只有顾皎之捧着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无奈地换上了。 …… “小哥哥现场直播换衣服！！这身材我i了！” “录下来能卖很多钱吧23333。” “发家致富之路，楼上带我！” …… 林应琛看了一眼弹幕边挥手收起弹幕。 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此刻。体育器材室。 莉莉丝发现原本一直到处翻找东西的魏祈停下了动作。 “有什么发现吗祈哥？”莉莉丝问。 魏祈面无表情地收起弹幕界面，后槽牙骤然咬紧，“……没有。” 一旁的纪校和陈历宝在看见之前魏祈“巧妙”逃脱鬼的追捕，现在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十分放心，竟然开始玩闹起来。 纪校拿起一颗满是灰尘的篮球，往陈历宝身上砸，“吃我一招！” 陈历宝没有躲过，硬生生挨了一下，但随即捡起球砸了回去，笑骂，“敢砸你爸爸我！？” 球还没砸到纪校身上就被人在半道截胡了。 魏祈把球丢在地上，放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我们在那里找线索，你们在这里闹？” 魏祈声音轻轻的，但却格外悚人，两个正值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少年瞬间被唬住了，“别躲在我身后使劲作死。” “嫌命长我送你去跟鬼眼对眼，大可不必在我这里刷存在。” 魏祈扫了一眼脸上满是不平但是不敢吱声的少年俩挑起一抹笑，“都什么臭毛病呢。” 莉莉丝看着魏祈教训这两个少年，若有所思地翻了翻弹幕，随后绽开一抹笑。 搁在平时，魏祈从来不会多费什么口舌，只会找个机会吓吓他们让他们安分点，但今天这两个人不小心挨到魏祈冒火的时候，就生生挨了一场训。 莉莉丝握手成拳掩在嘴边，眼神瞟到其它地方去，假装没看见魏祈难得的失态。 就在她目光四散的时候，看见墙角地板上有星星点点的血。 莉莉丝走了过去，搬开堆在墙角的软垫，发现那里有一小块血迹，她立马扭头，“祈哥，这里。” 魏祈收起在自己心口翻搅的怒火，走到墙角查看，“血迹已经干枯很久。应该不是玩家的。血液形状成喷洒型，而且部分血液的形状有不完整的地方，颜色深浅不一，可能被人擦拭过。但手法很粗糙。” 魏祈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拂过墙面，果不其然，指腹摸到了几个凹凸不平的地方，“血液应该确实呈喷溅型，但血量不会到致死的程度。墙面有一些凹凸不平，但不是大面积的，而是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 “血液喷洒在墙面上需要清理干净的话，是需要白醋等其他用品。不说其他的，谁会在身上携带白醋？那这个时候身处学校的人只能用什么？” 莉莉丝以拳击掌反映了过来，“透明胶！” “沿途走过来可以看见校园配置陈旧，更何况区区一面墙，水泥墙上厚涂大的墙皮早就开始不牢。透明胶在清除血迹的同时把墙上的一些墙皮带下来也并不是不可能。因此形成了凹凸不平的触感。” “所以说，这里曾经有人被砸伤？”纪校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魏祈站起身开门，“走吧。这里应该没什么太重要的信息了。” 莉莉丝跟上前，“那我们现在去那里？” 魏祈气定神闲地插兜走向教学区，“刷buff，搞团战。” 谢栗，林应琛换好衣服的时候，夏湛微他们还躲在监控死角换衣服。 谢栗走到不远的墙上看着什么，林应琛翻看着相机，在曝光之下只能看见大理石阶梯，自己的鞋子，墙上的“3F”，连续翻了几张都是大同小异。 “谢栗，你们有没有拿到系统给你们的东西？” 谢栗扭头回答，“有的，但都没什么，我和顾皎之都只拿到了手电筒就没什么了。顾皎之之前手上拿的消防斧还是在路上捡到的。” “路上捡的？”林应琛没有细想，手上不停动作，“我这里被分到了钥匙，照相机还有一把匕首——” 他忽然止住了话头，因为他看见照相机上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林应琛最后一次在确认自己所处的楼层时拍的。阴森森的白墙上和前几张一样是“3F”，只是在快接近照片黑色的边缘那里兀然出现了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像是要抓住他一样。 那条手臂上有着一条长长的凸起的疤，再看一眼夏湛微的小臂，一片平整。 “琛哥，这里！”谢栗忽然喊了林应琛一声，“你刚刚说的日记本的主人是不是叫‘简楠’？” 林应琛收起相机，走了过去，“是。” “那这个人，是不是他啊？”谢栗伸手指向墙面。 墙上有一个大榜，大榜的最上面贴着黑色的放大的字体——“批评榜”。 顺着第一列看下去，第二个就是简楠。 名字下面是学校处理告示，“恶意伤人，记大过处理。” 那里还有一张蓝底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男生皮肤白皙头发细软，乖乖塌在头上，脸颊消瘦，显得一双眼睛很大，空洞洞地看着前方，双唇紧紧抿着变成一条直线，表情没有任何笑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证件照上被人打了一个红色的叉。 “长得有点好看，就是怪吓人的。”谢栗小声喃喃。 林应琛没有说话，只是把照片从玻璃板上撕下来，正想要塞进口袋里却看见照片的反面写了东西，“去死。废物。基佬。” 谢栗也看见了，“琛哥，这……” 林应琛看见夏湛微已经换好衣服即将走来，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谢栗不要说话，迅速把照片塞入口袋，又拿起板上的红笔把名字覆盖住了。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夏湛微问道。 “随便看看而已。”林应琛看了一眼谢栗，谢栗立马接过话头，“我只是看到这种排名表有些新奇而已。” “新奇？”夏湛微挑眉，“你们高中没有这种排行榜吗？” 一旁也换好衣服的顾皎之替谢栗回答，“他读的幼师职业学校。” 林应琛原本还在墙上排行榜的目光发散了一下，原本谢栗在现实世界本职是幼师。 但随即他又好像想到什么，瞳孔微微收敛一下。 谢栗余光一扫，忽然指着墙，“那里怎么有个空？” 就在属于“简楠”的位置往上两行确实空了一个地方，玻璃板后没有照片，原本写了名字的地方被红色的笔胡乱涂鸦，看不太清， “这下面也有个空，跟上面的一样。”顾皎之敲敲简楠位置的玻璃板。 “可能是恶作剧吧。”夏湛微没有过多纠结，相较之其他人的态度，他这样倒有种妄图匆匆带过的意味。 林应琛5.3的视力在这时候发挥了用场。 红色的涂鸦确实很重，但在却很潦草，所以在涂的并不是非常彻底，以至于还有几笔笔画若隐若现。 林应琛看着右手边的光屏飞速跳出的弹幕，内心也在思索与仅仅几笔笔画最贴切的字—— “夏小哥哥是不是没看弹幕啊，我们都提醒他另一个小哥哥私藏照片了……” “天，我要急死了。感觉这个林应琛是个大反派。” “要不我们一直刷吧？这样夏小哥哥总能看见。” …… 林应琛垂眸，收起了光屏，他终于知道从开局到现在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第25章 裁冰4 原本安静的学校忽然响起一阵铃声，冗长的铃声穿过了长廊教室，接下来四处响起了一阵诡异喧嚣，有人的欢笑打闹，有老师的训斥，有桌椅的摩擦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林应琛看向夏湛微，只见他的脸在微弱的白炽灯下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但却听见他说道，“下课了。” 林应琛瞬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身后作为资料库的房间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拉入黑暗。 下一刻那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无数过往场景飞速掠过眼前，最后被那句似曾相识的“嘘”拉回现实。 林应琛微微偏头，正好撞进魏祈的目光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什么，默默推开魏祈护住自己腰身的手，耳垂被炙热的呼吸染上了一点夜色也无法遮掩的红。 谢栗他们追着林应琛而来，便看见熟悉的队友站在室内静候着他们。谢栗眼梢布满笑意这想要喊人却被顾皎之一把捂住，“别说话。” 话音刚落，外面便出现杂乱的跑步声和说话声。 难道这里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其他人？纪校看了一眼魏祈，发现他还在看着身旁的林应琛，便悄悄挪到窗边掀开窗帘的小缝向外打量。 入目的是一片白。 也没什么嘛？纪校想。但很快，他发现这片白有点奇怪，不是雾气那种雾蒙蒙的感觉，而是特别实在饱满的白，隐约有些许红丝，难道是窗纸？ 就在他想要把缝隙拉开得更大的时候，窗外一声轻响，纪校后知后觉地看去，那片白里出现了黑色的部分—— 那是一双眼睛。 只是黑色的眼瞳很小，布满血丝的眼白占据眼眶很大一部分。 纪校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要失声尖叫时却被魏祈用抹布塞住嘴巴，只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窗帘在纪校的拉扯之下缝隙变得更大，除了那只瞳孔主人脸上的烧伤吓人以外，他们更多的是被窗外的景色给镇住。 整个庭院密密麻麻都是鬼魂，但此刻他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直直地扭头盯着他们。 悬挂在夜空里的月光撒入室内，将每个人的脸照的格外苍白，站在顾皎之身旁的谢栗愣愣地冒了一句，“我操？” 此时时钟指向九点四十七分，下课时间。 正值百鬼出行时。 窗外窗内形成了一场无声的对峙。 林应琛脸色如常，和窗外的鬼群毫不避讳地对峙。 陈历宝低声骂了一句脏，手抖着想要摸出匕首，下一刻就被林应琛拦住，“不用动手。” 陈历宝比林应琛还矮了半个头，微微抬头看着林应琛线条流畅的下颚有些发懵。 林应琛在压下陈历宝的手时沾了一手的冷汗，他皱皱眉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魏祈身边，“他们不敢动手。如果要动手的话早就进来了，不会跟你在这里磨蹭。” 话毕便利用视觉死角把手上的汗往魏祈衬衣上抹了一把。 众人只看见魏祈眉梢微挑，侧头看向林应琛。林应琛也不怂，直愣愣看了回去，“见面礼。” “……” 说完他还学魏祈在第一个副本里的神态顺带加了一句，“不客气。” 魏祈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搬石头砸自己脚，更想不到林应琛学习能力这么强，就在短短一两个月的相处把他学的有模有样。 但魏祈也干不了什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确实不好受，要以前按魏祈的性子，他肯定会找个更大的石头砸回去，但这得是在砸石头的人是谁的前提下才能发生的事情。 况且，这么明目张胆的人，除了林应琛也没有谁了。 莉莉丝看了一眼他们，右手化拳放在嘴边清了一下嗓子。 而下一秒，铃声再次响起，上课了。与此同时，窗外的鬼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些鬼的数量并不多，不像是二十四个班级该有的数量。”莉莉丝若有所思。 魏祈又恢复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没拿长剑的那只手撑在桌沿，靠坐在上面，语调也透露着一股漫不经意，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就一个班，能再多了。” “而且他们就是一个班的。” 莉莉丝，顾皎之和林应琛立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谢栗也反应过来。 纪校，陈历宝看着他们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心里好奇得发痒，“你们怎么知道？” 顾皎之简明扼要，“伤疤。他们身上都是烧伤。” “烧伤？”纪校满脸问号。 林应琛看向魏祈，眼神交汇。 魏祈知道他要问什么，点点头，“新手。” “游戏有提示，一开始就说明有一个班级全部在火灾里丧失了。”林应琛补充道。 陈历宝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打了一个寒战，“所以他们就只能站在外面看我们？那我们下次直接进教室躲着就可以了啊！“ “不进来是因为其他原因，可能是这里面有些东西阻碍他们进来。”魏祈站直身体，“没看见刚才窗户贴着的那只鬼吗？说不定他下次就贴在你身上了。走吧，与其在这里畏畏缩缩不如去外面看看。” 这栋教学楼已经算是一个老古董，不仅墙皮斑驳，而且部分桌椅已经老旧到一碰就可以发出“吱呀”轻响。 林应琛一众人想要先去发生火灾的教室勘察一下。 魏祈跟在林应琛后面，路过储物柜的时候忽然停下，“等一下。” 储物柜隶属于高二高三的每个学生，因此柜子的占地面积庞大，几百个格子堆在那里有种别样的壮观。 “你们查过这些柜子吗？”魏祈问。 谢栗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琛哥只翻了几个，都没有东西。” 确实几百个储物格，一个个翻的话确实需要不少时间，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 魏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倒退了几步，猛地拉开一个柜子，“这里不是有吗？” 林应琛看去，果然里面堆满了东西，课本，笔记本，草稿纸还有马克笔。 马克笔？ 林应琛下意识看向柜门右下角的署名，不是和大部分空空如也的标签，“高二九班，商映”。 林应琛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但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来不及多想，他便跟魏祈一起打开了剩余有署名的柜子。 一共三十九个标有署名的柜子。 分布在最下面的四排，前三排十个，最后一排只有九个。 除了最开始商映的柜子，其他柜子多多少少都装有一些杂物，大多都是课本纸张或者衣服。 但林应琛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径直走到那个署名“杨三月”的柜子前，从书的缝隙里抽出一把匕首。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匕首。 是一把沾满血点大的匕首。 是林应琛已经见过两次的匕首，那是女鬼的索命武器。 魏祈把视线上抬，望进林应琛的双眼，双唇勾起一抹弧度，语气带着点兴奋，“这下有点意思了。” 林应琛将匕首收好揣进裤兜。 一行人便打算继续前进。 在扭头和谢栗讲话的时候，他瞥见夏湛微插兜走在最后面，看着柜子的某一角出神，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他转回头，毫不避讳地看了过来。 林应琛收回目光，一股凉意袭上颈间—— 刚刚夏湛微拿衣服的储物格是没有署名的，他是怎么知道里面是否有干净衣物的呢？ 或者说，这种连续四次打开柜子都有衣物的巧合真的是巧合吗？ 第26章 番外 番外：假如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现实） 已是傍晚，烧烤店开始热闹起来。 在这间不足六十平的烧烤店里，桌椅上和墙壁上都有着难以洗净的油污，在昏暗的光下也没有那么让人无法忍受。 小巷的店后门，林应琛终于搬完最后一箱啤酒，他拾起一旁搁置的矿泉水瓶仰头将里面剩余的水喝尽。 “老规矩，日结。钱在这。”店老板将一张红色的钞票放在不久前垒高的啤酒箱上，然后靠在墙边一抽一抽地吸着烟。 “谢谢老板。”林应琛一边扯着衣领让夏风拂过还在发热的肌肤，一边把钱拿过看了一眼就收进裤兜。 “我说，你都成年了，怎么还住在那酒鬼家里？”老板吐出一口白烟，烟雾里看不见林应琛的神色，但他也没回答。 “得。还是个娃娃呢，跟你妈一个德行，离了他就不行。”老板吐出最后一口白烟，把烟头往墙上按了按，扭头就要走。 林应琛忽然叫住他，“财哥。什么时候还有活？” “这个啊，”财哥步伐不停，往后随意挥挥手，“得看我心情。” “财哥！”林应琛再次喊住店老板。 财哥不耐烦地止住步子转身，“妈的，烦死了，老子——” “我手里也有些照片，也想看心情拿给嫂子看看。”林应琛漫不经心地摘下帽子，把被汗濡湿的短发往后扒拉，笑着说，“新来的小姑娘长得不错，是吧。” 财哥脸色泛白。 这条街上谁不知道烧烤店老板财哥手头上这家赚生计的店是他岳父给的。 要是自己干的龌龊事被家里臭婆娘知道，那……财哥不敢细想。 财哥看着林应琛那张笑着的俊脸气的牙痒痒，一字一顿，“后天有货，中午过来。” “谢谢财哥。”林应琛目送财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嘴角的笑也没了。 林应琛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帽子扣回头上，插兜走出巷子。 巷口处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 林应琛拐了进去，走到柜台敲敲桌面，敲击声引起了收银台小妹的注意。 收银台小妹被打断看剧的不满全在看到那张帅脸都消散了，“需要什么？” 林应琛指向她身后，“拿包**狼。麻烦了。” 说完就拿出一点零钱，但零钱不够，正想接着掏就被收银员拦住了，“不用了，不差几块钱，下次来再给就好了。” 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林应琛把手抽出来接过香烟，“谢谢。” 林应琛出了店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停下了，他靠着墙壁，从烟盒里咬处一根烟，右手按下打火机，左手挡风，红黄色的火舌舔上烟头，很快出现一个星点。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和林应琛不符的野性。 “呼——”他熟练地仰头吐出一口白烟，喉结滚动了一下。 几秒之后，他又抽了一口，顺手打开手机地相册，里面根本没有威胁老板的照片。 林应琛嗤笑一声，又狠狠抽了一口烟便把烟头按在垃圾箱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第27章 番外2 番外2 魏祈刚下飞机就被姐姐魏希的夺命连环call给叫回家了。 魏祈这人早在帝都就赫赫有名，一是因为他表面潇洒不羁实则心狠手辣在圈子里众所周知，二是因为他得天独厚的家世背景，帝都榜前魏家。 要说这魏祈的姐姐，魏希，也不是什么善茬，在自家弟弟还年数尚小，股东企图吞并时还能硬扛在首席之位，一介不精商学的女流不仅护住了弟弟，更护住了这庞大的百年家业。 这期间魏希做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晓也无从知晓。 魏希自从魏祈有能力管理公司之后便逐渐退位，远离公司的是是非非，重拾画笔做她以往不知人间世的魏家大小姐。 魏祈刚回家时就看见姐姐坐在花园里，画板上水彩着色厚重，黑色和朱红居多，与周围的二月春景格格不入。 “阿祈回来了？”姐姐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便微微侧头，雪白的侧脸在乌发里若隐若现。 魏祈伸了个懒腰，几步走过去仰身躺在姐姐附近的吊床下，嬉皮笑脸，“回来了。姐姐想我了吧？” “油嘴滑舌的德行还要改一改。”姐姐索性搁下画笔，扭身面向魏祈。 “其他都可以改，油嘴滑舌可不能改。我还希望多去气气公司那群迂腐的老家伙……行！我打住了！”魏祈把遮住眼睛的小臂拿下，露出一双带笑的眼，“姐姐的家规之一，在家就不聊公司的事。弟弟铭记于心。” “但姐姐，我这嘴皮子还是为了哄你开心的。” 姐姐在魏祈的彩虹屁攻势下逼得嘴角微翘，又转身拿起画笔，“辛苦吗？” “辛苦辛苦。”魏祈翻身看姐姐画画，“但我长大了，也就没那么辛苦了，姐姐更辛苦。” 两人一时无语，但气氛并不尴尬，反之，温馨更甚。 今天的阳光很好，要放在以前魏祈会很享受这段宁静，但今天他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看着姐姐作画的背影，魏祈忽然发现姐姐好像又比之前更瘦一点。 “阿祈，”姐姐没在继续画下去，“对不起。” 姐姐没有转头，“是姐姐没有能力帮你更多。” 魏祈有些莫名，他只当姐姐画画太投入，被不好的情绪给影响了，“别想太多，我知道姐姐已经付出所有来帮我了。” “在我心里，姐姐是这个。”魏祈举起大拇指，把转身的魏希逗得笑眼眯起。 “魏总，我们该走了。”助理敲敲花园和室内衔接的木门。直到这时魏祈才想起来傍晚自己还要回高中母校开一场讲座。 “我先走了。姐姐等我回来继续打上次的副本。”魏祈重新把西服外套穿上，边疾走边朝坐在那里目送自己的姐姐喊道。 直到那道背影成了一个小圆点姐姐从收回目光。 是什么时候，自己那个少年气满满的弟弟已经长成了一个足以抗住重压的成熟男人了? 这一路，真是太艰难了。 魏希拿着画笔的手微抖，快要成功的画被无意的一笔彻底毁了。 傍晚，某高中。 魏祈踩着点到达讲堂，和校方的人寒暄几句便上台开始演讲。 熟悉的装潢里布满陌生的脸庞，恍恍惚惚间魏祈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这间学校五年了。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至少自己的魅力还是没变多少。 魏祈看着台下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想到。 就在他沾沾自喜之际就看见有一颗脑袋趴在那里。 没有五官，只有毛茸茸的乌黑发顶——那人在喧闹的环境里安心睡着。 现在小孩子都这么没活力吗？ 这是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 真好，也不全都是学秃大军。 魏祈在震耳欲聋的掌声里下了台，便让助理先回去了，打算借着比较空闲的夜晚重温一下高中校园。 就在魏祈逛到一个死角的时候听到一声脆响，一声清晰的巴掌声。 紧接着是男人粗犷的嗓门。 “你跟老子说没钱？没钱你读个屁书！” “妈的，跟你妈一个样，老子养你，你这样对你老子？” …… 家庭纠纷。 魏祈有点难办，想了一会儿想干脆走人算了，就听见被打的那人说话了—— “没钱就是没钱。” “因为十二年义务教育，所以我能上学。”冷淡的少年在巴掌下毫无畏惧。 “你他妈还顶嘴！”中年男人拿起啤酒瓶就想砸少年的脑袋，但下一秒忽然钉住了。 魏祈也忍不下去了。都到这种程度了，再不出去就不是 “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麻烦程度，而是进局子当目击证人的那种级别了。 就在魏祈踏出左脚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听见少年又说话了，“不砸吗？” 少年直接抢过啤酒瓶往墙上一砸，露出尖锐的棱角塞回男人手里，“这样子弄死人更快一点。” “怕什么？”少年笑道，“杀人没干过吗？” 那男人被唬住了，过了半晌骂了句“杂种”就砸了啤酒瓶晃着走远了。 “听墙角听的开心吗？”少年转身看向魏祈，因为这一片的路灯坏了，彼此都没看见对方的脸，只能听见两道清晰的呼吸声，比夏日的知了声更燥人。 “还行。”想象中地惨状没发生，魏祈也就放松下来，中肯地回答。 少年没想到有人听墙角被发现还能臭不要脸地评价，一时也被噎住，但也不想计较什么，扭头就要走。 “需要帮忙吗?”魏祈看着模模糊糊地瘦长影子忽然问道。 平时的他并没有这么爱管闲事，今天倒是不同的很。 “不用。”少年连头都没回，声音更冷了，“反正最后都是找警察。” 明明语气讥讽，可魏祈却觉得这个渐行渐远的少年好像有点难过。 第28章 裁冰5 林应琛走在魏祈的身旁。 魏祈似乎注意到他的心神不宁，但也没有出声询问，只道，“刚刚你们获得什么信息？” 顾皎之跟在他们后面，率先开口，“拿到了一本可能有点用的笔记本，主人叫做‘简楠‘，个人观点这个简楠身上可能有大线索。” “我开局的时候被困在墙里面，后来被新手夏湛微给救了。“林应琛看了一眼夏湛微，那人朝他绽开一抹笑。 “系统给了我一部相机和钥匙。”林应琛把相机交给魏祈，魏祈顺手接过，手上一顿。 林应琛不止给了他那部相机，他还给了自己一张照片。 照片被相机遮住只露出了半张脸，泛黄的相片上那人脸色惨白，唇线平直，眼瞳漆黑目视前方。 魏祈看了一眼就抬头看向林应琛，扬眉，就这样？ 林应琛能感觉到夏湛微的视线此刻就粘在自己身上。 不能轻举妄动。 “祈哥！”原本在和莉莉丝唠嗑的谢栗忽然笑眯眯地靠上前，“你们通讯器能用吗？” 魏祈还没回答就看见谢栗用唇语说了三个字——“夏湛微。” 魏祈面不改色，“不能。” “待会再试试吧。” 顾皎之的小臂被谢栗紧紧抓住，他能感觉那只手微微颤抖，手心还有冷汗。 他扭头看去，谢栗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额角却有细微的冷汗。 他的预言能力触发了。 顾皎之看着那张微微泛白的脸，难得没有甩开谢栗。倒是谢栗反应过来想要缩手，却被顾皎之拽住。 谢栗抬头懵懵地看着顾皎之，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仓鼠。 在他看来，夏湛微非友方或许还没有顾皎之主动握住自己的手来的吓人。 顾皎之眼底浮现挣扎，要他说“你别害怕”这种话，且不说时机不符，再者自己也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最终他只能用拇指在谢栗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就放开了。 莉莉丝将他们的举动都收入眼底，拉回愣愣的谢栗，“醒醒。” 谢栗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 林应琛示意魏祈把东西收起来，便看见照片上的人眼珠子正在看着自己。 照片上的简楠对自己的偷看被发现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 反而是勾起僵硬的唇线朝他笑了一下。 魏祈也看见了，但直接用相机严严实实遮住那张脸，用只有自己和林应琛的声音道，“不要看了。” “我也知道他好看。” 林应琛：“……” 魏祈正想把照片放进裤兜，却又感觉不太合适。 他看了一眼林应琛的裤兜，不行，更不合适。 最终没有办法，只能把照片扣在掌心和相机之间。 林应琛抬头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中的时间进度条：“6/24” 走到二楼便是高二学生的教学区。 由于“口”字型的建筑构造，接近走廊最近的是一班和十二班。 林应琛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这里的教室好像都锁住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一直握在手心的钥匙。 刚才他数了一下，一共四根。全校的大大小小的房门大概估计一下都有百来扇，一扇一扇试过去显然不大可能。 而且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些钥匙孔的大小只和自己的一把钥匙可以吻合。 魏祈上前用力拉了一下教室门，“锁了。” 纪校有点不明所以，“锁了也没关系吧？不然到时候被鬼袭击不是更惨吗？” 莉莉丝哼了一声，“除了刚刚那班的鬼，你还见到哪些鬼吗？” “可是你怎么保证这个教室里面不是那群鬼？”纪校年轻气盛，对莉莉丝的嘲讽实在无法忍受。 “高二九班。”林应琛忽然说道，“下面柜子上标注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柜子的主人就是那些鬼？”纪校并不想就这样结束。 总有人是这样，为了力争自己没错而选择咄咄逼人。 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因为我开局就差点被一只女鬼用找到的匕首捅死了。”林应琛淡声道。 原本正向从窗子外看看室内的魏祈停下了动作。 “可是——”还没等纪校说完话就被人用窗台上的毛巾堵住了。 那人还顺带把纪校的手给扣住了。 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法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林应琛看向那人，却看见了他眉宇间瞬间漫上的不耐和不易察觉的怒气。 生气了？林应琛有些愕然，在他眼里，魏祈并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从开局到现在我发现你话真的是最多的。”魏祈看着眼前因为无法说话而憋得满脸通红的纪校，皮笑肉不笑，“虽然你蠢事干的多，头脑不会转，但你还挺好问的。” “就你这张嘴，你敢说第二我都不敢说第一。” “如果高二九班里没有那群鬼，那你现在就应该祈祷，不要在哪一次逃命开房门的时候和他们眼对眼。” 一边的莉莉丝脸上的烦躁褪下，突然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开始了开始了，又要开始了是吗……” “你放心，那时候我肯定不会救你，还会顺便关上门锁死。”魏祈嗤笑一声，“自己几斤几两掂量好，心里B数明了着点，别像之前作死还来求我救你。“ “就俩字，我不。” 魏祈俯身拍拍纪校的脸，“现在,我松开你，麻烦你保持安静。” 纪校止不住地点头，魏祈才把人松开。 看着纪校安静地退到一边，林应琛这才开口，“我手里有四把钥匙。但只有一把的大小和这些门配得上。” “一间间试会很浪费时间。”顾皎之显然也发现了这点。 林应琛点看向魏祈，“我的想法是先去高二九班看看，然后如果不是那件教室的钥匙的话到时候再议。” “可行。”魏祈微微点头。 就在一行人走在走廊打算过去另一侧时，林应琛猛地停下脚步。 不详的预感充斥在心间。 “刚刚在一楼的时候，上课铃响了，鬼全都消失了，”林应琛说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自觉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高二九班—— 只见那间有火焰燃烧过的教室里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张张布满焦皮的脸麻木的看着前方。 那群鬼似乎察觉到林应琛他们的注视，“刷”地一声转头看过来。 谢栗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那些鬼朝他们展开笑容，脸上要掉的皮终于掉下来，露出熟肉特有的颜色。紧接着他们都把头摘下来，用右手拿着面向他们，身体依旧摆正面向教室。 窗里的人看着窗外的人，窗外的有些人却跑了。 纪校和陈历宝显然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扭头就跑。 在他们眼里魏祈和林应琛一行人去高二九班就是在自寻死路。 原本站在他们身边的莉莉丝没有拦住他们，只是看他们跑远。 道不合，则不相谋。 自己帮到这里已经算是仁义至尽了。 “我们现在还去高二九班吗？”夏湛微虽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但林应琛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淡淡的愉悦。 “当然。”魏祈目送那两道背影，对两个离队玩家表示感谢和同情，“不过不是现在。” “等下课。” 林应琛看了一眼旁边教室墙上的钟表，离下课还有十四分钟。 “ 第29章 裁冰6 在这十四分钟里林应琛一行人需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好方便待会躲过蜂拥而出的鬼魂. 这些教室是没有办法躲的了，厕所更不可能，如果这些鬼是按照死前的记忆活动的话，厕所就是送命区。 “上三楼看看吧。”林应琛正想走上楼梯，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 谢栗双手合十，一幅憋惨了的样子，“琛哥，能不能陪我去一下厕所？” 林应琛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顾皎之点点头。 厕所里面十分昏暗，只有两盏白炽灯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林应琛靠在洗手台边上等进了隔间的谢栗出来。 “林应琛……” 谢栗的声音传进林应琛的耳朵里。 林应琛有些诧异，他很少听见谢栗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谢栗，怎么了？” “啊？琛哥？——” “啪嗒。” 林应琛听见里面一系列的动静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去，“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通讯器掉了。” 谢栗的衣服没有口袋，所以他只能用嘴咬着通讯器，所以在回应林应琛的时候通讯器就掉到马桶里了。 “你刚才一直咬着通讯器?”林应琛发现了怪异之处，如果方才不是谢栗喊他，那还有谁喊他？ “吱呀——碰！”林应琛来不及阻止，隔间的门就被关上了。 厕所里没有风，且门是由外往内开门，不存在被风关上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刚刚一直有人或者说，有鬼站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了。 谢栗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惨白。 林应琛倒没有那么惊慌，如果那只鬼想要杀他们的话早就轻而易举，但只是把他们关在隔间，说明暂时还不会动手。 相比这个，林应琛更想知道厕所外等候的一群人反应过来了没有。 视线随意地扫过周围，最后定格在门板上的黑色，红色和蓝色笔迹上面—— “简楠是基佬。” “简变态快点死掉！” “讨厌简楠的人加Q群哦！” …… 各类不堪入目的言论布满了光洁的门板上，在最肮脏的地方肆无忌惮地辱骂同一个人。 谢栗看的有些心堵。 林应琛只是蹲下去，翻开笔记本看着什么。 “找到了。”林应琛出声，修长的食指抵在门板上的角落一处，“你们都快点去死吧！” 那一小块的字写的扭扭曲曲，被溅上些许不知名的污渍，若不是存心想要找到根本就不会有人找到。 林应琛之前并没有太过仔细翻看这本捡来的日记本，上面被火烧毁地差不多，全本下来只能看到几句话，署名还有一个不知道的人—— “简楠” “今天遇到他了。” “他们都去死吧都去死。” “是我做错了吗？” “他也走了。” 林应琛还没看完就被谢栗拉了拉衣袖，“琛哥。” “那里……”谢栗指向那行字的对角线处，就在门板的右上角，那里有一个突兀的字——“好。” 谢栗的寒毛顿起，他想到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可能。 林应琛显然也想到了，但鉴于魏祈的实力摆在那里，他并不是十分担心。 脚步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这间小隔间门前。 “是皎之他们吗？”谢栗扯开一抹笑，如果现在进来的人不是顾皎之他们，那就说明顾皎之他们可能已经出事了。 林应琛看着门缝露出的白色球鞋摇摇头，队伍里没人穿白球鞋。 但来的人是谁，他已经有些猜测了。 往后挥挥手示意谢栗站远点，林应琛向前一步率先开口，“是简楠吗？” 谢栗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瞬间瞪大，在现在已得的信息里基本可以知道这个简楠的就是副本要度化的怨鬼。现在自己和林应琛单独遇上他，就是九死一生的事了。 对方没有回应，林应琛思考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如果你不想说话就敲门板，一下代表是，两下则代表不是。” “是简楠吗？” 过了一会儿，门板传来轻轻一声敲击——“是”。 魏祈一行人在外面等了八分钟左右，可是依旧没有等到人。 顾皎之最先耐不住性子走了进去，可是很快他又出来了，脸色很差，“里面没有人。” 夏湛微蹙眉，“你找仔细了吗？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魏祈闪身挡在门口，“厕所就那么小，找不仔细还能把人找没吗？” “时间快来不及了，先躲起来，到时候再找人。”魏祈看见钟表又转了一圈道。 “看来魏先生还没有我这个陌生人来的在乎自己的队友啊。”夏湛微勾起一抹笑讥讽道。 “夏先生才是不懂得在乎的人吧？”魏祈若有所指，“我这是相信他们的能力。” 夏湛微的脸色听到前半句瞬间沉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眸子发了红，狠狠地盯着神闲气定的魏祈。 “祈哥，时间快到了。”莉莉丝试图缓和紧绷的气氛，“我们现在必须上楼。” 魏祈并不打算继续刺激夏湛微，转身示意上楼。 就在他们踏上楼梯的时候，下课铃也响起。 顾皎之第一个走上楼，他心神不定，回头看了一眼厕所，那里没有一个人。反倒是高二九班门前陆陆续续有鬼开始出来，面色狰狞地奔往这里。 就在他想扭头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看到走在最后面的夏湛微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顾皎之额角一跳，朝魏祈喊道，“小心！”下一秒，技能发动—— “魏祈跌落概率90%，夏湛微跌落概率100%。” 夏湛微身子后倒，右手却死死攥住魏祈的右手腕试图将他拉下。 魏祈在顾皎之提醒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可是他左手拿着魏希没有松开，右手被夏湛微死死拽着不放手。在危急时刻他左手一翻把长剑卡在栏杆里，下一刻便抬脚踹向夏湛微的膝盖，夏湛微依旧不松手，反而是加重几分力道，“你也来陪我吧。”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夏湛微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手上就一抖，松开了魏祈的手腕。 他飞速向后跌去，一道黑影和他擦肩而过，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他现在还陪不了你。” 赶到的人正是消失的林应琛和谢栗两人。 林应琛刚刚从厕所跑出来就看见楼梯上的一幕，二话不说直接上前用之前有人教他的格斗技巧卸开了夏湛微的手，顺势把他推下楼，下一刻夏湛微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鬼影里。 “快走。”林应琛拍拍魏祈的肩膀，那些鬼影都快抓住自己的脚踝了。 一行人跑到三楼最近的教室躲着，身体贴在墙上平缓气息，顺便等那些追上来的鬼跑远。 外面的声响渐渐消失。 魏祈若有所思地看着靠坐在地上的林应琛，良久才开口，“学过格斗？” “没。只是有个人教了我几招，防身用的。”林应琛撇了一眼魏祈，“怎么了？” 魏祈恢复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事，就是看不出来你这身子板还学的有模有样的。” 林应琛这下看他都懒得看，呵呵笑了一声，“我就该让你跟夏湛微一起滚下去。” 另一边。 谢栗逃过一劫，额角微微出汗，正想朝顾皎之走去时，顾皎之先动了。 顾皎之没有停下，直直地走过谢栗，留下冰冷冷的一句，“能不能别拖后腿了？你知不知我进去找你——算了。” 谢栗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嗫嚅了几下便安静下来。 这一幕被莉莉丝收入眼底，她看着谢栗难堪地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这是谢栗和顾皎之的私事，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立场说什么。 “傻栗……” “没关系的。”谢栗眼底全是淡淡的红色，他看着顾皎之的背影哑声，“反正也不会太久了。” 莉莉丝看着他追上去的背影皱了皱秀气的眉，她有点不太明白谢栗的意思。 看了一眼和魏祈说着话出门的林应琛，她摸摸鼻尖，想问问林应琛的心思也就偃旗息鼓。 莉莉丝好笑地拍拍自己的脑门，自己乱想什么呢，傻栗这人惜命得很，次次逃跑第一名，谁干傻事也不会是傻栗。 压下那股不安，莉莉丝快步追上前面的身影，前往高二九班开始新一轮的信息收集。 第30章 裁冰7 外面那群鬼散落在教学楼各处，重复着生前的动作。 魏祈等人小心避开所有鬼魂才从后门走进高二九班，此时下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 班级里面空空如也，最左侧的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被冰凉的夜风吹起。 “分开搜。”魏祈丢下这一句话就直接走到讲台开始翻看东西。 林应琛则走到最后一排。 学生的课桌也没什么可以搜的，书本签字笔混杂在一起，至于草稿纸上除了涂鸦和计算过程也没什么。 林应琛快速搜到第三桌，正想要继续往下走时余光扫到了草稿本上的涂鸦。 涂鸦很简陋。上面只画了两个火柴人，而两个火柴人上下交叠在一起，作画的人还配了语气词。 涂鸦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应琛扫开掩盖在其上的纸和笔，果不其然，被压的火柴人下面写着“简基佬”三个大字。 高二九班的人和简楠认识。林应琛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高二九班的人都是简楠的同学。 林应琛直起身体，扫视了一眼教室。 教室的作为一共六排，除了最后一排和第一排只有六个位置，其余排则都是七个。教室一共四十个位置。 “我们漏了一个柜子。”林应琛和魏祈同时开口。 显然魏祈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 “教室一共有四十个人，但楼下的储物柜有署名标注的只有三十九个。”林应琛说道。“我们漏掉了一个。” “我们漏掉的那一个刚好是简楠的。”魏祈扬扬手里的花名册，“有人故意抽走了简楠的署名牌。” “与其说有人，不如说有鬼。”魏祈又补充道。 顾皎之看了一眼钟表，“我们该走了，他们快回来了。” “这倒不急。”魏祈走到窗边，操场那里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人，每个人都抬头看向高二九班教室的所在处，魏祈挥手朝他们示意，“他们下一节课是体育课。” 所有的学生都要下楼去操场集合，也正因如此才没有一个人留在教室。 “祈哥，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莉莉丝这下放宽心，靠在一旁的课桌上发问。 “系统开始说明一共有八个人。但其实有一个人开始就死了。”魏祈转身靠着墙上看向垂眸整理思绪的林应琛，“但死的人不是我们小队的任何一员，也不是刚才跑了的两个小跟班。” “而是夏湛微。或者这样说吧，夏湛微不是人，副本的第八位玩家早在开局就被他在某个旮旯地方给弄死了。” “可是他不是救了琛哥吗？”谢栗问道。 他确实觉得夏湛微有问题，但是对夏湛微是鬼不是人这一套说法显然不是很能接受。 “他原本是要杀了你琛哥的，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出手救了他。至于这个原因，我猜应该是为了某一个人。”魏祈挑出林应琛相机的那张有苍白手臂的照片。 “而这个人，”魏希再次看向林应琛，此时林应琛也抬起头望向他，那只漆黑的眸格外清明，魏祈顿了顿接着说，“啊，不对，这个鬼应该就是我们的简楠同学了，对吗？” “祈哥，你别这样说话，我会以为简楠真的在这里……”谢栗被他讲的心里毛毛的。 “不用以为，他就在这里。” 魏祈朝最后一个位置扬扬下巴，“简楠同学，逃课可不好。” 所有人将目光投到那个位置。夜风吹起纯白的窗帘，一团可见的白雾坐在那里似乎也在注视着他们。 谢栗吓得连退了三步，撞到了一旁的桌子，课桌里掉了东西，谢栗却没有捡起来的欲望。 相比其他人看见模糊的一团，林应琛看的更清晰。 他可以看见简楠的表情，甚至可以看见简楠身上校服的污渍。 简楠并没有打算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到窗户外面。 “我们这时候要度化他吗？”谢栗拉拉一旁顾皎之的袖子。 顾皎之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怎么度化？你连狗血都没有。” 谢栗悻悻地闭上嘴。 确实，系统只叫他们度化怨鬼，可是连度化的方法都没有给他们，这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谢栗心神恢复镇定，顺势捡起一旁掉落的东西，那是一张照片还有一份检讨书。 谢栗先看的检讨书—— “……不该和简楠打架……不该违反校规……”谢栗大致扫了几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简楠还会打架啊……” 他边嘀咕边看照片。 照片是一张大合照，上面的人穿着不同的球服，下面刻着一行字“20xx年高二高三篮球友谊赛”。谢栗不以为然，正想要塞回去的时候，却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在最右边看着自己。 是夏湛微。 “皎之……”谢栗再次澈澈顾皎之的衣袖。 “又怎么了——”顾皎之话直接卡到一半，因为眼力不错的他一眼就看见夏湛微了。 顾皎之想要把照片拿去给魏祈，但看见魏祈和林应琛正在说话便作罢，“等一会儿吧。” “你看的清他。”魏祈走到林应琛旁边，“你的共情能力。” 林应琛点点头，“他没有理我们，一直在看窗外。” “你过来。”简楠忽然开口，不知道是在叫谁。 林应琛知道他是在叫自己。 他上前几步，垂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 林应琛在旁人眼里已经陷入在白雾里，雾气纠缠在林应琛周身，反显得他唇红齿白的样子像只魅妖。 但无人关心这时候林应琛的样子，他们更关心的是简楠会不会对林应琛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魏祈握着魏希的手青筋一点一点绷紧。 终于，他们听见林应琛的声音再度响起，“成交。” 随后那股白雾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晚风吹散。 林应琛转身看向等候的队友，“去器材室。” “现在就走。” 没有人知道林应琛和简楠做了什么交易，林应琛不说也没有人问。 “他要上身对吗？”魏祈问道。 林应琛点点头，想了一下说，“在快结束的时候他想要借用我的身体。” “他就那么肯定我们能赢？”魏祈嗤笑一声。 林应琛对魏祈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有些不愉，出声，“自信不是你的代名词吗？” “林应琛，被鬼上身的影响会有多大你知道吗？”魏祈站定，侧头看着林应琛，目光沉沉，眉间的阴影都有股烦躁之意，“有共情能力的前辈都是死在鬼上身。” “我们只能赌一把。”林应琛回话。 “那你能保证赌赢吗？”魏祈这下更是气急攻心。 林应琛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我不行。但我觉得你可以。” “你能赢，祈哥。” 这是林应琛第一次叫魏祈“祈哥”，直接把魏祈震住了。 林应琛就像一只孤傲的黑猫，总是用冰冷的目光审视别人，也总是和别人保持距离，在你想要接近的时候，他总会狠狠抓你一把，警告你离他远点。 但猫总归是猫，他也会用柔软的猫垫把你撩的心痒痒，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你，让你猝不及防，也不知所措，但却万分开心。 这就是现在魏祈心里的感觉。 “琛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谢栗对赶上来的林应琛说道。林应琛接过那些东西便扭头想要招呼魏祈，可看见魏祈那副还在懵的样子很是无语，再次把头扭了回去。 “祈哥怎么了？感觉他好像很开心……”谢栗收回目光，却看见林应琛嘴角也吊着笑。 “没事。他可能傻了。”林应琛看着手上的检讨书笑着说。 “琛哥，我怎么感觉你也很开心？”谢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林应琛淡定道，“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真的没有。” “真的有！真的！” …… 跟在后面的魏祈看着不远处那道修长的背影，右手作拳掩在唇边的笑容边，良久冒了一句，“*。” 第31章 裁冰8 体育器材室门前有一棵巨大的槐树恰巧挡住了鬼魂们的视线。 谢栗正打算推开门却被顾皎之截下来了，悄声道，“里面有人。” “那里有窗子。”魏祈指向器材室的另一侧，“先去看看情况。” 器材室里很是昏暗，只能看见有好几个人把另一个男孩子围在墙角。 “你不是很喜欢男人吗？让我们摸一把怎么了？” “别啊，人家是一个基佬，对男人肯定比女人更敏感。” …… “那个人是简楠？”谢栗指了指被围在角落的人问道，“他刚刚不是还在教室吗，怎么现在……” 器材室前槐树的树叶发出微微的“沙沙”声，裹着凉意的夜风拂过林应琛的耳后，“这些应该是简楠生前的记忆重现。” “那器材室里面的这些东西不是鬼也不是人，那是不是没有任何威胁？”莉莉丝对里面高中生幼稚且龌龊的辱骂有些无法忍受，跃跃欲试地活动关节。 “威胁还是有的。”魏祈上前一步戳了一下玻璃的右边，由于这块空间过于狭小，他不可避免的在林应琛的耳后，炙热的鼻息取代了夜风的凉意，林应琛抖了一下，看向他指的地方，“那里有人。” 那块空间是器材室的角落，光线十分不充足，但在月光的照射下，他们还是认出被捆的人是谁——正是离队的陈历宝和纪校两人。 那两人被胶布死死捂住嘴，奋力缩成一团想要离那些鬼魂远一点。 “……这，救不救？” “能救就救，先看情况。”魏祈嗤笑，“能耐啊这两个人。找事第一名，是这个。” 他说完翘起了大拇指。 林应琛面无表情地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胸口，意思是让他赶紧闭嘴。 “滚开！” 器材室里发出一声怒吼。 被围攻的简楠猛地掏出一只圆规，针尖对着那群试图扒自己衣服的人，眼前虽然被厚重的刘海挡住但是恨意依旧清晰可见，“离我，远点。” “哟，还藏私，有本事你动手啊妈的，娘唧唧的东西——啊！”说话的人以为简楠不敢动手还往前走了几步，谁料下一刻简楠直接出手了。 圆规的针尖划过那人的皮肤，鲜血顿时喷洒而出，有些许洒在了白色的墙体上。 “妈的……”一看见血有些人惊慌，有些人愤怒，被伤的那个男孩子感觉自己的面子被简楠给弄没了，一口火气没憋住直接随手拿了东西往简楠身上砸。 简楠被砸的头一歪，红色的血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缓缓扭过头看向被血吓到的男孩们，一字一顿，语气森冷，“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室内室外一片安静，连挣扎的陈历宝和纪校两人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万籁俱寂之时，诡谲的一幕发生了，简楠和那些男孩全在他们面前化成烟消失殆尽。 回忆结束了。 烟雾并不是完全的雾状，而是带着一点颗粒感，让人看不清室内的景象。 “让一让。”魏祈拍拍谢栗的肩膀，谢栗乖乖往旁边退了几步，林应琛没等魏祈说话就自动远离窗户边了。 “祈哥，你要干什么……” 还没说完就感觉耳边一阵强风掠过，反应过来就看见魏祈已经助跑完越上玻璃窗边沿。 魏祈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跃入窗内，“拯救猪队友。” 器材室除了带着颗粒的雾气，谢栗并没有看见还有可以造成伤害的东西。 魏祈一进屋就直奔被困的两人，干净利落地把绳子解开，“走——“ 没听魏祈说完先被解开绳子的陈历宝就踉跄着跑向大门。 “别走大门!!”林应琛出声提醒，魏祈也转身往前迈了好几个大步伸手想要抓住陈历宝的衣领。 但已经太迟了。 大门率先从外面推开，匕首反射的亮光闪过众人眼前，下一秒陈历宝浑身僵硬直直倒下，双目惊恐地睁大，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一道碗大的伤口出现在脖颈处，鲜血源源不断流出，很快把这一小片地染红。 又一道亮光闪过，匕首尖直指魏祈还在半空的手。 魏祈把手往后一缩，急速向后退了几步挡在吓得腿软的纪校面前。 夏湛微站定在尸体旁边，垂在身侧的手上拿着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脸上和煦的笑容没有消失过，“好巧，又见面了。” “怎么能说巧，把我们引到这里不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魏祈踹了一脚还坐在地上的纪校，“还不快点跑？” 夏湛微对即将从窗子逃跑的纪校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随之又把视线放在魏祈身上，“为这种人送命真的值得吗？” 林应琛把纪校从窗户拉出来时余光看见地上连绵的血迹。 除了陈历宝被杀时的血迹，地上还有一些星点大小的血迹。林应琛顺着血迹的轨迹寻去，便看见魏祈靠里的右手有血液不断滴下—— 刚刚夏湛微袭击魏祈的时候，魏祈并没有完全躲过。 “是谁送命说的准？”魏祈右手已经握上魏祈的剑柄，剑柄上白色的布条瞬间被血染透，“不过也对，毕竟你已经死了，再死一遍也不可能。” 