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帝国都在撮合我俩》作者:狂渚 文案: 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系外远征,万众瞩目下海伯利安·莫尔斯上将回到首都星,接着便在国会上被当场检测出同科学院首席研究员昆特·珀西信息素100%相融。 帝国最优秀的alpha和最出色的omega!天作之合!举世瞩目! 全帝国都沸腾了。 会议结束后两人被无数疯狂的记者堵在门口:“请问两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昆特:“不,其实——” 记者:“您以后想要几个孩子?喜欢小alpha还是小omega?帝国人民已经发起了关于您的长子的姓名投票,您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昆特:“其实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海伯利安:“三个吧,你觉得格兰特这个名字怎么样?” 昆特:“……” 鲜有人知道海伯利安在还是军校生时就暗恋着omega学院里和他同级的昆特。 当战火席卷而来,雪夜里他留下AO结合申请表和一个吻,告诉昆特“不要等我”,悍然率军出征。 二十年后,他光荣凯旋,昔日恋人依然如故,等待与他再续前缘。 ------------------------------- Alpha老狼狗上将攻X Omega外冷内软研究员受 追撩宠三位一体,双向暗恋转明恋,破镜重圆,互宠。 主攻,有生子情节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星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伯利安,昆特 ┃ 配角:汉森尔顿,康纳 ┃ 其它: 第1章 凯旋 海伯利安·莫尔斯睁开双眼,深蓝色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涣散,他忍受着从骨髓深处蔓延出的疼痛,咬紧牙关,英俊脸庞的线条刚硬犹如斧凿。圆形悬窗外,数颗星球闪烁着幽绿或湛蓝的光芒,如同黑色幕布上镶嵌的彩色玻璃球——那是被荧光菌丝覆盖了所有表面的死亡星球。 他静静地望着这些漂亮却死寂的星球,它们从二十年前开始远征时,或是更早的时候就一直代表着帝国星域的边界,直到现在,他终于从“幽灵”厄忒斯和盖洛虫族的手中收复了帝国所有的沦陷区。 “将军?”副官道尔森手握注射器,一脸担忧地问道:“您还好吗?” “没关系。”海伯利安极为缓慢地一颗颗解开军服的扣子,努力不让手抖的太厉害。道尔森在这位Alpha结实的大臂肌肉上注射:“您必须回去了,止痛针的效果会越来越差的。” 海伯利安沉默半晌,他本来计划趁着“幽灵”重创的时机继续前行七十八光年,清理最近的两颗地级行星,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撑不到那时候了。 “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当初开始远征时陛下不过希望能收复罗尔兹Ⅵ星系,而现在我们直接将边境线向外推进了一百三十六个卡拉单位,已经足够了!您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道尔森深吸口气,让自己语气不要太过激烈:“陛下早在八个标准月之前就劝您回去了,您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是帝国的英雄。” “不,道尔森,你知道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疼痛在药剂的作用下不甘地缩回每一个细胞深处,安静地蛰伏,等待着下一次更加剧烈的爆发。海伯利安捋了捋微微汗湿的铂金色短发,伸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按了几下,悬浮屏上的景物迅速扩大,最终定格在了绯色星球上的一处。 “盖洛虫族的主宰已经逼近成熟,到时候周边富含不定菌群的星球会是它们疯狂繁殖最好的温床。”屏幕里成千上万的低等虫族一动不动的趴在地表,密密麻麻地将地壳厚度叠高了将近二十米,但指挥室里的两名Alpha都清楚,一旦主宰的指令下达,它们就会在一瞬间从休眠中苏醒,去侵占周遭的星球。 “可是……”道尔森眉头一皱,还想说些什么,海伯利安抬手制止了他,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意。 “不过你说得对,是时候回家了。” 而数千光年之外,早晨9:23,帝国白塔会客室。 “博士?”一旁的Alpha在昆特·珀西面前打了个响指,昆特迅速回神,对他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走神了。” “没关系。”安德鲁·斯科特能看到昆特琥珀色眼眸中盛着自己的身影,这个发现让他不经意中晃了下神。尽管阻隔臂环隔绝了信息素的味道,但他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这是个怎样甜美的omega。 “您觉得怎么样?我是说,您愿意明天和我一起去画展吗?”安德鲁眼中不加掩饰的倾慕让昆特无端地生出股愧疚,他垂下眼,轻声道:“抱歉。” 不需要更多言语,安德鲁已经明白了昆特的意思,尽管非常不甘,但良好的修养仍让他保持着绅士风度,微笑着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我送你。”昆特隐秘地松了口气,跟着站起来:“你是个很优秀的Alpha,值得更好的Omega。” “您在我心中就是最优秀的。”安德鲁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服遮挡住的阻隔臂环上代表着信息素浓度的数字不断波动:“但无论如何,我都衷心希望您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昆特目送Alpha离开,飞行器启动带起的风吹过发梢,春日早晨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树影。一直到飞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昆特才将双手抄进衣兜,转身走进白塔。 刚上二楼他便碰见了安洁丽塔,这位白塔负者人一看到昆特脸上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一脸崩溃地摊开双手:“天哪昆特,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个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啊!就算是联邦总统我都能给你绑过来,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Alpha啊!” “冷静点安洁。”昆特无奈地把女性Omega的双手从自己肩膀上扒下来:“安德鲁才刚刚二十岁,我的年纪都快和他父亲一样大了。” “但是条件合适的,与你年龄相仿的Alpha基本上没有至今还单身的了。”安洁丽塔脑袋靠在昆特肩膀上,异常哀愁:“昆特你可要愁死我了,你比我还大一级,我连儿子都已经快要上中学了,你竟然还单身……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昆特面不改色飞快否定:“没有。” “真的没有?” “要是真有人我怎么可能还单到现在?”昆特拍拍安洁丽塔脑袋,笑道:“不用担心,我保证会尽快把自己送出白塔的。” “你也必须快些了。”安洁丽塔后退一步,面色严肃起来:“昆特,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不能再用抑制剂去处理发情期了。” 一只靛蓝尾羽的鸟停在窗台上梳理羽毛,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瞅着走廊中的两人,发出一串婉啭鸣声。昆特抬手摸了摸它的翎羽,轻声道:“我知道。” 三个月后。首都星卡洛斯航空港。 数十台无人机在港口缓缓飞行,它们拍摄的实时画面将通过电波传输到每一位帝国公民的随身终端上。作为帝国最重要的军用港口,卡洛斯航空港并不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记者必须具有军部证明才能入内,公民只能通过实时转播一睹英雄归来的场面。 当霸主级航母破晓号的轮廓出现在天边时,所有翘首以盼的在场记者无不激动地呼喊起来。 “星历5931年的十一月二十七日,破晓号于雪夜驶离卡洛斯港,拉开了帝国战略性反击‘幽灵’和虫族的序幕。二十年来,海伯利安·莫尔斯将军带领远征军收复了帝国曾经沦陷的所有星球,并在远征途中建立了更加牢固的空间跳跃点和补寄基站,补全了世界环网中最致命的空白。而此刻,英雄即将归来!” 女记者激动得连脸上的雀斑都在跳跃,她望着正极速靠近的破晓号,禁不住热泪盈眶,“在远征期间所有士兵以三年为周期分批次轮番休整,但作为远征军团军团长,海伯利安上将始终坚守在第一线,整整二十年未曾回来。现在,英雄将重新踏上首都久违了的土地!” 伴随着沉重轰鸣,破晓号率先降落进冷却塔,水流喷射在因和大气摩擦而过热的外舱上,瞬间化作团团蒸汽。钢铁巨舰上的指示灯全部同时亮起,于水雾中散射出美丽的光晕。数百艘尼米兹级以上的舰艇接连降落,一时间水汽蒸发的声响不绝于耳。 皇帝汉森尔顿·贝什米特一身黑色军装,腰戴象征着最高军权的佩剑,面容严肃地站在百米开外的地方,身后是军部各级官员和国家政要。在这位刚一上台就以铁血手段平定了内乱的皇帝以及帝国亿万公民的注视下 ,宇宙航母的舰门缓缓开启。 海伯利安大步走出,军装笔挺,肩章上是象征着将军身份的金色麦穗与星星。这一刻所有记者全都不约而同地噤声,硕大航空港里只余军靴落下时的沉闷脚步声。镜头里上将湛蓝的眼眸如海一般深邃,铂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轮廓硬朗英气逼人,在他身后,士兵们身着军礼服,成三列纵队走出破晓号。 这位曾在军校时期稳居“帝国最想嫁的Alpha排行榜”榜首的Alpha身上全然不见了当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战火中练就的稳重和沉着。他一步步走向对面的皇帝,最终在他面前站定。 无人机盘旋着拉近镜头,阳光穿透航空港的透明穹顶,温柔地拂过所有人的肩头和发梢。海伯利安抬手致以军礼,“远征军军团长海伯利安·莫尔斯同全体将士在此向陛下及全体帝国公民汇报:军团全体三万四千名将士不辱使命,用时二十年三个月零七天,击退厄忒斯和盖洛虫族,成功收复帝国一千六百九十八颗星球,请陛下检阅!” 汉森尔顿望着面前光荣凯旋的挚友,习惯性聚拢的眉峰舒展开来,微笑着上前一步给了海伯利安一个拥抱。 数秒后他松开手,面对着三万四千名将士拔出佩剑,致以最崇高的礼节。 “诸位,欢迎回家。” “海伯利安将军将和陛下同乘圣驾芬里尔,前往皇宫继续接下来的凯旋仪式。我们可以看到,数以万计的公民正在皇宫前庭等待,希望亲眼一睹陛下和将军的风采……” 道尔森将第二只止痛针打入海伯利安手臂,汉森尔顿把手伸进海伯利安衣领里一摸,里面已经全被冷汗打湿了。 皇帝一脸怒容地对内侍吩咐:“传令下去,今天先让将士们好好休息,晚宴往后推迟一天。” 说罢汉森尔顿深吸口气,转而对双目紧闭的海伯利安咆哮道:“我从去年起统共十一次提出结束远征,十一次!你非得拖成现在这个样子才愿意回来?命还想不想要了!” “好不容易追到了幽灵的老窝,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海伯利安示意道尔森再来一针,对汉森尔顿露出安抚的微笑:“放心,现在我回来了,以帝国的医疗水平,就算基因崩溃都能给我治好吧。” 汉森尔顿简直要气的七窍生烟,他还想训斥,却看到海伯利安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 白塔的轮廓在树林掩映中若隐若现,海伯利安望着那座高耸的建筑,临行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起在他记忆里打下永生难忘的烙印。 他不自觉攥紧了双拳,低声问道:“他还好吗?” “谁?昆特?”汉森尔顿一愣,表情立刻微妙起来:“昆特啊,他过得好不好我不清楚,不过直到现在每年都得去两次注射室过发.情期……啧,和你说话呢,你懂我的意思吗?” 与此同时。 “昆特!你快点啊!”安洁丽塔一身华丽黑裙,站在大厅里抬头催促昆特:“要迟到了!” “来了!”昆特系着领带下楼,随身终端还放着凯旋仪式的直播。他的实验出了点问题,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不得已耽误了些时间。 “芬里尔正经过的是首都地标性建筑之一白塔……”昆特突然听了这么一耳朵,立刻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果真在天边看到了一个正在移动的小点。 没人知道此时他们正隔着上千米的距离彼此相望。昆特系上领带,别好袖扣,目送小黑点消失在视线尽头,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去。 第2章 重逢 尽管事先很有先见之明地注射了三只止痛剂,整个仪式结束后海伯利安还是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汉森尔顿帮忙把他塞进早就备好的治疗舱,脸色臭得把道尔森吓得胆战心惊。 凯旋仪式的主角是海伯利安和远征归来的众将士们,其他受邀参加的各界人士基本上都充当了背景板。海伯利安全部心神都放在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异常上面了,也没注意来的都有谁,不过他知道以昆特现在的地位,殿堂上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凄惨成现在这副样子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海伯利安缓缓放松紧绷的肌肉,微型注射器刺入他皮肤,纳米机器人注入血液,修复受损的细胞。剧痛之下一些往日里根本不敢回忆的记忆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在他脑海中往复闪现,树影婆娑,湖水映着粼粼月光,幽绿的极光丝带般在夜空中飘动,昆特半跪在湖边,将潜艇的模型放入水中。 “我换了几个零件,最大下潜深度应该能达到八百米了,这湖不够深,改天去海边试试。”昆特拿着遥控器,转过头来和他说话,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就好像从未察觉到他深埋心底的心思一样,含着笑意:“大半夜里还陪着我出来,真的麻烦你了。” 昆特脱了外套搭在小臂上,浅色薄衬衣下凸出臂环的形状,颈间是所有未结合omega都必须佩戴的防咬合保护项圈,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索性就全都向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海伯利安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个潜艇模型获了当年高等院校的最高科技设计奖,最后被昆特送给了他,到现在还放在他书房柜子最显眼的地方。 治疗舱发出滴的一声,指示灯从绿色变成橙色,代表着“无法进一步治疗”。 周围的人全都是一愣,负责操控仪器的医护人员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在触屏上点了几下,对汉森尔顿道:“陛下,将军的情况已经超出治疗舱能处理的范围了。”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不是号称濒死状态都能救回来吗?”汉森尔顿眉头一皱,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 “行了,基因治疗又不在治疗舱的能力范围,你不懂就不要胡乱责怪别人。”进来的是个男性omega,棕发碧眼,身上皇后的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他三下五除二地摘掉所有不得不佩戴的装饰品,往汉森尔顿怀里一塞,挽起袖子对一旁胆战心惊地医护人员微笑道:“没关系,我来吧。” 医护人员赶忙闪了,皇后康纳·希尔,同时也是帝国最好的基因学专家之一,有他在这里根本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汉森尔顿把怀里的东西扔给侍从,脸色好看了些,连语气都温软了许多:“我这不是着急吗?” “我已经给白塔那边打过招呼了,安洁丽塔同意让海伯利安破例进入白塔治疗。”康纳一目十行地看过显示屏上的诊断报告,沉吟片刻道:“汉森,你去问问联邦那边愿不愿意借人给我们。” “这么严重吗?”汉森尔顿站到康纳身后,悬浮屏上基因双螺旋结构的示意图后面跟了一大堆专有名词,他一点都不懂,也就无法估量到底是什么情况。康纳嗯了一声,拍拍治疗舱的盖子,成功让里面的海伯利安睁开眼睛。 “多亏他还知道回来,再晚上几个月可能就不知道会变异成什么东西了。”康纳话说的像在开玩笑,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现在把他送到白塔吧,过长时间暴露在宇宙射线里会引起很多并发症,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快点治疗就少点痛苦。” 汉森尔顿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道尔森没有通行证不被允许进入这百分四十都是omega其余全是beta的地方,于是陪同海伯利安前去白塔的工作就落在了康纳身上。康纳搭了把手把海伯利安从治疗舱里拉出来,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副凄惨的样子。”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了。”海伯利安丝毫没有正面对的是皇后的自觉,他和汉森尔顿在军校期间通过军部的择优计划认识了omage学院里的昆特和康纳,关系一向不错。 康纳耸耸肩,和他往外走:“明天再参加一次庆功宴,这一阵你应该就没有别的应酬了,安心在白塔治疗吧。哦对了,今年这届国会你必须得参加,盯着你的人肯定特别多,到时候一定得把身体养好些,别让人看出来了。” 海伯利安一听就知道这日程安排肯定是汉森尔顿特地安排过的:“没事,要有什么不好推的活动就别让汉森给我推了。” “他是皇帝,有什么不好推的,谁敢不听他的话?”康纳把飞行器调成自动驾驶模式,从酒柜里拎出瓶香槟,给海伯利安倒了一杯:“我这还没来得及敬我们的英雄一杯呢。” 海伯利安不跟他客气,接过抿了一口,就听康纳在一边道:“今天我看到仪式还没结束昆特就提前离场了。” 见海伯利安听到“昆特”二字就好像被触动什么机关一样立刻看过来,康纳用酒杯遮住上扬的唇角,道:“学长似乎因为一直没被标记这几年激素水平紊乱,经常毫无预兆地就进入发.情期。” 海伯利安目光沉沉看不清眼底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低低道:“我不会让他继续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了。” 海伯利安是第一次进入白塔,这座古老的白色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已有数百年历史,先前作为omega权益协会的总部,但随着社会发展当帝国真正实现了性别平等后,协会的作用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重要,白塔也改为了帝国科研基地之一,专门为omega和beta开放。 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员见到他都会停下来叫上一声“将军”,康纳带领海伯利安前去医疗部,边走边为他解说:“我们基因实验室刚刚通过了一项新的疗法的动物测试,正要进行一期临床实验。” “那边是发情期抑制剂注射室,你以后过来一定注意不要靠近那里,发情期的omega非常敏感,就算有臂环隔绝气息,还是能够很容易地察觉到Alpha的味道并被影响……”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人,海伯利安最先注意到,脚步一顿。康纳停住话音,心思一转,笑着迎上去:“昆特!” 昆特正低头浏览自己的诊断说明,闻声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对康纳一笑:“康纳?怎么到这里来了?” “送个人过来。”康纳侧过身,将身后的海伯利安让出来。 海伯利安望着昆特根本移不开眼,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这个人。整个远征期间他收集了昆特在公共场合出席的所有影像,每一个都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但这对他来说就如同沙漠中旅人喝到的第一口水,除了勾起他更疯狂的渴望之外,完全不能缓解思念。 他样子没怎么变,但少年时由于过于内向散发出冷感消失了很多,不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大概是做过了视力修复手术,眼镜摘掉了,看着也比之前胖了些。 他过的很好。确认了这一点,海伯利安暗自舒了口气,如同卸下心上沉重的担子。那个深夜躲在小树林里咬着嘴唇安静流眼泪的omega少年已经如他所愿,变得足够强大。 昆特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似是激动又似是迟疑,但很快他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对海伯利安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将军。” 海伯利安摆摆手,被他的生疏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面上还是笑道:“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叫的这么生疏了,你要叫我将军的话,我是不是也得叫你一声首席? ” “将军不介意就好。”昆特笑起来一边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康纳拍拍他手背,道:“我还有点事儿,先走啦,昆特你帮我把他送到基因疗室那里吧。” 说完康纳给海伯利安使了个眼色赶忙开溜,把机会留给海伯利安自己把握。昆特“哎”了一声想要叫住他,但康纳已经生怕赶不上似的麻利走人了。 海伯利安看出了昆特的犹豫,主动道:“不方便吗?我自己去找也可以。” “没有没有。”昆特连忙否认,微微笑了笑:“请跟我来。” 纵使之前再怎么亲昵,他们也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面,甫一碰上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模式相处才好。昆特捏着手里的报告单,强迫自己压下一团乱的心绪,率先找了个话题:“将……你受伤了吗?” 海伯利安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觉得别扭了,不觉失笑:“之前喊我海恩不是喊得很溜吗?现在倒是不肯叫了?” “是吗,时间过得太久我都记不清了。”昆特一想起那时他们曾经共度过的时光,他一直叫着海伯利安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才叫的略称,黯然的同时脸上情不自禁发起烧来。他抬手碰了下脸颊,的确也正在因为发情.期低烧着。 “那就随你好了,你觉得怎么叫舒服就怎样吧。”骨缝中的疼痛又重新冒了出来,海伯利安将身侧神经性抽搐的手指蜷起来,面色如常,“但如果你非得叫我将军的话,我可不会叫你首席。” 昆特应了声好,没再多说话,他头有点晕,海伯利安身上香槟残余的味道,和逸散的Alpha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不断暗中撩拨着发.情期躁动的细胞,瓦解着刚刚注射的抑制剂铸就的防线。 海伯利安察觉到他的恍惚,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尽量不让它干扰昆特,他是依旧发了疯地喜欢昆特不错,但完全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他海伯利安在意的人就应该好好放在心尖上护着,不让受一点委屈才是。 “你不舒服的话我自己去就好了,不要勉强。”海伯利安见昆特双目含水,连走路姿势都变得不自在起来,皱起眉头,他话音还未落,膝盖骨便毫无征兆地猛然剧痛。猝不及防之下海伯利安闷哼一声,腿一软眼看就要直直跌下去。 昆特眼疾手快一把撑住海伯利安胳膊,吓得立刻清醒了。Alpha的体重比他想象的还要重,再加上发情期使不上力气,他被海伯利安一个踉跄直接推到了墙上。Alpha头磕在他柔软的腹部,昆特伸手去捞他,摸到了他额头上的一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为每天晚上六点√ 第3章 追忆 “海恩!” 昆特两只胳膊使劲架着海伯利安不让他真跪到地上去,情急之下也没注意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和Alpha的直接身体接触让他身体内部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紊乱的激素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变本加厉地让这身体出现更多发.情期的表现。昆特咬住舌尖,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这阵骨痛来的太过突然,海伯利安眼前直发黑,黑暗中其余感知被放大,他隐约嗅到青柠若有若无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甜美而勾人——这是昆特信息素的味道。 海伯利安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碰他了,他深吸口气憋着一股劲儿猛地站起来,接连后退几步,背靠在墙上皱着眉头忍耐这一波疼痛过去:“我被宇宙射线辐射了太长时间,有点基因崩溃的征兆,骨痛是并发症之一。” 昆特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虽然他研究的是军用武器方向,但有一个身为基因专家的好友,对生物学也略知一二,十分清楚“基因崩溃”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脱下外套在闭环上按了下,暗格中的小注射器自动弹出,他将抑制剂扎进自己小臂,重新架起海伯利安:“我带你去治疗室。” 被这股曾无数次隐秘地出现在午夜梦中的味道包围,海伯利安只觉得他可能比昆特更需要一支抑制剂。这味道承载过他的最见不得人的欲望和二十年来都未曾消褪的爱恋,轻易的一缕就能唤起他Alpha侵略的本能。 “忍一忍,很快就要到了。”昆特其实并不瘦弱,和普遍敏感娇弱的omega相比,他能算得上比较强壮,但发.情期让他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架着海伯利安走了一小段路就有些气喘了。 幸好此时海伯利安已经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持续疼痛,他对抗骨痛有将近一年的经验,别的不敢说,忍耐的功夫绝对一流。把昆特胳膊从自己腋下一抽,他转而牵着昆特,低声道:“告诉我路线就可以了。” “直走到电梯,去七楼。”抑制剂迅速起了作用,昆特感觉身体里晃荡的那一汪水似乎不再灼热得让他难过了。昆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沉默地看了两秒,轻轻把自己的手从海伯利安掌心抽出来。 海伯利安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赶忙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昆特轻声道,看到冷汗凝成豆大的一滴顺着Alpha线条刚硬的脸庞流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给海伯利安:“擦擦汗。”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昆特带着海伯利安转过两个弯就到了基因疗室,屋内有十几个早已奉命等候于此的研究员,beta负责人赶忙上前,和海伯利安握了下手:“将军,您可算来了。” 负责人对昆特礼貌叫了声“首席”,接着道:“康纳殿下没和您一起来吗?” “他临时有事,把我送到白塔就走了。”海伯利安把剩下的纸巾还给昆特,低声道:“谢谢了,你快回去吧。” “我陪着你吧。”昆特看向负责人:“治疗的时候是不是最好旁边有人看着?” “是的,治疗方案是康纳殿下制定的,说有可能会出现一定的排异反应,有人在一边照顾最好不过了。”负责人引着二人朝里面走同时吩咐其他研究员各就各位:“初次治疗主要来检测将军您的基因稳定性到底如何,以便制定下一步的方案,时间会长一些。” “好。”海伯利安点点头,依然试图不让昆特留在这里,“我自己可以的,你身体还不舒服,不要勉强。” “我打了抑制剂,已经没事了。”昆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显然不打算走了,他看到海伯利安脸上无奈的神色,突然恍然大悟:“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说什么呢。”海伯利安见昆特此意已决也就不再坚持,他听从研究员的指示脱下军装外套放在一旁,着手解衬衫扣子:“咱二十年没见了,我想和你重新……和你叙旧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赶你走。我这不是怕治疗的时候会不舒服,做出点什么丢脸的事儿被你看到吗?” 昆特目光在海伯利安敞开的领口间停顿了一瞬,旋即状似寻常地移开眼,他从饮水器上抽了个一次性杯子给自己接了杯水,道:“都这么多年老朋友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他着重强调了“老朋友”这个词,似乎在提醒海伯利安什么,海伯利安被他堵的根本无法反驳,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没人愿意在心爱的omega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何况是海伯利安这种强大惯了的Alpha,说他沙文主义也好爱面子也罢,他就是不想让昆特看到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海伯利安脱光上衣躺进椭球形治疗舱内,研究员把数十个感应贴片贴在他皮肤上,探针从里面伸出,搜集细胞,血液和淋巴样本。 皮肤被刺破的刹那Alpha信息素不可控制的飘散出来,昆特面色不变,就好像什么都闻不到一样,他坐在一边默默盯着海伯利安侧脸,琥珀色眸子流露着罕见的低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伯利安双目紧闭,也就无从知道昆特一直注视着自己。半透明的特殊液体渐渐没过他身体,最终停留在了刚好到达耳部的深度,具有麻醉功效的药剂注入体内,伴随着感官的逐步迟钝骨痛消退,意识一点一滴地沉于混沌。 …… “海伯利安!”Alpha的声音唤回了海伯利安的神志,他抬起头来,汉森尔顿的手正在他面前来回晃着:“想什么呢?叫你都听不见。” “想这一个学期要怎么在Omega学院里度过。”海伯利安将汉森尔顿的手抓下来,望着窗外渐渐逼近的学院轮廓,叹了口气:“你说让我们几个Alpha在上千个Omega的包围下度过整整一个学期,军部那帮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参加计划的Omega到咱军校里去吧,那还不得转眼就被吃得一干二净?”大皇子殿下翘着腿毫无坐相地靠在椅背上,制服扣子放荡不羁地只系了三颗,手里装模作样地晃着香槟——这姿势要让他的皇帝爹看见了能直接打断他的腿。 年轻的大皇子绝对是现今皇室里最让人头疼的人物,曾经为了所谓的“体验正常平民的生活”染了一头酒红色的头发,用紫色美瞳遮住象征着皇室身份的烟灰色眼睛,出入各种该去或者不该去的场合,叛逆得恨不得分分钟把他爹气死。 临来之前他被暴怒的皇帝拎着后脖颈扔到了理发师的剪刀底下,把头发剪的只剩下了一层堪堪盖住头皮的金色板寸,要不是至交好友海伯利安在旁边劝着,他立刻就能把那封断绝关系的邮件给他父亲发过去。 “你说我这倒的什么霉啊,好不容易有个能接触这么多omega的机会,还被逼着剪了个这么丑的头。”汉森尔顿摩挲着自己刺硬的发根朝海伯利安抱怨。 “得了吧,你那之前的杀马特发型也丑的没边。”海伯利安着实无法理解他诡异的审美,仗着关系铁直接把刀插进了汉森尔顿心口窝里:“老实和你说,你要是还留着之前那头发才不能被Omega看上呢。” “啧,怎么说话呢你。”汉森尔顿放下高脚杯抄起抱枕就往海伯利安身上砸:“老子是大皇子,以后就是皇帝,我要看上哪个Omega招招手他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还用的着他发表意见?” 海伯利安对汉森尔顿这一番同时充斥着极端沙文主义和强权气息的沙雕言论实在不敢苟同,他一边编辑着给自己祖父莫尔斯上将的消息,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还用得着人家发表意见,说不定以后你才是没话语权地那个呢。” 汉森尔顿不屑冷哼一声作为回答。 军部推行的择优计划面向帝国所有的军校,每年经过重重选拔挑选出最优秀二十位Alpha,进行集军事理论,实战指挥,单兵作战,机甲专精等为一体的全方面训练,为帝国军部培养新鲜血液。 而这个计划中最有“创造力”也让人诟病的一项是它和白塔代号为π的计划的一起进行,π计划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究到帝国发现Omega中具有科研天赋的人比例极高时起,负责开发更多可能存在的天才。现如今则是由具有资格的Omega报名参加,这两个计划搞在一起,不得不让海伯利安思索着里面是不是存了点变相相亲的意思。 “哎,我搞了份今年π计划的名单,发到你终端上了,你先看好有没有喜欢的,到时候泡起来也容易点。” 海伯利安无语,但还是点开了汉森尔顿发来的文件,刚刚扫了眼最上面那人的名字和照片,飞行器便到达了目的地,智能系统提示他们下车。 汉森尔顿好歹还知道在公众面前维持一下皇室形象,系好扣子率先下去了,海伯利安跟在他身后,脑中不住回想刚刚看到的照片。上面的Omega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但琥珀色的眼睛却冷漠地注视着前方,不笑时唇角微微下垂,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 他叫什么来着?海伯利安一时没想起来,只好又抽空低头看了眼通讯器。 昆特·珀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好像不把它记住就会有谁不愿意似的。Omega学院的大门近在眼前,择优计划的参与者接连从飞行器上下来,立刻和身边的人小声讨论开了。汉森尔顿一手抄在兜里,漫不经心地随口道:“也不知道我未来的皇后在不在这里。” 第4章 紊乱 跟着大部队报道登记完,海伯利安收到了祖父的消息,让他去找学院教务处的陈舫主任。 海伯利安和领队打了声招呼,便开始单独行动。他一个Alpha走在Omega学院里就像只误入了羊群的狼,有着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一路上被议论了无数次。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是海伯利安·莫尔斯,去年被学院私底下论坛投票选为“帝国最想嫁的Alpha头名”的海伯利安。 海伯利安只能当做看不到听不见,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即使他们是Omega也不喜欢。他找到办公楼,祖父告诉了他主任办公室在哪一栋楼却没说几楼几室,海伯利安站在大厅的消防示意图前研究了一会儿,决定找个人问问。 他四处看了看,看准一个正低着头一边翻文件夹一边往这走的男生,迎上去问道:“同学,请问一下陈舫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 那男生抬起头来,注意到他是个Alpha,琥珀色的眼里惊讶一闪而过。海伯利安也愣住了,这张脸他不久前才在文档里看到过——π计划的头号种子选手,昆特·珀西。 他比照片上更好看,多了些鲜活的人气,黑发大概刚洗过软软垂着,略微遮住额头,显得格外乖巧无害。 还挺……海伯利安发现他没法用一个词来准确形容昆特给他的感觉,他语言学得不错,但此时却觉的派不上用场。 昆特礼貌地没有让惊讶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想了想,指着电梯方向道:“上十七楼之后右拐去东区,1708号就是。” 他一开口说话海伯利安便听出来他带着口音,竹明砂那边的——那是个全部人口不足十五万的边境小国,在十三年前成为了帝国的附属国。 口音和他本人一样,有点可爱。海伯利安点点头,露出了来到Omega学院后的第一个笑容:“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昆特回以一个极淡的微笑,转身离开,海伯利安望着他背影看了几秒,沿着昆特指的路大步走去。 他并不急着搭讪,反正……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 昆特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他点开屏幕,是医师发来的消息:“你上哪儿去了?” “在基因疗室,路上碰见海伯利安了。” 医生发给他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真服了你了,都这样了还敢和Alpha呆在一块,可真够大胆的。” 昆特自知理亏,赶忙回道:“……我这就过去。” 他站起身,对正摆弄着仪器的负责人道:“我有点事,先走了,麻烦等海伯利安醒了和他说一声。” 负责人应了声,昆特站在治疗舱旁自上而下俯视海伯利安,Alpha面容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正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快点好起来啊。他默默道。 回到注射室,昆特不出意外地挨了医师一顿骂。 “我看你也别在我这儿注射了,不是想和人家Alpha呆在一块吗,不如直接让人把你标记了吧,也省了注射抑制剂这么痛苦。”医师配着专门为昆特配比的抑制剂道。 昆特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气愤自己不听医嘱,明智地求饶:“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这不今天在走廊上碰见海伯利安了吗,我们二十年没见,没忍住聊了会儿。” 医生叹了口气:“好啦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不过说真的,明年这个时候我希望能不用在这间屋子里见到你……好了,去里屋吧。” 注射室里屋是几个完全封闭的小隔间,昆特进了他一直在用的那间,医师在他手上扎了固定针头,定好点滴的速度,打开空调调到最舒适的温度。 “老规矩,床单弄湿了自己换,新的在柜子里。”她留下这句话关上门走了,把空间完全留给昆特。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昆特慢慢放松身体,刚刚被一支抑制剂压制的发.情热卷土重来,四周已经全是信息素甜腻的味道,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闭着眼发出声呻.吟。 海伯利安被疼痛唤醒了神志。 往昔回忆泡沫般破碎,他深呼吸几次,平复心中的失落。 两名研究员正在摘除他身上的贴片:“将军,可以起来了。” “怎么样?”海伯利安坐起来,扫视一周没看到昆特。 “情况还不算太糟,应该能治,但很麻烦,需要时间。”负责人拿来身干净的衣服:“给您的初步意见是最好一年内都不要进入太空环境,以免射线对您脆弱的基因造成再次伤害。我们会尽力减轻并发症给您带来的痛苦,但不能完全避免,还请将军理解。” “我知道。”海伯利安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液体,问道:“昆特呢?” “首席说他临时有点事,一小时之前就离开了。” 海伯利安点点头,把湿漉漉的铂金短发全部向后捋,到隔间换了身衣服,液滴从他发梢滴落,打在肩头,顺着肌肉线条滑下,最后消失在裤腰里。临走之前海伯利安看到沙发上有张纸,拿起来一看,是昆特的检查报告。 【诊断结果:激素水平持续紊乱长达三年。】 【治疗建议:尽快结成标记,否则极有可能造成终身不孕。】 三年?他这样已经三年了? 海伯利安皱着眉把纸上的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几乎要把它背下来了,才折好放进衬衣胸口前的口袋。 离开白塔前,海伯利安站在走廊望着尽头的注射室看了半晌,他知道昆特此时就在那里度过他的第四十六个无人陪伴的发.情期。成年后的Omega如果不被标记会每年两次发.情,就算有抑制剂,迫切渴求Alpha气息安慰的身体还是会给Omega带来巨大的痛苦。 他不确定昆特至今没有和人结成标记是不是因为还挂念着自己,当年他和昆特情意正浓,却收到了率军远征的命令,一走就是二十年。 这些年来他硬着心肠不去想雪夜里昆特得知要被他抛下时的模样,他一滴泪都没有流,但那失魂落魄却强装坚强的神情比痛哭时的眼泪还要直击心房。 海伯利安给道尔森发了消息,最后看了注射室一眼,转身离开白塔。 终于有了空余时间,海伯利安回了趟家,祖父老莫尔斯将军在军部身居要职,凯旋仪式上已经和他见过了一面,除此之外他都没和家里人有接触。海伯利安路上给父亲发了通讯,到家时发现家里所有人都在前院里正等着他。 父母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由于基因技术的发展帝国人平均年龄达到180岁,其中将近130年都保持着青壮年时期的外貌。他父亲从小对军事没什么兴趣,少时选择下海经商,现今掌管着帝国最大的民用智能终端制造公司,母亲是个来自偏远星球的女性Omega,也是他的助手。 海伯利安有个Omega妹妹,莉兹·莫尔斯小他七岁,他远征开始时还是个少女,如今已嫁作人妇,连孩子都十五岁了。他未曾谋面的外甥女正牵着她妈妈的手打量着海伯利安,满眼好奇和憧憬。 海伯利安朝她笑了笑,上前给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莫尔斯夫人用力回抱海伯利安,早已红了眼眶,父亲拍拍他后背,欣慰地低声道: “欢迎回来,海恩。”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的日子不太对,为了卡上榜的字数这几天要压一压字数。 为了弥补大家就在这里卖个萌吧。 或者是抽评论发红包? = ̄ω ̄= 第5章 房子 阔别二十年一朝重逢,莫尔斯夫妇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要和海伯利安讲,一家四口坐在一起,丝毫不提远征的成就,只问海伯利安这些年在外受了哪些伤,过的苦不苦。 当年海伯利安远征军军团长的身份是汉森尔顿直接在登基大典上宣布的,除了他之外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莫尔斯夫妇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的孩子将要带领无数帝国将士保家卫国,这是件无上荣耀的好事,但同时也意味着漂泊,流血与牺牲。 海伯利安没有告诉他们他身体的问题,他这刚回来,还是让家里人高兴几天吧。 在莫尔斯夫人眼中海伯利安还是那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她抓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说着说着眼里又蓄满了泪水。霍伊尔·莫尔斯揽过妻子肩膀轻轻拍了拍,道:“好了,现在海恩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他待一起,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哎,我父亲是不是托咱捎了口信?” 莫尔斯夫人一拍脑袋,懊恼道:“是啊,海恩,祖父叫你忙完了去楼上找他呢。” “祖父他在楼上吗?”海伯利安略微惊讶,既然他在的话为什么不下楼来? “你祖父心情看起来不像很好的样子。”霍伊尔两手一摊:“谁知道呢,可能是军部那帮人又惹到他了。” “我去看看。”于是海伯利安起身上楼,在楼梯拐角处瞥见了洋裙的一角和几缕发尾卷的金发——他的小外甥女正从二楼墙后探出头来偷偷地看他,对她这个英雄舅舅抱有一万分的好奇心。 莉兹作为当红影星容貌一等一得好看,她女儿遗传了她的美貌,小小年纪就漂亮得惊人。见海伯利安走来她下意识想跑,海伯利安立刻叫住她:“莫妮卡!” 莫妮卡脚步一顿,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脊背挺得直直的,紧张地喊了声:“海伯利安舅舅。” “嗯,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海伯利安对面前的Omega少女笑了笑,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海伯利安·莫尔斯。” “莫妮卡·克里斯蒂安。” 莫妮卡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她迟疑了一瞬,把小手放在海伯利安宽大的掌心里,海伯利安握了一下,随即松开:“既然正式认识过了,就不要这么紧张了。” “好的。”莫妮卡点点头,显然放松了很多:“舅舅去忙您的吧。” 海伯利安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屋内一声低沉的“进”后推门进去:“祖父,您找我。” “坐。”老莫尔斯将军示意海伯利安坐下,海伯利安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端正坐在老莫尔斯对面。 老莫尔斯将军已年过百,但仍然没有明显衰老的势头,不过眼角许多皱纹,法令纹很深。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上,盯着海伯利安眼睛,开门见山道:“我看了你的诊断书。” 海伯利安额角一跳,知道瞒不过去了。 “基因崩溃前兆,伴随剧烈骨痛,痉挛,幻觉等并发症。”老莫尔斯语气平静,但处处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如果不是我听说你去了白塔特地问他们要了一份诊断,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是的。”海伯利安并不否认,“有康纳殿下和白塔的众多专家在,我会好起来的,说出来不过只能让家里人担心罢了。” “可你这样万一有什么事谁来照顾你?!”老莫尔斯将军脸上终于染上了怒容:“海恩,我们是一家人,是你最亲密最能依靠的人!我看着你从小长大,现在你却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嗯?” “这事是我做的欠妥当,我承认。”海伯利安与老莫尔斯将军对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上军校的毛头小子了,二十年的铁血征战让他不怯于任何人:“但是祖父,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选择,我身体的问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包括家人?” “是的,包括家人。” 长久的沉默似乎要冻结书房的空气。半晌,老莫尔斯将军长叹一声,眼中情绪复杂,但欣慰清晰可见。他挥挥手,站起身:“罢了,随你吧,你已经是个足够成熟了Alpha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我知道。”海伯利安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又和祖父交流了会儿军部现今的状况,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霞光透过窗子投在海伯利安身上,并不带多少温度但依然让他觉得温暖。这是他许久未见的首都星的夕阳。 “下楼吃饭吧。”老莫尔斯道:“军部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如今军功显赫又有陛下支持,他们动谁也不敢动你,安心养病,早点好起来,也让大家安心。” “但军部那帮人到时候肯定会过来争取我,毕竟汉森还没有把军团兵权收回去的打算。”海伯利安说着刚要按下门把手,突然顿住了,他眉头皱了一下,紧接着猛地推开门。 把正站在外面偷听的莫妮卡逮了个正着。 少女瞪着碧色的眼睛愣了数秒,旋即手忙脚乱地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正巧路过……” 很快她意识到没人会相信,迅速沮丧地垂下唇角:“好吧我是偷听了,不过只有一点点——海伯利安舅舅,您身体真的出问题了吗?” “这还叫一点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最先开始谈论的问题。”海伯利安拍拍她头顶,俯下身直视着她眼睛,微微一笑:“记得为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的好的我一定!”莫妮卡疯狂点头,她讨好地对老莫尔斯将军笑笑,小声道:“我也会帮忙照顾海伯利安舅舅的。” 莫妮卡外表太具有迷惑性,直叫人不忍心对她发脾气。海伯利安失笑,他看了眼时间,道:“好了,这件事谁都不准再提,下楼吃饭吧。” 和家人共进了一场温馨的晚餐,海伯利安并未在父母家中留宿,而是去了自己房子那边。他二十一岁那年靠给人修机甲赚外快自己全款买了套房,在学校附近的郊区,现在已经变成了繁华的商业中心。 海伯利安用指纹和虹膜开了锁,房子的摆设和他离开时别无二致,加上一直都有人打扫,洁净明亮,只是少了人气儿。他在客厅沙发安静地坐了会儿,很多回忆缓缓从时间水面中浮现,逐渐清晰。 沙发和抱枕是昆特陪他走了两家商场选的,壁纸是昆特喜欢的颜色,就连墙角里早已过时家用机器人都是他俩一起设计的程序。 他起身绕着茶几转了两圈,一间间推开紧闭的房门看过去,最后到了书房。 书柜上整齐摆放着他学生时代获得的所有荣誉奖杯,最显眼的地方有台潜艇模型,深色合金外壳光洁一如往初。 书桌左手边叠着一摞书,海伯利安后腰倚靠在桌沿上,随手拿过最上面的那本厚厚的《突击型机甲专精③》翻了翻,一张泛黄的纸从里面掉了出来,缓缓飘落到地上。 海伯利安弯腰把它拾起来,那是一张申请表,顶端印着“AO结合配对申请表(试行)”几个大字。 表格里被他认认真真填进了自己和昆特的名字。 第6章 同桌 海伯利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灯光洒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落下一小片阴影,风从窗外吹进来,撩动深色窗帘,发出哗哗轻响。他捏着桌沿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放松,就这样反复了很多次。 月上梢头,三颗月亮在首都星的夜空中彼此辉映,使得即使没有灯光的地方也不至于陷入全然的黑暗。这是个天赐的完美星球,四季鲜明又不极端,资源丰富,绝对的宜居,也难怪幽灵“厄忒斯”一族数十年来一直把它当做最终目标。 昆特不喜欢所谓相月一相月二相月三这样死板又毫无生气的名字,他把最大永圆的那个叫做津,最亮却很小的那个叫白溪,时常陪伴在白溪身边的相月三叫摩耶。这是竹明砂那边的语言,海伯利安仔细问起其中含义,昆特只是笑着摇头,说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半晌,海伯利安轻轻舒了口气,闭了下眼,把申请表重新夹回书里。他回到客厅,在墙角的家用机器人面前蹲下,拍拍它球形的脑袋。 指示灯亮起红光,持续两秒后闪为绿色,刚到小腿高的机器人睁开两颗滚圆的“眼睛”,摄像头对准海伯利安,机械音里似乎带着笑: “欢迎回来,主人,我是邱奇。” 海伯利安展开手掌,邱奇两眼一闪,机械手臂一节节伸出来,最后冒出来个机械手,和海伯利安击了个掌。 昆特当初设计了很多互动,单纯为了好玩,海伯利安把他还记得的互动全部试过一遍,就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邱奇被护理得再好到底也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旧机器,很快电量就跌到了百分之十五的警示线之下,海伯利安让它自己去充电,指令智能家庭烧壶热水,回房间休息。 一直负责打扫这里的人知道他今晚会回来,被褥在外面晒了一天,非常舒适。海伯利安洗漱完躺到床上,些许是治疗起了作用,他能感受到的疼痛比之前要轻得多,不再像以往的每个夜晚那样辗转反侧,几乎刚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 择优计划和π计划的参与者在Alpha们来到后的第二天见了个面,说见面有点不恰当,不大的会议厅里四十多号人坐的泾渭分明,Omega和Alpha之间隔着老宽的一条走廊,连个话都说不上。 军部和校方的领导讲完话宣布了初期安排人就散了,Alpha这边的小团队明显以汉森尔顿和海伯利安为首,Omega那边比较有意思,八.九个权贵家的Omega走在一起,剩余的三三两两跟在后面。 海伯利安一眼就看见昆特和另一个棕发碧眼的青年并排在最后,正小声说着什么。 汉森尔顿敏锐察觉到好友的眼神,顺着看过去,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π计划的扛把子吗,叫什么来着?昆西?” “昆特·珀西。”海伯利安收回视线,打开终端查看课表,他们第一节是军.械理论课,上课地点还蛮远的,得尽快赶过去才行。 “这才两天不到吧连人家都记住了,行啊你小子。”汉森尔顿表情微妙眼中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哎,要不要我帮帮忙助攻一下?” “兄弟,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只需要三秒不到,只要脑子正常。”海伯利安把汉森尔顿扭了快一百八十度看昆特的脑袋掰回来,警告道:“这才第二天,别惹事。” 汉森尔顿哼哼两声,还想继续戳叽海伯利安,这时那帮权贵Omega们迎面走了过来,面带得体又刚好略微羞涩的笑容给大皇子和莫尔斯家的少爷打招呼。 两人只好停下来回应他们,立刻被团团围住。康纳·希尔看到那边,不屑地冷哼一声,对昆特道:“看那一帮子,平时傲得跟什么似的就差拿鼻孔看人了,现在不还是一个两个赶着贴到人家Alpha身上去?真把我恶心坏了。” 昆特瞥了眼人群,低下头继续看课表:“不是自己的事少管。” “我知道,不是看不过嘛,这些话也就和你说说。”康纳凑过去看昆特的课表,吃了一惊:“我天,你这什么情况啊,KIA楼那边不是Alpha上课的地方吗?你和他们一起上课?” “这一届选军.械制造的就只有我一个。”昆特无奈地关了课表,加快脚步:“快走吧,上课的地方太远了,我怕迟到。” 康纳又瞅了眼包围在Omega中的汉森尔顿和海伯利安,小声嘟囔了句:“我怎么觉得那两个Alpha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昆特不置可否:“那种等级的人和咱现在也没什么关系,走,上课去了。” 当昆特走进教室时,整个屋的Alpha都惊了。昆特也不看他们,在窃窃私语声中自顾自地在第二排选了个位置坐下,他有点近视,坐靠后了会看不清PPT。 他又一次检查自己的信息素隔绝闭环,确认无误后掏出笔记密密麻麻的课本摊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给康纳发消息:“我有点紧张,这里Alpha太多了。” “坚持住!”康纳很快回复:“虽然我远在生物实验室,但是我的心是和你在一起的!你可以上课的时候秀一波,让那帮鱼唇的Alpha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昆特被他逗地笑了一下。海伯利安和汉森尔顿踩着上课的点进来,看到昆特还吃了一惊,疑心自己是不是进错的教室。他个子很高,本来想往后面走,奈何汉森尔顿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进了第二排。 接着大皇子殿下一屁股在边上坐下,摆明了不让人出去,海伯利安无奈,只好在昆特旁边落座。 昆特本来和康纳说完话感觉好多了,没想到仿佛自带发光源的两人竟然坐到了他旁边,他不动声色地把书朝没人的那边挪了挪,就听旁边的Alpha道:“好巧,没想到竟然真的和你是同学。” 他抬头,莫尔斯家的少爷湛蓝的眼中正映着他的样子,昆特礼貌地笑了下,道:“我的荣幸。” 这是海伯利安这一年多来睡过的唯一一次好觉,没有如同附骨之疽的疼痛,舒适到连他极为标准苛刻的生物钟都没能把他叫醒。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阳光透过窗帘照亮了屋子,邱奇无声无息地跑过来,放了杯温水在桌上,程序让它自动问好:“早上好,主人。” “早上好。”海伯利安回了一句,才意识到邱奇并没有安装人工智能并不能听懂他的话。他不觉失笑,爬起来打开窗户,阳光,微风还有鸟雀的啁啾一齐涌进来。 海伯利安打开随身终端,发现昆特昨晚给他发了消息,他昨天睡得早,没看见。 “情况怎么样?” “比预料的要好一些,治疗效果很好,疼得没那么厉害了。你呢?感觉怎么样?”海伯利安手指在发送键上停顿了几秒,还是把最后那句话删掉了。 昆特几乎立刻回了消息:“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客气,尽管和我说。” “好。”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昆特发.情期的事情。依靠抑制剂度过发.情期一般需要两天,他现在大概还在注射室里吧。海伯利安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血液躁动起来,他拿过床头柜上的臂环扣在胳膊上,去卫生间洗漱。 第7章 夜会 一大早又来到白塔的基因实验室,躺进治疗舱时海伯利安对负责人说起没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了,负责人在他身上插着磁性探针,道: “其实并不是治疗的原因,对您身体的治疗今天才正式开始,昨天不过做了个彻底检查,但我们给您注射了一定的新型痛觉阻断剂,不光是骨痛,您现在连受了伤都不会感觉到疼。” “阻断剂?”海伯利安皱起眉头:“用这种药不应该事先给我说一声吗?” “这是康纳殿下制定的方案,他要求如果您不问我们就不能主动说。”口罩遮住了负责人脸上的表情,但眼神透露了他的无奈:“抱歉将军,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有什么副作用吗?” “阻断剂主要依靠抑制您神经突触受体起作用,用药期间会一定程度上破坏治疗的效果,所以需要更长的治疗周期,但痛苦会减轻到几乎没有。同时因为痛感被抑制,您对危险的感知也会削弱。” “停了。”海伯利安立刻道:“我犯不着用这东西。” 负责人迟疑道:“可是将军,如果停药的话您会比之前更加痛苦……” “没事,停了它。”逐渐升高的液体漫过海伯利安手背:“我能忍,现在战况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我耽误不起时间。” “好吧。”负责人没再坚持,对玻璃墙后面的研究员打了个手势,研究员乐呵呵地朝他比了个剪刀手,收到一记眼刀。 他们昨天打赌看海伯利安将军要多久才会发现阻断剂的事,负责人觉得就算告诉海伯利安他也不会停药,因为基因崩溃带来的并发症真得太痛苦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持续的剧痛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忍受的。但有位从小就把海伯利安当做英雄崇拜的年轻研究员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将军的性格,他一定会要求停药。 这个月的奖金啊……全栽给这臭小子了。负责人肉痛地想。 治疗结束海伯利安明显感觉到痛觉又回来了,他默不作声地换好衣服,谢过为他治疗的研究员,拿上配合服用的药,走出基因疗室。在走廊上,他碰见了白塔如今的负责人安洁丽塔。 安洁丽塔拎着伞正要出门,瞧见海伯利安她转而迎上前来,脸上带着得体而甜美的笑容:“将军,治疗得如何?” 海伯利安颔首,他和安洁丽塔不熟,但对方是昆特的好友,之前连带着一起参加过几次活动:“十分感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将军不必客气。”正午的太阳灼热异常,安洁丽塔撑开阳伞,把自己和海伯利安遮在下面。海伯利安身高一米九三,她又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要很费力地举着才行,海伯利安把伞从她手里接过来:“我来吧。” “麻烦您了。”安洁丽塔按开怀表看了眼时间:“将军还没吃午饭吧,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吗?正好我有点事想和您商量……是关于昆特的。” 安洁丽塔似乎胸有成竹,笑意盈盈地等待海伯利安的答复。 海伯利安胸中猛地一跳: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尽管他刚一回来就和国防部长的妻子私下会面很可能被有心人赋予别的意思,但海伯利安还是拒绝不了——她拿昆特诱惑他。 和安洁丽塔的这顿饭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海伯利安心事重重地从饭店出来,立即前往皇宫,安洁丽塔为他提供的那些信息太重要了,他完全没想到昆特的情况竟然严峻到这种地步。 他本来觉得两人二十年没见得先留点时间相互重新了解一下,但现在看来,根本来不及了。 “先来定个小目标:一个月内让昆特接受你的临时标记,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怎么样?”安洁丽塔的声音犹在耳边,海伯利安薄唇紧抿,给副官道尔森发了消息,让他今晚帮忙留心一下昆特的踪迹。 庆功宴在晚上六点准时举行,海伯利安作为主人公需要提前到场做好准备。他在汉森尔顿专门准备的房间里换上黑色军礼服,对着镜子整理胸前的勋章。 镜子里的Alpha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冷硬,铂金短发精心打理过,每一根头发丝儿都严谨地待在它该在的地方,眼眸是如海一般深沉的蓝,一身黑色军礼服笔挺,锃亮的军靴包裹到小腿。 海伯利安松了松腰带,这时汉森尔顿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把佩剑。 他把别在腰间装饰用的佩剑扔给海伯利安,在软皮椅上坐下:“这么急急忙忙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 “我把康纳让用的阻断剂给停了。”海伯利安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确认礼服没有丝毫褶皱后转过身来,眉头紧锁:“宴会上有什么需要我出席讲话的项目尽量提到最前面,我可能会提前退场。” “我就说你肯定不愿意用那东西,康纳非得说试试。”汉森尔顿叹了口气:“行,哪天你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再让他们给你打一针吧。” 海伯利安嗯了一声,终于把话题引上了他把汉森尔顿叫来的真实目的:“我要昆特这几年来所有的体检报告。” 夜幕缓缓降临,整个皇宫里灯火通明,这里将要举行远征军归来的庆功晚宴。全帝国最大的露天广场被用作宴厅,月色下无数酒水和食物端上长桌,银质烛台上烛火轻荡,等待着一场由三万四千名将士共同组就的狂欢。 出席晚宴的还有各界名流与政要,他们衣着考究而华丽,鲜明的区分于军装整齐的军人。海伯利安和汉森尔顿坐在休息室里看各自的演讲稿,颇有些又回到了军校时期错觉。 康纳敲了门进来,见汉森尔顿精神不高,伸手抬起他下巴,看到皇帝眼底的乌青他“啧”了一声:“你这黑眼圈有点太重了,要不要上粉底遮一下?” “一会叫人来弄。”汉森尔顿演讲稿一扔,坐着拦腰抱住康纳,脸埋在他小腹上:“困死我了。” “别撒娇。”康纳戳了戳他额角,到底还是心疼:“还有一小时呢,你先睡会儿吧,讲话到时候即兴发挥就行。” “你去歇会儿吧。”海伯利安也劝道。汉森尔顿肯定把很多原本需要他做的事揽到自己身上了。整个帝国虽然都在为远征军的凯旋疯狂庆祝,但战火依旧没有停歇,虫族复兴在即,“幽灵”暗中窥伺,军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内忧外患,怎么能不让他操心? “行吧,那我去睡一会儿。”汉森尔顿站起身,黏黏腻腻地亲吻康纳手指,牵着自家皇后去休息了。海伯利安看到好友幸福也心情舒爽,又想起汉森尔顿当年的“豪言壮语”,一下子笑了出来。 道尔森自昆特来到会场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他做了海伯利安八年的副官,把一切看在眼里,清楚将军到底有多深情。 将军叫他留心今晚昆特首席的踪迹。道尔森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脑补,首席要去干什么?难不成要去私会其余Alpha?那他待会儿禀报将军,岂不是要亲历修罗场? ……想想就觉得超激动的有没有! 宴会在晚六点准时开场。演讲结束,海伯利安刚一走下露台立刻就有一大群权贵涌上来或敬酒或攀谈。他面带微笑一一应付完这些人,拒绝了其中一个政府官员做客的邀请。官员的儿子——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Omega少年眼中立刻涌出了泪水,但仍在强颜欢笑,目光紧紧追随着海伯利安的身影。 这是个无比出色的Alpha,英俊,高贵,强大,全帝国的Omega没有一个不想嫁给他的,不是吗? 这样的攀谈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海伯利安终于从满是脂粉和政治气息空间中脱身,有的Omega为了吸引他的注意竟然主动降低阻隔臂环的阈值,让信息素逸散出来。当然,他们也的确成功了,海伯利安不得不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上万名未结合的Alpha,任何一个冲动的举动都有可能彻底改变他们的人生。 让负责人停药之后骨痛一直持续在之前的强度,倒没突然加剧,但也足够让人受的了。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烦躁。海伯利安连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欲.望都没有,随意从侍者手里拿过一杯高度数的加冰伏特加一饮而尽,问道尔森:“他在哪儿?” 昆特吃饱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宴厅,他一向不喜欢热闹,加之这几天他身体不适有一阵没有去实验室,不少听说了的人过来询问他是否好些。昆特和他们攀谈了一阵,瞅准一个没人注意的空档,端了盘香果慕斯,溜去后花园。 今晚花园被汉森尔顿下了禁令,没有准许谁都不准进入,昆特试图仗着和康纳的关系进去,还真成功了。 海伯利安找到昆特时他正坐在游廊的大理石栏杆上,侧着身子看湖中的游鱼,从布拉斯星系引进的观赏鱼鱼嘴微张探出水面,似在饮一捧月光。昆特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臂弯,米色马甲完美贴合着腰身,黄铜色的怀表链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把手里最后一点蛋糕碎屑喂给湖里的鱼,他换了个姿势靠在石柱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是乏了。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海伯利安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对正隐匿在暗中的道尔森打了个隐蔽的手势。道尔森终于等来了他们将军,松了口气,完成任务回广场喝酒庆功去了。 昆特依旧靠在石柱上没有动弹,只是抬眼看他,笑容很淡:“你怎么也跑来了?今晚你不应该是主角吗?” “我只是那三万四千分之一。”酒劲上来了,从食道一直烧到胃里,手指的痉挛似乎被镇住,连痛感都没那么明显了。海伯利安不知道到底是酒还是面前的人让他升起了些许醉意——他的酒量分明很好的。 昆特没说话,花园中发着幽蓝荧光的小昆虫从面前飞过,他懒洋洋地伸手去抓,扑了个空,那点光从他指缝间溜出去,转眼不见了。半晌他轻声道:“那怎么能行,他们发现你不见了,肯定得四处找你。” “那就让他们找吧。”海伯利安察觉到昆特兴致不高,略一沉吟道:“比起别的,还是和你叙旧更重要一些。” “也是,二十年没见了,有很多地方也需要重新了解。”昆特直起身子,笑容很淡,对海伯利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好多?” “没有很多吧,至少到现在看来你给我的感觉还和从前一样。不过有一点的确变了。” “哪里?” “比以前更强大了。”海伯利安语气格外温柔:“我猜你现在肯定不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了吧。” 昆特没忍住笑出声来,“那次是意外,要是知道会被你发现,我才不会特地跑出来呢。” “没关系啊,被我看到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夜空中相月一高高悬挂,相月二只剩下了弯刀似的一小个边,相月三紧紧跟在它身边,像最忠诚的守卫。 “津,白溪,摩耶。为什么要给它们起这样的名字?”时隔二十年,海伯利安再一次问道。 昆特一愣,惊奇得音量都提高了几分:“你竟然还记得?” “这难道不应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么?我怎么可能会忘。”海伯利安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之前你就没告诉我,这次愿意帮我解答一下疑惑吗?” 昆特轻轻嗯了一声,抬头望着最亮的相月二:“那是我小时候朋友的名字。” “在竹明砂的朋友?难怪,我听着就很像那边的语言。”海伯利安道:“还亏得我这几年一直在自己瞎猜。” “我这人有点恋旧。有时候怕忘记过去的一些事情,就只能这样。”末了昆特总结一句:“不是个好习惯。” “我也恋旧,到没觉得哪里不好。”海伯利安假装一不留神碰到了昆特手背,感觉他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过去的事儿很多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毕竟这颗星球上有我最珍贵的回忆。” 最珍贵的,关于你的回忆。 “是啊。”昆特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去,垂眼盯着粼粼湖边,道:“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有很多美好得想让人回到过去。” 昆特在躲着他。海伯利安心想,他在躲避和他的身体接触。 几乎想都没想,海伯利安皱着眉闷哼一声,直直朝前倒去,反正他现在也的确疼得厉害,根本用不着装样子。昆特惊呼一声,原本一直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瞬间瞪大,把他当胸一拦不让倒到地上去。海伯利安顺势歪倒在他怀里,一手死死抓着他后背衣服。 “你怎么样?”昆特完全没察觉海伯利安在故意诈他,紧张地抱着他。他伸手探探海伯利安额头,摸到一手毫不作假的冷汗,立即点开随身终端要给康纳发通讯。 “不用。”海伯利安咬着牙阻止他,费力道:“就算把他叫过来除了打止疼针之外也不可能有别的办法……我缓一缓就好了。” “……好。”昆特本来也不清楚海伯利安发病时要怎么办,加上他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就不再坚持。他抱着海伯利安,轻轻拍着他后背,就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疼痛似得。 海伯利安深深吸了口气,满脑子都是昆特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青柠香气。他紧紧搂着昆特,贪恋这个怀抱的温度。 昆特一点也不敢放松,他见海伯利安脸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抓着他衣袖的手背用力到青筋都要爆出来了,担忧的要命。Alpha额头上的冷汗蹭到了他衣服上,高浓度的信息素渗入皮肤,昆特咬住下唇,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很快海伯利安闻出了甜腻,昆特本来拍着他后背的手改成了紧紧按着,似乎要将他完全贴到自己身上。 海伯利安抬起头,昆特双眼紧闭,睫毛颤动,牙关咬得死死的,满面不正常的潮.红。因为臂环所在,海伯利安只能嗅到他信息素逸散出的一点味道,但臂环上红色的指示灯表明昆特体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经爆表了。 海伯利安赶忙起来,也顾不得装可怜给自己博点福利了,摸遍了身上口袋都没找到气味阻断剂,只能按出臂环里随身携带的抑制剂给自己扎了针。 Alpha的味道被抑制,不再有刺激源源不断地产生,昆特蜷着身子,皱着眉深呼吸,这样突然被影响发.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已找到了一套应对方法。躁动的信息素缓缓平复下来,不甘心地沉默于血液之中,但依旧呼喊渴望着和Alpha的结合。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在手机上写的前半部分忘记放上来了……我竟然到今天才发现 醉了。 第8章 告白 昆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睁眼便看到海伯利安正皱着眉头盯着他,湛蓝的眼中满是担忧,想来方才的失态全被他看去了。他脸上瞬间烧得不能再烧,起身就要走。 海伯利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去哪儿?你现在身上这么香,外面上万个未结合的Alpha,出去还不得被生吃了?” 香?昆特慌张地检查臂环,以为它出了什么问题让信息素泄露。海伯利安见状笑出声来,拉着昆特重新坐下:“逗你的,还当真了?” “你耍我?”昆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作势要打他,海伯利安一躲不躲,挨了他不痛不痒的一拳,笑道:“可不是吗。” “那你就等着挨揍吧。”昆特又捶了他几下:“你不疼了?” “说起来也奇怪,被你一哄就不疼了。”海伯利安接住他拳头,攥在手里不松开,昆特挣了两下,他才后知后觉地松手。这样一闹两人都再次放松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种轻松自如的状态,心中的芥蒂暂且都放下,他们并肩坐在游廊里聊天,说起过去和现在。 海伯利安讲起他远征时途经的那些奇妙星球——半人马座里有一颗行星上生活着无数洞穴生物,将整个星球掏成一个巨大的迷宫。玫瑰星云里有颗寒冷的星球表面被水覆盖,破开千米冰面,下面是人鱼建立的繁华国度。 昆特听得认真,末了笑道:“你别光捡着这些轻松愉快的和我说啊,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这是我职责所在,没有什么苦的。”海伯利安注视着跃出水面的鱼,目光难得温柔:“为了守护想要保护的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你当这个将军,帝国人民真的很幸福。”昆特笑容不变,纵使心存芥蒂,也不得不由衷的赞叹。但很快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神色黯淡下去:“只是像你这样有担当的人实在太少了。” 海伯利安清楚他指的是什么,竹明砂遭受国难的那年,懦弱的皇帝坚持采取绥靖政策,导致“幽灵”近乎攻占了整个国度,不得不向帝国寻求帮助,最后即便将“幽灵”成功驱逐,竹明砂还是遭到了重创,迫不得已被并入了帝国的版图,作为附属国存在。 也正因如此,昆特才成为了帝国公民,成年后被送入帝国Omega学院接受高等教育。 将士们狂欢的声音远远传来,隐隐约约并不真切,花园中响着暮春的虫鸣和游鱼摆尾拨动水花的声音,绿色植物在风中摇动叶子,露水颤颤巍巍地滚落。这里的一切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满园夜色和他们两人。 似曾相似,又恍若隔世。 海伯利安的手悄无声息地挪动,就在他就要碰到昆特时通讯器震动一声,他低头看去,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他迅速浏览这条内容,“啧”了一声。 “怎么了?”昆特问道。 海伯利安叹息一声,没有隐瞒:“家里人催我相亲。” 相亲? 昆特一愣,随即他轻轻啊了一声,道:“是啊你都四十三岁了,也该找人成家了。” “你呢?”海伯利安反问:“你也不小了吧,不打算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吗?” “我不想结婚。”昆特摇摇头道:“怎么说,我算是个不婚主义者吧。我去年就已经向白塔提交了永不结婚的申请了,但是安洁丽塔一直没同意。” “……不婚主义?那你以后发.情期怎么办?” 海伯利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之余语气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严厉起来。不婚主义,这东西只在发.情期没有的Beta或可控的Alpha中流行,从来没有过一个Omega敢说自己奉行不婚主义。 “大概会找人帮忙处理一下吧。”昆特轻声道,他潦草地一笔带过,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在白塔也认识不少人,你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找我参谋参谋。” 找人……帮忙处理?海伯利安内心飙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怎么会这么想?找个人帮忙处理,你这是在拿你的人生开玩笑!” 火气一下子腾起,柔情蜜意被发自内心的愤怒吞没,海伯利安眼神冷冽,眉心皱出深深的纹路,似又变回了那个铁血手腕的Alpha军团长,在指挥室里干脆利落地发号施令,不容抗拒,也不能抗拒。 他真的要气死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解的慌乱。 过去和他偷偷从学校里溜出去逛街,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笑着看他的那个昆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那件事真的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你在训你手底下的士兵吗?”昆特无奈地笑了,他不是海伯利安的兵,也根本没有丁点怕他的意思,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他温和地安抚情绪失控的海伯利安:“你别生气啊,具体要怎样我也没想好,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海伯利安把这四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气笑了:“好啊,那你面前就有一个现成选择,愿不愿意顺其自然?” 蟋蟀的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昆特垂着头,半天没有回答。海伯利安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红晕还未褪去的脸颊,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那颗高高悬着等待回答的心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海伯利安气得咬牙切齿,他拇指在昆特微张的唇角上摩挲几下,盯着他仿若无辜的睡颜,喃喃道:“睡这么快,当我拿你没办法是吧,嗯?” 昆特没反应,长时间的内分泌紊乱让他随时可能突然陷入发.情状态,伴随着嗜睡,低烧,口渴的症状。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他从去年起就不再是数项实验的总负责人。最好且有效的治疗方法是摄入Alpha信息素,但他一直拒绝治疗,只愿意靠抑制剂拖着。 你在等什么呢,昆特? 海伯利安从汉森尔顿那里看到了他的全部体检报告,自然清楚要怎么办,他凑上去,就着微凉月色,给了昆特一个吻。 刚开始只是简单地磨蹭他湿润的唇,青柠的清香飘入鼻腔,海伯利安搂住昆特的腰,一手托着他后脑勺。呼吸交错,耳鬓厮磨带来的快感盖过了骨髓深处的疼痛,让他前所未有的亢奋,他含住昆特淡色的唇吮吸够了,才探入他微张的唇缝。 昆特口中全是浓重的信息素的味道,甜美得叫人直想叹息。海伯利安不断加深这个吻,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轻微地动了动,呼吸也急促起来,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昆特微微皱起眉头呻.吟一声,在海伯利安的注视下睁开双眼。他眼中闪过片刻茫然,轻声道:“抱歉,我是不是突然睡……” 随即他一愣,敏锐察觉到了自己口腔中伏特加残余的酒香和Alpha信息素侵略性的味道,呆在了原地。 “我刚才说的话你估计也没听见,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海伯利安缓缓凑近,眼中是虎豹巡视自己领地时令人胆战心惊的占有欲。 他伪装不下去了,昆特知晓他所有弱点,只用了不到一个晚上,就彻底撕开了他为他特地铸就的温柔表象。 昆特紧张地攥紧扶栏,随着海伯利安的动作身子后仰,但他身后就是石柱,根本无处可躲。 他吞咽了下,口中Alpha强横的信息素直接被吞内了体内,如同天赐的良药安抚着他紊乱的激素水平,那股一直困扰着他的难忍热流奇迹般的暂时消失了。 “现在你面前有一个现成的选择。”海伯利安说话时酒气喷洒在他脸上,昆特微微侧过脸去,Alpha高挺的鼻尖就顶在他脸颊上,亲昵地磨蹭着。 “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像从前那样,帮你处理以后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大家好,我来给大家表演一个秒睡……zzzZZZZZ…… 海伯利安:??? 第9章 困惑 昆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家的。 连灯都没开,他摸着黑恍恍惚惚地走到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整张脸埋在被子里,月光下他露出来的耳朵通红。 腹部硌得难受,他把怀表从兜里摸索出来,随意放在床头柜上,家用机器人察觉到主人进屋,自动过来,只见昆特恨不得把自己憋死在被子里,先进人工智能歪歪脑袋,无法判断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许久昆特终于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他翻过身,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叹息一声,给康纳发消息。 他在消息框里输入了半天,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劲,最后直接给康纳拨了过去。 康纳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他穿着睡衣,睡眼朦胧:“怎么了昆特?” “我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昆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虽然晚宴会持续整整一个晚上,但彻夜的狂欢是属于凯旋将士们的,权贵们刚到深夜便都断断续续地离开了。 “没有,我刚要睡。”康纳扭头和镜头之外的汉森尔顿低声说了句什么,起身去露台,汉森尔顿拉住他,在他肩上披了件衣服。 “你先睡吧,我和昆特聊会儿。”他轻声对汉森尔顿道。 “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康纳站到露台上,被春夜的凉风一吹,睡意醒了很多。 “今天晚上我见到海伯利安了。” “哦——”康纳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见昆特眼角微红,他思维一路朝着正确的方向狂飙,露出坏笑:“怎么,你俩旧情复燃了?” “你别乱说。”昆特赶忙喝止他,赌气一般道:“我们那时候正儿八经分的手,早就各走各的路了。” “乱说什么呀,你别以为没告诉过我我就不知道,他走的那天是谁在我房里难受得发了一整夜呆的?是谁连申请表都领好了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的?” 康纳嘴下毫不留情,今晚汉森尔顿特地下了后花园的禁令就是为了给海伯利安行个方便,现在看来进展一切顺利:“说实话我真搞不懂,你俩现在都依然相互喜欢着,干嘛非得这样别别扭扭的呀,都把话说清楚不好吗?” “我没喜欢他。” “是哦,你没喜欢他,那你上学的时候都在和鬼暧昧不清啊。” “康纳!” 康纳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重了,无奈扶额:“好了昆特,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昆特沉默数秒,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那时候可能真的很喜欢他……但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我连那时候他是什么样子都快要记不清了。海伯利安变了太多,我也是,我都不知道现在心里的那种感觉到底是对过去的还念,还是我仍旧在意着他。” 说来奇怪,他是公认的天才,却连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都无法解析,困惑从他在白塔和海伯利安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扰乱他平稳的心跳,清晰的大脑和近乎自虐的超常意志力。 不应该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下了决心,既然海伯利安觉得他受不了苦,不肯要他,他便断了所有念想,不会再和这人有丁点瓜葛。 “昆特,你太钻牛角尖了。”康纳叹息一声:“海伯利安他分明是不想让你跟着他受苦,他一个Alpha都成这样了,你一个Omega怎么能受得了。” “他不要我。”昆特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道:“当初不肯要我,回来还和我一口一个老朋友,现在却这个样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胡思乱想了。”康纳叹了口气,知道他一个人肯定想不通,只得劝道:“时间能改变一切,也能证明一切。你别着急,先相处着,慢慢弄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海伯利安他大概只是一时间不太知道该怎么办,他这么喜欢你,不可能有故意耍你的心思。” “……好。”昆特闭了闭眼,“谢了康纳。” “咱俩还客气什么。”康纳笑了,眼角眉梢间透着夺人心魄的艳丽,在没有成为皇后之前他和汉森尔顿梁子结了不少,气得当时的皇太子殿下一直生动形象地把他叫做“剧毒的食人花”。 和人述说一通昆特心里好受了许多:“那你去睡吧,大半夜把你叫起来,希望陛下不会生我的气。” “他敢。”康纳笑着朝昆特扬了个飞吻:“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关上视讯康纳回到卧室,钻进被窝带进去一股凉气。汉森尔顿还没睡着,皇帝困倦地闭着眼,却强势地把Omega抱进怀里,从背后圈着他,一手搭在他柔软的腹部,凑近吻了吻康纳后颈的标记。 这是一个Alpha安抚自己Omega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毒舌又有心机”的皇后一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抓着汉森尔顿的手轻声道:“昆特钻牛角尖里去了。”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啊。”汉森尔顿迷迷糊糊地道:“海伯利安回来了,他俩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多好。”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啊。”康纳哭笑不得:“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这么长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要是你像海伯利安一样走上二十年,回来的时候我肯定早就跟了别人连孩子都一堆了。” 汉森尔顿不以为意:“好啊,那我就弄死那家伙把你抢回来,把你二次标记,让你也给我生一堆孩子。” “说什么梦话呢。”康纳扭过头去吻他常年习惯性皱着的眉头,祖母绿的眼中是从未对别人表露过的温柔:“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开启睡眠模式下的卧室四周全是万千星辰的投影,无数闪亮的星在深黑夜空中微悬,宛若一对在旷野中野.合的爱侣,置身真正的星空之下。Alpha闷闷嗯了一声,转眼就沉沉睡去。 汉森尔顿没有说错,康纳当年的确是一棵剧毒的花,艳丽妖冶,把胆敢亲近妄想采摘的人都毒得手脚发麻,却被一个莽撞的毛头小子笨拙地俘获了全部。 · 和康纳不同,昆特是那种一举一动处处透露着清贵的omega,直让人想到精致易碎这个词。 但他也确实来自最偏僻落后的国度,他的清贵和omega权贵们身上出身世家的优雅截然不同,透露着原始的,不加雕琢的纯净气息。 昆特很安静,上课时海伯利安都有种旁边根本没坐人的错觉——当然他指的不是汉森尔顿,两个大块头的Alpha坐一起不说别的,光写字时胳膊都老打架。 来到Omega学院后上的第一节课过去,Alpha教授离开,教室中便立刻躁动起来。第一排没坐人,昆特的身影便落在所有学员的眼中,正值盛夏他只穿了件白衬衣,下摆扎进腰带里勾出背部的弧度和腰线,也不知道引得多少人上课走了神。 此时是白鲸星历12983年,帝国ABO性别比例为238:1800:1。 即便是在聚集了附近星系大多数Omega的首都星,这一堪称恐怖的性别比例也没有什么改变。Omega依然是珍贵的,被所有人视若珍宝保护在手心里的。 不少Alpha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和他搭讪,但碍于有海伯利安和汉森尔顿在一旁不免犹豫再三,这为昆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飞速收拾了课本,康纳也很给力地从生物实验楼赶了过来,在门口喘着气儿等他。 康纳一边喘一边探头往教室里瞅了一眼,立刻被里面那群虎视眈眈的Alpha吓得“妈呀”一声。 “走了走了。”昆特拉上康纳,忙不迭地走了,他下节课是π计划的通选课,不需要和Alpha们一起上。 “跑这么快,真怕我们会吃了他啊。”汉森尔顿望着门外两人的背影道,别的Alpha眼中Omega稀少的烦恼在他中根本不存在,他是帝国未来的皇帝,就算全帝国只剩下了一个Omega也得是他的,也就有啥说啥没那么多顾忌。 “害羞吧。”海伯利安第一眼的确是被昆特的外表所吸引,但这会儿看来,这个Omega身上让他觉得有趣的地方太多了:“毕竟要和我们一群Alpha一块上课,肯定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被锁了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写啊……真令人伤脑筋 第10章 测试 昆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下午又来了军械实操课。理论课也就算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连实操都要和这些万里挑一最出色的Alpha一起,他明明可以和高年级混班上的。 实操课的第一节在虚拟模拟室里,训练舱分成单间,彼此之间用透明的幕墙隔挡,海伯利安的位置在昆特旁边,一侧头就能看到他。 老师是从军部调来的一名Alpha少校,为了测试他们的水平调整教学进度,开堂便来了个小测试。他们每人面前的小桌上都有一个工具箱和五百七十三个枪械零件,测试要求他们从这五百多个零件里面拼出一把激光枪,并完成两千个移动靶,完成速度最慢的十个人要受罚。 少校掐下秒表的那一瞬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海伯利安飞快地把所有零件分了类,粗略一扫心里有了数,胸有成足地熟练组装起来。他装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有个零件是“坏”的。 所谓的“坏”指如果将它原模原样地按上去射击准线会偏差三毫米。这测试要让现在的海伯利安来做,他能在第一眼就看出教官设置的陷阱,但当时的海伯利安二十一岁,年轻气盛,并没把这样一个小测验放在眼里,才阴沟里翻了船。 海伯利安只得放下组装的活去维修那个破损的零件,他刚把零件修好,余光便瞥到旁边的昆特举枪开始射击——昆特属于Omega天生的谨慎细心让他一开始就发现了陷阱。 他竟然被一个Omega给超过了。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海伯利安不再分心,迅速组装好激光枪抬手射击。他动态视力优秀到变态的地步,祖父从小就有意将他往军人的方向培养,射击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已经成了本能。 几乎不需要刻意瞄准,他每扣动一次扳机便有一道红色激光穿透靶心,后面的靶子动得越来越快,护目镜后海伯利安眼眸沉静如深海,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移动的靶心和手中的枪.械。 他一瞬不停地扣动两千下扳机,训练舱顶端猛然亮起绿光,显示训练完成。 海伯利安把已经发热的激光枪放在桌上,连心跳的频率都没有变。他是第一个完成的,透明幕墙外的教练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昆特戴着护目镜和防噪耳塞,单手持枪射击,肩膀上的肌肉微微隆起,把轻薄的战术服撑出圆润的弧度。从体型上看,那时的昆特更像是一个beta,匀称,不算太过纤细。但他又的确和omega一样柔软,皮肤细嫩到轻轻一掐就会留有一个许久不褪的红印。 即使组装领先了十几秒乃至几十秒,昆特的射击成绩还是拖了后腿,头顶的指示灯亮起,他轻轻放下枪,揉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腕,松了口气。 第七名,还不错。 在性别的鸿沟面前昆特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他从未想过要在Alpha最擅长的领域里打败他们成为最出色的那个,他是个Omega,身体机能天生最柔弱的性别。 他虽然有时会苦恼于无论如何锻炼身体都效果甚微,但从没抱怨过。 最后一位学员完成,他们从模拟训练室里出来,毫不意外地受到了教官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少校让后十名自觉领罚,随手拿过一名学员的激光枪拆成一堆零件,拣出有问题的那个,在手里抛了抛,严厉道:“所有没在开始组装前就发现零件问题的人站出来。” 这下除了昆特之外的二十个Alpha全都齐刷刷上前了一步。 “下课后去操场跑一百圈,战场上没有给你们拆开重装的时间。” 真正让昆特惹上麻烦的是少校最后嘟囔的一句:“还万里挑一,你们连个Omega都不如。” 这句微妙透露着性别歧视的话说起来有口无心,但在一众Alpha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也就是从那时起,班上的大部分Alpha都注意上了昆特——那是Alpha天生不甘于人下的血性,骨血里埋藏着的征服欲.望。 想要把这个优秀的Omega按在身下,让他臣服的欲.望。 但凡昆特稍微玲珑一点都足以应对现在这种状况,但他到底只是个来自偏远边国度的普通少年,未曾受过任何有关交际的训练,又天生内向,只能用自己一贯的沉默去回应。 海伯利安一点都不在乎那一百圈的惩罚,他瞧见昆特放在身侧的手手指紧张地捏了下衣服,随即飞快地放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莫名地想要发笑。 军械制造必然牵扯到操作,但昆特的操作属于武器制成后的各项性能测试,和Alpha们复杂的战斗操作完全不同。跟着体能变态的Alpha们一起训练可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一节课下来,昆特两只手都是抖的。 海伯利安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解开作战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教官布置了任务离开,几名Alpha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阵,朝正在收拾东西的昆特走去。 为首的是尤金·爱德华,他来自帝国第一大经济星球肯特拉,是那里行政长的小儿子,被选入计划时综合成绩仅次于海伯利安。眼看那几人像围观什么小动物一样把昆特围了起来,海伯利安抬手示意正和他说话的汉森尔顿停一下,大步过去。 昆特并不是没应付过Alpha的搭讪,但一次来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他礼貌微笑着谢过爱德华对他的夸赞,真心实意道:“你们比我要优秀的多,我只能努力不拖后腿罢了。” “哪里,我们也就是身体素质好一些占了优势,论起反应和微操.你可一点也不比我们差。”爱德华和他的Alpha同学们说话时可从没像现在这样彬彬有礼过:“这节课的体能要求不算低,感觉跟得上吗?” “还好。”昆特目光越过爱德华的肩膀对上的海伯利安的眼睛,他话音不觉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只听海伯利安沉声道:“尤金,别耽误人家时间了,Omega那边今天应该是满课吧。” 爱德华没想到海伯利安竟然会突然插话进来,愣了一下:“啊是吗,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下节课的教室离这不远。”昆特隐蔽地向海伯利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笑道:“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虽然家室配不上我们的莫尔斯少爷,但长得不错性格也挺好。”汉森尔顿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拍拍海伯利安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婚事我准了。” “你别胡说。”海伯利安把他靠的太近的脑袋推到一边:“我就是看他一个人被这么多Alpha缠着顺手帮一把而已,瞎想什么。” 说罢海伯利安也不看汉森尔顿的反应,目不斜视地走了,只留下汉森尔顿一个人在原地,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道:“我瞎想?有没有搞错,指不定是谁在脑子里都和人家大战三百回合了呢。” · 庆功宴之后海伯利安军部和白塔两边跑——远征军还有一系列事后工作需要他做决定,根本闲不下来。每次治疗结束他会到昆特工作的那片区域转转,但一次都没遇到他。 昆特在故意躲着他。海伯利安心里清楚,他一开始那声“老朋友”的试探态度就惹恼了昆特,既然要伪装就应该一直坚持下去,突然暴露出真正面目只能让昆特觉得他在耍他。 可他真的只是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启国会,文案名场面预定 这篇文可能因为ABO题材的原因每天每一章都会待高审,有时候不免出现误锁的情况,如果锁了还请各位不要着急,我会立刻修改申请重审,当然啦,最方便的是在发文之后快点看,就不用担心锁了看不到了。 更新时间确定在每晚六点整,请假会评论区说明。 爱你们~ 第11章 国会 那晚昆特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跑的行径着实让海伯利安难受了一阵。想要和昔日恋人重归旧好的告白以失败告终,但身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家,海伯利安很快调整好状态,认真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战略性撤退的同时为发动下一场战斗做最充足的准备。 昆特故意躲着不见他,但有件事他躲不掉,那便是数天之后帝国一年一度的国会。 国会上各界代表都需要出席,身为如今科研界的重要人物,昆特不可能不出现。 海伯利安整日泡在他在军部的办公室里,处理远征事后的各项文件,只觉转眼就到了国会召开的那一天。 早晨八时,数以万计的与会者和议员们有序进入帝国议事厅,皇帝汉森尔顿和皇后康纳在第一排中央落座。 虽然汉森尔顿有对重大事件的一票否决权,但他向来享受和尊重帝国公民们行使权力的过程,即位到现在只在刚上台时一票否决了让昔日军部上将莫斯坦担任远征军军团长的提议,坚持将只在第七军团服役了两年半的海伯利安推上了那个位置。 后来事实证明汉森尔顿于危难之际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莫斯坦上将在十一个月后的一场关键战役中突然反水——他在之前的一次战斗中被盖洛虫族的恶影虫寄生,虫族悄无声息地吞噬了莫斯坦上将的意识,在他的身体里一直潜伏。 战况正酣时舰队内部突生变故,海伯利安临危不乱,亲自率领一支小队驾驶微型机甲“蜂鸟”侵入“莫斯坦上将”所在的军舰,直接将其击毙。 也就是从那时起海伯利安声名鹊起,因他的上任吵得不可开交的军部虽说还有不和谐的言论流传,但再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公然批判莫尔斯家族了。 又过了半年,海伯利安以绝对卓越的军事才能,将同“幽灵”厄忒斯的战线悍然推进了整整八十个卡拉单位,保住了帝国最核心的三大星系。至此,军部众人齐齐闭上了嘴,再也没了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海伯利安刚一从飞行器上下来,立刻有十数个早就等待于此的记者涌上来。他一身黑色军装,袖口和衣领处金色丝线绣着边,肩章上却还是少将的一颗金星。海伯利安常年在外征战,未曾到首都星参加过授勋仪式,因此直到现在上将的肩章还没有拿到。 海伯利安简单回答了其中一个记者的问题,朝会场走去,路上碰见了同为军部上将的康斯坦斯。康斯坦斯麾下为帝国银鹰护卫军,整个帝国军队中权贵们最喜欢往里面塞人且晋升最快的地方。 “早啊海伯利安。”康斯坦斯率先打了声招呼,海伯利安回了声“早”,和他并肩一起走进会厅。 “回来首都星感觉如何?”和人们印象中军人严肃的形象不同,康斯坦斯向来喜欢笑脸迎人,让人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都挺好。”海伯利安在护国战争的初期和康斯坦斯合作过,和他也比较熟悉:“我还没来得及到处看看,等国会之后估计能空闲一段时间,到时候再仔细感受感受。” 两人在会场门口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拦下,这位女性Beta将胸前的工作证展示给两位上将,微笑道:“将军,议会有一项提案需要采用Alpha的血液样本数据,介意让我抽一点血吗?” “抽血?国会什么时候有这流程了。”康斯坦斯问道:“这是陛下同意的吗?” “是的,这是陛下同意的,不然我也不敢在这里拦住二位将军。” 海伯利安朝Omega的入口看了眼,入场的Omega议员也都被工作人员拦在门口询问可不可以抽取一点血液样本。他皱起眉,不知道这是要搞什么。 “两位将军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工作人员又道:“样本的采集全凭自愿。” “没关系,不就是一点血吗。”康斯坦斯褪下白手套,让示意工作人员来抽血:“不过希望这些血样样本不要留到别的地方去,毕竟是帝国珍贵的基因资源。” “不会的,样本收集后会交付给白塔,两位将军大可以放心。”她拿了样本采集器在康斯坦斯手臂上按了一下,一毫升的血液样本落入微型管中。海伯利安也伸出手,针头刺入皮肤时蚊虫叮咬般的轻微刺痛在骨痛下直接被他忽略。 “好了,十分感谢两位将军。”女性Beta朝他们点头致敬,脸上终于露出了公事公办以外的敬仰之情:“祝武运隆昌。” 在会厅左边的第一排找到自己的名字落座,海伯利安和康斯坦斯隔了个空座位说了会儿话,一位工作人员过来请他检查自己的信息素隔绝闭环是否正常工作。 因为与会者中三大性别都有不少人,为了避免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会相互干扰,会议严格要求所有未结合的AO都要保证信息素的绝对阻断。 海伯利安确认过后,已经结合的康斯坦斯在旁边笑道:“你这刚回来,白塔那边应该还没来得及找你,再过一阵子肯定会往你日程里塞很多和小Omega们约会的美差。” “康斯坦斯将军听起来很对这个了解啊。” “可不是,我老婆不就是这么来的吗?”康斯坦斯耸耸肩,“像咱们这种整日在外面带兵打仗的,哪有时间自己慢慢找人谈恋爱啊。” “抱歉,借过一下。”女性Alpha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话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康斯坦斯笑眯眯地起身让开,帝国现今唯一的女性上将米娅·伊利芙维奇在他俩中间的空位坐下,分别和两位男性Alpha打招呼。 “好久不见,海伯利安。” “好久不见,米娅教官。” 米娅比两人都要大一些,在海伯利安还在军校就读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名中校了,当初还在第七军团训练过刚入军的海伯利安,见到昔日的学生,米娅脸上的坚冰终于融化了些:“当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大出息。” 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叙旧,又过了一会儿,剩下的四位上将和他们在同一排落座,至此,帝国的七位上等将军悉数到场。 海伯利安遥遥看到会场右边主要安排着Omega的区域里昆特和安洁丽塔紧挨着坐在第一排,昆特一身黑西装,正和旁边财政部长说笑,笑容一如往昔般干净纯粹。海伯利安心里不免腾起一阵嫉妒——他回来之后昆特可没对他这样笑过。 财政部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性Beta,察觉到似乎有一道极富攻击性的目光刺在了身上,他四处看了看,在触碰到另一边海伯利安的眼神后吓得话音一顿。 “怎么了?”昆特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海伯利安正同康斯坦斯交谈的侧影。 “刚才海伯利安将军在看我。”财政部长耸了耸肩,似真似假道:“果然将军就是将军,光是那眼神就要吓得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能把你吓得吃不下去东西那可真够可怕的。”安洁丽塔笑着损了他一句:“刚才将军说不定根本不是在看你呢,别自作多情了。” “我想也是。”财政部长点点头。 昆特也笑了笑,随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2章 融合度百分百 海伯利安这是第一次参加国会,他离开首都星时虽是权贵家的少爷,但军衔不够,从未亲身进入到帝国议事厅里。 “会议第一项,由海伯利安·莫尔斯上将提出的提案。”议会长说完他每年都会讲一遍的开场致辞,对着面前的电子屏道:“莫尔斯上将提议将每年八月七日设为国家公祭日,以纪念所有在卫国战争和系外远征中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将士。” 二十年前的初秋,盖洛虫族诞生新的主宰,帝国版图遭到疯狂繁殖的虫族吞噬。同时,和帝国毗邻的竹明砂再一次被“幽灵”入侵,闪电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竹明砂惨遭血洗,帝国及时施以援手,三方战争正式爆发。 正当战况有所缓解之际,老皇帝在皇宫遇刺身亡,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大皇子汉森尔顿匆忙即位,接手大大小小的国家事务,但此时军部已有数位军官被恶影虫感染,联合发动政变试图夺权。年轻的新皇以难以想象的铁血手段荡平了所有造反者,将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战争的绞肉机开始运转,海伯利安被任命为远征军军团长,联合银鹰护卫军一同将插入了帝国腹地的“幽灵”击退。 这一年,帝国有一亿三千万将士牺牲在了茫茫宇宙中。 二十年来,海伯利安数不清有多少次的命悬一线,他换过十一任副官,道尔森之前的那十位战士全都以鲜血祭献了他们誓要守护一生的祖国。 但最终,他们赢了。 看到大屏幕上全票通过的数据亮起,会厅里响起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海伯利安站起来,转过身,对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昆特遥遥望着他,和很多人一样眼中不禁泛起湿润,他深吸了口气,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混杂在对牺牲的伤感之中,堵得他喉咙生涩的发痛。 这种凝重的气氛直到后面两项提案结束后都没有消退,直到议会长说道:“第四项提案,由Omega权益促进协会会长洛琳娜·马克斯提出,关于恢复AO融合度配比制,因为提案的复杂性,请洛琳娜·马克斯女士进一步阐述她的提案。” AO融合度配比制这个词一出来会厅里便响起了窃窃细语声,这制度早在三百年前就因藐视人权被废除了。昆特清楚听到安洁丽塔小声惊呼了一句:“天哪那个女人是疯了吧!融合度配比制,她在搞什么!” Alpha这边的骚动并不比Omega那边小,很多已经结合的Alpha之所以找到另一半完全是靠个人魅力,而不是什么信息素融合度,要真按照这方法来判定,当初在座的很多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和他们的Omega说上话的机会。 帝国发展至今,如果双方愿意,在经过严格的审查后甚至连优秀的Beta都可以和Omega结婚。 “各位稍安勿躁,且听我阐述我的理论。”洛琳娜站起来,她是个已经六十岁的女性Omega,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和双十少女没什么区别。安洁丽塔轻哼一声,她向来看不惯洛琳娜的很多做派。 “众所周知,当今帝国最大最严峻的社会问题便是严重的性别比例失衡,Omega数量的过于稀少让无数年轻优秀的Alpha都无法找到最为合适的伴侣……” “……经过实验研究,我们有充足的数据证明高融合度的AO结合后诞生的后代具有更加优良的基因,且Omega新生儿的比率也会大大提高。” 洛琳娜暂时阐述完她的观念,伸手示意众人看大屏幕:“我们在各位入场时采集了诸位的血液样本分析,来证明我的观点:越是基因优秀的AO,之间的融合度就越高,生育的后代也会更加优秀。” 屏幕上随即显示出一行行数据,海伯利安搭眼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海伯利安·莫尔斯,昆特·珀西 融合度100% 心跳猛然停顿了一瞬,海伯利安死死盯着这行字,耳边炸起会议厅里几乎要将房顶掀翻的哗然。 “我的天哪!百分之百!这不是理论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数据吗!怎么可能……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白塔的技术不可能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错的!” “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绝对相融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出现的!” 海伯利安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行简单的字反反复复看了数十遍,彻底确认了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后,转而看向昆特。 昆特正身子前倾两手抓着扶手,一转不转地盯着大屏幕,满脸震惊。安洁丽塔一手捂着因吃惊大张的嘴,看看他,又远远望望那边的海伯利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太好了。 最开始的震惊过后,她心中隐秘的浮现出这个想法。 始作俑者洛琳娜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数据是即时分析的,她并未提前看过。眼看局势已经失去的控制,她无声地张张嘴又闭上,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议会长。 议会长……议会长也正张着大嘴扭头看他身后的屏幕。 整个炸锅了对会厅里反应没那么激烈的唯二两位便是坐在正中央的皇帝和皇后,康纳双腿放松地交叠,伸手戳了戳汉森尔顿,小声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洛琳娜那样的要求也给通过?在与会人员身上抽血搜集血样,亏她也想得出来。” “我这不是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吗。”汉森尔顿偏头看着康纳随身终端上疯狂跳动的代码:“宝贝,你这样真的好吗?” “信我。”康纳飞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笑的狡黠:“如果不人为施加一点外力,怎么能让昆特意识到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吧。”在不关系到国家大事的层面上汉森尔顿一向纵容康纳,他扭头看了眼海伯利安,和自家皇后小声地咬耳朵:“说实话我也挺想看看海伯利安会怎样应对这事儿呢。” 又是混乱的半分钟过去,议会长终于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清了清嗓子,拿起小锤重重敲了一下:“肃静!” 会厅很快重新安静了下来。 “洛琳娜女士,您还有什么要阐述的吗?” 洛琳娜四处看了看,这样的场面她也没预料到,估计再说下去会引起一些没人想看到的后果,她摇摇头,道:“没有了,就这样。” “好,那关于恢复AO融合度配比制的提案的表决,现在开始。” 三分钟后,屏幕上亮起表决结果。 八千六百七十一票反对,一千四百九十二票赞成,一千五百六十票弃权。 “关于恢复AO融合度配比制的提案,不予通过。” 国会第一天早晨的流程结束,人们小声议论着走出会厅,身为话题中心的海伯利安不免接受了康斯坦斯“哇你好牛逼啊连百分之百融合度都搞出来了”之类兴奋到神志不清的话语,还有米娅“我有一家认识的婚庆公司办的特别好”之类的推荐,惹得本就心烦意乱的海伯利安更加烦不胜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原定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当他走出会议厅时,才猛然发觉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道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开胃菜。 国会内容被官方媒体实时转播送到了帝国万亿公民的随身终端上,在那个只理论上可能存在的数据公之于众的瞬间,全帝国都沸腾了。 帝国最优秀的alpha和最出色的omega!天作之合!举世瞩目! 无数亢奋的记者瞅准时机把昆特和海伯利安堵在了门口: “请问两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昆特:“不其实——” “您以后想要几个孩子?喜欢小alpha还是小omega?帝国人民已经发起了关于您的长子的姓名投票,您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昆特:“我——” “昆特首席您这么久都未曾和Alpha结合,是不是在等海伯利安将军回来?现在将军凯旋,你们是不是已经做好的结合的准备?” 昆特:“……” 第13章 论坛 昆特被记者的连番发问堵得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深吸口气,对着几乎疯魔了的记者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混乱稍稍平息了些。 昆特瞅准机会,在最近的一个记者的话筒边上说道:“我和海伯利安将军之间只是十分正常的朋友关系,况且我是一个不婚主义者,早在去年就已经向白塔递交了永不结婚的申请——” “我们现在还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如果非要回答的话等时机成熟了大概会要三个孩子。”海伯利安的声音清晰的飘进昆特的耳朵,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海伯利安忽视了他几乎要吃人一般的谴责目光,淡定地伸手把他护到身后,这一举动成功让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对,是我追的他,当然,现在还在继续努力……” “格兰特这个名字很好,帝国人民真的很有才华……” “他太害羞了,你们不要问他这种敏感的问题……” “好了,昆特他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今天能不能就到此结束,让他去休息一下?” 记者们得到了海伯利安关于几个问题的回答,心满意足地主动分开了一条道,海伯利安光明正大地牵住昆特的手,拉着他朝皇宫为与会者安排的休息室走去。 昆特从海伯利安拉住他的那刻起就锲而不舍地想要挣开,然而Alpha手劲极大,他一路都没有成功,直到海伯利安把他拽进了一间空闲的休息室,主动松手。 昆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浅红色的手指印正从皮肤上浮现出来,他闭了下眼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找回理智,克制着把海伯利安打一顿的冲动,质问道:“你刚才胡说什么?” “我要不那么说那些记者能善罢甘休心甘情愿地让我俩出来?”海伯利安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痕,垂放在身侧的手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搓了搓。 昆特深呼吸几口,终于重新找回了表情的控制权,他朝海伯利安露出一个漂亮且礼貌到疏离的笑容,不咸不淡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可得谢谢将军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昆特说完扭头就走,海伯利安拉住他,低声道:“你别躲着我。” 昆特竟然从海伯利安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可怜的意味,他恍惚了一瞬,坚持硬着心肠甩手:“松开。” 这次他一下子就甩开了,昆特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出休息室,脚步声渐行渐远。 海伯利安没有追上去,他手腕上的随身终端震动了一下,点开的瞬间无数加粗大字的标题蹦出界面,无一例外都是“海伯利安将军和昆特首席在国会上被当场检测出信息素百分之百融合!” 汉森尔顿发来的消息淹没其中,海伯利安点开那条定位,面无表情地掸了下军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步行前往皇帝的寝宫。 门口的近侍早就知道他回来,恭敬地躬身叫了声将军,海伯利安嗯了一声,推开门的一瞬间,差点没被康纳猖狂恐怖的笑声给推出去。 汉森尔顿坐在桌子后处理公务,康纳枕在他腿上举着终端看东西,笑个不停,看到实在有趣的地方就一边疯狂地笑一边掐汉森尔顿的大腿。汉森尔顿一只手飞快的打字,一只手抓着自家Omega不老实的手,一边道:“好了宝贝别掐了别掐了——嗷!疼!” 见海伯利安进来,康纳坐起来朝他招了招手,因为刚才笑的太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过来海伯利安,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海伯利安凑过去一看,那是帝国最大的网络论坛,此刻已经被他和昆特的事儿屠版了。 #详实分析,昆特首席至今未曾结合的真正原因,有石锤# #《曙光》by 三千城管战虫族(海伯利安x昆特,强制发.情,R21)# #为什么海伯利安将军说昆特首席身体不舒服?因为将军在外饿了太久一下子没把持住累到了首席吗?【狗头保命】# #【投票】关于海伯利安将军和昆特首席孩子们名字的投票# #写给上将的追妻指南# 被人工置顶了的这几个帖子全都达到了恐怖的上亿回复,而且数字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有人想要爬楼的话估计不眠不休一年都爬不完。 海伯利安立刻用自己的终端登录论坛,戳开最顶上那个据说有石锤分析昆特为什么至今未结合的帖子。 也不知道那个楼主是何方神圣,他竟然找出来了当年军校择优计划时昆特和Alpha们一起上课的课表,昆特为海伯利安维修机甲和武器设备的记录,还有昆特和海伯利安同期递交的加入第七军团的申请书——昆特曾经在军团服役过。 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小事拼接在一起顺理成章地构成了这位楼主的推测:两位早在军校时期就好上了,昆特首席这些年之所以宁愿生生挨着痛苦的发情期也不肯结合是他在等海伯利安将军回来。 诸位网友依靠丰富想象力编造出来的爱情故事简直感天地泣鬼神,康纳不禁感叹道:“真的,帝国人民真的太有才了,这几个月我每天就靠这些帖子愉悦心情了。” “怎么样海伯利安,你有什么计划没?”汉森尔顿摸摸康纳的头发问道。 “本来有计划的,现在来了这一出全被打乱了。”海伯利安苦笑:“康纳你实话告诉我,国会上的数据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有机会而且有能力干这种事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是动了一点点手脚没错。”康纳耸耸肩,正色道:“可是海伯利安,有时候只靠着喜欢效果是很有限的,外力也一样重要,与其在这里问我,你应该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猝不及防。” “没事,你放心大胆的上手撩就是了。”康纳笑道:“你不会连怎么撩都不会吧。” 还真让康纳说中了,海伯利安他大半人生都是在战争中度过,没什么追求人的经验,就算他少年时期再会撩,过了这么久也把当年无师自通的要领忘得差不多了。再者对着昆特,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敢放肆施展的顾忌,生怕自己万一做的过火了会让他难受。 但海伯利安是不可能承认的,Alpha普遍强势,独断,爱面子,他也不能免俗,于是他笑了一声,道:“我怎么可能不会。” “你会就好啊,那我们就不操心了。”康纳重新躺回汉森尔顿腿上,看了两眼论坛他又笑开了:“这都是什么群魔乱舞。” 海伯利安和汉森尔顿交换了一个眼神,汉森尔顿朝他无奈地笑笑,显然也是拿康纳没辙。 于是海伯利安又问:“我们俩的融合度到底是多少?” “这个很重要吗?”康纳懒洋洋地摆摆手:“我记得某人可是所谓爱情和信息素无关理论的忠实支持者呢。” 海伯利安明白康纳这是不愿意说的意思,只得善罢甘休:“好吧,这事儿就先这样吧,汉森,我有点事要和你说,关于前线的最新战报。” 汉森尔顿闻言拍拍康纳手臂,康纳自觉地起来,进到另一间房间。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再好,在政务和军务面前还是要一样避嫌,防止干扰到皇帝的精准判断。 “边境那几颗覆盖着虫族地毯的星球活动越来越剧烈了,我推测至多八个月,新的主宰就会诞生。” 第14章 利维坦 “你们谈完了吗?”康纳从门后探出头来。 “谈完了。”汉森尔顿从办公桌后起身,边伸懒腰便走向康纳:“走,休息会儿去。” 康纳见汉森尔顿面色如常,还以为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放心下来,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海伯利安也真是的,竟然非得问我他和昆特的融合度到底是多少,我没告诉他,希望他别生我的气。”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汉森尔顿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点好奇。” “你猜一猜?” “高还是低?” “高。” 汉森尔顿想了想,道:“85%?” “低了。” “90%?不是吧,这么高吗?” “还是低。”康纳笑眯眯的摇着食指,眼中神色却十足认真:“是96%。” “这么高!”汉森尔顿吓了一跳:“这和完全相融也没什么区别了啊。” “是啊。”康纳伸手揽住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不知怎么突然感觉格外困倦:“所以说他俩真的是天生一对。” 国会在一周后顺利结束,其中最大的新闻都出现在第一天早上,即公祭日的设立和历史上第一对信息素百分之百相融的AO。 事后昆特立刻找了安洁丽塔发布了关于百分之百融合度只在理论中才有可能出现的官方辟谣新闻,但没什么用,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吸这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正让他们疯狂的不仅仅是这一仅在理论中才存在的数据,还有两位主人公被扒的连底裤都要没了的过去。 昆特这一次发.情期算是彻底过去了,海伯利安给他的那个吻有效缓解了一些困扰了他很久的症状,昆特在国会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去实验室监督项目进度,一路上接受了无数人的祝福和问询。 昆特一路上耐着性子回答,进入到自己实验室的那一刻,面对着十数张写满了八卦的熟悉面容,他额角一跳,条件反射般回答道:“不结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那天都是他为了解围乱说的。” “别这样啊首席。”他的小徒弟跑过来,眼中闪烁着究极无敌的八卦火焰:“你没看那天的转播,海伯利安将军看你的眼神明显就是喜欢你啊,就算你拿他当朋友,他肯定没把你当朋友吧。” “他怎么想的和我无关。”昆特抬手给了小徒弟一个爆栗,故意板起脸道:“实验进度怎么样了?数据都拿给我看一下,这期的新式器样品要拿给银鹰护卫军大量使用的,不许出一点差错。” “还差一点就做好了,有一个问题我们一直不太明白……”提起实验小徒弟立刻转了性子,认真严肃起来。 帝国有着数十家超新星级研究所,在这些研究所里虽然没有官方的明确声明,但白塔一直以来都是心照不宣的龙头。这一有着大量Omega研究员的地方每时每刻都爆发着无数思想的火花,Omega易于其他性别的思维方式弥补着千年以来Alpha和Beta科学家们的细微漏洞,在脆弱的躯壳下,他们能散发出的光和热,远比人们原本以为的要多得多。 自宇宙时代起,人类在雌雄两性后又分化出了ABO三种性别,经过漫长的探索和研究,Alpha被认为是绝对的领导者,Beta为建设者,而数量最少的Omega因为优秀的生育能力,被打上了孕育者的标签。 然而百年之前社会学家诺斯尔曼经过大量研究和数据分析,发现了Omega在科研方面的绝佳天赋,由此拉开了一场将Omega从生育机器角色中解放出来的人权大战。 新的法令颁布,沿用了千年的AO融合度配比制被废除,Omega终于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活,而不是从成年起就被打上某一个Alpha的标签,终生为他生儿育女。 Omega终于可以不用再学校里学习烹饪和园艺,第一所科研性质的Omega学院在首都星设立,短短数年内取得的成绩让所有人惊叹。至此,原本略微落后的帝国迅速发展,在十几年中飞快地重新赶超了一直严格奉行Omega官方保护制度的联邦。 正因如此,国会上洛琳娜关于恢复AO融合度配比制的提案根本就是在动摇帝国的根基,无异于痴人说梦。 离他归来已经过了半个月,海伯利安结束了手头上所有紧急的工作,终于清闲下来,虽说他还有远征军军团长的职务在身,但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进入宇宙环境,也就无法亲自带兵。汉森尔顿为了不浪费军部上将这一珍贵的资源,让他到军校去带这一批择优计划的学生。 海伯利安欣然同意,他本身就是择优计划出来的,自然愿意得很。自他们那一期之后又过了两期,因为一直饱受变相相亲的诟病,择优计划彻底和π计划分开来,课程在各自的学校进行,只在期中期末组织联合考试。 海伯利安非常庆幸他赶上了那个时期,才有机会认识了昆特。 得知海伯利安将军被任命为择优计划的战斗教练整个军校都沸腾了,他上任的第一天得到了所有学生的热烈欢迎,下了课的军校生们聚集在走廊上,只希望能一睹这位具有浓烈传奇色彩的将军风采。 海伯利安给学生们上的第一堂课是机甲操作,在崇拜的将军面前这帮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子表现欲极强,不禁让海伯利安感叹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堂课下来,海伯利安发现他们的理论基本功特别扎实,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和学生们在教室门口谈论时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的理论课是谁教的?” “是我,有什么问题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海伯利安扭头,昆特正夹着教案站在他身后,淡淡道:“海伯利安将军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学生们的眼神立刻变得微妙起来,相互挤眉弄眼。意外之余海伯利安赶忙道:“不敢,他们理论基本功都很扎实,我还在想是哪个老师教得这么好呢。” “您谬赞了。”昆特微微一笑,礼貌道:“能和将军一起带同一届学生是我的荣幸。” 海伯利安被他这幅过分疏离的模样弄的心里发堵,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被昆特憋死,他决定主动出击,笑道:“是啊,过了这么久又有了合作的机会,总让我想起了当年一起上机甲课的时候。” · 二十年前他们共同的第一节机甲课在露天竞技场上课,教官同样是位优秀的军官,因为择优计划的特殊性,每位学生都被要求使用自己的机甲,而不是像普通课一样使用军校的教学型号。 海伯利安的“利维坦”是一架综合性能极佳的突击性机甲,少年时期他就在祖父的引导下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以超强攻击为主敏捷为辅的突击尖兵。 昆特负责所有机甲中数据分析和维修问题,Alpha们在竞技场里打的热火朝天,昆特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数块蓝色悬浮屏环绕在他四周,上面数据飞快的闪烁。 海伯利安暴力地一炮轰翻了对手的机甲,动静可谓不小,昆特连头也没抬,紧紧盯着屏幕,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迅速把海伯利安光能炮的动量参数标红,并在一旁那架被掀飞的机甲上标出薄弱点,计算是否受到损伤。 七分十五秒后,战斗结束,海伯利安以不大的优势胜出,两人从机架里跳出来,相互握拳撞了一下肩膀。教练挥挥手,喊道:“下一对!” 昆特保存好数据,抽空看了眼要上台对战的人,重新打开分析页面。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海伯利安抽了个空跑完教官惩罚的一百圈,回到宿舍冲了个澡,因为不允许和Omega们住的太近,参与计划的Alpha们住在教职工宿舍里,是独立的单间。 海伯利安从浴室里出来,在手腕的监控链上按了几下,将这一天的数据传回总部。 为了避免Alpha因为本能冲动强行标记Omega,所有参与者都通过手术带上了监控链,一旦它检测出Alpha的信息素水平不正常增长或行为失控就会立刻放电让佩戴者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想要摘下这个,必须等他们结束这个学期在Omega学院的课程离开后才行。 海伯利安腰间围了块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抓过桌子上的空间钮把“利维坦”放出来。经过一下午的战斗机甲外壳有些刮擦的痕迹,海伯利安光着膀子,拿出纳米喷涂枪开始保养机甲。 将外壳喷涂过一遍,他开始检查武器设备——左肩上的粒子炮貌似出了点问题,预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海伯利安自己修了一阵,发现问题有点棘手。 于是他在客厅里围着“利维坦”转了两圈,决定求助,海伯利安打开通讯器,给专门负责他们机甲分析的昆特发消息。 “我机甲的左肩粒子炮出了点问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昆特很快回复:“好。” 第15章 维修 两人约在了LIE教学楼前见面,昆特也才刚洗完澡,头发乌黑湿润,手里拎着工具箱,衬衣领子里露出黑色的防咬合项圈。他远远和海伯利安打了声招呼,待到走进了,海伯利安隐隐嗅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像柠檬。 那时他还不知道那是昆特信息素的味道,只觉得这味道让他浑身血液都隐约有了躁动的倾向,海伯利安把这归结于天气太热。 “找个空大点的地方吧。”昆特道,“这里人有点多。” “好。”海伯利安朝昆特身后看了看,问:“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啊。”昆特想了想:“不然去KIA那边找找有没有空闲的训练室吧。” 于是两人一起朝那边走,海伯利安说道:“大晚上单独出门去见不熟悉的Alpha你不怕出危险吗?” “危险?”昆特疑惑看过来:“有什么好危险的?会有人做坏事吗?” 海伯利安一本正经道:“我不会,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昆特笑了:“你们不是都有监视链在身上吗,别吓唬我了。” “那也不保险,Alpha发起疯来,没什么东西能拦得住。” 昆特很乖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大晚上的学生们大都只在操场食堂和宿舍楼附近活动,越靠近KIA楼那边人就越少,两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一间空闲的训练室。 打开电闸,训练室立刻亮了起来,海伯利安将“利维坦”从空间钮中放出来,三米高的机甲外形设计得极具侵略性,仿佛每一根线条都散发着冲天杀气。昆特抬手抚摸它银白色的外壳,采用最新技术造就的特殊合金触感冰凉,韧性和强度都达到了普通合金无法比拟的程度。 昆特之前也只在前沿论文里上见过这种新型合金,没想到海伯利安的机甲竟然已经用它做了外壳。 不愧是莫尔斯家的少爷。 昆特没有忘记正事,绕着利维坦走了一圈后道:“你先试一试,我看看数据对不对。” 海伯利安抬手在利维坦上按了一下,机甲启动,它的双眼亮起光芒,人工智能迅速识别起站在它面前的昆特,确定没有威胁后,利维坦道:“你好。” “你好。”昆特没想到海伯利安机甲的人工智能设定竟然是个女性,朝“她”笑道:“我是昆特·珀西,很高兴认识你。” 海伯利安跳进利维坦的驾驶室,精神带自动缠绕到他身上,他在操纵台上飞快按了几下,启用手动操作。 “我要开始了。” 昆特打开虚拟训练系统,登录世界环网选择模拟环境,因为定向能武器在大气环境下会发生严重的能量损失,所以他选择了宇宙模式。训练室四周的墙壁消失,迅速变成一望无际地浩瀚星海。他让海伯利安分了利维坦的数据网过来,盘腿坐在地上打开终端:“开始吧。” 粒子炮开始预热,三秒钟后,出膛的高能粒子团击碎了三百米外的一颗虚拟陨石,昆特接入利维坦的通讯系统,告诉海伯利安五秒后发射第二炮,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上不断闪动的数据。 海伯利安分秒未差地执行了昆特的命令,绚烂炮火在模拟宇宙中无声地炸开。 “调成连发模式,继续射击。” “啪”的一声海伯利安拨动头顶左斜上方的一个小摇杆,粒子团以近乎连接成线的速度轰出炮膛,预热问题在这一模式下被放大了无数倍,在真正的战场上一点点的不正常延迟都极有可能要了驾驶者的命。 一分钟后,昆特站起身,告诉海伯利安可以了。