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外贸女富豪》作者：甜一夏 作者：甜一夏 文案 齐洛灵穿到了八十年代的一个穷苦家庭，爹不疼娘不爱，还逼着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做扶哥魔。 齐洛灵只有一个想法：凭什么！ 老纸英语专八，雅思9分，各个年代的产品设计如数家珍，还刚好穿到了外贸发展的黄金年代，她脑子坏了才躲在这山沟沟里当工具人。 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离开这穷乡僻壤上大学，做外贸赚大钱！ 扶哥魔？见鬼去吧！ 于是，她那便宜爹娘和哥哥骂骂咧咧地看着她上大学，做外贸，白手起家开公司，办工厂，创立了自己的事业王国，成了中外闻名的外贸天才。 就在这时，那个跨越重洋为她而来的人敲开了门，问道： “有没有兴趣强强联手？” 齐洛灵：…… 有一说一，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齐洛灵：兢兢业业搞事业，勤勤恳恳挣大钱 贺鸣： 认认真真谈恋爱，任劳任怨追媳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洛灵，贺鸣 ┃ 配角：闻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到八零做外贸 立意：事业爱情两手抓 第1章 穿到1986年的山沟沟…… 盛夏的蝉鸣在窗外的密树间次第呼应，同炙热的阳光一样轰轰烈烈。 “真热闹啊，”倚窗而立的中年妇人隔着玻璃看着外面，自言自语，“不像我，一辈子……冷冷清清。” 齐洛灵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此刻那双眼睛一定充满了孤单与懊悔。 她已经在医院呆了两个多月了，而一个月前这个中年妇人也住进了隔壁的病房，因为名字相同，病情相似，她与这个中年齐洛灵相识了，也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她的故事。 中年齐洛灵是一个小县城中学的老师，一辈子未婚，所有的钱都给了父母和两个哥哥，而如今病入膏肓，到省城的这个医院来治病，却没有一个亲人来照顾她，唯一一次她的两个哥哥来看她也是为了打听她的财产状况。 呵，人还没死呢，就惦记上遗产了！ 中年齐洛灵缓缓转过身来，娟秀的脸毫无血色，看着齐洛灵柔柔地笑：“小洛灵，你可不要学我啊，要好好地为自己活着，为爱自己的人活着。” 齐洛灵也笑：“我会的。” “我留下遗书了，我死后要把那点微薄的遗产捐给孤儿院。”中年齐洛灵冲着齐洛灵眨了眨眼，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不寻常的红晕，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这一刻，她看起来不像是个重病患者，“到最后，我总算是为自己活一次了。” 难怪那天她的两个哥哥在隔壁病房大吵大闹，后来是医院的保安将人押走的。 “真棒！”齐洛灵朝她竖了竖拇指，然后调转轮椅进了病房，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背后传来中年齐洛灵轻柔的声音，似乎是祝福，又似乎是嘱咐：“小洛灵，要替我好好地活着啊。” 她狠狠地点头，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是个无法完成的承诺。 耳边父母悲痛欲绝的号哭声如隔了千山万水，渐渐远去，直至消弥不见，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模模糊糊的吵闹声纷沓而来。 迷迷糊糊中齐洛灵睁开眼发现自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背上硌得疼，下面的床似乎是用木板胡乱拼凑成的，东一块西一块，高低不平。 阳光从破旧的木窗漏进逼仄狭窄的房间，堪堪照亮。 天花板上糊着发黄的报纸，报纸边角卷起，还有几处耷拉着，在昏黄的光影中显得落魄而苍凉，而墙壁也用破旧的报纸糊着，还贴着几张小小的不干胶贴画，仔细辨认都是些八十年代的港台明星，有翁美玲，陈玉莲，汪明荃…… 齐洛灵之所以认得这些面孔，是因为老妈曾经给她科普过她年轻时候追过的明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阴间是这样的？真让人失望，竟然这么破败老旧…… 还没等她思虑清楚，一阵陌生的记忆在脑海中如潮水般袭来，否定了这个想法。 花了几秒消化了脑子里多出来的这段记忆，齐洛灵总算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她死后穿越了，穿到了1986年，一个也名叫齐洛灵的姑娘身上。 说起来这姑娘也是可怜，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在繁重的农活和打打骂骂中好不容易读到了高三，差两个月就高考了，没想到爹娘在这个时候做起了妖，将她从县城高中骗了回来，准备将她嫁给邻村一个大龄单身汉换高额的彩礼钱给大儿子娶媳妇。 原主虽然性子软，年纪小，但这回她死活不从，今日跳了河又被救了回来，醒来之后，也不知怎的就换成了她。 这记忆莫名觉得熟悉…… 门外的吵闹声还在继续，叽叽喳喳，声音逐渐清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有人在外面赶着人，听声音好像是原主的二哥齐安平。 “哎哟，还好没事，这才十来岁的闺女啊，长得又好，要是被逼死了可太可惜了。”有个女人啧啧叹着，周围附和声一片。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脚长在这赔钱货身上，她自己跳的河，谁逼她去死了？”齐安平大声骂着，随之是一声砰的关门声，大概是受不了别人七嘴八舌的指责。 “作孽啊……”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还是亲生的呢……” …… 村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渐渐远了，终于偃旗息鼓。 “这赔钱货，让她嫁人就寻死觅活的，死了死了算了，你们干嘛要把她捞回来？”院子却响起一个粗野的男人声音，是原主的爹齐正祥。 “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怎样，洛灵也是你的亲生闺女吧，她都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说。你想想，她就剩两个月参加高考了，你让她现在退学去嫁人，她怎么会想得开？何况她成绩还那么好！”又一个男人声音说道，这是原主的二堂伯父齐正志，也是他经常为她说话，给她帮助，原主才磕磕绊绊地读到了高三。 “成绩好有个屁用，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人家叶家出的彩礼钱那么高，我们还等着用这钱给安和说亲呢。再说了，她如果考上了，谁供她读书？”齐正祥继续骂骂咧咧。 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加入：“就是，读书有屁用，还不如趁着年轻嫁个好人家。而且她今年都十七了，大学再读几年出来都二十多了，到时候谁还要会要她！再说我们安和年纪也不小了，再拖几年就不好娶媳妇了。”是原主的妈潘清芬。 好人家？邻村那姓叶的都三十了吧，还是臭名远扬的地痞流氓一个，这也算好人家？不就是贪人家的五百块彩礼钱吗！ 齐洛灵躺不下去了，按了按发疼的脑门，爬起来拉过床尾的书包仔细摸了摸，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布袋子。 她打开看了看，松了口气。布袋子里面是原主这几年省吃俭用和到茶场里采茶偷偷存下来的十三块钱和五斤粮票。 还好都在。 她将布袋子揣进裤腰的暗袋子里仔仔细细放好，又从一个破木箱子里找出一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头，然后打开门对上院子中神情各异的几张脸。 听到开门声，骂骂咧咧和呼哧呼哧吃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一时鸦雀无声。 齐正祥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而他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各端着一大碗面，也抬头看着她。 很熟悉，这三张脸，似乎哪里见过…… 淦！齐洛灵如梦初醒！ 原来她穿成了医院的那个中年齐洛灵！难怪记忆这么熟悉，而这两个年青人分明是中年齐洛灵不成器的大哥齐安和和二哥齐安平，她曾经在医院的走廊见过的！虽然隔了几十年，但齐正祥看起来活脱脱就是老了的齐安和和齐安平。 这下好办了些。原主曾经跟齐洛灵说过当年她是怎样上的师范大学，她如法炮制就是了。 “我要上大学。”她直愣愣地回视齐正祥，毫不退怯，“我去考师范大学，考上之后不用你们出钱，我自己负责。” “考你个头，”齐正祥举起手中的烟杆就要往她头上招呼，被齐正志一把拉住，“什么地方都不准去，准备嫁人吧你。” “如果不让我去考大学，我就再死给你看。”齐洛灵威胁他。 她知道这人不会心疼她这个女儿，但他也不敢将她逼上绝路，毕竟他还想着用她来换儿子的彩礼钱，如果她真的死了，不仅彩礼钱飞了，家里名声也臭了，以后谁家的闺女敢嫁到他们齐家来。 “你想死就去死！”齐正祥气急败坏，但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算了，算了。孩子刚遭了一场罪，连午饭都没吃呢。”齐正志劝他。 听他一说，齐洛灵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原主今天一大清早从县城赶回家，刚进门就被告知要嫁人，她哭求无效扭身就往村口的河里跳，这么折腾了一番早就过了饭点了。 这家人也真是够绝的，两个儿子吃着面，给自家刚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的女儿来一碗面都不舍得。 “死都不怕，还怕饿吗？”齐安和冷哼了一句，又埋头呼噜噜吃起面来，齐安平也冷冷地瞥她一眼，跟他哥一样继续吃起面来。 “那安和要娶媳妇怎么办？”潘清芬尖着嗓子叫，“养了这么多年的赔钱货就指望着这一天给她哥换个媳妇，她竟然还要死要活的，早知道当年一生下来就淹死在马桶里得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齐洛灵冷冷地剜视这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同样身为女人，不仅没有心疼自己的女儿，而且把自己曾经承受的歧视和伤害加倍地报复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去讨好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实在是可悲可恨！ 可怜的是原主一辈子都没怎么反抗，成了这个家庭的牺牲品。一生未婚，将赚到的钱都贴补给了这样的爹娘和哥哥，直到临死前才幡然醒悟。 对上她毫不遮掩的鄙视目光，潘清芬心内嘀咕，这赔钱货什么时候胆子变大了？她缩了缩脖子，恶声恶气道：“怎么？还说不得了？” 齐洛灵轻蔑地收回目光，不作回答。 按原主跟她说过的，下一步就是像原主那样给出承诺：如果考上大学，会将大学发的补贴拿一半寄回家，而毕业之后每个月都会将三分之二的工资给他们，还要负责她两个哥哥的彩礼钱。如果考不上就乖乖地嫁人换彩礼钱。 这样她的爹娘才会答应让她继续上高中考大学。 第2章 断绝关系，何必与这些人渣们虚…… 这哪里是亲人，这分明是一群恶毒的吸血鬼啊！ “小洛灵，要替我好好地活着啊。”原主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齐洛灵忽然觉得兴趣索然，何必与这些不把原主当人看的人渣们虚与委蛇！ 她要替原主反抗这不公平的命运！从今天起与这家人一刀两断，一毛钱的便宜都不给他们！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间点走到乡里还可以赶上最后一趟班车。 主意一定，她向齐正志深深鞠了个躬，郑重其事道谢：“谢谢二伯。” 齐正志急忙伸手扶住她：“唉，自家人谢什么啊，有什么话好好跟你爸妈说，不要做傻事，命就一条没了多可惜啊。” 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更加珍惜生命。齐洛灵嗯了一声转头捞起放在房间门口的书包就往外走。 “站住！你他妈的竟然还敢跑，看老子不打死你！”齐正祥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随后一巴掌就呼了过来，“你这臭……啊，啊，你……放手！” 齐洛灵很庆幸自己前世学过散打，而且练得还不错。她反手抓住齐正祥的手臂，一个矮身，将齐正祥来了个过肩摔。 “啊啊啊——”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齐正祥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尘土飞扬的地上一边呼痛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这……贱货，你敢……打我……” 身后跟上来的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望着正嫌弃地掸着身上灰尘的齐洛灵，齐齐顿了脚步。 “你……你连你爸都敢打？”潘清芬瞪圆了眼睛，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指着她。这赔钱货今天真是反了天了，平常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今天寻死觅活一番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竟然眨眼间就将她人高马大的老公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妈，你让开，我来打死这贱货！”齐安和一把拨开他老娘，踏前一步就要动手，又扫了一眼齐安平示意他联手。 齐安平双手握拳，犹犹豫豫地踏前一小步。 他也在县城读过高中，见识比他只念到小学毕业的哥哥高了一大截。他虽然不明白自家平常任打任骂的妹妹为什么跳了一回河后武力值爆表，但刚才的一幕他看得可清楚了：他强壮如牛的老爹一下子就被齐洛灵撂倒在地上，还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这分明是练过的样子啊。而他们兄弟两个自小被爹妈宠着，好吃懒做，身子骨都不算强壮，尤其他更是单薄瘦弱。 他才不想当这出头鸟。这么一想，他踏前的步伐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了些。 “好啊，一起上吧！”齐洛灵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个怂包，勾了勾食指。 一个也是收拾，一双也是收拾，不如一起更省时省力。 “安和，放过你妹吧，你妹今天刚遭了一回罪……”齐正志慌忙拉架，但拉住了齐安平却没拉住已经上冲的齐安和，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齐安和被齐洛灵手臂一扭，一个回身屈膝顶在他的肚子之上。 “啊——”齐安和一声惨叫，双手抱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杀人啦，来人啊，这不孝女要打死亲爸和亲哥啦！”潘清芬冲过去扶起儿子，心疼地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到你了！”齐洛灵也不管她，抬手指了指齐安平。 齐安平目光畏缩，抿着嘴不吭声。他心里明白得很，十个他都打不过齐洛灵。 “洛灵啊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动手。”齐正志好不容易回了神，揉揉眼睛扯住齐安平给了个台阶，“赶紧去把你爸扶起来。” 齐安平狠狠地瞪了齐洛灵一眼，从善如流地去扶起他老爹。 村里的人听到潘清芬的嚎叫也聚了过来。 “哎呀，这女儿不是刚救回来吗，干吗又打啊……”隔壁同族的大娘打抱不平，一边推门一边说，没想到门一推开，却看到齐正祥和他大儿子抱着肚子哎哟哎呦地叫着痛，而他家平常畏畏缩缩的女儿此刻抱臂站在院子里，一脸不屑。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不是齐洛灵被打？门口看热闹的村人面面相觑。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这个不孝女今天是要打死我们一家人啊……”潘清芬假惺惺地抹着泪，恶人先告状。 这村里谁不知道他们家打女儿打得有多狠，也就是这两三年女儿到县城读书比较少在家才打得少了些。村人们小声地议论着，没人接她的话。 “好，今天趁着乡亲们都在这，就让大家评评理。”齐洛灵朝门口行了个抱拳礼，“各位乡亲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我三岁就到地里干活，四岁就到茶场去采青，只要放假放学都是在干活，赚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养活我自己和交学费了，可是他们还不满意，对我非打即骂，还经常不给我吃的。他们虽然生了我，但从来没有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心疼过，现在还为了彩礼钱逼着我嫁给铁埭村的叶龙。” “叶龙？那人名声可不大好啊，而且比洛灵年纪大那么多。” “哎哟，那人可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啊。” “就是啊，这不是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送吗？还真舍得啊……” “啧啧，对亲生女儿都能那么狠……” 村里的人只知道齐正祥想把女儿嫁出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那十里八乡臭名昭著的叶龙，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说着，不时对齐正祥一家指指点点。 齐正祥一家脸色铁青，又气又恼。尤其是齐正祥气急败坏地瞪了潘清芬一眼，埋怨她一嗓子把村里人都嚎了过来，这下脸可丢尽了。 大家都有眼睛，看得清楚他们这么多年是怎么对待女儿的。 潘清芬缩了缩脖子，放开齐安和的手臂准备去关上大门。 “慢着！”齐洛灵伸手一拦，潘清芬以为她要动手，吓得倒退了两步差点一个屁墩坐到泥土地上。 “不是要评理吗？我还没说完呢。”齐洛灵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各位乡亲，他们今天逼着我退学嫁人，我没同意跳了河，结果没死成想回学校继续读书，可是他们……”她用手指着齐家四个人，“他们还想打我逼我嫁给叶龙，我是还手了，但是是正当防卫，不信的话大家可以问我二伯父。” 什么？齐洛灵竟敢还手！而且齐家三个大男人竟然打不过她！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目光齐齐投到齐正志身上。 闻言，齐正志扯了扯嘴角，支支吾吾道：“嗯，洛灵……说的是事实。” 他这人是老好人，跟齐正祥是叔伯兄弟，关系亲近，因为没儿没女，把齐正祥的儿女都当自己的孩子疼着，尤其喜欢乖巧勤劳的齐洛灵，时不时暗里帮衬一把。而且齐正祥今天这事做的太不地道，竟然要将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刚才看着齐洛灵终于强硬了一回，懂得反抗，他莫名地觉得欣慰，更是想为她说话。 齐正志在村里还是颇有威望的，他这么一作证，村里人都不由义愤填膺。 有人说：“啧啧，女儿刚跳河救回来还敢逼着她嫁给那种人，这心也太狠了吧。如果我是他女儿啊，早就跑了。” “说得对，既然你们不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那……”齐洛灵就着这句话趁热打铁，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起，我跟你们齐家断绝关系！” 四周一片惊呼声，还有不停倒吸冷气的声音。 说归说，但摆明了跟父母脱离关系，这在农村可是大逆不道的事！ “你……你敢！”齐正祥色厉内荏地喝了一声，后悔莫及。 如果齐洛灵真的跑了，那以后可就拿不到她的彩礼钱了，即使这回她没嫁给叶龙，但她长得俊俏，嫁给别人彩礼也不会低。而且她干活是一把好手，即使没有嫁出去，在家里干活赚得也不少。 这么一想，刚才硌到地上的心肝肺都更疼了。 “我有什么不敢？”齐洛灵冷冷地笑着，“我出了这个门，不要你们一分钱，我自己养活自己。” “你——”齐正祥气结，他这个女儿不怕苦不怕累，要养活自己确实绰绰有余，而且现在动手也没用了，打也打不过她。这赔钱货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厉害，明明一个月前打她还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啊。 齐洛灵也不想跟他废话了，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头，大声说：“现在婚姻自由，《婚姻法》规定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而且法定结婚年龄要满二十周岁才可以，谁敢包办我的婚姻我就告到政府去，让你们去坐牢。” 门口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齐洛灵一边走一边道谢：“谢谢乡亲们主持公道！我会记住大家为我说话的。” “洛灵，你打算去哪里啊？”隔壁的大娘问道。 “回县城继续上学。”齐洛灵说。 “真不回来了啊？”又有人问。 “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故乡，”齐洛灵笑了笑，“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会记着的。” “这女娃子变了人似的，被欺负了这么多年竟然懂得反抗了……” “还不反抗等着被送入火坑啊？” …… 在村民的议论纷纷中不一刻就到了村口，齐洛灵看了一眼天空，日头已西移，看来最后一班客车是赶不上了，但到县城的载客翻斗三轮车应该还是有的。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从清水村到宁云乡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很不好走，按她这样的脚程至少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到。 埋头走了一段，忽然背后传来一声破哑的自行车铃声，然后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洛灵，等等……二伯。” 心头一热，她停了脚步缓缓转身。 