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厂花逆风飞扬》作者:钱朵 文案: 米粒儿上辈子被流言所累,家破人亡,然后她重生了,回到1983年夏,她还是棉麻厂最靓的那朵花,招黑体质依旧: 打扮漂亮点,被人说不正经;见面不打招呼,被人说看不起人;厂门口帮助一个帅小伙儿,被人骂搞破鞋养小白脸不守妇德,这辈子肯定过的惨。 米粒儿:我可去你的吧! 从今天开始,她米粒儿不破不立,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逆风飞扬! 然后某一天,大家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了米粒儿站在十佳青年领奖台上:领导夸她人美衣品好,体现了新时代新面貌;记者赞美她心无旁骛,不拘小节,一心一意抓生产。 脸很肿的棉麻长职工:…… ^…………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结文《在年代文里看爱人秀茶艺》 ┃ 配角:预收《重回九零不负韶华》 ┃ 其它:预收《《我在七零开直播》 一句话简介:厂花的进击之路 立意:欢欢喜喜做自己的主角,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第1章 米粒儿重回1983 一九八三年七月九日,早七点,凉风习习,鱼水县棉麻厂的职工纷纷走出家门准备去厂里接班。 白色干部楼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女人的叫骂,惊得职工们纷纷掉头,围过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夭寿啊,丢人呢,咱老米家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才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放旧社会早就侵猪笼了!” 厂长米卫国的大儿媳妇郭素梅,提着行李,站在院里扯着嗓门一响老远:“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天天听那个邓什么的黄、色、歌、曲,嘴涂的跟吃了死孩子一样,就不像正经人!” “一个女孩,死皮赖皮跑去跟人男的说什么,说什么,哎呦,那个字我都没脸说出口!” “真是死皮不要脸,也不撒泡尿照照,人家白文斌可是正儿八经大学生,厂里的技术员,会看上她?” 自己孩子自己可以骂,被儿媳妇追着骂算什么回事? 本来没打算回嘴的王爱英不乐意了:“大学生了不起啊,我闺女还正儿八经中专生呢!” “我告诉你郭素梅,别拿我闺女当借口,想回娘家就滚蛋,我还不乐意伺候呢!”王爱英直接撵人。 郭素梅也不含糊,反正骂也骂了,表明了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态度,她才不在这跟着米粒儿那个不要脸的被人指指点点呢。 “走就走,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郭素梅直接摔门走了。 大门摇晃两下,王爱英终于发现外面站满看热闹的人,当即气得发抖,“砰”将门重重关上。 就昨天下午临下班,自己的亲闺女米粒儿堵住厂里刚分来的大学生白文斌,说爱他,主动要求搞对象。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在上夜班的职工里传开了,老米急得半夜去厂里处理流言。 结果现在被郭素梅一嚷嚷,不说上白班的职工也晓得了,怕是外面摆早点的小摊贩都得传遍,最后流言就像蝗虫一样传遍整个鱼水县城。 米粒儿还做不做人! 虽说已经改革开放了,但鱼水县是个内陆小县城,很闭塞。 年轻人别说自由恋爱了,就是已经准备结婚的小年轻去公园约会,手都不好意思牵,更别提开口说爱不爱。 大部分人的婚姻,遵循的还是媒妁之言,父母之约。 像米粒儿大咧咧就跑去对着老爷们说什么爱不爱,那就是女流氓,搞破鞋,臭不要脸,这辈子怕是找不到好人家了。 王爱英捂着胸口难喘气,她不在乎外面人怎么传,就担心米粒儿想不开。 这个闺女被教养长大,从来不吃亏,气性大,半夜被老米凶一顿后就一直关屋里不吭声,可别出啥事。 ………… 米粒儿其实早就醒了。 她打个盹的功夫,再睁眼就回到了十九岁那一年的夏天。 外面嫂子闹的凶,一口一句都在骂米粒儿,这倒是唤醒了米粒儿不愿意回顾的往昔。 这一年,米粒儿中专毕业,刚分到棉麻厂没有一年,正是女孩对社会充满好奇,春心萌动的时候。 这一年,也是她犯了一个在后世看来很微小的错误行为,将自己和家人拖到万劫不复的深渊的时候。 米粒儿对嫂子的痛骂无动于衷,视线一直黏在床头挂着的八三年明星挂历上。 挂历正翻到七月,烫着头的电影女明星正冲自己微笑,笑脸下面的七月八号,被人用红笔画了颗心圈了起来,还别出心裁搞了个箭头。 过了很久她才冷笑一声,顺手拿起一只钢笔,狠狠将箭头给抹去。 当年,她以为这是爱神丘比特的箭头,谁想到最后竟然是中伤米家的一只背后冷箭! 将日历都快划破了,米粒儿才消了气,开始打量自己当年的卧室。 书桌上一片狼藉,折断的口红,碎掉的粉饼,撕烂的抄歌本。 双卡录音机被摔裂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好几盘磁带,尤其邓丽君那张专辑,带子直接被拽出来扯断。 邓丽君的歌如今官方还保持批判态度,但在民间很火,米粒儿最爱听她的歌儿了,感觉很婉转,唱出了女孩子的懵懂的心情。 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流言,米卫国不许她听了,说这是□□,靡靡之音,严重腐蚀了米粒儿的思想,直接把磁带给扯了。 米粒儿突然很心疼,感觉那盘专辑就像当年的自己,不被官方接受,只能藏着掖着,一有机会就被无情摧残。 她弯腰捡起了磁带,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一根铅笔插进孔里,开始慢慢的将磁带倒回。 “呀,妮妮你醒啦,你嫂子那些话不好听,你别放心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王爱英就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看到闯祸的米粒儿,对方第一句话不是责骂,而是关心。 米粒儿鼻子一酸,眼泪打在了磁带上。 她也是看过网络小说的,自己这个情况肯定是重生了,否则梦的太真实了吧,连妈妈身上裙子的颜色以及扣子形状都跟记忆中一样。 米粒儿偷偷掐了自己一把,顿时疼的掉下眼泪,不是梦! 王爱英却误会了:“妮妮别哭了,流言已经起来哭也没用,流言蜚语你在乎它就是百枯草,不在乎它就是个屁。” 米粒儿眼泪流的更凶,如此豁达的妈妈,却因为自己对一个男人的动心,最后被连累的含恨而逝。 米粒儿控制扎进王爱英怀里的冲突,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的解释:“我避开人了!” 是的,她去找白文斌表白的时候,明明避开了人的。 白文斌是新来的大学生技术员,学历高,长的好,文质彬彬,厂里好多没结婚的女职工都喜欢,背后没少讨论他,都说嫁给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米粒儿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突然来一个鹤立鸡群的大学生,她不免俗的也动了心,觉着梦中情人就是白文斌那样的。 她从小娇生惯养,喜欢什么都是直接说,然后就会有人送到米粒儿手里。 所以给白文斌表白这件事,她确实是想当然了,以为开了口,对方就能成为自己的恋人。 米粒儿做事确实欠妥,可杀人放火也不过头点地,怎么就让流言蜚语毁了整个米家? 况且、况且她明明避开人的! “当时白文斌开门让我进宿舍,等我表白完,他就开门让我出去,谁知道外面好几个人偷听啊!” 当年因为流言蜚语,因为家里人的暴怒,米粒儿倔脾气没解释,反而更加上劲儿,要死要活闹着非白文斌不嫁,让风言风语更加猖獗。 米家因此风雨飘摇,后来被有心人轻轻一推,就散了。 米粒儿顶着女流氓的头衔,狼狈离开鱼水县,将这段血淋淋的记忆深深埋在脑子里,从来不敢翻出来。 但是有机会再次面对,多出二十年阅历的米粒儿,想想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白文斌的表现,她觉着外面偷听的人,怕是对方故意找来的。 白文斌就不是个好人! 米粒儿要说出来,让家里人提高警惕。 然而王爱英并没有想多,认为米粒儿因为委屈给她解释呢,揽着米粒儿不停安慰:“没事儿,听见就听见,传开就传开,咱不怕,你爸已经去解决了。” “放心好了,那个白文斌虽然是大学生,但也就这一个优点能拿出手,他家里穷的学费都是借的,现在还还着账呢,他妈身上穿的都是补丁。” “能娶厂子的闺女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只要你爸提出了,他肯定同意。” 关键自己闺女还那么好看,杏眼高鼻的,全厂女工加起来也比不上。 王爱英很不以为然。 米粒儿知道,白文斌给王爱英印象就是没门路的大学生,毕业都分不到好单位,反而被打回原籍,实在不值一提。 但这是一条不叫的狗,咬人很疼,还会死人。 米粒儿擦干眼泪,皱起眉头:“我爸……现在就去找白文斌去了?” 上辈子,米卫国用晋升和替对方还债为条件,逼着白文斌答应承认跟自己是恋爱关系,这样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会消停,如果能结婚就更好了。 她原以为,是自己要死要活非君不嫁的时候,爸爸无奈才出了下策,求了白文斌娶自己。 原来这时候就去了。 米粒儿知道爸爸是为了挽回自己声誉,但是求白文斌娶自己可不是好办法,甚至是引狼入室。 当时米粒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见白文斌只承认了恋爱关系,对自己依旧不冷不热。 米粒儿决定走家人路线,去讨好对方的母亲。 知道白文斌妈妈眼馋人家有金戒指,米粒儿就去金店打了一枚很实在的金镯子送给对方。 白文斌的妈妈拿着金镯子四处显摆,说是米家捧着大笔的钱求她儿子娶米粒儿。 然后谣言又起来了,这回不是骂米粒儿,而是传米厂长贪污受贿,家里藏了好多小黄鱼,随手一送就是个足心的大金镯子。 而白文斌呢? 他见势头不对,只字不提米家替他还债的事儿,反而拿着金镯子找到县里派来的检查组,说那就是米厂长受贿,家里藏小黄鱼的证据。 白文斌大义灭亲,踩着米家血肉踏上青云之路。 第2章 咱俩啥事儿? 谣言能杀人! 上辈子米粒儿见识到谣言的威力,从此做任何事都战战兢兢,老师努力了很久才令她重塑信心。 重来一回,米粒儿可以不惧谣言,但是米家不行。 她必须挽回自己的错误,保护好家里人,绝对不允许白文斌之流趴在米家身上吸血! 所以此刻,她可以不计较嫂子句句刀割,不怕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却必须要阻止爸爸找白文斌。 先解决掉这头白眼狼,防止米家因为这件事受损才是首要任务。 米粒儿神色变幻,目光逐渐坚毅,起身就往外跑。 棉麻厂在鱼水县东北角占了很大一块地,因为效益好,厂里有食堂、厂办幼儿园和中小学以及厂办医院,好多工人一辈子不出厂,生老病死都能在这里解决,可以说是个封闭的微型小社会。 厂里谁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当成大事被人议论纷纷,直到又有新鲜事出现。 米粒儿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又加上米家大嫂一阵嚷嚷,着急上班的人也不着急赶路了,对着米家大门指指点点。 然而这边到底属于干部家属区,普通职工有心看热闹,却不敢真的停留太久,就挪到篮球场,远远指着小白楼各抒己见。 干部家属区和普通职工家属院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篮球场,周末年轻人在这边打篮球,平常就是家属晒被子和衣服以及聊天唠嗑的好场所,也是去棉麻厂的必经之路。 米粒儿一出胡同,就看到北边的篮球场上三三两两站着好多妇女,不用想就知道是刚才挤老米家门口看热闹的,现在估计还聊着刚才的话题,也不怕上班迟到扣工资。 她下意识就往南走,然而往南好大一片地都是厂办幼儿园和中小学,去厂里还要绕好远的大田地。 米粒儿很快调整方向。 就走北边这条大路! 她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冲动的表白一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而已,凭啥要躲人的是她? 米粒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途径篮球场。 嗡嗡嗡的篮球场上,突然像被人按下暂停键,一下子安静起来,只有米粒儿踏踏地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疑惑地问:“刚才过去的……是米粒儿吧?” “是吧?”大家伙不太确信。 毕竟换成她们作下这么大的丑事,肯定是没脸出门的,说不准还要喝农药自杀,怎么可能挺那么直的腰的大咧咧路上走? 众人又是一阵静默。 眼看着米粒儿朝着厂门口的方向去,众人彼此交换个眼神,装作上班赶路,不远不近跟在米粒儿身后。 拐个弯,又是一条东西向的大道,比刚才的南北向小路更繁华,两边依旧是棉麻厂职工的家属区,朝街的墙面上“围绕生产抓项目,围绕项目抓生产”的白色标语被雨给淋的斑驳。 标语下边,就是一片早点小摊。 从上面松口,允许自由买卖之后,拥有一千多职工的棉麻厂附近迅速繁华起来,不少人在这摆摊卖菜摆餐位,很是热闹。 往常这个点儿,正是棉麻厂接交班的热闹时分,摊点上也会围满不愿意做饭的单身职工。 但今天却很冷清。 所有人都跟着一个漂亮姑娘的脚步朝着棉麻厂大门方向去。 摊贩们面面相觑。 “咋回事?都不饿吗?” “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一个身上带补丁的少年正站在包子摊前咽口水,听到众人议论后抬头,目光随即就黏在前面雄纠纠气昂昂走路的米粒儿身上。 他眼睛一亮,立马不引人注意的扎入到去往棉麻厂的职工堆里,并好奇的打听:“婶儿,咋回事啊?” “我给你说……”被称为婶儿的妇女都没注意身边是个陌生脸孔,激动的给人普及米粒儿的事情。 随后又几个人加入话题,你一言我一语: “但凡要脸都不会干这事!” “米厂长咋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闺女!” “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又去缠白技术员?” 米粒儿知道后面跟着人,也听见她们的讨论了,毕竟棉麻厂那些妇女说人闲话从来不避人,走出去老远你都能听到对方对你指指点点。 但米粒儿不在乎,爱谁谁! 白文斌故意让人撞破,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她就当着人否认,让对方也尝尝丢脸什么滋味。 老师说过,这叫以彼人之道,还至彼人之身! ………… “小白同志,我找你来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吧?”米卫国望着眼前瘦高的青年,心情复杂。 白文斌是棉麻厂分来的大学生技术员。 这个年代,大学生多珍贵啊,白文斌放弃大城市的优渥条件,心甘情愿回到鱼水县,为家乡做贡献。 米卫国很感动,把对方当成厂里的宝来看。 但是现在,这块宝被自己闺女给糟……也不能说糟蹋,自己闺女当然也不错,人漂亮,还是中专毕业,学历在一群高小毕业的职工里可不算低。 如果两个人正常恋爱,米卫国还是很愿意白文斌当自己女婿的。 可惜现在闹得…… 白文斌明显不是很高兴,从让人将其喊到办公室,对方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米卫国总不能直接问:“事情都闹得人尽皆知了,你要不要娶我闺女?” 他很为难,也有点作为领导的骄傲,不想自己主动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而且这个方案还有点丧权辱国的意思。 于是米卫国掩饰性的端起茶缸喝了口茶,低头的瞬间他没看到白文斌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白文斌很自得。 他虽然穷,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寡母。 但是他足够优秀。 优秀是他的本钱,必须待价而沽,没想到他才对厂子那个傻闺女笑了笑,对方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他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现在,白文斌就等着米卫国开条件,条件合适了,他不介意用婚姻去换。 于是办公室里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了。 因为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 白文斌沉得住气,米卫国可不行。 他连灌了自己一大杯茶,握着茶缸的手都要控制不住快发抖了。 好歹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参加工作将近三十年,咋说也比白文斌老成稳重,咋就坐不住呢? 米卫国偷偷挪了挪屁股,调换了下坐姿,心里还是慌慌。 然后他就明白了,不是自己不如白文斌沉不住,这特么涉事儿的是自己亲闺女,他不急谁着急? 