夏湛微懒得和他在叨嘴皮子，拿着匕首就往前冲。 魏祈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光，正欲顺势把长剑插-进夏湛微的胸膛却被夏湛微翻转的匕首给打乱了动作。 刀尖直逼瞳孔，魏祈死死按着夏湛微的手，夏湛微的另一只手则迅速按住魏祈受伤的右手，用之前林应琛对付自己的手段对付魏祈。 魏祈并没有松手，右手漫出来的鲜血更多了。 林应琛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直接翻身跃进窗子。 就在他进来的这一刻，两人之间的僵持打破了。 魏祈没有半点犹豫，把扎向自己瞳孔的匕首往前拉近了几步，但夏湛微的手腕在他强劲的力量下偏了几分，血线划过眼角，魏祈连眨眼都没有直接抬膝重击夏湛微的腹部。 夏湛微闷声弯下腰，牵制住魏祈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 魏祈手腕微转挣脱束缚，把长剑的尖端对着夏湛微的心脏处，只听见“扑哧”一声，铁器没入血肉的声响如平地惊雷，让大家都抖了一下。 魏祈把长剑拔出，把弯下腰的夏湛微踹远了一些顺势挡住进来的林应琛，对不远处的夏湛微道，“看看，这谁送命呢。” 夏湛微喘着粗气，眼眶染上红色，咧嘴笑了一下，“你确实厉害。” “反正我也死不了，我把你耗死在这里，时间一到你不就死了吗？”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大家脸色突变并不是因为夏湛微的威胁，而是身为副本内的人物，夏湛微怎么会知道有时间限制？ “24个小时对吗？”夏湛微站直身体，重新把匕首攥紧，“现在还剩多少呢？” 林应琛下意识看向浮在半空中的倒计时——“10/24” “你怎么知道有时间限制的？”魏祈没有流露出太多慌张，只是伸出手把林应琛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 “无论是在哪里都可以做交易。”夏湛微耸耸肩，胸口处没有再流出血迹，看来已经愈合了。 “你是真的吗？”林应琛忽然从魏祈身后探出头。 “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只要想要的抓在手里就好了。”夏湛微举起匕首，“但这里就是我誓死捍卫的世界。” “躲后面点。”魏祈轻声朝他说了一句便上前和冲上来的夏湛微缠斗。 “这是你誓死捍卫的世界，可未必是简楠誓死捍卫的。” “欺负他的同学，厕所里面的辱骂，烧焦的尸体，丧命的庭院……这些都是他想要的吗？” “这样的你，也是他想要吗？” 夏湛微没有避开朝自己而来的长剑，怒吼着转过身想要把匕首划开林应琛的脖颈，像很久以前那样，“闭嘴！” 下一秒他的腹部没入长剑，脑袋被林应琛举起的椅子敲晕，晕前听见林应琛最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看，到现在他还没来救你。” 那是我罪有应得，从来不怪他。 夏湛微这么想着。 “你怎么知道他会晕过去？”魏祈把长剑插回剑鞘。 “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他感觉到痛我就试试看，赌一把。”林应琛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先草草保住魏祈手上的伤口，“先走。我怕待会他就醒了。” “随手带手帕啊？好原始的习惯了。”魏祈调笑。 “我怀旧。” 第32章 裁冰9 林应琛他们重回教学楼并没有立刻去高二九班，他们先转去一楼的储物柜前。 林应琛翻出自己口袋的四把钥匙找到大小差多相近的一把**最后一个署名柜右侧的柜子，“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柜子里不像其他柜子满是灰尘，反之干净整洁得不可思议，一看就像有人经常整理的样子。 身后的众人看见柜子里的景象联系夏湛微昏迷之前的一席话，各有所思。 魏祈眼尖，抽出了藏在角落的一个个四四方方的事物。 莉莉丝忽然说话，“有没有可能，夏湛微和简楠是玩家，然后被困在这里？” “这不可能。”魏祈挥挥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学生铭牌，薄薄的一层防刮橡胶附在上面，铭牌的姓名，学生号和年级安静地躺在橡胶之下，好像在等待人们发现真相。 “姓名：夏湛微。学生号：20193420301.年级：高三一班。” “夏湛微和简楠确确实实是这里的学生，而且他们肯定也都死了。” 谢栗听完魏祈这番话，脸上原本因奔跑出现的红晕消失了，“他们可是NPC啊……” 除了陈历宝大家都知道谢栗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夏湛微表现得像第一个副本的小萝莉那倒没什么，但夏湛微表现得更有人性化，好像是一个真的经历了这些事的人一样。而且作为NPC他们竟然知道自己身处在虚假的世界并且十分清楚玩家们的存在和游戏规则。 魏祈对此也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一切和系统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个副本一开始没有人发表在论坛上……”顾皎之相对沉着，看向同样在思考的魏林两个人，“会不会说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发表出来？” 系统的论坛是信息交流的绝佳场所，每个人都会将自己度过的副本详情和大家进行交流，提供给各类玩家活下去的资源。 原本论坛初期是可以畅所欲言不受系统的控制，那时被人笑称“系统的bug”，可是后来一些玩家为了排名恶意上传错误信息导致很多玩家因此丧命，论坛也不再可信。直到后来，论坛的创始人出面和系统谈判，达成了共识——系统可以监视论坛，但与此同时，系统必须对发表的内容进行审核和玩家身份历程的核对。从那以后，论坛不再是系统的“bug”，但论坛的可信度也大大提高了，信息交流的功能重新恢复。 系统核对信息的手段简单粗暴，根据进入副本的缓存数据来决定玩家是否有资格发表相关信息，简而言之就是，没玩过这个副本的人没有资格上传相关信息。 而顾皎之此时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并不是“裁冰”这个副本是新增的，而是根本没有人从这个副本出去过，那些进来的玩家全都葬身于此。 “我们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了。”林应琛率先恢复，“我们先暂时捋一下可以用的信息。” “第一，夏湛微和简楠都是这个副本的NPC，第二，夏湛微我们无法武力解决，而他正在追杀我们，第三，简楠可能被校园暴力过，而且夏湛微和他有一定的关系，要么是施暴者，要么是救援者。” “或者是旁观者。”魏祈补充道，“这样或许能解释夏湛微对简楠的关心过度。” 林应琛想到刚才自己在器材室提起简楠时夏湛微可怖的样子，赞同地点头。 “而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系统要求度化的怨鬼是谁，怎么度化？”顾皎之也加入讨论。 “那啥，”谢栗弱弱地举手说道，“我想知道，当年那场纵火案是简楠鬼魂的作为吗？” “怨鬼大多是暴死或者自杀怨气所致，如果这么说的话，简楠和高二九班的人都可能是怨鬼。”莉莉丝吐了一口长气，看了自家队友们不太好看的脸色，“话说，夏湛微怎么死的？” 魏祈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林应琛也不吱声。 情势足够严峻了，莉莉丝头疼得很。 “资料室应该会有学生档案吧？”林应琛思考半晌忽然走到资料室门口，推开了门，“我们或许可以看一下他们的资料。” 资料室东西杂乱，与其说是资料室倒不如说是杂货间。但幸好，学校将每个年段的资料分开放置，右边是高二，左边是高三。 不同班级的资料锁在不同的柜子里，林应琛把剩下的两把钥匙随意丢了一把给魏祈示意他去看高三一班的，两人把钥匙**锁中，刚好吻合。 尘封已久的档案袋终于重见天日，潜伏多年的真相也点点浮现。 夏湛微的资料很好找，就是第一份，拉开牛皮纸档案袋就看见那张俊朗的脸在在朝他笑着。魏祈迅速扫过第一页，薄薄的纸张很快就被翻过去了，没了多久魏祈就看完了这份满是荣誉的学生档案。 “四个字，成绩优越。”魏祈把资料放在林应琛的面前，“这份资料除了比赛和几等奖，就没什么了。” “没有任何违纪？”林应琛有些惊奇。 “一次都没有。”魏祈靠在桌沿，看着林应琛头顶的发旋，没话找话，“你们好学生是不是都是做题做到心里变态？” “你怎么知道我会是个好学生。”林应琛把几份资料拍在他胸口，“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讲些有的没的不如帮帮我？” “看上去就是。”魏祈接住顺在自己胸膛就要往下滑的资料快速翻看起来。 “那是你眼拙。”林应琛没有抬头，自顾自翻到简楠的资料，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是什么好学生。打架上课睡觉逃课我都干。” 魏祈神色难辨，最后开口，“你以前是不是——” “简楠因为打架和故意伤害同学被记过了。”没等魏祈说完，林应琛就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谢栗，你之前那封检讨书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李乔。”谢栗从一堆资料里面钻出头，“怎么了，琛哥？” 林应琛没有回话，翻出李乔的资料，一打开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正是带头在器材室里面欺负简楠，结果被简楠反击受伤的人。 林应琛翻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面，“李乔没有任何记过违纪记录。” 林应琛脑海里一片混乱，但又有什么清晰起来，一个荒诞的念头出现在眼前，如果夏湛微不只是一个旁观者呢？ 天之骄子的夏湛微有没有可能和惹人嫌的简楠是情侣关系？ 魏祈似乎也想到什么，重新翻开夏湛微的学生档案—— 夏湛微在毕业前的半年就收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 且在个人信息的出生时间里面不止标注了他的出生年月，还有死亡年月。 “2000.06——2019.05” 高考前的一个月也就是简楠死后的三个月，夏湛微也离奇身亡。同月，高二九班全体学生葬生火海。 林应琛耳畔忽然响起简楠在厕所嘶哑的声音，“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救救夏湛微。“ …… “简楠真的是自杀，但他没有变成怨鬼。” “高二九班的火灾是人为，那群人也不是怨鬼，他们罪有应得。” “是夏湛微，他疯了。” 放火的人是夏湛微，怨鬼也是夏湛微，从头到尾都是夏湛微。 第33章 裁冰10 这里的月光似乎和别处不一样，总是破碎，怪离又是诡谲。 林应琛讲完这一席话之后，除了众人浅浅的呼吸声之外，只有微弱的风声，像是悲悯的细声喃语，不甘地诉说着什么。 对于莉莉丝他们这些老玩家而言，游走奔赴在各种副本的前线是常事，见惯了数不清的血腥和暴力交织的故事，但唯独这个故事给他们试图看清更深内幕的欲望，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人以这样无奈又癫狂的状态收尾。 暗红色的火光舔舐着从未变亮的天幕，惨叫声汇集在教学楼上空，成了一只不为人知的往事乐曲。 待林应琛他们跑到二楼就看见高二九班已经被大火拢住，里面的黑影四处逃窜，动作无一不透露着被烈火缠身的痛苦。 “夏湛微……醒了吗？”谢栗哆嗦着问道。 高二九班全体葬身于火海不是简楠鬼魂的手笔，那凶手怕是只有那位生前颇受所有师生喜爱的精英学生夏湛微了。 “不是他。”林应琛看着对面被火光照亮的身影说道，“是简楠。” 简楠背对着他们，宽大的校服套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孱弱非常，一头微长乌发被凉夜的风吹起来几缕，没有人看见他的神色。火焰的炙热感饶是站在对面的林应琛等人都可以感受到，可简楠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的人惨叫，好像站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终于，他右脚微动，侧着脸看向对面的林应琛。 无法形容被那双如冰的眼眸盯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此时的简楠并不像证件照那样僵硬和了无生气，他的脸颊依旧消瘦，锋利的下颌线被火的热气遮掩，而那只眼睛里的冰一点点破碎，最后终于化成水汽坠下眼眶，顺着皮肤的纹路汇集到下巴，终究溅落在这片他不想停留的土地上。 “嘶——”站在队伍最后的莉莉丝发出一声抽气声，她转身面向走廊的黑暗处，捂着手臂伤口向后退了几步。 原本还在看着简楠的其他人立即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那黑暗处。 细微的滴水声从走廊暗处传来，那是血液顺在刀刃滴落在地上的声响。声音不大，却毛骨悚然。 夏湛微的脸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攥着匕首，看着不远处被火海席卷的教室露出山穷水尽的崩溃和挣扎，这种病态的神情扭曲了他英俊的脸。 “去五楼！”林应琛大喊一声，率先冲上楼梯，这一次没有女鬼阻拦他们很快就抵达五楼的天台。 夏湛微也跟了上来，看着连连后退的他们笑着说，“你觉得你们还可以跑到哪里去？” 魏祈的手已经受了严重的破裂伤，握着魏希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和夏湛微打斗。危机在这个小小的天台一触即发。 林应琛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身旁魏祈的手，只是轻轻的捏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魏祈大概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下意识要抓住他的手但落空了。 只见林应琛走到其余人和夏湛微所隔距离的中间，脚踩着天台边缘垂眸把目光放在了那块小小的空地，扭头问紧盯着他的夏湛微，轻声道，“简楠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对吧？” 夏湛微没有说话，林应琛注意到他握匕首的那只手青筋尽显，但他没有在意，只是把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夏湛微，京都市人，族别汉，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十足十的好学生……不得不说夏同学真的很优秀。” “只是……”林应琛踩着夏湛微的痛处，“像简楠这种一事无成人人讨厌的渣滓怎么会和有交联呢？太不可思议了。” “话这么多，不怕我杀了你吗？”夏湛微看上去并没有被刺激多少，看着念档案的林应琛僵硬地咧嘴笑了一下，“早知道你这么麻烦，我就该把你弄死在墙里。” 一旁静观其变的魏祈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剑鞘上的纹路染上他手心不断流出的血，在月光下反射出阴冷的光。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林应琛满不在乎地笑笑，“你如果早知道简楠会在你离校不久跳楼自杀，你还会走吗？不对，或者说，你还会在旁边看着吗？看他被人欺负，被人侮辱，被人看笑话，被人无视……” “闭嘴。” “明知道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可怎么没有在简楠受到不公处分时站出来呢？只在简楠死后才追悔莫及，怒杀学弟学妹的作为看上去也不太正人君子。” “冒昧问一下，最后你是被火烧死的还是——唔！” “琛哥！！” “林应琛！!” 怒吼，惊叫伴随着从松落四散的文件伴着晚风纷纷扬扬散了这一片天地。夏湛微红着眼掐着林应琛细长的脖颈，林应琛的脸迅速涨红。 魏祈正欲拔剑，惊变也瞬即发生。 “学长……”林应琛忽然细微地喊了一声，看见夏湛微没有反应便抬起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抚着夏湛微的鬓边，又喊了一声，“学长……是我……” 那般的亲昵不属于林应琛。 简楠附身了。 夏湛微像被电触到一般，迅速撒开手，但还是警惕地拽着林应琛地衣领，“是简楠吗？” “嗯。”沉默内敛的回忆一如记忆里的少年。 夏湛微神思不稳，这是在这里这么多年，简楠第一次跟他除了“吵”以外的字。 “你出来好不好？这个人他……”夏湛微也知道简楠附体在林应琛身上了，明明清楚就算把林应琛杀了也对简楠没有影响，但他还是无法动手，“这个人他必须死。” “好。”简楠答应地干净利落，把一直在观察的谢栗气的跳脚。 “但是我想跟你再说说话。”林应琛那双冷淡的眼盛满了柔意。 “你出来也可以跟我说说话。出来吧，好吗？”夏湛微放下警惕，哄着在林应琛体内的简楠。 却见简楠摇摇头，“出来就说不了了。” “学长，我那时候有跟你说过再见吗？”简楠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眼里的水汽漫了上来，“对不起，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夏湛微内心隐隐不安，但他找不到这股不安的出处，只能焦急地攥住简楠的手，“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学长。”简楠抬起那双湿漉漉的泪眼，笑着说，“我也从来没怪过你，不论是以前或是现在还有以后。” “只是现在，我们该说再见了。” 夏湛微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一股外力将自己推下天台边缘，坠落感席卷全身的器官，清晰地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变故打得人措手不及，所有人看见夏湛微被林应琛，或者说简楠推下去的时候都愣住了。 只有魏祈扶着了林应琛瘫软的身体。 “虽然夏湛微被推下楼，可他又死不了——” “叮——” “游戏结束。” “生存人数6人。” “相关数据已传输至玩家私人频道。” “预祝各位玩家再接再厉，早日赎罪。” “玩家谢栗，获得等级数据B。隶属团队等级评定A。具体数据将在三十秒后储存记档……” 谢栗还没讲完就被系统的声音狠狠打脸了。 “不是说夏湛微死不了吗……”谢栗脑袋发懵，不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 林应琛也恢复了神智，就着魏祈完好的手站在天台边缘看着楼下的尸体。 夏湛微的血再次染红了那片空地，以似曾相识的姿势躺在那里，依旧有温度的血肉注入灰色的水泥地，和前一位的交融在一起，成了一座满是秘密的坟。 “夏湛微是跳楼死的。”在简楠抽离林应琛身体的时候轻轻说道，“谢谢你，他解脱了。” 有一瞬间林应琛口中干涩不已。 “生人杀不死鬼，”林应琛过了良久和魏祈一起走进传送的光柱里，“但鬼杀得了鬼。” “在刚刚是简楠杀了夏湛微。” 林应琛耳边一直响着嗡嗡声。共情能力不仅仅能让人感受到死者的情感，更能让被共情者看到死者所经历的事。 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和真相都在他的脑海里叫嚣，让他思绪翻涌。 但下一秒，一双温厚的大手抱住他的，熟悉的气息盖住他的周身抚慰他紧绷的神经，他没有去看向那个人，把头埋进宽大的立领里掩住了眼里薄薄的红色，内心却奇妙地平静下来。 他明白，这将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34章 裁冰（夏湛微来不及看见的信） 致夏学长， 见信如晤。 不确定你是否会看见这封信，但我能确定的是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我已经不在你身边。 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又开始回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我躲在我的“秘密基地”，额上还带着被人肆意玩笑弄出来的伤，倾盆大雨里狼狈地好像一条狗。你却来了。 但你没看见我。 我看着你顺着墙壁蹲**，看着你将脑袋埋入臂弯，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孤独的，卑微至尘埃，遍体鳞伤的，又顽强生存的。 心底那一块凝结的土地缓缓松动，我竟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撑起白色的外套，就这样走进你的眼帘。 雨下的很大，我将外套庇护的空间全都交托与你。 我却被淋湿了。 你脸上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透露着错愕复杂，却轻声道了一句谢。 这一刻我内心的纠结和畏惧都消失了。 也从这一刻，被遮蔽的你走进了我的心里。 从那一天我便没在“秘密基地”看见你了。 再后来我就看见你的照片被贴在新高三的表彰墙上，我听他们说，没有意外的话你就会出现在校门外那面“杰出校友墙”上。 而就在隔天，我看见你和一群男生嬉笑打闹走过走廊，我和你视线在半空中对视。 但我选择垂头走过，不施理会。 这一刻我明白你和我是彻彻底底的不一样。 你的光明是不允许被我这种灰尘给盖上一丝一毫，那是玷污。 我这么想的。 从那以后我总能看见你的身影穿过我们年段的走廊，看见你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意气风发，你属于美好。 可是，即使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狼狈，命运就偏偏爱捉弄人，你都看见了，也全都听见了。 我看见你站在窗台和班上相识的人聊天，看我的目光包含复杂含蓄。 那一瞬间，我给了一个难看的微笑，将脑袋转至窗边，透过玻璃的反光看着你模模糊糊的倒影拼命的想记住什么。 下一秒，我的衣领被揪起来，拳头砸在锁骨上，很疼。 我的眼眶第一次涌出泪水，却引起了一阵哄笑。 我看着玻璃的倒影，看着你一步一步向前走没有回头，停在办公室门口，最后打开了门，消失在那边。 又是一拳。我的小腿被击中狠狠倒在地上，头上小小的疤被摩檫掉露出粉色，尘土的酸涩涌入鼻尖，腥味漫上喉咙。 耳鸣间我听见有人在喧闹，“垃圾就呆在垃圾堆吧。” “像你这种基佬就该死了算了。” …… “我不是。”我听见我自己第一次把心里话说出来，“我不是。”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椅背，手上微微用力，手骨清晰可见，教室也一片安静。 “该死的人是你。”我喘着着粗气，手上用力，下一秒发出椅子和物体发出的声音，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我看着那血流不止的人心里满是快意。 我猜我还是疯了。 因为我是笑着拿椅子砸了那个人的头，毫无保留地用了全力。 就让我这样子腐烂发臭下去吧，就让我饱含痛苦地在这极乐园看着你走向光明吧。 最后，你是否登上了那座意味着巅峰的墙？ 恭喜。 永远爱你的， JN 第35章 裁冰的番外 C市九中，一所无数家长想把自家孩子塞进去的高中名校。 所有人似乎都只看见他“进了这所学校相当于半只脚踏进名牌大学”的传闻，所有人都以为那紧闭的大铁门和墙壁上的杰出人物展示栏是踏向大好前途的加冕，但光和影总是相伴相随。 简楠高二前九中已经扩出初中部，接受杰出校友的资助重新选址再建一个与其名号相媲美的新校区。 最后校方决定除了新建的初中部和高一年段，高二高三年段集体留在上个世纪修建的老校区。一时间抱怨声和叫骂声传遍了这两个被留下的年段。 但也只不过持续了一段时间便消失了。 无用的抱怨只是他们释放自己学习压力的方式，持续不久的原因是他们有更好的消遣。 这个消遣和抱怨也有类似之处，都是对某样东西的唾弃，贬低和谩骂。 这个东西就是简楠。 简楠喜欢男孩子的传言是在高一下学期开始出现的，传言的源头没有多少人在意，传言的内容才是大家所关注和好奇的，至于是真是假他们觉得无关要紧，反正又不是自己，有人这般想着。 于是这个校园里除了学生老师，还多了三种角色，受害者，旁观者，以及压迫者。 简楠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争辩的人，况且对于事实他也无从反驳。 他就坐在垃圾角的前方，看着他们“物以类聚”的说法把自己课桌搬来此处，习惯性地漠视那些大声的嗤笑和背后的指指点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烂人一个。 简楠站在雨幕里面出神。 细碎的雨声里面夹杂着风的咆哮，带来了远方即将到达的家里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哭泣。 简楠看着屋檐的雨滴在不负重压之下坠落溅落到满是泥土的水坑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好寂寞啊。 脑海里面有个声音突然低低说着这句话，清浅低喃，让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直到某个角落发出一声长叹简楠才意识到这里除了他还有第二人的存在。 那是一个转角，有人蹲在那里，不像是在躲雨，毕竟躲雨的人不会抱膝蹲下好让发顶有雨水打湿有了水色。 简楠没有想过自己会那样，但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又庆幸自己那样做了。 他拉下长袖校服的拉链，展开外套护在那人的头上，雨滴隔绝在外，“雨滴在你头上了。” 那人满脸错愕，简楠有些好奇，他是在惊讶自己帮他遮雨，还是这校园偏僻一隅竟有第二人。 又或许两者都有？ 那是夏湛微第一次看见简楠。 一场冬日的寒雨，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一场有始无终的爱恋就此拉开序幕。 夏湛微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表里不一，外强中干，甚至，不择手段。 可惜周围的人连他真面目的冰山一角都无法触及便试图走进他的世界。 真是可笑至极。 他蹲在屋檐干燥的一脚这样想着，对那些人不屑也对自己。 简楠就在他思绪繁杂的时候将外套撑在自己脑袋上面。 那是只干瘦白皙的手，手指的骨头因为力道清晰可见，好似下一秒就可以刺破皮肤而出。 “雨滴在你头上了。” 猝不及防的开场白。 他原本以为他会说一些没用的关照话，比如“你没事吧”，这种之类的。但眼前这个人却没有。 如此与众不同，竟让他难得心动。 夏湛微站起身，发现这个大半身子被浇到雨水的人比他矮了一个头，此时正有些无措地抬头看着自己。 要讲些什么呢？夏湛微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半天才说，“谢谢。” “……我帮你洗外套吧。” 鬼使神差地，夏湛微伸出手触碰到不属于自己的那片冰凉，下一秒那冰凉便自己消失了。 简楠抱着衣服退了几步，语气依旧淡淡，“不必了。” 说完便重新跑入雨幕，带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夏湛微后来遇到过他很多次，有意地，无意地，也知道他的名字更是知道他的传闻。 那真是太好了。 夏湛微这么想着，那真是太好了，他喜欢男孩子。 可最后夏湛微始终和那个单薄的少年保持距离，暧昧的情感和理智作斗争。 爱他就意味着自己以往辛苦树立的一切功亏一篑，放手也绝不可能，得到他，我想要得到他。 夏湛微就这样目睹一场无声的暴行和不公的对待发生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绷着神经压抑所有的不甘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 “夏班，老师找你。”夏湛微的一个同学敲敲他的桌角，朝他挤挤眼，“B大听说派人来找你了。” 夏湛微停下做题，铅笔沿着手指关节转了一圈，这才抬头朝那个同学笑道，“知道了，谢谢你。” 四月中旬，和煦的暖风拂过长廊，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满了眼前的路。夏湛微脚步微顿，避开了那条光与影交汇的道路，转而接着下楼踏进了简楠所在教室楼层的长廊。 简楠的班级位于二楼，长长的走廊在大榕树的遮蔽下格外阴凉。 正是课间，走廊教室一片喧哗。 路过简楠的教室时，夏湛微刻意放慢走路的速度，眼角的余光扫过被铁栏护住的窗内—— 简楠坐在教室的最角落，离垃圾间最近的地方。他此刻正看向窗外，半身背对着夏湛微，腰杆挺得很直，清秀的侧脸被光晕的有点模糊，夏湛微看不清他的表情。 “啪”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纸团砸在他的肩上。这一声轻响让全班同学都安静下来了。夏湛微看见丢纸团的男孩子站在他桌前嬉皮笑脸地道歉，“对不起啊，最近眼神不太好。丢错了。” 简楠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团纸团，展开，低头看了一眼。夏湛微清晰地看见简楠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嘴角抿出一条直直的线，然后抬起头定定看着那个男孩子，也不说话。 “看什么看啊？都说对不起了还要怎么样啊？你个死基——” “啪”夏湛微手上一松，神色自然地让装满自己奖状的文件夹滑落在地上。不轻不重的声响让那个男孩子的话卡到一半。 “夏学长？”曾经跟他打过篮球的一个人率先上前跟他打招呼，“你怎么来我们这层楼？” 夏湛微扬起一个笑，边在心里回想这个人的名字边回应，“班主任让我来交一些材料，刚好路过。” 男孩子接过话茬，夏湛微没有仔细听，他知道，他们能讲的话无疑就是一些客套的场面话。 夏湛微忽然和看过来的简楠对视。隔着人海，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他们视线相接。简楠就坐在那里，原本绷直的腰背好像松了一下，平静的双眸露出一种水盈的光彩，闪烁不停，夏湛微看不出那双眼里到底有什么情绪，忽然，他简楠嘴角的肌肉动了几下，原本抿直的嘴角弧度变得有些上翘。 “如果所有人都说我错了，是不是真的就错了？” “你最好假装不认识我。夏湛微这张漂亮得简历上，简楠的存在是个污点。” …… “那我先走了。”夏湛微收回目光，稳稳地将文件夹拿在手里，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不应该这样子。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 夏湛微的手已经放在办公室把手上，背后简楠所在的班级传出一声巨大的哄笑声，笑声之大引得他耳膜发疼。 把手上那双修长的大手指尖微微发白，青筋爆出，攀着少年结实的手臂隐藏进衣袖。 “报告。”夏湛微推门而入，看见班主任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看见他进来连忙朝他招手，“湛微，快过来。” “这就是我校的优秀学生夏湛微。教书这么多年，他是我见过最有想法的学生了……” 夏湛微一步步走向沙发，木门缓缓关上，终于，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还不到时候。 简楠很早就听说楼上高三的“学神”夏湛微收到B大的破格录取，不知为何他喘了一口气。 太好了。 他看不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简楠停住的笔又接着晃动，黑色笔迹在信纸上蔓延，懦弱的自己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做一个道别。 这是道别更是情书。 你能看懂吗？你能明白你对我的意义重大吗？ 直至傍晚的落霞闯入空无一人的教室，简楠才搁笔将信纸装入信封，撑着腮帮子看向外面大片的火烧云，嘴角有了一点弧度。 真是太好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场缠绵的细雨里。 那时候夏湛微早已离校，简楠依旧处于水深火热里，一如从前。 可当他们站在书店外面避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他们对视，这一瞬间又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 简楠突然上来抱着他，手很用力，抱得很紧很紧。 没有给夏湛微反应的时间就松开—— “恭喜。” 夏湛微看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背影，手指抚上胸口的一片衣物，湿湿的。 那里曾经靠着男孩子的眼睑，现在这里是泪水。 夏湛微看着指尖，口腔里弥漫着酸意。 有什么好恭喜的。 简楠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雨幕。 那天C市下了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雨，两个少年在这场雨里彻底分道扬镳。 一个站在屋檐下低喃不知是谁的名字却没有追上谁，一个在雨里哭的撕心裂肺但也没有再回头。 或许怪你沉稳老成，也怪我小心翼翼，我们都失去了抓住彼此的年少轻狂。 但也没关系 简楠这样想，我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拥有锦绣前程，活成了大家最喜欢的样子。 这一天的夏湛微难得激动，他终于拿到了国外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带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去到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往的地方一起生活。 这才是大好光明。夏湛微笑着跑进那栋“口”字型建筑，飞一般掠过公告栏，殊不知一封被人恶意盗窃，与他息息相关的信被风带起晃晃悠悠地飘入一旁的水沟，最后被脏水濡湿，成为日后校园清洁工唾骂的对象。 变故总是猝不及防。 夏湛微看着不远处那具坠楼的人体神情恍惚，有所察觉地低头，却看见原本干净地白色帆布鞋不知何时染上坠楼者喷溅出来的血滴，还带着温热，就这样依附在他的脚下。 尖叫和打电话的声音排山倒海袭来。 在这无尽的喧嚣里，有人抓住他的手臂，那些伪善的脸在他眼前交叠变换—— “你没事吧？” “好晦气……” …… 他踉踉跄跄地推开他们，又踉踉跄跄地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里面同样伪善的脸。 我没事吧？ 我没事。 不过是黄粱美梦一场。不过是自己爱的人死了而已。不过是所谓时候过头了罢。 我能有什么事？ 我一直都会没事。 在红蓝色的警灯里那些血迹被洗干净，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所有人保持沉默，所有人心知肚明。 最后的最后，在一场虚妄的火海里，复仇者让所有沉默者所有罪人都化成灰烬，也消失在这天地里。 复仇者也不想善终，他从楼顶上一跃而下，像只断翼的鸟只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便成了新的白骨血肉，和那块空地蕴含的悲歌和前一位相融在一起，终于永远不分离。 不会再有新的一场大雨。 第36章 酒馆老板娘 等到林应琛一伙人被传送到副本大厅时里世界正值午后时分。 是难得阳光明媚的一天。任务中心依旧是人海茫茫，空洞的机械音传送着不同的讯息，无论是NPC还是玩家，每个人脚步飞快奔赴着各自的目标。 服务台顶端是一片玻璃花窗，顶替了外面的天空成了新的苍穹，金黄色的阳光隔绝在外仅剩下明亮又变幻莫测的色彩撒在室内。 在不远处的那片大墙上是排名榜，越末尾的位置变换越快，让人应接不暇。排名榜的最上方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位居第一的是前不久才一起打副本的司止，第二名就是魏祈，紧接着是一些自己陌生的人，等到第九个林应琛才看见自己的名字横列其中——“第9名，SIN1451806001林应琛，2A”。 林应琛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把视线向上挪动固定在排名榜的第二，“第2名，SIN1451801099 魏祈，13A2B”。 只听见“叮咚”一声轻响，原本喧闹的任务中心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着头，想在仔细凝听什么。 下一秒就传来系统的声音，“通知，排行榜发生重大改变。恭喜玩家SIN1451801099魏祈攻克隐藏副本“裁冰”荣升个人榜第一名。” “通知，排行榜发生重大改变。恭喜玩家SIN1451801099魏祈攻克隐藏副本“裁冰”荣升个人榜第一名。” …… 重复三次后系统就消失了，周遭的人开始兴奋起来。有的人眼尖看见刚刚从传送光柱出来的他们想要上前又不敢，更有不少人发现站在魏祈旁边的正在被追杀的林应琛，想要下手却也不敢。 林应琛无视了周围人的视线，继续把视线投到大屏幕上，果然，魏祈的排名信息变了，“第1名，SIN1451801099魏祈，14A2B” 林应琛也发现自己在排行榜的位置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第五名，SIN1451806001林应琛，3A”。 游戏副本评定等级的最终结果是排行榜的决定性依据，因此往往评级都十分严苛，除了第一第二名十几个像玩似的A,其他上位者都只有个位数的A，B和C居多。 林应琛忽然听见虚扶着自己的男人冷哼一声，顺势转头却看见魏祈垂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专心的样子好像刚刚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 魏祈像是注意到了林应琛有些疑惑的目光，朝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祈哥，我一出来就听见你又被系统通告了！”谢栗笑嘻嘻地从魏祈后面拍了一下他，莉莉丝和顾皎之跟在他后面，看上去他们都是刚出来不久。 “陈历宝呢？”林应琛心细地发现了受伤之后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装哑巴的人不见了。 莉莉丝耸耸肩，“甩掉了。” 林应琛随意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眼角的余光扫到魏祈受伤的那只手上被彻底染红的绷带提议道，“回去吧？” 众人本来也就这么想却听见魏祈忽然说话，“你们先回万金之都。我和应琛回一趟家。” “回哪个家？”谢栗说完才反应过来，“哦哦，你们是要回千赢区吧？说的那么暧昧干什么……唔！” 莉莉丝笑着将谢栗的嘴捂上，“好的祈哥，早去早回。” 顾皎之淡淡点头，把兜里的飞行交通器抛给他。 “你的伤……”林应琛更担心的是他的伤能不能得到良好的治疗，对于去哪里他倒是没有那么在意。 “回家也可以处理。”魏祈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眯着眼睛笑道“怎么？担心你祈哥呀？” 林应琛自然知晓魏祈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虽然对于他手上的伤势有些担忧但还是没有再提，只是脚下用力踩下那人，冷声道，“好好说话。” 在副本里常常作天作地，提着剑就敢跟鬼硬刚的第一名玩家魏祈此时却疼的龇牙咧嘴，连连夸张地倒吸冷气。 林应琛目送其他三人离开后便看向靠在墙边一动都不想动，满脸写着“我被你踩伤了不想动，要你扶才走”地魏祈勾了勾唇笑了，以往收敛着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就在魏祈以为林应琛要上来扶自己时，那人直接扭头走向大厅的巴士站，打得他一脸措手不及。 愣了一两秒才叫着那人的名字臭不要脸地贴了上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副本服务台。 给林应琛办理过手续的女NPC一脸淡漠地对着无数前来的玩家说道，“搜索不到副本‘裁冰’，请您确认副本名称或编号无误后重试。” 透过玻璃花窗的阳光因为太阳的移动挪到了排行榜光屏第5名的位置，光怪陆离的色彩覆盖在证件照上那张白净的脸，透露着一股诡秘。 证件照上的人目光沉沉皮肤白净，如果谢栗此刻站在这里肯定倍感熟悉，因为此人的神情竟和刚出来的副本里的某只鬼有着怪异的相似。 或许是因为难得的大晴天，今天副本大厅的人比往常来的多，有摩肩接踵之势。不知是因为魏祁和林应琛这一身打扮实在狼狈抑或是刚刚系统发放的“喜讯”，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打量他们。走到大门的地方不算远但也不近，林应琛一路上都因为巨大的人流量被挤得乱晃此时糟心得很。 这时他的肩膀被人虚揽着隔绝了与旁人大部分的肌肤接触，林应琛看向一旁的魏祁挑挑眉没说话。 “人多，小心为妙。”魏祁朝他笑了一下，看见林应琛皱眉又说，“担心我的手啊？” 林应琛转过头目视前方不想说话，但靠近魏祁的手臂却一伸，看似不在意却又分外小心地夺过魏祁那只伤手里的长剑。 等走到出口站在阴影处等飞行交通器自动驶来的空余他才问魏祁，“回千赢区做什么？” 魏祁把已经染血的纱布揭下来，面不改色地把刚买的酒精倒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后又拿出干净的纱布缠上去，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除了唇色因为失血较多有些发白他的神情就没有什么变化，柔熙的午后阳光没有柔化他坚毅的侧脸线条，过了好几秒他才松开绷紧的咬肌，吐出一口气，看向自动停在他们的飞行交通器道，“回去拿小面包。” 说话就走到驾驶位拉开车门，“上车吧。” 林应琛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但无奈魏祁已经走到另一边自己实在无法踩他一脚或是直接给他一肘子，只能默默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等到他拉门坐进车后，魏祁看了一眼后视镜伸手调了一下，又按了几个键正想出发却停下了。 林应琛原本抱着他的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一点都不想理他，察觉到交通器久久不动就扭过头正想询问魏祁就看见温热的鼻息吐在他的脖颈处，林应琛呼吸一滞——“小朋友，人多眼杂。” 魏祁一语作毕便拉下林应琛的安全带牢牢扣住顺便拉了几下确定扣紧了才松手，他完好的那只手打着方向盘，受伤的那只手搁在打开的车窗沿上支着自己的脑袋，明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做派实则却处处留心，心眼多的密密麻麻。林应琛缓过神，“嗯”了一声也按下车窗，暖风划过脸际留下湿热感，好一会才说，“你的伤，记得到酒馆的时候要好好处理。” “你知道我要去酒馆？”魏祁此时倒是有点惊讶，看了一眼林应琛，林应琛端坐在副驾上，如果不是抱着剑魏祁都不怀疑他会像幼儿园的乖孩子一样把手放在双膝。林应琛就是这样，思维慎密，遵循规则。 林应琛摸了摸长剑剑鞘上的花纹回道，“不难猜。” 魏祁这就乐了，身子微微坐正一点，“那你刚才在大门怎么不直接问？难不成是故意想找我说说话？” 林应琛感受着指腹上凹凸不平的触感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人多眼杂。剑鞘上的花纹是彼岸花？” 魏祁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乘着红绿灯的空隙才扭头看向也在看他的林应琛，“你就是想和我说话。既然咱们琛哥那么会猜，不如再猜猜我去那里做什么？” 林应琛把长剑搁在自己腿上，长剑发出清脆的“磕啦”一声，他这下彻底懒得里魏祁，把头后仰的同时合上双眼，阳光透过交通器的天窗落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才发出有点像小猫哼哼唧唧的声音—— “到那里不就知道了，没有猜的必要。” 魏祁对于林应琛突然的冷落没有在意，支在下巴的手动了动伸出食指抵在上唇，过了一会极小声地笑了一声。 此时千赢区的轮廓已在不远处显现。 第37章 酒馆老板娘2 林应琛待在千赢区的时间并不多，而且那时候正处于月尾系统除名时期，大多人不是去任务中心进副本拼死一搏就是安静待在家里避开那些“投机取巧”的人，所以他极少看见今天这样的场景。 先前莉莉丝曾经跟林应琛介绍过千赢区是继万金之都的第二幻想居住地时他不以为然，毕竟阴雨和雾气相伴的千赢区除了那家红灯笼高挂的木制小酒馆给他有点好印象就无他了。 直到今天看到在阳光下的千赢区林应琛才有点相信莉莉丝的话—— 和万金之都的奢华不同，千赢区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古典和现代结合的奇妙感。街两道没有店铺只有分配给玩家的砌石小楼，每栋都是两层高带阁楼，低矮的围墙底部覆上一层黑色的青苔，一直蔓延到庭院的碎石小道上，除此之外每家每户都挂着一串燃着火烛的红灯笼，林应琛对突兀的灯笼有些奇怪又看了几家，大多数都是如此。 “挂红灯笼是在说他们还活着。”魏祁插兜站在他身边说道，“回去也给咱们琛哥挂一串？” 林应琛难得没和他唱反调，只是专注看着这条道路上人来人往的场景，忽然裤子被人扯一下，他低头看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他的裤子抬头巴巴看着他，一大一小就这样对看了一会儿就看见那小孩笨拙地翻着口袋掏出一块亮晶晶的糖，踮着脚递给他，“漂亮哥哥吃糖！” 林应琛这下就真愣住了，他抬起手有些踌躇或者说有些纠结，魏祁看不下把糖塞到他手里径直抱起小女孩，“小鹊鹊，怎么只给漂亮哥哥糖，我呢？”说完还要用冒出青茬的下颌去蹭人家小姑娘的嫩脸，孰料被人用手一挡下一秒娃娃也不见了。 小鹊鹊扒住林应琛白皙的脖子笑嘻嘻，“叔叔脏，没有糖。” 魏祁哪想有一天除了林应琛还被人嫌弃，这下可就彻底不服，“我不脏，而且怎么我就是叔叔啦！”他伸出手指指林应琛，“我和他同辈！” 小姑娘撇过脸一副我不想听的神情，那作态和闹变扭的林应琛竟有几分神似，魏祁看了一眼正在用目光示意他的林应琛玩心大起，绕到小姑娘面前，“你再仔细瞧瞧，看看我和这个漂亮哥哥是不是同辈。” 边说还边掏出一块奶糖撕开糖纸塞进小孩儿的嘴里，小鹊鹊拿人手短只好又扭头看了几眼，正想开口说不是的时候手心被人又塞了一块糖，她咽咽口水，心口不一，“……是叭！” 魏祁被她这小模样给逗乐了，又问，“那我和他有没有夫妻相？” 还没有等林应琛开口他迅速又塞了三块奶糖到小孩儿手里，小鹊鹊开心极了连连道，“有有有！” 林应琛看他一副欠揍的样子难得失态，“魏祁！” “小鹊鹊！” 不远处跑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停在他们面前，小鹊鹊看见来人就伸手要她们抱，“大阿姨，二阿姨！” 两个女子接过她，心有余悸，“吓死我们了，你怎么又乱跑！” “漂亮哥哥！糖！”待小鹊鹊说起这两个词她们才意识到眼前还有人在，连忙上前道谢，“谢谢魏先生，还有这位小先生，刚刚麻烦你们了。” 魏祁无所谓地挥挥手，看了旁边耳朵根有点红的小先生主动站的离她们远了些，“没事，小事情。” 林应琛和魏祁站在街边目送两大一小走远，小鹊鹊还挥着手里的奶糖眼巴巴看着他们，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咱琛哥这脸搁哪都吃香，下至稚童上乃耄耋，都收入囊中。”魏祁又开始皮。 “那孩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林应琛自动屏蔽魏祁的话问道，“那么小的孩子也有罪？” 魏祁顺着道路走向不远处的小酒馆，“小孩子会不会犯罪我不知道，但小鹊鹊没做什么，是他们乱了。”魏祁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林应琛发现除了小鹊鹊就没有其他小孩子，“这里只有鹊鹊一个孩子吗？” 魏祁原本上调的唇线一下子绷直了，许久他才摇摇头，眼底有些沉，“原本还有六七个，现在只剩鹊鹊一个。” “其他的都死了。” “‘罪’从不偏袒任何人，无论多小都要进排名。而鹊鹊是我们唯一保住的。” 系统不偏袒任何人就意味着鹊鹊一旦落入排名倒十也会被除名，更不用说里世界潜伏的黑暗并不比副本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换自己苟且活着，怕是不少人会做的事。 毕竟这里可是恶民社会。 大抵是晴天的因素，今日的小酒馆聚集了不少人。每张桌子上面都有玻璃质酒壶，冰块在酒里浮浮沉沉发出叮咚脆响，酒客们有的吹嘘自己有的则是倒卖道具卡，酒味和人味竟让林应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来了。”说话的人靠在木制拉门上，一袭红裙勾画出女人独有的曲线，右臂撑着左手肘，左手则是秉着一根约有63厘米的金色烟枪，烟锅里面染着点点星火时不时还发出“滋滋”细响，说完还悠悠然地啜了一口烟像是对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早有预见。 “方姨！这么久不见怎么又美了——”魏祁笑着搭腔却被女人用力拍了一下肩膀，肩膀猛地一沉拉到了手掌的伤，那张脸上原本的调笑瞬间就少了大半。 “少来。”方姨轻嗤一声又想接着说什么就被魏祁身后的人挡住了。 “方姨。”林应琛先是打了声招呼，“他伤了。” 魏祁正想凑到前面装逼说句“小伤死不了”就被林应琛反手一巴掌拍到脸上推远了点，林应琛扭头瞪了他一眼又对看好戏的方姨说，“有点重，得治。” 方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眯着狭长的凤眼打量他们几眼便带着他们进了里屋，“跟我来吧。” 里屋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有一席地铺和被褥以及小小的方桌，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应该就是这里比外面暗了不少，但好在方桌上有一盏油灯才不至于那么阴冷暗沉。 等林应琛拉上里屋的拉门就看见方姨已经拿出一个医药箱坐在桌前朝自己招手，“你来。魏祁身上脏我不想碰。” 说完还故意就挪远点，一副十足的嫌弃相。 魏祁对方姨的嫌弃也不介怀还借着方姨的话把医药箱往林应琛的方向挪了挪。 林应琛:“……” 林应琛懒得和病号计较，直接打开医药箱开始处理魏祁的伤口。一打开不久之前刚换的纱布，温热的血液又开始从狰狞的伤口流出。方姨原本还以为林应琛的话夸大了，如今一看发现情况确实不妙。 方姨这下连烟都抽不下去了，把烟枪搁置一旁拿过一边的油灯替林应琛照明，在灯火的照射下那道伤口显得更深，她皱紧眉头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魏祁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小伤，嘶——” 林应琛假装刚刚加重力道的人不是自己继续心安理得地包扎伤口，魏祁只得转了口风，“我们碰到了麻烦。” 魏祁在“罪”里至少呆了两年，虽说副本玩的还不至于轻而易举但至少如鱼得水的程度也算碰得上，能让他说碰了点麻烦的副本可就不是一点点麻烦了。 方姨收回眉宇间的散漫，正色道，“副本的相关信息发到论坛上了吗？” 魏祁摇摇头，“副本消失了。” 方姨饶是再镇定也被惊得直接站起来，副本消失的事前所未有，但她清楚这绝非好事。 魏祁此次前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问问方姨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毕竟方姨比他们呆的时间都要久的多，但如今看见方姨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副本里面的NPC知道了游戏规则。”林应琛此时已经包扎好伤口，他拿出干净的酒精布条擦拭自己的手。 方姨重新坐下，许久才开口，“把你们这次的副本前因后果全都说一遍，细节尽量仔细点。” 魏祁心里也正有此意便将他们在副本的经历娓娓道来。 讲完已经是傍晚时刻，油灯里的油捻子已经少了许多。 林应琛看着安静的两人又补充道，“我和简楠在厕所里面有过交谈。他告诉我说他和夏湛微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副本NPC。” “NPC说自己不是NPC……”方姨喃喃，“‘罪’到底想做什么……” 林应琛想说点什么当又合上嘴没有再开口。 魏祁忽然喊了一声，把原本诡异的气氛打破，方姨和林应琛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便看向他，结果他下一句却说，“我想到之前的棋局要怎么解了！” 魏祁在去万金之都之前曾和方姨玩过一盘棋，那时候魏祁的黑子已经被对方的的白子包的严严实实，可魏祁却强烈要求方姨把棋局存起来并说自己下次就能反败为胜，方姨懒得和他纠缠便应了他。 方姨此时也想起这件事，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惦记着那盘棋，真是—— “啪！”方姨给了他一记脑瓜蹦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盘棋呢！算了算了，应琛帮我去拿壶温酒。” 林应琛应声出去。方姨没有好气地端出棋盘，“来来来，这回可别耍赖。” 