阳光下，远远的是齐正志一颠一颠地骑着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追上来。 “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干吗？”到了面前，他两脚撑地，擦了把额头的汗，喘着气将满是皱纹的脸往后一转，示意齐洛灵坐到车后座，“二伯送你到乡里坐车，不然太晚了赶不上车了。” “二伯……”齐洛灵强忍着逐渐发热的眼眶，吸了吸鼻子坐到车后座，两手紧紧地抓着车座的边缘防止自己被颠下去。 “这些年苦了你了，”齐正志尽量挑着平坦的地方走，一边骑一边说，“这样也好，免得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以后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和身体，有什么事就找二伯，二伯会尽力帮你的。考上当然最好，如果没考上也不要怕，现在不比从前，外面可以打工的地方多了去了，不愁没饭吃，到时候二伯托人给你找个工厂去做事。” “嗯。”齐洛灵轻轻应着，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老人的背影。 老人年纪其实并不大，才刚过五十，但因常年劳作身形瘦削而且微微佝偻，可是这样单薄的身体却莫名地让人感觉信赖，就像前世自己的父亲一样。 她擦了擦眼眶，这是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年代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虽然是给原主的，但却让她觉得温暖。 二伯，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她暗暗下了决心。 自行车果然快多了，十几分钟后就到了乡里，不过还是没有赶上到县城的最后一班客车。 齐正志送齐洛灵坐上了三轮车，道别的时候说：“洛灵，记得看书包啊。” 说罢不等齐洛灵作出反应就踩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着二伯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齐洛灵才低头在书包里翻了翻。果然在书包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卷起的纸团，在书包里窸窸窣窣地展开，竟然是三张的大团结和二十斤的粮票！ 这可是二伯多年的积蓄啊！ 泪水夺眶而出，那天齐洛灵抱着书包哭得泣不成声，哭得车上的乘客和司机连连安慰她，她却含着泪笑着说：“没事，没事，我是高兴的。” 总有一种力量会让人泪流满面。于她，不是苦难与伤害，而是善良。 第3章 能不能也帮我们抓抓题，做做辅…… 原主的成绩很好，就读于金山县最好的中学——金山一中，住在学校免费提供的集体宿舍里，一个宿舍住了有二十多个学生，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有个安身之所。 齐洛灵回到宿舍的时候，下铺的詹思莲见到她进来惊讶地问：“你不是早上才回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下周就省统考了，我赶回来复习。”齐洛灵笑一笑，爬到上铺拉上蚊帐将齐正志给的钱和原主存下来的钱妥当藏好。 如果没有别的收入的话，她可能要靠着这笔钱撑到上大学了，毕竟她没办法像原主那样去干农活赚钱，这之前她一定要省吃俭用，直到找到一个能赚钱的办法。 “走吧，一起吃饭去。”詹思莲在下面叫她。 她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才想起来今天一天几乎都没吃过东西，看来省吃今天是行不通了。 “好，你等等我。”她从书包的暗袋子里掏出两张一毛钱的菜票和二两的饭票。原主平常都是自己蒸饭再配些家里带来的咸菜，但齐洛灵今天实在太饿了，决定奢侈一回。 端着饭盒子和詹思莲到了学校食堂，要了二两米饭和一荤两素，齐洛灵狼吞虎咽地吃着。她边吃边苦笑，前世她活着的时候娇生惯养，挑肥拣瘦，没想到穿到这年代什么挑食的毛病都没了，吃什么，好吃与否都是次要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而詹思莲是一个乡镇干部家庭的独女，父母都有工资，家境不错，吃得比她好多了，点了两荤两素和二两米饭。 “下周省考你复习的怎么样？”吃完饭往回走的路上詹思莲问她，“我最怕英语了，一想起来就头疼。如果能有个人给我辅导辅导就好了，我妈说愿意花点钱。” 闻言，齐洛灵心内一动。 金山县是个贫困县，学生们的英语水平普遍不高。而这个年代还没有补习机构，也没有花钱请人辅导的概念。而学校的老师不仅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陪着学生上晚自习，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给学生做单独的辅导。如果她能够利用自己的英语优势给学生们做些辅导，倒是一个不错的赚钱方法。 但原主别的科目虽然成绩不错，英语成绩却很一般，如果她现在说可以帮詹思莲辅导，估计詹思莲也不会相信她。 不过下周的省统考倒是个机会，对于她这个前世英语专八，雅思九分的人来讲，高考的英语还不是小菜一碟！她微微得意地想着。 但首当其冲的还是解决吃饭问题。她看过床尾的米袋子了，剩下的米不多了，还有咸菜也吃完了，她要想办法去弄一些。 第二天一早，她揣着五斤粮票去了一中旁的粮站买了米，又去旁边的市场买了些萝卜干，花了一毛钱让小饭店的老板帮忙加点盐炒了满满一大罐带回到宿舍。 萝卜干加了盐，至少可以吃半个月，这半个月她就打算蒸饭配萝卜干打发了。 吃的一搞定，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全身心投入学习中，准备迎接省考。 省考很快就过去了。考完，齐洛灵觉得非常满意，尤其是英语，对她来讲实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本来她还想隐藏实力的，但詹思莲的话提醒了她，为了赚点外快，她只能提早暴露了。 果不其然，省考成绩一出来，全校震惊。高三（2）班的齐洛灵以总分539，英语98分的成绩居于全省文科第二名。 作为一个贫困县的中学，金山一中在省里向来籍籍无名，而齐洛灵的成绩让这个默默无闻的中学一夜之间闻名全省，老校长更是激动得让人在学校门口拉了一小块横幅，扬眉吐气地炫耀了一番。 而教他们英语的魏老师站在讲台上兴奋的老脸发红：“洛灵同学这次刷新了本省英语省考的成绩纪录，要继续保持，不能骄傲，争取高考再考出个高分。”也难怪他激动，学生考得好他不仅脸上有光，今年优秀教师的评比看来也有希望了。 昨天拿到成绩的时候他还怀疑自己老眼看花了，毕竟这个成绩即便是他们老师也考不出来。于是他特地将齐洛灵叫到了英语组办公室，让她在办公室又做了一份他跟另一个英语老师自己出的试卷。 结果齐洛灵很快就完成了试卷，所有的题目无一出错。 有个英语老师用英语问了她几个问题，齐洛灵对答如流，而她流利的口语和标准的发音都把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叹不如。 自此他才相信齐洛灵的英语是真的好，水平远远超过了他！ “洛灵同学成绩突飞猛进，别的同学课后要向她取取经，争取高考也考个好成绩。”他笑眯眯地在讲台上总结陈词。 齐洛灵坐在下面微微笑，集两个人之力的成绩能不好吗？前世她也算学霸，而原主除了英语这个弱项别的科目都学的不错，现在她帮原主将这个bug补上了，成绩当然突飞猛进了。这98分还是她故意做错一道题的呢。 一下课，班上的同学就哗啦啦地将她围成一圈，个个满脸堆笑。昨天英语组办公室的一场特殊考试他们也听说了，所有英语老师对齐洛灵的英语水平交口称赞，甚至有老师放言说在金山县齐洛灵的英语水平都可以排到前三了。 齐洛灵扫了一眼，围住她的大多数是县城里的同学，这些同学大多家境不错，平常也看不起原主这个从乡下来的贫穷小妞，要不是今天有求于她，估计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几句。 “洛灵，你英语进步这么大，有什么诀窍吗？”陈小慧靠过来亲昵地问。 齐洛灵心里呵呵了两声，这陈小慧是县城一个局长的女儿，在高中三年里对原主可是爱搭不理的，今天叫的可真亲热。 “就是，就是，都是同班同学，告诉我们吧。”旁边的闻敏递过来一颗大白兔奶糖。 齐洛灵没接奶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其实也没什么诀窍，我就是针对自己的不足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还花了一些时间抓题。” “这样啊，能不能也帮我们抓抓题啊？”陈小慧接着问。 “这……”齐洛灵故作为难，“马上就高考了，我也要抓紧时间复习的啊。” 人群马上陷入一阵沉默。离高考就剩不到两月的时间了，这紧要关头谁还会把自己宝贵的复习时间腾出来给别人辅导和抓题？ “而且……”齐洛灵用手指绕着书包的背带，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你们也知道我家庭情况不是太好，我周末还要去茶场采青补贴生活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没有办法，真的很对不起。” 闻言，陈小慧眼睛一亮：“洛灵，你把你去采青的时间腾出来给我怎么样？你帮我辅导一个小时我给你一块钱。” 好家伙，真有钱！齐洛灵在心里笑眯眯地说，可是脸上依然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些人面前她还是要拿拿乔的：“这样……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小慧手一挥，环顾四周大声说，“是我自己愿意的，又没有人强迫你！再说了你付出劳动和时间，我提供报酬天经地义。” “没错，没错，有什么不好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争前恐后地表态。 “我也要。” “我也要。” …… 不一刻就有十一个人提出要让齐洛灵给他们补课辅导，而旁边出不起这个价钱的人围观了一阵子都垂头丧气地散了。 “这样吧……”齐洛灵咬着唇想了想，“你们先不要着急做决定，你们目前不知道我的教学水平如何，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们，不如今天晚上你们提早一个小时到学校上晚自习，我给你们上一堂课试听一下，到时候你们再决定要不要我辅导好不好？” 提供试听课很正常，毕竟她要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而且她也想借这个机会让全校的学生都知道她的英语实力，这样才能保证暑期的补习班有足够的生源。 这个为客户着想的提议当然获得一致通过，而当晚得知消息的学生都提早赶到高三二班来听课，将教室挤得满满的。 齐洛灵前世也到机构给学生上过课。她站在讲台上，不慌不忙地将这个年代英语考试的典型题型在黑板上列了出来，一一指出解题要点，并且穿插一些英语语法的讲解。 她知道这些高三的学生即将面临高考，时间无多，所以也不多说废话，一上来说的就是干货，并且说得通俗易懂，听得下面的学生频频点头，就连赶来凑热闹的魏老师也大竖拇指，表示叹服。 上完课之后，要报名辅导的学生变成了二十六个！每个人都想要一个星期一节课！ 这下齐洛灵犯难了，如果一个学生一个小时，除了上课她一个星期要腾出二十六小时出来，这对她来讲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而且她也不敢把太多的时间腾出来，毕竟除了英语，别的科目跟她前世都相差太多了，她还是要花点时间复习巩固的。 “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个小时我辅导不过来，你们看看这样行不行？”考虑了一下她提议，“我想分成十三个小班，两人一班，每节课一小时，每人半个小时，然后我按照你们各自的不足做针对性的辅导，在给一个辅导的时候，另外一个也可以在旁边旁听，这样你们花一半的钱还可以学到更多，可以吗？” 虽然有少部分学生不大乐意，但看了看周围黑压压的人头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于是拟定计划：周一到周五每天的午休时间和晚自习之前各抽出一个小时给学生上课，剩下的集中到周六早上的八点到十一点。 齐洛灵还当场宣布每周六的十一点到十二点她会在教室里免费上一节辅导课，欢迎任何人来听课。 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她今天看到许多家境不好的学生因为付不起补习费而失落的表情，她虽然没办法给这些学生一一辅导，但也希望给他们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教室里顿时欢声雷动。 第4章 英语高考满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齐洛灵每天都在上课复习和给学生辅导中度过，偶尔还给一些家境特别困难的同学做些免费的辅导。 而她的教学在短期内就取得了成效，学生们的英语成绩在每周的测试中都有很大的进步。尝到甜头的学生们很乐意为她做宣传，老师们也很肯定她的教学方式。于是口碑逐步上涨，没过多久，就有很多高一高二的学生来找她预定暑期补习班的名额了，甚至还有些外校的学生也托人来打听怎么报名。 有了收入，她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许多。当初准备的一大罐萝卜干吃完之后她就没有打算继续过这种苦日子了，现在也是跟詹思莲一样有荤有素。 而詹思莲现在也是她的学生之一，时不时还会将家里带来的荤菜跟她一起分享。有些学生为了感谢她，也会送她一些自家产的小菜或者地瓜干之类的小零食给她。 脱贫攻坚战算是打响了第一枪。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有钱买卫生巾了！这个年代乡下大部分的女人都是用卫生带对付生理期，她试了一次发现不仅容易侧漏，而且垫在卫生带里的卫生纸既不卫生又粗糙，走起路来将大腿两侧刮得生疼。 而极为稀罕的卫生巾贵的离谱，一包差不多要一块钱，还是那种直条没有护翼的，但她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在这种事情上，她没打算亏待自己。 给学生们的辅导持续到了高考的前两周她才停了课全身心地投入到最后的备考当中。 在这之前她已经报好了志愿。虽说以她目前的成绩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但她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本省的重点大学A大。 A大位于著名的港口城市滨海市。这个城市不仅环境优美，而且也是外贸起步最早的几个城市之一。齐洛灵看中的就是它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相对成熟的外贸环境，除此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是A大的学生在当地的就业比北大清华更有优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炎热的七月份。 三天的高考眨眼就过去了，而在这两个月间齐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过她。倒是她特地写了封挂号信给齐正志报了平安，跟他汇报了目前的学习和生活状况，并且将原来二伯给她的钱和粮票夹在信里寄了回去。 齐正志也给她回了信，信中对她目前的状况表示欣慰，不过对她将钱和粮票寄回来的行为表示非常不高兴，同时言语中隐隐地劝她高考完还是回家看看，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样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齐洛灵读完信叹了口气。原主就是被这种思想捆绑才误了一生，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步原主的后尘了，何况她毕竟不是原主，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与齐正祥一家的血脉之情。 但她还是很感激地给二伯回了信，只不过在信中既没有说不回家，也没有说回家，只是说暑假要在县城办补习班可能没有时间回家了。 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高考之前她就筹备好了办暑期补习班的一切。 之前闻敏的妈妈听说她要办暑期补习班就主动提出将自家四层楼的自建房腾出一间给她住，一楼的大厅给她办补习班，条件是让齐洛灵给闻敏读高一的弟弟闻政每周上一节课。 她欣然同意，于是高考后的第二天她就拎着不多的行李到了闻家开始她的暑期补习班。 她将那些在学校就报了名交了学费的学生按照他们的经济情况分成了大班、小班和一对一。 一对一的学生最多，即使她现在将一节课的费用提高到了一块五。 而报二个人一小班的人也不少，费用是每个人八毛钱一节课。 而有些家境不好又想上补习班的学生就被她统一安排到大班去，每个学生听一节课只要两毛钱，只是她没办法做到针对性的辅导，只能像学校老师上课一般比较笼统地指出普遍性的问题，但即便如此，她作出的指导也让这些学生受益匪浅。 其后又陆陆续续有别校的学生打听到她在闻家办补习班，都跑来报名上课。 她每天都忙得连轴转，有时候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这时候闻家的姐弟俩主动挺身而出，做起了她的助理，帮她端水维持秩序，好处是跟着那些学生们免费上课。 而她在闻家的热情邀请下在闻家交了伙食费，跟着闻家的人一起吃饭。这个年代的人几乎都是在自己家吃饭，多一个也不麻烦。闻敏的爸妈都是干部，家里伙食不错，而且她奶奶厨艺又好，齐洛灵在她家吃了几天饭就把自己吃胖了一些。 这样过了半个月，她的收入就差不多有三百元了。她估算了一下，如果照这样将补习班办到大学开学前，攒的钱足够她应付大学一年的费用了。 即使在大学里没有收入她也不用担心了，每年的暑期她都可以回来办两个月的补习班，这样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就都解决了。 想到这里，她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个来回，然后将头蒙在被子里偷偷笑了好几分钟，直到闻敏敲开了她的门。 “奶奶让我送来的。”闻敏举着手中的搪瓷杯子笑嘻嘻地说，“说给你当点心补补身子。” 闻敏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脾气软糯单纯，算得上小白花一个。以前跟自卑不爱说话的原主几乎没什么接触，这段时间跟齐洛灵相处多了，对齐洛灵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报考的大学都选了A大旁边的财经学院。 这年头能吃饱就不容易了，能吃上点心的哪里有几个人家。何况她还是一个外人！ 齐洛灵不好意思地接过搪瓷杯子看了下，发现里面是两个水煮鸡蛋，还有十来个乌枣。 她马上将搪瓷杯子递了回去：“我不要，你吃。这点心也太奢侈了。” “我和闻政都有，奶奶特地给我们三人煮的。”闻敏又推了回去，“闻政这小子说了，让我们吃饱喝足准备去迎接明天的暴风雨。” 明天就是查高考成绩的日子了，齐洛灵胸有成竹并不担心，但闻敏一说起这个，一张白皙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她往齐洛灵的床上一倒，唉声叹气：“洛灵，我分数肯定不高。” 齐洛灵一边吃一边笑：“成绩还没出呢，你那么丧气干什么？而且你不是说我英语抓题抓得很准吗？” 闻敏继续哀叫：“英语是考得不错，可是数学要了我的命啊，我怀疑我考不了80分。” 叫归叫，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吃过早饭就骑了一辆自行车到学校了。 她们来的时间太早，暑假的校园里空荡冷清，没几个人影。两人到立在操场边的报栏看了看，上面除了几张学生自制的手抄报并没有新的公示。 两人又准备拐到学校的办公楼，刚走过操场，就听见前面人声嚷嚷。 “英语满分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人在用不可思议的语调夸张地说。 隔着老远的齐洛灵和闻敏都听到这句话了。闻敏立刻转头看齐洛灵：“英语满分？肯定是你！” 齐洛灵笑了笑，这个是预料之中的事，并没有太多惊喜，她好奇的是总分如何。 高考的时候她数学特地放了些水，毕竟她一个穿越人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了，她不能抢了那些辛苦读书的孩子的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这次的成绩是应该排在全省前五之后前十之内。 “全省第六名，前所未有！小黄，你去准备一下横幅，等下挂到校门口的上面，记得字弄大点，显眼一点。”听起来好像是校长的声音，兴奋得都有点破音。 “好咧。” 她们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拐过弯，果然远远地看到办公楼的前面已经聚了好多人，大多都是高三的老师和学校的领导。 “等等，小黄，记得再多挂一个‘齐洛灵同学高考英语满分’的横幅。”老校长一边指手划脚地比划着尺寸，一边交代着。 “哎哟，魏老师，看来过几天你就要到省里去参加教学经验交流会了，说不定还会把你调到省里去呢。”有老师羡慕地说。 不是说不定，几乎可以肯定。 每年高考后教学成绩突出的老师都会被邀请到省里参加教学经验交流会，还有个别教学成绩特别突出的老师会被调到省里，到时候工资待遇和教师职称等级都会有大幅的提升，根本不是小县城的老师可比的。金山县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老师有过这个待遇，可今年突然冒出来一个英语成绩逆天的齐洛灵，这个好事就这样砸到了魏老师的头上。 可是除了羡慕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运气好，有一个争气的学生啊。这些老师心里都酸溜溜地想着。 “哪里，哪里，陈老师才是功不可没。”魏老师笑眯眯地说。 陈老师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跟魏老师一样也是直接受益者。他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跟魏老师击了个掌：“哪里，哪里，都是魏老师教的好。” 在两人商业互吹中旁边有个老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办公楼拐角处的齐洛灵和闻敏：“诶，那不是齐洛灵吗？” 闻言，办公楼面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拐角处，老校长放下了手中的红绸布，朝齐洛灵的方向亲切地招手：“洛灵同学，快过来。” 魏老师和陈老师也向她们两个招手。 很快齐洛灵就被这些老师和学生们团团围住，从七嘴八舌中知道了自己的高考成绩位列全县文科第一，全省第六，而英语成绩满分，比第二名整整高了十四分。 