儿女都是债。 从昨天一直到闺女办傻事儿,他想开始想解决办法。 作风不好影响前途,米卫国舍不得闺女毁掉一辈子。 让白文斌承认跟米粒儿是恋爱关系,是米卫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 小年轻自由恋爱,两厢情愿,别人挺多说两句,但是米粒儿的名声保住了,也不影响她以后的前途。 米卫国暗自叹口长气,放下了茶缸,抬起眼皮:“小白同志,你和我闺女米粒儿,到底咋回事?” “米厂长,这件事是我的错,当时真不知道外面有人偷听。”白文斌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先认错,态度非常真诚。 米卫国目光沉了沉,盯住刚才那个问题又问一遍:“所以你和米粒儿,到底咋回事?” 白文斌搓了搓手,表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米粒儿同志是个好同志,我……” 又是半句话,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干脆。 如果说刚才米卫国还想着白文斌当女婿也不错,现在他心里就非常不喜欢了。 “你和我闺女到底咋回事,请你正面回答!”米卫国敲了敲桌子:“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你就去平息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没有躲在一个小姑娘背后的道理!如果不喜欢,你就给痛快话,我自己闺女,打死掐死也绝不会让她继续缠着你!” 白文斌愣了一下。 他刚来,听闻过米厂长作风雷厉风行、直来直去,但事关自家声誉,总以为对方会妥协,没想到脾气还是那么直接。 白文斌不着痕迹皱皱眉头,他是想讨好处的,不是来得罪厂长大的。 所以该怎么安抚米厂长的情绪,然后又完美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白文斌紧紧抿着嘴,做出一副被米厂长吓着的模样,一言不发,脑子飞速转动。 米卫国咬了咬后牙槽,咋就看不惯年轻人磨磨唧唧的样儿,回家还是揍米粒儿一顿,让对方死了这条心吧! 刚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的米粒儿,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谁在外面?”米卫国全身一紧,迅速瞟一眼窗外。 天竟然大亮了! 他是趁着凌晨大家都疲惫,才消无声息将白文斌喊到办公室,打算暗地解决事情。 这时候有人闯进来,那他就很被动了。 白文斌却是一喜。 有人来好,当着外人米卫国肯定不能像刚才脾气那么暴躁,否则就是强迫。 屋里两个人各怀心思,屋外的米粒儿却扭头朝身后探头探脑的人群翻了个大大白眼,然后大大方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爸爸!” 米卫国“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茶缸被碰倒了都不知道:“你咋来了?” 熊孩子,这时候满处跑不是送着让人议论纷纷吗? 米粒儿眼圈一红,控制住自己继续落泪。 现在不是她动感情的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然后回去再慢慢整理思路。 米粒儿绷着脸,先环视一圈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在二楼,临窗摆着的办公桌都掉漆了,窗外的爬山虎都快伸到屋里面;对着办公桌是一条长藤条沙发,白文斌就坐在那儿,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有一杯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 米粒儿轻轻扫一眼白文斌,人如其名,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戴着付金丝边眼镜,一身蓝色工装也掩饰不住他斯文败类的气质。 米粒儿移开目光,重新盯住一脸复杂情绪的米卫国:“爸,你们聊什么呢?” 米卫国:“……” 明知故问。 闺女的出现让他突然从脚底升起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一下子颓废起来。 他坐回椅子,双手无目的握紧茶缸,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白文斌这时候笑了笑:“米粒儿同志,米厂长找我来说咱俩的事儿。” 米粒儿可真是他的命中贵人,来的非常是时候。 他的微笑够温柔,米粒儿肯定能被迷得七荤八素,然后上赶着要跟他好,如此米厂长就会乖乖求他,而不是装腔作势了。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白文斌马上笑不出来了。 因为米粒儿皱皱眉头,并很惊讶地看着他:“咱俩啥事儿?” 第3章 帅小伙明明白白 屋外面,大家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太靠近厂长办公室。 也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一句:“该不会米厂长逼迫白文斌认下跟米粒儿谈恋爱的事儿吧?” 这句话可惹了祸了。 白文斌是厂里女职工的梦,怎么能被人独占呢? “你胡说八道!”当即有人反对。 对方马上反驳:“我没胡说八道,你刚才也看见米粒儿那个嚣张模样了,如果不是她会那么得意?” 女职工们沉默了。 轮竞争力,她们肯定比不过米粒儿,但是想想米粒儿平时的骄纵怎么配得上温文尔雅的白技术员? 厂长女儿也不能为所欲为啊,现在可是工人当家做主! “走,都听听去,如果敢威胁白技术员,咱就上去理论理论!” “对,米粒儿有米厂长,白技术员有我们啊!” ………… 厂长办公室里,白文斌被米粒儿的理直气壮惊呆了。 昨天还卑微的求他搞对象,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领导的千金,就能这么欺侮人吗? 白文斌的脸慢慢红了,将攥紧的拳头藏在肥大的工装里,抿紧了嘴巴,看着米粒儿的目光渐渐变冷。 若是从前的米粒儿,看到他态度变冷漠一定很慌,想方设法哄他。 但是现在的米粒儿,不是以前的米粒儿了,她是米钮咕噜氏粒儿。 所以米粒儿又问一遍:“白技术员,咱俩啥关系啊,你是不是误会了?” 再没有自作多情让一个自负的男人感觉难堪的了。 米粒儿的话就像小刀一样,直直插在白文斌的心口。 他的脸更冷了。 米粒儿视而不见,继续追问:“白文斌同志,咱俩到底啥事儿,我爸办公室里又没外人,你就解释解释呗!” 她这是故意将白文斌的军。 白文斌待价而沽,以米粒儿的喜欢当要挟,想从米厂长这边得到好处。 如今好处没得着,他不可能急于否认不喜欢米粒儿让自己计划成空。 如果承认他喜欢,那更好办了。 米粒儿站在门口没挪地方,已经听到外面那群好奇的女职工耳朵贴在了办公室门上。 白文斌只要敢承认喜欢她,米粒儿必须好好问问白文斌怎么舍得让喜欢的人独自面对能杀人的流言蜚语,担当呢? 棉麻厂所有女职工的梦? 呸! 白文斌果然有点慌神:“米粒儿同志,你说的对,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米粒儿挑眉,不想承认又不敢否认,误会可以是他自作多情,也可以是米粒儿误会白文斌背后煽风点火。 对方果然会模糊是非,费尽心思为自己谋利。 夜长梦多,如果任对方磨磨唧唧转移焦点,外面那些人可能就按捺不住冲进来替自己的梦辩解了。 事不宜迟,米粒儿不想跟白文斌太多纠缠,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米粒儿来的路上就想到用什么理由了。 上辈子她听说过夜|光|剧|本这个梗,正好棉麻厂不久之后有个文艺活动,她就拿来主义了。 米粒儿直接了当:“是有误会,我正想问问你呢,明明咱俩对剧本,怎么外面就传我给你表白?” 白文斌猛地瞪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米粒儿。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米卫国:“闺女,你说啥,啥剧本?” “咱厂里不是办文艺活动吗?我看白文斌同志是大学生,就找他一起排个话剧。”米粒儿很认真的大声解释:“谁知道对戏的时候被人听见,说话不好听,我气跑了,结果外面越传越过分!” “所以我就想找白文斌同志问一问,我表白你了吗?你为什么不给大家伙解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你难道想让流言逼着我嫁给你?你觉着有这个可能吗?” 米粒儿跟机关枪一样狙击白文斌,甚至当着米卫国的面戳穿白文斌的心思。 米卫国眼神立马锐利起来,直射白文斌。 白文斌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羞又闹,猛地从沙发上起身,想大声替自己辩解,但是当着米厂长,他不敢。 到底是厂长闺女,自尊心强,肯定是被流言蜚语惹恼了她才这样,白文斌安慰自己,决定将对方哄一哄,把主动权拿回来。 然而他还没张开嘴,就看到米粒儿背着米卫国,冲他无声说了两个字,白文斌的冷汗一下子出来了。 米粒儿说的那两个字,其实是一个人名,是白文斌千方百计想掩饰的过去。 她怎么知道的? 白文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在米粒儿这边讨不了好了。 还是先顺着对方,然后徐徐渐进吧。 他深吸一口气,在米粒儿威胁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是的,咱俩其实是对剧本。” “但是米粒儿同志,我不知道谁造谣说你表白我,还传的全厂都知道。” “我刚来厂里,跟别人不熟,你又是厂长闺女,刚听到流言我很害怕,所以就……” 所以就躲了起来,没出来解释。 白文斌话说一半留一半,随便别人去脑补后半段,自己表现出一副为难又委屈的模样。 米粒儿嗤笑一声:“反正就是跟你没关系,都是别人新谣传谣,你害怕我仗着我爸对你打击报复才不解释,对不对?” “对对对!”白文斌头点到一半才感觉到不对,又赶紧摇头:“不是怕你打击报复……”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米粒儿紧跟着又是一句逼问。 白文斌:“……” 瞧着对方词穷流冷汗的模样,米粒儿不禁再一次问自己,眼瞎成啥样,才看上那么普通又那么怂的玩意儿? 这就是只纸老虎,靠着女人的喜欢为所欲为。 女人一旦不喜欢了,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米粒儿觉着非常没意思,她索性打开办公室的门,外面偷听的人没提防,一脚歪进办公室,随后又带进来一串。 米卫国惊呆了:“这……你!” 这是嫌事儿闹得还不够大啊! 他准备撵人,米粒儿却拦住:“爸,昨天对剧本就好多人听见,没道理今天说明情况就背着人,让大家都听听吧,我根本没给白文斌表白,免得有人啥金都敢往脸上贴!” 米卫国抬起的胳膊停滞一下,随后放下,叹口气,随米粒儿去吧,说不定这事儿能顺利解决。 米粒儿转头对白文斌说:“白技术员,你好好给大家解释解释吧,我一个女孩子,可承受不住那么重的流言蜚语,除非你不是个好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我被流言逼死!” 所以白文斌不解释,敢袖手旁观,就不是个好人。 白文斌骑虎难下,他一个大学毕业生,天之骄子,却被棉麻厂一个无知的女孩搞得尴尬非常,连个躲人的地缝都找不到。 米粒儿再一次开口:“白文斌同志,你告诉大家伙,咱俩当时是不是对剧本?” 她冲着白文斌,背着那些好奇的女职工,又无声说了刚才那个人名。 白文斌嘴唇蠕动,非常想否认,但是想到米粒儿可能知道点什么,他怕被当中揭穿,脚底下好像被钉子钉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犹如提线木偶一样被米粒儿操纵,他不情不愿,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哼|哼:“……是,对剧本。” 米粒儿催促:“你大声点,人多太乱,听不清楚!” 白文斌非常窘迫,恼怒的瞪着米粒儿,跟看仇人一个眼神。 米粒儿冷着脸:“让你大声点还委屈你了,我从昨天被人风言风语,还差点被亲爹掐死,我不委屈吗?你大声说!” 她冲白文斌冷冷一笑,做了一个非常挑衅的手势,非常的嚣张。 一股凉风从脚冲到白文斌的头顶,他抖了抖身体,一闭眼睛,大声说:“是,米粒儿同志当时跟我对剧本呢!” 话音落下,屋里屋外都非常寂静,只剩下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文斌睁开眼睛,发现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学历和名声,所以绝对不能失去! 他控制住发抖的自己,强颜欢笑:“对剧本呢,都是误会,我、我来办公室给厂长解释误会的。” 他将米厂长喊他说成自己主动来解释。 白文斌孤独弱小,倒显着旁边一脸理所当然的米粒儿咄咄逼人。 同情弱小是天性。 哪怕对方华丽的袍子下爬满虱子,但只要他弱,总有人能闭着眼睛装瞎替对方辩解。 有年轻女职工不忍心:“白技术员不是说了吗,谣言一下子起来,他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从哪里解释。” “对呀,现在不是解释了吗,我们知道是对剧本了。” “白技术员太可怜了,米粒儿你见好就收行不行?”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别人咋不造谣我呢?” 前面还是可怜白文斌,后面两句就不对劲了,明显针对米粒儿。 米粒儿眉毛一挑:“怎么,被造谣的是我,那就错在我喽?那我说你家偷邻居煤球,你是不是就偷了?” 躲在人群里,大家想说啥就说,但是被米粒儿单拎出来,还当着米厂长,那就不好了。 被米粒儿点名的那个人缩着脖子,头都不敢露。 米粒儿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做陈词总结,人群里又有人开口。 那声音非常清脆动听,说出了米粒儿的心声:“这事不对!你们都说米粒儿是厂花,还是厂长的闺女,好看又有钱,肯定很多人喜欢,想娶吧?” “厂里好看的小伙儿多了,家里条件好的也不少,白文斌除了学历,有啥拿的出手让厂花非他不嫁?” “要我看,就是他想浑水摸鱼,用流言逼人家嫁给他呢!果然是又当又立,歪门邪道,投机取巧,让人唾弃!” 第4章 放开那个帅小伙儿! 其实米粒儿没想通过简单的一次解释,就能让流言完全平息。 但是有人说就有人听,她先把水搅浑,后面再用行动与白文斌保持距离,随着时间流逝,关于她的这个流言就会被更新鲜的事情代替。 只是没想到,她这边刚用对剧本当借口洗清自己,那边就有慧眼如炬的人看穿白文斌真面目。 意外之喜啊! 米粒儿在人群中搜索,却被白文斌的拥护者捷足先登,将人给围住了:“你谁啊!” “这不是咱厂子的人,怎么混进来的?” “撵出去!” 部分人恼羞成怒,但是还有一部分却是宁愿相信这种说法。 比如那些看米厂长面子的人,再比如那些偷偷喜欢米粒儿的年轻男职工。 本来米粒儿闹出这种事他们脸上也没光,跟着败坏米粒儿也是过过嘴瘾出出气,心里却很恼火,不相信自己暗恋的人会是道德败坏的。 但是现在有了另一种解释,证明米粒儿被算计了。 喜欢一个道德败坏的破鞋,还是喜欢一个无辜被冤枉的女孩,他们不假思索选后者。 后者让他们的保护欲有了宣泄口:“我就看着白技术员不对劲儿!” “对,一来就惹得全厂女职工心猿意马,能是什么好玩意。” “关键他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让我看了就难受。” “可不咋地,要追就光明正大追,搞那么龌蹉,呸!” 流言明显呈两极化趋势,米粒儿笑了,白文斌却摇摇欲坠。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想晋升,靠那些娘们喜欢有什么用,还得是男老爷们的支持。 名声一坏,他的优势就去了大半! 米卫国见事情差不多了,开始撵人:“行了,都赶紧去接班,想扣工资你就留下!” 沉浸于八卦的职工们这才清醒,妈哎,咱是要去上班挣钱的人,在这边耽误啥功夫? 人群“哄”一下全散了。 但是米粒儿知道,这些人一定会将这边发生的事情说给上夜班的那些人听。 米粒儿心里涌起一股高兴之情,保护米家的第一战,可以说胜利了。 她见米卫国自顾自往厂门口走了,就转身想帮对方锁上办公室的门。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白文斌脸色煞白,直勾勾瞪着自己,目光充满怨恨。 这是没人了,他不装了,露出真面孔啦。 米粒儿翻个白眼,伸手一推将其推出办公室,然后“啪”挂上了大锁。 “你得意了。”白文斌竟然还不走,幽幽出声。 米粒儿觉着跟对方多说一句话都浪费力气,不打算理会的。 但是对方不依不饶:“你从哪儿知道张英的?” 张英就是刚才米粒儿对白文斌无声说出的那个名字。 原来对方是担心这个。 米粒儿知道张英这个人,还是上辈子离开鱼水县,中途越想越气,不打算独活的时候,遇到了老师。 老师开导她一番,又怕米粒儿再想不开,索性带着她去公差。 出差的地方就在省城大学,老师进办公楼处理公事,她就在外面等。 米粒儿长的漂亮,还是那种特别明艳艳,很有攻击力的美,在校园里惹来不少人侧目。 有人鼓足勇气给她搭讪,米粒儿鬼使神差,就问起了白文斌这个人。 白文斌刚毕业没一年,学校里的学生还有些印象。 然后米粒儿就知道,白文斌好好一个本科生为什么被打回原籍,还分配到工厂里。 