原本她还以为魏祁只是说笑的，谁知棋盘一放好魏祁径直就下了一步棋，一鼓作气毫不犹豫，局势瞬间扭转。 方姨那双凤眼眯了眯看向对面的人，“还不错，有点长进。” “哪有哪有，正常发挥。”魏祁笑嘻嘻一副臭不要脸的老做派，“看到没，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等魏祁方姨终于把拖了又拖的棋局下完已然是晚上八点，魏祁和林应琛就决定就在千赢区的小屋里休息一晚再回万金之都。方姨坐在位置上收拾残局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两人这才出了屋。 听到大门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方姨才安下心，正想把棋盘收入柜中去见木桌的空处有水渍的痕迹。 方姨心里咯噔一下，拿着昏暗的油灯往前照了照，只见两个字被人用酒写在木桌上，“灵魂”。 方姨手一抖油灯凑近了几分，不出几秒油灯的炙热便将那两个字烧地无影无踪就好像不曾出现过。 许久，里室传来棋子散落一地的脆响。 夜空暗沉无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草丛里没有虫鸣，巷子深处没有猫叫，各家各户紧闭大门只有低声的交流透出门缝，整片区域唯有红灯笼亮着勉强指引夜归者回家的路。 陷入晚色的千赢区宛若一座鬼城蛰伏在里世界一角，像在防备或说等待着什么。 第38章 无解 一众小别院门口的红灯笼在夜晚里披上一层雾色。皎白月光给走在石板路上的林应琛和魏祁两人拢上一层光晕，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投映在沉默不语的两人脸上，五官模糊看不清神色平添一抹若有若无的暧昧。 林应琛站定在自己的房子面前挥挥手和魏祁道别，正想走进屋时却被人一把拦下。魏祁撑住铁栅栏不让里面的人关上，眼睛紧紧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林应琛道，“我屋子落灰了。” 林应琛毫无犹豫地回道，“好巧，我也是。” 魏祁像是早就预料他会这样说，一直缩在背后的手捏着一张纸到他面前，“不巧，你叫了定时清扫，我没有。” 林应琛看着那张快要戳到鼻尖的白纸面若冰霜，手上的力气没有松懈。他就说刚刚魏祁怎么会突然想看自己的小邮筒，敢情心思在这里呢。 林应琛也懒得委婉，“我不喜欢别人来我的家。” 魏祁脸上不见尴尬也学他打直球，“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我这回住进去你就喜欢了。” 林应琛看着他那幅臭不要脸的样子手上拳头紧了又松，还没等自己开口那人又说，“我也不喜欢别人把我的小面包送给别人——” 话音刚落魏祁脚上一个踉跄随后膝上一疼差点摔个狗啃泥——林应琛在他说完话之后就松开一直握在铁栅门的手，魏祁来不及反应只能跟着惯性往前一倾顺带被调侃得耳朵发红的林应琛踹了膝盖一脚。 林应琛打开门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转身看向那个正一瘸一拐走来的人道，“你是蓄谋已久。”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魏祁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倒是一副“你怎么才知道”的表情，“我说我是临时起意你信吗？” 林应琛瞪了他一眼走进屋。 魏祁低笑一声跟着走了进去，忽然想起之前在万金之都时和莉莉丝的对话。 那天魏祁逗完林应琛之后被惯例踹了一脚就窝在沙发里喊疼，肇事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径直回屋休息，那副冷血无情的样子让他又嚎了好几声。 莉莉丝面不改色地给泡了杯热茶摆在他面前，叫他休息润润嗓方便待会继续，他这才伸展身子坐好。 莉莉丝看见魏祁又变成以前的样子才坐在他对面，给他喝了一些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才说话，“祁哥，我问你个问题呗？” 魏祁闹完一遭有点困，支着脑袋打盹，“问。” “你对琛哥是不是，不太一样啊？”莉莉丝措辞了很久才开口。 魏祁性格乖张，为人桀骜不羁，一副好像谁都玩的好的样子，但莉莉丝跟着他混这么久怎么会不清楚魏祁那副漫不经心下藏着的是什么。与其说魏祁跟谁都合得来倒不如说他谁都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懒得去计较懒得针锋相对。 而林应琛和他不同。林应琛做事严谨，讲究条理，那张漂亮柔和的脸下是强势冷漠。在莉莉丝眼里这两个人磁场不合，理应八辈子都不相往来，可是偏偏，魏祁对他总是死皮赖脸的反常模样，而林应琛对魏祁也好像比谁都上心，莉莉丝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这两个人之间奇妙的融洽。 “不太一样？”，魏祁张开惺忪的睡眼道，“是指哪方面？” 哪方面？莉莉丝这下蒙了，还有分类的呐…… 想了了一会儿她这才说道，“就是你为什么要一直逗琛哥，他好像一点都不想理你……” 魏祁冷哼一声，坐直身子翘着二郎腿，拿起杯垫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好玩才逗他。” 说完他才又喝了一口，“他也不是不想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如果连我都不逗他了，他得多无聊。当然我也会无聊死。” “不过他有时候口是心非的样子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 魏祁靠在沙发上一副发散思维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莉莉丝心里痒痒得难受，追问道，“那你对他还有其他哪些方面啊？” 魏祁拿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了一眼莉莉丝，边起身边说道，“比如感情方面。” 莉莉丝看见他就要走了，心里更急了，“那在感情上是为什么？” “这个嘛……无解”，魏祁站定在楼梯的第一阶，脸上是难得的疑惑，“这个我还在探索，等我有答案了再告诉你。” 说完他就走上楼，还挥了挥手里的茶杯欠揍地说道，“但我知道且百分之百确定，你泡的茶没他好喝。” 楼下的莉莉丝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 回到现在。 魏祁坐在沙发上打量着第二次来的地方。旧地重游，魏祁发现屋子里多出不少东西，比如落地窗前吊着的藤椅，小花园里多的紫藤花和向日葵，脚下毛茸茸的白毛毯，这些东西给魏祁展现了一个新的林应琛，一个除了自己别人所没看见的林应琛。 “喝。”林应琛泡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自己脱下外套走上二楼，“你自己安分点，我冲个澡就下来。” 魏祁看着消失在楼梯的修长身影，当初的“无解”好像一瞬间就有了答案，想着想着他捧起那杯热乎乎的茶喝了一口。 温热感从喉中流入瞬间蔓延至全身，那种热乎乎的感觉在心口尤为明显，就像藏了一把火在那里，又温暖……又撩拨。 第39章 无解2 里世界的天气多变，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倾盆大雨。 等林应琛拉开窗帘就被雨幕扑了一脸。雨滴撞击在玻璃上又顺着重力下坠勾出一条水痕，像一道泪痕，林应琛伸出手指想抹去，触碰到的却是玻璃的凉意，他大梦初醒一般缩回了手。 林应琛一边擦着刚洗的头发一边踩着窄窄的木楼梯下楼，“咯吱咯吱”的声响引起了厨房里正在大显身手的某人注意。魏祁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平底锅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去坐下吧，早餐快好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他家。 房屋真正的主人林应琛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厨房泡了一壶清茶，绿色的茶叶在壶里沉沉浮浮，阳光照在水面上晕出星星点点的闪光。 林应琛的鼻子像只花栗鼠一般微微**了一下，是松饼的味道。林应琛拿出蜂蜜想了一会儿就戳戳魏祁的腰，“咖啡还是茶？” 魏祁把松饼翻面，“茶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这里有咖啡？” 林应琛的屋子除了开始几天以外就没再住过，魏祁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屋子里的食物很少。 林应琛从另一个橱柜拿出咖啡豆，“没有，礼貌地问一下而已。” “口是心非。”魏祁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动作哼笑一声，“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在这里，不回来的话都会坏吧？” 林应琛没有说话，室内只剩下咖啡机运作发出的嗡嗡声响，等到咖啡的香气弥漫整个厨房之后魏祁才得到那个他以为听不到的答案—— “这里才是我的家。” 魏祁被他语气里淡淡的落寞弄得手上一顿，锅铲的松饼险些跌到盘子外面。 许久他才咳了一声端着松饼出去，而林应琛已经摆好刀叉坐在位置上了。 魏祁把大份的那份放在他面前，心虚地摸摸鼻尖，“吃吧。” “黄油还是蜂蜜？”林应琛对他难得的不自在挑了一下眉。魏祁讷讷道，“黄油。” 林应琛点点头，放了一块黄油在自己盘子里，然后和魏祁的那份换了回来，“还是你多吃点。” 魏祁不知道是早上没睡醒正晕乎着还是其他原因，被此刻林应琛的动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往常那副浪到没边的言行消得干干净净，“为什么……” 林应琛往松饼上浇了一堆蜂蜜，又用刀叉划出一小块松饼这才看向对面耳根有点红的人，冷笑道，“怕你吃不饱找我再要小面包。” 魏祁：“……” 魏祁和林应琛吃完早饭就准备回去万金之都。 不知道是因为早晨还是雨天的原因，千赢区街道上的人并不多。等他们走到小酒馆门口就看见老板娘靠在门框前吞云吐雾，好像在等人的样子。 “可叫我好等，你们终于来了。”老板娘的脸在烟雾里让人看的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前一刻还含着烟嘴的红唇一张一合，“有个旧客等你们有一段时间了。” 还没等魏祁发问，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好久不见啊。” 旧客正是一直被魏祁压着的万年老二司止，前不久还和他们一起打过副本。 林应琛朝他点点头示意，而魏祁直接翻了个白眼拉着林应琛就想走。 司止连忙拦在他们面前，“好歹都是一起打过副本的人，不要这么冷漠吧？” “对你就另当别论了。”魏祁皮笑肉不笑，推开他就想走。 司止像钉在原地一般，岿然不动，“我这会不是来抢人的。” 一旁的方姨看他们又要闹起来，“啧”地一声扭身就走，临走前放话，“要打就滚远点，莫管是谁扰了我的生意，我连着俩一起扒皮。” 魏祁脸上还是那皮笑肉不笑，“听到没，方姨叫你滚远点。” 司止对魏祁那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撒泼样很是头疼，明明是个第一名，怎么就没有第一名该有的成熟呢？ “我想跟你们去下一个副本。”司止也懒得再瞎扯下去，开门见山道。 魏祁这下连皮笑肉不笑都懒得装，下巴往旁边点了点，“九个字。不可能，你做梦，滚远点。” 司止对魏祁的反应早有预料，也乖乖往旁边挪了挪，眼见魏祁就要走了又缓缓开口，语气里尽是志在必得，“下一个副本是冲着莉莉丝来的。” 魏祁踏出的脚步缩了回来，微微侧脸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司止，“什么意思？” “话说多了就没有合作的条件了。”司止对魏祁散发的不友好的气场没有丝毫畏惧，“再告诉你，那群人也来了。” 魏祁握住林应琛的手力道猛地加重，有点疼，但林应琛没有出声提醒，只是静静看着魏祁露出的班长侧脸——魏祁竟然皱眉了。 没有多久，魏祁直接拉着林应琛走开眉间尽是郁色，只丢给那个男人一句“下午，万金之都。” 魏祁知道林应琛肯定发现了自己的反常，他原本以为林应琛会问自己什么，但直到上车前往万金之都林应琛依旧没有说话。 交通器内一片安静，魏祁想来不是话多的人，但在这份安静下他却感到烦闷，他用余光扫了好几眼林应琛，却看见林应琛只顾着看窗外的景色，全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在路过第一区的时候林应琛终于把目光收回，看了一眼偷看自己的魏祁道，“当初的推塔战役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吗？” 魏祁吐了一口气，“也不能算没有。” 他斟酌好一会才说道，“推塔之前我们被背叛了。一直以来我们得到的消息都是‘罪’只是一座塔，但其实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一共有两座塔。” “带我的人叫做杨碧涛。推塔战役也是杨哥带领的，到最后他们只推了一座塔。因为这座塔，排行榜的前五十名几乎都死在地下了。” 魏祁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杨哥不知道，他推的那座塔是错的。‘罪’有两座塔，一座塔是收集信息筛选玩家，一座塔则是负责副本管理和系统进出。” “杨哥推的那座塔就是负责收集筛选的塔。” 林应琛听完背后一凉，魏祁虽然只说这几句话，但话里的信息量却很大。负责收集筛选的那座塔一旦被毁，那么系统选入的玩家就可能没有最开始来的严谨合理，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小孩子老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魏祁看见林应琛变幻万千的脸色便猜到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推掉这座塔是一个大错误？” “其实不是的。在我看来，‘罪’本身是一个违背框条的存在，他就不该存在，所以何来正确错误一说。”魏祁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给林应琛开口的机会，“‘罪’最开始的筛选原则是有罪之人，或者说被人唾骂憎恨之人。只通过连接大数据网络，不去进行正确的判断和事实取证，直接汇总送入‘罪’。”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在网上或生活里被大家指定为犯错的人，该死的人，不管是真的假的都会被送到这里。”魏祁打了个响指，“是不是很‘合理’？” 魏祁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像一场众人的暴行。”林应琛喃喃，这些巨大的信息给他重重的一击。其实他之前就有点猜想，但真相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残酷。 “你说错了。”魏祁打开身侧的窗子，冷冽的风窜了进来，让人头脑清醒，“这就是一场众人的暴行。” 每个人都做着审判者，自以为是地供奉自己为神，却顺着网线或藏在别人身后，像条毒蛇吐着蛇信蓄势待发，尽情且毫无顾忌地喷洒口水，施加别人罪行的同时又给自己洗脱罪名，口口声声说着“正义”，然而开展的是一场又一场的暴行。 林应琛脑海里浮现在现实世界的回忆，那些人的嘴脸让他一阵反胃，酸水在腹中翻滚，口中是难忍的酸涩，他合上双眼竭力抑制想吐的欲望。 “但是没关系。”魏希熄了火，不远处是顾皎之惹人注目的琉璃宫，谢栗站在楼梯上笑着向他们挥手，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仓鼠，魏祁没理他，只是扭头看向林应琛，明明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却让林应琛一副心悸，“我迟早有一天要翻了这里。” 就算是受千万人之压，我也要以这副凡人之躯掀了那狗屁不通的“神灵之意“。 魏祁倾身替林应琛松开安全带，手指若有若无地碰过他的脸颊，便率先打开车门，“走吧。” 林应琛低声应了一声，看着前面意气风发的背影，胸腔尽是暖意。 他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这种独特的温暖代表着什么。 但他知道的是，这种如春风的悸动将会陪伴他这个世界的尽头。 第40章 无解3 顾皎之的居所前辟了一处花园，里世界正值雨季，那片花花草草到处都是一片葱蔚洇润之色。 谢栗和魏祁林应琛一同进屋，他甩甩了乌发不小心沾上的水珠开口道，“司老二来了，皎之和苏环在里面招待。” 说完谢栗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林应琛自然是知道他的白眼是什么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以表安慰。 “莉莉丝呢？”魏祁走的很快。 谢栗有些难过地低头，“司老二来了之后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魏祁站在会议室门口，在推开门前才转头跟谢栗说，“八成在露台上。” 他顿了顿，丢给谢栗一句“看好她”，就拉着林应琛进门了。 司止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桌右侧的正中间，顾皎之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苏环泡好茶笑着送到他面前。 “你太慢了。”司止歪着头和魏祁说道。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魏祁冷哼一声就在他的正对面落座，“说吧。” 司止这才收起玩世不恭的嘴脸，正色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要寻求合作。” 露台。 凉风吹拂，花园的清香飘入鼻尖，萦绕在周身。 莉莉丝双手撑着木制栏杆，仰着头把半个身子伸出露台，像风雨里的一朵花摇摇欲坠，即将跌入未知的深渊。 身后传来脚步声，莉莉丝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会儿，没有睁开。谢栗也不说话，只是和她一样撑着栏杆向外看，雨幕里万物都被赋予一层阴影，不见昔日的色彩，冷淡地让人心情不快。 “祁哥来了？”莉莉丝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身子，白净的脸上满是雨滴，眼睫的那枚雨滴在她眨眼的时候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过，像是泪水。 谢栗低低哼了一声，笑道，“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往下跳呢。” 莉莉丝嗤笑着赏了他一个爆栗，“想得美！我还要再活久一点呢！” 谢栗佯装委屈抱住自己的脑门，“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我偏要！”莉莉丝笑嘻嘻地上前rua他的头发，丝毫不见刚刚的神情。 谢栗没有躲，边说莉莉丝无理取闹边把脑瓜子往莉莉丝那里凑。 打闹了好一会儿，两人才靠在栏杆上稍作休息。 “你不会死的。”谢栗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我看见了。” “你的技能发动了？”莉莉丝理顺自己因玩闹而打结的头发问道。 “嗯。”谢栗眯着笑眼，虎牙因为笑容微微露了点出来，“有我这个小神棍为你保驾护航，你当然不会死了。而且我看到未来1191的各位都会活得很久。” “小神棍”也是莉莉丝给谢栗起的外号，因为谢栗时灵时不灵预言技能就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 莉莉丝拍拍他的脑袋，“看你这一身没用的**，到底是谁为谁保驾护航啊？” 屋内传来喧闹声，饭菜香顺着门缝飘了出来，引得刚刚浪费不少体力的两人肚子咕咕乱叫。 “走吧，去吃饭。”莉莉丝率先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先去，我系鞋带。” 莉莉丝往他的脚上扫了一眼，鞋带果然已经散开了，“那我先走咯。记得快来，听说今天有你喜欢吃的大虾！” 谢栗朝她做了一个鬼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他没有弯腰系鞋带，而是转身扶着栏杆往下看——顾皎之推着苏环的轮椅走过庭院，向来冷若冰霜的脸色带了几分柔色低头和坐着的人说着什么，过了一会苏环便笑开了。 谢栗感觉自己胸腔处的灼热感快要把血管刺破。 他很难过，但是顾皎之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可不在乎。 谢栗缓缓蹲下，室内的暖光洒在他面前的平地，此时的他像个躲在角落里苟且偷生又痴心妄想不知羞耻的跳梁小丑。 脑海里浮现之前预见的场景。 大家都活得很好，还是像以前一样，祁哥琛哥依旧打情骂俏，莉莉丝在旁边闹腾，顾皎之难得穿着斗篷，脸上是比现在还要可怕的冷脸，郁色布满他的眉间，好像不会再快乐。 谢栗伸手想要帮他抚平紧皱的眉宇——为什么你那么难过？是不是苏环出了什么事？可手却透过那人的脸，紧接着他穿过了顾皎之的身体。顾皎之跟在其他人身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盯着谢栗所在的位置，谢栗被他看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直到魏祁询问，顾皎之才摇摇头转身离开。 谢栗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等意识到什么时他已经从梦里惊醒——梦里一向和莉莉丝插科打诨，时不时偷瞄顾皎之的自己不见了。 未来的世界里没有谢栗这个人。 第41章 姐姐 进行了这么多次的副本，这是林应琛第一次感觉到队伍内气氛的改变，尤其莉莉丝和谢栗今天格外安静。莉莉丝的安静可以理解，但谢栗就显得格外怪异。 顾皎之显然也发现了谢栗的不同寻常，皱着眉想要拉过发呆的谢栗，“你怎么回事？” 结果等顾皎之刚碰到谢栗手臂的衣物却被人一把甩开——谢栗像只受惊的仓鼠萧瑟地缩起自己的毛发，露出警惕的神情。 原本就沉重的气氛显得更加冷凝，顾皎之被甩开的手背红了一片，他没有在意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谢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谢栗脸色发白，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转身率先走进传送光柱里。 一旁的林应琛把手里还没用上的“临阵脱逃”道具卡递给莉莉丝，就直接进入副本。 “叮——” “欢迎各位来到‘罪’。” “本局12名玩家，游戏难度系数A。通关提示：寻找孤儿院女孩星星最重要的东西。”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话。林应琛缓缓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片漆黑，只有前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平台被聚光灯笼罩。 下一秒系统又开口，语气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本副本收到近一半玩家的抢夺申请，请两方的随机玩家进行擂台竞技进行确定。” “三。”林应琛看见不远处平台升起一个长柱体，上面有一个闪着荧光的红色按钮。 “二。”对面显现出一抹人影，林应琛终于反应过来系统的含义，他立马跨步往前跑，结果发觉地上不知为何早已积水，水位已经抵达到他的腿弯处，水的阻力让他跑得有些吃力。 “一。”就在林应琛快要把手按到按钮上时，眼前银光一闪，下一秒手背传来一股刺痛，他下意识把手缩了回来，下一刻另一只手乘虚而入按在按钮上。林应琛往后退了几步，没有管手上还在不停涌出血液的伤口，而是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那人不高，浑身上下只有一层皮包骨，让原本贼眉鼠眼的模样多了几分令人不适的病态。他拿起划过林应琛手背的匕首，将上面的血迹舔干净后朝他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林应琛冷眼看着他，没受伤的手已经握住腰后的匕首手柄。 “抢夺申请已被允许。”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又是一片强光闪过。还没等林应琛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扶住，安心的气味包裹在自己周身，让原本有些波动起伏的大脑镇定下来。 “手怎么了？”魏祁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把他的手拿起来查看，看见那道不浅的伤口顿时明白了，双眼看向那一群乱嚎的人，目光锐利地可以杀人。 “一群人渣！”谢栗朝那边比了中指就扭头掏出纱布递给魏祁。魏祁看了一眼林应琛有点泛白的唇没有接过纱布，还示意莉莉丝扶住林应琛，带着一股煞气就要过去那头。 顾皎之和司止一同拦下面上冷若冰霜的魏祁。司止皱着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你干什么去？” 魏祁扫了他一眼示意他放开，“看不出来？” “‘非常情况不杀游戏玩家。’杨哥的规定你忘了？！”顾皎之现在心情也不大好，语气也重了起来。 魏祁没有再说话，但还是依旧想往前走。对面的那群人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个都拿起自己的武器看着阴着脸的魏祁一脸戒备。 “魏祁。”肩上传来不重不轻的力道，有人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魏祁微微扭头就看见林应琛站在身后按住自己，他摇摇头，“别去。” 刹时，魏祁原本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原本因怒气一团糟的脑袋也恢复了清醒，许久他才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转身跟林应琛离开。 “抢夺申请是怎么回事？”林应琛一边走一边问魏祁。魏祁瞥了一眼他缠着纱布的手解释道，“抢夺申请就是让你可以有两种方法通关，一种是找到系统要的东西，一种是杀了对方阵营的所有人。” “他们盯上我们了？”林应琛把受伤的手握拳又张开，若有所思。 谁知魏祁摇摇头，“你是我护的人，他们不敢，他们只是在壮胆。” 林应琛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放弃了，最后只吐出一个“嗯”字。 游戏副本的背景是在一座郊区的孤儿院。 林应琛原本以为这所孤儿院会像恐怖电影里的那些建筑一样，到处长满杂草，破败得引人退避三尺，但实际情况却与他的猜想南辕北辙。 孤儿院是一座三层小楼，占地面积不大不小，楼前还有一片草坪，几个孩子在上面打闹嬉笑，偶尔还有几只蝴蝶低空飞过，漂亮的翼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一切恍若一场美好的梦境。 “你们好。”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站在铁门后朝他们微微笑着，皎白色的脸蛋晕着一层薄红，鼻尖还泌出几滴圆滚滚的汗珠，一看就像是刚干完活的样子，“你们是参加社会服务的志愿者吗？” 还没等人应答女孩子就开心地打开大门，“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忙的一头乱转！” “星星，你带客人们去找张妈妈，我留下来关大门。”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撅着嘴从女孩子背后探出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确定没有危险才挪出步子，不情不愿跟他们说道，“走吧。” 魏祁和林应琛对视一眼，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星星的汪汪大眼看了一眼林应琛受伤的手，萧瑟地抖了一下肩膀往魏祁那边靠了靠，却被魏祁手上的长剑给吓了一跳，最后只能加快步伐，一副巴不得快点找到张妈妈的样子。 林应琛默不作声的把缠着绷带的手放入裤兜，只剩下一截雪白的手腕。 “张妈妈！”星星扑进站在内屋门口的女人怀里，等到张妈妈摸了摸她的发顶才站到一边。 “等你们好久了。”张妈妈笑得脸上皱纹都加深好几分，握住魏祁的手感慨道，“最近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都变得不乖起来，折腾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魏祁也很入戏，“能尽到我们的一份力量，是我们的荣幸。” 一旁的林应琛眼神落在张妈妈握手的那只手臂上，眉头一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魏祁腰间被人一戳，他面不改色地握着张妈妈的手晃了几下，随即便松开了。 “呀。”队伍后面传来女孩子低低的一声叫喊，紧接着男人浑浊的笑声便肆意地散开。林应琛等人便转头看去，就看见开门的女孩挎着篮子煞白着脸小跑过来，那一群敌方阵营的男人猥琐地笑着，只有划伤林应琛的那个瘦男人没有笑，反而是满脸的厌恶。 站在敌方最前面是两个人，一副老大做派，勾搭着背笑得脸上油腻的光让人作呕。 偏瘦的人捶捶胖的那个，贼兮兮地说，“钱浩哥，这可是咱们的主场啊。” 叫做“钱浩”的人没说什么，只是笑得更大声。 林应琛收回目光落到侧脸紧绷的莉莉丝，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手下的肌肉已然绷紧，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飞身出去给对面的人一脚。莉莉丝闭眼，等到睁眼后呼吸才恢复平稳，红着眼眶转身，“琛哥，我明白的。” 小跑回来的女孩站在张妈妈身边，被张妈妈推搡了几把才走到林应琛一伙人面前，从篮子里掏出一颗糖放到林应琛手心，“你好，我叫阿银。” 没等林应琛说谢谢就直接走开，分糖的架势像是在逃命。魏祁在拿到糖后不动声色地往阿银的篮子里塞了一块小面包，趁着女孩呆愣的时候笑着说了句谢谢。 林应琛看了一眼篮子的小面包，抿抿嘴没说话。 阿银很瘦。林应琛刚刚拿到糖的时候就发现了。女孩的手腕极细，像是一只竹竿只要随手一掰就会断，而且白皙的皮肤上还留着被人强行握住的手印，格外刺目。 所以魏祁给她小面包是应该的。林应琛又看了一眼没那么忐忑不安的阿银，垂下眉眼隐去内心的一点燥意。 看来小面包还有定神的功能。 就在林应琛胡思乱想的时候，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东西，下一秒甜腻腻的味道就蔓延到整个口腔——是糖。 “看见我给别人送小面包不高兴？”魏祁朝他挑了挑眉，挥挥他手里的糖纸。 林应琛用舌头顶顶那颗糖，“……别胡说。” 魏祁岂会是那种乖乖闭嘴的人，“别不高兴啊！你想想，我拿小面包换了糖，而我把糖给了你，这样看来，小面包还是你的，只是变成了糖——” 说到最后他闷哼一声。 林应琛刚刚用十足的力给了他一脚。 “我闭嘴！”魏祁示弱地举手投降，右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闭嘴是闭嘴了，只是那双熠熠放光的眼眸让林应琛有点扰心。 阿银分完糖后就被张妈妈派去干其他事了。 张妈妈笑眯眯地带他们去临时的宿舍，一路上从孤儿院的历史讲到了孤儿院孩子的身世背景。 林应琛插兜跟在她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张妈妈垂着的小臂上面的乌青。 手里忽然一热，紧接着手心就揣着一个扎手的东西。林应琛不用问就知道谁干的。 林应琛终于把目光移开，重新看向手里的东西，这一看便愣神了——一只糖纸折的小千纸鹤稳稳地站在手心里。 林应琛看向魏祁，却看见那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只是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变弯。 “无聊。” 林应琛一边说着一边把千纸鹤放入了口袋里。 第42章 姐姐2 宿舍一共有两间，空间装饰一致，床位都是上下铺。两伙人主动进了各自的房间，暂时都没有直接正面刚起来的想法。 林应琛先去摸清楚屋子的结构，检查了窗户和出入口才放下心准备去找张妈妈。 因为担心一堆人凑在一起会让小朋友害怕，反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魏祁便让其他人三三两两地离开房间各自行动，没过一会儿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靠在墙边，一个站在窗边。 “你刚才戳我做什么？”魏祁垂着身侧的食指和拇指搓了搓。 林应琛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他，“你没看见？” “张妈妈手臂上的淤青？”魏祁停下手指的搓动，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嗯。虽然被袖子挡住了，但是在你跟她握手的时候露出了一些。”林应琛微微歪头像是在回忆的样子，“淤青面积应该不大，大概宽10厘米长20厘米。” 林应琛又想起阿银被张妈妈推了一下的情景，感觉心里面有些奇怪，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好似胸口堵了一口气，模棱两可地上下窜动着，找不到抒发的余地，让他心里很是烦躁。 “在这里猜也没什么用。不如出去找找线索？”魏祁正身，理了理原本就平整的衣物，“走吧。” 莉莉丝一伙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魏祁和林应琛直接顺着宿舍旁边的楼梯走下楼。庭院很安静，没有一个小孩在玩闹，唯一发出声响的除了魏祁和林应琛的脚步声，就只有不远处秋千随风摇晃发出的“吱吱”声。 魏祁滑下光屏，上面的时间显示为15：30。 一楼是小朋友们上课和吃饭的地方，二楼是职工宿舍，三楼则是小朋友的房间。此时已过正常的午休时间，按道理来说这里应该会有人在，但是这里却空无一人。 林应琛环顾，等看到庭院里那一颗大榕树之后就停止了扫视。 魏祁也早就发现异常，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大榕树粗壮的树干旁露出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林应琛理所当然地排除了在树后的人是玩家身份。早在今天开始游戏之前他就仔细观察了敌方的所有人，包括自己的队友在内，所有在场玩家没有一个人是穿着白色衣服的。 那么结果只剩下一个。 林应琛和魏祁一左一右地逼近大榕树，就在白衣服主人快要露脸时，一阵刺耳的铃声从广播里传了出来——“午休时间到。” 很快，三楼开始响起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林应琛没有管铃声，径直走到那人面前。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显然发现了林应琛和魏祁的到来，但他没有施加理会，只是一直盯着自己迈出的右脚底。 “午休时间结束了。你们抓不了我回去。”小男孩抬起脸看向比他高出很多的林应琛。小男孩长得很好看，脸蛋的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浓眉之下是一双眼尾下滑的大眼，只是眼眸是雾蒙蒙的，仿佛太阳的光线都无法投入其中。 “我们不会抓你回去。”林应琛蹲身，主动把和小孩的距离减少至零，平视着男孩，“我们只是好奇你刚才在看什么？” 小男孩一脸漠然地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 林应琛看了一会他，“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小男孩僵硬地动动脖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他看上去跟橱柜里的精致人偶有几分肖像，“我不挑的。” “我拿小面包跟你分享可以吗？”林应琛直到此时魏祁的脸上肯定挂上了欠揍的笑容。 “当然可以，我的荣幸。”小男孩谄媚地笑着，态度前后的差别之大让林应琛不禁蹙眉。随即他又看见小男孩老练地伸出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没等林应琛开口，魏祁便丢了一袋面包过来。 林应琛顺利接过面包，拿出一块小面包放到小男孩的掌心，“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在看应该快乐的事。”小男孩的措辞很是奇怪。 他说的是“应该快乐”，而不是“快乐”，“应该”在这里显得累赘万分。 而且在来之后，小男孩一直看的都是自己的右脚。难不成“应该快乐”的事藏在右脚吗？ 就在林应琛还想再拿出一块小面包时却被一只小手给按住了。小男孩眼睛瞪得很大，看上去又害怕又生气，尖锐地低喊道，“只能一次！只能一次！！” 边喊边大步向其他地方走去。 “看到我的小面包被坑走了。”魏祁笑着蹲身，想往林应琛那里靠却被一把推开，“别过来。” 魏祁一下子被推懵了，以为林应琛因为自己的话不想理会自己，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在刚刚小男孩右脚底的地方出现了两只昆虫的尸体。 那两只昆虫也不是什么奇缺品种，除了死的惨一点以外，唯一值得说明的是，他们被人踩死的时候，正在做不可描述的大和谐运动。 第43章 姐姐3 “祁哥？”莉莉丝的声音从林应琛和尾魏祁的背后传来。 等他们转过身就看见莉莉丝等其他人站在不远处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林应琛张口正想说出来时，魏祁的右手藏在背后朝他做出一个“停下”的动作，紧接着他就听见魏祁说道，“没什么。你们找到星星了吗？” 莉莉丝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没找到。但是张妈妈叫我们去餐厅吃饭。我猜星星应该会在那里。” “那就先去看看吧。刚好我也饿了。”魏祁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原地不动的林应琛，挑眉，“还不走？在等我牵你吗？” 林应琛瞪了他一眼，路过他的时候还重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餐厅里。 孤儿院的小孩们正襟危坐，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张妈妈手里的饭勺，有的饿极了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魏祁靠在冰凉的墙面上逗一旁的小孩，林应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星星，眉头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被逗的孩子看上去快哭了，黑漆漆的眼睛里都是对魏祁的无声控诉，魏祁还一点都没有想停手的样子，甚至还比了个鬼脸，弄得小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你无不无聊？欺负小孩。”林应琛拍了一把魏祁的手臂，顺便轻车熟路地从他的道具包里掏出一块小面包，“小心被张妈妈赶出去。” 他边说边屈膝和小孩平视，翻出手掌，把小面包朝小孩那里递了递，轻声问道，“吃吗？” 林应琛在现实世界里没有朋友，平时也总是端着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也没有人知道这朵旁人眼里的“高岭之花”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接近过，久而久之，就忘了怎么在去付出自己的真心，而学到更多的是如何不受伤害地生存下去。 所以，当林应琛递给小孩面包的时候，撑在膝上的手把裤子抓得起了皱，罕见的紧张。 小孩吸溜吸溜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看了他和魏祁一眼，才小心翼翼地从他手掌里拿过面包，细细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这可是我的小面包，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拿？”魏祁从林应琛背后探出一个头，吓得小孩子把头垂了下去。 林应琛嫌他烦，把他推了回去，“我就拿了你想怎么样？” 魏祁举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对不起，我错了。” 站在另一侧的司止嗤笑，“魏狗，看不出来你还换品种了。从老狗变成缩头王八了！”司止边笑边把手支在一旁偷笑的谢栗肩上，谢栗也没有什么闪开的意思，甚至还和司止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得更乐了。被无视一段时间的顾皎之眸里闪过锐利的光。 林应琛没理后面的打闹，试探地揉了一把小孩的顶发，“他再欺负你就揍他。” 孩子似乎有些排斥这种肢体接触，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林应琛默默把手缩了回来，朝男孩一笑就想要回到自己队友那里。 下一秒就听见小孩子说了一句话，“张妈妈说不能对客人动手。” 走到半路的林应琛下意识回头，却看见小孩已经乖乖拿着汤勺吃饭，刚刚听见的话好像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正当他想要继续往前走时眼角扫到了小孩子白T恤下的痕迹——孤儿院的救助物资并不多，衣物这类东西能省则省，往往一件衣服都有好几个主人。小孩子身上的白T恤显然就是前面的人穿不下换下来的，很是宽大，虽然足以遮住这具孱弱的身体，但是松松夸夸，有时还需要往上扯扯。林应琛方才就看见偶然露出的那块肌肤上布满了红色和青紫色的印记，是成年人的手掌痕迹。 “你在想什么呢？张妈妈叫我们去吃饭了。”魏祁忽然扯住林应琛的小臂，把他一下子拉近。林应琛正想回头却被摁住后脑勺，下一秒，温热的额头贴上自己的，魏祁的脸无限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 “别回头。她在看。” 魏祁说完就自发变回原来的位置，看上去很担心的样子，“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伤口发炎发烧了。” 林应琛摸摸被发丝遮住的耳朵，“没有。” “小林发烧了吗？我这里有退烧药。”张妈妈笑眯眯地走过来，想要伸手摸上林应琛的额头，却被魏祁挡住。魏祁自上而下俯视着眼前和蔼的人道，“应琛没有发烧，是我太担心了。谢谢张妈妈的关心。” 张妈妈也不觉得尴尬，乐呵呵地收回手，热情地引着他们，“那就走吧，你们的位置在前面。” 魏祁和林应琛走在最后面。林应琛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张妈妈大脑里面的线索一点点被串起来。 “别着急。回去说。”魏祁捏了捏林应琛的手指，意有所指道。 林应琛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沉不住气，魏祁毕竟也是第一名，观察力怎么会比自己差，估计刚才看见的东西，魏祁也看见了。 “你们就坐这里了。”张妈妈指了指一角的塑料桌椅，“你们吃，我先去忙。” 林应琛转头一看，结果就和一双属于女孩的大眼对视上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星星和她的姐姐阿银就和他们坐在一桌。 一群人心照不宣地落座。星星和阿银坐在一起，莉莉丝靠着星星坐，魏祁则靠着阿银坐，一大桌子的人除了吃饭的声音没有人说话。 莉莉丝清咳一声，夹了一筷子的肉菜给星星，“这个很好吃，你试试？” 星星看了一眼碗里的菜，又扭头看向姐姐，看见阿银微微点头她才小口吃起来。 莉莉丝锲而不舍，“好吃吗？” 星星并不经常吃的上肉菜，偶尔的几筷子还是姐姐让给她的，这时候吃到难得的肉菜开心极了，点点头，“好吃的。” “那就多吃点。”莉莉丝闻言又夹了一些给她。星星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筷子夹了一些给莉莉丝，“姐姐你也吃。” 几次一来一往之间，莉莉丝和星星的关系竟有了几分缓和，星星不像最开始那么排斥他们了。 魏祁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阿银，忽然问道，“小面包好吃吗？” 阿银最初还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好几声才涨红脸说道，“好，好吃的。” 还没等魏祁说话就被星星抢先，“姐姐胡说，小面包还在我这里呢！” 阿银看了一眼魏祁的脸，原本就红的脸这下彻底变成一颗红番茄了，对面的谢栗都有些担心待会她的头顶会不会冒热气。 林应琛自然也看见阿银的反应，他没说话，还夹了一筷子菜，在众人的目光里镇定自若地吃完了一顿饭。 魏祁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麻烦，笑了一下就没有再和阿银说话，饭桌上除了莉莉丝和星星愉悦的说话声便只剩下碗筷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等他们吃完这顿饭时，外面的天早就彻底暗了。林应琛等人送小朋友们去特定的房间看电影后就率先走出房间准备回宿舍。 路过水井时，林应琛有了渴意，挥挥手让魏祁他们先走，自己则从水井里面捎出一桶水。林应琛捧着手喝了几口后顺带洗了把脸，额发被井水沾湿贴在眼睛上方，有些扎眼，他懒得动手拂去想等夜风把湿发吹干。 天色已晚，天空如同被人泼了墨水，乌漆麻黑的，唯一的色彩除了灰色的云，闪烁不止的繁星就是那轮茭白的弦月。周遭很是安宁，二楼不远处的房间传来动画电影的声响，草丛里未知昆虫吱吱哇哇的乱鸣，路灯灯面小飞蛾发出的碰撞声。 可是林应琛在这份夏日的晚曲里还是感到一丝不被察觉的燥意。 “还不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应琛无需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不是叫你先回去了吗？”林应琛没有回头，微微转身又喝了几口井水，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很快，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林应琛看着离自己很近的脸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没有以往被冒犯后的不耐神情。 晶莹的水渍顺着那抹艳丽的唇角滑下流到魏祁的指尖，温热的肌肤和冰凉的水滴激得他心头一颤。 林应琛就这样被他捏着下巴，以一种称得上弱势的姿态被他盯着，眼底没有任何惊乱，或者意乱情迷。 魏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懂不懂？” 林应琛原本微敛的眉眼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那双漂亮的凤眼看着魏祁，瞳孔透着晶莹的细光，宛如胜于此时天边那抹弦月的另一个月亮，更圆满且更透彻，“那我该懂吗？” 说完便挣开魏祁的束缚，擦干净嘴角的水渍，朝宿舍走去。 第44章 姐姐4 林应琛刚到宿舍没多久，魏祁也紧跟其后回来了。莉莉丝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谢栗身边插科打诨，而是坐在墙角看着手里的东西。司止坐在谢栗身边，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脸上布满笑意，顾皎之则站在一旁双唇紧抿看着他们。 魏祁将目光落在背对着他拿水杯喝水的林应琛，没看几秒就把视线移开，拍了两下掌吸引他们的注意，“趁着这个时间先交流一下信息。应琛先来。” 被点到名的林应琛靠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手晃着水杯，沉吟片刻梳理好自己的想法，“张妈妈的手臂上有淤青，但看的不是很清晰所以不确定是不是人为。” “阿银和晚饭时和我说话的小男孩身上有淤青，而且是成人掌印，我认为他们……”林应琛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脸色蓦然煞白的莉莉丝接着说道，“可能遭受过虐待或者侵犯。” 魏祁点点头，转头问莉莉丝，“下午你和星星聊天有没有获得什么信息？” 莉莉丝摇头，“她现在还没有彻底相信我。每次聊到一些问题她都会自己岔开。我需要一点时间。” 魏祁拍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抚，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司止举手示意，“我今天跑去厨房和那里的做饭阿姨聊了聊，据她说，孤儿院一直有好几个资助人，每次出手都挺大方，而且会经常来这里看看。” 他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车前灯在不远处遥遥驶来，司止瞥了一眼窗外，耸耸肩，“据说今天也会来。” 顾皎之伸出手指拉开了百叶窗的缝隙，看着接二连三从豪车下来的人，蹙眉，“大晚上的来孤儿院？” 他一说完，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是啊，干的是光明正大的慈善事业，又不是什么犯法犯罪，何必要大晚上来？ 他们不是傻子，连起这些事情自然知道这个孤儿院可能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谢栗轻轻问道，生怕声音太大会引来什么，“我们要装作不知道还是……” 魏祁握着魏希的手松了又紧，良久他才说，“见机行事，以保护自己为前提，其他的，就力所能及。” “我们暂且分为两组，我，顾皎之和莉莉丝一组，应琛，司老二和谢栗则另一组。到时候我们垫后观察，应琛你们就先送那群孩子回去。” 林应琛怎么会看不见男人眼底的挣扎。这么多天下来，他们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间几乎形影不离，他对魏祁的所思所想大抵有个了解。魏祁现在不过就是在纠结救不救这群孤儿院的孩子，但他们现在都无法完全自保，去保护其他人况且是副本NPC无疑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可要让这场暴行在自己眼底下发生也是需要勇气。 林应琛扭头不再看一脸凝重的魏祁，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虽然他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是他是不会做任何不必要的事，毕竟只是NPC。林应琛这般想。 “时间差不多了。”顾皎之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我们该出去送那群孩子回宿舍了。” 一伙人走到放映教室门口时，敌方那一群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他们挤做三两团，盯着那群在走廊排队站好的孩子们嘴巴说着不上台面的话。 谢栗“呸”了一声，一副遇到脏东西的样子。 魏祁一伙人的到来让原本松散的对方瞬间聚成一团，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一触即发。 对方那个叫做“钱浩”的中年人率先上前几步，眯着眼睛看了几眼被众人挡在身后的莉莉丝好一会，摩挲着下巴想想了几秒，猛地拍了一下掌，“我想起来了！是你吧！我就说开始看见你怎么那么眼熟！” 谢栗把莉莉丝往身后拉了拉，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此时莉莉丝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场景，一双剪水秋瞳泛着一片红，下颌绷得很紧，像是在克制什么。 魏祁无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彻底挡住了钱浩进一步的动作。钱浩被魏祁身上迸发的杀意逼得后退了好几步，但很快又重新站稳，看了一眼后面的伙伴，转头笑道，“魏先生什么意思？不过是打个招呼，不必这么不客气吧？” “既然开了争夺局，我们就不是相安无事的关系，这一点，钱先生不也很清楚吗？”魏祁插兜站在那里，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让钱浩揣揣不安。 