而闻敏也考得不错，上了本科线。尤其是英语成绩有了大幅的提高，考了七十八分，这下她考滨海市财经学院这事基本稳了。 而老校长还嫌不够热闹，从办公室里拿了个小喇叭宣布：“这里还有个好消息。我昨天晚上接到县教育局张局长的电话，说为了表彰齐洛灵同学在今年的高考中为我们金山县夺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誉，陈县长决定给齐洛灵同学颁发二百块钱的奖金作为奖励。” 人群一阵欢呼，跟炸开锅似的。 老校长顿了顿又抑扬顿挫地说：“当然这个荣誉不仅是我们县的，更是我们一中的。在这里我宣布我们一中也拿出五十元奖金给齐洛灵同学作为奖励。”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的齐洛灵应接不暇，都有点晕了。 临走的时候，老校长笑眯眯地保证：“你先回去吧，等通知书到的时候我会派人到闻敏同学家通知你来取的。” 齐洛灵报考志愿的时候还收到老师给的一个信封，需要在信封上填写通知书的邮寄地址，她没写齐家清水村的地址，而是填了金山一中，由老校长代转。 这事老校长和班主任不仅同意，而且极为高兴。 离开学校后，她让兴高采烈的闻敏先回去报喜，自己去了供销社买了几个水果罐头、糕饼还有两斤肉带回闻家作为谢礼，并且包了十块钱作为房租费。 闻家哪里肯收，推推搡搡后年纪最小的闻政做了决定：“东西既然都买了，收下就是，钱就不要了。洛灵姐姐你也不要客气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另一个孩子了。” 闻家人都频频点头称是。 齐洛灵听得心里暖烘烘的，于是也没有坚持，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感谢闻家，在闻政的英语辅导上更为上心，由一周一节课改成给他单独上两节课。 少年也很争气，学得很认真，甚至大放厥词：“洛灵姐姐，我以后的英语会比你更好的，你等着瞧吧。” 齐洛灵摸摸他的头鼓励他：“好，姐姐等着你超过我。” “先追上你！”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俊秀的脸微微发红。 第5章 现在半个月的收入抵过他一年的…… 不到两天的时间，整个县城都传遍了县一中有个叫齐洛灵的考生在这次高考中取得了全省文科第六名的好成绩，而英语更是匪夷所思的满分！ 于是齐洛灵的学生又多了许多，到最后她实在排不出时间，只好婉拒了后来的学生。 好几个学生家长失望之余就把主意打到了半年之后的寒假，她哭笑不得地推辞：“现在还不能确定寒假会不会办补习班，目前我不敢贸然答应大家，不过我保证如果有办补习班的话一定会优先安排你们，请大家多多体谅。” 家长们虽然不高兴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留下孩子的名字后悻悻地离开了。 又过了两天，齐洛灵吃完午饭正准备去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听到闻政撇着嘴跟奶奶说：“对面有两个人穿得古里古怪的在这附近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干嘛的。” 她心里一动，走到门口一看，心说：“果然。” 街斜对面的电线杆附近有两个男人正一脸的茫然地左看看右瞧瞧，被路人轻蔑的目光一扫又拘谨地往旁边缩了缩。 七月末炎热的大中午，两个人都穿着长袖的的确良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脚上还穿着密不透气的解放鞋。 齐洛灵叹了口气。农村人没什么好的衣服，为了进城穿体面些，这么热连秋天的衣服和鞋子都穿上了。 还好有戴斗笠，不然都要当街中暑晕倒了！ 她对旁边的闻政说：“是我二伯和我……我爸。” 闻政张了张嘴巴，傻了。 齐洛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对面走去。这年头城里人与乡下人泾渭分明，看不起也正常。闻家人很好，对人也很客气，但还是磨灭不了那种城里人骨子里的优越感。 “二伯。我在这里。”中午的阳光刺眼而炙热，她用手搭在眼睛上，一边叫着一边穿过马路。 听到叫声，两个男人都快速地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二伯，您怎么来啦？”她朝满脸是汗的齐正志迎上去，心疼地说，“这么热怎么穿这么厚？中暑了怎么办？” 自始至终她都没看旁边目光闪躲的齐正祥一眼。 “没事没事，不热不热。”齐正志抹了把脸上的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跟你爸过来看看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这城里真大啊，绕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信上的地址……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小房东看到你们了。”齐洛灵指了指对面，闻政站在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 齐正志扶着斗笠也学着闻政挥了挥手，然后不安地问：“丫头，我们来这里会不会影响你啊？二伯知道你要给人家上课，要不了你几分钟。” “没事，现在是休息时间。”齐洛灵笑着将二伯往旁边阴影处拉，“二伯，您还没吃饭吧？到店里边吃边说。”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 “使不得，使不得，那得多贵啊，我有带饼。”他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块硬硬的饼给齐洛灵看。 “吃这个哪里会饱？走吧，走吧，去店里吃，我付得起。”齐洛灵挽着二伯的手臂就往小吃店里拉，她练散打的手劲并不小，齐正志挣扎了下没挣脱硬是被她扯到了店里。 后面的齐正祥哼了一声也跟了进来。 “两份大拌面，两份大扁肉。”齐洛灵吩咐老板。 “不用不用，我来一小碗扁肉就够了。”齐正志这辈子就没到饭店里吃过东西，哪里舍得花这个钱，却被齐洛灵一把摁回到座位上。 等的过程，齐洛灵和齐正志唠了一伙儿磕，齐正祥坐在板凳上都没插上嘴。 拌面和扁肉很快就端了上来，老板拎了个马扎到门口看人下棋去了，店里就剩了他们。 庄稼人吃饭没什么讲究，一下子就干完了各自的份额。 齐正祥吃完用手背擦了擦嘴，嘟囔了一句：“这城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还真好吃。” 齐洛灵没接话，只是问齐正志：“二伯，这些您够不够吃？要不要再来一碗？” “够了，够了。”齐正志喝下最后一口汤，侧着身子低头在裤腰那里掏啊掏。 齐洛灵看出他要付钱的意思，敲了敲他的肩膀，在他背后低声说：“二伯，我早就付过了。” “哎呀你这孩子自己都没钱充什么胖子，这点钱二伯还是付得起的。”齐正志掏出十元钱塞到她手里，“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到处都要用钱，尤其是女孩子身上没点钱怎么行。”他叹着气白了对面装傻充愣的齐正祥一眼。 齐洛灵心说二伯你如果知道我现在一天能赚多少钱就不会这么说了。她只在信中跟齐正志说过办补习班赚点生活费，并没有说具体的数额。 而齐正志一个乡下庄稼汉想破脑袋都不敢想她现在半个月的收入几乎抵过他一年的收入了。毕竟在乡下去茶场里帮公家采青一斤也就几分钱，一天能赚个几毛钱就算不错了。而像齐洛灵这样不用风吹日晒，坐在家里动动嘴皮子跟人家说说话一个月能赚个十来块钱都顶天了。 齐洛灵笑了笑也没推辞，反正她拿到通知书还要回去转户口，到时候她也要留一点钱给二伯母看病。 把钱收到兜里，她明知故问：“二伯，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齐正祥低下头，两只手夹在两腿之间一声不吭地盯着桌面。不知怎的，他现在越来越怕这个女儿了，而且也觉得越来越陌生，要不是这张脸一点没变，他都怀疑女儿被换了。 他以前也听说齐洛灵成绩还不错，但从来没有想到她真的会考上大学，而且是全县第一名。这两天村里人议论坏了，个个都羡慕地说齐洛灵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大学生了，毕业出来工资可高了。听得他一家子又悔又喜，一家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整夜，终于还是厚着脸皮将齐正志拉到城里来找齐洛灵。 “嗯……”齐正志的目光在父女俩之间徘徊来去，支支吾吾地说，“洛灵，你这次高考考得很好，全村人都知道了。二伯很替你开心，家里……大家都很替你开心。” “嗯。”齐洛灵点点头，“谢谢二伯和二伯母，要不是你们的帮助，我哪里有今天。” 她冷冷的目光扫过齐正祥，后者的头垂得更低了。 “呃……”齐正志顿了一下，“家里……大家都……都挺想你的，你有空还是回家看看吧，毕竟都是一家人。” 齐洛灵不吭声。 第6章 为了原主和二伯，她决定作出适…… 齐正志看着她严肃的小脸叹了口气：“你爸妈和你哥……都很后悔以前……那样对你，你爸也刚好在这，来，正祥，你来表个态。” 齐正祥老脸微红：“爸以前……是不对，但你……你也不能真的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吧，你说说，哪家的女儿这样对自己的父母？”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流利，声调也提了上来，还壮着胆抬起头来瞪了一眼齐洛灵。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有哪家的父母这样对自己的女儿的？”齐洛灵冷冷地回视着他。 一听这话，齐正祥又跟瘪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回去。 “你这人！”齐正志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在家都说好了这次是过来跟丫头道歉，怎么又犯起诨来了？” 呵呵，道歉？狗还能改得了吃屎？不就是看她现在考上大学了想从她这里捞点好处吗！ 她可没原主那么软弱可欺。 齐洛灵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 她前世听原主说过齐正祥一家在她毕业之后变本加厉，每个月都变着法的找她要钱，不给钱就到她单位大吵大闹。原主软弱，怕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只好妥协，而她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被他们掏空了。再以后齐家一家子又怕她有了家庭不拿钱回家，就三番五次地破坏她的感情生活，直至最后整个金山县的人都知道原主有这样一个惹不起的娘家，从此都对她退避三舍，导致她终身未婚。 齐正志又转头劝齐洛灵：“丫头，你爸妈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一回吧，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这样离家出走，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编排你呢。” 农村人嘴碎，编排起别人来向来不问青红皂白，他是真担心小侄女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女孩子名节一旦有损以后想找个好婆家可就难了。 齐洛灵低头思忖了一番。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不能占着原主的身体还让原主被人指指点点。 而且二伯与二伯母在清水村，她早就决定了要赡养他二老，也不可能不回去，到时候与齐正祥一家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为了原主和二伯，她决定作出适当妥协。 何况她拿到录取通知书还要回去迁移户口，不给点好处，齐正祥一家肯定不会心甘情愿拿出户口本，到时候又要闹个鸡飞狗跳。 于是她稍稍放软了语气说：“要我回家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齐正祥立刻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看着她。 “什么条件？丫头你大胆的说，二伯给你撑腰。”齐正志鼓励她。堂弟的小九九他也明白，但今夕不同往日，小丫头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没那么好欺负了。而他虽然是来劝她跟父母和好的，但如果堂弟敢再像以往那样欺负丫头，他也不会袖手不管的。 “首先我先声明一下，我没有报师范大学，我报的A大补贴并不多。”齐洛灵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估计连小半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够。” 齐正祥很不开心，小声嘀咕：“你干吗不报师范大学？” 这几天他听人家说师范大学的补贴可高了，有粮票有菜票，很多学生吃不完还能将这些换成钱寄回家呢。而他一直以为齐洛灵会报师范大学，毕竟这是农村孩子的第一选择。来之前他都盘算好了到时候让她每个月寄一半的补贴回家补贴家用，没想到齐洛灵一句话就让他的这个想法落空了。 但现在不比从前，他也不敢跟齐洛灵硬碰硬，只能自己暗暗生闷气。 “不喜欢！”齐洛灵干脆利落地说。 齐正祥想起她刚才的话，心里一紧，赶忙说：“家里可没有……” “不用家里给我钱，我自己半工半读就好。”齐洛灵快速地打断他，“但是家里也不要指望我在读大学期间给你们钱，毕竟我在外地上大学也需要不少钱。” 齐正祥松了口气，虽然目的落空了一部分，但也没有亏。何况他今天主要是奔着女儿大学毕业后的工资来的，只要把这个大头拿到手就好了，至于她在城里开什么补习班，那些小打小闹能赚个什么钱！不要也罢。 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逼得太狠了。 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丫头啊，爸妈不是不想供你上大学，你也知道咱家穷，是实在供不起啊。不过你现在有本事自己赚钱上大学，我们也就放心了，以后你就安心读书吧，上大学期间我们是不会向你伸手要一分钱的。” 齐洛灵被他一声假惺惺的丫头叫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大热天里使劲搓了搓手臂才将那股恶寒压了下去。 “那以后呢？就是你毕业之后……”齐正祥见她一副嫌弃的表情，终于按耐不住了，“我跟你妈年纪慢慢大了，你两个哥哥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这彩礼可是一大笔钱啊，你总不能拿着公家的工资自己享福却看着我和你妈吃苦吧？不管怎样，我跟你妈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打感情牌？齐洛灵心里呵呵了两声。 算了，懒得计较！ “我毕业以后每个月给你和妈五十元。只要你们两个活着一天，这笔钱就不会断，逢年过节我会另外给你们包红包。另外，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我会每个人随礼一百元。你看这样行不行？”齐洛灵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说了出来。 每个月五十元！齐正志和齐正祥都惊呆了！ 86年乡里茶场和种子站工人的工资大多才三四十元，农民的日子更是难过，一年到头就靠着庄稼和到茶场里打点小工马马虎虎应付着。 每个月五十，一年六百，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听说县城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就是因为是万元户还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 “丫头，你可别……别胡说，做事要量力而行！”齐正志缓过神拉拉齐洛灵的袖子提醒她，也不管齐正祥急赤白脸地瞪他，“而且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谁家的女婿会同意你这样养娘家？咱这地方可没有嫁了人的女儿还要每个月给爹妈钱的习俗。” 齐正祥气得在桌底下跺脚。 “没事的二伯，我能做得到！”齐洛灵铿锵有力地说，“但是……” 她故意顿了顿。 “但是什么？”齐正祥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心里暗暗庆幸今天来对了。 “但是除了这些，你们不能开口向我要钱了，这一点你同意吗？”齐洛灵问。 “同意，同意！你二伯在这给我作证。”齐正祥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 齐正志见阻挡不了，扭过身子长叹一声。 齐洛灵在心里笑了笑。每个月五十在现在看来是一笔巨款，但后来经过88年的通货膨胀，人民币就贬值了不少，94年再一次通货膨胀之后，六百元一年更不算什么了。 不过她在这时候提出给这么多钱，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人，算是帮原主用钱买了个好名声，也方便她以后赡养二伯夫妻俩。 “还有，”她说，“如果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说我的不是，我就会立马停掉这笔钱，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齐正祥一迭声地保证。 齐洛灵摸着鼻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包括我的婚姻，你们都不准插手。” “好好好。”齐正祥现在是一切都好说。 齐正志长叹一声，没说话。 于是，双方就算谈妥了条件。齐洛灵因为要给学生上课，就让闻政带他们坐上一辆“地老鼠”三轮车将人送到车站并买了回乡里的车票。 闻政回来的时候满脸不高兴，齐洛灵问他：“咋啦？” “那人真是你爸吗？怎么那样啊？”他气呼呼地说，“毫不关心你过得好不好，一路上只会追着我问你上课赚了多少钱。” “财迷心窍嘛。”齐洛灵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毫不在意，“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赚的钱还不够付我们家的房租和伙食费呢，我问他能不能将欠的费用补上，他立马就不吭声了，倒是你二伯马上掏出钱来要给我，被我推回去了。哼，你爸可真是个财迷。”闻政摸着鼻子又是愤慨又是得意地说。 齐洛灵笑得直不起腰来，冲着闻政竖了竖大拇指说：“不愧是要追上我的人，牛！” 第7章 迁移户口 过了几天，第一批重点大学的通知书就到学校了，老校长让人到闻家通知齐洛灵去学校拿通知书。 那天正好是周末，闻爸与闻妈都在家，于是闻家全家总动员陪着齐洛灵到学校去拿通知书。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赶上县委报道组的同志在采访校长、陈老师和魏老师。 一见到齐洛灵，三个人脸上笑得跟向日葵似的，齐齐转向她，并将她推到报道组的两个同志面前自豪地说：“王同志，这就是考第一名的齐洛灵。” 报道组的同志立刻转而采访起齐洛灵，一个提问，一个拿笔在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 闻家一家人在旁边兴高采烈地看着，个个觉得与有荣焉。 闻政更是指着齐洛灵对旁边看热闹的人得意地说：“这是我姐。” 采访之后，校长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齐洛灵颁发了县里和学校的奖金，还特地拍照留念，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刻，要将这些照片放到校志当中流传千古。 当天晚上，闻奶奶又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庆贺齐洛灵考上A大。 闻政拿着齐洛灵的大学通知书看了又看，雄心壮志放言：“洛灵姐姐，你等着，两年后A大见。” 闻爸笑眯眯地损他：“洛灵到我们家之后，闻政的学习积极性是提高了不少，不过也越来越爱做梦了。” 闻政不急不恼，只是扬着头拍拍胸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这些欢乐时刻，齐洛灵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齐洛灵带着录取通知书回到清水村去迁户口。 这在80年代可是件大事，意味着她不仅可以将户口转到滨海市，而且从此之后就从农户变成了居民户，变成真正的城里人了。 居民户不居民户的齐洛灵并不在意，她迫切想转户口的理由非常简单：跟齐家划清所有没必要的关系！ 昨天她借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打了个电话到清水村的卫生所，让卫生所的医生转告齐正祥说今天会回去迁户口，让家里务必留一个人在家。但她知道齐家今天一定是全家人都会留在家里。 她才拐过路口，远远地就看到齐家两口子站在门口，看到她手上拎着两大网兜的东西，潘清芬脸上皱巴巴的笑痕更深了。 她抢前两步要去接齐洛灵手上的网兜，嘴里装模作样地嚷着：“哎呀，回家还花钱买这些干啥呀？” 蹲在门边的齐正祥将烟杆在土墙上敲了敲，轻咳一声站了起来，嘴角扯了扯，难得地打了个招呼：“嗯，回来啦。” 听到声音的齐安和两兄弟也出来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齐洛灵点点头，将一个网兜递给潘清芬：“这个你拿回去，这一袋我拿去给二伯。” 潘清芬见她把那么多好东西送人，心疼得半死，伸手就准备去抢那个网兜：“拿一个罐头过去就得了，拿那么多干吗？”被齐洛灵冷冷的目光一扫，干瘦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我先去看下二伯就回来。”　齐洛灵拎着网兜走了。 潘清芬看着她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还用鞋底磨了磨，嘴里小声骂道：“赔钱货。” 看望完二伯父和二伯母，齐正志陪着齐洛灵回家拿户口本准备去乡里迁户口。 还没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除了齐家人还有村里的几个干部。 “洛灵回来啦。”村长满脸笑容地迎上来，“你这次高考真是一鸣惊人啊，我前几天去乡里开会，乡长还特地在会上表扬了你呢，说你这次给我们乡和我们村增光添彩了。” “就是，洛灵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居然考了个全县第一。”村委的会计也称赞不已。 齐洛灵谦虚地回答：“没有啦，只是这次发挥的不错。”心里却奇怪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整齐地聚在这里。 