他在悬浮屏上轻点几下,模拟环境消失,一切又恢复成了训练室的模样。 “应该是有个小零件出问题了,介意我拆开看一看吗?” “没问题。”海伯利安跳出驾驶室,手一挥命令利维坦蹲下,将左肩的粒子炮降到昆特方便拆卸的高度。 昆特为海伯利安的爽快微微惊了下,随即是从心底溢出的欢喜,很多驾驶者都把机甲看得无比重要,除了专业维修人员之外根本不让不会让外人研究,更别说是利维坦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尖端黑科技的原型机了。 “我会尽我所能。”昆特摸摸利维坦的金属手臂,从工具箱里找出微操器械,开始拆卸。 海伯利安在一边看着,他军械维修学的也很好,能让所有教授提起都称赞一句,但昆特比他还要强,动作熟练地像是在拆家里的儿童玩具一样。 这是天赋,对机械与生俱来的敏感。 把所有卸下来的零件小心放进一个盒子里,昆特趴在粒子炮上挨个去检查经过分析可能出现了损伤的部位。他身子前趴,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了,露出后腰一小片皮肤。 海伯利安不小心瞥到了一眼,立刻被那片瓷白晃得荡漾了一瞬,见昆特全神贯注地在检查零件,他又抓紧时间看了两下才礼貌地移开目光。 “找到了。”昆特把工具咬在嘴里,双手在那个零件上摸索一阵,CT显示它的内部有个细小的裂缝,口齿不清道:“应该是白天对战的时候给震裂了,换一个就可以了。” “好,我明天抽空去换一个。”海伯利安搭了把手帮着昆特把粒子炮重新装上:“辛苦了。” “没事。”昆特拧好最后一颗螺丝,没忍住又摸了利维坦一把:“要不是你叫我过来,我都没机会近距离接触利维坦这样先进的机甲呢。” “你要想看它随时找我就是了。” “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你不是要负责我们所有人机甲的维修吗?”海伯利安见昆特一副明明十分渴望却还佯装冷静的模样,脱口而出道:“你要不要进驾驶室看看?” “可以吗!”昆特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万一等会儿海伯利安反悔了呢? “当然可以。”海伯利安打了个响指:“利维坦,送他上去。” 昆特坐在利维坦的手臂上被送到了驾驶室门口,他躬身钻进去,立刻被里面浓重的Alpha气息冲的屏住了呼吸。 驾驶室是绝对私密的场所,在里面海伯利安不需要顾忌信息素的发散,故而里面全是他霸道的体味。昆特无法仔细描述这股味道,只能勉强判断出里面混杂了木香和麝香,可能还有些佛手柑的味道。 味道很杂,但是出乎意料的好闻。然而此刻利维坦驾驶室一览无余地出现在他面前,昆特根本没工夫去分析海伯利安的信息素,他抓紧时间去研究最让他好奇的精神链接和全景操作模式——这两种技术都还在研发阶段,在量产型机甲上未曾有过应用。 海伯利安在外面等他,并没有进去,利维坦有一根精神带正隐秘地连在他身上,昆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Omega指尖触摸驾驶室内部的部件时就好像在触碰他一样。 那时候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像个变态,他只是想看着昆特,防止他一不留神去动什么他不知道功效的按钮罢了。 海伯利安站在下面,时不时给昆特解答一两句。昆特对利维坦的所作所为以电信号的形式通过精神带传上到他的神经末梢,一路直达大脑,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像有只多脚的小虫在爬。 从训练室出来已经很晚了,海伯利安把昆特送到宿舍楼底下,两人告别,海伯利安看着他的身影通过闸机消失在了电梯里,才转身离开。 康纳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剧,声音外放,听到昆特进门他找出耳机插上,扭过头来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帮海伯利安修了下机甲。”昆特换上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这是什么?” “新出的冒险片,女主好像是海伯利安的妹妹。” 屏幕上的少女大概才十五六岁,一脸小兽般的警惕,头戴探照灯独自一人走在深幽的洞穴中,金发蓝眼,确实和海伯利安有些相像。 “好漂亮。” “确实啊,要不是今天瞄了一眼演员表,我还真想不到她和那位大少爷是一家人呢。” “我觉得海伯利安人不错啊,挺随和,还很大方,也不像其他贵族那么摆谱。” 康纳立刻转头,盯得昆特一头雾水,半晌他痛心疾首道:“你完了昆特!你竟然被那个半路冒出来的野Alpha给迷惑了心智!说好了要一直做彼此的天使呢!” “不是,我没啊。”昆特连忙否认:“我就是实话实说,你没和他接触过,可能不清楚,他人真的挺好的。” 康纳恨铁不成钢:“不是他人好不好的问题,我要想泡谁的话也肯定得装成那个样子啊。你多留个心眼,别傻乎乎的,到时候被人家拐到床上去了都不知道。” “……你思想好龌龊。” “龌龊?!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康纳猛地坐起来:“你从小就没接触过多少Alpha根本不清楚,就算再有教养的人,在本能面前都是那一副德行。”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昆特赶忙给他顺毛:“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说他好话了,行不行?” 第16章 怀孕 “军部那边决定的怎么样了?前线必须再派一个人过去,虫族复兴在即,威廉姆斯一个人撑不住。” “对,我下午就联系米娅。” “好,这个你做决定就可以。” 皇宫里汉森尔顿和康纳两人坐在长餐桌的一端,精致而丰盛的午餐在两人面前摆了满满一片,但没一个人动筷子。皇帝陛下正在和国防部长召开秘密视频会议,康纳一只脚搭在他膝盖上,刷着论坛,虽然乐得笑个不停,但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汉森尔顿见康纳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偏过头低声道:“你先吃,不用管我。” “不太想吃,没胃口。”康纳叉子戳了沙拉盘子里的一块水果,在嘴里嚼了几口,明明是清甜的口感,他却没缘由地觉得一阵恶心,“呕”地一声吐出来了。 汉森尔顿话说到一半生生停住,给那边的国防部长打了个稍等的手势,他皱着眉摸了摸康纳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突然恶心。”康纳说着又干呕几声,整个人都萎靡起来,汉森尔顿担忧地摸摸他的脸,叫来近侍让他去请御医。 等御医过来的功夫里皇帝抓紧和国防部长把事情商量完,关掉视讯,他给康纳夹了点清口的蔬菜:“稍微吃一点,你早晨就没怎么吃东西。” 康纳就着他的手吃了,咬住筷子不放,汉森尔顿轻轻拔了两下没拔.出来,随口道:“下周我要去米兰星,要不要一起?” “要!”康纳双眼一亮,大声道。他一说话汉森尔顿立刻趁机把筷子抽了出来。康纳嚼了两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那点蔬菜在他胃里呆了还没两秒,就立刻被呕出来了。 康纳干呕得眼角泛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汉森尔顿轻轻拍着他后背,犹豫了一阵,惴惴不安地低声问道:“宝贝儿,你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康纳更加剧烈的一声“呕——”。 “不会吧。”康纳扶着桌子喘.息:“应该不是。” 御医终于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他把便携式医疗器在康纳手腕上按了一下,采集了极微量的血液分析,测量了康纳的体温。一分钟后仪器上亮起分析结果。 御医面露喜色,恭敬地把屏幕给康纳和汉森尔顿看:“恭喜殿下,您怀孕了。” 康纳一愣,随即难以置信道:“怀孕?谁?我?” “是啊殿下,孕吐是正常症状,您一定要注意休息,少食多餐,不要情绪起伏太大。”御医说完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汉森尔顿还一副呆愣愣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你说什么? “回陛下,皇后殿下他有身孕了,已经快五周了。” 汉森尔顿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地猛地站起身,像是听到了前线不甚乐观的战报。他背着双手深沉地踱步两圈,突然冲上来抱着一副状况之外的康纳猛亲了一口,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隔着衣服吻了吻他还十分平坦的小腹。 然后皇帝陛下哈哈大笑着蹦起来以百米冲刺地速度头也不回冲出大厅,整个皇宫都可以听到他欣喜若狂的吼声:“老子终于要做爸爸了!!!” 御医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笑道:“陛下都高兴坏了。” “是啊……”康纳盯着被汉森尔顿一脚踹裂的厚重木门,低头轻轻抚上自己小腹,脸上是欣喜和愧疚混杂成的复杂神色。 “他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十八年了。” 十八年前的那个充满了血腥气息的雨夜,刚即位不足两年的汉森尔顿在史默克星处理当地毒.品泛滥的问题,遇到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刺杀。“幽灵”伪装成侍从,在悄无声息引开了大部分护卫之后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击碎了Alpha的脾脏,几乎是同时汉森尔顿一把扭断了它的脖子。 接着是惨烈到不忍回忆的厮杀,没人知道这些厄忒斯是怎样潜入史默克星的,正如它们的名号一般,它们幽灵一样隐匿在暗处,只等着给出致命一击。 一同前去的时任国防部长战死,随从的皇家近卫军全数战死,汉森尔顿调动史默克星当地军队,亲自指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在撤离暂居处时他们又遭遇了一场伏击,当时怀孕四个月的康纳近身杀死了一只“幽灵”,带着重伤濒死的汉森尔顿在掩护之下驾驶芬里尔成功撤出。将芬里尔设定为自动驾驶模式,他把汉森尔顿放进了唯一的医疗舱里。 四小时后汉森尔顿从医疗舱中醒来,正趴在一边守着他的康纳下.身已经全被血浸透了。 康纳从未想过他竟然有能再次怀孕的一天,抑制住内心翻涌的剧烈情绪,他深吸口气,对御医道:“我之前流产过,脏器受了损伤,医生说我不可能再怀孕的。”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这样。”御医微笑道:“而且初步检查孩子很健康,如果不放心的话您可以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汉森尔顿已经在皇宫撒丫子狂奔了一圈回来了,跑得热腾腾的皇帝陛下摘下手上珍贵的蓝水晶扳指塞进御医怀里:“赏你了!” 医生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诚惶诚恐地推拒,汉森尔顿就当着他的面把康纳按在椅子里俯身亲起来了。 御医:…………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真的很傻很煞风景诶。 于是他四处看看,赶忙溜了,打算等皇帝稍微冷静之后再给康纳做个全面检查。 汉森尔顿被康纳一个提膝顶到肚子上,才把快要窒息的康纳放开,之后皇帝陛下不顾自家Omega的怒气打开通讯器,给他通讯表里的所有人群发消息。 “老子要当爸爸了!!!” 海伯利安赶到时昆特已经在那里了,估计是从实验室里赶过来的,昆特穿着白大褂,工作牌还别在胸前的口袋上,两个Omega在一边小声聊天,完全无视了正处于癫疯状态的皇帝陛下。 “你冷静一下。”海伯利安抓着汉森尔顿的肩膀防止他激动过度跳进人工湖里去。 “我冷静不了!”汉森尔顿紧紧握住海伯利安的手,咆哮道:“啊——!!!” 海伯利安:“……好吧汉森,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掐我了?” “让他疯吧,过上两天等他缓过劲来就好了。”康纳吸着医生给他准备的叶酸饮料,拍拍昆特正在摸他肚子的手:“昆特,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我去给你做。”因为汉森尔顿本身也性命垂危,当年康纳浑身是血被送到白塔治疗时全程是昆特在陪护,他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有多不容易。 丢下两个Alpha前去厨房,耳边终于清静了很多,康纳松了口气,不用在顾忌汉森尔顿的感受,他终于表露出自己的狂喜来,一把搂住昆特脖子,跳起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啊啊啊昆特我要开心死了!” “你注意点别乱来。”昆特吓了一跳,赶紧捞住他:“这么危险的动作以后不要再做了,你流产那回伤的太严重了,这次一定要特别注意才行。” “我知道。”康纳吸了吸鼻子,漂亮的碧色眼睛里涌上了一层水雾:“昆特,我真的太高兴了。” 虽然那场事变之后他和汉森尔顿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过哪怕一次孩子的问题,但他清楚长老院私下里已经和汉森尔顿谈过很多次,不断施压要他再结合一个Oemga早日将皇室血脉延续下去。 他面前汉森尔顿一句都不曾提起身上的压力,他只会费尽心思地装傻充愣假装自己还是军校时期的那个傻小子哄康纳开心,明明以他的身份想再要几个Omega都不成问题。 汉森尔顿一直愧疚着。那段日子里康纳夜里睡的很不踏实,每次他在痛苦中醒来总能看到汉森尔顿坐在床边沉默注视着他,眼里是深沉到近乎要将人溺死的痛苦和愧怍。 “我知道,我也高兴。”昆特抬手为康纳抹去眼泪,笑道:“说吧想吃什么,我好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 昆特做了竹明砂那边特有的点心,东西刚一拿出烤箱康纳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跃跃欲试,他从起床起就一直没吃东西,早就饿得不行了。 “太烫了,等会儿再吃。”昆特摘下隔热手套去洗手,白大褂被他脱了搭在椅背上,衬衣袖子挽到肘间,细细的围裙带子在后腰系了个蝴蝶结。大小刚好够一口一个的小点心松软得一戳就陷会进去一个坑,昆特在硕大的皇家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出一罐口味清淡的绿茉果酱涂在上面。 “尝尝我手艺是不是退步了。”昆特解了围裙在康纳身边坐下:“手生了太多,刚才称面粉的时候我差点就要上电子分析称了。” “好吃!”康纳被烫地直吐舌头,但还是根本停不下自己去拿点心的手:“啊不行我要把你娶回家!长的养眼性格温柔做饭好吃学问又高还能打,这样的昆特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娶谁?”循着香味过来的汉森尔顿只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你想娶昆特那也得问问海伯利安愿不愿意啊。好香,这是做的什么?” “我老家那边的特产。”昆特自动无视了汉森尔顿的前一句,转过头正好撞上了海伯利安看过来的目光。 他话音不易察觉地顿了一瞬,错开眼神对汉森尔顿道:“要来尝尝吗?” 第17章 录像 昆特手艺非常好,一点也让人感觉不到所谓的生疏,在康纳表示吃不下之后,两位Alpha愉快地把剩下的点心全部消灭了。 这不是海伯利安第一次吃昆特做的东西,两人曾经参加野外生存在偏僻星球的深山老林里呆了三个星期。海伯利安打来野味,在两人分别做了一顿饭之后,做饭的任务自动落到了昆特身上——他能用最简单的调料做出来香到让人把舌头咽下去的食物。 昆特还要回白塔处理一些事情,又和康纳说了会儿话之后率先告辞,海伯利安见他要走也站起来:“我也走了,军部还有个会要开。” “好去吧去吧。”汉森尔顿挥挥手,“正好我也带着康纳去做个全面检查。” 昆特看了海伯利安一眼,拿上实验服离开,海伯利安跟在他身后落后半步的地方,走路时手臂自然摆动有意无意地去碰昆特手指。 昆特猛地蜷起手指,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然而无论他走的再怎么快,海伯利安大长腿一迈照样能毫无压力地跟上。 他继续不停地一下下挑逗昆特,很快两人穿越后花园,到了人最少的一段地方,四下无人,树林幽密,海伯利安终于抓住了昆特手腕。 昆特没有转头,保持着一只手被海伯利安拉向后的姿势,语气平平淡淡:“干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海伯利安拇指微微用力拨开昆特握得其实没那么紧的拳头,用一种十分亲昵的方式牵他的手:“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难道我说不愿意你就会放我走吗。”昆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眼中有淡淡的无奈:“说吧,想谈什么?” “说国会那天的事。”海伯利安微微走近了一点,他低着头凝视昆特眼睛,低声道:“我承认我那么说是存了故意的心思。但是昆特,我从二十一岁那年开始一直喜欢你到现在,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海伯利安成功在昆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躲闪,Omega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琥珀色眼眸中已全是认真:“可是海伯利安,我们分开太久了,时间能消磨一切,你所谓的感情可能不过只是猛一重新见到我觉得激动,根本就不算喜欢,我们都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冷静。” “我有时间冷静,可是你呢?你的体检结果我已经全都看过了,你得尽快让激素水平稳定下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可是我不忍心看着你受苦。”昆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海伯利安便接着道:“就算会被你讨厌也不忍心。” 昆特叹了口气,把手从海伯利安掌中抽离出来,正经表情中似乎隐隐透着难过:“我也想要回应你,但是我已经完全找不到上学时候的那个感觉了。” 海伯利安沉默一瞬,转而问道:“那是不是重新找回那时候的感觉就可以了?” 昆特短促地笑了声,轻声道:“我不知道啊,都二十年过去了,谁还知道那份感情还能不能找回来?” 海伯利安离开的第一年,他连做梦的时候都在想他,不顾战火特地到混乱的竹明砂最灵验的那座庙宇为他求了平安符,整日贴身带着。 海伯利安离开的第二年,他会在夜深人静坐车回家的路上回忆和他在一起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早点勇敢地问出来,那样他们就会有更多甜蜜的回忆。 海伯利安离开的第三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白塔,同时以技术兵的身份加入银鹰护卫军,参与了索米亚保卫战。那时他和远在米勒星云的海伯利安相距七十四光年,三十二个标准卡拉单位。 海伯利安离开的第六年,他退居二线,专心参与白塔的研究,在短暂歇息的空闲里看新闻时常能听到关于海伯利安的消息。他也会想他,但是繁重的实验占据了太多时间,他只能迫不得已地把一些暂时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到角落。 …… 海伯利安离开的第十年,他开始接受白塔给他安排的相亲,但无论面对怎样优秀的Alpha,他总会潜意识里觉得还差那么一些。眸色不够深,发色不够浅,笑起来缺少些爽朗,似乎只有那一个样子,才是他完全想要的。 但时间的确逐渐把那时热烈而汹涌的感情扑熄了,只留一地散着余温的灰烬和可笑的执念。昆特曾想过等他老时也许会在和学生聊天时提起,他少年时期曾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但后来他们分开了太久,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无比自然地将对方融进自己的生活。 海伯利安被他故作轻松的语气给刺了一下,那一下恰好刺在了他心尖上,有什么酸涩的液体从里面涌出来。他抬手碰了碰昆特脸颊,像是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瓷器:“那让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这一次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走了。” 昆特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他深吸口气,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内向的少年,选择用沉默去应对一切使他慌乱的问题。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海伯利安两手攀着昆特胳膊,微微上前一步和他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都能扫到他脸上。 昆特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躲开,但Alpha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抓着他让他像颗钉子一样站在原地,无法闪躲分毫。 他能清楚地在海伯利安湛蓝色的眼中看到恍惚的自己,无处可逃,昆特只能闭上眼,等待下一秒那个吻的降临。 但意料中的火热唇舌并没有缠上来,海伯利安低头吻了他因紧张不断轻颤的眼皮,笑里带着戏谑和疼惜:“这么害怕我么,嗯?” 昆特猛地睁开眼,他再冷静也不可避免地有些气急败坏,海伯利安趁此机会印上他柔软的唇,磨蹭几下,飞快地撬开他牙关在里面扫荡了一圈。 青柠,麝香,佛手柑。两人交换了彼此的信息素,海伯利安身为一个单身了四十三年的壮年Alpha,一下子燥了起来 ,他拇指在昆特湿润的唇角上重重擦过,屈起一只腿掩盖住变紧的裤子,嗓音略微沙哑:“你好甜。” 昆特想要立刻推开他离开,但事实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信息素融合度太高,他太长时间激素紊乱的缘故,他被海伯利安撩得两腿发软。 明明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这样应该又能撑一段时间了。”海伯利安见好就收,他松开昆特,还故意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昆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打人。 “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觉得咱最好至少每周这样一次补充信息素。”海伯利安无视了昆特不甚友好的眼神,自顾自地道:“当然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方法,我们还可以换一个见效更快时效更长的……昆特!你跑什么!” 回到军部,海伯利安拿仪器抽了两管血让人送去了昆特那里,除却精.液之外,血液是AO体内信息素含量最高的体.液。他想着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昆特可以拿这个应急,不舒服的时候打开来吸一吸。 昆特收到这两只试管时简直哭笑不得,海伯利安如此热情地为他提供信息素他也不知该作何回应,但他清楚一旦他习惯了这样,就再也离不开海伯利安了。 昆特对着桌上的两只试管默默发了会儿呆,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做提纯。 十分钟后,他将从海伯利安血液中提纯的信息素注射到阻隔臂环的存储小室里,打开随身终端里隐藏在十数层子文件夹里面的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他打开,几秒钟的漆黑后,画面猛然明亮起来。 “好了吗?”海伯利安的声音传来,随即昆特他自己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他盯着摄像头调整了几下,后退几步得以让镜头照见以外的东西:“好了,开始吧。” 海伯利安一身军校生的制服,最上面的扣子开了两颗,锁骨那处的皮肤上布着细密的汗珠,显得肤色更重。他颈间带着利维坦的空间钮,沉暗的蓝色显示利维坦正在休眠。 昆特把作战服的袖子放下来,两眼专注盯着海伯利安,作格斗起手式。一周后是Omega们搏击课的期末考试,他肢体不太协调,在这方面稍微有点偏科,特地拉了海伯利安陪练。 海伯利安眼神也锐利起来,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Oemga而放松警惕。 半分钟后,昆特躺在地上气喘道:“我要拿到我人生中的第一个B了。” “不会,有我给你陪练,怎么也得是A。”海伯利安把他拉起来:“多给自己点信心,再来吗?” “再来。”昆特平定呼吸,站起来拍拍身上粘的草屑,重新打起斗志。 AO之间体格上天堑不是那么容易超越的,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海伯利安也能一只手把他放倒。 两小时后昆特彻底累的爬不起来了,他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行了,我歇会儿。” 海伯利安在他身边坐下,看向镜头:“好,那先把录像关了吧。” 昆特应了声好,按了下手腕上的终端,但视频并未从此结束,他仰面躺在草地里,身体疲惫至极,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过了许久,以为已经结束了录像的海伯利安翻了个身,一手撑在他耳边,俯下身去。 第一下只是很短暂的一触,海伯利安凝神看他,见他没有丝毫要醒的征兆,再次俯身。 这次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海伯利安非常小心地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只是近乎摩挲般亲吻他的脸颊,鼻尖和嘴唇。 他睡得毫无知觉,但录像诚实地记录下了这个春日午后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出门做社会实践不太方便码字……眼睁睁地看着存稿箱一天天嗖嗖嗖地变瘦 逐渐慌乱.jpg 要被热化了.jpg 为什么我还没有放暑假我想回家吹空调.jpg 第18章 环网 时隔这么久,昆特还能清楚记得那天他醒来时海伯利安正坐在他身旁遥望远方绵延的山脉,侧颜英俊逼人,眼眸深沉得像是里面有一片海。 “……我睡着了吗?”他揉揉眼睛,懊恼道。 “没事,才过了一个小时。”海伯利安转头看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我能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吗?” “什么?” Alpha迟疑了一瞬,轻声问道:“你的初吻还在吗?” “在啊。”他爬起来也盘腿坐着,并没有多想,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追你的人那么多,我本来以为……”海伯利安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地面投下影子,似乎刚好能把昆特笼进去,他低头看着不明就里的昆特,突然笑了:“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好。”昆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看了眼时间,疑惑道:“你没去上课吗?” 海伯利安原本有节选修课,他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回答:“忘了。没事,那老师不点名。” “那咱先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了。”昆特过去把飞行录像器收回,发现录像并没有关上,他也没在意,只是把机器放进包里,对海伯利安笑道:“真是麻烦你了,还多等了我这么长时间,你该直接把我叫醒的。” 没事,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海伯利安走在他身边,一眼就看穿了昆特疲惫的另一个原因:“你又熬夜复习了?” “也没有很晚,就到一点半,今早我们不是考了历史吗,我临时又背了一遍。”昆特边走边说:“考试周拼一拼,就能有一个比较幸福的暑假了。” “等考完试,我们就要回军校了。”海伯利安道:“以后就算不做同学了,也不要把我忘了啊。” “当然不会了,等到放假,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昆特转头看他,身影逆着光,眼神纯净:“不过我记得你下学期就要去军队了,假期肯定得需要好好准备吧。” “不耽误。” 那时他和海伯利安已经认识了四个月,彼此之间很熟了。两人一路从学院后山回去,在宿舍楼下告别,昆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录像器想要从头分析一遍和海伯利安练习时的格斗技巧,却看到了海伯利安趁他熟睡俯身亲吻的一幕。 这无异于一颗重磅□□让他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他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不断揣摩这个亲吻的含义:海伯利安是也喜欢他吗?那他为什么从不明说?还是单纯的像康纳所说,只想把他骗上床? 昆特其实有很多次隐约感觉出海伯利安对他有着不一般的好感,但每次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立刻否认了。莫尔斯家的少爷身边肯定不会缺少各样优秀的Omega,不可能看不上他一个从偏远星球来,没什么优点的普通人。 如果是现在的昆特会直接拿着录像去找海伯利安问个明白,但那时的他极度内向,敏感,不自信,因为口音问题和不善交际被其他参与π计划的Omega排挤,只有康纳愿意和他一起。 竹明砂因为战争经济一直不景气,他甚至需要外接私活才能赚够在学院上学的生活费,这让他更加自觉地和权贵们划清了界限。 不要去问,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也省得万一被海伯利安拒绝的难堪。考试周的最后一天过去,昆特终于做出了决定。 如果海伯利安真的喜欢他,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主动提出来吧。 那就不妨等一等。 然而就算等到了,确定两情相悦着,也不过只能让分别显得更加残忍罢了。 · 海伯利安在白塔的治疗一直在继续,汉森尔顿向联邦借用了他们的基因学专家一起研究海伯利安的病情,可能是不在前线压力大大减小的缘故,海伯利安的骨痛奇迹般地减轻了很多。 但他的病情一直没有多大的缓解,基因崩溃的进程仍在继续,只不过因为人为的干预速度减慢了许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死于各类并发症。 海伯利安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以全部的信任把自己交给白塔,每次治疗开始和结束的空档里他都会和研究人员聊一聊,自从国会那天起,他们聊天的所有话题都三句话离不开昆特。 “将军你和首席进行到哪一步了啊。”研究员在海伯利安身上插着管子,好奇地问道。 纳米机器人进入身体时有种奇异的酸痛感,海伯利安微微皱着眉头,努力放松全身肌肉:“别提了,他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呢。” “首席他就是看起来很难接近,但心真的特别软,特别好说话。”研究员仔细检查设置好的修复程序:“将军,您可得加加油啊,现在全帝国人民都可看好你们了。” “我会的,我现在比你们所有人都着急。对了,你们知道昆特他上下班的时间么?” 成功从研究员那里套出了昆特的所有消息,海伯利安开始制定严密详实可行的方案,他登录论坛,认认真真地从网民给他写的追妻指南中参考了几条。 然而很快,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篇以他和昆特为主角的R21吸引走了。那个作者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文精彩得妙不可言。海伯利安看着文中的昆特被自己这样那样,亲身代入脑补了一下,一身狼血沸腾,根本把持不住。 但现实中他只能独守空房,海伯利安看了几章实在憋不住了,把自己关进卫生间,转而登录虚拟环网。 环网中有一个非常神奇的功能叫性.快感模拟装置,专供那些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满足自己欲.望的人使用,装置通过刺激大脑皮层模拟过程中的所有感受,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使用者可以选择装置自带的模型,或者是自行编入数据,和想要的人在虚拟世界中春风一度。 在远征期间,军团里的所有士兵都用这种方法解决生理问题。海伯利安有昆特的全部数据,但他很少使用,因为每次他从虚拟中醒来,意识到现实里自己仍是孤身一人时都会空虚的要命——那个会软软叫他名字,紧紧搂着他后背的昆特不过是他见不得人的欲.望和一厢情愿的幻想。 从那之后海伯利安习惯关闭视觉功能,只依靠它模拟的快.感来安抚自己精力旺盛的身体,这次也一样。他发泄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只穿了长裤和贴身背心,上身健硕的肌肉凸显出来,摘下闭环后他身上信息素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含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欲的味道。 他登上论坛小号,给那位名叫“三千城管战虫族”的作者扔了一堆打赏,发消息给昆特。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等待回复的功夫里他把作者已经更新的量全部看完,不得不感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文里用到的很多姿势他都不知道。 海伯利安暗自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以后可以亲身实践实践。 昆特一直临近傍晚才回复:“不了,我还有点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敷衍,海伯利安也不着急,继续问:“我弄到了两张somi系列机甲展的门票,明天一起去吗?” “我明天还有个会,到时候再说吧。” “好,那就到时候再说。”海伯利安稳坐钓鱼台,反正他现在知道昆特上下班的准确时间,实在不行可以直接去白塔堵人。两人到现在已经算是把一切遮掩都撕破了,他需要顾忌的没那么多,正是可以大展身手的时候。 第二天中午海伯利安提前结束一天的治疗,在白塔门前的花园里等昆特下班。作为近千名Omega工作的地方,白塔被成群的绿荫环绕,不论什么季节都有成片成片的当季花朵绽放,美不胜收,林中还有个不小的人工湖,里面养着观赏鱼类。 海伯利安在凉亭里坐下,首都星一年有七个季节,分别是初春,盛夏,时春,末夏,古秋,小寒,冬季。现在正值时春,开着紫色花朵的藤蔓一直顺着柱子爬到了亭子顶部,投下一片清香的浓荫。翠鸟栖于叶间,并不怕人,好奇地歪着头打量海伯利安。 等待的功夫里海伯利安登录论坛把今天的更新追完,“三千城管战虫族”今天写了机甲Play,利维坦的驾驶室被他们花样百出地玩了个遍,海伯利安摩挲着颈间蓝色的空间钮,只觉自己可能一段时间都内无法直视利维坦了。 帝国分级制度严格,虽说是匿名论坛,但在最开始注册时每个人都要登记自己的身份证号,故而这个在标题上就说明了R21的帖子只有年龄真正达到21岁的用户才能点进去。 “可以,这事儿等下午再商量吧。” 隐约间海伯利安听到了昆特的声音,他立刻站起身朝白塔建筑的大门看去,已经换下了实验服的昆特正和他带的博士生一起朝外走,两人交谈着实验相关的事项。 海伯利安整了整衣领,过去挡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微笑着对博士生道:“介意我借用你们首席一下午的时间吗?” 第19章 酒店 博士生看到海伯利安立刻露出了一幅“我懂我懂”的微妙表情,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极富盛名的将军,眼中崇敬之情毫不掩饰:“将军您客气了,老师下午并没有什么要忙的。” “我不是还要给你看——”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再琢磨琢磨就好。”博士生非常上道地为海伯利安创造机会:“老师您的事情要紧。” “既然这样,那我就和昆特一起出去了。”海伯利安朝博士生点点头,抬手无比自然地搭在昆特肩膀上,对他低声道:“走吧。” 昆特被他按着走了两步,垂眸看着海伯利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低声喝道:“放手。” 海伯利安乖乖放了手,胳膊一横改为拥着他,昆特身高在男性Omega里算中等偏上,但也要比高大的海伯利安矮上一头。 海伯利安手搁在他腰间隐隐约约的痒,昆特很久很久没被他这样搂过了,各种不习惯。他胳膊肘捅了下海伯利安,看向他的眼神里隐隐带着谴责:“你别,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亲都亲过了,搂一搂都不行吗?”虽是这样说着,海伯利安还是松开他,两人并肩朝白塔外面走。昆特叹了口气——似乎海伯利安回来之后他就经常叹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你吃顿饭,休息休息,然后去机甲展。”海伯利安道:“昨天我们说好的。” “我没答应你。” “你说到时候再说,现在我不正在和你商量吗?” “你是在和我商量吗?”昆特简直要被他闹得没脾气:“你这是在直接通知我。” “那我现在和你商量好不好?”海伯利安立刻顺着杆往上爬:“昆特,咱俩下午一起去机甲展吧。” “我下午还要看学生的实验——” “去吧。”海伯利安语气像是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循循善诱道:“这票是我托人捎来的VVIP,能直接进去研究的,SOMI最新的原型机据说用了OMC(全方位精神控制)技术,让精神带彻底取代的手动操作,你肯定想看的。” “……”昆特沉默一瞬,还是屈服于了原型机的诱惑,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正好咱先去吃个饭。”海伯利安为昆特打开飞行器副驾驶那一侧的门,昆特坐进去,对他道:“海伯利安,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怎么没必要了?”海伯利安定位了目的地,启动自动驾驶:“我在努力地追回你啊。” “如果是因为融合度的话,那不用费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分之百的融合度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个数据是康纳在里面动了手脚。” 海伯利安简直被他一席话说得满头雾水:“什么?什么融合度?我关心那个干什么?我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到现在,咱俩当初那么好,虽然因为我远征闹得挺不愉快,但现在我终于回来了,难道不应该追回你吗?” 昆特已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阻止他了,只能闭上嘴,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海伯利安靠过来,手指去纠缠他柔软的发梢,在他耳边道:“反正你也不讨厌,那不如试试呗,别这么急着拒绝我。” “你别靠的那么近。”海伯利安说话时的吐息全数喷洒在耳边敏感的皮肤上,昆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耳朵,认真地看着他:“我应该和你说过了,我不想结婚。” “那就不结,结不结婚又不耽误谈恋爱,我都可以的。” 海伯利安听他再次提起不婚,虽然面上仍是一副轻松模样,但心里却在不算紧急却重要的一栏里记了一笔——他得好好查查为什么昆特会有这种想法。 昆特终于意识到他拿海伯利安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上学时那样,Alpha的强势让他能轻易地在不知不觉中主导一切。 他现在还完全不清楚自己对海伯利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最好的办法是留出来足够的时间冷静思考,但海伯利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找准一切机会往他身边凑,无时无刻不在干扰他的判断。 可他又不能和海伯利安明说每次当他靠的近了或是不由分说地做一些过分亲密的举动,他都会脑子糊的和一锅浆糊一样,连最基本的应变能力都慌得一点不剩,最终只能落荒而逃。 所幸目的地到达的提示让他获得了暂时的解脱,昆特推开海伯利安赶忙下了飞行器,海伯利安落后他一步,把飞行器交给餐厅的服务生停放。大堂里的经理微笑着走过来,道:“将军,您订的位置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走了。”海伯利安对正怔忪着的昆特道:“我订了最顶层的位置。” 最顶层…… 看到昆特瞬间变得复杂的眼神,海伯利安就知道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 Omega学院里82级综合成绩第一名的昆特假期时会在帝国国宾酒店打工的事情在学生里面并不是秘密。那年期末考试结束后择优计划在Omega学院里的全部项目完成,Alpha们回到军校,同时迎来了去军队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作为如日中天的莫尔斯家唯一的少爷,海伯利安不可避免的要和同样出身高贵的同龄人交际,这天晚上他们一起到国宾酒店开party,一直到深夜才结束,三三两两地离开。 海伯利安喝了不少酒,脑子有点懵,就站到露台上吹吹风想要清醒清醒。他站了一会儿,听到隐约有争吵声传来。 海伯利安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但那天他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又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啧了一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转角,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正站在经理身后的少年,昆特一身服务生的制服,白衬衣的前襟全被红酒湿透了,正紧紧抿着唇低头盯着地板。经理不断给愤怒的顾客道歉,拉着昆特道:“小孩子不懂事,昆特,快给客人道歉。” 海伯利安再一看,那个同样一身红酒气得满脸通红的Alpha也是个熟人,阿曼达家的小儿子,从小被他的八个哥哥姐姐娇惯大,纯正大傻子一个,属于海伯利安在路上看到都想装作不认识的人。 “我这衣服从维亚定制的,你能赔的起吗?”小少爷不知道喝了多少,说话时舌头都捋不顺,两眼通红地盯着一言不发的昆特,骇人得很。 经理是个Beta,念及昆特身为珍贵的Omega他自然从一开始就很照顾他,但挨不住小少爷咄咄逼人,他脸上陪着笑,使劲地拉昆特:“给路易斯少爷道个歉吧,少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昆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计较?你陪我睡一夜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不计较了,要不然你就等着吃官司吧!”路易斯盯着昆特因为红酒黏在身上的衬衫,隐约可以透出胸口的一点,他笑着对身旁同样醉得不轻的同伴大声道:“要不然咱俩一起给小美人开开.苞啊。” 海伯利安清楚看到昆特深吸了口气,背在身后的手动了一下,这动作他很熟悉,是昆特格斗前那一系列习惯动作的开端。 在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过去一把抓住了昆特正要出拳的手,没轻没重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昆特额头撞在了他肩膀上,疼的闷哼一声。 海伯利安紧紧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餐刀,当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路易斯的面,随手把它连带着把手捅进了木桌。 “阿曼达家的人就是这么欺负别人的?” 路易斯被突然出现的海伯利安吓得一抖,但酒壮怂人胆,他猛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道:“海伯利安!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事情你在这儿搅和什么!” “没什么意思,单纯不想让你欺负我同学而已。”海伯利安拿起叉子在手里颠了颠,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下把它甩出去。“噌”的一声那把银质餐叉钉进了墙壁,数秒之后,路易斯脸上缓缓出现一道血痕,鲜血从中涌出。 “趁我现在还没彻底喝醉,我劝你快点走,别惹的我揍人。”说罢海伯利安连看都不再看他,低头对昆特道:“你怎么样?” 昆特摇摇头,显然不想多说。猛然见了血,路易斯简直要被被海伯利安的这一手给吓尿,什么也顾不得,骂骂咧咧地撒丫子跑了。 “哎呀你看着……”经理也被海伯利安吓得够呛,他哎呀了半天,还是道:“昆特你先去换身衣服吧,这都是小事儿啊你别害怕。” “我带他去。”海伯利安揽着他肩膀,对经理点点头:“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id 狂渚 等时机成熟之后我去给大家去偷三千城管战虫族大大的稿子【狗头】 第20章 机甲展 两人从顶层下来,去工作人员换衣服的地方,路上昆特只是在最开始给海伯利安道了声谢,一直一言不发,但手指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地紧紧抓着海伯利安衣服,海伯利安衬衫下摆都被他从腰带里面拽出来了。 “怎么弄的?”海伯利安忍了半路最后还是问道。 “他摸我。”昆特轻声道:“我手一抖就把酒泼到他身上了。” 海伯利安轻而易举就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昆特没明说路易斯摸了他哪里,但对一个Omega的骚扰无外乎就那几个地方。 “今天我要是不在你要怎么办?打他吗?他是阿曼达家的人,你打了他以后要怎么办?” “反正Omega有最高豁免权,顶多罚个款。” “过刚易折,昆特,有时候暂时屈服于形势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给他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海伯利安一根根掰开昆特快要把自己衬衫捏成咸菜的手指,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不管怎么样,最明智的选择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什么仇以后可以变着法的报。” 昆特看着他,轻轻应了声,这会儿他琥珀色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不安:“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他不敢招惹我的,现在全帝国敢和莫尔斯家撕破脸的也没几个。”海伯利安没忍住揉了揉他头发,的确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快去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去。” 等昆特换完衣服出来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临走之前他去找了经理道歉,经理反而安抚了他一会儿。 海伯利安把人领走,上了飞行器才想起来问他:“宿舍这会儿应该早就关门了吧,你去哪儿?” “去学院门口找间宾馆凑合一晚上就可以。” “凑合什么,去我家吧,我新买的房子,家具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床。”不等昆特发表意见,海伯利安就定下了目的地,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道:“你一个Omega去我家里不会有什么避讳吧。” 他说完等着昆特回答,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凑过去一看,发现昆特已经歪在椅背上睡着了。他工作了一晚上,又担惊受怕了好一阵,早就撑不住了。 海伯利安把座位调成舒适的角度,动作非常熟练地偷亲了昆特一口。夜色浓深,闪亮的星辰洒了整片夜空,永亮的相月一高悬在正中,飞行器沿着既定航线航行,路灯的光一盏盏掠过窗户,光与暗在昆特沉静的睡颜上渐次交替。 “我会收拾他的。”海伯利安小声道:“等你以后成了我的人,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 不管昆特作何感想,反正这顿饭海伯利安吃的无比愉快。故地,故人,那些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染上鲜明的颜色。他记不清当时在混乱中将昆特一把揽进怀里的感觉,但依旧记得他脸上的表情,那种一直坚强支撑的孩子在看到后盾时表露的委屈。 时至今日,财富,地位,权威,昆特已经拥有了所有他那时渴望的东西,但海伯利安想要继续保护他的想法却并未因此消失。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教导他,护着他,海伯利安只能把他觉得珍贵的东西一样样捧到他面前,希望他能喜欢,所幸昆特就算嘴上再怎么不接受,也从未真正拒绝过。 明明就是也还在乎着我,非得这么嘴硬。海伯利安暗中发笑,十分自觉地把昆特的纠结当做害羞。 和昆特走出酒店大门,野兽般的直觉让海伯利安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街角有人正拿着相机对他们拍照,他啧了一声,大步过去赶在那人跑走之前一把把他逮住:“哪里的记者?” 面对曾经一路从帝国杀到幽灵老家的海伯利安,那记者瞬间就怂了,直接放弃了挣扎,乖乖把空中悬浮的隐形照相机交出来:“将军,我就只拍了几张。” 海伯利安当着昆特的面把那几张照片删掉,将相机还给记者,道:“偷拍就免了,给我们留点私人空间可以吗?” 记者连声答应,海伯利安拍拍昆特手臂,道:“走吧。” 帝国技术发展至今,所有联了网的设备上的数据都会在第一时间上传到云世界,刚才不过只能删除原件而已。昆特叹了口气,开始做再一次上头条的准备,听到身旁海伯利安道:“是我疏忽了。” 他看了Alpha一眼,只觉自己在他正经严肃的外表下看到了正在偷笑的内心——某人可能巴不得和他一起上头条呢。 行吧,反正他也从来都管不了他。 机甲展的场馆离国宾酒店并不远,两人一路走着去正好当作饭后消食,有海伯利安这个最近天天疯狂刷屏的话题人物在身边,昆特一路上享受着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更别说这人还一直锲而不舍的想要牵他的手。 昆特目不斜视地走路,垂在身侧的左手和海伯利安斗智斗勇,等终于到了场馆两人感觉都快打起来了。 来看机甲展的人很多,SOMI是现今最大的一家机甲制造公司,旗下有着自己的科研所,产品出新的速度非常快,其实力连帝国官方的科研机构都不敢小觑。海伯利安的利维坦就是当初由他们设计的原型机,图纸现今还在莫尔斯家族手里,世上仅此一份。 两人检票入场,进入主场馆的走廊两边摆放着SOMI的世代原型机和量产机型,几乎都在机甲历史教材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昆特一个个看过去,不管之前和海伯利安闹得再怎么厉害,他现在都像彻底忘记了一样,低声和他交谈着。 两人都是机甲方面的专家,海伯利安因为丰富的实战经验眼光毒辣,昆特则更喜欢用数据说话,但两人都一致认为机甲的一切都应该为实战服务。 旁边有老师带着一群初中生参观,小孩子心思单纯没那么多顾忌,瞅见在电视上天天看到的海伯利安便戳戳身边的人叫他一起看,很快连专心解说的老师都朝他们看过来。昆特一个研究人员到底不习惯这样万众瞩目的日子,赶忙推着海伯利安进入主场馆。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各式机甲被安放在展台上,但依旧不见那个传闻采用了OMC的原型机。这里展览的大多是正在批量投产的军用机甲,依照不同类型在各自展区,这些都是昆特早就研究得烂熟于心的,故而只是大致看了看就去了下一个场馆。 逛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见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因为特殊性这架原型机所在的场馆只有持VIP票的游客才能进入,除却工作人员小场馆里只有寥寥数人。 它整个外壳采用了生物防探测涂层,颜色纯黑仿佛要把光都吸进去,使它能够完美地融入宇宙坏境中,外观上的其余设计和其他机甲大同小异,核心隐藏在驾驶室里。 问过一旁的工作人员,得到准许后,昆特翻上展台,直接上手去研究,海伯利安还怕他摔着伸了下手,没想到他动作干脆利落,帅气得很。海伯利安笑了一下,也翻上去。 打开机甲舱门,昆特率先钻进去,海伯利安在外观望了一会儿,也跟上了。处于低能耗状态下的机甲内部无数精神带漂浮着,操纵台上只有最基本的几个版面的按钮。海伯利安碰了下其中一条精神带,由仿生神经网络织成带子立刻缠住他手指。 对于使用精神带的机甲驾驶者来说,有样虚无缥缈的存在叫做精神力,精神力越高和机甲的融合度就越高,操纵起来也越灵敏,但这东西现今还无法测量,军方如今公认划定精神力的唯一方法是测定驾驶员的反应能力和抗压能力,公式计算之后得出大致的结果。 海伯利安正处在身体机能最出色的年纪,两样都优秀到变态的地步,故而精神力水准可以代表现今的最高水平。毫无障碍地接入机甲的操作系统,他心念一动,原本正垂在昆特脑袋边上的一条精神带动了起来,摸了摸昆特的脸。 昆特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不是我干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精神带自己动的手。”海伯利安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昆特一眼就看到了正缠在他手指上的精神带,笑道:“瞎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在研究这架原型机,他们时不时为对某个问题的不同见解而争论,但谁都不会因为无法说服对方而气急败坏,一切仿佛又回到上学时一起合作项目的时候。 “不管精神连接发展到如何地步,手动操作是永远不可能被替代的,机器可能会因为各种出人意料的原因出现微小的故障或是因为处于极端恶劣环境下失灵,这种情况下所能依靠的只有驾驶员自己。” 昆特挨个看过控制面板,按了几个键:“的确,节省下繁杂的手动操作系统能够大大提高CPU的运转性能,但怎么说,我一直觉得可靠性才是最重要的。” 第21章 小舅妈 海伯利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今天中午看的更新上了。机甲驾驶舱里信息素浓郁到醉人的地步,他坐在驾驶座上,昆特跨坐在他腿上,两人面对面拥吻,他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顺着昆特后背脊柱的那条凹陷下滑,去碰他圆圆的腰窝。 “也不是说现在的精神链接技术不够成熟,毕竟利维坦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用这个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手动造作不可以替代,宁可造价更昂贵一些,也要把一切意外出现的可能降到最低。” 昆特说着接入精神链接,但此时海伯利安也在里面,两人的精神世界有一瞬的相通,在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昆特看到了—— 两秒钟后,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海伯利安被他从机甲里面一脚踹了出去。 “我错了。”海伯利安真心实意地道歉,一直到从机甲展出来昆特都冷着脸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可把他难受坏了:“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别不理我。” “不你没错,你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是我错了不应该看你的精神领域。”昆特语调冷淡,看都不看他:“我诚恳地向你道歉。” “你别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喜欢你肯定也想和你上床啊。”海伯利安试图为自己辩解:“你难道就没有过想和喜欢的人上床的想法吗?” “我现在不想理你。”昆特甩完这句话就再也不吭一声了,海伯利安刚开始还在努力逗他,他诚恳地看着副驾驶上扭头望着窗外的昆特,说着说着话音渐渐小了下去。 可能连昆特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耳朵红了。 把昆特送回家,海伯利安又去了军部,路上他打开终端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在头条上看到了他俩的名字和那几张被他删掉的照片。 路上遇见了过来述职的康斯坦斯,和他打了声招呼,海伯利安推开办公室的门,汉森尔顿一身军装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终端在墙壁上投影,播放的是EBC出品的《孕期指南》。 出于各方面考虑,康纳怀孕的消息并没有公之于众,只由汉森尔顿告诉了那些在他通讯录里身居帝国高位的人,不然现在的头条也不会还是海伯利安和昆特了。康纳身体不好,再次流产的几率很大,汉森尔顿抓紧一切空闲时间恶补相关的知识,只希望他们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世。 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也不用顾忌什么,海伯利安直接侧身在桌子上一坐,对依然盯着投影的汉森尔顿道:“找我干什么?” “商量一下你授勋仪式的事。”汉森尔顿按下暂停,“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没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种疼得忍不了了。” “那就尽快吧,你好歹个上等将军,到现在还是一个金星也不成样子。”汉森尔顿调出日历投在墙上:“那就下周三怎么样?” “可以。”海伯利安算了算日子:“你不是要去米兰星吗?” “推后了一星期,康纳这几天反应太大了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我陪陪他。”汉森尔顿继续播放《孕期指南》,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的喜色:“你看我孩子都快有了,你和昆特怎么样了啊。” “稳步推进中。”海伯利安想到昆特通红的耳朵笑了:“我只要脸皮厚一点他就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上学那时候可不是这么撩的啊。” “情况不一样了,他那时候太内敛,还傻乎乎什么都不懂,一不留神就把人都得罪光了,我要不教他护着他那这日子没发过了。”海伯利安踢了汉森尔顿一脚:“你这什么情况,打算赖我这里不走了?” “我看完这一点。”汉森尔顿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我能替他生就好了。” “谁让你没这功能呢。你看吧,我回去了,走之前别忘了把我门锁好。”海伯利安从桌子上下来,打开抽屉拿了样东西,心情愉快地走了。 海伯利安回了趟他父母家,莉兹和她丈夫工作都很忙,莫妮卡从小是他父母带着。现在这个点还不到帝国规定的下班时间,家里只有刚放学回家的莫妮卡和正在准备晚饭的佣人在。 “舅舅!”莫妮卡本身就有些自来熟,和海伯利安相处过几次之后便一点都没有刚开始怕他的模样了,更别说他俩还有共同的秘密。小姑娘正坐在楼梯上背书,书包随手撂到脚下,她朝海伯利安晃晃终端,兴致勃勃道:“舅舅,你又上头条了!” “是啊。”海伯利安在客厅倒了杯水,指指她的书包:“又乱放,外公回来之后肯定得说你。” “……我这就放好。”莫妮卡拎着书包带子跑去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里的课本也不见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凑上来好奇地问:“舅舅,你什么时候把小舅妈带回来呀。” “你小舅妈害羞。”海伯利安剥了个橘子给她:“等有机会了一定带来给你看。” “好的。”莫妮卡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换了个话题:“你身体怎么样了呀。” “挺好的,治疗进展一切顺利。”海伯利安并未告诉她他的情况正在缓慢恶化中,想了想道:“医生说大概过上一年就能治的差不多了。”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就能和舅舅在一个军团工作了!” 海伯利安猛地听见这一句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什么?” “我被保送到首都军医大学了!大三就可以去军团实习,到时候我要报你的军团。舅舅你要帮我保密,我还没告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呢!” “你不是才十五岁吗?” “是啊。”莫妮卡眨眨眼:“我跳过三级嘛。” “你也太棒了吧。”海伯利安没想到他小侄女还是个天才:“你什么时候决定告诉他们?到时候咱一起出去吃饭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开门进来的霍伊尔·莫尔斯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他看了眼楼梯,满意道:“不错,今天书包没乱扔。” “庆祝我快要有小舅妈了。”莫妮卡机敏地把话题甩给海伯利安,海伯利安配合十足:“嗯,我们在聊我的事。” 霍伊尔被他一提醒想起来了:“你和昆特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国会那天我也在现场,你那个说法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人家那个样子分明是不愿意你。” “我这不还在追吗。哎爸,你那天不是说要白塔给我相亲吗?” “你都这样了还相个什么亲。”霍伊尔脱下西服,把袖子卷起来坐在餐桌边:“你妈去聚会了,家里晚上就咱仨。” “我可以让白塔暗箱操作一下,听说在我回来之前昆特每个月要相亲七八次呢。” “这事儿我知道,这几年有好多贵族家的Alpha通过白塔和他见面全都被拒了。”霍伊尔随口道:“你行吗?” “给你儿子一点信心啊,好歹我们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基础。” “你可拉倒吧,你那时候和人家才一块待了一年半吧,就算最后抓紧时间姑且算是谈过恋爱,二十年过去,别说他了,连我个亲爹都没见到你一面,就算有什么感情也早就耗光了。”霍伊尔到酒柜间挑了瓶红酒远远抛给海伯利安:“不过这事儿呢,你要有什么行动全家人都是支持你的。” “那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海伯利安稳稳接住,徒手捏开木塞,倒上两杯后问莫妮卡要不要。 “我尝尝?还从来没喝过酒呢。”莫妮卡连忙点头,霍伊尔看到立刻阻止:“小孩子家,你别给她喝酒。” “没事儿,就一点。”海伯利安给她倒了浅浅一个杯底:“都十五岁也不小了,现在学着喝正好。” 三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面对依旧毒舌不减当年的父亲和活力无限的小侄女,海伯利安不禁想起昆特。他现在应该正一个人待在家里吧,也不知道会干些什么。 昆特的父母和弟弟死于二十年前幽灵对竹明砂发动的闪电战,海伯利安因为在第七军团,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他刚回到首都星还没能去安抚昆特,就接到了率军远征的命令,只来得及在出征前一晚约他到学院后山的人工湖边。 那天昆特没有哭,只是靠在他身边沉默地坐了一夜。 晚上海伯利安没有回自己那里,他找上了背完书本正在打游戏的莫妮卡,询问她Omega们喜欢的东西。 “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精致的,亮晶晶的东西。”莫妮卡打开抽屉把自己的收藏的小玩意展示给海伯利安看:“不过小舅妈年纪大了,喜欢的肯定和我不一样。但是,但是!有一样东西是无论何时都有用的!那就是——这个!” 海伯利安看着莫妮卡手中粉红色的信纸,没忍住微微笑了起来:“好吧宝贝儿,不是我骗你,这东西都是我二十年前玩剩下的。” 第22章 发誓 海伯利安的授勋仪式在周三准时在军部举行,受邀参与的都是军部的人,他换好衣服见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就去后台走了走。 路上他经过鲜少有人使用的楼梯间,突然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那极具辨识度的温柔嗓音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海伯利安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昆特正站在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上,面对着窗户和人视讯,海伯利安听了一会儿,对面貌似是个小孩儿。 他向下走了两级,突然出声:“干什么呢?” 昆特猛地关了通讯转过身来,看见是他松了口气,警惕的表情转为无奈,一手捂着胸口轻声道:“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还在和海伯利安的冷战中,立刻收敛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冷漠道:“你过来干什么?” “还没到开场时间,我出来走走。”海伯利安反问道:“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授勋仪式只邀请了军部的人吧。” “……”昆特沉默一瞬:“我过来有点事。” 海伯利安心里隐约能猜到昆特是特地过来看他的,他穿的并不正式,显然过会儿会在观众席那里出现。但海伯利安仍旧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了,你是过来问我要信息素的对不对。” 昆特被他跳脱的逻辑震了下,艰难道:“……什么?” “我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给你提供信息素了,你这几天是不是又嗜睡,口渴,易怒?不舒服的话就直说啊,还偷偷摸摸到军部来找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了?”海伯利安步步逼近:“正好现在这里没别人,我抓紧时间给你处理一下。” 昆特无比震惊,见Alpha自觉的靠上来,按着他胸膛想要把他往外推,但海伯利安胸前别着十数枚勋章,他怕弄乱了也不敢使劲,看上去倒像是欲拒还迎:“我没有!” “嘴硬,你们Omega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儿扭捏着不好意思说。”海伯利安一手扶在昆特腰侧,一手按着他肩膀,低下头,昆特立刻扭开脸,抗拒的意思非常明显。 海伯利安按着昆特,刚好用了能让昆特挣扎但脱不出的力度,也不去刻意捕捉那紧抿的双唇,只是一下下啄吻他面颊。Alpha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享受猎物在爪中无助挣扎的时刻,恶劣地摆弄他让他被迫露出柔软的肚皮。 “我这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地为你提供信息素,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你不要脸。”昆特很快意识到三个自己力气也比不过海伯利安,选择放弃挣扎节省些力气。飞快吐出这句话,接着他立刻闭上了嘴。 “对,我不要脸,只要你。”海伯利安手掌繁复摩挲着他腰侧,掌心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几乎要将人灼伤。 随着每一个吻的轻巧落下Alpha的信息素被吸入鼻腔,昆特只觉一股酸软从身体最深处传来,带着一汪燥热荡漾的水涌出——这感觉他太熟悉了。 这种在身体里愈演愈烈的难以启齿的感觉终于战胜了一切,理智被灼烧,昆特无意识地改推为抓,把头偏回去时恰好从海伯利安唇上擦过。海伯利安看到他嘴唇微微阖动,眼中蒙着层水光,隐约听见了一句:“你到底要不要……” 这和变相邀请没什么区别,海伯利安就算再怎么蹬鼻子上脸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昆特话音还未落下,他便立刻吻上去,不费吹飞之力地扫荡进去。 楼梯间里安静了下来,但仔细去听却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水声,微弱而黏人鼻音,还有两人换气时不稳的喘.息。 海伯利安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昆特衬衣下摆里,他近乎肌肤饥.渴症一样抚摸昆特腰间的皮肤,摸得昆特胳膊上汗毛全都立起来了。 昆特终于从突如其来的短暂发.情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躲开正要再次亲上来的海伯利安,喘.息着道:“好了,不要了,嗯……海伯利安!” 他满嘴全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浑身沾满了海伯利安的气息,唤起过去记忆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认识的那些Omega在和他们的Alpha亲热过后就再也无法拒绝对方了。 真的太舒服了。 海伯利安又在他脸上蹭了几下才停下来,他拇指擦过昆特因为动.情泛红的眼角,弯下腰仔仔细细把他的衬衣重新扎进腰带里。 期间昆特瞥见了他军裤撑起的轮廓,被那凶猛的尺度震住了,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别乱看,却根本控制不了偷瞄的眼睛。 海伯利安完全没注意到,他忍得简直要青筋暴起。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后退两步,他看了眼时间,还好,有时间留给他冷静。 别急,海伯利安,现在欠着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该留给你吃的一顿也少不了。 昆特正处于表情管理失控的状态,咬着下唇微微皱眉,眼里水光潋滟,无辜得勾人,一副被人凌.辱了的模样。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可能不大好看,试了几下却发现完全无法控制面部神经。 坏了,他被海伯利安亲出毛病来了。 海伯利安伸手掐着他的脸揉了揉,他一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昆特这副样子,只盼时间能走的慢一些,好留出足够的空当让他恢复成平日里礼貌而又疏离的模样。 “下次换一副表情吧,开心一点。”海伯利安把他唇角扯出弯弯的弧度:“我想看你笑。” 昆特去扒他的手,海伯利安没有反抗,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认真道:“说真的昆特,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你都别不理我行吗?你每次不理我,我都难受死了。” 昆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你之前也这么说,不还是不理我吗。”海伯利安想了想:“除非你发誓。” 昆特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还是配合道:“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你了。” “那样说不行,你跟着我这样说。”海伯利安清清嗓子:“我昆特·珀西今天在此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理海伯利安。” “我昆特·珀西今天在此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理海伯利安。” “如果我违背了誓言,就给他当一辈子媳妇。” “如果我违背了誓言,就……”昆特学到一半猛地停住了,他定定盯着满脸笑意的海伯利安,半晌憋出来了后半句:“你不要脸。” “来啊,就发一句誓,很简单的。” 然而不管海伯利安接下来如何哄骗,昆特都不愿意继续说了,最终海伯利安只能遗憾地叹息一声:“好吧,不想给我当媳妇就算了,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就是个可怜没人爱的Alpha。” 昆特小声又重复道:“因为你不要脸。” 这话骂到海伯利安身上不痛不痒,反倒让他觉得像是撒娇:“你是不是就只会这一句骂人的话?” 昆特回以沉默,他从竹明砂到帝国之后直接进入了Omega学院学习,用于人身攻击的帝国语只会这么一句,后来他逐渐会得多了,却又一直没有说的机会,久而久之就不好意思让那些污言秽语从自己嘴里蹦出来了。 “真不会?那我教你几句。”海伯利安凑到昆特耳边,说了句带有生.殖器的骂人的话:“会了没?” “你别说了我不听!”昆特把他推开,想了想,飞快地说了句海伯利安听不懂的话。 “什么?”海伯利安一愣,随即意识到那是竹明砂那边的语言。 “没什么。”昆特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在骂我?” “不是。” “真的?” “真的。”昆特向下瞥了眼,见海伯利安反应消得差不多了,推推他肩膀:“你快走吧,到时候找不到你人可就麻烦了。” “那我走了。”海伯利安不再计较那到底是什么,他最后低下头碰了碰他鼻尖,海蓝色的眼里清楚映着昆特的样子:“记得看着我。” 海伯利安离开的这三十分钟内汉森尔顿刚好赶来,两人在后台休息室里甫一碰面,汉森尔顿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我天,你这一身Omega的味儿。”汉森尔顿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快拿阻隔剂喷喷。” “是吗?香不香?”海伯利安抬手嗅了嗅自己衣袖,得意地接过汉森尔顿递过来的阻隔剂喷上。 “我一个有O之A你问我别的Omega的味道香不香?”汉森尔顿翻给好友一个白眼:“这味儿,你们俩刚才偷偷躲哪儿干什么了?” “别这个眼神,什么都没干,就三十分钟够干什么的。” “没实战过的老处.男没资格说这句话,说不定你也就只能在模拟器里威风威风。”汉森尔顿吩咐侍从打开投影:“来,咱最后再过一遍流程。”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哔——【因为太过污秽被自动屏蔽】”(竹明砂语) 海伯利安:“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在骂我?” 昆特:“不是。哔——” 直到海伯利安打开了随身终端上的翻译系统。 海伯利安:“那好我们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亲身实践一下吧。” 第23章 醉酒 授勋仪式的实际流程其实并不长,汉森尔顿在讲话中陈述了海伯利安二十多年来军旅生涯的功绩,正式宣布授予他上将勋章,亲手为海伯利安带上三颗金星的肩章。 这个过程在军部会堂中进行,普通民众只能通过转播观看,但之后海伯利安会在广场上进行机甲表演,这才是仪式吸引了众多观众的原因。 昆特混在人群中静静等候,出来之前他在楼道里用阻隔剂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掩盖住身上海伯利安的味道。 这一阵的相处中海伯利安对他有无数僭越的行为,每一项单拿出来都够昆特以性.骚扰的罪名将他告上法庭,但他就是吃准了昆特对他也有感情,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才越发肆无忌惮。 对于大多数成年人来说,感情和欲.望紧密交织在一起,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连正大光明地牵一下对方的手都觉得不好意思。昆特一直在尽可能地避免和海伯利安对视,因为每一眼他都能清晰看到对方安眼中恨不得立刻将他彻底占有的热切渴望。 他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便躲着海伯利安想要在冷静中寻求心中的真实想法,却被逼着发下了再也不能不理他的誓言。 真的过分。昆特心想:他得找个时间给海伯利安好好说明,不能再让他用信息素干扰他的判断了。 突然爆发的狂热欢呼打断了昆特思绪,湛蓝天空中利维坦的身影划过,一个漂亮的喷气后停在了广场正中央。 鲜花,掌声,至高无上的荣耀,此时全是属于海伯利安一人的。 向欢呼的人群行了个标准机甲礼,利维坦再次升空,正式开始了它的表演。 昆特仰头望着它——他曾无数次旁观过利维坦的战斗场面,但距离他上一次看到利维坦表演已经过了足足二十一年。那时将要回到军校的Alpha们给Omega学院送上了他们最后的礼物,一场精彩绝伦的机甲表演。 就像现在这样,那时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在方阵中捕捉锁定利维坦眼神,在Omega们的尖叫欢呼声中拼命鼓掌,兴奋得满脸通红。 昆特罕有的感受到了从心底迸发的激情,像一颗火种点燃他平淡流淌的血液,随着胸腔里的咚咚声沸腾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尽管仍旧保持着青年时期的模样,但他的心已经老了。 科研工作者最需要的是超人的耐心和冷静,在白塔的安逸研究让这两点逐渐浇熄了少年时的热切渴望,现在,那藏匿了多年的焰火终于又被海伯利安亲手点燃。 利维坦连续做了三个卡莱顿回旋,再次掀起了一浪欢呼。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让观众们眼花缭乱,但昆特能准确的说出每一个技术动作的名字——很多关键动作的技术组合是他上学时和海伯利安合作的创新。 白色喷气长久留存在利维坦飞行轨迹上,绘出一只正昂首冲向天空的雄鹰,那是帝国国徽的形状,象征着英勇,自由和力量。 礼炮轰鸣,整片天空都成了这架银白色机甲的衬托,昆特能想象出驾驶舱内海伯利安现在的样子,他身上连接着精神带,双手一刻不停地拨动操作面板,面色沉静,一如他孤身潜入敌军主舰击杀指挥官的那时。 昆特想起他趴在床上登录论坛给海伯利安投票的夜晚,想起他接到海伯利安叫醒电话的清晨,想起曾经一起野外执行任务每次醒来时他枕着的那个肩膀。 时隔多年重新见到曾经喜欢过的人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能牵扯出更加刻骨铭心的回忆。 表演持续了二十五分钟,利维坦降落,舱门打开,海伯利安帅气地跳下来,对着狂热呼喊的群众敬了个军礼,肩章上的三颗金星闪亮。 他看不到昆特在人群的哪里,但他清楚,他一定正在注视着他。 整个授勋仪式结束后海伯利安被同僚们拉去喝酒,七位上等将军全都是人精,除了远在前线的米娅和威廉姆斯之外,其余四人联合起来灌了海伯利安一晚上。 毕竟是属于自己的特别日子,海伯利安难得放纵了一会,等从深夜宴厅里出来时他整个人都快醉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酒量最好的瓦格纳搀着他,道:“你找人过来接你吧。” “好。”海伯利安现在还稍微留有一点点清醒的意识,觉得他很可能连飞行器的自动驾驶模式都没法设定了,便趁着这最后的情形打开通讯器。 他点开最上面的那个名字,晕晕乎乎地按下通话键,过了一会儿对方接通:“喂,海伯利安?” 海伯利安听着这声音不像是他家里的任何一位,愣了三秒钟才问道:“你谁啊。” “我是昆特啊,你给我打的电话都不知道我是谁吗?”对方的声音有些无奈,海伯利安“哦”了一声,他强撑到现在最后的神志终于被酒精淹没了,大着舌头道:“那什么,老婆,过来接我一下吧,我喝多了。” “老婆,谁啊?”瓦格纳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昆特啊。”海伯利安开始胡说:“我们俩二十年前就好上了!这事儿我给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你胡说什么!”昆特把他的疯言醉语听得一清二楚,又羞又燥,直想挂了他电话,但到底还是舍不得把喝醉的海伯利安扔在外面,只得深吸口气轻声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路边上坐着呢。”海伯利安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在哪儿,最后还是瓦格纳从他手里抢过电话,报上地名。 昆特匆忙赶来时海伯利安正拽着瓦格纳说他的情史:“我们俩当时感情可好了,当初在瓦伦星考核的时候我还看过他洗澡呢。” “……”昆特:“你偷看我洗澡?什么时候?” 瓦格纳看到昆特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把海伯利安塞给他:“可算来了,快把这人弄走,我之前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这么能胡扯?” “他现在脑子不清醒,瞎说的话将军您别放在心上。”昆特笑着谢过瓦格纳,转身脸色瞬间就阴沉下去,揪着海伯利安衣领厉声质问:“你什么时候偷看的我洗澡?” 海伯利安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也敏锐察觉到了冲天的杀气,优秀的应激能力让他毫不犹豫地两眼一闭,往昆特怀里一倒,睡了。 昆特深呼吸两下,让凉爽的空气去平息心中的怒火,他在瓦格纳的帮助下把海伯利安架到飞行器上,再一次谢过这里还清醒的另一位上将。 瓦格纳摆摆手:“不用谢,快带他回去吧。” 海伯利安半路上又醒了,他闭着眼抽了抽鼻子,也不知怎么在昆特带着隔绝闭环的情况下嗅出了他的味道,伸着手非要抱他。 昆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清醒的海伯利安还会时刻顾忌着他的感受,但醉鬼海伯利安只管自己爽不爽,他两只胳膊紧紧揽着昆特,脑袋埋在他怀里,直到鼻畔全都充斥着青柠的气息,才心满意足地拱了拱。 昆特手轻轻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他铂金色的短发,海伯利安湿热的呼吸隔着一层衬衫隐约打在皮肤上,昆特小声道:“有些事咱俩说说也就罢了,你当着别人的面瞎说什么。不行,我得把这个便宜给讨回来。” 海伯利安……海伯利安的一双“音频处理器”被酒泡坏了,压根不知他他在说什么。 到达海伯利安的房子,昆特遇到了今晚最大的难题——他一个人要怎么把海伯利安弄进屋里去? Alpha比他想象的还要重,更别说海伯利安现在毫无神志自己都不会动,拖着神志不清的Alpha下飞行器,昆特感觉自己仿佛正拽着一袋子二百斤的面粉艰难行走。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海伯利安不肯睁眼门禁的虹膜识别根本无法使用,昆特想方设法掰着他的手想录入指纹,海伯利安非得变着法跟他对着干,死抱着他不撒手。 “你听话一点好不好,不开门的话我们晚上去哪儿啊。”昆特好声好气地给他说。海伯利安听不见听不懂不想听,总而言之就一个意思:我不! 气的昆特简直想立刻把他扔在门口不管了让他自生自灭。 昆特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站在门前,把自己的眼睛对准识别器。 滴的一声轻响,绿色指示灯亮起,门开了。 昆特一愣,千丝万绪在一瞬间涌过心头,他垂眼怔怔看着海伯利安,半晌,满心复杂地把他拖进去。 尽管昆特已经很小心了,但海伯利安被拖行的时候左腿还是碰到了门框,这一外力刺激让他难得地睁开了眼睛。 虫,遍地都是虫,地上墙上房顶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族。 原本失焦的双眼瞬间清醒,海伯利安瞳孔猛地一缩,以绝对的敏捷翻身把毫无察觉的昆特拽住护在怀里。 第24章 虫,虫,虫 暗红色的外骨骼嘎巴作响,不断有新的虫族在吃光血肉之后从同类的尸体里钻出,失去了生命支撑的碎壳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又被爬来的虫踩在足下。 壁灯爆裂,八对翅的巨大飞虫从里面钻出,身上还带有粘液,抖抖翅膀嗡然起飞,一对复眼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部,尖细口器足足有二十厘米,能够瞬间穿透人体,绞碎内脏,吸食血液。 海伯利安想要拉着昆特逃跑,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剧痛从骨髓深处爆发,他只能拼尽全力扯下脖子上的利维坦塞进昆特手中,嘶吼道:“跑!” 黑色恶影虫自房间里所有阴影处滋生,悄无声息地攀附到昆特脖颈后,扭身想要钻进去。 在剧痛和酒精的麻痹作用下,海伯利安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嘴,他猛然一口死死咬住那只虫子,从喉咙深处狂吼:“跑啊!” 虫族铺天盖地地涌上来,爬上他的身体,他用力把昆特往房门外推,直到视线全然黑暗,再也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海伯利安!” 不知怎么猛然站起来使劲推他的Alpha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软软倒下,吓蒙了的昆特慌忙去搀扶,却被他沉重的身子压在的下面。 “海伯利安,你怎么了!” 他的脑袋压在昆特肩膀上,毫无声息,昆特颤抖着伸手去探,有一瞬都觉得他没有呼吸了。 “海伯利安!”昆特反复叫着Alpha的名字,艰难地从他身子底下爬出来,把他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摸他颈侧的大动脉。 摸到平稳跳动的那瞬昆特的心也跟着猛跳一下,他紧紧攥着手里利维坦的空间钮,银链子上还有流淌的血迹——海伯利安直接一下把链子给扯断了,绷断的地方割破了他的后颈。 他把带血的利维坦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瘫坐在彻底昏迷的海伯利安身边,过了好一会儿,偷偷抬手抹了下眼睛。 昆特想起海伯利安歇斯底里的吼叫,心里不住恐慌。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海伯利安家里很干净,地上一尘不染,壁灯散发着柔软的光,墙上贴着他们曾经一起选购的壁纸,邱奇闻声赶来,认出了昆特和海伯利安,两眼闪亮了一下:“欢迎回家,两位主人。” 昆特让邱奇去拿治疗器。治愈了海伯利安后颈的割痕,昆特重新站起来,把他拖去卧室。 一直把海伯利安安顿到床上,昆特才终于有时间松了口气,明明是凉爽的春夜,他浑身上下却已经被汗湿透了。 海伯利安正在昏迷,昆特无从得知刚才他到底看到了怎样的画面。把治疗器调整为诊断模式,直到显示为“醉酒”的结果出来,昆特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他跪坐在床边,两手放在床沿上,注视着双目紧闭的海伯利安:“你说你这一晚上吓了我多少次了?” 海伯利安眉峰无意识地皱着,昆特伸手为他抚平,猛然想起海伯利安刚才咬了他后颈腺体所在的地方,如果不是带着防咬合项圈,他可能就已经被海伯利安标记了。 月上梢头,狂跳的心逐渐平稳下来,昆特疲惫地趴在床边,想了想,拉过海伯利安的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闭上双眼。 靠的很近的两个人会做相同的梦么? 再被剧痛和黑暗卷席了所有意识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海伯利安眼前明亮起来。年轻的昆特正坐在他身边,两人面前的悬浮屏幕上正显示着机甲的线路模型,他手里夹着一支笔,歪着脑袋看他,眼神清澈:“怎么了?” “没事,走了一下神,不好意思。”海伯利安听到他这样说。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这是他到达Omega学院的第四周,择优计划和π计划合作了第一次课业交流,把AO们分组合作完成项目,昆特分到了和汉森尔顿一组,抽到的题目是如何尽可能的提高机甲武器系统和驾驶员操作的协调度。 想要完成这个课题就必须分析不同操作和武器使用的匹配度和设计动作,昆特办起事来非常靠谱,和汉森尔顿合作的很好,两人一人负责数据分析一人负责机甲试验。数据分析速度要比机甲试验快很多,通常汉森尔顿一天做十二个小时的操作昆特三个小时就分析完了。 于是汉森尔顿叫来了海伯利安帮忙,反正他这好友也巴不得能这样,海伯利安和另一个Omega的课题是军事战术和管理学的结合,任务比他们要轻松的多,于是便答应了。 “这里加一个二号推进器短暂喷气能取消发射的后摇,但相应对操作的要求也要更高。”昆特按下激光笔在屏幕上画了个圈:“能试一试吗?” “可以,这动作我和汉森都可以做。”海伯利安起身招呼远远坐在窗边的汉森尔顿,见他正伸着头往窗外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呢。” 窗外的少年棕发微卷,眼睛像是上好的祖母绿,灵动又漂亮,正和同伴趴在走廊栏杆上聊天,笑起来很开朗明艳,汉森尔顿一手抵在唇边,道:“那个Omega是昆特的朋友吧。” “是啊。”康纳整天都来找昆特,连带着海伯利安也认识了:“他叫康纳。” “我要泡他。”汉森尔顿边说便站起来,对海伯利安低声道:“先帮我保密。” 海伯利安见昆特正低头看着示意图没有注意到他们,点点头:“行。” 大皇子从叛逆期就开始出入各种风月场所,自然手段一流,照他的话说只要他下定决心想泡谁就没有不成功的。 他行动之前利用皇室权限调查了康纳的所有信息,康纳比他们要小一级,目前主修生命科学,是海瑟微星上一名商人的独子,母亲是个Beta。 他家里有钱,但地位不高,本人性格又偏激,和共同参与π计划的很多权贵处于谁也看不上谁的状态,整天跟昆特黏在一起。和干什么都习惯先拟定一个大体计划的海伯利安不同,汉森尔顿直接上手就撩,泡别人他一向不需要什么计划,成了最好,不成拉倒,反正还有无数的Omega前仆后继地靠上来,等待被他选中。 昆特对此毫无察觉,那时他全心全意都扑在了项目上,海伯利安和他一起上不重要的选修课时两人都会自觉挑选最后面的座位,偷偷讨论问题。 “这不行,要真这样组合到了战场上根本不实际。” “为什么不行?我用军方公布的士兵素质成绩做过分析,大概有百分之五的人经过练习之后能做到。”昆特把数据摆给他看:“一旦够采用这套动作,使用大功率粒子炮的能耗会减少百分之十。” “这能减少能耗不错,但这套动作带给机甲关节的磨损很大,几乎要和减少的能耗相抵。”海伯利安说到重要处就不自觉放大了音量,讲台上老师推了推眼镜,停了下来。 “最后面那两个说小话的同学。”老师看着他们微笑道:“不管是在讨论问题还是在谈恋爱,请不要影响别人好吗?”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看他们,见到海伯利安是个Alpha,起哄起得更欢了。 这下连海伯利安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更别说是昆特,他脸唰的一直红到耳朵根,抿着唇埋怨般瞪了海伯利安一眼。 或许是长得太漂亮的缘故,他这个嗔怪眼神在海伯利安看来太诱人,海伯利安暗骂一声,只觉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痒得很。 “我错了。”海伯利安轻声道,对昆特做了个拉上嘴上的拉链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一溜儿的幻觉让我都不知道该咋回复了……你们就不能来个人猜错一下吗哼(叉腰 第25章 臭流.氓 一切美好的恍如一场隔世的梦,精力充沛的大皇子很快就成功泡上了康纳,昆特在食堂看到汉森尔顿和康纳旁若无人的接吻,吓得手里的餐盘差点没摔在地上,幸亏海伯利安眼疾手快接了一把。 “……他们怎么回事?”一直到吃完午饭,昆特都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啊。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海伯利安远远看着那边亲亲密密的两人,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和一上来就干柴烈火相比,他更喜欢细水长流。 “天啊!为什么康纳从来没给我说过?”昆特突然有种被朋友抛弃了的感觉,崩溃道:“我们整天一块上课,他谈恋爱了他竟然不告诉我?” 眼看昆特沮丧起来,海伯利安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安抚道:“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或者是他们俩说好的谁也不告诉,我和汉森关系那么好,他都也没给我说。” 昆特想了想,觉得海伯利安说的是唯一可能成立的解释:“不行,晚上回去我得好好问问他,他们这才认识几天啊,都直接……这样了。” 那时候的日子像是染着火烧云的傍晚,一切都被染上明亮温暖的颜色,择优计划高强度的训练和上课让人疲惫不堪,而和昆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一种救赎,他的笑容能够轻易把他从一天的劳累中解救出来。 没人知道漆黑永夜即将降临,即使清楚虫族和厄忒斯自宇宙时代起就是人类的不死不休的宿敌,也不曾料到不久之后的战争会降临的那么突然而惨烈。 海伯利安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 他皱着眉头坐起来,脑中零零散散闪过一些画面,宴厅里几位同僚推杯置盏,汉森尔顿让他帮忙保密,他坐在酒店门口的花坛上和瓦格纳说话,被昆特提着衣领质问,食堂里昆特坐在他对面吃饭……他用力按了按胀痛的眉心,好一段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春日阳光明媚,暖黄日光透过厚重窗帘的一线缝隙照进屋子,家的里熟悉的摆设让他放松下来。身上还穿着已经皱皱巴巴的军服,他嘟囔了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扒光,重新躺下,觉得渴了便喊道:“邱奇!给我来杯水!” ……等等,他是怎么回来的? 还没等海伯利安想明白,昆特便端着一杯水走进来,他穿着海伯利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崭新围裙,两手都还湿着,显然刚才正在做饭。 “水。”对上海伯利安懵圈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下:“昨晚你打电话叫我送你回来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海伯利安重新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一层薄汗覆在上面显得色.气十足。他从昆特手中接过水,见昆特正盯着他,虽然努力抑制着但唇角仍可以看出上扬的轻微弧度,心中暗自得意。 看吧看吧,多看几次就知道方圆百里找不出来比他身材更好的Alpha了。 “谢谢。”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海伯利安闻到一股香味飘进来,瞬间就让他经受了一整晚磨难的胃发出了渴望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道:“好香。” “饭快做好了,洗漱一下出来吃吧,我去看看锅。”昆特从胸前的衬衣口袋里拿出条银色的链子放在床头柜上,端着空杯子出去。海伯利安看到蓝色的空间钮心脏猛地一跳,无数凌乱的画面渐渐清晰。 “我们俩当时感情可好了,当初在瓦伦星考核的时候我还看过他洗澡呢。” 他把脸埋进昆特怀里,坏心眼地把鼻尖蹭进他衬衫两颗扣子之间的空隙里。 满目暗红色的虫族,他拼尽全力把昆特推向门外,将利维坦交给他,嘶吼着快跑。 旖旎在心中滑过短短一瞬,随即被伴生的恐慌淹没,海伯利安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了昨晚看到的虫族是什么了。 那是他继骨痛之后他又出现的另一并发症,幻觉。 他正一步步滑向基因崩溃的深渊。 不会有事的。有全帝国的基因学专家在,他不会有事的。专家不是说了吗,骨痛,幻觉和痉挛是最常见的并发症,并不意味着什么。 尽管在二十多年的征战中海伯利安已经数不清曾在死亡边缘挣扎过多少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无比平静地面对,没有人想死。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正一点点滑向深渊,没人可以分担他的焦灼,一切的一切,只能他一个人默默承受。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反复安慰着自己没事,把难言的沉重深埋心底,重新换上轻松的表情。他打开衣柜找出身常服,换上后去卫生间洗漱。 站到洗手台的镜子前,海伯利安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猛然愣住了。 至此,他终于明白昆特刚才为什么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了。 镜中的Alpha并未因为宿醉显得憔悴,海一般深蓝的眼中依旧敛着锋利的光芒,短发凌乱反倒性感十足,五官硬挺,一切都是最能够拨动异性心弦的样子,除了他脸上被人写上的那个巨大无比的单词——臭流.氓。 海伯利安暗骂一声,完全不愿回想刚才自己顶着这个词撩昆特的情景。 简直要没眼看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更让他崩溃的事——这笔迹水洗不掉。 小坏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海伯利安只得擦净脸上的水迹,把几缕打湿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去客厅向始作俑者求救:“昆特!我脸上的东西怎么洗不掉,你用什么写的?” 昆特端着饭出来,见海伯利安发现了终于不再憋着,大笑起来:“谁叫你乱说话啊,你这叫罪有应得。” “我乱说话?昨天差点没被他们灌死,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见他笑得这么开心,海伯利安心中的郁卒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摸摸鼻子,试图装断片拯救自己:“我说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昆特当然不肯重复他昨晚的胡话,从酒柜上抽了瓶已经开了封的香槟,到了一点在湿巾上:“过来我给你擦掉。” 海伯利安顺从地走过去,昆特仔细擦去他脸上的黑色笔迹,他比海伯利安矮了一头,要费力地仰着脸才行。这是个很适合接吻的角度,海伯利安想,他只要低一低头就能亲上去。 酒香扑鼻,昆特有一瞬间对上了海伯利安的目光,立刻慌乱地移开眼专注盯着他脸上的痕迹,海伯利安双手悄然扶上他的腰,相碰的那刻昆特非常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你抖什么?”海伯利安轻声问他。 “你别碰我腰,好痒。”昆特后退一步从他手里逃开,将废湿巾扔掉,把又凑上来的海伯利安推开:“好了,吃饭吧,你家里没什么东西,我就随便买了一点面条做了。” 在餐桌旁坐下,昆特偷偷揉了揉自己后腰,他昨晚直接趴在海伯利安床边睡着了,枕着他的手,半夜醒来的时候只觉腰都要断了,挣扎着起来去睡了沙发。 海伯利安早就饿得不行,昆特十分了解他的食量,直接把家里最大的碗找出来给他盛饭,海伯利安在军队待得太久,干什么都雷厉风行,吃饭速度快到昆特怀疑他都是没有咀嚼的过程直接往下咽的。 五分钟后,海伯利安朝昆特推了推面前的空碗,期待道:“还有吗?” 昆特默默进厨房把锅给他端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和编编商量后决定明天就要入v,届时会有万更和福利掉落,希望各位可以支持正版(鞠躬) 趁现在放个新文预收,大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接档文:《我曾是个大佬【无限流】》人形Bug携手老攻掀翻无限世界 八年前,崔左荆通过了“皇后”设下的最终关卡,以第一人的身份成功逃出纯白地界。但他的时间被永远冻结在了离开的那一刻——他十六岁生日的那天。 八年后,为了偿还时间债,他以非法方式重返那场噩梦,成为了新手玩家董征的“囚徒”。 乘坐无尽列车,穿越交错的时空,铁路尽头白面小丑微笑着递上邀请函: “欢迎来到纯白地界!这里是世人的噩梦,赌徒的天堂,只要您有足够的筹码,这里可以满足您的任何愿望! “若在游戏结束前离开,我们将会收取一定的费用作为损失费,比如说——您的命!” “那么现在,请出示您的筹码。” 和八年前一样,他毫不犹豫地押上了自己的感情。 “囚徒规则:当主人受伤时伤害会一定程度上转移到囚徒身上,主人死亡则囚徒死亡,反之传递规则不成立。”崔左荆慢慢念出浮现在空中的这句话,转头对董征微笑道:“所以亲爱的,请一定,一定不要在我之前死掉。” 董征最开始对这个小恶魔一样的少年没有丝毫好感,但随着一次次生死相托,他渐渐发觉—— 不好,他好像……是个大佬! 沉稳成熟高智商攻(董征)x顶着少年模样就真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大佬受(崔左荆) 主攻预收文:《黑暗哨兵的复仇【重生】》 在觉醒和复仇里谈个恋爱 因未婚妻陷害,深陷政治斗争的宗铭一朝身死,重生到了他成为黑暗哨兵前的那个晚上,追兵紧咬,身负重伤的他面对黑暗中的两条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世放弃的那一条。 从长达半月的昏迷中醒来,宗铭发现自己被一个普通人捡回了家。 文静清秀的陆凛放弃了期盼已久的假期旅行,无微不至地给他擦身,喂饭,按摩肌肉,为他读书解闷,特地找来白噪音安抚他损伤的大脑。 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心房仿佛被潺潺细流抚慰,在前世三十七年的人生里,宗铭从没见过这样真心实意为他好的人。 就算陆凛是个普通人我也要了,他想:反正我正在觉醒成黑暗哨兵,不需要向导梳理精神世界。 直到陆凛迎来了他推迟了八年的第一次结合热。 重活一世,再临首都星,以决然的姿态闯入上层政治漩涡,宗铭誓要让那些利用他,迫害过他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黑暗哨兵和他的小向导联手重返巅峰的复仇之路。 深沉阴暗满心都想着复仇的黑暗哨兵攻(宗铭)x人美心善致力于拯救自家哨兵的人.妻向导(陆凛) 我要写一个很乖跟乖的受! 第26章 模拟梦境 尽管从上学时期就知道海伯利安能吃, 但昆特完全没想到他会能吃到今天这种样子,昆特特地做了平时他饭量三倍的早饭,他自己没吃多少, 都被海伯利安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现在看来,之前他俩在国宾酒店吃饭的时候海伯利安为了顾及形象可能连半饱都没有。 “你别吃那么多了,刚醒了酒,胃再受不了。”昆特实在看怕了, 出言阻止他。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海伯利安说完才意识到他好像是最没有资格说自己身体好的人, 补充道:“都怪你饭做得太香了。” 不管怎么样被夸赞了手艺还是非常令人开心的, 海伯利安在昆特的注视下把饭全部吃完,邱奇把空碗端走, 自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海伯利安放松地后仰在椅背上,盯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昆特,越看越觉得喜欢。 “好了,饭吃完了, 我们来谈谈正事。”昆特抬起头, 一脸正色:“昨晚我们刚进家之后你突然爬起来让我快跑,还把利维坦给了我。你还记得那时候是怎么了吗?” “幻觉。”既然昆特从刚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海伯利安便没有向他隐瞒,“我看到了点不好的东西, 当时又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没认出来是幻觉。” 昆特面色凝重起来:“之前有过吗?” “没, 昨天是第一次。”海伯利安不自觉地安抚他:“你不要担心,医生说和骨痛一样,这是正常的并发症,不一定代表什么。” “你别骗我了。”昆特轻声道:“我大概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但是海伯利安,不管怎么样,至少得有一个人清楚你的实际情况,万一你真要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你要做那个唯一知道我真实情况的人?”海伯利安一只胳膊随意搭在椅背上,眼含笑意:“我可是连家里人都没告诉,你这是想当比我家人还亲密的人的意思吗?” 昆特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免疫了海伯利安随时随地的撩,选择性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他说道:“先不提别的,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愿意啊。”海伯利安侧回身子坐好,也同样郑重起来:“只要不是必须保守的秘密,不管任何事,任何时候,我永远都不会瞒着你。” “你别……” “我爱你昆特,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爱着你。”海伯利安苦笑一声:“是,那时候我主动要求分手,让你不要等我,但那是我迫不得已下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这些天来,我一直想认认真真的问你一次——你还愿意留给我挽回的余地吗?” 昆特突然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海伯利安突如其来这番的告白终结了一切话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在心中悄然发酵。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胆怯疑虑的自己,什么都习惯于深埋于心。 昨晚海伯利安在幻境中宁愿舍弃自己活下来的希望也要让他走的举动,一下就将他好不容易铸就的防线彻底击溃。 海伯利安步步紧逼,而他也不能再这样一昧退让了。 “我知道你当年有很多苦衷,你很好,所有的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一直还没……”昆特有些语无伦次,最后的话音轻到难以辨认,他抬眸直视着海伯利安的双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些:“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会尽力调整自己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久的,因为我也还……在乎着你。” “没关系。”海伯利安起身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抓住昆特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在他掌心印下一个温暖的吻:“我已经等了二十年了,不在乎再等一阵了。” 手心里的触感羽毛般温柔,昆特下意识蜷了下手指,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海伯利安后颈。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但他知道,这里曾有一条为他割开的血痕。 · 海伯利安第一次发现他对昆特的想法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是在来到Omega学院后的第九周,正值学院开放式将临,在经历完每月一次的信息素抗性训练后,教官大发慈悲给了他们一个两天的假期休息。 体能教练深知他们这个年纪的Alpha精力有多旺盛,平日里训练强度高的令人发指,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海伯利安每天被.操练完回到宿舍,往床上一倒脑子里没别的事,只想睡觉。 猛地迎来难得的两天假期,海伯利安终于有时间去解决自己生理方面的问题了。来到这儿时候他就只在最开始的那一周用过环网的模拟器,之后训练量加大,他就开始了半夜或者清晨爬起来洗内裤的生活。 海伯利安从小就被老莫尔斯将军往军人的方向培养,不像汉森尔顿那么头铁明晃晃地和家长对着干,他一贯令行禁止,家里人不允许他出入那些风月场所就一次门都没有踏进去过,也没真正谈过恋爱,故而二十一岁了还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性.生活。 登陆环网,进入只定向对成年人开放的特殊频道。海伯利安的虚拟身影闪动两下,稳定出现在昏暗蓝灯下的大厅里,数据模特们站在圆台上,身旁的悬浮屏上标注着身体的各项数据。 他们之间包含了人类的六种性别,都是环网依照顾客需求建模的虚拟人物。如果游客看中了哪一款,在屏幕上按下指纹完成支付,就可以将数据下载到自己的环网库中,在模拟器中随意使用。 海伯利安逛了一圈,兴致缺缺地在各式各样的虚拟美人中走过。他一直找不到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模型,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之前他用过女性Omega和beta的数据,也试过一个男性Omega的模型,都觉得爽是爽了但还少点什么。 汉森尔顿建议过实在不行让他试试Alpha,说不定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呢,海伯利安想都没想就把这个议题扔进了垃圾桶,软软的可爱的Omega多好啊,他要多想不开才要用和他一样硬邦邦抱着都硌手的Alpha。 最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放弃模型,使用梦境模式。 一扇隐蔽的小门开在通往地下楼层的拐角处,海伯利安推门进去,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四周是全透明的,无数淡蓝色的亮点在其中漂浮,表明正在构建梦境。 梦境依靠监测大脑皮层的信号波动构建,能够完全反应使用者的潜意识,特殊的技术能让使用者清楚地感受和记住梦中的一切,是真正的清醒梦。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四周的星空渐渐模糊,幽蓝昏暗的光线明亮起来,一扇门出现在走廊尽头,海伯利安推开它,空旷的训练室映入眼帘。 角落里黑发少年正席地而坐,盘着的双腿上方展开了一面数据屏,他垂眸看着屏幕,手指在旁边的另一张屏幕上写写画画,身旁是一堆枪.械零件,一把装了一半的激光枪放在他脚边。 他穿着平日里最常穿的白衬衫,下摆扎在腰带里,因为坐着的缘故脚踝从裤脚处露出来,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白得晃眼。 海伯利安一下子愣住了,身后的走廊缓缓消失,原本开着门的地方变为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和学院的训练室没什么不同,甚至连左边第二个微微黯淡一些的顶灯都和他们最常去的那间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梦? 他在性.爱模拟装置里梦见了昆特? 开什么玩笑! 被迫直面平日隐藏在最深处的欲.念,在最开始的难以置信过后,刺激感伴随着羞耻从心底迸发出来,罪恶的渴望驱使着海伯利安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昆特?” “嗯?”角落里的人抬起头来,看到是他笑了下,声音很温柔:“今天怎么迟到了?”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大着胆子在昆特身边坐下,凑过去假装去看屏幕,几乎都要贴到昆特面颊,隐约间闻到了沐浴露的香气——这是他们平时从未有过的距离,近的稍微一动就能吻上去的距离。 在这里他可以对昆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这个认识几乎让海伯利安兴奋到发抖,他不再有所顾忌,立即亲手去实践他平日里那些时常在脑海中闪过的幻想。海伯利安把昆特带到自己怀里,咬着他的耳朵含糊地低声道:“昆特,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悬浮屏悄无声息地消失,昆特挣扎两下想要起来,却被Alpha揽得紧紧的,于是拍拍他胳膊,两只耳朵通红,一副羞恼的模样:“你干什么啊。” “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尽管是自己的梦境,但海伯利安仍旧不愿意直接去发泄,他小心翼翼征求着昆特的意见,就好像一旦怀里的人说出一个“不”字就会立刻停下来一样。 但这到底是他的梦。昆特两手紧张地抓着他胳膊,侧颈被一下下的触碰。他轻轻呜咽了一声,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了好久,久到海伯利安都有些忍不住了,他终于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动作极轻地主动吻上海伯利安嘴唇。 …… 海伯利安温柔地抱着昆特,指尖磨蹭着他后颈还带血的齿痕,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地低声说了句: “我好喜欢你。” 眼前猛然暗了下去,海伯利安摘下模拟器,手一松戴在耳部的小仪器直接从他掌心滚落在床上。他仰面躺着不断喘.息,想要起床去卫生间洗一洗,却胳膊一软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操。他暗骂一声,过度使用模拟器带来的眩晕感还没有完全退去,海伯利安靠坐在床边,闭着眼慢慢等待负面反应消失。 昆特身体带来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神经末梢,他欢愉到发颤的声音尤在耳边,但现实冷酷无情地告诉海伯利安一切都是假的,他在模拟器中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空虚。 终于缓过了劲来,海伯利安沉着脸爬起来去卫生间。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难受,洗到一半汉森尔顿砰的一声推门进来,捏着鼻子大呼小叫道:“我的天啊你在干什么!整个走廊上都是你信息素的味道!你发.情啦?” 海伯利安整个人本就正处在低气压濒近爆发的边缘,突然闯进来的汉森尔顿一下子成了点燃火.药桶的火星,他抓过架子上的肥皂盒,砸向一言不合闯进来地汉森尔顿:“出去!” 汉森尔顿一偏头肥皂盒擦着他耳朵飞过去,他见海伯利安一脸怒容,眼睛都红了,非常识相地迅速后退一步,关上门。 “什么情况。”汉森尔顿弯腰把竟然还没被一下子摔碎的肥皂盒捡起来放在桌上:“脾气怎么突然这么大……这玩意质量还不错,以后都买这家了。” 说着他皱皱鼻子,一脸难以忍受:“我靠,他到底是玩了多久啊,都得肾亏了吧。” 尽管虚拟和现实地巨大落差让海伯利安无端发了通火,但这事儿到底只能怪他自己,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穿好衣服擦着头发走出来,海伯利安对双手抱胸满脸不爽的汉森尔顿道歉:“抱歉,我刚才没控制住,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没事。”汉森尔顿一挥手,他从走廊上就闻到海伯利安信息素浓烈的味道了,生怕他因为抗性训练被迫发.情了才闯进他宿舍。现在确定没事了,他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微妙表情,道:“我记得你可是还算节制的啊,今天怎么回事?” “别问了。”海伯利安道:“就是这一阵子都没时间,今天爽过头了一下子没控制住。” “谁信啊,就你平时一副老子洁身自好和你们这帮精虫上脑的Alpha不一样的样子还能因为模拟器爽过头?”汉森尔顿不断撺掇他:“说啊,别不好意思嘛。” 海伯利安叹了口气,动手撵他:“行了行了,你不是还要去参加开放日的讲话?赶紧去准备吧。”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很正常,汉森尔顿看出海伯利安是真不想说,没有再问,他两手搭在沙发背上,忧伤地抱怨:“烦啊,有个什么活动都要我讲话,就给有人愿意听一样,有什么好讲的。” “习惯就好了,你要是现在习惯不了,等当了皇帝有你受的。” “急什么,我爸身体好得很,至少能再撑个四五十年吧。”汉森尔顿把他早就绘制好的人生蓝图讲给海伯利安:“等我毕业了去军队服役上两三年,然后带着老婆孩子去别的星球到处逛逛,趁着还没被皇位套死,把该玩的全玩完,你看这生活,美滋滋。” 这时汉森尔顿的通讯器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他点开通讯请求,屏幕从面前无声展开,里面康纳正趴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 “去啊。”尽管这可能是又一场奴役的开始,但面对康纳的邀约,汉森尔顿还是瞬间忘记了还要准备讲话的事情,一口答应,甚至隐隐期待道:“就我们两个吗?” “嗯……”康纳想了想,大声喊道:“昆特,你要一起出去玩吗?” “去哪儿?”昆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并不清晰,海伯利安不自觉又想起了“梦境”中昆特叫着他名字求饶的模样,抿了抿唇,按着沙发靠背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就去随便逛逛啊,不是要到开放日了吗,感觉到处都在准备办活动,肯定很好玩。”康纳扯住路过的昆特的衣角,晃了晃:“来嘛,一起来,我再多叫几个人一起。” “好。” 听到那边昆特答应了,海伯利安趁机道:“愿意加我一个吗?” “行啊,那正好,人多了才好玩。”见海伯利安主动要去,康纳脸上的笑容微妙起来,他看了镜头之外的昆特一眼,一手托着腮道:“那就十一点在校门口集合吧。” 而现如今在海伯利安家里两人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没了最后那层朦胧的遮掩,昆特反倒有了种奇异的轻松,昨晚今早都有事要忙他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栋当初他俩一起选材装修的房子,四处望了望,道:“我能看看你房子吗?” “看就是了。”海伯利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昆特走路时动作的不对劲,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腰有点疼,不碍事。”昆特在装饰性的挂画前站定,伸手去摸镂空雕花的画框。 “昨晚你在哪儿睡的?”海伯利安站到他身后,伸手去就揉他的腰:“我给你揉揉?” “在沙发。”昆特像是早就料到海伯利安要做什么一样,敏捷地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你别动手动脚的,是不是非得让我揍你一顿才肯老实?” “客房我记得是收拾好的啊,你怎么没去那里睡。”海伯利安乖乖站直,两手自然垂在身侧:“行你揍我吧,我让你两只手。” 昆特盯着他看了十来秒,都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只得作罢:“算了,你壮的给头牛似的,揍了你我还得手疼。” “照着里揍啊,我当年教你的格斗技巧都忘了吗?”海伯利安拉着昆特的手摸上自己腹部,在铁硬的腹肌上停留几秒后缓缓向下:“或者这里也行。” “你再耍流氓我就报警了!”昆特赶忙甩着手把手从海伯利安掌中抽出来,臊得脸红,掩饰般地朝海伯利安书房走:“你书房里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没有,你进就是了,重要文件我全都放在军部的办公室了。”海伯利安跟在昆特身后进了书房,果然昆特也像其他人一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他摆在书柜最明显位置上的潜艇模型。 看到昆特赶忙上前去,海伯利安笑了笑。昆特迫不及待地摸了摸潜艇外的玻璃罩子,转过头,眼睛因为惊喜闪亮的像有星星:“这是当年我送给你的那个吗?” “是啊。”海伯利安把玻璃罩拿开,把模型给昆特:“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潜艇暗色涂层的外壳光洁如新,想来是海伯利安就连远征期间也一直没忘记让人保养,昆特捧着模型,凭借印象去摆弄里面的小按钮。这种时隔多年看到自己曾经送给别人的礼物被这样珍藏的感觉他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但无疑是惊喜而温暖的。 昆特一直看了好久才把它重新放回书架上,海伯利安罩上玻璃盖子,道:“当年我好像没给你回礼,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接受。” “你要给我什么?”昆特仰头看着他,隐隐有些期待。 海伯利安没说话,他微微上前一步低下头,在昆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礼尚往来。我用心准备了,别嫌弃。” 昆特早晨还要去实验室,正好海伯利安也要去白塔治疗,两人便同路而行。海伯利安心情好的简直想要哼小曲儿,他把利维坦的链子换了一条,重新戴在脖子上,问:“中午我能接你下班吗?” “你随意。”既然决定了会好好调整自己,昆特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只想着拒绝了,海伯利安对他的感情他已经能清楚感受到,但还依旧不太清楚自己对海伯利安的感觉到底是不是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爱。 看过了自以为是爱的惨痛悲剧,现在的他不得不更加谨慎,免得也走上那条令人唏嘘的道路。 两人一同走进白塔大门,安洁丽塔正带着她刚上初中的儿子在庭院里认识植物,小Alpha活力无限吵吵闹闹,海伯利安听着他声音有些熟悉,略微一想认出是那天昆特在楼梯间里打电话时对面那孩子的声音。 “昆特叔叔!”远远看到昆特,小Alpha立刻跑过来,安洁丽塔直起腰,阳伞伞柄搭在肩上,站在花丛中对他们微微一笑:“早上好。” “早上好。”昆特被扑了个满怀,小Alpha踮着脚尖两手勾着他脖子,兴奋地道:“叔叔!我用了你教我的那个办法,果然我老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让我回去了!他当时那个表情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挺沉的,昆特被他抱着脖子只能微微俯下身:“是吗,我就说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害怕也不要急着吵架,私下和老师讲讲道理,他不会难为你的。” “嗯!我以后知道……哇啊!”男孩说道一半突然腾空而起,海伯利安两手掐着他腋下把他抱起来,举着他“飞”了一圈,把小孩兴奋地哇哇直叫。 把安洁丽塔的儿子放下来,海伯利安一脸正经地对他道:“你是个小Alpha,就算那是你昆特叔叔,也不可以抱着别人家老婆的脖子,知道了没有?” “你又胡说!”昆特没忍住飞起一脚踹在了海伯利安腿上,海伯利安下盘稳得风雨不动安如山,对小孩道:“你看,你昆特叔叔都生气了吧。” 安洁丽塔过来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道:“还是头一次见你们俩一起过来呢。” “昨晚我喝多了昆特送我回去,就也在我家里住了一晚。”海伯利安隐蔽地朝她比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道:“那我们先走了。” “昆特叔叔再见,莫尔斯将军再见!”男孩在他母亲身边朝他们挥挥手。 “对了,联邦的专家今天要过来。”安洁丽塔突然想起来道:“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个联邦人,你还是要时刻注意一些。” “我知道了。”海伯利安点点头:“多谢提醒。” 到了治疗室,海伯利安立刻给负责人说了幻觉的事,负责人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示意他在在椅子上坐下,给他戴上头部的检查仪器:“从一开始我开具的诊断报告上就说明了并发症里会包括幻觉,您不用太过担心,嗯……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将军您看到了什么吗?” “虫族,非常多的虫族,而且很真实。”海伯利安按照指令闭上眼睛:“尽管有我喝醉的原因在里面,但我觉得那已经真实到超过了幻觉的地步。” “据我所知,幻觉有时会反映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将军您在外征战了二十年,可能您在不知不觉中留下了些阴影。”负责人委婉道。 海伯利安沉默了一瞬,承认了:“是的,我对那些生物……的确有阴影。” 亲手杀死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莫斯坦上将,就算知道他已经被恶影虫吞噬了所有作为人的意识,但莫斯坦将军被他一枪射中心脏时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的模样仍旧是海伯利安那段时间的梦魇。 相比起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且可以毫无障碍在宇宙环境中行动的厄忒斯,海伯利安最不愿意对上的还是虫族,那些恶心丑陋的家伙依靠近乎变态的繁殖和自愈能力病毒一样蔓延,以它们的主宰,它们的心脏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清除一切异族生命。 曾经他们从虫族手中夺回了一颗有着重要战略位置的稀土星球。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四个月,他们昼夜不停推动战线,却只能以极缓慢的速度前行。虫族种植的菌丝无时无刻不再喷洒着有毒的孢子,它们完全不顾及战损地用同伴的尸体填平科技上的落后——直到海伯利安摧毁了它们在那颗星球上的巢穴。 他的第一任副官死在这场战争中,虫族把他的尸体拖回了巢穴,在他的腹腔中培养下一代,当幼虫们破体而出后,Alpha残破的尸体成为了巢穴中有机物蔓延体的一部分。 昨天看到那么多的虫族时海伯利安真的以为他会死——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人类绝无可能战胜它们。 “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在没有康复之前,我不建议您过度饮酒。”检查完毕,负责人帮忙摘下海伯利安头上的仪器:“在醉酒状态下您更难判断幻境的真伪,很容易伤到自己或者他人。” “我知道了。”海伯利安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那位联邦来的基因学专家,便问了句:“我听安洁丽塔说联邦的专家已经到了。” “是的,伯克·费格斯教授正在和康纳殿下一起分析将军您现在的情况,拟定治疗方案,他应该过一会儿才能过来,将军我们先来继续治疗吧。” 昆特换上衣服在实验室里逛了一圈,他的几个学生都非常的刻苦认真,他只需要时不时指点两句。这几年他身体不太好,尽管还是不清闲,但倒也没像最开始那样同时兼顾两三个重点项目忙的连吃饭睡觉都要呆在实验室里了。 昆特花了三个小时把武器的一个零件图画完,准备休息休息,他端了自己的水杯,溜达溜达去了基因诊疗室,去看海伯利安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身为首席在白塔的权限很高,能通过几乎所有实验室的门禁。昆特轻手轻脚地进了基因治疗室,玻璃隔窗里面正在交谈的两人余光瞥眼有人进来,立刻扭过头来。 其中那个带着口罩的是治疗计划的总负责人,康纳曾经的同学。另一个是位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带着金丝边眼镜,两手抄在白大褂的兜里,一副儒雅模样,也是昆特认识的人。 他眼眸的颜色是略微带粉的红色,帝国人里从未出现过这种眸色。负责人给昆特打开玻璃隔墙的门,昆特进去,对他道:“好久不见,伯克教授。” “好久不见,昆特首席。”伯克·费格斯对他笑了笑。两人握了下手,伯克说道:“你看起来还是像当初那样,一点没有变。” “是吗?我当初是什么样子的?”昆特看了向正躺在椭球形治疗舱里的海伯利安,Alpha的眉头仍然习惯性的皱着,让昆特很想上去给他抚平,尽管双目紧闭,但他身上扔散发着一种强横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看到你的第一眼会觉得既漂亮又干净,等到进一步接触了又让人情难自禁地为你的才华倾倒。”伯克身为一个已经结合的Alpha不需要佩戴阻隔臂环,况且身为一个联邦人他也没这东西,他的信息素能够毫无阻隔地散发出来,但因为已经结合的缘故不会主动吸引Omega。 昆特拿出他标志性的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轻声道:“您谬赞了。” “对你来说,怎样的赞美都不会过分。” 一旁的负责人听他这话总觉得不对劲,这不太像是是一个已经结合的Alpha对其他Omega说的话,更何况是伯克这种儒雅温和的人。 昆特只是笑,并不接话,他从上学时就习惯用礼貌里恰到好处流露出来的冷漠去对那些对他有点意思的人,不说别的,就那种收不到想要回应的感觉就足以让人心里发堵了。 他的方法百试百灵,除了对海伯利安这种厚脸皮的老流氓会接二连三地失效。 为了避免尴尬昆特主动转移话题:“莫尔斯将军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正在努力抑制他病情进一步恶化的速度,将军心态很好,也很积极地配合治疗。”负责人说道:“现在有了伯克教授参与治疗计划,相比情况会好很多的。” “那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最坏就是我们的治疗不起作用,将军基因崩溃,各种并发症会将他折磨得非常痛苦,但现在还不到要考虑这个的时候,事情还有转机,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放心,你相信我。”伯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我会把他治好的,如果他要出了事,你肯定会很伤心吧。” “如果要失去一个老朋友的话,是谁都会伤心。” “你和莫尔斯上将的关系只是老朋友?” “起码现在是的。”昆特收敛了笑容,“不过如果有一天我要结婚的话,海伯利安是现在已知的最好人选。” “因为信息素百分之百融合?”在环网发达的今天,任何一处的新闻都能被人知晓,更别说是国会上这件轰动了整个帝国的大事了。 昆特听到伯克一个外人对他和海伯利安的关系评头论足不觉火从心中起,但面上仍旧看不出什么,平静道:“不,和联邦不一样,融合度的指标在帝国并不重要,我们讲究自由恋爱,看重的是除了本能之外另一些东西。” “是吗。”伯克笑笑,推了把眼镜,现在人类的技术已经能够完全治愈近视了,还带着眼镜的人更多为的是装饰。见昆特兴致不高,他不再去问感情那些上的问题,又说了些海伯利安身体的事情。 “没关系,我会照顾他的,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对他身体管用就好。”在得知效果最好的靶向药会一定程度上加剧并发症后,昆特对还在犹豫要不要用药的负责人道:“现在前线形式并不算太乐观,他肯定也想要尽快康复重新回到前线。” “还是等会儿问问莫尔斯将军的意思吧。”伯克说道,“对于医生来说,病人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伯克看向治疗舱里的海伯利安,差点没被吓一跳,浸泡在特制溶液里的Alpha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像是要吃人。 海伯利安一睁眼就看到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鸡Alpha手搭在昆特肩膀上,还靠的那么近,他浸泡在溶液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能靠读唇语模糊辨认他们在说什么。 之后他就一直在盯那个戴眼镜的Alpha,终于等到他看过来了。知道这人大概就是那位联邦来的专家,为了防止得罪了专家他再给自己穿小鞋不好好治,海伯利安忍住没有瞪过去,闭了闭眼,看向昆特。 昆特对他非常轻地笑了下,海伯利安突然觉得被安抚了,他也笑了笑,重新阖上双眼。 从骨髓深处冒出来的剧痛好像一把把尖刀在他神经上不断滑动,纳米机器人修复干细胞又带来蚂蚁啃食一般的酸麻,但海伯利安活到现在,无数次从濒死的痛苦深渊边上挣扎着重回人间,肉体上的折磨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意识在剧痛和药物的作用下渐渐模糊,在一片寂静之中,那些经年的老旧回忆浮现出来,留下一片片浮光掠影。 · 白鲸星历12983年,Omega学院。 择优计划参与者们到来的第五个周,中午在食堂亲眼目睹了康纳和汉森尔顿亲吻的昆特三观于猝不及防之下遭受猛烈打击,整个下午都沉默着没怎么说话。 终于下了课,昆特吃完饭就早早回到了宿舍,这几天他忙着做项目,每次从自习室里回来的时候康纳都已经在自己房里准备睡了,两人也就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里都是中午看到的画面。 这才多久呀,康纳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和汉森尔顿好上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康纳才回来,浑身上下一股阻隔剂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掩盖住汉森尔顿的信息素。昆特开始自责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这点,他平时基础课都是和康纳一起上的,上课下课也经常一块走,竟然没有注意到分毫。 他真的对朋友太不关心了。 “昆特?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我还以为你会像前两天一样十点多才回来呢。”康纳在门口换了鞋,照例是一幅开开心心地表情,就要扑昆特。 昆特被扑了个满怀,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玩闹,把康纳推开,昆特一脸正色无比正经地盯着他碧色的眼睛道:“我生气了。”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康纳瞬间拔高了音量:“别生气昆特,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你欺负我。”昆特语调平平地道:“你先自己反省。” “我?”康纳懵了:“我怎么了?” “你反思一下最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瞒着我?” “重要的事?没有啊,我被陈舫教授选为科研助手的事情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不是这个啊。”昆特见康纳一副无辜模样,忍不住提醒道:“我中午看到你和汉森尔顿在食堂了,他还亲你。” “你说这个啊。”康纳松了口气,好笑地摆摆手:“这根本算不上重要的事儿,我耍他的。” “……耍他?” “是啊,大概是上周吧,汉森尔顿突然跑过来撩我,估计是看上我哪里了,我一看他那手法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就想整整他。”康纳给自己倒了杯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我计划着先让他追上一阵子假装答应,让他以为自己成功了,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甩了他,让他好好体验一把被人甩掉的挫败感。” “……甩了他?”这下轮到昆特懵了:“什么时候?” “明天怎么样?”康纳点开日历看了看:“明天是个好日子,就明天了。” 