白文斌就长了一颗吃软饭的脑子,读书的时候就开始勾搭校长的闺女,同时还吊着另一个省级领导的闺女,也就是张英。 结果脚踏两只船翻车了,张英脾气大,带着人将白文斌打了一顿,然后放言最好别让他听到白文斌的名字,听一次打一次。 等毕业,张英又利用家里关系,让白文斌被灰溜溜回了原籍。 事业机关也进不去,白文斌只能落到工厂里,靠着学历糊弄不知情的棉麻厂职工。 米粒儿记得当时自己恨不得自戳双眼,打听到张英分配的单位后,她直接写了白文斌在棉麻厂的所作所为寄给张英。 想来才一年时间,张英对白文斌的恶心没减多少,会出手斩断对方的“青云之路”。 米粒儿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怎么知道的,白文斌只要忌惮张英的打击报复,就不敢再肆无忌惮踩米家上位。 米粒儿冷笑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昨天在看,白文斌我劝你在棉麻厂小心点,否则!” 她用手在脖子下比划了一下,明晃晃威胁对方。 白文斌又摇晃了一下。 米粒儿啧啧两声,这个小身板,可不行。 她转头将白文斌甩下,去追米卫国了。 出了厂门,就看到米卫国在前面磨磨蹭蹭的走,明显等着她呢。 米粒儿鼻子一酸,笑着小跑起来,追到米卫国后一把挽住对方胳膊:“爸,你干嘛不等我?” 米卫国哼一声,却被甩开胳膊。 米粒儿知道爸爸其实原谅自己了,心又是一阵筋挛。 上辈子因为坚决不说出小金鱼的来历,米卫国被认定为贪污受贿,好巧不巧上面开始严打,宣判后直接拉到沙河林场枪|毙了。 从此米家七零八散,弟弟同街上混混打架被捅死,妈妈直接病倒,没一年就撒手人寰。 人命太沉重,米粒儿不想再重复,但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在棉麻厂想成事,得有米卫国的帮忙。 她摇摇米卫国胳膊:“爸,我知道错了,但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您知道吗?” “什么蹊跷?”米卫国下意识问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又是冷冷一哼。 米粒儿知道爸爸肯定是误会她在找理由撇清自己,但有些事真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该说还得说:“爸,当时我避开人的,所以外面的人怎么知道我跟白文斌表白这件事?” 眼见着米卫国脸黑下去,米粒儿赶紧改口:“对剧本,是对剧本!” 米卫国脸色这才稍缓。 米粒儿接着分析:“白文斌就算想利用舆论让咱家求着他娶我,但是他才来厂里没多久,咋就那么大能耐闹得全厂皆知呢?” 米卫国皱皱眉:“所以呢?” “所以,背后肯定有人做推手!”米粒儿很确定:“我作风不好,你为了维护我,都放弃原则开条件逼白文斌娶我,那咱家不就有被人诟病的理由了吗?” “爸,这场流言明面上针对的是我,其实最终目标在你啊!” 本来棉麻厂一千口子人,男男女女闹的那档子事儿年年都有,更香艳的都不缺。 怎么米粒儿一个表白,就闹得轰轰烈烈,最后演化成米厂长受贿? 从小儿女的情情爱爱,到米卫国的倒台,说背后没有心人推动,米粒儿一万个不信。 分析完,米粒儿偷偷瞥一眼米卫国,见对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的提醒听进去没有。 她能理解,平常自己表现的就不学无术,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让家里人将她的话当回事。 她点到为止,却不知道米卫国脸上没异常,心里却很澎湃。 小闺女长大了,懂事了,虽然为了撇清自己而给出的理由有点幼稚可笑,但乍一听还挺头头是道,刚才他听着差一点就真往阴谋论上去了。 可惜米卫国一辈子坦坦荡荡,对阴谋论很不屑一顾。 不过话又说回来,闺女确实受委屈了,而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孩子动棍棒。 米卫国不是太古板的家长,有错他就认,不过让他开口给小孩子道歉是不可能的。 所以看到街对过卖早点的小摊还没撤的时候,米卫国领着米粒儿过去,掏钱给她买了份水煎包当零嘴,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米粒儿:“……” 有点不想接受这油滋滋冒着热气的父爱。 “吃吧,趁热吃。”米卫国一脸慈爱。 米粒儿劝自己,没事儿,就吃一口,权当安慰老父亲的一颗心。 她用两根手指慢慢捻起一只水煎包,正准备放嘴里放,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撵别撵,我这就走这就走。”这个清脆的声音,跟刚才说白文斌又当又立的是一个人呐! 米粒儿手一顿,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保卫科的人正在驱赶一个小伙儿,她立刻出声帮忙:“你们几个干嘛呢?” 保卫科的人扭脸一瞧,米粒儿和米厂长正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立刻有人过来解释:“米厂长,米粒儿,我们正在撵盲流呢!” 盲流子、街溜子,是最让人头疼的所在。 撵也是应该的。 不过…… 米粒儿目光绕开保卫科的几个人,这才看清楚小伙的长相:剑眉星目,眼神清澈干净不含一点杂质,鼻梁英挺,简直就是按着她审美长的o(*≧▽≦)ツ┻━┻ 再看对方穿着虽然很土,裤子上甚至还有两个补丁,因为保卫科的推搡衣服有点皱还沾了灰,但小伙很快整理干净,又将衣服扯板正,动作利索,朝气蓬勃。 就冲人家刚才替她骂白文斌,米粒儿都不能坐视不理:“算啦,他也没干什么影响治安的事儿。” 然后她又冲小伙招招手:“你过来!” 第5章 老米家事 看到米粒儿的时候,叶宵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 再听到对方叫他,叶宵眼睛直接弯成月牙,咧嘴就是一笑,露出了颗小虎牙,灿烂纯净的让人心生欢喜。 他三步跨作两步,很快来到米粒儿面前:“姐姐,你叫我?” 叶宵比米粒儿还高半头,但一声姐姐喊的非常顺口,引起旁边保卫科和米卫国的侧目。 保卫科长抽抽嘴角,再一次提醒米粒儿:“这可是个盲流子。” 七八年国|家|开始推行\"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又鼓励自由买卖之后,好多农村的人为了创收,跑进城里摆摊做小买卖,城里流动人口多起来。 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制度,也不兴暂住证,出门得靠大队或者公社的介绍信。 不是所有人都能开出来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就不会找到安稳的工作,人家也不敢用。 找不到工作又不愿意回去的,天天大街上溜达,无所事事,被人称为盲流子,跟城里的街溜子一样,是城市的安全隐患,特别不受人待见。 听到保卫科长这么介绍他,叶宵很受伤,眼巴巴望着米粒儿:“姐姐,我不是盲流,我叫叶宵,来自红星公社东河大队,我有队里开的证明信。” 说着他就要从裤兜里往外掏证明信。 保卫科长看一眼冷脸的米卫国,赶紧拦住:“刚才问你为啥不掏出来,走走走走,赶紧走!” “我跟姐说话呢。”叶宵不高兴。 保卫科长瞪眼:“别乱认亲戚,谁是你姐姐啊,你多大年纪就喊人姐姐!” 小姑娘没人喜欢别人暗示自己年纪大,昨天他孙子对着个二十多岁的喊阿姨,把对方都气哭鼻子了。 对面这个小伙张着一张娃娃脸,看着跟米粒儿一般大,但个头不矮,一口一个姐姐可真敢喊,也不怕惹小姑娘生气。 米粒儿脾气可不好。 保卫科长小心翼翼瞅米粒儿脸色。 米粒儿无所谓,她到底比别人多活一世,十七八岁小伙儿的一声姐姐她还是当得的。 米粒儿笑问叶宵:“吃饭没有,饿不饿?” 叶宵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是有点饿!” 米粒儿将手里盛着水煎包的筐子递过去:“姐姐送你的,感谢你仗义执言。” 叶宵:“……” 他捧着水煎包,眼圈红红的,欲言又止,表情非常郑重且复杂,好像米粒儿给他的不是水煎包,而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米粒儿都被米卫国拽走好远了,叶宵才抬起头,跳起来挥着胳膊冲她的背影喊:“谢谢仙女姐姐!” 米粒儿怀疑自己幻听了,回头看了看,可惜已经拐弯,看不到人了。 她转头问米卫国:“爸,刚才那小伙儿喊得是仙女姐姐吗?” 送个水煎包就成对方心中的小仙女了? 小伙儿那么好哄的吗_ 米卫国一声冷哼:“你要记住,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都不能相信男人那张嘴!” “还有,男人那张脸也不能信,谁知道好看的皮囊下装的是不是黑心肠子!” 米粒儿:“……” 我要不要把这段话转述给妈妈呢? 还好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胡同口了,米卫国最后陈词总结:“以后离那些居心不良的男人远点!” “是的爸爸,您请进。”米粒儿一副受教的模样,见家里院门没上锁,愣了一下。 她跑出来之前,怕王爱英阻拦,特意把大门给锁上了的。 不过她也就是愣这一会儿,随即就殷勤的帮米卫国推开。 米卫国张张嘴,最后啥也没说,抬脚迈进家门。 米粒儿舒口气,抬头朝胡同张望了张望,青瓦红墙大铁门,几颗杂草顽强的扎根在墙角,努力对着阳光处伸腰。 她翘起嘴角,挺直了背,缓缓关上院门,转身进屋。 进了堂屋,米粒儿的好心情立马消失匿迹。 怪不得大门锁被砸开,原来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米穗儿来了。 老米家成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因为米卫国是二婚。 他前头妻子难产死了,留下一个三岁的闺女和刚出生不满月的儿子,也就是米穗儿和米仓。 米卫国大老爷们养两个奶娃娃实在困难,但又怕后妈对孩子不好,犹豫了一年多终于撑不住,才在同事的介绍下娶了同厂的王爱英。 王爱英也信守承诺,将两个孩子养到进了小学才开怀,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就是米粒儿,儿子米昊目前上高中,已经住校。 按说米穗儿和米仓是王爱英辛苦拉扯大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坏就坏在两个人还没上两年学,外面就乱了,学校直接停课,米穗儿就天天跟着外面那群好斗份子满处蹿。 也不知道听谁教唆,米穗儿开始拿王爱英出身富农说事,想推着王爱英去游街。 米卫国自然不同意,王爱英也怕剃阴阳头,直接拿自己的正式工作同革委会某个小头目做交换,换了十年安稳。 米穗儿没有达成目的,被外面朋友嘲笑一通,性格越发的左了。 她索性跟王爱英对干到底,家里给找好工作她也不去,就在家盯着王爱英,想纠对方的错。 王爱英也不傻,她嫁给米卫国就是冲对方有能力,跟着对方不会挨饿受苦去的。 所以米卫国给她好生活,王爱英用心替他养大两个孩子,各取所需。 现在自己也生了两个孩子,在老米家地位稳当,不用像头两年战战兢兢。 如果米穗儿和米仓感恩懂事,她会继续对他们好,但现在明显对方有白眼狼的趋势,王爱英能好好伺候才怪,她又不想拿中国最佳后母奖。 王爱英段位高,米穗儿闹得越凶,她在米卫国面前就表现的越忍辱负重。 两下三下,米穗儿成功惹了米卫国的嫌,还被王爱英抓牢了米家的经济大权。 米卫国也是头大,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托关系将米穗儿安排进效益很好的糕点厂。 米穗儿消停了两年,后来学校复课,高考恢复,她见米粒儿上了中专,进厂直接就是干部身份,她又开始闹,说米卫国偏心,重点培养小娘养的,不管她和弟弟。 这闹得就一点道理都不讲了。 米卫国忍了忍,在米穗儿的婚姻上下功夫,给她找的婆家公公是公社领导,婆婆是粮局干部,丈夫是供销社正式工,一家人社会地位都不低。 米穗儿这时候应该满足了吧? 她不! 她又插手了米仓的婚姻,给他介绍了供销社领导家里嫁不出去的闺女。 那闺女是个名声在外的泼妇,一结婚就把米仓压制的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 米仓很窝囊,米穗儿却得到好处,她丈夫成为供销社一不大不小的股级干部。 闺女嫁出去祸祸的是别人家,娶的儿媳妇不贤惠,闹腾的可是自家。 老米家自从娶了郭素梅,就没过一天肃静日子,米卫国恼死了这个自私自利的大闺女。 米穗儿也不怕,反正目的全部达成,她借口对米卫国没有安排米仓进棉麻厂,而是送邮局当邮递员这件事,表示非常不满意,然后不登娘家门了。 去年米卫国当了厂长,米穗儿又开始厚着脸皮回娘家走动。 不过米穗儿自有王爱英去对付,米粒儿一向不参合后妈和继女之间的斗法,因为这根本不是是非问题,而是立场不一样。 从前米粒儿挺理解米穗儿的。 换她自己跟后妈过,说不定闹的更凶。 不过现在米粒儿不那么想了,她能换位思考,可对方是真没良心。 上辈子米家垮台,上来踩第一脚的就是米穗儿。 她过来抢米家东西,大雨天直接把王爱英娘儿三净身撵出去,连个伞都不让拿,完全忘了自己是王爱英一手照顾大的,一点不念养恩。 王爱英本来就受刺激身体不好,又淋一场大雨,挣扎着到底没活过过两年。 如果说米粒儿是事情的开端,米穗儿就是杀死王爱英的直接凶手。 米粒儿看到她能控制自己不撵人就不错了,根本高兴不起来。 而且米穗儿今天突然又出现在娘家,米粒儿很知道怎么回事。 她直接冲米穗儿翻个白眼,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要回自己卧室。 摆好饭桌的王爱英叫住她:“妮妮,洗手吃饭!” 米粒儿顿了顿,调头去院里井边压水洗手。 早饭是煎的西葫芦面糊和小米稀饭,还有一碟切开的咸鸭蛋,一碟儿凉拌咸红萝卜丝,上面浇了辣椒油,看着很清脆。 米粒儿就着红萝卜咸菜下了一小碗稀饭,然后就放下筷子。 王爱英指一指西葫芦面糊:“妮妮,早上得吃饱,妈妈特意煎了你最爱吃的西葫芦面糊。” 米粒儿愣了愣。 自从跟在老师身边后,她抛弃了很多少时的习惯,比如爱吃油滋滋的食物,比如一顿饭吃饱后再加点水果压压,比如不爱读书不爱动弹。 老师说这些习惯不好,人必须学会自控,才能达到更好的状态。 老师坚持每天运动,饮食清淡,每餐七分饱,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一把年纪身材依旧曼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优雅。 米粒儿很羡慕,也为了与过去不自律的自己割裂,她开始下意识模仿老师。 十几年下来,当初的笨拙的模仿已经成为了米粒儿的下意识。 她已经习惯不吃高油高盐高淀粉的食物了。 早餐有一碗稀饭当主食,米粒儿觉着完全够用。 在厂门口,她克制住自己没有吃水煎包,现在也得克制自己少吃油煎的西葫芦面糊。 王爱英见她不爱吃,担忧写在眉间:“多大的事儿也得吃饱饭才能对付,这可是妈妈特意用多了油给你做的。” 米粒儿更不想吃了。 米卫国也担心,之前给米粒儿买的水煎包她都没吃,难道还想着那个白文斌? 他跟着劝:“妮妮,该吃吃该喝喝,咱……” 话音还没落,对面的米穗儿发出一声嘲笑,然后伸筷子将筐子里剩的两张西葫芦面糊全夹走,大口大口吃掉,然后挑衅的望着米粒儿。 这是米粒儿爱吃的,所以米穗儿就要全吃完,让米粒儿干看着犯馋。 米卫国和王爱英的脸都沉下去,又不能不让对方吃,否则米穗儿又得借口闹起来,然后薅娘家几把羊毛。 米粒儿却笑了,觉着米穗儿手段跟小学生一样。 她慢条斯理,目光先是对上米穗儿的眼睛,然后扫向对方的双下巴,又在其腰间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 等米穗儿被看的不自在,手摸到自己腰上赘肉的时候,米粒儿轻飘飘开口:“姐,够吃吗?” 第6章 阴谋论 够吃吗? 够吗? 米穗儿摸着腰上的赘肉,目光瞄向米粒儿多一份则肥,少一份则瘦的身材,脑子里一下子炸了。 她向来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王爱英娘俩。 所以米穗儿自动把米粒儿的问话翻译成:死胖子,吃不死你! 她脸立马黑了,“啪”将筷子扔飞,指着米粒儿就说:“给我道歉!” 米粒儿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米穗儿更气了,这是看不起谁啊,不愿意跟她讲话? 她向来用闹解决事情,而且顺风顺水,所以从来不控制自己脾气。 米粒儿对她表达蔑视,米穗儿直接动手:“你个死皮不要脸的货,丢人丢的全厂都知道,在这跟我横什么横?” 眼看米穗儿巴掌就要打上米粒儿,米粒儿一侧头,对方直接扑空,直接趴在饭桌上。 好在大家已经吃完饭,碗里没有热汤,否则非得烫坏米穗儿不行。 只是小饭桌不牢固,被米穗儿一压,“吱呀”一声断了一条腿。 米穗儿连人带桌全倒在地上。 米粒儿适时“噗呲”一笑,让米穗儿感受到满满恶意,这是笑话自己胖的压垮桌子吗? 她还要闹,米卫国受不了啦:“滚,一来就闹事,给老子滚!” “爸,明明是她羞辱我,你为啥就骂我?”米穗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很是委屈。 米卫国气笑了:“谁羞辱你,我就在这我咋没看见,明明是你突然打人!” 米穗儿:“……” 她最恨的就是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就因为王爱英娘俩心眼多,每次挨训的都是自己。 别人说的没错,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可惜王爱英心气高,生的闺女丢人现眼。 米穗儿想到听来的信儿,心里的暴躁一下没了一半。 