齐正志也觉得奇怪：“今天大家怎么有空过来啊？” “呃，那个——”齐正祥支支吾吾地开口，目光躲闪，“你那天在城里说的……那些，我让……大家过来做个……做个证。” “最好是签个书面协议。”齐安平在旁边补充说。 原来是怕她拿了户口本后赖账。 齐洛灵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飞过。这家人对亲生女儿还真是毫不客气，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 转而想想也是，这些人自私自利，人品败坏，又怎么会相信这种纯靠人品维持的口头承诺。毕竟万一以后齐洛灵狠起心来不管他们，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无非在后面骂几句罢了。 不过私事公办也好，从此算是过了明处，除了那些钱，以后他们别想从她这儿拿一个子儿了。 “好！就签个协议！”齐洛灵掷地有声。 “洛灵，你可要想清楚啊，这白字黑字写上去可就不好说啦。”村长皱着眉头，就差明确提醒她别这么做了。昨天他听齐正祥跑他家那么一说，也吓了一跳，这齐家的女儿胆子真大啊，而齐正祥一家也真是狠啊，这样心安理得地剥削自己女儿。 “就是，洛灵不是都答应你们了吗？签什么协议！我信她！”齐正志在旁边大声说。 “哟，二伯，你信她有什么用？”齐安平冷嘲热讽，“二伯现在可真偏心啊，事事为她说话。” “没关系，我签。”齐洛灵微微笑，“不过我话也说在这了，拿了这些钱以后我跟你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晓得晓得。”潘清芬满口答应，“以后你走你的路，你的事我们都不管了。” 其他三人也争相表态。 “好！”齐洛灵拿来纸和笔，当场拟了一式三份协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过目同意之后，双方签了字。 村里的干部和齐正志在协议末尾作为证人也签了字。 于是，齐家和齐洛灵各一份，一份交由村里作为公证。 看热闹的乡亲们都闻声而来，在门口挤得满满当当。 齐洛灵拿起一份协议在门口大声朗读了一遍，然后说：“乡亲们，我对齐家的义务都白字黑字写在这张纸上了，作为一个女儿这样做够意思了吧？” “太够意思了！”有人大声说，“这以后谁敢说你的不是，我第一个骂他！” “就是，就是。”乡亲们纷纷附和，“唾沫都够淹死他。” 也有人说：“心真狠啊，一个月五十元，洛灵毕业出来的工资都没五十的吧？” “上大学也不给钱呢，听说最近就靠自己给人上课赚几块钱，啧啧，这孩子命真苦啊。” “谢谢各位乡亲。”齐洛灵大声说，“我还有件事也希望大家在这里帮我作个证。” “大家对我家里的情况也很了解，我齐洛灵如果没有我二伯早就死在河里了，这些年也是二伯给了我很多帮助我才能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可以说没有我二伯我就没有今天，我今天在这里宣布以后我家二伯跟二伯母就是我的爹娘，由我负责给他们两个老人养老。” 人群一阵哗然。 “这丫头真不错啊，也不枉她二伯对她那么好了。” “是啊，是啊，懂得报答的孩子可不多了。” …… 倒是齐正志急得团团转，拼命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孩子家家的话不要当真，我还干得动农活，自己能养老。” 齐正祥一家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潘清芬尖声叫着：“你是我们家的女儿，给人家养老像什么话……” 齐洛灵缓缓转向她，挥了挥手中的协议打断她的话：“这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的，约定好了以后都不能管我的事了，否则我就不给钱了哦。” 潘清芬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人群发出一片哄笑声。 齐正祥黑着脸恨恨地瞪了齐洛灵一眼，将手中的户口本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地回屋去了。 他的两个儿子也灰溜溜地跟了进去。 潘清芬左看右看，见没人理她，脚一跺也想跟进去，却被齐洛灵叫住。 齐洛灵从兜里掏出十张大团结塞到她手里：“这是县里给我的奖金，正好一百元，我现在给你，就算是预支给大哥结婚的随礼了。” 潘清芬喜出望外，嗷了一声几乎欢喜地晕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好好好，收到了，收到了。” 齐洛灵也不再理她，扫了一眼又闻声出来的齐家三口一眼，转头对齐正志说：“二伯，我们去乡里吧。” 告别了乡亲们，两人拿着户口本到乡里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派出所的警察拿着她的A大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啧啧叹道：“没想到我们这个乡下地方还能出个县状元，小姑娘，你可真了不起啊，听说你英语还考了一百分？” 齐洛灵微笑回答：“运气好，凑巧的。”可不嘛，她经常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不仅有机会重活了一次，还能遇到这么多善良的人。 警察在她的户口迁移证明上重重地盖了个戳，笑着说：“说得不错，让我也沾沾你的运气，说不定明年我儿子也考上大学了呢。” 拿齐了所有证明走出乡政府，齐正志看着她不舍地说：“真的不在家住一个晚上吗？如果不喜欢回家就住二伯家就好了。” “没办法啊，二伯，学生们都在等着呢。”齐洛灵苦笑，现在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连今天回来都是挤出来的。 “唉，你这一去，以后回清水村的机会就少了，二伯老啦，以后见到你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喽。”齐正志眼眶发热，一双大手在脸上用力地揉了一把，像是想把离别的悲伤揉碎。 “不会的，二伯，去学校之前我还会回来看你的。”齐洛灵柔声安慰他，想了想又说，“二伯，我今天说的话可是当真的。以后你跟伯母可就是我爹妈了。” “瞧你这孩子，知道啦，知道啦。”二伯笑得感动又心酸，“你啊在外面好好活着就好了，不用担心二伯和伯母。” “二伯，我能赚钱，而且赚得不少。”她低声跟齐正志说了个数字，又嘱咐，“别告诉别人。” 齐正志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二伯，别忘了看房间抽屉，那钱是我给二伯母治腿的。”客车开动之前，她探出车窗交代齐正志。 今天她去看望二伯母的时候，留了二百元在房间的抽屉里。 车子缓缓地往前驶去，暮色沉沉中那个瘦削而苍老的身影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了泪人儿。 第8章 终于迈出离开穷乡僻壤的第一步…… “这个袋子装的都是吃的，不要跟别的混在一起，对对对，把它放在卧铺旁边，这样你们在路上想吃东西随时可以拿。” “还有水，你们两个路上要少喝点，不然上厕所不方便。” “到了学校找个邮局打电话回来，爸爸办公室电话记得吧？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路上两个人要互相照应，把贵重的东西放好。” “到那边缺什么就去买，别省，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 卧铺车旁边，闻家一家人对着齐洛灵和闻敏交代了又交代，而奶奶拉着两个女孩子的手，眼泪抹了又抹。 “奶奶，您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寄照片回来给您看的。”齐洛灵拍着奶奶的手安慰她。 “你要单独给我写信，考我英语。”一直闷头用鞋底碾着小石子的少年抬头扫了齐洛灵一眼又别扭地低下头去。 那双黑漆漆的眼中已隐约有了湿意。 齐洛灵在心里笑了笑，她知道小男孩爱面子也不拆穿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当然，你如果英语没进步，小心我寒假回来削你。” “嗯，”闻政吸了吸鼻子，声音生硬，“你寒假回来还住我们家，我爸妈都说了。” “洛灵早就知道啦。”闻敏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洛灵才是你亲姐呢。” 闻妈笑着调侃：“洛灵可是闻政的偶像呢。” “上车啦，上车啦。去滨海市的车要开啦。”售票员站在大巴门口拿着一个小喇叭喊着。 这年代的交通极不发达，这个小县城到滨海市的车一天就一班。 “上去吧。”离别在即，连平常冷静自持的闻爸也微微红了眼，赶着她们两个上车。 奶奶和妈妈控制不住情绪，索性放声大哭了。 大巴缓缓驶出了汽车站，车后依依惜别的身影在视野中渐渐远去，逐渐模糊。 而齐洛灵透过后视镜看到有个单薄修长的少年身影跟着大巴跑出了很远。 随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后移，随着大巴在连绵不绝的群山峻岭间穿梭，齐洛灵终于真切地感觉到了，她们这是正式踏上了前往异乡的旅途。 这个时候的交通极不发达，从金山县到滨海市的路程在后世坐动车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可是在当时坐大巴却足足需要一整天。而且路况极差，崎岖不平的山路再加九曲十八弯，晃得人头晕。许多乘客耐不住颠簸，呕吐不止，不一刻，狭窄的车厢里弥漫的都是呕吐物的酸臭味。 两个小姑娘并排躺在闷热又臭气熏天的卧铺上，连风扇都没有，闻敏难受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坚持一下就到了。”齐洛灵坐起来将车窗又拉大了一些，拿着蒲扇给她扇了扇，另一手将水壶递给她，“喝点水润润喉，别中暑了。” 闻敏口干得厉害，却又不敢多喝，怕路上没地方上厕所。 大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靠一次，偶尔停靠的地方会有简易搭盖的厕所，虽然条件不好，但至少有隐私保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停靠在荒无人烟的山路旁让乘客就地解决内急问题。男的影响不大，可苦了那些女同志，尤其是她们这样皮薄的小姑娘，宁愿憋着也不愿意在路边解决。后来齐洛灵想出了一个办法，拿出一条被单两个人轮流拿着做个遮挡才算解决了这个烦恼。 她接过水壶抿了一小口唉声叹气：“早知道这么苦就报省师范了。这又热又臭的，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真佩服你啊洛灵，你竟然能忍得住一句抱怨都没有。” 齐洛灵心想，如果你像我那样经历过病痛，经历过死亡，就会觉得这点苦根本不值一提了。 “等到晚上会凉快些，你再忍忍。”齐洛灵抹着额头的汗安慰她，“想想明天这时候我们就在美丽的滨海市了，这样你心里就舒服了。” “好吧，还挺有效果。”闻敏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到时候我们去看海吧。” 一路的颠簸中，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大巴终于缓缓驶入了车站，同时到站的还有另外三辆大巴。 一下车，一群拿着迎新横幅的学生迅速地围了过来，并且大声喊着。 “A大的新生有没有？” “滨海财经学院的新生有没有？” “C大理工的新生有没有？” …… 一时之间车站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各个大学的迎新人员都在忙着认领自己学校的学弟学妹。 司机们也见怪不怪，只是大声叫乘客下车认领行李。 拿好行李，齐洛灵扬声：“这里有一个财经学院的。” 闻言，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和一个皮肤黑黑的女生立刻从另一侧挤了过来，男生伸出手要去拿她旁边的箱子：“财院的是吗？来来来，我帮你拿行李。” 闻敏将自己的箱子往他面前一推：“我才是，她是A大的。”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失望：“你是A大的啊？” “嗯，我们俩是高中同学。”齐洛灵说，“麻烦师兄和师姐了。” “不客气。”皮肤黝黑的女生说，“迎接新生是我们这片大学城的光荣传统，规模最大的还属你们A大，你们人多势众。” 她转头大吼了一声：“黄弘厚，这里有一个你们A大的小师妹。” “来啦。”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高瘦的男生从人群挤了过来，“在哪里？是哪位？” “是我，师兄。”齐洛灵礼貌的向他打招呼。 认领完毕之后，齐洛灵和闻敏约定办好入学手续后在财经学院会合，于是各自随着迎新人员去学校。 从车站到A大其实并不远，但A大校园占地广阔，从校门口到报名处就要走好几分钟，还好学校考虑到新生的行李比较多，准备了小三轮车作为迎新使用。 黄弘厚将齐洛灵和另外一个新生的行李放到三轮车上，等他们俩个坐稳之后就启动往A大的方向驶去。 午后的阳光明媚却不炙热，微风裹挟着咸咸的海水味道扑面而来，清爽怡人。 这一趟接到的新生不少，十几辆小三轮突突突地奔跑在校园平整宽广的水泥路上，目光所及都是优美的环境和手持书本匆匆而过的学子。这一切让齐洛灵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几个月前在齐家的木板床上醒来的那一刻一样，感觉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掐了一下自己，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她，今天开始终于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了！ 换句话说，她终于如愿以偿走出山沟沟了！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你们都是哪个专业的？”黄弘厚问。 “外文系英语专业。”齐洛灵说。 “化学的。”另一同学说。 “你们两的专业都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啊。”黄弘厚说，“我也是外文系的，不过是法语专业。” 顿了顿又说：“听说今年英语专业有个新生英语高考考了满分。” 齐洛灵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黄弘厚也没再多说，因为前面就是新生报到处了。 第9章 新生报到，外文系这一届有两个…… 眼前偌大的广场人头攒动，沸反盈天。数十张桌子间隔摆成数行，每张桌子两侧都支着两条细细的竹竿，上面拉着横幅，横幅上写着各个专业的名称，简陋而又透着时代的隆重。 黄弘厚将那个化学系的学生交给另一个同学负责，而他自己提着齐洛灵的箱子带她去外文系报到。 “文博，这是你们英语专业的师妹。”嘈杂声中他指了指齐洛灵，中气十足地对站在桌子后面负责接待的学生吼。 好家伙，这是现场版演绎“通讯基本靠吼”啊。 “知道了，”叫文博的学生也扯着嗓子回喊，“师妹，麻烦你把报到材料给我。” 齐洛灵从书包中拿出装着报到材料的牛皮纸袋，然后一样一样地在桌面上排放好。 文博正准备核对材料，拿起录取通知书一看，立刻抬起头犹疑地打量着她：“齐洛灵？你……是不是……高考英语满分的那个？” 另两个接待的学生也从旁边凑过来看齐洛灵的资料，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黄弘厚兴奋地搓着掌：“没错，就是齐洛灵，我记得很清楚。哎呀刚才路上问你你怎么都不说？满分，好厉害啊。” “师兄过奖了，运气好而已。”齐洛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微笑着提醒接待的学生，“师兄师姐，后面又有同学来了。” “哦哦，”三个学生很熟练的给她核对完资料，报了名，发了补贴（含饭票16斤和菜票11.5元）、校徽，并且给了她一张盖了章的小纸条，让她拿着到学校生管处去领被子等生活用品。 办理完毕，黄弘厚看了一眼齐洛灵的行李箱自告奋勇提出送她去女生宿舍楼。 这个时候的行李箱没有轮子，非常笨重。不过齐洛灵练过散打，手劲不小，提个箱子游刃有余，但在她拒绝之前，黄弘厚已经不由分说拎起箱子往肩膀上一放，扛着往前走了。 齐洛灵只好急匆匆地穿过人群跟了上去：“师兄，我可以的，我来吧。” “不用客气。”黄弘厚坚决拒绝。 盛情难却的齐洛灵只好摸摸鼻子由着他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黄弘厚看着虽然个子消瘦，书生气十足，力气竟然不小，扛着个箱子走得颇为轻快。他热情洋溢地将沿路的建筑物给齐洛灵挨个介绍了一遍，期间指着一个宏伟的建筑物说：“那就是外文系的教学楼。我跟你说啊，外文系这一届有两个大新闻，一个是你高考英语满分，一个是贺教授要当你们班的班主任。” 看到齐洛灵疑惑不解的眼神，他解释说：“贺教授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名人。他从小在国外长大，是哈佛毕业的硕士高材生，去年被A大特聘为副教授，在外文系教英语口语，超级受学生尤其是女生的欢迎。本来嘛，像他这样的教授给本科生上上课就好了，但听说这一次是他主动提出给新生当班主任，校长可高兴坏了。” “哦。”齐洛灵点点头，她知道A大的外语教学水平很高，即使在这个教育经费紧张的年代也坚持聘请外教当口语课的老师，而这个贺教授从小在国外长大，也算是外教了，就是不知道中文怎么样。 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楼楼下，因为女生楼禁止男生进入，黄弘厚把肩膀上的箱子放到干净的楼梯口，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说：“不好意思，到这里你只能自己提上去了。” “谢谢师兄。”齐洛灵看着他额头上豆大的汗不好意思地说，“改天请你喝奶茶……哦不，喝冰水。” “好好好。”黄弘厚清秀的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上去吧，有什么事找我啊，我是大二法语班的，你也可以到学生会找我。” “嗯，师兄再见。”齐洛灵轻轻松松地单手提起箱子迈开大步跨上了楼梯，留下背后瞠目结舌的黄弘厚在风中凌乱。 齐洛灵的宿舍在6栋318，大门敞开着，一走过去，就看到宿舍里已经来了三个同学。 宿舍倒是不小，有二十多平方，两侧各有两张木制的上下床，还有个专门放行李箱的架子，中间过道摆着四张桌子。齐洛灵环顾了一周，见右侧靠窗的上铺还空着，就将行李放了上去，然后笑着跟三个同学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齐洛灵。” “你好。”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跟她打招呼，“某叫葛卉。” 旁边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装扮朴素的女孩看来也是刚到不久，一边抹着汗一边腼腆地说：“你好，我叫陈裳月。” 一个绑着双马尾，穿着背带裤的女孩从她进门就一直盯着她看，此刻也自我介绍说：“我是黄翠瑶。”顿了顿又说，“你……力气好大。” 彼此就算是认识了，然后齐洛灵跟还没有领生活用品的陈裳月结伴去生管处领了被子、枕头、草席、脸盆、桶、饭盆子还有一个热水壶。 两个人分两趟才把这些东西搬回宿舍。 领完东西，用水盆打了水把床擦洗干净，铺上草席和被子，再把带来的几本书和一个闹钟拿出来摆在床的内侧，就算是差不多了。 收拾好之后她看了看闹钟，已经快五点了。 她立刻下了床，跟宿舍的三个同学道了个别就急匆匆地往财经学院赶。 还好财经学院与A大离得并不远，而且财经学院也不大，里面建筑物并不多，她花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闻敏的宿舍，刚好赶上闻敏在手忙脚乱地擦床铺。 “你下来吧，我来。”她把闻敏赶了下去，麻利地替她整理好了床铺。 “闻敏，你同学可比你能干得多啊。”闻敏同宿舍的同学啧啧赞叹。 “她啊，是我和我弟的偶像，学习好长得好看又能干。”闻敏掰着手指数着她的好处。 “好啦，要不要给你个大喇叭帮我四处宣传一下？”齐洛灵拿起闻敏的饭盆推着她往外走，“走吧，去你们财院的食堂品尝下我们到滨海市的第一餐，” 报到有两天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剩下的四个同学都陆续来了，整个宿舍八个人就到齐了。 A大是综合性大学，学生来自全国各地。虽然都是大学生，但每个人的家庭环境和人生遭遇不同，看起来差别还是挺大的。 葛卉是沪市人，打扮时尚，家里条件一看就很好，昨天还是她爸爸送她过来的，带了很多稀罕的食品，把她的半张桌子都塞满了。黄翠瑶是从省城来的，家里条件也不差，打扮也很时髦，跟葛卉的共同话题比较多，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时候一起去逛街，买什么样的衣服。 宿舍里唯一的本地人叫范蕙兰，长得挺俏丽，不过言辞举止间满满的都是当地人的优越感。 王笑笑和连安青都是北方小城市来的，这两人比较谈得来。 还有一个从京市来的叫粱舒的小姑娘长了一张圆乎乎的脸，剪了一个男孩头，性格大大咧咧得很可爱。 而陈裳月是川城乡下来的，家庭比较普通，性格沉静，而且她说她补习了两年，年龄比齐洛灵稍微大了一点。 一个宿舍六个是城里人，就陈洛灵和陈裳月两个乡下来的。不过也正常，那时候乡下读书的人本来就少，女孩子就更少，而报这种洋气专业的更少。 简单地介绍过身份后，就到了吃饭时间。梁舒拍着手高兴地说：“咱们一起去吃饭吧，算是我们宿舍的第一次聚餐。” 因为是刚认识，大家都不想错过第一次的集体活动，于是八个人就一起出发了。 大家一致同意去了离得最近的第一食堂，各自拿了饭盆子按自己的需求打饭。齐洛灵打了二两的米饭和一荤两素。 同宿舍喜欢抱团，齐洛灵打完饭就看到其余七个人已经占好了一张圆桌子，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自己打的饭菜，有丰盛点的，就两荤两素，有普通点的，像她这样的一荤两素，还有的就是两素菜。 葛卉打得最多，大盆子里堆满了红烧肉和肉蒸蛋，她把盆子往中间一推，热情地说：“你们尝尝这些，我还没动筷子的，很干净。” 齐洛灵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宿舍里每个人的经济状况不同，她这个举动落在敏感的人眼里恐怕会被人当作一种炫富。 果然就听见范蕙兰轻哼一声：“我们自己也有，不用施舍。” 闻言，葛卉脸上的笑意顿然消失，板着脸将饭盆子拉了回来，闷声不吭地埋头吃了起来。 齐洛灵颇为无奈地压了压额头，她最怕的面对这种宿舍小群体的关系了，这么多不同背景不同性格的人被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朝夕相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和小脾气，要相处好还真是不容易。 她打起精神笑着转移话题：“听说明天军训开始，第一食堂和第二食堂就要专门给新生做饭了。” “对对对，听我老乡说军训的伙食可好了，什么都有。”梁舒聪明地接口，还舔了舔嘴角。 一说到军训和吃，大家都兴奋不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第10章 初遇，果然哪个年代都有追星…… 吃完饭回宿舍小憩了片刻，齐洛灵起床准备到校门口与闻敏会合。