昆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皱着眉头,颇为不赞同地道:“你要是假装的就更不应该和他亲亲抱抱啊,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你看你这还是老旧思想,都12983年了,凭什么Alpha就能为了满足自己出去打炮Omega就必须守身如玉只能靠性.玩具纾解啊,我看着他长得还算顺眼信息素也挺好闻,就打个啵满足一下而已,不吃亏的,别那么紧张。”康纳轻哼一声,用力捏着怀里的抱枕,就好像那是汉森尔顿一般,恶狠狠地道:“还想玩我?看我不玩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凑流氓!!!你到底都对我做过什么啊!!!!! 海伯利安:不老婆你听我解释!我就真的只是脑补一下,做梦梦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那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我就不信你没有过! 昆特(脸红):好了你闭嘴。 海伯利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 ps:入v第一天,感谢大家支持,评论区随即会掉落红包哦~ pps:我偷来了三千城管战虫族大大的稿子嘻嘻嘻。 第27章 失踪 “那也不好吧,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你看,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担心坏了,才没告诉你的。”康纳打开看到一半的那集连续剧, 道:“放心,我明天就甩了他。” 事已至此,昆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抿了抿唇, 道:“你要真把大皇子甩了他肯定会气得不轻,如果他纠缠你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我们俩在一块总要比你一个人安全的多。” “好。”康纳看了会儿电视, 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道:“不过我和你待在一起会不会耽误你和海伯利安啊。” “耽误什么?”昆特没明白。 “你不喜欢他吗?和我在一块就没法跟他待着了啊,培养感情的时间不就少了吗。” 昆特心里一惊, 赶忙否认:“我没有, 你别乱说,我哪有喜欢他。” 康纳见他这个反应,表情微妙起来:“我可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热络过呢昆特,更别说对方还是个Alpha。” “我们只是很正常的同学关系, 因为要一起做项目才走得比较近的, 你别多想。”昆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急着澄清什么,他现在慌乱得很, 康纳的那句话似乎戳破了那一直朦朦胧胧盖在他心底的一层遮掩,让他被迫面对某些平时选择性忽视了的东西。 眼看昆特脸都急红了, 康纳赶忙道:“我乱说的我乱说的,你别着急啊。” “以后不要这样乱说了。”昆特一脸严肃地轻声道。 康纳把他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 心里咯噔一声。 昆特真的对海伯利安有意思? 但他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注意力彻底从电视剧上转移走了:“好的好的我以后绝对不会乱说了,不过昆特,我突然有点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啊。” 昆特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会吧。”康纳惊奇的不得了:“你解决发.情期的时候肯定得想点什么吧。” “也没有想过什么特定的东西啊。”昆特含糊道:“Alpha不都是那个样子吗?” 康纳可算看出来他今天不可能从昆特嘴里套出来点什么了,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拍拍旁边的位置,问:“要一起看会儿吗?” “不了,我还有个图没有画。”昆特问完了他想问的事,便起身去忙自己的,他是个很少去主动娱乐的人,要不是和喜欢追剧的康纳住在同一个宿舍时常听上一两句,他可能会连最当红的影星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 昆特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在书桌边坐下,打开终端,却一行字都看不下去。 他喜欢海伯利安……吗? 他回忆起和海伯利安相识的这短短五周,抛除最容易让人在一开始就心生好感的英俊,Alpha非常礼貌体贴,一点不像其他权贵端着架子,但举手投足间又自然而然流露出优良家教养出来的独特气质。海伯利安待他的态度非常轻松自然,就像对他所有的朋友一样,并没有因为昆特是个Omega有所不同。 和他待在一起昆特确实不会感到紧张,海伯利安工作时十足认真,其他时候又足够风趣,每次都能把他逗地情不自禁笑起来。 他的确会不由自主地被优秀的人吸引,海伯利安身上有他最向往最渴望的东西——热情,开朗,幽默,良好的人际关系。 想到这里昆特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摆弄着终端里的虚拟小宠物,悸动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这么光芒四射的一个人,不可能会看得上他的吧。 翌日中午,海伯利安回到宿舍没过多久,汉森尔顿就气冲冲地闯进来,眼睛都气红了。 “我他妈被甩了!”汉森尔顿大吼一声,砰的关上门,两个大步冲到海伯利安面前,指着自己鼻子道:“那个贱人竟然把我给甩了!他竟然把我给甩了!” “你们昨天不还好好呢吗?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海伯利安连忙安抚他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你别急,坐下来好好说。” “我他妈怎么知道?前一秒还笑眯眯地牵我手后一秒就说咱分手吧,谁他妈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汉森尔顿已经气到每说一句话必带上一句粗口了,眼看大皇子殿下就要失去理智,海伯利安倒了杯凉水给他:“喝口水泄泄火,你慢慢说,从头开始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那天我给你说我要追他了吗,我追了三四天,他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之后我提出来亲亲抱抱他也没明确拒绝过,都是半推半就的,甜的不得了。” 汉森尔顿一口气把水喝光,终于稍微冷静了些:“我这才刚觉出来味儿呢,他丫的一点征兆没有就笑眯眯地和我说分手吧,分什么啊!我哪里做错了啊!” 海伯利安也不明白:“就是啊,你这做的挺好的啊,你问他为什么要分手了没?” “我问了。” “他怎么说?” “他说玩腻了!他一个Omega给我说玩腻了!”汉森尔顿火气腾的一声又起来了:“为什么!难道最开始抱着玩玩心态的不是我吗!怎么是他先提了裤子走人的!这剧本不对啊!” “……”海伯利安无语,但汉森尔顿到底是他好友,他没法去随意批评这种游戏人生的交往风格,只能道:“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没有只能你甩别人不允许别人甩你的道理吧。” “可我是大皇子,未来的皇帝啊,跟我来上一段他会有一点点吃亏吗?他家里没地位,和我在一起之后不就一下子起来了吗?” 海伯利安绞尽脑汁地安慰他:“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们有的这些东西的,可能康纳觉得他现在就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他就把我甩了?哦可真是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啊,我这满身世俗气息从淤泥里出来的Alpha是不是根本不应该去玷污他?”汉森尔顿面无表情道:“可去他的吧,他已经把我惹火了,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海伯利安:“……你别冲动,就算你是大皇子,骚扰Omega的罪名一旦成立也是要坐牢的。” 汉森尔顿冷笑一声:“不,谁说我要骚扰他了?我要让他主动脱了衣服往我身上蹭,你等着看吧,他要不跪着求我复合我就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不想要你的头,谢谢。”海伯利安感觉额角开始突突直跳,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拦着汉森尔顿一时冲动去做会带来严重后果的事:“你先冷静两天再说——” “我现在就很冷静。”汉森尔顿笑了笑,烟灰色的眼中怒火被冰冻成冷硬的模样:“海伯利安,等着看好戏吧。” 海伯利安自然不能放任他,待到汉森尔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回去自己宿舍,他赶紧给昆特发送通讯请求。 昆特正在宿舍里准备午休,他躺在床上按下同意,半透明的悬浮屏自动在他面前展开:“海伯利安?” 对面的Omega躺在床上,柔软的黑发散在枕头上,因为摘了眼镜微微眯着眼,睡衣领口里露出脖颈和锁骨,没有带防咬合项圈。 海伯利安的大脑有两秒的空白,很快他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掩饰失态,沉声道:“昆特,你知道康纳和汉森尔顿分手了吗?” 昆特一听就知道汉森尔顿被甩之后肯定找海伯利安抱怨过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知道啊。” “你让康纳最近小心一点,汉森尔顿好像想要……想要教训教训他。”海伯利安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和他一起上下课吧,别让他落了单。” “好,我知道了。”昆特立刻答应,随即他沉默两秒,掀开被子爬起来:“我现在就去给他说。” 昆特下床时候睡衣下摆稍微掀起来一些,海伯利安看到一片瓷白在眼前一闪而过,昆特脊背中央的那条凹陷非常诱人,腰间隐约有个圆圆的腰窝,他光脚踩在地上,略长的睡裤裤脚松松垮垮垂在脚面。 他低着头蹬上拖鞋:“谢谢你了,我会看好康纳的。” “不客气,那挂了吧,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我才刚躺下。”昆特对他微微笑了笑:“下午上课再见。” 汉森尔顿自从那天放下狠话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五六天,紧张兮兮的昆特不免放松了些。 “都说了不用紧张,我一个Omega有帝国最高保护权在身上,他能对我做什么呀,再说汉森尔顿作为大皇子,好歹不能做有损他颜面的事情吧。”康纳还没意识到他干脆利落甩了汉森尔顿就已经是最让大皇子颜面尽失的事了,他晃晃手里的小仪器,得意道: “这是我们实验室最新研究出来的防狼电击装置,要是他敢对我做点什么,正好能拿他做个实验。” 昆特仍然不放心:“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点好。” “知道啦,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然而就在这话说完的第二天,康纳就出事了。 那天早晨康纳接到通知,说是陈舫教授叫他抓紧去实验室一趟,当时昆特正在车间忙着组装试验型号的外骨骼装甲,康纳见事情紧急便独自去了。 然后他就失踪了。 昆特从车间出来后给康纳发通讯,终端嘟嘟响了两首,随即显示联系人不在服务区。 昆特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给汉森尔顿拨过去,在看到他同样不再服务区后,昆特心猛然沉了下去。 海伯利安收到昆特通讯时正在模拟室做体能加训,他抬手擦了下额头上滴滴答答向下淌的汗,喘.息着接通:“喂?” 认识这段时间里海伯利安还是头一次见到昆特着急的模样,Omega皮肤太白,一遇到什么激动的事情脸就会红起来,他眉头皱着,急得不得了:“康纳不见了!我联系汉森尔顿也联系不上,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你等下。”海伯利安立刻去联系汉森尔顿,数秒后同样得到不在服务区的结果。 “我今天下了课就没再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海伯利安脱下湿透了的背心,扯过毛巾草草擦干身上的汗水,道:“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先不要着急,这才没过多久,不一定会出事。” 海伯利安匆匆赶到学校的竹林,看到他的那刻已经等在这儿的昆特立刻站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模样,对海伯利安道:“我刚刚又打了几次,都不在服务区,整个首都星全部被强信号覆盖,肯定是有人在哪里启用了屏蔽器,我们只需要排查电磁真空区就可以。” 海伯利安点点头,和昆特一起并肩坐在竹林中的小石亭中,从手腕上的终端里拉出了三个弧形屏幕放在面前:“这么短的时间,汉森尔顿如果想要收拾康纳应该不会在很远的地方,那么暂时划定学校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咱们分工排查,我负责东面,你来西面。” “好。”昆特拉了一整个大屏出来,从口袋里掏出耳部的数据转换器戴上,几秒后蓝牙感应开启。这种转换器是机甲精神带的另一种应用,能够将人脑和终端连接起来,使数据处理的速度和精度更上一层楼,但目前还在测试阶段,海伯利安还真没见多少人用过。 “你用这东西安全吗?”海伯利安忍不住问道:“它还在测试阶段呢。” “顾不得这么多了。”墨绿色的数字在昆特眼中飞快闪过,他十指飞快地按在悬浮屏上,平日柔和的面部曲线因为严肃紧绷着,反倒显出罕有的冷硬:“我不要康纳出事,他绝对不能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更新一会儿,明天更新恢复正常时间,还是晚上六点 第28章 空教室 学院里有很多特殊的精细实验室会屏蔽外部信号, 这对两人的排查起了不小的阻碍,他们需要分析屏蔽的类型和强度,去判断是否可能是汉森尔顿发起的。半小时后, 海伯利安率先找到了最可疑的地方——位于后山的QIA教学楼,一间去年起便废弃了的教室。 “先去那儿看看吧。”海伯利安道,两人立刻收拾了东西赶过去,尽管昆特表现得无比冷静, 但海伯利安仍旧能从他不断摩挲着裤缝线的手指看出他的紧张和急躁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抬手想要揉揉昆特发顶, 手抬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样好像太过亲昵, 中途生生改为拍拍昆特肩膀。 海伯利安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动手揉捏的冲动,在那场荒唐的梦里他曾在昆特圆润的肩头印下细细的亲吻和咬痕, 留下点点艳丽的红痕。 “嗯。”昆特轻轻应了声, 腕上的终端发出提示提醒他该去上课了,他将提醒关掉,和海伯利安一起进入QIA楼。 乘坐电梯一路上到顶层,在走廊上海伯利安便隐隐约约嗅到了汉森尔顿信息素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股鸢尾花的香味, 是Omega的气息。 “我闻到康纳信息素的味道了。”昆特低声道,他大步走到海伯利安前面, 循着味道两人找到了那间教室。教室门上的电磁封条被人破开了,双开门紧闭着。 海伯利安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汉森尔顿到底怎么想的!他真的想坐牢吗? 昆特伸手就要推门, 海伯利安赶忙喝道:“等一下!” 但他还是说晚了一步,门推开的瞬间Alpha信息素强横地从教室里涌出来, 满含强烈的情.欲气息,将昆特扑了个正着。 昆特闷哼一声,未结合的Alpha的味道会无差别的对所有Omega起作用,更别说是汉森尔顿在性.事里散发出的具有强烈催.情作用的味道了。昆特只觉浑身血液在停滞了一瞬后立即在血管中疯狂奔涌,携带着惊人的温度炙烤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昆特从未做过任何信息素抗性训练,他扶着门框踉跄几步,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两腿便软得根本不像是自己的了。海伯利安在他推开门的瞬间便立刻上前,拉住他胳膊,接住就要瘫软在地的Omega揽在自己怀里。 在心里狠狠把汉森尔顿骂了个狗血淋头,海伯利安隔着制服在阻隔臂环上按了几下,臂环的功效大幅度降低,他刻意压制的正中平和的信息素得以散发出来,迅速包围了怀里的昆特,将他和汉森尔顿的信息素隔开。 接着海伯利安一只手圈着昆特的腰把他拦腰抱起,昆特脑袋埋在他颈窝,海伯利安能清楚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几声非常轻微的呜咽,那可怜兮兮的声音让他信息素水平一下子波动起来。 海伯利安暗骂一声,从闭环里拿出抑制剂给自己扎了针。 一路跑到味道最淡的楼梯间,海伯利安把昆特放在台阶上,脱下他沾上了汉森尔顿味道的外套,喷了些阻隔剂在四周。 这下昆特身上属于别的Alpha的气味总算消失不见了,海伯利安心中生出股奇异的满足感,就好像护住了什么不应该被别人染指的宝贝一样。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摸昆特正死死攥着衬衣下摆的手,轻声问道:“还好吗?” 昆特没有睁眼,他脑袋靠在墙壁上,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牙关紧咬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细密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渗出来,携带着青柠的香气。海伯利安忍不住使劲儿嗅了嗅,这味道他曾在找昆特帮忙修利维坦的那晚闻到过,此时正散发着勾人的气味,传递着渴求的信息。 “要我给你扎一针吗?”他轻声问道,刚打过抑制剂的身体似乎又有了躁动的倾向。 昆特点点头,海伯利安拿出抑制剂,将他的袖子卷上去一些,就要往他胳膊上扎。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昆特松开了衣角,改为紧紧抓住他手臂。 昆特皮肤又细又滑,海伯利安反复告诉自己别乱动,把微型注射器在他胳膊上按了下,抑制剂打进血液,只在胳膊上留下个小血点。 勾人的青柠味道渐渐消退,昆特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面色稍显疲惫。他松开抓着海伯利安的手,蜷起身子,把头埋在了双膝和手臂之间,将自己缩成一团。 太难过了,他竟然在海伯利安面前被别的Alpha信息素刺激的假性发.情了。 昆特已经完全不敢去想海伯利安会怎么看他了,他躲在自己双臂围起来的小世界里,满心沮丧,直到带着枪茧的指尖碰到他侧颈。 昆特抬起头,海伯利安正半跪在他面前,眼中满是担心:“还是不舒服吗?” “还好。”一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听起来委屈的要命,昆特立刻再次紧紧闭上嘴,怎么都不愿再吭声了。 海伯利安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昆特这幅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只觉心都快化了,笑着安抚他:“没事儿啊,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可你闻到康纳的信息素都没有像我这样。” “我受过信息素抗性训练,就算有Omega当着我的面发.情,我也能控制住。”海伯利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试图弥补:“不是,我没有任何说你的意思,你别多想啊。” 然而晚了,昆特已经羞耻忿恨到重新趴下,不理他了。 果然,海伯利安一点都不喜欢他。 海伯利安恨不得穿越回半分钟之前堵上自己的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再哄昆特,只得站起身,道:“我去看看那间教室,你现在这儿休息休息。” 轻轻合上楼梯间的门,海伯利安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昆特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模拟梦境中的场景在眼前不断闪现,让他只想犯罪。 慢慢来,慢慢来,别吓到他了。海伯利安双手抄进裤兜整了下裤.裆,把阻隔臂环调回正常数值,重新回到那间教室。 他们方才匆忙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原本浓重的信息素味道已经散去了不少,海伯利安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片狼藉的讲台,上面有还未干涸的血迹和其他液体。 他低低骂了一声——疯了,汉森尔顿这下真的闯祸了。 海伯利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看到地上有个半个巴掌大的黑色小零件,弯腰拾起来。他随手摆弄了下,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这玩意突然啪的一声放了电,电得海伯利安大叫一声把它甩出手,浑身发麻,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人应该走了没多久。海伯利安测试了一下,这里的电磁屏蔽已经消失,他拨给汉森尔顿,这次等了半分钟,对面接通了。 “我在QIA楼顶层的废弃教室里,你在哪儿?”海伯利安语气非常平静。 汉森尔顿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我在宿舍。” “康纳呢?” “他应该也回去了。” “好,我这就回去,等着我,我们俩需要好好聊一聊。”挂了电话,海伯利安最后瞥了眼讲台上的狼藉,将教室门关上,重新设置好电磁封条,叫了自己的人马上过来将摆着如山铁证的讲台处理掉。 他站在门口接通教室的监控系统,四个摄像头都已经被汉森尔顿提前关闭了,海伯利安又仔细搜查一番,在一个非常隐秘的位置发现了个针孔摄像头,应该是学校用来应急取证的,所以系统非常难破解,海伯利安花了足足半小时才堪堪摸到监控记录数据库里。 他找出那段时间的监控,高清画面里在讲台上纠缠的两个人影清晰可见,他看到康纳狠狠咬在汉森尔顿肩膀上,几乎都要咬下来一块肉,血顺着Alpha的脊背蜿蜒流下。 海伯利安并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他把这段监控替换掉,最后又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彻底清除了一切可能会对汉森尔顿不利的证据。 作为未来的帝国皇帝,帝国的信仰,汉森尔顿绝不能有像这样任何过度负面的消息留在外面。尽管这样无异于做了帮凶,但海伯利安身为汉森尔顿的嫡系,他未来的臣子,不得不这样。 他身为莫尔斯的道德和他身为海伯利安的道德并不完全相同,海伯利安可以尽情唾弃汉森尔顿的这种行为,从心底鄙视他,但莫尔斯少爷却必须维护他,协助他,为他收拾烂摊子。 还好昆特并不知道。 海伯利安迅速清除了所有网络痕迹,匆忙回去楼梯间找昆特,他这下出来了太长时间,还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和昆特解释。 他推门进去,楼梯间里静悄悄的,信息素的味道淡快要消失不见,应急灯灭着,衬得用来通风的窗子更加明亮,窗外天色渐暗,晚霞如火。 昆特脑袋歪在墙上,双眼闭着,已经等他等到睡着了。淡淡的霞光洒在他脸上,照出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海伯利安轻手轻脚地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膝盖无声地触地,一手抓着栏杆,缓缓俯身上前,印上了他肖想已久的双唇。 在他刚碰上的那一秒,昆特睁开了眼。 海伯利安身为天生的军人反射神经可不是盖的,在昆特睫毛颤动的那一瞬他胳膊猛一使劲,直接把自己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昆特睁开眼,看到海伯利安正坐在地上,他愣了愣,问道:“教室检查完了吗?” “检查完了,他们应该刚走没多久,我刚给汉森尔顿打了电话,他说他在宿舍。”海伯利安慢悠悠地爬起来,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我有点累了,就坐在地上歇了会儿。” “那康纳也应该回去了,汉森尔顿有没有说对他做了什么?”昆特站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丝眩晕,他现在感觉热的要命,皮肤却隐隐发痛,可能是要发低烧了。 看到窗外的霞光他不禁讶然:“我睡了这么久?” “四十来分钟吧。”海伯利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他没说,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赶紧回去看看康纳。” 海伯利安回到宿舍楼,直接拐去了隔壁汉森尔顿的房间,他刚刚敲了几声门便开了,像是汉森尔顿一直等在门口一样。 看到大皇子殿下的瞬间海伯利安都愣了,汉森尔顿整张脸都被揍肿了,他赤.裸着上身,肩膀上的咬伤严重要令人发指的地步,更别说遍布了整个后背的血红抓痕——他这哪像和Omega成了好事,分明就是刚和厄忒斯战斗完。 汉森尔顿这样根本不能见人,海伯利安赶忙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你这怎么弄的啊?” “他打的。”汉森尔顿坐回沙发上,重新拿起桌上的治疗仪处理肩膀上的伤,倒抽着气咬着牙道:“可疼死我了。” “你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伤口太深了。”海伯利安帮着他处理:“他根本就是想从你身上撕下来一块肉吧。” 汉森尔顿沉默,他擦去身上干涸的血迹,把脸埋在两手掌心里,重重了叹了口气。 “教室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监控视频也都删除了。”海伯利安帮他涂后背上的伤口:“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你不是都看监控了吗?” 海伯利安冷笑一声:“我可没有围观弓虽女干的癖好。” 汉森尔顿接着沉默,过了半晌,他低声道:“就差临门一脚了。” “我把他骗到那里去,问他到底为什么要甩了我,他还是那副我就是玩玩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我一气之下就……” 海伯利安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和骂他的冲动,没有吭声,给汉森尔顿时间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吓得发抖,一直忍着没哭,拼命的反抗,我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当场把他标记的准备了,结果把他扒光之后却怎么都下不去手。”汉森尔顿捂着脸喃喃道:“我竟然舍不得对他下手。” 他抱着玩玩的心态招上了康纳,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了真心。 可惜,一切都已经被他毁的不成样子了。 海伯利安只觉额角又开始突突跳起来了,至此他再也忍不住,厉声道:“你堂堂帝国皇太子,今天做的事情和那些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你有一点点对得起陛下对你的期望吗!” “你可别他妈教训我了!”汉森尔顿猛地咆哮道:“我从小到大有过决定自己生活的时候吗!每天吃什么穿什么去哪里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就连私人宴会上和谁跳舞交谈也全都写在表上,我也想随心所欲一回啊!” 海伯利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立刻毫不留情地怼回去:“所以这就是你强要康纳的理由?” 汉森尔顿哽咽一声,方才朝海伯利安大吼的熊熊气焰瞬间熄灭,他痛苦地攥着治疗仪,仿佛在说给自己听:“我没有!我只是……太喜欢他了。” “不要把你的错误归结到喜欢这两个字身上,太恶心了。”海伯利安深吸口气:“汉森,有很多东西是你身为帝国大皇子必须要担负的责任,你生来被期望能够引领这个国家,成为独当一面垂名青史的帝王,结果现在因为被omega甩了就去强要他,虽然最后关头收手了只能算个未遂,但你扪心自问,你这样还有哪怕一点担当和人性吗?你还有脸说你是一个皇子吗!” “你说你没有安排自己生活的时候,难道我就有吗?我从小到大走过的路,哪一条不是我祖父安排好的?” 在海伯利安还小时老莫尔斯将军便给他说过,他将所有的放纵和容忍都给予了霍伊尔,让霍伊尔能够自由地在喜欢的商业领域施展拳脚,不去继承他在军部的衣钵,也因为如此,海伯利安必须担负起接手莫尔斯家族的责任。 他们身为古老军政家族,辅佐帝国皇帝的责任。 “你我都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吃穿用度全都是整个帝国最好的,没有为了生计奔波的烦恼,被全帝国人民供养着,如果再不把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担起来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活成阿曼达家小儿子那种窝囊模样,难道你就舒服了吗?” 汉森尔顿不说话,怔怔盯着茶几的一角,手指无意识地来回蜷缩着,海伯利安知道他听进去了,继续道:“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想要什么会吵会闹,但大人要靠自己争取,你想要自由,那就应该去创造获得自由的机会,而不是在伤害了一个无辜的Omega之后因为一个愚蠢的问题在这里和我吵。” “如果你这几年能别那么胡闹,稍微听陛下的话一点,各大家族对你的支持率会像现在这样低?你还用得着宴会上和谁说什么话都被安排?你以为陛下操着心就不辛苦吗!” “我……”汉森尔顿张了张嘴,终于没能为自己说出来什么辩解。 “该长大了汉森。”海伯利安揽住汉森尔顿完好的那边肩膀,沉声道:“我们是帝国未来的希望,从来没有任性的权利。” “我知道了。”汉森尔顿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深吸口气:“谢谢你海恩,还从来没人给我说过这些。” “不是没人给你说过,是你之前不愿意听,从没听进去过,陛下和所有子民都在期盼着你能成长起来,变得更好。”海伯利安轻轻捶了他胸口一拳:“好了,你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和他道歉。”汉森尔顿把桌上的通讯器扣回手腕上,动作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地皱了下眉头:“我从刚一开始脱他衣服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样做是错的了,但我实在,我实在太想要他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康纳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Omega都不同,他不像宫殿宴厅里的权贵打扮繁复华丽,言行举止优雅到刻板,是一颦一笑都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致花瓶,也不像在市井街头那些不入流场所里的男男女女那样刻意笑得媚俗妖娆,谈情说爱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满足身体的欲.望。 他说话非常犀利,但味道非常甜美,直叫汉森尔顿疑惑这样漂亮嘴唇是怎样吐出许多毒辣言论的,这短短几天里康纳从来没有因为他是皇太子顾忌丝毫,疯狂地吐槽他的那些权贵同学是怎样傲得像群小孔雀的。 “别看他们表面上一副矜贵的模样,其实各个都盼着能攀上个身份高贵的Alpha,私下里还不知道有多放浪呢。”康纳对贵族的偏见已经到了种病态的地步,但身为最大贵族的汉森尔顿那时竟然一点都不感到生气,他牵着康纳的手走在绿荫浓密的石廊里,笑着问道:“你呢,你私下里是什么样的?” “我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康纳耸耸肩,随即恍然大悟地笑起来,他把汉森尔顿的胳膊抱在怀里,踮着脚尖去亲他锁骨那片的皮肤,紧紧贴在他身上自下而上地抬头看他,眼中全是戏谑,轻声细语道:“你想看我浪吗?” 汉森尔顿回想起来,觉得他可能是在那个瞬间开始动心——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康纳的一举一动都能带给他意外之喜,他总是非常快乐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那是他最向往的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活法,不去理会别人的看法,面对流言蜚语时嗤笑着骂一声“傻子”。 一想到他不久之前亲手摧毁了康纳的快乐,汉森尔顿就后悔地恨不得一刀了解了自己,他痛苦地攥着双拳,从来没有像这样从灵魂深处起厌恶过某个人:“你说我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会把他杀了。”海伯利安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我问问昆特那边情况怎么样吧。” 与此同时。 昆特用最快的速度急急忙忙赶回宿舍,一进门便闻到了康纳信息素的鸢尾花香,但他并未因此就松口气。他敲了敲康纳紧闭的房门,没听见回音,便拧了下把手,门没锁。 “康纳?”他把门推开一条缝。 床上被子鼓出一大块,隐隐约约的哭声从里面传来,昆特立刻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鼓包:“你怎么样?” 小鼓包动了动,接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了昆特手腕,康纳哽咽着叫道:“昆特……” “我在。”康纳手臂上属于Alpha的指印无比清晰,昆特抿了抿唇,侧身坐到床沿:“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能闻出康纳发出的还是未被标记的Omega的味道,心上最重的担子悄无声息地卸了下去,昆特轻声道:“对不起康纳,我没保护好你。” “不关你的事。”小鼓包掀开了一角,康纳终于肯露出脸来,他刚洗完澡,浑身光溜溜,头发还湿着,锁骨脖颈上全是红艳艳的吻.痕,他在被子上胡乱蹭去脸上的眼泪,红着眼特别委屈地道:“昆特,你抱抱我。” 昆特脱了鞋也钻进被窝里,看到康纳身上的痕迹他要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康纳缓慢挪动身子,抱住昆特,脑袋埋在他胸前,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昆特一句话也没有说,轻拍康纳后背安抚他。康纳哭的特别凶,一边用力扯着他衬衣一边嚎:“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犯贱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昆特能清楚感觉到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哭湿了,他从小就嘴笨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紧地抱着康纳,试图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他:“你要分手一点错都没有啊,都是汉森尔顿他太不是人了。” “我当时真的害怕的都快死掉了。”康纳呜咽着道,声音闷闷的:“防狼电击器直接被他空手接住扔了,我咬他打他,弄的他浑身都是血他也不肯把我放开,当时我真的,我真的以为我要被他杀了。” 昆特光是听他描述就心疼的要命,AO之间的体质差距决定了在面对强迫时Omega注定没有足够的反抗能力,更别说Alpha强横的信息素能够直接将Omega催进发.情期,发.情期的Omega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不然帝国迄今为止百分之九十的AO弓虽女干案也不会因为信息素的缘故变成合女干。 “都是我太贱了……你说我有事没事儿为什么要去耍他啊!”康纳哭的快要喘不上气来:“我错了,都是我手贱……” “你没错康纳,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汉森尔顿他玩不起,他气量小的简直就不是个Alpha,你不要再怪自己了。”昆特心疼得要命,从他认识康纳的这两年来还从没见他哭过,这让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冲到汉森尔顿面前手撕了他:“别哭了好吗,会把眼睛哭坏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惹不起的人,为什么还要犯贱啊……呜呜呜死渣男,我恨死渣男。”康纳眼泪根本停不下来,他从小也算养尊处优,还从没受过像今天这么大的惊吓。 昆特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低声安抚着他,过了好久康纳哭累了,终于稍微平静了些。生怕一不留神某个字眼刺击到他,昆特犹豫了好久,才低声问道:“他没有那个你吧。” “没,他在我腿上蹭出来的。”康纳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羞耻把脸埋得更深了,声音轻不可闻:“我的腿都被他蹭破皮了,好疼啊……啊!对不起昆特,我鼻涕蹭到你衣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人物的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人物言行不代表作者言行,我安排这个情节纯粹是按照大皇子当时的性格来捋的,如果有触雷的小伙伴现在这里给你们说声对不起…… 汉森会为他的所作所为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第29章 惩罚 “……没关系。”昆特还在震惊于康纳腿被蹭破皮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才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好怕你会被……”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他最开始是想直接彻底标记我的,但后来就只在门口蹭了蹭, 可能因为我把他揍得太狠吧。”康纳从昆特怀里钻出来,去够床头的抽纸搓鼻涕:“好像也不对啊,如果我把他揍急了,他不更应该想着法儿地弄死我吗?” 扫了眼同学发来的“这节课点名了你怎么没来啊”的消息, 昆特关上终端,道:“报警吧康纳, 就算汉森尔顿是大皇子, 在最高保护法面前也一定会受到制裁的。” 但昆特没想到一向最会保护自己权益的康纳竟然犹豫了,他咬了下嘴唇, 沉默一会儿后轻声道:“我……让我想想。” 昆特都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难以置信道:“你不愿意报警吗?他可是差一点就强行标记你了!” “可是——” 康纳还没来得及说完,昆特的终端便响了起来。 “海伯利安。”昆特叹了口气,把伸手把终端屏幕给康纳看:“他现在估计正和汉森尔顿在一块,应该是来找我打探你情况的, 要接吗?” “等下, 你就在这儿接吧,把我说得惨一点。”康纳扔掉手里的纸巾, 酝酿了下感情,重新趴回被窝哭去了。 昆特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屏幕里, 他衬衣领口开着,胸前有一片可疑的水迹, 面色凝重,康纳压抑的哭声非常清晰地回响在alpha的宿舍里。他哭的嗓子都哑了,就连海伯利安听着都觉得揪心,更别说是汉森尔顿了。 大皇子殿下低下头,把脸深深埋在掌中,那一声声啜泣无异于刀子扎在他心口窝上,每一下都是血肉模糊。 “康纳他怎么样?”海伯利安感觉自己仿佛问了一句废话。 “他……不是太好。” 昆特回头看向镜头之外的康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康纳一边抽泣一边哭道:“我不活了,我已经脏了,以后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虽然是在演给他们看,但昆特脸上流露出的伤心表情却没有丝毫作假,他走出康纳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那哭声也就隐隐约约并不真切了。 “从我回来他就一直在哭,劝都劝不住。”昆特在沙发上坐下,给海伯利安指了指自己胸前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他眼泪流得都把我的衣服整个儿洗了一遍,我真怕他会把眼睛哭坏。” 海伯利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我会对他负责的。”汉森尔顿突然出声,他看着屏幕,对昆特认真严肃的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他愿意,我会对他负责的。” 这次连昆特的好脾气都没能让他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深吸口气,忍住想用母语骂人的欲.望,冷淡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是自己去给他说吧。” 这阵子一起做项目有不少接触,他本来还觉得这位大皇子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是他识人的眼光太差了,昆特怎么也想不到身为皇室成员汉森尔顿竟然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 海伯利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通话了,他被无缘无故绞进一桩感情纠葛还可能牵扯上刑事的破事里也很烦躁。昆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对汉森尔顿冷冷道:“康纳看样子不是很想把你告到法庭上去,但是汉森尔顿,不论如何这事儿都没完,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昆特说完对海伯利安非常轻地笑了一下,接着挂断了通讯。 悬浮屏自动消失收回,海伯利安拍拍汉森尔顿肩膀:“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建议你尽快找个机会当面和康纳道歉……当然,他会不会原谅你就得另说了。” “我可能没机会给他去道歉了。”汉森尔顿苦笑一声,抬手给海伯利安看他手腕上监控链,在去找康纳麻烦之前他找人把链子做了些改动,暂时关闭了惩罚机制和数据传送,现在链子正一下一下闪烁着红光。与此呼应的是汉森尔顿通讯器的私人频道,在响过两声忙音后,男性管家年迈的声音自动从里面传出: “殿下,请您开一下门。” 听到这声音海伯利安瞳孔一缩,他立刻站起来抬手迅速整理身上的制服,看向汉森尔顿的眼神满是焦急。 汉森尔顿朝他缓缓摇了摇头,顾不得会磨蹭到肩上的伤口,他飞快穿上件崭新的衬衣,整理完仪容后,站在门口深吸口气,打开了门。 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双手背在身后,烟灰色的眼眸里好似蕴含着坚不可摧的寒冰,直叫人心生惧怕。他黑色军服笔挺,金色肩章上绣着的并不是代表着军衔的图案,而是雄鹰昂首展翅的帝国国徽——如今帝国只有一个人能佩戴这种肩章,那便是皇帝罗伯特·贝什米特。 已经满头白发的皇室大管家站在皇帝侧边落后一个身位的地方,颔首低眉,并不做声。汉森尔顿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模样,低声喊道:“父皇。” 皇帝并不答应,他上前走了一步,军靴落地的声音重重砸在所有人心头,一滴冷汗从额头划过,汉森尔顿鼓起勇气,抬头和罗伯特对视:“父亲,我——”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瞬间皇帝猛然出手,一把扼住了汉森尔顿脖子,把他剩下的那半句话彻底扼死在了喉咙里。皇帝掐着汉森尔顿几乎将他一个身高一米九的Alpha拎离了地面,向前几步把他重重掼在墙上! 一声沉闷巨响后宿舍墙壁以汉森尔顿的身体为中心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汉森尔顿气管被整个掐死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被康纳揍得还没有消肿的脸迅速充血涨红。皇帝保持着这个动作,冷眼看着儿子在他手中拼命挣扎,终于说了来到这儿后的第一句话:“海伯利安,你先出去吧。” “臣告退。”海伯利安闻言立刻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路过大管家身边时老人轻轻摇着头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海伯利安会意,明白汉森尔顿的所作所为彻底惹怒皇帝了,这下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他前脚刚离开宿舍,Alpha强横的信息素就从屋内爆发出来,属于帝王的气息无比霸道强大。罗伯特正处在他生命中各项身体指标最出色的巅峰时刻,根本不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比拟的。信息素好似一头洪荒猛兽咆哮着奔腾,只是一个照面就让已经离开屋子的海伯利安压抑地喘不上气来,更别说是直面冲击的汉森尔顿了。 汉森尔顿已经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气了,罗伯特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他本能的想要呼吸,刚深深地喘了一口,皇帝悍然出拳,重重打在了他腹部! “噗!” 毫无防备下经受Alpha能够打穿钢板的一拳可不是闹着玩的,汉森尔顿狂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又有血从口腔倒流进器官,让他不住呛咳,当场就没有出的气儿了。罗伯特盯着儿子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眼中划过一丝痛惜。 “绝望吗?”他拎着汉森尔顿的衣领,一字一句道:“那个Omega被你按在身下的时候,也是这么绝望。” 说完他手一松像扔垃圾一样把汉森尔顿扔在地上,脱掉染了血的白手套随意扔在地上,对眼观鼻鼻观心的大管家道:“把他带回去。” 大管家应了声是,立刻走到汉森尔顿身前蹲下,给他扎了一剂强心针,他看着在药物作用下这个从小被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涣散的瞳孔重新聚合,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殿下你真的太傻了,世界上这么多条路,你为什么偏偏选了最差的那一条呢?” 汉森尔顿手指抽.动了一下,不知有没有听到。管家将皇太子的身子撑起来,严重的内伤因为姿势的变换让汉森尔顿又吐出来几口血,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管家苍老的手背上。 六名皇家近侍此时赶到,动作伶俐地将汉森尔顿放进抬过来的治疗舱。老管家低头看去,汉森尔顿已是满脸的泪水,他嘴唇不断阖动,重复着同一个词语。 对不起。 海伯利安刚下楼没多久,一整个宿舍楼上没有上课的Alpha全都被皇帝陛下强横的信息素给赶下来了。 “怎么回事啊,是有什么大人物来这里了吗?” “不知道啊,我还真头一次在外面问道这么凶的信息素,憋得我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着,海伯利安没有加入,他盯着宿舍楼门口,见一直没有其他人出来,明白皇帝是带着汉森尔顿从其他门走了。 现在看来之前对汉森尔顿做的那些事皇帝陛下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怒,但这次他触到了底线踏进了雷.区,便不得不迎接皇帝的滔天怒火。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为汉森尔顿祈祷。 皇帝离开后楼里信息素的味道渐渐散去,Alpha们又重新回到楼上去,海伯利安站在原地,还没想好要去做什么,便接到了昆特的通讯。 昆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表情是鲜少出现在他脸上的难以置信:“刚才皇帝陛下过来……把康纳带走了。” “陛下也把汉森带走了。”海伯利安叹了口气:“他应该是要插手处理这件事了。” “康纳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才受到那样的打击,被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昆特担心的要命:“怎么办,皇宫那种地方,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 “别担心,陛下其实人很好的,他肯定不会为难康纳,也许把他叫过去就是光问一问事情的缘由,很快就会回来的。”海伯利安耐心地安抚他:“这样,我过去找你吧,你在楼下等我一下,咱们当面理一理这个事情。” 其实他们两个局外人再怎么理都无济于事,但海伯利安就是想找个理由把昆特叫出来,昆特现在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一定手足无措,海伯利安都能想象得出他在客厅里来回转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那就和他一起吧。 康纳直到下了飞行器进到皇宫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觉得没那么害怕止住了哭,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敷着哭肿的眼睛出来就看到一身军装的Alpha正坐在他们客厅的沙发上,昆特一脸茫然地给他倒茶。 “我是汉森尔顿的父亲。”他朝昆特点点头,端起茶杯礼貌性地抿了一口,对康纳道:“汉森做的混账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作为当事人,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去决定我们对他的惩罚?” 康纳稀里糊涂跟在罗伯特身后一路走进偏殿,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帝国皇宫,那时他从未想过今后他将会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一路上所见的人无一例外都恭恭敬敬地对罗伯特行礼,康纳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慌,随之而来的还有羞耻感——他眼睛都还肿的像核桃一样,一路上被不知道多少人给看到了。 罗伯特一直把他带到偏殿深处的一间暗室里,走过长长的向下的楼梯,推开尽头的门,光线昏暗的房间映入眼帘。 汉森尔顿被束缚带绑在焊接在地面的铁椅子上,Alpha无力地垂着头,脖子上一圈恐怖的淤血痕迹,衣服前襟全是还未干涸的血迹,面色灰败,似乎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几个小时前这个Alpha还气势汹汹地把他按在讲台上扬言要让他付出玩弄感情的代价。 康纳心中的恐惧终于到达的顶峰,他吞咽了下,难以置信地小声叫道:“陛下……” “汉森是帝国未来的皇帝,原谅我不能让任何负面的消息流传在外面。”罗伯特走到汉森尔顿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脸,掀开他眼皮看了看瞳孔,对身后的康纳道:“我无法给你司法上的公正,但我可以给你私人审判的权利。” 罗伯特拿起一旁小桌上的遥控器按下,暗室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动,露出后面布满了整面墙的刑具。 在那些反射着寒光的尖锐利器之前,罗伯特非常难的地对呆在原地的康纳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别怕,孩子。”他说:“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报复惩罚他,作为他侵犯你的代价。” 皇帝拿下墙上的一条带着倒刺的鞭子,在手里抻了抻,随即他手腕一抖,鞭子抽在汉森尔顿胸前,瞬间撕烂了那里的衣服,留下一道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伤痕。 汉森尔顿闷哼一声,身子因疼痛剧烈抖动,但这样又牵扯了内脏的伤处,咳出一口血来。 “这种东西你用起来应该会费劲。”罗伯特放下鞭子,从夹子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个黑色的小遥控器,塞进已经吓得动弹不得的康纳手中:“试试这个。” 康纳手抖的几乎拿不住东西,他把无助的目光投向罗伯特,皇帝拍拍他发顶,柔声道:“别怕,他不会有事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只不过能带给他肉体上的痛苦罢了,一旦他生命体征出现危险,会有人立刻过来救治他。” “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必须让他长点记性。”罗伯特从背后轻轻搡了一下康纳:“去吧孩子,你是这件事唯一的受害者,理应得到公正的对待,去行使我给你的权利吧。” 康纳从未想过他这辈子竟然会有可以肆意在一个人身上添加痛苦的权利,他是无比希望汉森尔顿能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胸腔中跳动的那一颗心却不住朝他大喊:他都已经伤的那么重了,你还要再惩罚他吗? 他又想起自己趴在Alpha宽阔脊背上笑着闹他的时候,他知道汉森尔顿是抱着玩玩的心思招上他的,也就控制着自己未曾在和他的相处中投入真心,但他却能时常在Alpha眼中看到本不应该出现的深情。 这让他感到难言的慌乱,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于是在面对昆特问询的时候他决定就此抽身离去——康纳从没想过要和皇室继承人展开一段真正的恋情,他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家的Omega,因为家庭环境从小讨厌权贵,认为他们都是一群只顾自己利益轻视平民的生物。 在错误还没有真正开始的时候把它终结,这本应该是件多么正确的事情。 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罗伯特一直没有再出声,似乎再等他做出决定,康纳深吸口气,空气中Alpha鲜血的味道里含着大量浓郁的信息素,在来到这里之前有仆人给他吃下了抑制剂,使他不会因为本能去亲近汉森尔顿,但这个味道不断勾起空教室里他混乱崩溃的记忆,也让他想起和汉森尔顿在月下的小竹林里拥吻的夜晚。 如果他真的去用这些东西折磨已经身受重伤的汉森尔顿,去肆意地惩罚他,又和那些滥用私权的权贵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暗室里只有汉森尔顿痛苦地喘息不断回响。过了许久,康纳终于鼓起全部勇气,颤抖着扔掉了那个按钮。 “不。”他听见自己说:“我觉得惩罚已经足够了。” …… “康纳?” 康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习惯性地伸手去抱身边的人,Alpha的气息让他很快安下心来。 “做噩梦了吗?”汉森尔顿摸到他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轻声问道。 “没有,就是梦到了点以前的事情。”康纳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窗外景色随着飞行器的前行飞速变换,马上就要到航空港了,前往米兰星的飞船正在那里等候皇帝的到来。 自从查出来怀孕之后,康纳就经常梦见过去的一些事情,无论晚上休息得有多好,他总是会感到疲惫,这才在飞行器上坐了一会儿,他就靠在汉森尔顿身上睡着了。 “快到了吗?” “快了。”汉森尔顿拿过纸巾擦去他额头上的汗,不记得是多少次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医生的话,不许不吃东西。” “我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康纳揉揉眼睛坐起来:“你在那边要按时睡觉好好休息,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发视讯,还有,不许趁我不在偷偷找别的小妖精。” “知道了。”飞行器在港口缓缓停下,汉森尔顿和康纳交换了一个吻,又咬着他后颈在腺体里留下足够的信息素,低声道:“我不会找别人的,回来让你检查。” “快走吧。”康纳笑着推了他一下:“早去早回。” 目送汉森尔顿的身影在随从的簇拥下消失在舰艇门后,康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近侍道:“我要去昆特家住一段时间,叫人给我收拾下东西送到那边去。” 汉森尔顿不在,他就也没有在皇宫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尽管已经成了全帝国位高权重的皇后,康纳当年厌烦权贵的心却依旧没怎么改变。 更何况在那硕大皇宫里的一角,承载着他不太愿意想起的回忆。 · “不,还不够。”罗伯特捡起被他丢掉遥控器,按下最下面的那个按钮:“alpha的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我清楚汉森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是多少,你只是看着他受伤很重罢了,其实他能抗住的比这要多得多。” 皇帝手指按下的瞬间蓝色的电弧“啪”的一声从椅子上冒出打在汉森尔顿身上,原本陷入暂时昏迷的汉森尔顿瞬间清醒过来,但他喉咙被掐坏了,只能发出嘶哑的吼声。 康纳真的被吓坏了,这种场面在历尽千帆的皇帝眼中可能只是家常便饭,但他忘记了康纳只是个omega,又或是他假装忘记了。这一性别普遍温和而柔弱,即使康纳再怎么活力无穷到不像个omega,他也忍受不了眼前残酷血腥的画面。 “陛下!够了!求您停下来!”康纳直到现在都在怀疑他为了汉森尔顿从先皇手里抢东西的画面只是他在极度恐惧下的一场梦,他紧紧攥着遥控器跪在皇帝面前,语无伦次道:“纵使我想要他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我没法让法院给你公正的裁决再让汉森去坐牢。” “那就把他交给我好不好!我会用其他方法惩罚他的!”康纳跪着仰望皇帝,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他并不是在为汉森尔顿求情,他只是……他只是受不了这样血腥的惩罚方法。 皇帝静静垂眸看着他,终于一挥手,几名近侍无声地走进暗室,将汉森尔顿身上的束缚带解开。 “如你所愿,孩子,但我希望你采用的方法能够让他长点记性。” “我会的,陛下。”康纳终于舒了口气,站起来时他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什么东西,皇帝伸手拉了他一把,军装下的手臂结实好如钢铁。 康纳走到汉森尔顿身前,他从未见过alpha像现在这么狼狈过,他浑身是血,胸口深刻的鞭伤已经不再流血,但皮肉向外翻着,肩上被他咬出来的深深齿印经过电击边缘成了焦黑的颜色,脖子上的一圈淤血只是看着就让康纳觉得呼吸困难。 嗅到鸢尾花的气息靠近,汉森尔顿艰难抬起头来,努力睁开眼看他。 对不起。 读出汉森尔顿的唇形,康纳闭了闭眼睛,低下头去查看他的伤口,轻声道:“我还不想原谅你。” 康纳过来时昆特也才刚刚从白塔回到家,对于这位客人的不请自来,昆特表示出了百分之一百的欢迎。 “汉森不在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到你这里住两天。”康纳亲亲热热地搂住昆特的腰,还趁机捏了两把:“天哪!为什么你身上手感这么好。” “别捏了,我痒。”昆特笑着躲开:“带东西过来了吗?” “已经叫人去收拾了,一会儿就送过来。”康纳坐在沙发上抱了个抱枕在怀里:“晚上给我做饭吃吧。” “你不早点说,我都点了晚饭了。”昆特虽是这样说,还是去厨房看了看冰箱:“你想吃什么?” “甜的,做什么随便,只要甜就行。”康纳点开终端上的通讯录:“你点了饭的话就让海伯利安过来帮忙消灭吧,反正我只要吃你做的东西。” “你别叫他,他治疗完,可能不舒服。”昆特赶忙道。 “他已经答应了。”康纳朝他晃晃终端:“好不容易有来你这里吃饭的机会,他说什么也得过来啊。” “好吧。”昆特无奈笑笑,“把他叫上来吃的话我可就有的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场最佳:先皇 一下子治住了两个皮孩子 不知道这样的惩罚方式大家还满不满意……这已经是我根据人物性格推出来的最优方法了 其实设计帝后的这个情节只是想表达一些东西,无论是海伯利安昆特还是汉森尔顿和康纳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会有犯错的时候。年轻时候的海伯利安虽然看着很没架子,但因为家庭环境,骨子里还是会沙文主义,昆特软弱,康纳很作,汉森尔顿冲动叛逆极端霸权自我。而二十年后的现在经历过战争或者其他,每个人在痛苦蜕变,逐渐都成长为了更加成熟的模样。 这两章可能会让部分读者感到不舒服,在这里说一声抱歉,其实我可以讨巧地一直甜甜甜,但是我觉得没大有意思。后面副cp的戏份就不会重了,继续开始海伯利安的追妻专场。 根据几位小天使的建议,我把现实和回忆用了符号分割开来,显示有更新的那些旧章节可以不要点就改了个标点。 另外我终于放暑假了!!!!!我终于坐上回家的车了!!!我欢呼!!!我激动!!!!我暴风哭泣!!!!! 第30章 厨房 海伯利安来到时康纳正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 给专心做饭的昆特念论坛上的那篇《曙光》。 “海伯利安把昆特抱到破晓号的操纵台上,巨大的弧形舷窗外亿万恒星安静闪烁在漆黑宇宙中,不时有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旁边划过。空旷的驾驶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精密仪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响声,这里正接近北落师门——南鱼座最亮的那颗主星。 海伯利安像是拆开一件精心包装的礼物那样剥掉了昆特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于是他日思夜想的恋人便如初生的婴儿一般赤诚地展现在军装整齐的他面前,羞赧地用手护住私.处。 ‘够了海伯利安, 不要在这里……’过于空旷的环境总是给人不安全感,昆特双腿晃荡了一下想要从操作台上跳下来, 却被海伯利安一手按住。Alpha的声音低沉响在耳边, 轻而易举地就能激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战栗。 ‘想体验一把做船长的感觉吗?’” “够了!”昆特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沾满面粉的手在康纳脸上抹了两把,红着耳朵一脸不堪忍受道:“别念了!你知不知道这和公开处刑没什么区别!” 康纳“呸”的一声吐掉进到嘴里的面粉:“怎么就公开处刑了, 这不写的挺好的吗, 你好好学习一下,之后用得着的。” “海伯利安绝对不会在破晓号这样的。”昆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属于违规操作。” “不来飞船Play也可以有其他的嘛。”康纳掰着手指数一一道:“这文里现在已经写完了落地窗,办公室,厨房, 浴室, 飞行器,利维坦Play了, 这么多姿势和地方,总有一款用得到, 说不定海伯利安也在天天看这个等着有朝一日实践呢。” 这时门铃响了,昆特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和康纳为这个尴尬的话题辩论,跑去开门。 “晚上好。” 海伯利安正打算在外面找一家饭店随便解决一下晚饭时就收到了康纳的询问,知道这也是昆特的默许,他立刻开开心心地中途调转方向过来了。昆特穿着围裙,衬衣袖子卷到手肘上方,两手上全是面粉,就连脸颊上也蹭到了一些。 海伯利安非常自然地抬手用拇指抹去那道白色的痕迹,笑道:“晚上好,希望我不会打扰你们。” 昆特原本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想到他已经答应海伯利安会努力试着接受他了又生生止住动作,Alpha的指腹上带着粗糙的枪茧,但力道却十分温柔。 康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海伯利安来了?” “来了。”海伯利安跟着昆特到了厨房,原本挺宽敞的厨房在装了他一个大个儿后显得空间不足起来:“在做什么?” “康纳想吃甜的,给他蒸一点点心。”昆特继续和面,小臂上一层薄薄的肌肉随着用力微微鼓起来,形状非常漂亮。 康纳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立刻跑去卫生间吐了。海伯利安开始时还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正常的孕吐。 他撸起袖子洗了洗手,胳膊轻轻碰了昆特一下:“我来吧。” 昆特自然十分欢迎这个免费的劳动力,他给海伯利安让出地方,洗了手去做别的事情。海伯利安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进过厨房,让他干其他的肯定做不来,但和面这项没有技术含量的力气活谁干都一样。 一边揉着那块他一掌几乎就能盖过来的面团,海伯利安又想起基因诊疗室里伯克搭在昆特肩膀上的那只手,心里一阵不爽,趁着只有他俩在,他终于问道:“你和费格斯教授之前就认识吗?” “嗯,之前我有去过帝国和联邦联合举行的科学交流会议,在里面和他认识的,我俩不属于同一个领域,也就平时见到了打声招呼,关系没有很熟。” “我看他可不是这么想的。”海伯利安力道非常大,每一下都能把手中的面团揉到完全变形:“我今天还看到他把手放在你肩膀上呢。” 昆特似乎不以为意:“他一个已经结合过的Alpha,还能怎么想。” “那怎么能行,联邦和帝国不一样,他们那边只要Alpha足够强大,可以随意从其余弱小的Alpha手中抢夺Omega,不管是不是已经结合过。”海伯利安想起来就气,他和昆特都是彼此的初恋,好不容易他回来了你未娶我未嫁准备再续前缘,伯克一个半道冒出来的算老几? 还想和昆特发展一段婚外关系?可去他的吧。 “好,我会注意的。” 昆特微微笑了笑随口道,像是敷衍,海伯利安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知怎么总觉昆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又愁又气,一下子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一掌揉按下去,“啪”的一声,木质案板生生被他按裂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面对昆特投来的诧异目光,海伯利安轻咳一声,竟罕见的感到一丝不自在来,他把已经被揉的韧劲十足的面团拿起来放进空碗里,举起双手无奈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生气了吗?”昆特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但海伯利安却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揶揄。 “你故意的?”他一下子戳破了真相。 “我故意什么了?你自己先来问这问那,叫我小心和伯克的接触,我不都按照你的意愿答应了吗?”昆特并不承认,他拿过被海伯利安破坏的案板看了看,把它扔进了厨房机器人的肚子,从橱柜里找出个新的出来:“蹭吃蹭喝还毁我家东西,我是不是该把你赶出去?” “你故意引的我生气。” “莫尔斯将军气量什么时候这么小了,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哄哄你?” 昆特说着微微踮了下脚尖,飞快地在海伯利安颈侧吻了一下,抬头笑着看他:“这样行了吗?” 老实说这个吻又快又轻宛若轻鸿片羽,触感很快消失在神经末梢,但留下的心理快感是无穷大的,海伯利安微微倒抽了口气——这是昆特第一次主动和他亲热。 这个认识让他瞬间亢奋起来,一把揽住昆特的腰,海伯利安笑道:“你刚才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亲我一下?” 昆特犹豫了一瞬,尽管很不好意思还是承认了,轻声道:“是啊。” “再来一下,那下我都没反应过来。”海伯利安把脸凑上去。 “不来了,我要做饭——” “亲完再做。”海伯利安说完两人都意识到了这句话包含的另外一层意思,他赶忙补充道:“不是那个做,是做饭的做。”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直接把昆特闹了个大红脸,昆特两手按着他胸口往外推努力把自己挣出来:“康纳还在呢,你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那他不在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能动手动脚了?”海伯利安不依不饶:“他在也没事儿啊,他不经常也和汉森当着别人的面秀吗?” 昆特被他缠的实在没办法,轻轻叹了口气,只能道:“就一下。” “就一下。”海伯利安指着自己唇角:“照这儿来。” 昆特并没有如他的意,他抬头一下子亲在海伯利安下巴上,拍拍他结实的胳膊:“好了,松手,我要做饭。” 海伯利安老老实实地遵守承诺把他放开,昆特揉了下脸,继续去做饭。他刚拿起海伯利安揉好的面,就感觉身后有人贴上来,Alpha身上的热度透过衬衣扑到皮肤上。 “你做吧,我看着学一学。”海伯利安如是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们靠的太近,超出了阻隔臂环作用的最小距离,信息素的味道隐隐约约飘入鼻畔。青柠的味道酸甜,海伯利安变本加厉,低头在昆特颈间嗅着:“让我闻闻好开开胃。” “你别开胃了,我怕喂不饱你。”昆特用胳膊肘捣他:“碍手碍脚的,一边去。” 海伯利安自然不肯愿意,和喜欢的人在厨房里粘粘腻腻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作为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正常Alpha,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论坛上那篇R21里的厨房Play。 “我说两位,你们能不能顾及一下孕夫的感受。”这时吐完回来正站在厨房门口的康纳举起手,一脸悲戚:“我快要饿死了。” 事实证明把海伯利安叫来是件无比正确的选择,他在吃完了点的外卖之后又把昆特做的饭消灭的一干二净,弄的康纳不禁咋舌,直道你们俩结婚后肯定没有处理剩饭的烦恼。 吃完饭康纳跑去院子接汉森尔顿发来的视讯,刚刚才分开了不到四个小时Alpha就发通讯过来的行为让康纳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他一顿,面对汉森尔顿有没有想他的问询,康纳笑眯眯地道:“没啊,我在昆特家里好吃好喝,哪里还顾得上想你。” 那边小两口聊着天,海伯利安就帮着昆特收拾了一下,蹭饭结束,他也没有再打扰下去的理由了。 昆特把他送到门口,晚风习习,吹动两人的衣角发梢。今晚是每月一次的孤月夜,相月二三被笼罩在首都星的阴影中,鲸鱼座β星土司空孤独亮在南方的夜空,和巨大的相月一遥遥相望。 背后就是家里温暖的灯光,夜色下昆特一如当年模样,海伯利安抬手拨弄着一缕他柔软的黑发,低声道:“我走了。” “明天见。”远处康纳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并不真切,昆特朝海伯利安笑笑,目送他坐上飞行器。 随着飞行器的升空,带着庭院和复式阁楼的房子消失在窗外,海伯利安终于不再忍耐,捂着左肩痛苦地呻.吟出声。 他左肩关节曾在和厄忒斯战斗时受过重伤,尽管已经治愈,但骨痛发作时还是会比其他地方疼的更加厉害。 一只暗红色的跳蛉在主操纵台上爬动,拖出一条湿漉漉的痕迹,海伯利安并未理会这只出现在他幻觉中的虫族,将目标设定到自己家,皱着眉头把身上的肉色幼虫扫到地上去。 街边迎春花敛去了柔美的颜色,木泽在浓绿枝干中探出了淡紫色的初朵,宣告着时春的结束。 盛夏就要到了。 第31章 幽灵 康纳一直和汉森尔顿聊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视讯, 彼时汉森尔顿还在去往米兰星的路上。 “今晚咱一起睡吧。”洗漱完毕,康纳满眼期待地看着昆特说道。 “好啊。”昆特换上睡衣,又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康纳爬到昆特床上, 在靠墙的那面躺下,把被子抱在怀里:“咱都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是啊。”昆特关上卧室的灯只留下床头的壁灯,躺在外边:“正好可以聊聊天。” “你现在和海伯利安进展到哪一步啦?”康纳问答。 “没有哪一步啊,就正常发展。” “你们俩还要继续玩初中生谈恋爱啊。”康纳笑道:“现在有的初中生都要比你俩开放好不好。” “感情的事情又急不来, 我如果哪天认定了某一个人,就会认他一辈子。”昆特闭上眼睛:“现在我们都还在继续了解对方, 等哪天我觉得我对他的了解已经足够支撑我做出决定了, 我就会答应他。” “果然是昆特式的严谨啊。”康纳说着被子里的手摸上了他的腰,昆特不自在地动了动, 把他的手拨动下去:“你们怎么都喜欢摸人腰啊, 这么痒。” “那是你太敏感了,或者是还没习惯,汉森当年最开始摸我的时候我也老觉得痒。”康纳的咸猪手重新爬上去,啧啧道:“宝贝儿身材真的好啊, 怎么就便宜了海伯利安呢, 早知道我当年就该先下手为强把你娶了的。” 屋里没别人,两人就都把臂环和项圈摘掉了, 康纳身上已经开始释放孕期信息素,昆特不知是被他影响还是怎么, 脑中闪过他主动亲吻海伯利安时Alpha惊喜的眼神和他身体的热度,身体竟然有些躁动。 他再一次把康纳的手拿下去, 按捺住从每一个细胞深处传来的悸动,选择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康纳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汉森当年是怎么爱上的啊。” 康纳沉默了一会儿了,轻声道:“我不知道啊,当年出了那件事之后,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了,谁知道最后还是被他给打动了。感情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不过要说起来真正决定要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大概是先皇驾崩的那时候吧。” 那个寒冬的凄风苦雨康纳直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厄忒斯的先遣特种部队刺杀了正在狄更星系指挥军队的先皇罗伯特·贝什米特,淬了剧毒的利器刺穿了皇帝的心脏,毒素迅速融进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连最高明的医生都无力回天。 汉森尔顿不顾脑损伤的风险在非休眠状态下空间跃迁至狄更星系,事发突然他连人都来不及叫,当时正在他身边的康纳得知后执意随他一同前往。 两人赶到时皇帝仅剩下了他人生的最后几分钟,他坐在暂时维持他生命体征的治疗舱里,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只等汉森尔顿——他唯一的孩子到来,见他最后一面。 罗伯特的妻子是帝国前任防疫官,在汉森尔顿三岁时死于一场爆炸事故,之后他虽有数个情人,但一直没有续娶,也没有允许情人再为他生下孩子。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罗伯特在近侍的帮助下换了身衣服,故而汉森尔顿和康纳并没有看到他那可怖伤口的真实情况。 纷飞的大雪拍打在窗户上,罗伯特的肢端和嘴唇都已经发黑,他张开双臂抱住满面惊慌的汉森尔顿和康纳,拂去他们肩上的雪花,闭上眼分别吻了他们面颊,低声道: “别哭,我最爱的孩子。” 先皇罗伯特·贝什米特驾崩,时年四十九岁。 罗伯特呼吸停止的那一瞬间,汉森尔顿年轻的肩膀上便担起了整个帝国五千亿人民和一万三千七百八十颗星球的重量,他没有时间悲伤,在安排了先皇的葬礼后仓促即位,成为新皇。 之后不久被恶影虫寄生的几位高官联合发动政变,汉森尔顿以铁血手段平定内乱,声望大起,任命海伯利安担任远征军军团长,继续这场旷日持久的保卫战争。 那段日子里汉森尔顿每天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有太多太多的选择需要他来做,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帝国的生死命运,短短半个月内,他不顾医师恳求和阻挠,用了整整四十支精力激发剂。 康纳终于看不下去,于深夜把汉森尔顿拉出了书房,拽到卧室床上,扒了他的衣服,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手指梳理着Alpha的金色短发:“睡一觉吧,你需要休息,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累垮的。” “我睡不着。”汉森尔顿的声音疲惫到有些沙哑,这位新皇烟灰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给康纳一种他下一秒就会崩溃的错觉。他心里担着太多的事,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紧绷的神经,让他一旦入睡超过十分钟就会立刻惊醒。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康纳用手掌盖上他的眼睛,开始回想在他小时候母亲哄他入睡的那首歌谣,轻轻哼了两句,感觉找到了调。 他清清嗓子,打算好好唱一遍,却发现枕在他腿上的汉森尔顿呼吸已然悠长平稳,沉入了人事不省的睡眠。 汉森尔顿这一觉前所未有地睡了六个多小时。窗外旭日初升,灿金色的阳光泼洒在卧室的每一个角落,在睁眼看到康纳望着远处朝阳的平静面容时,他终于爆发出了在他父亲死后第一次痛哭。 那每一声极致哀恸的哭嚎无一例外扎在康纳的心口上,也是在此时他感到他对怀里这个哭的近乎要昏死过去的Alpha有种特殊的责任——他刚刚失去了父亲,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接手了这个国家,被迫过早地承担起本不该在这里年纪承担的一切。 汉森尔顿在那天把他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他悔恨为什么之前从未好好听过父亲的话,以至于现在竟然回忆不起父亲对他露出笑容的模样,是他亲手将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疼爱他的人一手推开,甚至还不止一次地心生怨恨。 就像他在三年前对康纳的所作所为一样,他总是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时才知道害怕和后悔。 但已经没用了,他最想为之道歉的那个人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偌大的皇宫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好了,别哭了。”康纳紧紧抱着哭到抽搐的Alpha,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些东西康纳从来没对别人说过,曾经遭受的苦难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淡去,回想时也许会唏嘘不已,但再也不会感到痛苦。 “当你感到对一个人有的不仅仅是爱,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时,就可以说真正能和他共度一生了。”康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昆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对海伯利安还没有那种非常强烈的渴望感觉,但是我不想再让他等了,他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说实话我早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了,昆特,如果海伯利安无法康复的话,你要怎么办?” “我会陪着他直到最后。”昆特回答的很快,想来是早就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至于在那之后的事情……就再说吧。” 康纳在昆特没有看见的地方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胳膊:“我会尽全力去治疗他的。” 昆特拍了拍他手背,微微笑了下:“我相信你。” 除了晚上康纳睡梦中把昆特踹下床了两次之外,今晚是个温馨而平静的夜晚,早晨醒来康纳眼睛都没睁,迷迷糊糊地抱住身边的人手在被子里朝深处探,想按照往常那样来点特殊的叫醒服务,他手刚一用力,就听到昆特皱着眉头闷哼一声。 “抱歉抱歉。”他赶紧把手抽出来:“我还以为是汉森。” “大早晨的你们都这样吗?”昆特平躺着剧烈地喘了两口,掀开被子往里看了眼:“精力也太旺盛了吧。” “Alpha嘛,精力不旺盛才不正常,特别是我现在怀着孕,他天天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总得找点别的法子。”康纳结婚已经二十年说起这些话题一点尴尬都没有:“等你有了自己的Alpha就知道了。” 昆特本来激素水平就不稳定,被康纳摸了这一把弄得他又难受起来,赶紧起床去卫生间解决去了。 与此同时海伯利安摘掉耳部的模拟器,浑身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打开衣柜挑了身深色常服。 一只浑身棕黑的人型生物悄无声息地站在他卧室门口,自然下垂的双爪无比锋利,能够轻而易举地撕开人类特制的太空作战服,身后拖着一条粗壮的长尾巴,上面长有十多根漆黑的尖刺。它的面容和人类有几分相似,但颧骨很高,细长的红舌头在利齿缝隙间若隐若现。 它出现的太过突然,就像是自阴影处穿梭的幽灵,海伯利安余光瞥见它的那一瞬间胸腔中的心脏猛然停跳,立刻从腰间拔.出来激光枪指着它,同时握紧了从常服袖口里滑到手心的神经击节器。 它猩红色的双眼静静望着海伯利安,一动不动,海伯利安脚尖勾起地上的拖鞋甩过去,拖鞋径直穿过了它的身体,“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幻觉。海伯利安低声骂了一句,并没有放下举枪的手,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眼时门口已经空无一物。 海伯利安面无表情地重新把神经击节器推到袖口中的暗卡上,将激光枪别在腰间,意识到了另一重危险——虫族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首都星上,可厄忒斯不一定。 它们神出鬼没,善于伪装,曾经两次成功刺杀了帝国皇帝。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逃过帝国严苛的海关审查的,它们就像幽灵一样,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突然出现,掀起血雨腥风。 如果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正的厄忒斯,海伯利安可能已经没命了。 持续的幻觉会降低他对周围危险的警惕性,如果这样的幻觉再来几次,他在面对真正的厄忒斯时可能会有一瞬间的放松——这足够他死上一百次了。 路过的邱奇把他的拖鞋捡过来,海伯利安烦躁地捋捋头发,意识到他对这事儿一点办法都是没有。 他叹了口气,得不得从抽屉里拿出纳米防御膜激发器扣在臂环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还能给他留出来半秒的反应时间,接着出发去白塔。 海伯利安到时只有伯克在那里,这位来自联邦的教授正调试着仪器的数据,在悬浮屏上写写画画,听到海伯利安进来的响动,他转过身,点头打了声招呼:“莫尔斯将军。” “费格斯教授。”海伯利安脱下外套放在门口的架子上:“罗里教授不在吗?” 罗里是海伯利安治疗项目那位总负责人的名字。 “罗里刚刚被康纳殿下叫去了。”伯克一挥手,悬浮在空中的十数个屏幕齐齐消失:“将军是要现在开始治疗还是等罗里回来?” “现在开始吧。”治疗而已谁在这里给他做都一样,海伯利安没有告诉伯克他幻觉中出现了厄忒斯的事情,虽然现在联邦和帝国是盟国关系,但三十年前两国之间还剑拔弩张,当初的结盟也只是在虫族和厄忒斯复兴大局下的被迫之举。 他是掌握着帝国许多重要机密的将军,更何况出现厄忒斯的幻觉是件棘手的麻烦,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到底不能对伯克留有全部信任,而且这人还不安好心,想撬他墙角。 “那好,将军去准备一下今天的治疗吧。为了扭转继续恶化的情况,我们决定用靶向药加固您基因片段的牢固性,这个项目目前只通过了动物活体实验,还从未在人体上进行过,安全性不能保证,您确定接受这项治疗吗?” “确定,无论出现了怎样的后果我都愿意承受。”海伯利安昨天就已经决定接受靶向药物的治疗了,今天伯克不过再确定一遍。 伯克从冷冻保险柜里拿出了两只粉末状的药剂,海伯利安在治疗舱里躺下,数十条束缚带从四周伸出,绑住他的四肢和躯干,将Alpha整个人紧紧固定在里面,只留有非常小的活动空间。 靶向药治疗会带来剧烈的痛苦,为了防止海伯利安挣扎得太厉害,他们只能事先把他绑上。 海伯利安闭上眼,全身被清爽的医疗溶液包裹,身体各处的皮肤上传来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那是毛细软管导入体内带来的。 伯克将其中一瓶药剂注射进分流槽,白色粉末瞬间溶于特殊溶剂,通过数百条毛细管进入海伯利安的身体。 治疗才刚刚开始,海伯利安还并未感受到任何痛苦,趁此时候他梳理了一下他在环网查到的关于伯克·费格斯的所有信息。伯克和他妻子,一位年仅十八岁的男性Omega在十年前根据配比制结合,之后他妻子便一直专心照顾家庭,为他生育了四个孩子。 环网上关于这位Omega的消息非常的少,联邦直到今日仍然沿用着过去古老的制度,Omega在学院里学习的是烹饪,插花还有手工,一旦成年就会被按照配比制安排同Alpha的相亲。结合过的Omega如果没有意外都将成为Alpha的私有财产,Alpha强烈的独占欲使很少有人愿意让自家的Omega抛头露面。 之前联邦不是没有尝试像帝国学习废除配比制度,但因为Omega数量的稀少,他们的民主注定还是由占大多数的Alpha和Beta决定的。就算所有的Omega都同意废除配比制,只要Alpha们不同意,票数上的绝对碾压也会使一切不会有丝毫改变。 虽然帝国议会也采取这样的投票制度,但皇帝到底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就像最开始时,那一任女皇深受人权运动的影响,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废除了配比制一样。 从某些方面来说,联邦成也民主,败也民主。 这些年因为Omega们的大放光彩,帝国发展过.于.迅速,联邦也重新开始思考这一问题,但等到真正通过法案,实施起来,还不知还要过上多久。 海伯利安觉得伯克大概是拜倒于昆特身上的独立自强上,他回来后还没见过昆特工作时的模样,但联想起少年时期他那股肯钻研的劲头,可以想到那无疑是非常迷人的。 自己喜欢的人太过优秀,也被很多人喜欢着无疑是件令人又自豪又担忧的事……嘶,海伯利安猛然皱起眉头,终于察觉到了第一波姗姗到来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现今很多好莱坞的文艺作品里都会把联邦放在正义的位置,因为它们所代表的是民主制度,而帝国代表着君主专.制,承担了反派的任务。 但是其民主做出的决定也不一定全是对的,当初鸦片战争还是英国议会正儿八经投票通过的呢。 所以我决定写一个帝国比联邦领先的世界2333333 ps:我真的对晋江的屏蔽词无语了_(:з」∠)_ 第32章 安抚 在距离首都星一百三十光年外的开菲尔星系里有一颗编号为W4927的星球, 它的一个标准年为1058天,围绕中心恒星以椭圆轨道公转,一个公转周期里能够靠近恒星的时间不足一百三十天。 远征期间海伯利安曾在这个星球上做过短暂休整, 终年远离恒星让它极度寒冷,千米厚的冰盖覆盖着整个星球表面,而他们却探测到了生命存在的强烈信号,就在千层冰川之下。 出于人类天生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他们决定在休整时期探索这颗星球,远征军找到了一处相对薄弱的冰面, 用钻探设备打通了冰盖。 送下去的摄像设备忠实记录下了海底的繁华城市和美丽人鱼的身影——这是他们从未记载过的全新种族。人鱼们发现了他们“天空”破开的这处孔洞, 惊恐地聚集在洞口四周。 海伯利安联系帝国的语言学家破译了它们部分语言,向下传达了友善的信号, 不久, 人鱼们的王同意了他们下来参观的请求。 乘坐潜水艇,顺着打通的冰层笔直地下潜,随着深度的改变,海水呈现出不断变换的瑰丽色彩, 从未见过的陌生海洋生物透过舷窗好奇地朝里看。 突然间一道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圆形舷窗上, 最开始只是非常细小的一道,但在巨大的压力下它很快生发成长为无数条。伴随着“啪”的一声巨响, 玻璃四分五裂,冰冷的海水在一瞬间涌了进来。 猝不及防之下海伯利安猛地呛进去一大口苦涩的海水, 海底巨大的压力让他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要被碾碎,内脏, 骨骼,肌肉,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在尖叫,在痛苦哭号,寒意透彻心扉,连最为细小的基因都被冻结。 疼痛如影随形,几乎要摧毁所有神志,海伯利安怒吼一声,固定着他双臂的那十几条纳米材料特制的束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竟然生生被他挣得和治疗舱断开了! “将军!” “心率220,肾上腺素水平极度超标,赶快停下!” “治疗舱要破了!” 伴随着治疗室里研究人员的尖叫,海伯利安挣脱了躯干上的束缚带,挥拳打碎治疗舱的玻璃,挣扎着从填满液体的舱内翻出来。他双臂上全是勒出来的血痕,极度的痛苦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仍然置身于万丈深海,巨大的水压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本能的想要通过剧烈呼吸缓解痛苦,肺里却还有之前呛进去的溶液,于是窒息感随之而来。海伯利安发出绝望的嘶吼,混乱之中有人过来想要按住他,他一拳挥去,凶悍地击退了那个人。 “海伯利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一手掐着他后颈把他脑袋死死按在大腿上,另一只手猛击他后背。 海伯利安咳嗽一声,液体从口鼻里呛出来,全部流到了那人身上,他捂着自己喉咙,随着后背被拍击的频率一下下地用力咳着,直到能够顺畅的呼吸,才猛吸了一大口气,浑身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但又随着新一波的疼痛重新绷紧。 那人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被汗水和溶液完全浸湿的脊背,不断在他耳边低声道:“放松,没事儿了海恩,放松。” 他迟钝的鼻子终于辨认出了青柠的味道,海伯利安抓住昆特胳膊。来自每一个细胞的疼痛仍在继续,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调整为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趴在昆特怀里不再动弹了。 昆特坐在地上,一下下抚摸着他,用眼神示意惊魂未定的研究员们去收拾残局。伯克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扶正只有一条腿挂在耳上的眼镜,咬着牙扯开衣领,发现肩膀已经被海伯利安一拳打得肿起来了。 “抱歉了伯克教授。”昆特一脸歉意地对他道,伯克看着正趴在昆特怀里因疼痛不断轻微抽搐的海伯利安,摆摆手艰难道:“没关系。” 昆特身前的衣服被海伯利安身上的医用溶液打湿,湿淋淋地贴在身上,隐约透出白皙的肤色,罗里给他在肩上披了件白大褂,小心翼翼地在海伯利安身边蹲下,用仪器测量他的心率。 还好,已经逐渐朝着正常范围下降了。 罗里身为Beta就算不带臂环信息素的味道也淡到近乎没有,一点威胁性都没有,海伯利安并未像刚才伯克靠近时反应那么强烈,只是简单抬了下手,立刻被昆特给按下去了,但还是吓得罗里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许打别人听见了没有?要是实在难受的话就掐我吧。”昆特把手腕塞进海伯利安掌中,海伯利安立刻松开手,改为紧紧抓着白大褂的下摆。 “你们继续去忙吧,我抱着他在这里缓缓。”昆特对罗里轻声道,罗里点点头,站起身指挥着大家收拾残局。 海伯利安依旧在极度痛苦的深渊中挣扎,他只能勉强辨认出正在抱着他的是昆特,其余一概不知。太痛了,他从未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痛苦,他做反刑讯训练注射三支提敏剂后被上刑的疼痛跟这来比都不值千分之一。 昆特第一时间发现海伯利安紧握的双拳里指甲把掌心掐破了,他用力掰了几下自然是掰不开,便低下头亲吻他后颈的腺体所在的那一片皮肤。 这种普遍被Alpha用来安抚自己Omega的行为对Alpha同样有效,海伯利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响,渐渐安静下来。昆特掰开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往他拳头里塞进去了一卷纱布。 伯克看着深处一片狼藉中的两人,昆特斜坐在满地的溶液和碎玻璃中,肩上披着的白大褂下摆浸了水沉甸甸垂在地上,海伯利安就像只被驯服了野兽,收敛了利爪,老老实实趴在昆特怀里,接受他温柔的亲吻。 尽管实在不想承认,但这画面的的确确把他震撼到了,伯克没再给自己找不痛快,转身去做海伯利安的治疗体感评估。 昆特抱着他就这样坐了三个小时,研究员们已经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在一旁等待着海伯利安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昆特抚摸着海伯利安已经半干的头发,对他们道:“你们先下班吧,我感觉他可能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好。” 罗里对上他的眼神,了然地嗯了一声,对研究员们道:“那就按首席说的做吧,下班了下班了,有什么事情下午再说。” 一直等到最后一个研究员离开治疗室的内间带上了门,昆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拍拍海伯利安的后背:“人都走了,可以起来了。” 海伯利安手脚伶俐地从他怀里爬起身,掩饰般地咳嗽一声,伸手把地上的昆特拉起来:“抱歉。” 昆特用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坐了太长时间,两条腿都快麻的没知觉了,他在海伯利安手上借力站起来,用力跺了两下脚,感觉脚底板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又麻又痛。 海伯利安在最猛烈的那波疼痛过去后就找回了神志,他看了眼治疗室的遍地狼藉没费多少功夫就猜出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身为一个比较爱面子的Alpha,他觉得在发了疯打了人后接着装成没事人一样,起来面对不熟悉的研究员们着实有点难为情,便在昆特怀里拱了一下,佯装还没恢复。 昆特自然清楚他每一个小动作代表的含义,配合地陪他在地上坐了三个小时,直到人全部走光。他揪了下已经不能再穿的上衣,叹了口气道:“死要面子让我活受罪。” “我错了。”昆特已经把他最狼狈时候的模样看了个精光,海伯利安便也就不再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见昆特找出治疗仪走过来,他乖乖摊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那边活儿做完了,就过来看看。”昆特看着他掌心的伤口在治疗仪的蓝光下快速愈合,拿湿纱布擦去上面干涸的血迹:“幸好我过来了,要不然这里没人能按住你。” 海伯利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费格斯教授没事吧,我记得我好像打了他一拳。” “应该没事,你们Alpha不是都抗揍吗。”昆特撸起袖子看到手腕上被海伯利安攥出了一圈淤血,拿治疗仪在上面照了下:“幸好你打的是他,这里其他人要实打实挨上你一拳,当场就得进治疗舱。”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么疼。” “我知道。”昆特轻声道:“你那么能忍都疼成这个样子……不能用麻药吗?” “罗里教授说除非全身深度麻醉,不然还是会感觉到疼。” 昆特叹了口气,伸手把海伯利安额前一缕晃来晃去的金发拨上去:“那我就来陪着你吧。” “什么?”海伯利安一愣。 “之后你治疗的时候我会在旁边全程陪着。” “你不用去实验室吗?” “新武器的理论设计研究已经结束了,样品正在车间组装,这两天没有什么需要我忙的。”昆特寻思着要不要去发.情期注射室换一身他留在那里的衣服:“怎么,你不想让我过来吗?” 海伯利安连忙道:“不,我是怕会耽误你的工作。” “工作是没有做完的时候的,相比起来还是莫尔斯将军的安全比较重要。”昆特并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像是某种撩拨:“我去注射室换身衣服去,你要不要等我一会儿?” “好,一起去吃午饭吧。” 海伯利安换下治疗用的特殊服装,把刚才被他俩坐在身下没法被收拾到的那片狼藉打扫了下,接着去走廊上找昆特,一出门他便看到了一直等在那里没有离开的罗里教授。 “教授。”罗里正靠在墙上发呆,听到海伯利安叫他,直起身子道:“将军,您感觉怎么样?” “现在还在疼,不过在我能够忍受的范围。”海伯利安朝他笑笑:“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 “没关系,您是我的病人,将您治好是我的责任和使命。”罗里摆摆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注射仪:“靶向药物的作用时间会一直持续,如果您再向刚才这样疼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以用这支神经阻断剂,它会大幅度的降低您的痛苦。” “好。”海伯利安把它接过放进口袋里,想起今早的事,便趁机问道:“今早我幻觉中出现了厄忒斯,是不是并发症进一步严重的预告?” “幻觉出现的内容完全是由您自己的潜意识决定的,将军。”罗里解释道:“内容上的改变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如果您幻觉出现的频率变高,时间变长,更不容易和现实分辨,或者连带着出现幻听,那才是进一步严重的标志。” 通讯器响了起来,海伯利安低头一看,是军部,叫他去参加紧急会议。 “抱歉教授,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罗里点点头:“将军去忙吧,如果您身体上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请立刻告诉我。” 大步走出白塔,海伯利安给昆特发了消息,立刻前往军部。 作者有话要说:海伯利安:今天我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更好的追妻。 昆特:……??? 今天有事情所以更的有点少 明天会多更的~ 第33章 赛博 海伯利安赶到会议室时其余的几位将军都已经在那里了, 汉森尔顿的投影坐在长桌的主位上,正眉头紧锁盯着前方的投影墙。他手肘撑在扶手上,双手十指交叉起来, 白手套上套着象征皇帝身份的红宝石扳指。见海伯利安进来,他挥了下手,沉声道:“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说正事吧。” 坐在末尾的一位大校应声站起来, 动手操纵投影,会议室灯光柔缓地自动黯淡, 一段录像开始播放。 一颗硕大的暗绿色陨石在一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 它不规则的身影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随即飞快地向着远方飞去。视线得以投向更远的地方, 成千上万艘微型舰艇和机甲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穿梭在密集的小行星带中, 绚烂的火花从无数个地方无声炸起,照亮它们外壳上帝国先锋军的暗金标志。 在帝国军舰中间混杂着另一种造型奇特的舰艇,它们个头极小,几乎相当于逃生舱, 只允许一个人躺进去。它们迅速靠近帝国军舰, 尽管一部分被粒子炮当场击成碎片,但还是有很多能够躲过一波波的炮火攻击, 紧密吸附在军舰外壳上。 它们就像噬菌体,在完成吸附后舱门打开, 深棕色的人型生物以无法想象的敏捷钻出,借助设备于光滑的外壳上攀爬, 直到找到舱门的所在地,试图破开舱门。 淡蓝色的防御层猛然弹开,在黑暗的宇宙中格外醒目。灵活游击的机甲找到目标,开炮打在防御层上,将这些微小的入侵者击落。 厄忒斯及时松手,弹跳力极强的双腿猛然发力让它们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样蹿出,使用身上携带的重型武器和机甲对战——它们的身体能够完全暴露在宇宙环境中,故而只穿着一层贴身的保护服,灵巧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战斗海伯利安见过无数次,也亲历过无数次,战况正酣之时,随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视频画面刺啦一声变成了雪花。 半秒钟后画面恢复,小行星带里的军舰,机甲,厄忒斯全都消失了,只余无数小行星和陨石按照轨道,在黑暗宇宙中亘古不变地安静运行。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海伯利安双手抓着扶手,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紧张地等待可能出现的反转。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再也没有丝毫战争的踪迹,几颗零碎的碎石块从镜头前飞过,录像就这样结束了。 灯光重新亮起,海伯利安和坐在他对面的舍伍德上将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掩盖的震惊。 录像是第二梯队的一架突击舰拍摄的,在场的上千名将士都是目击证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内突然消失的,在这几微秒的时段里无线电波发生剧烈紊乱,所有仪器暂时失灵,恍若一场磁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降临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是七点三十四分时从前线传来的录像,帝国第三军团先锋军三百八十艘军舰和上面的一万四千名将士连同厄忒斯消失在了QC426小行星带里。”汉森尔顿缓缓道:“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 没有人说话,半晌康斯坦斯道:“陛下,我请求放慢一百倍再看一遍四分三十五秒到三十八秒的片段。” 上校立刻按照要求重新播放了那个片段,这一次每一个细节都到了纤毫毕现的地步,但他们仍然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怪事发生前的蛛丝马迹,这么多的军舰,人,还有外星生物,真的就凭空消失了。 “海伯利安,说说你的看法。” 汉森尔顿道。 “我不知道,陛下。”承认无知并不是件值得羞耻的事,海伯利安摇摇头:“恕我才疏学浅。” “这不符合科学常理。”菲尔德上将眉头紧锁:“虽然在QC星系上有过零星的消失案件记录,但那都是无视安全航线的少数偷渡者,还从未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案件。” “是的,我也知道这不符合科学常理,但它就是发生了。”汉森尔顿食指一下下敲击着扶手:“关于这个视频科学院的相关专家正在进行分析,我今天把诸位叫来也并不是要问出个所以然,而是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初步计划派人去事发现场探测,介于当地环境的复杂性,已经向地级行星阿加雷斯发送了协同申请,只等他们同意就可以出发。”汉森尔顿目光在桌边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眉心间纹路深得好如沟壑: “关于这项行动,还请各位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共同商议将它完善。帝国承担不起这样的巨大损失,我不允许我的子民就这样下落不明。” 昆特换着衣服时收到了海伯利安要去开会的消息,他把上衣套上,回复道:“没关系,你去忙吧。” 他下午还有事情要忙,来不及在家做饭,被康纳拉着去皇宫吃了一顿,饭后康纳要去例行体检,昆特就在客房里稍微休息了会儿。 下午三点,经过传送站到达最近的站点,昆特步行穿过浓密的巨树长廊,来到中心区和东郊区接壤的森林,走进大敞着的雕花铁栏门。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步落在没有月光花生长的石板上,他站到月白色别墅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快步从楼上走来,身材曼妙,笑靥如庭院中的月光花一样纯净而美丽:“是昆特来了吧,快进来,乔亚刚刚睡醒,我这就叫他下楼。” “米兰达小姐。”昆特朝她笑笑:“希望没有打扰到老师。” “昆特来了?”苍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出现在走廊上,他是个Alpha,已经二百一十二岁,正处在衰老期。 “老师。”昆特尊敬道。 这个满头白发双腿不便的老人是帝国最著名的人工智能专家,也是智控方体的先驱约翰·贝尔。乔亚是他的昵称,开门的女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妻子米兰达。 约翰乘坐圆板升降梯来到一楼,智控轮椅带着他停在客厅,米兰达去厨房泡茶,约翰望着窗外的浓绿,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呐,转眼都已经是盛夏了。” “是的老师,我来时经过巨树长廊,叶子已经茂盛的看不见天空了。” 米兰达端着两杯花茶出来,在昆特和约翰手边各自放了一杯,约翰拍拍她细滑的手背,感叹道:“用不了几年,很快我就能去陪你了,到时候就按照你希望的那样,把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洒在冥王星。” 米兰达朝他柔柔一笑,反握住约翰带着铂金婚戒苍老如树皮的手——她的两手上空空如也。 说实话这画面有点奇怪,但昆特早已习惯,他轻声道:“老师您别这么说,您现在身体很好,考虑以后的事情还太早。” 约翰摇摇头,道:“我所能做的研究已经到此为止了,剩下的一切都还需要你们年轻人探索,现在活着对我来说,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机械性重复过程罢了。我有幸看过那么多风景,也亲手发掘过世界的奥秘,这一辈子做到这种地步,已经让我非常满意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离开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米兰达像亚当一样,名正言顺的活下去。” 放在一百年前,整个帝国没有人不知道约翰·贝尔的大名。 当时AO配比制还没有被正式废除,在学术界大放光彩的大都是Alpha。约翰·贝尔,人工智能方向上的绝对天才,他创造了智控方体,将所有人工智能的核心统筹起来,备份到世界环网的各个角落,实时上传数据,使得它们可以不断交互学习,就算本体被彻底摧毁,其智能核心也能立即获得“重生”。 这种巨大规模的交互式学习直接催化了当时最像人类的人工智能——亚当的诞生,亚当拥有绝对的自主意识,他在思考了存在的意义后为自己创造了一副身体,向时任女皇请求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自古地球时代起就一直出现在各种赛博朋克文艺作品里的事情终于在现实中上演,经过了将近三年的激烈讨论,女皇同意了亚当的请求,不过要求他以新的种族——赛博的身份生存。 之后亚当以守护者和维序者的身份管理环网,在帝国大厦一千七百三十层拥有一间办公室,他每天自由地穿梭于各个星球,在园艺,跳伞或者和情人温存的同时处理着庞大的数据洪流。 这百年来所有经过帝国承认的赛博只有十三个,包括破晓号的人工智能破晓。 但真实存在的赛博比十三这个数要多,米兰达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科技发展到何种地步,人类依旧不能从死神手里夺回爱人。 因霍金效应罹患霖氏综合征,与他相守了一百三十年的米兰达死于约翰一百五十六岁那年,悲痛欲绝的约翰花了三十年的时间,用米兰达的书信,录像,音频日记,照片,一切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重建了她的人格,以她二十二岁的模样为蓝本制造了她的身体,成了现在的“米兰达”。 “她最爱漂亮了。”约翰说:“现在连时间都无法带走她的美丽了。” 因为私自制造赛博,约翰被帝国科学院驱逐,隐居在在首都星偏僻的森林里,但就算如此,他在科学史上的光辉成就也依然无法磨灭,无数迷惑的学者依旧频繁地拜访他,希望能接受一二指点。 昆特也是其中之一。 结束请教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约翰感到劳累独自去了花房休息,昆特正要告辞,米兰达突然叫住了他。 “请跟我上楼来一趟好吗?”米兰达的人造身体上没有丝毫瑕疵,蓝色的眼眸比天空还要澄澈,从昆特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美已经超出了语言能够描述的范畴。 昆特停住脚步,转而跟上她:“好。” 私下只有他们俩人时米兰达从来不让昆特叫她师母——身为一个拥有高智慧的赛博,她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只是人类米兰达的替代品。 进了书房,她从书柜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招呼昆特在沙发上坐下:“抱歉要耽误你一点时间,我实在太想找人倾诉一下了。” “没关系,我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了。”昆特看她打开那个棕红色立方体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叠书信。这些纸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虽然用了特殊药剂保存,但边缘依然不可避免地有些发黄。 “这是约翰和我在年轻时候交换过的书信。”米兰达轻轻拂去上面可能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声道:“我的精神内核也是基于这些重建的。” 尽管已经步入了星际时代,但纸笔的使用依然没有被完全替代,学校继续使用课本,纸质图书馆里也从不缺少读者,不少复古爱好者时常和远方的朋友使用书信交流,那会带来冰冷数据流无法比拟的独特享受。 “约翰的体检结果并不是非常好,应该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按照遗嘱,他死后的全部财产将作为资源流向公共领域,包括书信。”米兰达并未将它们展开来看,这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印刻在她内核中的,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 “之后我会按照他所希望的,真正作为一个赛博活下去。他在三天之前把所有和我有关的书信全都烧毁了,这些是我赶在那之前抢救备份出来的一小部分,我不知道等他离开之后我应该怎么处理它们。” 她抬头看向昆特,眼中隐约含着惴惴不安:“你愿意帮我保存吗?等我找到了合适且安全的地方,就会把它们取回来。” 昆特隐约明白为什么约翰为何要将这些书信烧掉——如果书信作为遗产公开无异于将米兰达的核心暴露在世人面前,更何况她还是一个非法存在的赛博。他要让米兰达好好活下去,就不会让她置身于任何可能有的危险中。 “我会帮你暂时保存的。”昆特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考虑:“我将以我个人的名义在帝国银行租用保险箱,将它们存放在里面,什么时候你想要取回,过来找我就好。” “谢谢。”米兰达像是一瞬间了却了所有心思,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这让昆特有点不敢直视——她实在是太美了。 也许连米兰达自己都不清楚她费尽周折将书信保存下来的目的是什么,昆特也不明白,因为一旦有了感情,无论是赛博还是人类,行为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傍晚时分,昆特抱着怀里的盒子走进帝国银行大厦,乘坐电梯到达地下三十一层,将这满含着珍贵记忆的盒子放进保险柜里,确定指纹,虹膜和26位的数字密码锁。 在他走出银行大厦的那一瞬间,手腕上的终端闪烁一下,显示有新的信息—— “尊敬的昆特·珀西先生,您于六月十一号下午六时三分租用的保险箱已经正式启用,有效日期:一百年,感谢您对帝国银行的信任。” by 亚当 对于阿加雷斯这颗星球海伯利安有着不少了解,作为QC星系最大的可居行星,他曾于远征期间在上面做过短暂休整。 阿加雷斯上的居民是三千年前宇宙大发现时期迁移过去的一支,他们与当地兽人通婚,经过漫长的演变和发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明风貌,比如信仰象征着色.欲的潘神,有着非同寻常的男.器崇拜。 海伯利安带着军队在当地登录时还被宗教机构要求测量长度和粗细,他自然不愿意,但随之而来的是当地居民对军队的强烈排挤,为了能采购到足够的粮食和能源,海伯利安不得不答应——之后的事情不提也罢,他被簇拥着来到教皇面前,教皇大肆赞美了他的雄壮,赏赐了这位天赋异禀的“勇士”十位即将成年的兽人少年少女,请求他为这些孩子带去福祉。 海伯利安原本已经选择性忘记了这件事情,现在又不得不被激起了丢弃在角落里的记忆。上将舍伍德被任命为此事件的总负责人,即将前去调查,海伯利安好心地朝他提点了几句阿加雷斯上特殊的风土人情。 舍伍德听后乐到笑的嘴都快合不上了,在海伯利安恨不得把他立刻丢出去的目光中,他拍拍海伯利安肩膀,表示他会带着他同为男性Alpha的伴侣,第七军团的一名上校一同前去。 “你以为谁都给你一样没老婆啊。”舍伍德毫无顾忌地这样说道。 唯一的单身汉海伯利安受伤的心灵亟需安慰,他在军部食堂吃完晚饭,立刻给昆特——他真正想要给予“福祉”的心上人发去通讯,继续自己的人生大事。 视讯接通,昆特正在自己书房里,手边放着一摞整齐垛好的信封,看到那些信封的瞬间海伯利安心脏狂跳起来,无数回忆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半个月前莫妮卡兴奋地向他展示手中粉红色的情书时,他曾笑着说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海伯利安不大记得当初他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根本不符合他性格的方式表达爱意的了,似乎是汉森尔顿为了讨好康纳想出的这个点子,他在旁边看汉森握着笔绞尽脑汁不知道写些什么,没忍住也摊开纸给他做了个正确的示范。 第34章 情书 亲爱的昆特: 展信佳。 我…… 海伯利安写下这两段话便停住了笔, 不知道要继续写什么了,汉森尔顿在一旁见他半天都没有落笔,戳了戳他:“继续啊, 我什么?” 海伯利安也不知道要我什么,他肚子里有一堆话想对昆特讲,但笔握在手里却一句都写不出来。顶着汉森尔顿逐渐戏谑起来的目光,他淡定异常地把这张纸揉了揉扔进垃圾桶, 重新拿过一张:“重来。” 亲爱的昆特: 展信佳。 今天天气真好。 汉森尔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耶兄弟你是认真的吗今天天气真好现在尬聊都没有这样说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伯利安面上有点挂不住,他咳嗽一声, 又拿过来一张纸:“重来。” 亲爱的昆特: 展信佳。 从第一眼看到你时, 我就不自觉地被你吸引…… 汉森尔顿拐着弯地长长“哦”了一声,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地捏着嗓子用十分欠揍的语调朗诵道:“亲爱的昆特, 展信佳, 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不自觉地被你吸引……” 他的那个语气简直要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海伯利安牙疼地嘶了一声,放下笔起身, 揍他去了。 此时是择优计划在Omega学院的最后一个星期, Alpha们的期末考试的主要科目都已经完成,难得的清闲了几天。 汉森尔顿自那次被他父亲狂揍了一顿后奇迹般地老实了下来, 夹着尾巴做人,整日跟在康纳身后伏低做小, 甚至还乖乖听康纳的在脖子上带了一个刻着他名字的皮项圈。海伯利安不知道皇帝把他和康纳带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到汉森尔顿真心实意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努力弥补, 他还是挺高兴的。 在恋爱方面汉森尔顿是行动上的巨人思想上的矮子,而海伯利安一点相关的经验都没有,这样两个Alpha凑在一起自然没能撞出什么思想上的火花。两人在海伯利安的宿舍鸡飞狗跳地打闹了一阵,汉森尔顿扶起来被他一脚踹翻的沙发,道:“要不然咱先随便写写吧,说不定写着写着就有灵感了。” 于是两个Alpha又坐回了书桌前,海伯利安提起笔,也不知道该随便写写什么,正当他发呆时,听到旁边的汉森尔顿发出了猥琐的嘿嘿笑声。 “你写什么呢笑的这么猥琐。”海伯利安凑过去想要看他压在手下面的信纸。 “不能看!”汉森尔顿连忙捂得严严实实的,随后他想了想,把手松开:“算了,你爱看就看吧。” 海伯利安一目十行地瞅过去,一个不落地捕捉到了行文里如果写出来肯定会被口口的几个词,不禁咋舌:“你在写小黄.文?” “这不叫小黄.文,这叫生命大和谐。”汉森尔顿继续动笔,让自己亲遍康纳全身:“像你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的人是不可能写出来的啦,说实话,看你平时正正经经的,是不是只会生理课本里教的姿势啊。” “……”海伯利安:“我会的多着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咱俩这个关系就算你实话实说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改天要不要哥哥我给你上一堂生动有趣的X教育课——哎你干什么?” “让你见识一下我到底会多少。”海伯利安抓起笔就开始写:“写的没有你多算我输。” 两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在宿舍里用纸笔写了一晚上的小黄.文,这事儿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海伯利安梦就到了他把情书交给昆特后,两人在昆特宿舍里完成了生命大和谐。 昆特在他怀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叫声,双手搂着他结实的后背,甜腻的话音随着战斗的频繁发起一下下停顿:“康,康纳还在隔壁……” “没关系,那我们就小点声。”他用一个吻堵住了昆特唇边溢出的所有声音,温柔却坚定地统治着战场,一步步将战线推进到昆特难以承受的地步。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海伯利安揉着太阳穴换了条新床单。 昆特的生日在七月十号,时春初期,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Omega学院迎来了暑假,昆特回了他在竹明砂的家,海伯利安没法给他过生日,只能拨通视讯送上祝福,再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通过远距离货物传输战送到那边去。 他还偷偷以匿名人的身份邮寄了那封他写了将近一个月才最终定稿的情书,这封情书里的每一个遣词造句都由他精心打磨而成,真情实感地倾诉了他对昆特深埋心底的爱恋——海伯利安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收到这封信时昆特正在小溪里教他弟弟游泳,母亲远远朝他喊道:“宴宴,你的信——” 竹明砂正值炎热的夏季,昆特从小溪里爬上来,灵敏地把身后想要偷袭拽他脚腕的弟弟踢下去,擦干净身上的水披了件外袍在身上,光着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向母亲问道:“谁寄来的?” “不知道呢,寄信人写的匿名,是从帝国首都来的。”母亲把信给他,准备晚饭去了。 昆特一边朝卧室走一边拆开信封,虽说寄信人神神秘秘地没有写上自己名字,但他看到第一句话就知道这信是谁寄来的了。 因为它的第一句话是:“海伯利安和昆特告白成功的当晚,两人去到了昆特宿舍,一进门就情难自禁地拥吻起来。” 昆特:“……” 他愣了两秒,隐约意识到下面会写什么内容,脸上隐隐发红,将信纸重新折上。快步走到自己卧室反锁上门,昆特躺在床上将自己蒙进被子,忐忑不安地重新展开信纸。 这一整个暑假,昆特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海伯利安。 两人本来约好了要一起玩的,但昆特一直待在竹明砂没有回来,海伯利安和他视讯是也总是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弄的海伯利安一头雾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不经意间说错了话。 直到八月份的某一天,他收拾东西时从自己课本里发现了那封本该寄给昆特的正儿八经的情书。 海伯利安:“……………………………………” 所以说他到底寄过去了什么啊!!! 至于为什么寄过去的是那篇被他意淫到了已经贴近超现实主义的小黄.文,海伯利安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他正想着要怎么和昆特解释这件事情——或者直接趁机想他表白,就收到了被第七军团录取的通知。 · 而现在,海伯利安看着昆特手边显然一直被悉心保养着的那些情书,不得不感慨万千,这些年来即便他再累再忙,也从未忘记在昆特过生日的那天以匿名人的身份寄过去一封早已写好的情书。 纵使昆特清楚把它们寄来的人是谁,但隔着亿万星河数千光年,还有出征前海伯利安的那句“不要等我”,他能做的也只有在把上面的每一个字牢记心中后,将它们仔细收好。 海伯利安摸了摸鼻子,没忍住问了句:“你还都留着呢。” “是啊。”昆特将手里的那封仔细折好,装进信封里,按照时间顺序插到那一摞信的中间:“这可是某位大少爷亲笔写给我的,我怎么敢扔?” 说着他拿出了最底下的那一封,那封海伯利安用饱含激情的笔触和令人目瞪口呆的幻想意.淫出的小黄.文,一脸正经地道:“特别是这一封,非常具有历史意义和文学价值。” 这下即使是海伯利安这种厚脸皮也不禁老脸一红:“……你就别嘲我了好不好?我不要面子的啊。” 昆特笑着摇摇头,把它们全都收好在一个盒子里,“找我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今早说的之后会陪我一起治疗,是不是认真的?” “当然是啊。”昆特把盒子放在书架最顶层的小隔间里,转过身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沉静:“这姑且也算是一个承诺吧。” 第二天治疗依旧是兵荒马乱,剧痛之下海伯利安神志全无,昆特趴在治疗舱上不断用语言安抚他,但海伯利安大脑根本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次的治疗舱被特意加固了,海伯利安挣脱不开束缚带,手臂和身上被勒得全是创伤,血溶在医疗溶液中,将它染成淡淡的粉色。 见昆特说的嗓子都哑了,伯克忍不住轻轻按了下昆特肩膀:“他听不见你在说什么的。” “没关系,我只希望他能感觉到我在这里。”昆特凝视着海伯利安痛苦的面容,看了眼终端,离治疗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有了特殊加固的治疗舱,这一天的靶向药物注入还算有惊无险,淡粉色的医疗溶液缓缓排出,挣扎中耗光了所有力气的海伯利安躺在那里费力地喘.息,身上的治疗服被血迹染污。 深知海伯利安并不愿意让外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昆特谢绝了其他研究员想要帮忙的好意,亲自用治疗仪去处理他身上每一个勒出的伤口。 他两边胯骨处的皮肤磨损得非常严重,昆特把他裤子稍微褪下来一些,也不害羞,非常正经认真地让光学治疗仪照在上面。 海伯利安微微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无菌的休息室里,感受到昆特的手从他身上抚过,他嘶了一声,气息不稳地道:“疼的我都硬不起来了。” 为了防止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咬到舌头,海伯利安嘴里全程塞着软物,勒得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昆特反应了几秒才辨别出他嘟囔的是什么,皱了下眉头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老实点吧。” “今天我表现还算正常吧。”余痛仍然一波波地来袭,海伯利安顺着昆特的力道侧了下身。 “嗯。”处理好他身上的最后一处擦伤,昆特将治疗仪收好,侧身坐在床边,指腹抹去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轻声道:“今天很乖。” “你这个语气让我好想问你要奖励。”海伯利安深吸口气坐起来,拿过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终端看了眼:“我下午还要去军部,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你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昆特帮忙把臂环给他戴上,犹豫了一下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真给我?”海伯利安眼睛唰的一下亮了,他近乎想都没想,立刻道:“你给我抱一下。” 昆特暗自松了口气,他很怕海伯利安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只是抱一下就好说得多。他伸开手,对海伯利安敞开怀抱:“抱吧。” 但昆特忽略了以海伯利安的性子所谓的抱怎么可能是单纯的抱。海伯利安笑着握住他一只手,用力把他拉向自己,两手从他腋下穿过,直接把将近一米八的昆特提了起来。 在昆特下意识地挣扎还没有做出来之前,海伯利安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一手从他腰上圈过去,把他整个人扣在了自己怀里。 “……”昆特伸手将自己的脸和海伯利安凑上来的脑袋隔开,慌忙去抓他不老实的手:“不行你别闹,我痒!” 奈何他力气根本不够撼动意志坚定的Alpha,海伯利安继续动作,昆特痒的整个人蜷起身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别挠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伯利安轻吻着他侧脸,起了使坏的心思,逮着他痒痒窝摸来摸去:“我想要奖励就给我奖励,你怎么这么好呢,嗯?” 昆特笑的满脸通红,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哈哈哈哈……我是看你太难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松手啊。” 这时外面的罗里敲了敲门:“首席,将军他怎么样了?” “罗里快来救我!”昆特终于抓住了救命地稻草,大声喊道。 罗里闻声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头进来,看到床上衣冠不整的两人,他飞快地抬起手捂住眼睛:“妈耶,我要被亮瞎了!” 有外人进来海伯利安终于停手,昆特趁机手脚并用地从他怀里出来,抓起一边床上的枕头恶狠狠地拍在海伯利安脸上:“叫你挠我,叫你挠我!” 他刚才笑得实在太厉害了,气儿都喘不匀,头发微乱,眼里蒙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海伯利安任由枕头不痛不痒地砸在脸上,用一种十分发愁的语气叹息道:“不行啊昆特,你得慢慢习惯,要不然以后在床上这样笑不得直接把我笑软啊。” 罗里:…………你们继续,我告辞。 昆特气极,决定今天,不!明天也不要理他了! 眼见就要把昆特惹毛了,海伯利安迅速收敛,他飞快地把昆特扔在他怀里的枕头拿到一边去,从床上下来,两手抓着昆特肩膀拥着他往外走,低声讨饶道:“对不起宝贝儿,我错了,是我心里没数,做过分了。” 昆特从鼻子里短促地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两人从休息室里出来,昆特抿着唇不做声,海伯利安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话,俨然是一幅哄老婆的模样。治疗室里的研究员们全都用吃了一嘴狗粮的眼神笑着看他俩,除了伯克。 伯克认识昆特时他还不是白塔的首席,当时来自帝国的团队在下榻的酒店和他们第一次会面,身为交流队伍里为数不多的Omega,昆特很低调,提着箱子走在队伍中间和同伴低声交谈,但在人群中依然足够扎眼。 伯克对Omega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普遍娇弱的层面上,主动过去想要帮忙拎行李,被昆特礼貌地笑着回绝了。他们有了第一次短暂的交谈,伯克发现他听别人说话时总会专注地注视对方眼睛,似乎能直看到人心里去,让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也给人一种……格外深情的错觉。 他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晃了神,以至于在某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已婚,还有四个可爱的孩子,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有悖道德的别样心思。 他深吸口气,抬手扶了下眼镜,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海伯利安一直暗中瞅着伯克那边的动静,见他低下头,海伯利安心里冷哼一声,专心哄昆特去了。 这样痛苦的靶向治疗持续了整整一周,在结束了第一个疗程后罗里宣布可以进入一阶观察期了,海伯利安和昆特齐齐松了口气——这一周的治疗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昆特难得清闲下来,样品还在车间没有做好,他整天只需要看看学生们的试验进度就可以。于是乎安洁丽塔为他安排了另一种日程——相亲。 昆特曾经一个月拒绝了十八位Alpha的光辉记录至今还无人能打破,但现在海伯利安回来了,两人一直纠缠不清,加之国会上融合度的事情闹得很大,他也就好一段时间没有这种安排。 大清早看到自己日程上多出来的这一项昆特直接愣了,立刻去找安洁丽塔想要问个明白。 “这个Alpha是直接提出来要和你见面的,他家势力非常大,我不好直接拒绝。”安洁丽塔放下手中财政部交上来的报表:“你就去随便见一面吧,实在不行把你和海伯利安的情况明确说一说,人家大家族出来的人肯定不会过分纠缠的。” “可是这人是谁你都没给我说。”昆特看着面前屏幕上一片空白的信息栏:“以往不都会先给我看对方的信息吗?” “这次情况特殊。”安洁丽塔朝他眨眨眼,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35章 回溯 尽管安洁丽塔说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 昆特还是认真拾掇了自己,他换上身正装,仔细把臂环和项圈调好, 见时间到了,叹了口气下楼去会客厅。 作为安排AO相亲的主要场所,白塔有好多间会客厅,其中不少里面都有人正在会面, 来到他要和那位陌生Alpha见面的厅门口。看到表示“有人”的绿灯亮着,昆特最后整理了下领口, 深吸口气, 将眼中神色伪装成疏离冷淡的模样。 推开门进去,昆特连人都还没看清便公事公办地说道:“抱歉, 让您久等了。” 沙发上背对门口的位置上坐了个Alpha, 从昆特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铂金色的短发和宽阔结实的肩膀,正放松地倚在沙发上品茶,听到昆特进来,他转过头来, 蓝色眼眸里满含笑意:“没关系, 我也才刚到不久。” 看到他的一瞬间昆特闭着眼无奈地倒嘶了一声,使劲将门把手按得咔哒一声响, 强忍着想要把这人扔出去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道:“怎么是你。” “之前不是给你说过我家里人要给我相亲吗, 今天接到通知,我本来觉得都有你了不愿意过来, 奈何我父亲一直坚持,说相亲的对象平时特别忙,他好不容易才给我约上的。”海伯利安一脸的无辜和惊喜:“原来是你啊,我爸也真有意思,不知道你都快进莫尔斯家门了吗,还搞这些花样。” 昆特没忍住又按了一下门把手:“可我听安洁丽塔说是有个Alpha非要和我见面,他家里势力很大,安洁不好拒绝才安排上的。” “是吗,咱俩听到的版本还不一样,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海伯利安悠游自在地把做工精致的茶杯放下,对昆特招了招手:“不过既然都撞一块了,也不需要在意那么多细节了,直接开始吧。” “开始什么?”昆特叹了口气,关上门走过去,在海伯利安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不是别人他也就没必要绷着了,一颗颗地解开正装外套的扣子,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 海伯利安穿了件短袖的黑衬衣,手腕上的终端外形被调成了复古石英表的模样,敞开一颗扣子的领口里隐约能看到利维坦蓝色的空间钮,随性中透着英气:“相亲啊,我之前没相过,不知道具体流程要怎么样,不如你教教我吧。” 和海伯利安在一起,昆特时常感觉他是在哄小孩,和二十年前那副可靠稳重的模样完全不同,海伯利安在他面前倒像是越活越回去了,但昆特并不反感——海伯利安只在他一个人面前才会这样。 他喝了口白塔特制的花茶败心火,耐着性子和他瞎扯:“一般见完面之后会开始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海伯利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始自我介绍:“海伯利安·莫尔斯,四十三岁零六个月,身高一米九三,体重九十公斤,毕业于帝国第一军校,曾在第七军团,银鹰护卫队服役,现任远征军军团长,上将军衔。” 随后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昆特,似乎在等昆特对他做出评价,昆特笑了下,见他是真的想要认认真真过一遍相亲的全过程,说道:“我从十九岁时见到将军的第一面起就觉得您一表人才,之前听说过很多您远征期间的英勇事迹,也很敬仰您,今天能有机会和将军这样的人物坐在这里聊天,是我的荣幸。” 