她拍拍身上的灰,对着米卫国冷笑不止:“你也别吼我,好歹我没给米家丢过脸面。” “爸,作风问题可是大问题,米粒儿不检点,厂里肯定饶不了,到时候也得连累你,你就惯着她吧!” 米粒儿一听就烦,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早上郭素梅骂一场,米粒儿当时刚回来,正沉浸在震惊当中,一不小心让对方骂了个痛快。 但现在她已经清醒,而且解决了和白文斌的流言问题,再允许有人指着她鼻子骂,那人生真是白重启一回。 米粒儿张嘴就不不客气:“米穗儿,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起你来晚了,吃屎也没赶上热乎的。” “如果你是想借着我有事儿抢我工作岗位,我劝你赶紧回家上床睡觉,梦里更快点!” 没错,上辈子就有这么一场闹。 米粒儿被流言蜚语困扰,米穗儿来家里闹,说米粒儿赶紧把工作让给她小姑子,别再给老米家丢人现眼。 虽然工作没有被她抢走,但米穗儿的话给别人提供了思路。 谁家没有几个不得不帮的穷亲戚? 为了米粒儿的工作岗位,本来保持中立的几个棉麻厂干部也打起自己的小九九,对米家的事儿不同程度的做了推手。 米穗儿啊米穗儿,你可真…… 米粒儿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来,真想打对方一顿。 不过用不着她了,刚才那番话让米卫国很惊讶,不可置信看着米穗儿:“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在他心里,实在不愿意把米穗儿想那么坏,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曾经天天抱怀里看不够。 他有点失望的看着米穗儿。 米穗儿本来想先骂米粒儿一顿,等对方和王爱英抬不起头,米卫国也觉着丢脸的时候,她再提出来工作岗位的事情。 结果现在还没开始,目的就被米粒儿直接揭穿,时机不对,效果就差很多。 米穗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冲米卫国嚷嚷:“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了?” “反正王爱英娘俩从你身上捞那么多好处了,我给自己多要点好处有错吗?” “米粒儿死皮不要脸,在外面搞破鞋,难道你脸上就有光了,难道你不怕自己厂长坐不稳?” “爸,偏心也分时候,米粒儿现在给咱老米家丢脸,还损害到你的仕途了,你不会还执迷不悟吧?” 米穗儿也是竭尽所能劝米卫国了。 米卫国却更恼火:“我看你才是执迷不悟,老子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生出你这么个祖宗!” “告诉你,别做梦,米粒儿的事儿就是误会,今天早上已经澄清了!” “滚你婆家去,滚滚滚滚!” 米卫国一发话,王爱英就赶紧往外送米穗儿:“穗儿啊,你别惹你爸生气了,先回家冷静冷静。” 米穗儿:“……” 等会儿,啥叫是误会?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爱英推到院子里。 米穗儿又气又好奇又不甘心:“爸,你就替米粒儿遮掩吧,你早晚被这娘俩害死!” 她声音够大,故意说给街坊邻居听。 老米家可是住在干部家属区,周围街坊都是棉麻厂的大小领导,这个时候保不齐有家属在家。 她这么一嚷嚷,又让大家看场热闹,让米卫国跟着一块丢人。 米粒儿就想,以前觉着自己傻,如果穿到宫斗剧怕是活不过一集。 如今一看,她还是比米穗儿强,对方估计半集都活不到。 老米家丢脸,米穗儿脸上就有光了?她婆家就能待她更好了? 真有病! 眼见着米卫国被气的捂心脏,王爱英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她只好又站出去。 “姐!”米粒儿这声姐喊得特别响亮和亲切,大家一听就知道完全是米穗儿不做人:“别人误会我就算了,你可是我亲姐,就算不一个妈,咱也是一个爹,好歹是一家人!” “你听到流言蜚语不来安慰,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骂人吗,还想动我工作岗位的主意。” “我就不明白了,你小姑子比你亲妹妹还重要吗?你为了婆家来吸娘家的血吗?” 米穗儿:“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我一个正常人不可能懂你这种变态的想法!”扒着婆家贴补娘家的多,还真没见过米穗儿这种为了婆家使劲儿踩娘家的人。 米粒儿真不想废这个口舌:“你赶紧走吧,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跟娘家闹太生份,回头在婆家受了气,怕是你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米穗儿捋袖子:“你特莫敢咒我,我……” “计划生育政策已经颁布,而且会越来越严格。”米粒儿可不愿意听对方的脏话,捡了米穗儿最在乎的告诫对方:“你全家都吃的公家饭,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闺女,你婆家重男轻女的厉害,现在是看咱爸的面子忍你,爸不好了,你觉着到时候靠着你自己,能落到好?” 上辈子米粒儿离开鱼水县的时候,可是听说米穗儿家也开始闹离婚。 想来能容米穗儿这么闹的婆家,也不是啥好人,估计都是一类货色,掩饰再好,平常过日子总会露出一二分。 所以她劝米穗儿先照顾好自己,别盯着娘家这一亩三分地了。 米粒儿的话果然起了作用,米穗儿想起婆婆指桑骂槐的话,打了个哆嗦。 如果真的只允许生一个娃,那她指标已经用了,婆家可就断了根,肯定不愿意! 米穗儿脸色越来越土,都顾不上跟米粒儿吵吵了。 王爱英趁机将她推出了院子,见左右并没有人来围观,迅速关上了大门。 都被撵出去了,大门肯定也不会再敲开,没人搭台子,米穗儿唱不起来戏,揣着心思一路骂骂咧咧走了。 送走这个瘟神,米粒儿可算喘口气,一抬头又看见王爱英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她笑了笑:“妈,别担心了,误会已经澄清了,虽然不一定让所有人信,但流言肯定不会想之前传那么厉害。” 王爱英明显松口气:“当着米穗儿我也没敢问,刚听你说什么是误会,我就知道没事儿了。” 听米粒儿亲自说出来,她更放心。 王爱英看看屋里还在生气的米卫国,靠近米粒儿小声叮嘱:“妮妮,米穗儿她就这种人,有好处没好处先跳一跳,她自有我来对付,你别跟她闹,丢身份。” 米粒儿也是这么想的,她确实不方便参合后妈和继女之间的争吵。 吵输了生气,吵赢了别人不会说她,却会说王爱英这个后妈果然这样那样的。 只要米穗儿不打她主意,米粒儿哪有功夫跟她吵来吵去。 米粒儿看看还在屋里生气的米卫国,转转眼珠,走过去:“爸,我就好奇一件事,姐跟咱们家住的一南一北,所以她咋知道关于我的传言的?” 她还是想提醒米卫国,厂里有人对他不利,连家人都被利用了。 米卫国生气归生气,但依旧不往阴谋论上想:“她咋知道?你嫂子跟她穿一条裤子,这还用说吗?你赶紧上楼吧,别跟着一块气我!” 米粒儿并不信米卫国的分析,反正米穗儿跑这么快过来,中间肯定有人故意挑拨。 她还想劝劝米卫国,然后就被王爱英在身后推了一下。 王爱英压低声音:“你别惹你爸生气,累不累。给你把凉席抹干净了,毛毯也换了新的,抓紧上楼睡会去吧。” “还有那个录音机我试了,还能用,就是你那些粉啊口红啊,都被你爸毁了,回头妈给你钱再买哈,反正现在别招你爸。” 米粒儿:“……” 好吧,反正现在说什么米卫国也不信,她会找机会证明的。 自己还是抓紧休息去,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厂里上班,而且排的是小夜,下午三点半就得过车间接班。 第7章 是你吗秀娟? 棉麻厂是三班倒制度,分早班、中班和夜班,早班从早上七点半到下午三点半;中班三点半到半夜十一点半,俗称小夜;半夜十二点到早七点就是夜班,也称为大夜。 米粒儿这周都是小夜。 正好她去厂里了解一下人事关系。 人与人产生矛盾,无外乎感情和利益。 爸爸二婚家庭够他头大了,不可能跟人有感情纠葛,那就是利益冲突。 所以他挡了谁的道,拦了谁的路,损害了谁的利益? 一千多口子人,关系错综复杂,距离时间太久,米粒儿已经不大想得起来,需要确认一下。 所以她急忙对王爱英说:“妈我抓紧睡会儿去,你三点记着喊我起床!” 王爱英没多想:“行,我给你炖红烧肉,保证你起来就能吃上,今天割的五花肉特别好,那小肥肉,啧啧!” 肥肉,还红烧…… 米粒儿当然知道红烧肉特别好吃,尤其在大家生活条件普遍不高的年代,能吃上一顿红烧肉,说明家里条件相当不错。 自从米卫国当了厂长,工资和福利比别人高出好几个格,老米家颇有点暴发户的味道,一周能吃上三四炖红烧肉,一日三餐更是高油高盐高热量。 一顿两顿可以拒绝,天天这样,可咋整? 对朴素时期的人讲什么营养学有点难,米粒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提醒:“妈,以后咱们饮食还是清淡点吧,你小肚子都出来了。” “啥?”王爱英震惊了,手立马摸上自己的小肚子。 王爱英从善如流,下午没有炖红烧肉。 不过米粒儿也没在家吃饭。 她睡了个好觉,起来后洗漱一番,换上棉麻厂那身肥大显不出身材的藏蓝色工装,将自己头发高高盘起来后,直接就去上班了。 她中专毕业,学的是机械设计,刚分到厂里没有一年的时候。 像她这种学校直接分配过来的,档案上直接就是干部身份,工资也跟职工身份的不一样。 职工身份每月工资五十八,米粒儿一毕业直接就能拿六十四块的工资。 但是她刚来,还算新手,对厂里流程不是很熟悉,厂里不可能让她直接去坐办公室,需要在车间干满两年。 棉麻厂主要生产麻袋、麻绳、麻布等产品,操作车间有五个,分别是压轧、打麻、纺纱、织造、制染,属于厂子的核心部门。 米粒儿是小姑娘,又是厂长的闺女,厂里卖人情,将她分在制染车间。 这边活轻巧,主要就是把上一个车间的产品进一步加工,让麻布更平整有光泽,如今都是机器操作,所以米粒儿只要检查机器稳定,检查布匹质量就成了。 米粒儿到车间的时候,其它人已经开始接班了。 她匆匆来到自己的操作台前:“等急了吧,我迟到了。” 其实也就是准点到,但因为别人都接班了,就显着她来的晚。 等她接班的女职工叫刘娜,看到米粒儿来接班,眼睛一亮,并没有抱怨她来晚,而是热情的迎上去:“米粒儿,你跟白文斌真是对剧本吗?” 她一问,周围着急回家奶孩子或者做饭的职工的都停下来,全盯向米粒儿。 只要米粒儿表现出一点慌乱,她们就能将谣言再加工,然后传出一百零八个花样来。 米粒儿一脸镇定,甚至带着丝愤怒:“可不是咋滴,我就不明白有些人嘴那么贱,对个剧本都能造谣我跟白文斌搞对象,让我知道谁传的,非撕烂她的嘴!” 老实的怕撒泼的,软的怕硬的,没地位的怕高位的。 米粒儿这么一说,周围看热闹的嗤嗤笑起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刘娜拍拍米粒儿:“我就说你不会这样,要表白也是白技术员表白你呀!” 米粒儿长得好看,身份又高,那些单身男职工没少背后幻|想,所以米粒儿表白白文斌这事儿就很令人震惊。 女职工震惊她捷足先登不守武德,男职工震惊米粒儿太卑微,背叛了他们的想象。 如今米粒儿一解释,大家反而平衡了。 就说嘛,不可能! 至于有人不信,那不重要,也不碍事,大部分人愿意信就行。 刘娜也是暗恋白文斌的一员,她反正信了米粒儿的解释,对其肉眼可见的态度好起来。 这年头的人,就是思想朴实,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米粒儿背对她们翘了翘嘴巴,没有再说话。 下班的走了,接班开始工作,一时间车间里都是机器轰鸣的声音。 米粒儿检查完机器,抽查了一批麻布,确保没问题后,就跑去车间旁边的休息室歇着。 休息室门一关,外面震耳欲聋的机器声终于小了点。 米粒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茶杯,先接了杯热水喝,然后坐在长凳上发呆。 这时候编织袋因为原料和技术原因,不能大规模生产,全国上下装东西还是习惯用麻袋,所以厂子效益很不错。 所有的人都想进棉麻厂,米卫国这个厂长位置特别招眼。 打个比方,厂长位置就是块肥肉,周围环绕着眼红的饿狼! 可怕不? 所以到底是哪只狼安耐不住? 米粒儿正想得出神,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外面机器轰鸣的声音变大。 她皱眉抬头,却发现进来的是她的狐朋狗友李秀娟。 之所以说是狐朋狗友,是因为李秀娟名副其实就是米粒儿的狗腿子,仗着米粒儿的身份在厂里狐假虎威。 关键的是,上辈子米粒儿倒霉,李秀娟迅速跟她划清关系,表现的非常薄情。 不是狐朋狗友,难道还是挚友? 米粒儿见她进来,动都没动,继续端着茶杯闭目养神。 李秀娟有点不高兴米粒儿的态度,但是也不敢说什么,谁让人家是厂长的闺女呢。 她本来吧,因为外面流言的事儿,觉着米粒儿完犊子了,不可能翻身,就没去安慰。 谁想到竟然是误会,米粒儿重新赢得了厂里男职工的喜欢。 李秀娟中午来厂里食堂吃饭的时候,就亲眼看到男职工维护米粒儿,而跟继续传谣的人干架的场景。 还真是…… 李秀娟有点发酸的看了看米粒儿那张白到发光,漂亮的很有辨识度的脸。 “米粒儿,你咋还来上班?”李秀娟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米粒儿猛地睁开眼,目光非常锐利,看得李秀娟心尖一颤,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昨天那些流言肯定闹得你没休息好,为什么不请假休息?”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 “那个,本来我想第一时间安慰你的,结果我妈出门忘了我还在家,从外面把大门给锁上了。” 李秀娟越解释越着急,越抹越黑,急得都冒出冷汗。 米粒儿一伸手:“坐吧。” 李秀娟这才松口气,让她坐,说明还愿意跟她来往。 她在米粒儿对方的长凳上坐下,双手交叉在膝盖上,继续解释自己作为米粒儿的好朋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站在米粒儿身边。 米粒儿轻笑一声:“我姐怎么知道咱厂里事儿的?” 李秀娟的声音像被人从嗓子眼给掐住,一下子没声了,张着嘴巴瞪着米粒儿。 米粒儿就静静看着她。 好半天,李秀娟眼圈慢慢红起来:“你怀疑我告密?” 米粒儿竟然真的点点头。 她就是怀疑。 米穗儿在糕点厂上班,住的也是跟米家一南一北,这时候手机又没普及,电话也不是谁家都能按,她婆家的人更是跟棉麻厂没有交集。 所以为什么流言才起来,米穗儿就能精准的踩着点到米家闹? 米卫国说是大嫂郭素梅传的话,但米粒儿并不信。 对方一大早气呼呼拖着行李回娘家,不可能立刻找米穗儿去通气,这时候也不是家家都有电话的,所以消息传播不了那么快。 最大的可能,是米穗儿在厂里有眼线。 是谁呢? 米粒儿看到李秀娟,突然想起来她有个堂姐好像也在糕点厂上班,还住在李秀娟家。 谣言可能就是通过李秀娟传出去的。 李秀娟却不承认,举着手发誓:“我没往外传,我都没参与谣言!” “米粒儿你信我,咱俩是好朋友,你又对我那么好,我肯定不会跟着别人传你谣言的。” 米粒儿也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想着对方一问就承认:“行了,我知道了。” 她又闭目养神起来。 李秀娟可吓死了,她是在厂里推动传言,但真没向外说,堂姐听见她也没办法对不对? 见米粒儿又开始休息,李秀娟犹犹豫豫凑到了她的身边:“米粒儿,明天星期天,咱俩还去新开的商场吗?” 米粒儿眼皮一动,睁开了眼,打量对方:李秀娟头发散着,烫了最流行的大波浪,耳朵上挂着个大件耳饰,身上穿着个碎花长裙。 棉麻厂车间因为机器多,为了安全生产,是不允许职工上班期间散发穿裙子的。 所以李秀娟不是上班顺便找自己,是专门来约她逛商场。 真的是单纯的逛商场吗?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冲动去打金镯子,好像就是逛完商场,李秀娟站在金银首饰柜台对她的卖力怂恿。 第8章 我朋友家里有金块! 米粒儿跟李秀娟约好周天早上八点从家出发,一早就吃完饭收拾好,就在家里等李秀娟来。 李秀娟家不住家属院,是棉麻厂所在郊区的本地社员。 七六年鱼水县打算建棉麻厂的时候,需要的空地面积比较大,城里没有合适的地儿,就征用了郊区张庄公社的一片大田地。 那时候征地还不兴给拆迁款,但是为了顺利动工,县里答应棉麻厂建成之后,张庄公社每户社员都有一个进厂当工人的名额。 李秀娟就是用这个名额成为工人的。 米粒儿等李秀娟一到,就跟王爱英打声招呼出门。 她今天上身是翻领的白色的确良短袖,配着一条碎花及膝长裙,脚上一双白色球鞋,扎着高高的马尾,打扮得清爽靓丽,一下把描眉画眼的李秀娟给比的特别俗气。 李秀娟:“……” 以前的浓妆艳抹呢?显着自己个儿特别不像正经妇女! “走了,发什么愣?。”米粒儿照顾她一声,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 李秀娟:“……” 心机、小白花、不要脸! 她想把自己的大耳环摘下来,但那样只显自己的熊猫眼了。 她只能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谄媚的追上米粒儿。 米粒儿突然就高兴了,就喜欢你看不惯又得憋着的小样! 走到东西向的大路时,虽然已经八点了,早点摊依旧很热闹。 周末好多单身职工起得晚,一个人也不值当做饭,就出来买包子喝粥。 米粒儿一眼看到脱了工装换上小花褂、粗布长裤的刘娜正坐在一个小桌就着胡辣汤吃油条,她眼睛亮了亮,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刘娜发现她们了:“米粒儿,干嘛去?哎呦李秀娟,你的眼妆……哈哈哈哈哈” 就嘲笑的很无情! 李秀娟恨的咬牙切齿,故意挽着米粒儿:“我们赶紧走吧,商场开幕式要开始了!” 