钱浩看了一眼魏祁，咬了咬牙又说，“我听闻魏先生的恩师杨碧涛先生有一遗言，逼不得已不得杀任何玩家，魏先生今日是要破了规矩？” 言下之意就是，是争夺局又怎么样，我没对你动手，你就只能听着自家老师的话，连我一根汗毛都动不了。 林应琛抬起目光，这会才正视钱浩，他想看看毫无羞耻之心的人长着怎样一张脸。等他看见那肥头大耳，又把头垂了下来，着实伤眼，不能多看。 魏祁嗤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一下钱浩，“规矩是立给人用的，你配吗？” 钱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张口想要大骂却被人抢先。 林应琛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放在草地上的老榕树上，“魏祁他们是得听规矩。我就不用了。” 说到这里他才把视线收回，看向满脸油光的钱浩咧开一抹温润的笑，让钱浩眼前一亮，可随后林应琛说的话却让他后颈一凉，“我不认识什么杨先生张先生的。我这人随心所欲的很，想让人活就活……” “想杀人也没人拦得住我。” 钱浩被林应琛透着寒光的双眼吓得接连退了好几步，他不远处的小跟班也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这一刻，张妈妈忽然出现在门口，带着那抹标志性的笑意看着他们，“你们总算来了！孩子们刚好都要回房了，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钱浩有了一个台阶下，就伸出手指凭空点了点他们，然后做出划脖子的样子。谢栗没打上嘴炮，心里正痒痒，看见钱浩这样，连忙主动出战，伸出双手朝他比了一个中指，还用唇语骂了一句，“垃圾。”最后才喜滋滋地被顾皎之拉走。 钱浩这下脸色更差了。 按魏祁所说，林应琛等三人护送孩子们回去，敌方阵营好几个人被派去收拾教室，只剩下三个人和林应琛他们一起送孩子回去，其中就有当初划了林应琛一刀的瘦子男。 小朋友们已经排好队，站在走廊里面等着星星和阿银说完话出来。时间已经不早，有好几个小朋友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像一只只嗜睡的小崽子。谢栗心里早已软的一塌糊涂，蹲身和一些小孩子们玩闹。 林应琛无视落在自己背后的尖锐视线，透过教室的玻璃窗看里面的星星和阿银。她们和林应琛隔着好一段距离，还有玻璃窗的阻挡，以致于耳力不错的林应琛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阿银从怀里掏出好几颗糖放在星星手里，最后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把人送了出来。 星星乖乖站进队伍，又扭头看了一眼阿银，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想说点什么又吞回去了。 张妈妈已经在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谢栗站在最前面引路，林应琛等人则站在队伍后面。就在林应琛想走时，一把匕首忽然被人塞进自己的手里，林应琛转身看着魏祁，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匕首，没有说话。 魏祁看他这样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保护好自己。” 他显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瘦子男。 林应琛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后面靠着柱子的阿银，没有回话，径直转身离开。 走到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又侧头看了看魏祁的方向——莉莉丝和顾皎之早就不知所踪，只有魏祁和阿银两个人的背影向自己的反方向走去。 最终，两批人各自消失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第45章 姐姐5 等林应琛离开之后，魏祁确定所有孩子都跟林应琛他们离开后才垂眸看向身旁的女孩，“走吧。” 早在刚刚混乱的时候，阿银悄悄拉住了魏祁的衣袖说自己有话想要对他说。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自己眼里根本没有多大的威胁感，魏祁便应下待会跟她聊聊的请求。 阿银领着魏祁走在前面，在要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骤然停下，女孩转过身咬着唇看向一直跟在魏祁身后的莉莉丝和顾皎之，脸上浮现了一丝窘迫。 魏祁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并不想和阿银单独相处，但在副本线索面前他只能将个人情感排后。他无奈扭头看向莉莉丝和顾皎之，“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过几分钟我就回来。” 莉莉丝顾皎之只得作罢，停在拐角处看着阿银和魏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拐角处是几个储藏物品的房间，大大小小的箱子挤在房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阿银只得带着魏祁去了走廊尽头的小屋。 魏祁长手一伸打开了电灯的按钮，然后拍拍手掌的灰望向那个揪着衣角的女孩，“说吧？有什么事？” 好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没有那么友善，便放缓了声响，“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忙吗？” 魏祁是故意这样问的。 尽管他们多多少少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需要一个知情人确切的回答，这样不仅能避免一些不该出的意外，更可以让他们尽快找到攻克副本的线索。 阿银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个呼吸来回之间，那一张脸忽红忽白，要不是那张小脸上布满凝重，魏祁还以为阿银是来给自己表演变脸。 看见阿银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魏祁想到在井边自己抬起林应琛下巴时，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耳垂的触感，圆润光滑……而且滚热。想到这里，又想起刚才分开时像条毒蛇紧盯林应琛的瘦子和林应琛淡淡的神情，魏祁心里也有点燥意以及细不可察的不安。 “你……” 还没等魏祁催促，阿银便率先动了。 阿银动作飞快地脱去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浑身上下只剩下内衣内裤，白皙的肤色在白炽光下像一块细腻的羊脂玉，长长的乌发因为动作被弄乱了几分，透着股吸引人的凌乱美，任谁看见都会想去采撷这份美丽。 可惜站在她眼前的是魏祁，而且是已经弯成回形针的魏祁。 魏祁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殆尽，原本就长得凌厉的五官此时因为面无表情显得很是可怕冰冷。 阿银咬牙，忍着羞耻正想要伸手接着脱掉自己身上仅存的衣物却被一件斗篷给扑了一脸。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抓着斗篷的手因为用力显露出纤细的手骨。 “穿上。”下一秒，她听见不远处那个男人冷淡地说道。 在套上衣服的几个片刻，各种情绪漫上心头，不仅仅是羞耻，更有未知的悲伤，她不知道这种悲伤从何而来。 等她裹好斗篷睁眼依旧捕捉到的是一片灰暗——魏祁把灯关了。 她讷讷地看向人影，嘴巴比头脑先一步动作，“对不起。” 魏祁听到女孩子用细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跟自己道歉并没有应声，知道听见外面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抽出插兜的手从工具包里拿出一袋东西上前放在女孩一步之遥的箱子之上，“向我道歉做什么？” “按理来说不是我才应该道歉吗？”魏祁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愧疚之意，“毕竟我占了‘大便宜’，你不应该是这样想吗？” 说完他就想转身拉门离开，结果后面的衣角却被一股力道微微拉住—— “不是的！”女孩猛地抬头，眼眶里都是泪水，语气里是一股偏执的倔强答非所问道，“这是交易。” 魏祁连转头都没有，他从刚刚开始就压着自己心底一直喷涌的不耐，终于在此时爆发，“狗屁交易。撒手，我要走了。” 甚至没等女孩松手就一把拽开自己的衣物，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阿银因为这股蛮力后退了几步，碰到了箱子上魏祁放下的东西，塑料封的手感提示她这是什么。 门边传来一身叹息，阿银带着满脸的错愕看向那里的人。 窗外的月光漫入屋内，不知不觉地爬上男人的脸，柔和的光线并没有抹平面庞上锋利的线条，反而锐化了几分显得看上去宛如一把凭空出世的刀锋，只是着柄所向睥睨的刀因为眉间的一点怜悯带上了幻虚的色彩—— “你最对不起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随着拉门声，阿银浑身力气好似都被抽走一般瘫坐在地，小面包掉落出黑色的袋子撒了一地。 男人的话就像一道春日里的惊雷，击碎了多年以来她小心经营的幻象。门外传来简单几句的交谈声，女高音男低音忽远忽近砸在耳边，她置若罔闻。 门猛地被人拉开，一道劲风朝她的脸部袭来，她被人打得脸向右一偏。 她抬起半麻半痛的脸看向站定在自己眼前的人—— 是一个长着漂亮娃娃脸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她眼眶圈着一层明显的红色，她会以为这是个巨大的人偶娃娃。 莉莉丝俯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人，侧在身旁的右手因为刚才太过用力的而一巴掌开始泛红。她抖着唇说不出什么，最后再次举高右手好似想要再打一巴掌。 顾皎之此时皱了皱眉，想要上去阻止却被身后的魏祁拉住。魏祁朝他摇了摇头，“不要管。” 泪珠不断滚出眼眶，宛如一串断了线的珍珠链子，安静的室内只剩下此起彼伏 的呼吸和不知是谁的哽咽声。 莉莉丝闭上眼不想在看眼前的少女，她放下已经在颤抖的右手却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你真恶心。” “你们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像个小飞弹冲入阿银怀里，一双圆目怒视沉默掉泪的莉莉丝。 莉莉丝对星星的到来熟视无睹，看着那张惨败的脸轻声重复道，“你……真恶心。” 第46章 姐姐6 对于这边的混乱林应琛无从得知。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也正在面临着不小的麻烦。 就在他们走到半路时，原本被留在教室打扫的钱浩一伙人已经追上来。虽然双方都没有要动手的念头，但触而即发的氛围萦绕在双方周遭，连原本那群像小雏鸟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都安分了不少。 林应琛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敲了几下工装裤里的匕首。 尽管他们人少，可司止第二名的威慑力在这里不可小觑。 就在林应琛已经看到那扇不远的宿舍门，一声孩子的呜咽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平静。 林应琛没有动作，只是在谢栗拉回那个孩子时挡在他们前面，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下一刻匕首尖端就正正对着那群人，冰冷的锋芒衬得林应琛漂亮的面目上多了几分凌厉感，显得气势逼人起来。 对方动作的那人讪讪收回双手，在威胁感之下退居到钱浩身边，狠盯着林应琛说着不入耳的下流话，言语之难听让司止和谢栗都犯恶心直皱眉，惟有林应琛还是那副风平浪静的表情。 眼看谢栗就要忍不住上前，却见林应琛长臂一伸，把他往后挡一挡，阻止之意显而易见。谢栗抬头看向林应琛的脸正想说点什么，却望见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瞬间明白了。 这一切不过是个试图开战的借口。 虽然司止在这里，但是魏祁却离开了，这样一来钱浩一伙人便觉得是个铲除他们的好时机。然而魏祁“以一挡百”的美名在外，这一群宵小便担心魏祁回来后直接把他们端了。 那么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自保”的借口。 林应琛一直眉目里的温和全都被寒意替代，连原本饱满的言行都有了点锐意。他看向对面看着自己笑的钱浩低笑一声。 不过是一群没长脑子的蠢货罢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不会被魏祁找上门秋后算账，可他们怎知魏祁是如何护短的一个人？只要你动手了，不管是谁先开始的，魏祁都会默认是对方的错。 “蠢货。”林应琛只说了这一句。声音相比对方轻的很多，要不是脸上的轻蔑太多，否则都让那群被骂的人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谢栗看这局面就知道要不好，连忙领着孩子进了屋子，出来时顺带把门关上。 此时司止和林应琛已经站在一起，两人相差不多的身高仿佛形成了一道攻不可破的战线，谢栗一阵热血翻涌。 “林兄和司会长是要和我们作对？”钱浩的肿泡眼眯成一条细缝看着几步之遥的两人问道。 司止温温柔柔地笑着，像一只精明的狐狸，“话不能这么说啊？钱浩兄的一番话实在不敢当，让我都不仅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了。” 钱浩听到这一席自贬的话神情缓了缓，可司止下一句话让他脸色瞬间差了下来—— “我要掂量掂量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要和一群不入流的小辈作对了。”司止笑眯眯地吐出最恶毒的话，“就你们也配？” 林应琛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里也有笑意。谢栗配合地笑了一声，要不是场合不对，只怕他早已拍手叫好。 钱浩对他们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姿态恨得牙痒痒，就在他正准备挥手叫自己的手底人上场时，却被一声熟悉的大嗓门叫止—— “你们在做什么呢？” 张妈妈和蔼的面孔难得有了一抹不悦，看了钱浩等人皱皱眉，等到扭头看见林应琛三人的面孔，脸庞的弧度又缓了几分。司止还机灵地朝她打了招呼，惹得张妈妈眉梢多了些许缓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份区别对待让钱浩他们心头的怒火更甚。就在钱浩正要发作之时却被张妈妈大嗓门一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钱浩来不及开口的话往下咽了咽，嘴巴张了张又关上，等听到对面的谢栗惊喜地喊了一声“祁哥”，便彻底关得紧紧的。他感受到身边一道劲风吹过，就看见赶来的魏祁和林应琛低声说了什么便转过头，挑了挑看着自己。 大势已去。 此刻他才明白刚刚司止林应琛两人的挑衅不仅是实力所致，更是一道缓兵之计，他们是在等魏祁回来。 钱浩咬牙，心中再多不甘只能混血吞下。 张妈妈看着局势又紧张起来，连忙看了一眼楼梯口，狠狠地跺脚，朝他们低声吼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回房？今天可有大人物来我们这里，你们要是惹出麻烦看我不把你们踹出去！” 此话一出，双方都安定下来。 被NPC踹出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副本失败，也意味着死亡。 钱浩望向对面不慌不乱的魏祁，看他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样内心更是恼火。 众人惧他的原因可不只是实力一个因素，更有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连自己命都不在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钱浩只能选择回房养息等待下一次大势到来。 林应琛看着那几个人如丧家之犬钻进隔壁的屋子，扭头对上魏祁带笑的目光好一刻，才垂眸也走回屋。 这就是魏祁的不凡之处。 别人总是顽固地守着自己仅有的，然后静候时机妄图守株待兔，而魏祁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疯子，他从不等待，只会去创造，大胆到让人感到危险，而危险到让人感到……心动。 魏祁对林应琛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只能撇撇嘴，乖乖地道出自己刚刚的遭遇，但还是刻意隐去阿银对自己做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给了阿银一袋面包，还特地强调是因为看她太可怜。 林应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魏祁手心泌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莉莉丝怎么样了？”林应琛收回目光看向前头独自一人走着的莉莉丝问道。 魏祁沉吟片刻道，“不是很好。” 林应琛心里咯噔一声，果不其然魏祁便甩了一个头疼的消息给她，“她打阿银的时候被星星看见了。” “星星现在不理她了。” 林应琛仿佛看见全队唯一的希望噗噗闪了几下光芒就被风吹灭了。 扫视一眼周围的人，林应琛发现可能只有和小朋友交好的谢栗才能重新继承莉莉丝的“大业”。 被落在后面和司止一起走的谢栗看着一步步跟在林应琛身边的魏祁，摩挲几下下巴，忽然把头微微朝司止那边靠了靠，生怕被前面的人听见，小声说“司大哥，你看祁哥像不像一条大型犬啊？” 司止笑着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十足。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观察的顾皎之脸色更差了，直接揪着谢栗的领子扯到一边。谢栗被扯得踉跄几步，莫名其妙地看着顾皎之。 顾皎之好一会儿才不自然地说，“我回来了。” 要是往常不用自己说谢栗就会凑上来问自己，有时候还会趁机揩油，可这一次却失常地让人心慌。 谢栗哈哈干笑几声，默默后脑勺，才憋出一句，“那，欢迎回来？” 看见司止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谢栗慌不择路地跑走了。司止作为这一幕的目击者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尴尬，甚至哼着下去想跟上去，却被顾皎之拦住。 顾皎之那张向来覆着寒意的俊颜此时多了怒意，也显得更有人味。他伸出手把司止往后推了推，带着威胁道，“离他远点。” 说完转身径直离开，追着谢栗去了。 司止目送他走远，脸上那道笑也消散了，他随手整整衣领，眼底闪过沉色，冷哼一声又跟了上去。 第47章 姐姐7 夜深人静之时，世间万物仿佛都陷入沉睡，皎白的弯月悬挂在天边最暗处，将门口庭院的榕树影子送入室内。 一只布谷鸟却醒着。 它站在榕树的枝头，棕黄色的爪子紧抓着树干，先是用黑色的喙捋顺自己的毛羽，然后游刃有余地在枝头跳了几下最后才稳稳落在别处，浅黄色的豆子眼转动了几下才落到二楼的某个位置，没看上很久它骤然张开双翼离开此地。 林应琛在无声的黑暗里猛地张开双眼，冷汗顺着发鬓留下，沾湿枕巾。他就这样看着天花板直到确定睡意无法将自己带走，这才坐起身揉了揉双颊。 隔壁床的谢栗翻了一**。林应琛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醒便想下床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就在他的脚趾已经触碰到鞋子时手腕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林应琛扭头便看见原本已经睡熟的魏祁坐在床沿看着自己，魏祁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林应琛点头，轻轻挣了一下手腕想让他放手。魏祁难得乖巧放开了手，但很快他就穿好鞋子跟在林应琛后面。 等到宿舍门关上林应琛才问身后的人，“出来做什么？” “上厕所。”魏祁插兜等林应琛关好门，向来清明的眸带上了些许睡意，“走吧？” 林应琛扫了他一眼便率先往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走去。 魏祁站定在厕所门口，抱着长剑嘟嚷了一句，“去吧。” 林应琛看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好笑，竟然感觉他跟那些午睡起来的小朋友有几分相似，嘴角勾着浅笑故意问道，“你不上厕所吗？” 魏祁懵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不上。” “那你来做什么？感受厕所的香气？”林应琛佯装不知道。 “明知故问。”魏祁按了一把林应琛的发顶，压住了那撮翘起来的头发，“是为了陪你，大半夜的多吓人啊，我这不是怕你吓到吗？” 林应琛嗤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我很快回来。” 说完便走进男士厕所里。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林应琛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流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明显。就在林应琛正想关上水龙头出去时，却听见门外传来异响，然而等他匆匆出去时，原本应该在原地等候的魏祁却人间蒸发了。 门口空无一人。后半夜冷风穿过走廊，发出呜呜声，一片诡秘。 林应琛压下不安，正想回去宿舍查看时，一道低低的哽咽声和不知名的异响窜入他的耳帘——是在隔壁的女厕所。 他停下了往回走的步伐，小心地挪向女厕所那边。那声哽咽在空荡的厕所产生回音，模糊到迫使林应琛不得已又往前走了几步，专注地听着声音试图发现些什么。 等到他终于明白那些异响和哽咽意味着什么时，他原本被白炽光照亮的面庞苍白了几分。 然而林应琛不知道，在他专注厕所里情况的几分钟内，一道高瘦的黑影一点点朝他走来，直到黑影映射在地板上，陌生的气息席卷在他周遭时他才有所察觉地转过头——但一切都晚了。 只听室内传来轻微的“扑哧”一声，随即便传来林应琛吃痛的闷哼和液体与瓷砖地板碰撞的声响。 另一边。 魏祁站在庭院的草坪上一脸肃杀，而魏希已经出鞘露出寒光。 就在几分钟前，有一个看不见面目的人正试图闯入男厕所，可能是没想到魏祁竟然会守在那里便当即扭头就跑。由于时间紧迫，魏祁没来及告知林应琛就追了出去。然而在一瞬间的犹豫里，等魏祁追到庭院时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此人实力和自己相差不多。 魏祁过了一边走回厕所一边回想之前看到的敌方阵营的人物，但暂时也没有想到谁的实力可以到达跟自己旗鼓相当的程度。 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忖，魏祁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向在副本里出生入死，对血的气味向来敏感。而在此时，一股不淡不深的血腥味正萦绕在自己鼻尖。 不好的念头漫上自己的心头，魏祁甚至来不及慌恐，直接走进厕所—— 果不其然，林应琛不见了。 但厕所地板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的残留。就在魏祁以为自己可以稍微放下心时，他的眼角扫到离女厕所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滩的鲜血。 魏祁缓步走到那摊血液前，伸出手指抹了一把，粘稠且带着点凝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指尖——确确实实的血液，甚至还遗留着主人的温热。 额发遮住了魏祁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握在剑身的那只手猛然攥紧，像是想要握住什么却握不住，最后只能无助地攥住冰冷的剑身。 魏祁重新扫视一眼周围的场景，除了这里的一滩血液，就没有任何血迹，干净到不可思议。 在这一瞬间，魏祁刚刚停转片刻的脑袋这才重新运作起来。蹲了好一会，魏祁才起身，俯视着那一摊鲜红，眼底已然是一片冰凉，他竭力克制潜藏在心好一段时间的暴戾，最后狠狠地咬住了舌尖，口腔里瞬时弥漫着血腥味。 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刚刚那个无名人士的落荒而逃只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戏。 这是一计调虎离山。 与此同时。 林应琛扶着腹部的伤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已是凌晨，天际像是被人打破，露出一点缝隙的光亮，地平线处已有翻出鱼肚白的景象。林应琛借着昏沉的光线微微拉开裹着伤口的布料——这块布料是林应琛道具栏里的一件衬衫，此时正环绕着腰间捂住狰狞的伤不然任何一滴血液流出。 一旦血液滴落在地上，就有了痕迹，这样那个人就会找到自己。 林应琛确定那个人还没有跟上来，这才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口——事实上并看不见任何伤口，因为那只匕首还插在腹部。 当时的情况异常紧张，林应琛避不开这一刀，只能还给那人手上一刀换取逃跑的时间。 刺刀的人力道不小，匕首已经完全刺透了自己的腹部。 林应琛不敢贸然拔出匕首，只能带着匕首勉强逃跑。刀刃扎进肉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林应琛疼的唇色尽失，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林应琛呼出一口长气，重新绑好衬衫，企图找到一条路回到宿舍，但很快这种幻想被打破了——他耳边只能听见一片耳鸣，脑袋似乎有千斤重，他用力晃了一下却只是徒劳，最后直接踉跄几步倒在草地上。 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虚无，林应琛对于触手可及的死亡竟没有多少畏惧。 他脑袋里闪回过许多的画面，一会是哭泣的女人，一会又是一片密密麻麻冷漠的人脸，还有树林里的黑影，甚至自己在烟雾缭绕里的侧脸，最后陷入黑暗里的最后一幕是那双装满春水的眉与眸。 “……” 林应琛说了一句什么，像是恨极，但又好似不舍极，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 第48章 姐姐8 林应琛做了一场梦。 自己已然变成一滴水狠狠坠落到地上，他试图自救却发现束手无策，等想向旁人求助的时候，他却忽然闭上嘴，最后只能容忍着自己一次次被人践踏而过，被人无视，等待着自己彻底沉入万劫不复的地底。 懦弱的可怕，但比懦弱更可怕的是那种抓不住任何东西的虚无感。 无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钻入身体，明明是蒸发，他却感觉自己像块生锈的铁块往下沉。 从以前到此时，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一张熟悉的俊颜俯视着自己，那嘴角一如既往地挑着不羁的笑意，“偷懒啊？” 林应琛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连他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却听见那人往旁边侧了侧身，收去了大半部分逆光的影子显露出背后的艳阳，“哪里下雨了？” “别找借口偷懒啊。”男人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连眉宇都染上愉悦，压低声音说，“就算祁哥偏心你，咱们这面子功夫也得做好，不然他们就有借口跟你一起偷懒了，那样我的威严何在啊？” 魏祁边说边伸出大手想要扶他。 林应琛愣愣地伸出手指往脸上摸，却摸到了一滴液体。他沉默地摩挲着指尖，那滴液体便在他的指腹消失。等他想要把手递给对方时，手却扑了个空——魏祁消失了。 “魏祁……”林应琛猛然睁开双眼，放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紧，意料之中地抓住一把空气。 “你醒了？”少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应琛混沌的大脑仿佛浇了一罐冷水，瞬间清醒过来，眼疾手快的将离自己最近的剪刀抓了过来，将剪尖正对那人。 直到看到那个人的样貌，才微微放松紧绷的心弦，“是你。” 另一边。 天光大亮。外面乌云在天边翻涌滚动，宣告着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魏祁所在的宿舍此时一片死寂。早在得知林应琛失踪后，魏祁就立马回宿舍把他们叫醒，带着他们把孤儿院都给翻遍了，但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和踪迹。 魏祁靠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离他最近的是司止，此时司止双目紧盯着他，如果下一秒他夺门而出，司止绝对能抓住他。 顾皎之转动着小指的尾戒——那是发动技能的触发器，看着门边那抹高大的人影欲言又止。 最角落里的谢栗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莉莉丝，又望向乌云密布的窗外轻叹一口气，心里那种慌张感快要破体而出。 “谢栗。”门边的男人忽然转身叫了他的名字，眉眼布满阴霾，“你的预言能力之前没有出现任何预兆吗？” “来之前发动过一次。预言针对的不是这个副本，应该是更远的未来。我看见……琛哥还在。”谢栗顿了顿，讲的很是含蓄，“祁哥，我的预言能力是客观未来。” 谁都知道他口中的“客观未来”是什么意思。所谓“客观未来”就是随时会发生改变的未来。举个简单的例子，虽然未来里林应琛还活着，但如果因此他们就不去救他，那么这个预言的未来就可能发生改变，林应琛可能就会死在这个副本里，更不会出现在未来。 魏祁对谢栗言语之下的意思很是清楚。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向那个早已准备好的人点点头。 顾皎之接收到讯息便立马发动了自己的技能—— “评估玩家林应琛的存活几率。” “预测进行中……”半空中传来跟“罪”一样的金属音，“预测完毕。” 宿舍里的众人都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目前玩家林应琛存活几率23%。” 外面一道惊雷闪过，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他们看向门边那个向来发号施令的男人，一个个脸色苍白。 林应琛，危在旦夕。 “祁哥……”谢栗喉咙一片干涩，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些日子来，有长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魏祁对林应琛的心思，在林应琛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们也无法冷静，更何况魏祁。 可是现在他们除了知道林应琛还活着以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要让他们找到林应琛无异于大海捞针。 魏祁从怀里抽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吸了一口便闭目靠着墙面。就在他们以为魏祁不会开口的时候，男人低哑冷淡的声音却钻进他们的耳中。 “什么该做什么？”魏祁又吸了一口烟便把烟头摁灭丢入垃圾桶，“继续打副本。不然呢？” “可是琛哥——”谢栗彻底沉不下气，想要说点什么却被男人堵了回去。 “你琛哥这时候就盼着我们赶紧把副本打通。”魏祁拉开门，走廊的灯光漏进了屋内，“你琛哥要看见你这时候还在呜呜喳喳，估计也得被气死。” 就在此刻，隔壁屋子的门也被人打开——是那个开局就刺了林应琛的瘦子。 瘦子男看见魏祁盯着自己也没太慌张，反倒是想起什么咧开嘴朝他笑了一下，满嘴的黄牙让跟着出来的谢栗都膈应。 魏祁没有看他那“出众”的牙口，而是看向他手臂衣物下露出来的纱布。魏祁面无表情地抬头，碰上了那道不怀好意的眼神，眼里的杀意一点点漫上来。那人像是有点招架不过来，略带狼狈地先扭头离开。 “谢栗。”魏祁看着那道渐远的背影忽然轻笑了一声，“这破烂系统说你琛哥幸存率23%你也信？只要不是0%，不管是20%，还是30%，在林应琛那里都是100%。” “为了不拖你琛哥后腿，我要赶紧把这副本破了。” 还没等魏祁离开，司止就摁住他的肩膀，脸上是少有的凝重，“魏祁，你是打算用正常的方法结束副本吗？” 这个副本开启了争夺局，除了通过完成系统任务以外，还有另一种方法过关。这种方法大家都心知肚明。 魏祁推开了司止的手，笑道，“你见过我什么时候用过正常人的方法结束副本了吗？” 说完便直接离开，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旁的谢栗看着前后态度转变之大的魏祁呆呆站在原地，直到莉莉丝来到自己的身边才讷讷问道，“祁哥，没事吧？” “放心吧。他暂时没事。”莉莉丝自从来到这个副本以后脸上的忧愁就没有少过，“祁哥说得对，我们必须快点结束这个副本，拖越久琛哥就越危险。” 说到一半她便掏出之前林应琛给自己的道具卡，递给谢栗道，“傻栗，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谢栗迟疑了一会才把道具卡收入怀中，“嗯。” 第49章 姐姐9 相比魏祁他们这边重拾的镇定，远在饭厅的钱浩坐在满是小孩的饭厅里出了满头的冷汗。 “钱哥，你说那瘦子能办成事吗？”坐在钱浩身边的人小声问着他，一副生怕被谁听了去的模样。钱浩一听直接扇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办什么事？我叫他去办什么事了吗？” 那张饼大的黄脸被汗浸湿，油腻感顿增。 钱浩说完便往角落里窝了窝，心里七上八下。 就在昨天晚上，跟在自己队伍里的那个瘦子突然说自己有办法能解决掉魏祁。虽然他怕魏祁，但是并不代表自己不肖想魏祁身上的积分。在积分和一举歼灭魏祁众人的诱惑下，他默许了瘦子的做法，甚至大晚上还和瘦子跑去堵林应琛那个小白脸。 想到这里他额间的冷汗又多了不少。他和瘦子也没想到林应琛那人不仅嘴皮子厉害，连心也和魏祁一样狠，直接揣着一把匕首在肚子里硬生生把他们甩开了。 不过看这样子估计也活不了了吧…… 钱浩一边想一边紧张地四处乱看，等终于看到瘦子走进来后才抓住他，小声问，“魏祁他们怎么样？” “还在等那个死人。”瘦子吹了一声口哨，伸手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白馒头咬了一大口，满脸的得意之色， “真的死透了吗——”钱浩忽然闭上嘴，看着那道站在后门的人影不说话了。 魏祁面色如常，连目光也没停留在他们身上，只不过扫视着饭厅好像是在找谁。 钱浩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松。 瘦子不像他那么孬，反倒也落落大方地扫视着周围，等他看到一个端着盆子的女孩走过长廊，原本在啃馒头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把馒头丢下跟了出去。 孤儿院角落库房的地下室里。 林应琛腹部的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但还是需要及时的治疗。 此时他身下垫着一层厚被靠在床头一边打量这间地下室，一边和守在自己身边的星星说话。 看着这间墙角都开始微微潮湿的屋子林应琛很是烦恼。地下室确实足够隐蔽可以暂时保证自己的安全，可这也意味着魏祁他们找到自己需要花费点时间。 “你不用担心，我姐姐出去找药了。”星星看了一眼他腹部的纱布又赶紧把头扭开，别扭道，“虽然你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人小鬼大的小孩还故意把“不是什么好人”念的很重。 林应琛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了，看着气嘟嘟的星星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他伸出手想摸摸那颗小脑袋，但很快又缩回来，笑问:“我们怎么不是什么好人了？” 星星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正打算说话却想到了什么便立刻闭上嘴。 林应琛也没和她计较，转了个话题，“这地下室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星星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拿过阿银留下的面包咬了一口含糊说道，“……不知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唔！” 林应琛直起身子捂住星星的嘴，他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一轻一重，是两个人。 难不成是阿银把魏祁带来了？ 就在这时，星星忽然把林应琛的甩开，一下跳下床，把治伤的盘子塞进床头的柜子里，然后立即扭身想把林应琛带下床，“快躲起来！” 小小的童声透着一股少有的害怕和惊慌。 林应琛听着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底闪过沉色，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最终自己还是钻进墙边的大衣柜。 星星利落地卷起沾血地棉被扔进床底，自己也随即蹬着小短腿爬上了还有空余的衣柜，最后熟练地合上门。 没等林应琛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向被姐姐宠的任性的孩子带着泣音，“……你别说话。” 林应琛没有疑惑太久，就知道星星反常的原因—。 衣柜并不紧实，中间有一道细细的缝，勉强可以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阿银确实回来了，但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是个生面孔。林应琛心底的疑惑在看见男人的动作之后瞬间消散了。 粗喘声和衣物被解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被无限放大，林应琛腹部隐隐作痛，转头试图捂住星星的眼睛，却被一双小手轻轻拿下。 温热的水滴溅落到他的指尖，林应琛看不清女孩子的神情，但却可以感受到她心底的想法——“共情”的技能无意识地发动了。 女孩松开林应琛的手，用气音说了一句话。尽管很小声，尽管带着哭音，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开—— “眼睛捂住了，可耳朵还是听得见。” 林应琛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好像每一场悲剧都是惊人的相似。他只是突然这样想到。 每一次都是如此。受尽伤害，去试图反抗就失败，如果求救无果便苟活着，在那些虚幻如泡沫的美好生活大幻想里，不断地忘却，妥协和伪装，最后再忍受每一滴落在自己指尖的泪水，便可以独善其身地继续重复的一天。 谁会想去看丑陋的伤疤？ 熟视无睹残忍的真相便可以抹杀一切，佯装一切从未发生便可以保全自己，只要带上面具，谁会看见发生什么。 只要我不说，就算烂到底，这副皮囊会为我遮住所有秘密。 可是…… 林应琛阖上双眼，耳边是耻辱的绮丽声响，脑海里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那日的场景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胸口被指尖轻轻触碰的感觉仿佛还在。明明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眼底流露的伤感却让万物都化为灰调。他说——“有的伤口治好了会有伤疤，但也有的伤等到想治的时候你会发现，它已经一路烂到你心底，除了摘心别无他法。” 没有了心，就算不上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 小小的星星躲在衣柜最深处，用自己的手捂住嘴不发出哭声。 蓦然，一只手抓住她软塌塌的小手。衣柜太黑，她不见那个男人的神情，却看见那一双美丽的凤眸在昏沉的衣柜里流转着异彩，满是亮色，璀璨地不可思议。 “跑出去。”林应琛轻轻道。 星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这个负伤的男人猛地打开柜门扑了出去。 听觉有一瞬间的失灵，以至于她听不见任何的惊呼，叫骂和拳头狠击肉体的声音。 只余视觉尚在。 她看见那人打开柜门时不经泄露的光，照亮了暗沉的柜子，也让躲在黑暗里的自己显出身形。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飞扬的灰尘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也会害怕灰尘弄脏身体，但是只要奔跑在光下，就会有的洗净的可能。 星星手上拉着衣冠不整的阿银，赤脚爬上了楼梯，从地上跑到地上，奔驰过草坪，风刮过耳梢带去泪水，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人的名字。 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命名这种看似狼狈的感受，跪坐在地上目送那群人奔赴往地下室的背影，她才有些恍然大悟。 或许这就叫做“新生”。 …… 林应琛等到彻底用台灯把身下的人砸晕，这才感觉到腹部如火焰燃烧的疼痛。 他扔开那盏沾了血迹的台灯，随意地拔出自己掌心的玻璃，就这样靠坐在在衣柜前垂着脑袋等人来找自己。 失血过多让人脑袋一阵眩晕。 林应琛抬头看看那个躺在自己不远处的人，又扫了自己腹部又开始渗血的伤口低笑一声。 他其实还是没有想的那么明白。扑出衣柜也只是自己迟来的英雄主义作祟，也是自己的私心从中导致。 他还想要，带着一颗没有烂透的心走到那个人面前。 头顶又传来脚步声。林应琛嘴角带笑地看向来人，唤出那个熟稔于心的名字—— “魏祁……” 来者露出一口黄牙，站在楼梯口，“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魏祁。” “之前一直忘记自我介绍，不过现在介绍也来得及。” “你好林先生，久仰大名。” “我是E。” 第50章 姐姐10 狭窄的地下室里，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一个人则虚弱地靠在衣柜边，胜负一见便知。 林应琛脸上除了错愕，看不见丝毫惧意。E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恨不得立刻把他就地正法。 E走到他面前，想用脚踩着他地上垂落的手，却被一把匕首划到——牛仔裤立马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纷纷涌出。 E怒极反笑，劈手夺过匕首扔到身后，掐住林应琛的脖子死死摁在柜门上，生怕他在闹什么幺蛾子又打了他一计重拳，“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消停一会。” “我该知道什么？”林应琛吐了一口血沫，额发凌乱地垂在眼前，看着眼前人，“是‘死到临头’这件事还是‘消停一会儿’？” “如果是这两件事，那我都不知道。” E看着这样的林应琛，竟感觉他和魏祁有几分相似，但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抛掷脑后。E站起身捡起不远处的匕首，一步步朝林应琛走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孬，一直躲到现在？” 林应琛头靠在柜门上斜睨着他，“你不说还好，我现在就有点觉得。” 还没等E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怎么到这里的？” E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让他感到不安，并不是因为生命威胁而不安，而是他总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在魏祁和司止这两位系统的实力之首下竟然能蛰伏如此之久，而且能在大家把注意力放在莉莉丝身上时对自己下手，这些做法，说真的，都和之前那个为了活下去给自己发通缉令的人丝毫不像。 林应琛看着E心里一沉。 E似乎也看出了林应琛心里的担忧，开心地咧开嘴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想杀你吧？” “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好了，”E将刀锋抵在林应琛白皙的脖颈上压出血丝，“钱浩那个傻子根本没有投票开争夺局。” 说完他便要把刀尖刺入，却被林应琛抬手按住，“现在怕死了？” 林应琛摇摇头，好看的唇形划出一道弧度，让原本就艳丽的脸更夺目几分，“我想跟你说，一般反派死于话多。” 说完他手上蓦然发力把人推了出去。 E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脖子上一凉，漫天的血红之间天地仿佛都颠倒过来——他的头被人直接砍了下来。 林应琛一脸漠然地看向那个因为跑步呼吸略微急促的男人，抿唇点头，“你来了。” 林应琛似乎对他的及时赶到早有预见，可他们都知道在场唯一有预言能力的是还在后面的谢栗。 魏祁看见林应琛一身血污没有说话，只是后槽牙绷得死紧。林应琛感觉安静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指指地上的人头，“我给你介绍一下，那是E——”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魏祁突然的拥抱惊得咽了回去。 林应琛想推开魏祁提醒说自己身上很脏，但却闭上嘴，缓缓回抱住这个突然有些脆弱的人。 魏祁没有失控很久。过了几分钟他就把人松开，垂头检查林应琛的伤势。 林应琛觉得他有点像只被训的大狗，伸手拍了拍他有点扎手的发顶。 魏祁不在意，只是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低声道，“有点严重。得尽快回里世界治疗。” 司止从后面递出干净的纱布，浓眉微皱。 现在他们和星星关系恶劣，怎么能在最短时间里拿到她最珍贵的东西。 魏祁没有再说话，仔细包扎好伤口后就直接把人半抱在怀，朝地下室出口走去。 司止看见他这副样子担心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想上前拦住他，却被莉莉丝长臂一伸不让他靠近魏祁。 司止也没有推开莉莉丝的手，只是牢牢看着她，沉声道，“你是想要借魏祁的手除掉那些人？”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莉莉丝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眼，语气不起一丝波澜。 司止摸摸鼻尖，笑了，“那就是想的意思了。“ …… 对于地下室两人的对话魏祁并不得知，他径直抱着林应琛离开地下室，就想去找钱浩等人。孰料就在地下室门口时被人拦下了—— 阿银从身后摸出一捆绑带，“这个给你们……” 魏祁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怀里的人接过。林应琛拍拍魏祁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林应琛因为伤口脊背微微曲着，他从道具栏里拿出小面包递给少女，“你妹妹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很难受。” 女孩的眼眶一点点红了，就在她垂头之际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但你真的是个好姐姐。” “应琛。”魏祁手里的长剑猛然出鞘，被主人握住横抵在身前，方才见血的剑身闪烁着寒光，令不远处对立的等人胆战心惊—— 钱浩早在魏祁他们赶往地下室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魏祁知道自己和瘦子合手，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虽说对方实力确实强，但还有莉莉丝在里面的话……赢的可能性就大了。 钱浩小眼里精光一闪，“魏先生因为实力强就随意杀我队友，这种事就是杨前辈所教的吗？” 莉莉丝其余人已经从地下室里出来，各自站在魏祁身边，看上去不仅像一枚坚实的盾更像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 谢栗扶着重伤的林应琛站在他们身后，阿银和星星也被庇护在后方。 钱浩看着亮出短刃的女孩，后背被冷汗无声地浸湿。但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就没有退缩的理由。再不济，自己也有一张道具卡可以勉强逃脱…… 钱浩想到这里，便咬牙挥手示意让后面的人上前迎战。 林应琛看向乱战的草坪，垂眸看了一眼星星，忽然蹲下和她平视，“你还好吗？” 星星点点头，看着他腹部的伤口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疼么？” “有点。”林应琛脸色又白了几分，“你有什么可以止痛的东西吗？” 星星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林应琛也继续说什么，重新站起身，只是眼眸里一片汹涌。很快，他的手掌被人抓住，柔软稚嫩的手将一块糖果放到他的手中，小姑娘抬着圆润的脸看着他，眼里有不舍也有感激，“谢谢你救了我。” “糖果可以让你没那么痛。” 林应琛用手指捏起那粒糖，看着晶莹的糖体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五彩的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逐渐平息的战场，轻声道，“谢谢。” 与此同时。原本干净清新的草坪上沾上不少血迹，钱浩等人已经被魏祁一伙人的武力镇压。 就在莉莉丝的短刃就要挥向钱浩的脖颈时，却被人一把抓住腕骨。 半空中传来“罪”熟悉的声音—— “叮——” “游戏结束——” 魏祁身旁的顾皎之甩出一张道具卡阻止了“罪”的传送功能。 钱浩这下像座孤岛彻底被困在此处。正当他想要甩出自己的道具卡转移回里世界却让魏祁抢先一步—— 他的手被剑捅了一刀。道具卡掉落到十步开外。 钱浩看着魏祁，知道自己这下真的难逃虎口，但还是想靠装傻蒙混过关，“魏先生，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们就没必要再继续打下去了吧？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出去才打起来的……” 没等魏祁动作，自己就被人踹倒，一把锋利的短刃靠着他颈部的大动脉上移动。少女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样，让钱浩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场景，跟今日所经历的都如此想象。 “值得吗？”魏祁站在少女旁边，看上去没有多少想要劝阻的意思。 莉莉丝拿短刃的手微颤，下颌紧绷，“他必须死。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他。” “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争夺局才杀你？”莉莉丝脚用力踩在钱浩的胸膛上，看着那人逐渐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C市阳光孤儿院，你肯定还记得吧？” “你不是认出我了吗？”莉莉丝手上一个用力，刀尖微微没入。 钱浩怎么会不知道。他看着眼前这个如死神一般的少女不断道歉，企图让她回心转意。 “值得的话就动手吧。”魏祁最后看了一眼，就留下莉莉丝走向林应琛那一边。 