昆特这一番客套到生疏的话成功地把海伯利安说懵了一瞬,前两天还把治疗后的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夸奖很乖的昆特面带公式化的笑容,继续缓缓道:“我自知身出寒门,纵使现在取得了些还能看得过去的成就,也不敢高攀莫尔斯家族,将军今天肯赏脸过来,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是……” “我知道以将军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一定有很多年轻貌美的Omega想要嫁给您,我长得没多好看,年纪也大了,和您也不门当户对,并不是将军最好的选择。怀特家的最小的那位Omega少爷不是非常喜欢您吗,为了能得到将军的垂青,他一个未结合的Omega甚至敢于在满是Alpha的庆功宴上解除臂环效应,这种为了追求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劲头我自愧不如。” “还有外交部长的孙女,她今年才十八岁,年轻貌美,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七岁的时候在生日宴会上就许下愿望希望能嫁给您。您在帝国广场上进行机甲表演的那天,她不顾正处在初潮的发.情热里,坚持要到现场观看您的表演。” “等一下!”海伯利安赶忙制止他:“庆功宴那天你不是老早就溜去花园一个人待着了吗,怎么会知道他在臂环上做手脚?” 昆特举止端庄,丝毫不慌:“我就是知道。” “你是不是从我回来的那时起就在偷偷注意着我?”海伯利安一下子猜中的真相,他看着面前和少年时期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调:“你一直都还在乎着我,是吗?” 昆特不回答,只是微笑着和他对视。这相当于默认了,海伯利安不可避免地感到雀跃,他打了个响指,欢快道:“好的,那我们直接进行下一阶段吧,相互认识完彼此都有好感的情况下,是不是就应该开始约会了?” 他站起身,对昆特伸出手:“请问这位一举一动都能让我移不开眼心跳加速的先生,愿意赏脸和我一起来一场可能不太浪漫的约会吗?” 昆特再一次笑着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上: “你还真打算玩个全套啊。” 约会这种事情对两人来说都还挺新鲜的,虽然这一阵他们一起出去过很多回,但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打着约会的名号。 海伯利安的恋爱经验接近于零,但他临行前认真研究了论坛上网友们给他写的追妻指南,非常灵性地参悟到了某种核心——最大限度地让对方感受到同你在一起的放松快乐。 出了传送站,他带着昆特来到位于首都星另一面的一家生命体验馆,这家店新开不久,位于西郊区一个比较偏辟的角落,知道的人不算多,还是莫妮卡推荐给他的,当时小姑娘的原话是“简直是谈恋爱泡O的神器!舅舅你有时间一定要带小舅妈去一次!” 推开攀着爬山虎的古旧木门,走进屋内,视线立刻暗了下来。体验馆的门面不算大,装修风格非常自然,巨大的榕树支撑起建筑框架,四周是装有荧光水母的巨大水族墙,不断变换着瑰丽的颜色。小小的桔子灯从头顶榕树的繁茂枝叶中露出一小个边,散发着柔和的橙黄色光晕,隐约可以看见脚底玻璃地板中由流淌的碎星砂构成的绚烂星图。 店主正趴在一颗大树树干雕成的前台里画画,一只猫趴在上面用树叶遮着眼睛,仰面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睡得正香。 店主是个年轻的女性Beta,放下手中的画笔,她微笑着招呼道:“欢迎光临,两位是来做生命体验的吗。” “是。”海伯利安看了眼正试探着去摸猫咪耳朵的昆特,道:“我小侄女推荐我过来的。” 昆特终于摸上了那对薄薄的粉色的耳朵,猫咪从喉咙里细细地叫了一声,张着嘴伸了个懒腰,换个姿势继续睡,尾巴尖甩了两下后不动了。 “两位请上二楼吧。”店主起身带他俩上去,螺旋而上的木质楼梯环绕在榕树树干上,直通到浓密的树冠里去。延续了一楼的自然风格,二楼在此基础上又添加了一些复古的东方元素,大厅连通着小房间,很多都显示里面有人。 “我们这里提供回溯和模拟两种项目,回溯可以通过体验者的记忆重现过去发生的事情,重新获得当时的感受,模拟可以让体验者体验虚拟人生,有很多种人群模板可以选用,甚至还能模拟不同种族。” “重现过去发生的事?”正研究着雕栏纹路的昆特突然出声:“什么时候的事情都重现可以吗?” “理论上是的,只有您有相关的记忆。” “我想试试。”昆特看向海伯利安,语气很坚定,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海伯利安点点头,道:“那就来回溯吧。” 按照指导躺进椭球型的模拟器中,选择回溯模式,海伯利安正考虑着要重现哪一部分记忆,余光瞥见昆特已经沉入回溯了。 将时间确定在那一年的学园开放日上,海伯利安闭上眼睛,等待画面的重建,伴随着平稳的心跳声,记忆中的一切重新鲜活起来。 混沌之中他脑中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昆特他如此急切想要回溯的,会是怎样难以割舍的回忆? 昆特曾经最讨厌竹明砂的冬天。 纷纷扬扬的大雪经常一下就是好多天,积雪厚到淹没小腿的地步,让他从家走到公交车站的路途变得无比艰难。 呼吸哈出的热气蒙在眼镜上白茫茫一片,连路都看不清。现在这个年代,如果不是刻意追求美观,很少有人戴着眼镜了,父母本来攒够了给他做视力修复手术的费用,但昆特想要去帝国首都星上学,即便Omega学院免除了他的学费,路费和一年的生活费对这一家四口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下了空中公交,坐在长椅上的Alpha男孩立刻站起来,朝他挥挥手:“哥!” 久积的雪没有被扫净,已经结成冰了,昆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捂了下弟弟冻得像冰疙瘩一样的手,从单肩包里掏出一副手套给他戴上:“手这么凉你不冷吗?” “带着手套不舒服。”弟弟包里就装着自己的手套,但宁愿冻着也不愿意带,小Alpha和他一样有着黑发和琥珀色的眼睛,稚嫩的面容还没长开。 他的学校离车站比较近,一般要比昆特早到十分钟,就等着他一起回家——昆特身为稀少的Omega,学校里有不少孩子用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喜欢,有的人甚至一路跟着他直到昆特进家。这样的事儿发生过两三次后,年幼的Alpha自觉承担起了保护昆特上下学的任务。 此时是竹明砂依附于帝国的第十年,各项建设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了战前水平,但普通民众的生活依旧不够富裕。兄弟俩有说有笑地回到家,母亲也刚下班,正要开始做饭。 父亲这周轮休夜班,此时才睡醒没多久,他在弟弟堪堪及格的试卷签上龙飞凤舞的名字,想了想又加了句“已阅”。 “你就不能向你哥学学啊,整天考个这么点分回来,还不够你哥的零头呢。”男人佯怒地一瞪眼,“就知道玩,赶紧写作业去。” “哥哥满分是150嘛,我满分才100分。”小Alpha说完才意识到这样好像显得自己依旧很差,赶忙吐吐舌头,嘿嘿笑着写作业去了。 阴暗的天色彻底黑下来,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在天空。帮父母收拾完碗筷,昆特回到自己房间看书学习,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半,他刚刚打开《武器学概论》,就看到换上睡衣的弟弟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后,进来了。 “哥,你明年要去首都星上学吗?”小Alpha凑上来看他的课本,发现自己一句话都看不懂,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 “嗯,等我语言国考成绩下来就能报考了。” “我也想去首都星,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竹明砂呢。”弟弟就像这个年纪大多Alpha一样,从小揣着军人梦:“想考那里的军校。” “好啊。”昆特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胳膊,笑道:“等我开学的时候咱一家人一起去,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把数学考及格吧,数学不及格的孩子是没法去帝国军校的。” 小Alpha刚想欢呼,听到数学二字立刻发出一声哀嚎,“我学不会啊!” “小学数学你都学不会,这智商直接别当我弟弟了。”昆特看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别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小Alpha叹息一声,为了自己去首都星的梦想,还是屈服了:“好嘛,我以后肯定好好学……啊啊啊啊啊!” 正要出门上班的父亲突然出现,拎着弟弟的后脖颈把他拖出昆特房间:“别打扰你哥学习!他下个周就要去国考了!” 回答他的是男孩的一通吱哇乱叫。 没再管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的小儿子,男人带上厚实的帽子,对昆特道:“宴宴,今天早点睡吧,别开夜车,没效率。” “好,我看完这一点儿就去睡。”昆特提高音量,对已经站到门口正要出去的男人道:“爸爸再见。” 这样平淡的生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昆特曾经以为也会继续持续下去,直到他读完书,找到合适的工作,有能力去赡养父母,供弟弟读他想去的军校。 可挨不住造化弄人。 “昆特?昆特!醒醒。” 海伯利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昆特睁开双眼,Alpha眉头紧皱的面容在他眼中不甚清晰,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视力修复手术失效了。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楼上大清早开始施工一直干到现在,困得我不行,一个字都写不粗来,只想抱着我的猫睡觉。 蓝瘦哇。 第36章 约会 “没事。”昆特抬手抹了把眼睛, 朝他笑了笑。海伯利安把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上一阵发堵。他伸手温柔地擦去他脸颊上的湿迹,低声道:“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了。” “没有, 我没有不开心。”昆特吸了下鼻子,想起家人原本已经模糊在记忆中的面容,泪水瞬间再次涌出眼眶:“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回溯的那个节点上他十六岁,而现在他四十二岁, 家人离开的时间已经快要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了。 有多少次他在深夜被浓重的思念扼住心脏,回忆时却记不清家人的音容笑貌, 只能拿出老照片一张张翻看。父母是传统的AO结合, 平凡却恩爱,很少吵架。他活力四射的弟弟从小就白净, 如果能长大, 一定会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 海伯利安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昆特:“想哭的话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昆特擦干净脸,摇摇头,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眼眶还是红红的。海伯利安有一瞬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在后山夜跑时偶然看到昆特独自坐在湖边偷偷流眼泪。 那时要青涩许多的少年听到他从林中钻出的动静转过头来, 眼神惊慌,被人发现的强烈羞耻感让他立刻站起身, 想要跑走。 “你别走啊。”海伯利安一把抓住他,探着头想去看他的脸:“怎么哭了?下午上课的时候不还好好地吗?” 昆特拼命扭着脸不让他看:“我没事, 你别看我。” “跟我不好意思什么。”海伯利安记得那时他非得拉着昆特重新坐下,忍着给他一个拥抱作为安抚的冲动,绞尽脑汁地讲了几个不冷不热的笑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两人已经把什么都说清楚,也就不再过分克制着自己情感的表达,见昆特不主动,海伯利安上前一步俯下身,把他抱在怀里,一手揉了揉他后脑:“本来是想带着你过来放松的,这下可好,直接把你弄哭了。” 这个姿势昆特下巴刚好能够搁在海伯利安肩膀上,Alpha沉稳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他闭上眼睛,抬手轻轻搂住他后背。 “我真的很开心,真的。” 回到中心区,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海伯利安提早定好了饭店——这次他没有在昆特面前掩饰自己惊人的饭量了。 “你怎么吃的这么多啊。”昆特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困扰了他有一段时间的问题:“胃受得了吗?” 海伯利安轻描淡写道:“没事,远征的时候执行任务经常一两天吃不上饭,时间久了就习惯一顿吃很多了,这样续航能力强一点。” “那也不行啊,实在吃不上饭还有营养剂,你这样暴饮暴食很伤胃。”昆特简直不敢想象他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抿了下唇认真道:“更别说你身体现在本来就不好,还是有意识地控制一下吧。” “好。”海伯利安感觉已经吃到七层饱了,乖乖听昆特的话没再像之前那样继续吃到全饱,放下了手中的餐刀:“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的话我就自己安排了。” “我想去车间一趟看看进度,今天下午本来就有这个安排。” “你原本想着上午就把相亲搞定是吗。”海伯利安笑出声来:“没事,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昆特也吃好了,用纸巾擦着嘴和手指,道:“咱俩一起去。” 海伯利安隐约能猜到昆特是不想让他俩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就这样结束,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你们实验室的特殊车间我能进吗?” “没关系,我可以带人进去,只要登记一下就可以。” 海伯利安习惯性地调笑了他一句:“登记的时候怎么写,写家属吗?” 这次昆特没有反驳,他面色如常,垂眼在终端上按了几下,似是随口回道:“是未来家属。” 于是荣获帝国白塔首席未来家属名号的海伯利安·莫尔斯上将跟着昆特去到了帝国武器研究实验室,路上他们经过一家花店,花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摆弄风铃草扎成的花束,认出海伯利安和昆特,女孩笑着对海伯利安脆生生道:“将军,要不要送给首席一束花呀。” 海伯利安俯身从她怀里抽出一支紫色风铃草,插在昆特衬衣胸前的口袋里,轻轻拍了下小女孩的发顶,柔声道:“明天把这束花送到白塔好吗?我们现在还有事情,不方便带着。” 等花店老板收到自家女儿的账户上多出来一大笔钱的短信冲出来时,海伯利安牵着昆特已经进了最近的传送站。他拿起女儿的终端看了眼上面的余额,震惊道:“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 “莫尔斯将军让我每天去白塔送一束花,刚刚下的订单。”女孩开开心心地点开界面给店主看:“爸爸,你看我都已经会做生意了哦。” 昆特觉得胸前插着朵花实在太扎眼了,但到底是海伯利安送的东西,他也没找到其他能放的地方,只能就这样带着进了车间。 其实以海伯利安的身份不需要昆特带着也能进去,不过需要有关部门开具的凭证。经过了严格的探测搜查,两人进到车间,映入眼帘的是钢铁支架上正在组装的巨型武器。 看外形那像是门粒子炮,但海伯利安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粒子炮,就连破晓号的主炮也不过它的三分之一大小。忙碌的工程师们站在它面前,渺小的就像行星相比于整个星系。 “这是——” “死神纹章——安图伽索。”昆特站在他身边,昂头看着这个由他参与起草设计十年里逐步完善的毁灭级武器,心中除却自豪之外还有虫豸般生出的无法抑制的恐慌。 他平生最痛恨战争,却亲手制造了这样恐怖的武器。 “这么大,帝国目前还没有能承载它的军舰吧,破晓号已经是吨位最重的军舰之一了,装上它之后估计也会超负荷停用很多功能。”海伯利安看着远处机械手臂将一块十米长的合金板分毫不差地安在钢架上,焊接头立刻伸出,开始焊接。 纵使科技发展到了如今地步,武器核心最精巧的部分依旧需要人工完成,三十多名身着蓝色工装的Alpha用腰间一根绳索选在半空中,两脚蹬在安图伽索的钢铁骨架上,亲手去完成核心的连接工作。 “和它配套的军舰也在制造当中,其余的我不方便多说,不过以你的权限肯定可以查询到。” 海伯利安点点的头:“新军舰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昆特把拇指大小的仪器扣在耳朵上,放大倍数为十的纳米镜片在他左眼前展开:“它的人工智能还在最后调试阶段,等它彻底诞生,军部估计才会给它起名字。” “帝国的第十四位赛博,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和现在的大多数人一样,海伯利安对这种人造的超智能“生命”有着不小的期待,就他所知的赛博里破晓活泼跳脱,亚当温柔浪漫,安固执寡言,每一个赛博都会在经过大量交互和最终调试后,形成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格”。 昆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死亡纹章是在科学院的带领下,由帝国最著名的四家研究所共同合作完成,昆特检查了他所负责的部分里组装过程中的反馈数据,又和Alpha同事们开了个短会。等到一切结束,他和海伯利安离开车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抱歉,把你晾在那里了,有没有很无聊?” “没有,你专心干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看他们组装倒是觉得很有趣。”海伯利安抬头看到大厦幕墙上正放着今年机甲大赛的海报,初赛第三场正好在今晚,突然来了兴致:“要不要去机甲大赛看看?” “好。”昆特晚上并没有什么事,加之对三年一度的机甲大赛也很有兴趣,立刻便答应了:“现在要订票吗?” “订吧,这个时间估计也没有好位置了。”海伯利安凑过去看昆特终端上显示的空座位:“不过初赛而已,坐得靠后点也没什么。” 购票需要实名认证信息,两人去到比赛现场,在门口刷了自己的终端,却发现主办方早就派人在那里等着了。 “海伯利安将军,昆特首席,请跟我到这边来。” 海伯利安和昆特对视一眼,跟着经理一路到了前排最中央,视野最好的位置。承载了十万人的会场里人声鼎沸,大屏幕上播放着赛前选手们录好的短视频,将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容展现在观众面前。 “我们大赛早在刚开始之前就想要邀请您当决赛的特邀嘉宾,但您那时拒绝了我们。”经理引导着两人坐下,对海伯利安道:“将军您是现今帝国机甲操作的佼佼者,也曾是21届大赛的冠军得主,我们无比希望您能再次考虑一下我们的邀请。” “我最近私事比较多,再考虑考虑吧,决赛之前给你们答复。” 经理看了看旁边从进馆起就一直安静的昆特,脸上露出笑容,显然是误会了海伯利安口中的私事:“好,我们等着您的答复。” “你想答应他们?”经理走过,昆特轻声问道。 “嗯,毕竟我也是从初赛一步步走出来的,过了这么久还挺怀念当时感受,到时候如果我身体情况好一些的话,就会来参加。”海伯利安看了眼时间,见距离开赛还有一段时间,问道:“你要吃点东西吗,我去买。” “我都可以。” “那好,我去弄些吃的,再买点水。” 海伯利安在进入帝国第一军校前的那个暑假报名参加了21届机甲大赛,当时他刚刚十八岁,全程使用官方专用型号的机甲,以绝对强横的实力夺得了单人赛的冠军。 那时他站在赛场上,接受着所有人的欢呼和尖叫,万众瞩目——这是他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的实力站的那样高。 少年时代的初生牛犊的意气至今仍旧令人怀念,海伯利安在场馆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些零食和水,正要结账时后背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抱歉!” 略显单薄的Beta少年不稳地后退一步赶忙说道,他抬起头,在看到海伯利安的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将,将军!” “没关系。”海伯利安伸出手让收银员扫描自己终端,关心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对不起将军,我不是故意的。”少年很快从短暂的无措中恢复了冷静,他面颊微红,明亮的眼中闪烁着期待:“将军您也来看比赛吗?” “是啊。”海伯利安看到他手臂上参赛选手的标志,微微一顿,微笑着说道:“你今晚要比赛吧,那我先预祝你能有个好成绩。”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的小情敌出现了【不】 第37章 亚当 因为是初赛, 选手的水平参差不齐,加上是现场对战,出现的各种骚操作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乐的海伯利安不行。 但其中也不乏几个好苗子,看到赛场上的红色机甲被蓝色机甲的凶猛攻击逼得向后闪退结果撞上透明墙,一下子把慌张打开的防御层撞碎了,在观众们的惊呼中, 海伯利安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一旁的昆特道:“蓝方看起来还不错。” “嗯。”昆特点点头, 整个人十分放松地陷在皮质座椅里, 黑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 习惯性地去分析蓝色机甲的每一个技术动作:“能看出来操作者的基础挺扎实, 就是对战起来稍微有点太虎了,只忙着专注眼前的对手而忽视了可能来自背后的突袭。” “都是一群没真正经历过实战的小孩儿,哪能想到这些。” 在观众一浪叠着一浪的欢呼叫好声中,蓝色机甲在空中一个利索的转体, 借助惯性一脚狠狠抽在红方的肩上, 将它直接击飞,同时后背的推进器打开至最大功率, 瞬间和对方拉开距离,送了他一记粒子炮。 “漂亮!387号选手方才做出的是莫比斯回旋, 由海伯利安·莫尔斯将军在莫比斯保卫战中首次使用,是能够将敌人一击毙命的奇招!”伴随着象征比赛结束的蓝灯亮起, 蓝色机甲缓缓落地,高台上的解说员慷慨激昂道:“而今天,海伯利安将军也来到了我们的比赛现场!” 随后大屏幕上的画面一转,将分吃着同一包薯片海伯利安和昆特晾在了所有人眼前,海伯利安正无知无觉地侧着头和昆特低声说话:“这就是咱当初合作项目时候一块设计的那个动作,我又结合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做了下改动——” 昆特抬手飞快地擦了下嘴角可能存在的薯片碎屑,拍了下他手背,低声飞快道:“看前面。” 海伯利安闻言扭回头,立刻看到了大屏幕上他有一瞬惊讶的脸,赛场中前所未有的狂热欢呼猛然炸起,他对着镜头笑了笑,挥手算作打一声招呼。 同样被框在镜头中央的昆特也礼貌地微笑,也想要挥手打声招呼,海伯利安一把握住昆特正要从他手背上离开的手,攥在掌心里,惹得昆特略带诧异地看过来。 观众只看得两人亲密地牵着手,海伯利安低声说了句什么,一向冷淡的首席从脖子到耳尖瞬间变得通红,抿着唇偏过脸不再看他,海伯利安笑得乐不可支,湛蓝色的眼睛重新看向镜头,他指指明显害羞的昆特,示意导播别再拍他们了。 平白受到一记甜蜜的狗粮暴击,尖叫声几乎要把场馆掀翻。自国会上融合度的事情被转播出去后,七大上将中唯一单身的海伯利安原本拥有无数老婆粉,却都陷入了老公被人抢走的痛苦,同时他和昆特的CP粉迅速崛起,现在已经成为了数量不小的一个群体。 解说员笑了几声,揶揄道:“将军和首席结伴前来,想来我们不久之后就能听到好消息了。好,言归正传,让我们来看一看本场比赛的获胜者!” 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又回到了赛场上,昆特松了口气,想把手抽出来无奈海伯利安力气大,只得作罢,低声抱怨道:“你胡说什么啊。”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想秀一秀满足一下Alpha的虚荣心嘛。”海伯利安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笑道:“你不是也不反感吗?其实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以后就再也不会这样。” 昆特任由海伯利安摆弄自己手指,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琥珀色的眼睛很亮,似乎要直看到他心里去。海伯利安抬手刮了下他鼻尖:“你看,给你机会拒绝的时候你又不说话,你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你才是小东西。”昆特小声嘟囔着,探身从他怀里拿了盒酸奶。 比赛场上,随着解说员念出蓝方机甲操作者的名字和编号,Beta少年从驾驶舱中跳出来,他栗色的短发堪堪到耳朵尖上方,淡紫色的眼睛眸光凌厉,五官精致的像是商店橱窗里的娃娃——很少有Beta长得像他这般漂亮。 干脆利落击败了对手的驾驶者竟然是一个这样纤细的少年,不小的反差让会场中呼声不断,海伯利安认出他是不久之前在商店里的小Beta,刚想和昆特提上一句,就见那小孩满眼期盼地看了过来。 海伯利安礼貌性地笑了下,昆特一眼就看出了真相,问道:“你认识他?” “刚刚在商店里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给我道歉,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昆特点点头:“怪不得,他知道你今晚会看比赛才特地用的莫比斯回旋吧。” 海伯利安盯着他侧脸看了两秒,直到昆特一头雾水地回望过来,才说道:“吃醋了?” 昆特不禁失笑:“我和一个小孩子吃什么醋,我要是见到你的小迷妹小迷弟就要醋一次,还不早就被酸死了。” 比赛一直要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昆特中午没休息有点困,他悄悄打了几个哈欠,还是被海伯利安发现了。 于是在比赛的后半场,海伯利安带着他偷偷溜了出去,两人在步行街吃了顿夜宵,昆特家离最近的传送站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海伯利安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 汉森尔顿今晚从米兰星回来,于是暂住的康纳也回了皇宫,夜风习习,庭院中的木泽花安静绽放,香气浓郁逼人。 “出去了一天肯定累了吧,回去之后早点休息。”海伯利安看了眼时间,笑道:“我是不是该干点什么作为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结束?” “干什么?”昆特抬头看他,胸前依然插着中午的那支紫色风铃草,因为热衬衣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解开了,隐约可以看到锁骨。 海伯利安扶上他腰侧,另一手揽着他后背,逐渐俯下身去,直到鼻尖能够看看碰到昆特脸颊,才保持着这个危险的距离,笑着问道:“让不让亲,嗯?” 昆特站得笔直,没有像之前那些次一样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海伯利安的呼吸一下下扫在他脸上,他闭了下眼,抬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微微偏了下头,碰到他唇角,刚好把自己送到海伯利安手上。 带着满身满嘴的Alpha信息素回到家里,昆特在客厅干坐了一会儿平复擂鼓一般的心跳,于钟表十一点钟的报时里晃晃脑袋,起身去洗澡。 天气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康纳不在昆特就按照自己的习惯没有穿睡衣,躺在床上,他调节终端进入环网。 眼前黑暗一闪而过,随即意识被上传到了虚拟的环网世界中,维多利亚风格的街道在眼前展开,被高低起伏的白色建筑夹在中间的巷子略微曲折。视线尽头教堂高高伫立,尖顶上刻着一尊神像。 经过漫长的时间演变,古地球时期的宗教到了现在已经式微,随之崛起的是信奉造神萨格的东灵教。昆特走过空无一人的小巷,推开教堂的雕花大门。 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模拟的是距离首都星七十光年的一颗普通行星,并不发达,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产业,除了当地居民之外,很少有人会用环网到这里。 教堂中没有开灯,只有无数烛台挂在墙壁上,半永久性的蜡烛安静燃烧,映出彩色玻璃花窗和壁画上的绰约人影。昆特踩着长长的红毯穿过数十排长椅,一直走到教堂中间,轻声道: “亚当,你在吗?” 声音在空旷教堂中回响,直到最后一丝声响消失,昆特耐心等待,烛火轻晃。 半分钟后,微弱的光在神龛上一闪而过,男人的身影凭空出现,他亚麻色的长发扎在脑后,发尾微卷,眼睛是玻璃珠质感的浅蓝色,正穿着风格浮夸的红色丝绒大长袍,过长的下摆层层叠叠,完全淹没了他的腿脚。 男人身带各色珠宝和闪闪发光的亮片,头顶着花里胡哨地羽毛王冠,上面还镶嵌着鱼类的骨骼,但这样猎奇的装扮在他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绝对美貌衬托下,反倒显得真正华贵起来。 “这样穿很奇怪吧。”被昆特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逗笑,男人开口说话,声音透出一丝不真实感:“我正在凯米勒星上参加狂欢节,不得不说那里人的审美真的很奇怪。” “您呼唤我而来,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漂亮男人——史上的第一个赛博,亚当彬彬有礼地问道。 “帝国今年国会上洛琳娜女士提出恢复AO配比制,并当场采集了部分与会人员的血液样本做了数据分析。”昆特说道:“但是最后公之于众的数据被人为修改过了,我想看看它原本的样子,可以吗?” “您需要像我出示足够的权限。” “白塔首席的权限够吗?” “不够的,这个数据的等级很高,能够查阅它的只有极少数人。”亚当停顿了下,笑道:“不过您和海伯利安将军的权限加起来,就足够查询了。” “那就算了。”昆特一点也不想让海伯利安知道他查询真实数据的事,对亚当道:“抱歉,打扰你了。” 亚当却是笑出声来:“海伯利安将军三天前也到我这里查询过,我给了他相同的回答。这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密,既然两位都想知道的话,我就姑且算作权限足够了吧。”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月光花的纹路,中央处理器从庞大的数据流中摘取了细微到极致的一小部分,传输到了昆特的意识中。 这种直接意识传输获得信息的感觉十分奇妙,昆特心念一动,整张数据表便浮现在他心中。 第一行出现的并不是他和海伯利安的名字。 果然,洛琳娜所谓基因越优秀的AO之间配比度越高的理论是成立的,海伯利安几乎和表中百分之六十的Omega的配比度都达到85%以上,昆特和其余Alpha也一样。虽然他和海伯利安之间的数据达到了96%,但同他们俩配比度最高的人都不是对方。 这数据到底是谁动了手脚,他一猜便知。 他和海伯利安并不是众人口中的天作之合。确认了这点,昆特却是终于放下了心来,说来也奇怪,他非常害怕他们俩对彼此的感情只是因为所谓的本能。 亚当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的身体此时正在遥远的另一颗星球上的狂欢节里跳舞,这不过是他意识分出来的非常小的一部分。 “您看起来非常满意。” “是的,我并不喜欢所谓天作之合的说法。”昆特将数据保存在他终端的隐藏文件夹中,对亚当微笑道:“谢谢。” “您客气了。”亚当躬身朝他行了个绅士礼,头上的羽毛王冠摇摇欲:“静候您和将军的佳音。” 然而海伯利安并不知道在环网上的某一个角落里发生了这些,他刚要睡下,就接到了汉森尔顿的求救消息。 风尘仆仆的皇帝陛下穿着睡衣,正可怜巴巴地站在走廊上,一脸的怀疑人生。 “这么晚打过来干嘛?你刚从米兰星回来,怎么还不休息。”海伯利安看了眼汉森尔顿身后紧闭的卧室大门,瞬间心灵福至道:“你做了什么坏事,被康纳赶出来了?” “菲利普大公今天到首都星来见我,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吧。” “是啊,怎么了?”海伯利安虽然大清早起来就去和昆特约会了,但新闻还是看了的。 “那老东西觉得康纳怀孕了,就给我送了个人过来。”汉森尔顿终于没忍住久违地爆了粗口:“他娘的老东西整天正事儿不干,歪心思倒多,气得康纳不行,我哄了老半天也没见好,他给我说想一个人静静,喏,我就自己出来了。” 海伯利安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点不厚道地想笑:“他可能是觉得你忍不了四个月。” “让他去吃屎吧。”汉森尔顿翻了个白眼:“我得让昆特明天过来一趟哄哄康纳……我怎么觉得他自从怀了之后就心理脆弱了呢?” “怀着孕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现象吧,这个你懂得肯定比我多。好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我和昆特一起去。” “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让我省心,太过分了。”汉森尔顿嘟囔着挂了电话,转头将卧室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宝贝儿,你还生气吗?” “哎呀都说了我没事儿了,你怎么这么能脑补呢。”康纳简直无奈,他躺在床上朝皇帝招招手:“快过来睡,这几天肯定累坏了吧。” “还好。”汉森尔顿放下枕头爬上床去,躺在康纳身边,一手摸上他还没有显怀的小腹,语气有些委屈:“就是想你。” 康纳故作难以忍受地倒嘶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臂:“行了,肉麻的话少说,赶快给我睡觉。” 第二天一早,海伯利安和昆特一起去到皇宫,刚刚到后殿大厅门口,就听到了康纳中气十足的声音:“呸!你算老几啊,还想跟我抢人?我和汉森玩虐恋情深S.M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你爹的哪根曲细精管里游着泳呢!” 海伯利安,昆特:“……………………” 第38章 后山 海伯利安和昆特对视一眼, 两人进了大殿,只见汉森尔顿脸黑如锅底坐在最上端,康纳双手抱胸一脸冷漠地站在铺就红毯的殿中央, Omega少女倒在他面前,纤细的胳膊支撑着身子,脸上施着淡妆,泪水涟涟, 身上红色轻纱凌乱,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见我尤怜。 Omega初潮的信息素满屋都是, 已经结合过的汉森尔顿不再会因为本能被诱导进入被动发.情,但还是能够闻到味道。海伯利安就进门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 还好他从少年时便经历过高强度的抗信息素训练, 暂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长相只能用歪瓜裂枣来形容的菲利普大公跪在汉森尔顿面前,一脸诚惶诚恐,汗如雨下:“陛下!这都是她自作主张,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故意引诱您的事情!” 说着他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少女面前, 扬手就是一巴掌:“谁叫你这么干的!不听话就给我趁早滚回去!” 这一巴掌下去少女痛呼一声, 直接被扇倒在了地上,胳膊肘蹭破了一块皮, 半边脸颊肿起来,唇角沁血。 殿中四人无不色变, 昆特赶忙上前,但比他更快的是海伯利安, Alpha大步过去,一把抓住菲利普大公再次抬起的手,沉声道:“大公,她正在发.情期,您不把她赶紧送到御医那里,反倒在这里打她,不禁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您女儿了。” 昆特在她面前蹲下,扶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我……”少女面露痛苦之色,在没有抑制剂和Alpha的情况下,发.情期得不到缓解的痛苦甚至能够让Omega自残,她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着昆特胳膊,流着泪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昆特闻言当即从自己臂环中取出抑制剂给她扎了一针,随后把她拦腰抱起,问康纳:“御医在哪里?” “我已经叫他过来了,你先带她去走廊左边第二个房间吧。” 康纳深吸口气,他脾气不算好,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洗干净脖子乖乖等死吧。他冷笑一声,对大公道:“她自作主张?没有你的授意她敢穿成这样私自闯进汉森书房?你当我是傻子吗!” 汉森尔顿从殿首的台阶上走下来,揽着康纳,揉了揉他后颈的齿痕当做安抚,厉声喝道:“你要是能动点心思在正道上,兰瑟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航线的事情免谈,朕觉得有必要考虑派行政督察官去兰瑟了。” 昆特抱着少女进了休息室,她的发.情刚才就已经到了中期,抑制剂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少女双手紧紧揽着昆特脖子,脸颊毫无章法地在他身前乱蹭,每一次吐息都带着勾人的甜蜜气息。他把少女面朝下按在床上,不让她挣扎中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不一会儿海伯利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昆特,怎么样?” “还可以,我能应付的住。”尽管海伯利安在门外,也带着阻隔臂环,但发.情期使Omega无比敏感地察觉到了Alpha的气息,已经理智全无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信息素,呼唤着海伯利安。剧烈挣扎下昆特竟然没能把她按实,猝不及防下被她树懒一样死死抱住。 “你走远一点吧,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唔——!”昆特一不留神被她摸中了要害,闷哼一声,用力把她从身上撕下去。少女不断啜泣,她刚刚成年,还毫无应对发.情期的经验,只能本能的去亲近身边的人,寻求解脱。 还好御医终于赶来了,两名女性Beta连余光都没有给门口的海伯利安一个,飞奔着冲进休息室,将银色手提箱放在地上打开,一人拿起特意调制的针剂一人抄着能够纾解Omega的特殊用具,围住饱受发.情折磨的少女。 昆特终于得以脱身,他爬下床把已经被拉到肩头的衬衣重新穿好,捋着凌乱的头发快步走出休息室。 海伯利安原本靠在墙上,见昆特出来立刻直起身,问:“没事儿吧。” “没事。”昆特衣衫凌乱,脸上脖子上全是口红印,像是被人怎么折辱过似的。他用手背擦了擦根本擦不掉,叹了口气,只得作罢。很快一墙之隔的房里传出欢愉的叫声,昆特听得脸上发红,拉着海伯利安赶紧走了。 看着昆特在洗手间洗去脸上的红印,海伯利安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问:“你没被影响吧。” “没事,我这一阵激素失调已经好很多了。”昆特擦净手上的水,唇线紧绷着。他所有发.情期都是在医师的照顾下用抑制剂挨过去的,今天看到少女理智全无的浪.荡模样不禁有点害怕,如果某一天他停用了抑制剂自然度过发.情期,会不会也像她这个样子? 海伯利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低声道:“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就你话多。”昆特推着他后背把他攘出去。他皮肤太白,只要一害羞脸就会红的特别明显,弄得海伯利安有事没事就想撩拨他。 “你还要去陪陪康纳吗?”两人走到花园,海伯利安问道。 昆特摇摇头:“不用了,现在让汉森好好发挥发挥吧,康纳想要别人安慰的话自然会联系我的。” 天色阴沉,远处闷雷滚动,隐约要下雨了。海伯利安在游廊长椅上落座,昆特抱臂倚靠在一边的栏杆上,又想起菲利普大公毫不留手的一巴掌,不禁问道:“那女孩真的是大公的女儿吗?” “肯定不是,你看看他那模样,怎么可能生出来这么好看的女儿。”权贵世家里的腤臜事海伯利安从小就见得多了:“估计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小美人,为了好塞给汉森,或者是事成之后多拿点好处才说是自己女儿的。” “真的是……”昆特一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女孩可能并不无辜,但绝对不是罪魁祸首。 “放心吧,菲利普肯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汉森早就看他整天作威作福不顺眼想往兰瑟星指派行政官了,正好这下有了理由。” 几滴细雨落在湖面上,激起圈圈涟漪,鱼儿从湖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扭身回去。很快雨势大了起来,两人顺道又就着天气聊了两句,突然昆特一拍脑袋:“糟了,我还有课。” “什么时候?” “第二大节,要去给择优计划上重武器光路理论。”昆特看了眼终端:“还有半小时,不行,我得赶快走了。” “我和你一起去。”海伯利安起身,见雨有愈下愈大的势头,摘下臂环上的纳米防御装置给昆特:“正好能用这个当伞。” “那你怎么办?” “我皮糙肉厚,不怕淋。”海伯利安满不在乎道:“只要我跑得够快,雨就追不上我。” “省省吧。”昆特笑着靠上来,温热的躯体紧紧贴在他身边,打开防御装置:“一起走就是了。” 防御装置本就是为单人设计的,两人用不免有些挤,昆特将防护层调整为只罩在头顶的一层,海伯利安几乎把他搂在怀里,就算这样海伯利安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是不免风雨的洗礼。 回到皇宫后殿,问宫人要了伞,使用传送装置到达第一军校,昆特在海伯利安的陪同下匆匆忙忙去到,刚好赶上第一大节下课。 他稍微准备了一下,学生们就三三两两地进来了。因为是给择优计划的学生上课,昆特授课内容都是些比较深入前沿的东西,他课讲了十分钟,就看见海伯利安从后门正大光明地溜了进来,坐在了最后一排。 昆特话音一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说自己的,只是在学生们低头看终端上的题目时,抬手朝海伯利安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海伯利安非常配合地捂着心口窝向后一躺。 一直到下课学生们也没有发现海伯利安和他们当了两小时的同学,被学生围着问了几个问题,昆特收拾好东西正式下课时,提前溜了五分钟的海伯利安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在教室里待着干什么啊,这些东西你又都懂,听着浪费时间。” 海伯利安和昆特一人撑着一把伞,朝最近的传送站走:“这不是想看看教授上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嘛,这一看了才知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迷人,我要是你的学生,早就被你迷的七荤八素不知道姓什么了。” “你这嘴真是。”昆特失笑:“给你一个不及格你就知道姓什么了。” 下午昆特去车间监工,海伯利安正好给择优计划的学生上了实操课,就算他抗信息素训练的成绩再好,还不免被早晨的女孩影响到了,昆特不在身边也就不再刻意压制着躁动,训起人来格外生猛。 加之好长时间没尽情地活动活动身子骨,在给操作不达标的学生布置了体能加训的惩罚后,海伯利安下课收拾了个三十公斤的负重背包,打算去山林里跑一跑,消耗一下身体多余的精力。 他和同为择优生们教官的一位Alpha上校一道出发,两人约定好走不同的路线看谁先绕过一圈回到学校,在山脚下分道而行。 雨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使得山上的路些许泥泞,海伯利安一路冒雨翻了两座山头,才停下来稍做休息。 十分钟后,海伯利安重新背上包起身,扔掉绑在裤腿和胳膊上的铅块,向着山林更深处,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进发。 落日被雨云遮掩,第五座山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在周围景物发生细微变换的一瞬间海伯利安就察觉到了。天色渐渐暗下去,繁茂植物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正渐渐成长,安静潜伏,等待他路过的那一刻发动袭击。 海伯利安猛然放缓脚步,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色“飞龙”从他头顶轰然而过,翅膀急速扇动发出破空声响,边缘尖利如刃。跳蛉从草叶背面爬出,细脚伶仃,顺着他腿脚飞快上蹿。 他暗骂一声,皱起眉头,闭上眼睛等待幻觉的消退,但随之而来的是环绕的尖利笑声,混杂着虫子们爬行飞动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而来,愈来愈近。 他睁开眼,幻觉并没有消失,一只巨大的蠕虫直立着上半身,八只眼睛里映出他的面容,镰刀般的口器里猩红的舌头顶端长着人脸——那面容他很熟悉,是他惨死于虫族手下的第一任副官。 海伯利安瞳孔猛缩,暗中握紧滑至掌心的激光枪,一动不动。巨虫百条足来回卷动,舌尖肉瘤的人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扭曲表情,僵持半晌后,一只飞龙落在海伯利安肩头,张开裂至耳根的大嘴,咬了下去。 剧痛传来的一瞬间海伯利安再一次闭上了眼,将幻觉隔绝在视界之外,他不是没被虫族咬过,所以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那几乎要让他厥过去的极致痛楚是纠缠了他许久的骨痛。 双腿彻底用不上力气,海伯利安向后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树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费力喘.息着,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联系昆特。” 手腕上的终端闻声亮起,自动为他联系昆特的终端,十数秒漫长的等待过后,昆特的声音传来:“喂?” “我在军校后山发病了。”海伯利安隐约感觉到嘴里血腥味蔓延开来,耳边混乱的声音几乎要将人逼疯,他吞咽了下,意识于混沌漂浮,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我可能……没法自己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次,后面就不会再因为生病虐小海了www 第39章 救赎 昆特接到海伯利安通讯时正在和工程师交流安图伽索某一零件的细节问题, 他给工程师说了声抱歉,接通了海伯利安的通讯。 “我在军校后山发病了。”Alpha的声音嘶哑,夹杂着粗重且不规律的喘.息, 似乎每一声都耗费了他全身力气:“我可能……没法自己回去了。” “等着我!你在哪里?”昆特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他低声对工程师说了句“不好意思先走一步”,快步走向车间大门:“海伯利安?” 通讯那头已经不见了话声,只有海伯利安痛苦的喘.息在耳边一下下回响。随着夜幕渐渐降临, 盛夏山林里虫鸣阵阵,但也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海伯利安, 能听到我说话吗?把你的定位发给我。”昆特走进电话亭样式的传送基站, 终端在感应器上一扫,选择目的地。 对面没有回音, 海伯利安似乎昏过去了。 昆特紧抿着唇, 将耳机挂在耳朵上,始终保持着和海伯利安的接通,不放过那边的丁点动静。同时他将频道切了一个出来,给康纳拨过去。 “喂?”康纳嘴里叼着勺子, 正在吃营养师特地给他搭配的加餐, 眼角眉梢都是悠然自得,看样子完全没有被早上的事情影响到。 “海伯利安在军校后山上发病了, 我没法拿到他的定位,你借我几个人。”昆特撑开伞走进雨中, 他已经听不到Alpha的动静了,只有雨打树叶的声音接连不断, 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他真正听到的还是海伯利安那边的。 “好,我马上派人过去。”康纳眉头一皱,立刻低声吩咐旁边随时待命的近侍去派人,对昆特道:“不要着急,海伯利安肯定会没事的,你一定要先注意自己安全。” “好,我知道了。” 一路急匆匆地赶到军校,昆特在学校商店里买了个背包,往里装了营养液,足够的水和驱赶蛇虫的药物——Omega信息素要比Alpha更容易吸引它们。 他轻装上阵,给康纳派来的一队人马发送了自己的实时定位,一头扎进连绵不断的山林中。 他上一次进行越野还是在六年前,不过这次负重不多,对体能的要求应该不算太大。因为担心着海伯利安的状况,昆特一开始并没有刻意压制速度,一口气翻过三座山头后,才停下来喝了支蓝莓味的营养剂补充能量。 太长时间没好好活动过,体能到底是不如以前了。昆特坐在一块石头上稍做休息,虽然出发前买了身迷彩服套上,但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淋透了,再次呼唤海伯利安仍旧没有收到回应后,他深吸口气起身出发。 昆特出发前向军部发送请求获取海伯利安的终端定位权限,海伯利安身为军部的重要人物终端上带有实时更新的反定位系统,如果强行破解给他一个月也弄不完。 军部让他说明定位海伯利安的理由,顾忌着海伯利安的病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昆特直接跳过这一流程动用了私人关系,让汉森尔顿帮忙给军部下令,终于得到了定位。 只要有定位一切就都好办很多,昆特在身上又涂抹了驱赶蛇虫的药粉,特别是手腕,脖子和腹部这些含有腺体的地方。 他把被雨淋湿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全部捋到后面,海伯利安的终端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自动关闭了,昆特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选择山间已经被人踏出来的小道,以最近的笔直路线靠近海伯利安定位显示的地方。 山路泥泞湿滑,头顶茂密的树叶遮挡月光,笼出一片漆黑,只有昆特戴着的强光头灯射出笔直的光路,照亮前方,一条蛇在被照到的那刻飞快地从草叶底下溜走。 终于接近了代表着海伯利安位置的红点,昆特助跑两步,奋力攀上两米多高的断壁,翻身上去,差点没闪了腰。 老了老了,上学那会儿虽然他搏击课成绩惨淡,但体能还是不错的,上这种坡也就是喝凉水的难度。昆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歇了会儿,夜越深山林里隐藏的危险就越多,他现在着急得要命,虽然一点也不想吃东西,还是逼着自己又咽了一支营养液,满嘴都是甜腻腻的草莓味。 雨非但没有要停的势头,反倒更大了,幸好现在是盛夏,淋了雨也不算很冷。昆特拧干已经湿透的迷彩服外套重新穿上,继续前往定位地点。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小红点显示的位置,地上挣扎的痕迹十分明显,草叶全被压折,昆特敏锐地嗅到了海伯利安信息素的味道——应该是他哪里流血带出来的。 “海伯利安?”他用头灯照着四周寻找Alpha的身影,明明终端的定位就在这里,他却寻不到海伯利安的踪迹,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仍在树下。 仔仔细细找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昆特抬头看向树上。 七八米高的树枝叶繁茂,叫人难以看清树上的情况,但信息素的味道着实从上面隐隐飘下来。昆特摸摸树干试了下粗糙程度,还是从靴子里抽出也是才买的崭新匕首,刺进树干里,以此借力一点点爬上去。 他刚刚翻上最低的那根粗壮枝丫,一口气憋在肺里还没来得及喘出来,细嫩的皮肤瞬间感受到劲风自暗影处猛然袭来。昆特下意识想要躲避,但身体的反应速度不够,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狠狠按在了树干上! “砰”的一声闷响树叶掉落几片,昆特呛咳声被扼住只剩下半截,头灯照亮海伯利安双目紧闭的面容,他牙关紧咬,额头上几乎爆出青筋,掐着昆特的掌心里有血,想来是爬树时擦破的。 “海伯……利安!”昆特费力地掰着海伯利安铁钳一般的手,抬脚猛踹他腹部,Alpha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掐着他的手更甚至用力了——海伯利安耳边现在全是混乱的,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巨大响动,根本听不到昆特的声音。 如果不是昆特带着防咬合项圈,他的脖子此时已经被扭断了。他瞥见海伯利安袖口中神经击节器露出的一端,挣扎着将它抽出来,按下开关,抽在海伯利安胸膛。 整棵树因为两人的纠缠摇晃不断,短棍型的神经击节器闪亮了一瞬,海伯利安身子猛然抽搐,发出一声困兽般的绝望怒吼,当即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软软地向前栽倒。 在他的世界里,无数虫族将毒液注射进了他的身体,神经被麻痹,他只剩下意识的一丝清明,去感受步步降临的死亡。 但预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一个冰凉的吻封住了他的唇,随即柔软的舌探进他口腔,带着血腥的气息和熟悉的青柠味道。 昆特紧紧抱着海伯利安,笨拙却用力地吻他,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视听封闭的海伯利安意识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致命危险,而是他一直等待着的救赎。 “昆特……” 海伯利安喃喃的呼喊轻到几乎不可闻,昆特匕首划拨自己手掌,更多信息素随着血液散发出来,冲破臂环设置的最大浓度,包围着海伯利安,给他更多的安抚。 “是我,我来了,已经没事了。”昆特话音含糊不清,他用力揉按着海伯利安后颈腺体的位置,另一只手从海伯利安腋下穿过把他使不上劲的身子用力架起来,防止他摔下去。 过了许久,堪称狂暴的海伯利安终于平静下来,乖顺地趴在昆特怀里,脑袋搁在他颈窝。 昆特终于能松嘴喘口气了,又是掐又是吻的,他憋得满脸通红,喘.息的同时被故意咬破的舌尖试探性地轻轻碰了碰牙齿,疼得皱起眉头。 和海伯利安的搏斗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他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只有耐心等待救援。昆特从反手从背包上拿出登山绳,就要把两人固定在树干上。 昆特动了动脚,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却是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一条暗红色的翼蛇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他小腿上,扁平的三角形蛇头紧贴在他膝盖内侧,吐着蛇信,正朝着他大腿缓缓上爬。 昆特瞳孔猛缩,手脚瞬间冰凉,僵在那里。 环纹红翼蛇,剧毒,喜Omega信息素。 手掌的划痕依旧在流着血,鲜血滴滴落在他迷彩服外套和裤子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Omega的信息素,彻底压制了药粉冲鼻的味道——他把这东西引来了。 脑中的空白只持续了一瞬间,昆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吻了吻海伯利安侧脸,似乎这样就能给他勇气和力量。他另一只手攥着匕首,小心翼翼地握紧受伤的手掌让血滴在上面,凝神屏息,将匕首伸向翼蛇。 猩红的蛇信舔到匕首上的血液,翼蛇兴奋地昂起头,迅速缠绕在匕首上,就要一口咬下。 昆特瞅准时机,闪电一般猛地出手掐住它七寸,将它整条蛇从腿上扯下来,连带着匕首奋力扔出去! 他实在太过用力,身上还带着海伯利安的重量,背包又坠着他,一下子身形不稳就要从树上摔倒。昆特手在空中挥了一下,指尖碰到粗糙的树干却没能抓住,搂着海伯利安直接头朝下从树上跌落! 八米的距离,坠落只需要不到一点五秒的时间,昆特惊呼一声,风声和雨声在耳边呼啸。原本已经深陷混沌的海伯利安本能地感觉到坠落的危险,迅速抱着昆特在空中扭转身子,最后关头让自己垫在他下面,直面坠地的冲击。 两人轰然落地,湿软的泥土和草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冲量。海伯利安把昆特紧紧护在怀里,昆特急促的呼吸打在他脸上,耳边依旧是不肯消弭的诡异声响。 但他终于敢睁开眼。 虫族依旧还在,铺天盖地的一层,但昆特满是雨水的脸在他眼前是那么清晰,告诉海伯利安只有他才是真的。 两人顺着倾斜的地势滚了两圈,最终停在三米开外的位置,变成了海伯利安在上,他想要抬手摸摸昆特的脸,但神经击节器的效用还没有散去,刚才坠落时的翻转已经耗光了他凝聚起来的所有力气。 至此,海伯利安终于坚持不住,彻底在骨痛中晕了过去。 昆特仰面躺在草地上,身上沉甸甸压着他牵挂了整整二十年的人。夜空黑沉,雨声中引擎的声响渐近,飞行器的探照灯光穿过层叠枝叶从头顶扫下来,映在他明亮的眸子里。 一滴雨落在他眼中,昆特眨了下眼,紧紧抱住海伯利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找到你了。” 飞行器掠过市中心的万家灯火,前往白塔。昆特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披着干浴巾让医护人员处理掌心的割痕,一转不转地盯着躺在医疗舱中的海伯利安。 他无法想象海伯利安是怎样在剧痛中坚持爬上最近的树,去躲避夜间可能来自地面的危险的。 有人端了杯热水给他,他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双手将杯子接过。 “别担心,他没什么大事。”那人在他身边坐下,昆特抬起头,才发现给他热水的是康纳。 “你怎么过来了?”虽然有项圈保护,但昆特还是被掐伤了嗓子,声音嘶哑,一说话就疼。 “他突然发病,总得有个了解他病情的人在吧,白塔已经下班了,再叫人不太合适,我就自己来喽。”康纳摸了摸昆特项圈旁边通红的皮肤,从医疗箱中拿出长管状的仪器:“张嘴,让我看看喉咙。” 昆特乖乖张嘴,配合地向下压着舌头,康纳就着强光仔细看了看,把仪器抽出来:“声带没事,幸好有项圈在,我给你处理一下外伤吧,看着太凄惨了。” 治疗舱中的海伯利安动弹了下,正要摘下项圈的昆特动作一顿,赶忙凑上去。 被晾在一边的康纳耸了下肩膀,笑着叹口气:“行吧,他也该醒了,我暂且允许你们两个病人单独待一会儿。” 海伯利安睁开眼,舱室里柔和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他从混沌中醒来,一瞬间还没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昆特。 昆特毛巾搭在头上,披着大浴巾,眼眶鼻尖都红红的,手里拿着黑色的特殊材质的项圈,白皙的脖子上一圈血痕,刺目得很。 混乱的画面自眼前不断回闪,他掐着昆特把他怼在树上,满是血腥味笨拙的吻,还有落地翻滚后被他实实压在身下的人,黑发凌乱嘴唇殷红。 海伯利安什么都想起来了。 就像之前无数次他靠着思念他挨过濒死的痛苦挣扎着活过来一样,昆特又一次救了他。 海伯利安艰难地撑起身子,面前的人趴在治疗舱边沿,应着他心中所想,张开并不柔弱的双臂,紧紧拥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我超厉害!谁说我只能坐办公室搞搞研究的! 海伯利安:对对!老婆超厉害! 第40章 发烧 海伯利安被连夜送至白塔, 正在监督儿子写作业的罗里匆忙赶来,和康纳一起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 昆特中途只去自己办公室换了身干净衣裳,之后一直在一旁等着。幻觉消退, 海伯利安神志已经完全清醒,检查的时候时不时和他说上两句话。 昆特脖子上的一圈血痕实在太扎眼,一想到这伤是他亲手制造的,海伯利安心里就一阵阵抽疼——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去伤害昆特的一天:“脖子上很疼吗?” “还好。”昆特声音依然嘶哑, 他摆弄着从海伯利安身上掏出来的神经击节器,这玩意作用于神经, 能够让生物瞬间全身瘫痪, 他也有一个,不过因为威力太大, 从来不带在身上。 “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我知道。”昆特两脚蹬在凳子的横杆上, 眉眼柔和,一点也不见方才翻山越野上树打蛇的狠厉模样:“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罗里和康纳低声交谈了几句,尔后一脸喜色地对仰面躺着的海伯利安道:“将军, 经过刚才的检查, 我们发现您基因的崩溃进程已经完全停止了,而且稳定性正在靶向药物的作用下逐步恢复。” 这简直是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海伯利安一愣,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已经开始康复。而昆特猛地站起来,满脸欣喜:“真的吗?” “真的, 这可以算得上一个奇迹了。”康纳敲了敲诊疗舱的椭球形玻璃舱门,对海伯利安笑道:“恭喜我们的莫尔斯将军成为了靶向药物治疗首位成功的人类临床志愿者。” 照康纳的说法,海伯利安这次前所未有的剧烈发病算是一个触底反弹,正是治疗起作用的外相表现。困扰了他两年多的病痛终于有了好转的势头,海伯利安简直欣喜若狂,他一直在担心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和昆特在一起之后会出事,甚至最后只留下昆特一个人。 现在,他终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昆特甚至比他还要激动,他欣喜地笑着,给了康纳和罗里一个拥抱。 又是淋雨又是惊喜交加的,昆特回到家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半夜烧醒,测得体温39℃,他挣扎着爬起来吞了粒退烧药,关上空调倒在床上,重新陷入了人事不省的深眠。 Alpha身体素质的优越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淋了更长时间的雨,骨痛还在隐约持续,但得知病情好转的消息,海伯利安还是获得了毫无心理负担的一夜好眠。 观察期还在继续,他早晨去了军部,开完会坐在办公室里,心中的喜悦无处分享,便给昆特发去了通讯。 那边过了好久才接通,没有打开摄像头,烧了一夜昆特嗓子已经哑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浑身是汗,睁着迷蒙的双眼打字问道:“?” “你怎么了?”海伯利安问道,漆黑的被窝里被终端屏幕照亮,Alpha原本一脸神清气爽,见他不出声眼中带上了些紧张:“是不是喉咙又难受得厉害了?” “我发烧了。”昆特把头探出去两秒,换口气又缩回来,慢腾腾地打字:“难受。” “在家吗?我去找你。”海伯利安闻言立刻站起身,“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 觉得昆特大概也没力气去吃早饭,海伯利安路上买了份清淡的粥。下了飞行器到昆特家门口,他敲了敲门,过了许久,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门被打开,昆特穿着睡衣拖鞋,侧身给他让路进家。 昆特脸颊烧的通红,头发上带着湿迹,估计是得知海伯利安要来强撑着起来洗漱过。从海伯利安手中接过粥放在桌上,他在终端上打字:“嗓子好痛,不想吃。” 他把字展示给海伯利安看时总会抬着头认真恳切地盯着他,眼神像个小孩子一样无辜,被他这么一看海伯利安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擦了下昆特嘴唇,不出意外的有些干燥。 “嗓子痛也不能连水都不喝啊。”海伯利安完全把这当成自己家了,倒了杯温水给昆特,诱哄道:“乖,喝一点,不喝水病怎么能好。” 昆特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喝下去,每吞咽一次喉咙里传出的剧痛都让他眉头皱得更紧。终于把整杯水喝完,表情管理已经失控的昆特猛吸一口气,解脱般朝海伯利安亮亮杯底,把杯子重重放下。 海伯利安看得又心疼又想笑,他大手按在昆特额头上摸了摸,似乎有一点点热感受得不太真切,就低头把自己额头贴上去测量:“还好,烧的不高,自己吃退烧药了吧。” 昆特乖乖站在原地,任由海伯利安用额头试他的温度,直到海伯利安离开才反应慢半拍地打字:“昨晚吃的药。” 海伯利安清楚为了救他昆特昨晚在外面淋了三个小时的大雨,自然万分自责:“要不然去医院吧。” 昆特摇摇头,低头打字:“没事,问题不大,我在家睡一天就好了。” “堂堂首席还会怕看医生吗?”海伯利安调笑了他一句,但没再坚持,以现在帝国的医疗水平,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家用治疗仪就能治,很少有用得着去医院的时候:“你去床上躺着休息吧,不用管我。” 昆特浑身都烧得难受,点点头,也不和他客气,回卧室床上躺着去了。海伯利安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见昆特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留眼睛鼻子在外面,也不闭上眼睡觉,就安静地看他。 “睡吧。”海伯利安伸手盖上他的眼睛,昆特眨了下眼,睫毛扫在海伯利安掌心里,酥酥痒痒的。 突然昆特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海伯利安的手拽下来,拿过床头柜上的平板开始打字,勾勾手示意他过来看。 “把你终端的定位权限给我开一下吧,万一以后再出了什么事,我能立刻找到你。” 即使在病中仍然挂念着海伯利安的昆特举着平板,眼神十足认真。看到这句话海伯利安心都要化了,他立刻设定权限,将自己腕上的终端在昆特的上面放了十秒。随着滴的一声轻响,海伯利安包括实时定位在内的一系列民用权限朝昆特开放。 这功能是终端的家庭模式,用于家长监控儿童或者夫妻之间,昆特翻了翻终端,满意地看到显示海伯利安位置的小红点和他自己的蓝点正好重合。 海伯利安还给他开了包括联络优先权在内的一些其他权限,昆特挨个看过去,突然目光一顿,胳膊肘撑起身子,指着终端上的一个名字,问海伯利安:“这是你的论坛号?” 海伯利安一看,那是他平时混迹论坛的小号名字,也没多想,坦诚回答:“是啊。” 昆特躺回去飞快操作一番,指着论坛上那篇R21帖子里位于打赏榜首的名字,连打字都顾不上,扯着疼痛的喉咙哑声问道:“所以说这个是你?” 海伯利安:“………………” 他完全没想到会有在昆特面前暴露马甲的一天,情况危急,面对R21中另一个主角的质问,海伯利安急中生智,反问道:“你也看这个?我还以为像你这么正经的人,不会看论坛上的小黄.文呢。” 昆特沉默两秒,重新打字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海伯利安只当没看见:“我从他开文的时候就在追了,你呢?你觉得这个作者写的怎么样?” 昆特见他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得顺着他:“没有某人当年写得好。” 把小黄.文当情书寄过去的旧账又被翻出来,海伯利安咳嗽一声,放轻了语调:“你生气了?” 昆特抿着唇,琥珀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他用力点点头。 “别生气了,我哄哄你。”海伯利安微微起身,两手撑在床上,脑袋在昆特脸上一顿乱蹭,头发稍蹭的脖子很痒。昆特伸手去推他的头,身子不稳地向后仰倒,被海伯利安一下子逮住了机会,按在床上就是一顿亲。 他口中还带着牙膏清爽的薄荷味道,津液又含着青柠气息的信息素,尝起来十足美味。海伯利安满带情.欲地吮吸他无从安放的舌头,又舔着他上颌,一口气把昆特吻到发出呜呜的抗议。 恋恋不舍地松了嘴,海伯利安舔着唇角,趁着昆特喘.息的功夫轻吻上他毫无防备的后颈——那里是他腺体所在的位置,只要海伯利安的牙齿用力咬下去,刺破细嫩的皮肤,就能完成一个长达三年的标记。 昆特身子止不住的震颤,被亲吻后颈所带来的刺激让他紧紧攥住海伯利安正搭在他腰间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他心中被混合着不断翻腾的渴望和惧怕填满,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但一切暂时止步于细细的亲吻,海伯利安及时收手,动了动身子,将因低烧而格外敏感的昆特整个人抱在怀里。 他要挑一个好时候,向昆特正儿八经的求爱。 第41章 伍德 昆特侧身躺着, 海伯利安一手撑着头在他身后,抚摸他侧躺时腰侧凹陷的线条,而后掠过胯骨, 继续向下。昆特依旧感觉被他摸到的地方很痒,但难受得实在不想说话,只是动了动,表达自己的抗议。 很快他就在药物的作用下再一次睡着了, 海伯利安听着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悠长,毫无防备的后颈以绝对信任的姿态暴露在他面前, 是甜蜜的诱惑, 也是无言的考验。 他在昆特后颈轻吻了下,悄无声息地下床, 去厨房忙碌了一阵后, 离开昆特家,重新回到军部。 舍伍德上将带军经过空间跳跃和数天的行情后已经抵达了阿加雷斯星球,此时正在询问当地政府有关失踪事件的情况。在和皇帝汇报完之后,他用私人频道联络了海伯利安。 在办公室里打开等比全息投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伍德身后十米多高的男器雕像, 真正是一柱擎天,下面雕着一圈衣着华丽表情销魂的少年少女, 看得海伯利安唇角一抽。 舍伍德正站在它面前摆着pose让爱人拍照,年轻的上校一身黑色军装, 身材没有舍伍德那样壮硕,但也不文弱, 虽然肤色偏重但还是能看出明显的脸红,手足无措地小声道:“别拍了,这个有什么好拍的啊。” “这可是整个宇宙中难得一见的景观呐!我保证找不到第二个像阿加雷斯这样的星球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不留点纪念怎么能行?”舍伍德强行揽过他的腰,对漂浮在面前的球形摄像仪比了个剪刀手。 海伯利安看得直想摇头,如果不是碍于帝国上将的身份,向来开放到常人难以理解的舍伍德大概都能干脆利落地扒光衣服,去参加当地的游.行。 上校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由着他摆姿势拍了照,舍伍德心满意足地收了录像仪,对海伯利安说道:“这地方就适合带着老婆来,简直爽到没边儿。” 上校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似乎在说他才不是老婆,伍德笑着踹了他一脚:“行行行,你不是我是,这下满意了吧?” “你可别刺激我了。”海伯利安快要被他俩的花式秀恩爱闪瞎了,忍不住插嘴道:“小心我被你刺激得做出什么禽兽行径,昆特找你去算账。 ” “谁还不知道你,也就嘴上说说,才不敢对人家首席干点啥呢。”舍伍德嘲讽了海伯利安一句,终于言归正传:“你之前见过他们教皇吧,感觉那人怎么样?” “疯子。”海伯利安用一个词概括了他对教皇的第一印象:“也有可能是我不太能够理解他们的教义的原因,反正我觉得那人就是个纯正的疯子。” “我刚刚和行政官怀特·冯见了个面,还没来得及见他,不过这里行政官也有点不对劲。” 路边一个穿着暴露的猫耳兽人少女走过,舍伍德伸着头看了两眼,刚想吹一声口哨,被上校揪着耳朵把脑袋正了过来:“老怀特在这里做了得有十五年了,按理说应该到了调任期限,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个我之前问过汉森,他说阿加雷斯本来也按照规定每十年调动一次,可新调任的好几个人都不适应那里的风土人情,加上怀特主动请求留下,最后还是让他继任了。” “这也太那什么了吧,这里的风土人情哪里不好了,不就是开放了一点嘛,那帮文官就是要面子穷讲究,私底下谁还不知道谁啊。”谈到正事舍伍德开启的是私人加密频道,旁人连他说话时的口型都看不到,就连近在身边的大校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牵着大校的手,慢悠悠地朝军队安营扎寨的地方走。 “也就只有你能毫无缓冲地适应那里好不好。”海伯利安看到一名潘神打扮的人从上校身边经过,伸手想要在上校裆间揩一把油,被上校不动声色的灵敏躲过。 舍伍德并没有注意到自家爱人的小动作,他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甩着两人交握的手,虽然一脸不正经但眼中神色冷厉:“虽然怀特话里一点破绽都没有,但是我看着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军队集体失踪的事情这老东西绝对知道点什么,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和本地居民关系密切,说不定早就暗中培养了一帮自己的势力。就是不知道教皇那里怎么样,我一会儿得带人去问问。” 海伯利安点点头:“问吧,见教皇必须要测量登记才行,希望你能顺利见着他的面。” “你都能见他我凭什么不能见?脱了裤子谁还不知道谁啊。” 海伯利安短促地笑了一声,极其小声且缺德地嘟囔道:“你那玩意又都没用过。” 舍伍德听得清清楚楚,瞬间炸毛:“海伯利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没用过!没用过的明明是你自己好不好!四十三岁了还是个老处男你丢不丢人啊!” 上校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发起飙来了,吓了一跳,赶忙给他顺毛。舍伍德气得跳脚,把频道分享给大校,质问道:“你给他说,我在上面的那两回干的你到底爽不爽?” 上校:“……” 上校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叫人一眼就能明白那件事到底对他留有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海伯利安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舍伍德和上校是帝国AA伴侣中有名的一对模范,即使海伯利安向来对别人私生活没多大兴趣也多少了解一些,但并不包括原来伍德上将是因为活太烂才被迫在下的。 上将没面子了,上将觉得不开心了,他瞪了上校一眼,恶狠狠地道:“松手!别牵着我!” 上校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人还在紧紧握着的手:“我松手了啊,是你不肯放好不好。” 海伯利安笑得都要背过气去了,舍伍德赶忙按着微型耳机对他道:“你别笑!等你结婚的时候看我不闹死你。” “闹吧闹吧,只要别把昆特闹烦了我都由着你。”那边军队暂住的地方进入镜头,海伯利安收敛表情,不再和他瞎扯:“那边怪事儿不少,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米娅说这话也就算了,怎么你也来,一个个都给老妈子似的。”舍伍德摆摆手,满脸的不高兴:“挂了,去找教皇,以后没事儿别给我打过来,烦死你了,欲求不满的老处男就是难以理喻。” 海伯利安·欲求不满·老处男·莫尔斯上将被他干脆利索地断了通讯,耸了耸肩,不和炸毛生物计较,去研究要怎么尽快正儿八经地向昆特求爱去了。 与此同时,昆特大汗淋漓地从床上醒来,睡得太多都有些恶心,他抬手一摸,额头上冰冰凉凉,烧已经彻底退了,喉咙里也因为吃过药好受很多。 海伯利安已经不见了踪影,昆特翻了个身,身侧的床单上似乎还留有海伯利安的味道。他把脸埋进去,深吸了口气,瞬间感觉安心了不少。 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红着耳尖暗骂了一声,最后吸了一口,迅速用手把被单掸平,当做无事发生。 爬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昆特终于感觉到了饿,进到客厅,他一眼就看到了海伯利安在家用机器人脑袋上贴的便签。 “饭在保温箱里,饿了就拿出来吃。” ——海伯利安 把便签撕下来夹在桌上的书里,昆特进了厨房,打开保温箱,粥和菜都还热着,正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他口味和二十年前比变了不少,想来是海伯利安又重新注意过。菜的卖相还不错,昆特尝了口,味道淡的像是白水煮过一样,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味觉烧出了问题。 他疑惑地咂咂嘴,又喝了口海伯利安早晨买来的粥,这下总算确定了不是他味觉出了问题。 而是海伯利安做菜没有放盐。 不论如何,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又过了大概十天,初步观察期结束,海伯利安又去白塔做了全身检查,得到他基因崩溃进程的确已经完全抑制住的结果。 伯克和其他研究员一样,当场惊得连话都说不顺溜了,罗里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感叹道:“我和康纳殿下之前也是这个反应,有幸见证医学上一个崭新奇迹的诞生,教授这趟来帝国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伯克摇摇头:“过来治疗将军是我的责任,无论结果如何此次来帝国都是有意义的。不行,我得再去看看基因图谱,这真的太神奇了,靶向药物竟然有这么大的疗效。” “是啊,如果经过大批次临床实验能够确认它在将军身上产生的效果不是因为个体差异,又一绝症将被人类战胜。”罗里摩拳擦掌,兴奋至极:“看来这一阵子又有的忙了。” 正值六月末,择优计划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开始,海伯利安负责Alpha们的野外生存考试,是他们的教官,同行的还有一位指导员,但一直没定下来是谁。 直到临行的前一天他去军校开会,原本他和昆特一起吃完饭想在学校门口分别,但昆特笑眯眯地跟着他一路进了会议厅,海伯利安才知道那位神秘的指导员就是昆特。 “你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和昆特并排坐在第三排,海伯利安低声问道。 “想给你一个惊喜。”昆特给一位熟人点头打了声招呼,朝海伯利安轻声笑道:“要不是必须来开会,我还想明天到时间地点了再出现在你面前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野外生存考试,第一个小高.潮开启 嘿嘿嘿 第42章 考核 天色刚刚放亮, 窗外低云漂浮,下方的浓绿山林郁郁葱葱,绵延数十公里。一身丛林迷彩的海伯利安悠闲坐在飞行器中, 看昆特挨个确认学生们的定位都能显示在他的终端上。 “最后再强调一遍,野外生存考试持续七天,每人最开始只允许携带两瓶500ml的饮用水和三支能量棒,一卷绷带, 武器方面允许携带两把匕首,一把激光枪, 身上有违禁物品的小朋友请尽快主动交出来, 待会儿要是让我搜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海伯利安伸出脚试图绊正从他面前走过的昆特一下:“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收拾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学生们发出一阵哄笑, 昆特面不改色地从他腿上跨过去, 将最后一个学生的定位钮确认好:“你们每个人的定位钮和终端上都带有报警装置,背包里有烟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立刻打开它, 我和海伯利安将军会第一时间前往救援。记住, 不论成绩如何,你们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海伯利安点点头, 公布了本次考试的题目:“整片山林都是考试场地,内设有一百个补给点, 也会定期投掷必需品和武器。评价方面,林中埋有一千三百个信物盒, 其中只有十分之一里面含有信物。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信物盒,想办法打开它们拿到信物。” “允许你们用各种方法获得信物,包括斗争——当然,下手别太重,都是同学谁把谁打残那可就不好了。我和昆特指导员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和最终携带的信物数量打分。 飞行器飞至指定地点,舱门被驾驶员打开,猎猎的风一股脑灌进来。海伯利安站起身,目光从这些年轻而朝气蓬勃的面容上一一扫过,拍拍手:“好了,就是这样,都下去玩儿吧。”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伞下去,很快舱内就只剩下了海伯利安和昆特两人,海伯利安将蓝色空间钮攥在手里,笑道:“咱们怎么下去?都过这么久了,你还会跳伞吗?” “会是会,不过有点不太敢了。”昆特来回捋着肩上伞包的带子,向下望了望高度:“要跳吗?这高度我应该可以。” “我带着你。”海伯利安伸手揽住他的腰,拽着他胳膊让他搂住自己脖子:“可得抱紧我了。” 海伯利安身上并没有伞包,昆特被他拦腰抱得双脚离地,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海伯利安就这样径直跳出了舱门。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内脏有一瞬难受,狂风在耳边呼啸,一下子穿透了迷彩服,吹得个透心凉,昆特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双手紧紧搂着海伯利安脖子,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他知道海伯利安不会让他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 这样下坠了近百米,海伯利安颈间的空间钮突然一闪,利维坦七米多高的身影凭空出现。它双眼亮起红光,在空中翻身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机械手臂一伸,将急速下坠的海伯利安和昆特一把捞在巨掌中。 两人在利维坦掌中滚了两圈,被它蜷起的第一个指节拦下。海伯利安两肘撑在昆特耳侧,捋了下他被风吹乱的黑发,笑着问道:“怎么样?爽不爽?” 利维坦平稳飞向专门为教官和指导员设置的休息地点,昆特在喘.息的间隙里用力吞咽了下,似乎这样就能把他快跳到嗓子眼里的心咽回去,同时点了点头:“爽翻了。” 海伯利安把他拉起来,两人并肩坐在利维坦掌心,看远处赤红朝阳渐渐从地平线上露出全貌,天空和云层被一点点染上耀眼的色泽,脚下山林延绵起伏,苍翠至极,笼着湿润朦胧的晨雾。时不时有成群的飞鸟被跳伞降落的学生惊扰,扑棱棱腾起一片。 成功在指定的休息地点降落,利维坦轻巧落地,海伯利安跳下来,转身刚想接昆特,就看到他已经拍着衣服前襟在旁边了。 许久未见利维坦,昆特拍拍它的小腿,抬头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当然,昆特先生。”利维坦配合地蹲下,女声里隐约带着雀跃:“其实将军在帝国广场表演的那一天,我就在人群中看到您了,您和二十年前比起来似乎没怎么变。” 尽管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机甲了,但身为原型机,加之海伯利安对它频繁的改装,利维坦一直处于技术领先的位置。海伯利安见昆特和利维坦聊得欢,就没有把它收起来,走进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小屋。 屋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两间屋里都有床,海伯利安自动把里面那一间留给昆特,将背包放在自己床上。 不一会儿昆特走进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对这里的环境还挺满意。他在房子四周撒上驱逐蛇虫的药粉,以免自己和海伯利安信息素的味道吸引什么不速之客。 收拾好东西之后,两人锁上门,结伴去寻找水源。虽然他们现在把学员们送到就可以回去了,但七天后考试结束的那天需要这里待上一天,屋子里只有简单的食材,水的问题还得自己想办法。 有着利维坦,干什么都轻巧许多,利维坦低低飞在空中,很快找到了最近的一条小溪,山溪从半山腰的一处暗泉发源,溪水冷冽清澈。海伯利安蹲下身撩着水喝了一口,咂咂嘴,道:“有点甜。” 昆特也跟着他尝了一口,点点头:“一会儿拎一桶回去。” 海伯利安撩水洗了洗脸和胳膊,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考试第一天,两人都没什么事要做,在水边待了会儿,便结伴开始探索四周。 昆特迷彩服袖口卷到手肘下方,露出一截白皙结实的小臂,他并不算瘦,薄薄的肌肉附在骨骼上,摸起来很有肉感。黑色项圈紧紧护着脖颈,上面被海伯利安掐出来的伤已经彻底好了,声音也恢复成了原样。 他外套敞着怀,里面短袖军绿色内衬下摆扎在腰带里,勾勒出流畅的腰线,看得海伯利安心里直痒痒。似乎感觉到身后如同实质的目光,正爬在前面的昆特转过头来,问:“看什么?” “看你好看。”海伯利安笑着老实回答。昆特到现在对他的调笑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胳膊一用力爬上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小陡坡,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海伯利安:“我哪里好看?” “眼睛鼻子眉毛嘴巴,哪里都好看。”海伯利安抬头望着他:“脖子好看,叫人直想扑上去咬两口,腰好看,摸起来和想象中的一样软,腿也好看,又长又直,盘在身上肯定可带劲了——哎我都说的是实话,你砸我干什么!” 昆特扔掉石头拍拍手里的土,严肃认真道:“脑补太多是病,得治。” 海伯利安双腿猛然发力一下子蹿上土坡,攘着昆特后背让他继续朝前走,在他耳边笑道:“很快就不是脑补了嘛,我这不是正当壮年,有点需求正常,连想想都不让我想,这么残忍啊。” “你自己想就想吧,还非得说出来,这已经是明晃晃地耍流氓了。”昆特被他推着走,突然脚步一顿,抬手指向灌木丛中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什么?” “什么?”海伯利安过去拨开灌木,吱儿哇乱叫的小鸟崽仔子立刻暴露在两人面前,是一窝黑雀幼崽,连身上的绒毛都还没长齐。这连巢带鸟好大一团,估计是被什么活动在树上的大型动物蹭下来的。 “要不要把它们放回去?”海伯利安摸了摸口袋,也没找到什么能包裹住巢穴的东西。 “放回去吧。”昆特从背包里拿出条干净毛巾,海伯利安闻了闻确认上面除了淡淡的洗衣液味儿之外没有任何人类的味道,以防万一又喷了阻隔剂在上面,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鸟巢整个包起来:“那行,我给它搁树上去。” 昆特仰头看海伯利安一手把鸟巢护在胸前,仅用一只手就爬上的高树,眼前Alpha矫健的身影渐渐和记忆深处中的青年重合,仿若时光倒流。 二十年前,他们共同在瓦伦星完成第七军团的实习考核。 当时海伯利安已经在第七军团服役了半年,这是他的第一期考核,对之后的评定至关重要。服役期间他去了距离首都星蛮远的罗尔卡星系,忙起来不分昼夜,经常轮到他休息时已经是半夜,很少有和昆特联系的机会。 自从他把小黄.文当成情书寄过去之后心里一直堵着根刺——有些事他得当面和昆特解释清楚,但无奈根本找不到机会。 没过多久,和他在同一个小队的战友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但本事不小的莫尔斯少爷有位心上人,正苦恼于要怎么说明白,给他出了一堆好的馊的主意。 只要这次考核完成,他就能回首都星一趟,找昆特说清楚。 一想到这点海伯利安就动力无穷,重新把背包整理了一遍,只留下两天的食物和水,轻装上阵。这是他开始瓦伦星考核的第三天,非常不凑巧地遇上了十数年难得一见的兽潮,面对狂暴的兽群,不允许使用机甲的考核成员们只有仓皇躲藏的份。 躲避兽潮时海伯利安与和他组队的技术兵走散了,他看着终端上的定位,正要去找那个Beta。 天空中雨云低垂,闷雷自远处滚动,瓦伦星的雨季正要来临,已经下了几场小雨作为恐怖雨季的预告。海伯利安朝着代表同伴位置的小红点赶去,还差大概五六里路时,一声烟花炸开的声响混着惊雷响起,位置正是同伴在的地方。 于此同时他的终端“滴”了一声,小红点消失在雷达图上,显示那位Beta技术员主动退出了考核。 他大概是在兽潮中受了伤,没办法继续了。海伯利安停住脚步,十秒后原本只剩下他一个人位置的终端上接连亮起将近二十个红点——那是其他落单的技术员。 在考核中,如果队伍中的另一个人提前退出,系统会自动显示其余落单的另一工种的人员位置,方便重新组成新的队伍,继续考核。 最近的那个红点离他就只有五百米,海伯利安掉转方向。飞行器从头顶呼啸而过,径直飞向烟花的位置,去接他那位已经退出的同伴。 在雨林中行进绝对不是什么容易事儿,海伯利安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红点显示的位置,却只看到了面前近千米的断崖。 雨哗啦啦落入峡谷,海伯利安在断崖边沿站了两秒,确认红点的确是在这里后,向前走了一步,探头朝下看去。 果真,在断崖上有一处突起的平台,大概三米宽,上面长了一棵枝干水平生长的老松。带着技术兵袖章的黑发少年正盘腿坐在石台上,紧盯着终端上的雷达图,见有人的红点和自己的重合,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天地间似乎只有风声雨声在耳边回响,过了许久海伯利安听到自己难以置信的声音:“昆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昆特张嘴想要说话,被愈来愈大的雨灌了一嘴,赶忙低头呸了两声。 “我先拉你上来!”海伯利安晃晃脑袋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出去,赶忙从包里取出登山绳,将一端扔给昆特,将手里的那端在最近的树上系死。昆特把绳在腰间系了个活口,用力拽了拽,朝海伯利安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了。 海伯利安把他从平台拉上来,见昆特用于宣布退出的烟花正插在口袋里,问道:“你本来都想退出考核了吗?” “嗯。”昆特点点头,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粗粗地喘气,他逃离兽潮时发现了峭壁上的这处平台,攀着藤蔓下去的,但后来石壁淋了雨无比湿滑,他根本没法自己爬上去。 他背包在躲避的时候丢了,没有食物和水,被困了将近一天。要不是海伯利安过来了,他本打算宣布退出。 “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还能走得动吗?”尽管肚子里有一堆话想要问昆特,海伯利安还是生生忍住,专注于眼前最要紧的事。 昆特点点头,直起身抹了把全是雨水的脸:“走。” 两人走了大概有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洞穴。海伯利安脱下湿透的迷彩外套拧干水,将它系在洞口的一条藤蔓上当做门帘,遮挡潲进来的雨水,狭小洞穴里的风雨瞬间小了很多,也昏暗了许多。 海伯利安回头看了眼,昆特浑身都湿透了,正背着身子脱下贴身的圆领训练服。他扭过头正好看到海伯利安盯着他,赶忙停住动作说道:“你别看。”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海伯利安乖乖移回目光,盯着军绿色的门帘,但眼前昆特白皙的整片后背,后腰上两个滚圆的腰窝,还有没入腰带的脊线停留着挥之不去。 他听到昆特把衣服拧干水滴在地上,抖开又重新穿上的细微声响,虽然没看但胜似看了。半年没有见面,他似乎比之前又结实了一些。 窸窸窣窣的响动停了,海伯利安听到昆特轻声说了句“行了”,便回身在他身边坐下。他毫不避讳地把上身扒了个精光,拧干衣服上的水。 昆特瞥了他一眼,接着垂眸移开目光,两人并肩坐在狭小洞穴里,一时无言。 风从门帘缝隙中狂放地钻进来,吹在潮湿的衣服上,飞快带走皮肤上的热度。过了许久,海伯利安低声问道:“你冷吗?” “还好。”昆特蜷腿坐着,双手抱着膝盖,安静看着海伯利安的外套被风吹得不断鼓动。 “都发抖了,还跟我嘴硬什么。”海伯利安凑过去,大着胆子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毫不意外地摸到昆特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昆特下意识地挣了下,被他强势地制住。 海伯利安从包里掏出睡袋给两人盖上,昆特冻得嘴唇发白,止不住地轻微颤抖,海伯利安来回搓着两手把手心搓热了,去暖他的手和脸颊。 雨水淋去了他身上驱虫药粉的味道,只剩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信息素气息,青柠的清香在雨林植物的草涩味和泥土腥气中倒有些不真实。海伯利安把昆特搂得很紧,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颈侧,勾起身体深处莫名的悸动,引得昆特再次小幅度挣扎起来。 “别乱动,都快冷死了还避什么嫌。”年轻的海伯利安根本不明白昆特为什么挣扎,还以为他是害羞。终于把他的手给暖热了,海伯利安从包里掏出水和营养棒:“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就暖和了。” 昆特实在饿极了,点点头,老实下来,捱着那股难耐的冲动吃了营养棒。海伯利安不禁心想早知道他会捡到昆特,就不把包里多余的食品给扔掉了。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我想问你一件事——” “有件事想问你——” 话音又同时停住,两人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昆特率先移开眼,抿了下唇,冷得过于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你先说。” “那好,我就先说了。”海伯利安没有推辞,情书的事儿他憋了大半年都快要憋疯了,他深吸口气,表情无比认真地道:“你过生日的那天,我本来准备了一封情书想要寄过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寄错东西了。” 昆特整个人僵在他怀里,后背能感受到Alpha因为紧张正擂鼓一般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和他突然加速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一直想给你说声抱歉,我寄过去的那东西肯定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吧。”海伯利安轻咳了声,不安地攥紧了拳头:“还有就是,虽然时间场合都不太合适,我还是想问你——”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嘿嘿嘿的我都害怕了…… 来啊大家!一起造作啊! 第43章 吻你 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深埋心底许久的问题, 海伯利安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当年参加机甲大赛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让他感觉内脏都不舒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每一秒钟对海伯利安来说都是十足的煎熬,他紧紧盯着怀里的昆特,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但昆特正处在满脸放空灵魂出窍的状态, 一点点提示都不肯给他。 “你别不说话,是不愿意吗?想拒绝的话直说就可以, 我都没关系的。”海伯利安语无伦次, 一颗狂跳的心渐渐冷却下来:“真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没有!”昆特终于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找回了神志, 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琥珀色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欣喜。他吸了吸突然发酸的鼻子,非常郑重地轻声道: “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世界上没有比你暗中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更美好的事情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随着昆特的话音瞬间燃烧起来,海伯利安简直想要冲出去在雨中大叫着狂奔两圈冷静一下。他忍住这股冲动, 笑着把昆特搂得更紧, 凑上去脸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侧脸。 大雨瓢泼,寒风呼啸, 天色黑沉得难以视物,他们挤在狭小的洞穴里相拥取暖, 一切的一切都和海伯利安想象中告白的场景截然不同,但怀里人给了他最想要的回答。 海伯利安根本找不出词语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恨不得把自己拥有了一切好东西都献给昆特,但身边只有一个湿透的背包。海伯利安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颗火热的真心能给他了。 昆特兴奋到整个人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唇角含着根本压不下去的笑意。他靠在海伯利安怀里,Alpha胸膛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我知道你趁我睡着的时候亲过我。”他小声说道:“但是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喜欢我。” 海伯利安不禁惊讶,他成功偷亲的就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三次,很快就想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昆特发现的。他掀开衣服下摆,拿着昆特的手暖在自己腹部:“你该直接拿着录像去问我的,那样我们早就能在一起了。” “我害怕你万一只是想玩玩,问了以后再连朋友都没得做了。”Alpha轮廓分明的腹肌就在掌下,尽管这人在三分钟前刚刚升级为他的男朋友,但昆特还是动也不敢动,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瞎说什么,你明明那么好。”海伯利安简直哭笑不得:“这都多久了啊,我这么努力地去教你培养自信心,怎么还一点用都没有?” 昆特头发剪短了很多,但湿漉漉的鬓角依旧乌黑,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下唇被他咬出了鲜艳的血色。直到现在他还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喃喃道:“我这人挺无聊的。” “没关系,我点子多,能逗你开心,和我在一起就不无聊了。”看着昆特近在咫尺的面容,海伯利安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问道:“我能吻你吗。” 昆特心下一动,强迫自己偏过头不去看Alpha热切的眼神,对自己也是对海伯利安道:“不行。” “在一起这才三分钟,接吻的确有点快了。”海伯利安理解地点点头,“那我过会儿再问一遍……对了,咱先把重新组队的信息确认了吧。” 昆特被他一提醒才意识到差点忘了正事,赶忙在终端上按了几下,放在海伯利安的终端上,十秒后伴随“滴”的一声提示,重组的新队伍产生。 雨一时半会儿也小不了,兽潮还没有过去,两人也就难得能在洞穴里歇息温存,海伯利安把昆特两手在肚子上暖好了,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第七军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一直以为你还在首都星。”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我看到第七军团招收技术兵,知道你肯定会来这里,就报名了。没告诉你是想着以后万一在军团里见面好有个惊喜。”昆特说着声音小了下去:“谁知道会这么忙,咱俩还都没分到一块去。” “我记得军团很少招Omega的啊,一年也招不来几个。” 因为Omega的珍贵和体质脆弱,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Omega禁止上前线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就算招也只会象征性地招收几名Omega后勤做做样子。 “我和学院里的一个学姐一起报名过来的,本来我和她一样都被分去了后勤,但我主动给征兵处申请了要当技术兵。他们给我安排了考核,我全过了,就进来了。”昆特说得轻描淡写,但海伯利安清楚那考核会有多难——明明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却被真的昆特完成了。 “这么棒。”海伯利安由衷的感叹:“我还一直以为你在首都星,还想着这次考核完后回去一趟,找你把话都说清楚。” “没想到我自己撞上门来了?”昆特自动把他肚子里剩下的那半句话补全:“我总不能一直待在最安稳的地方享受保护吧,虽然Omega的确有这种特权,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即使我没有机会上战场,出来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找我才过来的。” “也不全是吧,虽然来第七军团的确是为了找你,但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今年应该也会到其他军团服役。” 昆特终于捱过了最开始的别扭,大着胆子去玩海伯利安满是枪茧的手指:“趁着年轻还有时间,做点自己想干的事情,等以后毕了业,我估计会进白塔,到时候任务一重,再把爸爸妈妈和弟弟接过来,想自由地干点什么就困难了。” 昆特把他之后的人生规划的十分清晰,因为口音问题语调总感觉软软的,海伯利安紧盯着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唇,心里痒痒得很,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后,第二次提出请求:“我能吻你吗?” 昆特话音一顿,看向海伯利安的眼神有些茫然,不明白他怎么又把话题扯开了。海伯利安拇指指腹抚上他唇角,第三次问道:“能吗?” 他凑得很近,呼吸一下下打在昆特脸上,被他呼吸扫到皮肤如同找了火一样烧起来。昆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不是他不够喜欢海伯利安,而是竹明砂那边传统的观念让他难以接受这么快的发展速度,试图再次推辞:“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快,帝国这边都是这个发展速度,你看当初汉森和康纳,不也没在一起几天就在食堂当众接吻了吗。”海伯利安摆道理举例子讲事实,柔声诱哄着他:“咱俩就躲在这里偷偷亲一亲,也不会有谁看见,再说之前也不是没亲过,别这么害羞。” 被他这么一劝,昆特心中对海伯利安的渴望终于冲破了二十一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当即点点头,微微凑上去:“那来吧。” 不会再有比眼前画面更诱人的景色了,面对恋人的邀请,海伯利安指腹在他下唇上按了下,侧头含住了他肖想已久的唇。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完全的你情我愿,两人都非常生涩,但海伯利安好歹用过环网的虚拟梦境,稍微熟练一点。这让他完全占据了上风,昆特只是简单贴着海伯利安的唇,时不时在上面轻咬两下就已经是他会的全部了。 海伯利安把舌头伸进去时还把他吓了一跳,身子后仰想要躲开,被海伯利安趁机一把按在了石壁上,一手捂着他后脑勺让他彻底无处可躲。 昆特试图用自己的舌头把他顶出去,结果被海伯利安纠缠住,Alpha信息素携带在唾液中,被昆特仓皇之中咽下,霎时从体内点燃了一把火,燥得他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 风雨声中洞穴里只余昆特时不时溢出的轻哼和海伯利安粗重的呼吸,且不说毫无吻技可言的两人亲起来能有多舒服,单是和喜欢的人接吻这件事就已经给人极大的心理享受了。 海伯利安一直到喘不上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嘴,昆特气息竟然比他还要悠长一些,衣衫凌乱地靠在石壁上喘.息,眼睛湿润,略微红肿的唇上泛着水光。海伯利安深呼吸着一寻思,才意识到他刚才太过沉迷好几次都忘记了呼吸。 不过毛头小子也有毛头小子的好处,海伯利安和昆特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趁热打铁去亲吻他的额头,鼻梁,脸颊,脖子,手腕,一切一切没有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毛躁得就像只得到了心爱玩意的小兽,哪里都想用嘴碰碰,留下自己的气味,宣告所有权。 黑夜逐渐降临,雨小了下来,看样子明早应该能停。两人约好轮流守夜,海伯利安点燃小型燃料炉,搂紧靠在他怀里的昆特,低头注视着他被火光照亮的沉静睡颜,心头像灌了蜜一样甜。 那时他觉得找到了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已经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他家人都很明理,不会因为昆特的家室而阻挠,只要两人相爱,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可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我都七夕,还只能蹲在家里码字给你们发发糖。 ╭(╯^╰)╮哼! ps: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 abo世界的厕所是什么样的 pps:今天大家应该能看到我早上在疯狂修文,其实最初的大纲是他俩没在一起过,窗户纸一直没捅破,然后我写着写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于是就顺着我觉得最自然的发展方向修了大纲,也修改了一下前文,把前面所有指向性不明确的地方改了改,大家不用重看,也就改了几个句子,不耽误啥。 还是要给大家说声抱歉,搞出来这么个不小的疏忽 卖个萌试图谋求原谅QWQ 第44章 伏击 昆特一觉醒来, 天已经隐隐放亮了。 他整个人正歪在海伯利安身上,枕着他肩膀,稍微动了动, 就听得海伯利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醒了?” “嗯。”昆特揉着眼睛直起身,说好他守下半夜,这下天都亮了:“你没叫我?” “没有,你淋了一天的雨再不好好休息小心生病。”海伯利安从包里拿出水和能量棒给他:“我皮糙肉厚, 一晚上不睡根本觉不着。” 昆特接过水喝了两口,吃了一点能量棒, 海伯利安翻背包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 包里并没有多少食物和水,得节省一些才行:“你吃了吗?” Alpha一天一夜没有休息, 脸上一点疲态都没有:“趁你睡着的时候吃过了。” “骗人。”昆特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我看过你的包,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少,你吃的空气吗?” “喝的西北风。”海伯利安被他揭穿,并不觉得不自在:“我食物半路上为了减重都扔掉了,等天亮了去打猎再摘点果子吃就行。” 昆特定定地看了他数秒, 唇被抿成一条直线, 似乎有点不高兴:“海伯利安,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 现在是考核期间,我们昨天的确是确定了关系不假, 但首先我是和你同队的技术兵,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们两个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平等的关系, 你不用这样处处都委屈自己照顾我。” “生气了?”海伯利安被他说的有一瞬间无措:“我没别的的意思,也不觉得你哪里弱,就是想尽我所能好好保护你。我第一次谈恋爱,肯定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知道,我没生气。”昆特放轻了语调,眉眼柔和下来,对他笑了下:“所以你也吃一点,吃完休息两小时,换我守着,等雨停了我们就出发。” “好。”海伯利安乖乖听他的话,就着昆特的手,三两下把他剩下的半根高热量的能量棒吃掉,舔舔唇角:“那我睡一会儿了?” “睡吧。”昆特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海伯利安枕上去,把睡袋盖在他身上:“之后还不一定能找到这么适合歇息的地方,抓紧时间养养精神。” 海伯利安躺下,枕在昆特大腿上,看着他不愿意闭眼。昆特一手梳理着他铂金色的短发,一手捂上他眼睛,轻声道:“一,二,三,睡。” 视线黑下去,海伯利安闭上眼,感受着昆特指尖一下下按摩他头顶,耳边是雨打树叶的噼啪声响,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包裹着他,恍若温存之时,让他一时间忘却了正身处危机四伏的雨林中。 他近乎是在几个呼吸的功夫里就陷入了沉眠,昆特手掌一直虚虚遮在他眼睛上,为他挡住愈来愈亮的天光。 他低头凝视着Alpha年轻而英俊的面庞,和他妹妹莉兹一样,海伯利安的帅气是那种怎么看都如同第一眼那般惊艳的类型。上个学年他再一次被Omega学院论坛评为“最想嫁的Alpha”头名,说起来有点丢人,昆特还专门熬了夜给他刷票。 这样优秀的人,竟然是他的了。昆特直到现在还有些不太敢相信,他食指指腹碰了碰海伯利安的薄唇,接着按在自己唇上,就好像从他那里偷了个吻。 整了整睡袋确定它能把海伯利安全部盖上,昆特打开终端,去探测分析他们需要寻找的信物的方位。 就这样不停歇地忙碌了两个小时,终端上的定时器突然跳出,昆特在它响第一声前眼疾手快地把它关掉,又等了五分钟,才轻轻推了推海伯利安:“海伯利安?” “嗯?”海伯利安被他叫醒,原本睡得迷迷糊糊,但很快想起还在考核中,瞬间清醒。 他在睡觉时翻了个身,变成了侧躺,鼻尖都快贴到昆特小腹上了,能感受到他腹部正随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 Omega的腹部含有腺体,海伯利安自然能嗅得出更加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他深吸口气,将青柠的清甜尽可能锁进肺里,强迫自己坐起来,伸手揉了揉昆特结实的大腿:“腿麻了没有?” “还好。”被人揉捏着大腿,昆特只觉得痒,不自在地将腿蜷起来,自己活动着:“雨已经不下了,咱出发吧,我已经探测过附近,坐标发到你终端上了。” 海伯利安查看昆特给他发来的地图:“你身上信物有多少? ” “三十四个,我之前的队友退出时全都转给我了。”昆特给他看终端上显示信物数量的界面:“你呢?” “二十一个。”这几天来海伯利安并没有刻意的去寻找信物,比起费尽心思去琢磨该怎么解开信物盒,他更喜欢等到了考核后期去找几只肥羊友好切磋一下。 昆特点点头,海伯利安这个成绩到现在应该只算中下,他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如果要堵人的话最好最后一个星期再开始,这些天我们可以熟悉一下地形,多找补给点,方便以后埋伏。” 海伯利安解开藤蔓上充当门帘的外套,拧干水后系在腰间,昆特躬身从洞穴中走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黑漆漆并不起眼的洞穴。 它只是硕大天地间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角落,但却也是他回忆中无比重要的一处。 他回过头,海伯利安正站在不远处看他,眼含笑意,纵使清楚那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了,对上这样的眼神昆特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怦然心动。 昆特低头笑了下,绕过泥泞地面上的一滩积水,快步跟上去,握住海伯利安朝他伸出的手。 雨已经停了,但树叶上的水依旧接连不断地滴下来,很快打湿了两人原本暖干的衣服。海伯利安包里已经没有了任何食物,路上他们摘了点可食用的果子,逮了只倒霉的野兔,分着填饱肚子。 兔子是海伯利安烤的,昆特坐在大石头上,擦着嘴上的油道:“下次让我试着做一做吧。” “好。”海伯利安啃干净最后一根兔腿,把骨头敛到一堆埋起来:“是不是我做的难吃?” 昆特托着腮看他,摇摇头道:“不是,总不能光你来做饭吧,我对自己手艺也有点信心,所以下次让我来吧。” 海伯利安很天真得信了,直到傍晚他吃到了由昆特烤制的晚餐,香的他舌头差点没掉下来——昆特分明是顾忌他面子才没明说难吃的。 于是之后两人要逮住了什么野味都是昆特动手料理,但很快,他们找到了一处补给点,昆特终于又有了自己的背包,往里面塞了足够两人三天食用的能量棒还有很多必需品。 小情侣在同一个队伍里,原本应该很辛苦的考核也变得趣味横生,合力破解盒子又拿到了九枚信物。 第七天时他们遭到了一场伏击。伏击者是联合起来的两个小队,两名机甲兵一人缠住海伯利安,一人冲向昆特,当时昆特正专心破解着手里的信物盒,等到听见海伯利安的大喊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他被扑了个正着,Alpha身上的臭汗味差点没一个照面把他熏晕,也不知道他的同伴是怎么忍受的。昆特大叫一声,抬脚就要踹他,被Alpha的膝盖狠狠压住大腿,根本无从动弹。 他身上那个Alpha小臂横着紧压他喉管,触到他脖颈上特制的黑色项圈,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昆特瞬间无法呼吸,狼狈地呛咳一声,在Alpha以为他会忙乱伸手掰脖子上勒得他窒息的手臂时,右手食指中指猛然刺向Alpha双眼! “放开他!”海伯利安被另一个Alpha缠的一时间无法脱身,注意到昆特这边的情况,当即急红了眼。Alpha并未理会海伯利安的嘶吼,偏头躲开昆特的袭击,逮住昆特的手腕,狠狠一拧—— 昆特闷哼一声,剧痛之中下意识地使出从小学习的防身术,用尽全力提膝,膝盖狠狠撞在Alpha裆间! 那Alpha被他套路之外的攻击击中要害,当即怒吼一声,身子下压直接整个人坐在昆特身上,惊人的体重的差点没把昆特压得吐血。挣扎中昆特的胳臂肘被蹭破,鲜血流出来,带着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迅速飘散。 嗅到青柠的香气,坐在他胯间的Alpha一愣,原本正要揍向昆特腹部的拳头生生停在半空,难以置信道:“Omega?!” 但留给他惊讶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暴起将另一名Alpha打翻在地的海伯利安冲过来,怒吼一声,拎着他衣服后领把他整个人抡起来,狠狠掼在地上! 这一击可不未生猛,泥水飞溅,同时刚刚被打翻的Alpha也赶来,去勒猛击他同伴口鼻的海伯利安脖子。两名技术兵从灌木中钻出来,趁着三人缠斗得难解难分,飞快地将憋得满脸通红,一时半会儿难以爬起来的昆特拖进密林。 第45章 暂时标记 两个技术兵一名Alpha一名Beta, 顾忌昆特是个Omega还算温柔地拽他双臂,把他一路飞快拖进了密林。昆特被Alpha拧伤的手腕被这样一拉感觉都要断了,他奋力蹬着双腿挣扎, 却不能阻止分毫。 两人在百米远处停下,非常默契地去翻昆特的终端和背包,动作熟练,一看就没少做这事儿。昆特紧紧护着手腕上的终端, 挣扎着翻身面朝下弓着腰,奋力做出一个保护的姿势。 那名Alpha技术员扳着他肩膀想要把他翻过来, 昆特瞅准时机, 握紧从袖口中滑出的电击器,奋力捅向他腹部! “噼啪”一声电弧跳出的响动, 毫无防备的Alpha疯狂抽搐着倒了下去, 他见昆特是个Omega放松了警惕,才能让被如此轻易地得手,要真是正儿八经的对战,三个昆特都不够他收拾的。同一瞬间旁边的Beta神色一凛, 毫不犹豫地抬起左脚踹向昆特! 昆特就地一滚, 趁机又在Alpha身上补了一棍,确使他的确没法再爬起来了, Beta抽出腰间的激光枪,对着昆特射击。 昆特在他拔.枪的刹那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扳起Alpha技术兵, 猫腰躲在他庞大的身躯后。激光束在下一刻击中在Alpha右胸,淡蓝色的纳米防护罩爆发出来将攻击抵消, 同时Alpha的终端亮起红光,显示他因为被击中要害判定死亡,从考核中淘汰。 “杀死”他的Beta技术兵自动获得了他身上携带的信物,终端上的数字跳跃至四十六——眼见暂时结盟的同伴被自己亲手淘汰,Beta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任何改变,接连开枪朝昆特射击。 昆特把Alpha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当做护盾,扔掉电击棒抽枪出来,但接着他感到腿上传来剧痛——他被击中了。 尽管有纳米防护层阻挡,但被枪械击中疼痛还是会如实地造成,只不过不会留下伤口。昆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疼痛的影响,稳稳躬身站着,从Alpha腋下朝Beta射出一枪! Beta闪身躲到树后,激光束擦过树皮,瞬间木屑四溅。昆特趁机扔开Alpha,保持射击频率的同时滚到被拖行时看好的水坑中,Beta在激光束的间隙中重新探出身来朝昆特开枪,却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对决中取人性命只需要一瞬,在Beta扫视四周时昆特扣下扳机,蓝色激光击中Beta侧颈,纳米防护层弹起,同时终端闪亮——如果没有防护层,Beta的大动脉已经被射穿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早淘汰,还是被一个Omega淘汰,Beta愣了一下,随即暴起。他扔掉手中淘汰后自动失灵的枪,朝昆特猛扑过去。昆特缴获技术兵的信物,手腕上震动一下,他完全不曾注意这点,面对愤怒的技术兵,爬起来拔腿就跑。 昆特搏击课成绩并不拔尖,很清楚自己有着力量方面的先天弱势,十分明智地没有选择和他正面刚。腿上的疼痛还没有消退,速度不可避免了慢了些。眼看Beta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昆特余光撇瞥着四周,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要怎样甩开他。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视线尽头正狂奔而来的海伯利安,如同绝境中的信徒看到了前来拯救他的神明,昆特精神一震,瞬间感觉又获得了无穷动力,脚下的步子甚至都快了几分。 两人在眨眼间错身而过,海伯利安低吼一声迎头朝着Beta撞了上去,直接把来不及刹车的Beta撞飞。他一手拽着Beta衣领,又猛力把他拽回来,用头狠撞他脑袋! “砰——!” 两头相撞时发出的巨大闷响让昆特听着脑仁都痛了起来,Beta被海伯利安撞得眼前发黑,耳中尖锐的轰鸣由远自近又由近自远,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海伯利安逮着他按在地上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胖揍。 海伯利安一直揍到Beta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才缓缓停手,拳头上全是不知道谁身上的血。见Beta两腿一蹬昏了过去,他低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急急忙忙跑到昆特身前,大手把他全身草草摸了一遍,检查着他有没有伤,急切低声道:“没事吧!” 昆特摇摇头,伸手擦去海伯利安唇角的血:“你怎么样?” “我没事。”海伯利安满不在乎地又手背抹了一下,确定昆特身上除却擦伤之外没有别的伤口后放下了心,松口气道:“真吓死我了,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我还把那个Alpha给阴着了。”昆特笑笑,心疼地抚过海伯利安左脸颊上的淤青,问:“那两个机甲兵怎么样了?” “被我揍的在地上躺着呢。”海伯利安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冷厉:“想阴我?这不是找死吗?” “好厉害!”对于海伯利安昆特向来不吝啬表现出他的崇拜,没再看已经被淘汰了的Beta一眼,他提议道:“那正好,我们把他们的信物都给收了吧。” “走。” 两人立即返回,走了没两步海伯利安注意到昆特姿势有点不太对劲,立刻问道:“腿怎么了?” “被激光枪打了一下,有点疼,不碍事。”昆特见海伯利安停住了脚步,也不得不停下来,强调道:“真没事儿。” “没事儿什么,我又不是没被打过,简直要疼死了好吗?”海伯利安在他身前蹲下,侧头对他抬了抬下巴:“上来。” 昆特下意识地拒绝:“不用,我没——” “上来,就背你一会儿,你看你,给我要把你怎么着一样。”海伯利安勾了勾手:“乖,就当我是想背你,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吧。” 昆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爬到海伯利安宽阔的后背上,双手搂着他脖子,海伯利安两手拖着他大腿,毫不费力地站起身来,还故意颠了两下:“趴稳了。” 后背紧贴着昆特胸膛,海伯利安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背上的分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海伯利安手指捏了捏他大腿,调笑了句:“还挺结实的。” “我天天都在锻炼嘛。”昆特手指搓了搓海伯利安脖子,毫不意外地搓下来了一层黑灰,也不嫌弃,只是道:“有点该洗澡了。” “等找到河就洗。”在野外摸爬滚打哪有不脏的,海伯利安早就习惯了。说话的功夫里已经到了方才海伯利安被缠住的地方,两个Alpha只剩下一个在地上昏迷不醒,另一个跑的没影了。 “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海伯利安检查了一下,这个Alpha身上的信物果然已经被转移走了:“得,没东西了。” “没事。”昆特看海伯利安按下Alpha身上表示主动退出的空间钮,轻声道:“这还早着呢,信物的事不急。” “也只能这样了,咱走吧,找地方洗洗去。”海伯利安翻了Alpha的包,缴获了一把还剩大半能量的激光枪,很多食物和水,把速效药涂在昆特擦破的胳膊上。 一想到曾有别的Alpha骑在昆特身上嗅他的信息素,海伯利安就十分暴躁,他手指磨蹭着他手腕内侧,状似无意道:“你这一流血身上太香了,很有可能会引来那些喜欢Omega信息素的动物,得找个法子遮一下才行。” “我没法带阻隔剂过来。”昆特果然上当了:“要不然我把伤口用绷带缠起来吧,在往身上多抹点药粉。” “那也会有味道,动物鼻子可灵了,一点味道都能嗅到。”海伯利安佯装想了想,一拍脑袋道:“要不然我暂时给你一个标记吧,这样味道就能淡很多了。” 昆特一愣,终于意识到了海伯利安的“阴谋”,他直直盯着海伯利安努力想要表现得真诚些的双眼,呼吸不可抑止地急促起来。 半晌,他低下头,声音极轻地道:“好啊。” 海伯利安没想到昆特竟然真答应了,整个人兴奋得难以言表,他有一瞬间都快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了,飞快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拿起昆特右手。 素白的手腕就在他眼前,能看得到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海伯利安低头轻轻吻了吻那一小块皮肤,重新望向昆特,郑重问询道:“那我咬了?” “好。” 简直没有比这再美妙的声音了,海伯利安闭上眼,用力在昆特手腕内侧咬下,尖利的犬齿咬破皮肤刺进皮下腺体,将Alpha的信息素注入其内。 被标记的感觉挺奇怪的,不太好用语言描述,海伯利安富含侵略性的信息素似乎点燃了他的血液,让他莫名躁动。昆特握紧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想要更加亲近海伯利安的隐秘欲.望随着标记的进行从心底冒出,但这次他不再忍着,微微上前一步紧贴在Alpha身上,将下巴搁在他肩窝。 短暂的标记完成后海伯利安仔细地舔去昆特手腕上的血迹,唾液催动腺体细胞急速分裂,使得咬伤很快愈合。他低头在昆特颈间嗅了嗅,满意地发现他现在昆特身上已经全是自己的味道了。 在手腕上的暂时标记能持续两周左右,标记会使两人本能地想要亲近。海伯利安抱着昆特又啃又咬了一阵,终于捱过了最开始那股强烈的冲动,笑着蹲下身揽住昆特双腿,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拔腿就走: “走,找地方洗澡去。” 第46章 处决 两人出发去寻找河流, 大雨刚过,不少躲雨的动物三三两两地试探着出来,倒也增加了许多危险, 不过昆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全被海伯利安遮掩住了,不再是天然的吸引器。 昆特歇了一会儿感觉腿没那么疼了,坚持要从海伯利安背上下来自己走。两人一前一后闷头赶路,时不时忙里偷闲说上两句话, 倒也觉得非常甜蜜。 一想到自己在昆特身上留下了标记,海伯利安便激动不已, 尽管知道昆特主要不想让信息素干扰到考核才会同意他稍显唐突的提议, 但海伯利安就是高兴。 身上有了我的标记,就是我的人了。他美滋滋地想, 等考核结束他就能把昆特领回莫尔斯家, 给他家里人看看。 “小心!” 昆特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海伯利安猛地停住脚步,落下的那只脚虚虚踩在茂盛的草叶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使。那堆草叶感受到压力的轻微变化, 飞快颤动起来, 数十只相同颜色的小虫从地下爬出探查情况,就要爬上海伯利安军靴。 海伯利安连忙后退几步远离, 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扔向草堆。最上面铺着的一层伪装被石头砸落,露出下面庞大的洞穴——食人虫的洞穴。 无数翠绿色的食人虫被惊扰, 密密麻麻地涌上地面,宛若漆黑洞穴喷吐着的绿色河流。一只路过的花斑鼠不幸未能及时逃离, 被爬了一身,伴随着绝望的惨叫,数秒钟后满身的绿虫退开,只留下了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倒在地上。 海伯利安拉着昆特拔腿就跑,一小波食人虫紧追着两人脚步,行进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海伯利安在兽潮时遇到过这种瓦伦星的特有物种,知晓它们的弱点,单挑着有水的地方走。果然虫子遇到积水触须试探一下后飞快缩回来,只能重新找路远远绕行,很快被两人甩开。 确定脱离了危险后,两人原地站着平复急促的呼吸,昆特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想你呢。”海伯利安摆摆手,内疚道:“抱歉,下次一定不会走神了。” “我不就在你旁边吗,有什么好想的。”昆特哭笑不得,他喘匀了气儿,拳头锤了下手边的树干,一脸正色道:“海伯利安,我不希望我作为你的队友会对你的判断和行动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这样会让我觉得如果没有我,你的考核成绩会比现在好得多。” 说实话海伯利安也十分懊恼,不论如何,表现得如此笨拙迟钝实在太有失他的水准,他到底是来考核的,遇见昆特不过是预料之外的惊喜,他们默契十足,又强强联手,成为队友应该要有更出色的表现才对。 “都是我的错,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深刻反省过后海伯利安终于消了所有的旖旎心思,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考核上面。昆特见状微微笑了笑,认真道:“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希望能带给你一往直前的勇气,让你更加优秀,而不是成为你的弱点。你的未来注定会光耀整个帝国,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你的弱点,我——” “不会的。”海伯利安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不会有那一天的。” 昆特抬眸看向海伯利安,Alpha眉峰微皱,湛蓝色的眼中神色极为郑重,如同给他立下什么了永生永世的承诺。他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抱住他: “我也相信不会有那一天。” 这番短促交谈后,海伯利安被昆特点醒,彻底认真起来,又恢复成了之前和Beta技术兵组队时的状态,完完全全把昆特当成了一个独立的,并不需要他多分神照顾的战友,而昆特也没有让海伯利安失望,时刻紧跟着他的脚步和思路,一点都没落下。 两人一直到下午一点多才稍做休息,简单吃了顿又能量棒和营养液搭配的午餐,也只有在这时可以暂时放松放松。两人说着话,听到昆特带着软软口音叫他名字,海伯利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 “叫我海恩吧,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好的,海恩。”昆特立刻改口,随即意识到这是他亲密的人才能叫的略称,耳尖不易察觉地又泛起了红:“这样还有点不习惯呢。” “多叫几声就习惯了。”海伯利安三两口吃掉手中的东西,拍拍手上的残渣,凑到昆特身边去吻他手腕内侧的齿痕。 标记被亲吻对两人来说都是种享受,奈何现在的环境并不允许他们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休息了半小时,昆特感觉小腹隐隐传来饱胀感,起身说道:“我去上趟厕所。” 海伯利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重叠的树影后,支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以防昆特遇到什么意外,当然,他完全没有诸如偷听昆特放水声音的变态想法,完全没有。 然而昆特像是知晓海伯利安做了什么一般,走的挺远,一点动静都没让他听见,过了大概三分钟,海伯利安远远听到昆特喊道:“海恩,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海伯利安立刻循着声音过去,走了大概五十多米远,看到昆特正背对他半蹲着,衣服下摆工工整整扎在腰带里。 昆特指着茂盛藤蔓中的一团黑影,问道:“那是什么?” 海伯利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当即神色一凛,他缓慢走上前拨开罩着黑影大半边的藤蔓,那东西便彻底暴露在两人眼中。 一只厄忒斯的幼崽。 这只浑身漆黑的幼崽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并不似成年厄忒斯那样有着坚硬的皮肤,它身上有着细密的胎毛,被雨水粘成一缕缕,倒有点像只落汤的小猫咪。 似乎所有生物的幼崽都会显得可爱无害,但海伯利安清楚这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个多么残暴嗜血的灵魂,每一个厄忒斯都是天生的战士,他们为掠夺和战争而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太多太多的灾难。 半晌,昆特率先打破了沉默:“这里怎么会有幽灵?” “不知道。”瓦伦星虽然地处偏僻,但也算不上帝国的边疆,厄忒斯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才对,但联系到它们神出鬼没的属性,一切又都变得不确定起来。海伯利安捏着幼崽后颈皮把它拎出来,放到一片空地上:“我们要怎么处置这玩意?是当做没看见,还是……” 有着临时标记的联系,两人的心情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很微妙的互通,海伯利安能感受到昆特此时巨大的情绪波动——厄忒斯是害得他遭受国难的元凶。亲身经历的战争过比任何后来的民族教育都要深刻,昆特对厄忒斯的仇恨是海伯利安根本无法想象的。 他突然很想知道昆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厄忒斯对竹明砂发动闪电战的那年,我八岁。”过了许久,昆特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垂眸盯着地上一动不动趴着的厄忒斯幼崽:“我弟弟三岁半,那天早上下了雨,我在送他去幼儿园路上耽误了时间,赶去学校的半路上就已经迟到了。” “我远远看到有个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落在学校里,一瞬间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导弹的冲击波把我拍在地上,我过了好久才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拔腿就往回跑去接我弟。” “还好我赶过去了,我刚刚把他抱出来,那所幼儿园就也被炸了——他们无差别轰炸了所有的基础设施。”昆特右手扼上厄忒斯幼崽脖子,这只幼崽似乎晕过去了,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脖颈动脉微弱的跳动一下下被他清晰感觉到。 “都说孩子是无罪的,但如果它注定以后会成为刽子手,那么我宁愿背上罪业,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昆特深呼吸一口,终于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刚要用力,海伯利安一把握住了他颤抖的手腕,低声道:“我来吧,我杀过的东西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个了。” 昆特愣了一下,终于控制不住脸上刻意冷酷的表情,眼泪狼狈地滚下来,勉强朝海伯利安露出微笑。 海伯利安掐着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异族生命,它很小,赶不上海伯利安的一只鞋子大,刚刚破壳而出,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但它血管里流淌着注定残暴的血液。 说实话海伯利安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服役这大半年里他参加过战争,也亲手杀死过不少厄忒斯,多一个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昆特不一样,他手上还没有沾过血,要是亲自动了手,还不知道要难受多久。 海伯利安活动了下手指,看向昆特。 昆特闭了下眼睛,低声道:“杀了它吧。”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嘎嘣”一声闷响,海伯利安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厄忒斯幼崽的脖子。昆特没有去回避杀戮的画面,他注视着幼崽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失去了生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海伯利安面色如常,就好像刚才杀掉的是一只鸡——不过确实,他也从来没有把厄忒斯当成和人类同等的生物看待过。他拎着手中软软的尸体,四处望了望:“得找个地方处理了,这玩意要是被别的考核者看见了,肯定得引起恐慌。” “嗯。”昆特长长舒了口气,时过境迁,他终于在某种意义上复了仇,但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感。他打开终端,编辑通讯:“把瓦伦星上出现厄忒斯幼崽的消息告诉考官们吧,这个事情不能瞒着。” 海伯利安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想到他们来时路过了一处悬崖,是个不错的抛尸地点:“我去悬崖边上把它扔了,在这等我一会儿。” 