刘娜兴奋了:“一起呀,等我吃完饭。” 李秀娟和米粒儿同时回答: “不行!” “好呀!” 李秀娟震惊的看着米粒儿:“为啥带她?” 米粒儿挑眉:“有问题?” 李秀娟:“……” 当然有。 但是米粒儿的决定,从来不允许她否决。 刘娜反正很高兴,加速吃饭速度:“别着急哈,对了吃饭没有,我请你喝胡辣汤?” 米粒儿吃过饭了,李秀娟却没有。 她本来想在米粒儿家蹭顿好的,结果错过了饭点,米粒儿也没招呼她吃点什么。 李秀娟不客气的坐到刘娜身边:“给我买碗胡辣汤!” 刘娜挺烦李秀娟的,但是人都开口了,如果拒绝多伤情面,于是又叫了碗胡辣汤给李秀娟,小心眼的没有点主食,最后还是李秀娟脸皮够厚,自己要了两根油条挂刘娜账上。 米粒儿装作看不见两个人斗心眼。 她站在一边,特别显眼,来吃饭的职工都偷偷看她,还有几个见面熟的主动给她打招呼。 米粒儿随意的点头示意,注意力全放在刘娜身上。 因为刘娜是厂里数一数二的包打听。 果然对方一边喝胡辣汤一边叭叭叭:“昨天住我前排那对夫妻又打架了,肯定是她婆婆又过来找茬,我给你们说……” 米粒儿听了一耳朵的婆媳大战,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就T^T 刘娜又说:“对啦米粒儿,厂里现在都传米厂长要改革,说严查库房,不养闲人,真的假的啊?” “我不太清楚,爸爸不给我说厂里的事儿。”米粒儿打起精神,嘴上却说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因为米卫国从不在家人面前谈工作。 改革? 严查库房米粒儿明白什么意思。 棉麻厂有一句话流传的很广,那就是“D是妈,厂是家,有事去找妈,缺啥从家拿。” 棉麻厂生产的麻袋、麻绳和麻布在普通人家可是好东西,纺织车间往家里扒拉麻绳,织造车间往自家扒拉麻布,米粒儿待得那个制染车间,谁若是家里没几匹厂里的白麻布,那人绝对是个让人欺侮的老实人。 就连米粒儿都偷偷往家拿过麻布。 所以米卫国若是从这方便着手,挺多被职工说两句严厉,还是不敢跟厂里对着干的,毕竟他们的行为往严重说是偷窃集体资产。 但是不养闲人? 是米粒儿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时候全国的企业都差不多,人浮于事,制度僵化,正式工干活不积极。 严重点,有些领导还让家属吃空|饷。 问题大了去了! 米卫国想怎么个不养法? 米粒儿觉着,不管他怎么改革,肯定要触动好多人的利益,阻力小不了。 不说厂里干部反对,职工那边估计也会闹事。 因为在众人的思想里,工人是当家做主的人,是给国家做贡献,吃国家劳保的人,厂长也不能开除他们。 米粒儿心想,若是米卫国动过这个念头,那被人搞就能理解了。 看来刘娜这个包打听能有点用。 早晚要甩掉李秀娟,不如把刘娜发展成自己人。 米粒儿想东想西的空儿,李秀娟和刘娜已经吃好,三个人准备去商场。 商场在城中心,离棉麻厂有十几里地,她们三个人当然不可能真走着去。 鱼水县没有公交车,路上汽车更少,几乎没有,自行车出行的也不多,大部分还是靠腿。 米粒儿才不走着,她领着李秀娟和刘娜去厂保卫科借了两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刘娜自己骑一辆,米粒儿让李秀娟载着自己。 因为她小时候怕摔,没学会骑自行车。 三个人到商场的时候,已经开幕了,门口地上铺满了燃放后的鞭炮,红艳艳的。 商场开了门,人头涌动。 改革开放后,人民消费热情越来越高涨,个体经营还在摸索阶段,发展虽然迅速,但跟供销社还是不能同日而语。 而供销社,太过僵化,已经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了。 所以县里干脆在中心位置盖了个三层的人民商场,来分担供销社的压力。 据说商场里啥都卖,一楼是生活用品区,二楼是家具,三楼卖电视机和电冰箱等家电用品。 米粒儿领着李秀娟和刘娜使劲往里挤,一楼还好,二楼三楼人最多。 毕竟生活用品女人们才喜欢,男的都去看那些高档家具和电视剧电冰箱,不过看得人多,有能力买的人少。 三个女孩就没打算往二楼三楼去,就在一楼转悠。 李秀娟和刘娜觉着商场很大,米粒儿还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小县城八十年代的商场,再大还能有后世的综合性商场大? 米粒儿环顾一圈,这边卖的东西其实跟供销社有很多重合,就是多了个护肤品专柜,摆出来的香水最受瞩目。 她眼见着李秀娟咬牙买了袋紫罗兰的散粉,刘娜拿了盒奥奇苏拉的雪花膏,然后两人围在香水闻个不停。 米粒儿往商场左边瞧了瞧,那里有个金银首饰柜台,也挤了不少人,都是看西洋景的。 金子五十四块钱一克,一个金戒指就要去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不能吃不能喝,根本没人买。 李秀娟会不会还像上辈子劝自己打金首饰呢? 米粒儿最近啥事都往上辈子的不幸上想,胡思乱想一通,又被人挤来挤去,燥热的脸发红。 李秀娟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米粒儿,你咋不买东西?” “没啥可买的。”现在的粉饼和口红质量都不太好,米粒儿已经用不惯了。 而且现在不流行卸妆,用劣质的化妆品除了伤皮肤,也没见多好看。 至于护肤品,米粒儿家里还有大半瓶宫灯没用完呢,商场里根本没她喜欢的牌子。 米粒儿发现自己变作了。 变就变吧,还能故意委屈自己不成? 但是李秀娟不依不饶:“你多少买点啊,沾个喜庆。” 如果米粒儿买了后发现不喜欢,可以送给她呀。 米粒儿却往后退了两步:“人太多我闷得慌,你们看吧,我出去等你俩。” 李秀娟急了,赶紧拽住了米粒儿:“那你不买抹脸的,咱去看看首饰,那边都是真金白银。” 米粒儿身体一僵,然后就被李秀娟拽到了金银首饰柜台。 东西全放在柜台里,售货员带着副白手套,一脸警惕的望着来看首饰的人,表情不像卖东西,倒像个保卫。 她这种防贼的态度,撵跑了一大群凑热闹的,此刻柜台前冷冷清清,跟旁边的生活区形成鲜明对比。 李秀娟指着锁在柜台里的首饰对售货员说:“拿那条金项链我们看看。” 售货员:“你看啊,这是玻璃柜,不耽误你看!” 李秀娟:“……你拿出来啊,你不拿出来我们怎么试戴?” “不能试戴。”售货员没好气的说。 李秀娟生气:“不试戴我们怎么知道好不好看,怎么买?” 售货员:“戴了你也买不起!” 虽然李秀娟和米粒儿打扮都时尚,但太年轻了,吃穿还能凑合,手里肯定没闲钱买金银首饰。 售货员不愿意浪费精力。 米粒儿挑挑眉,没错,就是八十年代内陆国营商场售货员的态度,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边李秀娟更生气,冲着售货员嚷嚷:“你瞧不起谁啊,以为我们买不起吗?我朋友家里有金块呢,对吧米粒儿?” 不等米粒儿有反应,李秀娟又说:“你瞧不起人,咱还不在这买呢,我们自己找人打,还打实心的,气死你!” 破案了! 李秀娟绝壁是故意的。 第9章 姐姐,我送你回家啊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李秀娟在别人面前猖狂,但在米粒儿面前从来小心翼翼的奉承,干什么事儿都先看米粒儿眼色。 像今天这种不顾米粒儿意愿,直接嚷嚷出她秘密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说她故意的一点都不冤枉人。 米粒儿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棉麻厂采购出货,大卡车进进出出,为了不跟郊区本地公社产生冲突,向来对当地村民礼遇有加,逢年过节还请公社干部一起吃个饭。 李秀娟作为当地社员,比厂里从其他地方来的人有天然的优越感,跟米家相辅相成,根本没有什么直接利益冲突。 所以她为什么要坏米家? 她背后肯定有人! 米粒儿感觉自己像剥茧抽丝一样,慢慢拉开了上辈子看不透的真相。 她不等李秀娟嚷嚷完,猛推了对方一下:“你胡说八道啥!” 米粒儿推完就跑出了商场。 李秀娟愣住了,米粒儿反应有点大,她赶紧追出去。 售货员讥笑:“吹牛皮谁不会!” “什么事儿?”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售货员扭头一看,吓得脸一白:“小老板!” 商场是县里的集体经济不假,但想办的丰富多彩,光靠县里是不可能的。 现在全国正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对经济的发展县里领导也一筹莫展,百事待兴,根本没那么大精力伺候一个商场。 领导去大城市取经之后,回来就把商场的部分柜台包租给了个人。 金银首饰柜台就是个体户承包的。 开业之前,柜台老板三番五次告诉售货员,对待顾客要热情。 但是售货员是县里从供销社调来的,统一管理,态度一时半会根本热情不起来,见买不起的人居多,她就更加倨傲。 结果还被人老板逮个正着。 想想每月比其他售货员额外多领十块钱的工资,她有点怕被调离,急忙往外甩锅:“就刚才,两个小姑娘买不起还闹事。” 小老板皱皱眉毛,并没有训斥她说假话,而是转身出了商场。 ………… 米粒儿跑到商场外面没人儿的空地才停下,李秀娟追出去:“米粒儿,你生气啦?” “你说呢?”米粒儿板着脸:“谁让你大庭广众嚷嚷我家有金块的!” 李秀娟:“那不是……那不是被售货员给气急了,而且你确实说过家里有啊。” 米粒儿:“我说过你就信吗,万一我是虚荣心太强,吹牛呢?” “……”第一次听到有人承认自己吹牛,李秀娟傻眼了:“那、那你家到底有没有金块?” 所以她最关心的是有没有金块,而不是米粒儿生气这件事。 米粒儿翻个白眼:“有没有跟你啥关系,我现在不愿意搭理你,绝交!” 绝交是不可能绝交的,她就是吓唬李秀娟。 对方不达到目的,肯定还会继续缠着她。 米粒儿怕控制不住自己掐死李秀娟的心,才装作很愤怒的模样早早离开。 既然知道李秀娟不是好人,利用归利用,反正米粒儿绝对不委屈自己强颜欢笑,就顺着性子来! 她发完火,扭身跑走。 李秀娟在她身后直跺脚:“哎,哎!” 眼看着对方走的特别快,一拐弯就看不到了,李秀娟脸一垮:“有啥了不起,等着吧!” 她骂了两声,转了转眼珠,没有再追过去,反而进商场找刘娜,告诉她米粒儿有事先走,让她俩接着逛。 米粒儿不会骑自行车,靠腿走十几里路回去,累死她算了! 米粒儿拐弯上了另一条大路,就不走了。 十几里的路啊,靠腿走? 大热天的,她会热化掉。 而且她穿的是的确良衬衫,一点都不透气,到时候汗水一打就成透视装了。 “姐姐?”米粒儿准备去附近的邮局借个电话,让米卫国派人来接她的时候,又听到那个犹如清泉的声音。 一抬头,果然是叶宵。 上次见面,对方一身土布短褂一条肥大的土布裤子,膝盖上还带着补丁。 但今天对方明显特意收拾过,海军蓝条纹的短褂搭配一条军绿色长裤,套在一米八的个儿上,特别的赏心悦目。 叶霄一脚等着自行车脚蹬子,另一条大长腿支在地上,正露着好看的小虎牙笑看米粒儿。 不知道为什么,米粒儿看到他心里就特别欢喜,一点烦恼也没有了:“你也来逛商场吗?” 叶霄笑意更浓:“对呀,刚看到你跟朋友吵架,没事吧?” 米粒儿怪不好意思的:“让你看到了呀,没事没事,女孩子嘛,就是这么吵吵闹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叶宵解释,大概不想对方知道自己那一堆麻烦事吧。 再说做人最忌交浅言深对不对? 米粒儿的眼睛往叶霄自行车后座瞄了一眼,心想如果对方请她上车,送她回家,那自己算不算多了一个朋友? 叶霄好像看透她的想法一样,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生怕米粒儿拒绝似的,他紧跟着又追加一句:“正好我回家,顺路呢。” 米粒儿笑了。 对方也想跟自己做朋友呢? 虽然互相还不了解,但是对方帮自己说过话,这一点就比棉麻厂那些看热闹的职工强许多。 至于对方是不是伪装成阳少年的坏人……米粒儿上辈子为了保护老师安全,专门练过散打呢。 她悄悄打量了对方几眼,觉着自己应该打得过ψ(`)ψ 所以米粒儿没有拒绝,开心的点头答应。 “姐姐,坐稳了!”叶霄兴高采烈,脚下一用力,自行车飞驰起来。 夏日的骄阳透过路边参天的大树,投下斑驳的阳光,洒在飞驰在马路上的年轻男女身上,犹如一首温婉舒畅的恋曲,令人向往。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带着红袖章的老太太冲着两人摆手,让停下看看谁家的孩子这么奔放。 可惜叶霄骑的太快,没等对方喊出声就飞了过去。 等棉麻厂大大的厂区出现在视线中,叶霄才后知后觉,他因为太兴奋,骑快了。 他脚下一顿,慢慢放缓了自行车速度。 “叶霄,厂门口放下我就行。”眼看着叶霄往家属院方向的小路上拐,米粒儿赶紧阻拦。 叶霄摇摇头:“没事的姐,我不累。” 米粒儿:“……” 不是心疼你累啊,是怕厂里那些爱说闲话的人看到,又不知道传出什么。 等叶霄真拐到小路上,米粒儿反而不慌了。 传就传吧,正好破了她跟白文斌的流言。 叶霄看着还顺眼点呢。 ………… “米耗子,那是不是你姐?”路边有几个少年正围一起扭打。 也不知道谁眼尖,先发现了米粒儿,叫嚷起来。 正揪着别人领子的米昊猛然回头,震惊的看着坐在陌生男人自行车后座的姐姐米粒儿。 米粒儿背对着他,没有发现自己弟弟就在路边跟人干架,优哉游哉坐着自行车在他眼前过去。 米昊使劲揉了揉眼睛,嘴紧紧抿在一起。 身边同伴有人问:“载你姐的是不是就那个白文斌?” 米昊没见过白文斌,不认识。 但他听说过,白文斌长得好看,白白净净,很惹厂里女职工喜欢。 刚才过去那个男的…… 米昊摇摇头:“不像!” 一点不白净,皮肤是古铜色的,也不戴眼镜,一看就不是文化人。 同伴咂舌:“不是白文斌?你姐不是跟白文斌搞对象,为啥又坐别的男人的自行车?” “你姐才跟白文斌搞对象,你全家都跟白文斌搞对象!”米昊挥起拳头:“丫想挨揍就直说!” 他们打架就是因为有人碎嘴子,拿米粒儿和白文斌的事儿笑话米昊。 米粒儿是棉麻厂年轻人里面长得最出众的,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谁没爬墙头偷看过她。 现在梦中情人有了污点,就像一张白纸被泼了泥。 他们不知道怪谁,除了跟着大人背后唾弃米粒儿,就是找米昊发泄心中的不满。 米昊一直住校,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过什么,当然不承认。 别人羞辱自己的姐姐,他如果坐视不理,那就不是个爷们。 一句话,就是干! 米昊挨了几拳,但也揍的对方嗷嗷求饶。 眼见着米粒儿又要惹来议论,米昊心急,连连否认。 他心在刚过去的米粒儿上,无心恋战,不再理会同伴们的嘲笑,抓起扔地上的书包就往家飞奔。 他跑到胡同口的时候,正看到米粒儿从叶霄自行车上跳下来。 叶霄恋恋不舍推着自行车调头的时候,米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攥着拳头走了过去。 胡同很窄,旁边是篮球场半人高的围栏,势必要有个人让路。 米昊不做那个让路人的,目不斜视往前走,并悄悄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拳头。 在他心里,白文斌那个穷酸根本配不上米粒儿,这个男的就算不是白文斌,也一样配不上。 他是男的,知道男的都啥德行,还不是看上米粒儿的脸和家庭背景,想吃现成的。 哼! 两个人越走越近,谁也不让谁。 叶霄昂着头,看都不看米昊一眼。 米昊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拳头藏在身后。阿昏 当两人面对面,距离只有五十厘米的时候,米昊眼睛一垂,侧身给叶霄让了路。 娘的,比自己还高一头,一身腱子肉,打不过! 第10章 小喇叭果然很管用 王爱英提着菜篮子回家的时候,米粒儿刚把米昊修理老实。 真是的,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倒是管起她的事儿来。 一进门,连个姐姐都不喊,张嘴就问外面野男人是谁? 家哪儿的?有正式工作没? 查户口呢? 米粒儿顾不上重生后第一次看到弟弟的激动心情,上爪子就狠狠教训了对方一顿。 米昊终于老实了,垂头丧气,双手放在膝盖,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 米粒儿翻米昊书包:“考试没有?分多少?有没有早恋?是不是刚才又打架了?” 米昊嘴角青一块,这在厂里的男孩身上是家常便饭,不知道在哪有跟人打架。 上辈子就是这样爱打架。 米家出事后,米昊因为家事在学校跟人打架,被学校劝退。 十五六的少年,性格冲动,外人挑拨一句,又没忍住跟人打架。 结果就再没回家。 米粒儿和王爱英找到他的时候,米昊躺在一条脏乱差的小巷子里,血流了一地。 那时候社会刚与国际接轨,旧的还存在,新鲜的东西已经不分好坏全涌进来,管理跟不上,一切都很无序,伴随着高犯罪和秩序的崩溃。 米昊的死,与案头堆积成山的案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是打群架,到底是谁捅死的米昊,根本没人承认,最后不了了之,连个偿命的都没有。 王爱英倍受打击,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撒手人寰,只留米粒儿一个面对孤零零不友好的人世间。 米粒儿不想弟弟再落到横尸街头。 她从书包里翻出了成绩单,竟然考的不错,米粒儿心里更难受了。 米昊本该有个锦绣的前程的。 若不是…… 自责是没有动的,老天爷让她重新来一毁儿,不就是挽回错误的吗? 以后,米昊只管埋头学习,万事有她。 两姐弟正闹着,王爱英推门进来,抬头就看到米昊嘴角的青色:“又打架了?” 米粒儿一点都不想帮着掩饰:“对,没错!” “又打架、又打架!”王爱英生气:“就不能让家长省省心,站着比人家高躺下比人家长,就是学不会懂事!” 米昊那个气啊,米粒儿自己都有小尾巴在自己手里,还敢暴露他? “我姐她……”米昊想告密。 米粒儿抢先说:“也不怪他,是外面小孩学大人话,说我和白文斌,他是替我出气。” “不过跟人打架就是不对,长个脑子干啥的,拳头挨自己身上不疼啊。” 