两人昨天就约好了去银行办个存折把带来的钱给存了，毕竟这么多现金放在人来人往的宿舍里很不安全。 睡在她隔壁铺的梁舒一听说她要去银行也要跟她去，于是两人顶着艳阳出门与闻敏会合。 一出门梁舒就说：“今天中午可把我吓坏了，我最怕人家吵架了，以后还是不要八个人一起活动了。” 齐洛灵笑了笑：“每个人脾气不一样，有点摩擦很正常，磨合磨合就好了。再说四年才开始呢，以后八个人住在同一个宿舍里，集体活动还是少不了的。” “能少一次是一次，我今晚不想去第一食堂吃饭了，洛灵我们去教工食堂吃吧。”她两眼亮晶晶的，“听说我们的班主任贺教授长得超级帅，我们去教工食堂吃饭说不定能碰上他呢。” 齐洛灵笑眯眯地泼她冷水：“想得美，教工食堂是给老师和家属准备的食堂，我们怎么可能混得进去？再说今天晚上开班会就能见到贺教授了，你那么着急干嘛？不过我估计贺教授的年纪啊都可以当你爸了。” “会吗？”梁舒嘟囔了一句，不过想想觉得齐洛灵说得也对，当教授的人能年轻到哪去？于是今天在半路听了一嘴而吊起的好奇心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路的另一侧有个高大修长的身影骑着一辆自行车路过，似乎刚好听到了她们的聊天，转头扫了一眼又头也不回地往前骑去了。 说话间就远远地看到了闻敏站在A大校门口朝她们挥着手。 会合之后，齐洛灵给两个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闻敏神神秘秘地说：“洛灵，你猜我刚才在你们校门口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齐洛灵漫不经心地问。 “超级大帅哥！啊啊啊，实在太帅了啊。”闻敏声音已经失控，“说真的洛灵，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比刘德华还帅！” “在哪里？在哪里？”梁舒激动地左看看右瞧瞧，目光像雷达一样搜索四周。 “走了，五分钟之前骑着自行车往那边去的。”闻敏指着一个方向，“从你们学校出来的，应该是你们A大的学生。” “耶。”梁舒兴奋地举起两根手指，“还好，还好，这样我还是有机会见到的。” 果然哪个年代都有追星族啊。 齐洛灵心想自己真是老了，虽然披着个不到十八岁的壳，可里面跳动是一颗经历过病痛和苦难的二十三岁的心，竟然一点看帅哥的兴奋都没有。 而梁舒与闻敏一见如故，迅速结成叽喳二人组，一路上忙着交流彼此所知道的八卦信息。 很快就到了学生街，他们去银行办了存折存好了钱，又买了些日用品，因为晚上还要开班会，所以也没有多做逗留就各自回了自己学校。 当晚不到七点钟，全宿舍又结伴一起去开班会。一进门，她们就看到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男生。 这年代读书的女孩子比较少，他们英语专业全班30个人只有8个女生，这还是在女生比例比较高的外文系，如果是别的专业，估计更少。 今晚也是男生与女生的第一次碰面。一见到她们，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男生们立刻都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打量着她们。其中有一个男生跃跃欲试地想跟她们打招呼，看了看旁边又闭上了嘴巴。 而女生们陡然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也都不自在地低下头。 这个时期男女之间相处还很不开放，好像隔着一条“三八线”,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何况他们刚进入大学，正处于青涩的青春期，见到陌生的异性，更是觉得害羞。一时之间，教室里陷入一种奇怪而又别扭的氛围当中。 “大家好。”齐洛灵率先打破沉默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刚才想打招呼的那个男生立刻回应。 看到有人带头做了表率，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问好声，但此后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安静当中。 但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们找了位置坐下之后，忽然从外面走廊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哇，好帅好帅”的赞叹声。 听到声音，刚才还趴在桌子上的梁舒跟装了弹簧似的蹦了起来，扑到窗户那边。 不一刻，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涌到了靠走廊的窗户边。齐洛灵看了看周围，女生中除了她和陈裳月别的都挤到那边看热闹了。 而女生们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刚才在男生面前的矜持与害羞荡然无存。男生们不好意思跟她们挤，都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应该是哪个班的新生吧。齐洛灵有点同情这个男生，这一层楼全是不同语种的新生班，八个班级一字排开，走廊又长，被人当大熊猫似的围观着，没有点过硬的心里素质估计连走路都会顺拐。 她也没多想，而是低头继续翻着手中的报纸。这是她刚才在小卖部买的，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兼职信息。 忽然周围又响起桌椅相撞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齐洛灵还没反应过来，梁舒已经以飞一般的速度窜回她旁边，并且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齐洛灵诧异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一道温煦如春的目光。 这一刻，齐洛灵终于理解刚才这些人疯狂的原因了。 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四五岁，身材修长笔挺，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是一条修身的牛仔裤，整体简单而又清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线条优美的手臂肌肉，一张脸轮廓深邃，五官精致而不失英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阳光又温雅，让人一见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纷纷收回目光。 齐洛灵心跳了一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有病，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 前世的她几乎跑遍世界各地，见到的中外帅哥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见到过的帅哥中排得上头几名。 骂完自己又有点佩服自己的眼神，就那么一眼就把对方从装束到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完全可以当柯南第二了。 这人是谁？同学？这淡定自若的举止和不凡的气质又不大像……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一般。下一秒，男人不慌不忙一个跨步踏上讲台，两只手撑在桌上：“同学们好，我是贺鸣，你们的班主任。” 声音低沉磁性，中文发音标准！ 班上立刻响起参差不齐又兴奋不已的回应声：“贺教授好——” “贺教授好年轻啊——” 齐洛灵与梁舒对视了一眼，梁舒在桌底下掐了她一下，小声说：“我就说了吧，贺教授是个超级大帅哥，你还说他是老头……” 谁能想到呢？齐洛灵苦笑了下，还好今天跟梁舒说的话没被别人听了去。这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比坐在下面的这些学生也大不了几岁，甚至比那些补习好几年的学生看起来还更嫩些。 不过他真的是ABC吗？这口中文说得比很多国人都好。 这几乎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贺鸣在讲台上潇洒地做了个“stop”的手势，言笑晏晏：“今天我是以班主任的身份来见大家的，所以我说的是中文，大家觉得我说得还行吗？”在收到铺天盖地的肯定之后，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当我上口语课的时候我是不会说中文的哦，也不允许你们说哦。” 哦哦哦的，竟然一点都不让人讨厌，而且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果然颜值就是正义，中华民族看脸的优良传统从未因为年代差异而改变过…… 齐洛灵甚至听到葛卉在悄声说：“我要晕倒了……” 晕倒倒是没见到，接下来大家都坐得端端正正的，准备接受来自班主任的第一场洗礼。 没想到贺鸣只是把军训的注意事项简单明了地交代了一番，又在黑板上留下了自己的宿舍号，然后修长的手一挥：“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事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祝你们军训愉快，两个月后见。” 这就完了？习惯了裹脚布般长篇大论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直到贺鸣笑着敲了敲讲台桌再次强调：“大家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神仙班主任啊，长得帅还体贴入微，既不啰嗦也不摆谱，简直是知心大哥哥一个。 不过也有不高兴的，就像梁舒，她凑到齐洛灵耳边抱怨：“哎呀，还没看够就结束了，贺教授怎么不多说一伙儿。”然后就加入人群中跟贺鸣道别。 贺鸣临走的时候，目光越过重重人墙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齐洛灵。 齐洛灵也看到了，她微笑着回视着他，点了点头。说真话，她觉得贺鸣看起来跟她前世的同学差不多大，很难让她有一种老师的代入感。 贺鸣也微笑颔首，转身出了教室。走廊昏黄不明的灯光下，一丝诧异从他幽深的眸底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第11章 满分的妒忌，宿舍里酸气冲天…… 当天晚上宿舍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贺鸣展开，从年纪到学历到长相到身材，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对他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探讨，不过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他有没有女朋友！ 啧啧，这跟后世的女友粉有得一拼啊。 只有齐洛灵和陈裳月不参与这个话题。她默默地到楼下盥洗室洗了澡，默默地爬回自己床上看书。 前世她所有的雄心壮志到最后都泯灭于病痛之中，而这一生她背负着两个人的期冀，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什么帅哥美女啊，情啊爱啊，对她而言都是虚无缥缈且无关紧要的事，不在她的计划当中。 葛卉奇怪地问她：“洛灵，你怎么都不说话？难道你不喜欢贺老师？” 齐洛灵差点被口水呛死。这话很有歧义，可不能乱传。如果传到贺鸣耳朵里变成学生不喜欢老师，那不是找死吗？毕竟她还要在贺鸣手下呆四年呢。 “别，别胡说。”她咳了几声，调顺了气说：“作为学生我当然是尊重贺老师的，不过别的方面我并不感兴趣。” “那就是说你退出竞争了？”范蕙兰盯着她认真地问。 这哪跟哪啊？而且也太离谱了吧？说得好像贺鸣是可以任她们宿舍内部竞争的物品似的。 而且学校严禁师生恋的，好吗！ 齐洛灵有点无语，她举起一只手：“保证不参与！” “说到做到啊，洛灵。”范蕙兰笑嘻嘻地强调。 这个话题并没有结束，然后在两个月的军训中随着参与人数的增多，被更多次地提及。 齐洛灵觉得自己耳朵快磨成茧了，现在对“贺鸣”这个名字已经产生了高度的免疫力，并且对贺鸣未来或者已有的女朋友表示由衷的同情。 而这段时间，除了军训每到休息日她就坐着公交车跑去工业区转悠，有时候闻敏会陪着她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 这个时期滨海市已经试探性地引入一些外资企业，而这些企业生产的产品以外销为主，她有意识地观察了各个企业的规模和生产的产品，如果遇到感兴趣的就记录下来，争取以后到这些企业去实习。 那个时候的国际贸易不管是理论和实务相比后世都要复杂许多。齐洛灵前世对外贸有过一些接触，但三十多年前的外贸流程与后来天差地别，她如果想要涉足这个行业，也必须重头学起。 而这几年国家虽然已经把外贸经营权审批权限逐步下放，外贸企业正在逐步增多，但不管是管理经验还是外销经验，外资企业都明显占有优势。 她想进入这些外资企业系统地学习外贸流程和管理经验。 但她也不急，毕竟目前每周只能休息一天，没什么时间，最快也要等到明年的暑假了。 而她偶尔也到附近的格十中学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学生需要家教。虽然她现在并不缺钱，但如果暑期想去实习的话就不能回金山县办补习班了，如果这块收入没有了，她就必须想办法找补回来。 她本来想在格十的校门口贴一些广告，但想想又作罢，毕竟现在的她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甚至连传呼都没有，学生即使想上课也找不到她。 于是她决定在军训之后再想办法。 忙忙碌碌中，两个月的军训很快就结束了，而他们也开始正式上课了。 而第一节 课，班级就炸开锅了。第一节课是英语精读课，黄教授踏进教室将课本往讲台上一放，笑眯眯地说：“哪位是齐洛灵同学？站起来给我看看。” 班级里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齐洛灵身上。 齐洛灵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黄教授好，我是齐洛灵。” “不错，不错，坐下吧。”黄教授笑容可鞠，和蔼地说，“我看过你高考的试卷，很完美，尤其是作文，从语法结构到词汇和文章结构紧凑性都非常好！这个满分名副其实！”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每个人都用不同的眼光看着齐洛灵，有羡慕，有敬佩，也有嫉妒...... “洛灵，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高考英语满分的学霸啊！”梁舒钦佩地看着她，“我听我在教育局工作的阿姨说过，也太厉害了吧。” 齐洛灵笑了笑点点头。 这个时期资讯不发达，学生们对自己学校以外的高考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而A大除了学生会的那几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少而又少，而且报到那天齐洛灵还特地交代了他们不要再向别人说起此事，他们也答应了，所以学校里一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到目前为止她并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毕竟容易招人嫉妒。但她没想到黄教授会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在班上提及这个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转而又想，班上的同学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这段时间她也一直犹豫着找家教兼职的时候要不要利用高考满分的卖点做宣传。而黄教授今天的宣布来得正是及时，算是帮她做了个官方认证，以后也不会有人怀疑她自吹自擂，虚假营销了。 她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那天下课后，宿舍里果然酸气冲天。 王笑笑酸溜溜地说：“齐洛灵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大家都是同一个宿舍的，你竟然瞒着我们你高考英语满分的事。何必呢？怕我们沾你的光啊？” 葛卉同款尖酸：“就是，该不会是怕我们找你辅导吧？” “辅导也不用找她啊，”黄翠瑶撇着嘴，“学长学姐成绩好的多的是。” 连安青怪声怪气：“人家觉得自己了不起呗，高贵洋气得很哪，不屑于跟我们这些人说！。” “哼，考一次满分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躺在床上的范蕙兰阴阳怪气：“说的还不是哑巴英语！” 梁舒听不下去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洛灵无缘无故地跟你们说她高考英语满分，你们又该说她是故意在炫耀了吧？再说了人家考多少分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是她的私事！你们一个个要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分享吗？不过我先申明，我对你们的私事不感兴趣！” “你——”连安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瞪了梁舒一眼。 梁舒也回瞪过去。 这时，平常很少说话的陈裳月咬了咬唇也小声说：“我......我也是哑巴英语，我家里条件不好，听力都很少练，几乎......都没开口说过英语。” “谁跟你比啊。”范蕙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那么差还敢来报英语专业，丢人。” 刷完牙倚在门边的奇洛灵淡淡看着这一切，缓缓开口：“哑巴英语没什么好丢人的，只是因为开口说英语的机会比较少罢了，如果有人对话很快就能赶上。学校有英语角，有时间可以去练练，不要怕被人笑话，尽管开口说，说多了才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下次才能有针对性的做修正。” 前世她见过太多这种场面，也不想跟她们较真，想着让她们过过嘴瘾就好了，但现在有人把这把火引到无辜的旁人身上，她就不想忍了。 陈裳月点着头，连安青也不由自主跟着点头。 “至于听力，多听听英语广播电台，提高很快，我过几天去买一个小半导体收音机，有需要的尽管找我借。” 这个时候的收录机即使是单卡的也有好几百块钱，绝大多数的家庭都买不起，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学生了，二三十元的半导体收音机是最经济的练习英语听力的工具。 “还有，”她冷冷的目光环顾宿舍一周，“我始终认为英语跟汉语一样，除了用来交流，更多的是我们步入其它行业的一个辅助工具而已，并没有什么冷艳高贵的说法。任何人只要喜欢就可以学，任何学生只要喜欢也都可以报考。只要她达到了大学入学的标准，别的人就没有资格说三道四。而且能考上A大英语专业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一点都不差！至于谁更优秀目前下定论还为时尚早，还有四年的时间为我们做见证呢，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好汉。” “没错，耶。”黎舒笑着又比了个耶。 范蕙兰脸沉得跟锅底似的，从床上蹦起来往门外走去，并用力地甩上门。 其他几个人也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半晌王笑笑讪讪地说：“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黄翠瑶抓了抓头，吞吞吐吐：“那个英语角真的有用吗？我……口语也不好。” “我的也……一般。”连安青说。 “怎么办啊？明天第一节 就是贺教授的课。”葛卉往床上一躺，开始嚎叫，“谁来救救我，我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啊。” 宿舍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陈裳月满脸发白坐在床上发抖。 齐洛灵坐到她床沿低声问：“怎么啦？” 陈裳月嘴角微微颤抖：“我……我以前……几乎没开口……说过英语，我怕……明天口语……出丑。” 齐洛灵想了想，明天是第一次上口语课，按正常就是让学生走个自我介绍的流程。这个听起来很容易，但在当时绝大部分学生在高中几乎没有练过口语，这突然间要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说英语，压力可想而知。 尤其是陈裳月这样内向自卑的女孩子！ “不用担心，”她安慰陈裳月，“你先拟一份简单的自我介绍，反复背诵，背诵完脱稿找我练习一下就行了。” “可以吗？”陈裳月迟疑。 “绝对可以，不行的话我明天请你吃川菜。”齐洛灵笑着安慰她。陈裳月是川城人，无辣不欢，这几个月来到饮食清淡的滨海市一直念念不忘家乡的菜。 “不用不用，我先去写自我介绍。”陈裳月立刻爬起来开始动手写自我介绍。 “真的只要自我介绍吗？”梁舒从隔壁床探出头来问。 “嗯，十有八九。”齐洛灵点头，“如果贺教授按牌理出牌的话。” 于是整个宿舍都积极地准备去了，连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范蕙兰也默默地写满了一张纸，然后躲在蚊帐内叽里咕噜地背。 第12章 第一次口语课，自我介绍 第二天的口语课如期而至。 贺鸣一身简单的装束，上身一件白色卫衣，下身依然搭配一条牛仔裤，卫衣袖子拉在肘部，只是左手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时尚，夺人眼球。 教室里又是一阵短暂的骚动。 灼灼目光下，他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从容步入教室，将手中的课本往讲台上一放：“Hi everybody，Nice to see you again.” 果然如他所言，上口语课他就全部用英语。 教室里安静如鸡，只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贺鸣却恍若未见，对着下面一张张僵硬的面孔温煦一笑，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出今日上课的主题：“ 10 lines you need for introducing yourself.” 一看到这个，女生们都松了一口气，看来跟昨晚齐洛灵预估的差不多。 