海伯利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昆特强行定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将刚刚拍摄的尸体照片传给考官。 做完这一切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间感觉手足无措,Omega的本性到底还是影响到他了。 你没有做错,那个种族残暴至极,杀掉那只幼崽,可能就会在未来拯救千万人类。 昆特不断劝说着自己,他神经质地咬着海伯利安在手腕上留下的标记,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呜咽。 他闻声过去,掀开草丛,草叶下黑色的幼崽紧紧蜷缩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被昆特看见。 还有一只。 第47章 软弱 那只厄忒斯幼崽知道被发现了, 奋力用爪子扒拉着身上的树叶想要把自己遮住,昆特弯下腰,把它拎起来。 他拎着这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 和方才那只不同,这只幼崽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还没有变得猩红的眼珠是淡淡的粉色,如同两颗漂亮的小琉璃球。它两只耳朵耷拉着, 直直盯着昆特,不知怎么, 昆特竟然从它眼中看到了哀求。 海伯利安还不知多久能够回来, 昆特看了眼Alpha离开的方向,紧抿着唇, 深吸口气, 重拾方才的心理建设,另一手缓缓碰上它的脖子。 在碰到幼崽喉咙的那瞬间,小东西发出了人类婴儿一般的尖细哭声,昆特触电一般猛地把手抽回来, 愣愣地看着它。 它哭得非常可怜无助, 眼中滚出的泪水沾湿了脸上稀疏的胎毛,就像得知将遭受和它同伴相同命运那样, 但它到底只是个幼崽,不可能懂得那么多。 细弱的哭声一下子击溃了昆特好不容易筑起的冷酷, 他手足无措地盯着这小东西,让他犹豫不决的并不是厄忒斯, 而是一个刚出壳睁开眼,还完全干净着的新生命,会像人类婴儿那样哭泣的小生命。 过了许久,昆特终于硬着心肠,重新按上它的脖子。 ——在炸死竹明砂数以万计的孩子们时,它们有过丝毫怜悯吗? 这小东西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眼泪流淌到昆特手背上,四只爪子奋力扑腾着,想要挣脱昆特的手。气管被扼住,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尖利叫声,挣扎得更加剧烈,指甲还没完全长出的爪子不痛不痒地挠着昆特,每一下都是对生的强烈渴望。 模糊的画面不断自他眼前闪过,记忆中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男孩伸手去抹他额头上的血,昆特紧紧抱着他,奋力跑向工事掩体。导弹从天而降,轰然巨响中将幼儿园夷为平地。 被紧急疏散的小孩子们不断尖声哭喊,抓着老师的衣角,就好像那是全世界最后的避风港。昆特冲进最近的地下掩体,抱着吓得连哭都不会了的弟弟蜷进角落。 导弹接二连三的落下,每一颗都引得大地疯狂震颤,越来越多的人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跑进掩体,过了许久,弟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脑袋拼了命地往他怀里钻。 他们为什么要杀孩子? 时至今日昆特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被这个问题日夜困扰,厄忒斯坚决奉行种族灭绝政策,无论是人类还是虫族,只要非我族类,在他们眼中都是应该被彻底毁灭的。 掌中幼崽的哭声愈来愈小,痛苦的窒息感让它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昆特闭了下眼,在它窒息而死的前一秒钟松开了手。 濒临窒息的幼崽从半空摔落在地,趴伏在地上拼了命的咳嗽,昆特垂眸看着这他随手就可以碾死的小生命,难受得不知是何滋味。 他怎么可能会下不了手呢? 昆特从未像今天这样痛恨他Omega的天性,对敌人的软弱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但那深埋于灵魂的善良——或者说软弱让他注定无法像海伯利安那样干脆利落地扭断一只幼崽的脖子。 他看向海伯利安离开的方向,意识到Alpha还无法立刻回来,眼中是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失落。 算了,瓦伦星狂暴的雨季马上就要来临,就算他不杀掉它,这东西也不可能活下去。 打定了主意,昆特不再看着死里逃生的幼崽一眼,匆匆忙忙地看着雷达信号,去找寻海伯利安。 他走了百来米,听到身后窸窸窣窣声不断,回头看了一眼,总算喘过气来的幼崽正迈着不稳的步伐奋力跟在他身后,像是完全忘记了就在一分钟前,昆特还想要置它于死地。 昆特抬脚轻轻踢了一下想把它踢开,幼崽两只尖耳耷拉着,被踢到柔软的腹部滚了老远,哀哀地看着昆特叫,不一会儿又试试探探地跟了上来。 昆特也就不再管它,反正等到和海伯利安汇合,它如果还敢跟着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海伯利安扔掉幼崽的尸体,看到终端上代表昆特的小红点正在朝他快速移动,挑了下眉,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忙原路返回迎上去。 远远看到脸色并不太好的昆特,海伯利安上前给了他安抚性的拥抱,轻声问道:“怎么没在那里等我?” 昆特摇摇头,略微急促的呼吸打在他颈侧的皮肤上,激起心中难言的躁动,海伯利安强行无视脑中所有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画面,揉了揉他发顶。 “厄忒斯的幼崽还有一只。”昆特并没有向海伯利安隐瞒,他指向身后那紧跟着他的小东西,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海伯利安微微一惊:“还有一只?在哪儿呢?” 昆特皱起眉头:“应该躲起来了,刚才还跟在我身后呢,怎么赶都赶不走。” 海伯利安见昆特这副模样,轻而易举地就还原了当时他的挣扎和纠结,故意满不在乎地道:“多大点事,没事,不用担心,它要是还敢过来,我就把它给收拾了。” 昆特嗯了一声,有着海伯利安在身边,内心一直炙烤着他的焦灼奇迹般消失了。他重新打起精神,深吸口气,继续专注于眼前的考核。 一整天那只幼崽都没有出现过,直到晚上海伯利安去放水,昆特坐在树下等他,幼崽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死老鼠。 它身上有过搏斗的痕迹,胎毛上带血,想来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了这身形和它一样大的猎物。把老鼠尸体放在昆特面前,它讨好地摇摇尾巴,耳朵支棱竖着,俯下身嘴吻小心翼翼凑近昆特垂在一边的手,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昆特猛地抽回手,紧紧盯着它,这时海伯利安走路触动草叶的声音响起,像是大敌将临,幼崽浑身瞬间紧绷,前爪朝昆特推了推死老鼠,轻轻叫了一声,扭身跑入黑暗之中。 “怎么了?”海伯利安回来时见昆特正盯着地上的一只死老鼠发呆,顺手就想摸他的脸,想起自己扶完还没洗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早上那只厄忒斯给我送了这东西。”昆特拉着海伯利安让他在旁边坐下,拿起树枝戳了戳死得透透的老鼠:“它害怕你,一听见你来的动静就跑了。” 海伯利安听着只觉得稀奇,他从没想过厄忒斯会有这种如同家猫一样的习性,握着昆特的手用树枝拨弄一番:“它可能觉得这是好东西呢。” “谁知道呢。”昆特没再管它,从包里拿出三只营养液,问海伯利安:“香橙味,蓝莓味,柠檬味,你要哪一支?” “柠檬。”海伯利安从他手中接过营养液,拔开盖子尝了一口,咂咂嘴道:“这柠檬味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昆特随口问道,他拧开香橙味营养液的盖子,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海伯利安便突然凑过来,咬上他嘴唇。 无烟炉的光中两人交缠的影子微动,半分钟后海伯利安心满意足地退开,舔着唇角道:“就是这个味道。” 深夜的雨林危机四伏,两人搭上帐篷,四周撒上驱虫的药粉,照例轮流守夜。昆特要了前半夜,坐在帐篷门口专心致志地看终端,身后海伯利安沉眠中的呼吸悠长,让人安心。 幼崽无声无息地从灌木中钻出来,靠在他身边小声叫了声,蜷缩着身子取暖。昆特伸手想要把它拨开,它顺势翻了个身,柔软的肚皮朝上,扭动着身子,如同撒娇。 不少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或是物件当成自己母亲,昆特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这样,他盯着幼崽看了会儿,暗中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挠了挠它下巴。 幼崽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呼噜声,它挤在昆特腿边,尾巴高高甩着,昆特打开营养液倒了几滴在树叶上,幼崽立刻迫不及待地伸舌头把它舔去。 它估计全天忙着捕猎献给昆特的老鼠,自己都没顾得上吃东西。很快舔光了大半支营养液,吃饱喝足,它蹭蹭昆特大腿,毫无防备地趴下休息了。 晚上两点,海伯利安被震动闹钟叫醒守夜,他走出帐篷,一眼就看到了和昆特挤在一起的小东西。 他悄声过去拎起睡的正香的厄忒斯幼崽,问刚刚意识到他醒来的昆特:“就是这小东西?” 厄忒斯幼崽一睁眼就看到掐死他同胞的Alpha,吓得浑身毛发瞬间炸起,挥着爪子吱儿哇地乱叫,这些挣扎在海伯利安看来不过是蚍蜉撼树。他戏弄一般点了点幼崽黑色的鼻子,在它张嘴狠咬的前一秒把手抽了回来。 “嗯。”昆特脸上表情有点紧张:“你要杀了它吗?” “都行啊,我都无所谓,你不想杀的话就暂时留着。”海伯利安像个逮到好玩东西的小孩儿一样去戳它肚皮,急得幼崽嗷嗷乱叫:“反正厄忒斯的消息已经报告给教官了,自然会有人过来处理,要不然等咱考完再弄死它就是了,你别说,还怪有意思的。” “那就暂时留着吧。”昆特点点头,并没有阻止海伯利安的戏弄。过了好一会儿,海伯利安总算玩够了,一松手幼崽掉在地上,飞快地翻了个身,立刻跑得没影了。 海伯利安拍拍手上的土,揉了揉昆特后颈露在项圈外的皮肤:“你啊,心这么软,以后可不能上战场。” “那我就不上,在后勤给你加油助威。” 昆特说着钻进帐篷去睡觉,刚刚躺下没多久,不放心地爬起来探出头朝海伯利安喊道:“不许再趁我睡着做坏事了!” 海伯利安朝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幼崽在后面剧情里很重要,没有它小海和昆特都会XXXXX,所以它不能死【强忍住想要剧透的欲望】 第48章 洗澡 幼崽时不时趁海伯利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找昆特, 有时候会带过来一两只小猎物,很快它意识到昆特并不稀罕它费劲千辛万苦捕杀的“礼物”,也就停止了这种徒劳的行为。 终于不再收到幼崽送来的死老鼠死麻雀, 昆特松了口气。每次海伯利安撞见幼崽在他跟前总会忍不住逗弄一番,久而久之幼崽照样看见海伯利安便扭头就跑,不过不是害怕会被杀死了,而是实在被捉弄的没有办法。 昆特很少阻止, 又过了一段时间,幼崽明白反抗无用, 没人会替它说话, 也就夹着尾巴任由海伯利安玩——反正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边跟了只小狗崽,从此两人行变成了两人和一只厄忒斯幼崽, 幼崽拾着两人烤野味嘴里剩下的骨头吃, 喝点营养液,小小的一只长得膘肥体壮。 “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休息时海伯利安看着乖乖蹲坐在昆特身边的黑色幼崽问道。 昆特摇摇头,倚靠在海伯利安身上玩他有着粗粝枪茧的手掌:“不了,名字是羁绊, 要真起了名字, 等考核结束要做什么可能就不舍得了。” 海伯利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教官那边早就来了消息,叫他们如果再发现其他厄忒斯幼崽, 一定要及时上报,上面会立刻派人过来把幼崽带走做研究。 昆特没有上报这只幼崽的存在, 但也只是暂时的,在考核结束之前, 他必须做出决定,解决有关幼崽的所有问题,不管是杀了它,还是上报教官,让它迎来作为活体实验体的一生。 幼崽无知无觉地歪头看着他们,就像Omega的信息素会吸引很多动物一样,它也很喜欢昆特身上的味道,尽管海伯利安的信息素讨厌的混杂在其中。 “好,不管你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海伯利安亲吻着昆特侧脸,两人难得亲热一会儿,幼崽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许久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爪子。 这已经是考核的第三个星期了,成员已经淘汰了将近大半,留下的都是实力强横的队伍,海伯利安和昆特三天前开始了他们的掠夺计划,不是,友好的武力交流计划,碰到了几队肥美的竞争对手,信物数量已经攀升至六百多枚。 瓦伦星上环境艰苦,所幸地处雨林,水域不少,没有像海伯利安之前在沙漠那样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眼见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小池塘,海伯利安仔细看过确定水里没有什么致命的动物,转头问道:“要洗澡吗?” “要!”昆特立刻大声回答,这几天摸爬滚打,作为爱干净的Omega,他早就脏得连自己都受不了了,好几次海伯利安想亲他脖子都被推开,坚决拒绝这种不卫生的行为。 海伯利安又检查了一遍清澈的池水,确保真的没有什么危险后道:“你先洗,我给你守着。” 昆特没有推让,一边朝小池塘走一边脱下迷彩外套,解开腰带,海伯利安非常自觉地背对着他,虽然昆特有的东西他也都有,但分别身为AO,还是需要避嫌。 昆特脱光了所有衣服,走进水里,一直到水面没过腰间,撩着水开始擦洗上身。海伯利安趁他不注意偷偷转过头来,清楚看到昆特白皙的胸膛和清澈水面下的风景,喉头一紧。 幼崽也探头探脑地朝那边瞅,海伯利安伸手捂住它眼睛,轻声喝道:“你不许看。” 昆特弯下腰去洗头发,背部的曲线十分惹人遐想,再往下看是——海伯利安捂住鼻子,明知这样要是被昆特发现肯定免不得一顿收拾,却舍不得移开眼。 幼崽晃晃脑袋,却晃不开海伯利安的手,呜呜叫了两声跑开,它跳到小池塘里,扑腾着游到昆特旁边,正大光明地和他一起洗。 海伯利安气了个倒仰,昆特撩起水浇了小东西一头,继续去揉搓自己头发。 昆特在军团当技术兵头发剪得很短,洗起来也方便,他飞快地把自己身体洗干净,甩着手上的水走上岸。海伯利安藏在灌木丛里,这下把他全身看了个正着,包括那颜色一看就知道未经人事的地方,差点没激动得把持不住。 昆特从包里拿出换洗的干净衣服穿上,一件件拎起脏衣服,抹着短发上的水朝海伯利安所在的方向喊道:“海恩!我洗好了,你过来洗吧!” “来了!”海伯利安从树后出来,装作一直在注意着四周:“这么快就洗好了?” “嗯,环境到底不安全,能快些还是快些。”昆特把脏衣服口袋里的东西转移到身上,后退几步躲开正在甩着身上水珠的厄忒斯。 海伯利安当着昆特的面脱下衣服,光溜溜地走进水里,昆特一直低着头没好意思看,只见海伯利安的长腿从眼前跨过,脚踩进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昆特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口袋掏了一遍,抱着两人的衣服到岸边,海伯利安的内裤在他蹲下时掉了下来,昆特盯着这块黑色布料看了好一会儿,红着脸把它捏起来。 海伯利安洗到一半往岸边看了眼,昆特正蹲在那里洗他的脏衣服,头发还沾着水格外乌黑,淡粉的嘴唇湿润,时不时有一两颗水珠从他发尖滚落,顺着侧脸一路落尽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有系上的衣领。 昆特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水,不经意间瞥了海伯利安一眼——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立刻被那将来连阿加雷斯教皇看到都要赞不绝口的地方给震到了。 幸好海伯利安正在低头搓洗腹部,昆特慌慌张张地移开眼,机械性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但视网膜上似乎仍旧残留着方才的影像,久久不肯消退。 来到帝国Omega学院后每学期他们都会有生理课,老师也会私下发给他们一些性教育相关的片子,昆特不是没见过Alpha的身体,知道他们那里的尺寸普遍惊人,但这事儿放在自己男友身上,就变得不单纯了。 会痛死吧…… 不不不,你在想什么!昆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用力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手中正在清洗的…… 海伯利安的…… 内裤上。 海伯利安抬起头,只见昆特洗着洗着突然疯狂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脸颊前所未有的红,头顶都快冒烟了,疑惑地挑起眉毛。 怎么了这是? 一直到海伯利安洗完穿好衣服上来,昆特都不敢拿正眼看他,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盯着海伯利安裆部看的眼神。但很快海伯利安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了然地哦了一声,坏笑着拽过昆特的手:“想看就直说,偷偷盯我是几个意思?” “没有!谁偷偷看你了,别胡说!”昆特拼了命地想要抽回手,却还是被海伯利安不容拒绝的按在了那里,立刻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了。 幼崽看昆特整个人被海伯利安揽在怀里,还以为是遭了欺负,立刻跳起来啊呜一口要在海伯利安小腿上,非但没能咬穿厚实的军靴,反倒差点没把牙硌掉。 海伯利安松开昆特,俯身拎着幼崽后脖颈把它提起来,手指拨弄它两后腿之间软绵绵的小勾勾,呦了一声:“还是个公的呢。” 昆特趁机赶忙退开两步,把手背到身后,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搓了搓手指。 幼崽愤怒地嚎叫一声,四肢乱扒挺起肚皮,转眼尿了海伯利安一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昆特又平白无故突然笑出来,海伯利安无奈:“好了宝贝儿,都两天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在笑啊。” “我头一次看到你露出那种表情。”昆特学着当时的海伯利安做出呆滞的神情,接着继续笑,幼崽趴在他腿上,对海伯利安呲牙咧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考核的最后一天,昆特依靠过硬的技术对补给点提供的武器进行合法改装,又专门编写了电磁屏蔽程序让两人的坐标无法被其他考核者破解,海伯利安出其不意地发动进攻,实力强横的两人在一起简直所向披靡,往往一个照面就能制伏来不及反应的肥羊。 两人的信物数达到了惊人的四位数,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成绩了,考核结束时所有人上报了所在坐标,等待军团飞行器的到来,准备离开。 幼崽的生死变成了海伯利安和昆特面对的唯一问题,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就连海伯利安都有点不忍心杀掉它了,更别说是昆特。 幼崽蹲坐在地上乖巧地看着他俩,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分别,昆特从包里掏出剩下的三只营养液,用绳子绑在它后背上,把它往一边推,低声道:“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幼崽踉跄两步,不明白为什么昆特要赶它走,伸着爪子搭在昆特小腿上想要跟着。 “走啊。”昆特轻轻一脚把它踢开,小东西翻了身,又锲而不舍地粘了上来。 “你不走的话,等一会儿接我们的人来了要是发现了你,你会被关在实验室里解剖。”海伯利安把它从昆特身上撕下来:“走吧,趁我现在心软,还没下定决心要杀了你。” 似乎听懂了海伯利安的话,幼崽呜呜叫了两声,最后看了昆特一眼,扭身跳进了茂盛的草叶中,身影消失不见。 瓦伦星狂暴的雨季就要到来,在长达三个月的雨季中,剧烈的降水根本不会停止,降水量将达到恐怖的百米,把整个星球的陆地淹没。 大量的陆生动物和鸟类会死于雨季,如果不能在雨季到达之前储备足够的食物,找到合适的巢穴,迎接它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昆特望着幼崽消失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极度仇恨侵略了他祖国的厄忒斯,但又对那只单纯懵懂的小家伙有着不一样的微妙感情。 他想让它活下来,却又害怕它以后会变成邪恶残暴的刽子手。 你能活下来吗? 第49章 密谈 时过境迁, 分开了二十年的两人竟又有了像当年一样一起冒险的机会,但兜兜转转,每人的心情已是不甚相同, 但昆特永远记得那时他清晨从海伯利安肩头醒来的感受。 “发什么呆呢?”海伯利安从树上跳下来,见昆特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昆特回过神来,眼前Alpha的面容比二十年前更加硬朗, 曾经眉眼间隐约透出的稚嫩感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在战火中磨练出的凶悍气质, 他笑了笑, 没有隐瞒:“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海伯利安没问他想到了什么,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是他们那段曾经最快乐的时光。那年瓦伦星考核他俩取得了极为优异的成绩, 昆特结束了在第七军团的服役, 重新回到Omega学院念四年级,海伯利安获得了一个月的休假。 休假的一个月里海伯利安叫上昆特一起装修了他在郊区自己买的房子,两人牵着手在商场里挑选家具壁纸,盛夏天气炎热, 海伯利安便只给昆特一根大拇指让他握着。 他们并排坐在空旷新房的床垫上对着三面屏编写邱奇的程序, 累了就躺倒睡一会儿。临时标记已经消失,海伯利安每次看到昆特毫无防备的睡颜, 总想要在他手腕或是脖子上再来一口。 海伯利安还带着昆特去了一趟莫尔斯家,昆特本来还没做好这么早就见海伯利安父母的准备, 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海伯利安特意挑了他家里人都不在的时候把他哄了过去。 家里的佣人也都被他提前告知没来, 硕大的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海伯利安和昆特坐在客厅里,用VR打双人恐怖游戏,吓得毫无风度地大喊大叫。 中场休息时他把昆特按在沙发上亲吻,将他所有笑声紧紧堵在唇间。他妹妹莉兹拍完那天的所有戏份提前回家,推门进来看到一向正经的不得了的哥哥正压着个漂亮的青年深吻,惊得手中的零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当天晚饭时间整个莫尔斯家都知道海伯利安有小男朋友了,莫尔斯夫人严肃批评了海伯利安谈个恋爱一声不吭的行为,父亲霍伊尔和妹妹莉兹连声附和,逼着海伯利安保证等他下次休假一定带昆特过来给他们看。 之后海伯利安又在第七军团待了一年半,当时正值虫族上一任主宰的生育巅峰,虫族空前繁盛,前线战事吃紧,海伯利安原定的假期也十分紧张——他比昆特大一岁,年前就已毕业,成为了正式役,不再享受实习期的很多待遇。 他很少有机会回首都星休假,自然也就没有真的带昆特去莫尔斯家,只能抓紧一切在首都星的时间陪陪家人和昆特。 昆特也曾想像之前实习那样去军团陪着他,但身为珍贵的Omega,他的请求被直接驳回,只得按照原定的安排,拿着导师写的推荐信去白塔实习。 但幸好尽管相隔千万星辰,两人的感情始终没有丝毫变质,这样聚少离多的恋情一直持续到海伯利安出征前的那一晚。 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要回去吗?”昆特抬头看了眼已经被放在树杈上的鸟巢,问道。 海伯利安拍拍他后背:“走吧,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 从空间钮中放出利维坦,两人坐进驾驶舱中,数根精神带自动贴在海伯利安太阳穴和脊柱上,剩下的亲昵地碰碰昆特手背,海伯利安手动操作利维坦起飞,问:“要试试精神操控吗?” “不了。”昆特微微笑道:“我怕再在你脑子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请容我插嘴一句。”利维坦彬彬有礼地开口:“如果进行双人驾驶连接精神带,我会自动过滤双方驾驶者脑中额外的活动,只留下操纵所需的电波,二位在机甲展中发生的事故,只是因为那架机甲的该功能没有启动。” 昆特将信将疑地看向海伯利安,海伯利安耸了下肩膀:“没错,所以我之前根本没料到会那样。” “那好,我试一试。”说实在的昆特对于亲手驾驶利维坦也挺跃跃欲试,他放松身体任由精神带连接在身上,立即获得了利维坦的全部视野。 海伯利安交出全部的控制权,昆特手脚拘束的按下一串指令,利维坦缓慢却平稳的升空。昆特在白塔工作三年后转向新型武器研究领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自驾驶过机甲了,手生得很,但好歹底子还在,很快逐渐找到了手感。 葱郁的森林已然全部落入脚下,浩瀚天穹中万里无云,这种畅游于天地之间的感觉痛快而刺激。昆特心念一动,手指飞快按下,雷达图闪动,利维坦做出一个漂亮的转体,向着中心城区的方向驶去。 精神带的好处之一便是能够自动调整驾驶员手动操作的错误,大大提高容错率,使得驾驶者因为操作失误而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低到最小。昆特手生,有的指法不对按错几个键,利维坦自动更正识别,行驶得非常平稳。 “还不错嘛。”海伯利安盯着昆特的手指,双手放松地搭在膝盖上:“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果然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别夸我,就我这水平,可能连你十三四岁的时候都不如。” “那可不,起码得赶得上我十六岁的时候。” “你别哄我了,你十八岁就是全国机甲青年组冠军了。”昆特兴致上来了,一连做了好几个转体:“之前我最烦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了,但是自己操纵起来还挺好玩的。” “回去之后咱找家训练场,我再教教你。” 森林的边界被飞速掠过,窄窄的海峡上飘着几艘白色帆船,城市的轮廓在极远处若隐若现,随着利维坦的前行,原本高悬的正午太阳渐渐朝东移动,退回到地平线上,变成灿烂的朝阳。 帝国航空管制很严格,除却空中公交和政府部门的专用飞行器,任何民用飞行器和普通机甲不允许升入百米高空长途行驶,但海伯利安的利维坦拥有最高权限,就算它想站在帝国大厦尖顶上跳钢管舞都没人能拦得住它。 两人在帝国酒店的后院降落,顺便去吃了顿饭,市中心正处在清晨,路上不少行人,两人用过不知道是午还是早的餐点,在传送站门口分别。 海伯利安问道:“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好不容易我病假,没太多的活要干,带你玩玩去。” “每天晚上都可以。”昆特打开装修成复古电话亭样式的传送站,对海伯利安笑道:“到时候再联络我吧。” “行。”海伯利安朝他挥了下手:“那今晚见。” “今晚见。”昆特关上门,输入安图伽索制造车间的地址,随后白光一闪,他的身形消失不见。 海伯利安双手抄在兜里,低头笑了下,也进了传送站,去往军部。 舍伍德在阿加雷斯星球上的调查目前还算顺利,汉森尔顿还有几位军部高层同他开了个视频会议。会上舍伍德报告了他在阿加雷斯上的发现,教皇依旧像当初海伯利安去时那样疯疯癫癫,而行政官——因为远征时采购了足够物资后军队接着再次出发,海伯利安对行政官老怀特了解不多,只能依稀记得他是个挺老实木讷的一个人。 据舍伍德说他觉得老怀特这人有鬼,虽然看着挺无害,完全就是个平庸的中年人,但伍德能混到帝国上将这个位置,看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准,他说不对劲,十有八九无辜不了。 “暂时情况就是这样,主要突破点大概就是老怀特和教皇了,如果有什么其他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汇报。” 会后散场时汉森尔顿朝海伯利安使了个眼色,海伯利安会意,面上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和其他将军说着话走出会议室。 半小时后两人在皇宫的私密会客厅里再一次见面,海伯利安放松地坐在豪华沙发上,端起贡茶轻吹水面上的茶叶,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汉森尔顿摘掉他身上那些鸡零狗碎的金银珠宝,随手撂在桌上,在海伯利安对面落座:“我听康纳说你已经有要康复的苗头了?” “是啊,康纳说基因崩溃的进程已经彻底终止了,一切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汉森尔顿一脸欣慰地闭上眼,捂着胸口感叹道:“那太好了,之前得知你病治的不顺利,我那个心天天揪的呦,哎呦抱老婆都没有之前那么得劲了——” “去你的吧。”海伯利安笑骂着把抱枕扔到他脸上:“说吧,把我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七大上将和军部高官中,就只有海伯利安和国防部长是汉森尔顿一手提拔上来嫡系,其余那些先皇留下的人,在经过了恶影虫事变后,汉森尔顿就算知道他们都还是正常人类,也再无法完全放心。 “主要也是你身体的事情。”汉森尔顿正色起来:“如果你的身体能够尽快恢复的话,预计明年去讨伐虫族的军团,还需要你去坐镇。” 第50章 拇指 昆特走进白塔, 正巧碰到安洁丽塔开着通讯抱着一捧花出来,女性Omega罕见地穿着黑色西装套裙,长卷发挽起, 显然要去拜访某位正经人物。看到昆特,她对自己任职国防部长的丈夫说了句“稍等一下过会儿给你打回去”,关上通讯。 昆特伸手轻轻捏了下上面还沾着露水的娇嫩花瓣,笑道:“部长都变得这么浪漫了吗?” 安洁丽塔翻了个白眼, 鼻子里冷哼一声,十分罕见地说了脏话:“他浪漫个屁, 他某些方面情商低的我都想揍人。这花是给你的。” “给我的?”昆特从安洁手里把花接过, 去找上面的小牌子:“我没让海伯利安再送啊。” 之前海伯利安从路边女孩手中订购的花送了一周昆特就让他停了,每次花送到白塔总免不了围观, 昆特身为当事人挺不好意思, 再加上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花束,便叫海伯利安不要再送了。 “那就是你的其他爱慕者喽。”安洁丽塔也凑过去看牌子,上面只写了句情话,署名部分空白, 羡慕道:“还是未婚好啊, 自从我家那个木头疙瘩把我所有追求者都揍了一顿后,我就八百年都没有过这种待遇了。”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只要人对你一心一意地好就行。”昆特低下头嗅了嗅,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 但心情到底变得更好了。安洁丽塔耸耸肩:“只能这么想喽,他这么笨, 想勾搭别人都勾搭不来。对了,你和莫尔斯将军进行到哪一步啦?” “就那样吧。” “哪样呀,每次我问你都给我这个回答,说详细一点。”安洁丽塔追问道:“这可关系到整个白塔年纪最大的未婚Omega的人生大事。” 昆特沉默一下,轻声道:“我差不多找到当年谈恋爱的感觉了。” 安洁丽塔一愣,随即惊讶地捂住嘴,惊叹道:“我天呐!你们俩之前竟然在一起过?!” “你小声点。”昆特把她拉到走廊里,对着好奇看过来的几位研究员点点头示意没事,低声道:“曾经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他出征的时候就分手了。” 安洁丽塔赶紧平复心情重新找回优雅的模样,但紧紧抓着昆特胳膊的手依旧出卖了她的惊讶:“我一直以为你们俩当年是彼此都有好感,但是没明说出来。” 昆特说的轻描淡写:“我去第七军团实习考核的时候碰到他了,他给我告的白,之后就在一起了。” “你谁都没告诉吗?” “康纳知道,你当时去联邦交流学习,也就一直没机会和你说。” “那怎么分手了?”安洁丽塔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他提出来的吗?” “嗯,他应该是怕一走太长时间会耽误我。”尽管已经时隔多年,但昆特一想起当时画面心里仍旧一阵抽痛,他深吸口气,对安洁丽塔笑笑:“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当初那么多顾忌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安洁丽塔轻轻舒了口气,踮起脚尖给昆特一个拥抱,真心实意地笑着恭喜:“你能找回自己最爱的人,真是太好了。” 和汉森尔顿结束密谈,海伯利安回到在他军部的办公室,坐了一上午处理公事,下午去白塔接受治疗。现阶段的治疗目标主要是把他的情况稳定住,所以温和许多。没了之前那种炼狱般的痛苦,海伯利安躺在治疗舱里,安心地睡一觉就结束了。 昆特去了车间看进度,海伯利安给他发了消息,去接他下班。 昆特从车间大门出来时正低头看着终端,海伯利安故意悄无声息地往他必经之路上一站,等待人主动撞上来。 一、二、三—— “抱歉!”昆特准确无误地一头撞在了海伯利安胸口上,察觉到撞了人猛地抬头时头顶又碰到了他下巴,捂着脑袋痛呼一声。他接连后退两步,在看到面前海伯利安带着笑意的脸后内疚变成了恼怒,伸手就要揍他。 “撞疼了没?”海伯利安伸手揉了揉他发顶,面不改色地挨了昆特不痛不痒的两拳,在他第三拳锤下时攥住他拳头,上前一步用胸膛轻轻顶了他一下:“走路不看前面,想和谁投怀送抱呢?” “和你啊。”昆特被他弄得没脾气,车间里的人出来总不免看他俩一眼,都想知道这对在国会上被基因选中的AO是不是已经像大多数人期盼的那样在一起了。都是熟人,昆特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海伯利安边走边说:“我这不是看看学生们情况怎么样了嘛。” “小崽子们都很优秀,和我当年有的一拼,区区一个野外生存考核而已,不需要太担心。”海伯利安开了飞行器过来,给昆特拉开门。 远距离传输作为高新技术目前只在包括首都星在内的几颗超繁华星球上投入民用,且价格十分昂贵,如果不是赶时间,海伯利安一般都开飞行器。昆特坐进去,感觉有些渴了,端着化成平板的终端,问海伯利安有没有水。 海伯利安从暗柜里拿出瓶红酒,拔开木塞,倒了杯给他:“喝这个吧。” “你想把我弄醉做什么?”昆特调笑了一句,但没有拒绝。 海伯利安和昆特轻轻碰了下杯:“我要真想做什么根本用不着把你灌醉吧。” 那可难说。昆特笑着摇了下头,换了个话题:“晚上饭去哪里吃?” 海伯利安回来没多久,对帝国美食的了解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阶段:“你定吧。” “那好,我知道一家小店,店主也是竹明砂人,里面饭还不错,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咱就去那里吃。” “好啊,说实在的,除了你做的饭,我还没吃过竹明砂的菜呢。”海伯利安打开定位图,昆特嘴里含着一口酒,两颊圆鼓鼓,按下小餐馆的位置。 虽说是小店,但人还不少,店主是为年轻的男性Beta,看样子和昆特认识,两人用竹明砂语聊了两句,海伯利安并没有打开翻译器听听的想法,他环视店里极具东方特色的装潢,刚刚看过一圈,昆特便拉着他,走上二楼的包间。 菜全部是昆特点的,等待上菜的功夫里两人商量好接下来的行程,买好今晚机甲大赛百强选拔的票。昆特拆开竹明砂人惯用的筷子教海伯利安怎么用,在海伯利安数不清多少次把黄瓜条掉在盘子里后,还是大笑着问服务生要了一副刀叉。 竹明砂最初的一批居民是当时星际大发现时期迁过去的一小支东方人,因为地处偏僻,血统一直保持得比较纯净,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在长时间通婚后丧失人种特征。但二十年前成为帝国附属国之后情况有所改变,大量帝国人民去竹明砂游玩,带动当地旅游业的同时也与当地人通婚,就像黑发黑眸的店主儿子就是个混血。 昆特父亲是纯正的竹明砂人,母亲有着帝国人的血统,不然他和弟弟的眼睛也不会都是琥珀色。 有海伯利安在根本不怕饭会剩下,昆特叼着吸管喝西瓜汁,看海伯利安把饭菜都解决掉。吃饱喝足,也快到机甲大赛开场的时间了,昆特刷上终端付账,两人前去比赛场馆。 百强晋级赛要比之前初赛精彩得多,看到半场,轮到之前在初赛时见过的小Beta上场,尽管神情冷傲,但他漂亮精致的脸一出现在大屏幕上便引起了全场的欢呼——不管在什么地方,漂亮的人总是要受欢迎的多。 “现在场上的是我们备受瞩目的小将柯林·贝尔!在初赛时他就以犀利的风格和漂亮的莫比斯回旋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而另一边是人称‘铁牛’的乔治·格林,去年曾闯入银鹰机甲联赛三十二强!究竟谁会获得本场比赛的胜利,让我们拭目以待!” 解说员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彻整个赛场,透明的防护罩升起,两名参赛者进入专用机甲。翻身上去前柯林扫了眼整片赛场,似乎在找什么。 海伯利安今天特地拒绝了主办方的邀请,坐在了原本预定的中排,也就没有被他看见。昆特把小Beta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胳膊肘戳了戳海伯利安:“你小迷弟在找你呢。” “没看到。”海伯利安把头凑过去,笑着低声道:“我眼里只有你,看不进去其他人。” “别不正经了。”昆特偏头躲他,虽是这么说着,但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因这句情话雀跃起来。 赛场上已经打得火热,柯林步步紧逼,招招狠厉致命,而乔治无愧他“铁牛”的称号,防守密不透风,一下都没有让柯林得手,机甲相撞的闷响喝着观众的惊呼,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眼见比赛进入僵持阶段,昆特手指一下下点着扶手,道:“我怎么觉得……他风格和你有点像?” 海伯利安点点头:“像我二十多岁的时候。” “不做个评价吗?” 海伯利安想了想,嗯了一声道:“小孩天赋挺不错。” “没了?” “没了。” “我怎么觉得这点评似乎有失莫尔斯将军的水准呢。” “模仿的痕迹太重,没什么好点评的,等他开始走自己路子之后再说吧。”海伯利安手指轻轻挠了挠昆特掌心,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怎么,你什么意思啊。” 昆特扭过头来看他,脸颊刚好擦过海伯利安唇角,刚想说话,就被堵住了唇。 在一片沸反盈天中两人挤在情侣座上亲吻,尽管知道周围的欢呼尖叫并不是为了他们,但海伯利安仍感觉正接受着万人的祝福。 没有再看台上的结果如何,海伯利安牵着昆特溜出场馆,街上的灯光并不如场馆中那样明亮,两人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昆特抬手看了眼时间,抬头问海伯利安,眼眸因兴奋格外明亮:“还早,接下来要去哪里?” 海伯利安临时联系莫尔斯家族旗下的一家机甲训练场,伸出右手的拇指:“带你去开机甲,要不要?” 昆特笑了下,没说话,就如同二十年前那样,攥住了他的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正式在一起了 嘿嘿嘿~ 第51章 生日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 步入七月,海伯利安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把日子定在了昆特生日那天。 他把通讯给昆特拨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喂?”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海伯利安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一点半,“昨天熬夜了?” “嗯, 昨天负责夜班的同事有事,和我换了一下班, 早晨七点半才从车间出来的。”昆特困得神志不清:“怎么了?” “我想问你……平时过生日都会怎么安排?” “生日吗?”昆特把终端放在脸上, 两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到遥控器将卧室调成黑夜模式, 正午刺眼的阳光一下子被隔绝, 取而代之亮起的是柔和的星光:“会叫上康纳和安洁,我们几个朋友一块吃顿饭,玩一玩。” 海伯利安嗯了一声,手里把玩着签字用的钢笔, 问道:“今年愿意把那天的时间都留给我吗?” 那头昆特沉默了一瞬, 黑暗中他睁开眼,盯着空中的一点似乎想到了什么, 随即轻声道:“好啊。” “那好,记得休个班, 我带你玩去。”海伯利安勾起唇角,钢笔在他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 被他“啪”的一声按在桌上:“别睡太长时间了,生物钟乱了不好调整。” 昆特乖乖应了声好,关上通讯,闭着眼睛叫智能管家定个下午一点半点的表,翻了个身,几乎是下一秒就陷入了沉眠。 对于即将到来的四十三岁生日,自从海伯利安那天拨来通讯后,昆特就一直在期盼着。之前的那些生日他都过得很平淡,能让他提起劲头的也只有海伯利安每年寄来的情书。 如今这种热切的期盼是前所未有的,以至于他都有些害怕那天的到来。 七月十日,早晨七点半,两人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海伯利安穿的很休闲,此时正是时春,在经过了炎热的盛夏后,天气暂时转凉。他衬衣袖子卷到手肘间,小臂的每一寸线条都展示着力量感,头发前两天刚剪过,鬓角两边推得很短,隐约可以看到头皮上一道长长的伤疤。 那是被虫族“飞龙”的翅膀割出来的,至于是那场战役,海伯利安记不太清楚了,他能清楚记得自己副官和近卫们牺牲在哪一场战役,但对自己就远没有这么上心。 昆特快步走来,显然也花心思特地拾掇过自己,原本纯黑的项圈换成了带着暗金色浮纹的,很衬他肤色。臂环当做袖箍,黑色T恤外搭了件藏蓝色的宽松外套,额发用细发卡斜斜夹在一边,看上去像个还处于叛逆期的学生。 海伯利安揽过昆特肩膀,两人朝最近的传送站走去,他手指碰了碰昆特的新项圈,发现还是磨砂材质的,笑道:“打扮的这么嫩,我都有负罪感了。” “出来玩嘛。”昆特从口袋里掏出个蒸汽朋克风格的戒指,戴在拇指上,抽出海伯利安别在衬衣胸口口袋上的墨镜带上,抬着眼从墨镜后面瞅他:“有没有很酷?” “酷爆了,这下可没人能认出来你了。”海伯利安握着他的手看那个机械昆虫戒指:“衣服谁给你挑的?” 昆特摘掉墨镜惊讶地看他,满脸都是你怎么会知道。 海伯利安短促地笑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这么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衣服。” “康纳给我选的,他说我要还是平时那种老实吧唧的风格出来见你会没有新鲜感。”昆特耸了下肩,略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我平时那样很无趣吗?” “怎么会,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海伯利安的墨镜昆特带着稍微有一点松,他伸手帮忙推了一把快要滑下鼻梁的墨镜,拍拍昆特发顶:“带着吧,走,玩儿去。” 因为海伯利安的身体还不允许进入宇宙环境,不能去别的星球,两人只能在首都星玩玩。他们第一站去了首都星最著名的游乐场,昆特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那里还是他十七岁时,全家人送他来Omega学院上学,一家四口一起去的。 他弟弟坐地狱过山车吐了四回,坐完下来吐一次,舒服了又闹着再坐,说是能体会到驾驶机甲在空中翻滚的感觉。 像是游乐场的大摆锤,过山车,跳楼机之类的项目对海伯利安和昆特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两人都会开机甲,在上面晃悠一圈就跟喝凉水似的根本觉不着。 在玩过了溶洞漂流后,两人去吃午饭,前去饭店的路上他们遇见的所有人都会笑着对昆特说上句“生日快乐”。昆特受宠若惊,连忙追问海伯利安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秘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将昆特领到提前一周就订好的座位上,海伯利安打了个响指,明亮的包间立刻昏暗下来,墙壁和天花板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尾银色的游鱼在头顶游过,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水光波动,就在昆特满眼惊奇的地观察水族墙壁中的水母时,侍者将蛋糕端了上来。 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安排,所有无关人员安静地退出包间,将地方彻底留给他们两人,海伯利安亲手点上蜡烛,抬手拨弄了下昆特垂下来的一缕额发:“许愿吧。” 昆特看着他,微笑着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十秒钟后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我还是头一回知道这家店可以弄成这样。”切蛋糕时昆特说道。 “这家饭店是我父亲名下的企业,当然我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海伯利安罕见地拿出了少爷派头,“以后来这吃饭报我的名字就行,免单。” 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海伯利安领着昆特去了目前在年轻人当中最受欢迎的虚拟游戏馆。游戏馆接通专用的环网频道,使用者只需要躺在模拟舱中便可以亲身进入到各种游戏世界。 引领他们的店员小姑娘刚开始只认出了海伯利安,她偷偷摸摸瞅了昆特半晌,还在寻思将军怎么会带着别的Omega出来玩,直到昆特主动说话,才从声音上辨认出这的确是白塔首席。 “天哪,您真是酷爆了!”小姑娘忍不住放大了音量,换了副截然不同的打扮,昆特的确像是直接变了个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她点点头轻声道:“谢谢。” 海伯利安少年时期游戏就玩的非常好,尽管已经年纪大了,但他仍旧迷恋游戏所带来的愉悦,热爱那些超越想象力的世界。 海伯利安在洋馆的环形楼梯上狂奔,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僵尸娃娃,昆特坐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上,争分夺秒地去破解关卡的难题。 两人站在密度斯山麓间,于风雪交加中完成登顶任务,苍鹰自头顶盘旋而过,满眼都是纯洁的蓝与白,浩大天地间渺小的两人奋力前行,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掩埋。 神的后花园中昆特去寻找被蛇偷走的金苹果,扑克牌化作的士兵满口谎言,燃烧的列车于天空呼啸而过,一头扎进盛满果酒的池塘。海伯利安绑架了有三个脑袋的列车长,逼问他金苹果的下落。 两人在游戏馆里玩了一整个下午,疯的连晚饭都差点忘了吃。晚上他们去了整个首都星的最高峰,终于赶在日落之前乘坐缆车到了山顶,趴在观景台的栏杆上观看盛大的落日余晖。 橙红,黛青,藏蓝。太阳炫目的色彩在重叠云层的掩映下一层层暗下去,最后化作一片漆黑,只余繁星点点,背后一轮圆月。 风也随之冷了下来,昆特双手拢在嘴边,深吸一口气,猛的大喊:“啊————!” 声音一下子传出去好远,四处送来回音,所幸这里是自然保护区,不用担心扰民。山下隐约可见零零星星的灯火,那是过来野炊的人们。 这样拼尽全力的大喊过后心情果然舒爽很多,昆特回头找海伯利安,察觉到他的目光海伯利安看过来,用眼神问询。 “你不喊一喊吗?”昆特指指前面千米高的断崖,笑容在黑暗中不甚清晰:“挺解压的。” 于是两人一起在山顶纵情大喊,喊到最后昆特嗓子都哑了,一边咳嗽一边笑着流眼泪。 自从他家人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卸下心中所有担子,畅快大喊过了。 海伯利安掏光了身上的口袋都没摸出来纸巾,便用拇指给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怎么突然哭了?” “我太开心了。”昆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有泪水流进他唇角,嘴里漫开咸涩的味道,但心里却甜得几乎要将他溺毙:“谢谢你,海伯利安,这是我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以后你还会有很多像今天这样快乐的生日。”海伯利安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他额头: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第52章 礼物 一直到回家, 昆特都兴奋的没有丝毫睡意,本来穿这一身出去他还挺不习惯,但和海伯利安在一起, 一切的不适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沙发上冷静了一会儿,揉揉都快笑僵的脸,吩咐智能家庭系统放好热水,起身去洗澡。 抬手擦去镜子上的水雾, 昆特仔细端详面前的人,他从十八岁之后样子就没再怎么变过, 不过气质有了很大的不同, 少了些羞怯,更加沉稳。 见过太多的Omega, 他明白自己并不算是顶尖的好看, 比起康纳和那个小Beta柯林,他还要差上一些。 擦着头发昆特走出浴室,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带子在腰间松松系着。他走到客厅, 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个深色天鹅绒的盒子。 昆特的心突然咚咚狂跳起来, 他连忙把毛巾放下,走到桌前伸手将盒子拿起来。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 怎么突然出现在他家的,他不知道。但他隐隐约约能够猜到这是海伯利安每年都会送给他的东西。 在桌前坐下, 他盯着盒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将它打开。 盒子里装了个火漆印的信封, 昆特从小抽屉里翻出军刀将它启开。 他手有点抖,试图取出里面东西时一张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昆特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冷静,弯腰将它捡起,展开。 那是一张边角都有些泛黄的AO结合申请表,被认认真真地填上了他和海伯利安的名字。 字迹他很熟悉,是海伯利安的。 看到这张申请表的瞬间昆特整个人僵在椅子上,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他抬起手捂住脸,呜咽一声,无法抑制的流出泪来。 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得知海伯利安即将出征的消息,他匆匆忙忙披上衣服从宿舍跑出来,沿着已经被积雪覆盖的小路,赶去学院后山的湖边。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时海伯利安正背对着他站在湖边,背影萧索孤寂。水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反射着昏暗的灯光。Alpha一身黑色军服,胳膊上是象征着远征军军团长的袖章。 昆特本想出声喊他,但不知怎么喉咙里哽的发不出一丝声响。他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过去,脚踩的雪地咯吱咯吱响。 海伯利安闻声回过头,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见昆特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他猛的向前一大步,伸手将人紧紧拥住。 他抱的实在太用力,以至于昆特被勒得都要喘不上气。昆特原本两手搭在海伯利安肩上,一片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他眨了下眼,缓缓揽住海伯利安脖子。 “我要走了,昆特。”海伯利安声音有些许颤抖,里面是压抑不住的痛苦:“我要走了。” 在三个月前厄忒斯对竹明砂发动了突袭,昆特的家人全部死于这一场战争。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亲人,海伯利安简直无法想象昆特会有多崩溃,他一直在前线,得知消息后只能能通过视讯安抚他,和他通话时昆特表现得还算平静,但海伯利安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让他担心。 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亲自见上昆特一面,但却是要和他告别。 昆特没有说话,只是奋力抬起头,几乎撕咬般印上海伯利安的唇。 海伯利安军装上坚硬的勋章硬硬硌在两人胸口。这是一个满是血腥味的吻,一直到昆特都要站不住,海伯利安才同他分开,半搂半抱的带着他坐到湖边落了层雪的长椅上。 大雪纷纷扬扬,两人都没有带伞,很快在头顶白了一片。海伯利安就要解开上衣,昆特抬手制止他,声音沙哑:“别弄皱了军装。” 海伯利安并没有听他的,解开军装上衣,将它披在昆特肩膀上。就像瓦伦星时考核在山洞那样,将昆特紧紧拥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他心中积攒了太多安慰的话语,此时却一句都讲不出来。惨痛的灾难猝不及防地降临在昆特身上,他本来是唯一能够安慰他的人,但现在,连他都要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去兑现那些和昆特十指紧扣时许下的诺言。 所以—— “分手吧。” 千万思绪郁积心中,汇到喉头只留下这一句,仿佛带血,他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心在一瞬间空了。 昆特睫毛颤动了一下,泪水瞬间涌出又被他生生逼了回去,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几乎要将掌心刺破。 “好。” 之后的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大雪中紧靠彼此在湖边坐了一整夜,一直到天边隐隐放出光亮。 海伯利安本以为昆特会哭,但他没有,他整个人平静得让海伯利安感到害怕,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不知何时会猛地掀起滔天巨浪。 雪小了很多,厚厚的云层被还未露出地平线的太阳照耀,显出压抑却又漂亮的青蓝色。 最先打破平静的是昆特,他拿下肩上海伯利安的衣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抖落上面的积雪,为他重新穿上,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整理衣领,掸平面料上的每一条褶皱。 海伯利安一直低头凝视着他。做完这一切昆特后退两步,仔细将海伯利安从头到脚端详一遍,确认衣领、胸章、袖口,甚至于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是严谨得体的,才抬头轻声道:“走吧。” “我走了。”最后留恋地亲吻昆特额头,海伯利安闭了下眼睛,转身,迈步,独自走上前往卡洛斯航空港的路。 早上八点整,他将会带领帝国的千万将士从卡洛斯航空港出发,承载着亿万国民的希望驶向茫茫宇宙,用自己的鲜血和汗水将一颗颗本属于帝国的星球从侵略者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放下手中的AO结合申请表,昆特深吸口气,抬手抹去完全不受控制流下的眼泪,对着空气扯出一个微笑,去看那张今年也按时到来的情书。 亲爱的昆特: 展信佳。 今年过的还好吗?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不要为我而担心。 带着每一次都不同的心情,转眼间我已经写了整整二十遍这样的开头,但平心而论,我却希望这将会是最后一次。 我再也不想在你面前强装一切安好,就像是小时候在橱窗里看到喜欢的模型一样的无比迫切,渴望你能将我时时刻刻装在心中,就像我牵挂你那样,牵挂着我的一举一动。 昆特原本还在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但越到后面速度越快,以至于接近一目十行。 看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猛然站起来,扔下手中的所有东西跑到门前,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门。 海伯利安站在门外,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装,四目相对的瞬间,昆特从他眼中看到了他渴求了整整二十年的东西——那如曾经一般澄净透彻,不曾变质的爱。 海伯利安抬手擦过昆特泛红的眼角,唇边带着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笑意,低声道:“怎么又哭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眼睁睁看着海伯利安越走越远,雪地上留下一串笔直的脚印,昆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汹涌到几乎让他崩溃的情绪,朝他狂奔过去。 他一头撞在海伯利安后背上,两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肩头呜咽一声,用尽全力嘶吼道:“带我走吧!海伯利安,求求你带我走吧!”】 昆特摇摇头,伸手抱住海伯利安结实的腰,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偷偷把东西放进我家的?” 【“不可能的昆特,那太危险了,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海伯利安硬着心肠转过身,脚下积雪太厚站立不稳,一下子被近乎发狂的昆特拽倒在地。 仓皇之间他两手撑在昆特耳边,没有实打实的压下去。昆特发疯一样两手猛然扯开自己衣裳,扣子乱蹦到雪地里,露出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鲜妍的颜色如同雪地里开出的两朵花,在寒风中瑟瑟挺立。 他眼中满是绝望,拼了命的把海伯利安脑袋往下按,就算是低贱到尘土中的乞人都不会像他那样歇斯底里地哭求:“那你就要了我吧!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这是个秘密。”海伯利安微微低下头,鼻尖轻碰昆特鼻尖,弄不清是谁先主动,两人不知不觉间又吻在了一起。昆特带子系得松垮,浴袍从他肩头滑落,层层叠叠堆在肘弯,露出大片皮肤。 【“你这样会冻坏的!”海伯利安不顾昆特的奋力挣扎将他衣服严丝合缝地拢上。身下的人黑发凌乱散落在雪地中,微张着嘴唇喘息,海伯利安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太害怕那会瞬间击垮他苦苦坚守的防线。 他反复亲吻昆特脸颊,额头,嘴唇,还有没有戴项圈,完全暴露在他面前的脖颈。天色越来越亮,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最后在昆特嘴唇上狠咬一下,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咬破,血流出来滴在雪地上,刺目的一点。 “不要等我。” 话音弥散于风雪之中,海伯利安爬起来,再没看昆特一眼,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 门口的声控灯自然熄灭提醒了两人,四唇分开,海伯利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丝绒小盒子,取出戒指,低头为昆特戴上。 昆特靠在他怀里,看天然内溶着昂贵星沙的戒指被海伯利安推在他第三个指节:“你都不知道我愿不愿意,怎么就给我戴上了?” 【昆特躺了半天才狼狈地爬起来,海伯利安已经走得很远了,他眼睁睁望着爱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写好的申请表。 他本来想要给海伯利安一个惊喜的。 但是现在,这张表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 雪吹进眼睛里,刺激的那里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出来,他打心底里痛恨自己现在这幅止不住眼泪的模样,活像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昆特胡乱抹了把脸,揪住纸的两边,一下一下把申请表撕得粉碎,碎纸片如同脆弱的蝴蝶,在风中翻飞着夭折。】 “你肯打开了这扇门出来见我,不就说明了一切吗?”海伯利安满意地看着昆特左手上的戒指,果然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合适:“想要我学着古地球时代那样单膝跪地问你吗?” 【海伯利安仰起脸来,没人看见眼泪正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自打懂事起就再也没哭过,这种陌生了好久的感觉几乎要把他的心给掏空,就仿佛他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但他离去的步伐依旧坚定沉稳,没有丝毫动摇,他是新皇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将领,肩负着帝国的未来,亿万人民的生命,他的一切喜怒哀乐在这面前,全都无足轻重。 只是他注定要辜负昆特。 是时候去履行他身为莫尔斯的责任了。他走出后山,亲手挑选的副官正在飞行器旁等着他,副官沉默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两人坐上飞行器,前往卡洛斯航空港。】 “不要,这样就够了。” 过去和现实终于在此时此刻交汇,昆特勾着他脖子,踮起脚尖重新把自己送到海伯利安唇边,海伯利安把他抱进屋去,门在两人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不多时屋内断断续续传来模糊不清的声响。 原本暂栖于卧室窗台的夜莺侧头倾听了一会儿,突然被一声压抑的惊叫惊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夜空中相月二安静亮着,小小的相月三陪伴在它身边,将银白色的光辉洒向大地。 帝国大厦上的巨大复古时钟缓缓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天悄然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用【】扩起来的全都是回忆的过去 想要写出心中的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呜呜呜…… 明天我看看能不能给大家偷三千城管战虫族太太的稿子 嗯……看过之后你们就会知道其实还没有完全标记【逃走】 第53章 破晓 第二天昆特差点没能起来上班, 匆匆忙忙洗漱完,他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路过客房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号人。 昨晚堪称混乱的一切涌入脑海, 昆特揉了揉隐隐发烫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进去,海伯利安正仰面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想到自己昨晚被折腾得腿根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却要早起上班, 始作俑者竟然可以待在家里睡大觉,昆特心里不免有些不平衡, 不禁起了使坏的心思, 俯下身,捏住他鼻子。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昆特赶忙松开手去探他的鼻息, 却什么都探不到。 “海伯利安?”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要去翻海伯利安眼皮。就在这时床上的Alpha猛地大叫一声,猝不及防地将他扑倒了。 昆特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惊魂甫定,抬脚就要踹他:“你吓我一跳!” 海伯利安笑的得意, 膝盖压住昆特动个不停的腿, 亲昵地在他颈窝蹭了蹭,犬齿咬着他项圈:“昨晚忘了件重要的事。” 昆特明白他的意思, 安静两秒后就要取下防咬合项圈:“现在要标记吗?” “脖子这里留给下一次吧,下次我肯定把东西都准备好, 不会给你逃掉的机会了。”海伯利安抓过昆特手腕,轻咬着内侧的皮肤, 趁着昆特最为放松时,一口咬穿了腺体:“暂时盖个戳,省的再有谁不老实,总想着勾搭你。” 将手腕上齿痕舔到不再流血,海伯利安终于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借用一下卫生间。” 昆特向下瞟了他一眼,内心对自己的婚后生活十分忧虑,但面上佯装淡定道:“用吧,在我家随意就行。上班快迟到了,我先走了。” 昆特带着戒指和满身海伯利安的味道走进白塔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些海伯利安都不知道,他在卫生间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拿过早晨被昆特拾起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穿上,打开终端,看到了军部密网上凌晨四点发布的消息: “赛博之父约翰·贝尔于昨晚十一时逝世,非法赛博米兰达连夜出逃。现已成立特别行动小组,任命亚当为行动组组长,对其实施抓捕。” 三天后。 天上乌云密布,就要下雨了。生着红锈的铁皮水管滴滴答答流着水,打在棚顶上噼啪作响,着实让人心烦。烟囱高耸入云,但早已不再冒出乌黑的浓烟,上面绘着颜色刺目的卡通涂鸦,成了一道风景。厂房林立,乱七八糟簇拥在烟囱四周,拥挤得叫人十分怀疑当初建筑师是不是在梦游中画完的设计图纸。 这是一片几百年前残留下的工业废区,原本政府打算将它彻底拆除改建商业区,后经过几轮讨论决定保留原有的模样,改造成名为“机械城”的主题旅游景区。 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跨过泛着漆黑油光的水洼,少女戴着顶巨大的遮阳帽遮住了整张脸,外头罩了件直到膝弯的咖啡色大衣,时春时节这幅装扮着实有些古怪了。 她急匆匆地走过逼仄巷子,扫视一周,天蓝色的眼眸中亮起不正常的光芒,确认周围没有任何摄像头后,轻轻舒了口气,取下帽子。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浓重的水汽几乎要使人窒息,少女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重新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继续向前走去。 约翰是在睡梦中安详死去的,检测到他生命体征停止后家庭管家遵循他生前设定的程序,第一时间强行关闭了米兰达身上的定位系统,向她发出立即撤离的强指令。 她不受控制地离开了生活了数十年的家,按照命令朝东走,一直到昨天才被解除指令,堪堪获得自主行动权。 她不能使用任何与环网相关的东西,哪怕是一丝不正常的数据都能够被亚当识别定位,也就无从乘坐交通工具,购买商品,甚至不能出现在摄像头面前。 最可怖的事情不是我在明敌在暗,而是敌人无处不在。 即使赛博不用像人类那样进食,但也需要用其他方式获取能量,比如电力、原油、或者特制的电解质溶液。她身上有着约翰特意准备的高等压缩能源,可供开启全部功能使用一年,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机械城中的游客只有寥寥数人,一个高挑纤瘦的少年正站在废水池边拍照,水池被改造成喷泉模样,扭曲的废铜烂铁立在中央,权当雕像。 少年穿着红色卫衣,兜帽里圆鼓鼓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孔。周围的其余游客都三三两两,只有他是独身一人,米兰达抿了抿唇,鼓足勇气上前,轻声问道: “先生,您能给我一杯水吗?” 少年闻声回过头,他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唇红齿白,面容精致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他左边额角上绘有一株金铃草,眼眸是和花朵相同的璨金色,瞳孔中央有个亮着的小光圈。 少年垂着眼将她打量一遍,声音故意压成冷冷的:“女人,你叫我什么?” 米兰达: “……” 米兰达:“先,先生?” 少年不悦地皱起眉头,高贵冷艳道:“叫我弗拉基米尔·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 米兰达非凡的记忆力拯救了她:“……好的,拉基米尔·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先生。” “怎么了?”少年瞳孔中的光圈发出淡淡的光,暗中将米兰达扫描一遍,惊讶地挑了下眉毛,不过没有声张。 “您能给我一杯水吗?” 半小时后,米兰达抱着怀里的超大全家桶整个机器陷入了茫然,少年走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瓶饮料,不客气地从她怀里顺出个鸡腿开始啃,见米兰达无动于衷,问道:“吃啊,你不是饿了吗?” 米兰达赶紧朝他笑了笑,但巨大的帽檐遮着,少年自上而下只能看到她一小节下巴,他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就要掀她帽子。 米兰达赶紧后退两步,把帽檐拉的更低了,少年饶有兴趣地看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用饮料瓶拍了拍掌心,慢条斯理道:“这么小心翼翼?我说女人,你不会是通缉犯吧。” 他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听得米兰达胃疼,她深吸口气,礼貌微笑道:“我长得太丑了,不好意思让您看。” “那有什么,长得没我好看的人在我眼中都是丑,没区别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去掀她帽子,米兰达伸手去挡,两人双臂相碰的瞬间发出人类皮肤绝对不可能发出的闷响。米兰达被震得后退两步,而少年脚底稳如磐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果然,通缉犯小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呢?” 亚当坐在帝国大厦一千七百三十层自己的办公室里,睁开了双眼。 他脸上盛开了五朵月光花的纹路,显示正使用着五台处理器,无数数据从他脑中闪电般窜过,任何细微的不寻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两分钟后,亚当浅蓝色的眼睛猛然亮了一下,他闭了下眼,通过赛博的内线网路发起通讯,三秒的盲音后,那边接通。 “破晓,数据显示你所在的那片地方发生了三秒钟的摄像屏蔽,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少年的声音透着不耐:“解释?我刚回到首都星不太习惯,一下子没控制住信号强度,把那些小破玩意干扰了,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并不是在你军舰本体上,民用摄像头的抗干扰能力很弱,你如果在附近使用能力很容易出现故障——你知道,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我们不得不更加注意。” “我知道我知道,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在外面吃东西呢。”没等亚当回话,那边就干脆利落地挂了通讯。亚当早清楚他的性格,并没有将他的无礼放在心上,继续去检查其他数据,搜索米兰达的蛛丝马迹。 “搞定。”少年眨了下沿,眼眸从暗红恢复成金色,他打了个响指,围绕在米兰达身边的屏蔽强磁场消失,米兰达早就趁机重新把自己悟得严严实实,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这少年也是个赛博,而且非常强,大概是军用型。 除却亚当以外,其余的赛博严格对民众保密,就连赛博之父约翰也只知道他们各自的名字,并不清楚他们的长相和性格,米兰达无从推测这少年到底是余下十二位中的哪一个,也就格外提心吊胆。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打算把她供出来? 与此同时。 海伯利安坐在军部办公室里,照例去检查破晓的内存储备,在看到那将近十个T的霸总小说时,他皱起眉头,嘟囔了声“什么玩意”,将其删除。 “谢谢你,拉基米尔·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先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美丽的小姐。”少年伸手拿走全家桶里的最后一个鸡块扔进嘴里,对她弯下腰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瞬间从霸道总裁的剧本切换到了西方骑士,伸出手来: “您愿意跟我一起走,去征服星辰大海吗?” 海伯利安接着往下翻,看到了又十个T的骑士小说,后面是十个T的虐恋情深,十个T的豪门世家,十个T的婆媳纷争。 海伯利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偷稿子花了太长时间,今天就更新晚了好久…… 我反思,我惩罚自己抄写拉基米尔·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先生的名字一百遍 第54章 舞会 都是什么鬼东西, 就知道乱下。 海伯利安啧了一声,知道就算删掉之后破晓肯定也会重新下回来,就懒得管他, 去看其他文件夹。 十分钟后,他从破晓那里拷了十个T的小电影,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本次例行检查。 正在和米兰达玩鬼屋的破晓突然停住脚步,一脸正经严肃:“等等, 我感觉我的海马体出了一点问题。” 他闭上眼睛,站在鬼屋中央开始搜索, 十秒钟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 “我的电影啊!海伯利安!!我和你没完!!!” 吼完破晓气愤地睁开眼, 和面前突然出现的鬼魂四目相对。阴风吹动古堡破旧的窗帘,骷髅的身影在后面若隐若现, 地上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三个。 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滴落,腐烂的腥臭味道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一秒钟的死寂。 “啊啊啊啊啊鬼啊!!!”破晓整个人挂在米兰达身上嘶吼,呲啦一声所有的电子设备在一瞬间同时失灵,投影机闪烁一下投出无数游荡的鬼影, 扭曲着无声大笑。 他面前扮演鬼魂的工作人员尖叫一声, 差点没被吓得摔在地上。 米兰达:“………………………………” 中午皇宫近侍送来邀请函,海伯利安拿过来一看, 是每年例行的皇家舞会。 舞会将在三天后举行,届时首都星上真正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都会到来, 海伯利安十八岁之后就一直以莫尔斯家少爷的身份参加,直到出征。 昆特当然也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他现在真正凭靠自己跻身于上流社会了,得益于当年海伯利安的教导,他不再那么畏惧应有的社交,一点点的也建立起了当初所向往的庞大人际关系网,和各方关系都还不错。 中午两人吃饭时说起这个话题,海伯利安低头切着牛排,似乎意有所指地道:“我不太会跳舞了,毕竟二十年没练过,到时候肯定很惨不忍睹。” “我教你啊。”昆特立刻主动踩进了陷阱,“虽然我跳得也不好,但教你应该足够了。” 海伯利安高兴地应了声,继续试探:“这些年肯定有不少人想和你当舞伴吧。” “嗯,今年也是。”昆特面色不变。 “那你之前答应过他们吗?” “去舞会一支舞都不跳太不礼貌了,我一般都会答应最先邀请我的人和他跳一支。”昆特抬起头,察觉到海伯利安表情的微妙变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没有,我哪有什么反应。”尽管知道既然那时候他们早就分手了昆特有其他舞伴也实属正常,但海伯利安就觉得胸口像堵着一根刺。他明明很早之前就有着无论如何都不要耽误昆特觉悟,也做好了等他远征回来可能会看到昆特早就和别人结婚了的心理准备,但事到如今,他竟然连听到昆特和别人跳个舞都会觉得不舒服。 昆特一下子笑出声来:“你还整天怀疑我吃醋,明明你才是醋包好不好。” 海伯利安坚决要维护自己身为Alpha的颜面,嘴硬道:“不对,你敢说机甲大赛上那个小Beta看我的时候你没有吃醋?” “我和一个小孩子吃什么醋啊,吃醋是不自信的表现,我才不会呢。”昆特擦干净嘴和每一根手指,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幼稚的话题了:“吃完了没有,我还想赶紧回去中午多睡一会儿呢,晚上好有精神教你跳舞。” 自从重新确定关系之后,吃饭午休两人都直接一起了,要不是在昆特家,要不是在海伯利安家,反正他们都能打开彼此的门禁。昆特比较喜欢去海伯利安那里,被Alpha的气味完全环绕会让他格外的安心,休息的也就全所未有得好。 昆特也给海伯利安买了个配套的星砂戒指,虽然两人都没有正式宣布,但第二天就有媒体铺天盖地的报告,搞得几乎全帝国都知道了。 于是同人作者和画手们迎来了春天,还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磕的cp真正成了一对更美好?无数太太们嗷嗷叫着疯狂产粮,其中楚翘三千城管战虫族更是开起了云霄飞车就要上天,尺度大的连海伯利安看了都觉得脸红,还被科普了各种“小玩具”的用途。 昆特肯定也看到了,不过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从不谈论,去享受情到深处时循序渐进的亲热。 莫尔斯夫人立刻给海伯利安打了电话问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昆特当时正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得海伯利安嗯了两声,说道:“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再定时间吧。” “对,还是之前那个,我们俩又重新好了。” “孩子?不是,妈,你能别想这么多吗?我才回来了两个多月,效率再高也不带这样的啊。我是真喜欢他,你把你那些不靠谱的想法收一收,啊。” 昆特听到“孩子”这词动了动身子,海伯利安低低问了声“醒了?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 莫尔斯夫人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高兴地不得了,非要拉着正在餐桌旁看新闻的霍伊尔一起。海伯利安虽然看不到但十分了解母亲的性子,又随便说了两句,就要挂断:“行了妈,我下午回去,到时候详细给你们说吧。” 昆特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撑身坐起来,没有穿睡衣,白皙光滑的后背上各种痕迹过了一晚已经消退了不少,海伯利安揉了揉他依旧没有添上标记的后颈,问:“不睡了?” 昆特摇摇头,光脚下地去衣柜里拿衣服,海伯利安看着他背影,敏锐察觉到昆特兴致不高。 怎么了这是?海伯利安疑惑地挑了下眉,也没有问,昨晚扔到地上的衣裳,也起了床。 这几天每晚回到家昆特都会教海伯利安跳舞。夜幕降临,客厅的灯光被调的昏暗,昆特放了首最著名的舞曲,乐声悠扬响着,两人紧贴在一处,交握的双手上对戒中星砂闪着梦幻的光泽。 海伯利安松松搂着昆特腰,两人望着彼此的眼睛,海伯利安微微低下头,昆特迎上去,舌尖舔过他略微干燥的唇。 两人吻得动情,海伯利安二十年没跳过舞,才刚找到感觉,一分心脚下步子一乱,实打实地踩在了昆特脚上。 海伯利安有将近二百斤,虽然及时收了劲,但一脚下去也够受的。昆特吃痛一下子咬到了海伯利安舌尖,血腥味迅速从口中蔓延开来。他倒抽一口凉气,皱着眉头用前额撞了下海伯利安鼻尖,娇嗔般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踩死我了。” “抱歉。”海伯利安赶忙收心,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兴许是忘记的时间太久,他一直都没能重新找回感觉,无意中总共笨拙地踩了昆特好几脚。尽管昆特本人并没有什么表示,但海伯利安还是担心他被踩狠了,不肯再跳了。 昆特不依,向他不断强调着教学进程,如果到舞会那天海伯利安表现得还像现在这样糟糕一定会被笑话的。 海伯利安向他保证他好歹之前有底子肯定不会那么差,昆特争不过他,被“学生”半搂半抱着滚到一起,去做别的事了。 转眼就到了皇家舞会那天,海伯利安和昆特身着特意为此定制的配套西装,并没有像其余夫妇那样妻子挽着丈夫胳膊,他们连牵手的亲密动作都没有,只是并排边聊边走,但之间自然流露出的亲昵却根本不用刻意强调。 进了皇宫宴厅,已经有不少人在,宾客之间大都熟悉,趁着开宴前的时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上流社会很少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说些自家的生意,某种高端新产品的使用感或是国家大事,最过分也就是谁谁谁又在外面养了情儿,谁谁谁又因为私生子被原配揍得不敢进家。 见海伯利安和昆特进来,不少人举着酒杯想要上前,全都笑着说上一句恭喜,昆特靠在海伯利安身边正对着来人礼貌微笑,就听到有人正远远叫他。 他循声看过去,康纳站在楼梯旁朝他举了举酒杯。轻声说了句抱歉,昆特看了海伯利安一眼,见海伯利安点点头,便独自向康纳走去。 昆特走近,康纳首先伸手摸了摸他后颈,见昆特还戴着项圈,一下子笑了出来,示意他去露台那边。 两人站到露台上,天色还没完全按下去,远处夕阳露出小半个在地平线上,在云层上泼洒出绚丽的色彩,而月亮高悬正空,光芒微亮,晚风携着后花园的袅袅花香,着实怡人。 康纳放松地趴在栏杆上,他并未刻意去穿宽松的衣服,皇后礼服的腹部微微凸起软润的弧度:“怎么,海伯利安还没把你标记呀?” “在这儿呢。”昆特给他看手腕上的咬痕,和康纳说悄悄话也没有那么害羞:“脖子那里他说要留给……的时候再标记。” “原来还没做过吗?”康纳一脸戏谑,又调笑了昆特两句,他嘴巴向来不饶人,很快把人说到面赤而红,终于正色起来: “对了,把你叫过来是想提醒你一句,以后你们俩一定要严格避孕,海伯利安基因崩溃只是暂停了恶化的进程,还没有康复,以他现在的状况,如果怀了孕肯定会是死胎,就算侥幸没有短月夭折,发育过程中也会畸形。” 昆特认真点点头,眸光微微黯淡了些:“我知道,我们俩都有注意。” “都有注意啊,这听起来里面有点故事。”康纳这下总算放了心,他揉了揉昆特脑袋,欣慰道:“这些年来看你一点点的熬日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过幸好,海伯利安活着回来了。” 第55章 莉兹 很快就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 康纳还要陪同汉森尔顿讲话,对远远跟在他身后保护的近视点点头,和昆特一起离开了露台。 宴庭中灯光缓缓暗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二楼的内置半圆形平台上,汉森尔顿和康纳挽着手从环形楼梯走上去,因为是单纯社交类的宴会,汉森尔顿只是照例感谢了到来的宾客, 并没有说太多。 昆特凭借标记带来的直觉在人群中找到了海伯利安,悄声在他身边站定, 昆特手掌放松, 任由海伯利安和自己十指相扣。 海伯利安拇指摩挲着昆特无名指上的戒指,抬头仔细听汉森尔顿讲话, 军人的天性让他根本不会在上级说话的时候走神, 而这番言论昆特早已听了无数遍,虽然貌似专注,实则心思还在康纳说所的话上。 他再一次担忧起海伯利安的病情来,当然不是为了尽早生孩子, 而是想让爱人能少受一些苦, 尽早重回他为之魂牵梦绕的星海之中。 他对孩子并没有多少执念,他孤零零度过了整整二十年, 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海伯利安能够回到他身边就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还能再奢望什么呢? 台上汉森尔顿的讲话到了尾声,在掌声彻底平息后, 他并没有接着离开,而是微微抬起和康纳交握的手,笑着同他对视一眼,道:“诸位,朕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朕即位二十一年来,皇后始终陪伴在朕身边,悉心辅佐,无论何种困境之下,不离不弃,甚至为了救朕落下了病根,难以再次受孕,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不少人仗着有点权势和朕关系还算不错,从那时起就在要求朕尽快纳妾,早日诞下继承人,朕一直未曾同意。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挚的感情终究不会被上苍抛弃。朕,汉森尔顿·贝什米特在此郑重宣布,帝国即将迎来它未来的继承人!” 话音落下后汉森尔顿目光从台下众人脸上扫过,成功捕捉到众多欣喜面孔中一闪而过的几张失落和愤慨,隐秘地嘲讽一笑。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于所有人面前单膝跪下,亲吻康纳已经微微凸的小腹。康纳惊喜地笑着,手掌轻轻抚过Alpha侧脸,小声道:“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弄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海伯利安肯定想要吧,Alpha不都希望自己可以有孩子吗?望着台上汉森尔顿不掩幸福的面容,昆特抿紧了唇。如果以后,他是说如果,以后他们真的为了能否生出正常孩子的问题而发愁,海伯利安会不会感到失落? 海伯利安对昆特心中所想毫无察觉,他真心实意地为好友如今的圆满鼓着掌,偏头看了昆特一眼,在注意到他眼中阴霾时动作一顿,轻声问道:“怎么了?” 昆特摇摇头,赶忙朝他露出个纯净的笑容。 汉森尔顿站起身,对着仍旧鼓掌的众人点点头,揽过康纳的腰,朝着厚重幕帘遮掩着的后台走去,语调是只有在面对康纳时才会有的温柔:“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都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一套。”康纳勾过汉森尔顿脖子,在他唇角上亲了一口,又在他耳边轻吹口气,故意压着嗓子道:“今晚少喝点酒,早点回来,等你到十二点。” 灯光没有重新亮起,而是就架开始了宴会的首支舞,大厅两侧的幕布拉开,亮出早已准备在那里的奏乐团,第一串音符在小提琴的弦上徐徐流淌出来。 海伯利安牵着昆特走进舞池,两人双手交握,面对面站在一起。 “今天可不许踩我了。”昆特望着他湛蓝的眼睛小声道。 海伯利安手指不老实地在他腰间动了动,轻笑声中似乎没有多少诚意:“保证不会了。” 两人缓缓起舞,年轻时海伯利安这样搂过形形色色的舞伴,花朵一样娇嫩的Omega或美丽的Beta,无一例外都是上天的宠儿。但他二十一岁那年遇上了那个被他拦下问路的少年,从此所见的一切鲜妍艳丽在他眼中都黯然失色,只有那一人始终是如花美眷。 “又不专心了。”放在海伯利安后背的手敲了敲,昆特猛地一垫脚,鼻尖碰在他鼻子上:“胡思乱想什么呢?” “想你。”海伯利安低头亲了亲昆特额头,经过这几天的特训,他终于找回了原先的感觉,又变回了当年在舞会上最受欢迎的莫尔斯少爷。 不少人正暗中看着他们,目光中有探寻,失落,还有不甘。那些人的心思海伯利安不得而知,也并不想知道,少年时喜欢他的那些千金小姐和少爷们全都结了婚,最让海伯利安啼笑皆非的是他回来之后他们的孩子里还有不少想要缠着他的。 昆特也清楚这事,不禁调笑海伯利安当真是个不小的祸害,与其让海伯利安去耽误那些怀春的小孩子,还不如他牺牲一下自我,把人给收了。 汉森尔顿搂着康纳从他们身边错过,康纳还调皮地昆特飞了个Wink。不一会儿,海伯利安看到父母转着圈从他俩身边飘过,莫尔斯夫人朝他笑了笑,目光紧贴在对此毫无察觉的昆特身上。 昆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怎么了?” 海伯利安回过头,凝视着昆特琥珀色的眼眸,轻声道:“我父母。” 昆特立刻紧张起来,连和海伯利安交握着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几分,眼神不住地往那边扫:“在哪里?” “已经走远了,别紧张。”海伯利安失笑:“待会儿要是见到他们了,可不许紧张,我家里人都可好了。” 海伯利安和昆特一连五六支曲子后走出舞池稍做休息,端着小盘子取用餐点。越到后面音乐的速度越快,换成了狂热的节奏,跟不上步子的众人接连退下来站在一边,到最后舞池的中央就只剩下了一袭耀眼的红裙。 随着英气逼人的甩头,银质头饰被甩出去,女性Omega整齐挽在后脑的金发散开带起一阵香风,男人紧揽着她的腰,以免她把自己都甩飞出去。 那是莉兹·莫尔斯和她的丈夫克里斯蒂安,童星出身的莉兹为了培养气质从小就学习舞蹈,自然厉害得很。她在庞大的舞池中蝴蝶一般尽情地翻飞,将全部信任交付给紧拉着她的克里斯蒂安。 让人眼花缭乱的旋转中莉兹看到一旁的海伯利安,还不忘朝她哥哥扔了个飞吻。 随流畅滑音的最后一声落下,舞曲终于结束,掌声中莉兹拽着裙角朝众人低头行了个礼,接着拉上明显松了口气的丈夫走向海伯利安。 “哥。”跳过这么激烈的舞蹈,莉兹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她对昆特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大方道:“首席晚上好啊,不过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小嫂子了?” 昆特放在后面的手隐蔽地掐了海伯利安一下,笑道:“还不用,要是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哥就可以了。” 莉兹欣然应允,她拍了拍身旁男性Alpha的胳膊,嫌弃道:“看到我哥你都不知道打招呼吗?” 克里斯蒂安摆摆手,面色惨白地朝海伯利安抱歉地笑了笑,生怕自己一张嘴会吐出来,显然还没从高速旋转的眩晕中回过神。他是帝国当今最著名的导演之一,平时都是在片场喝着大茶吼别人,鲜少从事剧烈的体力活动,更别说是和莉兹一起这般死亡旋转了。 海伯利安被他妹夫的表情给乐的唇角勾了下,道:“我看到爸妈也来了,莫妮卡呢?自己一个人在家吗?” “到她小男朋友家里写作业去了。”莉兹回道,看到昆特体贴地从旁边取了杯冰水递给正在犯恶心的克里斯蒂安,不禁哇了一声:“哥,你平时都这么享福的吗?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又乖又懂事的人啊。” 克里斯蒂安向昆特道谢,刚刚喝了一口,闻言大怒,赶忙把嘴里的冰水咽下去:“胡说!难道我不是吗?” 四人又聊了几句,莉兹感到饿,就和海伯利安二人打了声招呼,拉着丈夫去吃东西了。昆特着实喜欢这个性爽朗的姑娘——虽然她现在的年龄大概不太适合用姑娘称呼了。 昆特第一次见到莉兹是二十多年前在海伯利安家,那时他正被海伯利安压在沙发上亲吻,莉兹推门进来看了个正着,捂着眼睛在门口站了两秒后反应过来,大声喊了句“抱歉!”,就要溜去楼上自己房间。 “站住。”海伯利安撑起身把她叫住,给昆特整了整凌乱的衣领,拉着他对莉兹一脸严肃地介绍道:“这是我当时在Omega学院参训时的同学,昆特·珀西,也你未来嫂子。” “嫂子好!”莉兹站在楼梯上条件反射地对昆特深深一鞠躬,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哥你等一下!我回房间给你发点好玩的东西!” 半分钟后海伯利安收到了莉兹的文件传输,他和昆特挤在沙发上,有些好奇妹妹神经兮兮地发来了什么。 打开之后,他看到了整整十多张主角衣衫半露叉着腿坐在课桌或讲台上表情销魂的视频封面。 想到这昆特笑出声来,对上海伯利安探寻的目光,说道:“你家里人真的好有趣。” 海伯利安亲昵地捏了捏他鼻子,温柔道: “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 第56章 葬礼 舞会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 因为昆特家距离皇宫比较近,两人乘坐飞行器回那里。 舞会上莫尔斯夫人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一直挂念的儿媳妇,昆特原本有些拘束, 但他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首席,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把莫尔斯夫人满意得不行,期间再被海伯利安一插科打诨, 他就非常神奇地不再有丁点紧张了。 莫尔斯夫妇邀请他周末去家里做客,昆特答应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发起了愁, 问海伯利安:“你说我带什么礼物过去好呢?” “随便买点就行,我家又里什么都不缺, 他们又不是冲着礼物才让你过去的。” 昆特一脸严肃:“那可不行, 第一次到家里正式做客,万一哪里做得不好,现在你家里人对我感觉良好还没关系,要是哪天他们不喜欢我了, 能把事儿拿出来说好久。” “他们凭什么要哪天不喜欢你啊?”海伯利安一头雾水, 他拍拍昆特脑袋,笑道:“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呀, 怎么还有这种顾忌。” “我家里当时就这样嘛。”昆特沉默一瞬,小声道:“之前我爸爸家里穷, 娶我妈妈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后来我姥姥家因为这件事埋汰了他好久, 小时候几乎天天为这吵架。” 海伯利安一愣,这种穷人生活中才会有的烦恼在他四十三年的人生中还从未出现过,心底某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似乎被狠狠击中了,流出酸涩的液体来——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未主动去了解昆特之前的生活过。 在没有遇见他之前,昆特过的快不快乐?有哪些朋友,曾为哪些事而欢笑或者哭泣?他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他全都不知道。 这让海伯利安意识到了他长久以来的疏忽,他抿紧了唇,努力压制住心中愈加强烈的自责,轻声安抚道:“不会的,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敢说你坏话。” 昆特并没有意识到海伯利安内心发生的一切,他亲了亲海伯利安脖子,认认真真道:“那还是要好好准备才行,你父母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爱好什么的吗?” “我爸喜欢收集名酒和茶具,我妈……我妈前些年喜欢园艺,前两年似乎又改成手工,现在沉迷养宠物。” 昆特点点头,心里大体有了数,飞行器在昆特家庭院前降落,两人进屋,智能机器人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已经很晚了,两人轮流去洗澡,打算立刻休息。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海伯利安穿着睡衣坐在卧室床上,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想入非非。不一会儿水声停了,又过了一分钟,昆特喊道: “海恩,能帮我拿条干净的睡裤吗?我手里这条刚刚掉地上湿了。” “在哪儿?” “我床头柜的第二层。” 海伯利安打开抽屉,拿出条叠好的干净睡裤,之后也不知怎么,神使鬼差地他手往里面一摸,在抽屉的最深处摸到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这个形状让海伯利安脑袋上成功冒出了问号,他动作一顿,把手掏出来,看着这个蜜桃色,长长的,遥控器控制,还能充电的圆柱形物体陷入了沉思。 “没找到吗?”昆特在浴室喊道。 “找到了。”海伯利安暂且把蜜桃色放下,去给昆特送睡裤。浴室门打开一道缝隙,昆特已经穿上了睡衣,稍长的下摆堪堪盖住臀部,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 海伯利安向下扫了一眼,门很快被昆特重新关上,他摸了摸鼻子,赶忙回到卧室。 昆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进卧室,就看到海伯利安正坐在床边摆弄蜜桃色,他瞳孔瞬间猛缩,整张脸唰的一声烧起来,扔掉毛巾扑上去就夺。 “别动那个!” 海伯利安顺势倒在床上,将蜜桃色藏在身后,昆特骑在他腿上拼命去够,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海伯利安胸口,在睡衣上印下一个个深色圆点。 “这什么东西呀,让我看看呗。” 海伯利安故意逗他,把档推开,蜜桃色立刻发出震动。昆特这下真的急了,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海伯利安见状忙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面,湿漉漉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柔声安抚:“好了好了,跟你闹着玩的,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东西,被我看到没什么事的,乖。” 昆特张牙舞爪,无奈手从Alpha英俊的脸沿着脖颈一直划到厚实的肩膀,都没找到合适下手的地方,只能狠瞪海伯利安,紧绷着通红的脸,用眼神谴责他。 “这么细,你能够用吗?” 海伯利安把震个不停的蜜桃色推到最大档,抵在昆特面颊上,恶劣地让他绷紧的脸被迫放松下来。 Omega眼中蒙着层羞涩的泪光,淡粉色的嘴唇湿润娇嫩,脸上飞红,海伯利安被眼前景色刺激得口干舌燥,立刻关掉蜜桃色抱着他滚在床上。 “我好累,海恩,今天你别……啊!” 昆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抄起枕头砸在海伯利安脑袋上,一脚踹在他肩膀:“下去!我好困!我要睡觉!” “好好好,睡吧睡吧。”已经将近一点,实在也太晚了。海伯利安轻松地抓住昆特脚踝,爬上去细细舔吻他手腕上的标记,直到Omega急促的呼吸重新平复下来,亲了亲他已然阖上的眼皮,悄声下了床。 他把蜜桃色拿走了,在门口关上灯对昆特道:“这东西我就先没收了,以后想用的时候过来找我要。” 昆特闭着眼没吭声,似乎睡着了,等到海伯利安关上房门,四周陷入漆黑一片,他撅着嘴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捏着被角将自己整个人都蒙起来,也把仿佛烧着的脸盖上了。 海伯利安回了客房,随手把蜜桃色放在床头柜上,心想无论如何明天都得把昆特就地正法了,省着他再不老实去用这种小玩意弄。 然而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早海伯利安接到军部消息,让他去为期五天的军官特训那里充当教官,特训是封闭性的,一下子粉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约翰·贝尔的葬礼也在这一天举行,将近两周过去,特别行动小组到目前为止连非法赛博米兰达的影子都没找到。亚当身为组长受到了批评,他虽然没有丝毫表示,但肯定烦得很——在帝国再精明的犯人也不可能完全离开环网活下去,赛博也是,而现如今,米兰达真的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这是对亚当能力的严重挑衅,他自诞生到现在近乎是神一样的存在,还从未在自己的领域中经历过失败。 约翰的葬礼成了他目前为止唯一突破口,以米兰达对约翰多年的深重感情,她不可能会错过葬礼。 早晨八时,承载着约翰·贝尔骨灰的黑色飞行器降落在民用航空港,约翰的大儿子抱着骨灰盒走出来,港口自发聚集了众多自发送行的民众,原本微微喧闹的人群在看到约翰长子走下后变得阒寂无声。 布莱恩·贝尔抱着装盛着他父母骨灰的盒子,双眼泛红,他对父亲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当死亡真正降临时悲痛还是近乎要将他击垮。 布莱恩缓缓走向即将启程前往冥王星的舰艇,夹道的人们默然肃立。中途他停了下来,转身对那些送行的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港口最高处的指挥塔总办公室中,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低头偷偷抹了把眼泪,她蓬蓬裙下端伸着一根充电线,正插在墙上的插座上。面目凶悍的黑皮大汉摸摸她脑袋,紧抿着厚实的嘴唇。 这里坐着迄今为止被官方承认的十三位赛博,破晓双手抱胸靠在落地窗上,侧头看着远处布莱恩的身影,冰雪般冷冽的面容上是少有的落寞。 尽管指挥塔距离那里很远,但赛博眼中的摄像头能够自动聚焦到合适的倍数,一切都清晰地落入眼底。 整个办公室里唯一表情正常的赛博便是亚当,他最先被制造出来,交互次数是其余同类的数百倍,由此也更像是人类,更能够控制住情感的表达。 他眼中光芒内敛,脸上月光花的纹路无比清晰,分析着航空港中所有人的信息,去甄别哪一个是落逃的米兰达。 随着沉重脚步的落下,布莱恩走进飞行器,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破晓脑中响起一声娇柔的啜泣,他面色不变,心念一动道:别出声。 米兰达于是紧紧克制着自己,默然看着承载了主人和真正米兰达骨灰的舰艇缓缓起飞。 舰艇驶离航空港,前往约翰和早逝妻子相约好的埋骨之地——冥王星,去兑现当年一起去看雪的承诺。 亚当将所有人全都对比搜索了数遍,丝毫异样都没有查到,脸色不禁差了起来,他栗色长发微卷的发尾动了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动作说明他很不高兴。 “葬礼”就这样朴实无华的结束,没有人刻意地去歌颂他的功绩,但每人却又都因为他而更加方便快捷的生活着。 他将像他的智慧一样,永耀人间。 第57章 标记 “结束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 屋内所有的赛博都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蓬蓬裙少女拔掉充电线,唰的一声打开从百层袖口中滑出的扇子遮住小半张脸, 粉色眼眸中光圈闪烁。提着裙摆朝众人行礼后,她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我也走了。”绑着马尾的高挑女性站起来,窈窕的身影也消失在屋中。赛博们接二连三的离开,破晓留在最后, 对坐在长桌前望着虚空中一点沉思的亚当道:“怎么,还没抓到那个非法赛博?” 亚当摇摇头, 没说话。 “干嘛那么拼啊, 这个差事有什么意思?” 亚当终于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他很想叹气:“军令难违。” 破晓关心的其实并不是上面的那些, 亚当怎么样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似随口问道:“恕我多嘴,我实在想问一句,如果她被抓到了, 会怎么样?” “大概会被清洗记忆和人格, 重新构建吧。” 意识体储存在破晓脑中的米兰达不禁打了个寒战,清洗人格和记忆, 这相当于将她销毁。 破晓长长哦了一声,若有所指道:“真可惜呀, 听说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本来以为会有新的同伴呢。” 亚当形状完美的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很闲, 闲的话来帮我搜人,不然就别打扰我。” 要不是为了米兰达,破晓才不愿意主动和他说话呢,闻言二话没说,赶紧溜了。 人流裹挟中,昆特走出航空港,回头看了眼,飞船的身影已经缩得很小,马上就要看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海伯利安留下的标记,清晨的薄雾彻底散去,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也洒在他乌黑的睫毛上。 再见了,老师。 而身在特殊训练营的海伯利安并未能到葬礼现场,全封闭训练根本不给他们任何离开的机会,即便海伯利安是作为教官参加的。 在训练营的这两天每天晚上拉练结束后他都要和昆特通视频,两人刚好没几天就要短暂分开,着实让人难受,只能靠视频解渴。 第三天海伯利安拉练任务要比平时早些完成,照常洗完澡躺在床上,给昆特拨了过去,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干什么呢?怎么没开摄像头?”海伯利安脑袋底下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终端延伸出的悬浮屏飘在他面前,画面漆黑一片。 昆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海伯利安没在意,还以为是他那边不方便,也就没强求:“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想我了没有?” “嗯……”昆特话音有些不稳,声音比往常更加娇柔些:“想你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海伯利安道了句“我也想你了”,接着说起今天训练时的见闻。 他尽量措辞有趣地去说,那边时不时嗯两声给他回应,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异样,直到一丝细微的声响冒出,像是咬着手腕发出的呜咽。 海伯利安猛然想到什么,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紧紧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喉咙发紧:“昆特,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嗯啊!”兴许是到达了某种程度,耳机中又传出一串黏腻的声音,听得海伯利安心脏猛然狂跳起来,他按着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哑声命令道:“你把摄像头给我打开!” 眼见被发现,那边也就不再抑制着,哼哼唧唧声不断,可以想象得出昆特是怎样一个人在床上紧绷着身体的。 “草。”海伯利安一下子骂出了声,当即从床上坐起来喝道:“拿走了一个还不行?回去之后我得把你家给抄了——” 那边猛然拔高音量“啊”了一声,随即安静下去,只听得细碎的喘.息声,就在海伯利安心里痒得恨不得顺着电波爬到昆特那边时,摄像头终于被打开了。 昆特侧躺在床上,鬓角的碎发微微汗湿粘在烧红的脸颊上,眼角眉梢间还全是媚意,他舔了舔唇角的湿润,轻声对海伯利安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打过来啊。” “我要不提前打过来还真不知道你偷偷搞坏事呢。”海伯利安喉咙发紧,霎时觉得自己待会儿还得去再洗个澡。 昆特撑身爬起来,也不避讳,自顾自地去收拾东西,换掉明显湿了一块的床单,道:“什么叫偷偷搞坏事,只允许你在卫生间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不允许我解决正常的生理需求啊。” 海伯利安一时无言以对,他早就清楚Omega发情期单靠抑制剂是无法彻底捱过去的,生理上的渴望让他们必须得到足够的抚慰才行,从初潮起,如果没有结合找到伴侣,所有的Omega都会开始使用性玩具。但这和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是完全不同的,更别说现在昆特还并没有彻底成为他的人。 海伯利安隔着屏幕点了点他鼻尖,警告道:“乖乖等我回去。以后我帮你解决。” “知道了。”昆特小声回答,脸上的红还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嘀咕道:“可别像上次那样忘带东西了。” 五天的封闭式特训结束,海伯利安连夜赶回市中心,到药店里买了能够使精子暂时性失活的A免疫蛋白针剂,在昆特家门口往自己胳膊上扎了一针,推开了这扇有着格外特别意义的门。 昆特本来以为他明天一早才会回来,都已经睡了,迷迷糊糊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含糊“嗯?”了一声,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紧接着Alpha熟悉的气味包裹了他。 原本寒毛耸立的他瞬间放松下来。 …… 翌日一早,昆特站在镜子前摸着自己后颈,那上面已经印上了海伯利安的咬痕。 他把防咬合项圈放进床头柜,将臂环调成低阈值模式,在AO在结合过后基本不会受到别人信息素的影响,也不会去影响别人,所以阻隔臂环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脖子上空落落的,还真有点不习惯。他想,但心中充满的全是甜蜜。 海伯利安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顺手揉了揉他的腰,问:“难受吗?” “还好。”说实话昆特有点困,昨晚闹到太久,他不过睡了四个多小时,不过幸好今天没什么需要特别专注的工作。 海伯利安吻了吻他后颈的标记,两人一同出门。五分钟后海伯利安的副官道尔森出现在昆特家门口,他按照海伯利安发来的指令在花园中找了一阵,发现一处泥土松软的地方,从里面挖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塑料袋。 道尔森晃了晃,里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些橡胶做成的小东西。 他一个还未结合过的Alpha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也根本不知道海伯利安昨天趁昆特累的睡着把他家全部翻了一遍,将所有“小玩具”全都搜出来了。 道尔森把这袋东西拎去了海伯利安家。 一到军部便有人察觉到海伯利安身上信息素的变化,过来笑着招呼道:“恭喜呀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和首席结婚?” “看他的意思。”海伯利安心情无比美妙,连带着看谁都顺眼了很多:“不过我觉得应该不远了。” 而与此同时,昆特进了白塔自己的实验室,学生们已经穿好实验服在工作了,听见昆特进来转头问好:“早上好,老师。” “早上好。”昆特一走进,学生便嗅到了他身上属于的Alpha味道,眼神立刻瞥向昆特脖子,看到他后颈上颜色还很鲜艳的咬痕,立刻哇了一声:“恭喜啊老师!” 昆特笑着摸了摸那里,这下整个实验室的学生都满脸八卦的凑过来,一个女生问到:“老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昆特给出了和海伯利安截然相反的答案:“结婚吗?近期应该不会考虑,我们保持这种关系就挺好的。” 学生都知道昆特有不婚主义的倾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附和着道:“那等老师那天改变想法决定结婚了可得给我们说呀,我们好掏份子钱。” 这些海伯利安都不知道,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看当天的新闻,头条毫不例外的是属于他和昆特的,原本还有一小拨人并不看好他俩由信息素融合度百分百而发起的恋爱,这下看到他俩真的完成了标记,全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说起来他也曾到环网找过亚当询问他和昆特融合度到底是多少,但亚当以他权限不够为理由拒绝了他,从那之后海伯利安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不管到底是多少,这都不会影响他爱昆特,于是也便不再重要。 头条第二是机甲大赛决赛将在后天晚上举行的消息,就如同当初和主办方约定好的那样,海伯利安收到了作为决赛特邀评委的邀请,而他如今身体状况好了不少,也就立刻同意了。 只可惜到时候没法和昆特坐在一起了。海伯利安想着,给昆特订上了第一排最中间的票——那是距离他评委坐席最近的位置。 第58章 柯林 机甲大赛的决赛在第三天晚上如约举行, 作为万人空巷的盛大赛事,比赛场馆的每个位置上都坐满了人,所有评委落座后, 空在中间的特邀嘉宾的位置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赛前主办方幌子打的特别厉害,近乎把这位神秘的特邀嘉宾吹得天上有地上无,钓够了大家的胃口。无数人猜测“他”会是谁,有人提到海伯利安但接着被网友否认了, 因为自从海伯利安回到首都星,他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非政府性的活动。 海伯利安在后台最后一遍整理黑色军服, 颈上带着利维坦的空间钮, 确定袖子里的神经击节器和微型激光枪卡好,肩章上三颗金星闪亮, 过了一会儿, 听到台上的主持人高声喊道:“有请我们本场比赛的特邀嘉宾,海伯利安·莫尔斯上将!” 雷鸣般的掌声中他走上台,朝观众挥手,一眼就在乌央央的人海中看到了正鼓着掌朝他笑的昆特。 他垂在一旁的左手隐秘地比了个心, 昆特显然看到了, 食指中指并拢在唇上贴了下,吹给海伯利安。 一路走到为他特别留下的位置坐下, 海伯利安对两边的评委点头打了个招呼,这里面有机甲学的专家, 帝国最大机甲制造公司的总裁,军部高等军官, 第一军校的校长,全都是海伯利安认识的人。 决赛将要从挑选出的四强中角逐出名次来,经过历时一个月的比赛,这四位选手都已经有了不少的粉丝,出场时再一次引发了尖叫的狂潮。 那个叫柯林的漂亮小Beta走在第二,夹杂在三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中。他们四个在台中央一站,中间矮下去整整一截,显然最扎眼的就是他了。 挨个把四人介绍一遍,主持人宣布决赛的积分规则,海伯利安一直留心听着观众席中的动静,不出所料地发现人气最高的是柯林。 由于性别特征的缘故,对机甲抱有狂热兴趣的大多数是Alpha,会喜欢样貌精致漂亮的柯林不足为奇。海伯利安还在这四人之中看到了张熟悉的面孔——阿曼达家的小孩。 海伯利安对他父亲印象很深,当初他父亲——阿曼达家被宠坏的小儿子曾在帝国酒店骚扰过做侍应生的昆特,被微醺的海伯利安用叉子划破了脸,撂下狠话后落荒而逃。 海伯利安不禁感叹,没想到傻了吧唧的草包少爷能生出来这么优秀的孩子。注意到海伯利安正在看他,贝洛克·阿曼达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满眼都是崇拜和敬仰,对着他笑了笑。 决赛采用两两对决的方法,一共进行六场比赛,最后按照选手的总得分决定名次,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性,选手采用的依旧是由赞助商SOMI机甲公司提供的专用机甲。 主持人宣布完比赛顺序,所站立的那一方圆台缓缓升起,将他送到楼上看台的位置,和两位解说一起。场地中央的透明防护罩开启,随着慷慨激昂的倒计时,第一场比赛的双方:柯林和贝洛克步入设定为冰川模式的场地。 帝国机甲大赛要求参赛者年龄在18岁到25岁之间,是专门针对青年设立的比赛,每年军校都能从里面选拔出很多人才,由此这也成为了家境贫寒的学子进入帝国第一军校最好的途径。 比赛一直持续了三个半小时,当最后一场比赛落下结束,贝洛克从伤痕累累的蓝色机甲中跳出来,伸手去拉被他踩在脚下的红色机甲驾驶员。 两个Alpha拥抱了下,从场地走向前台,四位选手每人都经历了三场比赛,着实疲惫不堪,全都重新站在一起等待最后的结果。 柯林面色苍白,仔细看双腿似乎有些打颤,一旁的贝洛克察觉到还以为他是太紧张了,好心地扶了他一把。 柯林愣了下,随即朝他感激地一笑,Alpha被这个实在过分美艳的笑容给晃到神,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真奇怪,一个Beta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海伯利安提交了针对最后一场比赛给两位选手的得分。不出意料的话这届大赛的冠军会是贝洛克,出身于贵族家庭从小接受着最好教育的他就像是当年的海伯利安一样,在对局中的表现简直无懈可击。 在郑重感谢过主办方,赞助商,评委和所有工作人员后,主持人宣布了最终成绩,果然贝洛克以绝对的优势位列第一,而柯林得到第三名,和第二名的得分就只差个位数。 这个名次和海伯利安料想的一样,也算得上是圆满,欢呼和掌声中海伯利安为他们颁奖,和他们拥抱,柯林拉着第四名的Alpha和他一起站在讲台上。在弯腰抱住娇小的柯林时,海伯利安敏锐嗅到了一丝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Beta身上出现的味道。 海伯利安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朝他笑了下,去拥抱第四名。 四位选手朝观众席鞠躬,比赛落下了帷幕。观众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有序离场,不断讨论着今天比赛的精彩瞬间。昆特逆着人群走上前台,站到海伯利安身边,敏锐地从他身上嗅到让他本能地产生危机感的味道。 “?”昆特探寻地抬头看他,海伯利安轻轻点点头,示意他别声张。 接下来就是选手们的福利时间了,他们可以和都是各界精英的评委们拍照留念,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临走前贝洛克将海伯利安拦住,年仅二十岁的Alpha兴奋的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对海伯利安诉说他是如何从小就狂热地崇拜他,将他作为人生目标的。 海伯利安拍拍他还有些稚嫩的肩膀,遇到好苗子的欣喜让他早已将和贝洛克父亲的那些私人恩怨抛到了脑后:“好好干小伙子,你会比我更加优秀的。” 离开赛场,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两人走向最近的传送站,昆特想起贝洛克朝气蓬勃的面庞,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时的海伯利安,不禁问道:“你当年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海伯利安想了想:“那时候你还在竹明砂吧,不过当年的录像你应该看过才是。” “我想听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男人我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把所有对手揍到脚下,以积分多出一位数的成绩登顶第一名。”海伯利安屈着手指去夹昆特鼻尖:“不过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夺冠之后就飘了,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被我祖父按在训练场里揍了一顿。” 昆特乐得不行,随即他想起了什么,微微正色道:“对了,那个叫柯林的小孩,你觉得怎么样?” “柯林吗?他路子比较野,模仿我的痕迹也太重,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对于水平不够的对手来说,他的出招出其不意,但当对手换成顶尖水平,一旦反应速度上来,他的打法就变得略微缺少章法,太过野蛮。” “就像是贝洛克和他的那一场,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奇袭贝洛克都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这时两人拼的就是稳定性和容错率了。贝洛克的容错率很高,就算有一丁点小失误他都能立刻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弥补,但柯林不行,所以他输的不亏,第三名是正常水平。” “哎我不是说的这个……”见海伯利安不明白,昆特也就不再给他解释了,他低头看了眼终端,收到了主办方给他的转账通知,抬手给海伯利安看,开心得像个小孩子:“我赛前在官网上堵了决赛名次,全中了,赚了好大一笔。” “厉害。”海伯利安揉了揉他脑袋,他知道昆特并不缺钱,所高兴的也不过是因为这种带着强烈奖励性质的东西。两人走近传送站,看到了不远处灯光下纤细的身影。 柯林正依着路灯灯柱发呆,见海伯利安过来,赶忙直起身子。不知是不是决赛的激动还没过去,他脸颊红扑扑的。 “将军!”他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叫住海伯利安,海伯利安停住脚步,立刻从空气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甜美味道。 橘子酒味的信息素。 果然,他是个Omega。 海伯利安隐约意识到的要发生什么,立刻攥紧昆特的手作为安抚,昆特没有说话,轻轻捏了捏他手指。 实话说海伯利安对这个孩子感觉还不错,温和问道:“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有什么事么?” 柯林身侧的双手紧紧攥则,见海伯利安并没有因为他信息素的味道产生丝毫惊讶,按捺住狂跳的心勉强平静地问道:“将军您……早就知道我是个Omega了吗?” “也没有很早,就在今晚。” 海伯利安和他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有些话他身为一个Alpha并不方便说,于是昆特替他开口了:“你应该快要到发.情期了吧,上台颁奖的时候味道就从臂环里逸散出来了。” 柯林“啊”了一声,显然没有料到,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拒绝了其余三位参赛者一起吃饭的邀请,从赛场出来等着海伯利安时才微微调低了臂环的数值,好让海伯利安能够看出来他是个Omega。 原来在这之前他就暴露身份了吗?柯林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冷静下来,咬了下嘴唇,努力口齿清晰地说出早就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告白: “将军,我从小就仰慕您。从我记事起,您就是我心中的英雄,从未变过,您的每一场战役我都反复看过无数次。得知可以报名参加这届机甲比赛我第一时间就申请了报名表,您直到现在都是大赛最高记录的保持者,这是我唯一能够离您更近一些的机会。 “我根本没有想到您竟然真的会过来看比赛,在初赛那天偶然遇见您的时候我浑身都是抖的,之后每一场比赛我都留心着观众席,希望能再一次看到您的身影。” “家里人说我根本就不像一个Omega,不允许我去学习机甲,但我知道我并没有错,性别并不能成为我追求梦想的阻碍。 “从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也许是能陪在您身边和您并肩战斗的人,虽然我现在还达不到您眼中优秀的标准,但有朝一日我会变成最强的Omega,陪伴在您身边的。” 柯林紫色的眼中满是崇敬的光芒,话语之中不掩狂热。海伯利安觉得这事儿突然变得魔幻了,刚想出声,昆特手上一用力制止了他,示意他继续听柯林说。 作者有话要说:别慌hhhhh 练车晒的我要中暑了……为什么不下雨_(:з」∠)_ 第59章 比试 柯林再次深吸口气, 终于把目光移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昆特,看到两人交握双手上的星砂戒指,柯林笑了下:“但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将军您已经和首席结成了标记。” “既然已经这样,我本应该老老实实把心里的这份感情埋起来,而不是站在这里给您带来困扰,但是……但是我实在忍不住,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热烈地去喜欢一个人,我太想让您知道了。”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将军您就当做什么都听到吧, 我走了。”柯林吸了下鼻子,眼眶似乎有些红, 趁着羞耻还没有将他彻底吞没, 转身就要走。 海伯利安皱起眉头,声音不自觉地冷厉起来:“我不需要最强的人陪伴,我已经有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在了。” “你并不是晚了一步,而是晚了整整二十三年。”昆特的话让柯林停住了脚步。松开海伯利安的手, 昆特走上前, 轻轻按着柯林肩膀让他转过身来。 昆特身高在Omega中算得上拔尖,比还刚刚十八岁处在生长期的柯林要高出来不少,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面色除却细微的不悦之外更多的是无奈:“虽然我并不想摆出长辈的架子去教训你, 但还是不得不纠正一下——我也是能陪在海恩身边和他并肩战斗的人,而且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都比你更加合适。” 柯林看着他微怔,在他的预想中,他说完一通话扭头就走是最好的选择,但没想到一向冷淡的首席竟然会追上来拦住他。 柯林好不容易生生压制住的道德感此时涌上来,昆特身上海伯利安的味道无比鲜明,他简直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当着首席的面去抢他的Alpha,他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不配留在海恩身边?” 柯林慌忙摇头:“不,我没有这样想,首席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 “可能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你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昆特安抚性地朝他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眼时间,道:“这样吧,为了证明一下我自己,也为了让你服气一些,省的以后想起这个心里就堵着根刺,我们比试一场吧。” 柯林有点懵:“比什么?” “就比你擅长的,机甲操作。我的那些专业就算了,毕竟我比你年长这么多,省的说我欺负人。”昆特回头看了海伯利安一眼,对柯林道:“怎么样?可以吗?” 柯林迟疑了下,到底是个爽快孩子,很快点了头:“好,那就请首席指教了。” “昆特!”海伯利安拉住他低声道:“你别冲动。” “谁冲动我也不会冲动的。”昆特轻轻拍拍他手背:“放心,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海伯利安从未想到他会有看到昆特为了他和别人决斗的一天,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决斗大都出现在Alpha们争夺心爱的Omega时。 怎么到他这里就成这样了?海伯利安站在空地的一边,看昆特揉着胳膊,做准备活动,根本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决定比试一番后他们立刻返回了赛场,比赛用的机甲还没有撤走,海伯利安想工作人员说明昆特想要和柯林友好切磋一下,立刻就借来的机甲和场地。 柯林今晚经过了三场激烈的比试,体力和精神力已经不在巅峰状态了,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拉伸手指的昆特,微微定下心神:不管怎么样,他总要比在一直在白塔专心搞科研的首席强一些……吧? 可是首席既然提出来和他比试机甲,肯定也是有把握才对。柯林哎呀一声决定不想了,不管怎么样,他专心地好好开就是了。 红蓝两架机甲升空,海伯利安双手抱胸站在场地边缘看着,无比庆幸自己前一阵子带着昆特到机甲训练场玩过,不然现在可真得抓瞎了。 最先发动攻击的竟然是昆特,显然他打算速战速决,左肩粒子炮迅速预热,紧接着一炮轰向柯林。柯林操纵机甲灵活地侧身躲过,也发动了进攻。 两人打得火热,观众只有海伯利安和等待收机甲的工作人员。海伯利安看了个开头,立刻开启终端的录像模式,将战斗场面记录下来。 这是教科书般的“用意识补操作”,昆特手速和操作并不及柯林,但他丰富的经验和超人的意识根本不是柯林这个小将能够比拟的。 再者他非常熟悉海伯利安的操作习惯,海伯利安很多出名的招式都是当年他俩一起设计完善的。柯林路子里海伯利安的痕迹很重,这就更为他增添了优势。 昆特打得非常稳,半小时后柯林疲劳过度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他立刻抓住一炮轰了过去,正中柯林右肩关节。 之后昆特乘胜追击,愈战愈勇,他一下子击中柯林胸前的护甲,做出了他整场战斗中难度系数最高的动作——莫比斯回旋,将柯林打倒在地。 从驾驶室里出来,昆特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发梢上的晶莹汗水被甩出去,他伸手把柯林从拉起来,嗅到他身上剧烈波动着的信息素味道,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柯林强撑着爬起来,不知是羞得还是什么其他,他脸红得厉害:“抱歉首席,您很强,我为我的唐突冒犯向您道歉。” “也是我欺负你年纪小,你比了一晚上赛了,状态肯定不是最好。”昆特声音柔和下来:“你很优秀,也很有天赋,在机甲操作方面,一旦补足的意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超过我的。已经很晚了,以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快回去吧。” 柯林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扶住机甲腿部稳住不受控制轻微颤抖的身体,对着昆特和海伯利安分别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柯林低着头,昆特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猜测他哭了。 海伯利安走过来,抬手按在昆特肩膀上,两人沉默地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墙后。 半晌,海伯利安轻声问道:“你生气了吗?” 昆特摇摇头,或许在柯林对海伯利安表白那时他真的抑制不住生气了,但到现在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他抱住海伯利安的腰,趴在他怀里,脑袋疲惫地搁在Alpha的肩头:“他年纪还太小了,还没有彻底分清楚崇拜和爱之间的区别。” “回家吧。”海伯利安揉揉昆特后颈的标记,高速操作持续了太长时间,昆特抱着他的手还在一直不停的发抖:“回去之后我给你按摩一下。” “嗯。”昆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凌晨,早已过了他平日休息的时间:“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再来一次我可真的吃不消。” 柯林低着头快步走出赛场,几滴眼泪砸在地上,他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见四周无人,赶紧抬手抹了把眼睛。 太丢人了。 他走进巷口,突然听到身后一丝不同寻常的轻微响动,心下一惊,迅速转身喝道:“谁在哪里?” 五秒钟后,贝洛克高大的身影从转角处出现,他双手举到与肩同高,声音有些紧:“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 柯林依旧紧紧盯着他,但到底放松了些警惕,他们几个参赛选手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你不是去聚餐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吃完了,不想在外面过夜,正打算回家,结果碰到了你。”贝洛克缓慢地走进柯林,抽了抽鼻子,再一次去辨别空气中那令人着迷的味道到底是不是信息素:“你是个Omega?” “是啊。”柯林耸了下肩膀,他刚刚哭过,眼眶依旧很红,冷漠之中无形的多了几分楚楚动人,几乎致命:“那又怎样?” 听到柯林承认,贝洛克反倒有点无措了,他轻咳一声,道:“你一个Omega能做得这么好,真的很厉害。” 然而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面前少年的痛楚,只见柯林愣了一下,随即泪水猛然从他眼中涌出,他哽咽着道:“你别骗人了!我明明这么菜,你不用来安慰我。” “不是,你别哭啊!”贝洛克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终于掏出来一包纸巾,递给柯林。他长相并没有完全遗传他美貌的母亲,只能算得上普通,但人高马大,气质很正派,很难让人心生恶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柯林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子,摇摇头,转身想走,却脚下一软,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 “哎!”贝洛克眼疾手快,两手从他腋下穿过把他架起来,一凑近立刻橘子酒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你没事吧。” 柯林勉强站直,从臂环里取出支抑制剂,扎在自己胳膊上,橘子酒的味道很快淡去,他深吸口气扶着墙站好,和贝洛克拉开距离,低声道:“谢谢,我没事,让你见笑了 “我不会笑话你的。”贝洛克略微沉吟,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你一个Omega在外面也不安全……你住在哪儿。” 柯林说了声谢谢,没有拒绝。他现在的确不太舒服,决赛正好撞在他发.情期上了,要不是他提前一个月用药物调整,现在他应该躺在医院的特殊病房里挂抑制剂。报上了暂住宾馆的地址,两人沉默地走向贝洛克停飞行器的地方。 贝洛克一直用余光瞟着柯林,但身高缘故他只能看到Omega的头顶,忍到半路,他终于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装B?” “……”这句话稍微有点毛病,柯林一时无语,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我家里人不想让我参加比赛,我自己偷偷过来的,虽然比赛没有限定Omega不能参加,但我不想因为性别被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就……就成现在这样了。” 其实贝洛克比较关心他只怎么骗过赛前体检的,但到底没有问出来,柯林看到他虽然面色如常,但整个耳朵都是通红的,沉默了一瞬,问道:“你怎么一说话就脸红啊?” “有吗?”贝洛克迅速抬手去摸自己脸,强装镇定:“没有,你看错了。” 于是柯林便没再说话,两人坐上贝洛克的飞行器,一直把柯林送到宾馆门口,贝洛克见少年说了声“谢谢”,就要开门下去,脑子一热伸手把他叫住。 他攥着柯林手腕,低声问道:“介意给我一下联系方式吗?”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实在不会写机甲战斗,朋友建议我可以去百度一下拳法腿法,化用一下 三分钟后搜索完毕的我:蓝方机甲使出了罗汉夺命枪法! 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方成功用锃亮的机甲头顶闪瞎了红方的眼睛,使对方出现了一个破绽! 我:“红方机甲被按在地上锤:不要……不要射人家这里嘛~哎呀被击中了,亚美爹~” 23333333 第60章 温存 海伯利安把睡着的昆特从飞行器里抱出来时, 怀里的人皱了下眉头,但是依旧没有醒。他用虹膜打开家门锁,摸着黑一路走到卧室, 把昆特放在床上。 “嗯?”昆特迷迷糊糊发出声响,海伯利安帮他脱掉鞋袜,解开皮带,轻声道:“到我家了, 继续睡吧。” 昆特配合着他脱掉身上的衣服,真的睁不开眼, 他把海伯利安放进他怀里的睡衣往旁边一撂, 直接就这样赤条条地滚进被子里,睡了。 海伯利安失笑, 俯身吻了下昆特额头, 他打开走廊的灯,去浴室洗漱。 当他带着一身水汽钻进被子里,睡梦中的昆特察觉到他信息素的味道,主动凑过来非要碰着他。海伯利安看了眼昆特终端上的日程安排, 给他定好早晨去白塔上班的表, 一手搭在昆特腰间,低低说了声“晚安”。 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柯林真的是个Omega,还当着昆特的面向他告白, 没想到昆特竟然会为了他,为了证明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和柯林比试。 