莉莉丝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她迟迟没有下手。看着那张恨之入骨的脸，在那作呕的喘息声里她想起了很久的从前。 那个身穿白衣的女孩笑着喊她的小名，为她拂去了伤口的沙土，亲昵地轻吻她的脸颊，温暖得像束光，劈开了她晦暗的一生。 可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被压在厕所施暴，被脏污的双手抚摸，受尽折磨和凌辱，让莉莉丝看尽狼狈。 莉莉丝死命咬住自己的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泪水模糊了视野，可还是能看见隔间缝隙里那双笑眼眼角流出的泪光。 莉莉丝这一刻才明白，或许不是姐姐给了自己光，而是自己把她拖入深潭，从此一劫不复。 …… 魏祁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声响—— 是莉莉丝手中的短刃掉落在地地声音。 她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那张油腻发光的脸瘫软在地，用双手死命捂住脸，黑暗里水光在指缝若隐若现。 那些不堪的过往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面前，姐姐死前空洞的双瞳好像在每一个角落审视自己，也憎恨着自己的狼狈和脆弱。 都已经足够坚强了。 为什么还会在这些败类面前这么地…不堪一击？ 莉莉丝只能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神情恍惚。 或许那时候自己才更应该成为受害者。 就在她陷入无尽的怀疑时，她听见有人喊了自己一声，“莉莉丝。” 林应琛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就这样朝他伸出手掌，掌心是一颗晶莹的糖，“吃糖吗？” “小心！”就在她想走到林应琛那里时忽然听见一声低吼。 她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却看见钱浩手里高举的短刃和狰狞的面孔。面临死亡的前一刻，她没有后悔，而是放松，虽然可能要死于杀死姐姐的人手里，但她好像在一瞬间放下了什么，这种感觉或许比亲自杀了钱浩还要舒服。 但预料中的场景没有发生。 钱浩也只是举起短刃而已—— 他被人从后面割喉了。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场景一般。 钱浩喷溅着鲜血倒下，露出了他身后那张不小心溅到血滴的脸和干净的狗狗眼。 谢栗手上还拿着那把封喉的匕首，身上的衬衫被血沾湿，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莉莉丝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给谢栗的那张道具卡的名字—— “临阵逃脱”。 第51章 想爱我吗？ 所有人都保持一种默契的沉默，没有人问问题，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不禁放慢下来。 林应琛被魏祁扶着一起传送回里世界。在他失血过多晕过去时，天旋地转之间，他看见顾皎之的手去拉谢栗却被躲开，看见莉莉丝脸上的自责和魏祁逐渐远去的喊声。 时间倒流。他想起了司止前来合作的那一天。 …… “就算这一次针对对象是莉莉丝，你能帮上我们什么？”当魏祁得知莉莉丝被“罪”盯上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慌张。 司止显然知道魏祁不会那么快同意，他从道具栏里拿出一叠纸质文件放在手边，“这就是我合作的资本——除新玩家以外此次副本的玩家资料。” …… 很快，记忆退散，感官改变。 林应琛感觉自己轻的像块纱布，被像风又不像风的力量推着向前走，他不断往后看不断想要转身，却只会被更用力推远。 “嘘。”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林应琛这才发现自己困在一个柜子里，女人用细的只剩下骨头的手臂打开了一线缝隙，那张脸在缝隙里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张哭脸。 林应琛安静地看着那个女人哭泣，在她想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猛然把柜门拉上。 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林应琛蜷缩在熟悉的柜子里，听着柜外的哭声捂着双耳，“……闭嘴。” …… 水晶宫。 莉莉丝走进诊疗室看见魏祁靠在病床边打盹时心里并没有多少意外。从他们刚从副本里出来到今天已经过了两天，明明林应琛身上的伤在先进的仪器下已经诊治得差不多，但依旧没醒过。 林应琛睡了多久，魏祁就在旁边待了多久。 莉莉丝叹了一口气轻轻推醒魏祁想要叫他去休息。可魏祁醒来就看向床上得人，“他醒了？” 莉莉丝看见这一幕彻底没了叫魏祁休息的念头，只能拿出保温盒里的饭菜示意他吃饭。 莉莉丝看着心事重重的魏祁，又想想这几天见不着人影的谢栗，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 顾皎之这几天也在找谢栗。 自从前两天他从副本里出来以后就很少再看见谢栗。这跟以往截然不同。以前的谢栗就像只粘人的小仓鼠，只要自己走到哪里他都跟在哪里。 是不是自己对他太凶了？顾皎之一边从苏环的房间里退出来一边思考，要不自己下次对他还是温柔一点吧？ 就在他想要去拿苏环的药时，眼角捕捉到了那抹从庭院匆匆路过的身影—— “谢栗！” 顾皎之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听的清清楚楚。 被叫住的人停下飞快的步伐，看到顾皎之走到他面前，许久才吐出一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皎之气笑了。他之前想的“温柔点”全都被抛掷脑后，凭什么自己在那里想七想八，这个人却在这里比出一副无关紧要的事。 扭曲的好胜心让他不甘落于“下风”。 “我这一回想带苏环去打副本，你能帮我预言一下吗？” 顾皎之此话一出，谢栗的脸色立马白了。顾皎之心里漫起一股得意，果然还是在乎了吧。曾作为一名合格的投资人的顾皎之最懂得什么时候该乘胜追击，“你不开心吗？只是他最近身体不好，月末快到了所以——” 边说边想抹去谢栗额角的冷汗。 谢栗慌张地避开那人的手，支吾道，“一定要这次去吗？” 顾皎之落空的手顿了顿，这才收了回来，“嗯。他的身体不能拖。” “一个副本的时间能差多少？最多三天。苏环的破身子撑不住三天吗？”谢栗轻声问道。 顾皎之原本想要和他好好解释，却看见他手中的记忆石眼神一沉。 记忆石具有储存玩家记忆的功能，因此价格也十分昂贵。昂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就在他们之前不久送走司止的时候，司止手里就有一块记忆石。 这块记忆石难不成是司止给谢栗的？ 顾皎之越想越不开心，不禁语气更冷了些，“我不想他难受。” 果不其然，他看见谢栗脸上出现受伤的神情，也后知后觉自己的失言，想说点什么弥补时，谢栗却勉强笑了一声，说了一声“好”，便落荒而逃。 顾皎之看见那抹纤细的背影离去，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朝着他的反方向走了。 下次吧，下次再好好和他说。顾皎之如是想到。 …… 新的一轮入夜。 魏祁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清醒脑子，等他带着些许期望走回病床边，那人依旧没有睁开眼。 他站在那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上前掀了掀林应琛紧闭的眼皮—— “……真没醒啊……” 魏祁很快收回手从身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又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小声念道，“你再不醒，小面包就都要给别人了。” “不要睡了，快点醒醒。” “……林应琛，你该不会要我吻你一下才肯醒吧？” 林应琛醒来听到的就是这句欠扁值极高的话，恼得他头不晕身子也不麻了，就连快要黏在一起的嘴皮子也瞬间分开，利落道，“滚。” 魏祁看见他的嘴皮子被撕开流血立马拿纸擦了擦，又转身拿棉签蘸水给他抹上，“我不。” 林应琛也没想让他真滚，而且长期昏睡导致的后遗症也一点点漫上来，于是他便一动不动任由魏祁动作。 “有哪里不舒服吗？”魏祁虽然是这样问他，但手上已经按下床头呼叫护理人员的红按钮。 林应琛看了一眼那个按钮之后就盯着魏祁，没有说话，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魏祁吸了一口气，身子前倾双手合十，垂着脑袋没有看床上的人，“对不起。” “对不起。我说过我会护住你。” 躺在那里的林应琛看着那颗垂着的脑袋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其实就在魏祁道歉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情景，那人初见时的满不在乎和兴味，到后面的拔刀相助，紧接着又是仗剑护在自己身前的伟岸背影，最后到不久前那双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的眼和掌心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温热。 有关他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不灭的火，肆意在自己体内燃烧，好似只有变成灰烬或者道出才能结束这种蚀骨的难耐。 林应琛看见魏祁合十的双手在不安地摩挲，心想，让那狗屁的好胜心见鬼去吧。 魏祁没有听见那人的任何回应，心里闪过酸涩，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人一把拉住衣领，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扭扭捏捏都不像你了。”林应琛忽然笑了一声，揪着衣领的手揽过魏祁的脖颈吻上那抹紧抿着的唇，落下如蜻蜓点水的一吻后，—— “你这次没有护住我，但不代表不可以爱我。” “你想爱我吗？” 魏祁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上了那片滑腻的肌肤，摩挲了几下，就用这种说不上舒服的姿势猛地吻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喘着气分离两人的唇，“我想。” “我想爱你。” 室内一片旖旎的光色却被门前的声响打破—— 只见谢栗半只脚踏在门槛上，整个人呈呆若木鸡状，“蛤？？？？” 第52章 算了 里世界的夜没有一颗星，只有一轮月充当着照明的灯。病房里的白炽灯将小小的空间照的亮堂堂，林应琛和魏祁端坐在谢栗面前。 谢栗看了一眼嘴角嗜着笑的林应琛，有微微侧头看把玩着匕首的魏祁，“所以说，你们现在才确定关系？？” 魏祁收回匕首看见林应琛耳根的一片红和宛如覆着一层蜜的红唇，轻轻哼了一声充当回答。 “你，你们……”谢栗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因为他每次感觉琛哥祁哥在一起的时候氛围就会变得很暧昧，所以一直以为他们俩早就有一腿。 谢栗的脑海一团糟，想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他们没在一起就那么腻，在一起不就…… 淦。 魏祁看着脸色变换几遭的谢栗，伸出手将林应琛微凉的手抓住，挑眉，“你也可以去找顾皎之。这样子队伍里面的单身狗就只剩下莉莉丝了。” 这话本意是在调侃谢栗，谁料话音刚落，谢栗就猛地站起身，连带着椅子都因为起身太快被掀翻在地。 谢栗的脸色微白，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林应琛看见他这么大的反应，先是暗暗掐了一把魏祁的手心，随后便看向谢栗询问，“谢栗你……” 谢栗没让他把话说完，兀自拐了话题，“皎之说，这一次副本他要带苏环去。” “苏环？他这次怎么会想跟着去？”魏祁垂眸盯着掌心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 “他……”谢栗看上去很难受，几次张口没能说出话，最后落下一句，“祁哥去问他们吧，我也不清楚，有事先走了”，就同手同脚地走出去了。 林应琛看了一眼谢栗路过窗前的身影若有所思。就在想的入神时，脑袋被人掰了回来，魏祁的脸贴近了好几分，呼吸间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脸上，“亲一口吗？” “……”林应琛嘴角的笑彻底没了，把他的脸推开，“滚远点。” 臭不要脸。 …… 谢栗步伐匆匆，一副正在逃难的样子。他的心思此时全都放在梦里的场景，逼至绝境的惶恐几乎快要把他填满。 要不告诉琛哥或者祁哥？ 可是如果那样，未来就会发生改变。 想到这里，杨碧涛还在世的话又回响在自己耳边，“全体利益之下，个人牺牲是必要且富有荣誉的。” 谢栗惨淡地笑了一声，彻底灭了把预言告诉琛哥他们的打算。 他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他拥有的从来都不多，因此他就像那个守财的葛朗台，日日夜夜清算，日日夜夜守护。 为了推塔一战，他可以付出一切，可偏偏顾皎之，他无法托出。 …… 谢栗心不在焉地拐过走廊，却撞上一片炽热的墙。 这一撞彻底把他纷飞的思绪抓了回来。他捂着脑袋看向那片“墙”，却看见顾皎之插兜站在那里。 谢栗已经在嘴边的“问候”咽了回去，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想从那人身边走过。 早在这里守了有一段时间的顾皎之怎么可能会让他走？他一把抓住那段又瘦了一圈的手腕，面露不满，“怎么又瘦了？” 因为那段腕骨过于清瘦，所以顾皎之下意识没用多少力将它控制在自己的掌中。谢栗轻轻挣脱，扯出一抹敷衍的笑，“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 确实，过了春雨之后，天气渐渐闷热起来。 但是水晶宫里常开着空调，怎么可能会有“闷热”一说。 不过是托词罢了。 “你在躲我。”顾皎之将谢栗脸上的慌乱尽收眼底，笃定道，“你看到什么了。” 谢栗吹则身侧的手紧攥着衣角，垂着头的模样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没有看见什么。”漫长的沉默之后，顾皎之只得到了一句回答。 谢栗扭身就要走回房间却听见顾皎之在身后说道，“是有关苏环的对吧？” 谢栗瞬间定在原地。身后的人一点点逼近，等到谢栗浑身都笼罩在那抹高大的身影里时，他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谢栗，你真狠心。”他听见顾皎之说，“你是不是看见苏环出事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吗？你以前对他做过什么你自己——” “闭嘴！”谢栗忽然转身用力推了一把顾皎之。 顾皎之没想到向来乖顺的人会动手，被推了个踉跄。 他怒极了，想要呵斥谢栗，却被那圈泛红的眼眶止住。 谢栗眼角泛红，像是盛着一汪清泉的眸此时水意更深了，他的胸膛因为呼吸过度大弧度地伏动着，看上去比被推了的顾皎之还生气。 “我……”顾皎之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谢栗伸手止住。 谢栗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男人心里尽是酸涩。 把一切都告诉顾皎之又如何，以他对苏环的重视程度，他反而会逆其道而行。 “算了。”谢栗感觉自己的四肢好似被浸在寒冬腊月的雪水里，冷的他直打哆嗦，“顾皎之，算了吧。” 谢栗说完便扭开门走了进去，随即双脚无力地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眼眶的水意“啪嗒啪嗒”地坠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过了几分钟，谢栗忽然连滚带爬地跑向洗手间，伏在马桶上吐得脸色发青。等到他吐得只剩下胃里反涌上喉的酸水时，他才撑着洗手池漱口。 水龙头流水出的热气把镜子熏得雾蒙蒙，根本看不清自己的眉目。这样也好。至少恶心不了自己。 谢栗脸上不复以往的阳光灿烂，而是染上一层阴霾的死灰。 指尖被满出的热水刺痛。谢栗猛然惊醒，伸手化开那层镜面的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拉开了笑，甚至连眼尾的笑意都和以往相差无几。 战斗的话，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第53章 莉莉丝 林应琛的伤口在先进技术和悉心照料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除非剧烈运动，否则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魏祁被司止和顾皎之拖去开会，谢栗和莉莉丝也整日不见人影，一时间整座水晶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诡秘的静。饶是林应琛再喜静，也有点无法忍受这种氛围。 在阳光洒满长廊的午后，他还是选择无视魏祁临走之前的嘱咐，下床到外面走走。 还没走到楼下，林应琛就听见露台传来些许细微的声响—— 一抹窈窕纤细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独属于女孩子的细小手指关节之间夹着一条烟。那人熟练地含了一口烟嘴，随后吐出袅袅轻烟，蒙住了侧脸干净的线条。 林应琛走到露台伸手拿过烟盒抽了一条，又趁着那人还在发懵时拿过打火机，“怎么这么多天没去看我？”林应琛伸手想拍莉莉丝的脑袋，手下却一空，莉莉丝躲了过去。 莉莉丝眨了一下眼，那双汪汪大眼散落着迷惘的光，答非所问，“琛哥，直到今天我还感觉那是一场梦。” “你是指副本，还是谢栗杀了钱浩？”林应琛吐出一口烟，淡淡并不刺鼻的烟草味弥漫在露台上。 “都有吧。”莉莉丝微微歪头思考，“还有就是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都好像一场梦。所以我总是在疑惑不解中被破坏摧毁，一次次经历就一次次坠落。久而久之，我就相信，如果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如果不去抗争就不会有伤害。” 在旁人看来，莉莉丝的话就是胡说八道，毫无逻辑可言，可在林应琛这里，他却能真切地明白。 早在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一次的副本是“罪”为莉莉丝而精心准备的，也因此得知了莉莉丝的身世经历。 莉莉丝是个孤儿，从小就生活在C市城郊的孤儿院。虽说日子拮据，但她并不会为此而烦恼，因为她有个一直很关照自己的姐姐。如果未曾撞见那些秘密，她都会一直在那里开心地活到成年。 那不是一个寻常的孤儿院，姐姐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姐姐。 如果不是因为玩躲猫猫游戏，她就不会躲进那间厕所隔间，就不会听见那些作呕的声响和言语，就不会看见爱笑的姐姐露出狰狞的哭脸。 可也在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所谓好人并非是好人，所谓幸运不过是有人在为自己抗下不幸。 从踏入这片罪恶之地，她就应该知道，自己早就被好运抛弃了。 莉莉丝何曾不想过逃离？ 世间道理大抵千篇一律。逃离者会被砍掉手脚，求助者会被剪去舌头，旁观者会捂住双眼。 所以说，如果想像狗那样活着，你就要学会麻木。如果想要奋起反抗，你就要先学会遵守这世间的规则，先去变得肮脏，再用这双肮脏的手去报复去打压去终结。 莉莉丝一直这么想着。她熬过麻木不仁，放任自己陷于脏土，等着举刀化身侩子手的那一天。 但她等到的确实那张掩盖于红土之下，没了声息的脸庞。她抱着那具尸体哭不出来，她恨透了，尽管自己不知道自己该恨什么，但她恨意滔天。 恨卑鄙者可以行走在阳光之下。恨受害者却被人在午夜丢弃于荒土之下。恨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姐姐。 更狠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 莉莉丝的目光没有任何落点，就和她的灵魂一样，毫无凭借地飘在半空中。 她猛地吸了一口烟。 所以在当初，是自己把自己流放了。 是莉莉丝把她自己送到了“罪”。 林应琛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想要吸下一口烟时，夺过烧了一半的烟摁灭。做完这一切，林应琛才侧头看着莉莉丝眼神笃定，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姐姐没有恨过你。” 莉莉丝对上林应琛那双仿佛晕着高山远水的风情的双眼，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故人。 “我知道。”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莉莉丝忽然笑着双手拍了一下木制栏杆，身体绷直，看向远方碧山之外的地方，轻声，“我当然知道。” 我的姐姐是一个温柔的人，她宛如初日，又似春风，明明风尘汹涌，泯灭只许片刻，她还是固执地想把自己的爱倾盆献给这样的自己。 所有人都不知道。 布满暗色的那天，姐姐默许她的懦弱，却依旧悄悄地轻轻托起隔壁间莉莉丝的脚，为她挡去所有可能的伤害。 如此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我的姐姐，是个固执又温柔的人。 …… 魏祁的身影出现在庭院的入口处。林应琛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她没再继续闲聊下去，只是摁灭了烟头，把烟和打火机扔入一旁的垃圾桶，手掌准确地拍拍莉莉丝的发顶。这一次女孩没有躲开。 莉莉丝看着庭院正中央说话的两人，撑着下颌目送他们离去。又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等到一阵暖风吻过自己的侧脸，她才垂眸挽起被吹开的碎发。 等到再抬眼看去，就看见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如从前。 较矮的那道身影带着哭腔同高个子的女孩讲道，“我们逃走吧，只要逃走就什么都结束了！” “莉莉丝，”姐姐蹲下，褐眸静静看着她，莉莉丝看见小小的自己填满了那双眼，“它就在这里。不论我们跑到哪里，它都在这里，像个影子跟我们。” 姐姐拂去被他被汗濡湿的发缕，有意无意地将那张白皙的脸染黑，“但你别怕。现在姐姐保护你。以后等莉莉丝长大了就当个大英雄，打跑它，来保护姐姐。” “要怎么才能长大呢……”小小的莉莉丝迫切地寻找一个快速长大的方法。 “…那就，先做个温柔的人。”姐姐轻吻了一下莉莉丝的额角起身离开。 莉莉丝看着自己的小手，空空如也的掌心出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水果糖。 晶莹剔透的水果糖在午后阳光下炫起小小的光晕最后化点终结。一滴水滴溅落在上面，莉莉丝突然急迫地扯开包装塞入口中想要一点甜味中和心里的苦涩。 莉莉丝看着姐姐走进屋里的背影还是没能喊住她，莉莉丝其实还是想问姐姐 长大以后，糖还会这么苦吗？ 她没能等到答案。 …… 露台的莉莉丝张开手掌，掌心是一颗晶莹的糖——是林应琛昏迷前给自己的。 她仔细将糖纸拨开，最后捏着糖放入嘴里，细腻的甜味顺着喉咙肆意漫入到体内。 等她再抬眼，那两道终日跟随的身影也没了踪影。 于适合新开始的和煦春日里，她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她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应和答案。 第54章 告别 魏祁刚开完会就来找林应琛，在确定林应琛的身子确实没有大碍之后，便想带他出去走走。 林应琛没有拒绝，只是想到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的谢栗，“谢栗呢？我看他最近状态不对，要不把他带上吧？” 魏祁摇摇头按下交通器的启动按钮，“他去千赢区了。” 林应琛有所察觉地扭过头，离他们不远处的庭院出现两个人影，一个站一个坐。坐在轮椅的人朝他咧嘴笑了一下。 等到自己被人拉上交通器，林应琛才收回神。 在交通器飞行出去一段路程后，他又转头，就看见天边那片庞大的乌云将水晶宫一点点笼罩，不用过上片刻，就将其全部覆盖。很快暴雨倾盆而下。 商业区。 林应琛和魏祁并肩在街上闲逛。虽然林应琛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但是这两次的心境完全不同。第一是因为猎人令因为E的死亡已经作废，二则是……林应琛看着两人相交的尾指，嘴角隐隐地勾起笑。 两人沉默地走过半条街后。林应琛眼角扫过小摊上一只烟枪后忽然开口，“话说，方姨的烟枪是系统给的吗？” “不是。”魏祁将林应琛的整只手握住，“那只烟枪是杨队的。” 玩家死后所有数据都会被系统彻底删除。本属于杨队的烟枪却出现在方姨手里…… 像是看出了林应琛心里的疑惑，魏祁接着道，“杨队和方姨曾经是一对。当初他们都是同隶属于一只队伍。” 这倒是出乎林应琛的意料。他原本以为方姨不是前线人员，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方姨有什么技能吗？还是说有道具？” 魏祁接下来的回答让林应琛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方姨有预言技能，但是在那一战之后就被‘罪’作为惩罚收回了。” 林应琛和魏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交通器停放的地方跑去。 几个小时前。千赢区。 谢栗虽然在千赢区有自己的住所，但因为顾皎之的缘故就很少回到千赢区。 他走错了几个岔口才来到自己原本的住所前，在推开屋子大门走入室内时，脑海里关于顾皎之的回忆就像录影带一般播放起来。 和顾皎之的相遇是在自己的第一个副本。 作为新手的他获得预言功能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坏事。他可以清晰地知晓自己将会在哪里遇难，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由此也可以一次次避过死亡。可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心理压力。毕竟没有谁看见自己一遍遍死去还能无动于衷。 活下去的渴望胜过这种无形的压迫。 他想活着，哪怕是狼狈地逃窜，他都想活下去。 而就在这时，他遇到了比自己早进来的顾皎之。顾皎之的庇护就像一块水上的浮木，让自己免于内心溺水般的死亡。 谢栗逐渐全身心地信任他，托付于他，甚至喜欢着他。 哪怕后来苏环的出现带走了顾皎之的注意和关怀，他都依旧如此信任且毫无预留地喜欢着他。 谢栗被屋内飞扬的灰尘扑了一脸。 他咳得有些喘不上气，弓腰走到墙角的书架，将准备好的东西塞入其中一本书里，最后又把书塞回书架。 退回屋外。那种窒息感才一点点消散。他靠着门板休息了一会后转身在门锁上多设置了好几层叠加密码。 做完这一切后，谢栗便想转身离开，而就在此时余光蓦然捕捉到一抹红。 早上时刻，小酒馆客人不多。不管在哪里，人的习惯都很难改变，白天买醉的行为少见也难看，大部分人都在靠这种不约而同的习惯和见解维持自己的体面。 方姨闲坐在拉门旁，右手轻执烟枪，左手边则是一壶酒。方姨没碰酒，就吸了好几口烟，目光是不是往巷口处瞥，一副等人的样子。 很快，一道身影就出现在巷口。方姨没有迎上去，就等着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谢小子！”就在谢栗心事重重地走过她面前，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时她气得喊了一声，烟杆上悬挂的烟袋都晃了几下。 “方姨……”谢栗被人喊了这么一声才回神。 “方什么姨！得叫师傅，你个傻的！”方姨伸出手指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因为谢栗的技能和方姨相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顾皎之便把他带来给方姨教。但教还没几天，顾皎之就发现谢栗只学了一句“师傅”和从某些老酒鬼那学来的牌技以外，什么都没学到。 顾皎之就直接黑着脸把人带走。 谢栗虽然不疼，但是下意识捂住了脑瓜子，哭唧唧地嘟囔一句，“师傅……” 方姨轻哼一声，把准备好的酒壶递给他，“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谢栗讷讷接过，看着白净的瓷造壶面，眼眶有些发热，“师傅，你是不是看见了？” 方姨没接话，只是深吸了一口烟，氤氲烟雾之间，那张明艳的脸没了棱角，甚至好似多了几分愁思。 “我能看见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方姨挥手散去那些烟雾，“你做决定就好了。” “可是谢栗你给我听好了。”方姨接着说道，“拥有这种技能的我们其实是痛苦的。我们看见了自己的死亡，看见爱人的死亡，看见的惨痛加起来比谁都多。” “你或许会麻木会逃跑会变得自私自利。”烟雾里方姨的眼角一点点被烟锅里的热气熏红了，“但都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自私自利也没关系，能活着就好。” “如果那样活下来的话，我就已经死了。我不想回到过去了。”谢栗握住酒壶的手指绷紧，白皙肌肤之下的骨节清晰可见，哭腔浓厚，“方姨，如果无法自私自利地活下去我做不到，那我就选择自私自利地死去。” “对不起，师傅。” 方姨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实际上她早就猜到了谢栗的选择，她只是心怀侥幸，不甘心那么早像这注定的结局妥协。 可现在看来，砍头台的刀刃早已悬挂在头顶，自己不过是在做垂死前的挣扎，这一切都在按照“罪”的计划进行着。 方姨最后抱了一下这个在自己眼前还是个孩子的人。她知道，再相见，怕是遥遥无期。 …… “谢栗！” 一辆交通器从半空缓缓降落，随后林应琛和魏祁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栗看着他们有些讶异，“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琛哥身体没事吧？” “我没事。”林应琛看了一眼方姨，而方姨也恰好正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但很快，方姨便把目光挪开了。 “我和应琛刚好路过这里。就想要不要接你一起回去。” 谢栗展开一抹灿烂的笑，“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想要回去。” 说完便转身和方姨告别率先坐进交通器里。 林应琛朝方姨点头示意，将心底的突兀感藏好，就扭身想要回到车内。 可在下一秒，方姨忽然在被背后问了一句—— “应琛，你们什么时候去副本？” 林应琛站在副驾驶门边，“明天就出发了。” 方姨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轻轻颔首，又垂头吸一口烟嘴。 林应琛看着这样的方姨，第一次感觉身穿红裙的方姨透着衰败的气息，就仿佛末季绽放的玫瑰，傍晚时期的蜉蝣，如此地……脆弱和不堪一击。 但林应琛并没有想太多，坐进副驾驶位置离去。 在彻底离开千赢区的那一刻，他看见万千盏红灯笼里出现了一点白色，“有人去世了吗……” 魏祁听到他的话就想探头看，却被林应琛轻踹了一脚，“认真开车。” 林应琛瞪了一眼魏祁，那人却不知羞地牵起自己的手亲了一下。林应琛立刻把手抽回来，用后视镜查看后驾驶座的情况，担心谢栗又收到上次那样的“惊吓”。结果却看见谢栗躺在后驾驶位上，皱着眉睡着了。 林应琛看着他眼底下的灰青，把视线转至窗外，没再说话。 第55章 人间1 “所幸的是我爱的人尚在人间。” ——前提 …… 翌日。 林应琛他们抵达任务大厅前的广场时，司止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段时间。 司止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在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林应琛看见司止把一样东西递给女子。因为隔得有些远，林应琛看不见女人的神情，但是能从她的肢体动作上看出怒气。司止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女人说着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女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对于司止来说不值一提，便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再动作。 而此时，林应琛他们也走到了司止面前。女人扫了一眼他们，寒着一张脸就离开了。 “司哥，前任啊？”谢栗凑到司止身边，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问道。 “放屁。我没有前任，只有我老婆一个。”司止瞥了一眼林应琛和魏祁，轻哼道。 殊不知这句话给在场的众人带来一刻错愕。 站在苏环旁边的顾皎之原本紧蹙的眉肉眼可见地松了几分。 “司哥，你结婚了！！？” 司止点头，“在进来之前就结了。” 谢栗拍了拍司止地肩膀，“那咱们更要加把劲，早点出去见嫂子。” 司止轻笑一声，没说话。 就在他们边闲聊边想要走进任务大厅时，一道刺耳的笛鸣刺破天际。林应琛下意识扭头去看。 傍晚时刻的天际撒了一层低调的淡紫，长满松木的群山环抱住这一块场地，像是将他们勒住在怀里。笛鸣吓飞几只停驻的乌鸦，天空里多了几个漆黑的鸟影，也多了星星点点的灰烬。 那是玩家身亡后的灰烬。 半空中那块大屏幕上“已赎罪”的名单多了好几个陌生的人加入。蓝底的照片上是一张张迥异的人面，他们长得不尽相同，唯一相像的只有眼底那片蒙灰的光。 林应琛他们赶上了月末的清榜时刻。 身侧握成拳的手被人轻轻抱住，下一刻自己被前面的力道拉回。魏祁牵着他的手，带着那份独一无二的桀骜不驯笑道，“走吧？” 林应琛愣了一下，很快回手握住那温热的手掌，也笑了，“走吧。” 他没有再回头，就这样一步步跟在前面那抹高大背影之后，将那张张麻木的脸和漫天灰烬抛到身后。 “叮——” “欢迎各位来到‘罪’。” “本局11名玩家，游戏难度系数A。” “通关提示：找出217事故幸存者及相关人物。附，死亡玩家不包括在内。”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系统的声音响起，林应琛便眼前一花，等到眩晕感消散时，他已经站定在一扇灰墙之前。 他习惯性地环顾周围，发现除却跟自己一起前来的六个人以外，多了四个陌生的玩家。 四个玩家一看就知道是新玩家。 其中较年轻的一男一女，女孩子躲在男孩子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男孩子神情紧张，看着他们往后推了好几步，直到那个女玩家撞到墙面发出一声闷哼才停下。而另外一对中年男女则是躲在离门最近的墙角里注视着他们。 林应琛移开停放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开始环视周围，发现他们几乎身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这是一条狭窄且没有拐角的长廊。走廊很长，足足容纳了九个房间，但是却格外狭小，宽度仅仅只有2米左右。 这意味着没有躲藏的地方，甚至没有周旋的余地。 闷湿的空间形成一个长方体，而离开这个地方的似乎只有那九扇门，现在的他们仿佛是置身于罐头无法动弹的沙丁鱼。 除却有门的那一面墙有壁纸，其余的墙面都是灰黑色的，有些墙角的地方都长出了湿漉漉的青苔。 “217是什么？”莉莉丝问道。 忽然，原本躲在一旁的男孩出声道，“217是两年前发生在跨江大桥上的交通事故。” 那个年轻男子似乎也发现林应琛众人没有恶意，终于从那小片地方挪出来，“你们好。我是江耀。”说完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他们看见女孩的脸，“这是我的女朋友，付筱晨。” 女孩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只是朝他们讷讷地点头示意，然后又把脑袋藏了起来。 “你好。我是魏祁。”魏祁依次将众人介绍一番后说道，“你可以详细介绍一下对那件事故的情况吗？” 江耀脸上流露出奇怪的表情，用外星人的眼神看了他们好几眼，才说，“这场交通事故是因为一个开幼儿园校车的司机酒驾导致的，司机打方向盘过猛导致车体撞毁了栏杆，整辆校车翻进江里。那时候还是在下雪天，路滑导致后面的车发生了连环车祸。” “包括孩子，伤亡人数高达70多人。” 江耀说完，咽了咽口水，试图把不安一同吞下，“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吗……” 魏祁低笑一声，那笑声似打趣又似嘲讽，“我都进来三年了，两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此话一出江耀的脸色瞬间苍白。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靠门的那对男女终于按捺不住喊道。林应琛看着他们惊恐到有点滑稽的面目，回想着自己最初到达“罪”时的反应，确定他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之后放心地靠在了墙上。 “简单点说，这是一场游戏。”魏祁微微侧身，露出系在腰间的魏希，“复杂点来说，就是一场会死人的游戏。” 林应琛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冷凝多了几分。 “这里有东西。”司止走到杜松绿的门板面前说道。 林应琛走过去查看，果然，在古铜金的球形门把上挂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做工精细，黑底的羊皮纸和烫金的花体字和破旧的墙体格格不入—— “每晚9点，请玩家准时进入门内，一扇门最多只能进入两人。未进入门内者，绞杀。 早上6点，请玩家准时离开房间。未离开者，绞杀。” “且，从第二日开始，每晚6时至7时，将开放两扇门，门内外互通，开放门数会逐次叠加直至通关条件达成或全部玩家死亡。” “另，关于门内的消息已在壁纸上。” “最后，祝各位好运。” 林应琛越念到后面表情越冷。他身后的谢栗已经蒙了，此刻宛如一只受惊的静态仓鼠。 林应琛将卡片递给已经走到自己身旁的魏祁，茭白色的指尖狠狠揉了几下眉心处。莉莉丝扫了一眼周围的玩家，特别在孱弱的苏环身上多看了几眼，最后冷嗤一声，朝半空中比了一个中指，“写张卡片屁话那么多。总结一下不就是，“给我死”三个字吗？” 谢栗原本还有点紧张的神情因为莉莉丝既讽刺又挑衅的举止缓和了几分。 但莉莉丝并没有让靠门的那对男女镇定下来。只见那个女人冲上来劈手夺过魏祁手里的卡片，厉声道，“这是假的！！你们都是在骗我们！你们想要什么？钱吗——” “我想要你闭嘴。”魏祁看着失控的女人淡声道，“这位女士，请你务必要在游戏开始之前调整好情绪。我并没有要因为你而丢掉第一名的想法。” 女人被魏祁居高临下的气势给镇压，她上下唇哆嗦了一下，整张脸憋成猪肝色，看上去狰狞又疯狂。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要出去！！”没等林应琛等人来得及阻止，她就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最近的门跑了进去。 只听见“噗嗤”一道清晰的喷水声，一大股血液喷洒了一地。 惊悚的咀嚼声在黑暗的门内响起，骨骼被咬碎的声响在静谧的长廊格外清晰。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反应，一块鲜血淋漓的无头肉块被丢了出来，砸到两米开外的墙面上化为一片混着肠子和器官碎片的肉泥。 属于野兽的低吼声就要窜到门口时，杜松绿的门板瞬间被人堪堪合上。林应琛左脚站定，右腿曲着蹬上门板，沾了血迹的军靴将疯狂震动的门死死踩住。 林应琛示意魏祁不要上前，就这样稍微等了一会儿，门板便逐渐归于平静，除了上面血色的脚印和门前的那摊血，一切几乎和刚开始一摸一样。 “我靠……”谢栗放下捂住口鼻的手，瘫软在地。 魏祁扫了一眼林应琛确定他没事后，便说道，“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壁纸。” “如果将壁纸上倒过来看的话，我们会看见一个带着黑纱穿着黑裙的女人。” 顾皎之扶起刚刚受惊的苏环，想要去扶谢栗却看见他自己已经站起来了。顾皎之不动声色地收回伸出的手，“是鬼婆娘？” “嗯。”魏祁点点头，“鬼婆娘是一种传说中的人物。据说她会将人们心里最害怕的东西显现在梦里，并借此对做梦的人进行伤害。我想卡片上的意思应该是，当我们进入到门内后，我们会看见在场的某一个人最害怕的东西。” “那如果刚好遇到自己害怕的东西时……”付筱晨看了一眼墙上的肉泥抖着声音问道。 “不必担心。”魏祁看了一眼肉泥，神色未变，“就算你恰好没遇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也可能变成那样。” 林应琛看见那两个人的脸色又差了几分。 诚然，魏祁说的话不好听，但是确实是大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实话往往比好话来的有用的多。 林应琛走上前拍了怕魏祁的肩膀，端着疏离的微笑将多出来的一把匕首给了江耀和付筱晨，“这个给你们防身。如果可以，建议你们进去后可以先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大抵是林应琛的笑和帮助给了江耀和付筱晨些许安全感，他们的脸色没有最开始那么差了。 魏祁看见那把匕首正想说点什么时，刺耳的笛鸣响起，与此同时，九扇门同时打开，露出黑暗的房间，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放心，你给我的匕首在我身上。”林应琛站定到魏祁身边的另一扇门前，挑着细长的眼角望向身边的男人，“那么，待会见？” 魏祁喜欢惨了他这副既不可一世又带着俏皮的可爱感的样子，轻笑道，“待会见。” 在盘旋的笛鸣里他们两个同时踏入不同的房间。 在房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林应琛看见那个窝在靠门处的中年男人一动不动地静坐在原地，他的心里沉了几分。 第56章 人间2 一谈到恐惧，大部分人都不自觉地将黑暗血腥作为它的第二代名词。林应琛也是如此。 所以当他站在这片开阔明亮的场地时，便有点反应不过来。 琥珀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传送属于太阳的温暖，微风习习，空气里除了弥漫着春日独有的气息以外，还散发着一种奇妙的香味，很淡很清且难以捕捉，却无处不在。 脚底下的湿泥提示林应琛正处于某个地方的湖畔。 这片湖畔并没有其他人。受到斜坡坡度的阻碍，林应琛只能看见那上面有几张空荡荡的红色长木椅，再把视线抬高点就只能看见满眼的蓝花楹，紫蓝色的小花朵簇拥在细长的枝干上，硬是遮住了大半片天。偶尔细风一吹，就落下了细长地紫色花瓣。 林应琛将视线延展到更远，发现岸上的小道旁都是清一色的正值花季的蓝花楹。 “你好。” 背后传来一道低柔的女音。 林应琛反应极快地转身，拔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说话的人。就在视线集中在女孩身上的时候，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些许—— 面容清秀的女孩坐在刚才还是空空的红色长椅上，蓝白条纹的病人服显得她很是孱弱。对于林应琛的拔刀相向她并没有多少惊慌，笑着说道，“不上来坐坐吗？” 林应琛依旧没动，尽管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没有丝毫威胁，但他也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 女孩对林应琛的无动于衷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只是笑了一下，好像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一样，“相信我，呆在我这里比下面来的安全。” 话音刚落，林应琛就听见离自己不远的湖面发出“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水里钻了出来。 林应琛并没有太过慌乱，而是从容地微翻手腕，在身体向后扭转的同时将将匕首尖朝后扎去。刀尖扎进不速之客的脖颈里，成功将他止住在离林应琛鼻尖的十厘米之处，林应琛也得以看清他的全貌。 那人全身被湖水泡的发白肿胀，一袭乌发里夹杂着一些水生小生物，头皮上有白绿，绿色的看上去像是青苔，五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眼球外凸，舌头从张大的嘴里翻出来，脸上的肌肤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变成污绿色，而有些则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皮肤之下的蠕虫在窜动游走。 这已经不是人了。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水鬼。 林应琛的匕首尖本来已经扎进水鬼的脖子里，但由于巨人观的现象导致脖颈处的肌肉肿胀了几分，刀尖没入全部也没有将颈椎扎穿。电光火石间，水鬼重新扑了上来。 林应琛咬牙想要将匕首抽出，却因为刚才喷溅出来的液体手上打滑——匕首来不及拔出来！ 林应琛勉强闪到旁边逃过那张恶臭的嘴。 可惜水鬼肿胀的肢体并不会影响他的速度，早在林应琛逃到一旁的同时，他就顺势转头扑去。 而在危机的一刻，水鬼脖颈处的匕首被人拔出来，下一刻刀尖飞快扎入到水鬼的太阳穴，再次拔出来时，那人抬起脚将受到重击的水鬼踹进湖里。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沓，丝毫看不出来是出自那个病怏怏的女孩之手。 “给你。”女孩将匕首和干净的方巾递到林应琛的面前，朝他笑道，“这下可以跟我上去了吧？” 林应琛无言接过，跟着女孩子走到斜坡之上。 “那些水你可以随便用。”女孩子重新做回原位，边指着长椅边的那箱矿泉水说道，边抽几张湿巾细细将自己的指尖擦干净。 林应琛低声道谢便拿了一瓶水打算清洗自己的手和匕首。 直到他做完这一切，女孩都坐在长椅另一侧静静看书。在林应琛和女孩之间隔着一叠书，最上面的是一本红棕色封皮的书，烫金的字体像是被人刻上去的，一勾一画都有种饱和的深刻感——《罪与罚》。 “如果要看的话，请自便。”或许是一直垂头看书有些不舒服，女孩换了一个姿势看书。 “谢谢，但我已经看过了。”林应琛没有再将视线放在那本书上，而是挥了一下右手挑出光屏，想要查看距离凌晨六点还有多久。 半透明的光屏在金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林应琛看着最上面的时间陷入了沉默——“凌晨，1：38”。 然而林应琛只感觉到自己才进来20分钟左右。 他又关上重新打开，“凌晨，1：45”。 林应琛默默关上光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很开心。 “门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只听见书本合上的声音，那个女孩子将手上的书搁置到一旁。 林应琛听到她这句话心头一震，面上依旧淡淡，可指尖已经触碰到匕首，这是继夏湛微和简楠之后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NPC。 “不必担心。”女孩将他的看似放松实则绷紧的动作早已察觉，“我并不会伤害你。” “甚至，我还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当然，问题只能和这个副本有关。” 女孩微微侧身，干净纤细的小臂撑在扶手上，食指和中指支着曲线姣好的下巴。 “我叫林应琛。”林应琛对免费的情报当然是不会拒绝。 女孩像是对他的礼貌很满意，食指敲了敲下颌，“我叫林久。” “第一个问题，你是217事件的相关人员吗？” 林应琛的想法很简单。 “罪”不可能费尽心机地给他们一个毫无关联的通关条件。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现在的情况是否和自己一致，但他直觉这个女孩会是达到通关要求的重要帮助。 “是。”女孩子颔首，看上去对林应琛的发问很意外。 “第二个问题，这次玩家里有你认识的人对吗？” 女孩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过来，“对。” “第三个问题，”林应琛顿了顿，“你现在的状态情况是？” “死了。”女孩子对自己的死亡并没有很避讳，反倒是很豁达的模样，甚至还弯腰捡起落在椅子上的蓝花楹花朵嗅了嗅。 “容我猜测，我可以认为你是在217事故里被某个人害死的？”林应琛将自己获得的信息串在一起。 林应琛的推测很合情合理。这些房间都是玩家害怕的东西，而林久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她是某个人内心畏惧的存在。而这种畏惧感的产生除了夺取别人生命这个原因，林应琛想不出来。 “不是。”林久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没有人害死我。我是意外丧生。” 林应琛正想继续说点什么，眼前场景一变，他来到了一扇熟悉的杜松绿木门前。 他四处寻找红长椅和女孩，却看见他们在离自己不远处。 女孩背对着他，林应琛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只能听见她淡淡说道，“时间快到了。你可以出去了。” 林应琛也察觉出她不愿继续交谈，轻声道谢扭开门把就想离开。而在拉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鹅卵石小道旁花丛里飞舞的蜜蜂。在看清蜜蜂们的行动轨迹之后，他瞳孔微缩——蜜蜂是倒着飞的。 林应琛正欲凑上前看清楚时，他的背后传来女孩的低喃，“时间在倒退……”，随后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门。 他朝前面走了几步，过了一会才眨眨干涩的双眼。 林应琛是第一个出来的。 而还没一分钟，另一扇门传来异动。林应琛回身紧紧盯着那扇魏祁进去的门，垂在身侧的指尖蜷缩在一起。 “哐——”门被人从里面狠狠推开。一道浴血的身影站在那里，面目早被血污染的看不清，只剩下那双充斥戾气的双眼。可等到那双眼落到林应琛身上时，戾气消隐，随之而上的是数不尽的柔情。 魏祁站在那里张开手，但很快又收回——自己的身上太脏，不适合拥抱。 林应琛上前抱住他，在他脖颈窝了一会，闻着淡淡的汗味笑道，“祁哥，太慢了。” 魏祁被怀里的人抱的措手不及，但很快也反应过来回抱住，“对不起。” “但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见你了。” 一路披荆斩棘，浴血厮杀，甚至以命相搏，只为再次见到你。 林应琛还没有温情一会儿，就听见魏祁朝刚从门里出来满脸憔悴的莉莉丝吼道，“莉莉丝，你以后再看丧尸片，我就把你踢出去！” 林应琛：…… 这下不用问也知道魏祁经历了什么了。 第57章 人间3 灰墙上虚浮着朋克风格的计时器。等到秒针稳稳移动至“12”时，江耀和付筱晨终于从黑暗的房间里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等到他们站在灯光较亮的地方，林应琛等人才看见付筱晨的小腿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相比付筱晨的狼狈，江耀看上去就显得干净整洁多了。 “大家都活下来了吗？”江耀给不断叫疼的付筱晨包扎完伤口问道。 莉莉丝上前递给他一卷绷带，颔首道，“进去的都活着回来了。” 江耀瞬间就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抬头下意识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窝藏的地方—— 中年男人的身体僵直摊在地上，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透着一股青灰色，江耀看不见他死前最后的表情，因为中年男人的头部已经被外力砸的只剩下脑浆和发紫的血液肉渣。 旁边的付筱晨也看见了这一幕，捂着嘴想吐却吐不出来。生理性和因恐惧而产生的泪水冲去她浓厚的妆，顺着脸上轻微的细纹流下，看上去像一条永远找不到尽头的长河。 