果然接下来贺鸣宣布让学生们轮流上讲台用英语做自我介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声音低醇温隽，语速不急不缓，吐字清晰，发音好听，也没有用很生僻的词汇，尽量保证让所有的学生都能听懂。 然后按班级座位号开始点名，第一个被点到的是个男生，他僵硬地走上讲台，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就愣在那里。 贺鸣微笑着表扬了他的发音然后让他归位，被表扬的男生一扫颓废兴高彩烈地坐回位子。 接下来又是一个男生，情况类似，贺鸣也同样告诉他他的陈述方式很有新意。 每个学生上去发言，他都会从对方只言片语的发言中准确地找到这个学生口语中的闪光点，而且说话时声音温柔，笑容真诚。 齐洛灵认真听着，自叹不如。 学生们在他的鼓励下信心越来越足，后面上去的学生说的越来越流利，内容也越来越多。 终于轮到齐洛灵了。 她站在讲台上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并没有说得比别人更多。 一听她开口，倚窗而立的那人长眉一扬，讶色铺盈眼底。 这发音让他不能不惊讶。来滨海市一年了，除了同他一样的外教，他从没有听过这么标准的美式发音，流利正宗，没有夹杂任何的口音。 一个小山村的女孩，似乎家境也不好，她怎么办到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齐洛灵。那张云淡风轻的脸镇定自若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黄教授给他看过她高考的英语作文，词汇量丰富得超乎他的想象，终于将他心底的好奇心勾了上来，这也是他主动提出担任英语专业班主任的原因。 自我介绍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贺鸣给学生们总结了自我介绍时可以用到的十种不同内容。 他设定了的不同场景，然后按场景示范，娓娓道来，风趣而生动，并且在示范过程一一点出刚才学生们做自我介绍时容易犯的各种错误。 一节课下来，学生们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全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但这次不是靠颜值而是靠实力。 他下课收起教案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了齐洛灵一眼，张了张嘴，却又终于什么都没说。 等那道高大帅气的背影从门口一消失，梁舒就在教室里故意大声地说：“洛灵，你的英语发音实在太好听了，听起来跟老外说话简直一模一样，还有谢谢你哦，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你让我提早做准备，我今天可就出丑了。” “我也是，洛灵，谢谢你。”陈裳月也小声说。 今天女生宿舍普遍表现不错，贺鸣特地表扬了！ 有几个偷偷转过头去装没听见。 倒是葛卉走过来站在齐洛灵桌旁递过来一个奶糖：“谢谢。” 齐洛灵微笑着接过：“我什么都没做，是你们自己表现得好。” 宿舍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大集体中有几个小团体，还有范蕙兰依然会趾高气扬地对她看不惯的人冷嘲热讽几句，偶尔有点小波澜，但整体还算平静。 而齐洛灵根本没空搭理这些，她已经开始了她的家教计划。 她用A4纸手工制作了一百张的宣传单，上面详细列出了自己的学校、专业和获得的荣誉，还有曾经办过英语补习班的经历，左上角尤其显目地写上了“高考英语满分”这几个字。 没办法，毕竟哪个年代都喜欢用成果论成败，这个满分的卖点抵得上她口干舌燥几百句话。 最后在下面加了一行大字：提供免费试听三节课。又注明了上课时间、内容安排和地点沐风草堂。 沐风草堂是一个全天候开放的小公园，就在A大与格十中学之间，离格十也就两百米的距离。 这段时间齐洛灵在这附近溜达了很久，发现沐风草堂里有一个四面透风的说书堂，里面有一张桌子和数张板凳，平常就是一些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聊聊天或者有人拿了铜锣铜钹在这里给人免费说书。 她特地去找了公园里唯一的门卫大爷，给坐在门口吹着冷风的大爷递了个刚买的热烘烘的地瓜，软着嗓子问：“大爷，里面那个说书堂是不是大家都可以用啊？” 大爷也不客气，吸着鼻子接过地瓜，斜着眼看她：“问这个干嘛？” “大爷，”齐洛灵老老实实说，“我是A大英语专业的学生，想给爱好英语的人免费上课，可是没有教室，这间屋子能借我用一回吗？” “你是A大的学生啊？哎呀，你刚才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格十逃课的学生呢，”大爷瞬间换了副面孔，在看到齐洛灵出示的校徽之后热情极了，“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嘛，我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呢。你刚才说啥来着？……给人免费上课啊，英语？就是那种说洋话的？……什么人都能来听？” “当然可以的！”大爷最后下了结论，“最近天冷，说书的人也不来了，你什么时候想用告诉我，我给你留着。你们A大的大学生给学生免费上课，我们当然要支持了。”又笑吟吟地说，“我孙女今年高二，到时候我让她也来听你的课。” 于是场地就算解决了。 然后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她跟梁舒还有陈裳月到格十的校门口等学生下课分发宣传单，并在校门口的宣传栏上也贴了一张。 她要做家教这件事在宿舍一直都是公开的，但大部分的人对这件事都是嗤之以鼻，只有跟她走得比较近的梁舒和陈裳月支持她。打听好场地之后她特地找了她们两个问她们愿意不愿意加入。 梁舒的家庭条件不错，做不做家教影响不大。但陈裳月家庭条件非常不好，除了学校发的补贴家里几乎不能提供任何的帮助，听说她来的路费都是亲戚们凑的，如果她也有机会赚点钱，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齐洛灵对她们两个人的英语水平都有个大致了解，能考上A大的基础都不错，缺乏的只是教学经验而已。 “我行吗？”陈裳月犹豫地说，“不行，不行，我自己都学得乱七八糟的，我不能拖你后腿。” “你先不要着急否定自己，你先给初中的学生上几节课找找感觉，就把这个当作一次社会实践，好吗？”齐洛灵耐心地鼓励她。 “我也一样，我也没信心耶，”梁舒也皱着眉头说，“要不然我也跟裳月一样先给初中的学生上上课，找找自信？”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齐洛灵的临时教师队伍扩大到三个人。而黄弘厚听说她们几个要到沐风草堂给学生们免费上课，也自告奋勇要去帮忙维持秩序，当然也少不了闻敏的加入。 到了约定的周末，他们几个人提早半个小时到沐风草堂做准备工作，一进公园的大门，就远远地看到有几个穿着格十校服的学生站在说书堂的门口。 大爷见到齐洛灵笑眯眯地说：“来啦？我孙女等下也会过来听课哦。” 齐洛灵松了口气，还好有学生来，不然就太对不起梁舒和陈裳月了。 等他们挂好卷筒式黑板，擦拭好桌子，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人，不仅有学生，还有好多个大人。 宣传单还是有些效果的，看来“免费”和“高考满分”这几个字起作用了。 齐洛灵满意地扫了一眼四周，走到桌子后面，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说：“同学们安静一下，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来听我们A大免费提供的英语辅导课，我是齐洛灵，这是我的同学梁舒和陈裳月，今天就由我们三个人给大家上三节课。听完课了，欢迎你们对我们的教学效果作出评价，好呢告诉我们，不好的地方也请告诉我们，我们会针对不足的地方作出修改。如果反应不错的话，下周我们还将继续这个活动。” 下面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齐洛灵也不拖延，立刻就开始上课，她手头上有自己暑假开设补习班时做的教案，对学生容易犯错的地方了如指掌。她将最容易出错的典型题型和语法在黑板上一一列出，并且提供解题思路和技巧。 下面听课的学生一个个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声地交流。 “原来是这样……” “这个句型被齐老师一说感觉好简单啊。” “对啊，对啊。” 上完课，齐洛灵心说：成了。 第13章 教授你别去看，会给她们增加…… 而在人群最后面，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在听她开口不到十分钟就很小声地对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子说：“怎么样？我的学生有资格抢你的饭碗吧！” 前两天，车磊兴冲冲地拿着一张宣传单找到他：“求证这上面的信息是不是真的。” 他接过一看。说是宣传单，其实就是一张白纸，上面的内容全靠手写，字体娟秀整齐，写着齐洛灵的个人信息和上课信息。 “是，百分百真实。”他将宣传单小心地折起，“你从哪里拿来的？” “哇，这个齐洛灵真的是你学生？”车磊坐在他的转椅上转了一周，“你说她想干什么啊？在我们校门口发这种宣传单，难不成是想抢我们的饭碗？” 车磊是格十中学的高三英语老师。A大附近有个音乐咖啡吧，很多外教都爱去，久而久之了就成了滨海市的一个外语吧，车磊就是在那里认识贺鸣的，因为脾性相投，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 “怎么，怕我的学生抢了你饭碗？”贺鸣笑着揶揄他。 “高考英语满分，前所未有，说真话，我都考不出来。”车磊摊摊手，“我打算周天也去听听她的课，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静默须臾，贺鸣淡淡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作为班主任我也应该对学生的课余生活多些了解。” 于是今天他们就来了。两人特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车磊是越听越惊，发现这小姑娘对应试教育的套路极其熟稔，题型熟悉，解题思路清晰，还毫不保留地提供学习英语的技巧，而这些技巧即便以他的英语水平也总结不出来。 他小声说：“输了，我输了，心悦诚服。” 齐洛灵宣布休息十五分的话一出口，梁舒立刻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完了，完了，我好像看见贺教授来了。” 齐洛灵其实早就看见了，贺鸣个子太高，形象太耀眼，从门口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上完课。 她想了一下安慰梁舒：“我去请他走，不要告诉裳月。” 梁舒和陈裳月是初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上课，如果第一次就因压力过大而失败，以后她们的信心就很难找回来了。 “可……可以吗？”梁舒侧着头还妄图用眼角余光瞥后面。 “没事，可以的，你先准备一下。”齐洛灵低声保证。 必须可以。实在不行就上武力，她散打的功底在齐正祥一家身上已经验证过了，都还在。 当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还能真的对老师动手不成！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又立刻抿成一条直线。 不知怎的，从第一节 口语课起她就觉得贺鸣那双温和好看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秘密似的。 听她这么说，梁舒松了一口气，背过身拉着陈裳月一起装模作样地看教案。 交代了闻敏和黄弘厚几句，齐洛灵深吸一口气穿过重重的人群往后走去。 大概是刚才的课上得太好了，这些学生怕位置被别人占了，连休息都不去了，都原地站着聊天就算休息了。 贺鸣含笑看着穿过人群走来的少女，看着她镇定自若又不失礼貌地打招呼：“贺教授好。” 他点点头还没回答，就听到少女说：“我有事想请教贺教授，这里太吵了，能不能请贺教授到外面说？” “没问题。”车磊推了推他，抢在他前面替他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外面。 为了让梁舒和陈裳月安心，齐洛灵特地挑了他们看不到的角落走，她闷着头在前面思忖着等下该找什么样的说辞比较好。她今天是打着A大的招牌来的，而她还没想清楚贺鸣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但很大的概率是以班主任的身份出现的。 估计是得了风声怕她们几个人的行为影响到A大的声誉！ 一定是的！ 她边走边想，不知走了多远，直到听到身后一声轻笑才醒悟过来停下脚步。 “够远了吧？洛灵同学。”贺鸣看着她回眸瞬间脸上难得一见的局促，心中一动。小姑娘在他面前始终是超脱于她年龄的成熟与淡定，这一刻他从她转瞬即逝的不安中看到了她掩藏于成熟之下的脆弱，像夜半凌风开放的昙花，动人又短暂。 “够，够了。”齐洛灵发现自己脸上居然有点热，嗯，今天天气好，阳关普照…… “你刚才说有什么要请教我，说吧。”贺鸣忍着笑意看着她。他看过她的档案，小姑娘上个月才满18岁，此刻沐浴在阳光下的那张脸稚气刚脱，俏丽动人，晶莹白皙的耳尖微微发红，可是脸上的表情在须臾间就已恢复镇定自如。 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声音低醇：“有什么事大胆地说。” “贺教授，我……其实没什么事。”齐洛灵咬着唇决定实话实说，至于贺鸣来的目的，他不提她也就装傻不提，“就是怕你在里面会给梁舒和陈裳月增加压力。” “哦，”贺鸣靠着旁边的一根柱子抱臂看着她，姿势潇洒又慵懒，跟平常上课一本正经的样子很不一样，“我在里面就会给她们增加压力？” “嗯。”齐洛灵点头。谁不怕啊？“班门弄斧”需要多大的勇气知道吗？就刚才一节课，她在高手目光的凝视下用光了今天一天的力气和勇气。 “那你呢？”贺鸣声音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你怎么都不怕？”他进去的时候，两人的视线曾在空中相撞，他确定齐洛灵早就看到了他，而那时小姑娘依然不急不忙地继续她的上课，一丝的慌乱都没有。 “我，我皮厚！”话一出口，齐洛灵自己都惊呆了，她特么是发疯了吗？ 她立刻侧过身，轻咳一声找补：“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有给学生上过课，心理素质比较好。” 贺鸣极力忍住上扬的嘴角，尽量将语调控制在正常范围：“嗯，你的课上得很不错，不对，应该说是很好。继续努力！” “谢谢教授夸奖。”齐洛灵开心地说。虽然前世今生都被赞美过无数次，但能得到高手夸奖，这种感觉还是太好了。 贺鸣就这样看着那抹喜悦的微笑在齐洛灵脸上缓缓漾开，像带着晨露的花朵迎着阳光恣意盛放，潋滟发光。 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你可以叫我Jason。” 很多外教都喜欢学生直呼其名，贺鸣在上课的时候也说过学生们可以直呼他Jason。但碍于他班主任的身份，学生们都不敢造次，至今班上的学生还是称呼他为贺教授。 齐洛灵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想在同学中显得特殊，尤其是班级里大部分的女生都对贺鸣虎视眈眈，她才不想没事找事，给自己树立那么多敌人。 女人一旦妒忌起来啊，比枪的杀伤力一点都不差，她惹不起。 更主要的是，她不想惹！ 到目前为止，贺鸣是第一个让她感觉不自在的人。每次他那双带着探究意味的漂亮眼睛一看过来，她就有一种秘密即将被揭穿的不安感。她恨不得在贺鸣面前把自己变成透明人，最好贺鸣在这四年内都不要与她有任何交集！ 她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想拿个文凭然后搞事业的穿越人而已！ “好的，贺教授。”齐洛灵忽然想皮一下。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伙儿。 那一刻齐洛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竟然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这么畅快的笑，发自内心。 终于贺鸣止住笑声问她：“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这次举办免费的听课活动是要办补习班吗？” “办补习班当然更好，但我目前缺乏场地，只能先做家教。”齐洛灵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想赚钱！” 顿了顿又说：“可以吗？贺教授，我……” 贺鸣快速地接上她的话：“当然可以。只要你没有用虚假信息坑蒙拐骗，只要你是凭着自己的劳动赚得合理的报酬，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你说不可以。” 他看着齐洛灵严肃地说：“我看过你的宣传单了，上面的信息百分百真实，没有任何扩大，不算虚假信息！不过我有个建议，如果能印刷一下会更好。” 齐洛灵的脸又有点发热，垂下眸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找到油印机，只好自己手写了，我知道我的字不好看……” “我的意思是那样太费事了，以后有需要印刷的话找我吧。”贺鸣笑了。 齐洛灵蓦地抬头看他。眼前这人笑得如春风般温暖，淡褐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还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促狭，而明媚的阳光流淌在他身上，整个人熠熠发光。 不自在地偏过头，齐洛灵有点磕巴：“谢谢……贺教授。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我先回去看看，教授你别进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叫Jason。”她听到背后贺鸣笑着说。 她加快了脚步。 贺鸣看着齐洛灵匆匆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才直起身子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第14章 你也有今日啊，居然有女孩子…… 齐洛灵回到说书堂的时候，梁舒的课已经上了一大半，她在门口认真地听着。京市的教育水平很高，梁舒的英语不管是发音还是语感都很好，整体效果差不多符合她的预期。 梁舒的教案有给她预览过，她提了几条建议，而按梁舒的英语水平辅导初中生绰绰有余。 等梁舒一上完课，她就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挤回到讲台那边。梁舒一看见她就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还好结束了。贺教授走了？” “走了，他就是凑巧经过看看。”她拍拍梁舒的肩膀鼓励她，“你这课上的不是很好吗？你看下面学生反应这么热烈。这回有信心了吧？”又转头对陈裳月说，“裳月，你也行的。” 陈裳月握着拳，闭上眼睛自我暗示：“我也行的，我也行的。” 一个小时后，陈裳月也上完了课，效果也不错。她虽然偶尔会因为紧张说得不是那么流利，但她有一个优点，作为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的农村出来的学生，她的基础知识很扎实，在如何学习语法方面特别有心得。 在热烈的掌声中，齐洛灵站到临时充做讲台的桌子后面，笑眯眯地宣布：“下周天同一时间我们还会在这里给大家上三节课，欢迎大家到时候再来听课。如果有同学需要我们一对一辅导的话，可以过来咨询具体情况。大家请记住了，高中生的辅导找我，初中生的辅导找这两位小姐姐。”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好多学生将他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站在角落看着这场面的车磊笑着走出说书堂，一出门就远远地看到贺鸣站在一棵树下。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都是我学生，不能厚此薄彼，当然都要听完。”贺鸣扫了一眼说书堂里头攒动的人头，“效果看来不错。” “那你干嘛不进去听？”车磊活动了下站得发酸的脚，很不解，“外面空气更好吗？” 这深秋的风冷飕飕的只往脖子里钻，说书堂虽然也四面透风，但毕竟有那么多人围在一起，暖和太多了。 贺鸣耸了耸肩，：“学生不让。” 车磊先是愕然，随即笑弯了腰：“原来那个齐洛灵把你叫出去就是为了这事啊，是嫌你在里面给他们增加压力了吧？哈哈哈，贺鸣……你……你也有今日啊，居然有女孩子敢对你说不。” “学生。”贺鸣纠正，脑中闪过齐洛灵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一丝别的女孩子看他的那种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的眼神和态度都很疏离淡漠。 不过学生与老师之间这样才正常嘛，老师毕竟不是明星，不需要fans围着捧着。 虽然这样想着，但心里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大痛快。 “是学生，女学生。”车磊回头看了眼说书堂，“不过你看，齐洛灵做事稳重麻利，真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如果不是那张脸看起来跟我学生差不多大，啧啧，我都觉得她比我成熟。” “生活会让人成长，有的人经历的磨难多一些就成长得快一些。”贺鸣边走边说，脑海中想起今天齐洛灵那句脱口而出的“我皮厚”，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其实她……有时候也挺幼稚的。” “你是她班主任当然了解她。”车磊走到门口就准备跟他分道扬镳，“我走了啊，改天约个时间到‘3 hours’喝一杯。” “等等。”贺鸣叫住他，“我还有件事找你！” 说书堂内热闹的场面还在继续，经过咨询之后，当场就有四个高中生定下里要请齐洛灵做家教，初中部的效果也很好，各有两个初中生找梁舒和陈裳月做一对一的辅导。 收摊的时候五个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于是齐洛灵手一挥，痛快决定请大家到学生街的川菜馆吃午饭，算是犒劳大家和庆祝旗开得胜。 闻敏在路上偷偷摸摸地凑到她耳边问：“先前跟你出去的帅哥是谁？” “我班主任啊。”齐洛灵说。 “啊啊啊，那帅哥竟然是你班主任啊！。”闻敏忍不住大叫起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你们校门口看到的帅哥就是他啊，这么年轻竟然是老师，天啊，这下我彻底没戏了。” 齐洛灵泼她冷水：“不是老师也没戏，我们学校到处都是他的迷妹，你就别想了。” “迷啥？”闻敏不解地看着她。 “就是那追……追星族。”