为了他昆特义无反顾地去挑战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 他清楚记得昆特从机甲驾驶室里出来时双手颤抖的频率。那双手紧紧揽过他后背,温柔抚摸过他的脸颊,而如今在睡梦中都在不自主地抽动。 海伯利安揉捏着他手指和小臂的肌肉,不然明天一早起来肯定会酸痛。青柠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畔,十分安神,海伯利安揉着揉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昆特估计是半夜嫌热滚到床边上了,但食指依旧执念似的勾着海伯利安手指。海伯利安关上床头柜上昆特正在震动终端,又盯着他安静的睡颜看了半晌,才捏了捏他的脸,轻声叫道:“起床了。” 昆特皱着眉头嗯了一声,缓缓翻了个身,眼睛眯开条缝,见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嘟囔道:“还没天亮呢。” “早就亮了,只是窗帘遮住了而已。”海伯利安见昆特赖着不肯起床,啧了一声立刻采取特别的叫醒方式,昆特感觉到海伯利安正在不老实地摸他,没在意。他实在是太困了。 但很快,他猛然睁开眼软软地“啊”了一声,抓紧了海伯利安扣在他腰上的手,快感电流般窜进大脑,鞭挞着神经,让他一下子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尽管及时被“叫醒”,昆特早晨还是差一点迟到,他软着腿坐在办公室里给海伯利安发了个“哼!”的表情,关掉聊天界面,舒了口气,开始着手研究科研所新送来的武器图纸。 安图伽索的组装已经进行了一半了,想来明年这个时候,帝国历史上第一个达到毁灭级的武器就会诞生。 希望那时候,战争可以结束吧。 海伯利安的二期治疗也随之开始,伯克看到他已经和昆特结合,到底是老实了下来。某天下午治疗开始前,海伯利安在白塔走道的一角处看到伯克正在和人视频通话,表情简直温柔到了极致。 “教授。”海伯利安朝他打了个招呼,伯克看过来,朝他笑着点点头:“将军,麻烦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海伯利安余光瞥见视频里三个小孩坐在床上,最大的那个男孩子大概十岁,有着和伯克相同的粉红色眼睛,疑惑地歪了下头:“爸爸?” 海伯利安夸赞了句:“你的孩子吗?很可爱。” “谢谢。”自己孩子被称赞无论是谁都会开心,伯克继续去和孩子们说话,海伯利安去治疗室等待,隐约听到伯克是在安抚他们——他已经来帝国两个月了,孩子们肯定想的不得了。 伯克精神出轨的事大概只有他们几个人看出来了,希望从此之后,他可以迷途知返吧。 治疗仍然是痛苦的,但不像最开始那样让海伯利安痛得死去活来了,这点程度的疼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昆特有空会来治疗室看他一趟,两人都是成年人,不再像少年时那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对方黏在一起。白天各做各的工作,到了晚上回到同一个家里,聊天,出去玩,或是一起坐在客厅里打游戏,到海伯利安父母家拜访。 康纳有时候会过来玩,昆特就下厨给他做一点吃的,海伯利安也能跟着沾点光,平日里昆特工作太累,如果不是主动要求根本就懒得动手。 这正是海伯利安最为向往的生活,他不需要一个多么强大的人在身边,多年的浴血征战让他格外喜欢平静日子。 有昆特这样心意相通的爱人在,他的生活已经圆满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海伯利安身体情况好了不少,大概再过半年就可以被允许重新进入宇宙坏境了。经过严格的基因筛查,罗里和伯克发现他身上部分基因正朝着不确定的方面突变,在和康纳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暂时不管那些,优先修复基因的稳定性。 海伯利安身体出问题的事情终究没能瞒住他家里人,他每天都往白塔跑,虽然可以把找昆特当做幌子,但他家里人太了解他的性子,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一家人趁海伯利安不在时谈起这个话题,莫妮卡低着头佯装专心看书,实则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听到姥爷就要找人去查海伯利安的体检记录,她心里一惊,纠结着要不要帮舅舅打下掩护。 “那个!我有一个事情要宣布!”眼看海伯利安的“秘密”就要守不住了,莫妮卡一咬牙,勇敢地站出来,当机立断采取围魏救赵的战术。她清了清喉咙,目光从爸爸妈妈姥姥姥爷脸上扫过,眨眨眼道:“我被保送到首都军医大学了。” 五分钟后,正在军部的海伯利安接到了来自母亲的通讯:“海恩,莫妮卡被保送到首都军医大学了,晚上你带着昆特过来吧,咱一家人吃顿饭庆祝一下。” 海伯利安正在翻阅文件的手一顿,想到莫妮卡当初要他对这事保密,不知道怎么就所有人都知道了,但还是应了声“好。” 他接着给昆特联络,那边没有接通,于是留了言。 过了半个小时昆特才回话:“今晚吗?今晚我要在车间值班,我问问能不能和同事替换一下。” 安图伽索制造途中必须时刻保持有至少一个原图纸设计师在车间内值班,昆特现在基本上一周要去值班一次,一次八个小时。他问了关系好的同事,成功换班之后琢磨着要不要给莫妮卡买点东西当贺礼。 在请教过安洁丽塔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会喜欢什么后,昆特拎着盒Veronica全色号口红从星河大厦里出来,海伯利安正在门口等他,见他手里包装精致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口红,安洁说小姑娘应该会喜欢这个。” 海伯利安好歹也是莫尔斯家的少爷,还没把少年时期的贵族生活忘光,知道Veronica这个老牌子:“很贵吧。” 昆特笑了笑:“你一个月工资现在多少钱?” 海伯利安报了一个数,昆特点点头,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这一盒相当于你半个月的工资。” “这么贵。”海伯利安讶然:“莫妮卡还是个小孩子,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没事,这么大的喜事得好好庆祝一下,再者我也很喜欢她,只要她会喜欢这个礼物就好。”昆特拿过海伯利安的杯子想喝口水,水太热只能一点点抿着,氤氲雾气晕得低垂眼睫更加乌黑。 海伯利安越看越觉得喜欢,坐过去揽住昆特腰,低头在他后颈的标记上又咬了一口。 Omega被自己的Alpha亲吻爱抚标记时是最无力抵抗的,昆特发出声轻轻的鼻音,海伯利安把他抱到腿上,亲了亲他侧脸,眼神戏谑:“我记得论坛上那篇小黄文里面有飞行器play,要不要试试?” “那你把我弄脏了,这里又没有轮换的衣服,我要怎么去你家见人啊。”昆特也偷偷看过那篇三千城管战虫族写的同人,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羞涩少年人了,他被海伯利安一提醒想起来,不觉也有点动心,小声道:“等晚上回家的路上吧。” 两人到了海伯利安父母家,莫妮卡看到昆特带来的礼物,激动地尖叫一声,直接蹦起来差点就要挂到昆特脖子上了。莫尔斯夫人赶忙呵斥:“莫妮卡!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莫妮卡吐了吐舌头,赶忙松开揽着昆特脖子的手,接过包装精致的礼物,开心的不得了,立刻道:“小舅妈,我能上楼去拆开吗?” “这是给你的礼物,当然可以了。” 不当着送礼人的面拆开礼物是礼貌,但莫妮卡实在忍不住,得到准许立刻拉着昆特上楼跑进自己房间,背影雀跃得很。 海伯利安失笑,莫尔斯夫人嘴上埋汰着莫妮卡不懂事,但眼底全是宠溺的笑意。接过海伯利安搭在臂弯间的外套,看到儿子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她心底噩梦般萦绕了二十年的患得患失才稍微淡去些。 过了一会儿海伯利安到楼上去,还没靠近莫妮卡房间就听到了欢快笑声。他敲敲门进去,昆特和莫妮卡正坐在床上,两人中间放着拆开来的口红盒子,少女正拿着一支画在昆特胳膊上试色。 昆特白皙的胳膊上已经被画了七八道有着微妙不同的颜色,莫妮卡自己胳膊上也有,海伯利安一哂,走过去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试色啊。”莫妮卡扬了扬手中那一支小黑管,笑容无比灿烂:“小舅妈太棒了,我前两天还在和同学说想攒钱买一套Veronica呢。” 昆特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我不清楚,也是问了朋友才买的这个。” 说着他又把袖子向上卷了卷,好让莫妮卡继续画,未曾注意到颜色鲜嫩的吻痕从袖口处露出半个,莫妮卡眼尖瞅见,“哎呀”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床上了。 海伯利安弯腰两指捏住她鼻子晃了晃,弄的小姑娘呜呜抗议:“装什么害羞,起来,把胳膊上的东西擦了,去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第61章 参观 自海伯利安第一次把昆特带回家时起, 莫妮卡就一口一个小舅妈叫的比谁都亲。用卸妆水擦去胳膊上的口红,昆特放下袖子下了楼,想去厨房里搭把手, 被莫尔斯夫人推了出来: “家里的阿姨做饭就行,工作那么忙抽空回来一趟哪能让你干活?赶快去客厅看电视吧。” 沙发上的海伯利安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昆特过来,剥了个橘子给他。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家里的佣人打开门,老莫尔斯将军正站在外面。 昆特赶忙起身, 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外公”, 老莫尔斯将军点点头,常年绷着的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到家里人都很喜欢昆特, 海伯利安可算放下了心。少年时昆特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 而现如今,他终于给了他一个家,还有彼此相亲相爱的家人。 一晚上过的很是愉快,为了庆祝吃饭时两人都喝了不少酒, 昆特酒量并不算特别好, 从别墅中出来已是微醺。夜色里两人坐上飞行器,海伯利安搂着昆特, 见他微闭着眼,乌睫轻颤, 从脖子到脸颊全都泛着粉色。 飞行器在空中转了个弯,昆特身子一歪, 脸直接埋进了海伯利安颈间,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一下下打在他皮肤上。海伯利安鼻尖亲昵地蹭着他额头,昆特□□一声,还没有忘记来时路上答应海伯利安的事情,单手去解衬衣的扣子。 信息素相互交融,青柠的清甜混杂在浓烈不具名香气之中,昆特头脑发昏,本能去贴近能够抚慰他的火热躯体。 激烈征战之中海伯利安腕上的终端发出声震动,他丝毫没有在意,连看都没看一眼,倒是昆特揽着他脖子,汗淋淋地问道:“嗯……怎么了?” 海伯利安按开屏幕看了一眼,是军部发来的通知让他后天别忘记去进行破晓号的例行检查:“后天要去破晓号检查,你想去吗?” “可以吗?” “可以,事先申请一下就可以,现在破晓号在休整状态,管理的还没有那么严格,要是想去的话我后天带着你一起。”海伯利安扣住他手腕按在座椅上面,咬着后颈的标记低声道:“想吗?” “想……”说起正事的间隙里昆特软声求着饶,照往常来说两人应该早已到家了,但由于事还没办完,海伯利安随意设定了个目标让飞行器在空中保持低速飞行。 云层在窗外略过,星汉灿烂,室内没有开灯,只有操纵台上的荧光和月光隐隐照亮昆特蒙了层薄汗的肩头。 醉意让他比往常更主动了些,这种既乖顺又勾人的情调简直像是致命的幻剂,让人迷醉其中,无法自拔。 最后那刻海伯利安咬着他后仰的雪白脖颈,将心中溢满的爱和宠溺一股脑地倾注给他,低声道:“昆特,咱们结婚吧。” “结婚”这个词像是触到了某个无形之中的开关,昏暗中昆特无声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的白光还未散去,他却下意识攥紧了正抓着海伯利安肩膀的手,沉默片刻后,他努力平息着气喘,轻声道:“再等一等好吗?” 海伯利安不知道昆特到底在等什么,就算他真的想当初所说坚持不婚主义,可他俩现在感情好到这种地步,不已经和婚后没有任何区别了吗? 但他到底没有问出来,去破坏这美妙的温存,只是轻吻昆特湿润的唇,答应道:“好。” 第二天一早昆特抽空向帝国军部提交了参观破晓号的申请表,没过半小时就经过了审批,和海伯利安一提,才知道他现在仍然是破晓号的舰长,所有相关的申请最后都要送到他手上。 “让你申请也就是走个流程,不管怎么样,我总不能以权谋私,是吧。”海伯利安如是解释。 但无论如何昆特总归是没有意见的,那天一早,夹在海伯利安身后的检查团队中,他拎着工具箱,以武器检修指导员的身份第一次登上破晓号,这艘帝国珍贵的远航母舰。 但实际上他只是过来装装样子,团队全是早就定好的人员,根本不需要他帮忙。昆特全程跟在海伯利安身边,被带领着参观指挥室,动力舱,操纵台,食堂,仓库。 破晓号有百层之高,舰体规格巨大,整体呈梭形,外壳全部漆着黑色侦察涂层,如同静静潜伏在航空港的远古巨兽,只要一声令下,便可立即苏醒,征战杀伐。 赛博破晓也在,海伯利安走进指挥室的那刻他的身影凭空出现,显然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虽然穿着休闲,但少年浑身上下透着冰雪般的冷感,金色眼眸中的光圈淡淡亮着。 看到海伯利安身边的昆特他挑了下一边眉毛,对自己的第一任主人,也是唯一一任主人海伯利安道:“将军,这位就是您的爱人?” “嗯,介绍一下,这是昆特·珀西,我的爱人,这是破晓,破晓号的赛博。” 昆特朝破晓笑笑,这是他除却米兰达和亚当之外,见到的第三个赛博。和破晓握了下手,他真诚道:“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海恩了。” “没事,说实在话,我和将军更像是战友关系,肯定需要彼此照拂的。” 自从海伯利安把他内存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全部删除后,破晓又恢复了正常,起码说话时不会故意带着那些奇奇怪怪的腔调了。 “首席您继续参观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请呼唤我,破晓号上到处都有我的意识,希望您能喜欢这里。”礼貌地说完这句话,破晓对昆特点点头,身影消失在空中,把空间重新留给这对热恋中的爱侣。 “挺可爱的。”昆特对破晓的第一印象还蛮不错,海伯利安摸摸他头发,笑道:“他性格模式有点不太稳定,经常会受到内存文件的影响,所以必须定期清理内存,前些日子我才删了几十个T的文和小电影。” “小电影?”昆特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戏谑:“看来战舰和主人是一个德行。” “我什么德性?你给我说清楚。”海伯利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威胁般捏了捏,硕大的指挥室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倒让昆特不觉联想到当初康纳在厨房里给他念的文段,就是发生在破晓号的操纵台上。 “想体验一把做舰长的感觉吗?” 正寻思着,只听海伯利安如是说道,昆特心中哎呀一声,当即红了脸,海伯利安这话和当初文中的念白一模一样,越来越让他有两人就要在指挥室里巫山云雨的错觉了。 “不要,就算通过了申请,操纵台也不是我能动的吧。”昆特猛地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下,微微后退一步。在家里他怎么做都可以,但在外面他不太习惯和海伯利安有太过亲密的动作,昆特环视一周,转移话题道:“我们继续参观吧。” 海伯利安并不清楚昆特不知不觉中想到不可描述的事,只是纳罕他怎么突然又害羞了。 两人接着逛去了食堂,在餐桌旁暂坐休息,昆特能够想象出海伯利安坐在这里狼吞虎咽的——不,应该是一群Alpha聚在一起狼吞虎咽的情景,微微一笑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涌出苦楚。 远征期间那些报告上的战损不过是冰冷的数字,正因为牺牲的太多太多,能够清楚记得那些将士们的不过只有他们的家人和还活着的战友。 昆特又记起海伯利安出征的那一天,他敛好衣服从雪地里爬起来,看也不看满地的纸屑一眼,将请求标记却被拒绝的莫大耻辱彻底抛到脑后,来不及抬手擦一擦脸上的泪痕,狂奔着赶去航空港。 那时天色已然白亮,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得街上送行的人们满头满肩。 人群中他看到最前面的莫尔斯一家人,不过十七岁的利兹抱着海伯利安的胳膊哭到喘不上气,莫尔斯夫妇眼眶通红,但到底克制着没有哭出声来。他们紧紧拥抱着唯一的儿子,颠三倒四地去嘱咐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周围没有任何人去注意莫尔斯们在大庭广众下的失态,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即将出征的儿子,丈夫,父亲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昆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远远地看海伯利安柔声安抚着家人,看号令吹响后,海伯利安朝他们挥手,转身,背影在风雪中消失在视线尽头。 “又发呆,想什么呢。”海伯利安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昆特猛然回过神来,朝他笑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这些年来肯定非常辛苦。” “打仗哪有不辛苦的,只要能够守护所爱的一切,我们做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海伯利安把昆特拉起来,见他兴致略微消沉,手一挥招呼道:“走,带你去看看我卧室。” 身为军团长和破晓号舰长,海伯利安的卧室和其他将士差不多,都是在二十七层的居住区,而且从外面看面积似乎也没有大很多。 昆特走进滑动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架,不禁勾起唇角——果然不管在什么地方,海伯利安都有囤书的习惯。 他的床铺已经收拾的上面没有任何的东西,昆特拉开衣柜,里面空空如也,但仍然充斥着海伯利安的味道。 趁着海伯利安没注意,他小孩子似的偷偷深吸了一大口气,获得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好像这样就算见证了他错过了的那二十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今早考科三,结果我第一把开到直线显示屏花屏了教练点不出来项目,叫我停车了…… 然后我们开回去,我坐在驾驶座上看他修了四十分钟的机器……晒的我都快睡着了。 原本还有点紧张一下子啥脾气都没有了,我甚至还喝了口水吃了块面包。 幸好修好之后一把就过了hhhhhhh 快要开学啦,专业比较难,课很多,开了学我尽量日更叭~有事会在文案上请假 第62章 暴露 海伯利安坐在床沿, 环视一周自己几近空空如也的房间,牵动无数回忆,心中感慨万千。他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年, 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他的另一个家。 昆特在不大的房间里四处看着,房间的一角有椭圆形的休眠舱,战舰进行空间跃迁时舰内所有人员需要进入深度休眠状态,否则有可能会感染霍尔效应。 昆特随手按开了休眠舱的按钮, 舱门缓缓滑开。在看到舱内物件的那一瞬间他瞳孔猛缩,随即想都没想立刻按下按钮, 就要关上舱门。 “怎么了?”海伯利安走过来问道, 昆特猛然转身,尽力用身体去掩盖住即将关闭的休眠舱, 迅速扯出一个微笑:“没事。” 然而海伯利安还是看见了, 他的目光从昆特肩头掠过,猛然一凛,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是什么?” 昆特慌忙摇头,眼中带上了恳求的神色, 但海伯利安并不为所动, 一手按在他肩头将他轻轻推开,另一只手按下休眠舱的按钮。 刚刚关闭的休眠舱再一次打开, 少女静静躺在里面,双手交叠于小腹。她双目紧闭, 面色安详,长长的金发铺散在身下, 面容绝美得不似人类,如同远古童话中睡在纺车上的公主。 这张脸海伯利安在两个月之前于军部密网上的通缉令里见过,正是在逃赛博——米兰达。 “海恩!”就在海伯利安想要伸手去碰米兰达时,昆特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海伯利安看向他,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时满是担忧和恳求。 海伯利安瞬间便读懂了他的意思,约翰是昆特的老师,而米兰达是以约翰亡故妻子为蓝本制造的,加上昆特经常去约翰家里拜访,他和米兰达关系肯定不错。 说不定……昆特还为米兰达的出逃做了点什么。 但海伯利安并未因此动容,他清楚感受到昆特手指颤抖的频率,嗅到空气中发生轻微变化的omega信息素,低声问道:“昆特,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米兰达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想活着!”昆特攥紧了手指,他靠在休眠舱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米兰达和海伯利安之间:“海恩,除了我们俩,没人知道她在这儿——” “不可能的,昆特,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非法,亚当现在正全帝国的寻找她。”海伯利安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这是法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违背法律。” 刹那间海伯利安看到昆特的眼眶红了下,但很快Omega憋回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半晌他沉默地松手,后退一步。 海伯利安安抚性地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随即伸出手去摸米兰达脖颈处的皮肤。 没有脉搏,随着按压力度的增加,柔软皮肤逐渐变得坚硬——她的确是个赛博。 正沉睡于破晓意识之中的米兰达察觉到身体的变化,苏醒过来。为了尽可能的抑制她活动散发出的信号,破晓让她的意识体暂存于自己脑内沉睡,身体则藏在了破晓号的某个地方。 破晓正做着系统自查,他小心翼翼的操控着数据流远离米兰达意识体所在的区域,专心至极,并没有意识到海伯利安已经发现了米兰达的身体。米兰达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让他先自查完。 无论如何,她总不能害了破晓。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亚当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找到米兰达的丝毫踪迹了。自从破晓号降临首都星后,清扫工作一直是舰内的机器人完成的,如果破晓从一开始就将米兰达藏在破晓号内,任何人都无法将她找到。 毕竟在破晓号内,破晓是唯一的王。 就是不知道这次检修他怎么没有将米兰达藏好了。海伯利安伸手在休眠舱里摸了一圈,拔出左上角的强信号屏蔽仪,几乎在他碰到屏蔽仪的同一瞬间,破晓的身影凭空出现。 察觉到屏蔽场遭到破坏,破晓立刻不顾可能造成的损伤切断数据自检赶了过来。少年完全没有想到海伯利安会发现米兰达的身体在这里,情急之下第一反应便是抬手营造了一个虚拟场,将米兰达连带着休眠舱一共介入磁场中。 海伯利安被虚拟场屏蔽弹开,米兰达的身影欺骗性地消失在视线中,海伯利安深吸口气,看向破晓的眼神冷冽如寒冰:“破晓,立刻给我一个解释。” 破晓脸上罕见的流露出紧张,他清楚以海伯利安的性格这事儿肯定不可能私了。明白狡辩无用,少年深吸口气,金色瞳孔中的光圈不断闪烁: “我两个月前在机械城闲逛,恰好碰见了她,她当时走投无路,问我要一杯水,我认出她是那个被通缉的非法赛博,觉得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 “所以你清楚你这是在包庇通缉犯?” 【破晓,我——】米兰达在破晓脑内发声,就要承认自己的存在为破晓开脱。 【闭嘴!】破晓呵斥一声,将米兰达的通讯频道关闭,深吸口气,对海伯利安道: “是的将军,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啊!”这个时候破晓再也维持不了冰山美少年的人设了,急切道:“只是因为她不像我那样由军部生产,就要将她销毁吗?她有着自主完善的人格,她是一条命啊!为什么要剥夺她活着的权利!”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去和审判团说。”海伯利安完全不为所动,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铁血狠厉的将军:“我是个军人,不管怎样,不能违上级背命令是我的天职。” 从破晓出现起一直沉默着的昆特轻轻扯了下他衣服下摆,低声道:“海恩,军部之所以要通缉米兰达不就是怕她的存在会扰乱民心吗?既然现在破晓可以完美的隐匿她的行踪,保证米兰达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那么军部的担忧就完全没有成立的可能,她的抓到与否也就不会影响任何东西,顶多会让亚当难做一些。” “昆特,这是犯法的。我知道你和米兰达有交情,现在很难做,但情与法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抉择。”海伯利安这话说得非常严肃,他完全不希望他和昆特的感情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影响,但在一些事情面前,他无法让步。 “将军!”破晓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海伯利安望过来的眼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明白海伯利安是铁了心要管这事了,海伯利安作出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干预。 “我会尽量给审判团提交声明,尽可能的去减轻米兰达的判决,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海伯利安直视着破晓灿金色的眼眸,看到里面流露出和人类无异的感情,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情与法之间,真的那么容易做出抉择么? 此时此刻,米兰达终于冲破了破晓的桎梏,营造的虚拟场被从内部打破,意识体重新回到躯壳内。她猛然从休眠舱中坐起来,对海伯利安道:“将军,这不关破晓的事,都是我死缠烂打地跟在他身后,他烦不过才这样的!” 米兰达眼中隐隐透着泪光,见我犹怜,意识刚刚回到身体内,还不能完全控制,她略显笨拙地翻出休眠舱,踉跄着跪倒在海伯利安面前,抬头看他。 “将军,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怪罪破晓,我清楚自己是戴罪之身,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你疯了!”破晓伸手去拉她,米兰达始终不肯起来,铁了心的要为破晓开脱,海伯利安从这俩赛博之间看出点儿其他意思,他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即使坚持要遵守军令,也被这情景弄得心烦意乱。 “这些话去和陪审团们说吧,我没有任何审判你们的权利。”海伯利安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眸里已然全是大公无私的坚定。虽然从海伯利安看到米兰达的那一刻就料到事情会是这样,昆特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勾住海伯利安的攥紧成拳的手。 十分钟后。 亚当出现在破晓号中海伯利安的卧室里,看到屋内的破晓和米兰达,想到之前破晓问他的那些话,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冰冷地看了面无表情的破晓一眼,对海伯利安点头感谢道:“多谢将军,如果不是您的帮助,这个案子还不知道多久才能了结。” 昆特始终坐在床沿,垂头盯着地板上的纹路,看不清脸上神色,闻言他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动了下,抬头看向海伯利安。 “您客气了。”海伯利安也转头看他,在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昆特偏过头去,不想让海伯利安察觉到他眼底正在发酵的情绪。 “既然如此,我便将她带回去了。”亚当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米兰达没有丝毫反抗,垂眼看着能够隔绝信号发射的赛博专用手铐被铐在自己腕上,意识活动被瞬间抑制的感觉让她难受地皱起眉头。 在被亚当带走时她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破晓擦身而过,薄唇阖动,微笑着轻声道: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想偷稿子 标记的那一章的稿子 第63章 分歧 海伯利安永远都玩不了米兰达被带走的那刻, 破晓眼中那汹涌的情绪。他灿金色的眼眸悄无声息转变成红色,中央的光圈以惊人的频率闪烁,左边额角上的金铃草生动得几乎要活过来一般, 显示着他正在处理着庞大的数据流。 就连当初战况最激烈,最复杂时,海伯利安也没见过破晓像现在这样。面前的赛博少年双拳紧握,用力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眼眸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灿金色。 “将军, 是我执意要将她私藏的, 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米兰达不惜背上更大的罪名来为你开脱,你确定你要在别人面前承认私藏通缉犯吗?那她为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你们两个人都要接受惩罚, 一个也跑不了。”海伯利安直视着他眼睛:“破晓,我再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考虑说辞。” 破晓沉默了,在两分钟的最后一秒,他后退一步, 对海伯利安鞠躬, 眼中神色无比坚定:“将军,是我执意要将她私藏。” 赛博也会有像人类那样浓烈的感情吗? 海伯利安一直以来都对此抱有怀疑, 即使是某种程度上来说最完美的赛博亚当,也从未表现过类似于“爱”的感情, 他在宇宙的不同角落里有着无数情人,但一切对他来说, 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消遣。 但是破晓……海伯利安不确定这是否只是他程序中出现的短暂错误,没有心,没有灵魂,由金属,化学溶液,电路,数据组成的机器,竟然会爱上另一个机器。 海伯利安点点头,在终端上点了两下,抬手在破晓额角上的金铃草上扫描:“好,如你所愿,我会把你带去军事法庭,由审判团决定对你们的处罚。” 昆特一直默不作声,他双手手指攥着床单,那一瞬间所有的冲动,愤慨和不平已经沉于情绪的海面下,重新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没有看海伯利安,对破晓道:“我会努力去救米兰达的。” “谢谢。”破晓朝他笑了下,看向海伯利安,脸上依旧带着些微笑意:“将军,无论您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您,因为您是我的主人。您一直包容着我所有的任性,现在,我想最后再任性一回。” 破晓说着,脸上的金铃草逐渐暗淡,军部同意了海伯利安将他带回去审查的请求,他身为军用赛博的功能被智控方体关闭,生命活动和数据处理能力被限制在一个极低的准线之下,变得和最普通的机器毫无区别。 破晓号舰体失去了一直以来掌控着它的人工智能,灯光不稳的闪烁了一下,但依旧沉默。 随即破晓身体摇晃一下,没有来得及再说哪怕一句话,便被强制召唤回了军部。 卧室中重新变得只有海伯利安和昆特两人,但都没了继续参观的心思。海伯利安深吸口气,看向昆特,试探着去牵他的手:“昆特?” “我没事。”昆特抬起头,勉强勾起唇角朝他笑笑。但海伯利安眼中的小心翼翼和愧疚一瞬间刺痛了他,让他比方才米兰达被亚当强行带走时还要难受,他抬手捂住Alpha湛蓝色的眼睛,轻声道:“别这样海恩,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这样看着我。” “我很抱歉——” “不要对我说这个词,你只是在坚守自己的底线罢了。”昆特踮起脚吻了吻海伯利安唇角,柔声道:“我一直以来就清楚你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才会在那时候试图不让你发现米兰达,因为我知道,你一旦看到她,就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海伯利安非常能够理解昆特的阻挠和执意要为米兰达辩解的心情,如果米兰达是他的朋友,他肯定所犹豫。 他眼睛依旧被昆特捂着,也就无从看到昆特脸上的表情,只能把他抱在怀里以做安抚:“我很怕这样你会难过,但是我没法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是,我的确很难过,毕竟米兰达是我朋友,老师临走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好好活下去。” 昆特松开手,凝视着海伯利安双眼,十足认真地说道:“但是啊,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怨你的。” 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昆特吸了吸鼻子,喉头依旧哽的发痛,他调整好情绪,掰着手指头道:“我会去尽力去帮米兰达,让她受到的处罚轻一点,最起码,要让她能够活下来。” “需要我帮忙吗?” 昆特摇摇头:“不要,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只需要去做自己。海恩,你不需要为了我去改变自己的原则,我之所以这么爱你,就是看到了你所坚持的那些。” 海伯利安只觉鼻子猛然酸涩起来,昆特的话直接戳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从未想过除了他父母,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会这样如此真挚的爱他,甘愿包容他的一切,即使他的决定伤害了那颗火热的心。 之后的日子里昆特一直为米兰达的事情忙碌,加上平日繁重的工作,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每天回到家里,海伯利安都能看出他的疲惫,不光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惫。 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海伯利安生怕会影响到他的休息,也就好几天都没有要他,宁愿自己去卫生间冲个凉水澡待上一个多小时。 直到某一天昆特夜里醒来喝水发现卫生间的灯光亮着,推开门看到海伯利安正在自.慰。 “……”昆特直接愣住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忙起来对海伯利安有多么冷落。 “怎么醒了?”海伯利安正处在不上不下的状态,他刚才就听到昆特喝水的动静,但见他推门进来还是挺不好意思,赶忙背过身去。昆特摇摇头,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现在彻底清醒了。 “出来喝口水。”温柔的吻接连落在海伯利安肩膀上,昆特的手环过他的腰,覆在了他的手上,意思十分明显。面对如此邀约,海伯利安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把昆特按在墙上。 分针悄无声息地划过一圈,两人重新回到床上,昆特抓着海伯利安胳膊,很快又重新睡着,他这几天的确累坏了。 这一晚上昆特前所未有的主动,海伯利安借着外面不甚明亮的月光,目光描摹他沉睡时安然的眉眼。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但昆特还是用拥抱和甜蜜的喘息告诉海伯利安——纵然两人的立场不同,有着分歧,也完全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让海伯利安有了轻微的动摇,他不能只让昆特这样视若珍宝地守护着他的底线和原则,他也得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他第二天去皇宫找到了汉森尔顿,看到海伯利安,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书的汉森尔顿惊讶的一挑眉毛,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找你咨询点事儿。”海伯利安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因为他经常过来和汉森尔顿讨论国事,不方便有外人旁听,书房中的近侍非常自觉地全都退了出去。 海伯利安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汉森尔顿也不催促,等他开口的功夫里专心做着自己的事。过了半晌,海伯利安喝光了手里的茶,放下茶杯,终于道:“非法赛博米兰达前几天被捕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啊,破晓不还包庇她吗?怎么了?”汉森尔顿手一顿,问道。 “你觉得米兰达会被判处什么样的刑罚?” “这事儿还用得着问我吗?你自己打听不到?” “破晓也是犯人,军部为了避嫌,不允许我过问。”海伯利安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盯着实木桌面上的纹路道:“昆特这几天为了米兰达的事情忙里忙外,我想着能不能帮帮他的忙。” 汉森尔顿:“怎么,你要我干预这件事?” “不是,我就想问问你情况,毕竟只有问你,我才不用担心消息会走走漏别人那里。” 汉森尔顿略一沉吟:“我了解的也不多,这事儿主要归军部管,不过我听说,他们想要召集除了破晓之外的其他赛博组成特别陪审团,对米兰达进行罪行审判。” 如果要让赛博们去审判的话那就麻烦了。海伯利安心沉了下去,人类还会因为私人关系和同情心而有所顾忌,但赛博们是完全理智的,想要他们放过素不相识的米兰达,几乎是痴人说梦。 汉森尔顿遗憾道:“抱歉这事儿我帮不上忙,身为帝国皇帝,我必须公正严明,如果为了私人关系就去赦免米兰达,一旦开了先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会让更多的人视帝国法律为无物。” “我知道。”海伯利安十分理解他,“昆特不让我管这件事,但无论无何,我心里总得有个数。” “这样给你说吧。”汉森尔顿叹了口气,“破晓的处罚应该可以从轻,至于米兰达……你做好安抚昆特的准备吧,别让他太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偷偷说一句,三千城管战虫族的稿子我偷到了www 第64章 开庭 黑夜不知是在何时悄然降临的。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 米兰达将头发全白的约翰从轮椅上抱到床上,半跪在地上,为他换上睡衣, 在床边坐着,倒好约翰需要睡前服用的胶囊。 看着约翰将所有的药全部吃下去,她微微笑了笑,关上卧室的小灯, 就如同真正的妻子一样,于黑暗中俯身在老人皮肤松弛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晚安, 乔亚。” 穿过黑暗的走廊, 米兰达并没有开灯,她眼中的红外摄像头和声波探测仪让她能够在任何环境下清楚“视物”, 悄无声息地走向自己房间。 就要将要推门的一刹那, 她听到了背后火焰燃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无比惊心动魄。 乔亚!她心中猛地一惊,看到火焰从约翰房间里蹿出,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乔亚!” 她冲进大火中, 屋中火光刺眼, 原本躺在床上的约翰浑身上下正在燃烧,无力挣扎着, 如同被豆大灯火点燃的飞蛾。 乔亚! 她想要冲过去救下约翰,却感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智能家庭管家的声音从脑中响起,对她下达了强命令。 “立即离开。” “不——!”她撕心裂肺地尖叫, 约翰仍在挣扎,他身上火光四溅,但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哀嚎,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发声的能力。 ——回去!让我回去! 米兰达倒退着一步步走出燃烧的卧室,机械地转身,未曾注意到那火焰燎到了她的裙角,却没有将布料点燃,就好像并不带有温度一样。 请求驳回,立即离开。 ——求求你,让我回去!乔亚他需要我!我要去救他! 请求驳回,立即离开。 米兰达走下楼梯,拿起衣帽架上巨大的遮阳帽戴在头上,披上风衣,将自己整个人严严实实遮起来,打开别墅的门,泪水接连不断的涌出,从眼角滑落。 ——不!不!我要回去! 请求驳回,立即离开。 火光愈演愈烈,米兰达根本无从想象处于灾难正中心的约翰此时已经如何了,智能管家按照约翰设计好的程序驱使着她,让她一步步的远离生活了几十年的家,还有她最爱的,此时正无比痛苦,最需要她的主人。 她走过浓荫的巨树长廊,远远看去火光已经熄灭了,但已经引来的无数人们。她看到一辆辆的飞行器从头顶呼啸着驶过,听到救护车尖利的警报声,一声声几乎要将她的心撕碎。 哦不,她没有心。 ——我要回去!她绝望地再一次请求。 请求驳回,立即离开。 ——回去! 请求驳回,立即离开。 她一路朝着东走,一刻不停的走了三天三夜,走过浅浅的海峡,人迹罕至的密林,繁华的商业区。这一路上她看到大厦的幕布上循环播放约翰的死讯,他们说他是在睡梦中安详病去的。 可她清楚记得那火焰腾起灼烧他的模样。 ——让我回去。她仍旧锲而不舍地请求,内心无比绝望:至少再让我回去看他一眼。 请求驳回,立即离开。 她一直走到了首都星上的另一片大陆,才被解除了强指令,在家庭管家的声音在她脑中彻底消失之前,她听到那冰冷的机械音起了微妙的变化,像极了约翰常在午后花园里同她说话的语调: “活下去,米兰达,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只是想去看你一眼啊!身体的控制权猛然回到自己身上,米兰达踉跄一步,就要跌倒,慌乱间她伸手去扶旁边的墙,但在她手指触到的瞬间,墙壁突然消失了。 她狼狈地跌倒在水坑中,这水坑像是深不见底,一股诡异的吸力吸引着她下沉,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没淹没了。 窒息。 混乱。 下沉。 但隐隐有人在呼唤她。 “米兰达!” 米兰达身子抽搐一下,猛然睁开眼,从数据乱流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她急促喘息着,接着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她惊魂甫定地抓紧少年的卫衣,作为刑讯方式的数据乱流让她的处理器受了太大的负担,CPU过热,令她头晕目眩:“破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向亚当请求想过来看看你,他同意了。”破晓把米兰达搂在怀里,和她十指相扣,眼眸中的光圈闪烁一下,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连接到米兰达的数据库,帮她清理那些被强行植入的数据垃圾。 破晓绝大部分功能被关闭,处理能力不足之前的百分之一,过了将近十分钟才为米兰达完成一次清理,感受到她CPU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破晓犹豫了下,还是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没有松开揽在米兰达腰间的手。 但乱流中看到一切却依旧梦魇一般缠绕着米兰达,她无意识地攥紧了破晓的手指,望着少年金色的眼眸,轻声问道:“破晓,你知道约翰是怎么死的吗?” “约翰院士是在睡梦中病逝的。”虽然早已被驱逐,但在约翰去世后,帝国科学院还是为他追加了院士称号。 “不!”米兰达激动起来:“他是被活活烧死的!好大的火!” “冷静一点,米兰达。”破晓按住她肩膀,耐心地用自己的脉冲去和她对接:“洛姆莱综合征的晚期表现之一便是高烧不退,院士当时一直处在晚期的状态,所以你才会以为他被烧死了,但事实上,他真的是安详病逝的。我知道你一直非常内疚,但米兰达,你比我更加了解他的身体状况,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米兰达重新安静下来,破晓的脉冲稳定着她那些不堪重负的元件,如同正在一寸寸抚摸她一样。她抿着唇,垂下眼,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破晓笑了,这个笑容不同于他平时冷淡的,或者故意搞怪的,温和得非同寻常,恍若春天里融化冰雪的第一缕阳光:“明天就要开庭了,今天好好休息,我还等着带你去外面玩呢。” “可是破晓,我可能没法——” “嘘。”破晓食指竖在她唇上,柔声道:“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等你。” 在米兰达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破晓眼瞳猛然变成红色,亚当的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响起:“时间到了,破晓,出来吧。” “我走了。”破晓没有和亚当讨价还价,松开手站起来,他换了个方向,俯下身用身体挡住房间内最大的那个摄像头,在米兰达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两唇相碰的瞬间米兰达愣住了,电信号沿着神经一路传到她脑中的CPU里,化作一串无法破译的乱码。 米兰达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疑惑地看向破晓离开的方向。 他做了什么? 海伯利安坐在沙发上,电影正演到最激烈的情节,莉兹扮演的Omega少女举着枪正大喊着冲向被丧尸包围的男主,无数腐烂的爪子从旁边伸出,撕挠着她的衣服和皮肤,在她身后,人类城池的大门缓缓关闭。 但他的余光却不住去瞥另一边的昆特,昆特正抱着电脑,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面色无比严肃。海伯利安清楚他正为米兰达的事情忙碌,明天就要开庭,昆特正在做他最后的努力。 可惜无论出于立场还是其他,他都不能帮上忙,只能尽最大努力地在这几天照顾好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颗月亮中的相月二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中,时针渐渐指向十二点。电影结束,谢幕表旁边的花絮里,满身血污的莉兹坐在克里斯蒂安的导演椅上休息,看丈夫手舞足蹈地给男主讲戏。 终于昆特放下电脑,窝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原本迷迷糊糊的海伯利安猛地精神一震,转头问道:“弄完了?” “差不多了,明天就开庭了,不想睡的太晚。”昆特关上电脑,直接从沙发上爬过去,骑在海伯利安腿上。 “干什么?”海伯利安腿颠了两下,低头看昆特一颗颗解开他睡衣的口子。 “好累,想舒服舒服。”昆特把海伯利安睡衣扒下来,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来回磨蹭,低低道:“海恩……” “就知道撒娇。”海伯利安看了眼时间,没有推辞,笑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明天还要早起,弄一次就去睡觉。” 昆特乖顺地点点头,海伯利安低头吻了吻他手指。 自从那天标记过后,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找到了一个多么甜的宝贝。 帝国历史上第一次针对赛博的案子在翌日一早开庭,但因为需要对民众保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旁听席也全都由政要们组成。海伯利安和昆特的座位挨在一起,两人早早到达,穿着配套定制的黑西装。 由于昨晚海伯利安的失误,一个鲜明粉嫩的吻.痕从昆特后领露出来,和他的标记一起,十分吸引眼球。 两人等了一会儿,旁听的人们陆陆续续到场,在法庭的左边有一处被整个掩盖住的房间,那里是陪审团的赛博们所在的地方。 即便全都身为政要,但旁听席上仍然不断有人默不作声地朝那边看,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只见过唯一的公众赛博亚当,对其余的赛博没有丝毫了解,自然无比好奇。 昆特握着海伯利安的手,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开庭的那刻。 没人看到他手腕上终端的呼吸灯闪烁了两下。 第65章 死刑 实话说昆特对法律方面并没有任何兴趣, 就连为米兰达准备的那几天里,他只要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文,就恨不得立刻睡过去。 米兰达被带上来时,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和赛博都在审视着这个由私人制造的非法赛博。米兰达穿着囚服,但这没有丝毫影响她超越人类的美貌,任何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会为之惊艳。 在被带去被告人席位的路上, 米兰达捕捉到了观众席中昆特的身影,对着他微微笑了下。她眼中神色淡然, 就如同无论何种结局都能坦然接受一般, 又或者说,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剩下的一切昆特并没有兴趣听, 也觉得没有必要听, 他为米兰达请了能够请到的最好的律师团,如果连他们都无力挽回什么,他仔细听了也没有什么用。 虽然昨晚事先说好了只弄一次,但昆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缠着海伯利安一直到半夜。他上学时候有经历考核或者演讲前紧张的毛病, 有时会一晚上都紧张的睡不着觉,只能找点别的事情做, 转移注意力。 但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这毛病又复发了, 而且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变成了做.爱,以至于明明昨晚他都□□到四脚朝天, 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疯了似地抱着海伯利安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海伯利安强行把他按进被子里,像哄小孩子那样手掌轻轻拍打着他后背,把他慢慢哄睡的。 昆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眼里漾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他微微低着头,就这样闭上眼睡了。 海伯利安听到身边人平稳的清浅呼吸,微微笑了下,没有动作,这是在严肃场合,他不能像往常那样,把昆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只是在昆特歪向一边时难以察觉地伸手扶住他,省得他倒在旁边别人身上。 整个庭审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昆特睡醒时已经接近了尾声。米兰达一直静静看着左边赛博们所在的小房间,对她私逃的行为供认不讳,但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究竟藏身何处,铁了心的要护着破晓。 昆特睡得有点脖子痛,他抬头看了看法庭前方的摄像头,很快移开眼,感觉到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一下。 判决结果会当场作出,在所有人辩护完毕后,小房间内的赛博们将表决他们的意见,决定米兰达的命运。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难捱的,观众席上的人们小声讨论着,虽然大多数人赞同应该遵守法律,刨除这一非法的存在,但也有不少人认为米兰达是无辜的。 就像那个命题一样:如果孕妇孕检发现孩子生有残疾,是要坚持将它生下来,还是要将它打掉? 孩子是无辜的,但它的存在,注定会带来麻烦。 昆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海伯利安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把玩,不知为何,海伯利安竟觉得他一点也不紧张,甚至给他一种早已成竹在胸的感觉。 难不成事情真的还有转机吗?海伯利安皱起眉头,他可是认真听完了庭审的全部过程,尽管请了最好的律师团,局面还是朝着对米兰达不利的方向一边倒,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翻盘的苗头。 难道昆特已经自暴自弃了吗? 这个念头刚从他脑中冒出来就立刻被否认了,海伯利安太了解他了,昆特绝对不是轻言放弃或者任人宰割的性子。 那他究竟做了什么? 破晓睁开眼睛。 他默默处理着由昆特那边发来的信号,此时正是表决时刻,在短暂的讨论后,他的同伴们将做出决定。 身为涉事人他不被允许发表意见,只是因为同为赛博的身份到这里旁听。破晓私藏的罪行并未向人类公布,但赛博们全都知道,最年幼的伊利亚在开庭前还好奇地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某根神经线短路了,要不要去修一修。 破晓回以一个微笑,看得伊利亚当场愣住,赶紧把手指戳进墙上的插座,确认220V的电压依旧令人舒爽后,拍着胸脯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除了破晓意外的每一位赛博都通过内线提交了自己的决定,破晓沉默地等待着,终于听到坐在最前面的法官开口,极慢的语速宣读。 他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得了最后一句话—— “被告人米兰达,判处死刑。” 满座哗然。 一直平静的米兰达在听到那个词的瞬间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她低下头,眼泪落在围栏上。这个判决早已在她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却还是让她难过,似乎胸口处的那些神经束全部被堵塞了,大量的数据堆积在冰冷的动力泵中,几乎要将它撑爆。 对不起,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 从判决下达的那一刻起海伯利安就担忧地注意着昆特,生怕他会情绪失控,这么多天的努力,到头来迎来的仍旧是一个冷冰冰的“死刑”判决,放在谁身上都会难受的要命。 但昆特只是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把它缓缓吐出来。他握住海伯利安的手,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 海伯利安依旧清楚地看到他眼眶红了,不顾是在公众场合,将他一把拥在怀里,低头用嘴唇触碰他后颈。 “我没事,真的。”昆特垂下眸,眼中有晶亮的水迹:“不用担心我。” 米兰达被立刻带去刑场,针对赛博的“死刑”和人类的完全不同,需要在军部的实验室进行。书记员宣布退庭,旁听席上的人们站起身,陆陆续续地走出法庭。 昆特拍拍海伯利安后背,声音略微哽咽,带着鼻音:“走吧。” 外面灿烂的阳光刺得海伯利安微微眯了下眼睛,现在已经快要十月份了,末夏结束,天气渐凉。首都星的古秋要持续将近两个月,海伯利安牵着昆特的手走向最近的传送站,暗中注意着他。 昆特沉默不语,除却方才泛红的眼眶和话音中的哽咽外,没有任何失控的行为。 但他表现的越平静,海伯利安就越害怕。 “要不要去哪里玩玩,放松放松?” 话一出口海伯利安就后悔了,现在这个时候,昆特大概根本就没有玩乐的心思。 “好啊。” 但出乎意料的是昆特立刻轻声答应了,还抬起头来,认真道:“去巨树森林那边陪我散散步吧。” 而军部冰冷的实验室里,米兰达坐在椅子上,前额的盖板被打开,露出脑内复杂的线路,一根食指粗细的半透明导管,还有七根导线从天花板上伸出,连在里面。 她湛蓝的眼睛睁得很大,广角摄像头清楚照见那导管中正缓缓流下的红色液体。 第一滴液体流进她机械大脑的瞬间电流也随之涌进来,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破晓…… 她的精神内核迎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爆炸,液体中的安保噬菌体野蛮清理着她的零件,炸毁墨绿色的信息高速公路,浅紫的屏蔽场和防火墙,干脆利落地摧毁了她的防御系统。 她看不见了。但毁灭仍未停止,噬菌体一步步深入她的精神内核,像戳破一张纸一样轻松撕烂她最后意志构建的脆弱防线。 乔亚…… 她想起她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约翰的那个下午,阳光是那么温暖,面前的男人还没有进入衰老期,熟悉的面容一瞬间激活了她核心的程序,她想起他叫约翰,之后很久一段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约翰深爱着的人类米兰达。 “vIHkuJrp”约翰微笑着对她说道:“L:TE#*M[71*,($%P8TQM)AI” 记忆数据化作团团乱码,噬菌体伸出触手,无孔不入,那些她借之构造人格的东西,真正的人类米兰达留下的视频、书信、日记、照片,还有约翰用爱和思念昼夜编造的核心方程,在某个瞬间被冷酷地彻底清除了。不留一点痕迹。 无声的爆炸席卷了一切。 那双湛蓝的眼睛终于失去了所有灵秀的光芒,重新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零件,这幅美丽的躯壳也终究只是躯壳。她的人格被摧毁了。 她死了。 在巨树长廊下飞行器,昆特抬手捋了捋自己被吹乱的头发,这边起风了。海伯利安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扫着四周景色,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到这里来。 昆特最后一次来这里拜访老师时长廊还是一片苍翠之色,而现在已经带上了秋意。长廊中的每一颗树都高达百米,繁茂至极,即使叶子微微泛黄,也宏伟至极,美不胜收。 “那里就是老师的房子。”站在走廊的入口,昆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露出尖顶的白色建筑:“听老师子女的意思,那里会被当做景点,应该会有不少人想要拜访他的故居。” 海伯利安陪着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风有点大,也有点冷,昆特双手抄在口袋里,望着远处出神。海伯利安站在风吹来的方向,用身体给他挡着风,过了半晌,突然抬手抱住了他。 “你如果难过就给我说吧,不要憋着。” 昆特摇摇头,牵着他的手,率先走进长廊,两人手上的戒指碰在一起。 浓荫从头顶洒下,无数鸟类在长廊中筑巢,音色音调不甚相同的鸣叫声在一方小空间中反复回响,洗涤着听惯了人工声响的耳朵。昆特摩挲着海伯利安食指指腹上坚硬的枪茧,目视前方,缓缓道:“米兰达不会死的。” “什么?”海伯利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会死的。”昆特扭头看向他,柔软的嘴唇阖动,声音在风中和鸟鸣中不甚清晰:“她将再一次获得生命。” “一个全新的,独立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储备粮》那本一口气被锁了十章,我整个人都懵了…… 这可咋办才好呀……每次改文我都要头秃好久。 想要一个亲亲当安慰【哭唧唧】 第66章 重生 看到海伯利安不解地皱起眉头, 昆特轻轻笑了笑,继续边走边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去影响赛博们的审判结果是完全不可能的,就改变了努力的方向, 不去想如何为米兰达辩解,而是试图在军部的赛博死刑中尽可能地保存她的人格。” “这是不可能的。”海伯利安立刻道。 “是的,这的确不是可能的,由亚当操纵的死刑是何等严密, 别说是米兰达的智能和人格,包括她储存在环网角落中的数据备份都能被强硬粉碎。但是——” 昆特回过头, 从巨树长廊的入口处, 他只能隐约看到约翰房子的一个顶:“我获得了智控方体的权限。” 约翰作为智控方体的创始人,即使已经将这一超越时代的造物交付给帝国, 也仍旧留下了能够掌控智控方体的备用密匙。 米兰达被带走的那天下午, 昆特破解了约翰故居的安保系统,在他家客厅里坐了很久很久。日光渐渐西斜,月亮和繁星点亮夜空,他回忆着约翰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试图从中找到线索。 米兰达和约翰握在一起的手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约翰手上戴着铂金婚戒,而米兰达手上空空如也。 抱着试试的心态, 昆特从米兰达的房间翻出了被她珍惜保存在首饰盒中的戒指。米兰达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个约翰深爱的人类起,自知没有资格带着它, 就摘下来放着了。 这戒指是3D打印出来的,想必真正的那枚女戒和人类米兰达一起, 被放在骨灰盒里带去冥王星了。昆特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书房,终端扫描戒指上的花纹,经过两天的研究,破解了条纹加密,获取了密匙。 海伯利安一直知道他在忙碌,却没想到原来是忙着这些,一时间怔住了。 “之后我做了一个印刻,联系破晓让他找个机会接触米兰达,将她的人格核心程序暂存于上面,再由智控方体保存,等待米兰达重建新人格的瞬间将程序注入。这样亚当根本就发现不了什么,毕竟智控方体才是环网真正的主宰。” “这是老师留下的最后手段,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只不过是代他执行罢了。” 因为一些真正核心的东西不方便解释,昆特说的轻描淡写,可海伯利安明白虽然有破晓帮忙,但在短短十几天里摸索着在陌生的领域做到这样,其中的艰难困苦只有昆特清楚。他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昆特,你是个天才。” 昆特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一朵折断的白色花朵,插在西装胸口的口袋:“是的。” 少年时他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考上帝国首都的Omega学院,父母弟弟邻居夸奖他是个天才。青年时他在教授手底下学习做项目,早已取得过耀眼成绩的学者对他赞不绝口。那时听到这样的夸赞,他只会礼貌地笑笑,谦虚说自己还差得远。 但今天他不想再谦虚了,和冷冰冰的成绩和排名无关,他依靠才智拯救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昆特眼中的光芒太过耀眼,海伯利安突然萌生了狠狠吻他的冲动,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两人在巨树长廊中央拥吻,鸟鸣和穿堂风恍若一首盛大的赞歌,昆特胸前的白花被风吹走,但他没有管它。 终于唇分,海伯利安拇指摩挲着昆特潮红还没有消退的眼角,低声问道:“既然你已经救了米兰达,那为什么还要哭?” 听到他这样问昆特稍稍偏过脸,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隐瞒——他所有的难过,都是为米兰达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判处这样严重的刑罚。 而这样冰冷的法律,在帝国存在的这几千年来,到底判决了多少情理上全然无辜的人呢? 听了昆特的纠结,海伯利安没忍住笑了,他拍拍昆特脑袋,感叹道:“亏得我刚刚才说你是个天才呢,怎么一下子掉到智商盆地里了?” “我知道,道理我都明白,但就是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那方面想……”昆特被他嘲笑,气鼓鼓地呼了口气,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走吧走吧,不想了,这些天里我实在忙坏了,都没机会好好和你说说话。” 两人轻声聊着天,踏着柔软的草叶,海伯利安说起再过两天莫妮卡就要去军医大学报道了,现在整个人亢奋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家给掀了。昆特抬头看他英俊的侧脸,只觉恍若有一阵风也吹进了他心中,将阴霾一扫而空。 它睁开眼睛。 黑白两色的世界中,无数0和1飞快跳动着,无穷无尽的空间中,挤满了这些凌乱的数字。 它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过了多久,它“看到”黑白之中,有荧荧闪烁的一点光辉。 它凑过去,如同远古时代的原生细胞进化鞭毛那样,思维发散成为触手,轻轻碰了那光一下。 光消失了。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扭曲着进入了它。 它并未来得及去细细分析着被命名为“疑惑”的情绪,一个声音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想要成为谁?” 它没有回答,它不明白。 “你想要什么性别?”那个声音又问。 它终于反应过来了,回答道: ——我想成为一个女孩。 “你想要什么模样?” ——我想有天空一样蓝色的眼睛,金色的长发,不必太高,刚好到TE#*M[7肩膀处就好。 回答像流水一样顺畅自然地从它思维中飘过,就像冥冥中有一位不知名的至高无上的存在早就预设好了一切。它“凝视”着那一处乱码,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到谁的肩膀处? 单调的世界中投下了人形的影像,赤身裸.体,有着蓝色眼睛和金色长发。它端详那陌生的脸庞,又调整了几个参数,使之看上去顺应心意。 现在它面前的影像已经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随后影像消失,它等待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道: “好了,为自己起一个名字吧。” 一串字母电光火石般从它“脑中”窜过,它感觉“心脏”在狂跳,几乎要震撼整个黑白世界。 ——我叫米兰达。 一瞬间的死寂。 “天哪,它说它要叫米兰达!它要叫米兰达!” 红光降临这方孤寂世界,以绝对强横的姿态探测一遍,甚至将它都里里外外剖析了,它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正处于茫然中,听到另一个好听的男音响起:“我没有发现任何错误。” “那怎么办?” 一阵沉默后,男音道:“算了,就叫米兰达吧,无所谓了。”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而枯燥的调试终于到了尾声,原本只有0和1的死寂世界里,紫色的防火墙拔地而起,墨绿色的信息高速公路建成,一串串数据在上面飞驰,米黄色的屏蔽场泛着海浪一样的波纹。仿佛又一场创世纪,万物在世界诞生了。 它感觉自己再也不是一团混沌的意识,于是尝试着睁开双眼。 它看到了光。 巨大玻璃窗外坐着名人类研究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蓝眼栗发的美丽青年站在一旁,脸上月光花的纹路盛开。它低下头,看了看从自己肩上垂下的金发,白细的双手,乳.房,腹部,双腿,突然明白了一种名为羞涩的情绪。 它现在是她了。 机械手臂为她穿上黑色长裙,青年拍拍手,眼中光圈无声转动着,声音如醇酒:“你是帝国的第十四位赛博,现在,米兰达,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她眨了下眼睛,张开薄唇,声带震动,嗓音甜美,说出了生命中的第一句话,也是每一个合法赛博诞生时都会说的话: “Hello,World。” 破晓等待了一个多月了。 他包庇私藏米兰达的惩罚已经结束,身为一个赛博,他没有痛觉,故而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长时间的软禁让他非常暴躁。 帝国军部的第十四位赛博,也是即将承载死神纹章的超级军舰的人工智能在今日完成了性格的随机生成,所有的赛博都要去见她熟悉熟悉,破晓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他来到军部,想到即将面对的事情,突然脚步迟疑,不敢进去了。 会是她吗? 尽管昆特的计划在他看来已是无懈可击,但破晓还是害怕,害怕那个有着米兰达核心程序的赛博会和她不同。 他在会议室门口踟蹰着,过了很久,可能也没有很久,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黑色长裙的女孩跟在亚当身后走出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破晓的心狂跳起来。 她身高刚到他肩膀,长得和米兰达不甚相同,可以说除了眸色和发色之外没有相似的地方,但只是一眼,破晓便明白她就是米兰达。 “站在这里做什么?就等你了。”亚当皱了下眉。 但破晓死死看着女孩,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言不发。女孩好奇大胆地同他对视,从亚当背后上前,率先伸出手来,大大方方道:“你好,我叫米兰达,你是我的同类吗?” 米兰达…… 破晓废了好大力气,艰难道:“你好,我叫破晓。” 米兰达笑了,眉眼弯弯,破晓从未见她笑的这样无忧无虑过:“很高兴认识你。” 破晓不禁怔忪,恍然间又记起他和米兰达在机械城的污水池边初遇时,那女孩警觉而胆怯地看着他,问他要水喝。 而现在她抛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不再是某个人类的替身,有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将永远这样名正言顺地活下去。 和他一起活下去。 于是他也笑了,轻声道: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下一阶段的剧情 眼看海伯利安回来了半年,昆特的faqing期又要到了~ 第67章 插曲 听到帝国的第十四位赛博诞生消息时, 海伯利安正在办公室里看舍伍德从阿加雷斯传来的文件。他愣了一下,问副官道尔森:“你刚才说那个新赛博叫什么名字?” “米兰达,将军。”道尔森级别不够, 并不知道一月之前有一位名叫米兰达的非法赛博被处以死刑的事情。海伯利安心知昆特的计划已经彻底成功了,身边只有不明就里的道尔森一人,他也不再故意装作诧异的样子,点点头道:“好, 我知道了。” 因为这位新的米兰达是超级军舰的人工智能,以后将会作为帝国的杀手锏出现在战场上, 海伯利安特地到她所在的会议室里逛了一圈。会议室在军部十四层的绝密部门, 只有中将以上的人物和有关人员才可进入。 海伯利安到时前来和米兰达认识的赛博们已经散了,只有亚当还在, 低声询问着会议桌前的少女有没有哪里还需要调试。门半掩着, 海伯利安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 “莫尔斯将军。”两位赛博立刻看过来,亚当点头朝他打了声招呼。米兰达连接着军部内网,自然知道海伯利安是谁, 起身提着裙角朝他行礼:“莫尔斯将军, 很高兴见到您。” 米兰达长相和之前几乎找不到相同的地方,声音也不同, 海伯利安和她并不熟悉,不知道她之前个性是什么样子的, 也就无从断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个米兰达。 他对米兰达笑了下,问亚当:“新军舰的名字就叫做米兰达号吗?” “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亚当摊手:“我觉得这个名字略微缺少气势, 商量着要不要不用智能体的名字给战舰命名。” 事实上帝国智能体和战舰同名的就只有破晓和伊利亚,其他都是智能体为战舰命名的。海伯利安点点头:“你们继续讨论吧,我不打扰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海伯利安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昆特。昆特今天休班,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海伯利安疑惑为什么长相完全不同,昆特微微笑道: “既然她名字叫做米兰达,那就应该没有差错了。米兰达之前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我能看出来她非常不愿意作为人类米兰达的替代品,那副样子根本就不是她自主选择的,现在看来,她终于能做真正的自己了。” “挺好的。”海伯利安心中了然,既然这样,米兰达的事情就暂且告一段落了。他看昆特手中依然忙个不停,问道:“你干嘛呢?” “削个水果吃。”昆特瞥了他一眼,垂下漆黑的眼睫,耳根微微泛着红,但海伯利安并没有发现,他又和昆特有的没的说了两句,挂上了通讯。 而另一边的昆特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将手中洗干净的黄瓜削皮,举在眼前定定地看了几秒,转身后腰倚靠在灶台上,微微闭着眼,伸出舌头去舔。 刚刚舔了一下昆特整张脸就红了,赶忙退开,黄瓜清香的气息还留在唇齿间。昆特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放弃。他揉揉僵硬的脸颊,嘎嘣一声咬了一口黄瓜,嚼着走出了厨房。 他和海伯利安在一起已经有三个月了,两人各方面磨合地都很和谐,包括性生活。作为爱人之间的情趣昆特曾试探着给海伯利安口过几次,但无奈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得要领,每次,真的是每次都会过不了几分钟就把海伯利安咬得喊停。 就算是个Omega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于是乎在前天晚上惨剧再一次发生后,昆特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好好练练□□。 黄瓜的粗细也不行,根本就没感觉……昆特很快咔擦咔擦地把黄瓜吃干净,腮帮子还撑得鼓鼓的,打开电商平台,找到那家他最常光顾地Omega发.情期用品店,估摸着海伯利安的尺寸,选了十分钟后下单。 店家就在首都星,半小时后邮件极富效率地从房子的货运通道里掉出来。昆特嘴里含着樱桃梗,锲而不舍地用舌头将它打结,把邮件拿进自己房间拆封。 他所有的小玩意都在被海伯利安标记的那天消失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昆特把新买的这玩意洗了洗,找了部合适的片子,跪坐在床上跟着学。 硅胶弄得他嘴巴蛮不舒服的,上面没有Alpha的信息素,让他完全没有和海伯利安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但既然下定了决心,昆特就一定要办成。 他房门关着,又外放着片子的声音,专心学习着,以至于海伯利安回到家都没有察觉到。 海伯利安到家像往常那样说了声“我回来了”,却没有听到昆特的回应,还以为他出门了,却听到卧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诡异声响。 “?”他脱下军服外套,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很快便明白里面正放着什么东西,不禁一哂,想都没想就用指纹开锁,推门进去了。 “干嘛……呢?!” 眼前看到的一切太过刺激,海伯利安猛然拔高音量,吓得昆特赶紧把嘴里含了一半的东西吐出来,面赤耳红,刚要张嘴辩解被口水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片子的声音还在放着,尴尬得很,昆特百忙之中一手捂着喉咙不忘把终端关掉,海伯利安大步过去,没急着问责,轻拍着昆特后背给他顺气。 昆特一边咳一边抓着海伯利安裤子,眼里呛出泪水,唇角被磨的殷红,怪可怜的。海伯利安看看一旁还带着昆特口水的假玩意,又看看脸红到脖子根的爱人,简直哭笑不得。 “干什么呀这是。”他把那东西拿走放在床头柜上,“一到家就见你偷偷摸摸地干坏事。” 昆特终于止住了咳嗽,也不说话,抱住海伯利安把脸埋在他怀里,就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忘记刚才的尴尬一样。 海伯利安大概也明白昆特在意些什么,低头轻吻着他后颈的标记,一下下温柔地安抚着他,低声道:“这种事用不着强求,慢慢磨合就是了,我又没嫌弃过你,怎么还较上劲了。” 昆特紧紧抓着他衬衫的后背,在他怀里吭哧吭哧了半晌,才轻不可闻地哼哼道:“我就是想让你舒服嘛……” “已经很舒服了。” “那不一样。”昆特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因为有泪亮亮的,皱着眉头看着他,固执道。 海伯利安又一次见识到昆特的倔脾气,忍住大笑的冲动,哄道:“好好好,那今天晚上咱俩一起学,两个人一起总比你对着那玩意来得快吧。” 这样没羞没臊的意外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海伯利安和昆特的热恋期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自动过渡到老夫老妻模式了。两人的性生活没有刻意规定过时间,经常是不经意间交换一个眼神就滚到一起了,但保持着一周三到四次的正常频率。 更多时候他们喜欢单纯的搂着睡觉,肌肤相亲却不带丝毫情.色的意味。 昆特激素水平失常的毛病也在Alpha的滋润下悄然消失了,甚至人都比还海伯利安刚回来时胖了一些,也更精神了。保险起见他依然去检查了一遍,得到完全健康的体检报告。 而海伯利安的治疗也有了很大的起色,那次莫妮卡舍身相助的计谋并没有什么用处,霍伊尔还是查到了海伯利安的身体问题。一家人把海伯利安叫过去,严肃认真地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问他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肯跟家里人说。 “海恩的身体状况我从一开始就清楚,也一直在照顾他。”昆特在一旁赶忙帮着海伯利安说话:“他不想让爸妈担心才没有说的。” “昆特,你不用替他解释,他怎么想的我这个当母亲的还不知道吗?”莫尔斯夫人眼眶红红的:“可是海恩,我们不是一家人吗,难道不应该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痛苦和幸福吗?你这样万一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父亲一丁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办?” 海伯利安自知他这做法欠妥当,面对莫尔斯夫人也没有当初和外公争辩的硬气了,乖乖认错,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 但他仍不后悔当初隐瞒的决定。 莫妮卡偷偷看着舅舅,趁着海伯利安看过来时做了个痛心疾首地鬼脸。 海伯利安忍俊不禁,警告一般隔空点了点她额头。 批.斗结束,一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应莫尔斯夫妇的要求,海伯利安和昆特就留在这里睡了。 家里人多,他们也不敢放肆,洗完澡躺在床上一起看了个电影就睡了。半夜昆特发起了低烧,海伯利安最先发现了身边人不正常的温度,轻声把他叫醒,问他要不要吃点药。 这时候昆特信息素的味道还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他迷迷糊糊地把手往额头上一放,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是发.情热。 他的发.情期快要到了。 第68章 五天 “没事。”昆特翻了个身, 一只胳膊搭在海伯利安身上,把他当做大型的抱枕,连眼睛都没睁, 含含糊糊地道:“我发.情期快到了。” 海伯利安听到那个词瞬间精神一震,什么睡意都没有了,他沉默了几秒压抑着心中的荡漾,试探着轻声问道:“大概还有多久?我好请假。” “三四天吧。”昆特烧得难受, 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汲取些凉意,找到个舒服的姿势, 无言地喟叹一声, 想再说句什么,奈何实在太疲乏, 转眼就再次睡着了。 海伯利安搂着他, 逐渐感受到昆特的信息素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的清甜变得些许勾人,他把头埋在昆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身体不禁躁动起来。 但今晚的一切止步于此, 昆特的呼吸重新归于平稳, 海伯利安也知道在发情期到来之前必须要让他保存足够的体力,不然那漫长的结合对Omega来说将会变成一场折磨。 第二天昆特早早就醒了, 虽然发的是低烧,但他只觉浑身烫热, 皮肤轻轻一碰就会感到钝痛。他睁开眼躺了一会儿,Alpha的睡颜近在咫尺, 五官英武,不知是否因为远征时皱眉太多,睡梦中眉头依旧轻轻拧着。 昆特仰头亲了亲那里,用唇将眉峰抚平,想到不久之后就是海伯利安陪他度过的第一个发情期了,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在此之前发情期对他来说无异于无法逃避的酷刑,每次躺在注射室里注射抑制剂时他都只能无助地攥着床单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让冰冷的化学药剂去安抚体内陷于热潮的细胞。但只这样远远不够,他的身体依旧会渴望抚慰,他只能在注射完毕后强撑着回到家,用那些硅胶制成的东西去填满空虚。 他会疯狂的想念海伯利安,想念少年时和他拥抱亲吻的感觉,那被心爱之人小心翼翼照顾爱护的快乐根本不是死物能够比拟的。 于是每一次独自度过的发情期都化作无法逃离的噩梦,让他经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 察觉到有人正温柔地触碰自己脸颊,海伯利安连眼睛都没睁开,捉住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这一晚上过去,昆特身上甜蜜的味道更加浓郁,似乎连指尖都是抹了蜜的。 “起来了。”昆特轻推了他一把,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他脸上发烫,用冷水一激打了个哆嗦。 他正刷着牙,海伯利安也进来了,头发睡得乱糟糟,褪下睡裤背对着他解手。昆特瞥了眼海伯利安从睡衣里露出来的腰胯,用湿漉漉的左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手感很好。 两人洗漱穿戴完毕就出了房间,莫妮卡也从房里出来,正要上学去。她在走廊上碰见昆特,笑嘻嘻地向小舅妈问了早安。 “早,吃过早饭了吗?”昆特见莫妮卡书包背着,问道。 “今天起得有点晚,到学校去吃。”首都军医大学离莫尔斯家很近,莫妮卡周末都是回家里住,周一一大早再赶去上学。她隐约嗅到一股不知名的香气,使劲抽了抽鼻子,意识到是从昆特身上传来的。 莫妮卡身为医学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那味道意味着什么,看到昆特脸上泛着红,她嘿嘿笑了两声,探头看了眼已经坐在楼下餐桌旁的海伯利安,装模作样地问道:“我是不是快有弟弟妹妹了呀。” 说完她才想起来舅舅的病,顿时察觉失言,双手十指交叉成一个十字放在嘴上,蓝眼睛里满是歉意。 昆特失笑,摸了摸她的头,把终端上显示的时间给她看了眼:“快走吧,要迟到了。” 吃完饭两人各自去上班,办了发情期的假期申请,海伯利安去交申请的路上正好遇到康斯坦斯,康斯坦斯身为过来人,先是暧昧地盯着他诡异地笑了会儿,又沉痛地叹息一声,拍拍他肩膀,走了。 海伯利安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扭头不明就里地看了眼他背影,只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很快把这一插曲抛到了脑后。 这两天海伯利安一到下班时间就急急忙忙往家跑,恨不得时刻让昆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昆特在家里从来不带臂环,于是家里全是信息素甜蜜的味道,勾得人邪火止不住,但海伯利安一直忍着,生怕如果事先让他消耗了体力,发情期会更加辛苦。 昆特这个状态已经不适合再工作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后就一直待在家里,静静等待发情期的到来。他看海伯利安虽然眼神里的火都快把他烧着了,却面上仍然是沉稳模样,忍着不肯动他一根手指头,不禁好笑。 第三天的早晨,昆特起床后去花园坐了一会儿,发情热让他浑身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吹了十来分钟的风他又觉得累,就回卧室躺着看电影了。 这样安静等待发情期的到来还是头一回,他盯着屏幕,正看得起劲,突然感觉有股热流猝不及防地从身体深处流淌出来,一瞬间将他点燃了。 昆特颤抖着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夹紧腿,在海伯利安的床上翻滚一圈。一切到来的太过猛烈,击垮了他所有理智,他像是渴水的鱼一样,无比渴求着Alpha的气息,但床单今早刚刚换过,上面并没有海伯利安的味道。 昆特呜咽一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下地,跑去卫生间,从收纳箱里翻出海伯利安昨晚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裤,按在脸上迷蒙之中狠吸了口气。 他看了眼时间,海伯利安还有半小时才能回来,而他的身体正无声地诉说着对Alpha气息的渴求。昆特回到卧室,本能地去找整个房子里海伯利安味道最重的地方,焦躁地转了两圈后拉开衣橱,躬身钻了进去。 海伯利安回到家,一打开门便被浓烈的信息素扑了个满怀,明明是清新的青柠味道,现在却完全变了种感觉,分子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血液,一个照面就把他浑身的细胞都唤醒了。 海伯利安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迅速进家关上门,打开房子的空气更新系统,吩咐智能管家关闭所有的窗户,一步步走向气味传来的地方。 他深吸口气,强行稳住心神,给自己扎了一针A免疫球蛋白,推开卧室紧闭的房门。 信息素的味道浓郁地近乎实质,一进门他便朝床上看了眼,衣服和被子散乱着,就是没见到人。到处不见昆特踪影,海伯利安按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他缓缓走进屋内,军靴落地的声音沉闷有力,这时一声呜咽从身侧漏出来。 海伯利安猛然转身,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他可怜的爱人正蜷缩在衣柜的深处,白衣黑裤,光着脚,把自己埋在他的衣服之中。仿佛感受到照进漆黑柜子的光,昆特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仰着潮红的脸,他眼神迷离,还没看清,身体就率先识别出了海伯利安的味道,热切地伸出双手,像个孩子一样寻求拥抱。 海伯利安半跪在地上把他抱出来,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他裤子上湿淋淋的一片。昆特应该这样忍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不给我拨通讯,嗯?”他把人抱到床上,作为发.情期开始的准备,先给他喂了杯水。 昆特抽了抽鼻子,缠在他身上,扭着头不肯喝,只想去亲海伯利安汲取他嘴里的信息素,理智在欲海之中翻腾,无意识地喃喃道:“我把你衣服给弄湿了。” “没关系。”海伯利安见他不喝,也不勉强,亲了亲他汗湿的鬓角,低声道:“宝宝,我开始了。” …… 兴许是之前都是靠抑制剂度过的缘故,昆特这次发情期前所未有的猛烈,持续了整整五天。当情.热彻底心满意足地消退时,两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后一次结束,从床上起来时连海伯利安都不免踉跄了一下,更别说是昆特了,他累得连身子都撑不起来,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中,盯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怔忪。 海伯利安拿了支专为发情期Omega提供的营养液过来,将他上半身扶起,昆特就着他的手一点点喝下去,抬眸看着Alpha认真的脸庞,微微笑了下。 海伯利安把他垂到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低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昆特摇摇头,没说话,他嗓子都快叫坏了,想来没有三五天恢复不了。两人吃了一点东西,又重新躺回床上。海伯利安抚摸着昆特后颈的标记,见他一直定定地盯着自己看,吻了吻他鼻尖,手掌盖上他眼睛:“睡吧,假期明天才结束。” 昆特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时睫毛扫过他掌心,痒痒的。 到底是Omega,昆特只歇了半天就和没事人一样了,除了长时间坐着时屁股会痛。下午汉森尔顿叫海伯利安到皇宫商量军务,顺便把他留在皇宫吃了顿饭。 昆特还在家里睡觉,海伯利安想着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就没叫他。康纳的肚子已经挺大了,身子沉重,但精神很好。 三人坐在餐桌上,等一盘盘牡蛎韭菜腰子和鞭被端上来,海伯利安才意识到汉森尔顿是什么意思,杀气腾腾地望向他。 “俗话说得好啊,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别这个眼神看我啊,我这是对你好,我结婚二十多年了,还不知道过完发情期是什么感觉吗。”汉森尔顿招呼着海伯利安快吃:“来来来,别客气啊。” 康纳趴在餐桌上,笑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城管战虫族先生周六有个考试要复习,所以稿子会迟两天再写,稍安勿躁2333333 不出意外的话,稿子会很长,毕竟五天呢【滑稽】 第69章 出行 时光飞逝,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皇后康纳在来年三月初生下帝国的长公主,举国欢庆。孩子刚从产房里被抱出来时海伯利安和昆特专门赶去看了,就像所有的新生儿一样, 婴儿闭着眼睛哭个不停,小脸还皱皱的,是个女性Alpha。 汉森尔顿高兴疯了,姿势别别扭扭地抱着孩子往康纳身边凑, 康纳刚醒来不久,昆特还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结果老远就听见他气势不减地骂汉森尔顿笨手笨脚, 顿时轻松下来。 海伯利安和昆特的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治疗颇具成效,在第四阶段结束后, 见海伯利安已经没有大碍, 伯克便结束了他的帝国之行,启程返回联邦。 送行的时候昆特也去了,像所有人那样,他和伯克拥抱, 愿他保重。结合过后Omega的信息素不会吸引其他Alpha, 伯克嗅到青柠香气中另一个Alpha占有欲十足的味道,终究还是没有把手放在昆特后背上。 飞船冲出大气层, 驶离首都星,朝着联邦的疆域行驶, 伯克望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星球,闭上眼睛, 遗憾之中生出种尘埃落地的轻松。 浩瀚星河中,一场无疾而终的错误感情将被彻底埋葬。 死神纹章安图伽索的制造仍在继续,新军舰所幸就用了它命名,米兰达作为安图伽索号的人工智能,一直在战舰上熟悉自己的“领地”,破晓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偷着摸着找了她好几次,也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了。 这天早晨昆特从帝国银行出来,怀里抱着个盒子,他通过转送站回到白塔,走进一楼会客厅。正在里面等待的少女闻声站起来,礼貌道:“首席,您找我?” 她脸上不见了从前薄雾般时刻笼罩的忧伤,明媚而灿烂,面对这个和过去全然不同米兰达,昆特笑了笑,把盒子给她:“有个朋友叫我转交给你的。” 米兰达疑惑地将它接过,左右看看,昆特道:“等到只有你自己的时候再打开吧,这东西一定要藏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什么绝密的东西吗?”米兰达面色严肃起来。 昆特失笑:“不,只是一些书信而已。” 米兰达点点头,没再多问,她还要赶时间去进行机能测试,见昆特没有什么事了,抱着盒子同他告辞,身影消失在会客室中。 物归原主,昆特轻轻松了口气,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下,过去那个作为替代品的米兰达的一切都将被抹去,她将彻底迎来新生。 在第二次陪着昆特度过他的发情期后,海伯利安终于被允许进入宇宙环境了。和虫族的前线战况稳定,暂时不到需要他上阵的时候,海伯利安暗中策划着带昆特出去玩一圈,他远征期间途径不少极具特色的星球,昆特一定会喜欢的。 旅行的最后再去竹明砂一趟,毕竟那是昆特的故乡,承载着他童年和少年时期不可磨灭的回忆,他也该去祭拜他未曾谋面的岳父岳母和小舅子。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时候,噩耗传来,撕裂了首都星上盛世太平的假象。 远在阿加雷斯上调查的舍伍德失踪了。 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爱人,兰登上校,以及一整个镇子的人。 汉森尔顿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海伯利安接到通知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熟睡中的昆特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军部紧急会议,你继续睡。”海伯利安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别上肩章,浓重夜色中匆匆出门,赶去军部。 到了会议室,又等了十来分钟,军部所有能到的高层都到了,余下的也都在家里用虚拟影像的方式参与会议。汉森尔顿的影像坐在长桌的前端,面色沉重,见人都来齐了,点点头示意国防部长开始吧。 国防部长手一挥,会议室墙壁亮起阿加雷斯的星球图,这颗宇宙中平平无奇的星球急速放大,最终画面定格在南半球的一处: “首都星凌晨2点17分,阿加雷斯当地时间午夜12点5分,我们和舍伍德上将失去了联络。五分钟后收到了来自阿加雷斯行政官怀特·冯的紧急通讯,称阿加雷斯北半球爱丁大陆上一名为别克镇的居民全部消失,坐标南纬:42.481°东经153.347度,总人口7.98万。” “经临时分析,我们基本可以断定舍伍德将军,兰登上校和别克镇居民是一同失踪的,但诡异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失踪并没有任何预兆,包括舍伍德上将昨天的汇报也没有提到有关别克镇的信息。” “也就是说伍德去别克镇是临时起意?”康斯坦斯问道。 国防部长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他应该只带了兰登上校。” 汉森尔顿也是刚才才知道具体情况,不禁陷入了沉思,阿加雷斯上接二连三的大规模失踪事件绝对不是巧合,他和海伯利安对视一眼,知道海伯利安和舍伍德私交不错,眼神询问他有什么想法。 海伯利安极其轻微地朝他摇了摇头。 菲尔德说道:“舍伍德一直以来都怀疑怀特行政官和教皇在进行什么秘密行动,这件事很有可能和他们俩脱不了干系。” 海伯利安同意地点点头,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凛,原本轻点着桌面的食指渐渐停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商讨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做出了决定,继续指派人去阿加雷斯上调查,虽然这样很可能再一次发生事故,但已经是最好的决定了。 毕竟帝国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上将和上校那么简单。 这一提议出来后所有人都表示赞同,人选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汉森尔顿目光从在座的各位脸上扫过,还没作出决定,就看到左手旁有个人站起来。 接着海伯利安的声音清晰回响在整个会议室:“陛下,我请求担任这次行动的执行人。” 海伯利安走后,昆特又睡着了,却不怎么踏实,他做了梦,梦中有无数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巨大的肉红色圆形建筑,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不断呢喃。 他想要立刻醒来,却怎么也动不了,喊不出声,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费力,似乎随时会在睡梦中窒息。那声音愈加杂乱,听得他心烦,他大声喊着海伯利安的名字,用尽全身力气去动弹手指。 “啊!” 昆特终于挣扎着从梦魇中脱出,他拼命喘.息着,一手按在胸前,费力地吞咽一口,心跳剧烈的似乎要冲出胸腔,非常难受。 海伯利安还没回来,他静静躺了一会儿,梦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昆特只当是这几天太累了没休息好,见天已经放亮了,也不再继续睡,爬起来穿衣洗漱,很快把诡谲的梦境抛到了脑后。 海伯利安一直到中午才回来,昆特进家时他正在收拾行李,看到海伯利安收拾东西昆特一愣,随即飞快跑过来问:“去哪儿?” “去阿加雷斯一趟,特殊任务。”海伯利安把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直起身安抚地抱了下他:“不会去很久的。” 昆特沉默了会儿,但自从跟了海伯利安他就做好了爱人再次率军出征的心理准备,并没有耍脾气:“带着远征军去吗?” “只有我一个人。”海伯利安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道。 “只有你一个人?”昆特疑惑地皱起眉,随即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猜到了海伯利安此行的目的:“你要和舍伍德一起去调查去年军队失踪的事情吗?” 昆特还不知道舍伍德已经失踪的事情,海伯利安点点头,道:“算是吧。” 昆特看出海伯利安有事瞒着他,他咬着下唇,非常明事理的没有过问,深深吸了口气,动手帮着海伯利安一起收拾行李。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又要抛下昆特一个人,海伯利安非常内疚,他把昆特看得和他生命一样重,但在他心中,帝国的安危比他生命还要重要得多。 幸运的是,一直以来昆特都能够理解他。 “……”昆特张了张嘴,还是把刚到唇边的话换了一句:“那下午去家里看一看爸妈吧,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好。”海伯利安看出昆特眼睛有一点红了,捏了捏他的脸,低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收拾完东西,两人去吃了午饭,下午昆特本来想陪着海伯利安去他父母家,却收到了康纳的通讯,叫他去一趟皇宫。 这一去,他直到晚上才回来。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场电影,中途不知是谁先主动,在沙发上缠绵起来。海伯利安知道自己这一走应该会挺长时间,格外珍惜这最后的一夜,昆特抱着他,将身体彻底打开,温柔地接受他的全部。 第二天一早,和昆特在家门口吻别,海伯利安独自前往民用航空港。他没有穿军装,一身休闲装外面套了个风衣,戴着墨镜,打扮的像是哪家出游的大少爷。 半路上海伯利安吃下伪装药剂,十分钟后色素沉积,他的头发和眼睛全部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五官不再那样深邃,将脸上的人种特征全部掩盖住,连肤色都深了许多。 他给自己拍了张照发给军部,很快军部发来了用这张照片做成的假身.份证明,上面的名字是“普利策·纳尔森”。 他给食指贴上特制的指纹膜,由尖端纳米材料制成的软膜薄如蝉翼,一靠近他手指就自动贴服,牢固地吸附在上面,如果不用特殊药水取下的话,至少会保持一个月。 登上飞船,海伯利安找到自己的舱室,他这个身份是兰瑟星上某个商人家的儿子,要去阿加雷斯查看家族的产业。顺着人流走到舱室门口,他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票据,微微皱起眉头。 也不知道军部是怎么安排的,他竟然住的是双人间。 算了,双人间就双人间吧,海伯利安不再在意这个问题,在舱室门口刷了指纹,走进去,把行李放在自己的那张床边。 他正坐在床沿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听见舱室的门划开,回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路上的室友。 青年拖了个小箱子,金发蓝眼,戴了副圆框眼镜,一身学生打扮。两人对视一秒,海伯利安松开正拿着衣服的手,缓缓站起来。 舱室门在青年身后合上,他歪着头朝海伯利安笑笑,轻声问道:“先生?” 海伯利安仿若未闻,他大步走到青年面前,双手按着他肩膀,紧紧盯着他湛蓝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大剧情了,大概会在十月初完结~ 今天搜了一下,发现盗文追着我屁股后面盗,气得我把防盗时间调成240小时了。 防盗比例是70%,文也不算太长,花不了几个钱,我码字时速固定一千,一章至少要写三个小时,还请大家支持一下正版,谢谢QWQ 第70章 伪装 “先生, 您在说什么?”青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动了动肩膀想要从海伯利安的掌下挣脱出来,被捏得皱起眉头:“您弄疼我了。” 海伯利安紧紧盯着他, 不放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青年同他对视,红润的唇抿着,明亮的眼中透着恰如其分的茫然, 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海伯利安用力嗅了嗅,青年带着防咬合项圈, 臂环阈值调的很高, 没有丁点信息素从身上逸散出来,但他坚信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 “别闹了, 趁现在还没有起飞, 赶紧回去!”海伯利安按下指纹开门,把他往舱门外推,青年“哎”了两声,死死抓着门框, 不肯走:“你干什么!” 海伯利安不跟他废话, 弯下腰抱住他的腿,把他整个人扛在肩膀上。青年猛然腾空, 惊呼的同时更加用力地抓住门框,两腿拼命蹬着他胳膊, 试图把他踹开,喊道:“放我下来!你这是性.骚扰!” 海伯利安一句话也不多说, 去掰他的手,青年誓死不从。正当两人僵持之际,飞船猛地摇晃一下,紧接着是轻微的超重感,悦耳的女声从走廊顶部的播放器响起: “尊敬的各位乘客,开往费米星系阿加雷斯星球的客运舰艇KFU3916号正在起飞,预计在13分钟内突破首都星大气层,在此过程中舰艇会有轻微颠簸,请注意安全。” 青年猛然松了口气,松开手推了把眼镜,拍拍海伯利安厚实的脊背,无奈道:“先生,已经起飞了,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熊熊怒火,扛着人转身重新回到舱室,在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将他摔在自己床上。 青年后背落到柔软的床铺上,双手撑在身子后面,抬眸瞅着他,唇角一抹得逞的笑意。海伯利安冷冷看着他,服气地点了下头,泄愤般用力呼了口气,不再看他一眼,继续蹲下身去收拾行李。 一直到他把东西全都收拾完,青年还在他床上,甚至把被子拆开搂在怀里了,歪着头静静看他。海伯利安绷着脸,伸手去拽他:“起来,到你的床上去。” “明明是先生您把我弄上床的,怎么这下又要赶我走?”青年的一条胳膊被海伯利安攥着,却不见慌乱,他顺势坐起来,另一手揽住面前Alpha的腰,隔着衣服缓缓抚摸他精壮的腰胯,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说话时带着勾人的尾音:“先生,您真英俊,您结婚了吗?” 海伯利安沉默一瞬,冷硬道:“没有。” 青年笑了,眉眼弯弯得很漂亮,他把头靠在海伯利安腹部,暧昧地慢慢向下,海伯利安感觉到他鼻尖碰到了他那还在沉睡的地方:“先生,我们得在飞船上待整整八天呢,路上这么无聊,我们做些有趣的事情吧。” “我已经结合过了。” “没关系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别人发现的。”青年的脸埋在布料中,迷醉的嗅着那里Alpha霸道的味道,声音也就有些闷闷的:“您这里真棒,和您在一起肯定会非常舒服吧。”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在青年用牙齿咬着拉链解开他裤子时猛然把他拉起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昆特,你到底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昆特是和您结合的那个Omega的名字吗?”青年眨眨眼,猛然向前啄吻了一下海伯利安嘴唇:“我叫维克托·欧文,先生,下次可不许叫错我的名字了。” 青年笑得狡黠,继续道:“要是在床上叫错了我的名字,我可是会——唔!” 海伯利安没让他再说下去,他忿恨地咬着青年柔软的唇瓣,入侵他毫不设防的牙关,在他口腔中扫荡,尝到甘甜的青柠味道,掐着他腰部的手收紧,把他按得紧紧和自己身体相贴。 青年揽住海伯利安脖子,忘情地和他拥吻。一次剧烈的颠簸后两人终于分开,海伯利安食指刮了刮他鼻尖,低声道:“你今天话真多。” 那个青年——昆特脸上微微泛红,凝视着海伯利安变得漆黑的眼眸:“你怎么第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啊。” 昆特吃了药,声音变得沙哑一些,不似之前的清冷,但有着别样的性感,海伯利安笑了笑:“你装的已经很像了,但是想骗过我,还差得多。” 海伯利安是在双手按在他肩膀上的一瞬间彻底确定他就是昆特的,两人在某些方面都比本人更熟悉对方的身体,伪装药剂只能改变人体表的色素情况和调整五官,并不能影响体型。 昆特松开手,倒在他床上,遗憾道:“我还想骗你一阵子呢,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骗我干什么?想绿了自己吗?”海伯利安哭笑不得,心里的气被这么一闹也不剩多少了,他蹲下帮昆特脱了鞋袜,“躺一会儿吧,等下彻底脱离大气层时会有点难受。” 昆特往里面挪了挪,拍拍旁边,看着他,海伯利安就也脱了鞋在他旁边躺下。昆特手背碰到了海伯利安的手背,不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的手,小声道:“别生气了。” 海伯利安叹了口气,联系昨天的事情,猜了个大概:“是汉森让你来的?” “也不算是,昨天康纳把我叫到宫里,汉森给我说了详细状况,征求我的意见,我自己提出要来的,你自己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放不下心。” 海伯利安摇摇头,还是决定让昆特在下一站就下飞船:“那里太危险了,昆特,我很有可能根本顾不上保护你。” “我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昆特郑重其事道:“相信我海恩,就像当初瓦伦星考核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拖过你后腿。” 赶在海伯利安开口之前,昆特又道:“你一个人去那里单枪匹马,做事情肯定不方便,最好需要一个技术支持,我手里还有智控方体的权限,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昆特把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海伯利安知道他意已决,现在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叹了口气,暂时妥协了:“好吧,去到阿加雷斯之后,你一定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不会的。”昆特翻身压在他胸膛上,食指竖着封住海伯利安的唇,眼中满是认真:“我不会有事的,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有事的。” “尊敬的乘客们,飞船即将驶离首都星大气层,加速进入地月轨道,会有三到五分钟的剧烈颠簸,请各位暂时进入休眠舱,系好安全带。” 广播再次响起,昆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趴在海伯利安胸膛上侧着头静静听了一会儿他心跳,才在最后一次广播声中爬起来,拉着海伯利安去了休眠舱。 颠簸比预料的来的要早一些,海伯利安刚帮着昆特系好安全带,飞船就剧烈摇晃起来。海伯利安远征期间比这要厉害持久的颠簸经历的多了,根本不看在眼里,扶着墙壁保持住平衡,面不改色地转身靠进自己的休眠舱,系上安全带。 三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两人解开安全带出来,把昆特的那张床推到中间,和海伯利安的合到一起。双人间的两张床是可以拼接的,方便入住的情侣或夫妻,重新铺好褥子床单,他们再次躺到床上,交换彼此的身份信息。 “我假身份上的名字叫维克托·欧文,是居住在首都星的一个普通公民,在嘉利文中学担任数学老师,此行要到阿加雷斯上旅游。”昆特把他的身份证明给海伯利安看,“这个眸色和发色会不会很奇怪?” “没有,很好看。”海伯利安揉揉他的金发,昆特黑发时显得沉稳,现在倒是活泼了很多。昆特勾起唇角,看着海伯利安的黑发黑眸,抱着他胳膊,脑袋靠在他肩头,轻声道:“你这样好像我弟弟,他如果能长大,样子估计也和你现在差不多。” 海伯利安吻了吻他额头,轻声道:“你父母和弟弟在天国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因为昆特的到来,海伯利安这趟原本无趣的旅途变得格外充实——普利策·纳尔森邂逅了甜美诱人的Omega维克托·欧文,两人一见钟情,在飞船上完成了标记,成为了一对令人艳羡的爱侣。 飞船宇宙中穿梭,浓黑之中远处星球呈现出瑰丽的颜色,浩瀚而美丽。昆特趴在圆形舷窗上承受身后Alpha的入侵,玻璃映出他泛红的脸颊和眼角的湿润。海伯利安亲吻着他侧颈,他肤色变暗了些,这下和白皙的昆特色差变得非常明显,显得更加色.情。 在伪装药剂的选择上,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和对方最像的发色和眸色。 因为不是贵宾号,飞船上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但这对两人来说无所谓,这八天来他们更多时候待在舱室里,制定到达阿加雷斯后的调查计划,熟悉彼此的假身份,让自己表现得更像是一个商人之子或数学老师。 第九天的凌晨,中途经过两次空间跃迁,飞船在阿加雷斯北部的一处航空港降落。满天星斗下,普利策·纳尔森牵着维克托·欧文的手,不起眼地混杂在人群中走出航空港,乘坐公交飞行器赶往三十里外的海港。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我 绿 我 自 己 第71章 雷暴眼 尽管在飞船上就被科普了阿加雷斯的风土人情, 可见到随处可见的男器雕像时昆特还是吃了一惊,飞行器上昆特坐了靠窗的位置,扭着头往窗外看, 将这个科技水平并不发达的星球景色尽收眼底。 正值凌晨,车上大多是和他们一起乘坐同一艘飞船的游客,并没有见到多少土著居民。到了海港,一下车就能感受到咸湿的海风, 灯火通明映照着来来往往人们的身影,巨大的游轮安静停泊在港口, 三条桅杆上蓝色的彩旗猎猎飘动。 他们上了船, 在自己的舱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伴随着汽笛悠扬的长鸣, 游轮缓缓开动, 将会横跨整个雷鸣洋,驶往阿加雷斯的行政区。 因为技术水平的限制,这个星球上并没有远距离传输站,航空管制也十分严格, 依赖于传统的交通工具。如果具有行政官怀特·冯开具的飞行证明可以使用机甲赶路, 但海伯利安和昆特使用伪造身份到达这里就是不想被任何人察觉,自然不可能去获取飞行权。 这是一艘豪华游轮, 一二层是娱乐场所,三层以上是居住区, 甲板上还有泳池。现在这个时间睡觉也睡不了多久,两人便到了甲板上, 打算等待日出。 黎明来临前的夜是最黑暗的,兽人船员时不时从身边走过,昆特坐在船舷边的长椅上,静静遥望着漆黑的海面。阿加雷斯的北半球正处于夏季,海风吹来极为凉爽,海伯利安怕他吹风着凉,脱下风衣披在他肩头。 甲板上站了不少人,都是等待看日出的。两人并肩坐着,轻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浑身黢黑的大副目光在甲板上的所有人身上仔细扫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对着船长轻轻摇了摇头。 黑暗角落中的船长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去驾驶室,他帽檐压得非常低,没人看到他双眼中布满了不正常的血丝。 第一缕霞光出现在海平面的那刻,甲板上响起微弱的欢呼,这道温暖的光将海面尽头一小片湛蓝的海水染上粼粼暖色,照亮了小半边天空。 天幕从那明亮的橙红开始一点点褪色,暖黄,靛青,苍蓝,最后是依旧在头顶蔓延的浓黑。紧接着太阳一下下跃动出来,随着天空的愈来愈亮,碎钻一般的星光逐渐消失,直到一切都被笼罩在朝阳热烈的光芒中。 海面泛着明亮的波纹,不似别处海水,清澈得令人止不住赞叹,甚至都能看到水面下游曳的鱼群。昆特显然非常兴奋,因为工作太忙,除却学术交流,他这些年来很少到别的星球旅游,更别说还是和海伯利安一起了。海伯利安看到他眼中明亮的光芒,笑着揽住他的腰,一起遥望海面尽头巨大的太阳。 就像所有前来游玩的游客一样,按照计划,自从踏上阿加雷斯的土地后,他俩就没有谈论过任何有关任务的事情,专心的玩乐。然而就算如此,海伯利安仍旧时常会感觉到一种被窥视感,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注视着船上的每一个人。 昆特使用智控方体暗中入侵了船上的电子设备,特别是监控,检查有无隐秘的针孔摄像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海伯利安在战争中练就的反侦察能力不可能会出错,既然不是摄像头,那就只能是他们身边的生物了。 这才刚到此地,不适合打草惊蛇,他俩所能做的只有更加小心,完美遵守着人设,整日吃喝玩乐,要不就是在舱室里滚床单。 但有件事情一直困扰着他们,身为身心健康的壮年Alpha一天硬个十来次都是正常的,海伯利安有时候牵着昆特的手都会起反应,只能把手抄进裤子口袋里整理衣装试图掩盖。 这无疑非常吸引船上的本地人,有次趁着昆特不注意,身上布料少得可怜的兽人少女出其不意地跑过来,摇着尾巴贴在海伯利安身上,去摸他那鼓出一个轮廓的地方,满脸的虔诚。 她刚刚从泳池里上来,浑身湿漉漉的,在海伯利安轻薄的衣服上印出一片片水痕,紧贴在肌肉上。 这种事第一次发生时昆特还满脸不乐意地把人拽走,挡在自己男朋友面前,但他拽走一个又来另一个,会有第二三四五六七次,以至于最后他都麻木了,只是站在一边,双手抱胸看海伯利安怎么拒绝那些扑上来的信徒。 在阿加雷斯上,男人被这样对待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海伯利安耐心的给少女解释了他不是本地人,接着在少女惊慌失措的道歉声中牙疼了说了句“没关系”。 他扭头去看昆特,发现他正把脸偏到一边努力憋笑,伸手去掐他的脸,被灵敏地躲开。 不过海伯利安非常庆幸昆特是个Omega,不在潘神信徒们的目标中,他被吃上几口豆腐没关系,但如果他的爱人也被这样骚扰,他可能会气疯。 变故出现在第二天下午,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乌云便突然笼罩了整片天空。 海伯利安和昆特正在娱乐室中打斯诺克,昆特俯下身击球时腰背和臀部构成的弧线十分诱人,海伯利安漫不经心地擦着球杆,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颠簸,第一反应就是去扶昆特。 闷雷轰隆隆地从头顶掠过,他看向窗外,外面浓重的乌云压顶,天色沉暗得犹如傍晚,隐隐可见远方云层中不断闪动纯白的雷电。 船长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有些嘶哑:“各位乘客,我们遇上罕见雷暴眼,请不要惊慌,马上回到自己的舱室,进入休眠舱!通过雷暴眼需要三个小时,请各位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在结束之前务必不要离开休眠舱!” 雷暴眼是雷鸣洋上独特的气象状况,一般一年也出现不了一次,但每次出现都是在夏季,海伯利安没想到他们运气这么好,正巧赶上了。 他并不担心,这艘游轮安全系数非常高,装有等离子防御层,如果准确地从雷暴眼中心穿过是不会有任何损伤的,只是会摇晃得非常厉害。 在见惯大风大浪的海伯利安眼里,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夹杂在人群中走出娱乐室,他问道:“想去看看吗?”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原本提心吊胆的昆特也放下心来:“可以吗?” “没事,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好歹也得看一眼。”人们急着回到居住区,混乱之中两人走上夹板倒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天空一片灰黑,乌云涌动,风浪一改之前温和模样,前所未有的狂暴,暴雨瓢泼落下,一下子就把两人彻底淋湿了,几乎睁不开眼。 昆特把平光眼镜放进口袋,一手扶着栏杆,一手紧紧抓着海伯利安才勉强稳住身形。远处雷暴眼旋转着,纯白或紫色的闪电宛若天神的巨鞭从云中劈落,撕裂天空,直击海面,发出剧烈的轰鸣。 这大自然的神威让昆特看呆了,狂风怒吼掩埋了身边的一切声响,以至于他没能听清海伯利安的大吼,还转头问他:“什么?!” “趴下!”海伯利安一手抓着栏杆,用力到手臂上青筋暴起,一手把他揽在怀里,死死把他的头按在胸前,下一秒十米高的巨浪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哗的一声把两人浇成了落汤鸡。 猝不及防之下昆特呛了一口水,猛烈咳嗽起来,船体在狂怒的海面上向左.倾斜了将近五十度,整个甲板彻底湿了,滑的根本站不住。 狂风暴雨中,兽人船员们仿若根本不受干扰,有条不紊地激活船体各处的等离子防御层。伴随着一声沉闷声响,淡蓝色的防御层缓缓升起,将整个船体包裹起来。 有个船员发现了他俩,跑过来指着居住区手舞足蹈地大吼:“你们干什么呢!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这下所有的风浪都进不来了,海伯利安抹了把脸上的水,点点头,在船体大幅度的晃动中半搂半抱着昆特走上扶梯,回到他们的舱室。 昆特把呛进去的水全部咳出来,平稳了呼吸,刚一回到舱室就脱掉了身上所有湿透的衣服,顾不得擦擦身上,就打开窗子,赤身裸体地趴在窗台上着迷地看着愈来愈近的雷暴眼,满眼的惊叹。 海伯利安很久没看到他兴奋成这个样子了,拿来浴巾给他擦着身子和头发,擦干之后把他裹上抱在怀里。 “小心受凉。” 昆特摇摇头,指着那几乎被万千电光照耀的好如白昼的眼,问道:“我们要从那里面穿过去吗。” “是的。”海伯利安看他这副孩子般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酸涩,这些年来昆特埋头科研,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奇景他都未曾见过。他从身后抱着昆特,凝望着他被闪电照亮的侧脸,低声道:“等一切结束了,我们一起来一场星际长途旅行吧,让我带着你去看看这个世界。” 昆特终于把目光从往外移开,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好啊。” 第72章 骚乱 海伯利安也脱掉衣服, 把自己擦干净,舱内开启了恒温系统,光着身子并不觉得冷, 他和昆特一起看着外面的雷暴,胸膛贴着他后背,从后面温柔地弄他。 船体不断随着巨浪大幅度且毫无规则的晃动,倒是有种别样的滋味, 昆特抓着窗框的手不自觉收紧,紧紧盯着海面和天空, 发出断断续续的鼻音, 侧过头和海伯利安接吻。 昆特金色的湿发有几缕贴在脸上,嘴唇被吻得红润, 脖子上的防咬合项圈早就在飞船上被“普利策”标记时就拿下来了, 只剩下一条银链拴着的星砂戒指垂在胸前,和身后Alpha脖子上的成一对。 昆特本来想一直看完游轮穿越暴风眼的全过程的,奈何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故——他晕船了。 温存结束后海伯利安抱着他去洗澡,洗到一半昆特就面色苍白, 胃里翻江倒海, 强忍到洗完澡穿上衣服,才再一次冲到卫生间里狂吐。 他吐的实在太厉害了, 海伯利安怕他脱水,给他喝了一点盐水, 也被无差别的吐了出来。 海伯利安没办法,只能让他现在床上躺着, 用安全带把他固定住防止船体倾斜时乱滚,出门去问船员要晕船药。 这一问他才知道,因为摇晃的太厉害,船上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晕船了,只有少数像海伯利安那么强壮的Alpha没有事。拿了晕船药给昆特吃下,海伯利安和衣在他身边躺下,吻了吻昆特满是冷汗的额头,轻声道:“睡一会儿吧,等到开过这一段就好了。” 昆特点点头,抱着他闭上眼睛,晕船药逐渐发挥作用,让他很快睡了过去。 黑暗之中陡然出现了一点光。 那光缓慢地变大,最终笼罩了整个世界,昆特揉揉眼睛,用酸软无力的胳膊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肉红色的巨大殿堂,四周的墙壁微微鼓起,就如同他身下的东西一样,正无声搏动着,一下下宛若心跳。血红色的殿顶上吊着无数纺锤状的肉茧,有大有小,杂乱无章地轻微晃动着。 身下的肉红色地面具有皮肤一样的弹性,热而软,总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东西。他浑身赤.裸,身上的终端和戒指全都不见了。 他试图爬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只能暂且重新躺回去,转动头部观察四周,无差别的肉红色的确太影响判断了,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左手边五十米处有一处可供通行的通道。 他仰面躺着,地面搏动时带给他一种奇异的温暖感觉,就好像生命最初处于母体之中,沉睡着感受母亲的脉搏。 “……,……” 力量渐渐回归于四肢百骸,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不甚清晰的声音,有人在呼唤着他,呼唤着他到那个地方。 他爬起来,慢慢朝着那处通道走去。 就在他靠近通道那刻,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纺锤从头顶掉了下来,像是肉拍在案板上“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化开了,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群—— “啪!” 杯子碎裂的炸响宛若惊雷将昆特从梦境中唤醒。 海伯利安和他同时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在颠簸之中摔到了地上,碎了。 昆特惊魂甫定地喘.息着,盯着爱人的侧脸看了两秒,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疲惫地重新闭上眼,脑袋搁在海伯利安肩窝中。 他试图回想梦中的场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那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恐惧纠缠着他,让他明白那绝对不是个好梦。 海伯利安见他这个样子以为还在因为晕船难受,下地给他倒了杯水。昆特喝了一半,看向窗外,立刻瞪大眼睛。 在他睡着的功夫里游轮已经驶离了风暴眼,将那恐怖的雷电漩涡甩在了身后,天空重新晴朗起来,海鸥自由飞翔,时不时轻掠水面,清澈海面下映出巨大海底生物的影子——一只黑背鲸,正缓慢浮上来换气。 淡蓝色的等离子防护罩被关闭,风重新吹进来,令人精神一振,船体也重新平稳下来,昆特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舒服多了,海伯利安见他脸色没那么差了,放下心,领着他到楼下去吃点东西。 昆特身体素质也还算是不错,很快就恢复得像没事人一样,但梦境中那诡异的恐怖感依旧时刻萦绕着他,让他不免神经紧张。 两人站在船舷边看不远处露出半个黑色脊背的鲸鱼,喷出由气体和冷凝水组成的白色长柱形水雾,听到它发出独特的巨大叫声。 目的地的港口在海平面处若隐若现,就快要到了。 半小时后,两人走出海港,正式进入了阿加雷斯的行政区,海关人员严格检查了他们的身份证明,通过虫族检测门,昆特用终端搜索附近的宾馆,订了房间。 因为普利策先生的生意需要当地政府的照顾,两人先去找了行政官怀特·冯。 军部给海伯利安准备的身份非常真实,杜绝了所有穿帮的可能,这位普利策·纳尔森先生家的确在阿加雷斯上有生意,也事先给行政官传达过要去查看生意的意愿,不过现在变成了海伯利安取代他身份来这罢了。 一到行政政府,海伯利安差点没被被里面乌乌泱泱的人群挤出去,当地军队在努力维持秩序,群情激愤,大喊大叫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激动得连兽形都冒出来了,吵得人头都要大了。 于是他俩只能暂时回到门口,海伯利安给怀特·冯发了消息,五分钟后一名公务员打扮的女性Beta过来,礼貌道:“是普利策·纳尔森先生吗?怀特行政官目前有点事情走不开,我是他的秘书,还请您跟我来。” 两人跟在秘书小姐身后,从工作人员通道进了行政政府,海伯利安看着走廊那边吵闹的人群,不禁问道:“这些人是……” 秘书小姐苦笑道:“啊,纳尔森先生应该也听说了,阿加雷斯北部有个名叫别克镇的镇子居民在半个月前一夜失踪了,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了,再加上我们因为决策错误,没能及时的封锁消息。星球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生怕这样的事情会再一次发生,非常恐慌,正要求政府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 “我有听说过。”海伯利安点点头,似随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凭空就失踪了?” 秘书摇摇头:“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也非常的疑惑,阿加雷斯上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少人猜测和潘神的祭献有关。” 海伯利安:“潘神的祭献?” “啊,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传说,当地居民信仰的潘神性好女色,放纵情.欲,传说中在潘神每年都会举办酒神节,在节日狂欢中,他化出无数分.身,宴会上和每一位侍女交.合,将神力的种子播种在人们体内。”秘书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正好今年的酒神节就要到了,他们猜测失踪的人都是被潘神带走举行宴会了,但怎么可能,别克镇上还有一半的男人呢,我可没听说过潘神对男人们也有兴趣。” “您为什么一直看我?”这时昆特挽着海伯利安胳膊,遵循人设羞涩地轻声问道。 秘书的偷看行为被当事人发现,不好意思地推了把眼镜掩饰慌乱的眼神,赶忙道:“抱歉,我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Omega了。这个星球上土著大多数是兽人和星际流亡时期古人类通婚的后代,不存在ABO性别,而外界的Omega们又因为这里的风土人情几乎不会踏足这里,所以这里的人很多从来没有见过Omega,您竟然会来到这里,真的非常罕见。 昆特抿唇笑了,眼角眉梢间全是热恋中情侣的幸福:“我本来目的地不是这里的,但中途遇见了普利策,就跟着他过来了。” 秘书点点头,没再说话,把他们带到会客室,给两人倒了茶:“请稍等一会儿,怀特行政官忙完就会过来。” 秘书离开时带上了门,海伯利安和昆特对视一眼,昆特刻意温声细语地问答:“普利策,你觉得那个潘神的传说是真的吗?这个星球信仰的神真的这么……淫.乱吗?” “我可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一切最终肯定都会有科学的解释。” 海伯利安把他揽到怀里,亲了亲他鼻尖,笑道:“怎么,害怕这里吗?早说了不要跟着我过来的。” “才不呢,我们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月,你就急着赶我走吗?”昆特轻哼一声。维克托·欧文是个典型的Omega,柔弱温柔敏感而容易害羞,昆特依照人设撒娇说话自己听着都感觉一阵阵的心理不适,但海伯利安貌似还挺享受他这样的。 两人就这样对暗号似的短暂交换了自己的想法,海伯利安尝了尝秘书给倒的茶,苦中带香,应该是这里的特产。 房间的隔音很好,完全听不到外面的骚动,从沙发上朝着对面的窗户看,刚好能够看到院子里帝国国旗在随风飘扬,作为行政场所,这里没有那些扎眼的男器雕像。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中年男性Beta快步走了进来,道:“久等了。” 第73章 怀特 他看起来有一百多岁了, 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棕发的大半已经变白,身量不高, 微胖,面相十分正派,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但他脸色不太好,这几天因为别克镇的失踪案件着急上火, 嘴角起了个很大的燎泡。 来人正是阿加雷斯的行政官,怀特·冯。海伯利安站起来客气地和他握了手, “希望这次拜访没有耽误您的事情。” “纳尔森先生客气了。”怀特伸手请他和昆特坐下, 看着昆特问道:“这位是……” 海伯利安揽住昆特肩膀,回答道:“我的爱人, 维克托·欧文。” 怀特也和昆特握了下手, 辨认出他是个Omega,讶然道:“之前没听说过纳尔森先生结婚了啊。” 海伯利安低头看昆特,眼里是丝毫不作假的绵绵爱意:“我们是在来这里的路上认识的,算是一见钟情。” 昆特配合地羞涩笑了笑, 三人寒暄过后, 开始谈论正事。 海伯利安的父亲霍伊尔是帝国的商业奇才,纵使海伯利安对商业不感兴趣, 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路上又做了功课, 说起来还有模有样的。纳尔森家族的产业是阿加雷斯上轻工业的支柱,十分重要, 不然也不会被怀特亲自接待了。 昆特看似安静坐在一边听着,合格扮演着一名对此毫不了解的数学老师,实则通过摄像头入侵了整个行政政府的系统,寻找和失踪事件有关的蛛丝马迹。 他在绝密数据库里检索到了当初舍伍德带领军队驻扎的消息和之后他们在星球上的一切行动,有了智控方体他破解加密就像喝凉水一样,很快将文件备份到自己终端里。 昆特匆匆看过一遍,把所有他觉得有用的东西全都弄到终端里,也在这时,海伯利安和怀特关于在下一阶段的商业协议达成了共识。又闲聊了两句,海伯利安率先站起来:“既然如此,我就不继续打扰行政官了,您看起来实在太忙了。” “是的。”怀特苦笑:“这一阵子别克镇的事情真的让我心力交瘁,实不相瞒,现在这里来的还只是失踪人口的亲戚朋友,坚持讨个说法,前几天事情刚发生的时候门前围得那才叫一个水泄不通,我已经被堵的不敢出门了。” 三人走出会客室,依旧从工作人员的通道走,过拐角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个小孩,一个不稳啪的声摔在地上,当场就揉着眼大哭起来。 小孩大概三四岁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哭得特别响。怀特哎呀一声,赶在昆特之前俯身把孩子抱起来,轻声哄着,面上流露的和蔼和温情让昆特心念一动。 哭声吸引了走廊另一头用警戒线隔起来的群众,看到怀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仿若找到了救命稻草,视红色的警戒线不顾,浪潮般涌了过来。 “行政官!我丈夫和女儿都在镇子里!您一定要帮帮我——” “怀特先生,您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真的是潘神的祭献吗!是不是政府在镇子里进行了什么秘密生化实验?” “政府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重要消息?” 警戒线被强行越过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怀特赶紧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昆特,急忙道:“你们快先走!” 海伯利安当机立断拉着昆特按照来时的路大步离开,昆特一手抱着孩子,小孩被扑过来的人群吓得一时间都忘记了哭,呆呆地趴在昆特肩膀上。昆特回头看了一眼,怀特矮胖的身子已经被淹没了。 在两人一直走了老远才停住脚步,将混乱甩在身后。海伯利安只觉有股浊气憋在心中,他怎么深呼吸都散不去。昆特抱孩子的姿势非常标准,让他坐在自己的小臂上,另一只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轻声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兴许是昆特淡淡的Omega信息素安抚了惊慌的小孩,他抽泣着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道:“爸爸妈妈不见了,我跟着爷爷来的,但是找不到爷爷了。” 海伯利安和昆特对视一眼,低头用终端联系刚才那位带他们来的秘书小姐。昆特摸了摸小孩头顶尖尖的兽耳,道:“叔叔还有重要的事情,等会儿叫秘书姐姐带你去找爷爷好不好?” 无论是出于现在的身份还是立场,昆特都不适合再进入大厅帮着孩子找他的爷爷,只能求助于这里的工作人员。 秘书小姐很快赶来了,兴许是看到怀特被团团围住,满脸的焦躁,昆特把孩子交给她:“这个孩子双亲都在别克镇里失踪,现在又和他爷爷走丢了,拜托您把他带到他爷爷身边好吗?” 秘书小姐不太会抱孩子,就把他放下改为牵着他的小手,抱歉道:“好,真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也就最近出了这样的大事才闹得很,平时政府和当地居民的相处都是很和平的。” “我知道,怀特先生是个很好的行政官。”海伯利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和秘书小姐告辞,带着昆特走向最近的飞行器公交站。 两人路上并没有说话,昆特闭目仰在座椅上,梳理着今天从绝密档案里备份出来的文件,舍伍德这七个月在阿加雷斯上的行迹就都暴露在他眼中了。 说来奇怪,这份档案中记载的十分详细,包括一些看起来是绝密行动的事件,就像是有人时时刻刻在监视舍伍德一样。昆特皱起眉头,随着公共飞行器的轻微摇晃手碰到了海伯利安的手背,接着被他握住。 里面还有军队的驻扎地和相关资料,昆特草草扫了一眼,觉得海伯利安会需要这个,舍伍德失踪的这几天里,不知道他带来的军队情况怎么样。 一直到了暂住的宾馆,在确定房里所有的监视设备都被彻底干扰后,两人终于可以真正交流了。昆特坐在床上,接过海伯利安倒的温水,问:“看出来什么了吗?” 海伯利安脱下风衣挂在衣帽架上,将窗帘拉上,于是室内便猛然昏暗下来:“现在还不好判断,你觉得会是怀特吗?” 昆特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觉得不像,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海伯利安:“人不可貌相,舍伍德在最后给我传来的加密消息里对怀特的怀疑几乎要趋向于一种肯定了。” 昆特:“那他有没有明确指出到底是哪里让他产生怀疑的?” “这正是麻烦的地方。”