付筱晨看上去已经濒临崩溃，疯狂地撕扯缠在自己小腿上的绷带，双眼一片空洞，自顾自地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他们都想害我，他们终于来找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放过我……” 忽然，付筱晨将目光锁定在谢栗身上，发狂般地扑了上去，“是你！！为什么你不死！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你才该死！” 谢栗被女孩撞过来的力推得踉跄了几步，后脑勺狠狠磕在墙面上，头晕目眩之间，眼前这张属于付筱晨的面容让他头疼得更厉害。付筱晨看上去像是直接变成了另一个人，被泪水晕开的眼线沿着眼角滑下，原本算得上整齐干净的发丝现在变得乱蓬蓬，整个人看上去比谢栗在门里遇到的东西还可怕。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等到江耀把付筱晨拉走，莉莉丝半跪在谢栗身边询问时，谢栗依旧置身于一片短暂的虚幻里。他耳边一片嗡鸣，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看见江耀挡在蜷缩成一团的付筱晨身前，而顾皎之则正在跟他对峙。紧接着，谢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到众人身后的苏环身上——苏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向来温和的面容在白炽灯的投影下染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看上去冷酷又病态。 谢栗没有选择和苏环对视，而是看向别在苏腰间的那把刀——那是未来将会夺取自己生命的一把利刃。 “哔——”半空中传来尖锐的笛鸣，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才停止，“第二次警告。禁止玩家发生口头争吵，请善待你们手上的所有武器。” 林应琛抬头看向斑驳的天花板微微蹙眉。 下一秒，系统像是知道林应琛在疑惑什么，又接着道—— “第一次警告。禁止玩家消极对待。”系统刚说完，最靠里的那面墙体就响起“磕啦磕啦”的声音，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尖刀在上面刻字，很快，上面就出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不遵守游戏规则，绞杀。” “根据系统规定，收到两次惩罚的玩家将获得相关惩戒。”系统的金属电子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有细微的扭曲，“请谨记，苦难即福祉。” 房间陷入死寂。空气里的不安宛若风雨欲来前密布的乌云，将江耀等人压得气息微重。 “先说一下，你们在房间里都遇到什么了吧？”魏祁随便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我遇到了一个叫做林久的女孩子。”林应琛看着地上那些暗色的不明液体，瞬间把想坐下的想法收了回来，“她从水鬼手里救了我一次。” 众人自发坐下圈成一个圆形。 顾皎之神色淡淡，因为照顾苏环，所以他们两个进了同一扇门，“我和苏环遇到一只地缚灵，硬逼着让我们看她反复跳楼。” 林应琛感觉自己的手腕附上一层薄薄的肌肤——魏祁手上微微发力，硬生生让他坐下来。意料之中属于水泥地的沙砾感并没有出现。等他低头看去时，就看见了那件属于魏祁的斗篷被人随意叠了几下垫在底下。 “我也没有碰到什么特别诡异的事。就是困在柜子里，根本出不去。简单地苟到时间结束。”司止耸耸肩，坏笑着拍了一下魏祁的肩膀，“哪像我们祁哥啊……” 谢栗看了一眼装鸵鸟的莉莉丝，饶有兴趣地问道，“祁哥遇到了什么？” “丧尸。”魏祁冷哼一声，“为了找到出来的门，从城南一路杀到城北。” 莉莉丝藏在膝盖的头埋得更深了。 谢栗咧嘴傻乎乎地笑了一下，主动替莉莉丝转移火力，“我是被关在密封地玻璃柜里……”他想了一下，又接着说，“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沉，而且在下沉的时候周围会越变越黑。” 原本沉默呆在一旁的江耀举起手示意，“那应该是针对我的。我有深海恐惧症。” 林应琛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女孩问道，“你们在房间里遇到了什么？” 江耀苦笑，“我们出现在交通事故现场里。只有我们两个活人。” “死掉的人都变成鬼了。”江耀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追着晨晨不放手，我们在逃跑的时候，晨晨被一群小孩咬了一大块肉下来……” 再后来，就变成林应琛他们看见的那样。付筱晨被成功救出来，可惜还是受到过大的刺激导致精神崩溃了。 林应琛把所有的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总计有9扇门，而现在被打开的门一共有8扇，除去那扇意外打开的那扇门，只能知道其中7扇门的相关信息。换言之，已经可以知道7个玩家的恐惧——丧尸，深海，事故，跳楼，还有自己遇到的在217事故丧生的林久。 “11个人，却只有9扇门。”计时器的“咔哒”声蓦然淹没在魏祁低沉的声音里。魏祁敲了敲膝盖又说，“系统不可能知道开局的时候就会死人。所以说，我们这群人里该不会又藏了NPC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夏湛微带给他们的阴影至今仍在。严谨如魏祁，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同一个坑掉两次”这种事。 谢栗等人则是听得背后一凉。 司止虽然没有参加那次副本，但也略有耳闻。对于魏祁的这种说法他不予置否，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会不会有可能有三个人的恐惧和一些人是一样的？” “比如217事故的幸存者可能会对类似的事故产生PDST的病症。” 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那个兀自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的年轻女孩和江耀身上，在所有人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去过的房间与217事故最有联系。 “哔——” “晚上时间5时59分45秒，即将进入最后十秒倒计时。” “十——” 所有人根本来不及顾上什么217事故。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作为违规的惩戒，计时器上的时间被系统调快了。 “五——”林应琛有所察觉地看向那扇被中年女人开过的门。 “四——”那扇门被打开，里面宛如深渊，叫人看的心慌。 “三——”林应琛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漫上来，他听见谢栗在自己身后庆幸是扇“开过”的门。 “二——”一些属于白炽灯的光零零散散地撒在房内门边，不远处可见若隐若现的身影摇摇晃晃走来，低沉又陌生的嘶吼顺着风传来。 “一——”那些身影终于露出原形，林应琛听见莉莉丝手里的长刀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心底的不安彻底被证实不是错觉。 不是不知名的野兽。 是丧尸。是本属于另一扇门的丧尸。 在万千蜂拥而来的嘶吼里，林应琛清晰地捕捉到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祝你们好运。” 第58章 人间4 早在从前，林应琛就对丧尸这种“似鬼非鬼”的形象有所听闻。但听闻和所见是两回事。 密密麻麻的扭曲躯体夹杂着嘶吼朝门外狂奔而来。因为他们数量过于庞大，过快的移动速度导致跑到最前面的丧尸被后方的踩踏而过，一时间血腥味和腐肉味在门内门外到处飘散。 八人的队伍对抗数以万计的丧尸，结果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魏祁却忽然把长剑收回剑鞘，上前一步抓住门板。 林应琛当即就猜到他想要做什么，抓着匕首也跟上去护在他身边。 杜松绿的门板像是被灰墙死死吸住，任由魏祁拽动也只是移动了一点点。林应琛看着前方为首的丧尸已距自己不足三米，下颌的肌肉骤然绷紧，“倒计时五秒。” “五。”身后的众人如大梦初醒，上前和魏祁一起拽动门板。 “四。”门板一点一点地被拉起。门里的丧尸好像看出他们的企图，大吼好几声。 “三。”林应琛看着那只最近的丧尸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二。”门板在众人的推动下只余下半人宽的缝隙，也隔绝了林应琛的视线。 “一！” “琛哥！”“应琛！” 惊叫和突变一同发生。门板隔绝了丧尸群的袭击，但在最后那一秒里那只为首的丧尸也硬生生挤了出来。林应琛离门缝的距离最近，最先受到那只丧尸的袭击。 所幸，林应琛早在丧尸扑来的时候后退了好几步，那只丧尸踉跄几步扑倒在地啃到了他的皮质作战靴。那只丧尸看见到嘴的鸭子飞了也不恼，直接调转方向朝躲在角落里的付筱晨奔去。魏祁且包括江耀等人都堵着摇摇欲坠的门，就算他们想要去拦下这只丧尸也只是有心无力。 “晨晨！快跑！”江耀红着眼大吼，想要脱手离开门板去救人，可想到一旦自己没有护住这扇门可能会死的更惨，他不禁加重了按门的力气。 林应琛一个大步跑了上去，狠狠踹在丧尸的腿弯处，被病毒腐蚀的脆弱腿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他顺势把脚踩在丧尸的脊背上，刀起刀落之间，丧尸的太阳穴出现了匕首捅出来的大洞。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林应琛抬眼看向付筱晨，落入眼中的却是一张苍白似鬼的面容。付筱晨双唇发白，愣愣地看着自己小臂上的咬伤，又望向林应琛，勾起一抹笑，“我被咬了。” 长廊异常安静，除了那扇不断震动的门发出的响声，再也听不见什么。 “应琛，到我这里来。”魏祁开口道。 林应琛从丧尸身上下来，一边将匕首上的脑浆甩开一边走向门边替代了江耀的位置。江耀看着不远处的女孩有些无力又有些踌躇，最终还是走向了付筱晨。 “做的很好。”魏祁伸手揉了揉林应琛的发顶，“以前怎么没看过你那么厉害？” “学林久的。”林应琛没有躲开魏祁的大手，过了一会儿也开口说，“你也做的很好。” 魏祁关门并非是试试运气想法之下的行为。本轮游戏规则只有规定不能在非规定时间下进门和出门，并没有在同一时间段不可以关门。魏祁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得以让他们逃出生天。 只是…… 林应琛看着上方不断跳动的计时器和手底下逐渐平息的震动垂下眼睑。 只是，下一次同时开启两扇门的时候，他们都能关上吗？ 魏祁也察觉到门板的平复，慢慢收回手。谢栗跟着放松下来，腿脚一软，整个人都要做到沾血的地面时就被顾皎之一把扶住。 莉莉丝捡起之前掉落的长刀，抬头看向已然走过“7”的时针，“开门的时间流逝也因为系统的惩罚加快了。” “这是第一天，只开了一扇门。到第二天还会第二扇，接下来第三扇，第四扇……如果每扇门都这么危险，不管持续时间多短，我们都可能应付不过来。”司止眼底下一片灰青，“而且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再去门里面了。” 虽然时间流逝加快，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疲倦感反减并增。 “不是在217之前的玩家请举手。”魏祁抱着长剑，剑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的肩膀。 下一刻，除了魏祁和莉莉丝，所有人都举手了。 林应琛轻轻吸了一口气，灰尘难闻的味道混着寒气在肺里滚上好几个来回。 “我是参与217事件的相关人员。”付筱晨打破了满屋安静。她靠在灰墙上，额角上布满细小的冷汗，看上去好似已经恢复神智。江耀白着一张脸说道，“晨晨，你说什么呢？你……” “别碰我！”付筱晨甩开江耀握住自己肩膀的手，双眼瞪着林应琛他们，眼白里满是血丝，“我不仅是相关人员。” “那辆幼儿园校车的司机是我找的。”付筱晨骤然笑了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似笑似哭“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我也想过不这么做……但是、但是！我妈也想活着啊……” 众人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神情恍惚的付筱晨，没有人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站在最后面的谢栗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心啊？”付筱晨抹了一把脸，面色青白，脖颈处浮现出一些紫绿交加的脉络——那是快要变成丧尸的前兆。 “我们一样恶心，我们都是一样的！”付筱晨乍然抓住江耀的小臂张开嘴想要咬下去，却被已经有所戒备的江耀猛地挥开。由于江耀的力气过大，付筱晨整个人后脑勺撞上灰墙最后伏倒在地。 付筱晨像是感觉不到疼，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不断后退的男人，心里满是悲哀，“你也一样，江耀。你连陪我死都不愿意。” “我早就看到了。”付筱晨从身后拿出之前魏祁给他们防身的匕首，“比起我，你更想让自己活着。” 江耀看着对面宛如陌生人的少女喉中一哽，过了几秒才蠕动着双唇，“晨晨，你到底怎么了……” 付筱晨不再废话，高举着匕首冲向江耀，匕首在半空里划出一道弧线，刀尖对着青年脖颈间的大动脉。 然而她并没有得逞。装着长剑的剑鞘当下匕首的攻击。 魏祁手上微动，匕首尖便顺着刀鞘滑空，还没等旁人看清他的动作，就听见匕首掉落在地的脆响。付筱晨并不气馁，想要重新捡起落到不远处的匕首，那把匕首却被人抢先一步捡起来。 谢栗拿着匕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那张娃娃脸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畏惧也没有慌张，却让付筱晨从中感觉到一种高高如上——就好像她是一个不入眼的笑话。 这样的神情让付筱晨回想起两年前的谢栗，也是如此地不可玷污，他就像块天生的美玉，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赞赏他。在他那里，好像没有什么做不到，更没有什么痛苦和绝望，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她不可避免地自卑，羡慕，也嫉妒。 “你也该死！”付筱晨转换了攻击对象，朝谢栗扑去，却被人一把拉住腕骨往后扯了好几步。 顾皎之铁青着脸将少女拉退了好几步，转身挡在谢栗身前，余光瞥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地谢栗，心里又是一阵恼火，“不要到处乱走。” 谢栗没有理他，而是盯着被江耀拉住的女孩紧握着捡来的匕首，掌心伤口的血沾满了黑色的刀柄。 付筱晨已经被江耀艰难的禁锢在怀里，似乎是发现逃跑无望，她便再也没动。 “你想杀了我吗？”付筱晨看着眼前的青年问道。 江耀没说话，将女孩虚抱在怀里，那双握过笔和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良久，他才说，“我是喜欢你的。” 付筱晨像是被这句“喜欢你”所安抚，也回抱住青年，“我也喜欢你，不要丢下我……。” 话音刚落，江耀倏然伸手把好不容易关上的门打开，将不明所以的付筱晨推了进去。 付筱晨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她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拦住快要关上的缝隙，纤细娇嫩的十指夹在门和门框之间早已发白，被夹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圈红痕。 “不要这样做，求求你了江耀……”付筱晨三分之一的脸还未被门影遮挡，豆子大的泪珠从眼里涌出，她十指抠着江耀的手臂，“不要！我不想死！江耀！！——” “砰——”惨白的十指缩回门内，尖叫声和疯狂的拍门声在门内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到这头。 很快，新鲜的血液就从底下的门缝里渗出来。 江耀跪坐在粘腻的血泊里哭了出来，他的小臂上出现几个指甲抠出来的伤口——而这些伤口，都是他原本可以避开的。 然而，游戏并没有结束，刺耳且熟悉的笛鸣再次响起。 “请各位玩家尽快选择门进入。” 幸存的玩家里，还有217事故的相关者。 第59章 人间5 带着暗色的灯光自上而下散落，隐去了江耀脸颊边的泪珠。江耀撑着门板站起身，朝林应琛他们深深鞠躬，最后拉开那扇有付筱晨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正当林应琛想要走进门时，却被人拉住了袖口，“琛哥。” 谢栗塞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给他，“之前忘记给你了。” “给你的礼物。”谢栗朝他眨眨眼睛，留下一句“会有用的”，便跑到其他空着的门前。 谢栗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道具和武器，便抬脚想要踏进去。谁料脚都还没落地就被人一把拉住手臂——这熟悉的动作力道谢栗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顾皎之皱着眉头垂头盯着他，“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谢栗从他的禁锢里挣脱出来，“嗯。” 顾皎之看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更窝火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 “顾皎之。”这是谢栗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顾皎之被他喊得有些发懵。 谢栗向来待人友善亲切，哪怕是叫个名字一般都不会叫全称，因为他觉得这样过于疏离。但是在今天，顾皎之却被他叫了全名。顾皎之被这一声喊得心慌，整个人又恼又慌却不敢说什么。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谢栗看了一眼不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苏环，“况且你不能太贪心，两个都想护住。” 说完就径直走进门内，像是没看见顾皎之难看的脸色。顾皎之终究压不下心底的慌张，正想跟着上去时却被苏环拉住。 苏环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压着声音说，“他欠我的。” “顾皎之，是你自己说你要替他还的。” 顾皎之垂眸看着他，薄薄的眼睑遮住他眼里的神色。最后还是在系统的警告声里走进另一扇门。 …… 谢栗的门内。 谢栗顺着狭窄的小道一路向前。与里世界常年落雨阴沉不同，这里阳光充足，花香四溢，让谢栗产生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错觉。不远处的红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似乎察觉到外人的到来，镇定地合上书本，扭头望来。 谢栗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惊的说不出话。 林久也微微惊讶一下，还没过几秒就扬起一抹淡笑，“是你呀。” 与此同时，另一边。 林应琛走在寂静的跨江大桥上，而不远处则是一片狼藉——破碎的车体，扭曲的肉体，汽油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冲进林应琛的鼻腔里，无一不是在告知这里惨烈的情况。 “好饿啊……”孩童的声音兀然闯入他的耳中，他的后颈处感到一阵寒气。林应琛镇定自若地扭向右边，就对上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 林应琛：“……” 哇哦。 小鬼的手臂紧紧勒住林应琛的脖颈，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里歪了歪头，以为林应琛没听见有重复一遍，“哥哥，我好饿啊。” 林应琛感觉脖颈都要被勒红了。他面不改色地拎着小鬼衣服将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放到地上。 小鬼委屈巴拉地咬着手指，根本没有付筱晨和江耀说的那么狰狞可怕。 “不要咬指头。”林应琛半蹲着和小鬼平视，“你饿啊？” 小鬼饿到话都不说了，含蓄地点头。 林应琛看他这副小可怜劲笑了一声，友好地拍拍小鬼的脑袋，“我也饿。还困。” 小鬼：“……” “我闻到了巧克力的味道。”小鬼不含蓄了，砸吧砸吧嘴巴。 林应琛看了一眼道具栏里平时谢栗分给自己的零食沉默。小鬼也不走，就这么眼巴巴看着他，就是那一双眼睛没有瞳孔，怪可怕的。 林应琛低叹一声，掏出巧克力给他。小鬼开心地“嗷”了一声。“是我最喜欢的牌子！” 说完就爬到一辆压得破破烂烂的车上吃起来，看上去丝毫没有作为一只恶鬼该有的样子。 满足小鬼的愿望后，林应琛想要继续往前走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就看见自己的腿被一群长相“各异”的小鬼抱住。这群小鬼也开始“嗷嗷”地喊饿，学着之前那只小鬼那样死皮赖脸。 其中最夸张的是一个只剩下下颌的小鬼，上面的脑袋都没了，还跟着“呜哇哇”地乱喊，口水流了林应琛一裤脚。 林应琛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群小鬼讹了。 道具栏里的零食很快一扫而空。林应琛和这群小鬼并肩坐在地上，双腿伸到道路边缘的栅栏外晃来晃去。 “给你。”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自己的面包上扒拉下来一块给林应琛，，嘴上念念有词，“小老师说好孩子是会跟别人一起分享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鬼纷纷从手头上的零食掰下一些递给林应琛。 林应琛一边将被某个小鬼口水沾湿的糖果塞回他的嘴里，一边问小姑娘，“你们的小老师在哪里？” 女孩闷闷地咬了一口面包，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快哭出来，“小老师不在这里。” 最开始喊饿的小男孩挪到小女孩身边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小豆芽不要哭，我们应该要开心才对。虽然小老师没有在这里陪我们，但是一直都记得我们不是吗……” 林应琛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谢栗的脸，他忽然想起来在第一次副本的时候，谢栗说他是个幼师。 “你们的小老师是不是叫做‘谢栗’？” “我们不知道！”所有的小鬼异口同声，“小老师就叫‘小老师’。” “那小老师的样子你们还记得吗？”林应琛穷追不舍，企图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应琛以为这群小鬼们吃了自己的东西就会好好回答。然而就在他抱着这种想时，他收到了来自小孩子最大的恶意。 名叫“小豆芽”的女孩抬着头看他，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他，“小老师当然长着人样呀,你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林应琛头一次被回得无言以对。 背后的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是那个只余下下颌的小孩。小孩一直想说点什么，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看见林应琛一脸听不懂的样子，着急地直跺脚。 “亚亚别急，我给你翻译。”原本安慰小女孩的小男孩伸出小手拍拍亚亚的背，将他安抚住。 亚亚又“啊啊”了几声，小男孩顿了一下将他说的话翻译出来，“小老师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很像小狗狗的，笑起来像月亮一样弯弯的。” 亚亚的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让原本埋头吃东西的小朋友们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小老师会经常分我们好吃的！” “小老师很喜欢笑，对我们也很温柔。” “小老师一直保护着我们！” …… 这群变成鬼的小朋友们手舞足蹈地讲述着他们和小老师的故事，青白的脸庞带着可见的欢喜，看上去天真又可爱。 不知道是谁呜咽了一声，原本火热的氛围顿时消散褪去。小豆芽揉揉眼角，因为变成鬼所以她无法再掉眼泪，只能皱着一张小脸，哽咽，“我想小老师了。” 空气安静了一下，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天际。 林应琛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是那个小男孩。小男孩那双没有眼瞳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应琛，小嘴紧紧抿着，他不肯像其他小孩那样哭出来，“哥哥，你可以跟小老师说，我们都很想他吗？” “还记得要跟他说，虽然我们很想他，但希望小老师不要太早来见我们。小老师会一直是我们最喜欢的小老师。” 林应琛盯着眼前这个小大人样的孩子轻轻点头。 因为游戏时间流逝速度加快，所以林应琛并没有在门里面待很久。等到光屏上的时间逐渐接近6点时，他便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出去。 小鬼们一路上陪他走到木门前，眼里满是恋恋不舍。小豆芽咬着指头看着他，倏然冲上来将林应琛抱住，小脸在林应琛腰间处蹭了几下，把一个圆环状的东西塞到他手里，“以后哥哥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林应琛按了按额角，心想谢栗都是怎么为人师表的，“哥哥是新郎不是新娘。” “那哥哥以后可以做我的新郎吗？”小豆芽不想放弃。 林应琛假装思考了一下，最后笑着道，“不能。哥哥有自己的新娘了。” 小豆芽失望极了，扭头就想回到她的小团体，却被林应琛拉住，“这个戒指还给你。别担心，小豆芽也会遇见自己的新郎的。” 小豆芽失落地晃晃手，“这是我捡的，送给哥哥……和哥哥的新娘了。” 林应琛看着手上的环戒有些哭笑不得。 夜空中的乌云一点点散去，一直隐没在厚重云片后的圆月此时终于露出原本的面貌，将自己的光洒向人间。 林应琛也得以借着月色看见戒环的全貌——戒环的设计很简单。外环刻着一圈花型纹，纹路里沾上一些干枯发黑的血迹，里环则好像刻着什么。林应琛拿起戒环对着月亮好让自己看清里环刻的东西—— “For LJ，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SZ” 是莎翁的十四行诗。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繁茂不凋谢。” 第60章 人间6 林应琛回到长廊时，谢栗比他早一步出来。 谢栗面如白纸，双唇失了血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看见林应琛勉强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琛哥。” 林应琛微微点头，坐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有些东西两人都心知肚明。过了好一阵，谢栗率先打破沉默，“琛哥，不要说出来。” 林应琛没有回应，只是靠在墙壁上闭眼小憩。 正当谢栗想说点什么时，猛然打开的门让他把来不及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司止和魏祁同时从门里出来了。 魏祁懒懒地松着眉眼，浑身透着一股餍足感，丝毫不见之前在第一扇门的狼狈。他走到林应琛身边顺了一把自己男朋友柔顺的发顶，最后笑嘻嘻地地顶着林应琛眼里的嫌弃坐在他的身边，“我们家琛琛真棒，每次都比我早出来。” 林应琛顺从地被他握住手，“是你太弱了。” 魏祁听到这话也不恼，还顺着身边人的意思附和上好几声，“没错，是我太弱了，琛琛要记得保护我。” 那边的司止早就听不下去，朝魏祁“呕”了一声，“魏老狗你好恶心啊！” 魏祁连个眼神都没给司止，“你懂个屁。” 司止随意地耸耸肩，没再说话。 过不了多久，顾皎之，苏环和莉莉丝也接二连三地出来。等到表示结束的笛鸣声响起时，江耀进去的那扇门也没有打开。 江耀的离开早有前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谁都没有挽留的理由。 “大家轮流休息一下吧。我先帮你们看着。”魏祁没有去质问其他人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也没有去尝试逼迫别人说出真相。他的态度没有流露出半点冷硬，甚至还带着些许往常没有的温和。 林应琛下意识看向谢栗所在的位置，却发现他被顾皎之挡在身后，只能看见那片细软的乌发。 还没等他看的更清楚，眼前就陷入一片灰暗，少许的白炽灯灯光钻过细长的缝隙扑在他的眼里——魏祁从身后把他的眼睛遮住。 林应琛眨了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柔软的羽毛扫过魏祁的掌心，也拂过魏祁心里的那汪仅为林应琛开放的湖，落下数不清的涟漪。 林应琛感觉自己被人拉着靠在一块柔软的地方，头顶上方传来魏祁的低哑的声音，“睡吧。” 林应琛将脑袋埋得更深，直到眼前只剩下彻底的黑才停下动作。他轻轻攥住魏祁的一根手指，伴着纷乱的思绪试图入睡。 在即将入睡之前，他昏沉的脑袋闪过些许清明——魏祁或许是知道的，知道谢栗是“217”事故的其中一员。 …… 林应琛是第三个轮值的人。 他虽然睡得不多，但已经足以清晰地理清一些东西。 谢栗此时正窝在角落里酣睡，看上去像是一直抱成一团的小仓鼠，又可爱又可怜。他的身边躺着顾皎之。顾皎之和他面对面躺着，只是顾皎之睡觉很是规矩，只有那一双包裹在宽松长裤之下的长腿委曲着，这样看上去就好像谢栗被顾皎之护在身旁熟睡。 被人圈在手里的指尖被微微捏了一下。林应琛熟练地移开落在谢栗身上的眼神，在无意间的一瞥，他看见了不远处男人的无名指上的一圈。 熟悉的戒环，熟悉的花纹。 林应琛悄无声息地将道具栏里的戒环递给背后的人。零散的线索一点点被串合，林应琛踌躇片刻，在魏祁的指尖写了两个字。 刺耳的笛鸣声骤然响起，灰墙上的时间表也挪到了最后的时刻。 “哔——” “晚上时间5时59分45秒，即将进入最后十秒倒计时。” 原本坐在地上的众人站了起来，听着最后的十秒倒计时。倒计时一过，就看见两扇门骤然从里面被推开，谁都不知道房内会出来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们上去关门，一扇门里的东西就率先爬了出来。那东西披着一头杂乱的黑发，身上穿着满是血迹和肉渣的白裙，手脚的关节怪异地扭曲着爬了出来。正当众人提着一股气掏出自己顺手的武器打算大干一场时，那东西蓦然停住，和站在门边的魏祁面对面，眼对眼。 魏祁原本已经准备出鞘的长剑又收了回去，他蹲**看着那张面目狰狞的白脸，笑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原本蛰伏在地的东西被魏祁看得又伏低了几分。 “有什么需要吗？我可以帮帮你。”魏祁伸出手想拍他的肩膀，看见上面得肉渣立马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发顶，“认识一场，不要客气。” 那张白脸看上去欲哭无泪，原本恐怖的脸多了几分滑稽，“我就是出来关个门。” 魏祁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起身朝他挥挥手，咧嘴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你可以走了。”门里的东西闻言飞快地钻进门里，顺便把几个人才能撼动的门带上。 这下只剩下另一扇还没有东西出现的门。 “滴！请门内NPC积极参与——”还没等系统说完，剩余的那扇木门就直接关上。骤然阖上的门里溢出点点蓝花楹香味。 此刻的安宁和前一晚的凶险全然不同。 谢栗率先大笑起来，靠在莉莉丝身上笑得眼泪直流，“祁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魏祁圈住了身边的林应琛，无辜歪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就是昨天晚上陪他唠了一下。” 谢栗笑得更大声了。要是他自己是鬼，碰到这种不怕自己还跟自己唠嗑一晚上的人，怕是会比刚才那位更怀疑自己。 轻松的氛围还没持续一段时间，就再次到了进门的时间。但是这一次由于九扇门里的东西都已经摸清，所以他们决定分组进行，分别分为魏祁林应琛，莉莉丝谢栗，苏环顾皎之三组，而剩下的司止则自己一组。 林应琛一进门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狭隘的空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圈在怀里。后背抵着那片滚烫的胸膛给他带来一片难得的安心。 魏祁轻笑一声，“这是在给我们准备私人空间吗？” 但很快他就发现怀里人的不对劲——因为柜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所以魏祁看不见林应琛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骤然加重，似乎是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琛琛？”魏祁被林应琛的反应吓了一跳，正欲撑着紧闭的木柜门抬身查看他的情况，去发现掌心底下的木柜门凹凸不平。魏祁连打开手电筒察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一把捂住双眼。林应琛的手捂住他的双眼，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不要看。” “魏祁，不要看。” 这个地方，是林应琛的噩梦。 魏祁将林应琛的手轻轻拿下，吻了吻那颤抖的指尖，将人揽进怀里，“我不看。” 林应琛宛如一个溺水的人，将魏祁这根浮木死死抱住。这是林应琛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魏祁下意识将人抱的更紧。是他失策了。大概是因为林应琛表现得过于无坚不摧，以至于让他以为，怀里这个比自己小上不少岁的人真的可以坚强到面对恐惧却谈笑风生。 在“罪”里，魏祁并不喜欢将所有人将犯罪者标上等号。在这里看的多了，就能发现，所谓被判定的罪人大多都是渡人难为，渡己无能的可怜人罢了。 甚至连魏祁自己都是这个可怜人。 与此同时，另一边门内。 司止踩过满地的落叶，伫立在那人的身后。那人蜷缩沉眠于一棵枯树之下，开始泛黄的蓝紫色的花瓣化为一床棉被将她包裹其中。 司止放轻步伐走进，最后坐在女孩身侧静静看着那张睡颜。 “第三次。”女孩缓缓睁开眼，露出那双清澈的眼，“司止，第三次了。” 司止将女孩子的手握在怀里，低声应了一声，“嗯。”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释然地笑了一声，“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女孩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撑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司止，停下来。” “我做不到。”司止将女孩的碎发轻轻拂至而后，指尖顺着耳廓滑下轻轻摩挲着下颌线那片区域的皮肤，“林久，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今天。” 司止将自己无名指的戒环摘下来，在弦月的光辉之下，戒环里面的句子隐隐若现——“For LJ,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SZ”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司止将戒环推进女孩纤细的无名指里，“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林久。”语毕，就将女孩狠狠抱入怀里。 女孩没有勇气回抱眼前这个男人，双手垂在腰侧，任由司止把自己紧紧锁在怀里。林久心底满是悲哀。过去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司止从来都是这般看似重情实则薄情，看似八面玲珑实则偏执到愚钝。 “我见过他了。”林久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微微颤动一下，但她依旧接着说，“司止，你不能杀他。” 司止没有回答，只是紧促的呼吸声暴露了他心底的惊涛骇浪。过了良久，他才恢复了轻缓的气息，“久久，你太善良，根本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初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死。”司止喃喃，“他必须死，他不死我就没办法安心地去见你。” “无论如何，谢栗必须死。” 第61章 人间7 在某扇门里的狭小柜子里，无声的静谧将这一小块空间填满。魏祁环着林应琛靠坐在柜壁边，听见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终于放下心。 魏祁垂眸看向怀里的人，兀自开口，“魏希是我姐姐的名字。”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一下，魏祁等他重新安静下来才继续说，“我的姐姐在我正式接手家族企业之后就自杀了。” “……后来呢？”林应琛终于再次开口说话。 “后来，”魏祁将下巴搁在林应琛的发顶，微软的发丝密密地扎着他的下巴，沉默片刻，“后来我发现我姐姐的死跟一些人有很大的关系。” “我就利用拥有的势力去杀了他们。” 魏祁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紧，他也回手握紧林应琛的手。现在的他们就像是躲在黑暗里互相舔舐伤口的兽类，为彼此露出狰狞的伤口，试图去治愈那些陈年老伤。 “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没有。”魏祁将脑袋埋入林应琛温暖的颈窝，“从那以后，我再也开心不起来。” 一直以来像只刺猬的林应琛终于在这一刻收敛锋芒，他再也没有理由对甘愿露出肚皮示好的魏祁提防。林应琛抓起魏祁的大手引导他往柜门上摸，直到柜门最中央的三个大字在魏祁指尖的触摸下一点点显露，他才开口说道，“魏祁，我很害怕。” 他从来不是无所畏惧的人。 残酷的现实要么让人更强，要么把人逼疯。 魏祁收回手，那三个字让他嘴里发苦。他将人揽得更紧，“琛琛，我还没有说完。” “直到遇到了你，你让我重新开心起来。”魏祁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如春日细流，蜿蜒漫入林应琛的心里，软化那片万年不曾被人浇灌的干涸荒地，“如果说众生皆是罪人，那么林应琛你就是我的救赎。” “你的存在就是我再次活下去的意义。” 林应琛听到这句话时仿佛被人来了一记迎头痛击，脑袋里那些萦绕不去的场景和想法终于消失，不再企图把他撕碎。魏祁是第一个说自己存在很重要的人。 思绪恍惚之间，他的眼前又出现那些真真切切的过往，如一帧帧影带无休止地放映在自己的眼前—— 他躲在木柜里往外看，却只能看见带着残影的拳头狠狠挥打在女人身上每个地方。地上那些残余的污渍被星星点点的血迹覆盖，瓷白的砖上宛若开出了一丛丛野玫瑰，张扬刺眼极了。 林应琛想，那些血到底是从伤口里落出来的，还是从那张尖叫不断的嘴里流出的？ 或许都有？ 等到尖叫不再，女人如死去的宠物趴在地上的时候，林应琛开始有些慌张。 这时候是不是该打电话了？是要打110还是120？ 他沉思半会儿才得到一个结论，无论打哪一个都没有用，因为没有谁会帮忙。 他们那千篇一律的说法自己都可以倒背如流，“请拿出证据。”“请拿出证据。”“请拿出证据。” 就连跪在他们面前请求他们救人，他们也只会多加一句，“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 没有人会帮自己。这件事在自己心里比“遇到坏人找jc”更具有权威性。 母亲终究在烈火里被烧成灰，一同烧成灰的还有那些丑陋的伤疤。 没有人会知道真相。当他的头被狠狠撞到墙壁上时，当鲜血流进自己的眼睛时，当男人狰狞的面孔在血色里模糊不清时，他才意识到比求助无果更让人害怕的事——自己本不该存在。 他顺在墙体滑落倒地，熟练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重拳如狂风骤雨夹杂着自己，他感觉眼前的世界都被颠覆了，颠覆后的失重感让他想要恶寒想吐，像只暴露在空气里的鱼一样张开嘴试图减少不适，却又被一脚踹得重新闭上嘴。 杀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说道。杀了他，一切就清盘了。 可那是犯法的……另一个声音这么说道。 那他打你就不犯法吗？最初的声音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说道。你真蠢！如果他打死妈妈不犯法的话，你杀了他也不犯法！ 他觉得说的有道理。如果没有人能帮自己就只能努力自救。或许，他突然想到，或许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像个英雄杀了自己罪行滔天的父亲。 手边兀然出现了一个破碎的啤酒瓶，他一把推开父亲捡起啤酒瓶想要将尖头狠狠扎入那人的腹中—— “你的存在就是我再次活下去的意义。” 林应琛手上的动作倏尔停下，愣愣地看着墙角站立的男人。魏祁没有让他停手，没有阻止，就是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向来望着他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时里面尽是星星点点的碎光。 如果真的扎进去，自己就不在是魏祁存在的意义了吧？ 那么林应琛也不再是林应琛了。 林应琛将手里的玻璃瓶丢掷一旁，扑进这个等着他的男人怀里。 “叮！警告一次！游戏系统出现絮乱！警告二次！游戏系统出现絮乱……第二扇门出现变故，现在转移此门玩家！再次说明！第二扇门出现变故，转移此门玩家！” 随着林应琛和魏祁消失在这扇絮乱的门内，木柜上原本刻着的三个大字也逐渐淡去直到恢复原来的光滑。与柜门上的“救救我”三个稚气大字消失的还有那些附在林应琛体内的锈。 不再畏惧，但也不会释怀，更不会忘记，不过至少能继续向前走，去完成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林应琛站在昏暗的长廊里看着这扇被黄黑封条封上的门心想到。 在不那么明亮的灯光之下，他和魏祁两人落下的剪影静静躺在满是污渍血迹的地上，却依旧明亮。 第62章 人间8 被迫转出门的魏祁和林应琛两人在长廊一边等其他人一边整理分析现况。 “所以说，谢栗也是227的相关者，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他不想说出来？”魏祁微微蹙眉问道。 林应琛点头，“我觉得在副本开始之前他的预言技能被触动了。” 魏祁沉吟片刻，瞥了一眼某扇微微颤动的木门，“先静观其变。” 他话才刚刚说完，那扇抖动的木门倏尔被从内打开，等到里面的跑出来后又狠狠关上——是谢栗和莉莉丝。 他们两个背靠门板，看上去很是狼狈，一身污泥和汗水，发丝里还参杂着几片绿叶。等到试探性地将背脊从木板挪开确定里面地东西不会出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了不久，莉莉丝和谢栗从门里缓过来才看见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林应琛和魏祁。莉莉丝假装没看见魏祁脸上的嫌弃，淡定自然地从地上爬起来还顺带拍拍裤子上的灰，“你们出来了啊。” 林应琛从道具栏拿出两瓶水递给他们，“你们这次遇见了什么？” “能吃人的都碰上了。”谢栗狠狠灌了一口水，“巨蟒，狼群……能活着出来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莉莉丝轻踢他的小腿，佯怒道，“还是怪你跑的太慢？！你要是跑快点就不用被人咬着屁股追了。” 谢栗双手合十服软道，“对不起您了。”莉莉丝冷哼一声勉勉强强应了，用道具卡将两人身上收拾干后就拖着快要化成一摊的谢栗朝林应琛和魏祁凑一堆去了。 又没过多久，剩余的三人也从各自的门里出来。 “今天是第三晚了。”休息好一阵子的司止率先开口，“到这个时候，谁是227的相关者还不站出来吗？” 此话一出，本来就安静的气氛又多添了几分尴尬。 林应琛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顾皎之抬头看了一眼谢栗。反观谢栗，他满脸磊落地坐在原位，就算对上林应琛的视线也没有多少慌张，甚至还抿嘴笑了笑。 司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带着满脸烦躁地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路过林应琛的时候带起了一小阵风，让林应琛后颈一凉，他不自觉地拂上后颈的肌肤，却触摸到了一片薄薄的柔软——是蓝花楹的花瓣。林应琛望向那个松着眉眼的男人，那些深藏在脑海里的记忆被这一片花瓣触发,连接了过去与现在，露出它真正的面目。 此刻的长廊如同不断被抽走气体的罐子，吸入的气体在沉默的腐蚀下少的可怜。钟表上的数字丝毫不顾这些人之间岌岌可危的东西，冷漠地一下下跳动向前又重复，把他们推向不远的未来。 终于来到下午的五时五十九分，最后的十秒倒计时即将开始，这一次开的将是三扇门。 然而在熟悉的笛鸣声后，原本的倒计时却消失了—— “叮！” “由于二号门的两位玩家不遵守规则导致门被毁坏，所以以下直接进入惩罚环节。”系统一眼一板地说道，“系统将直接传送本局剩下玩家至难度最高的两扇门。” “现在，开始传输。” 林应琛眼前晃过一片白，双脚地下坚硬的触感骤然消失，失重感将他紧紧围住，让他的大脑有一刻不适。但很快这种不适就如潮水般褪去，将那片虚空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松软的泥土。 林应琛稳住身子，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魏祁，谢栗和司止都在这扇门里。在看见他们没有什么大碍后他便观察起周围的景观。结果入目的确实熟悉的场景—— 如镜子一般明亮的湖泊，红色的长椅，蜿蜒曲长的小道，以及那棵高耸的蓝花楹。可还是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那棵蓝花楹只余下光秃秃的一片，冷落的枝干横铺在夜空的幕布里多添了几分沉寂，不再有阳光，也不再有灿阳，跟第一次林应琛所见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林应琛微抬着头看向头顶厚布的云层，在灰白色的云层里长长的一条黑线卧在那里，黑线蔓延得很远，根本看不到尽头，且又因为暴风雨前来之际，云砧黏在天上，更是让不明物体又模糊了几分。 “琛哥！”树下传来谢栗的大叫，林应琛将自己的心思搁置一旁，朝树下大步走了过去。只见谢栗双膝跪在树下微湿的土里，双手扣住女孩的手想要将其从已经盖到大腿的沙土里拉出，可无论他多用力，女孩依旧纹丝不动。 林久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快要被土吞噬的恐惧感，而是有些看热闹的看着谢栗想救自己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闪开！”林应琛话锋一转。 谢栗若有所觉地回头想要看却被林久往旁边一扯，本该刺入他胸口的短刃险险划过肩膀。因为林久手上拉扯的力气过重，谢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被赶来的林应琛扶住。 刀刃落空的司止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想要抢人，一向带着不羁笑意的脸此时一片森冷，宛若从地下上来索命的修罗厉鬼。 “我不想对你动手，把人给我吧。”司止看着挡在谢栗和林应琛前面的魏祁开口道。 “让我们来这个副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魏祁有些咬牙切齿。他和司止相识多年，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司止会对自己和队友出手。没有共进的伙伴，没有敞开心扉的交谈，没有炉火边的温馨，所有的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谋划。 “血债血还才是我想要的。”司止从道具栏里又拿出一把短刃。 “从最开始到现在接近我们都是为了杀谢栗？”魏祁气笑了，“你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 “计划杀了他确实是我干过最有耐心的事。”司止看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很沉默的林久说道，“魏祁，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杀手E是你保住的，对吧？”林应琛忽然问道。 “对。我和他做了交易。我可以保住他，但我会送他去有你们的副本，只要杀了谢栗，他就可以活下去。”司止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冷嗤一声，“谁知道他不遵守诺言，还是想对你出手。最后那个下场也是活该了。” 林应琛继续道，“林久是你已故的妻子？” “……是。”司止的脸上浮现了受伤的神情。 “可是你的妻子是在227里意外丧生的，应该和谢栗没有任何关系吧？” “没关系？”司止嘴角勾出一道冷笑，死盯着林应琛身后那个满脸麻木的人声调不禁高了，“作为幼儿园郊游的陪同老师本应该发现司机酒驾，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的失误，包括我妻子在内的几十条条人命全都没了。” “而他，”司止看见谢栗一点点垂下的脑袋，愤怒的兽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他活下来了。你知道媒体人都叫他什么吗？” “他们都说他是一个耻辱的奇迹。” “你们说，这么一个东西该不该活下来？！” 异样的悲伤将这一隅空间填满，头顶上的云砧响起了一阵阵闷雷，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我确实该死。”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栗猛然冲了过去，司止被狠狠抵在蓝花楹树干上，背后传来钝痛，但他没有松掉手中的短刃，反而稳稳将锐利的刀面横抵在谢栗纤细大动脉之上。谢栗像是没感觉到一样，那双向来带着温柔的小狗眼此时通红一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最后才带着些许哽咽说道—— “可司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敢说林久的死你没有参与一份吗？” “那个在她打算离开还顾着自己面子不敢袒露心意的你！那个不敢追上她的你！这样懦弱的你！不也是……害死她的一份子吗？” 这场瓢泼大雨终究还是落下了。在骤响的雨声里，司止依旧听见谢栗这哭腔厚重的一句—— “你们到底懂不懂？”谢栗松开攥住司止衣领的手，像是对他说，又好似在对另一个人说，“爱是要说出来的啊。” 司止手里的短刃迟迟没有动作，并不是他不想复仇，他只是对此时的场景感到有些熟悉，熟悉到他在想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 现在声嘶力竭的谢栗很像一个人。 司止看着眼前这双下一秒就可以掉落出泪水的眼眸不合时宜地陷入到从前的回忆里。 这样的谢栗像极了那时的林久。 第63章 人间9 记忆里的林久是两个人。 一个是初见时蹲在树下逗猫的少女，另一个则是分开时毫不留恋的女人。可不知为何，后者往往比前者更频繁地出现在司止的梦里，总是在夜深时一次次无声地折磨着他。虽然每次都会满头大汗地醒来，但他依旧迫切地想见她，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游移在梦境和现实的灰色地带，然后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结束。 司止童星出身少年成名，在无数人的目光下长大，承载的自然也会比同龄人来的多。