齐洛灵用手比划了一下，“我告诉你，我们学校追他的女生能绕学校三周，你就别自讨苦吃了。” 闻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做做白日梦也不行吗？哦，闻政那小子让你给他打个电话，说你做为老师不够关心他的学习。” 闻家最近在闻政的强烈要求下装了部电话，闻政跟齐洛灵之间除了保持每周一封信的频率，最近还要求她通过电话指导他的口语学习。 齐洛灵笑了笑，应道：“好。”心想闻政这小子最近真的是下了苦功了，英语突飞猛进，回头要好好地表扬表扬他。 吃完饭回到学校，她让陈裳月和梁舒先回宿舍，自己拐去宿舍旁的小卖部往闻家打了个电话，结果耳朵里的铃声才回响一声，对方就迅速地接起喂了一声。 声音清亮还带着稚气，不出所料正是闻政，自从有了电话之后，这小子就跟长在电话旁边似的。 “hello，”她打招呼。 “洛灵……姐！”闻政又惊又喜，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你是在小卖部吗？我打过来给你。” “不用，不用，这点钱姐还是有……”齐洛灵拒绝，结果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 她最近有打电话都是在小卖部打，一分钟两毛钱，如果接的话一分钟一毛钱，闻政自从上次要了小卖部的电话后就一直想替她省钱。 她无奈地对着老板笑了笑，放下话筒。 老板一副“我懂的”的表情，一边拿着抹布擦柜台一边说：“男朋友吧？替女孩子省钱很正常。” 齐洛灵正要回话，嘀铃铃的电话铃声已迫不及待地响起，她只好拎起话筒，恶声恶气地喂了一声。 “生气了啊？给你省钱嘛。”闻政在电话那头说，“你钱够不够用？我最近存了些零花钱……” “老弟，”齐洛灵笑着打断他，“姐暑假办补习班的账还是你做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钱，这才几个月你担心什么啊？再说了，我今天收了四个学生，一个小时3元，马上又有进账啦。” “要是我也在滨海市就好了。”闻政的声音有点憋屈，“可以去帮帮你。” 齐洛灵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个便宜弟弟真是乖巧可爱得让人心疼，她柔声说：“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能帮姐姐啊。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嗯。”闻政的鼻音有点重，不过齐洛灵没有听出来，闲话了两句就换成英语开始跟他对话。 小男生最近口语也进步很多，齐洛灵在回宿舍的路上欣慰地想着，到时候可以把他的学习经验作为一个案例提供跟同学们参考。 第15章 说，是不是你偷的？ 一到三楼，就看到好几个人围在她们宿舍门口/交头接耳议论着，还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传出吵闹声和哭泣声。 齐洛灵心中一惊，加快脚步走过去。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都是隔壁宿舍的，彼此都认识，见到她，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说：“洛灵，你们宿舍出事了。” 齐洛灵拨开人群走进宿舍，一眼就看见范蕙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裳月声色俱厉地逼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偷的？你既然敢偷为什么不敢承认，敢做不敢当是不是？” 她挽着袖子，腿站成八字，手指都快戳到陈裳月头上去了。 “就是，装什么蒜啊！这宿舍除了你谁还会做这种事？”王笑笑抱着手臂站在她旁边帮腔。 陈裳月蜷缩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埋在手臂当中模糊不清地否认：“我……没有，真的……没有。” 而梁舒双手抱头坐在桌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其余几个人或坐或站，或厌恶或鄙视地看着陈裳月，偶尔应和几句。 “发生什么事了？”齐洛灵沉声问道。怎么她才去打个电话的工夫宿舍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听到她声音，梁舒迅速地抬起头来，走到她耳边轻声说：“你先去看看有没有丢东西。”然后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早上在她们三个人去沐风草堂之后，范蕙兰第一个发现自己的饭票和菜票少了，然后在她的提醒下别的人数了数自己的补贴也发现或多或少的不见了。等梁舒与陈裳月回来的时候，葛卉和连安青把梁舒和陈裳月轮流叫了出去说要借饭票和菜票，于是梁舒也发现了自己的菜票和饭票少了一些，只有陈裳月不但没少，一向拮据的她甚至还拿出了2元的菜票和2斤的饭票借给了连安青。 所以现在宿舍里除了她之外别的人一致认定是陈裳月偷了她们的饭票和菜票，而她也找不出有利的证据为陈裳月洗脱。 齐洛灵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环顾宿舍一周问道：“有谁亲眼看见是陈裳月偷了吗？或者有证据吗？” 陈裳月见到她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说：“洛灵，你……你相信我，我……没偷。” “这还用说吗？”范蕙兰尖着嗓子说，“我们都丢了，只有她一分没丢，不是她是谁？而且她穷得半死，平常自己的菜票和饭票都不够吃，为什么忽然就有多余的借给安青？还有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到她带回来了一个收音机，她又哪来的钱买收音机？我刚才问她，她也说不出买收音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昨晚陈裳月确实带回来了一个全新的半导体收音机。 范蕙兰又抬着下巴瞥了齐洛灵一眼说：“你还不去看看你有没有丢东西？到时候我们集体把这件事报到学校去。” 陈裳月哭得更大声了，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拼命地否认：“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你们……你们相信我……” 隔壁宿舍看热闹的人说：“天啊，报到学校说不定就是开除了呢，这才刚进大学……” 闻言齐洛灵返身走到门口：“不好意思，我们宿舍里有点误会打扰到大家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不过这个事情还没有最后水落石出，请大家还是不要乱传，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是造谣，是要坐牢的，相信大家都懂吧？”然后一把关上大门，将那些好奇的目光全部挡在门外。 她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拿出垫被底下平常装饭票和菜票的小袋子数了数，宣布：“我总共也丢了三斤粮票和三元八角的菜票。” 陈裳月哭得更大声了。 “你们看吧，整个宿舍都丢了，只有她没有丢，不是她是谁？”王笑笑说。 “不一定！”齐洛灵掷地有声，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连陈裳月都忘了哭，抬起头来泪眼涟涟地看着她。 齐洛灵目光逐一扫了过去，不急不缓说：“我不知道你们的饭票和菜票都是什么时候被偷的，但我昨天中午刚跟梁舒一起到总务处买的菜票和饭票，而后一直都带在身上，直到昨天晚上出门前才把这个袋子放在垫被下面。” 梁舒点头作证：“是的，我陪她去买的。” 齐洛灵继续说：“昨天晚上吃完饭我就去财院同学那里了，出发之前我特地看了下闹钟，六点一刻。我出门之前连安青、王笑笑还有梁舒都在宿舍，而我回来的时候是八点五十分，当时宿舍里有葛卉和黄翠瑶。而从昨晚我回来到今天早上我们出发，宿舍里一直都有好多人，小偷不可能作案。还有刚才大家也说了，今天我们三个人出门后你们也一直在宿舍里，那我的饭票和菜票的丢失时间就只可能从昨天六点一刻到九点三分这个时间段。” 她环顾四周，缓缓说：“我想问的是那时候都有谁在宿舍？” 葛卉脸都白了：“我和黄翠瑶就比你早一步才到宿舍的好不好，我们两个昨天晚上去逛街了，几点到几点我忘了。” 黄翠瑶慌忙点头说对对对。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忆自己昨天晚上这个时间段在做什么。 还没说上两句突然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随即一个低沉温隽的声音响起：“我是贺鸣，请开门。” 宿舍瞬间慌成一团，好几个人赶紧检查自己的穿着和床铺是否整齐。陈裳月也擦干了眼泪下床站到角落里。 齐洛灵等她们都准备好了才去开了门。 门口赫然站着贺鸣和生管老师。一开门，生管王老师就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闹到贺教授那儿了？” 齐洛灵抢着回答：“老师对不起，刚才我跟梁舒闹了点不愉快声音大了点，可能隔壁宿舍以为我们吵架了就跑去告诉贺教授了，贺教授对不起。” “对对对，老师，我们以后再也不吵了。我保证。”梁舒反应也很快。 贺鸣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就消逝不见。 刚才有个德语班的女生在路上遇见他跟他说318女生宿舍好像出小偷了，所以他才去找了生管老师一起上来，不过在事情还没明确之前他也没跟生管老师多说，只是说听说女生宿舍在吵架，刚好跟齐洛灵的说法不谋而合。 可是眼前齐洛灵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看来是有内情。 他快速地接上话说：“王老师，这些孩子刚进大学过集体生活还不大懂得彼此谦让，有些小摩擦也难免，我作为班主任有责任给她们做下思想工作，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生管老师巴不得当甩手掌柜，立刻满脸堆笑说：“方便方便，辅导员也经常到宿舍检查卫生的，学生们都有自觉，我出去也会提醒她们注意穿着形象问题，贺教授尽管放心。” 生管老师离开后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等生管老师一走，贺鸣就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葛卉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不过言辞中依然指向是陈裳月偷了大家的菜饭票。 谁知贺鸣听了之后，一反平素的温和宽厚，英俊的脸迅速沉了下来，声音凝肃：“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你们怎么能就这样认定陈裳月同学是小偷？你们个个都是大学生，都学过法律，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诬陷吗？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行为对陈裳月同学的伤害有多大？” 他在学生面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形象，眉目之间永远温煦有礼，言辞更从来温和轻柔，这样的疾言厉色大家都是头一次见到，连齐洛灵都吓了一跳。 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半晌，王笑笑支支吾吾地说：“只有她没丢，而且她……突然有钱买收音机。” 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的陈裳月此刻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教授，我没有偷，买收音机那钱是……” “买收音机的钱是我私下借给她的。”齐洛灵接过话说，“她想提高听力，又不好意思一直借我的收音机，我就建议她自己买一个。钱我先借给她，等她做家教有收入了再还我。借钱这个事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事，所以没跟大家提起，害她被误会了，这里我向陈裳月同学道歉。” 陈裳月猛地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又低下头去。 “借钱买收音机为什么不敢说？”连安青有点不相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是吗？”梁舒很不客气地驳回去，“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出了这件事，你们知道裳月向洛灵借钱买收音机又该说她爱慕虚荣自不量力了吧？如果是我，我也不想说。” 宿舍里好几个人欺负陈裳月是农村来的，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好，动不动就对她冷嘲热讽，现在被梁舒当着贺鸣的面戳破了，不由都又气又恼，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偷偷白了梁舒好几眼。 第16章 宿舍内贼 可是也有人表示不服，范蕙兰撇着嘴说：“你们跟她关系好当然为她说话，但整个宿舍就她一个人没丢钱怎么说？而且她最近吃的也比以前好，还有多余的饭票和菜票借给别人。” “她为什么不可以吃得好？为什么不可以有多余的钱借给别人？只要钱的来路是干净的，她就有保留隐私的权利。”齐洛灵慢条斯理地反问，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掠过，“而且宿舍里也不是只有她的饭票和菜票没有丢！” “怎么可能？我明明丢了啊……” “就是，我也丢了，虽然不多。” …… 宿舍里立刻响起反驳声。 贺鸣长眉一挑，也饶有趣味地凝眸望着她。 “贺教授，给我几分钟可以吗？”齐洛灵看向贺鸣，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转回头继续说，“我想请大家将自己所有的饭票和菜票都摆到桌子上来，记住是所有的，一分都不许留！等下我们上下铺之间互相检查还有没有藏起来的！” 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嘛，虽然有人不大乐意配合，但贺鸣一声不吭的严肃模样就表明了他不反对齐洛灵的做法，于是只好把所有的菜票和饭票拿出来在桌子上放好。 贺鸣脸上虽然古井无波，心内其实也很好奇齐洛灵接下来想做什么，小姑娘胸有成竹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齐洛灵也在桌子上摆好自己的菜票和饭票。 然后她顺着桌子绕了一圈，每一个人的票据她都用手拨开，逐一认真地看过去，看完之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白纸递给贺鸣：“贺教授，能不能麻烦你把我们每个人的菜票和饭票收好？一一对应，千万不能弄错了。” 贺鸣点点头接过白纸将每个人的菜票饭票一一包好，并且在白纸上写上对应的名字。 齐洛灵一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灵活地操作一边说：“这个小偷偷东西很奇怪，我明明垫被下的袋子里装有十六元八角的菜票和十一斤三两的粮票，却只丢了一小部分，你们大家也都一样，如果是外贼不可能只偷一部分，也不可能对我们宿舍每个人藏钱的地方都这么熟悉，几乎一个不漏，所以我同意大家的想法，小偷是我们宿舍的内贼。” 众人面面相觑，连安青小声嘀咕：“这还用你说，装什么装！” 齐洛灵听若未闻，继续说：“我先前就说过了我的菜票和饭票是在昨晚六点一刻到八点五十之间丢的，大家都不确定昨晚这个时间段有谁在宿舍里，所以这个略过。我们换一种思维，大家可以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也是另一种洗脱自己嫌疑的方法。” “陈裳月同学，你先说，你昨天这个时间段在哪里？有没有证人？”她点名。 “我……我跟……我昨天不到六点就出门了，跟……我老乡在财院旁的一个录像厅……看了场录像。”陈裳月结结巴巴地说。 “等等，你先不要说。”齐洛灵忽然止住她，转过头来用英语跟贺鸣说了几句。她说得极快，宿舍里除了贺鸣边听边微笑着用笔在一张白纸上记录着什么，别的人都没听懂。 “你接着说。”齐洛灵对陈裳月说，“看了什么录像？几点的？坐第几排？” “6点25分的，叫《聚散两依依》，坐第五排。”陈裳月说，“看到了八点多才结束，然后我……就去买了……收音机，九点多才回来的。” “嗯，”齐洛灵点点头说，“贺教授，你把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告诉大家吧。” “好！”贺鸣将刚才做记录的那张纸放到宿舍中间的桌面上，指着上面说：“你们看这上面的记录与陈裳月刚才说的一模一样。财院86级的文晓兰和纪琴同学与陈裳月同学看了同一场录像，然后这两个同学看完录像在街上遇到齐洛灵和财经86级的闻敏，告诉她们这件事，当时大概是八点十五分，而后在八点二十五分左右，齐洛灵与她的同学闻敏在财院附近的一个商店里看到陈裳月在买收音机。” 他每说一句，陈裳月的脸就变白了一些。 贺鸣最后总结：“齐洛灵同学的意思是陈裳月在这段时间内有不在场的证明，这件事就跟她没什么关系，小偷不是她！” 宿舍里一片哗然。 “不是她，那是谁啊？”葛卉茫然地问。 梁舒走过去揽住陈裳月的肩膀：“对不起，我刚才没有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陈裳月抹着眼泪说：“不怪你，谁……让我穷呢……” “贫穷不是原罪，更不是成为别人可以栽赃嫁祸的理由。”齐洛灵突然声色凌厉，“大家想想，为什么宿舍里八个人有七个人说钱被偷了，而只有陈裳月没被偷，这个小偷就是想栽赃嫁祸给陈裳月。在大家的印象中好像偷东西的都是穷人，却忘了这种下流无耻的行为与贫富无关，只与人品有关！　” 站在一边默默聆听的贺鸣此刻眸光浮浮漾漾，迷染了几许深邃。 “其实这种栽赃嫁祸也很拙劣，如果是陈裳月偷的，她会傻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说没被偷而成为嫌疑人吗？”齐洛灵又说。 “哎呀对啊，急起来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梁舒说。 “而我，已经知道谁是小偷了！”齐洛灵继续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我有个习惯就是爱在菜票和饭票上做个小记号，凑巧的是昨天我也在菜票上做了记号了，而刚才我在桌面上也看到了！” 宿舍里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已经面色煞白。 “这个人是谁只有我知道，”齐洛灵说，“但我不打算说，毕竟她还年轻，而且家里培养她考上大学不容易，我想给她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但是，没有第二次！如果再做这种偷东西还陷害别人的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贺鸣忽然开口了，不是说中文，也是用英语很快速地说，而齐洛灵也很快速地用英语回答他，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贺鸣点点头说：“好。” 在场的人听得云里雾里，谁都听不懂他们两个刚才说了些什么，因为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单词完全听不懂。 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齐洛灵说：“刚才贺教授同意这件事就此结束，大家觉得呢？如果不同意我们宿舍今天就报案处理，让公安局的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我同意。”陈裳月率先说，“我……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我也同意。”梁舒也说，“不过仅此一次。” “我同意。” “我同意。” 于是全宿舍达成一致。 “那好，贺教授麻烦你把菜票和饭票给我。”齐洛灵接过贺鸣递过来的纸包，把自己的那个往兜里一塞，然后问，“你们都记得自己的数额吧？”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她要求所有的人包括贺鸣都背过身去，然后大家就听到她在后面的床铺上窸窸窣窣地弄了一阵子之后宣布：“好了，我把做过记号的都挑出来了。” 一转过来，大家就看到花花绿绿的菜票和饭票都混到一处了，在床铺中间摞成一小堆。而齐洛灵晃了晃手中抓着的一叠说：“等下到我这里来把钱领回去，不过大家今天要先少领一部分，因为我有多拿了一部分出来，我会把这些包括我自己的拿到总务处去换成没做记号的，换好之后我再给你们补上差额。” 大家都同意。 王笑笑小声嘀咕：“到底是谁……” “这件事到此结束！以后宿舍内不准再讨论，更不准外泄！”齐洛灵快速打断她，容色严肃得让人害怕，“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是我们搞错了，误会陈裳月同学了，不用说细节，多说多错。” 她知道贺鸣是教师，有些事不适合他来说，所以她抢在他前面说了出来。 而她站在那里，个子虽不大举手投足间却气势凛然，让人心内陡生敬畏之感，宿舍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好。 贺鸣自然看得出她的好意，向齐洛灵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宿舍一周扬声说：“这件事就按齐洛灵同学说的办，但还有两件事我要强调一下。”他神色肃然，“第一，就像刚才齐洛灵说的，穷不是原罪，你们不能因为陈裳月同学家里条件不好就认定她是小偷，你们欠她一个道歉。” “对不起，陈裳月。” “对不起。” …… 众人纷纷道歉。 “第二，你们的损失由我个人给你们补上，我等下会先统一交给齐洛灵同学，到时候由她给你们。”贺鸣说。 齐洛灵吃了一惊，刚才可没有这么说啊，而且为什么要交给我？ 她抗议：“我……”，接二连三的声音已经把她不大的声音淹没。 “不要了，贺教授，丢的不多。” “对啊，一两元钱而已，不用了。” ……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贺鸣开了门，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她说：“齐洛灵同学，你这边处理好就到我宿舍来找我，我今天都在。” 第17章 小姑娘，你胆真肥 贺鸣走后，齐洛灵得到梁舒的同意后先少发她的饭票和菜票，把别人的都发足了。 有两三个拿着饭票和菜票在那里反反复复地看，似乎想找出什么地方可以做隐秘的记号。 齐洛灵笑了笑。86年A大还在用这种纸质的菜票和饭票，票面上有图案有字体，如果要做个别人注意不到的记号并不难。 心中又暗暗庆幸，还好不是后期启用的塑料菜票。 陈裳月等她忙完了，走到她身边小声说：“洛灵，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就……” “不用谢。