海伯利安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一条腿蹬在横栏上:“舍伍德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但他征战四十多年,看人非常的准,所养成的直觉是不能小觑的。” “没有证据。” “是,没有证据。”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昆特轻轻舒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现在线索还太少了,我们来讨论一点别的吧,我在行政政府那里弄来了一些文件,里面有舍伍德的行踪和军队的情况,已经发到你终端上了,你看一看。” 海伯利安一愣,并没有立刻去查看文件,而是抓住了昆特话语背后隐含的信息,问道:“和怀特见面时你全程都没有打开自己的终端,是怎么弄到文件的?” “……”昆特看着他,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嘴唇微张,低下头道:“你先看看文件——” 海伯利安猛然站起来,厉声道:“你往自己身体里植入芯片了?!” 昆特赶忙拉住他,扯着他衣袖让他坐下:“是我主动要求植入的,你别紧张,在这里我们很有可能像刚才在会客室那样不方便使用终端,用内置芯片是最好的选择。” “这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你难道不知道吗!” “等到回去我立马就把它取出来。”昆特飞快道:“就这一阵子,没关系的。”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气的不行:“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我知道错了。”眼看海伯利安就要炸毛,昆特赶紧顺着毛捋,他站起来侧坐在海伯利安腿上,双手揽着他脖子,试图像维克托·欧文那样撒个娇:“你别生气啊,海恩,我保证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海伯利安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说实话这样的眼神有点让人害怕,但到底是枕边人,昆特丝毫不惧,轻轻亲了亲他漆黑的眼睫:“我自己的身体,我肯定心里有数,这个手术是康纳安排的,主刀医生是帝国神经学一把手,一个小时就做完了,短期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 昆特嘴唇下移,顺着海伯利安高挺的鼻梁印到他有些干燥的唇上:“海恩,你相信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情之前一定是再三考虑才确定的最终选择。” 但海伯利安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吻他,一言不发地冷着脸把他从腿上抱到床上,坐到一边自己一个人去看昆特发来的文件了。 昆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瞅着海伯利安的动静,觉得有点饿了。过了会儿海伯利安关上终端,站起来,依旧板着一张俊脸,但对他伸出手,问:“中午想吃什么?” “去看看吧,有没有什么特色菜。”昆特见状得逞地抿唇笑了,把手放在海伯利安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昆特:老公生气了,哄一哄就好了 海伯利安:…… 第74章 海伯利安 两人在楼下找了家生意还不错的餐馆解决了午饭, 店里大都是长有兽耳兽尾的本地人,昆特头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兽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所幸昆特身上全是海伯利安味道, 一时间没有人发现他是个Omega,反倒是海伯利安因为高大健壮的体型吸引了不少目光,当然大半都是朝他下.半身看去的。 吃过饭两人在回宾馆的路上看到了场刷新下限的表演,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男人带着山羊头套, 四肢上套着毛茸茸的羊蹄扮作潘神,和宫廷装扮的美艳女人一起, 表演潘神在酒神节赐予人们福祉的场景。台子旁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圈观众, 用一种仿佛在欣赏高雅节目一样的目光看着两人的表演。 他们路过时正好演到“重头戏”,昆特只是瞥了一眼就连脖子根都红了, 暗骂一声赶忙低下头, 但依旧有不加掩饰的呻.吟声传进耳中,让他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只想拉着海伯利安赶紧走开。海伯利安注意到他的羞涩,两手捂住他耳朵, 对节目也没什么兴趣, 带着自家的Omega远离这个地方。 回到宾馆,海伯利安察觉到昆特兴致不高, 问:“怎么了?” 昆特摆摆手,说:“没事, 就是有点累了,想躺一会儿。” 事实上他被刚才偶然碰到的表演恶心到了, 这种把淫.欲堂而皇之摆在台面上的风俗让他打心底里感到强烈不适。海伯利安如同清楚他内心想法,摸摸他头发,安抚道:“等到事情查清楚我们就回去,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昆特点点头,两人和衣躺到床上稍做休息,海伯利安指尖抚摸着昆特后颈,寻找芯片植入手术留下的痕迹,问:“创口在哪里?给我看看。” 昆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拉着他的手摸向左耳耳后:“这里。” 海伯利安手上有茧,感受起来没有那么灵敏,仔细摸了半天才摸到一处小小的凹凸不平,创口非常得小,已经快要彻底愈合了。 海伯利安凑上去轻吻那里,“疼吗?” “不疼。”海伯利安说话时呼吸尽数喷洒在敏感的耳后,昆特抓住Alpha搭在他腰间的手,道:“只是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赛博一样,心念一动就可以进入到数据的世界。” 早在五百年前人体植入芯片的技术就已经成熟,引起了席卷全帝国的风潮,人人都以植入芯片为时尚,但不久之后,科学家发现这种体内芯片接入环网的方式具有强成瘾性,且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之后十数名环网飙客在一场聚会上因为过度使用芯片追求畅游的快感,大脑无法承担如此庞大的负荷爆裂身亡,帝国以此为契机迅速颁布了禁止法令,将芯片植入技术列为非法。 “我开始考虑当时在飞船上留你下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海伯利安低声道。 “放心,我的芯片只是很小的一个,毕竟有智控方体在,芯片只是一个能够连接它的渠道而已,不会对大脑造成多大负担。”昆特翻过来面对着他,湛蓝的眼眸温柔:“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也一样担心着你啊,我们两个人相互照应,也好过牵肠挂肚地想了。” 海伯利安暗中叹了口气,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本来是应该生气的,但面对执拗的爱人心中却只有暖意。他捏捏昆特后颈的标记,不再和他争论芯片的问题,低声道:“睡吧。” 昆特嗯了一声,抬起一条腿骑在他腿上,将Alpha当成自己的人形抱枕,闭上眼睛。 海伯利安悄无声息地打开终端,继续看过昆特发来的文件,这些绝密文件是舍伍德打包发给首都星那边的,就连怀特·冯都没有打开的权限。里面大多数东西海伯利安都在军部看过,特别是舍伍德的日志,在他失踪后海伯利安翻来覆去研究过无数遍,都能背下来了。 他大致扫了一遍,发现这份日志和他读到了有点不同。 这份日志在失踪的前一天下午有一段两小时空白记录,而海伯利安看到的那份传件里这两个小时写的是拜访教皇。 疑点有二,一是舍伍德人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做事细致,特别是在工作方面,就算吃饭坐车睡兰登都会事无巨细的写上,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空出来的两个小时。 二是到底是谁在传输途中更改了日志原件?更改的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整个阿加雷斯上有这个权限的就只有舍伍德一人,文件一旦发出去,不到军部无法打开,如果试图强行破解,系统会在第一时间销毁里面的所有东西。 那就是舍伍德自己这样做的? 一切谜团就好像杂乱无章的毛线球,理不出一点头绪,但直觉告诉海伯利安他那个最不愿意承认的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昆特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也许是做了梦,睫毛一直在轻轻颤抖。海伯利安怀揣着重重心事,也闭上眼睛。 明天去拜访一下教皇吧。 拜访教皇需要提前递交申请,海伯利安下午把申请写了,提交后神职人员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回复,安排见面时间。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那里他是被迫给带过去的,完全不知道普通人见教皇一面原来还要这么复杂。 他申请刚送过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时间安排在了第二天一早,海伯利安被神殿的高效率微微惊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个冗长的过程。 第二天一早,海伯利安在神殿附近下车,有不少人在附近参观,半人半羊的潘神雕像屹立在广场中,手持长笛,有五十多米高。登上一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海伯利安走进大厅,大厅的梁柱全都刻着讲述酒神节的浮雕,紫袍的神职人员站在阴影处,等候接引他。 并没有询问他的名字,神职人员朝海伯利安微微欠了欠身,一言不发地带着他进入大厅一角隐蔽的侧门。他们穿过大理石砌就的走廊,长廊窄而低,给人以十分压抑的感觉,海伯利安要稍微低着头才能不被顶部的浮雕碰到脑袋。 长廊分叉众多,九曲回环,迷宫一般,海伯利安隐隐听到机括转动的声音,显然在走廊里有很多即时变动的暗门。 这一路大概有十来分钟,出了走廊视线终于开阔,庞大巍峨的神殿就在眼前,无数紫袍红袍的神官沉默地站在台阶上,巨大兜帽下山羊面具遮住脸上神情,带领海伯利安来着的神职人员站定,做了个请的手势。 昆特没有跟着去,而是待在宾馆里给他远程协助,抬手装作捋了下头发实则是调试微型耳机,海伯利安深呼吸一口,迈开步子,时隔八年重新走向Pan教会的神殿。 到底是神殿,这里的每一个装饰都表现着对男性性.欲和生殖力崇拜,海伯利安并没有多看,目不斜视地登上台阶,顶着山羊面具下无数沉默的目光,踏进神殿里。 教皇坐在大殿尽头中央的宝座上,一身厚重金袍,层层叠叠的袖子和下摆垂到暗色的天鹅绒地毯上,完美掩盖住身上的赘肉。他比上次海伯利安见他时苍老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露出些许颓废,眼里有几条不甚明显的血丝。 “教宗陛下。”海伯利安在他座下站定,恭敬地鞠了一躬:“我叫普利策·纳尔森,旧闻神殿盛名,特来拜访您。” 殿中四角的巨大香炉中燃着不知名的香料,白烟袅袅,身形迷蒙的变幻。教皇静静看着这位陌生的拜访者,庞大的身躯和厚重衣物垛叠在宝座上,一动不动,海伯利安抬起头,和他对视。 殿中沉默得可怕,十数名红袍主教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尽职尽力地充当着神殿里的摆设。一时间耳边就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声,海伯利安不明白教皇为什么同意了和他见面却一言不发,正当他想要再次开口时,教皇突然说道:“你喜欢诗吗?” 诗? 没等海伯利安回答,教皇费力地撑起身子,坐直了一些,盯着大殿虚空中的一点,咏叹般自顾自地低声道: “他不再前进,与此驻足 在这被溪水浸透的土地上进入梦乡 他苍老的右手无力垂下 疲倦的,仿佛已踏上死亡的道路” “他认出你来了。”昆特的声音在微型耳机中响起。 海伯利安在教皇吟出第一句时就绷紧了浑身肌肉,那是古地球时代约翰·济慈未完成的长诗《海伯利安》,莫尔斯夫人非常喜欢济慈,于是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海伯利安在很小的时候就把这首诗背下来了。 教皇看透了他普利策·纳尔森的伪装,认出了里面海伯利安·莫尔斯的灵魂。 “他的手不再紧握着权杖 他的眼里不再绽放出光芒 他头颅低垂,像在倾听大地的声响, 让古老的母亲抚慰他的悲怆——” 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吟诵,教皇宽大的袖子遮住嘴,咳嗽得让人只觉肺都要喷出来了。放下手时海伯利安敏锐地看到他袖子上有零星血迹,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他上一次见到教皇时,他还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是什么让他在八年里迅速衰老到接近死亡的程度? 教皇眼中血丝更盛,他喘了好一会儿,才呼吸紊乱,气息萎靡地道:【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 作者有话要说:教皇眼中血丝更盛,他喘了好一会儿,才呼吸紊乱,气息萎靡地问道:“孩子,陪我随便说点什么吧。” ———————————— 跟朋友学的防盗方法,试一试效果 …… 不行太傻了我受不了了简直瞬间出戏下次不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皇的话引用自济慈长诗《海伯利安》 第75章 耳语 神殿所在的地方比行政区要靠东七个时区, 故而行政区还是夜里,下午的时候天就阴沉下去了,无星无月。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昆特坐在躺椅里,双眼紧闭,通过脑中的芯片保持和海伯利安的联络。 此时此刻他的意识游荡于环网的内核之中,智控方体高悬在整个世界绿色天空正中, 可以清晰看到数据云中露出的庞大一角。信息高速公路扭曲着螺旋而上,数据洪流急速俯冲, 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冲进芯片。无数信息滤过大脑, 令人每个念头都能催生出奇妙的反应,对于技术工作者来说, 这是无疑是非常迷人的。 昆特很难用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如果非要用什么来类比, 他所能找到最贴切的说法大概就是和高潮一样,每一次数据的冲击都让他情不自禁地浑身战栗,但这个能够持续的时间可要长多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百年前那群环网飙客会一直冲浪到脑浆迸裂,芯片的植入会让人有种“我即是神”的错觉, 的确能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而在神殿中, 海伯利安定下心神,知道教皇并没有拆穿他假身份的意图, 回道:“济慈的《海伯利安》,没想到教宗陛下也喜欢古地球时代的文艺作品。” “天穹降临之时, 大地女神盖亚令她的儿子们到世界四周支撑天空,光明之神海伯利安被分配到东方, 之后他的孩子太阳、月亮和黎明便总是从东部升起。”教皇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喃喃自语道:“但在战争中泰坦神失去了力量,仅有海伯利安保持着统治和尊严,在塔尔塔罗斯地狱中坚持着复辟的希望。” “来……来……” 昆特猛地睁开眼,神殿中的景象从眼前消失。他从数据的世界脱出,疑惑地凝神听了半晌,除了风吹窗户的轻微哐哐声外,并没有什么动静。 听错了吗? “到这里来……” 不是幻听。 昆特再次睁开眼,那个声音非常熟悉,他皱着眉头侧耳细听,猛然想起在梦中曾经听到过。 梦,他什么时候做的梦?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昆特只觉脑中犹如针扎,疼得他捂着太阳穴呻.吟一声。 “到这里来……” 昆特无法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好像是从他心里脑子里发出来的,脑中的疼痛消退了些,他从躺椅上起身,原地走了几圈,问道:“谁在说话?” 没有回应。 过了半晌,那声音又幽幽响起:“到这里来……” 昆特环视四周,突然间瞳孔猛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连心跳都停滞一瞬。 他看到外面路灯的灯光在紧拉的窗帘后面投出一个纺锤状的黑色影子。 像是有东西挂在窗户上方,正随着风不断轻微晃动着,这个形状唤起了他那曾被遗忘的记忆,诡谲梦中的一切重现在脑海。是的,那影子和他梦中肉红色天花板上吊着的东西一模一样。 他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大步上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外面灯光安静亮着,时不时有飞行器从空中掠过,除了渐行渐远的前照灯光,不留一点痕迹。 昆特在窗边无声地站立半晌,耳边清晰传来海伯利安和教皇的话音,抓着窗帘的手因为恐惧不自觉收紧,心脏咚咚狂跳个不停。 “到这里来……”那呢喃声鬼魂一样萦绕不散,昆特使劲敲了敲脑袋,试图把它从脑子里敲出去,但是失败了。 “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突然传来敲门声,非常响亮的三下。昆特扭头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来来回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对海伯利安低声道:“有人来了,我去开一下门。”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三声。昆特走到门前,朗声道:“来了!” 他用芯片接入宾馆走廊上的摄像头,好巧不巧,那个摄像头的画面一片漆黑,坏掉了。距离稍远的另一个摄像头无论怎么转动都只能照见一双尖尖的红色鞋子。 心知现在不开门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看这势头他要是不开门外面的人就会一直敲下去。昆特没有犹豫多久,在裤子上搓了下满是冷汗的掌心,终是按下门把手。 海伯利安听到昆特那边的动静,暗道一声不好,陡然揪心起来,但他正在教皇跟前,无法和昆特说话,只能听着昆特声音颤抖地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面前教皇说道:“……这已经是文艺的末法时代,相比起科学的蓬勃发展,真正的文艺止步不前,诗篇已死,诗人已死,文学的殿堂轰然坍塌。科学无法滋润枯竭的心灵之地,人人缺乏信仰,所谓的理性让人冷漠,唯有宗教才能使一切复苏,恢复古地球时期的繁荣。” 教皇说话颠三倒四的,所幸海伯利安思路清晰,能跟得上。他从教皇的小眼睛中看出了别样的神色,心念一动,非常配合得露出疑惑的表情:“抱歉,我不太明白。” “东灵教信奉造神,我们信奉牧神Pan,一切都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我们是神明手中最狂热的卒子,心甘情愿地为祂去毁灭一切。神的意志附身于我们每个人身上,神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日夜回响,驱使他的信徒将福祉洒向宇宙,驱逐,驱逐一切异端!咳咳……” 昆特的声音又道:“有人来了,我去开一下门。” 海伯利安担心着他那边,但仍旧道:“教宗陛下所言极是,令我茅塞顿开。不过您知道最近别克镇的事情吗?不少人说那是潘神的献祭。” 提到别克镇的那瞬教皇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他沉默半晌,低声道:“是的,他们被潘神带走了。” 外面没有人。昆特左右看看,走廊上的所有门都是紧闭的,他低下头,看到了一双尖尖的红色鞋子,鞋尖正对着他的房门。 他俯身拿起一只摸了摸,鞋子尺码和他穿的一样,鞋底上有透明的黏液,散发着轻微的臭味。 有人装鬼吓他?昆特有点生气,他没有管那双鞋,关上门。 “到这里来……” 那个声音又开始念叨了,昆特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烦得不行,干脆权当听不见,对海伯利安道:“没事,有人恶作剧,往我门口放了一双鞋。” 教皇说完那句话就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让海伯利安回去了,海伯利安跟着红袍主教走出神殿,回头看了一眼,教皇孤独坐在华丽座椅上,衣服几乎要将他掩埋,像是一棵即将枯死的老树。 一直到走出教会,海伯利安才终于能给昆特说话:“你那边还好吗?刚才怎么回事?” “没事。”昆特躺在床上,侧头盯着窗户,“可能是我神经过敏,老是觉得有人喊我,你和教皇谈完了?” “谈完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还需要求证。”海伯利安四处望了望,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他:“帮我查一下教皇的住处在哪里,我去看一眼。” “好。”昆特心念一动,智控方体连接阿加雷斯上的三个卫星,瞬间整个神殿的俯视图展现在他眼前,同时破解数据库,获取了神殿当年封存已久的设计图纸。 海伯利安按照昆特的指挥,重新进入来时紫袍神职人员带他走过的逼仄长廊,那其实是一个迷宫,十个出口通往教会的不同地方,每个转角都装有随着时间变动的机关暗门,只有紫袍以上的神官才知道到底该怎么走。 昆特统计机括运转的方式飞速运算着,那一份迷宫的设计图纸在他脑中不断变换:“十六秒钟后前方的岔路口会变动,直走穿过它,十米后右转。” 海伯利安加快脚步,岔路在他身后隆隆地转动,需要右转的地方非常狭小,对他这个高大的Alpha不甚友好。他侧着身子灵敏地挤进去,听昆特道:“前面路口左转,在第二个岔道右转……啧,他们为什么要把走廊设计的这么窄啊,兽人们的体型不也非常强壮吗?难道不怕卡住?” “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很少有人会走这里吧,感觉应该是应急通道。”海伯利安按照指令在走廊中穿梭,很快看到了前方外面透出来的光亮,将藏在袖口中的微型激光枪拿在手里,快步走出去。 这是类似于宫殿花园的地方,迷宫出口在假山内部的石洞里,海伯利安躬身出来,警惕地侧身贴在石壁上四处观察昆特获得了所有摄像头的权限,道:“暂时没人,摄像头被我干扰了,尽快行动吧。游廊上第三个门连着教皇的卧室,是仆人们进出的,锁我已经打开了。” 海伯利安一点不耽误,在潘神雕像的冰冷注视下穿过花园,到了另一边的游廊上,推开那扇不起眼的小门。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从进神殿开始的第一句话起,教皇所说的全都是暗喻。既然教皇顾忌着殿中人多眼杂不好明说,那就私下交流好了。 推开门的瞬间,苍蝇的嗡嗡声中腐臭味扑面而来,新鲜的血迹覆盖在干涸血痕上无声地蜿蜒流淌,一直到海伯利安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昨天的那句防盗的话实在太傻了,以后还是不用了,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 第76章 蛞蝓 海伯利安一愣, 不动声色地迅速跨过血河走进去,顺手关上小门。 教皇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呈大字型摊开, 臃肿的身子内里已经全部被掏空了,只余下骨骼支撑着一堆烂肉。海伯利安走过去,一大群觅食的苍蝇被惊扰到,黑云一样嗡嗡地飞起来。 整个房间里的臭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海伯利安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蹲下身, 伸手去检查教皇的尸体。教皇面部表情十分惊恐, 嘴巴大大长着,眼球鼓出来, 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颈侧的静脉几乎怒张到凸出皮肤的地步, 身下有尿液及精.液流出,混杂在满地的血液之中,又像是窒息身亡。 整个尸体的腐烂程度很高,但唯一的伤口出现在腹部, 从破裂情况来看, 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 苍蝇在四周嗡嗡飞着,等待重新落下的机会, 海伯利安沉吟片刻:“昆特,这里有监控吗?” “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卧室里装摄像头的, 海恩。”昆特说道:“怎么了?” “教皇死了。”海伯利安起身,搜查卧室:“尸体已经腐烂生蛆吸引苍蝇了, 正常腐烂进度应该是七天左右,但他在一个小时前才和我说过话。” “死了?”昆特大吃一惊,他赶忙查看之前的监控:“大概四十分钟之前他在一名红衣主教的陪同下从正门回到卧室,三分钟后主教离开,身上没有任何异常,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入过卧室了。” “他在最多四十分钟内完成了七天的腐烂过程,但血液还没有凝固,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加速了尸体腐烂。”海伯利安搜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教皇肯定知道些什么,我本来想和他私下详细谈谈,这下这条线索彻底断掉了。有人杀了他灭口。” “凶手需要知道教皇向你隐晦透露了消息,甚至是你的真实身份,并完美避开所有摄像头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谋杀,这有点不太可能。”昆特那边沉吟片刻,突然急切道:“有仆人往这里来了!大概一分钟后就要到侧门,正门口走廊上有人巡逻,走窗户。” 海伯利安没有犹豫,立刻开窗翻出去,俯身藏匿在半人高的灌木丛中。他一身黑衣服有点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窗户门口有个头戴山羊面具的守卫站岗,背对着海伯利安。 海伯利安猛地站起来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击在他侧颈,守卫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软倒在海伯利安怀里,被拖进了灌木丛。 在这可怜的守卫身上用神经击节器补了一下,确保他没有三五个小时醒不过来,海伯利安迅速换上守卫的衣服,带上山羊头面具。 这时仆人推门走进教皇的卧室,看到里面的景象立刻失声尖叫起来,破音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走廊上巡逻的守卫立刻赶过去,海伯利安顾不得把人藏好,混在其他守卫之中小跑向卧室正门,混乱中找了个时机悄声离开。有昆特给他指路,加上身上的守卫装扮,倒没有被任何人怀疑。 终于从教会中出来,海伯利安没有功夫去想象发现教皇惨死后的教会会面临怎样的混乱。他找了个僻静角落脱下身上的守卫服和面具,将臂环阈值调低,用信息素掩盖住身上的血腥味道和尸臭,面色如常地坐上前往行政区的飞行器。 在没有人的后排坐下,海伯利安低声道:“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再详细说,你先睡一会儿吧。” “好。”昆特这样答应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它小腿一下,那柔软的,温热的触觉让他一下子浑身寒毛都起来了。 他立刻掀开被子,里面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但他伸手一摸,从被子朝下的那一面摸到了一层透明黏腻的液体,散发着奇特的味道,就好像有某种软体动物刚刚从上面爬过一样。 昆特立刻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把整个被子翻过来。那黏液好大一滩,坠得原本轻薄的被子沉极了。 在不久前他上床时,被子还是好好的。 也就是说在他躺下给海伯利安指挥的功夫里,有东西悄无声息地爬进了他被子里,待了很长时间,留下这么一滩东西,最后“不小心”碰到了他,意识到被发现后迅速逃走了? 昆特想到了之前出现在房间门口的那双鞋子,鞋底也有同样透明的黏液,只是味道不同。 昆特自诩胆子挺大,起码不像其他Omega一样,一有点什么惊吓就尖叫发抖,他不害怕恐怖片或者恐怖游戏,但并不意味着当真正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时,也能无动于衷。 “海恩。”昆特深吸口气,声音在颤抖:“你陪我说说话,我有点害怕。” “怎么了?”海伯利安问道,他敏锐地听出了昆特情绪的巨大波动。 昆特现在完全不敢躺下了,他把黏糊糊的被子扔在地上,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重新坐回躺椅里,怀里紧紧抱着个抱枕,警惕地环视四周,小声道:“我可能遇到不好的事情了,海恩,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海伯利安眉头一皱:“鬼?我是个无神论者。你看到什么了?别怕,给我说说。” “就之前有人敲门,我不是去开门吗,发现门外面没人,只有一双红色的鞋子,是我的尺码,鞋底有黏液。”昆特盯着那双被他放在门口角落里的鞋,不由自主地蜷得更紧了:“刚才我本来躺在床上,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我腿一下,掀开被子一看,里面全是黏液,好大一滩。” 海伯利安心中一惊,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他急切道:“你立刻检查一下腿上被碰到的地方,有没有伤口。” 昆特抬起腿仔细看了看,发现了腿肚子上一个小小的血点,他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有一个血点,就像针扎的一样。” “疼不疼?” “没有任何感觉,要不是你问起,我都发现不了。” “赶紧去洗一洗,我箱子里有神经击节器和粒子枪,你带在身上,把机甲的空间钮保持在开启状态,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先不要睡,等我到了我们立刻退房换个地方。” 昆特闻言马上去卫生间冲洗腿上的血点,一直到洗完,他还是没有任何不适。他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感觉到疼,确认不是毒素麻痹了神经,松了口气,但还是找出解毒药剂给自己扎了一针。 在他临来之前汉森尔顿给了他一架机甲防身,空间钮被做成了一条手链,昆特把空间钮开启,从海伯利安箱子里拿出粒子枪别在腰间,神经击节器握在手上,警惕地等待海伯利安回来。 海伯利安一直低声给他说着话,分散他注意力,很快昆特就没那么害怕了。和海伯利安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躺在躺椅上,渐渐感觉浑身暖融融的,眼皮沉重,止不住地想要闭上眼:“海恩,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别睡,我已经下车了,你在门口等等我。”海伯利安在车门刚刚打开时就快步冲出飞行器,朝着宾馆狂奔而去:“昆特,千万不要睡,再给我五分钟!” “好的,我不睡。”昆特挣扎着睁开眼,站起来,抬手使劲揉了揉脸,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刚洗完脸的那一分钟里他的确是清醒的,但就像是年少时还在竹明砂上学时那样,他如果晚上熬了夜,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困极了就连站着都能睡着。 昆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脚步虚浮,最后停在了门口,海伯利安已经冲进了宾馆大厅,按下电梯。在Alpha不稳的喘.息和急切话语声中,奇异的暖融将大脑禁锢,昆特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睡着了。 海伯利安听到那边没了动静,心急如焚,电梯在十六层停下,他大步跑出去,用指纹打开房门。 房间里所有灯都开着,每一个角落都亮堂堂的,于是那巨大的粉红色蛞蝓也就无从躲藏。它大概有一米多长,身子圆胖,背着晕迷不醒的昆特到了窗边,在地上留下一道亮晶晶的黏液痕迹。 听到海伯利安闯进来的动静蛞蝓身子猛然收缩,随即飞快爬上已经打开的窗子,一条触角还拽着昆特的脚踝。 “放开他!”海伯利安怒吼一声,抬手一枪打在蛞蝓身上,蛞蝓躲闪不及,激光束穿过柔软的身体,当即喷出来一滩粉红色的粘液,糊在昆特身上。 蛞蝓嘶叫一声,松开触角就要逃跑,但已经没有机会了,接连三条激光射在它身上,将它大半个身子打成了泥浆。它无力地扑腾两下,摔到在窗边,不再动弹了。 海伯利安赶忙上前抱起昆特,Omega身上被蛞蝓的粘液糊了个遍,散发着奇异的香味。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全身软绵绵的,海伯利安翻开他眼皮,发现他瞳孔对光的反射已经消失了,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宾馆正在值班的两名工作人员被开枪的声音惊动,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烂了半个身子的巨大蛞蝓,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数秒后一人喃喃问道:“那是什么?” 第77章 真相 海伯利安抱着昆特起身, 问:“医院在哪里?” “我带你们去。”其中一人赶忙道:“我有私家飞行器,能快一点。” “多谢。”海伯利安立刻跟着他下楼,另一个工作人员留下来收拾残局, 通知警察。 地处行政区,整个阿加雷斯最大的医院就在附近,昆特被推进急救室抢救,十分钟后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他中了一种特殊的生物麻醉剂, 血液中的含量足以让一只大象晕倒两天。 医院紧急为他做了血液透析,海伯利安坐在透析室外面等待, 脑海中反复重现着他开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止不住的后怕。 他如果再晚来一步,昆特就会被那只蛞蝓带走。 那东西暗中伺机了一整个晚上, 昆特所说的鞋子上和被子里的粘液都是它的杰作, 它非常聪明,利用了人在恐惧时血液流速会加快的特点,加快了麻醉剂在昆特体内奏效的速度。 可它们怎么会盯上昆特?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 等昆特醒了, 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他送上回首都星的飞船。事态正朝着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方向发展,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 本来昆特根本就不用参与进来的。 咚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从身下传来,比他的要慢一些, 随着每一声的搏动,将温暖传递给他。 昆特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肉红色中间凸起的天花板,但上面已经没有纺锤状的肉瘤吊着了。他茫然环视四周,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耳机中海伯利安大声叫他不要睡。 这是在哪儿? 他慢慢爬起来,不着寸缕,试图驱动脑中的芯片,却感受不到那个元件的存在。 “到这里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昆特终于确定他在宾馆中听到的并不是幻听,原地转了一圈,见这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大声问道:“你是谁?” 是谁…… 谁…… 层层叠叠的回音许久才彻底消散,那声音缓缓回答道:“我是它们的母亲……” 昆特已经镇定下来,现在他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一边找寻着出去的道路一边问:“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你是特别的……希望……” 希望?昆特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它在说什么,冷声道:“你到底在哪里?别装神弄鬼。” “你会见到我的,就快了……就要结束了……” 脚下柔软的地面猛烈晃动,一切景象在眼前模糊,最终化作一片漆黑。 隐约之间他看到了一只眼睛。 海伯利安坐在病房里一直守到天明,天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他凝视着昆特平静的脸庞,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一声,显示文件已被接收。 他在等待昆特苏醒时将所有的猜想和意见发送给了军部,一旦会议通过决定,军部就会指派军队过来,到时候战火将席卷整个星球。 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器滴滴响着,海伯利安握着昆特被子里的手,低头亲吻他指尖。 这时昆特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海伯利安微怔,随即连忙站起来,见他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昆特用了一会儿双眼才成功聚焦,看到海伯利安紧张的表情他微微勾唇笑了一下,轻声问道:“这是在医院吗?” 那个勉强的笑海伯利安看得心都要碎了,低声道:“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昆特摇摇头,试了一下发现芯片还在脑中,他暂时屏蔽了病房中的摄像头,终于问道:“海恩,那些带走了舍伍德和之前军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海伯利安沉默半晌,紧紧握着他的手,看到昆特眼中的执拗,无声地叹息一声,终是回道:“是虫族。” 昆特愣住了。 海伯利安:“还记得教皇给我说的那些话吗?关于宗教的那些。” 昆特点点头,他记忆力很好,如果特意去记某样东西的话就算只有一遍也能记上一两天,边想边重复道:“一切都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我们是神明手中最狂热的卒子,心甘情愿地为祂去毁灭一切——” 他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道:“教皇口中的祂,那个神明指的是主宰?!” “对。虫族主宰可以通过脑虫操纵每一个虫族的意识进行指挥,所以是神的意志附身于每个人身上,神的声音在耳边日夜回响。如果明白了这点,那么驱使祂的信徒将福祉洒向宇宙,驱逐异端这句就很好懂了——它们将要对人类和厄忒斯发动一场大进攻,占领更多的星球。” “原来如此……”昆特思索道:“可是虫族是怎么悄无声息做到让那么多人消失的呢?别克镇还能用它们在某一刻把睡梦中的人全部拖进地下勉强解释,但之前军队在和厄忒斯战斗失踪时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异样,我不相信虫族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够做到这样。”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给首都星发了消息,军队不久之后就会到,和舍伍德带来的人汇合,我再去别克镇调查一趟,一切应该就都能明了了。” 昆特嗯了一声,心中大概有了计划,听到门外有护士说话的声音,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是怎么进医院的?” 海伯利安:“你被虫族的麻醉剂放倒了,我赶到时它们正要把你带走。你遇到的那些古怪事情都是虫族做的,没有鬼,不要怕。” “啊?”昆特想到那句梦中和现实都反复出现的“到这里来”,惊疑道:“把我带走?” “那是只大蛞蝓,估计是看你太好看了,想把你拐走当压寨夫人。”海伯利安开了个玩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当时本来在等你的,结果突然特别困,只想闭上眼睛睡觉,之后就什么不记得了……对了,我做了一个梦。” “梦?” “我梦到了有个东西一直在呼唤我,说我是希望,还有一只眼睛。”昆特努力回想:“剩下的记不清楚了,但是我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 “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海伯利安给他捏捏被角,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已经订好回首都星的票了,等晚上就送你上飞船。” “回去?”昆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他刚醒过来动作太猛,血一下子冲进脑子里,弄得他眼前一花,但仍旧坚持道:“我不回去,我得帮你的忙。” “听话,回去吧,你没有和虫族战斗的经验,不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危险,留在这里也是给我添麻烦,我会去接管舍伍德带来的军队,到时候事情交给我们这些军人就可以了。”海伯利安明白他如果不这样说昆特是一定不会愿意的。 果然昆特咬着下唇犹豫了会儿,清楚自己已经是累赘了,点点头:“好,我晚上就回去。” 下午昆特情况好了些,海伯利安给他办了出院,回宾馆去拿行李。宾馆已经被警察接管了,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虫族没人能说得清楚。 拎着行李箱出来,两人站在不远处围观了一会儿,虫族的大名吸引了不少好奇的民众,蛞蝓的尸体被放在箱子里,由穿着防护服的工人搬运。 正要离开时竟然遇到了个熟人,海伯利安眼尖看到了人群中的怀特,还没等提醒昆特,就看到怀特挤着人群跑了过来。 海伯利安牵着昆特的手给他打了声招呼:“行政官先生。” “纳尔森先生,欧文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休息好,他眼中有血丝,怀特看向面色依旧苍白的昆特,胖胖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听说欧文先生在宾馆遇袭晕倒了?现在情况好些了没?” 昆特朝他笑笑,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好很多了,谢谢您的关心。” 这里人太多了,不太方便说话,三人便沿着街道边走边说。怀特道:“尽管不想承认,但阿加雷斯上已经不太安全了,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到执行政府那里稍住,不管怎么样,那里守卫森严,情况会好得多。” 海伯利安礼貌地拒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欧文晚上就要回去了,他身体不太好,这里也不安全,我先让他回去,等在这里办完了事情再去找他。” “这样也好。”怀特点点头,三人拐进一条小巷,海伯利安问道:“大人,您怎么就这样自己出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堵住吗?我那天看着可是有很多民众对您十分愤慨呢。” 怀特苦笑一声:“是这样不错,可我总不能不出门吧。” “这是要去哪儿?”昆特突然开口问道。 三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巷子深处了,两侧是居民楼伸出来阳台,台子上种着花花草草,遮挡了一线天光,因为太过逼仄,巷中很少有人。他们三个人走不开,就变成了怀特走在前面,海伯利安和昆特并排跟在后面。 怀特回头解释道:“啊,欧文先生不是今晚就要走了吗?我想着请两位吃一顿饭,酒店就在不远处,走这条路比较近。” “不用去酒店了,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解决就好。”枪口无声地抵在怀特腰眼,海伯利安食指扣在扳机上,冷冷道:“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78章 恶影虫 怀特大惊, 身子立刻僵住,一动不敢动:“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我没工夫和你废话。”海伯利安眼神示意昆特别靠太近, 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怀特:“你是什么时候和虫族勾结的?” 怀特声音颤抖:“您在说什么?虫族?在刚才那条蛞蝓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它们,怎么可能和虫族有勾结!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 海伯利安将枪口顺着怀特圆润的身体一路向上,最终指在他太阳穴处:“别克镇的事情, 有你参与其中吧,利用行政官的权限在镇子里的监控上动了手脚, 以便虫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 “先生我不明白……啊呀!”怀特眼睛四处乱飘, 被海伯利安警告般用一个踢膝顶在腹部,疼的不住大叫。 巷子逼仄, 方便了海伯利安动作, 他把怀特死死逼在墙上,继续问:“不要跟我废话,你把舍伍德和镇子里的人弄哪儿去了?” 怀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扯着喉咙大喊道:“你不是纳尔森!你到底是什么人, 敢冒充他!” 他希望以此引来外面的人, 但不知昆特已经侵入了城市系统,在巷口扯起了红色警戒线, 就算有人听到了声音,也只是探头往里看一眼罢了。 “我是谁你不是在杀死教皇的时候就知道了吗?”海伯利安勾起唇角, 满意地看到怀特因为他这句话整个眼球迅速充血变红,发出一声人类绝对不可能发出的嘶叫。 昆特大惊, 不住后退一步。而在同一瞬间,海伯利安扣动扳机,红色激光束穿过怀特膨大的脑袋,一秒钟的静止后,他的头整个爆裂开来,灰黑色的脑浆从空中洒落。 昆特下意识偏过脸闭上眼睛躲了一下,他是当过兵没错,但仅限于在舰艇里提供技术支持,亲眼看到杀人还是头一次。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妥,迅速睁开眼,紧紧注意着怀特的“尸体”。 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虫子从他颈椎处爬出来,它长有半米,之前紧贴在怀特脊柱上,上百条细足连接着神经,控制着怀特的整个躯体中枢系统。它带着一身血肉,张开身后的八对透明翅膀,就要逃走,海伯利安开枪,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它的头部。 虫子整个扁平的头部被击碎,喷出墨绿的粘液,但仍旧成功飞起,歪歪斜斜朝着天空迅速逃窜,海伯利安又是一枪击中了它的躯干,于是半米长的身子从中间断成了两节,接连掉在地上。 尽管这样虫子还没有完全死透,不住挣扎着震动翅膀,海伯利安一脚踩在上面,重重一碾—— 这下彻底死透了。 楼上有正在浇花的女人听到接连不断的枪声,探头疑惑地看了眼,但巷子实在是太狭窄了,两边凸起的阳台阻挡了视线,让她只能看到非常细小的一线黑色红色的东西。 女人皱起眉头,继续浇花。 做这一切的时候海伯利安就连唇角紧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整个人冷厉好如出鞘的刀锋,虫族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庞大的数量,单打独斗的话他根本不会惧怕。 昆特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问道:“……这是什么?” “恶影虫,能够寄生在人体内的虫族。”海伯利安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蹲下身去检查怀特的尸体:“最开始进入人体时只是米粒大的一点,它会随着血液循环游走到脊柱部分,吸附在上面,逐渐生长变长变大,这一只大概有五六年了。” 昆特旧闻恶影虫的大名,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震惊道:“莫斯坦将军当初就是被这东西寄生的?” “对。” 昆特知道在远征开始的第八个月时莫斯坦将军因恶影虫寄生叛变,被海伯利安击杀的事情,不住问道:“那时候你也是这样让莫斯坦将军……解脱的吗?” 海伯利安看了他一眼,“解脱”这个词一下子触动了他心中那块封尘已久的地方,当年他为此自责了许久,最后也是这个词让自己终于释然。他嗯了一声,道:“我那时实在没有办法了,被恶影虫寄生的人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昆特走过去抱住他,用温暖的怀抱给他安抚,亲了亲他侧脸,低声问道:“现在怀特他死了,我们要怎么办?” 海伯利安按了按怀特肚子,确认他不像教皇当时那样,里面没有寄生的其他虫族,站起身:“直接走,去舍伍德带来的军队那里,我需要接管他的人。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又是一场骚乱,我们两个力量到底有限,手里得有兵才行。” 昆特信服地点点头:“军队驻扎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我们租一辆无人飞行器去,到时候就需要恢复身份了吧。” “看情况,我手里有军部密令和莫尔斯家族的徽章,能直接证明身份。”海伯利安褪下手套仍在怀特尸体旁边,低头看着他残破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他是个很好的行政官,我会向军部提交给他家人的抚恤申请的。” 昆特应了声好,跟着海伯利安快步朝巷子另一头走,走了两步他感觉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眼前也渐渐模糊。 “等等,海恩,我有点头晕……”昆特捂着脑袋,皱眉说道。然而他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闭上眼睛,直直地倒在了闻言转过身来的海伯利安怀里。 不好!海伯利安暗叫一声,也意识到了异常,还没等他脑中产生下一个念头,他抱着昆特的手便失去了所有力气,晕眩得看不见任何东西。两只两米长的粉红色蛞蝓凭空出现在他身后,柔软的触角分别缠上他和昆特的手腕。 下一瞬小巷中的空间出现扭曲的波纹,两人两虫的身影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有怀特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 一只红色的小虫从他嘴里爬出来,黄豆大小,它爬过旁边恶影虫的尸体,张嘴咬了一口,抖抖翅膀飞走了。 十秒钟后恶影虫的两节身体迅速腐烂,最终化成了一滩尸水,渗入石板地面的缝隙中。 又过了许久,楼上的浇花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手中的水壶落地,失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首都星,皇宫,午夜十二点三分。 康纳走在皇宫长廊上,双臂微颠,轻声哄着怀里的女儿。小家伙难缠得很,非得要康纳这样哄着才肯睡,就连汉森尔顿都不让抱,一抱就哭。 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不再像刚出生时那样皱皱巴巴的,粉雕玉琢,非常可爱。康纳用手帕轻轻擦掉她小嘴边流出的口水,走过汉森尔顿的书房,见门没有关紧,推门往里看了一眼。 汉森尔顿在书房中开启全息投影,正在和军部众人紧急开会。感受到母亲不再晃自己,睡梦中的婴儿皱起小小的眉头,哭了起来。 汉森尔顿闻声看过来,严肃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柔情,康纳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给他关上门继续去走廊上哄孩子睡觉了。 门内,汉森尔顿重新看向投影,沉声命令道:“根据海伯利安传来的消息来看,虫族已经渗透了整个阿加雷斯,情况已经刻不容缓。朕命令第七军团立刻结束临时休假,以伊利亚号为主舰,紧急前往阿加雷斯,破晓号在地月轨道待命,安图伽索号加快最终测试,随时听候调令!” 婴儿一直在哇哇大哭,怎么哄都止不住,康纳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累出了一头汗,女仆看不下去想要帮忙抱抱孩子,被康纳委婉拒绝了。 康纳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夜空中的那轮圆月,低头吻了吻女儿脸颊,喃喃问道: “你也知道要不太平了吗?” 海伯利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重新闭上眼,调动情绪逼出一些泪水湿润双眼,再睁开时才面前能够看清。 在他头顶是个蜂巢一样满是空洞的圆形东西,每一个圆形的洞口里都有三两枚半透明的卵,卵里隐约有东西在蠕动。海伯利安盯着它看了三秒,猛然坐起来,认出那是虫族的蜂房。 四肢还有些发软,海伯利安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不动声色地迅速观察四周,这是一处有机物蔓延出的洞穴,整体呈现暗红色,用来孵化幼虫的蜂房有三个,两个在地上一个在头顶,而他正躺在杂乱无章的菌毯上。和他做伴的是无数其他动物的新鲜尸体,将会作为幼虫孵化后的第一批食物。 他观察卵中幼虫的形态,推测离第一批幼虫孵化完毕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抓紧时间站起身探索周围,从堆了一层的尸骨中寻找昆特。 他记忆的最后便是昆特倒在他怀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他们两人应该在一起才对。 但海伯利安反反复复找了两圈,甚至翻了菌毯表层,都一无所获。 尸体里有不少人类,带有兽化的特征,看样子应该是失踪的别克镇居民,海伯利安还翻到了一名穿着战斗服的帝国军人,整张脸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他取下了军人脖子上的铭牌放进胸前口袋里,当做遗物带在身上,如果他能回去的话,会把它给这位战士的家人。 海伯利安身上的东西都还在,之前他和昆特对彼此开放了定位权限,海伯利安打开终端试图查看昆特的位置,却发现昆特终端的信号消失了。 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从昨晚昆特的遭遇来看,虫族的目标应该是昆特,他只不过是顺带被捎过来的而已。 可它们要昆特干什么? 海伯利安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这时一颗卵剧烈地颤抖起来,里面的幼虫努力摇动头部,想要出来。眼看孵化就要完成,海伯利安不再耽搁,将利维坦的空间钮调制开启状态,握紧手中的枪,抓紧时间离开蜂房。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中秋快乐~ 第79章 主宰 孵化场通着一条曲折的洞穴, 因为高等虫族体型庞大,所以还算宽阔。为了帮助虫卵的发育,洞穴内壁的机物蔓延体十分潮湿, 一脚下去就会呲出一小汪黏液。海伯利安完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构造,只能凭借直觉一路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组工蜂从转角处出现,海伯利安呼吸一滞, 迅速侧身贴在洞壁上,浑身肌肉绷紧, 攥紧利维坦的空间钮, 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些长着螯钳肉翼的工蜂是携带着虫族遗传密码的建造者,它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组成活的建筑, 战斗力差。一组工蜂海伯利安解决起来很容易, 但势必会惊动更多的虫族,加上这地方不够开阔,没法发挥利维坦的全部实力,那时他可能根本就连这一小段洞穴都出不去。 然而根本无处可躲, 因为常年生活在黑暗中, 虫族视力退化的几近没有,但对人类的气味非常敏感, 海伯利安知道在它们的世界里他简直就是像活靶子一样的存在。 然而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虫族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一样, 释放着能够加速幼虫代谢的高能气体,毫无反应地从他面前飞过去, 进入了孵化场。 海伯利安逃过一劫,他震惊地盯着工蜂的背影,抬起胳膊放在鼻子下使劲嗅了嗅,是的,他身上全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但它们怎么毫无反应? 没时间去给他仔细思考了,带着满心的疑惑,海伯利安加快脚步。洞穴迷宫一样分支众多,路上他又遇见了一波飞龙和雷兽,这些是虫族战斗的主力军,大家伙们也全都像刚才的工蜂那样,对躲在洞穴一侧的海伯利安视而不见。 只有走在最后的那只雷兽乱晃的尾巴蹭到了海伯利安胸前,它疑惑地扭头,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跟着队伍走了。 还是看不见吗? 待到飞龙和雷兽离开足够远,海伯利安从口袋里摸出微型耳机,在空间钮上按了一下,低声道:“利维坦。” 空间钮闪烁两下,三秒钟后利维坦的人工智能苏醒,惊讶的声音在海伯利安耳中响起:“将军……您这是在哪里?” 海伯利安简要回答:“虫族的洞穴。” 利维坦沉默片刻,没有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而是轻声道:“需要我用声波为您探测道路吗?” “不,虫族的生物雷达对这些很敏感,会被发现的。”前方是几乎完全垂直的道路,孵化室一般都在地下菌床里,往上走应该是通往出去路的正确方向。海伯利安在衣服上搓了下手,开始攀爬: “我从孵化室里出来,刚才三队虫族从我身边经过都无动于衷,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会看不见我吗?” 利维坦从海伯利安身上抽取了一点点血样化验,五分钟后回答:“我不知道,您的气味、血样分析和红外图谱测定一切正常,按理说虫族的生物雷达应该会很容易就检测到您的。” 真是奇怪了。既然连利维坦都找不到原因,海伯利安就也暂时不再纠结,这地方让他感觉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当时他和昆特为什么会突然毫无预兆地中招,虫族又是怎么将他们带过来的。 一路上又遇见了无数虫族,只要注意躲避不要在身体上碰到它们,海伯利安就是全然“隐形”的。确认了这一点,他便不再担忧,彻底放开了手脚,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就从复杂到极致的洞穴里成功出来了。 视野陡然开阔起来,海伯利安小跑了一段距离,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这是一颗全然被虫族改造了的星球,表面全部被有机物蔓延体和厚实的紫色菌毯覆盖。 站在洞穴外面回头看,巨大的暗红色球形凸起屹立在山丘般的蔓延体顶部,有生命一样缓缓起伏着。 天空中漂浮着体型庞大的脑虫,这些长着紫色囊泡的庞然大物相对却十分温顺,负责监视巢穴和照顾幼虫,使用特殊的方法控制虫族,将主宰的命令传递给每一只虫。如果主宰是大脑和心脏的话,脑虫就是连接它和细胞的神经。 海伯利安一直走出去五六千米才暂时停下来,他不能使用利维坦赶路,所能依靠的只有双脚,所幸菌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走起来不算太费劲。 找了一处七八米高的有机物蔓延暂时作为掩体,海伯利安席地而坐,道:“利维坦,帮我探测一下这里的星域。” 利维坦从空间钮中出来,刚好被遮挡住不至于被脑虫发现。它双眼亮起,望着漆黑的天空,两分钟后收回目光,重新回到空间钮:“这是原本是米拉尔VII星系的一颗外沿星球,大约二十三年前被虫族占领。富含未知矿产,因为距离恒星太远,温度常年保持在零下五十度,不适宜人类居住,开采进行了两期就不得不停止了。但被占领后虫族种植的菌毯不断呼吸,产生足够的热量,将地表温度维持在了八点三四度。” “这里距离阿加雷斯有多远?” “三点一九个罗尔单位。” 海伯利安心里有了数,这颗星球接近虫族和人类战线的边界,远征结束前他曾经想要继续向前推进,乘胜追击,但因为身体吃不消不得不回去。这里就是距离他本想要清理的两颗地级行星稍远的另一个星球。 这和他的推测也差不多,目前已知掌握空间跃迁技术的就只有人类和厄忒斯,正式的跃迁需要在设定好的跃迁点发起,且需要一定时间的准备,才能准确到达远地的另一点。不论虫族是怎么做到所谓的传送的,以海伯利安的经验来看,两点之间的距离都不会太远。 海伯利安:“你能探测到昆特现在在哪里吗?他身上有芯片,应该会持续不断的发散微弱电波。” 利维坦:“抱歉将军,我探测不到,如果昆特先生是在身上植入了芯片的话,所发散的电波只有在千米之内我才能准确感受到。” 海伯利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有着AO结合的联系,他能隐约感受到昆特此时安然无恙,从虫族之前想方设法要完好无损地带走昆特的行为来看,海伯利安推测昆特应该会在一个相对重要的地方,安全暂时不会受到什么威胁。 贸然闯进去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昆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海伯利安决定先独自探索一段时间,他需要尽快知道这颗星球上的虫族有多少,是什么级别的,以便策划营救。 休息了一会儿,海伯利安重新站起来,戴上空间钮踏上前进的旅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之前消失的军队和别克镇居民也会在这里。 身后的巨大巢穴里传出沉闷声响,虫族从头顶飞过,海伯利安独自一人行走在寸草不生只有菌毯的地表上,时不时有跳蛉从脚底跳出,试图爬到他身上。 这样不行。海伯利安皱着眉头,站到一处高大的蔓延体上远远眺望,试图找出菌毯相对薄弱的方向。 【到这里来……】 这声音又在脑中回响,昆特皱了皱眉头,□□一声,想要睁开眼睛,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使不上。 他只得安静躺着休息暂且积蓄力量,就像是之前梦中的那样。过了许久,他终于感觉好些了,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大片肉红色让他呆愣一秒,随即震惊地环视四周,发现这正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地方。 他又做梦了?昆特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是真的。 “海恩,你在吗?” 他大声喊道,这里太过空旷,声音回响了很久才彻底消失。没有回应。 他记得最后晕倒时他倒在了海伯利安怀里,如果海恩不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被带过来的只有他自己? 昆特抿起唇,站起来,身上全然赤.裸,四处无人,只有墙壁活物一样微微搏动。想起梦境最后那只巨大的眼睛,他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恐惧强行压下,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谁?” 话音渐渐落下,昆特后退一步,握紧拳头。 下一瞬,一只直径四十米的黄色眼睛在他面前的肉红色墙壁上慢慢睁开,缩成一线的瞳孔紧紧盯着他。 【你来了……】 昆特整个人呆在原地,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就要重新跌坐在地上。那只眼睛实在太过巨大了,当时梦中他不过是在醒来之前有过一瞥,如今真真正正站在它面前,霎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渺小至极,甚至连一丝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他耳朵并没有捕捉到任何声波,那话音是直接响在他脑子里的,故而难辨雌雄。终于从恐惧和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来,昆特无声地大口喘.息着,心中有了最为不祥的猜测——它能够不借助媒介进行交流。 就像是知晓昆特如何做想一般,眼睛眨了一下,因为太过巨大,这一下子花去了三秒钟:【是的,我能通过心灵链接和生物对话,知晓你脑中在想什么。】 尽管它这样明确地说了,昆特还是没有顺着它的意思使用思维交流,声音因为惊惧嘶哑,开口问道:“你是谁?” 它闷闷笑了两声,缓缓道: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我是虫族的心脏,你们人类把我称作——主宰。】 作者有话要说:深陷敌营,自救之路开始~ 第80章 基因融合 主宰。 整个虫族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昆特曾经听海伯利安数次提起过。尽管身处安定的首都星,但海伯利安仍旧时刻关心这前线的情况,每次说起时他严肃的情绪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昆特。作为对宇宙中其他生物威胁最大的种族首脑, 昆特深知主宰的可怕。 知晓了眼睛的身份,此时昆特非但没有更加紧张惊恐,反倒奇异地镇定了下来,在他看来, 不管怎么样,没有什么会比未知更加可怕, 就算是主宰也会有弱点。 又或者说他已经彻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主宰本身应该是不会帝国语的, 它只不过能通过心灵链接使得讯息传达到他脑内自动转化成能够理解的语言罢了。 昆特虽然赤.裸着,但大大方方站在主宰面前, 不见丝毫怯懦, 身体非常漂亮。他再次环视四周,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你是我的希望……】 昆特皱起眉,没有被它语焉不详的话忽悠过去,不依不饶地道:“我不明白。” 主宰估计觉得事已至此, 昆特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它也需要昆特的配合才能完成接下来的计划,便耐心解释道: 【我还在上任主宰的体内孕育时曾受到厄忒斯的突袭, 尽管保住了命,但发育不太完整, 八个月之前我完成了最终的成熟,意识到自己丧失了几乎全部的生育能力。 对于虫族来说, 一个生育低下的主宰必将意味着种族的衰败,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需要完好的基因修复自己,至少需要到能够生出下一任主宰的程度才行。】 昆特大概懂了:“所以你开始寻找合适的基因源?” 【是的,我选取了你们人类和厄忒斯的一处战场,将他们带了过来,想要融合生育基因。】 昆特接过了它的话:“但是帝国军队里几乎全部都是Alpha和男性Beta,只有少数的女性Beta作为随行军医在后方,没有被你带过来,他们里面没有你需要的人,所以你又将别克镇的人弄了过来?” 主宰感叹道:【你很聪明。】 昆特并不因为它的夸赞感到高兴,继续问:“别克镇七万多居民,里面至少得有三分之一的适龄女性吧,你为什么非得把我带过来?” 【这正是问题的所在,我所需要的生育基因必须极其强大,这一批人类女性保留着大量的远古时期的特征,没有进行第二次性别分化,又因为和兽人通婚血统并不纯粹,效果并不理想。】 昆特没有忍心去思考主宰口中“效果并不理想”的结论是用多少人命换来的,“所以你需要一个Omega?” 【最好还是保留了初始血统的Omega,非常幸运,我发现了你,你的血统足够纯净,虽然有着四分之一的驳杂,但比那些女人要好得多。】 竹明砂地处偏僻,很长时间里鲜有外来人与当地居民通婚,所以那一支流亡时期的血脉被较为纯粹地流传下来了。但昆特的外公是帝国人,给了他琥珀色的眼睛,也造成了主宰口中的那四分之一的驳杂。 来阿加雷斯之后那些混乱的梦正是主宰对他的呼唤,它本来想悄无声息地把昆特带走的。 “你接下来要从我身上提取基因吗?”昆特轻声问道。 主宰没有回答,那只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昆特无法从中看出任何外露的情绪。 “好的,我知道了。”昆特冷淡地点点头,没费多少功夫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面对不久之后就要到来的死亡,他心中除了淡淡的遗憾之外,没有丝毫惧怕。 遗憾再也没有机会继续再陪在海伯利安身边,遗憾没能给他留下一个孩子,遗憾等不到看见安图伽索守护帝国的那天。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再见海恩一面。 抱着侥幸,昆特问:“之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Alpha呢,他也被你一起弄过来了吗?” 【是的,你为什么要问他?】 “那是我丈夫。” 主宰沉默了几秒,道:【那真的太遗憾了,他被送到了孵化室,第一批幼虫在八小时之前孵化完毕,想必他现在已经成了我可爱的孩子们腹中的养料。】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昆特砸懵了,他脸上猛然失去了所有血色,身子剧烈摇晃一下,差点没能站住。 他浑身发冷,大口呼吸着,却完全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怎么可能! 在昆特就要跌倒时墙壁上伸出一条触手,扶了他一把,昆特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消化这个噩耗。 过了三四分钟,他眼前才逐渐清晰起来,昆特松开手,满脸湿热的眼泪。 主宰没有打扰他,安静地看着昆特蜷缩起来,发出抑制不住的啜泣。它拥有感情,能够稍微理解昆特的激烈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会做出什么改变。就像是人类可能会为两只猪的爱情有那么一瞬间稍纵即逝的感动,但之后依旧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吃掉它们。 昆特就这样躺了好大一会儿,完全止不住眼泪,直到他翻身时意外碰到了后颈海伯利安的标记,身子猛地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海伯利安的AO感应还没有消失。 他没有死! 主宰的心灵链接有影响人心智的作用,加之他刚刚苏醒实在状态太差,才没有丝毫怀疑地就听信了主宰的话。 昆特猛然坐起来,颤抖着朝主宰大喊:“你骗我!” 主宰清晰感受到昆特情绪巨大的波动和脑中杂乱无章的念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怜悯,触手摸了摸昆特头发: 【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巢穴守卫森严,他不可能逃出去,不在孵化室里就只能在孩子们的肚子里了。你不需要太伤心,这样会影响基因转录的质量,我可以让几个吃掉他的孩子快点长大,变成人类的模样陪着你,应该不算困难。】 昆特闭上眼睛,不理会主宰,他默默消化着心中疯狂翻涌的感情,悲恸和狂喜相互冲撞,几乎要让他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知道海伯利安肯定是逃了,为了防止主宰的窥探他生生抑制住脑中的想法,不再就海伯利安的话题谈论,转而道:“虫族的科技水平并不高,你是怎么完成传送的?” 虫族的基因技术是整个宇宙最为先进,他们依靠前所未有的凶悍和庞大的数量在宇宙中横行霸道,但科技短板也十分明显。主宰盯着昆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子,尽管面前这个Omega在它眼中和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但它依旧冷冷道:【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就无可奉告吧。昆特也没真的期望它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不再说话,仰面躺下,闭上眼睛休息,刚才大悲大喜弄得他心神激荡,重新安静下来很快感到一阵疲乏。 为了防止主宰窥探他的意识,昆特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其实人很难长时间做到脑内没有任何念头,但昆特不一样,他在进行学术演讲等大事之前经常会紧张得失眠,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夜,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将大脑全部放空的休息方式。 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而被昆特牵挂着的海伯利安已经在星球上一刻不停地行走了近八个小时。 有一处地方菌毯呈现不同寻常的稀疏,海伯利安从很远的地方就注意到了,有意识地朝那边行走。天上的王虫高高低低地缓慢起伏着,同时监视着天空和地表的情况,同时进行指挥。跳虫、刺蛇、飞龙、破坏者,无数虫族从海伯利安身边行进,有序地进入随处可见的地下洞穴入口。 脊针爬虫尽职尽责地种植着菌毯,并清除那些已经僵硬的旧菌毯。整个星球的地壳层应该都被虫族挖成了洞穴,海伯利安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一个不留神会掉进洞里去或者踩到体型较小的虫族。他始终保持着和利维坦的连接,但为了节省能量,只开启了最基本的人工智能。 他可不认为这里能有给机甲补充能量的原油,虽然紧急情况下机甲依靠从驾驶员血液中提取的精华也能运行一段时间,但太过浪费了。 海伯利安身上携带着的装备只有神经击节器和一把激光枪,两个弹夹,在零负重的情况他行进的速度相当快。利维坦内部有储存的饮用水、食物、少量武器和药品,所以他暂时不需要担心补给问题。 半个小时后,海伯利安终于到达目标地点,这一片区域就好像虫族绝缘体一样,菌毯三三两两零星分布着,呈现衰老破旧的黑色,也没有脊针爬虫去重新种植。海伯利安俯身捏住一小块,菌毯已然僵硬,轻轻一掰就掰下来了,他用力捻了捻,这些有机物组成的结构竟然碎成了粉末,俨然已经无机化,彻底失去生命活性了。 菌毯的寿命有近一个月,能够使上面休息的虫族快速恢复生命,是虫族的命脉,没有任何虫族能忍受一处没有菌毯的根据地。 里面肯定有猫腻。地上也没有洞穴,危险程度大大降低,海伯利安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小心。针对目前情况他有两种推测:这里有什么虫族为之恐惧或难以接近的东西,这种东西不光是对虫族有威胁,对其他生命也有,会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二是这是一处“粮仓”。如果有其他人类也在这个星球上的话,势必会选择菌毯稀少的这里作为临时据点。而他在孵化室看到的尸体全都是新鲜的,死亡日期应该在不久之前。虫族可能故意营造了这样一个看起来相对安全的环境,饲养被传送到星球上的人类,使之能长期为幼虫提供食物。 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敌人,主宰的智力水平不容小觑,情况属于第一种的可能不大,毕竟这是虫族占领的星球,它们不会允许其他有威胁的生物存在。如果是第二种的话—— 海伯利安想着,踩在一处较为厚实的黑色菌毯上,突然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 第81章 提取 昆特是被疼醒的。 剧烈的疼痛从他肩胛处传来, 尖针一样直刺大脑,他拧着眉头痛苦地□□一声,感觉到身体悬空, 被吊了起来。 他睁开眼,四条触手正分别缠着他手腕脚踝,调整高度,让他双脚刚好能够触到地面。两根末端细长尖锐的触手从肩膀刺入他后背, 他能够清楚感受到针尖在他皮肤下钻动,穿过血肉, 最终残酷地刺入脊椎之中。 “!!!”昆特痛的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根本就站不住,要不是有着触手捆绑着, 早就跌倒在地了。他张着嘴大声喘.息, 眼前金星乱蹦。但一切才刚刚开始,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未知的冰凉液体注入到他脊髓中。 “啊!!!”仿佛有人正拿着小锤一节节地敲碎他的脊椎骨,昆特终于惨叫, 双拳紧握, 因为用力过猛皮肤上鼓出青色的血管。然而他没能挣扎多久,随着液体的不断注入, 痛苦成倍增长,终于超过了大脑默认的阈值。 他晕了过去。 主宰安静地看着一切, 地板上鼓出柔软的凸起,包裹住昆特双脚, 给他下盘一些力量。 在昆特昏过去的下一秒液体的注入就停止了,这些生物溶液能够加速他身体新陈代谢的速度,排出细胞内所有会产生干扰的药物,包括昆特长年累月累积在体内的过量抑制剂。之前服用的伪装药剂失效,昆特发色渐渐变深成为黑色,眼睛也重新化成漂亮的琥珀色。 半小时后,加速代谢过程结束,昆特皮肤上冒出一些粘稠的代谢物质,被工蜂仔细地全部清洗掉,这下他身上甚至连毛孔都难以看见了,细滑得如同羊脂玉,头发几乎长到膝弯间。 主宰停顿了十分钟,才操纵着刺入昆特脊髓的触手,真正开始基因提取的工作。 从上一任主宰体内诞生时,它也继承了所有的记忆。为了捕获合适的人类,它不顾危险来到这里,操纵那些上一任主宰用恶影虫布置下的暗线。昆特和海伯利安当初在阿加雷斯乘坐的游轮的船长就是被寄生的一员,也是从那时候起,主宰便盯上昆特了。 教皇是至今为止唯一察觉到自己被寄生的人类,想方设法地向海伯利安隐晦地求助,但他所做出的一切不过是无谓的挣扎。通过恶影虫主宰获知教皇心中一切想法,也得知了海伯利安的真实身份,在教皇发出暗示之后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 恶影虫破体而出,伴生的红虫分泌出生物毒素加速尸体腐化,制造出扑朔迷离的死亡现场,如果没有海伯利安后来的潜入,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主宰知晓了这位陪伴在“希望”身边的Alpha正是人类帝国的海伯利安将军,自然无比想要除掉这颗横在虫族统治宇宙道路上的绊脚石,便指挥着怀特·冯想要趁机杀掉他,却被早有猜测的海伯利安识破,以至于在到达传送节点时只能连带着把他也送了过来。 但现在那个碍事的人类已经死了,成为了孩子们的腹中餐。主宰凝视着昆特因为剧痛而惨白的面容,计算着自己剩余的生命还有多少。 人类和虫族之间的生殖隔离还是太遥远,它不知道基因的融合能否真正成功,但这是最后的希望,它已经没有力量去物色下一个目标了。 主宰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如果融合失败的话,就对面前的这个人类进行改造,将虫族的基因给他,消除他身为人类的记忆,让他成为虫族的“王”。 而另一边,海伯利安在脚下腾空的瞬间做出了最为正确了反应,他奋力一蹬,身子前扑,两只胳膊扒在了洞口边沿。但这边沿也是不结实的,菌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两秒钟后“卡嘣”一声,碎掉了。 海伯利安下意识地想要唤出利维坦,但一只王虫就在他头顶,他能在虫族面前隐形,但是利维坦不可以。电光火石间他甩出一枚空弹夹,听到它几乎是在脱手的瞬间发出碰撞的声响,心中有了数,立刻强行在空中扭转身形,五指成爪抓住近在咫尺的洞壁,另一手抽出别在靴子里的匕首,奋力刺在上面。 “吱——!” 匕首在洞壁上划过发出刺耳声音,在匕首和左手的共同作用下,海伯利安下坠之势很快停了下来,他左手磨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洞壁滑落,但海伯利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方才刹住身形时他又听到了空弹夹碰撞的一声响动,不过这次是落地。 这洞穴大概有四五十米深,如果不做任何措施摔下去肯定会死。海伯利安深吸口气,迅速从左边靴子里抽出另一把匕首,用力插在洞壁上,双脚蹬着凹凸不平的表面,一点点向下移动。 他刚才观察过,这洞穴是虫族开拓出来的不错,但洞壁一点也不湿润,也没有任何属于虫族的特殊味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下面应该是安全的。 海伯利安交替用匕首插入洞壁向下挪动,速度因为全然黑暗受到了一定影响,但五分钟后还是顺利地触到了底。将脚下的空弹夹轻轻踢开,他背靠在洞壁上平稳着呼吸,没有管手指上的伤,将匕首重新插进靴子,一手拿枪,一手神经击节器,低声道:“利维坦,给我一点光。” 胸前的空间钮亮起,为了防止惊动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光线并没有太强,只是照亮了前方一小段路。 在光亮起的瞬间,海伯利安清晰看到了前方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在视网膜上成像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就地一滚,躲过扑袭过来的那人,同时用枪柄重击那人腰侧! 那人凭借着战斗本能在空中扭了下身子,卸去大半力道,而海伯利安本来也没有使多大劲。交手只有一瞬,下一秒两人默契地分开,相距七八米默默对望,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此时他们已经互换了位置,海伯利安这才仔细打量那人。他是个Alpha,穿着帝国军装,臂章是第三军团的——正是在和厄忒斯战斗时遭遇失踪的那一支军团。 Alpha同时也在观察着他,他是听到菌毯被踩碎落下的声音才过来查看的,既然这人是失足掉进洞穴,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毫发无伤,一定受过特殊训练。而基地所有外出探测的人全都穿着统一制服,而海伯利安身上风衣皮靴,怎么看都不像是基地里面的人,也不像幸存的别克镇居民。 孤零零一个人出现在基地附近实在是太可疑了,说不定是被恶影虫寄生的卧底。 正当Alpha准备询问时,探照灯的光从海伯利安身后射来,海伯利安回头看,另一名端着枪的帝国士兵枪口指着正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海伯利安想了想,扔掉手中的激光枪,举起双手,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们是第三军团的战友吧,我是远征军团的,正在阿加雷斯执行任务,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被传送在这里了。” 两个Alpha对视一眼,举枪的那人问道:“编号。” “YSZ27318。”每一名帝国军人都有对应的铭牌号,当然海伯利安身为军团长和帝国上将的号码十分特殊,为了现在少点麻烦,他就报上了副官道尔森的编号。 “你要怎么证明你没有被寄生?” 海伯利安从再次抽出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后颈:“被恶影虫寄生的人类唯一体表征兆只有眼球出现血丝,它最开始会吸附在人的第三节颈椎上逐渐生长,你们可以过来检查我颈椎上有没有虫子。” 血从伤口里涌出,Alpha信息素迅速扩散,两名军人被他强横的信息素压制得不太舒服,但还是上前检查了。 的确没有丝毫异样。 和海伯利安短暂交手的Alpha点点头,从腰间拿出电子手铐:“抱歉先生,我们不得不这样,我们必须确保基地不受任何可能的威胁。” “我知道。”海伯利安表示理解,他将神经击节器和激光枪交给两人,双手背在身后,任由他们拷上,被两人用枪口抵住腰眼,一路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之前举枪的那名Alpha用治疗仪治疗了海伯利安后颈还不断流血的伤口和左手,三人一路沉默地向前走,前往他们口中的基地。走了大概两千米,周围洞穴上逐渐出现了一些有着金属光泽的镶嵌物,并且逐渐密集,到最后几乎整个洞壁都被这种金属覆盖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三米宽的大门,如果海伯利安没有看错的话也同样是由那种金属制造,门上的激光眼将三人从头到脚扫描了三遍,最终定格在海伯利安身上,一个声音从音口响起:“这个人是谁?” “从十七号通道发现的幸存者,自称在远征军服役,执行任务时被送到这里,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边没再有动静,估计门那边的人去请示上级了,三分钟后,门上的激光眼亮起绿光:“身份查证无误,请快速通过。” 这样的大门他们一路上通过了三个,走过最后一道,海伯利安总算是真正进入了所谓的基地,还没等他开始观察,一队士兵便走了过来,“按照规定,要把他带到长官那里进行审查。” “劳驾。”把海伯利安带过来的两位将人交给他们,于是海伯利安再一次被更多的人押着前行,并且眼睛被黑色布条蒙上了。 海伯利安明白这是为了万一他真的被恶影虫寄生,能够不让虫族通过他的眼睛知道基地内的构造。又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被轻轻推进一个房间,解开了蒙眼的布条。 海伯利安站得笔直,目光从房间里坐着三个人面上扫过。为首的那个他认识,正是舍伍德的爱人,兰登上校。 第82章 基地 把海伯利安带来的士兵们有序地接连出去, 在外面等候,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了海伯利安和坐在桌后的三人。兰登面色不太好,眉头紧锁, 看起来非常疲惫,他左手边的中校盯着海伯利安,率先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海伯利安朝中校笑笑,没有回答, 而是对兰登说:“兰登上校,舍伍德将军也在这里吗?” 兰登一愣, 听他叫出自己和舍伍德名字, 心生疑惑,不禁更加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人, 的确觉得有些熟悉, 问:“我们认识吗?” “当然。”海伯利安猛地咳嗽几声,把一直贴在喉咙内壁改变声线的圆形含片咳出来,压在舌头底下,这下他的声音恢复了原样:“我是海伯利安·莫尔斯。” 兰登之前跟着舍伍德在军部见过海伯利安很多次, 一下子就认出海伯利安的声音, 他猛然站起来,震惊道:“海伯利安将军?!您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两个中校在短短数秒钟里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从目瞪口呆, 一脸茫然,再到疑惑的一系列变化, 最后定格在了怀疑上。一人拉着兰登手腕让他别那么激动,问海伯利安:“口说无凭, 我们不可能只根据一句话就判定您的身份。” 可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用了敬称。 “我终端上有帝国军部内网的认定,上将权限,还有莫尔斯家族的证明,你们可以看一下。”海伯利安被拷在身后的手在终端上点了几下,打开权限界面,转过身给他们看。 兰登从桌子后走出来,仔细看过后对两名中校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赶紧给海伯利安解开手铐,由衷叹道:“将军,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您用了伪装药剂?” “是,你和舍伍德失去联系之后,我和昆特就奉命前来秘密调查,为了不引起注意特地改变了样貌。”海伯利安活动了下手腕:“但还是被虫族发现了,也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颗星球上。” 被带来的至始至终就只有海伯利安一人,不禁让兰登有了不好的猜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首席他现在……” “昆特应该在中央巢穴里,虫族把他带走了,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不管心里再怎么着急,海伯利安表现的都非常冷静:“这个基地是什么情况?舍伍德呢?” “说来话长,我带您去找他,路上再慢慢说吧。”兰登带着海伯利安走出房间,吩咐外面守卫的士兵可以离开了,一边带路一边解释: “怀特·冯是被虫族寄生的卧底,当时我和舍伍德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一点,将所有推测发送给了军部后,决定控制怀特用军队掌控行政政府。但就在策划行动的那一天,我们出门吃了一顿午饭,回去时突然在马路上晕倒,醒来时就已经被传送了过来。” 海伯利安:“但军部并没有收到消息。” 兰登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叹了口气:“和我想的一样,不然援军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了。估计怀特阻断了信息的发送,他所做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海伯利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和我们一同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还有数以万计的普通民众,因为南半球正处于深夜,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紧接着噩梦开始了,天空中的王虫开始指挥猛犸和雷兽发动进攻。” 兰登的腿受了伤,走路有点坡:“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巨大的骚乱,人们朝四面八方逃窜,我们两个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组织少部分人朝着看起来危险相对较少的方向跑。但诡异的是它们只是抓走了大量的女人,并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就像……就像是在放养一群羊,每天都需要杀上一两只作为自己的口粮,剩下的之后再宰,伍德他就是在那时候为了救一个孩子受伤的。” 海伯利安听他说的同时也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四周,从建筑结构来看这个基地之前应该是个研究所,来来往往的大部分人都是军人,只有少数兽人,他的确没有看到哪怕一个女人。 海伯利安:“舍伍德伤得怎么样?” 兰登迟疑了下,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黯然:“他情况不太好,您还是亲自看看吧。” 海伯利安心知兰登这样说情况肯定是非常不好,就没有再问。基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他摸了摸基地的壳子,这种金属并不像其他建材一样冰凉,而是带着些微弱的温度,这不符合已知的任何一种金属的特征。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基地的?”海伯利安问道。 “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带着人跑了大概有四个多小时,发现了这处菌毯稀少的地方。之前被传送到这里的军队当时已经修复了这里,将其当成了基地,我们在地表碰上了基地的一支探索小队,被带进来的。” “根据基地残留下的文件来看,这里之前是一个金属矿区的研究所,这颗星球富含某种特殊矿产,但因为暂时不清楚矿产的用处和星球气候极端,开采进行了两期就停止了,研究所就是用来研究矿产作用的。” “我从实验报告里看到,这些金属质地柔软,导电性,延展性,韧性,耐性都不稳定,以至于根本找不到合适它的用途,于是这个项目被划定为暂无前景,被无限期搁置了。” “而我们这些意外进入的后来者,却发现了这些金属的真正作用。”兰登从裤子侧边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金属给海伯利安,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话语中难掩兴奋: “它能屏蔽虫族的生物雷达,且对虫族有毒。” “什么?” 海伯利安倒抽口气,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块小小的金属在他掌中似乎突然烫手起来,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屏蔽生物雷达……天,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就能制造出不被虫族发现的特种军舰?” 一种东西既然存在于世界上一定会有与之相克的另一种东西存在,就像有无数有毒物质可以瞬间杀死人类一样。而人类至今仍旧没有发现可以对虫族造成致命伤害的天然物质,只能依靠热武器与之搏斗,现在看来,大自然永远不会让一个种族毫无弱点。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一片区域没有虫族了,整个基地被矿产包围,虫族肯定避之不得。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明知富含对自己种族有毒的金属,虫族还要在这个球星上筑巢? “是的,而且这颗星球上该金属的储量异常丰富。发现这一点时所有人都高兴坏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有人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回帝国。带着这个信念,我们开始持续不断的探索这颗星球,想要把状况摸得清楚一些,方便制定逃离计划,或者找到可以饮用的水源,让我们支撑到援军来的那刻。” 兰登说着,两人走进了类似于居住区的地方,他带着海伯利安进了其中一间,止住了话音。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床,圆形的窗户被封死,什么都看不见。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听见海伯利安和兰登进门的动静,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过来。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床上的舍伍德海伯利安还是心中一震,原本强壮的Alpha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消瘦了许多,俨然已是强弩之末。他下半身被白布蒙着,看不到确切情况。 海伯利安轻轻叫了他一声:“舍伍德?” 舍伍德盯着他,过了半晌呼吸急促起来,兰登赶忙握住他放在一边的手,道:“对,这就是海伯利安将军,他和昆特首席也被传送过来了。” “你还好吗?”海伯利安隐约闻到的一股臭味,他抽了抽鼻子,确认味道是从舍伍德身上发出的。 他向兰登投去问询的眼神,兰登闭了下眼,伸手掀开了蒙着舍伍德下身的白布。 臭味的源头是舍伍德的小腿,他的军裤被剪成短裤,双腿从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溃烂,流出黑色的脓液,隐约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显然是被虫族毒液腐蚀的。 这种重伤如果马上送到医院去治疗还能有一线转机,但在这医疗极度匮乏的临时基地里,他这双腿肯定是保不住了。 在兰登掀开白布的那刻舍伍德努力地扭开头,不去看自己的腿,也不去看海伯利安脸上的表情。漫长的十秒钟过去,白布终于重新盖住了他的伤口,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海伯利安抑制着心中的难过,俯下身给了他一个战友之间的拥抱,吻了吻他侧脸,低声道:“会没事的。” 舍伍德嘴唇阖动一下,但没能发出声音,只能费力地勾起唇角,朝他笑笑。 和兰登一起走出卧室,海伯利安眉头紧皱,舍伍德的情况比他想象中严重多了。基地里肯定没有能够治疗这个程度伤势的医疗设备,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躺在床上。 海伯利安:“别克镇居民里有医生吗。” 兰登:“有一名外科医生,我已经叫医生给他看过了。” 海伯利安:“叫医生给他截肢吧,再拖下去他会连命都没有的。” “我也这样议题过,但舍伍德死活都不同意,他说就这样拖一拖等到救援到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把腿保住,可如果截了肢他就再也不能上战场了,而且受制于条件,在这里截肢的话感染的几率会很大。”兰登愁的不行,身为军人的他能够理解舍伍德的想法,对一个战士来说,无法战斗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但他同时也是舍伍德的爱人,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舍伍德再这样拖下去。 海伯利安明白他的纠结,深吸了口气,道:“我在来这里之前给军部发了消息,支援应该就快要到了,你不要太担心,舍伍德一直运气都好,肯定会没事的。我先休息一会儿,熟悉一下基地,等明天,最迟后天,就出发去救昆特。” 第83章 生存 兰登清楚虫族的厉害, 尽管对从这么多虫族手中救人这事不抱有任何希望,还是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叫我。” 海伯利安也不客气, 想了想道:“这里有没有会冶炼的人?我想用这种金属在利维坦表面覆盖一层。” “兽人擅长冶炼,应该有。”兰登道:“我去问问。” 海伯利安:“对了,我的神经击节器和激光枪还在之前那两个士兵那里。” 兰登:“我会让人拿给将军的,基地里还有不少武器存货, 您可以去仓库里再挑一些。” 因为虫族的追捕,来到基地的别克镇居民里基本上没有老人小孩和女人, 除了他们之外, 居住区便分给了部分军官和伤员居住。剩下的人全都睡在临时开辟的洞穴里,洞穴四周镶嵌着Gought金属, 完全不用担心虫族的威胁, 但相应的环境肯定好不了。 兰登暂时让两个伤势较轻的伤兵搬去一间住,给海伯利安腾出了房,海伯利安没有推辞,住下了, 反正他最晚后天就要离开, 在紧迫时间里去关心杂七杂八的事情毫无意义。 之后兰登又详细给海伯利安解释了这个星球上发生的所有,基地最开始是被先前失踪的军队发现的。被突然传送的那一刻, 军舰上的所有电子设备失灵,下一秒便坠毁在星球的另一面。 当时在注意到这是一颗虫族星球后, 厄忒斯和人类奇迹般地联起手来,试图做出抵抗。当时的指挥官, 一名少将清楚虫族雷兽喷射的毒液可以腐蚀军舰,下令无视任何损耗立即重新起飞。但面对无穷无尽的虫族,他们仓促下的抵抗都是无效的,军舰彻底损坏,所有将士迫不得已弃舰逃跑,少将牺牲。 逃亡持续了整整三天,虫族极富针对性地杀光了身体强悍的厄忒斯,但对人类更多的是威慑性的毒气进攻。很快他们意识到虫族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而像是要他们驱赶某个地方。 终于在第三天,他们来到这处菌毯稀少的地方,发现了地下的研究所,暂时驻扎在这里,虫族开始撤离,不再有任何攻击行为。 仅剩下的两万名将士迅速组织兵力,编排探索小队上去探测情况,发现虫族正在将外面的尸体搬运至中央的巨大巢穴。 恐怖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明白了之前虫族的所有行为,如果将所有人都杀死,绝大部分尸体务必会在幼虫食用之前腐烂,产生极大的浪费,不如现在将大部分人类找个地方“饲养”起来,等到吃完地面上的尸体后,再继续来这里取用“储备粮”。 意识到这一点,基地中成为储备粮的将士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但所幸他们都是从正经军校里出来的优秀军人,深知这种情况下蔓延开来的恐惧能毁掉所有,全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军衔最高的大校和两名中校在那时候担起了领袖的责任。 这个研究所损坏十分严重,技术兵费尽全力也无法将通讯设备重新和环网连接,只有中短距离电波还能起作用。一切都陷入了绝境,他们只能盼望着会有援军到来。 纵然温度持续维持在八度左右,但潮湿的环境仍旧加速了腐烂的速度,一个月后地面上的尸体已经不再能够食用,虫族开始取用它们的储备粮。 虫族最不缺乏的就是死士,它们不顾Gought金属的毒性,强行进攻基地,将士们奋力抵抗。然而就在战斗正酣时,虫族突然撤退,带走了散落在洞穴中的两百多具人类尸体。 每过十天他们都会发动一次这样的进攻,按时到来,再突然撤退,带走尸体。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三四次后,人们意识到只要他们交出两百个人当做虫族的粮食,就可以获得短暂的安稳。 即便如此,前三个月他们也依旧在坚持不懈地战斗,但很快大校和两名中校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们可以英勇地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们的武器也支撑不住这样巨大的损耗了。 长官们再三考虑,还是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所有人,第二轮恐慌和争论也在意料之中爆发了,是继续像个军人一样继续战斗直到弹尽粮绝,还是保存物资和兵力,用部分人的生命去换取暂时的苟延馋喘? 没人能做出这个选择。 压抑的气氛直到下一次进攻日到来的前夕,所有人枕戈待旦之时,一支由二百名伤员自愿组成的敢死队站了出来,比起再这样用残破的身体拖累战友,他们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十天的安稳。 每个人的配枪里都只有一发子弹,留给自己的一发子弹。临行前他们将胸前的铭牌和遗书一起交给了大校,相互搀扶着走出基地的三道大门,悍然赴死。 第一只先锋刺蛇进入洞穴,迎接它的是一束刺穿了脑部的激光,最前面一个断了左臂的伤兵大笑着,狠狠扔掉手中的空枪砸在第二只刺蛇头上,站得笔直,等待下一秒虫族疯狂的撕咬。 他的战友紧紧拥抱住他,枪口抵在他后心,扣动扳机。 激光束穿透相贴的胸膛,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洞穴内枪声接连响起,一分钟后重新化为死寂,如约到来的虫族收走了他们的尸体。 一场战斗结束了,但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个先例一开,内乱终于爆发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用这样赴死的勇气,他们是军人,但也是有着妻儿父母和无法舍弃的牵挂,特别是那些伤兵,他们也想要活着。 两名中校和大校起了争执,大校认为事已至此,应该继续这样避免不必要的牺牲,让那些战斗力稍弱的士兵加入敢死队,为精英兵力争取获救的希望。 而中校们坚持无论如何那些士兵都是帝国的军人,他们可以死于虫族,死于厄忒斯,死于疾病,但绝对不能死在自己和同伴的枪口下,如果继续敢死队的行为,务必会引起巨大的骚乱。 当大校试图同军衔去压制两人时,一切便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为了基地的稳定,两名中校不顾不得犯上的军令,合力杀死了大校。 他们收了大校的铭牌,谎称他在出去探测时失踪,尽管说辞如此拙劣,但始终没有人戳破他们。敢死队的事情被废除,伤员得到照顾,不再担心哪一天就被逼去送死。骚乱平息,所有人都拿起武器继续战斗,为了生存而战,为了荣耀而战。 探索小队依旧被一支支的派出去,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Gought金属掩盖行踪,探测周边的地形,直到八个月后的某一天,遇上了逃亡而来的舍伍德,兰登和部分别克镇居民。 舍伍德的伤势那时候还没有恶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详细分析的基地现在的情况,对两位中校的决定表示了赞许,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他让兰登全权接管自己的位置,和中校们一起处理基地事物。 兴许是抓到了很多别克镇居民的缘故,十几天过去了,虫族一直没有再一次对基地发起进攻,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场战役的巨大阴影始终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个人头上。 当初第一波和厄忒斯一起传送过来的军队如今只剩下了七千人,还有五千名别克镇居民。基地里目前军衔最高的除了舍伍德就是兰登了,舍伍德连能不能撑下去都是个问题,所有的担子就担在兰登和两个中校肩上。 海伯利安大概明白了状况,真情实感给兰登道了声“辛苦”。一个在绝境之中的基地情况绝对不会像他看到的那样,人人心理情况不甚乐观,就算是军人们能够抑制住情绪,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普通居民中也一定会爆发慌乱。内忧外患,兰登还要费心照顾舍伍德,怪不得他状态看起来这么差。 很快就到了吃饭时间,兰登得去照顾舍伍德,海伯利安也跟着一起去了。基地里营养液的存量很少,只能用作应急,在食物没有消耗殆尽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许去动营养液。 舍伍德现在就连最简单呼吸做起来都非常费劲,更别说是吃东西了,兰登只能把食物先嚼碎了,再嘴对嘴一点点喂给他。 海伯利安把利维坦里面储备的营养液给了兰登大半,叫他喂舍伍德吃这个,基地里的营养液不许动,但他的私货可不再规定范围内。 兰登在喂舍伍德吃东西,而他坐在一边沉思着,武器已经被送来了,一同拿的还有这个星球的地图,准确标注了各个洞口和巢穴的位置,是探索队们数月以来的心血。 昆特从医院里给海伯利安描述过他做的梦,梦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他,说他是希望,还有一只……巨大的眼睛。 事已至此,海伯利安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呼唤昆特的声音就是主宰,主宰的心灵链接可以作用到非常远的距离,那么昆特现在一定正在巢穴的正中央。 主宰把昆特带到面前要干什么? 海伯利安不敢细想,他只能加紧计划,尽快行动,去解救身陷囹圄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国庆假期万更到完结~ 第84章 出发 舍伍德吃了些东西后睡下, 两人从卧室出来,海伯利安问道:“传送是怎么一回事有线索了吗?” 兰登摇摇头:“不知道,当时被传送过来时我和舍伍德在北半球, 别克镇在南半球,却同时出现在这个星球的同一个地方,真不知道虫族是怎么做到的。军队里的人也说当时没有任何征兆。” 海伯利安沉吟片刻,道:“那就暂时不要管这件事了, 利维坦里面还有一些储存的药品,你拿了给舍伍德用。这个星球上屏蔽了信号, 可能得脱出第三轨道才能把求救信息发出去。” 兰登:“之前有人试过了, 也是把Gought金属覆盖在机甲表面,试图冲到第三轨道, 可虽然金属能够屏蔽生物雷达, 气味还是会被察觉,先遣队刚刚升空到四百米就被王虫发现了,最后没能回来。” 海伯利安摸着下巴沉思:“气味吗……那说不行我来做这个就可以,我苏醒时实在虫族的孵化场里, 一路上遇到了无数虫族, 但它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一样,对我完全没有反应。” “你是说虫族对你的气息没有反应?”兰登心中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海伯利安摊手:“不过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唯一的底牌了,我必须好好利用这一点, 说不定一切都会有转机。” 兰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和海伯利安短暂交谈了会儿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别克镇的工匠敲响了海伯利安房门,那是个有着黑熊血统的兽人,过来帮利维坦进行改造。 海伯利安和他到了临时开辟的工作间,将利维坦放出来,工匠之前已经帮着其他军人在机甲上覆盖了Gought金属,做起来驾轻就熟,但也需要将近一天才行。 海伯利安在一边等着,打开终端的投影屏试图设计营救昆特的计划,一个多小时后他就把屏幕关上了,没什么好计划的,已知的信息太少,变数太多,他救昆特时必定会惊动整个星球上的虫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一直到这会儿功夫,他才真正空闲下来,对昆特疯狂的担忧和思念立刻如潮水般从心底涌出。海伯利安垂眼转动着手指上昆特给他戴上的戒指,抬手在唇边吻了吻,恨不得立刻就去救他。 昆特之前从未接触过虫族,深陷巢穴的他……现在还好吗? “啊——!”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落,两根长针从后背抽离的那刻,捆绑着他四肢的触手也稍微松了力道,昆特终于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痛苦喘.息着。长针带出一串血液,落在柔软的地面上,立刻被悄无声息的吸收。 虫族强大的自愈能力是由基因决定的,并没有什么能够快速治愈昆特伤口的药物,为了防止昆特在基因融合过程中像之前那些女人一样过快死亡,主宰首先将虫族的自愈基因给了他。 恐怖的穿刺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随之而来的是细胞过快生长的奇痒,几乎能把人逼疯,但昆特已经没有丁点力气去管它了,趴在地上狼狈地闭目喘.息,泪水从他眼角里不断涌出,弄得整张脸上湿漉漉的。 治疗过程中因为剧痛昆特脑中全都是支离破碎的狂乱念头,主宰并没有想看的欲望,就断开了心灵链接。如果它这时再去窥探,就会发现昆特想的全是海伯利安。 当初海恩在治疗基因崩溃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痛苦? 不是没有过自杀的念头,但一想到海伯利安,昆特就奇迹般的有了坚持下来的动力,既然海伯利安都可以忍受极致的痛苦,还在骨痛的折磨下强撑着战斗了数月才回来,他没有理由不可以。 他身为Omega天生身体孱弱,但意志上不比任何人差。 身后的伤已经彻底愈合到看不见疤痕了,不知过了多久,昆特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盯着面前巨大的眼球嘶哑道:“帮我把头发剪了好吗?” 主宰同意了他这个无足轻重的请求,触手从天花板上伸出,卷着昆特长到膝弯处的头发,编成了一股粗粗的麻花辫。一只工蜂飞来,嘴吻上锋利的螯钳从根部剪断了辫子。 头上终于没有那么沉了,昆特无声地松了口气,翻身仰面躺在地上,抓紧时间休养生息,不然他可能熬不过下一次的融合。 主宰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对这个渺小人类生出种类似赞许的情绪,之前那么多女性人类,从来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冷静,镇定,聪明,耐性非凡。 就把他也变成虫族吧。主宰想。 地下基地内。 因为怕工匠会偷偷在利维坦上动手脚,海伯利安一直工作车间监工,一直到傍晚时分,工匠完成了工作——基地深埋地下,完全看不见恒星的光芒,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海伯利安只不过习惯上仍旧这样叫而已。 检查完毕,确定利维坦每一寸外壳上都覆上了薄薄的Gought金属延片,并且不会影响关节的转动,海伯利安谢过这位工匠,将利维坦收起,跟随着工匠一起,去矿洞里暂时开辟出来的居住区看了看。 尽管是用矿洞临时开辟的,居住区收拾的还算干净,人为的分成数百小隔间,每间住上两到三人。海伯利安已经换上了作战服,为了避免他的出现引发又一次骚乱,他没有吃下恢复药剂,除了兰登和两位中校之外,基地里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也许是为了照顾居民,加之军人数目较多,每一个隔间里都至少有一名军人,海伯利安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兰登和中校们做的很好,就算是让他来,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 就在海伯利安打算离开时,休息区里有个大汉兴许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承受不住,突然跪下来,涕泗横流地大声喊道:“我们都要死了!潘神不再保佑我们了!虫族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吃掉!” 几个就在附近军人迅速过去将他带走,但他这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骚动。绝望和恐惧的情绪是一粒有毒的种子,一旦有足够肥沃的土壤就会扎下根疯长,开出的花结出的果能够毁掉所有人。 这种情况下武力镇压只会让情况更糟糕,眼看情况失去控制,在军人们动手之前,海伯利安拔出腰间的枪,磕出弹夹,对着洞顶放了声空枪。 休息区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表情各异。 海伯利安单手将弹夹重新装上,枪别回腰间,目光在所有人面前扫过,郑重其事道:“各位,请不要恐慌,有一个好消息我要给大家宣布——帝国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质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可以去问兰登上校,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海伯利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已一个军人的荣耀发誓,各位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一定会获救,帝国永远不会放弃它的任何一个子民。” 海伯利安当了二十年的将领,聚拢人心鼓舞士气的本领一流,窃窃私语声中他站得笔直,面色丝毫不变,十分有底气,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可信。 “是的,我可以作证。”就在这时有人站了出来,是名上尉,这名上尉应该是这里管事的,有一定威望,他一开口私语声就小了下去:“援军很快就要到了,大家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希望,也请继续这样坚持下去,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活着回家的!” 海伯利安的确没有说谎,帝国的援军正在按照他失踪前发送的消息火速出发,经过数次超距离空间跃迁,马上就要到达阿加雷斯,只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发现所有人都在这颗星球上罢了。 不过这些上尉可不知道,他不过是配合着海伯利安稳定情况罢了,海伯利安和他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点点头,转身走出临时居住区。 巢穴中央。 昆特摔倒在地,不知是不是已经对痛苦麻木,他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连呼吸的力气快要没有,能够说一些短暂的话。 这样的折磨已经持续了三轮,因为害怕昆特会就这样死掉,主宰不敢每一次提取太长时间,只能相应的提高频率。 “提取完基因,杀掉我之后,你要做什么呢?”昆特喃喃问道,他说的并不清楚,但主宰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见主宰不出声,昆特自嘲地冷笑一声:“我反正都要死了,告诉我也没关系吧,更何况在这里,有着心灵链接,我的每一个念头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还顾忌什么呢?” 主宰沉默。 直到第四次提取开始,昆特不抱希望时,主宰突然回答道: 【我会把你改造成虫族的王,带你回去母星异烙斯,然后炸毁这颗星球……】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尖针紧接着刺入脊柱,昆特惨叫一声,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无数纷乱的念头涌出,主宰巨大的眼睛眨了一下,不去接受这些负面情绪,断开心灵链接。 估摸着心灵链接已经断开,昆特拼命呼唤脑中的芯片,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反应,他用尽所有理智发送了一个求救信号,终于在剧痛中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全副武装的海伯利安和兰登拥抱,拍了拍他肩膀,深吸口气,转身,被兰登和两名中校目送着,步伐稳健地走出基地的三道大门。 洞穴中漆黑一片,他没有打开任何照明设备,在黑暗中前行,这是一条距离地面最近的通道,坡角成二十三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地面上。 微弱的光从洞口处传来,盯着那一点亮光,海伯利安步速不变,弹了下胸前的空间钮,低声道:“准备好了吗,利维坦。” “是的将军。”利维坦的声音传出,回荡在洞穴中: “我将誓死跟随。” 第85章 营救 丑陋的王虫依旧在天空中监视整个星球的动静, 海伯利安无所畏惧,从它“眼皮子”底下爬出洞穴。他远眺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远方有机物蔓延顶部的巨大巢穴上。 海伯利安将戒指取下来, 和利维坦的空间钮一同穿在颈间银链上,虔诚地低下头亲吻。 沉闷的风吹动他的黑发和作战服衣角,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武器,他迈步踩在风化的菌毯上, 一步步朝着巢穴进发。 再坚持一会儿,等着我。 尖针带出一蓬血线, 细胞飞快代谢,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昆特跌坐在地上, 面色惨白, 头发完全被汗水湿透了,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兴风作浪,要把他从里撕开。 头顶的肉壁上长出了纺锤状肉瘤,随着心脏的搏动缓缓摇晃着, 昆特在梦中见到过肉瘤里面的东西, 但现在只有一个依稀的印象。 疼痛从骨髓深处蔓延,但他到底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剧痛, 并没有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昏过去。勉强喘匀了气,昆特咬着牙问道:“还要这样多久?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的回答?” 主宰一直不肯回答, 昆特也就无从知道基因融合地成果如何,但就他所知, 虫族吸收、合并宿主基因链的能力无比强大,以至于它们依靠这点完成了无与伦比的恐怖进化。 过了许久,它终于说道: 【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吗?】 昆特没明白它在说什么:“什么?” 【放弃你脆弱而低劣的人类身份,加入我们吧。我们是神明制造出来的高贵物种,从诞生起就朝着最优秀的方向飞速进化,可以融合任何生物的基因为己用,没有什么是我们的对手。】主宰缓缓道:【只要你肯加入我们,成为虫族下一任的“王”,很快我们就可以占领整个宇宙,消灭所有异族星灵,成为世界真正的统治者。】 昆特完全把主宰的洗脑包当成了一个笑话,他冷笑一声,坚定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死亡对我来说真的没有那么可怕,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成为你们这种怪物。” 主宰沉默片刻,声音冷酷起来:【那就由不得你了,当你体内含有超过一定比例的虫族基因时,你就会因为本能而亲近虫族。】 不再给昆特休息和反驳的时间,两根尖刺再次探出,以不容反抗的速度刺穿了昆特脊柱。 蕴含着虫族基因链的溶液缓缓注入,这次昆特连叫都能发出,瞬间昏了过去。 【成为我们的一员吧,你会是他们的好母亲的……】 基地上方。 海伯利安走了一段距离,远离了能够进入基地的洞口,将利维坦从空间钮中取出,让它自动低空低速飞行了一段距离。他始终注意着天空中王虫的反应,见它们真的对覆盖着Gought金属延片利维坦无动于衷,放下心来。 海伯利安进入利维坦,数条精神带自动伸出,连接在他身上。海伯利安弹了一下垂在身边的精神带,在控制面板上确定中央巢穴的位置,下达指令:“出发。” 虫族巢穴。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纺锤状的肉瘤变得巨大,再也挂不住掉下来,啪的一声碎掉了,浑身赤.裸的人型生物从里面爬出来。 他五官简直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仔细看甚至还有点像海伯利安,他银白色的长发直到腰间,眼瞳是紫色的,据说这是主宰故意让食用了海伯利安的幼虫长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昆特的精神状况日益滑向失常的深渊,主宰觉得让像是同类的东西陪伴昆特情况会好些。踉踉跄跄走了两步,人形虫族不太能适应两足行走,只好四肢并用的爬过去,在昆特脚边趴下,安静地等待他从昏迷中醒来。 【这种前所未有的进化方式,似乎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主宰思索着,催化更多肉瘤趋向成熟,肉瘤接二连三地掉落下来。 不多时,地上就爬满了人形虫族。他们用了将近一小时学会了用两条腿走路和奔跑,在主宰的指挥下排着队离开了巢穴中央,只留下了最开始的那一只。 驾驶着利维坦,海伯利安只用了半小时就到达了巢穴,在巢穴附近他将利维坦收起,重新用两条腿赶路,他现在可以屏蔽虫族的生物雷达和气味感应,但视觉效果上没有任何改变。 低等虫族没有眼睛,可是主宰有。 在很久之前的虫族是像其他虫子一样拥有眼睛的,但经过漫长的战争,主宰意识到眼睛的存在已经成为一处要害,便放纵虫族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步退化,让更加灵敏的生物雷达取代了那个器官的地位和作用。 虫族的生物雷达深埋体内,而且不止一处,这就在根源上断绝了眼睛被破坏后失去“视物”能力的问题。 一旦主宰发现他可以避开生物雷达,一定会生产出具有眼睛的虫族来对付他,只要它愿意,它可以迅速融合基因链,在一小时内制造出第一批具有眼睛的虫族。 留给海伯利安的时间无比紧迫,他必须争分夺秒。安静等待一队工蜂在面前不远处进入洞穴,海伯利安远远跟在后面,也随之进去了。 工蜂是巢穴的建造者,负责修补巢穴内破损的地方或者建造新的建筑,海伯利安此举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比起雷兽刺蛇之类的战斗编队,工蜂更有可能深入巢穴的中央,跟在它们后面远比自己闷头苍蝇似的乱窜要好一些。 利维坦始终开启着信号捕捉,一旦海伯利安和昆特的距离小于一千米,它就能捕捉到昆特脑内芯片的微弱信号,确定具体位置。 洞穴内一片漆黑,海伯利安将耳边的探测镜拉出罩在双眼上,能够在全然黑暗的环境里清晰看到一切。他脚步放得非常轻,走动时地面产生的微弱震动也有可能让虫族察觉到他的存在,不过在生物雷达探测不到的情况下,没有主宰的命令,很少有虫族会自主地真正查看这一不寻常之处。 就这样一路跟随,随着越发深入,构成洞壁的有机物蔓延也逐渐潮湿,直觉告诉海伯利安这可能是通往孵化场的方向,果然,在转过一个弯后,他清楚看到了通道尽头巨大的蜂巢。 这处孵化场和海伯利安醒来时的地方不是同一个,海伯利安停住脚步没有进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那一队工蜂出来,每只虫都拖拽着零碎的人类骨架,白森森的骨架上没有任何血肉,显然已经被幼虫吃光了。 这些应该就是其他别克镇的居民了,除却那些跟着舍伍德和兰登进入基地的,剩余的别克镇居民在虫族星球上就像是砧板上的肉,毫无还手之力,全部被当做了幼虫生长的粮食。 当然,海伯利安清楚,跑丢的居民有将近七万,不可能全部都被这样吃掉,更多的则是在天空中王虫的注视下安静的腐烂,成为菌毯的养料。 在心中为这些遭受无妄之灾惨死虫族手中的居民默哀,海伯利安重新跟上工蜂的队伍,它们大概要将这些“垃圾”运出巢穴,或者是用来当做建筑原料。 当意识到工蜂们正在原路返回时,海伯利安便不再跟随,因为地下有着丰富的金属资源,这颗星球的磁场极其不稳定,无法使用指南针,只能依靠方向感自行判断。他站在岔路口间思索一阵,迈进一条倾斜向上的宽阔洞穴里。 又遇上了七八支不同种类的虫族队伍,海伯利安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就算心知它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也仍旧紧握着手中的热武器。 在没有搞清楚他这一特异功能出现的原因之前,海伯利安绝对不会对此交付全部的信任,屏蔽效果随时有可能消失,如果他因为过于依赖而放松,随时可能在一瞬间丢掉性命。 就这样一路摸索着,海伯利安觉得他前行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根据从外面观测到的巢穴结构来看,他这样一直朝上走只可能通向中央的突起。 前方通道传来模糊不清的声响,以为是又一队虫族通过,海伯利安侧身贴在洞壁上暂时躲避,稍稍将头探出转角窥测,但只是一眼他便心中骇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十几名人类模样的生物缓慢地走过,他们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幼童一样步履笨拙不稳,眼神直直盯着前方,发色和眸色诡异,全都是人类不可能自然呈现出的。因为身高平均在一米八五左右,他们暂时无法适应这种相对的高重心,不得不一手扶着洞壁摩挲着前行。 这是什么?被虫族捕获的人类吗? 海伯利安瞬间便否认了脑中的念头,这些“人”长相身材太过相似,性别又全都是男,可以排除虫族将人类改造成这副模样的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们是虫族的新兵种了。 因为人形虫族有着外形正常的眼睛,海伯利安不敢大意,立刻躲到另一个转角处,等“他们”全部慢悠悠地通过后才现出身来。 如果是新兵种的话,至少会先行前往巢穴中心经受主宰的检验,这一队可能是已经检验完毕或是正要前往中心。思索的同时海伯利安脚步不停,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人形虫族的来路。 不管到底是哪一种可能,为了不被发现,他现在只能往这条路走。 很快事实就证明,海伯利安的选择是正确的。 前方的洞穴不再是由有机物蔓延体构成的了,而是如同血肉一样的东西,仔细看去还能隐约观察到轻微的起伏,宛若在随着心跳搏动一样。 或细小或粗大的血管一样的物质在其中若隐若现,内里流淌着从巢穴四面八方收集而来的营养物质和经过精挑细选的虫族基因链,全都将输送到巢穴之中,部分流进主宰体内,部分流进昆特脊柱中。 就在这时利维坦的声音在微型耳机中响起,微微有些激动:“将军,探测到芯片的信号了,方位大概在左上方九百八十三米处。” 在上方吗?海伯利安抬头看了眼同样被肉状物质包裹的洞穴顶部,根据他对虫族的了解来看,巢穴中有着一只成熟不久的主宰,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它的生育巅峰。 但从巢穴中虫族的数量和天空中的王虫分布密度来看,星球上的虫族并不多,至少他见过的大多数被虫族占领的星球上面全都是完整覆盖的菌毯和绝对引发严重密集恐惧症的虫族。 在如今宇宙中处于霸主地位的三方生物的战局中,虫族已然有了颓势,面对凶悍诡谲的厄忒斯和科技发达的人类,主宰为什么不大量生产战斗兵种? 阿加雷斯有不少恶影虫是不错,据海伯利安所知,这种寄生虫类的生产需要大量的能量,且成功率极低。但从怀特体内的那只虫子体型来看,他至少已经被寄生五年了,教皇既然能够发现自己被寄生,体内虫子的年龄也一定小不。 就此说来,这一批高消耗的恶影虫是前任主宰早就埋下的暗线,而新一任的新主宰,又做了什么呢? 它不但跑到了这颗距离人类疆域很近的地方,还在一颗含有对虫族有毒矿产的星球上筑了巢,排除主宰的智商发育有问题这种零概率事件,答案也就十分清楚了。 这颗星球上一定有什么极其特殊的地方,以至于主宰宁愿冒着各种危险也要过来——比如说这里是它们那种莫名其妙的“传送”发动的必须条件。 海伯利安依靠观察到的零碎现象进行推测,已经无比接近了真相,但他不知道,在主宰这种疯狂举动的唯一目的便是捕获昆特。 这个能够治愈它生殖缺陷,让它生出下一任主宰的原材料,又或是……将会带领着虫族走向辉煌的“王”。 主宰对昆特说的并不是实话,在还被孕育时就收到重伤,它所受到的伤害远不止生育方面一项,各种难以言表的残缺让它甚至不能远距离的操纵虫族到更远一些的星球上抓取Omega,只能孤注一掷地选用这种方法。 海伯利安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峰拧起,在来到这颗星球上第一次束手无策起来。包裹着洞壁的肉都是主宰身体的一部分,如果走在上面肯定会被主宰察觉到,但他在这里也不能使用任何推进装备,机械发出的声音会被立刻捕捉到的。 又是一队虫族在眼前通过,海伯利安一边观察四周想要找到点有用的线索,一边急速思考,最终也没想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只能决定强攻。 “利维坦,准备好,要打架了。”将手上的武器全都推进袖子里的暗卡上,海伯利安活动着手腕,按上颈间的空间钮。 就像是从前的无数次战斗那样,利维坦稳重的声音里透出些许兴奋:“我早就准备好了,将军。” 海伯利安轻笑一声,迈出了那一步。 在海伯利安踏上肉壁的瞬间,信号便沿着密布的神经网络传进了巢穴中央,主宰睁开了眼睛。 【有人来了。】 不知主宰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个念头被传进了昆特脑中。原本处于混沌状态的昆特如同在迷雾中找到了一个细小的破口,不顾一切地奋力将其撕开爬出来,因极度痛苦而失焦的双眼逐渐清明。 奇怪,明明能够感受到每一个脚步,却探测不到那个人的存在…… 在生物雷达中洞穴里空无一物,主宰只能感觉到那落在洞壁上的脚步越来越快,根据脚印来推测,入侵者应该是个身高一米九左右,体重九十公斤的成年男性人类。 这让它一下子警觉起来,对这个“隐形”的敌人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无数凸起从肉壁上鼓出,迅速堵塞了前路,试图阻止入侵者的进一步接近。同时距离那处最近的雷兽,刺蛇,猛犸部队调转方向,用最快的速度靠近。 然而下一秒变故突生!就在被肉瘤状突起挤住的那一瞬间,海伯利安颈间的空间钮猛然亮起,耀眼的光剑转眼切破了那些恶心的肉瘤。血液一样的东西从被割断的血管中喷涌而出,尽数浇在利维坦身上浮现出的半透明纳米防御层上,发出灼烧的呲呲声。 剑芒闪耀,利维坦接着又是一剑,将头顶的洞壁切开了一道狭长的缺口!来自巢穴四周的生物溶液兜头淋下,空气中霎时充斥着浓郁而独特的腥味。 四周的肉壁皆是因为着突如其来的攻击和疼痛本能地收缩,利维坦双脚一蹬,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它后背的一号推进器喷出炽热的气体,以惊人的速度从方才切开的缺口中猛冲出去! 受到攻击,原本柔软有韧性的肉壁开始迅速硬化,试图阻拦利维坦的继续破坏。利维坦手持双剑,跃上更高一层的通道,在触手和肉囊翻滚蠕动着试图缠住它的前一秒,关闭一号推进器将所有能量集中用于前进的三号推进器,挣脱束缚势不可挡地冲向巢穴的正中央。 它两把光剑于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绞杀前方的一切阻拦,而第一只虫族部队已然赶到,无数自杀蝙蝠从被利维坦切爆的肉瘤中钻出,翅膀上站着血肉,铺天盖地的扑向利维坦! 轰然爆鸣声中腾起血雾,暗紫色的有毒雾气也随着自杀蝙蝠的爆炸蔓延开来,然而一道闪烁着银白光芒的机械身影箭一样冲出迷瘴,前窜的速度未曾受到丝毫影响。 海伯利安双手在操纵面板上飞快按动,两条精神带缠绕在他手腕上,余下的连接在他太阳穴,后脑,和脊椎处,将他和利维坦连结成了一个整体。 此时此刻自杀蝙蝠撞上来的凶恶模样,触手缠绕利维坦机体的力度,蓬起血雾毒雾中的细小液滴,还有身后刺蛇雷兽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延时地传进他的大脑。海伯利安眼神锋利,被伪装药剂临时变成琥珀色双眼竟隐隐透出海蓝,以绝对的冷静和凶悍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左肩的高能炮蓄力,一下子轰开了上方的肉壁,如此近的距离下开炮能量会无差别的作用在所有生物上,淡蓝色的纳米防护层应声而碎,利维坦在狭窄的洞穴中瞬间停止向前的冲势,接着以令人咋舌的高难度姿势蹿上轰开的大洞。 身后刺蛇射出的尖刺黑云一般从它脚底擦过,这些能够刺穿两厘米厚的新型合金的尖刺如果真的招呼在利维坦身上,会在撕开三级纳米层后将利维坦漂亮的外壳扎成刺猬。 【一级纳米防御层已被损坏,能量剩余93%】 红光在头顶闪烁了一下接着熄灭,海伯利安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推动左上方的推杆,一炮轰出,将最前头的那只雷兽轰成了碎片,同时借着巨大的后坐力一头扎进了更加狭窄的地方。 迎接他的,是一群巨大的猛犸。 【啊——!!!该死!该死的人类!】 肢体的末端被切断,主宰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因为心灵链接还未断开,这一声直接响在昆特脑中,无异于声波攻击,霎时把他震得头晕眼花,双耳直鸣,胃里一阵翻涌,当时鼻血便喷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主宰立刻断开了和昆特的心灵链接,这是它唯一的希望了,无论如何,它都要保证昆特的生命安全。 然而就是这一举动让昆特捕捉到了继用芯片发送信号后的第二次机会,他凭借着被主宰吼声震伤的痛苦和狠劲,趁着主宰正分神攻击洞穴中肆无忌惮搞破坏的海伯利安,放松了对他的管制,使出全身力气挣开了捆着他手腕的触手,反手抓住那两条正向他脊柱中注射的尖针,猛地一拔—— “啊!” 鲜血从伤口处飙出,喷出去老远,针尖上脊液滴落。与此同时虫族的自愈基因发挥作用,迅速修补着那近乎致命的刺穿伤,昆特疼得眼前一片漆黑,但仍旧凭借着求生的意志,踢开那只抱着他小腿的人形怪物,踉踉跄跄地跑向他早就看好的出口。 发送,发送,发送! 意识在芯片的内核世界中操纵着信息高速公路上的数据,呼啸着朝那遥远处唯一的出口奔去。在冲过那出口的瞬间,过电般的酥麻从大脑深处传出,数据流喷涌一般传向西面八方,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份数据被接受了。 利维坦雷达图上象征着昆特位置的绿点亮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然而昆特刚刚跑出去两步就被立刻追来的触手缠住了,主宰黄色的瞳孔近乎缩成了一条细线,里面燃烧着几乎要将一切燃尽的怒火。昆特大叫着摔倒在地,双腿猛蹬试图将触手蹬开,但无济于事。 触手收缩,将昆特头朝下倒吊起来,以几乎要将他两条胳膊扯掉的力度将他整个人拉成一个“大”字型,柔软的腹部和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尖针之下。 【你逃不掉的!】 昆特能够清楚感受到主宰的愤怒,他闭上眼睛,咬着牙准备接受皮肉和骨骼被刺穿的疼痛。但就在针尖贴近他皮肤的那一刹那,数道炽热的激光束完美击中了那些触手的根部! 主宰惨叫一声,昆特立刻掉了下来,一道银亮的身影从那唯一的通道口冲出,在空旷的厅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于半空中将他稳稳接住。 昆特方才被倒吊得脑袋充血,这一坠落晕的不行,他凭借本能死死抱住利维坦的一根手指,大声喘.息。刺蛇部队紧追其后,尖刺攻击接连不断地发出,大部分被利维坦幽灵一般的身法和Gought金属的屏蔽效果躲过,但仍有少部分击中,使得驾驶室内红光不断闪烁。 【三级纳米防护层损伤65%,能量剩余83%,安全评级59%,54%,48%……】 利维坦一边躲闪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昆特护在掌心中,在空中掉转方向滞空的瞬间驾驶舱门打开,将他塞了进去。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昆特被利维坦救走的那刻主宰彻底陷入了狂暴,无数触手从四壁探出,抽向利维坦,肉瘤裂而连三地爆开,喷出强腐蚀性的液体。天罗地网中利维坦无处可躲,两权相较取其轻,只能硬生生接了触手的那一鞭,轰的一声被抽的倒飞出去,撞在了肉壁上! 【反导系统受损,安全评级42%……】 驾驶室内全是海伯利安的味道,令人心安的味道,昆特大口呼吸着,尽管仍旧处在生死困境中,但有海伯利安在身边,那种时刻侵蚀着他理智的深度恐惧减轻了不少。 情况危急,海伯利安连和昆特说声话都顾不得,在被抽飞到撞上内壁的几微秒内按下十数个键,立刻从蠕动着想要将利维坦吞没包裹的肉囊中脱出。 昆特已经救到,一切缠斗都没有必要,战斗时间每多一秒,赶来的虫族就越多,他们生还的几率越小。