林久的出现就宛如夏日里难得的一阵清风拂去他心底的浮躁，给他带来短暂的安宁。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往往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八年的恋情终究在无缝不入的镜头下被曝光，最难的抉择出现在他的面前——热爱的事业和林久只能二选一。对家下场，黑粉疯狂反扑还有部分粉丝脱粉回踩，几乎把他原本顺遂的星途搅得天翻地覆。前所未有的压力快要将他压垮，也在那一瞬间，他有了答案。 年少成名自是心高气傲，便以为爱的人也应是最好的。 而林久，不会是最好。谁留谁舍，看上去似乎有了答案。 但林久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在司止开口之前，林久率先提出了分开。 尽管在外人面前维持着谦恭的模样，但司止不免年轻气盛，心里到底是有着一股傲气。在林久提出分开的那一天，明明得偿所愿，但他还是恼极了，连夜赶回家想要找林久对峙。 看见林久泛红眼眶的一瞬间，那股无名火霎那消得无影无踪，甚至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该挽留她。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只是坐在沙发上，指尖不安地摩挲着沙发坐垫的花纹，懦弱的像个害怕受伤的孩子。直到听到钥匙的脆响他才惘然抬起脑袋，那人将钥匙轻放到酒柜桌上，提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头也没回的留下一句“我们还是分开吧”就合门离开。 第二次，他还是没有挽留，他总是抱着一丝可笑的期待，觉得哪怕自己不开口林久也会自己留下。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夜幕如期而至，这座公寓却被黑暗笼罩，丝毫不见以往的灯火通明，看上去像是一直没了灵魂的兽岌岌可危地伏在高楼之上。很快，闪烁的红蓝灯光路过了他的窗前，横贯了整座城市。像座石像一直静坐在那里的司止这才被突兀的警笛声唤醒。 他走到窗前，率先看见了路边干枯的枝干，然后又看见一辆辆电掣风驰的救护车，消防车掠过视野，朝着远方大桥漫起的火光奔去——那是林久离开的方向。 …… 低垂夜幕里的云因为落雨变得浅淡，横跨整片天际的那条长线在这一刻终于现行——那是一座跨江大桥，也是林久坠落的地方。 司止抵在谢栗脖颈的短刃没有再往前，反倒是拿着短刃的手微微发抖，那些自欺欺人的说法被人撕破，他没有办法再继续。 细雨将他的额发打湿，他的视野被雨雾染的模糊，连同一起迷茫的还有那颗终日不得安宁的心。自己该走到哪里去？又有谁会在那里等待自己？自己还能再继续下去吗？ 突然司止手中一暖——曾经埋葬在泥土里的少女此时艰难地伸出手臂抓住了同样在坠落的人。 “放他走吧。”林久的指尖用力得快要抠进司止小臂的肌肉，“你已经进这个副本三次了。阿止，停下来。” 这句话给一直站在后面的林应琛魏祁两人带来了巨大的讯息——没有一个人可以重复进出副本三次。 司止将短刃从谢栗颈上拿开，“你走吧。” 谢栗虚扶着黑褐色的枝干，指尖碰到一块突起，他下意识看向指尖。在手指触碰的那块树皮上伏着一只死去的干瘪的知了。 夏秋之交的雨是矛盾的，带着点夏的暖又裹着秋的寒。但这场雨落下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人们感受，它更多的意义在于赋予改变。 司止坐在林久身边，看着那片泥泞的湿土开始第三次的吞噬——他的爱人，终究逃不过被埋葬的命运。 蓝花楹落下的花瓣乘风而起飘飘落入林应琛张开的手心里，蓝紫色的色彩在触碰到人体的那一刻瞬间枯黄。刹那间，那些纠乱一团的思绪被一一解开。林应琛想起第一次进门时看见的那只倒飞的蜜蜂——那是时间倒退的预兆。在这扇门内，最开始的场景都是司止在林久出事后幻想出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门里的东西会因为司止内心的懊恼悔恨和惧意倒退回真实。 带着暖意的阳光是假的，盛开的蓝花楹是假的，坐在长椅上看书的少女是假的，唯独真实的只有那块埋葬过林久的土地。而这块土地正在吞噬假的活着的林久。 林应琛看向坐在林久身边的司止，心里漫上些许酸意。作为创造出这个世界的司止不会不知道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住，来自魏祁指尖的暖意将他心底那片湿意吹干，不至于像最开始那么难忍。 “你是怎么进来三次的？”魏祁轻声问道，他声音很轻，看上去像是怕撞破什么一般。 司止看着怀里逐渐睡去的人，“和系统做交易。” 下一刻他看向魏祁，眼底满是悲悯，“魏祁，我不是第一个和系统做交易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司止扯了一抹惨淡的笑，“有人比系统更不想我们出去。” “他还在看着。剩下的我不能再多说了。”司止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我想你们或许该追上谢栗。” 被司止一提醒，林应琛才发现原本站在树干边的谢栗此时没了踪影。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从谢栗不久前给自己的那块石头从道具栏里拿出来。在指尖和石块相碰的瞬间，不属于自己的大量影像如汹汹潮水蜂拥进脑海。 再等抬头他就看见司止静静看着自己，“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道别。” …… 司止看了一会儿那两人匆匆赶去的背影便将沉睡的林久揽入自己怀里，和她一同躺在树下。湿土一点点攀上了他的脚底，蔓延而上覆盖了双膝，紧接着是胸膛。恍惚之间，他看见眼前的枯枝开出了新的花，花瓣被风一吹便簌簌落落浇了他一身，最后无数的花瓣将他紧紧抱住。 希望下次睁开眼能再看见她。他心想。 枯枝开始化成灰烬散去，连同那片紫红色的晚霞也在悄无声息的泯灭中。在那片埋葬着人的湿土里也消失在虚无里时，隐约有人在叹息或是在感慨，抑或是憧憬—— “好长的一个夏天……” 第64章 番外-长夏 恋情爆出后的三天，林久去爬山了。 长夏已过，太阳的光辉开始变得涣散起来，温度也随之降低，站在最后一阶石梯片刻还能感受到稀松林间传来的凉风。 林久吐出一口气，沿着僧人们扫出的小道走进寺庙。她和相识的僧人打了个照面，然后熟练地走过几个拐角跨过一道月亮门最后站定在菩提树正对的厢房前。 这间厢房是林久的外婆留给她的。林老太太晚年思念外孙女，特意从沿海跑到内陆，又因为C市常年被雾霾环绕，林老太太便在这庙里捐了一笔香火钱得了一间长住的小厢房。后来林老太太终归敌不过时间蹉跎还是去了，这间厢房便留给了林久。 林久不信佛也不拜佛，只是偶尔会爬上山小住几日权当找地方静心。原本她以为跟司止在一起后就不怎么会上山，结果谁料日子越往后她待越久，甚至有时开始抄起经书来。 今日林久并没有打算住下来，她只是上山拿外婆留给她的东西——她准备回沿海的家了。 早在昨日她就跟司止提出了分手，因此这个城市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 收拾完东西时已是日薄西山。紫红色的夕阳将带着细闪的光洒向了这座寺庙，盘踞在屋檐翘角的鸱吻也温柔地低垂着兽眸注视着她。 在傍晚最后一声撞钟里林久鬼使神差地跪在金黄色地软垫上，如同最虔诚的信女双手合十，“一切有为法，如问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在看到楼下那辆熟悉的保姆车时，林久就知道司止回来了。果不其然，打开大门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看向自己，曾拂过千万遍的眉宇此时皱着，其中的愁丝凌乱地纠成一团，像极了几日前的自己。 “回来了。”林久一边说一边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喝起来，她其实不热，喝冰水只不过是为了压下心底那些不该出现的蠢蠢欲动的情绪。一瓶冰水很快就见了底，沙发上的人还是没有说话。 幸好他没说话，不然自己估计真的会把瓶子扔到那张帅脸上。林久从卧室拉出装了自己全部家当的行李箱，脚步稳稳朝玄关走，“剩下的东西你随便处理，最好是卖了，”她想到那些司止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此时就像一堆破烂堆在房间里又好笑又心酸，果然没人珍惜的东西在贵重也是垃圾，“如果你想扔了也随便。” 林久站在玄关将兜里的钥匙卡放在酒柜桌上，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她也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那些声嘶力竭都会从嘴里冒出。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像个疯子大吼大叫，那么离开时也不应该。 “我们还是分开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久还是丢人地哽咽了一声。八年的感情可不是菜市场里的白菜，说不要就不要，她还是有点难过的。 林久靠着冰冷的大门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依旧一片安静终于掐死了心底的那点冀望。 司止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挽留的。 再说了……林久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迟来的深情终归是薄情。 …… 林久没有做出租车，她选择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最后再做一次公交车。 通往机场的公交车像是开往天堂，因为在夏季坐公交车的话会途经一片漂亮的蓝花楹，那是她和司止相遇的地方。 初见的那天正值长夏时。烦闷的午后没有一缕清风，她躺在蓝花楹树下，看着黑褐色的树干上趴着一只知了，等眼睛酸了的时候她就闭上眼，微微撅着嘴，等待着蓝花楹花瓣落下的吻，结果她等到了一个毛绒绒的吻——是一只黄狸猫。 林久扒拉下这只猫，挠他的肚子，还给他取了个“偷心贼”的昵称。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司止收入眼中，他走了过来，陪她逗猫，听她念诗，那一首诗林久直至今日依旧记得——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呢？ 你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的花蕾摇撼， 夏天的足迹匆匆而去：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凋残或不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歇， 你的美艳亦不会遭到损失， 死神也力所不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赐予你生命。” 在那一个夹着细微汗味和蓝花楹香气的午后，林久接住了蓝花楹的吻遇见了“偷心贼“，也邂逅了属于她的长夏。 …… 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 林久挑了一个人最少且靠窗的地方，将窗户拉开到最大程度，大到她可以整个人探出身伸出双臂，然后感受到风想要将她带走的欲望。 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盯着天边晶莹的大片云砧，那是暴风雨的预兆。 航班该不会被取消吧？自己该不会要被困在这座城市里了吧？ 乱七八糟的想法将她的大脑填满，她不仅不恼还有点开心，这样至少司止就不会一直出现在自己眼前。 秋风带着夏日的余温抚摸过林久的脸颊带起她鬓间的发，带她的目光漂浮在途径的蓝花楹上——秋季了，蓝花楹树不再开花，蓝紫色寥寥无几地落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大多数都落在树下混着泥变成新的烂泥。 手机传来震动。林久收回视线看向亮起的屏幕——不是司止，是自己的发小。她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贪恋地追随着那并不好看的秃枝，一边想着以后能不能再见到“偷心贼“一边接起电话。 发小的声音从跨过半个国土传入自己的耳边，“你终于要回来了？” “嗯。”林久听见对面陷入了安静，就在她以为是手机没信号的时候，发小才重新开口，“司止真不是人啊，这么干脆地直接把你丢了。” “不是的。”公交车此时彻底将蓝花楹树所在的地方抛弃在后，林久看不到那片难看的树干也看不见有司止的公寓，“我们两个都背叛了对方。” “我是最先背叛他的那个。”林久听见前方传来轮胎和水泥地摩擦的刺耳声音和乘客们的惊呼。 是我背叛了现在的他，执迷不悟地喜欢过去的那个他。 “砰——”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林久感觉到她的身子被八年前找不到的午后清风从回忆里拽了出来，把她的肉体从大开的车窗拉了出来，求之不得的风此时在她身下，连她的指尖都是它的存在。眼前一片天翻地覆，合上眼前最后所见的是那片涛涛江水。 林久被风裹着下坠，下坠，她不知道这阵风要带自己去哪里，但如果可以的话，请带她去八年前的那个午后，她想要再吻吻蓝花楹的柔软，想要和“偷心贼”一起打呼。 她还想要再去看一眼自己的长夏，那个不会变成冷秋的长夏。 第65章 人间10 林应琛和魏祁沿着司止指的方向赶去。随着小径越来越窄，道路尽头出现了一扇顶部成弧形的小木门，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版的兔子洞口多了一扇门。 “谢栗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扇门？”魏祁看着那扇被花草遮盖大半的门问道。 林应琛挥了一下手里的记忆石，“他看见了。在副本开始之前预言技能发动了。” “他开始不跟我们坦白他是227的涉及人员是为了让预言的事情继续发生。”林应琛推开那扇木门，和魏祁一同走进黑灯瞎火的洞穴里，“预言的走向是顾皎之被人杀了。” “顾皎之和苏环，莉莉丝在一起怎么会——”魏祁拿着手电筒的手指紧缩了一下，“是苏环。” 林应琛点头，“是他。他也是跟227有关的人。” “苏环为什么会对顾皎之痛下杀手？”魏祁忽然想到一件事，“谢栗的预言是即将发生的客观未来，从某些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已经发生过的事。那个时候的苏环之所以会杀顾皎之，是想给谢栗警告，因为他知道谢栗会预言到这一切。” “所以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杀掉谢栗。”林应琛补充道，“但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肯定谢栗一定能看见这些未来？” “‘和系统做交易’。”魏祁低声说道，“苏环也和系统做交易了。” 林应琛身上一凉，有股寒气从脚底一下子窜到头顶，冷的他不由得抖了一下。 还有多少人正在或准备和系统做交易？这些人真的对外面的世界完全失望了吗？ 林应琛猛地推开黑暗隧道尽头的木门。一滴水滴朝他扑来，落到他的眼下霎那消失不见。 这里也下着小雨。熟悉的景象不由得让林应琛下意识站定脚步，“这是，227事故的现场。” 与此同时，在跨江大桥的中间地带。 在谢栗的大声提醒下，原本要刺入顾皎之腹中的刺刀被莉莉丝眼疾手快地夺下。闪着寒光的尖刀在半空中化成一道弧度最后从桥上掉到底下的涛涛江水之中。 顾皎之成功逃过一劫。 “苏环你疯了吗?!”莉莉丝饶是再不喜欢苏环也从来没有这样呵斥过他。 苏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顾皎之眼底闪过受伤，将视线挪到了匆匆赶来的谢栗身上，“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对他？” 谢栗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皮肤青紫的小鬼。那群小鬼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叽叽喳喳喊着“小老师”。 莉莉丝此时也意识到谢栗也是227的相关人员之一，她对谢栗突然的隐藏有些愕然，“傻栗……” 谢栗朝她摇摇头，转而和苏环面对面，“如你所愿，我来了。” 苏环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小鬼，牙关骤然绷紧，“你应该猜得出我是谁吧？” 一只小鬼被苏环脸上的憎恨吓到，抓着谢栗的手指退缩到他身后。谢栗安抚地摸了一下小鬼湿漉漉的发丝，“你是杨老师的弟弟吧？我在杨老师的桌子上看过你的照片。” 提到杨老师的时候，小鬼直接把露出来张望的脑袋缩了回去。 “你难道不会感觉到愧疚吗？！”谢栗风轻云淡的样子让苏环又是一阵憎恶，“我的姐姐因为你变成了植物人！而又有多少人全都毁在你手里了！” “你以为是我负责跟司机交流的吗？这些信息是从一些媒体报道上看到的吧？”谢栗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嗤笑一声，往旁边移了几步露出那些小鬼受过不同创伤的脸，“我唯一愧疚的事就是错信了你姐姐导致这些孩子和其他无关要紧的人死去！” “你根本不知道真相吧？” “你知道那些记者根本就不知道真实情况就洋洋洒洒写了稿子来污蔑侥幸活下来的我吗！？” 谢栗说一句就向前一步，距离他两步之遥的顾皎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却被莉莉丝拦下。 谢栗站定在苏环面前，那双向来温柔的眸子现在只剩下无机质的寒冷，他轻推了苏环一把，“你以为你姐姐特别无辜吗？” “不清楚情况的你凭什么来对我大吼大叫？” “苏环，在那场事故里，我也被毁了。” 苏环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后退了几步，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开始瓦解，有了崩溃的迹象。然而谢栗并不打算放过他，依旧自顾自地讲起当时发生的事情。 苏环从幼师学校毕业后有幸来到一家有名的私立幼儿园教学。他的性格软又长得可爱，班上的小孩子都很喜欢他。227事故的起源是一场幼儿园策划的郊游。当时作为后勤租车的付筱晨为了贪一点小钱找了一个不正规的司机。那一天司机刚从酒局回来，身上浓重的酒味很快就被和谢栗同一校车的杨老师发现。 杨老师当即找付筱晨对峙。付筱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在担心自己被撤职于是恳求杨老师保密并且拿出一笔钱作为封口费。而应和司机进行交涉的谢栗则被杨老师支开，直到驾驶到跨江大桥的时候谢栗才发现司机师傅的不对劲。 谢栗想要校车停车，但是杨老师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让司机继续开，两人立马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苏环担心再耗下去会出事，想要直接去驾驶位逼司机停车。可他甚至还没走到驾驶位，事故就发生了。 227事故之惨烈被多月报道。许多媒体在没求证的情况下将矛头指向活下来的谢栗身上。谢栗的生活和精神毁于一旦。在这些辱骂的言语里，他也逐渐把自己当成那个该死的人，终日像条过街老鼠躲在阴暗的出租屋任由自生自灭。而在濒临崩溃之际，谢栗突然被传送到了这个系统。 …… 真相如摊开的烂肉铺在台面上任人观看，来自各方的恶臭扑面而来，逼得苏环面色煞白。 “现在你觉得我和你姐姐，到底谁该死？”谢栗轻声道，“我不否认我也该死。但凭什么你姐姐凭着‘植物人’的身份逃过一劫，而一直活在愧疚里的我……要在无数人的咒骂里受尽折磨？” 遍地狼藉的事故现场空余稀稀拉拉的雨声和小孩子低低的啜泣。 “好好想想吧。”谢栗说完就转身离开，“我是227事故的幸存者。” 副本里最后一位227事故的相关者已经袒露，这场闹剧也将步入尾声。 苏环失魂落魄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顾皎之，而那个对自己向来有求必应的男人眼里再也没了耐心，仅剩下的是不属于自己的歉意和爱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好像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一样？为什么自己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要和谢栗相关？ 苏环仿佛被魇住了一般，双目斥血，平时的温良模样被彻底摘下，脑海里全都是不甘的尖叫和疯狂的怒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背影，他起了杀心。 谢栗有所预感地止住步伐，他骄傲地仰着头像个从战壕里爬出来的战士，保持着骨子里的东西，看着细雨自暗夜飘下，看着那抹弦月紧绷的线条，看着夜风拂过云片留下的痕迹。 好想哭。他忽然这么想。可是为什么要哭？他想不明白。 明明一切都紧密相扣，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但好像也不是那么正常。 纤细如针的雨扎进他的肌肤里换来一丝清明，他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正常，这是习惯。 耳边传来莉莉丝的尖叫，顾皎之的怒吼，琛哥的叫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他感觉到腹部被什么东西扎穿——那是公交车的残骸。过去的残骸包裹在现在的身体里，他知道自己即将回到死亡这个归宿。 走马观花地看完自己的一生，谢栗发现或许自己并非是不幸的。他看着不远处双手沾血的苏环突发奇想，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不幸，“你真可怜，和你的姐姐一样。” 身体被分解成漫天的灰烬自发向上飞去，雨水不停但却无法左右那些灰烬朝高处而去。谢栗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眼属于顾皎之，他从那对熟悉的眉眼里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 所爱之人最后还是变成了异乡。 …… 林应琛赶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苏环将带着尖角的横杆穿过谢栗的腹部，鲜血混着雨水落了一地。 他看见莉莉丝将苏环狠狠推到栏杆上，顾皎之想要将谢栗抓住却抓了满手的灰烬，但很快灰烬就从他的掌心挣脱离去，只有一块长了一道裂痕的心形水晶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谢栗死了。 即使锋利的匕首已经在苏环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他依旧不在乎，只是死死瞪着那个抓着水晶的男人大吼，“你欠我的，顾皎之！是你欠我的！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魏祁一把握住脖子，剩余的话连同空气卡在喉咙里，向来温和的面孔因为缺氧多了几分狰狞。 林应琛慢慢走到顾皎之身边，带着从未有过的声调喊他，“皎之！” 是共情技能！其他人错愕地看向林应琛——谢栗是借着林应琛的身体回来了吗？ 跪在地上的男人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林应琛，薄唇微开想说点什么但始终说不出，最后只能念出那个名字，“谢栗……” 林应琛脸上露出独属于谢栗的灿烂笑容，“皎之，来不及和你说——” “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回来……”顾皎之伸出手想要拉住林应琛的手却被躲开。 林应琛的笑容消失了，眼底恢复一片清明。他看着惊慌失措的顾皎之，轻声道，“他走了。” “游戏结束。生存人数五人。” “相关数据已传输至玩家私人频道。” “预祝各位玩家再接再厉，早日赎罪。” 这五人里，再也不会有谢栗了。 林应琛压下心底快要沸腾的苦涩，转身快步朝出口走去。魏祁将苏环押到在顾皎之面前，留下一句“你自己处理”，就追上前面的身影。莉莉丝看了他们一眼咬咬牙想做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追上了脚步飞快的林应琛，“琛哥，刚才真的是谢栗回来了吗？” 林应琛脚步一顿，“谢栗很早就把记忆石给我了。莉莉丝，他没有理由回来。” 所以刚才谢栗并没有回来，只是林应琛在演戏。 莉莉丝听见后面传来苏环竭尽心力的大喊和刀刃刺入肉体的声音没有回头。迟来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苏环的死去换不来谢栗。 “蠢死了。”莉莉丝倏然呜咽一声，“真的蠢死了。” 明明就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能为了做情圣去甘心赴死？ 谢栗你蠢死了。 第66章 选择 入夜的凉风裹着雨丝打在翠绿的蕉叶之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大抵是因为雨下的过于突然，出入任务中心的人们大多都没有撑伞，要么匆匆走到屋檐下避雨，要么直接干脆地淋雨，只有一个女人身穿素白兰花纹旗袍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任务中心，像是在等着谁。 林应琛一出任务中心就看见方姨换了身派头撑伞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双方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片刻。方姨看到最后出来的顾皎之衣襟上都是斑驳血迹终是吐出了那一口的含的有些时间的烟。袅袅烟灰把方姨的面容映的模糊，但那股怮怮之色到底还是渗了出来。 广场上空的那块赎罪榜发出“滴”的一声细响——那是赎罪榜发生巨大变动的提示音——榜上所有人的位置全都下移三个位置，榜单顶端新出现的前三的人像引起了行人的驻足和讶然——“司止”“谢栗”“苏环”。 方姨没有回头看那份变动的榜单，只跟林应琛遥遥相对一眼便离开了。林应琛对她的离开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方姨等的人并不是他。 这一晚除了顾皎之其余人都回到了系统分发的初始住宅，接连三名队友的离开和愈发扑朔迷离的真相正在逐步瓦解他们某些信以为真的防线。 凌晨2点，千赢区。 雨停的有好些时候了，但弦月依旧隐于厚云之后窥视着这篇大地。乌鸦有恃无恐地驻足在某栋小屋前的一棵枯树上，它在无声无息的黑夜里舒然地施展自己的躯体，可就在他要蹦上另一根枝桠时却一道突如其来的黑影惊的飞离自己的驻地。 那道黑影并没有对此抱有歉意，或者说连看它都没有看就直接翻过围墙跃进小屋的院子。那人走到门口正欲开门进去时，却看见了门前吊着的白灯笼倏尔停下了开锁的动作。但很快他就从翩飞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带着些许生疏地按出开门的密码最后推门而入。 来人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墙角的书架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度适中的书，下一刻一封白色封皮的信就出现在他手里——“给琛哥。看完即焚。” 林应琛掏出里面的信件坐在落地窗前借着常亮的路灯看信。等他看完的时候月亮也探出了头。朦胧的月色藏不住他紧皱的眉心，等到夜露沾湿额角的发缕他才恍然惊醒，随后从壁炉旁的桌子拿过打火机将信点燃。火舌至上而下点燃，像谢栗那样一点点化成细碎的灰烬，在最后的火光里，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些许句子——“……这是我的选择……你也要做出你的选择……” …… 林应琛悄无声息地翻回自家的院子时发现隔壁屋的灯竟然还亮着。他思虑片刻终究还是从中间的围墙翻了过去。一落地就看见魏祁修长的双指之间夹着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那双沉沉黑眸原本盯着烟头的星火，看见有人来才懒懒散散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结果看见是林应琛就被口里的烟狠呛一口，匆忙按灭，“你怎么来了？” 林应琛耸肩，“我看见你屋子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是来和我共度良宵的。” 林应琛没应他，坐在他身边的另一把椅子上。魏祁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睡？” “是挺想睡的，”林应琛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可不是有人让我陪他吗？” 魏祁笑着摸了一把林应琛裸露地后颈没说话。两人沉默地坐在那里，仰望天空看着半颗星都没有地天际。过了好一会儿，林应琛才听见身边的那人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队长做的不怎么样？” 林应琛扭头看向那个兀自说道的男人挑眉，“不会。” “在谢栗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吗？” 林应琛就这样支着手看着魏祁，那如刀细细琢刻的侧脸此时流露着一种紧绷和难得的哀伤。 “不会。”林应琛忽然伸出手指，指腹带着安抚的意味微微划过魏祁的下颌，又补充道，“死亡更多时候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一种凭据。” “问题本身在于死去的那个人。就好比谢栗，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一点与你无关。” 魏祁的打手合着林应琛的，尽管不寻常的茫然已经被林应琛嗅到也没有去正视他，“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太过自信——” “魏祁，”林应琛阻止他突如其来的揭伤疤行为，“这一次你不仅没有害死谁，而且还救了人。” “如果不是你，我就会被永远困在那个衣柜里，永远从缝隙里看外面的世界。”林应琛有些强硬地将男人的头扭过来和自己面对面，“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开始。” 只因为你说我是你的救赎，是你的百分百有意义，所以我也由此活了下来。 魏祁看着眼前那张柔美的脸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被柔软的东西堵上了嘴，那是一个消除所有顾虑的吻。 无星暗夜里他们心无旁骛地沉沦在这个可以救命的吻里。 第67章 选择2 在第二天的阳光如期而至降落到千赢区万万千千的红色屋脊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不速之客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进副本前和司止有过短暂交流的女子，此时她倚坐在林应琛屋里的木椅上，淡定地和对面四人对视——顾皎之一大早上就从第六区搬了出来，花了一笔大价钱从新手玩家那里买下了谢栗之前住的屋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姜，名静。”那人喝了一口林应琛倒出来的水这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六面体状的小黑石丢到了桌面上，霎那间室内的光线暗了几分，小石块弹出四散的蓝光最后又汇成聚点形成一个人像，“这是会长叫我带给你们的东西。” 姜静的会长就是司止。 蓝光铸成的人像在半空中悬浮，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眉眼轮廓。林应琛看见这人便立刻扭头看向魏祁，魏祁朝他安抚一笑，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这是任务中心的NPC？” 女人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摇头，“他不只出现在任务中心。” “我在商业区见过他。”林应琛忽然想起来，“就是在我被人转移的时候碰见了他。” 魏祁闻言不禁皱眉，“一般NPC只会在固定一个地方出现。”话刚说完他就忽然顿住，看上去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的东西。 “对，”姜静的手在空中一滑，原本的人像变成了里世界的地图，上面布满了许多小点，“他不止在一个地方出现过。” “与其说他是NPC，不如说他是玩家更来得贴切。” “可是他没有参加过任何副本也没有被‘罪’抹杀——”莉莉丝道，那张过度失眠的小脸满是灰意。 姜静默不作声地将另一份数据调出来，“因为‘罪’动不了他，他只是被放逐了。” “他是‘罪’的创造者。” 屋内一片死寂，奈何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人会是支配‘罪’的幕后者。 “这个人是在那场大战结束之后才出现的。”魏祁忽然说道，“也就是说那场大战之后他才被驱逐出来。发明家被发明的东西驱逐出来……” “这就是会长叫我拿给你们的东西。”姜静打了一个响指，蓝光瞬间消散。她将小石块抛给魏祁，“会长还叫你们要小心，因为你们的对手不只是系统了。” “对了。”姜静走到门边，倏尔停下来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魏祁，“会长还让我给魏先生带话。他说，眼见不一定为实。” 姜静走后莉莉丝就立马看向魏祁，“祁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你和顾皎之先去找到这个人。我和林应琛去找方姨。”魏祁又加了一句，“动作不要太大，找到人立马带到这里，我到时候会赶回来。” “还是我跟着去找吧。”林应琛起身，看向魏祁，“我找他或许会比较容易。” 魏祁沉默半晌，指腹摩挲了几下他的腕骨才放开，“小心点。” 林应琛勾着唇角笑了，“那是自然。” 说完便和莉莉丝一起往外走，在路过顾皎之的时候将准备很久的东西递给了他——一颗被处理过的记忆石乖乖躺在顾皎之的桌前。林应琛看着男人眼底下晕出的青黑，“这是谢栗留下来的。” “里面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林应琛没有再看他，直接跟着莉莉丝出了门，脑海里只有那一句谢栗说的话，“你也要做出你的选择。” 他垂眸登上交通器，他知道，在这一刻，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将之坚持到底。 十分钟后，任务中心。 任务中心仍是一副熙熙攘攘的场景，这里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光景之下的暗涌波涛。林应琛朝莉莉丝挥手示意了一下两人便分别从不同的门进去。林应琛没有去管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走了有一段距离之后终于在服务台看见被一群人拳打脚踢的老人。 林应琛直接上手将那群人推开扶起老人，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神色颇有魏祁的样子，直接将那群人吓退了。 “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林应琛对眼前这个创造出“罪”的老人好感已经跌至负值。 “跟你走。”老人跟在林应琛身后，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站在服务台上面无表情的女人。 女子像是没有看见，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等到原本欺负老人的那些人将魔爪伸向她时，她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谁都没看见她藏在服务台之下的手悄悄拔断了一根红线——而同时，隐藏于林应琛手臂里私人通讯器的红灯蓦然灭了。 另一边，千赢区小酒馆。 方姨对于魏祁和顾皎之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意外，她拉开木门将他们带到一个已经摆好酒杯的桌子前。 魏祁也没有多废话直接问道，“方姨，你那天为什么会去任务中心？” 方姨没有接话只是狠吸了一口烟，玉指掂掂烟袋，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顾皎之也清楚方姨之前的预言能力，此时眼眶微红，牙关死死咬住，“你是不是知道……他，会死？” 屋内空余烟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她依旧不打算回答。 魏祁摁住顾皎之拱起的肩膀，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方姨你是我们的敌人吗？” “不是。”方姨长叹一声，“魏祁，不要和我犯同样的错误，保持怀疑，不要信任活人。” “更不要信任死人。” 魏祁视线聚焦在那把金色红色交汇的老烟枪上，正想说些什么时，木门骤然被人从外拉开——莉莉丝艳丽的脸庞出现在门边，“祁哥，人带回来了。” …… 老人并没有被人绑起来，恰恰相反，他被人招待得很好，面前不仅放了一杯热茶还多了一盘点心。 “季博士，请用吧。”魏祁双手相扣放在桌面上，静静看着对面的老人。 “你们想知道什么？”季博士收起那副懦弱的模样，拿起热茶喝了一口，看上去倒是真有几分著名科学家的做派。 “不妨先从你为什么被自己的系统赶出来开始讲起?”魏祁“好心”地给了他一个建议。 季博士吐了一口浊气，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季博士在现实世界是一名很有声望的计算机技术专家。随着大数据的出现，各种各样的案件都呈现在世人眼前，人们在网络上肆意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有时甚至可以利用舆论压力来压迫某些不作为的势力重新作为。 起初的季博士并不是非常认可这种群体行为，也没想过发明“罪”这个系统，直到不幸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女儿的离世给他带来沉重一击，他费尽心力财力都无法将那个凶手制裁，他第一次认为法律对于特权势力不过是一把花架子。想要报仇，只能靠自己。 他变卖了自己的财产全部投入到“罪”的开发，终于在八年前研发成功。 “罪”的运行靠两台人工智能相辅相成，一台负责与网络所有发言渠道相通筛选和传送“罪人”，而另一台则是负责副本修筑和里世界的管理。 直到几年前的推塔大战，杨碧涛为首的玩家推到了一座塔，季博士无奈之下只能将被毁的那台人工智能功能全部转移到完好的那台上——也由此，噩梦开始了。 季博士一开始就是担心这台人工智能会不断自主升级最后脱离自己的掌控，而事实证明他的顾忌是对的。 “罪”有了自我的意识，筛选标准不再同以往严谨，更多无辜的人不断传入这个系统，演变到后面“罪”直接把季博士等人“驱逐”进系统。 迄今为止，“罪”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第68章 选择3 季博士讲完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时，太阳已经没入狭窄的山隘，红色夕曛沿着门道淌进屋内，众人沉默的面孔在红光的映射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这个是通往‘罪’的副本。”季博士将一片密布着金丝的晶体芯片放在桌面上，“在系统开发成功的时候我故意留下的。” “那为什么几年前推塔大战的时候你不拿出来？”莉莉丝拍案而起，前队友的死亡让她对季博士的行为无法理解。 季博士缄默，答非所问，“这一次我会跟你们进副本，系统的核心程序只有我能关闭。” 魏祁长臂一伸拦住正欲起身的莉莉丝，看向季博士，“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这个世界快要崩塌了，到时候你们也活不下去。”季博士双手交叉，“你们应该很清楚，对手不只有系统，还有其他人。” 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林应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皱起眉头。 目前的局势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相信季博士。经过和其他人的商量探讨，他们决定将所有愿意参战的人划分为三匹。 第一道冲锋前线将由魏祁，林应琛，莉莉丝，顾皎之，季博士以及前来协助的姜静组成，他们主要是前往最后一个副本争取较早找到“罪”的数据库实体。 第二前线则就是由方姨带领一部分人手从商业区入手，就像几年前的推塔战役那般，尽快和魏祁他们会合。 而最后剩下的人则就留守千赢区，以防系统反扑。 前往副本的最后一晚，林应琛躺在庭院的藤制躺椅上闭目养神，越到危急的时刻他的心往往越能安静下来。围墙那里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他不用睁眼都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来者和他额头对着额头，微硬的发丝刺刺扎着林应琛薄薄的眼皮。林应琛不耐地伸手推推那人的脑袋，“别烦我。” “几天不见脾气又上来了啊。”魏祁对林应琛的举动也不恼，重重亲了一口他光洁的额角就落座在林应琛身边。 林应琛睁开眼扫了撑着手肘看自己的男人，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几声。魏祁被他突如其来的哼哼声逗得笑出了声，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揉几把。 林应琛跟不上他的笑点，把手上的水杯递给他，希望他喝点水把嘴堵上。 “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魏祁顺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水，视线温柔地胶在他侧颜美好的起伏之上，“毕竟明天就要走了。” 林应琛倏尔站起身朝屋里走去。魏祁没有拦他，就静静地看着他离去……又看见他脚步一顿，倏尔转身朝自己走来，站定俯身，对方微粉的唇瓣就在自己的一指距离——林应琛没有吻下去。 “先欠着，”林应琛重新站直身子，“到时候见面的时候再给你。” 魏祁噙着笑牵起他的手落下轻吻，“那就到时候见。” 翌日。 因为魏祁他们将自己的私人交通器交给方姨去转移玩家到千赢区，所以这一次他们改乘系统的大巴去任务中心。巴士的车站距离任务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抄近路就会路过一条小巷，小巷两旁是林林总总的废弃楼房，红砖围墙内有一棵老柏伸出了翠绿繁密的枝桠，造出了一片庇荫之处。 林应琛莫名感觉到这里的场景有些熟悉，直至看见身穿黑色斗篷的顾皎之他才想起来这是谢栗预言里的一幕。顾皎之显然也想到了。 顾皎之站定在树荫之下，平日带着的金丝框眼镜早被摘下，那双弧度尖锐的凤眼所乘的红意此时更是清晰可见。难得的凉风拂过像以往那个小孩心性的人吹乱了他的额发，顾皎之没有伸手整理，而是愣愣地看着几步开外的空地—— 在那块漆黑的记忆石里，谢栗就站在那里和自己这般对视，又送着自己，离去。 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他们终于再次相遇了。 顾皎之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摇摇晃晃飘落的绿叶。那叶子乖巧地落在他的掌心，轻微的触感像只无意驻足的蝴蝶，像无法抓住的徐徐微风，更像很久之前那个少年落下的轻吻。 ……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任务中心。不同于往日，今天地任务中心几乎都是NPC，大部分玩家都选择去千赢区寻求庇佑或是参加战役。林应琛将芯片交给给自己初次办理证明的女NPC，女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芯片放入插板，在林应琛走向传送柱时，轻声道，“请千万小心，林先生。” 林应琛下意识看向女人，却发现那张向来僵硬的脸颊此时泛起了点点笑意——像个活人那样笑着。 第69章 推塔战役 “人是在道德的艰难里，才有道德的坚持和意义。” ——前提 “叮——” “欢迎各位来到‘罪’。” “本局游戏玩家6人……” “游戏有效时间无限。无游戏提示。” “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全员生存。” 林应琛他们被传送到一个破旧的路边车站。 四处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景物，依托车站里闪烁不停的广告牌发出的灯光，他们只能看见彼此模糊的轮廓。 “大家握住手防止走散。”魏祁低沉的声音在薄雾里有些忽近忽远。林应琛伸出手将魏祁的手紧握住。 “叮铃……叮当当……”清脆的铁器碰撞声从不远处的雾里传来且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要离开……这里吗？”林应琛听到有人这样问道，但由于雾气和距离他听的没有那么清楚。 “不用离开车站。要找塔就必须等那辆车。”季博士连忙道。 很快，那辆亮着橘红色车前灯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出浓厚的白雾进入他们的视线。 突然，林应琛感觉有细长冰凉的东西攀上了自己的右手肘处——然而他的右手边没有站任何人。林应琛假装没有发觉，问道，“季博士之前是谁在说话？” 车站陷入一片诡秘的安静。林应琛听到莉莉丝强装镇定的声音，“琛哥刚刚不是你在说话吗？” “不是莉莉丝小姐吗？”姜静同时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陷入安静——刚刚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所幸公交车已经开到了他们面前。老旧的车门自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就好似垂死的老朽发出最后的一声喘息，沉重又烦闷。三阶短窄的楼梯之上是司机的座位，而此刻那里已经垂着一片黑布让人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快点上车。”躲在黑布之后的人有着一门尖刻的嗓音，“分开坐，不然就下车。” 淡淡的薄雾缠在所有人的脸上，他们无法看到自己队友的脸。林应琛手心微痒——那是魏祁挠了一下他的手心。随后那份宽厚的触感就从他的手里滑落。 “大家上车吧。”放开手的魏祁率先第一个上车，林应琛紧接其后。 这辆公交车不同于现实世界里的每一辆。这辆公交车前面仅有的几个位置已经坐满了，其中一位老人似乎察觉到有人上车便抬头看来。那张布满皱纹和小块斑点的老脸朝林应琛骤然扬起一道笑，浑浊的双目此时被厚重下垂的眼皮盖的严严实实，但那让人发毛的视线却好似还粘在林应琛身上。 后座的每两个位置都有垂吊的黑布，密不透风地困住那些座位。林应琛知道一旦他们分开坐就看不见彼此了。 “分开坐。”司机再次重复了一遍，又补充，“坐下来之后禁止交流。” “大家分开坐。”魏祁脸色并不是很好，“落座之后，大家逐次鼓掌示意。琛琛第一个拍一下，我拍两下，以此类推。第六个人拍完之后继续循环。” 林应琛和魏祁对视一眼，就直接拉开第一道黑布——里面靠窗处已经坐着另一个人了。与其说是坐倒不如说是蜷缩。那人头戴宽大黑纱，隐藏在黑纱之下的身形削弱细长，一时间无法辨认是男是女，他的样貌衣物都在层层黑纱的包围下看的不是很清楚，唯一可以清晰看见的只有正对自己的背面腹部处不断流血的伤口。 林应琛面不改色地落座。 过了不到几十秒，公交车开始动起来。林应琛看见窗外移动向后的车站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着自己死去的母亲的脸。在不知名情绪的推动下，他拍了第一下掌。 紧接着，两声，三声……然后又回到自己身上，林应琛又拍了一下，心里的不安逐渐退散。 安静的车内除了老旧公交发出的力尽喘息就只剩清脆的拍手声。 六下拍手声又过去。又轮到自己了。 林应琛举起手，开合的双手掌心还没来得及触碰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啪”。 ……刚刚是谁拍的手？ 林应琛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掌声有序地进行下去，两下，三下……六下。 然后，又是一下。 林应琛仍旧没有拍手。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比自己没有拍手却有掌声更可怕的事——如果刚才那些掌声都不是魏祁他们拍的呢？那么会是谁代替他们拍手？ 林应琛脑海里浮现母亲在白色雾气里青灰色的脸。 靠窗的人忽然耸动了一下，林应琛下意识看去，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玻璃窗地反光吸引—— 在玻璃窗宛若镜面的反光里，垂落的黑布根本不存在，黑布所在处只有一个佝偻的老人，就是上车前看着自己笑的老人。老人佝偻着身形，肩膀一高一低，浑浊的双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最后忽然捉住林应琛的视线，竟颤颤巍巍地伸手试图掐住林应琛地脖颈。 林应琛心里一颤，迅速从腰间拔出匕首向后扎起，结果扎入黑色的布里发出“刺啦”一声。恰好透过那块布上扎出的洞，他看见那个老人背对着自己稳稳坐在位置上。 “咯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前方司机在一片沉默里含糊不清道，“……车站已到，想要下车的赶紧下。” 林应琛深吸一口气，没有拍手，然后撩开黑布故意用力踩着从对面黑布底下流出的浓稠血液从后门走下了车。 跟着他下来的只有那个诡异老人，除此外再无其他人。 这个停靠车站比先前的更为可怖，雾气浓重到只能看见一片奶白，车站边甚至一盏路灯都没有。林应琛只得从道具栏里掏出一把手电筒。 跟着林应琛的老人兴许是畏惧林应琛手里的匕首，下车之后竟然朝雾里走去。林应琛看着老人一高一低的肩膀被雾气吞噬后不自觉地落下一口气，扭身开始搜索这个落败车站。 这个车站看上去好像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连广告牌都没有。林应琛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四周，最后在车站的三步开外发现锈迹斑斑的时刻表。林应琛使用了一张道具卡让原本模糊的时刻表变得焕然一新—— “最后班车抵达22：15。” 林应琛早在上车之前曾看过自己的光脑，那时候显示时间是“23：43”，后来在公交车上大概用时18分钟，也就是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应该会有车停靠。 那林应琛刚刚坐的那一班车是从哪里来的？ 林应琛将视线投到时刻表右侧的手绘地图上，看见距离自己这里十几米以外还有一处隧道，正好和那个老人的方向相反。 那个老人还会回来。林应琛心底有个声音轻轻这么说道，你需要穿过这条隧道。 “叮铃……” “咚，咚……”太鼓和铃铛的声响在雾气里传来。林应琛当机立断直接朝隧道跑去。手电筒随着奔跑的步伐晃动，暖黄色光在雾气里怪诞地摇拽拉扯舞动。 太鼓和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林应琛脑海里却是那个诡异老人高低不平的肩。为什么他的肩膀高低不平？ 林应琛冒出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就感觉耳边响起一串小孩子的笑声——他被人从身后狠推了一把。手电筒摔到几米开外，散发出光的那面对着他。 好像有哪里不对？林应琛边想边伸出手边想要去捡手电筒。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手电筒时，他忽然想到了答案。 因为那个老人是个独腿，为了更好地维持重心所以他必须保持高低肩的肢体形态。 林应琛看着自己身后的影子难得呆愣住。 那我现在背后背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影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一边的腿部消失了。 太鼓和铃铛的声响在他耳边炸开——他的脖颈被人狠狠掐住。 林应琛勉强侧头，就看见那张丑陋的老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暗紫色的尸斑成点状密布其上。老人“咯咯”地发出激动的叫喊，那双浑浊的双目蓦然崩出暗红色的血液，喷溅在林应琛的脸上和衣物上。 不能就这么死了。 