她要教育好弟弟,反抗是对的,但不能单纯的只靠武力。 现代社会了,武力反而解决不了问题,要学会动脑子,学会借力打力。 米粒儿揪住米昊的领子:“妈你去做饭,我盯着弟弟抄一遍思想品德课本。” 米昊不答应:“我高中了好吧,思想品德那是小学的课!” 他高中学的是马列哲学,辩证法! 米粒儿根本不听:“小学生都知道不能打架,你干的啥?给我好好抄一遍。” 她得把弟弟动不动就跟人干架的毛病扳回来,免得以后被有心人挑拨,冲动之下害了自己。 棉麻厂分给干部的住房是两层小楼,三间的面积,布局全部都一样。 一楼两间卧室一间会客厅,厨房和厕所都在院子的西厢,是单独的屋子。 二楼也是三间房,老米家全部做了卧室。 米仓结婚后,占了楼下两间卧室,米卫国夫妻上了楼,住在向阳的那间。 米粒儿和米昊的屋子不向阳,但采光很好,门挨着门。 米昊的卧室靠着楼梯,米粒儿直接踢开门,将人扔了进去,翻箱倒柜找到一本小学三年级的思想品德课本。 米粒儿往书桌上一拍:“抄!” 米昊反抗无效,只能讲条件:“……姐,你的录音机借我听听呗?” “被爸摔坏了!”王爱英说录音机没事,可是米粒儿昨天放磁带听歌,才转两下录音机就不行了。 她摇了摇,听到里面零件咣咣响,估计就是被摔坏了,还没找人修理呢。 米昊叹口气:“你咋就那么不小心呢!” 他说的是白文斌这件事。 刚才米粒儿已经跟他解释了,是对剧本,不是表白。 米昊挺替米粒儿生气,顿时忘了叶霄这个人,逮着白文斌和厂里那些说闲话的娘们一阵骂骂咧咧。 现在连录音机都听不了,他更讨厌白文斌了。 ………… 再说刘娜,抢了最近挺受欢迎的奥奇雪花膏和凡士林棒就被人挤了出来。 她左右看看,发现李秀娟不见影了。 明明三个人一起逛街,米粒儿有事走了,她不能再把李秀娟丢了,就楼上楼下的找,终于在卖服装的地方找到李秀娟。 李秀娟正拿着一件男装比划来比划去。 刘娜以为她给自己家里人买,没有在意:“我买好了,你走不走?” 李秀娟目光一闪,很快放下男装,不高兴的说:“走呗,也没啥逛的了。” 米粒儿跑了,她没达到目的,逛街逛的都提心吊胆。 路上刘娜嘴还叨叨个不停:“米粒儿有啥事急着走啊,你就不问问?” “不问也就算了,她一个人怎么回家的,我还以为她会骑走一辆自行车呢。” 结果两辆全留给她和李秀娟了。 刘娜可不知道米粒儿不会骑自行车,只以为娇小姐不愿意自己费力气蹬。 李秀娟没说话。 刘娜就一个人叨叨,也不嫌寂寞。 李秀娟心里藏着事儿,听着可烦了,等到棉麻厂附近的时候,她就没忍住:“你咋那么多话啊,可真烦,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脚底下使劲,蹬快了自行车。 刘娜:“……” 神气什么啊,还不是靠巴结米粒儿在厂里横着走。 从早上碰到米粒儿和李秀娟,刘娜就感觉两人之间不像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了。 说不定就是吵架闹岔了。 散了吧散了吧,她可以趁虚而入! 听说跟着米粒儿有好吃的。 刘娜冲着李秀娟的背影翻个大大的白眼,感受到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空气卷着热浪,吹得她汗都流到眼睛里。 果然夏天不是逛街的好时候。 她想赶紧回宿舍冲个澡,也加快了速度。 还了车,刘娜溜着墙根下的阴影,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 洗完澡,她端着脸盆去篮球场晒衣服。 大中午的,家属院很安静,小孩子都不闹腾了,篮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刘娜拴好晾衣绳,将衣服刚搭上去,就看到李秀娟走来,还没来得及招呼,对方就拐进了普通家属区。 在刘娜的印象中,李秀娟好像只有米粒儿这一个朋友,过家属院也是直接去干部楼。 她在普通家属区也有认识的人? 莫不是来找自己的吧? 刘娜越想越觉着有这个可能,因为李秀娟拐弯的地方,就是刘娜住的那片。 刘娜怕李秀娟等,急忙提着搪瓷脸盆回去。 她跑的飞快,直到看见李秀娟拐进第四排的瓦房,一闪身就不见了影,刘娜这才停下来。 从第一排到第六排,厂里安排的全是单身职工。 女职工人多,占了五排,第六排给了单身男职工。 李秀娟去男职工宿舍,找谁? 刘娜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也不嫌外面热了,踮着脚尖跟了过去。 ………… 老米家周末的午餐很丰盛:一碟酱牛肉,一碟切的香肠片,另有一碟蒜茄子和一碗红烧肉。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大盆凉拌在一起的苦菜和黄瓜西红柿。 米粒儿自觉夹向凉拌菜。 米卫国丝毫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自然的把筷子伸向红烧肉。 “啪!”王爱英直接拍掉了米卫国的筷子,将一碗红烧肉全部推给米昊:“儿子,你念书辛苦,多补补。” 米卫国:“……” 他又去夹酱牛肉。 王爱英又抢着把酱牛肉也推给米昊:“吃牛肉,人家说吃牛肉有力气。” 米卫国:“……” 那他吃香肠吧。 结果王爱英狠狠剜了他一眼,非常的嫌弃。 米卫国:“啥意思,让不让人吃?” “你吃这个吧。”王爱英把那盆凉拌菜推给他:“米粒儿咱三吃这个。” 米卫国:“……” 米粒儿低头偷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夹了一筷子凉拌菜:“爸,妈肯定是嫌弃你的将军肚了。” 米卫国大概是困难时期饿过肚子,之前又靠着一个人的工资养一家人,生活清苦。 所以当厂长后,特能吃饭,要把从前没吃的全补回来。 才一年,他就胖了快小三十斤,脸上肉都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给挤小了,将军肚挺的很骄傲。 这年头吃胖,那证明生活好。 本来王爱英没当回事,但是那天米粒儿说她胖了之后,翻以前的照片,发现自己和米卫国不好看了! 就有点嫌弃。 而且米粒儿回来说什么高血脂高血糖中风,听着都吓人。 王爱英没上过学,闺女却是金贵的中专生,肯定懂的比她多。 所以,一起吃草吧! 米卫国悲催,米昊也不敢下筷子:“……妈,爸胖吃草,姐你咋不让吃肉?” 是不是王爱英其实重男轻女? 米昊嘴里的红烧肉顿时不香了。 老米家可不兴那一套啊! 把米卫国逼无语的王爱英,被儿子问无语了。 米粒儿敲敲米昊脑袋:“红烧肉太腻了,我不爱吃。” 为了表示家里没有重男轻女,米粒儿夹了筷酱牛肉,但也没有吃多少。 保持身材不能光吃菜,肉也得吃,补充蛋白质。 但米粒儿确实胃口小了,而且吃饭追求七分饱,酱牛肉夹了两筷子就放下。 米昊突然热泪盈眶,埋头猛往嘴里扒饭。 谁不爱吃红烧肉啊,肥肥腻腻特别解馋,米粒儿从前都是跟他抢着吃。 肯定是舍不得,又怕他闹,姐姐才说不爱吃的。 爸妈重男轻女没关系,他来保护姐姐,在姐姐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之前,他绝对做个合格的护花使者,不让外面那些野男人迷住米粒儿的眼! 米粒儿可不知道改善家里饮食习惯,惹来了发誓挡自己桃花的弟弟。 挡了也没关系,反正她无心恋爱,只念着李秀娟还挺沉得住气,现在还没来找她。 好在晚上篮球场放电影的时候,李秀娟找来了。 第11章 试探 棉麻厂周六和周末晚上,会在篮球场放电影。 昨天放的僵尸片,怪吓人的,隔壁小孩吓的一夜没睡,被家长告到厂工会去了。 放映员被批评了一顿,想一雪前耻,就跑去县电影院求半天,借来了《少林寺》的胶片。 《少林寺》从去年开始,火遍大江南北。 鱼水县闭塞,接受新事物慢,电影都在外面火好几圈了,县里才开始上映。 一毛钱的电影票钱,对城里抓工资的年轻人不算什么,但那些挨饿年代过来的中老年,还是舍不得,更别说没收入的小孩了。 所以依旧很多人没有看过这部电影。 今天厂里免费放映,厂里职工和小孩早早吃完饭,搬着小板凳去篮球场占位置,就连篮球架上都爬满了小孩。 米粒儿不用去挤位置。 她家位置好,干部楼第一排,米卫国卧室的窗户正对着篮球场,趴窗台上就能看。 不过她都看好几遍了,而且后世那么多好电影,《少林寺》并不是多吸引她。 李秀娟就是这时候来找她的。 “米粒儿,你还生我气呢?”李秀娟是米粒儿朋友,熟门熟路进院,给王爱英打声招呼就直接上楼。 米粒儿正在抄歌词。 她之前的抄歌本被米卫国给撕的西八碎,就重新买了本。 抄歌本是那种软皮子的,封面是几朵大红花,很俗气,却是这时候非常流行的。 见李秀娟来了,米粒儿盖上钢笔,将本子合上,示意对方找地方坐下。 李秀娟提起的心掉下去,高兴的坐在了米粒儿的钢丝床上:“米粒儿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 米粒儿挑眉,不解的看着李秀娟。 李秀娟解释:“我没通过你同意,就暴露你家里有金子的事情,回去给我妈一说,我妈把我训了一顿,确实是我错了。” “所以你妈了训你,你才认识到自己错误?”米粒儿反问。 李秀娟:“……” 那不就是个借口,米粒儿还较真了。 然后米粒儿又说:“你还把我家有金子的事情告诉你妈了?” “……我!”李秀娟被问的脸通红:“那不是……” 借口吗? 米粒儿不再等她解释,挥挥手:“行吧,我知道你是个大嘴巴了。” 李秀娟要哭了。 米粒儿:“还有,我家没金子,那是块黄铜摆件,我爸从垃圾站淘来的,我不认识黄铜的,当成金子了,你懂吧?” 最近两年好多城市的人来县里和乡镇收破烂,最爱那些没什么用的老东西。 后来县里的人才知道,那些旧物是古董,如今能卖好多钱,那些人来捡漏呢。 她拿这个当借口很符合逻辑,李秀娟肯定没办法反驳。 至于信不信,随便。 米粒儿转着钢笔,一脸的不以为然。 李秀娟傻眼了:“不、不是金子啊?” “是啊,你失望吗?”米粒儿笑眯眯看着对方。 李秀娟当然失望,她还要拿金子做文章呢,结果不是?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生硬的转了话题:“米粒儿,你这边视线特别好,我想在你这看电影,可以吧?” 米粒儿眼神微动:“看吧,别打扰我抄歌词就行。” 她就是不想对方拿小黄鱼做文章,不想因为她让米卫国被陷害。 至于对方非要绕在她身边,米粒儿也不撵,就看看对方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 周一米粒儿上白班,刚上机器,就看到刘娜神秘兮兮凑过来。 米粒儿好奇:“今天你也白班吗?” “我娘下午来城里,我跟别人换会儿班。”刘娜简单的解释完,就趴在米粒儿耳朵边说:“李秀娟是不是跟人搞对象呢?” 米粒儿愣了愣。 刘娜见状,惊讶:“你不知道?” 米粒儿心动起来,李秀娟搞对象,竟然瞒着她这个朋友,说明什么? 米粒儿冲刘娜打个眼色:“去休息室!” 休息室还有别人,刘娜想马上说事儿,被米粒儿制止。 好不容易等那两个女职工出去,憋坏的刘娜不等米粒儿问,就叨叨叨把昨天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我眼睁睁看着她从第六排第四个屋出来的!”刘娜脸涨红,很激动:“那间屋只住了一个人,就是压轧车间的樊勇!” 樊勇? 米粒儿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刘娜拍着大腿说:“你不认识樊勇?就那个走后门进来的!” “后门,谁的后门?”米粒儿还真不知道,她从来不关心厂里八卦。 刘娜:“不知道走的谁路子,樊勇总吹自己塞钱进来的,但是又不说谁的关系,好多人其实不信。” 但是也有信的,因为当年进来的三个,米粒儿和白文斌都是学校直接分配的,只有樊勇小学都没毕业。 而那一年,厂里并没有对外招工。 刘娜:“樊勇成天拿他是正式工吹,但是厂里那几个当家的没一个承认是他的靠山,大概率就是吹牛皮,我们都可烦他了,没想到竟然跟李秀娟搞上了。” “樊勇长得也不好看,瘦的跟小鸡一样,还是压轧车间的,一点出息都没有,粒儿啊,你说李秀娟她图啥啊?” 压轧打麻车间比较脏,要处理沤浸好的纤维表皮。 被水沤了十天半个月的植物表皮那味道都不用想象,而且好多工序需要上手,工人一天下来手上都是血口子。 所以没人愿意去压轧打麻车间,在那里的都是没关系的和老实巴交的人。 这也是刘娜不信樊勇后台硬的原因。 后台硬谁去那受罪? 米粒儿也不知道李秀娟图啥,但樊勇这个人正式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也好奇:“李秀娟从来没告诉我她和樊勇搞对象,而且在我跟前提都没提过樊勇。” 更奇怪了有没有? 既然是好朋友,李秀娟为什么在她面前隐瞒樊勇这个人? 有问题,绝壁有问题! 米粒儿转转眼珠:“中午吃饭的时候,咱喊上李秀娟!” 刘娜眼睛一亮,明白了,兴奋的搓搓手。 李秀娟为了跟米粒儿混,排班都是照着米粒儿来的。 中午吃饭的铃一响,米粒儿就拿上铝制饭盒,拽着刘娜去纺纱车间门口堵李秀娟。 正好堵到对方。 米粒儿主动迎上去:“李秀娟!” 李秀娟眼睛一亮,昨天米粒儿态度爱答不理,她还以为两个人还得一阵子才能和好如初呢。 没想到米粒儿竟然主动来找她一起去食堂。 棉麻厂一千多口人,虽然三班倒,但一个食堂还是不够用。 米卫国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扩建了食堂,将部分窗口承包出去。 承包出去的几个窗口,被棉麻厂的人称为外包食堂,好吃却贵,去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 米粒儿平常都是回家吃饭的,但是刘娜说樊勇最爱去外包食堂买烤饼吃,所以她喊了李秀娟来这边。 果然,刚踏进餐厅,刘娜就背着李秀娟,扯了扯米粒儿的衣裳,指给她看正在烤饼窗口排队的樊勇。 都穿的是厂里统一工作服,米粒儿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倒是看到队伍中的白文斌。 真是冤家路窄。 米粒儿占了个座位:“你俩去打饭。” 她都不用怕两个人打油腻的东西,厂里的饭管饱不管好,有得吃就不错了。 果然,李秀娟和刘娜端过来的芹菜炒肉丝,只有芹菜没有肉丝;端来的西红柿鸡蛋汤,只有汤没有西红柿和鸡蛋。 好在刘娜能挤,抢了三个糖饼。 米粒儿也不是完全拒绝主食,只是讲究合理的营养安排。 她没决绝糖饼,接过去咬一口,外酥里嫩,就是糖少。 米粒儿一小口一小口啃糖饼,刘娜有点着急,在桌子底下不停踢对方脚。 问啊,你问啊! 米粒儿没动。 问也白搭,李秀娟既然有心隐瞒,肯定不会承认的。 刚才她占座位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樊勇的名字了,然后看清楚了对方长啥样。 也没刘娜说得那么不堪,长得还行,就是个子矮,太瘦,干巴巴的,气质有点说不上来。 反正米粒儿先入为主,感觉不像个正心眼的人。 她故意选了跟对方挨着的座位。 樊勇先打饭过来,看到米粒儿,多瞅了两眼,明显知道她是谁。 等李秀娟和刘娜端着饭回来,对方倒是没啥特别表现。 米粒儿正想着怎么让李秀娟露出马脚呢,刘娜就在桌子底下不停的踢啊踢的。 好烦啊。 米粒儿一躲,刘娜一下踢到李秀娟脚上。 李秀娟:“干啥?” 刘娜八卦之魂都快控制不住了,脸憋得通红,一下又被李秀娟逮住,有点慌,脑子还没转,嘴就给自己找出了理由:“米粒儿,文艺晚会的节目怎么办?” 月底有个文艺晚会,米粒儿就是借着这个,才想了个对剧本的理由。 刘娜一问,李秀娟也好奇了:“对啊,都忘了问你,你们排练的到底啥节目啊,神神秘秘还躲着人,又是爱又是啥的?” 米粒儿将嘴里的糖饼咽下去,才不慌不忙的扯谎:“就……《雷雨》啊,本来白文斌演周冲,我演他后妈,但不是你们瞎传嘛,我不演了!” 她临时就想起一个《雷雨》,反正李秀娟和刘娜也不知道。 果然刘娜瞪大了眼睛:“原来白技术员演你儿子,那传的也太离谱了!” 米粒儿差点没笑出声:“是呀。” 有点损。 刘娜嗤嗤笑起来,她虽然对白文斌有好感,但不讨厌米粒儿骂人。 米粒儿骂的越狠,说明她和白文斌真没有啥。 倒是李秀娟替对方说好话:“白技术员挺好的,米粒儿,你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 米粒儿能去找白文斌表白,少不了李秀娟的蹿腾。 米粒儿好烦啊。 果然干大事,得学会忍耐。 如果不是为了李秀娟背后的人,米粒儿听到对方给白文斌说好话的时候,就一碗汤泼过去了。 当年老师就说她脾气太急,磨炼了许久米粒儿才学会控制脾气。 米粒儿深呼吸,放轻松,朝李秀娟身后扫一眼,大声问:“你这么关心姓白的,是不是喜欢他?” 第12章 呸! 如果别的场合,李秀娟肯定将这句话当玩笑话。 但是刚才,她端着饭菜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樊勇了。 本来还挺喜欢跟对方坐那么近,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有一种隐|秘的|刺|激|感。 然而当米粒儿大声问她是不是喜欢白文斌的时候,李秀娟脑子里炸开了。 对方怎么可以! 李秀娟听到不到食堂里其他的声音,脑子里只有米粒儿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白文斌?” 否认! 必须第一时间去否认! 李秀娟红了脸,恼怒的将筷子拍在餐桌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很生气,声音尖锐,反应很大。 本来好多人都没听到米粒儿问的什么,被李秀娟一声尖叫,周围的人全看向她。 旁边的刘娜更是很震惊:“你……反应有点大吧?” 这个时候保守是保守,可是女孩之间谈点私密话题很正常。 李秀娟的表现,实在失态。 李秀娟不管不顾,第一时间回头去看樊勇的反应。 这个行为完全暴露了她和樊勇的关系,米粒儿眼睛眯起来,也顺着李秀娟目光看向樊勇。 樊勇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惊讶、愤怒、慌张、躲闪……若是没关系,为什么表情那么复杂。 别的人,可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热闹模样。 