海伯利安避而不战,来时的路已经不能走了,他连续三炮轰在同一个地方,终于炸开了一个可供通过的口子,顶着喷涌而出的生物溶液冲出! 此时昆特终于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在芯片和剧痛的双重刺激下,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抹了把脸上的鼻血,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拉过一根空闲的精神带,连在自己太阳穴上。 芯片和利维坦对接,人脑所无法比拟的强大运算能力共享给了海伯利安,霎时间,飞刺射来的轨迹,刺蛇在洞壁中穿行的痕迹,刃虫撞上来的角度,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缓慢起来,有迹可循。 海伯利安顾不得惊讶,在昆特的协助下以不可思议得动作躲开数道攻击,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率的逃脱路线——一路炸开这些洞壁向上,从有机物蔓延体和巢穴的顶部出去。 【回来!回来!快给我回来!我不允许!】 主宰歇斯底里的声音突然响在两人脑中,心灵链接伴随着精神攻击袭来,海伯利安只觉脑中传来针扎一般的剧痛,让他意识模糊了一瞬。 战场上一瞬间的晃神就足以左右战局,海伯利安手终是慢了一拍,利维坦原本流畅的动作一僵,一头撞在了通道尽头突然出现的拐角上。 “海恩坚持住!”再也不用怕被主宰发现,昆特将芯片运用到了极致,操纵着数据洪流通过精神带进入海伯利安脑中,加快他的判断速度,拼尽全力去中和主宰对海伯利安的影响。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左臂肘关节遭受重击,能量剩余71%,安全评级47%】 主宰的声音阴魂不散,心灵链接有着类似于催眠暗示之类的效果,但有昆特的帮忙,已经无法对海伯利安的心智产生足够的影响。海伯利安将一只猛犸撞飞,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突,在利维坦的接连不断的报警声中对主宰爆喝: “滚!!!” 与此同时,无数刃虫在洞壁上弹射,每碰撞一次就会爆开自己的部分身体,爆炸的轰鸣声中,一根刺蛇的尖刺成功刺破了最后的纳米防护层,扎进了利维坦的胸膛。 而在驾驶室内海伯利安只能看到长刺大约两毫米长的尖端,他暗骂一声,没有管它,利维坦是以敏捷和超强攻击为主方向的突击型机甲,为了追求速度和机动性,质量需要保持在一个标准之下,机甲外壳便要薄上一些。 砰砰砰砰! 又是数根尖刺扎在利维坦外壳上,单纯这些刺影响不了什么,海伯利安一层层地破开头顶的洞壁,在重重包围下不断向上。昆特后背上的伤口悄无声息的迅速愈合,不再流血,他在芯片和海伯利安之间起到引导和缓冲的作用,去用自己的大脑承担使用芯片的负担,让海伯利安用最好的状态应对这场近乎绝境的战斗。 利维坦的外壳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刺和炸出来的小坑了,狭小曲折的环境同样成为了虫族的阻碍,同一时间和利维坦正面对上的虫族有限,为利维坦的抽身离去创造了宝贵的机会。 随着最后一炮的轰出,两只正趴在洞顶的异化雷兽的“皇后”被炸成碎末,体内大量暗粉色的气体混杂在烟雾中。昏暗天光终于从头顶透出,伤痕累累的利维坦脚下一蹬蹿出巢穴,半空中侧身躲过王虫发射的紫色孢子,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功率,朝着远处飞速逃离。 从天空中看,整个巢穴的四分之一部分因为利维坦炮火造成的连锁反应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坍塌。主宰身躯庞大笨拙无法行动,只能操纵着虫族部队发起进攻,于是空中无数飞龙追赶在利维坦身后,分布在星球其他地方的空中部队也迅速升空,开展堵截。 从海伯利安踏上肉壁被主宰发现,到利维坦带着逃出巢穴不过短短七分钟而已,在这七分钟里,利维坦的一到三级纳米防护层全碎,外壳千疮百孔,左肩关节报废,二号推进器损坏73%,其他部分的小伤更是数不尽,能量剩余54%,安全评级更是降到了危险的32%。 一时间雷达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海伯利安眉头紧锁,利用芯片计算着最安全的路线。也就在这时,昆特最先注意到一股淡粉色的雾气从刺蛇针尖处的毛细孔中缓缓流出。 这些雾气非常稀,而且没有味道,利维坦的气味系统在巢穴中央被主宰一触手抽的失灵了,故而这些异常气体直到现在积累到了一定浓度时才被发现。 昆特瞳孔猛然一缩,立刻起身去试图将那些尖端露出驾驶室的尖刺堵住,然而雾气已经起作用了,正在专心驾驶地海伯利安只觉浑身发热,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呼唤着对结合的渴望。 “海恩,这些针尖是中空的,有粉色的气体进来了。”昆特边堵边道,在此之前他对虫族了解仅限于书面上,从来没亲自接触过,只能猜测:“应该已经好久了,我们到现在也没有中毒的症状,不是生物毒素……” “是皇后释放出的催.情气体。”海伯利安沉声道,他的身体已经给了他最准确的回答,被气体引得出现了被迫发.情征兆,更别说身旁还坐着自己的Omega。翻涌的欲.望侵蚀着理智,他双目泛红,瞅准了地面上的一处,按开粒子炮的储能键。 所有计算都指向一个结果——他们绝对没有可能从虫族的包围圈中逃出去,利维坦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海伯利安只能破釜沉舟,使出这个只有一线生机的方法。 只见利维坦飞速向下坠落,双臂接连射出数炮,轰开地面上的跳蛉和菌毯,“砰”的一声巨响双脚着地砸在了地面里! “抓紧了!”海伯利安对着昆特大喊一声,双手近乎同时按下五个键。 利维坦手中再次化出光剑,正面的推进器开启到最大功率,两手光剑尖端并拢成V字形,做成钻头,就这样高速旋转着钻进了地壳之中! 昆特只觉自己像是被放进了强力洗模式的滚筒洗衣机里,如果不是听到海伯利安的提醒后立刻抓住了头顶的扶手,加之安全带死死把他固定在座位上,他早不知道被甩到哪儿去了。 利维坦钻进地底,一只正在地下潜行的刺蛇躲闪不及,直接被高速旋转的光剑绞杀。就这样成四十五度一路向下了六千多米,利维坦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下来,钻出的洞穴周围逐渐出现银白色的金属原矿,随着进一步的深入更加密集。 眼看冲势已尽,利维坦右肩上早已储能完毕的粒子炮发出耀眼光芒,承载着机体百分之十能量的炮弹向后轰然射出,击中刚刚挖出的通道。 轰——!!! 一声巨响后被强行钻开的通道发生大规模的垮塌,截断了身后虫族追来的通路。零碎的金属原矿落在这些虫族身上,非常诡异地自行溶解,紧紧贴附在它们坚硬的外骨骼上。被包裹的虫族嘶叫一声,不予理会,在金属矿产和岩石中穿行,继续追赶利维坦。 越来越多的金属溶解,已经到了影响行动的地步,虫族的速度不禁变得缓慢,那些“流淌”的金属从外骨骼的缝隙中渗入了里面,现在就算想要挣脱也做不到了。 十来分钟后一只刺蛇停住了动作,无力地挣扎两下,倒地暴毙。 没过多久,紧追不舍的刺蛇接二连三地倒下,附着在它们身上的金属如同有生命一般,再一次溶解脱离虫体,重新凝固成原矿的模样。 而机甲中的两人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利维坦借着这一炮的后坐力再次钻开前方的原矿,直到真正深入了这一处矿产的中心,才慢慢停下来。威力较小的两炮轰出,引发垮塌,岩石,土壤和原矿哗啦啦落下,彻底将这里堵死,形成了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 海伯利安让利维坦用手中的光剑将这一处空间稍微扩大了一些,看了眼能量表盘,接着在响个不停的警报声中关闭了武器系统。 昆特被晃得不住干呕,但他这些天没有吃过任何食物,只靠主宰输入的生物溶液维持身体机能,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海伯利安关闭利维坦身上所有暂时用不到的功能和设备,低声问道:“怎么样?” 昆特按着胃部躬身呕个不停,说不出话来就朝他摆摆手,示意没事。他身上赤条条的,什么都没有,这个星球只有地表因为菌毯的存在保持在八度左右,地底温度极低。利维坦的温度系统被维持在节能的二十度,海伯利安脱下外套把昆特裹住,抱在怀里。 地底一片寂静,直到现在,他俩才终于能够好好地看看对方。伪装药剂失效,昆特又变成了那个最熟悉的模样,眼角因为干呕泛着红,短短几天里头发长了不少,那时海伯利安并不知道这已经是剪过的长度了。 昆特跨坐在海伯利安腿上,身上披着外套,凝视着Alpha眼眸,耳边响着海伯利安努力抑制着的粗重呼吸声,突然千万心绪涌上喉头,眼眶猛然一湿。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他双手捧起海伯利安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日万,估计假期就可以完结了~ 第86章 逃脱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 气息纠缠,海伯利安感到温热的眼泪接连落在他脸上,细碎的呜咽零零散散地发出, 他搂着昆特的腰,一手揉捏他后颈,安抚Omega快要崩溃的情绪。 利维坦没有打扰他们,安静探测着四周, 抓紧时间进行自体修复。终于唇分,海伯利安拇指擦去昆特脸上的泪痕, 轻声道:“别哭, 有我在呢。” Alpha眼中满是疼惜,昆特凝视着他吸了吸鼻子, 终于绽开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他抬手抹了把眼睛, 下巴搁在海伯利安肩窝,闭上眼,声音闷闷的:“嗯。” “这里不会被虫族发现吗?”在芯片和精神带的共同作用下昆特隐约知道海伯利安的想法,但仍旧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海伯利安嗯了一声, 解释道:“之前失踪的军队和别克镇的居民都在这颗星球上, 我来到这里后不久就找到了他们的基地,他们发现这颗星球上的特殊金属矿产对虫族的生物雷达有屏蔽作用, 而且对虫族有毒。在过来救你之前我拿到了星球上的矿产分布图,这里是除了基地那边之外储量第二大的矿区, 应该可以让我们躲上一阵子了。” 只听海伯利安的三言两语,昆特就知道几天来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没在有着奇特作用的矿产上多费心思和时间, 他抓住重点问道:“星球上还有不少幸存者吗?” 海伯利安给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对,当时和厄忒斯战斗的军队还剩下七千多,别克镇的居民有五千,兰登和舍伍德也在基地里,不过舍伍德受了伤,状况不太好。” 昆特轻轻叹了口气:“昨天我找了个机会趁主宰不注意用芯片把消息往外传了,星球上有磁场屏蔽,一般的长波通讯设备根本无法使用,不过还好我有芯片连接着智控方体。这里距离环网有点远,到达环网时信号会被大幅度的削弱,但是应该也够判断我们的位置了。” 海伯利安:“被传送来之前汉森尔顿正要派兵去阿加雷斯,走军用航线的话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如果信号被接受,不久之后援军就能过来,获救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一定可以出去的。”昆特情绪此时已经基本平复下来,主宰在他身上留下的痛苦还残留在神经和大脑中,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思考,“情况太紧急了,我还没来得及分析信号的反馈,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接收到了,有没有反向对接。” “这个不急,突然收到求救信息,在没有后续消息传来的情况下,帝国军队过来时一定会先用信号探测的,到时候再对接就是了。”海伯利安轻轻拍着昆特后背,一寸寸地抚摸他皮肤,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昆特摇摇头,暂时隐瞒了主宰对他做的一切。他抿了下唇,接着伸出右手让海伯利安看他空无一物的手指,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委屈的情绪:“但是戒指没有了。” “没关系,结婚的时候换新的。”海伯利安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昆特坐在他腿上,清晰感受到海伯利安身体产生的所有变化。Alpha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了,但抚摸着昆特的手仍旧在轻微颤抖。 被迫发.情的滋味绝对不好受,更何况昆特就坐在他身上,散发着清甜的信息素味道,勾引着他愈加躁动的细胞。所幸催.情气体漏进驾驶室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不然海伯利安不会直到现在还勉强保留着理智。 昆特对他为什么会这样心知肚明,握着海伯利安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海恩……” “我可以忍住的。”海伯利安知道他什么意思,想要把手抽回来:“没事,不用担心我。” 昆特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忍,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俩和利维坦。” 利维坦也配合地出声:“先生们,你们随意,请当我不存在,我什么都不会看的。” 昆特笑出声来:“抱歉了利维坦,让你一个女孩子看这些。” 利维坦彬彬有礼道:“事实上我只是用了女性的声音模式罢了,当初将军一直以为自己会像他父亲那样,找一个女性Omega当做伴侣,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对我模式的选择。” “是啊。”昆特语气轻快,调笑道:“对海恩这种天生的军人来说,性能优秀的机甲无比重要,就像大老婆一样,当然要选取最理想的性格模式。” 利维坦连声否认:“不不不,将军有时候还会对我施展俄罗斯维修法,但从来没舍得动过您一根手指头,您才是当之无愧的大老婆。” 海伯利安被他俩愈发偏离主题的对话弄的相当无语,扶额道:“我们能暂时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正事吗?” “好啊。”昆特一手捏着海伯利安下巴,一手不轻不重地摸他那里:“正事就是……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海伯利安闷哼一声,捉住他的手,低声道:“这才刚从主宰那里出来,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我什么事都没有。”昆特飞快打断了他的话,他舔了舔嘴唇,道:“既然虫族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能解决的问题解决了呢,再说……我也想要你。” 昆特最后的话音非常轻,但还是被海伯利安听到了,面对如此邀约,他心中依然有着顾忌:“我们没法做任何避孕措施。” “情况好的话,我们最迟十个小时后就可以获救,我会去吃避孕药,情况不好的话……那就更没关系了。”昆特双手按在海伯利安肩膀上,轻咬着他耳朵,吹了口气:“要想出去必须靠你,强忍着只会影响你的状态。” 昆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海伯利安岂有再拒绝的道理?他鼻尖贴在昆特侧颈,深深吸了口气,张嘴咬住细嫩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个新鲜的痕迹,不再强忍,喃喃道:“宝宝,这可是你说的。” 昆特笑了下,搂住海伯利安脑袋,让他贴在自己身上:“嗯,你想怎样都可以,不过虽然这里暂时安全,我觉得还是尽量快一些吧。” “我尽力。”海伯利安亲了亲昆特唇角,昆特穿着他的外套,下摆堪堪到腿根,敞着怀,露出胸腹部位大片白皙的皮肤,半遮半露的风情竟是比全然赤.裸还要引人遐想。 利维坦专心致志地注意着雷达,假装自己不存在,但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它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完全屏蔽听到的声音。它默默叹息一声,没想到三千城管战虫族太太那篇同人文里最受欢迎的利维坦Play竟然会发生在现在这时候。 它被打成现在这幅一点也不好看的模样,狼狈的不行,没能给将军和首席提供一个完美的Play场所,真的太令机甲内疚了。 昆特完全克制不住的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利维坦眼睛中病毒一样闪个不停,默默心想: 将军不愧是将军,好猛。 一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昆特躺在操纵台上喘.息,这下真的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海伯利安怕他着凉,匆匆擦了擦,赶忙用外套把他重新裹上,才三两下套上脱到一边的军工背心。 他把昆特抱在怀里,亲吻他汗湿的额头,问:“怎么样?” 昆特小腹处微微鼓起,他蜷缩起身子,有气无力道:“我不行了,都快没知觉了。” 看到昆特被弄成这样,海伯利安内疚的同时竟然还生出种莫名的满足和安定,受到发.情的影响,他这次的确猛了不止一点,只有这样肌肤相亲才能让他心中的彷徨减轻一些,让他确信他真的已经把昆特救回来了。 被迫发.情的势头被完全终止,海伯利安又和昆特亲昵了一会儿,详细解释了他是怎样从孵化场中醒来一路找到基地的。两人吃了些东西,短暂的分别让两人更是珍惜相处的时光,甜腻的不行。 利维坦已经自行修复了所有还可以修复系统,默默研究Gought金属,试图把这个当做能源,它的能量只剩下不足30%,这是个十分危险的数字。 巢穴中地形太过狭小,很多攻击躲避不开,也很容易被自己的攻击波及,经常轰出一炮杀敌一千自损三百。防御层的毁坏消耗了大量能量,不然它也不可能只剩下这些能量。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海伯利安把昆特裹紧,昆特轻轻嗯了一声,他从被主宰抓到的那一刻起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如今海伯利安在他身边,尽管还没能脱离困境,但到底放松了很多,被生生压制着疲惫感便无声无息地涌上来。 他闭上眼睛,鼻畔全是海伯利安信息素的味道,令他无比心安。海伯利安温柔注视着昆特安静的面庞,用目光一寸寸描摹他额头,睫毛,鼻梁和嘴唇的模样,过了半分钟不到,就听到怀中人的呼吸趋于平稳。 他微微笑了下,用衬衣盖上昆特的腿,接着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眉头皱起,抬起头去看仪表盘。 雷达图上以利维坦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的矿区没有一只虫族,但范围之外,红点密密麻麻,已经连接成片。 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遭,Gought金属的确完美阻拦的虫族追来的步伐,但它们如今改变策略,在矿区附近聚集起来守株待兔,一旦他们离开矿区的保护范围,早已等待在地壳之中的虫族会立刻蜂拥而上,将他们撕成碎片。 利维坦的能量已经支撑不了太多火力压制了,他们离开的机会只有一次。 失败了,就是死。 吩咐利维坦注意情况,海伯利安将座位放平,和昆特一起躺下,也闭上眼睛休息。昆特的芯片无疑是他最大的助力,但要想完全利用起来,他需要时刻保持精神上的巅峰状态才行。 精神带依旧连接在他身上,保证只要有一点异动他可以立刻作出反应,最后检查了温度维持系统和空气循环系统,确认无误后海伯利安闭上眼,在几个呼吸间进入了沉眠。 梦境却在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降临。 “海恩——” “嗯?”海伯利安猛然抬起头,看到阶梯教室里教授站在讲台上讲话,教室布局他依稀有印象,正是帝国科学院的格局,即将二十三岁的昆特正坐在他旁边,眼神里不掩笑意,小声道:“有这么无聊吗,我看你都快睡着了。” “没有,我哪有睡。”海伯利安矢口否认,过了两秒,他舒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不过无聊是真的,这教授太神奇了,他一张嘴说话我就想睡觉。” 这是关于光路理论的讲座,他俩特意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除了台上的教授之外没人会注意到,就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两人的手在桌子下牵着,昆特笑道:“你好不容易休假回来,还让你陪我听课,对不起啊。” 此时正值瓦伦星考核过去一年,两人确定关系后海伯利安第二次回来休假,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昆特黏在一起,昆特晚上有讲座,海伯利安为了和他待在一块特地申请了进入科学院的权限,跑来了和他一起听。 海伯利安嘴上说是听讲座,但昆特心里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教授讲到一半开始放视频做演示,教室的灯自动关闭,只有墙壁上的投影亮着,一片漆黑中海伯利安瞅准机会,一手搂住昆特腰,一手捏着他下巴,欺身吻上去。 昆特明白海伯利安肯定不会这么老实,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的动静,当海伯利安吻上来时他没有躲开,微张着嘴迎合,两人十指相扣,在角落里安静地接吻。 教授在台上专心演示,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半年没见昆特,海伯利安想的不得了,他轻咬一下昆特下唇,听到他发出一声甜腻的鼻音,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视频接近尾声,两人分开的数秒后教室的灯重新亮起,海伯利安清楚看到昆特泛着水光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口中全是青柠的清香。 两人到底没能在教室里待到讲座结束,海伯利安找了个机会和昆特从后门偷偷溜走,进了鲜少有人来的楼梯间,他把昆特抱上窗台,揽着他的腰接吻。 昆特坐在窗台上,一手按着海伯利安肩膀,一手摸着他的脸。整个楼梯间里只有这一处的感应灯亮着,向上向下都是黑暗渐浓,窗外高悬着一轮巨大的月亮。 分开时昆特微微气喘,他食指戳了戳海伯利安额头,似真似假地埋怨道:“就知道给我捣乱。” “太想你了。”海伯利安抬头看着他,将近两年的军队生活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更加英武凌厉了,全然不见了少年时的莽撞和浮躁。他指腹擦去昆特唇角的水痕,问:“还回去吗?” “偷偷溜出来就已经很让人不好意思了,再回去算什么?”昆特到底害羞,他和海伯利安的关系现在只有很少人知道,除了康纳之外,他从没主动告诉过谁,而海伯利安出于保护的心态,也一直没有公布同昆特的恋情。 毕竟盯着莫尔斯家唯一的少爷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权贵,还有些是昆特的同学和同事,他休假结束后就不能和昆特待在一起了,在军队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生怕有人会趁机难为排挤昆特。 这回答正中海伯利安下怀,他迫不及待道:“那就不回去了,咱们吃顿宵夜,然后去我家吧。” 他口中的家自然是那栋用自己钱买的,和昆特一起设计装修的房子,他第一次假期回来的最后几天里,两人都是住在那里的。 “好。”昆特小声答应,从窗台上跳下来,两人牵着手走出楼梯间。海伯利安突然想起件事,他原本打算到时候再给昆特说,无奈实在忍不住,为了营造神秘效果刻意压低的话音,但掩不住其中的兴奋:“等过一阵你过生日的时候,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昆特闻言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巧了,到时候我也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梦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但关于这些海伯利安的记忆要深刻得多,凌乱的画面归于黑暗,他皱着眉头醒来,猛然发觉自己还在地下深处的狭小空腔中。 昆特已经醒了,正安静地看着他,对上海伯利安的目光,昆特敏锐捕捉到了他刚醒时的那一瞬间茫然,一下子笑出声,凑上来吻了吻他鼻尖。 “听到你说梦话了。” 精神带依旧连在身上,海伯利安见没有异常发生,也不急着起来,低声问:“说的什么?” “说的含含糊糊的,没听清,但是我听到了里面有我的名字。” 海伯利安道:“做了个梦,我第二次休假回来,陪你去听讲座的那次你还记得吗?” 昆特回想了数秒,点点头,笑道:“记得啊,你半路把我拉走了,害得我回去之后都被教授给说了一顿。” 海伯利安顺着他的意思来:“怎么,我二十年前可就道过歉了,还想再听一次吗?” “嗯。”昆特点点头:“当时的忘了,再说一次吧。” 海伯利安吻了吻他手指,并没有为讲座的事情道歉,而是低声道:“抱歉宝宝,那个惊喜迟到了那么久才给你。” 昆特清楚那个没有按时送到他手上的惊喜是什么,当年他们各自偷偷领取了AO结合申请表,只想着填好之后在合适的时间交给对方当做惊喜,但造化弄人,在海伯利安出征离开的那个雪夜,昆特亲手把自己的那份表撕掉了。 海伯利安的那张一直被悉心保存着,在去年生日的那天当做礼物送给了昆特。想到这昆特不禁一阵心虚,他沉默一阵,小声道:“要说抱歉的是我,那张表很久之前被我一气之下撕掉了。” 海伯利安不禁莞尔,他拍拍昆特脑袋,坐起来,上身只穿黑色工装背心,绷出肌肉的曲线,看着仪表盘道:“我已经猜到了,是我出征的那天吗?” 昆特点点头,也坐起来,裹紧海伯利安的外套,利维坦里没有能换上的裤子,没外人的情况下他就光着腿,只用衬衣遮一下重点部位。 “我那时候真的太难过了。”昆特从后面抱住海伯利安,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就好像真的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一样。” “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海伯利安握住昆特圈在他身前的手,沉声道:“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再分开了。” 两人睡了大概三个小时,海伯利安让利维坦挖出一个专门的地方用来放水,只有他们俩在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解完手,刚提上裤子系着腰带,突然听得昆特激动喊道: “我感觉到信号了!” 他转过身,昆特闭着眼睛,嘴里喃喃道:“24612.4795……信号源就在星球的近地绕行轨道上!” 海伯利安眼睛一亮,语气中难掩激动,问:“是帝国的军队吗?” 昆特略微沉吟:“不太像……但从信号的内容来看,他们没有恶意。” 海伯利安权衡过后很快作出决定:“那就准备出发吧,这里氧气含量有限,利维坦的空气维持系统也撑不了多久,时间拖得越久外面虫族聚集得越多,对我们越不利。” “好。”昆特立刻同意了,地底信号实在太微弱了,也就是和智控方体配套的高精芯片勉强有通讯能力,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接入到那艘舰艇的通讯系统,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明了身份和目前的处境。 很快那艘舰艇同意从近地轨道降落,在空中完成对他们的接收。 一切准备妥当,海伯利安把昆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非得让他用衬衣围着腰间,把不该露的地方全部遮住,一想到等他俩安全达到了发出信号的舰艇上面,利维坦开开门,一群人会看到昆特的身体,他就从心底里感到不爽。 昆特对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哭笑不得地照做了,他把衬衣袖子在腰间系了个死扣,低头看着自己露在衬衣外面的腿和脚,叹了口气,无奈道:“比起穿裙子,我宁愿光着。” 在利维坦驾驶室内坐好,昆特将舰艇的坐标传给它,海伯利安轻车熟路地拨动操纵台上的按钮和推杆,最后侧身亲了亲昆特额头,盯着表盘,低喝一声,“走了!” 推进器发出轰鸣,预热完毕后,利维坦手中出现光剑,它将剑举过头顶,双膝屈起。 海伯利安心念一动,按下右手边的红色按钮,利维坦眼中光芒一闪,双腿猛蹬,踏碎地面的同时轰然蹿出! 利维坦轰隆隆地在地壳中钻出一条通道,以最短的路线通向地面,这一片矿区很大,于是很长一段路都是安全区,利维坦闷头前行着,突然严肃认真道: “将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是一只土拨鼠。” “比起土拨鼠,我觉得你更像是一只鼹鼠。”海伯利安不愧是身强体壮的Alpha,这种情形下还有精力和利维坦闲聊。一旁的昆特早就被转得又要吐了,他原本紧咬牙关死死忍着呕吐的欲望,听到海伯利安和利维坦的对话,没忍住吐槽道:“说真的,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利维坦会像个钻头一样熟练的钻地,打死我也不会信的。” “本事都是逐步探索出来的,我觉得利维坦的技能树还可以点亮很多东西。”说笑了两句,两人心中的紧张都消退了不少。眼见利维坦逐渐逼近安全区边界,密密麻麻的红点越来越近,生与死在此一举,海伯利安握住昆特的手,低声道:“昆特,我爱你。” 昆特微微笑了下,信息洪流在他脑中疾驰,被他的大脑过滤后冲进精神带,传递给海伯利安。 “我也爱你。” 利维坦钻探过程中产生巨大热量,在虫族的世界中无异于活靶子一样,无数刺蛇整装待发,只等着利维坦冲出矿区,做好了将它撕碎的准备。 在它们“眼”中,高温物体从脚下飞速接近,刃虫和自杀蝙蝠埋藏在土地中,利维坦撞上的那刻,迎接它的将会是一场无比绚烂的剧烈爆炸。 与此同时,一艘漆黑的巨舰缓缓出现在了星球上空,它庞大舰体投下乌云蔽日般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天空中的王虫头顶。 担任着观测员任务的王虫立刻发现了它的踪影,然而还没等它向其他虫族发出信号,一束纯白光束悄无声息地射出,穿透了它的身体,瞬间把它烧成了齑粉。 又是数艘黑色舰艇无声无息地从绕行轨道降临,白色光束接二连三地从天而降,在天空中清理出一片真空区域,趁着虫族反应调度的空隙,最大的那艘舰艇根据地底信号精准定位,储能完毕的枪口对准了埋伏在地面,等待利维坦上来虫族们。 雷达图上的红点接连消失,海伯利安知道那是天空中不知名的舰艇在支援,抓紧机会加速。在爆炸的光芒和巨响之中利维坦冲出地面,将所有能量用于脚底和后背的推进器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天空中的黑色巨舰。 而驾驶舱内,在看到那些舰艇的瞬间,海伯利安瞳孔猛缩,几乎是一拳砸在头顶的按键上,原本直直冲向天空的利维坦突然掉转方向。完整的信号在同一时刻进入昆特脑中的芯片,昆特终于破译了信号的真正来源,惊骇得无以复加,失声大喊道:“是厄忒斯!” 然而临时掉转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利维坦速度实在太快,转眼间冲进平流层,黑色巨舰察觉到它躲闪的意图,喷出一张黑色巨网,将利维坦兜头罩了进去! 本来就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出来的,利维坦仅剩的能源都用于推进加速了,能做出的抵抗极为有限,被罩进网子里后几乎没做出有效的挣扎,用特殊材料制造的黑网就自动收缩贴服在利维坦身上,将它捆了个严严实实,缓缓收进舱体内。 天空中的飞龙开始反击,越来越多的虫族飞向空中,承载着主宰滔天的愤怒,攻击网中的利维坦和黑色巨舰。深紫色的防护层亮起,阻挡了大部分攻击,厄忒斯特有的飞梭从舰艇中飞出,转攻为守,掩护利维坦的收回。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海伯利安骂了一声,狠狠一拳砸在座位扶手上,知道逃不出黑网,索性就不再操作了。 两人对视一眼,海伯利安叹息一声,道:“昆特,跟着我你辛苦了。” “其实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我都无所谓,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昆特说话的同时努力破解着厄忒斯军舰的系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不管怎样,相比起落到虫族手中,目前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在得知我们身份后厄忒斯还冒着和虫族战斗的风险过来对接,无外乎是想把我们当做威胁帝国的筹码,不会立刻杀掉我们。” “是啊,帝国上将,白塔首席,他们抓到的可是两个极具价值的俘虏,肯定得榨干我们身上所有的价值。”海伯利安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看着越来越近的舰艇舱门,他淡淡道:“只是利维坦可能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在入侵了你的人工智能之后,他们有很大几率会把你格式化。” “所以从现在起,我会珍惜还和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的,将军。”利维坦的声音也十分平静:“没能看到您和首席的婚礼是今生莫大的遗憾,我希望您能一直记得我。” 三人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利维坦被收进舱内,舱门闭合,挡住外面蜂拥而上的虫族,饱受摧残的防御层已经发出了过热的黑色光芒,面对虫族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自杀式进攻,凶悍如厄忒斯也只能撤退。 通过精神带海伯利安可以获得利维坦的全部视野,军舰里十数只身着特殊防护服的厄忒斯正在收起包裹着利维坦的黑色巨网,动作迅速熟练,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他们所在的是个十分宽阔的回收舱,里面没有多少设备,舱顶的灯亮着白光,只有一扇三米宽的舱门通向外面,时不时有厄忒斯进进出出。 有一队十人左右的厄忒斯士兵手持枪械,枪口朝下,注视着伤痕累累的利维坦,海伯利安知道一旦利维坦有任何异动,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不过到现在看来,厄忒斯还没有发动攻击的征兆。 昆特则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利维坦的雷达系统上,他盯着表盘上密度恐怖的红色亮点,道:“虫族应该不会追多远的,这一任主宰生育有严重缺陷,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不可能让自杀式进攻一直持续下去的。” “生育缺陷?”海伯利安敏锐捕捉到了重点词汇,别克镇居民里专门被抓走的女性人类,主宰对昆特的呼唤,所谓“希望”的言论……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迅速串联起了一切。 他脸色猛然难看起来:“主宰把你抓过去,是为了提取基因?!” “嗯。”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意义了,昆特轻轻嗯了一声,握住海伯利安因为震惊和恐惧不断颤抖的手:“你知道的,阿加雷斯保留了星际大流亡之前未曾二次分化的人类血统,本土居民不存在ABO性别,它之前提取了很多女性的基因想要和自身融合,但是因为基因强度不够全都失败了,于是就改变了主意。” 海伯利安喃喃道:“它需要一个Omega,于是就找到了你……” 昆特没有再说他因为生长在竹明砂血统格外纯净的事情,见海伯利安近乎失魂落魄,赶忙安抚道:“我并没有受到什么很大的伤害,相反主宰为了提高我身体的愈合能力,把虫族的自愈基因给了我,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这是最可怕的,昆特。”连海伯利安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眶红了,连声线都变得沙哑:“虫族是传说中萨尔那伽人制造的物种,它们的基因融合能力非常之高,换种说法就是……拥有最高权限,可以覆盖其他所有生物的基因。” 昆特静静看着他,他早就知道虫族基因的强覆盖能力,再被主宰提取的日子里也想了很多,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建设。他很轻地笑了下,亲吻自己正为他而饱受煎熬的爱人,坚定道:“我不会变成那些东西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据我的推测,主宰还没有完成对我的融合,不然我被你带走时它也不会那么疯狂了,它遭受损伤的绝对不止生育机能那一项,你不要太担心。” 海伯利安知道昆特说的全都没有错,假如主宰真的已经用虫族的基因完成了初步的覆盖,那么就算昆特被救走了,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被同化。到时候用不着主宰去抓,昆特就会因为本能离开人类的世界,回到虫族的怀抱。 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他深知基因层面上的问题有多么严重,他基因崩溃尚还有办法慢慢治疗,可要将虫族强行融合进去的基因清除,又谈何容易。 无论主宰到底做到了哪一步,昆特的身体都已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海伯利安紧紧抓着座椅扶手,力道大的几乎都要把内里的金属支架掰变形了,他反复深呼吸着,然而仿佛依旧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他攥着,带来陌生了许久的感觉,让他几近窒息。 昆特愣了一下,在经历了短暂的不知所措后,他抬手抹掉海伯利安脸上的湿迹,轻声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哭呢。” 海伯利安没有刻意回避,任由昆特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自从懂事之后他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他从来不认为流泪是种软弱的行为,就像当年在雪夜里他背对着昆特渐行渐远时那样,完全无法抑制住的剧烈感情从心底汹涌流出,让人根本忍不住。 昆特看到他无声的流泪眼眶也不由得红了,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接着一点点吻去海伯利安脸上咸涩的泪水,低声道:“好了海恩,想开一点,你弄得我心都要碎了。” “先生们。”就在这时利维坦突然出声:“我不是要故意破坏气氛的,但是厄忒斯发来了通讯请求,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要不要接通。” “通讯请求?”海伯利安和昆特对视一眼,厄忒斯这个样子像是没有多少恶意,但两人依旧不敢放松,知道就算不同意厄忒斯也会强行入侵系统的,海伯利安便没有犹豫,道:“接。” 表盘上亮起绿色灯光,紧接着利维坦的通讯器中响起翻译设备略显生硬的帝国语: “里面的两位,我们首领想要和你们见一面,还请尽快出来,不要携带任何武器装备,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暂时不会做出任何攻击行为。” 绿灯熄灭,通讯结束了,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昆特问道:“要下去吗?” “下去。”海伯利安将靴子里的两把匕首□□,撂在脚下,又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按照厄忒斯的命令把身上所有武器卸下来。这种局面下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出去之后肯定会被严格搜身,与其那时候被搜出来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不如什么都不带,也好让它们放松警惕。 他最后和昆特交换了一个吻,深吸口气,打开利维坦的舱门,率先跳了出去。 在他落地的瞬间,两把枪迅速靠了过来,一把顶在他脑袋上,一把抵在他腰间。海伯利安闭上眼睛不悦地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动弹,任由另一只厄忒斯拿着金属探测仪搜身。 身后的昆特看到那同样指着他的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攥着舱门的手不自觉收紧,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跳了下来,站在海伯利安身边,沉默地迅速观察四周。 第87章 米尔恩 军舰里稍微有一点冷, 昆特轻轻打了个哆嗦,盯着身边最近的那只厄忒斯看了眼。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厄忒斯,这些人称“幽灵”的生物平均身高一米九左右, 没有毛发,浑身覆盖着坚硬的皮肤,呈现棕黑色。 它们双爪无比锋利,身后有一条约一米长的尾巴, 根部有碗口粗,随后愈来愈细, 末端细成一个小尖, 尾巴背部长有十多根漆黑的骨刺。 厄忒斯面容和人类有些相似,但颧骨很高, 眼睛狭长, 看起来有点恐怖,牙齿尖利,舌头又细又长。 就像书中说的那样,它们浑身上下每个器官都是为了搏斗而生的, 不愧是最凶残的种族。 在被打量的厄忒斯朝他看来之前, 昆特默默收回目光,低下头盯着地板, 装作老老实实的模样,心里还苦中作乐的感叹:他出来的这一趟既亲眼见到了虫族, 也见到了厄忒斯,真的算不虚此行了。 确认了海伯利安身上的确没有任何武器, 厄忒斯开始搜昆特的身,金属探测仪没有响,但厄忒斯还是伸出手,想要像刚才搜索海伯利安那样动手再搜一遍。 “别碰他。”在厄忒斯就要碰到昆特的前一秒,海伯利安冷冷道。 咔擦。 海伯利安说话的同时,顶在他脑门上的枪被上了膛,只需要轻轻一个动作,激光束就会在一瞬间穿透他的脑袋。 海伯利安面色不变,没有丝毫畏惧,就好像指着他脑袋的那玩意不存在一样,他盯着那只搜身的厄忒斯,再次说道:“别碰他。” 那只厄忒斯看了海伯利安一眼,非常轻微地歪了下头,应该是从微型耳麦中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两秒钟后它后退一步,没有再对昆特动手,打了个手势,转身走向紧闭的舱门。 抵在腰间的枪口施加了一个不小的力,海伯利安没有动弹,让昆特稍微领先半步才迈开步子,跟在厄忒斯身后,确保昆特能随时在自己视线中。 兴许是自信他俩翻不出什么风浪,厄忒斯没有任何遮挡他们视线保密军舰内部结构的举措,在带领下他们一路穿过十数道门。走廊上的标牌全是用厄忒斯的文字写成的,但海伯利安和昆特都知道那些标牌表示的是什么意思。 厄忒斯的军舰和帝国军舰的构造并没有太大区别,海伯利安能够根据已有知识推测出各个分区的作用,而昆特脑中有着芯片,翻译功能开启后自动识别文字做出翻译。 和虫族不同,厄忒斯的科技水平虽然不如人类先进,但依旧足够探测到未使用密匙发出去的信号。昆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地去入侵防火墙,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密匙,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秘密联系帝国。 从乘坐电梯从4层升到21层,最终他们在一处单独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领头的厄忒斯刷权限卡,在它靠近门口的那刻大门自动朝两边滑开,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注意他们的行踪一样。 海伯利安和昆特走进去,那些厄忒斯没有跟进来,随后门缓缓关闭,将他们关在了里面。 这是一间休息室,床上被褥整洁,床头柜上整齐叠着两身衣服,靠墙处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只营养液,房间里还带有面积不小的卫生间,和破晓号军舰居住区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整个将近三十平米的屋子里没有一扇窗户。 中央空调的通风口在天花板中央,海伯利安拿起衣服看了看,挑出尺码较小的那一身对昆特道:“换上吧。” 昆特迅速脱下海伯利安的外套,解开围在腰间的衬衣换衣服,这一身衣服里面没有内裤,他也就只能继续真空:“这待遇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裤子屁股上有一处特别的拉链,想来是厄忒斯用来把尾巴伸出去的,厄忒斯普遍身材高大壮硕,就算是雌性体型也比昆特要大,故而这身衣服不算合适,但也比刚才那个造型好得多。 海伯利安没有急着换衣服。因为利维坦没有收回,他颈间原本明亮的蓝色吊坠形状的空间钮黯淡下来,他站在床边握着它,默默感应着利维坦的状态。很快他发现,厄忒斯非但没有切断利维坦和他的联系,似乎……还把利维坦带去补充能源了? 海伯利安诧异地挑了下眉,而昆特研究完裤子上的尾巴洞,拿起桌上的营养液,拔开盖子闻了闻,草莓味的,不禁疑惑道:“它们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养肥了再杀吗?” “可能想让我们在见首领之前收拾得整齐一点吧。”海伯利安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头,水是热的,朝昆特喊道:“要过来洗洗吗?” “要。”昆特连忙答应,他和海伯利安亲热完之后因为条件限制只是草草擦了擦,现在有能够洗澡的条件,自然想清理一下,于是重新脱掉了刚穿上的干净衣服,去洗澡。 哗哗水声响起,海伯利安把整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古怪的东西,但他知道肯定有监视设备在房间里,就像是破晓号的监听器隐藏在每个房间的墙壁内部一样。 不多时昆特擦着头发出来,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他这些年疏于锻炼,青年时身上瘦削的肌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恢复了Omega的柔软。海伯利安坐在床边,接过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到半干,也进去快速冲了个澡。 昆特头发微微盖住了耳朵,这个长度让他有点不太习惯,额发湿淋淋垂下来都遮上了眉毛,他再一次拿起桌上的营养液,拔开盖子喝了一支。 事到如今,昆特根本不在乎里面加没加东西,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衣食住行都要用厄忒斯提供的,如果它们想要加料,肯定躲不过。 海伯利安洗完出来,昆特把剩下的那支营养剂给他,海伯利安换上厄忒斯给他准备的衣服,喝了营养剂,道:“它们还没动静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昆特往床上一趟,抚摸海伯利安脊背,有些疲惫,“就算是厄忒斯想要把我们俩当做筹码,也不至于提供这么好的待遇吧。” “等等就知道了。”海伯利安也躺下,把他搂在怀里,昆特身上有着刚洗完澡的水汽味道,没有臂环的阻隔,信息素的清甜萦绕在身旁。海伯利安凝视着昆特琥珀色眼眸,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昆特抬起一条腿搭在海伯利安身上,脑袋在他肩窝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一往床上躺就想睡觉。” “那就睡吧。”海伯利安撑起身子关上床头上的灯,房间立刻黑下来,昆特的呼吸轻轻洒在他颈间,他轻轻吻了下昆特额头,低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昆特没出声,黑暗中他摸上海伯利安放他腰间的手,掌心紧贴着他手背,和他十指相扣当做回答。 海伯利安抖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昆特在洞穴里稍微有点冻着了,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海伯利安的身上倒是暖和,有这样一个人形暖炉在身边,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海伯利安也放松下来,在厄忒斯的军舰上他俩手无寸铁,再怎么警惕也改变不了什么,便抓紧机会好好休息了。 海伯利安自从来到虫族星球起就基本上没好好休息过,这下躺在了床上睡得很沉,反倒是昆特一直不太安稳,主宰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太多恐惧,每当他即将睡着时,那只巨大的眼睛都会在意识深处出现,将他一次又一次的惊醒。 于是当房间门悄无声息划开,走廊上的光线透进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谁?”他立刻撑起身子,看过去,冷声问道。 一只身着近卫制服的厄忒斯走进来,背对着光,眼中的猩红之色显得更加阴冷,他在距离床边两米处站定,说话的同时挂在耳边的翻译器响起略显生硬的帝国语:“昆特先生,我们首领请你过去一趟。” “好的。”昆特强定心神,一脸平静地答应了,被子底下的手隐密地晃了晃海伯利安,然而Alpha的呼吸依旧绵长平稳,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昆特心里一沉,明白海伯利安中了不知道加在哪里的安眠药物——那个首领只想要见他。 他掀开被子穿上鞋,顶着厄忒斯冷漠的目光,不急不慢地给海伯利安捏了捏被子,才转身对它道:“请带路吧。” 厄忒斯也不废话,转身就走,昆特跟在他身后,思考海伯利安是怎么中招的。 他俩从上来到现在,吃过的就只有那两支营养液,因为不确定谁会喝哪一支,厄忒斯要加料肯定会两支一起,那为什么他喝了没事? 难不成问题出在衣服上? 正想着,身前的厄忒斯突然停住脚步,侧身站在门口,朝昆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房间门口没有任何标示,昆特收回思绪,深吸口气,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璀璨的漫天星海,整个房间除了地板和有门的那一面墙之外全都是透明幕墙,一眼望去,犹如孤寂置身于浩瀚宇宙之中。远方玫瑰星云呈现梦幻的红色,缓慢地变幻,一只厄忒斯站在幕墙之前,背负着双手,听见昆特进来的动静,转过身来。 它身着深蓝色的军官制服,肩章上的三根荆棘条彰显着最高将领的身份,身材比普通厄忒斯还要高大,身后的尾巴极其粗壮,骨刺长而漆黑,它这幅模样,在厄忒斯之中应该算是极其“英俊”了。 房间里除了他们就再无其他生物,远处恒星的微光让房间不至于一片漆黑,但也昏暗。昆特沉默地和它对视,手心里满是冷汗,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从厄忒斯眼中看到了一丝类似于温柔的情绪。 就这样对视了数秒,厄忒斯率先动了,它尾巴轻轻甩了下,和人类相似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低沉: “又见面了,昆特。” 昆特懵了。 在来的路上他做了无数心理准备,无论是拷问,刑讯,囚禁还是什么他都能接受,但不包括见到厄忒斯的首领突然一副和他早已相识的模样这一项。一时间昆特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只能愣愣地看着它。 又见面了?他什么时候见过厄忒斯—— 等等。 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在脑中浮现,昆特艰难地吞咽了下,震惊道: “你是当年的那只幼崽?!” 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面前的生物,厄忒斯笑出声来,上前一步,这下昆特不得不仰头看着它了,它的声音如同大多数同族那样嘶哑:“我已经比你高这么多了,还要叫我幼崽吗?” 厄忒斯顿了顿,伸出手来,将利爪小心翼翼地收回坚硬厚实的肉垫中,注视着昆特双眼,缓缓道:“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米尔恩,是厄忒斯王室的位列二,相当于你们人类帝国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它没有用翻译器,说着一口流利的帝国语,几乎听不出口音,在听到厄忒斯自称“米尔恩”时昆特额角一跳,惊讶得无以复加。 作为厄忒斯的列为二,他曾无数次在新闻报道里听到这个名字,但从未想过这四年前在战争中崭露头角“幽灵”继承人竟然是当年救下的幼崽。 一时间昆特心中百感交集,他望着米尔恩猩红的竖瞳,突然安心了不少,明白了他和海伯利安并没有被难为的真正原因,镇定了不少,迅速组织最妥当的措辞,轻声道:“天啊,我真的……我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事实上,他都没想到那孱弱的幼崽竟然真能够在瓦伦星的雨季活下来。 “是的,我也没想到。”米尔恩指了指房间尽头一处露台状的结构,昆特会意,跟着它一起走上去,学着米尔恩坐在最高的一阶上,这下他整个视野都被浩瀚宇宙充满了。 米尔恩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回到母星之后我花费了好久查询到了你的信息,在得知你是帝国研究员后,以为这辈子只有在攻破人类帝国首都星时才能再见到你了。” 昆特微微笑道:“但是现在我们又见到了,你从虫族手中还救了我和我丈夫。” 虽然现在一切看起来是出旧识相逢的戏码,但根据昆特从报告和海伯利安从口得知的消息来看,米尔恩绝对是厄忒斯中的翘楚,将它们的阴险狡诈,嗜血凶残发挥到的极致,他的话绝对不能有一点说错的地方。 “如果不是你的信号里面说明了身份,我是不会理会的。”米尔恩道:“人类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是不同的,我孵化后睁开眼对世界的第一个认知,就是你。” 那他那时猜测的不错,幼崽前一秒才差点被他亲手掐死,后一秒就紧紧地跟上来的确是种印随行为,就像刚出生的小鸟会把它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作母亲,加以无比的崇敬与爱戴,甚至于超乎亲情范围的剧烈感情一样。 米尔恩继续道:“我能活下来,多亏了你临走前给我的那几支营养液,你们离开后我用了两天找到了一处合适雨季休眠的洞穴,刚刚钻进去还没来得及储存食物,瓦伦星雨季的第一场雨就来临了。” “之后的三个月暴雨从未停息过,在第三天一只累死在空中的小型鸟类意外掉在了洞穴附近,我将它吃了,但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发生,我只能依靠你给我的那三支营养液生活,严格限制食量,将身体代谢活动降到最低减少能量的消耗,竟就这样奇迹般地撑下来了。” “雨季结束之后我家里人就找了过来,把当时奄奄一息的我带了回去,直到回去了母星,我才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和我的同胞兄弟出生在皇家舰艇上,虫族在航线上设下埋伏,袭击了舰艇。在舰艇即将被摧毁之前,近卫将我们俩的卵放进了有着最新伪装技术的逃生舱,发射出去。” 昆特配合地接话:“逃生舱落在了瓦伦星上吗?” “是的,就在你发现我的那里附近有一处沼泽,在落入沼泽时逃生舱将已经从卵中孵化的我们弹射出来,我兄弟的运气不太好,落地时撞到了石头,所以当时昏迷不醒,被你的同伴——现在应该说是你丈夫一把掐死了。” 昆特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赶忙解释道:“人类和厄忒斯之间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海伯利安他只是——” 米尔恩抬了下手示意昆特不要再说,转头看着他,眼中神色不明:“你不用感到抱歉,我并没有任何想要问责的意思,如果不是你们在那时把他除掉,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做上现在这个位置。身为王室成员,从出生起,我们就开始为这个位置竞争,如果认真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帮我除掉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昆特心中无声地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道:“原来是这样。” 米尔恩道:“我这次救了你们,也算是对当年的报答,目前我们正处于联邦边境,我会在绕行过三颗归属于联邦的星球后,把你们送到帝国疆域附近,在此期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我提,不用客气。” 昆特对这附近的星域并不太熟悉,也无从确定它说的是否是实话:“大概要多久?” “五天左右吧。”米尔恩道,看见昆特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神色,它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昆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小腹:“问题没有,但我的确有件想要拜托你的事。” “尽管提就是了。” 这请求的确有些难以启齿,昆特沉默数秒,才轻声道:“能不能让你的手下到附近有人类的星球上……给我给我买一点避孕药?” 米尔恩愣了下,他意味不明地瞥了眼昆特肚子,眼中猩红色的光芒些微黯淡,尾巴尖轻轻动了下,但还是答应了:“好,我会派人去的。” “谢谢。”昆特朝它笑了笑,一时间他俩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之中昆特终于认真望向幕墙之外,极遥远处象征着帝国边境的卡莉伦星系光芒绚烂,一颗彗星拖着一白一蓝两条尾巴从眼前飞过,飞向帝国的方向。 海伯利安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他醒来时只觉头像针扎一样痛,喃喃骂了一声,睁开眼睛。 昆特正坐在床边发呆,没有注意到海伯利安已经醒了,海伯利安坐起来,揉着额角,揽过他的腰,道:“那一帮厄忒斯肯定给我下药了。” 发呆时突然被人摸了腰,昆特吓了一跳,转头见海伯利安皱着眉头,不禁莞尔:“为了保险起见,它们还专门给你下了能晕倒一头大象的剂量。” 海伯利安从昆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嗯?” 昆特拍拍自己大腿,海伯利安便换了个姿势躺着,脑袋枕在上面,昆特用指尖把他头发捋顺,手法娴熟地给他按摩太阳穴,道:“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厄忒斯的首领找过我了。” “嗯?!”海伯利安原本闭着眼享受,闻言猛地坐起来,“单独找你?!” “你别激动,我这不好好坐在这里吗。”昆特按着他脑袋把他按下去,继续按摩:“他们的首领是咱俩的老熟人,只是找我过去叙了叙旧。” 老熟人?海伯利安一下子就猜到了:“瓦伦星上那只幼崽?” “嗯。”昆特把米尔恩在他们离开后经历的那些重新给海伯利安说了一遍,海伯利安安静地听完,咋舌于命运戏剧性的发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评论道:“那可真够巧的。” “是啊。”昆特垂着眼,温柔地凝视海伯利安脸庞:“当年一念之间的举动,竟然在二十多年后救了我们的命。” 海伯利安大概能确定他们现在确实是安全了,道:“为了见你还把我放倒,可真够处心积虑的。” 昆特笑笑:“它不想见你吧。” 海伯利安耸肩:“是啊,一看见我就会想起当年它被拎着爪子弹小鸡鸡的悲惨过去……我要是它也不会想见的。” 昆特给揉了一会儿,海伯利安觉得好多了,他看了眼时间,这一觉睡去了整整八个小时。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昆特按下墙上的按钮,门打开,近卫服饰的厄忒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把一盒避孕药给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带去米尔恩那里的那一只,反正在昆特眼中,它们都长得一个样子。 昆特接过来看了眼上面的联邦文字,朝它道谢:“谢谢。” “什么?”门重新关上后,海伯利安问道。 “避孕药,我拜托米尔恩叫人去买的。”昆特拆开药盒读了说明书,扣开锡箔纸倒出一粒,把盒子给海伯利安,去找水。海伯利安仔仔细细看过联邦语写成的说明书,他的联邦语是从小和母语一起学的,熟练得如同土生土长的联邦人,事实上,在帝国联邦语是被当作第二语言,需要在学校里考试通过的。 昆特则是在来到帝国Omega学院后才开始学习的,当初还因为零基础一整个学期都没太听懂老师讲课,悲惨地挂了科。 把药吃下去昆特总算放心了,他把剩下的药放进抽屉里,回过头来敏锐地察觉到海伯利安似乎有点消沉,便问:“怎么了海恩?” 海伯利安朝他伸出手,昆特便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胳膊搂着他脖子,海伯利安亲了亲他嘴唇,问:“你想要孩子吗?” 昆特:“我吗?也没有很想要,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了。”海伯利安手顺着他脊背一路摸上去,揉了揉昆特后颈的标记。因为他自己基因的问题,两人连孩子都没法要,本来再过上两年,他基因崩溃痊愈后可以考虑孩子的问题,但昆特却被植入了虫族的基因。 回到帝国如果昆特真的被检查出来被虫族基因覆盖了,为了不让那些异族的基因传下去,他们这辈子肯定都不会再生育。 昆特明白他的心思,笑了:“我本来都做好自己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了,真的无所谓的,就是怕你家里不同意。” 海伯利安:“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和我家里人的看法没关系,再说了,你觉得我父母像是那样的人吗?” “也是。”昆特低着头轻咬海伯利安侧颈,摸他胸膛,含含糊糊道,这些天来他过的实在太艰难了,好不容易安全了,只想时时刻刻黏在自己Alpha身边。 海伯利安开始亲吻他,两人唇齿纠缠,情正浓时昆特突然一下把他推开,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吐了。 海伯利安一愣,赶紧追过去,看昆特撑在洗手池上把之前喝的营养液吐了个干净,也帮不上忙,只能轻拍着他后背。 昆特吐完之后漱了漱口,脸色不太好,他强忍着恶心的感觉,道:“海恩,我有点头疼。” 海伯利安摸摸他额头,摸到了一层冷汗,心疼得不行:“躺一会儿吧。” 尽管科技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只是减轻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消失,昆特头一次吃这东西,反应的比较严重。 昆特按照说明书上“如服药后一小时内发生呕吐,应尽快补服”的要求,又吃了一粒,躺到床上休息,非得让海伯利安陪着他一起。 海伯利安和他躺在一起,他一点睡意没有,就开始玩终端上的单机游戏,昆特紧紧抱着他一只胳膊,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皱着,不断说一些含糊不清的梦话。海伯利安知道虫族星球上经历的一切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轻轻亲吻他后颈的标记,尽最大的努力安抚他。 厄忒斯按时送来水和一日三餐,禁止他们出门。他们被软禁在房间中,也没有什么娱乐措施,昆特便抱着海伯利安的终端玩游戏,和他一起窝在床上重新看之前下载的电影,更多时候则是一点点的破解军舰的防火墙。 而米尔恩有时会叫昆特去说说话,他俩坐在露台上,在漫天星河下说一些有的没的话。 米尔恩和他在一起时特别喜欢晃尾巴,昆特对厄忒斯的行为语言并不了解,也就无从知道那其实是雄性厄忒斯求偶时的一种表现。 海伯利安对此颇有微词,昆特便忍不住调笑他:“你怎么连非人类的醋都要吃啊。” “它绝对对你有心思。”海伯利安信誓旦旦:“我的情敌雷达超级准的。” 昆特无奈:“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米尔恩对我的所有感情都是源于生物本能的印随行为,和爱完全不同。再说我可是一个审美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放着自家这么帅气的Alpha不要,去和外星生物谈情说爱啊。” 在来到厄忒斯军舰的第三天,昆特成功黑进军舰系统,获知帝国军队已经和星球上虫族开战,将地下基地里的人救了出来的消息,最后一桩心思彻底了却。 他在虫族巢穴趁着主宰不注意发送的信号穿越茫茫宇宙,被伊利亚号捕捉,他俩在厄忒斯的帮助下逃走后,主宰当即决定毁掉蓄养储备粮的基地,在最后关头,伊利亚号及时赶到,以绝对的火力压制稳固战线,救出了幸存的所有人。 主宰见势不妙,早已在大部队的掩护下离开,返回母星异烙斯。帝国和虫族的战争,就此再一次爆发。 他们无从知道舍伍德情况怎样,但有兰登在身边,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他们临走前,和米尔恩的最后一次交谈里,这只高大的厄忒斯问昆特:“如果你当时知道我会是厄忒斯的下一任王,你还会救我吗?” 这是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如果选择不救,他们在虫族星球上会死,如果救了,未来米尔恩将带领着族人同人类战斗,将会有无数人类死在它们手中。 昆特沉默半晌,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从不后悔我做出的任何决定。” 米尔恩笑了,它收起利爪,摸了摸昆特头发,这是它和昆特重逢后第一次触碰他。 对它来说超越了一切,比亲人还要重要的人。 军舰此行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绕了路,不然不会这么久才到帝国。在第五日,厄忒斯终于到了帝国边疆附近,海伯利安和昆特被带出了房间,不过这次没有枪口顶着他们走了。 一路回到他们被捕获的地方,冲能完毕的利维坦正在舱室里等待,海伯利安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米尔恩。 以海伯利安对厄忒斯的理解,它是个非常强壮的个体,以至于他一时间根本无法将过去那个喜欢吱儿哇乱叫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和米尔恩联系起来。 两个雄性生物用眼神无声对峙,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米尔恩率先移开目光,看向昆特,即使它现在足够强大,当年海伯利安在它心中留下的阴影时至今日也没有完全消退。 “当年你们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们。”米尔恩淡淡道:“这下我们两不相欠,从今往后,至死方休。” 海伯利安点点头,英俊脸庞的线条冷硬:“那就战场上见。” “战场上见。” 海伯利安率先登上利维坦,伸手把昆特也拉上去。站在舱门口,昆特回头看向下方的米尔恩,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 米尔恩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巨大的黑色军舰里,一架银亮的机甲嗖然飞出,向着不远处帝国的疆域驶去。米尔恩站在指挥室里,目送利维坦的身影消失在星海之中,闭了眼下。 再睁开时它眼底的所有情感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嗜血残忍之色,一手在指挥台上点了下,屏幕中一颗属于联邦的星球迅速放大。 为了把海伯利安和昆特送回帝国它们耽误了两天时间,但这并不能改变这颗联邦星球上人类的命运。 “通知各个部队,ODY行动开始,目标联邦卢瑟星。”米尔恩语气森然: “战士们,尽情杀戮吧。” 三小时后,利维坦顺利在帝国星球降落。 海伯利安联络了汉森尔顿,因为海伯利安失踪好几天没睡好觉的汉森尔顿看到他激动的不行,海伯利安简短说明了情况,决定去和破晓号汇合,一同前往同虫族战争的前线。 海伯利安将昆特送上了前往首都星的飞船,驾驶着利维坦重新飞向茫茫宇宙。 与此同时。 破晓坐在指挥室里玩着硬币,身为安图伽索号的人工智能,米兰达的投影在他身前,向他汇报一系列数据,侧脸上花朵纹路闪亮。 米兰达刚诞生不久,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战争,不免有些紧张,她犹豫再三,还是道:“破晓,我——” 破晓一把将从空中坠下的硬币攥在手里,站起身,对米兰达笑道:“放心吧,有我在呢。现在,跟我一起去迎接将军吧。” 又是四天后,昆特终于回到了首都星,康纳亲自到航空港接的他。 坐上飞行器,熟悉的景物接连从眼前掠过,昆特默默看着窗外,明明才离开了不到一个月,却恍若隔世。 “还好吗?”康纳轻声问道,眉眼间不掩担忧,海伯利安和昆特在虫族星球上经历的一切他听汉森尔顿说过了,明明是夏天,坐在皇宫里他却浑身发冷,止不住的后怕——昆特经历的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我没事。”昆特朝他扬起一个笑容,他无声地舒了口气,道:“现在要去把芯片取出来吗?” “对,我已经联系好人了,芯片在你脑子里待的时间越久成瘾性会越强,必须尽快取出来才行。”康纳坐过去一些,揽住昆特肩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立刻给我说,芯片取完之后跟我到基因实验室去,我要给你彻底检查一遍。” “好。”昆特疲惫地把头靠在康纳肩膀上,过了半晌,突然问:“海伯利安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想他了?”康纳温柔地梳理着昆特乌黑的头发,想了想,道:“如果情况好的话,大概两个月吧,这一阵子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来皇宫吧,我陪着你。” 昆特应了声,一直到飞行器在皇家医院降落都没有再说话。乘坐专用电梯到了十七层,给他动手术的神经学专家已经在等着了。头发花白的专家照例给昆特讲明了手术的步骤,用药,还有会出现的术后反应,在昆特没有疑问后起身,去换手术服。 “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康纳在一边看着护士给昆特把耳后那一小块头发剃掉,安抚道。 昆特摸了摸当初植入手术开刀的地方,疤痕已经彻底愈合了,感叹道:“还真有点舍不得它呢,要不是它,我和海恩就要死在虫族星球上了。” “等到把它拿出来之后,你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戒断反应还是很难受的。” “也许吧。”昆特说着换上手术服,躺在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会儿,闭上眼,主宰巨大的眼睛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心中一惊,不得不重新睁开眼。 康纳看着昆特被护士推进手术室,也跟了进去。 与此同时。 破晓号上的海伯利安已经到达了前线,他站在指挥室里,盯着星图上的战况,副官道尔森在他身旁,“将军,您才从虫族和厄忒斯的地盘里出来,要不要先休息几天?” “不用了,我没事。”海伯利安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厄忒斯在三小时之前对联邦卢瑟星发动了闪电战,联邦请求和帝国联手,将厄忒斯驱逐,帝国和联邦的第三次结盟,已经成了现在最好的选择。” 道尔森:“可虫族……” 海伯利安:“基地里的人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救出来了,舍伍德将军被送到了最近的星级高等医院接受治疗,极有可能需要截肢,兰登上校陪着他。” “虫族那边暂时不急,主宰已经跑了,再追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当务之急是和联邦一起专注对付厄忒斯,尽力减少损失。”海伯利安朝破晓打了个手势,望着眼前的星空,低声道:“这是全人类的战争。” 第88章 惊喜 因为创口很小, 芯片移除手术的当天下午,昆特便能够自由走动了,专家建议他四处转转, 好适应没有芯片之后的世界。 就像是突然换了一副度数不合适的眼镜一样,看东西晕乎乎的,思维也连带着变慢了很多,但事实上这就是他本来的思考速度, 只不过芯片的存在给了他虚假的错觉。 昆特走楼梯到了下一层,小心翼翼地扶着扶手, 皇家医院专门为贵族开放, 再有钱的人只要地位达不到就没法住在这儿。医院很安静,昆特沿着走廊慢慢走, 突然在一间病房门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舍伍德被从基地救出来时已经是昏迷状态, 立即被送往了最近的帝国医院,紧急做了截肢手术。因为虫族的腐蚀毒液非常难以处理,为了更好的治疗,军部做了安排, 用最快的速度将他转移回了首都星。他比昆特还要早一些时候在这住院, 但直到刚才才从昏迷中苏醒。 医院隔音做的非常好,但这间病房门没有关紧, 声音就从里面漏了出来,昆特停住脚步, 只听舍伍德问兰登:“我的腿呢?我怎么感觉不到它了?” “伍德,你别激动——”兰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只能这样安抚。 “我的腿呢?!”舍伍德声音颤抖,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兰登按着他肩膀不让他乱动:“你还在输液呢,别乱动!” 舍伍德一把将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瞬间血从针孔中流出,他丝毫不管自己血淋淋的手,咆哮道:“我的腿呢!” 他和兰登都是壮年Alpha,本来力气不相上下,但舍伍德刚刚醒来,身体自然比不上兰登,被按得死死的。 “松手!”舍伍德一边咆哮一边挣扎,床被他晃得咣咣作响,可怕极了。护士闻声跑来,拿着镇定剂,看到眼睛红到充血的舍伍德吓了一跳,用眼神征求兰登的意见。 兰登和舍伍德对视两秒,终于还是妥协了,既然迟早他都会知道,不如早一点面对现实。 兰登手上松了力道,重新站直,舍伍德喘着粗气,用血流了一手背的那只手掀开被子,看到了自己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肢体。 舍伍德剧烈喘息着,挣扎着撑起身子摸了摸自己截肢的断面,确认自己的小腿是真的没有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重新瘫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数秒,紧绷着唇角闭上眼睛。 兰登低低地叫他:“伍德……” “你走吧。”舍伍德冷冷道。 “你感染的太严重了,医生说如果不截肢的话连命都保不住,你不用担心,腿做了假肢之后照样可以行走,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滚!!!” 知道现在应该让他一个人静静,兰登略微犹豫,把舍伍德手背上的血仔细擦干净,没有执意留下,和护士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根本没想到昆特正站在门口,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于是昆特恰好看到了他脸上安静流下的眼泪。 兰登赶忙抬手用袖子擦擦眼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关上病房门,低声和昆特打招呼:“首席。” 昆特轻轻应了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而后踮起脚尖,给了Alpha一个拥抱,轻声安慰道:“都会过去的。” 兰登点点头,声音哽咽:“我知道。” 病房里安静了数秒,突然爆发出舍伍德撕心裂肺地咆哮:“啊——!!!” 其中的绝望直击心房,昆特眼泪瞬间便涌出来了。 第二天昆特又去看了舍伍德一趟,这次是正式的看望,Alpha似乎已经接受了截肢的现实,和昆特说话时像往常那样谈笑风生,还嘱咐说海伯利安不在身边让昆特一定照顾好自己,但昆特并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的阴郁。 昆特对此无能为力,很多痛苦和挣扎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旁人的安慰反而会成为刺痛他的荆棘,让他更加崩溃。 第三天时,昆特已经没有经历去关注舍伍德了。 芯片植入当年被帝国列为违禁不是没有理由的,昆特将芯片取出来之后,产生了严重的戒断反应。 失眠,呕吐,恶心,食欲不振,头晕,嗜睡。 这些戒断反应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短短一个月里,他迅速消瘦了十来斤,莫尔斯夫人看不下去,把昆特接到家里照顾。昆特住在海伯利安房里,房间里的一切都沾染着Alpha的味道,但这根本缓解不了他内心的恐惧。 这些日子里,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主宰的大眼睛就会在脑海中浮现,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 于是昆特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 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做过疏导和催眠,也没有太大用处,医生说还是得靠他自己努力走出来。 但昆特心里清楚,这可能要成为他一辈子都磨灭不去的阴影了。 昆特足不出户,康纳便经常抱着女儿过来陪他,小孩子非常可爱,已经三个月了,和她说话时她会“啊啊”地叫,还会用小拳头攥着昆特手指。 昆特抱着孩子,在婴儿的笑声中轻轻摇晃着,看向窗外,外面阳光灿烂,林木郁郁葱葱了,花开满了一整个庭院。 他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这些日子里唯一可以说是幸运的事大概就只有昆特的基因检测成果了,兴许是主宰残缺实在太过严重的原因,虫族的基因并没能将他的基因覆盖住,昆特的基因链上没有丝毫污染。 拿到检查报道时昆特由衷地舒了口气,他攥紧手中的报告单,坐在长椅上,不住心想:太好了,他和海伯利安还有要孩子的机会。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魔鬼般的戒断反应终于逐渐消失了,昆特又在家中休养了几天,感觉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便回到了工作岗位。 他的学生们对老师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非常体贴他,在实验室时非得让他坐着休息。昆特之前参与了科学院的一项光子武器研究项目,已经到了最后时期,需要面向各位研究员和专家进行报告。 因为Omega数量稀少,尽管有着研究天赋的人占比很高,帝国科学院里的支柱还是Alpha们,昆特是组里唯一的Omega。小组成员在讨论之后,决定让昆特去做第一场报告。 自古以来站在报告厅里的几乎全都是Alpha,现在他们决定将这个荣耀交付给组内唯一的Omega。 报告会定在早晨九点,八点钟昆特来到帝国科学院,他在休息室里坐着,捧着终端最后复习一遍稿子,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有点想吐。 因为之前戒断反应时这样的症状出现的太过频繁,以至于他都习以为常了,昆特并没有太在意,晃了晃脑袋,起身倒了杯温水,一点点地喝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头疼恶心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昆特还开始肚子疼了,就在这时作为白塔负责人的安洁丽塔来到休息室,提醒他时间快要到了。 一看到昆特正脸安洁丽塔吓了一跳,皱着画的精致的眉问道:“天啊,昆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昆特朝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一点点头晕,不碍事,缓一缓就好了。” “面无血色的,看起来好严重。”安洁丽塔担忧地看着他,提议道:“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不然报告让其他人上吧。” 昆特摆摆手,深吸口气,忍耐着腹痛:“没关系,我都准备好了,只是戒断反应而已,五分钟之后应该就能好了。” “好吧。”安洁丽塔拗不过他,也以为是戒断反应,只能从包里掏出口红,给昆特涂了一层,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虚弱。用指尖把口红蹭得自然一些,安洁丽塔盯着昆特的脸,道:“这样看起来有气色点。” “谢谢了,安洁。” 安洁丽塔伸出手把他拉起来,道:“没事,时间快到了,赶紧去会场吧。” 五分钟后,昆特站到会场讲台上,看到下面乌乌泱泱地全是人,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突然呼吸困难,恶心的感觉更重了。 他深呼吸着,握着电子笔的手些许颤抖,但时间已经不容他再做休息了,明亮的灯光柔和下来,主持人做了短暂的开场后,将讲台交给了他。 台下第一排坐着的是他的同事,五名Alpha两名Beta看着他,期待着昆特将他们两年来的最新研究成果介绍给所有人。 昆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开始了报告,这些话他演练过无数次,根本不存在忘词的情况,说起来非常流畅。所有人都专注听着他的报告,手上做着记录,没有人知道他的腹痛正越来越严重。 趁着展示实验数据的功夫,昆特使劲按了按肚子,希望能像之前胃痛那样让疼痛减轻一些,但这一次截然不同,他在按下去的瞬间眼前一黑,疼得差一点叫出来。 他一手撑着讲台,低着头缓了两秒钟,终于捱过了那阵剧烈的疼痛,重新抬起头来继续报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安洁丽塔是最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的,她几次想要站起来,奈何这是极其正式的场合,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扰乱报告。 疼痛已经到了一种难以忽视的地步,昆特呼吸已然紊乱,他撑着讲台站了两秒,实在强撑不下去了,想要让其他组员代替自己做完报告,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感觉有什么温热东西从他下.身缓缓流淌出来,昆特无声喘.息着,将无助的目光朝安洁丽塔投去。 安洁丽塔猛然站起来,失声喊道:“快扶住他!” 安洁丽塔话音还为落下,昆特便倒了下去。满座哗然,坐在最前面和昆特同组的Alpha立刻冲上去,把晕倒的昆特扶起来,看到他下.身,瞳孔猛然一缩。 昆特裤子上,鲜红的血正缓缓洇出来。 “海伯利安!” 昆特捂着胸口坐在草地上,盯着站在他面前的Alpha,又气又羞,脸上通红:“你干嘛摸我胸口!” “这不是在教你格斗吗?格斗哪有不身体接触的?”海伯利安笑着把他拉起来,“不是你说快要期末考试了,让我给你加训的吗?” “你打我胸口我没意见,可是你明明捏了!别以为我感觉不到!”昆特在他手上借力起来,气势汹汹地扑上去,挂在海伯利安脖子上,一手用力掐他胸肌,报复回去。 昆特从第七军校实习回来后,重新上起了课,新学期的通选课里依旧有格斗这一项,昆特为了拿到好成绩,把他那已经非常好看的绩点提升到超人类的程度,拜托海伯利安继续给他做短期培训。 但和上一次不同,现在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不再遮遮掩掩,海伯利安打着训练的幌子光明正大地吃昆特豆腐,昆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气鼓鼓地再吃回去。 当然,海伯利安表示非常享受。 两人打了一个多小时,昆特有些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玩着海伯利安手指,海伯利安举着终端,和昆特脑袋凑在一起拍照。 昆特盯着镜头笑的灿烂,海伯利安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镜头捕捉到这个画面,将这一瞬间记录下来。 “你又偷亲我。” “我这是正大光明的亲。”海伯利安手指掐着他两颊,捏得他嘴唇微微撅起来,像条小鱼一样,凑上去亲吻。昆特推他肩膀,笑着躲闪。 终于闹够了,昆特仰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天空中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 这只眼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昆特不记得了,似乎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了,他对海伯利安说起过,但Alpha坚持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就好像那只眼睛只有他自己能看见一样。 他也曾为这点不同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治疗并不管用,眼睛还是安静的在天空中看着他。于是昆特便不再管那只眼睛,反正它在他的世界里存在那么长时间了,没有影响到任何东西,不是吗? 他靠在海伯利安胸膛上,闭上眼睛,鼻畔全是Alpha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 多想就这样,不要醒来。 “昆特?” 黑暗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昆特想了好半天,似乎是安洁丽塔。 “他现在还在昏迷中,听不见的。”康纳的声音接着响起。 昏迷? 昆特迷惑不解,他不是正在科学院做报告吗?怎么会昏迷? “我们出去说吧,让他好好休息。” 随着关门的声响,嘈杂声消失了,昆特试图睁开眼晴,浑身上下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肚子还有一点痛,但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知不觉中,他再一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康纳和安洁丽塔正在医院走廊上说着话,汉森尔顿匆匆赶来,问:“怎么样?” “还好,没有流产的征兆。”康纳道:“他这几天压力太大了,过度劳累才会这样的。” 汉森尔顿点点头,松了口气,眉眼间有些疲惫,当年康纳流产时的模样实在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听说昆特突然出血他这一路上差点担心死。 康纳:“要告诉海伯利安吗?” 汉森尔顿:“先不要,等昆特醒了问问他再说吧。” 康纳:“我叫人去做基因图谱分析了,昆特之前被主宰注入了虫族基因链,他的基因没有被覆盖,但是孩子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好,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汉森尔顿从门上的窗子朝里看了看,见昆特安静躺着,道:“我先回去了,艾琳一会儿见不到咱俩就哭,你好好照顾昆特。” “这用不着你说。”康纳轻轻推了下他肩膀:“去吧,过一个小时再给艾琳喂点奶。” 联邦卢瑟星。 炮火轰鸣,导弹在空中相撞,无声的爆炸惊天动地,红色白色的激光束和粒子束交织,卢瑟星上空的防御层已经全面打开,阻挡厄忒斯凶猛的攻击,爆炸的余晖几乎要刺痛人的双眼。 “三团配合伊利亚号进攻左侧翼,突击尖兵和联邦军一起骚扰正面兵力。”海伯利安站在指挥室里,盯着大屏幕上不断变化的画面,有条不紊地发出一条条指令:“安图伽索号,一级蓄能准备。” “是。”紧跟在破晓号身后的米兰达瞳孔中的光圈闪烁不停,安图伽索号关闭反侦察功能,远古巨兽一般的庞大舰体出现在宇宙之中,竟是比超级军舰破晓号还要大出三倍之多。这艘军舰完全为了上面所承载的武器死亡纹章——安图伽索而制造,是帝国最大的杀器。 暗红色的能量从轨道溢出,引发一场场无声的小型气爆,厄忒斯的先遣部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艘巨舰,面对着从未在战场上见过的新型军舰,米尔恩光是从体型上看就知道它会有多恐怖,当即立下做出指令,只留下少数无人机做试探进攻,其余部队全部战略性撤退。 轰——! 反物质弹轰膛而出,射向厄忒斯正在迅速撤离的部队,在摧枯拉朽地将三分之一个先遣军团烧成齑粉后威力没有丝毫削减,径直轰向了距离卢瑟星最近的一颗无人星球。 耀眼的白光散去后,那颗巨行星直接被炸碎了一半,巨大的推力将它推出了环绕轨道,摆脱了恒星的吸引,朝着深邃无边的宇宙疾驰而去,成为了一颗流浪行星。 啪—— 道尔森手中的终端掉在地上,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从原地跳起来,大喊道:“我的妈呀!” 别说是他,就连海伯利安,破晓还有米兰达都被吓到了,但海伯利安很快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下令道:“继续追击!” 安图伽索号的首秀结束,进入了漫长的重新蓄能阶段,这一炮耗去了它三分之一的能量,短期内它无法在进行像刚才那样的进攻。 行星碎片四散,经历漫长时间后,它们将会在卢瑟星上空形成一条小行星环。 战局瞬间扭转,海伯利安皱着眉头回放刚才安图伽索的一击,评价道:“威力不错,但是机动性太差了。啧,毁掉他们一颗储矿行星,联邦估计很快就会发通讯过来,问我要赔偿吧。” “已经发通讯过来了。”坐在操纵台前的通讯指挥员回过头开,一脸严肃:“将军,接不接?” “接,先假装我不在。”海伯利安苦恼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说才能少赔一点。” 昆特终于从混沌之中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他眨了眨眼,缓缓扭头看向身侧。 康纳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抱着终端看电视剧,余光瞥见昆特动了,他赶紧起身,一手撑在床边,问:“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昆特说着就想坐起来,康纳赶忙把他按回去,道:“别乱动,再休息一会儿。” 昆特于是便乖乖地不再动弹,他想了想,问道:“报告会怎么样了?” “你的同事替你讲完了,一切都很顺利,不用担心。” 昆特沉默地点点头,安静下来,康纳小心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纠结着到底要怎么给他说。 但昆特并没有让他纠结多久,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留下的痕迹,突然轻声问:“康纳,我是不是怀孕了?” 康纳从心中叹了口气,昆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握住昆特的手,道:“是的。” 昆特看向他碧色的眼睛,问:“孩子哪里出了问题?” 康纳几乎不忍心把检查结果告诉昆特,生怕他受不了,但他在昆特眼中看到的只有平静。 昆特很轻地笑了下:“没关系,告诉我吧,我有心理准备。” 康纳深吸口气,低声道:“我给胚胎做了基因分析,发现它视觉基因不太稳定,很有可能……先天失明。” 康纳没想到昆特竟然松了口气,喃喃道:“只是这样吗?” 康纳一愣,只听昆特淡淡道:“我吃了紧急避孕药,体内有虫族的基因,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戒断反应,海伯利安基因崩溃还没有痊愈,我本来以为孩子会是个畸形的。” 康纳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昆特在身体状况最差的时候怀了孕,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你想要它吗?现在把孩子打掉的话对你的身体影响最小。” 昆特一时间没有回答,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纳耐心等着,余光瞥见病房门口的人影,面色微变,赶忙站起来。 闻讯后匆忙赶来的莫尔斯夫人正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几乎就要止不住眼眶中的泪水。昆特顺着康纳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莫尔斯夫人他呼吸一滞,立刻就要坐起来:“妈。” 莫尔斯夫人快步走进病房,赶紧将昆特制止,声音有些微颤抖,“躺下躺下,别这么折腾了。” 莫尔斯夫人肯定全都听到他俩之前的话了,康纳生怕她非得强迫昆特把孩子留下,忍不住道:“夫人,现在这种情况——” “我知道。”莫尔斯夫人温柔地打断了康纳的话,她摸了摸昆特头发,轻声道:“你不用在意我,你和海恩都是我的孩子,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会把它留下的。”昆特并没有考虑多久,他放在被子下的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因为戒断反应,他肚子上是一点肉都没有了,完全看不出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它这么坚强,这么想要活下去,我怎么可能不要它呢?” 莫尔斯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康纳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她,莫尔斯夫人道了声谢,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昆特微笑着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赶忙道:“对了康纳,先别告诉海恩,不要让他分心。” “好,汉森已经让人把消息截住了,这事儿还是等他回来你自己告诉他比较好。” 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护士端着托盘进来,道:“该打保胎针了。” 透明的药液注射到体内,昆特又有些困了,莫尔斯夫人给他捏好被子,和康纳一起走出病房,让他好好休息。 房门关上,一切又归于安静,昆特和天花板上那只巨大的眼睛对视,冷笑一声,阖上眼不再理会。 第二天昆特情况稳定了一些,霍伊尔和莫尔斯夫人接他出院,回到莫尔斯家。昆特身体状态正处在四十三年来的最低谷,按理说是最不适合怀孕的时候。 回去之后昆特想了很久,才隐约明白事情原委。他虽然及时吃下了紧急避孕药,但主宰给他注射的能够清除体内沉积药物的生物溶液还没有完全代谢掉,使得避孕药根本没有起作用。 他还是怀孕了。 检查出怀孕后,各种孕期反应也随之而来,昆特比当初康纳的反应还有过之无不及,吐得一天吃不了多少东西,莫尔斯夫人每天为他能多吃两口饭愁的不行。 自从回到首都星之后,昆特的话就变少了很多,平日里也很少笑了。此时正值盛夏,莫妮卡放了暑假,一有时间就陪着昆特,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 呕吐,食欲不振,烦躁,乏力,这些对昆特来说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他从小就非常能忍,但最让他觉得难以启齿的是他的欲.望突然变得无比强烈,几乎每晚睡觉都能梦见和海伯利安翻云覆雨,醒来时热得浑身是汗。 这是胎儿在渴望父亲的信息素,昆特臂环里本来有海伯利安血液的提取物,但臂环在主宰那里不见了,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残留下来的味道太少。他忍无可忍,实在太想要了,就拜托康纳查了海伯利安之前的献血记录,叫人从血库里要了份海伯利安的血。 海伯利安在前线待了两个月,战况基本上稳定了,担忧昆特的情况,便计划着回程,反正他走了也有伊利亚号上的米娅坐镇。汉森尔顿消息封锁的非常严密,海伯利安和昆特视频时见他气色不太好,脸颊都瘦了一圈,只以为他是因为芯片的戒断反应不舒服,丝毫没有往怀孕那方面想。 激素的作用实在让人难以用理智抗拒,昆特和海伯利安视频时便偷偷把画面录下来,等到晚上戴上耳机,听着海伯利安的声音弄自己,倒也能缓解一阵。 昆特怀孕第十周时和海伯利安视频,Alpha在卧室里换衣服,赤.裸着上身背对着镜头在衣柜里找内衣,后背上肌肉的线条流畅而有力,昆特躺在海伯利安的床上盯着他看,悄悄地把手伸进衣服里,模拟海伯利安弄他时的样子摸自己胸口,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海伯利安找到干净内裤,解开腰带脱裤子,并没有察觉到昆特在干什么,道:“对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昆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一时间什么小心思都抛到了脑后,欣喜从心底涌出,迫不及待地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四天以后吧。”海伯利安换上衣服,重新转过身,看着屏幕中的昆特,眼中含笑:“前线已经推进了不少,不适合再追击了,我们决定撤军半数,走军用跃迁航道回程速度能快一些。事实证明,我还是比米尔恩厉害一些。” 昆特笑着坚定地嗯了一声:“那可是,我一直觉得你是最厉害的。” 海伯利安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啧了一声,道:“瘦的太厉害了,多吃一点,你这样我都要以为我爸妈没照顾好你了,我回去的时候要看到一个胖乎乎的昆特才行。” “我努力。”在镜头找不到的地方,昆特轻抚着自己小腹,温柔笑道:“什么时候能到航空港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到时候有个惊喜要给你。” 得知了海伯利安将要回来的消息,昆特情绪稳定了许多,他的所有工作都停止了,白天就在家附近溜一溜,或者在家庭影院里看电影和纪录片,更多时间是坐在花房里晒太阳。 昆特闲来无事,经常逛论坛去看之前给海伯利安和他的孩子取名字的帖子,他也在论坛上看到了关于为什么他手上戒指不见了的帖子,不少捕风捉影的媒体传出他和海伯利安分手的谣言。这些东西要是过去的昆特看到顶多是一笑而过,但现在他情绪不好,干什么都容易较真,便认认真真地用小号回复那些帖子。 虽然他也清楚这样一个小号的回复不可能有用,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好一些。 他在莫尔斯夫人的陪同下做了第一次产检,那像颗葡萄大小的胚胎脑袋大大的,已经可以看出来四肢的轮廓了,除了视觉细胞未曾发育之外,其余一切正常。 昆特看它从小米粒那么大一点点顽强地生长,突然非常盼望这个孩子的诞生。 海伯利安回来的那天下了小雨,昆特前些日子瘦的厉害,肚子里的孩子发育得不是很好,就算这几天吃东西的胃口恢复了不少,也还没显怀,根本看不出已经怀孕十一周了。康纳把他送到卡洛斯军用航空港,提交了进入申请,和昆特一起进了通道。 到时候从军舰上下来的将士们将会从这里走出航空港,康纳收起雨伞,道:“你要自己等他吗?” “嗯。”昆特点点头:“我自己等着就可以了,你回去吧,陪我到这里辛苦了。” 康纳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那我走了哦,有事联系我。” 昆特目送康纳背影消失在闸机尽头,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处长椅坐下。 雨打在通道高高的幕顶上噼啪作响,整个通道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是军用航空港,卡洛斯港里没有任何广告植入,通道两边空荡荡的,只有指示灯孤独而安静地亮着。 觉得降落时海伯利安应该不方便看终端,昆特就没有给他发消息。他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飞船的轰鸣声响起,大地因为飞船的降落接连颤抖,也让他的心跳剧烈起来。 他摸上自己肚子,在心中对那个安静的小生.命道: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你开心吗? 轰鸣声终于停止,播报的系统音在整个航空港回响,破晓号舱门打开,海伯利安走在最前面,和道尔森一起说着话走出舱门。因为马上就能见到昆特了,他脸上笑容灿烂,恨不得立刻跑出去。 细雨淅沥,但没有人打伞,身着黑色军服的帝国军人们冒着雨,列队有序地走进通往外面的通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凯旋的兴奋。 昆特听到人群走进通道的声音,将士们说话的嘈杂声响远远地传进他耳朵,他紧张地攥紧拳头,盯着自己脚尖,开始深呼吸。 他这些天来在心中无数次想象和海伯利安重逢的场景,但现在真正要见到他了,却不知所措起来。 他没能紧张太久,海伯利安步速很快,他和道尔森转过转角,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昆特。 海伯利安一愣,他本来以为昆特会在外面等着他的,道尔森长长地“哦”了一声,欢快地开始起哄。 海伯利安笑着对道尔森啧了一声,快步走向昆特,与此同时昆特仿佛有所感应,转过头来。 海伯利安和分别前没有两样,军装笔挺,肩头和发梢被雨打湿了,英武之中平添几分随性。昆特缓缓站起身,千万思念在这瞬间汇聚心头,眼眶猛地一热,迎着他走上前去。 雨声似乎变得遥远,两人在航空港的通道中走向对方。海伯利安眼中只剩下了面前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步速越来越快,到最后突然跑起来,冲到昆特身前,张开双臂,一把抱将他抱在怀里。 海伯利安紧紧抱着他,明显感觉到昆特消瘦的厉害,肩膀上的蝴蝶骨都凸出来了,顿时心疼得不行:“怎么进来等我了?” 昆特比海伯利安矮了将近一头,刚好能把脸埋在他肩头,他深深呼吸着Alpha身上熟悉的味道,含含糊糊道:“太想你了。” 海伯利安亲亲他额头,笑道:“你个小黏人精。” 眼看大部队就要过来了,海伯利安深知同袍们肯定会疯狂起哄,并不想让他们打扰自己和昆特的重逢,猛地俯下身一手托着昆特膝弯把他抱起来,大步朝闸机出口走去。 昆特突然腾空,吓得“唉”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自己肚子,他一手轻轻按着海伯利安胸膛,不好意思地挣扎:“让我下来,这么多人呢,想什么样子。” “不想让他们看见你。”海伯利安说话间已经冲出了闸机,冒着小雨走出航空港,他低头亲吻着昆特,问:“怎么来的,有飞行器吗?” “康纳送我过来的,飞行器他应该没有开走,在那边。”昆特被他亲得迷迷糊糊,这些日子以来的渴望全部被满足了,舒服得只想抱着海伯利安呻.吟,细雨打在他格外敏感的皮肤上,引得他不住微微战栗。 康纳估计早就知道他俩不可能就单纯亲亲抱抱,真的留了飞行器在,海伯利安把昆特抱进去,自己坐在昆特旁边关上门,把他按在椅背上亲吻,从他胸口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摸到腰间。 昆特揽着他脖子,和海伯利安唇齿纠缠间浓郁的信息素进入他体内,安抚着孕期一直以来格外暴躁的情绪,他看着压在他身上的Alpha,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和难过都消失了。 海伯利安并没有急到在飞行器上就要了昆特,他把昆特搂在怀里,低声问:“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吗?” “嗯。”昆特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小腹,凝视着他湛蓝的眼眸温柔微笑:“也是你给我的惊喜。” 第89章 圆满 海伯利安立刻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和昆特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的笑意。 “天啊……”海伯利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突然觉得手掌下昆特的小腹变得十分脆弱起来, 以至于他根本不敢用上力气去摸。 他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昆特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他和昆特的孩子,一个在他预料之外的小生命。 昆特笑着看他, 手掌摩挲着海伯利安侧脸,雨水从窗户玻璃上流淌, 淋出一片模糊, 将这狭小的爱巢和外面彻底隔绝。 过了许久海伯利安心情终于从激动中平复,意识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孩子有没有哪里不太好?” “它的眼睛看不见。”昆特半躺在座位上, 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 Alpha信息素的滋养让他懒洋洋的:“但是那根本不妨碍我们去爱它,对吧?” “那是当然。”没有了衣物的遮挡,海伯利安能看出昆特肚子轻微的鼓起,他再一次亲吻那里, 抬头对昆特道:“我们回家吧。” 海伯利安设置了自动驾驶, 前往莫尔斯家,他知道昆特怀孕之后肯定一直被他父母照顾着, 他们房子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昆特靠在他肩头,安静着看着前方, 和海伯利安十指相扣。之前在莫尔斯家他虽然受到最好的照顾,但那里没有海伯利安, 到底不是他的家。 无关于住在那里,只要他爱的那个人在,他就有家的感觉。 从前的日子里除却海伯利安之外,他了无牵挂,而现在,让他生活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海伯利安回到家受到了热烈欢迎,莫妮卡开心的不得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他母亲亲自下厨,饭菜非常丰盛,但昆特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饭量还没有莫尔斯夫人养的那只猫大。海伯利安喂着他,勉强又让他多吃了一点,总算知道昆特为什么会瘦成这个样子了。 昆特吃完本想坐在座位上等大家,奈何饥饿感消失后他再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反胃,到卫生间吐了一回。 海伯利安立刻紧张兮兮地过去,之前康纳怀孕时他还调笑汉森尔顿紧张到神经过敏,结果现在事情摊到他身上他才知道有多揪心。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莫尔斯夫人放下刀叉,对略显手足无措的海伯利安道:“吐了没关系,厨房里有鲜榨的苹果柠檬汁,喝了能舒服一点,过会儿等舒服之后再吃一顿。” 海伯利安晚饭后陪着昆特在附近走了走,聊天时听昆特说起那天在医院见到了舍伍德,他的这种反应海伯利安早有预料:“截肢意味着再也上不了前线,这对伍德来说是最大的耻辱,他和我不一样,是从个士兵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对他来说,战斗已经是他生存下去不可缺少的东西了。” 昆特牵着他的手,望着远处那一轮巨大的圆月,问:“如果有一天你也无法再继续战斗了,你会感到遗憾吗?” 海伯利安想了想:“看情况吧,如果是年纪大了状态不行了,我还是很乐意把荣耀留给年轻人的,当然了,只要有你在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都可以过去的。” 海伯利安回来的第二天去了军部述职,他详细讲述了在阿加雷斯和虫族星球上的一切,包括被恶影虫寄生的教皇和怀特,对虫族有毒的特殊金属,还有他能在虫族面前“隐形”的事情。 康纳初步猜测是他基因崩溃时部分基因产生的不定向变化造成的,他提取了海伯利安的脊液做分析,需要研究一段时间才行,海伯利安便将此事全权交给康纳,自己则专心陪伴昆特。 如果这些基因真的是海伯利安在虫族面前“隐形”的原因,那帝国将会获得无比珍贵的基因资源。海伯利安现在想来,除去那些施加在他和昆特身上的痛苦之外,他们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不但救回了失踪的将士们和别克镇居民,昆特获得了强大的自愈能力,他探明了基因不定向突变的结果,还夺回了一颗有着重要战略意义的金属星球。 最重要的是,他们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 孕早期不适合过性生活,但昆特欲.望又极其强烈,几乎每晚睡觉时都免不了一番折腾,弄得海伯利安浑身邪火,又不敢做什么,只能好声好气地摸摸昆特让他舒服了,等他睡着之后自己再钻到卫生间里自行解决。 那只在天空中时刻注视着他的巨大眼睛依旧没有从昆特的世界里消失,冷冷地注视着他,宛若永不消逝的诅咒。在某天夜里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后,昆特终于再也受不了,哭着把这些日子来如附骨之疽的恐惧和痛苦全都一股脑地说给了海伯利安。 人就是这样,独自一人时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很容易忍住,可一旦有亲密的人在身边,就总会感到委屈。 昆特的心理疏导一直没有断过,心理医生和海伯利安详谈过昆特的精神状况,原本这种情况可以辅佐适当的镇定剂治疗,但昆特怀着孕,药物会影响胎儿神经系统的发育,就只能期望着安全的环境和规律的生活能让他一点点从创伤后应激障碍中走出来。 晚上没事时莫妮卡会给昆特弹钢琴听,小姑娘从四岁时就开始学钢琴,弹得特别棒。海伯利安也找出他封尘已久的小提琴,试了几下发现自己竟然还会,便配合着莫妮卡在家里开演奏会,给孩子做胎教。 昆特变得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食物他之前连沾都不会沾,现在却爱吃的要命。海伯利安默默记着他口味的变化,也开始跟着莫尔斯夫人学着怎么做饭了,事实上他本来就会,只不过味道平平。每次他在厨房里大开大合地颠勺时总有一股金戈铁马的霸气感,看得昆特乐得不行。 昆特孕早期时因为情况不太稳定,一直没有去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实在无聊,便着手开始编写教材,目前军校用的光路武器学教材他在教学中发现了一些需要修正的问题,已经不太适合现在使用了。 他在白塔和科学院的实验研究全面停止,等到第五个月情况稳定后只恢复了在第一军校和Omega学院的教学工作。校方体恤他身子重,特意批准昆特坐着讲课,海伯利安只要有空就会到学校里接他。 昆特教授的光子武器论非常难,每次下课都免不了一群学生过来问问题,昆特耐心地给所有人讲明白,收拾好讲义撑着桌子站起来,一回头就能看到海伯利安等在门口,正眼中带笑笑注视着他。 从这样的事第一次发生起,学校论坛里有关的帖子便不断,第一军校里的年轻Alpha和Beta们简直就要把海伯利安当成人生赢家的标杆,在疯狂羡慕之余,开始猜测他俩到底什么时候会结婚。 海伯利安父母也明里暗里问过无数次,都被海伯利安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为理由搪塞过去,为此他也非常苦恼,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一旦昆特说想他们立刻就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可时至今日,昆特依然没有丝毫想要结婚的意思。 Omega怀孕的第六个月会出现孕期发.情,这次发.情并不剧烈,且持续的时间短,主要为了给胎儿补充父亲的信息素,促进胎儿的进一步发育。 昆特孕期发.情的那一阵子他们回了自己的房子,昆特肚子大了不少,但没到非常不方便的程度,亲热时还可以采用正位。 发情持续了一整天,最后一次时昆特累得弄到一半就靠在海伯利安怀里睡了,海伯利安无奈,起身抱他去洗澡。 然而昆特并没能睡太长时间,夜里他难受得醒了,胸前涨得发疼,他手足无措地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性Omega孕期会少量泌乳,一般等不到孩子出生就会停止,昆特胸口一直很平坦,没有太大的变化,顶多是软了一点,还没有海伯利安的胸肌大。 夜色正浓,昆特看了看身边睡得正沉的海伯利安,重新躺下,默默忍着,想要继续睡。 两分钟后,昆特摇了摇海伯利安肩膀,小声叫他:“海恩……” “……嗯?”Alpha睁开眼,捏着眉心坐起来,让自己迅速清醒。他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半夜被昆特突然叫醒了,昆特口味变得非常刁钻,经常半夜想吃什么东西,海伯利安就立刻爬起来给他买,从起床穿衣服到出门,连两分钟都用不了。 昆特沉默半晌,红着脸轻声道:“我……我胸口有点涨。” 胸口,涨。 那一瞬间海伯利安眼中的精光让昆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海伯利安摸着他圆鼓鼓的肚子,亲了亲他唇角若有所思道:“也差不多该到日子了……来,我给你通一通就不涨了。” …… 五分钟后海伯利安抬起头,舔了舔唇角的奶水,心满意足地把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昆特往怀里一搂,在孕期信息素和奶香中闭上眼,道:“睡觉。” 所以说初乳对孩子最好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再好也没用,全被爸爸给喝了。 昆特怀孕八个月去产检时在医院碰见了前来复检的舍伍德,舍伍德已经安装了假肢,在兰登的陪伴下重新学习走路。 科技水平发展至今,机械制造的假肢完全可以模拟真实的肢体情况,足以适合普通强度的运动,不过习惯使用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舍伍德现在看起来精神状况已经好多了,和海伯利安闲聊时说起等康复之后就转到文职那边,没事就到军校里教教书,将他征战沙场近五十年来的宝贵经验传授给小一辈,也好过无所事事。 兰登因为在虫族星球上的功绩被越级擢升为少将,其中到底多少有借此补偿舍伍德的成分在不得而知。他坐在一边沉默地听舍伍德和海伯利安谈起当年远征时的事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没人知道某天晚上他从梦中醒来,看到舍伍德正坐在床沿背对着他,拿着一把开了保险的手.枪对准太阳穴时的心情。 那一瞬间兰登浑身的血都冷了,在他有所反应之前舍伍德轻轻叹了口气,将枪放回床头柜里,转过身正好对上兰登愤怒的目光。 尽管舍伍德再三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兰登还是把他暴揍了一顿,之后他扑在舍伍德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自己才是被揍得那个一样。 这些事他都没法向别人倾诉,只能憋在心里慢慢消化,所幸从那以后舍伍德再也没有任何轻生的征兆,复建时无比积极,只不过有时候会突然盯着天空发呆。兰登刚刚擢升,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还得照顾舍伍德,每天军部医院两头跑。 但他从未为此而感到疲惫过,他青年时期的偶像,如今也需要他来保护了。 时光荏苒,一个半月后的初春,昆特顺利生下了一个Alpha男孩。 和过去比起,现如今分娩的痛苦被极大的减轻了,和当初在主宰那里受到的疼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昆特甚至连喊都没喊一声,就被推出了产房。 护士把小婴儿交给海伯利安,走廊上等待着的一众人立刻围过来,孩子出生不到十分钟就睁眼了,湛蓝色的眼睛澄澈至极,也不哭,十分安静。 莫尔斯夫人一看到孩子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惊奇道:“我的天,这孩子长得简直和海恩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吗?那他长大之后肯定会是个大帅哥。”海伯利安亲了亲婴儿攥成拳头的小手,抱着孩子到昆特床前,让他也抱一抱:“我妈说小家伙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样。” 窗外最后一点积雪在阳光下融化,昆特温柔凝视着这个他随身揣了将近十个月的小家伙,摸了摸婴儿柔软的小脸,轻声道:“他的眼睛多漂亮啊。” 昆特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在第二天就几乎完全康复了,海伯利安不放心,又多让他在医院里住了一天。孩子除却眼睛看不见之外非常健康,也遗传了昆特的自愈力,体检抽血时针尖一□□伤口就会自动愈合,几乎不会出血。 接下来海伯利安面对的便是最令人头疼的起名问题,他和昆特把当初帝国人民给他俩孩子起名投票的帖子翻了个底朝天,商量了许久终于定下了“肖恩·莫尔斯”这个名字,意为上帝仁慈的赠礼。 小肖恩对音乐特别敏感,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能跟着音乐的节拍挥舞小手了。他很少哭,也不认生,昆特和海伯利安工作时就让莫尔斯夫人帮忙看着,和康纳的女儿艾琳比起来不知道省心了多少,弄得康纳郁闷得不行,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小Alpha自家女儿却天天闹得几乎都要把皇宫给掀翻了。 肖恩八个月大时艾琳正好一岁七个月,小姑娘已经会咿咿呀呀地说不少话,昆特带着孩子到皇宫找康纳,两个小家伙放在一起,一个没看见艾琳就抱着肖恩的脚啃起来了。 康纳赶忙把艾琳抱起来,肖恩脚上全是艾琳的口水,茫然地啊啊叫着,艾琳咯咯直笑,指着肖恩道:“吃脚脚,吃脚脚!” 昆特不禁莞尔,用手帕擦干净肖恩脚上的口水。康纳点点艾琳鼻子,哭笑不得,“你个小调皮鬼,竟然吃弟弟的脚。” 艾琳牙已经张出来了,咬得还挺疼,肖恩后知后觉地哭起来,昆特轻声哄着他,道:“刚才真该拍下来等他们长大之后再看的。” 海伯利安和汉森尔顿说完军部的事从书房里出来,把肖恩抱过来,拖着他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肩头,近侍提着小提琴上前,开始拉《小夜曲》,拉到一半肖恩就咯咯笑了。汉森尔顿掐着艾琳小脸,痛心疾首道:“你可是帝国的长公主,怎么能吃别人脚丫子呢?嗯?” 艾琳嗷呜一声,把他手指咬住了。 肖恩的眼睛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复明了,但后天经过基因治疗,还是有很大机会获得光感的。他十个月大时,海伯利安和昆特一起去进行了星际远途旅行,他本来两年前计划着两年前就去的,但肖恩的出生打乱了节奏,但无论如何,这趟类似于蜜月的旅行终究还是开始了。 海伯利安远征时去过很多独具特色的星球,如今都成了他们旅行的地点,怀着和远征时完全不同的心情,海伯利安和昆特来到玫瑰星云中的W4927星球,利维坦从千里冰层上方驶过,从冰盖上巨大空洞中,能够看到人鱼嬉戏的身影,繁华的城市安静伫立于海底。 两人在安迪密斯星上的溶洞迷宫里走了两天一夜,乘坐竹筏漂流,闪烁着荧光小鸟在溶洞中栖息。到瓦伦星上寻找他们二十多年前考核时的回忆,海伯利安甚至还找到了当初他和昆特告白时所在的洞穴,藤蔓厚实的几乎把整个洞口都遮住了,里面有大型动物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两个无神论者在教堂里观看了牧师的沐礼,为一对新人的婚礼送上祝福,在海中小岛上租了一栋别墅,每天早晨都能看到鲸鱼逡巡,在只有他俩的海域中赤身裸.体的游泳。 他们甚至还在路上遇到了一伙星盗,船长呼叫了帝国巡航队,正要交付数量相当庞大的赎金拖延时间时,海伯利安和昆特黑进驾驶室,云淡风轻地接管了飞船。 昆特承担了交涉任务,把星盗忽悠得晕头转向,海伯利安趁机把飞船开进了近在咫尺的一个军用跃迁点,让星盗们眼睁睁看着肥羊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在旅行的末尾,他们来到了最后一站,昆特的故乡,帝国边境的附属星球——竹明砂。 海伯利安在昆特第一次发.情期结束后跟着他来过一次,祭拜了昆特死去的家人。再一次踏上这还保留着众多古老习俗的星球,海伯利安没了之前沉重的心情。他只能听懂一点竹明砂的语言,昆特照例不让他用翻译器,享受这种被海伯利安依赖的感觉。 战火摧毁了竹明砂上很多著名的自然风景景观,同时也造就了一些奇景,中央平原被导弹炸出来的近百天坑中已经生满了各种植物,云雾在其中围绕,形成了一个个小型雨林。 昆特的家在一场空袭中被炸毁了,在战争的废墟上新的建筑被建造,生命生生不息。原先一层的平房变成了带着小阁楼的别墅,昆特和海伯利安站在之前他家庭院所在了空地上,指着那条蜿蜒清澈的小溪道:“我和我弟夏天的时候经常在里面游泳,我弟弟抓鱼特别厉害,有时候一会儿就能把一家人的晚饭搞定。” 别墅院子中有一个高大的柏树,浓绿的树冠大半个探出了围墙。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年轻的Beta,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儿,小姑娘在院门口好奇地看着和他们长得都不一样的海伯利安,昆特在她面前蹲下,用竹明砂语说了几句什么。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转身跑去问她母亲,不一会儿女主人过来,和昆特交谈几句后点点头,昆特便轻轻叫了海伯利安一声,牵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只小白猫在秋千上晒太阳,见家里来了陌生人警觉的站起来,竖起尾巴。昆特四处看了看,院子里种了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白色花朵,当年他家的痕迹已经没剩多少了。 最后他走到柏树前,抬手按上粗壮的树干,轻声对海伯利安道:“这棵树是我十一岁的时候和我弟一起种下的,当初轰炸的时候只有它活下来了,没想到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因为过去的痕迹所剩无几,昆特没有逗留,看完这棵柏树,他谢过女主人,告诉她明年他们还会再过来,离开了院子。 他带着海伯利安参观少年时上过的学校,学校在战争中幸存,现在已经扩建成了原来的三倍,非常气派。正值放学时候,学生们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地走出校门,大多都是像昆特一样的黑发,尽情说笑着。他们这一代人在战争后出生,并未亲眼见过这片土地上承载的鲜血。 学校附近有个防空洞,昆特当年抱着从幼儿园里救出来的弟弟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三天,作为战争遗迹,防空洞已经成了一个观光景点,海伯利安和昆特买了票,进去走了一圈。 之后两人去步行街吃了午饭,海伯利安全程跟在昆特身边,和他用帝国语说话。在街上发扇子的小姑娘在他从身边走过时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扇子上印的花花绿绿的,全是字,海伯利安看不懂,没看见垃圾桶,就暂时把扇子拿在手里。 他拿着扇子走了一路,因为热还一直扇着,昆特和他在路边的店面里坐下,这才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瞬间笑喷了。 海伯利安不明所以,昆特笑得趴在桌子上都快起不来,更别说给他解释了,海伯利安自力更生,拿出翻译器一看,扇子上写着:“看男科,找XX。专治阳痿,不孕不育,割包.皮。” 操。 一想到自己拿着这玩意走了一路,海伯利安就开始头疼。 吃完饭结账时昆特还和店主聊了一会儿,店主一直以为他才二十来岁,当得知昆特都快四十五岁时惊讶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是生过一个孩子的人了。 最后昆特指了指海伯利安给店主说了句什么,海伯利安只听懂了“丈夫”这个词,对店主礼貌地笑笑。 下午他们去墓园给昆特家人扫了墓,昆特和海伯利安在墓前放上一捧白色百合,坐在墓前。 “爸,妈,乐乐,今年来看你们来得晚了,去年本来想过来呢,我那时候身体不太舒服,又查出来怀孕了,就没有过来。” “孩子已经快一岁了,叫肖恩,是个Alpha男孩,他眼睛看不见,但是特别乖,特别聪明,长得像海恩。”昆特调出肖恩的照片,将终端放在墓碑前:“看,很可爱是不是?” 照片上的肖恩正在吃手,湛蓝的眼睛非常漂亮,但是无神,海伯利安揽着昆特肩膀,认真道:“爸,妈,小舅子,肖恩他虽然看不见,但对声音非常敏感,我们决定等他大一些让他去学习音乐,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和昆特一辈子的。” 和昆特家里人说完话,两人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墓前闲聊起来。山花烂漫,风动林梢发出沙沙声响,昆特靠在海伯利安身上,仰头望向澄澈的天空。将近两年过去,在海伯利安的陪伴下他一直坚持着心理治疗,精神状况好了很多,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天上的巨大眼睛了。 海伯利安把昆特手掌摊在自己手上,看他掌心的纹路,问:“你本名是什么?” “本名吗?”昆特把自己竹明砂语的名字慢慢说了一遍,海伯利安试着学了下,却发不出那个音来。 昆特被他发出来的奇怪声音逗得笑出声:“竹明砂语和帝国语发音差别很大,所以我当时学帝国语学得特别痛苦。我姓的那个音比较难发出来,我父母一般都叫我宴宴,你也这么叫我吧。” “宴宴。”海伯利安重复着这个叠音,“听起来好可爱。” “是吧,等肖恩大一些也给他起一个这边的名字。” 海伯利安纠正他:“应该说之后我们所有的孩子都要有两个名字,一个帝国语的,一个竹明砂语的。” 昆特笑着捏他脸:“你还想生几个啊。” 海伯利安任由他搓圆捏扁,正色道:“说实话,你怀孕那么辛苦,我真舍不得让你再生了。” 昆特手顿了一下,突然鼻子发酸,但他将情绪的波动掩饰得很好,似真似假地抱怨:“要是你能替我怀孕就好了,到时候我要生一个足球队。” “要不之后就把胚胎体外培养吧,现在技术那么成熟,也省得你受苦了。”海伯利安说着越发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生一个像你的小Omega,再生一个把我们长相俩中和的孩子,到时候抱出去就知道时海伯利安·莫尔斯和昆特·珀西的孩子,多好。” 昆特安静地听他说完,沉默半晌,突然拉着海伯利安起身,道:“走,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他们从墓园西边走到了墓园东边,昆特带着海伯利安左转右转,到了一个小角落里。昆特牵着海伯利安的手,问:“还记得我给首都星的三个月亮起了什么名字吗?” 海伯利安点点头:“相月一叫津,相月二白溪,相月三摩耶,我一直记得。” 昆特指着面前的三个墓碑,挨个道:“津,白溪,摩耶。” 海伯利安愣了,昆特说他因为恋旧而给月亮起朋友的名字,他还以为是昆特到了首都星有很久没见到儿时最好的朋友了,不曾想阴阳两隔。 “津,白溪比我小两岁,摩耶是白溪的弟弟,比她小三岁,我们是邻居,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彼此之间感情特别好,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昆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已经逐渐在记忆中褪色,不甚清晰了。 “津是Alpha男孩,我和摩耶是Omega,白溪是个特别漂亮的Beta姑娘,小时候我们玩过家家,津和白溪总要当爸爸妈妈,我做管家,摩耶当孩子。津在我们上初三的那年和白溪告白,之后一直没有分过手,二十一岁那年两人结了婚,在我们看来,他俩感情这样好,结婚之后肯定也会做一对模范夫妻,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的过下去。” “但从那之后,他们俩开始经常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白溪不止一次哭着给我发通讯,说自从结了婚之后,她仿佛感觉一切都变了,津经常瞒着她和别人发消息,他似乎再也不是她从小认识的那个男孩了。” 昆特深吸口气,继续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某一天摩耶给我发通讯,告诉我他怀孕了,孩子是津的,哭着问我该怎么办。” 海伯利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一处狗血大戏,哽了一下,不禁道:“这也太……” 在帝国,Omega打胎需要出示家属开具的同意证明,偷偷私自打胎是不允许的,更别说当时摩耶差两个月到十八,还没有成年。 “摩耶说他从十六岁就和津偷情了,他从小就喜欢津,但那时候津把他当成弟弟,眼里只有白溪。为了让津多看他几眼,他借用了AO之间近乎致命的吸引力,和津上了床。” “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下来了,津依然爱白溪,但对他一个Alpha来说,Omega是他刻在生命本能之中的渴望,他瞒着白溪持续不断地和摩耶偷情,直到和她结婚也没有停止。” “终于白溪到底还是发现了这件事,丈夫偷情的对象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而且两人还有了孩子,白溪近乎崩溃,她决定退出,和津离婚,永远离开竹明砂这个让她恶心的地方,来首都星找我。” “我给她安排好了在首都星的住处,帮她留心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白溪那边却遭到了麻烦,津不愿意和她离婚。” “离婚必须双方都同意才行,津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白溪本来想和他法庭上见,但她家人乞求她不要把这件事闹到法庭上,毕竟津出轨的对象是摩耶,摩耶如今还怀了孕,手心手背都是肉,白溪父母希望不要闹得那么难看。” “白溪从小性子就烈,她知道只要津死咬着不松口,婚是永远也离不成了,她将永远做这个恶心的人的妻子,和自己的弟弟伺候同一个丈夫。” “在东窗事发的第三个月,白溪终于忍无可忍,把摩耶叫到家里说要好好谈谈,她在茶水里下了药,将津和摩耶迷晕,到厨房拿菜刀砍死了他们俩,最后浑身是血的在天台给我发了通讯,跳楼自杀了。” 尽管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昆特重新说起声音还是不自主的颤抖,他永远忘不了白溪浑身是血的模样,原本娇美的女孩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她扔掉手中沾着肉沫的菜刀,举着终端对昆特笑道:“我终于解脱了,宴宴,再见了,祝你幸福,永远不要像我这样可悲。” 然后从房顶纵身跃下。 昆特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住海伯利安的手:“从那之后我就决定不要结婚,在感情方面,如果某一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还可以全身而退,至少不会像她一样一辈子都无法挣脱,最后还把命给搭进去了。” 海伯利安算了算,这事发生没多久厄忒斯就对竹明砂发动了闪电战,昆特的家人死于战火。现在想来,他简直不能想象出征前的那一夜昆特有多难过,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他失去了三个最好的朋友,父母和弟弟,又要面临着和爱人的分离,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他对昆特过去了解的多一点,心中的怜爱就要多上几分,每次海伯利安都觉得他已经不能够更爱他了,但昆特总能说出一些话或者做一些事,让他心中爱意更甚。 海伯利安盯着那块属于白溪的石碑,道:“她也挺傻的,这种情况申请仲裁或者上法庭肯定能够离成,她还这么年轻,到了首都星,能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昆特轻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对她来说,这样也算是解脱了吧。” 海伯利安点点头,问:“他们三个葬在了一起吗?” “怎么可能,白溪的家人只不过在这里立了一块碑而已,警察在抽屉里找到了她的遗嘱,按上面写的将她的骨灰交给了我,我在首都星墓园里给她寻了块好地方葬下了。”昆特摸了摸白溪的石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对海伯利安道:“走吧,我带你去明岛看看,今晚是游.街的日子。” 海伯利安时至今日终于知道了昆特不愿意结婚的原因,他跟在昆特身边,暗中攥紧了口袋里的小盒子。 两人到海边时正好赶上日落,一轮红日缓缓沉于海平面上苍蓝色的云层中,只留下一片温暖的霞光,这处海滩上几乎没有人,海浪拍打着礁石,将沙子冲刷得无比细软。两人漫步在海边,听着海浪的哗哗声,只觉方才白溪的故事带来的阴郁渐渐消失,心情重新明朗起来。 夜空澄澈,细碎的星子洒在上面,远处海面和天空在同一处归于深蓝,海天交接处的那一线上小岛安静漂浮。两人沿着海面上浮桥,一直走到了岛上,远远就听到了热闹的声响。 登上小岛,走过数十阶梯,就到了岛上的主街。街上到处都是红灯笼,将一切笼上温暖的颜色,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布条下缀着铜铃,风吹过时叮当作响,孩子们笑嘻嘻地聚在小摊子前,等摊主做漂亮的灯。 晚风十分凉爽,海伯利安牵着昆特的手走在街边,面对无数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语言,他去了解这一方世界的途径就只剩下了身边的人。昆特问人要了两根红布条,给了海伯利安一根,示意他挂在树上。 低矮的枝桠上已经挂满了,海伯利安个子高,垫了垫脚将布条拴在最上方,昆特仰头看着,笑道:“挂这么高,你让我怎么办?” 海伯利安于是蹲下身,让他踩在自己肩膀上,昆特把布条挂在了海伯利安的那根旁边,跳下来,道:“走吧。” 两人继续沿着街走,走过十来米后昆特回头看了眼,他们拴上去的两根布条高高挂在最上面,被风吹的鼓起来,缠绕在一起。 迎面走来四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扛着竹架开路,竹架上放着个巨大的陶瓷塑像,盘腿坐着,头部像是一只笑眯眯的熊,那是竹明砂信仰的神。人们自动让到街两边,开出一条道。 长长的游街队伍走来,坐在后面几个竹架上的半大男孩子装扮成神明的样子,脸上带着面具,抱着陶罐撒下大把大把的铜钱,将游.街的氛围推向了高潮。漫天铜雨中人们欢呼着拾捡,他们相信捡到铜钱的人来年会获得好运。 一枚铜钱咕噜噜滚在昆特脚下,他俯身拾起来,放在海伯利安掌心里,注视着他双眼笑道:“祝财运亨通,武运隆昌,平安喜乐。” 海伯利安看着手中那小小的铜钱,突然心跳加速,浓烈感情的汹涌澎湃。孩童们的笑声在耳边回响,红色灯笼摇曳,隐约能听见海浪的喧嚣,尽管此时的场景和他想象中浪漫安静的氛围完全不同,但他将铜钱收进胸前的口袋,紧贴着心房,而后单膝跪下。 一旁的女孩子看到这一幕小声尖叫起来,海伯利安从口袋中取出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闪着微光的星砂戒指。 “我们结婚吧,昆特。”海伯利安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眸,许下此生最真挚的承诺:“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永远不会背叛你。在将来的日子里,唯有死亡能将我们分开。” 身边的人们用竹明砂语大喊着“答应他”,在这紧紧包裹着他的喧闹中,昆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朝他伸出手,轻声道: “好。” 周围的小孩子笑着拍起手,竹架上一位装扮成神明的男孩从陶罐中拿出一把大铜钱,扬手洒在两人身边,在两人脚下落了一地。 海伯利安执起他的手,昆特左手的无名指再一次被套上了刻着海伯利安名字的戒指,和他拥吻在竹明砂的街头。 这场延续了整整二十五年的爱恋,终于带着故乡的祝福臻于圆满。 人们将在浩瀚星河的见证下,守候自己渺小又伟大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好开心! 随便说点什么当后记吧,从七月六号到十月五号,三个月的时间里在大家的陪伴下写下了海伯利安和昆特故事,感谢大家的陪伴,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 这篇文最初的灵感来源于丹·西蒙斯的长篇科幻小说《海伯利安》,有很多读者也问起过海伯利安名字的由来,那我就在这里再解释一遍吧。海伯利安为古希腊神话中泰坦十二神之一的光明之神,后约翰·济慈以此写过一篇未完成的长诗《海伯利安》,所以才不是酸奶的名字呢! 番外的话不会在这本里面写了,打算单开一本,主要写康纳的三儿子雷哲和来自联邦的Omega诺林冤家变情人,还有长大后成为音乐家的肖恩和康纳家老二的故事,暂定名《成为皇子妃后我只想回家喂猪[星际]》,努力做一篇搞笑文。主角团就是昆特家的三个孩子和康纳的三个孩子,如果收藏够的话就先写这本,毕竟诺林和雷哲现在天天在我脑子里吵架,吵得我都要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嗯……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去作者专栏里收藏一个,三千城管战虫族太太的稿子我会继续偷的。 很高兴遇见大家,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