林应琛的手里好像还残存着温暖的触感——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滚开！”这是林应琛第一次这么大吼。他将老人从肩膀扯下来，尖锐的匕尖直入老人的脖颈处，顿时血流如注。 林应琛一边咳嗽一边踉跄着朝反向跑去，却看见不知道何时身后的白雾里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透明黑影。他想扭头朝隧道跑，却看见那里爬出来一个满身焦肉的男人，在那斑驳的面目里，林应琛看清了那对眉目——是和自己父亲如出一辙的眉眼。 念咒声和说话时伴着太鼓和铃铛不断萦绕在其周遭。地上的独脚老人再一次站了起来，颈间的血口还在冒血，他带着最恶劣的笑说道，“魏祁没能赶来救你。”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林应琛没有说话，只是颈间那条项链开始发凉。他再度扭头看向雾里，最前面的黑影有了面目，那是他母亲的脸，上边遍布伤痕，就用着死前的那种目光直勾勾盯着他，“阿琛，跟我走吧。” “你说错了。”林应琛看着那个独脚老人，忽然一把狠拽下项链丢掷到那黑影前面，“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们两个让你害怕了对吗？”此话一出，独脚老人瞳孔微缩。 “罪，”林应琛转身朝繁密的森林跑去，“到结束前我们都会让你这样一直害怕下去。” 森林闪着淡色的光影，在那光晕里林应琛被人一把抓住，在抬眼的瞬间看见了似曾相识的黑纱，看见了那黑纱之下的熟悉的娃娃脸—— “琛哥，好久不见。”谢栗这么说道。 第70章 推塔战役2 密林里面没有任何声响，只余林应琛的喘息声。浓雾并未彻底覆盖这片宁静之地，所以谢栗的脸庞依旧清晰可见。 “谢栗……”林应琛喉结滚动了一下，内心的警惕并没有就此放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确实死了。”谢栗抓了一下尾发，“信你也已经看到了吧？” 林应琛心底的提防放下了大半，谢栗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事情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林应琛扫了一眼谢栗身上披着的黑纱，“刚刚坐在我旁边的人是你。” 谢栗点头，手指指了一个方向，“快走吧，不然要赶不上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林应琛和谢栗并肩走在密林的小道上，一边拨开茂密的野草一边朝前走去。 “因为信念吧？”谢栗漫不经心说道，“也许又是因为不甘心。” 林应琛拔起一根过腰长的野草，粗糙的质感让他手心一疼，但是疼痛过后又是一阵麻意，他忽然听见谢栗说道—— “更多是好奇吧，”谢栗扭头看着他，眼底有着清晰可见的探究，“好奇琛哥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林应琛看见小道尽头那座若隐若现的车站已经在翻滚的白雾里冒头，顿时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谢栗没再说话，只带着林应琛回到最开始的车站，白雾里他的脸一点点泯灭，在公交车驶来的时候递给林应琛一枚硬币，“去的路上很长，足够你好好思考。” 林应琛被人从后面推上车，他想回头看却发现谢栗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这辆公交车和最开始的那辆没有任何差别，就连那个独腿老人也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只是他现在脸上没有那种瘆人的笑。 魏祁，会上这班车吗？林应琛突如其来想到。 “叮当——”硬币投入铁箱的声音。 林应琛神色淡淡地走过老人最后站定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他伸手掀开遮挡的黑布，里面那个身着黑纱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落座于靠窗的那个位置，向窗外看却发现白茫茫的雾气此时已经消散，就连夜色的沉暗也淡了几分。车站依旧人满为患，那些人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看不见悲伤和哀怨，就连司止和林久也在其中，他甚至在还看见了夏湛微，简楠，他们手牵着手朝自己笑，简楠抬起他们相握的手朝他会心一笑，说了一句“谢谢”——尽管听见不见声音。 谢栗就站在那群人的最前方朝他挥挥手向他道别。 公交车缓缓驶向远方，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容向后移动最后不见，林应琛看着窗外却只能捕捉到反光。直到看见密林处闪过一丝金光他才阖上微红的双眼——那是他丢弃的吊坠。 …… 时间倒回至一个小时前。 破旧不堪的公交车在一处车站停靠。早在有些时候顾皎之就发现异常，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下了车。而先他一步下车的人还有莉莉丝。 莉莉丝自从谢栗死后便不曾和顾皎之说过话，但她还是公私分明，知道此时情况紧急不容自己混入私人感情。 “刚才你有拍手吗？”莉莉丝一边拿出手电筒一边问道。 “刚开始有，”顾皎之扫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个车站十分空荡，除了两把缺脚长椅就什么都没有了，“后来我没有拍手也有掌声。” “我也是。”莉莉丝皱眉，“我们应该和其他人分开了。” 顾皎之颔首表示认可，“现在要往哪边走？” 莉莉丝看了一眼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道路思考片刻，“跟着车走吧。我刚才从车里面看见我们经过了一个隧道，里面好像有东西。” 路上的雾气并没有车上看上去那么厚，只是淡淡的一层。比起雾来说，黑暗的环境才更让人不安。顾皎之看见天边有一座山的影子。 “你后悔吗？”身旁的莉莉丝忽然这样问道，像是为了让顾皎之清楚她的问题她又重复一遍，“对于谢栗的死你后悔吗？” 顾皎之心口一痛，握住手电筒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过了好久才答道，“……很后悔。” 特别是在看了那块记忆石之后，身临其境地体会到谢栗地挣扎痛苦和坚强之后，那种痛失所爱的疼就加倍递增，日日夜夜地纠缠着他，让他生死不如。 “如果当初你对他好一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莉莉丝声音有些气音，“我实在想不明白，苏环到底有什么好的？” 就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扭曲又不明所以的人将谢栗拉下了地狱。 莉莉丝无法原谅苏环，更无法原谅顾皎之。 “对不起。”这是莉莉丝第一次听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开口道歉。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可笑。 顾皎之没有跟莉莉丝解释，对苏环的好正是出自于对谢栗的爱。他从最开始就一直将谢栗放在心上，所以不想让苏环以事故为借口去找谢栗的麻烦。 他不知道当初的真相，对于苏环对事故的说法全部接受。但他根本不在意谢栗犯错与否，他只想让谢栗不再遭受来自现实世界带来的痛苦。于是便用自己愚蠢的方式自以为是地保护着谢栗，以至于到最后谢栗又因为自己走向死亡。 顾皎之陷入头脑里怪诞的循环一时间有些迷惘。 “你听到了吗？”莉莉丝忽然问道。顾皎之这才从情绪里挣脱出来，“听到什么——” “叮当——叮当——” “咚，咚……” 太鼓和铃铛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恐怖十足。紧接着，一阵阵念咒声在空中炸开，由远及近朝他们袭来。 顾皎之抬起头，却发现远在天边的山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他们面前—— 直到距离缩短顾皎之才发现，“山”根本不是“山”，而是一尊石像观音。 观音低垂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向来和蔼的神态此时染上阴霾，慈悲之色退尽仅剩下看蝼蚁的冷漠。 随着念咒声声音的调高，周围开始出现细长的黑影，黑影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莉莉丝拔刀砍掉一只黑影的手，想到道具栏里还有一张方姨临走前给自己的道具卡，正想拿出来用掉的时候却莫名停住了。 “不要！”尖叫声从另一侧响起。此时莉莉丝他们已经被黑影逼退到平整道路之外小斜坡上，因此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尖叫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被群群黑影包围住，清秀的脸颊满是泪迹，一边环抱自己一边想要逃跑，却无路可逃。莉莉丝知道那个人是谁——是季博士曾给他们看过的死去的女儿，也是这一切发生的源头。 女孩的衣服被黑影撕碎，肌肤裸露在破碎的衣物之下，她想要挣脱那些黑影却无能为力，只能一味地尖叫，哭泣，还有……喊着她的爸爸来救她。 莉莉丝脑海里兀然出现姐姐浅笑的面孔，还有那双托起她的满是伤痕的手。莉莉丝眼眶顿时围上一层薄红，大喝一声提刀向前劈去，不再后退，坚定地朝那个女孩那里去。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待莉莉丝他们砍了一路黑影走到那里时女孩奄奄一息躺在那里，身上的土地满是猩红的血液，光洁的腹部上有一个大洞。女孩嘴角溢出血沫，无神的双眼流出泪水，嘴里还在念着什么。 莉莉丝将身上的斗篷扯下来盖在她身上，附耳细听才听清楚她死前的细语—— “我好像碎掉了。” 莉莉丝再也无法忍受，泪水簌簌往外掉，砸在女孩子的脸上，“……没有碎掉。” 碎掉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女孩转了一下眼珠，看向莉莉丝，像是在求证一样，“是吗？” 莉莉丝握住她冰凉的手狠狠点了一下头，泪水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那真是太好了。”女孩扭头看向黑暗的夜空，又重复了一遍，“真是……太好了。” 灰烬自女孩的躯体里而起，摇坠着飘离黑影，最后只剩下满地的血液。 莉莉丝没有拿回斗篷，只是撑着剑站了起来，像阵风抛离背后的黑影跟着顾皎之朝密林跑去，但她的眼泪始终不肯停止。 就在她穿过一片草丛时，手腕被人死死拉住。连思考都没有，她直接将刀往后劈去，幸而拉住她的人闪的够快否则脑袋就要直接都被砍下来。 “你怎么还是那么凶啊，莉莉丝？”那人一如既往地笑道，好像没有看见莉莉丝他们脸上的愕然。 莉莉丝手中的刀因为主人的力道一松直接掉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莉莉丝看着眼前的人错愕得说不出话，直到背后的顾皎之激动地喊了一声—— “司止？！” 第71章 推塔战役3 “你不是……”莉莉丝飞快地捡起地上的长刀，震惊被警惕取而代之。 司止漫不经心地将带着锋芒的刀面往旁边推了推，“对，我早就死透了。” “但如果我想要让你们死你们就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说完司止腕上的手表发出了“滴”的一声响动，他低头嘟囔了一声直接掠过莉莉丝他们，“不像被那群东西吃掉的话就跟我走。” 果不其然，莉莉丝一回头就看见几步之外的林间出现了一些黑影。 司止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很隐晦的山洞，山洞外杂草丛生，完美地隐蔽了他们这个山洞，那群黑影丝毫没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司止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保黑影走光之后才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休息。 “这里就只有你吗？”顾皎之低沉的声音在山洞响起。司止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道，“不止我一个人。” “谢栗……他在吗？”顾皎之的声音里带着一缕颤音，黑暗将他的神情淹没。 “他在，”司止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但他去找林应琛了。” “他不想见我吗？” 司止有些烦躁地将树枝丢到一边，“别问我这种问题，我又不是他。” “接下来你们听好了，”司止没有给顾皎之插嘴的余地，“我要你们重新回到那个车站里。” “那个车站都是那些东西——”莉莉丝狐疑地扫了一眼司止。 司止指了地上那幅已经成型的地图，“他们已经被引到这座山里了，短时间出不去，等我带你们走出去后你们抓紧时间跑到车站，搭上新一班的公交车。” “林应琛已经赶上最后一班车，接下来就该是你们了。” 莉莉丝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司止制止，“现在解释那么多没用，我只能告诉你们，这是谢栗的意思。到时候会有人跟你们解释的。” 说完司止就把他们推出山洞，再回头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莉莉丝他们只能凭借着对地图瞬间记忆踉踉跄跄跑到车站。 而就在抵达车站的一瞬间，那辆前不久才出现的公交车又伴着“叮叮当当”的声响朝他们驶来。 “听……得见……见吗？莉莉……莉丝，不要上……上公交车……”莉莉丝的私人通讯嘈杂的电流声传来林应琛断断续续的声响。 “琛哥？”莉莉丝朝对面喊了好几声，但林应琛像是没听到一样只重复了这一句话。 “怎么了？”顾皎之问道。莉莉丝看着那辆愈来愈近的公交车，舔了一下嘴唇上的干皮，涩声道，“琛哥让我们不要上车。” 局势一下子开始严峻起来，他们到底该上不上这辆公交之。 “刺啦——”电流声炸开在两人的耳边，对面那头传来魏祁的声音，“莉莉丝，顾皎之，那不是林应琛！” “再重复一遍！那不是林应琛！！” “林应琛的私人通讯器早在进来副本之前被切断了！”季博士的话像是一只大锤，砸的他们眼前一片恍惚眩晕。 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莉莉丝和顾皎之的刀同时往后一捅，摇晃的手电筒光所过之处都是肉花花的人体，没有双眼没有鼻子，只剩一张狰狞的大嘴企图撕咬他们——这些怪物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黑暗里，层层围绕着他们。 莉莉丝拔出长刀，暗红色的的血液喷溅她一脸，气味恶臭到想吐，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曾经好像闻过。 顾皎之脸上也被喷溅了厚厚一层的血液，他将莉莉丝甩向车门里，“快点上去。” 莉莉丝被他甩了一个踉跄，但长刀依旧稳稳扎进一个试图咬顾皎之的怪物体内，她抹了一把脸，手上一个发狠将在下面顽固抵抗的顾皎之拽了上来。不少怪物伸长手想要将他们扯下去，莉莉丝挥刀劈下，扭身大拍着司机的驾驶位前的栏杆怒吼，“快开车！” 颤颤巍巍的车门缓缓关上，挡住了外面的怪物，三阶阶梯上已经覆上一层厚厚的血壳。顾皎之撑着刀休息，坚实的手臂上布满怪物的抓痕。莉莉丝也斜斜地靠在栏杆上缓神。 就在她在司机的催促下想要找个位置坐下时，顾皎之传来一声疑惑的低喃。 “怎么了？”莉莉丝的长刀没有收回刀鞘。 顾皎之没有回答，只是长臂一伸，手指挖开车门角落厚厚的凝固血液，将一条链形物体拽了出来——那是一块小巧的铁牌，上面刻着“木久工会”四个大字，他们曾在姜静身上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的意思一清二楚——姜静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叮当——叮当——” “咚，咚——” 铃铛声和太鼓声再次响起。莉莉丝勉强支起松软的身体，站起来试图迎战却被眼前刺眼的白光扎得睁不开眼。 倒地的那一刻，天边观音的脸变成了姐姐的，最爱的姐姐静静地站在车窗外垂眸凝视着自己，而自己也想一介浮萍一点点飘向姐姐—— 但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莉莉丝感觉自己地肉体在白光里悬浮着，最后从指尖一点点消散。她动了动指尖想要挣扎，挣扎的时候虽然伴随着浓烈的羞耻感但却无法停止自己的动作。 对不起。 莉莉丝的眼角泌出清透的泪水，划过脸颊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滑出清晰可见的泪痕。 你因为我死去，可我还是想要活下去。 没能陪你死去，真是……对不起。 第72章 推塔战役4 另一边，千赢区。 莉莉丝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将长刀抵在俯身看自己的人颈上—— “方姨？！” 方姨并没有多少慌张，将长刀按下，重新坐回椅子上，“醒了就起来吧。” 莉莉丝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问道，“顾皎之呢……” “他在隔壁，你比他早醒。”方姨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莉莉丝没有接过茶杯，长刀也没有收回去，脸上尽是警惕。 “我把你们传送回来了。” “你怎么可能——”莉莉丝灵光一闪，“那张道具卡是……” “那张道具卡确实是转移卡，”方姨拿起烟枪又吸了一口，“但他的使用权是归副本外的玩家所有。” 莉莉丝看着烟雾缭绕里的艳丽面庞，嘴唇上下颤动，寒意像一根根细针扎入她的后背，缓了很久才开口道，“方姨，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和顾皎之从副本里拉出来？为什么要让琛哥他们彻底失了后援？ 方姨看她一眼又垂首抿了一口烟嘴，“放心，可能以前我会想对你们做点什么，但现在不会了。” 说完她就开始讲起莉莉丝他们所不知道的故事。 在裁冰副本之后魏祁和林应琛来到她的酒馆下了一局棋，结束之后她便在桌子上看见遗留的“灵魂”二字。根据魏祁后来的表现，她推测林应琛正是留下这两字的人。 那时候她想不明白这两字是什么意思，直到想到“裁冰”副本消失才有了猜测—— 副本里面的NPC或许不是简单的数据，他们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裁冰主角简楠和夏湛微自我意识的出现无疑证明了这一点。而副本是可以永久启用的，也就是说NPC的灵魂都是一直存在的，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还是活着的。 莉莉丝手上一松，长刀坠落到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她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也就是说……‘罪’已经把更多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了……” 方姨颔首，继续道，“这时候我有了一个猜测，如果在死去的玩家也并没有真正的死亡呢？如果‘罪’把他们的数据都储存在自己体内呢？” “可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从副本里拉出来，让祁哥他们陷入险境？到目前为止你所说的都无法解释你的行为。”莉莉丝问道。 “魏祁说不止一个人和‘罪’做了交易，先是夏湛微后是司止，但是据信息透露在他们之前还有人跟系统做了交易。” 莉莉丝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一个人名，她错愕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方姨。此时方姨也看向她，眼底尽是清晰可见的悲怮。 “我的预言能力因为几年前的推塔大战被剥夺了，但我还能记得我最后预言的画面，”方姨将烟枪放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我看见杨碧涛没有死。” “可是祁哥他不是——”莉莉丝心神巨震，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魏祁确实是唯一一个最后活着出来的人，”方姨叹息道，“那时候我得知这个消息也以为是预言错了。直到林应琛的出现让我明白，或许这一切都是杨碧涛死前设下的局。” “让魏祁遇见林应琛，有了林应琛的协助你们就可以找到‘罪’的本体。” 莉莉丝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方姨挥手制止，“你知道季博士告诉我破除系统的人的奖励是什么吗？” 方姨轻声道了几个字，让莉莉丝身形都晃了一下。莉莉丝涩声道，“所以杨碧涛还会回来？” 方姨点头，“他就是那个更早和系统做交易的人，系统让他看见了未来。” “为什么……”莉莉丝眼眶发烫，晶莹的水珠滚过颊边跃向地板，“他不是也是推塔的一员吗？” “当这个世界毁了，出去的人不只是我们，更有那些作恶多端的坏人。”方姨声音也有些发哑，“莉莉丝，我救你们出来是因为我现在只能就你们出来，等杨碧涛一回来，你们都得死——” 不止莉莉丝他们，还有那些为了出去而战斗的玩家都得死。 “那我们算什么！？那些死去的孩子呢！？还有那些被拿来当NPC的人！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莉莉丝无法忍受真相所带来的崩塌感死死攥住方姨的肩膀，她想到了那些无辜丧命的孩子，从顶楼飞身一跃的夏湛微，身负重伤的林应琛还有……还有早已死去的谢栗，不甘和愤怒在她胸膛发酵快要将她溺毙，“我们！我们的人生确实有烂掉的东西，但是我们绝对比外面任何一个人都更想要活下去！” 方姨闭上了眼无法面对她，最后只能说一句虚软的“对不起”。 莉莉丝将她推开，咬紧牙关朝外走打算找到顾皎之然后前往商业区——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副本已经没有办法再进去，那么现在进去的渠道只有从商业区那块残垣断壁入手了。 副本内。 林应琛等三人走过隧道便来到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在空间的最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塔，塔面光滑且呈金属色，整座塔大约有十五米高，没有任何楼梯可以爬到塔顶。 “塔顶就是‘罪’的主干部分，我需要到上面去才能关闭系统。”季博士摸了摸塔面，最后找到一个关卡狠狠一摁，下一刻角落里的一块金属板消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这是什么？”魏祁看着那红色的按钮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那是上去的钥匙。”空中骤然传来一道熟悉金属音。 ‘罪’似乎看见了魏祁和林应琛脸上的警惕，轻笑了一声，“恭喜你们来到最后一关。” “那块红色按钮确实是上去的钥匙，但是要拿到这个钥匙是有条件的。”系统笑道。下一刻天花板传来蓝色的光线汇成了一个十几岁小女孩的模样，长相和季博士的女儿完全一样。 “别来无恙，爸爸。”系统拉着小裙子两侧朝季博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看到您活着我真是一点都不开心。” 小女孩也不惧怕魏祁他们，闲步走到按钮旁边，杏眼微弯，“按下这个按钮的人会死。”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魏祁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甜美的人沉声道。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意义的话倒是没有，”系统站在他们面前像是在探讨着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只是比起研究如何让人们无趣地死去，如今的我更喜欢看是否有来源自人性的大义的存在。” “我很喜欢你。”小女孩的手正要抓住林应琛的手臂时却被魏祁甩开，她朝魏祁吐吐舌，眼底闪过幸灾乐祸，“我要给你一个奖励，只属于你的奖励。” “如果你和我一起死了，我就让死去的所有人都复活。”系统将林应琛脸上的错愕收入眼底。 魏祁面色铁青，“他不可能会陪你去死。” 系统无所谓地耸耸肩，往后走了几步开始唱起歌，“抉择啊抉择……” 魏祁没再看她而是扭头望向林应琛，林应琛脸上依旧一片淡然，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如果我死了，就有更多人活过来，你也可以出去……”林应琛忽然喃喃道。 “这种交换根本就是毫无根据！”魏祁猛地将他搂进怀里，林应琛的发尾扎得他有些痛意。 “我知道。”林应琛回抱住魏祁，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谢栗留给他的信，他知道此刻就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刻。 “魏祁。” 林应琛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好似在做最后的道别。魏祁听到怀里人缓缓说道，“对不起，魏祁。” 魏祁知道林应琛想说什么，但他不会让林应琛说出口的。 魏祁死死握住他的肩膀，双眼和他对视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但除了涟涟水光便再无其他。魏祁兀然上去吻住他，唇齿交缠，直到看见那双清冷的眼有了红意才甘心停下，哑声道，“为你而死是我的荣誉。” 说完他径直奔向按钮，赶在林应琛之前用力摁下按键。 “叮——”一声硬币落地的声响回荡在空间里。 魏祁下意识张开眼却发现自己安然如初，他猛然向后看去却看见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半身已经化作灰烬，那葱白的指尖捏着一张道具卡—— “转换卡。持有者可转移另一玩家的所有伤害。” 魏祁向上去抓住他却只能握住满手的灰烬，但很快灰烬也化成四散的光飘向各个角落，细光所到处都开出了一簇簇白玉兰。 “存档数据释放中……” “死亡玩家数据恢复中，倒计时三十秒……” “叮——” “全员数据恢复。” “预祝全员生存。” 预祝……？ 魏祁感觉身后一凉，他迅速往旁边一闪，但锋利的刀锋却依旧把他的衣袖划出一道口子。他看向来人，原本沉暗的眸色此时透着一股茫然，原本停止运转的脑子自发将一系列事件连在一起指向真相，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最后才涩声道—— “杨哥？” 第73章 推塔战役5 商业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硝烟和石块不断从裂口扬起和喷溅，将莉莉丝原本白皙的面庞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黑，因为长时间的大叫她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方姨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地将她拖到一边，“够了！你们来不及了！不要在白费力气了——” “林应琛已经死了！” 兴许是爆炸声炸的莉莉丝脑袋晕眩，她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颤抖和哭腔。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莉莉丝讷讷道，她对方姨的信任在此刻终于全线崩塌，“早在推塔大战你就看到了吧？” “司止的过去，谢栗的死，还有现在林应琛……你统统都看见了。”莉莉丝红肿着双眼逼近质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想回到那个世界！那个人人喊我‘biao子’‘**’的世界！”方姨右手紧紧攥着烟枪，却又像是在抓着什么不放手，“你不是最清楚吗？我们进来‘罪’就是外面那些人选择的，他们发表言论，站在道德高点谴责我们辱骂我们，在他们眼里他们自己是正义的判决者！而我们连条狗都比不上！！” “在那里，活下去都是一种错误！”方姨深埋于心底的话此刻化成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嘶吼，让原本忙碌不已的人们都驻足下来看向她。 或许方姨的话有些雨里雾里，但是莉莉丝明白她的意思。在现实世界里，方姨是一个单身母亲，她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从小就是孤儿的方姨为了养这个孩子做了世界上最不堪的工作。那时的她是旁人眼里最不自爱的女人，却也是她和孩子心目中最伟大的母亲。 直到她的孩子意外去世，她便失去了母亲的身份，成了所谓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低级人”。 “程好，杨捷思，方修佑……”莉莉丝念了好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是跟杨碧涛一起推塔的人。” “你觉得他们到最后都会不知道杨碧涛的目的吗？” 方姨被莉莉丝问的发愣。 “他们肯定都发现了，”莉莉丝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们都没有活着回来。” “他们到最后都选择为自己的信仰而死。” 莉莉丝吞下哭腔，右手捶了自己的胸口两下道，“所以现在，就算是死我也要为自己的信仰而死。” 方姨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踉跄后退几步坐到废墟之上，他突然有些混乱自己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她突然想到最后一次见谢栗时，那张娃娃脸带着与之不相称的坚定，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谢栗露出那种神情，如此的不可摧毁。她抖着双手覆上面庞，弯曲的脊柱起伏了好几下，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老者。 “别哭了。” 方姨的肩膀忽然被人按住，她抬头看去，却不禁又红了眼眶，“程好……” 副本内。 “杨哥？”魏祁看着那道直指自己喉间的剑芒有一瞬间的惘然。杨碧涛冷峻的脸上仿佛笼着一股寒气，他没有看魏祁，而是望向正要前往枢纽位置的季博士，“停下来，不然魏祁就死在这里。” “继续走！”魏祁手握住刀面，锋利的边缘将他的手割的鲜血淋漓，饶是再震惊他也反应过来了。 头顶忽然传来一震，魏祁趁杨碧涛不注意顺势拔出自己的长剑和他针锋相对。季博士看了他们一眼当机立断迅速爬向枢纽位置。 “你的剑术都是我教的，”杨碧涛依旧从容，“你打不过我，魏祁。” “可我的搏斗不是你教的。”魏祁脸上已然一片肃杀，“我一定会赢了你。” 林应琛的死，绝不能就这样被人浪费，至少不应该是在自己手里。 杨碧涛也不再和他废话，两人直接开始缠斗起来，一来一回之间两人都受了伤。魏祁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杨碧涛他出于武术世家，无论是剑术还是搏击都比他来的经验丰富，不受伤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让我过去吧，魏祁。”杨碧涛看着半跪在不远处却依旧死死守住楼梯口的男人叹息，“我不想让你送死。” “我会不会死不是你说了算。”魏祁撑着长剑缓缓起身，魏希在他手里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细响。 “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魏祁。”杨碧涛对他的顽固感到烦躁，“虽然‘罪’里面有无辜的人，但是罪大恶极的人也有很多，放出去只会让外面的世界更加混乱。” “你必须要学会舍小为大，魏祁。” “舍小为大？”魏祁嗤笑一声，眼白的红血丝让他看上去有股破釜沉舟的决心，“为推塔而死的前辈们，千赢区的孩子们，谢栗，司止，还有……林应琛，他们从来不是你口中必要牺牲的人，他们只是我亲密的队友和爱人！” “跟你去推塔的前辈们肯定都知道了你的目的，并且豁出命阻止你了吧？知道为什么吗？”魏祁长剑直指杨碧涛面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因为你说的全是屁话。” “轰——”空间的天花板传来一声巨响，阳光从破碎的裂口一点点照了进来，大大小小的碎石从天而降——有人从外面突围进来了，就像是许多年前那一场大战的重现。 杨碧涛看见魏祁的增援就要到来，此刻眉宇间也染上了戾气，“滚开！” 刀锋相撞碰触星星点点的火花，两人各自坚守着自己的阵地谁也不肯退却一步，因为没有人有退路。 “我现在总算明白方姨的意思了。”魏祁看着眼前那张狰狞的脸一字一句道，“早在推塔大战你就知道从方姨那里看到今天发生的事了对吧？所以有两座塔你也是清楚的，那个叛徒就是你。杀了前辈们的人不是系统，是你。你根本就没想让我们出去！” 杨碧涛反手将他一推，怒视着他，“那是因为他们不懂我的苦口婆心！为了外面的人我们必须呆在这里！” “解决问题的核心从来不是我们！是外面的人！无论我们有没有出去，只要他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永远存在不幸！” “不幸是无法消除的。”魏祁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但他没有离开坚守的地方半步，“杨哥，世界上最愚蠢的就是盲目的英雄主义者，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闭嘴！”杨碧涛怒吼一声抬剑就想要朝魏祁劈去，动作却恍然一顿，眨眼之间，他的腹部插/了一支长箭——他抬头向射箭的地方看去，入目处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顺着绳索滑下拿着弓弩站定在魏祁身边。 魏祁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喊了一声，“程哥……” 程好是在推塔大战阵亡的玩家，也是魏祁敬重的玩家之一。程好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伸手拍了一下魏祁的后脑门，“小兔崽子退后面去，接下来换我们。” 话音刚落就有垂下好几道绳索，好几张熟悉的面容纷纷落入他的眼帘。莉莉丝也及时赶到，小跑到魏祁身边给他应急绷带，红着眼抽答着鼻子不说话。 “‘罪’！！”杨碧涛看着站成一排的夕日队友大喊了一声系统，他以为系统是和他统一战线的，就像几年前那场战役一般，这次的“罪”也会出手帮自己。 但“罪”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甘心地又吼了一声，终于得到了一句回应——“滴——” “请玩家遵守游戏规则。” 站在最前方的程好看着失控的杨碧涛心里一片失望，“停下来吧杨哥。” “闭嘴！我没有错！”杨碧涛好似被魇住一般，“我杀了你们也没有错——” “扑哧——” 杨碧涛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口，心脏处露出尖刀刀头的银色光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缓缓倒下，看向天花板的裂缝，那里有张熟悉的脸正在低头望着他——那是方姨的脸，只是她是逆光望着他以至于看不清她的神色。有一滴小水滴滴落在他的脸颊之上，杨碧涛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眼泪。 随着那人的那一句话，他的心跳归于静止，宛如生锈的钟表在无休止的转动下终于停下，永远地指向某一个时刻。 那人说，“方姨没有把所有的预言告诉你。” 如果不是莉莉丝激动的哭出来，否则魏祁就以为那个淡笑着的人是自己的幻觉了。 那人将沾血的匕首扔到地上，扑过来抱住了他，“我回来了。” 伴着最上方季博士的大喊，世界上空传来一声熟悉的电子音，一如从前，“叮——北京时间2045年12月31日，游戏结束。” “恭喜145189位玩家全部生还。” 此刻的魏祁早已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死死抱住怀里失而复得的人，不知是庆幸还是激动的泪水划过他的颊边，流入怀里人的衣领内—— 林应琛回来了。 第74章 推塔战役6 “琛哥……”莉莉丝抓住林应琛的一只袖子哭的梨花带雨。林应琛轻笑一声轻拍小姑娘的脑袋，不过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让她独自承受这些确实不太容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莉莉丝哽咽问道。 “我确实已经死了。但是我存档了。”林应琛示意他们看向那个离他们的不远的人—— 谢栗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向他们望来，把手里的东西往上一抛——那是一块黄铜制的硬币。 硬币在半空中画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还没来得及落入谢栗手中就被人趁机夺过。 司止看了一眼躺在手心里的硬币，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落寞，“做的不错。” “对不起。”谢栗突然道，“林久的事情，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你。”司止看向角落里那个想把缩成一团的苏环讽刺笑道，“我还应该感谢你。” “谢谢你，谢栗，给了我跟林久告别的机会。” 司止讲铜币放入他的掌心，艰涩说道，“接下来我也要自己一个人好好走下去了。” 说完双手插兜想要离去，却被谢栗喊住。谢栗从口袋里拿出一朵干枯的蓝花楹递给他。这朵蓝花楹实属奇怪，干枯的它本应该褪成落败的黄色，但它偏偏却保持着始终的蓝紫色，好像在倔强地证明着什么。 “在你之前，我也去过林久那扇门，她想让我转告你，”谢栗深吸一口气，圆滚滚的鹿眸泛着水光，“当初你要带她再去看一次蓝花楹的承诺在你出现在那扇门里就已经实现了。” “往后的日子，辛苦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百年之后，她会在终点处等你。” 谢栗紧紧攥住手里的硬币，“所以司止，出去之后要好好活下去。” 司止出现一阵失神，但很快浓厚的哀戚将他面容笼罩，“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栗看着司止有些虚弱的背影心里一阵涩意。或许杨碧涛说的没错，有些人生活在“罪”里也许会比回到现实世界来的好。 但对于自己而言…… 他看着那个向来冷淡的男人跑过来红着眼将自己拥入怀中想到——自己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至少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另一边。 林应琛一边给魏祁包扎伤口一边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切都要从上一个副本谢栗给他记忆石开始讲起—— 谢栗因为替莉莉丝杀了人之后他的预言能力就被触发了。而那次预言是顾皎之被杀。因为是客观预言，所以谢栗改变其中一环之后预言又变了。这一次他看到的原比他所能操控的来的大。 他看见自己死于苏环手上，也看见不远的未来林应琛为了大家牺牲，而后杨碧涛复活趁机杀了魏祁，又杀了推塔的其他人——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出去。 谢栗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无法避免，于是他事先找来了记忆石将预言储存进去，随后又写了一封信藏在家中并且同时也将这一段记忆录入记忆石。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如果直接告诉林应琛一定会被系统察觉，毕竟他们是活在系统的监视之下。 而书信，道具这两样东西是大数据构成的系统所无法触及的。 在谢栗死后，林应琛就打开了记忆石看见了预言，也去找到了谢栗留下的信，信里面谢栗只让他做一个决定——是否要按下那个代表死亡的按钮。 其实到坐上第二次公交车之前林应琛都没有做好决定。他盘虬生长于淤泥之中，带着恶臭和伤痛长大，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舍身为人的典范，甚至对于预言里的自己他也是抱有怀疑，他不信自己会那样做。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更想比自己活下去。 后来他才发现，活下去的欲望固然强大，但在看到魏祁的时候，这股欲望却莫名消散了。 在最后的一瞬间他义无反顾地使用了那张道具卡。 可他万万没想到，谢栗早就为自己留好后路了。 谢栗并没有把所有的预言交给林应琛看，他需要保留一些东西来确保其他人的生存。他深知系统的尿性，知道在最后一个副本里系统肯定会让他们这些死去的相关人作为NPC出现。 如他所料，他果然作为NPC出现在公交车上。 但他没有立马跟林应琛相认——因为在预言里他看见了存档的触发条件和所在位置。 接下来他便替林应琛找到了铜币并交由给他，带他上了第二班公交车。 当铜币滚落到铁盒里的时候，林应琛便是不死之身了。 这一切，都是属于谢栗的逆风翻盘。 莉莉丝听完之后就冲上去捶谢栗骂道，“你疯了吗？！要是有一环断开你和琛哥就真的死透了！” 莉莉丝骂到一半又想掀开衣服查看他的伤口，“还疼不疼啊你？当时捅那一下疼不疼啊？傻栗你真的蠢死了你……” 谢栗娃娃脸上揣着满满的笑意，“不疼啦，早就不疼啦。其实也没有多疼，因为下一秒就直接化成灰了都。” 林应琛看见顾皎之的下颌线越发紧绷。 “谢栗这回是大功臣！出去叫祁哥带你去吃顿好的！”莉莉丝破涕为笑，用红肿的眼朝魏祁眨了一下眼。 魏祁：“……” 他坐在地上一手往后撑一手半圈住林应琛的腰，懒散道，“这要看我家琛琛怎么说了。” 莉莉丝和谢栗嫌弃地“噫”了一声。 “说到这个，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莉莉丝忽然有些消沉，“好像不管在‘罪’里的世界我们是怎样的存在，现实的我们都只会是那样……” 该背负的继续背负，被误解的继续误解，被伤害的……也会继续受伤。 “少放屁。”魏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莉莉丝道，“那是因为以前的我们也认为自己应该被那样对待，但现在不同了。” “都是绝地重生的人了，可别这么轻易就向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投降啊。” 林应琛盯着魏祁轮廓完美的侧脸有些发愣。 周围传来欢呼声，林应琛和魏祁同时朝苍穹之上望去——此时碧蓝的天空向被融化了一般，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演变成密密麻麻的黑色方块。 这个世界正在瓦解，他们就要出去了。 “在十二高教我擒拿的人是不是你。”林应琛忽然问道，一道问句里没有疑惑反倒是有股肯定的意味。 魏祁勾起嘴角报以温柔的回视，像极了第一次在副本遇见他那样说道，“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就是你。”林应琛没再看他，而是望着那片瓦解的天空，骤然牵住身边人的手。 最后在降临的黑暗里有人执起他的手，落下一记轻吻，“出去后等我，我很快就来。” 从此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三个月后。 “据本台记者报道，今日涉及到重大犯罪案件的嫌疑犯季某将进行一审……” “……217事故中的存活幼师声称事故另有隐情，并且将起诉部分媒体诽谤……” “……于今日早晨，偶像巨星司止宣布退出娱乐圈……” 林应琛站在熙熙攘攘的市中心看着显示屏播放的新闻还有些在梦里的感觉。三个月前他从系统出来时才知道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将近一年。在后来的复健过程中他才知道，在进去“罪”之后像自己这样突然陷入昏迷的人飞速增多，警方立即设立了相关的重案组来调查，自己也于此转入医院。 若不是因为医药费由政府负责，自己那个便宜爹早就把自己送火葬场烧了。 直到今天林应琛才正式出院。出院之后他第一件干的事就是搬出那个家中，去学校撤销休学手续顺带搬进宿舍。 现在是周末下午，整个学校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林应琛缓步走到魏祁教自己擒拿的地方有些发愣。当初在这个地方吓退了林父之后，他就遇到了偷听墙角的魏祁。那时候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和魏祁有这样的缘分。 这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有点可怜，原本走了又回来说要教自己几招。那时林应琛在黑暗里根本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却对他异常放心，与其说放心，倒不如说感到了安心。 林应琛走的有些累，便推开礼堂的门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歇会。兴许是这副身体还没能接受这么大的运动量，他竟然有些困意。 他也没有委屈自己，直接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脸上传来痒痒的触感，林应琛下意识想要去抓住罪魁祸首，手心兀然握住了一片温热—— 来自外人的温度将他瞬间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看去，入目所在是那张熟悉的俊颜：“魏祁……” 来人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格外的斯文败类。 凛冬的寒风从窗缝偷溜进来，顽皮地吹起林应琛额前的薄发。 魏祁像被他的举动逗笑，按了按他翘起的额发，起身拉过一边林应琛的行李箱，把手递给他，“走吧？” “睡醒了就要跟我乖乖回家了。” 这一次林应琛没有发愣，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紧紧握住，就像握住这世间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从此以后不会再是一个人。 第75章 后记 全员生存》到这里就完结了。 感谢收藏和评论的所有读者，还有一直以来陪伴我的秃秃和LJ同学。 其实这是我真正意义上写的第一部 长篇和无限流（？至少有20w字啦），这期间我经历了很多，不管是写文还是三次元生活都是。 在写这本过程中我一直疯狂否定地自己，为了写出点东西甚至哭了，真的处于极度崩溃的状态。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还觉得真的写的不好，没有能表达我最想要表达的东西，也没能展示我一直以来所擅长的东西。 可也是因此有了这篇后记。 我写《全员》的初衷是其实我一直在想，人的伦理道德和法律哪个更为重要？当有人犯了别人眼里的重罪却被法律轻判时该怎么抉择？于是在一年前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些角色的身影。说实话，我其实在写的过程中是没有答案的，我一开始也没想给大家一个确切的答案，连我都是在这期间不断去寻找答案。 我也为此塑造了很多的角色，同时也让一些角色的性格在其中发生极大的转变。 整篇文下来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人的性格，很少有那么清晰的黑白分明，更多人是处于一种灰色地带。 林应琛在看到母亲因家暴死在自己面前时是仇恨且害怕的，在报警无用之后他变得开始冷血，哪怕这份冷血被他伪装起来。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是懦弱的，哪怕他破碎的啤酒瓶敲碎威胁他的父亲时，他也没想过真的要下手。我知道很多人肯定要说，这个主角好垃圾，一点都不厉害。但这就是现实。并且不要说他不厉害，在我眼里林应琛是异常强大的。人要苟活是件说容易也容易的事，但在后期林应琛没有选择像从前那样明报自身下去，无论是在谢栗死后假装共情让顾皎之活下去，还是在最后他选择死亡来换回所有人，这都是一种改变。 而正向的改变是强大的开始。 至于魏祁，这个人物是一个像阳光存在的人物，对于每一个人都意义重大。他的信仰坚定，对任何事和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和思考，不会选择去随波逐流。他本身也是一个不幸的人物，在长姐的保护下安心长大拥有相对健全的人格，但又在长姐自杀后得知自己的姐姐为了替他守住家族企业曾经被人凌辱对待，这对于顺风顺水的他无疑是一个致命打击。后来他也不可避免地犯错了。但也正因为发错了，他知道这种后果所带来的痛苦。但他没有要求所有人要和他感同身受，他把悲伤懊悔化为动力救赎了其他人，在莉莉丝挥刀的那一刻阻止她，在林应琛被过去伤的遍体鳞伤时护住他，赋予他活着重新的意义。 这就是他的魅力之处。 还有谢栗，这个逆风翻盘的人，我想很多人都没想到这个开头胆小得要死的人竟然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吧？他其实只是单纯，但不代表他愚钝，反之恰恰相反，他是懂得利用自己优势去创造奇迹的人。其实我很喜欢他，甚至胜过主角，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决心是很多人没有的。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了爱和友情可以变得无所畏惧。在提刀替莉莉丝杀人的时候他是没有犹豫的，在得知将要替顾皎之死去的时候又是坚定的，以致到最后在这种决心的逐步壮大之后他成长了，成为整个推塔战役的核心人物之一。这让我十分地激动（老母亲心理） 致于顾皎之，他的笔墨不多，但可以知道他是个冷静寡言且有些冷酷的人，在很多眼里他可能是个大猪蹄子，但我这里需要说一声，他不是不在意谢栗，而是过于在意，以至于找不到适合的方法去保护他。后来谢栗的死也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潜在的自大，这也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最后还有莉莉丝。了解莉莉丝的过去后多多少少会有些唏嘘，她是主角组唯一一个因为自己的负罪感而进去的人。莉莉丝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之一，虽然爱玩爱哭但她骨子里有自己的原则，这种原则或许会让有些人觉得温柔，当然也会让一些人觉得恶心，白莲。对于凌辱自己姐姐致死的罪魁祸首，莉莉丝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直接提刀杀人呢？！你姐姐真是白死了！有些人可能会这样想。莉莉丝之所以不杀人是因为她早就有了抉择，在仇恨之前她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毕竟一旦砍下去，有些东西就不在了，莉莉丝也不是莉莉丝，姐姐的死也白白浪费。姐姐的隐忍和爱都是为了让莉莉丝光明正大地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自己再次陷入污泥。 这篇文这的涉及到很多的敏感问题，里面也有一些我的个人见解（划重点）。我不能要求所有人同意我的说法，我也没想过要所有人同意，写这篇文的原因是我也想要有一个答案。 还有一点我要说明，杨碧涛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我们才是。 追溯根本，他们进去“罪”的原因是为什么？因为现实里一些人的随意言论。写《全员》也是想说这件事。 我不想给大家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跟大家聊聊。 你们是否有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跟风，是否曾散布不确实谣言而沾沾自喜过，是否把别人的不堪当作一种饭后谈资？ 我有过，也经历过这种伤害。 所以我现在说每句话讲每件事之前都会去仔细考虑。 这里补充，对于一些事情，言论的力量至关重要也必不可少，我这里的意思不是让你不要发声，只是希望大家不是为了恶意而发声而已。 我们可能会成为《全员》里的某一个主角或者配角，也可能会一直扮演现实世界那些“判决官”的角色，这是取决于你自己。 最后，正如这些主角—— 无论你经历了什么，受到了什么伤害，都不要自暴自弃更不要舍弃生命。 活着早就算赢了。 像琛哥祁哥，傻栗，顾皎之，莉莉丝那样，涅槃重生，早日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