米粒儿不紧不慢,又来一句:“只有喜欢一个人,才总是忍不住说关于这个人的话题,你不喜欢,为什么要提?” “那还不是……”李秀娟着急辩解:“还不是以为你喜欢吗?” 米粒儿冷笑:“头几天我就把误会澄清了,作为朋友你不知道?” “知道了,还故意在我面前说对方好话,诚心恶心人的吧?” “你确定不是自己喜欢?” 李秀娟:“不是,绝对不是,我根本看不上白技术员!” 众人:“……” 哇⊙⊙! 白文斌:“……” 敲你妈,你算什么东西! 米粒儿笑了,李秀娟得罪人了! “李秀娟,连你都不喜欢的玩意,凭啥往我嘴里硬塞?”米粒儿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李秀娟:“我当你是朋友,结果你当我冤大头?” “你自己干的什么事儿,别以为我不清楚,今天当着大家我就告诉你,咱俩完了,绝交!” 周围人忍不住吸一口凉气。 就因为李秀娟提了两句白文斌,米粒儿就跟人绝交? 看来表白这件事,确实冤枉米粒儿了。 米粒儿放完话,端着饭盒转身就离开食堂。 目的达到了,她没必要再待这 白文斌和樊勇之流一个屋子吃饭。 刘娜看看离开的米粒儿,又瞅瞅羞红脸的李秀娟,犹豫一下,也端起盒饭追着米粒儿离开了。 李秀娟一个人站在食堂里接受上百口子人的注视,真是隔着墙头扔小孩,丢人! 她想回头找樊勇,刚对上视线,就被对方眼睛里的杀气吓了回去。 委屈! 李秀娟抹着泪跑了,下午的班都没上。 等樊勇下班回去的时候,发现宿舍门的锁被打开了,他赶紧推开门。 李秀娟正趴在他床上。 大概哭累了,此刻睡得正香。 樊勇:“……” 他赶紧探头看看外面,迅速将门关上,并插上了插销,然后就去推李秀娟:“起来,赶紧起来!” 李秀娟被推醒,一睁开眼见樊勇回来了,立马又委屈的想哭:“樊勇,咱俩公开吧!” 樊勇抽了抽嘴角:“你糊涂了!” 不了解情况,羡慕他是棉麻厂正式工,了解情况的一听他在压轧车间,笑容立马冷淡。 李秀娟是城郊本地的人,家庭条件好,本人又是正式工,一个月拿五十二的工资,比他还高几块钱。 现在公开,不说李秀娟家里不同意,樊勇也受不了别人说他不如女人。 “我不是说了吗,帮我大爷办好这件事,我就能调到采购科或者销售科,那时候风光的去你家提亲,你也有面子对不对?”樊勇循循善诱。 李秀娟很激动,脸都羞红了:“提亲……好,但是米粒儿已经怀疑我了,怎么办啊?” “樊勇,你如果怕我家里瞧不上你,咱找你大爷,花点钱调个车间不行吗?为啥非要弄臭米粒儿?” 樊勇都不想搭理李秀娟。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他要搞的是米粒儿吗,明明是米卫国。 明着针对米卫国不容易,还会把大爷给暴露了。 米卫国疼孩子,搞臭米粒儿,他肯定有所行为,到时候就能找到机会对付他。 这叫曲线救国。 但是樊勇不会告诉李秀娟的,这就是个蠢货。 樊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然后:“秀娟,她怀疑你没关系,你再回去求一求。” 反正低三下四不是一回两回了。 李秀娟犯难:“不是求的事儿,你不了解米粒儿。她眼睛里不容沙子,说过友情像抹布,碎了就是碎了,缝好也有难堪的疤,不如扔了换新的!” 眼见着樊勇脸色不好看,李秀娟着急:“你看,她当时给我说多喜欢喜欢白技术员,结果对方在风言风语上处理不当,现在当着她的面提都不能提这个人的名字,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起白技术员这件事,樊勇就上火。 米粒儿表白是李秀娟蹿腾的,被人撞破是樊勇设计的,结果最后被米粒儿强行板正。 这让樊勇很有挫败感。 他带着气诋毁米粒儿:“我觉着她不是因为风言风语,就是看不起人,反应过来白技术员家里穷,养不起她。” “她就是嫌贫爱富,却倒打一耙,这女人真是恶毒,秀娟你不觉着这种人,就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李秀娟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是呀,她平常讲究吃讲究穿,挣的工资都不够她一个人花,白技术员那种家庭,肯定养不起她。” 所以米粒儿就是嫌贫爱富!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找到了攻击米粒儿的方向。 ………… “刘娜,今天李秀娟被我惹恼了,我俩算是完了,回头你帮我注意注意,看她背后有没有说我坏话。”下班换上自己衣裳,米粒儿喊住刘娜,亲切的吩咐了一声。 李秀娟这个朋友肯定不能要了,她得发展新伙伴。 刘娜这人嘴碎,好奇心强,包打听。 米粒儿很看好她。 她吩咐的直截了当,一点都不带遮掩的,把刘娜都给镇住了:“你、我、张……” 米粒儿点点头:“对啊,以后我就你一个朋友了,你可得帮我!” 刘娜突然很激动:“你放心好了!” 其实以前她跟米粒儿关系很淡,见面聊两句,私下不来往。 就上次一起逛了趟街。 原来,已经是朋友了!哈哈哈哈哈 因为大嘴巴,爱看热闹,刘娜身边不缺人,但能做朋友的很少。 她突然想哭,高兴哭的那种。 米粒儿见状,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重重拍一下对方肩膀。 加油! 她先撤了! 上回叶霄送她回家,说起录音机的事儿,他说回修。 米粒儿约了对方今天下午五点半篮球场见,让他帮忙修录音机。 她现在着急回家取双卡录音机。 谁知道刚拐上家属楼前的小道上,白文斌追上来:“米粒儿同志,等一等。” 米粒儿脚步更快了。 “米粒儿同志,米粒儿!”白文斌有点气。 自从米粒儿那天当众澄清误会,又有社会上的闲杂人骂他“又当又立”之后,厂里男职工越来越不待见他。 晒出去的衣裳等他回来,却在地上扔着;放窗台的球鞋明明刷干净,转头就沾满泥点子。 工作的时候,围在他身边的也都是女职工,吃饭都孤零零一个。 今天李秀娟又当众说看不上他,更是让周围同事背后笑话他很久。 白文斌受不了了,想找米粒儿和解。 米粒儿确实跟他表白了,一个没有阅历的小姑娘,不可能那么容易放下一段感情的。 他哄一哄,承认自己之前动了心眼,决定以后坦诚相待,真诚的要跟对方交朋友。 相信米粒儿会高兴的答应。 白文斌见米粒儿走快,并不放弃,紧追几步,拦在了米粒儿面前。 米粒儿往左,他就往左拦,米粒儿朝右,他又跑右边。 比狗皮膏药还烦人。 米粒儿一点跟对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示意对方有屁快放。 白文斌不以为意,扶一扶眼镜框,笑说:“米粒儿同志,你看流言也消了,是不是该说清楚咱俩之间的误会?” 米粒儿挑眉。 白文斌:“我知道,你肯定是听谁说了张英的事儿,觉着我是个不稳重的男人。” 他想了很久,从他分来厂里,米粒儿就工厂、家庭两点一线,都没去过别的地方,更别说省城了。 他跟张英的事儿,米粒儿肯定是听人说了两句,内情不一定清楚。 这样他操作操作,说不定就解开误会了。 “我坦白,大学里是跟张英有过一段,但是你知道的,她父母对她的未来有规划,不可能迁就我这个穷小子,所以……” 白文斌苦笑一声,继续粉饰太平:“穷是原罪,她家里要我买三大件做聘礼,还不许我妈跟我住,我是我妈含辛茹苦养大,不可能做没良心的不孝子,所以满足不了她家里人的要求,就……” “唉,不提了,都过去了!” 他事实而非两句话,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侮辱的穷书生。 见米粒儿还是生气,不为所动。 他犹豫一下,又说:“米粒儿,你是在乎我有过一段感情吗?” “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是大学生,又逢改革开放,接受的风气就比较自由主义,结婚前谈几个女朋友再正常不过,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否认我整个人。” 艹,对方还想pua她? 米粒儿深吸一口气。 白文斌见米粒儿没动静,慢慢放松。 没动静,说明对他还有感情。 白文斌靠近半步:“其实,我也挺欣赏你的,既然误会都说清楚了,那咱们不如试着发展一下,我愿意……”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米粒儿后退、运气、瞄准、发力,冲着白文斌的脸就是一口吐沫:he tui ! 行云流水,非常顺畅! 第13章 护花使者 一口吐沫飞上白文斌的脸,直贴他眼镜框上。 他跳起来,指着米粒儿:“你、你、你……粗俗!” 米粒儿面若冰霜,话都不愿意跟对方多讲半句,对着白文斌竖起一根鄙视的指头。 宁要真实的粗俗,也不要恶心的虚伪! 一口吐沫算轻的。 如果对方还不识相,米粒儿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米粒儿出其不意,白文斌忙着擦眼镜,没空再拦她,米粒儿迅速离开。 到篮球场的时候,叶霄还没来。 此时篮球场上零零碎碎几个收衣服和被褥的职工家属,以及不够上学年龄的小孩。 人不多。 见她来了,纷纷抬头行注目礼。 米粒儿:“……” 昂头、挺胸、走出气场两米二的范,我就是女王! 一分钟后。 “砰!” 米粒儿捂着鼻子:“妈,你着急什么呀!” 她跟王爱英撞了个满怀。 对方提着的两个十斤的塑料白桶,神色匆匆。 王爱英头都没回,跑得飞快,只留下话音:“酱油要涨价了,我得赶紧抢两桶去!” 米粒儿:“……” 你高兴就好。 物价这两年涨的飞快,尤其关系生活的油盐酱醋,只要一有涨价的风声,小卖部和粮油门市绝对会被家庭主妇给包围。 主妇们抢即将涨价的商品,成为八、九十年代最常见的风景。 等她提着录音机再回到篮球场,叶霄已经等在那里。 米粒儿笑着走近,发展叶霄的衣服有点褶,裤腿上还沾着土。 她知道叶霄在城里打零工,具体做什么却不清楚。 两人见面不多,算才认识。 老师说,与人相处,最忌讳交浅言深。 虽然好奇叶霄的狼狈,但是米粒儿忍住没有问,万一涉及对方隐私就不好了。 她将双卡录音机交给叶霄:“修好了直接送我们厂传达室就行,哎,你手怎么了?” 叶霄的手破了好大一块皮,接录音机的时候暴露在米粒儿眼前,她还是没忍住,惊讶的问出了口。 叶霄不在意的笑说:“不小心蹭破一层皮,姐姐不用担心。” 米粒儿皱眉:“这么不小心啊,你跟我回家擦点酒精去,别感染化脓了!” “不用!”叶霄倒是想答应,但是看看篮球场上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他还是没有给米粒儿找麻烦:“姐姐,我修好就给你送来,咱约个地点和时间?” 米粒儿摆摆手:“你修好直接放我们厂门岗就行,不着急。” 两人车次见面特别匆忙,叶霄也没有多停留的意思,朝篮球场轻巧扫一眼,提着录音机急忙走了。 “米粒儿,那谁啊?” 人一走,篮球场那些妇女就围上来,好奇的指着叶霄问。 米粒儿知道刚才她们目光就跟黏在自己和叶霄身上一样,挺烦的。 说多错多。 不过她和叶霄清清白白,没什么说不得。 米粒儿大大方方的说:“认识的一个弟弟,来帮我修录音机!” 哦。 弟弟呀。 众人的兴趣顿时降下来,只有那些上年纪的还不依不饶:“你这个弟弟几岁啦?家住哪?有对象没有?” 米粒儿:“……”再见! 她一转身,就看到米卫国推着自行车在家门口盯着她看。 那几个中年妇女交流下眼神,幸灾乐祸散在不远处。 米粒儿翻个白眼,朝米卫国奔过去:“爸,你啥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你跟那小伙说话的时候。”米卫国面色不虞,上下打量米粒儿。 米粒儿一下班就换上了自己的衣裳,高腰裤配的卡料的短褂,又时尚又青春。 米卫国最知道男人了,米粒儿太招人眼。 他绷着脸问:“那个小伙儿,我看着那么面熟?” 米粒儿:“……” 米卫国:“是保卫科那天撵的盲流子吧?我没花眼吧?” 米粒儿:“爸,人家不是盲流子。” “你还替他说话?” “我没有啊,就是陈述事实,人家身上带着公社证明呢。” “看,你就是替他说话,你俩啥关系?” “……”米粒儿疯了。 在这种事情上,她是没办法扭转一个爱女心切的老父亲的思想的。 米粒儿决定转移话题:“爸,我给你说件事儿吧!” 她将李秀娟和樊勇联手传自己谣言,怂恿自己向白文斌表白,以及没安好心让她露富的事情说了。 米粒儿:“爸,这回你信我了吧,我有什么好针对的,肯定目标是你。” 米卫国沉默。 米粒儿继续拱火:“爸,樊勇走后门进来的,你管人事,把他安排到压轧车间,心里肯定埋怨你呢。说不准他走后门的那个关系也怪你没给面子。” “你不是新官上任吗?这才烧了食堂一把火,接下来两把火你准备怎么烧,是不是触动了其他人的利益,招人恨了?” 米卫国:“我看你就是不着调,自己招事儿,非要往我身上靠!” “……”米粒儿真是服气了。 米卫国见她还不服气,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小孩子家家,有时间多读书,学无止境懂不懂?不愿意读书,就赶紧回家帮你妈做饭去!” 米粒儿彻底无语。 米卫国心里肯定有点信,但还是将她当小孩子对待,不给说实话。 她确定是米卫国挡了谁了路,或者动了谁的利益,才惹来疯狂的反扑。 但是她进不去厂里核心层,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真是愁人。 她得想个办法,打入核心层,取得米卫国信任才对。 ………… “哎,米粒儿,你知道吗?”一上班,刘娜就凑到米粒儿跟前:“昨天白文斌被人揍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娘绕着家属院骂了一圈。” 米粒儿听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叶霄手上破掉的那层皮。 刘娜继续分享消息:“最后他娘也没揪出揍他的人。你说到底是谁呢?天还没黑呢,正是上下班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把人给揍了。” 米粒儿目光闪了闪。 是呀,天还没黑,正是上下班的时候,白文斌都敢半路拦截她。 还不是打了个时间差,算准那一会儿小路上没有人。 所以他挨揍活该! 米粒儿对这个消息无所谓,倒是奇怪刘娜的反应:“你不是喜欢他吗?他挨揍,我瞧着你咋那么兴奋?” 刘娜愣了愣,随即嘿嘿一笑:“你不懂!” 喜欢一个人,和看那个人的热闹,它不冲突哇! ………… 红星公社东河大队距离鱼水县城可不近,可以说是县城的最边缘了,过了东河大队就是邻省的地儿。 叶霄回到大队的时候,村口的大树底下蹲满了蹲着饭碗的人。 被人围在最中间的,是个黑脸膛子的老汉,全脸都是褶子,脖子上围了条看不清颜色的毛巾。 “支书,你说咱公社改乡镇,那你还是支书吗?”有人扒拉着稀饭问。 红星公社东河大队支书刘老汉,吸溜一嘴面条,不屑的撇撇嘴角。 另有人就说:“咱刘叔是党员,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咋改他也是支书,还能让姓叶的那小子卷土重来,重新奴役咱劳动人民?” “小声点!”有人嘘了一声,朝近前的叶霄努努嘴。 众人立马沉默了,目光充满了嫉妒和眼红。 叶霄因为爷爷那一辈是地主,出生就带着原罪,别打|成黑|五|类,打小就不受社员待见。 如果不是下放到这里的□□愿意照顾他,估计叶霄都长不活。 七九年叶霄终于摘了黑|五|类的帽子成为社员,八零年公社开始联产包干责任制。 叶霄也有地分,但是分的地不好。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话,结果允许自由买卖之后,叶霄办了养鸡场,竟然成了公社第一个万元户。 上哪说理去? 眼红的人太多,最近几个月,叶霄的养鸡场不少人过去偷偷搞破坏。 更有人去公社告状,说叶霄搞资本主义,要求割尾巴! 最近叶霄总是往城里跑,估计就是因为这事犯愁,跑门路去了。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叶霄下了自行车,冲着刘老汉咧嘴一笑:“支书,吃饭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老汉冲叶霄点点头,又敲敲碗边:“才回来啊,来我家喝碗面条?” “不了,”叶霄腼腆一笑,小虎牙白的闪人眼睛:“刘叔,我在城里买了本科学养鸡的书送给你,回头哪里不懂,来鸡场找我就成。” 说着他冲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刘老汉。 刘老汉愣了愣,用拿着筷子的手将书接过去,垂目扫了扫。 他跟着上过几天扫盲班,认识封皮上那个大大的科学养鸡四个字,嘴蠕动了两下,正要说点什么,叶霄已经摆摆手,重新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声嘀咕:“瞧见没,他又提回来个啥洋玩意?” “我知道,那个叫录音机,我上回去城里见过,老贵了。”有人的语气掩盖不住的酸:“这小子,肯定没少挣钱!” 然后就有人问:“支书,他这算不算搞资本主义,公社咋还不下来人查他?” 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接受新思想新变化的。 这个年头,有的人赶着追上历史的浪花,做时代的弄潮儿;有的人躲在家里蠢蠢欲动,再看看形势;更多的是不太明白政策的劳动人民,对外界的变化无知无觉,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管个屁!”刘老汉终于反应过来,将书往咯吱窝里一夹:“明天不干活的,都过我家来看科学养鸡!” 见大家还不明白,刘老汉真是为社员的智商着急:“叶霄这小子给我书,就是让你们别光顾着眼红,也学学养鸡!” 有人反驳:“啥,咱也跟着搞资本主义?” “屁哩!”刘老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长叹一口气:“你们懂个屁啊,笨就跟着聪明人学学!” 第14章 又被造谣了 最近两天,米粒儿又感觉到背后投来的各种目光。 真是莫名其妙,这些人不说闲话会死吗? 还是看书吧。 米卫国有一点没有说错,没事多读书。 想打入核心层,她得有那拿出去的本事才行。 “米粒儿,厂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车间主任亲自过来喊米粒儿。 米粒儿将手里的书翻盖到休息室桌子上,问:“主任,你知道我爸为什么找我吗?” 主任摇摇头,目光却充满了探究和……同情? 探究米粒儿理解,同情是个什么鬼? 她想了想最近两天的行为,好像没有哪里需要人同情的地方。 不更该同情被人揍地鼻青脸肿,现在还请病假没脸上班的白文斌吗? 米粒儿实在想不出来,决定先去厂长办公室看看再说吧。 一进厂长办公室,米粒儿就抽了抽鼻子,怎么一股陈醋的味道? 没等问,她就看见办公室里不止米卫国一个人在,还有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宋团结也在。 棉麻长机构配置,是一个书记抓思想,一个厂长抓建设。 厂长下面又有五个副厂长,分管不同的部分,其中跟米卫国关系最铁的就是宋团结,两个人一起进厂,差不多的时间结婚生子,关系处的很好。 上辈子米家倒霉,宋团结过来送过钱,还帮忙找门路,最后还是没能救出米卫国。 最后家里只剩米粒儿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宋团结的儿子宋宏伟躲开人送了钱和车票,亲自将她送到车上。 米粒儿挺感激宋家的,看到宋团结也在,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宋伯伯好。” “哎呀,好好好,这才几天没见,米粒儿又漂亮啦。”宋团结开玩笑:“老米,我之前提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再拖孩子可都大了!” 米粒儿没听懂,但有孩子这两字,肯定跟她有关系,就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宋伯伯,啥事儿啊?” 宋团结但笑不语。 米卫国绷着脸:“啥事儿啥事儿,有你啥事儿?我看你长得就事儿!” 米粒儿当即噘嘴不高兴:“爸,你让我来的,一来就骂我,还当着宋伯伯的面,我不要面子啊?” 米卫国:“……” 宋团结哈哈哈笑起来:“我就喜欢米粒儿这性格,直爽!米粒儿啊,你爸叫你来其实没啥事,就是最近有关你的一些传言,他有点烦恼。” 米粒儿一愣:“传言我不是已经澄清了吗?” “不是原来那个。”宋团结看一眼米卫国,对方还是绷着一张脸,比戏台上的包公脸还黑。 他叹口气:“我替你爸说吧,就是这两天,有人传你嫌贫爱富、虚荣势利,你爸想让你赶紧把留言压一压,影响不好!” 米粒儿抽了抽嘴角。 果然还是跟白文斌有关系。 喜欢他就是搞破鞋,不喜欢他就是嫌贫爱富,再加一条虚荣势利。 哪个龟孙子传的呀这是! 反正没按好心。 “爸,宋伯伯,这种是是而非的谣言根本没有任何根据,传传也就散了。”米粒儿想了想,说:“如果我专门去压,肯定适得其反,让谣言传的更广的。” 不压,慢慢就有新鲜事代替了;去压,那肯定会有更大的反扑等着她。 米粒儿才不上当。 宋团结闻言,意味深长看了米粒儿两眼才说:“如果任由谣言发展,影响你前途怎么办?要知道,提干考察有一条就是民|意。” “谣言止于智者,难道因为点是是而非的传言,组|织|上就放弃一个对厂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我不信!”米粒儿挺了挺腰杆,语气颇有点自得。 宋团结笑笑没接茬。 米卫国深感丢人,呵斥:“重大贡献?你做出啥贡献了?进厂不到一年惹多少事儿了?你说话也不嫌牙疼!” 这就没法继续聊了。 米粒儿昂起头:“爸,别瞧不起人,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她甩门就离开了办公室。 “熊孩子!我警告你,以后在厂里给我安分点,学会团结群众,别天天拉帮结派让人说闲话给我惹麻烦!”最后米卫国都用喊的了,也不知道米粒儿听去多少。 回家还得继续训她。 不过话说回来,米粒儿若是通过最近的打击,能知道读书上进,对米卫国而言是件因祸得福的事情。 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米粒儿的豪言壮志,米卫国心里诡异的升起一种自豪。 不过当着宋团结的面,他嘴里依旧不说米粒儿好话:“真是欠管教的很,不知道天高地厚。” “团结,还是你会教育孩子,小伟这孩子让你教的多好,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宋团结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老米,赶紧吃你的饺子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米卫国一拍脑门,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一饭盒水饺以及一小碗蘸汁。 最近王爱英不知道咋回事,家里饮食突然变清淡,还盯着他只吃七分饱。 米卫国饿啊! 这不,好哥们宋团结听完他的吐槽,从家里带了份肉饺子给他。 还没吃一口,就听说米粒儿的风言风语,唉…… 米卫国叹了口气,夹起一颗饺子蘸上汁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嚼,办公室门就被猛地推开。 是米粒儿:“爸,你果然背着我妈偷吃!” 她就说,办公的地方怎么一股陈醋味,这又不是食品加工厂。 被抓现行的米卫国:“……” 感觉自己大家长形象崩了怎么办? 还好有宋团结帮忙转移对方视线:“米粒儿,最近工作情况怎么样?车间里待的还习惯吗?” 米粒儿不上当,习不习惯,还能现在就调她去坐办公室? 她盯着米卫国:“只允许你吃十颗,看看你的将军肚,走出去不怕别人说你腐败?” 米卫国:“……” 十颗就十颗! 他反正现在这样,也摆不起严父的谱了,抓紧吃吧。 等十颗吃完,米粒儿立马收起饭盒:“爸爸,宋伯伯,再见!” 礼貌的让人磨牙根。 米粒儿揣着半饭盒水饺往回走,想想挺烦的。 让刘娜帮她留意厂里风向,结果除了听一耳朵男男女女的风流事儿,就白文斌挨打有点价值。 像今天这种,传她嫌贫爱富、虚荣势利的谣言,不是米卫国训斥,米粒儿都不知道。 真是气人。 她面无表情回了车间,就看到被自己倒扣在休息室桌上的书,拿在车间女工手里。 “放下,你们干嘛呢?”米粒儿心一提,这可是从县图书馆借的,别给整坏了。 正拿着书的,是车间的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大姐,叫张翠荣,只上过扫盲班,勉强认识几个字。 但她资历老,在厂里很有几个好朋友,又因为业务水平强,车间年轻人也信服,算大家心中的老大姐。 老大姐张翠荣,最瞧不起米粒儿这种靠着家长进来的工人,啥都不会,还屁事一箩筐。 见米粒儿回来,本来围在张翠荣身边的人默默散开,只有张翠荣扬着书不屑的问:“米粒儿,我看你一早上也不盯着机器,就拿一本闲书看,回头生产进度跟不上,你能负责吗?” 一张口,就是找茬的味道。 米粒儿知道张翠荣在职工心中的地位,上辈子她也是少数几个替米卫国说话的人之一。 这种人,心不坏,就是爱用经验看世界,活在自己的舒适环境里。 米粒儿不打算得罪她,但性格不允许她软弱可欺。 “翠荣姐,机器我是看好没事才离开的,根本不耽误生产进度好吧,车间主任可以证明。”米粒儿慢声细语:“倒是你擅自动我的书,是不是得向我道歉?” 张翠荣冷笑:“凭啥给你道歉,抓你看闲书你还有理了?” “你哪只眼见我看的是闲书?”米粒儿不慌不忙,说出的话却不中听。 张翠荣扬扬手中的书:“这不是闲书吗?这就是闲书!哪个正经书里都是洋文,一点汉字都没有?” 她从前跟着造|反|派烧过书,那些烧成灰的书好多都是这种满篇弯弯曲曲的洋文。 所以米粒儿看的,就是闲书。 米粒儿都给气笑了,上去一把抢回书,指着上面的英文字母大声说:“这个单词,叫纺织!这是本有关咱纺织机器发展历史的书,我在学习好吗?大姐!” 张翠荣:“……我不信!” “爱信不信!”米粒儿翻个白眼,小心将书放回自己包里。 张翠荣就是不信,对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说:“厂里也有修机器的说明书,那都是苏联字,英美帝国主义的书,能是啥好书,你们说对不对?” 大家纷纷点头:“可不是咋滴!” 张翠荣得意了,气壮理直盯着米粒儿。 米粒儿抢回了书,就不愿跟她再起冲突,除了耽误事,啥好处也没有。 她冲着张翠荣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大姐,没事多读书,丰富丰富自己的头脑。” “……”张翠荣愣愣望着米粒儿的背影,问周围的人:“她啥意思?” 有人犹豫:“大概,也许,或者,说你头脑不丰富?” 张翠荣:“……” 不丰富的脑子,那不就是空的? 空脑子,那不就是骂人傻? 好气啊! 第15章 带叶霄去食堂溜一圈 车间是两个人盯一台机器,之前米粒儿在休息室的时候,是另一个大姐看着。 张翠荣占了休息室,米粒儿不想与其发生无谓的争执,就让大姐去休息,自己一直看机器。 熬到饭点,大姐先吃完饭过来:“米粒儿,你去吃饭,换我吧。” 米粒儿点点头,刚要走,衣服被大姐拽住。 她惊讶回头。 大姐挤眉弄眼,偷偷给她指了指同样端着空饭盒的张翠荣。 米粒儿明白了,这是提醒她去食堂,小心再跟张翠荣碰上。 两个人在车间里怎么闹都可以,别去外面让别的车间的人看笑话。 米粒儿笑出声:“没事儿姐,我回家吃饭!” “啊?”车间里机器声大,米粒儿轻言轻语,大姐没有听清楚。 米粒儿对准她耳朵,扯着嗓门说:“我说,我回家吃饭,你多盯会儿!” 大姐明白了:“好嘞!” ………… 米粒儿中午没能回家去吃饭。 走到厂门口的时候,传达室大爷喊她:“米粒儿,有人找!” 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大爷背后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很有标志性的小虎牙可爱的犯规,米粒儿才知道,是叶宵来了。 厂里的不快乐立刻被清空,米粒儿高兴的走过去:“叶宵,呀,录音机这么快修好了?你可真厉害!” 她望着叶宵提出了的双卡录音机,很惊讶,毫不吝啬的夸奖对方。 叶宵挠挠头,有点羞涩:“嗯呢,里面有个零件脱落,我重新给上紧了,没啥技术含量。” “不,你就是厉害,我反正不会修。”米粒儿又可以听歌了,特别高兴:“我要好好感谢你,走,请你吃饭!” 这话让传达室大爷扭头,狠狠打量了叶宵一番。 叶宵眼睛一亮,随即又一黯:“怎么能让姐姐破费呢?” 米粒儿:“破什么费啊,你帮我修录音机,我请你吃饭感谢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还想让你帮个忙呢。” 她有点小心思。 厂里现在不是传她势利眼、嫌贫爱富吗? 叶宵穿戴搭配很土,一看就是农村来的,过的也不一定多好。 她带着人去食堂吃饭,一来是感谢叶宵帮她修录音机,二来让厂里那些长舌头瞧瞧。 她的朋友,跟钱多钱少没关系! 当然米粒儿利用叶宵,绝对不能暗戳戳,她直接了当将厂里的传言说了,如果叶宵不愿意帮忙,她也不会强求的。 叶宵听完情绪很激动:“姐姐怎么可能是那种势利小人?你一向温柔敦厚、博施济众,当年……啊,反正姐姐根本不是那种人,是他们眼瞎!” 米粒儿反而被叶宵的反应给整懵了。 温柔敦厚? 博施济众? 说的是她吗? 就是上辈子跟着老师走遍大江南北,学习很多东西,她都不跟这两个成语沾边。 米粒儿转了转眼珠,难道叶宵一直喊她姐姐,其实不是出于礼貌,而是真的把她……当成某个姐姐? 还说什么当年。 想想头几年乱糟糟的环境,米粒儿都没敢问叶宵是不是真的有个姐姐。 万一“姐姐”遭遇不幸,那岂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米粒儿心里顿时一堵,同情起叶宵。 她面色凝重,拍拍叶宵肩膀:“别难过了,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反正小时候长辈哄自己就是给好吃的。 如果叶宵姐姐还在,肯定也会这么哄他吧? 她抓着叶宵胳膊就往食堂去。 传达室大爷目光都直了,手下意识就抓住了传达室的电话。 ………… 车间这边,米粒儿走了,张翠荣身边的朋友愤愤不平:“不是挺傲吗?躲啥呀?” “行了,赶紧去吃饭!”张翠荣敲敲饭盒。 米粒儿在她心里就是个绣花枕头,啥也不会,根本不需要她浪费时间去关注的所在。 她不理会,但是身边朋友不行。 一直进了食堂,打了饭,还是堵不住她们的嘴,巴拉巴拉说米粒儿的不是。 本来厂里就传米粒儿嫌贫爱富之类的,听到她本车间的人都发牢骚,周围几个座位的人全竖起了耳朵。 旁边坐着的正好有一个李秀娟。 自从米粒儿跟她绝交,李秀娟这两天都是单独吃饭。 她虽然也想另外找朋友,可惜跟着米粒儿的时候李秀娟不做人,得罪了不少。 根本没人搭理她,哪怕听她传谣,也是听完就散播,还是不跟她一块吃饭和上下班。 李秀娟有点孤独,急需找个共同语言的伙伴,听到有人说米粒儿坏话,立马凑过去:“她就是那种人,眼睛长在脑门上,非常看不起咱普通职工。” “是吧?”张翠荣朋友顺口一接:“在车间她就不爱跟工人打成一片,刚还跟翠荣姐顶着干。” 李秀娟猛点头:“没错,那时候她跟我说……” “吃饭了!”张翠荣突然一敲饭盒,表情严肃。 她的朋友了解她脾气,立马坐正,开始规规矩矩吃饭。 李秀娟愣了一下,说:“翠荣姐,你不烦米粒儿吗?她都跟你顶着干了。” 张翠荣斜楞她一眼:“我烦啊,但我更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李秀娟:“……” 张翠荣在工人里有威信,她从来不背后说人。 但她一旦开口给人定性,基本就是捶死。 她说李秀娟小人,厂里肯定有人跟着说李秀娟是小人。 李秀娟脸都羞红了:“你说谁小人?我实事求是,怎么就背后说人坏话?” 张翠荣冷笑:“你别在我跟前装,你是不是好东西自己心里清楚!” 李秀娟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好啊?你就是看她厂长闺女,都被人怼到脸上也不敢跟人家硬杠!你在这替她说话有啥用,人家听得见吗?” “米粒儿就是嫌贫爱富,她跟我说好多次欣赏白文斌,结果还不是看人家穷,一有风声就赶紧跳出来撇清。” “张翠荣你说,这不是嫌贫爱富是什么?” “如果白文斌学历高家庭条件还好,她肯定上赶着扒着人家不……哎呦,谁砸我!” 一个空饭盒在人头顶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一下落在李秀娟脸上,生生砸出一个红印子。 李秀娟捂着脸蹦出去老远,惊恐的看向饭盒的来源。 米粒儿抄着兜,正冷冷望着她。 食堂里,吸溜饭的声音都停下了,众人纷纷端着饭盒,以米粒儿和李秀娟为中心,散开了两米。 张翠荣也端着饭盒起来,路过米粒儿的时候,语重心长:“米粒儿同志,注意团结!” 米粒儿没搭理她。 老大姐就是爱站在道德高度劝人善良! 这是团结的事儿吗? 这事关尊严。 李秀娟说她坏话,听不见就算了,听见了绝对不能放过,否则以后是个人都能骑在她头顶。 所以她出手了。 “李秀娟,你敢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吗!”米粒儿横眉冷对。 李秀娟一挺脖子,用非常强硬的态度说出最怂的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米粒儿冷笑:“我是你永远达不到的高度!李秀娟,当人都是傻子吗?动动脑子都晓得,我若是嫌贫爱富,根本就不可能跟你交朋友!” 谁信米粒儿嫌贫爱富,谁就是傻子! 吃饭的职工们沉默了一下,想起李秀娟家确实很穷,刚进厂的时候穿的鞋都露脚指头。 所以,她们都是傻子。 米粒儿:“告诉你李秀娟,下回再让我听见你哔哔,就不是砸你一下这么简单了!” 她今天请人吃饭,没空跟李秀娟干架,不过早晚要李秀娟好看! 李秀娟涨红了脸,只觉着众人都盯着她看笑话。 太难为情了。 米粒儿怎么可以这样? 过分! 更难堪的是,樊勇就在人堆里冷眼看着,却让她一个人被米粒儿摁在地上单方面摩擦。 李秀娟知道现在两个人关系没公开,对方不方便出来维护她。 但说句话总行吗? 而且米粒儿这么凶,她若是硬跟对方顶着干,大家肯定看热闹的多,主动帮她的少。 所以这次造谣根本就不行,她不该听樊勇的话。 李秀娟既生樊勇的气,又恼米粒儿不留情面,她有点站不住,索性捂着脸哭起来:“……厂长闺女了不起?厂长闺女也不能欺侮人,你别太过分!” 米粒儿抄着兜,撇撇嘴。 有本事造谣,没本事对峙,一凶就知道哭。 就欺侮你了,咋滴吧! 米粒儿一脸的理所当然、气焰非常嚣张。 叶宵环顾一圈,目光阴沉,悄悄攥紧了拳头。 在一边看热闹的张翠荣也觉着刺眼,米粒儿姿态摆太高。 现在就是,明明李秀娟才是那个小人,结果一哭,好像弄的米粒儿仗势欺人一样。 她有心出来打圆场,结果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叶宵迅速跑过去捡饭盒,路过李秀娟身边的时候,他冲着对方就是一口唾沫: “你咋还哭起来了,感情被你诽谤还得被你冤枉欺侮人?你觉着你脸大的能遮天蔽日吗?” “背后说人坏话、破坏工厂团结、公然搞歪风邪气,小人行径,我瞧不起你,呸!” 李秀娟博众人同情的眼泪一下收了回去,气的脸发白,谁啊这是? 第16章 他是米粒儿的谁?…… 李秀娟羞愧难当,又哭着跑了,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但是没人管她,目光全被米粒儿身边的帅小伙儿吸引过去。 对,谁啊这是? 叶宵突然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估计有点不习惯,脸一红,躲到米粒儿身后。 米粒儿气场两米八,但实际身高也就一米六八,根本不能为一米八的叶宵遮风挡雨。 她昂首回眸,一下就跟叶宵不知所措的目光对视上。 对方怕她担心,掩饰性的一笑,小虎牙顿时恍得米粒儿心尖一颤。 哇,被可爱到了! 米粒儿脑子一空,从兜里掏出食堂饭票,大手一挥,昂首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