你没做错任何事，本来就不应该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齐洛灵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但善良并不意味着软弱忍让，一味的退让只会让有些人觉得你好欺负，今后要学会保护自己，你觉得呢？” “嗯，我会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以后谁要是再欺负我，我也不容忍了！”陈裳月语气坚定，经历过今天的事她也成长了不少。 桌子对面的葛卉将手中的搪瓷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砰的一声。 陈裳月缓缓转过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请不要对号入座！” “你——”葛卉用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宿舍里顿时剑拔弩张！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盯着她们两个人看。 齐洛灵也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役要打，这是陈裳月打响反击和建立信心的第一战，她不能代劳更不能阻止！ 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对视了数秒。终于葛卉率先败下阵来，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围观的人对视了一下，默默地散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陈裳月也收回目光整理起桌面上的笔记本，她说：“洛灵，我晚上七点要去给学生做家教，我先去准备教案去了。” 她今天收了一个初三的学生，学生家长很干脆，当场付了一半的家教费，让她从今天晚上就开始给她女儿上课。 “好，祝你成功。”齐洛灵拍了拍陈裳月的肩膀以示鼓励，“早点去，别迟到了。” “你们今天真的有收到学生了？”坐在床铺上的连安青好奇地问。 “当然有啊，洛灵最多，有4个学生，我和裳月每个人都有2个。”梁舒得意地回答。 其他几个人都一副吃惊的样子，没想到她们几个居然真的办成了这件事。 “哦，”连安青犹豫了一下从床上下来，走到齐洛灵旁边别别扭扭地说：“洛灵，我……能不能……加入你们？我……手头也有点……不大宽裕。” “没问题。”齐洛灵很干脆，“我们下一周周天还要去给学生上免费的课，你也准备一下上课的内容吧。但是我要申明这是双向选择的问题，如果学生不选你，我也没办法。” “好好好，当然，当然。”连安青喜出望外。 “具体的事情你问梁舒吧，我要去找贺教授了。”齐洛灵拿起装着饭票和菜票的袋子出了门。 齐洛灵在教工宿舍前的小花园里徘徊了一伙儿。她心里很明白贺鸣叫她过来绝对不是拿饭票和菜票那么简单。 低着头用脚继续碾了碾花坛旁边那颗无辜的小石子，深吸一口气往外教楼走去。 她没看到此刻在某个窗户旁，一个英俊的男人躲在窗帘后面全程注视这一切，嘴角的笑痕随着她的动作而渐渐加深，拂拭不去。 外教楼的条件非常好，一个楼道上来就只有两户，安安静静。而不是像学生宿舍一样，一个走廊有八九个宿舍，每天吵吵闹闹，不到深夜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 齐洛灵有点羡慕，贺鸣一个单身汉居然住一套，看起来面积还不小，真爽啊！外教的待遇就是好！ 嗐，也不一定是单身汉……等下如果看到师娘要怎么打招呼？ 正胡思乱想间，左边的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传出一个慵懒温沉的声音：“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齐洛灵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点慌乱：“没……刚到。” 心里嘀咕：他怎么知道我站在门口？难道刚才他看到我在楼下了？ 似乎是回答她心中的疑问一般，倚在门口的男人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袋子：“准备去扔垃圾，刚好听到你的脚步声。” 哦。 齐洛灵立刻说：“那我不打扰贺教授了，我这就走。”言下之意是催贺鸣赶快给饭票菜票。 “进来坐一伙儿，我还有事要问你。”贺鸣却没有如她所愿，而是转身就往里走，“进来，把门带上。” 齐洛灵站在半敞的门口犹豫不决。这年代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很容易落人口实，虽然她一个穿越人思想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那么保守，而贺鸣一个ABC思想也不老旧，但她还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贺鸣在学校实在太受欢迎了，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进来啊，”贺鸣回头不解地看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长眉一扬，嘴角缓缓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车磊，跟我学生打个招呼。” 随即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出：“你好，齐洛灵同学。” 齐洛灵感觉自己的脸在一秒之间烧得都能煎个蛋了，囧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 捂了捂发烫的脸走进去才看到被半边门挡住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人拿着一个掌上游戏机正埋头打着游戏，见到她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齐洛灵，我是车磊，格十高三的英语老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嗯？再次？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车老师好。” “他见过你了。”贺鸣笑着递给她一杯水，“今天早上在沐风草堂。” “对，我正在关键时刻，你们聊你们的，不要影响我。”车磊依然埋头苦干。 “来，我们到那边去谈。”贺鸣指了指靠窗的一张桌子。 两人相对而坐。 贺鸣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说：“这里是三十斤饭票和五十元的菜票，你拿回去给她们补上，余下的部分交给陈裳月同学，我作为班主任却没有及时发现班级里有欺负同学的情况才导致今天这种事情发生，是我的失职。” 齐洛灵蓦地抬头看他，四目瞬息相对。 如此近的距离中，齐洛灵发现贺鸣其实长得比平常远远看上去更为俊美。 肤色白而健康，眉骨深邃，一双桃花眸狭长而极富东方的美感，双眸微微眯起时，浮露出一丝惑人的疏懒。 而此刻他垂眸凝视着她，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她的脸庞。 她失神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淡淡开口：“我知道贺教授是一番好意，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陈裳月虽然性子软但其实自尊心很强，在宿舍里跟我的关系算是最好了，我以前私下想借给她饭票和菜票，但她都坚决不要，宁愿自己吃的少些。教授这样贸然给她帮助，恐怕会打击到她的自尊心。而且她……现在经济状况有好转，也开始做家教了，我相信这种困难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好。”贺鸣很干脆，“那你发完了将剩下的再还给我。” 发完再还？就不能现在按准确的数目给我吗？齐洛灵暗暗腹诽，嘴里却乖巧回答：“好的，教授。” 贺鸣瞟了一眼她，不动声色地接着说：“我有几个疑问想问你。” 果然来了。齐洛灵的手在桌底下捏了捏。 “陈裳月买收音机的钱真的是你借的？”贺鸣淡淡地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不是。”齐洛灵神色坦然，“虽然不是我借的，但我知道她买收音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涉及到她的隐私，她不想说，我也不能说。” “好。”贺鸣颔首，也不纠结，接着问问题，“你真的在菜票和饭票上做了记号？” “没有。”齐洛灵语气平静，不急不缓地回答，“我能确定的是我的菜票与饭票丢失的时间，还有陈裳月在那个时间内确实不在场，所以我冒了一次险，我赌那个小偷做贼心虚，也赌她把偷来的饭票跟自己的放在一起了。” “所以你还故意说让上下铺之间互相检查，你怕她把偷拿的那部分藏起来，对吧？”贺鸣眼中的笑意荡漾开来，在嘴角勾成了一个弧度，“洛灵，你胆子可真大啊！” 齐洛灵的脸又逐渐发烫：“我也只是试一试，实在不行到最后还是要报警的，但我想着她们年纪都还小，如果进了警察局这一辈子就毁了，所以就自作主张演了一场戏，谢谢教授没有当场戳穿我的虚张声势。” “关于放过小偷这一点我们在宿舍讨论过，我保留我的看法，”贺鸣轻轻摇头，“我怕她并不领你的情，到时候会想各种方法报复你。” “但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她会改邪归正不是。如果给一次机会能换来一个人走上正途，我愿意接受这份冒险。”齐洛灵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且我不怕，我并不好欺负！” 那一抹笑意如一颗石子般投入贺鸣的心潭，荡开层层的涟漪。极短的一瞬，他的心被勾的一颤，恍如某个地方被打开了一个小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而来。 第18章 大好事，补习班场地有着落了…… 有那么几秒，他就这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这张清丽的脸，舍不得移开片刻。 而后陡然回神，掩饰般地站起身来给齐洛灵添了水说：“行吧，既然已经处理完毕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自己平时还是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等下留个电话给你，你如果不想到我宿舍，就打电话给我，我下去。” 贺鸣从未在班级里留过电话号码，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号码告诉自己，这让齐洛灵很是讶异，不过她也没多想，点了点头说：“谢谢教授。” “你可以叫我Jason。”贺鸣再次说。 “谢谢Jason。”齐洛灵这一次从善如流。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想起今天早上在沐风草堂的对话，又一次笑了起来。 “你们说什么好玩的等下要告诉我。”听到笑声，车磊在沙发那边边打游戏边叫，“人生苦短，不能错过任何开心的时刻。” “你过来吧，到你了。”贺鸣扬声跟他说。 趁着贺鸣与车磊说话的空隙，齐洛灵环顾一周打量了下这个宿舍。说是宿舍，但其实是个两室两厅的套房，面积大概有一百多平方，装修简单又不失时尚，跟主人的形象很吻合…… 还未思忖完毕，车磊已经暂停了游戏，朝这边走过来了。 “车磊有话跟你说。”贺鸣说，看到齐洛灵一脸惊讶又补充，“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车磊走过来又懒洋洋地坐下，“我就是雷锋第二，专做好事。” “说吧，雷锋/同志，别卖关子了。”贺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车磊迅速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转向齐洛灵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去听了你的课，感觉非常棒，不愧是高考英语状元。然后又听说你要办补习班，不过缺场地，于是我就发挥雷锋精神去找了我们校长。我们校长呢被你勤工俭学的精神所感动，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场地，决定每周天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可以免费提供三个教室给你们使用。” “真的吗？”齐洛灵激动地蹦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圆了一双杏眼，“有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需要，完全免费。”车磊笑着扫了贺鸣一眼，嘟囔了一句，“有人已经帮你做了。” “什么？”齐洛灵兴奋不已，没听清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没什么。”贺鸣抢先回答，“这是次难得的机会，你们要好好把握。”看着频频点头的齐洛灵又说，“不过不能影响学习。” “不会的，我保证！”齐洛灵满口应承。 贺鸣凝眸静静注视着她，他从未见过这么兴奋的她。少女仰着精致白嫩的脸蛋，声线里染了浓浓的喜悦，似乎恨不得插翅飞回宿舍把这喜悦分享同学…… 果然下一秒她就迫不及待说：“谢谢车老师，谢谢贺……Jason。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宿舍了。” “不用谢，我周天让班上学生都去听你的课，再见。”贺鸣还没说话，车磊已经替他跟齐洛灵道别了。 他只好无奈地说：“好，我也要去扔垃圾，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不用，我把垃圾带下去就行。老师再见。”齐洛灵飞快地拿起桌上装了饭票和菜票的信封，拎起垃圾，迅速地跑下楼梯去了。 “人走啦，怎么失魂落魄的，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对劲。”车磊看着还盯着门的贺鸣，拍拍他的肩膀。 回到沙发又抓起游戏机摇头叹息：“发觉你这大学的班主任也不好当啊，连学生课后的事都要管，要帮她们听课，要帮她们找场地，还要贴上自己的时间。我就奇怪你干嘛主动揽这个班主任当，又累有麻烦的，当个只上课的教授不好吗？你又不缺钱。” 贺鸣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到窗户那边往楼下看去。楼下人来人往，而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一个雀跃的身影上，直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还久久不愿收回。 齐洛灵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着回到宿舍，一进宿舍她一边扶着腰，一边气喘吁吁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三人。 “真的吗？太好了！”连安青率先大叫起来。一对一家教的费用比较高，选择的学生相对比较少，尤其是她是后加入的，学生不一定会选她。但如果有办补习班，学生就会变多，这样她上课的可能性就高了许多，对她而言当然是件好事。 “太好了！”梁舒和陈裳月也欢呼。 坐在桌边的王笑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陈裳月又低下头。 齐洛灵注意到了。她将梁舒和陈裳月叫过来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拍了拍手大声说：“还有想加入的同学吗？我们几个欢迎大家加入。” “我……可以吗？”王笑笑站起来不好意思地问。 “当然可以。”齐洛灵说，“不过也有条件，首先上课的质量要得到绝大部分学生的认可，这一点我们到时候会现场做个投票，必须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好评才可以。” 这很公平，她们三个是第一批组织者，做了所有前期的工作，开拓了市场，而且也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不可能让后来者没有经过任何的考验就坐享其成，甚至有可能破坏她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 王笑笑和连安青都表态同意。 “好。以后我们就是一个集体了，要有集体荣誉感，更要团结，任何破坏集体利益的行为一经发现，就开除永不录用。”齐洛灵说。 “好！”其他四个人齐声答应。 范蕙兰在旁边冷冷地说：“得瑟个屁！” “有的人还没机会得瑟呢。”连安青马上怼了回去。 “别吵，别吵。”齐洛灵立刻说，“以后我们尽量在外面开小会，不占用宿舍资源，蕙兰，对不起，今天是我没考虑清楚。” 范蕙兰掀了掀眼皮，白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宿舍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当天晚上，上完家教课回来的陈裳月把齐洛灵叫了出去，两人沿着教学楼旁边的静心湖边走边聊。 静心湖湖畔树影婆娑，昏黄的路灯幽幽发着光，在青石板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身影。 天气气温比较高的时候，静心湖是最受学生欢迎的休闲场所，但现在夜色黑魆，冷风飕飕，连那些平常爱在这附近约会的小情侣都很少。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她们两个人谈话。 陈裳月先是将今天去家教的情况跟齐洛灵汇报了一下。齐洛灵很认真地听着，不时给她做点建议。 说完，陈裳月话题一转：“洛灵，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出来吧？” “嗯，大致上猜到了。”齐洛灵也不装傻。 “那个……你见到的……那个男的……是我男朋友。”陈裳月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是……同班同学，他本来……成绩也不错，我们一起报的A大，可这次他……高考没考好，差了几分，只上了我们当地的一所大学，他不愿去，本来要去……补习重考的，但他看我在这边……过得很不好，就不补习了，跑过来打工，说用一年先打工赚钱……供我读书，他明年再考。” 一行泪顺着陈裳月的脸流了下来，在路灯的映照下潋滟发光，她声音哽咽：“我不同意的，是我……害了他，可是他偷偷摸摸就来了，前两周到我们学校用工资给我买了……饭票菜票塞给我，昨天他……先买好了收音机然后看完录像带我过去拿，我……都跟他吵架了。可是钱都交了，我……只好拿了。” “我昨天晚上……跟他……分手了！”陈裳月哭得泣不成声，“我要把他……赶回去读书，今年不回去他功课都忘光了，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的前途。对不起洛灵，昨天我不说是因为我怕……别人说我拿别人的东西，我怕别人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很喜欢他，可是我……觉得我跟他之间没有未来。” 难怪她昨晚回来眼睛红红的。 这个时代女孩子有过男朋友又分手不啻于后世结婚又离婚，往往被人非议甚至指责。陈裳月来自于观念保守的川地，更是在乎这些。 齐洛灵上前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慰：“我懂，我理解，你们都没有错。” 彼此都为对方着想的爱情有什么错呢？只是人往往就是那么无奈，再美好的情感也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陈裳月哭得更大声了。 齐洛灵自己前世没谈过恋爱，对如何安慰失恋的人并不擅长，抱着陈裳月翻来覆去地就那么几句话：“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等陈裳月渐渐平静下来了，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看着依然抽泣的陈裳月，齐洛灵想了想说：“作为旁观者我提醒你一下，你这种处理方法也不见的合适。” 听到她这么说，陈裳月吸着鼻子小声问：“哪里……不合适？” “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想让他回去补习才提出跟他分手，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受了这个打击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可能来年连你们当地的大学都考不上。”齐洛灵抽丝剥茧般一一分析。 陈裳月都忘了抹眼泪，张着嘴巴：“我……都没想到这点，昨天看他那样……我心疼，头脑一热就提了。” “我觉得你应该跟他好好谈一下，他能为你做出这么多牺牲，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和你自己争取一次。”齐洛灵说。 “可是……我怕他不听，所以只能……让他死心。”陈裳月犹豫。 “他之所以不去补习是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那你就打消他这个疑虑，让他好好地补习，明年考上A大，这才是你们该有的未来。”齐洛灵缓缓说，“你可以告诉他你现在已经在做家教了，有收入了，而且我们的补习班也马上要开办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每个月至少能有五十元的收入，完全够支付你上学的费用了。” “五十？真的吗？”陈裳月润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没问题的，你相信我！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齐洛灵铿锵有力地说。 齐洛灵虽然很少提以前的事，但办过补习班的事陈裳月是知道的，而且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也让她对齐洛灵越发佩服信赖，于是点了点头说：“好，我这两天再去找他跟他好好说，让他安心回去补习。” “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跟你一起去，给你做证明。”她拍了拍陈裳月的手说。 第19章 能遇上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第二天，在每周一的例行班会上，贺鸣出其不意地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上课的铃声一响，走廊外如往常般又是一阵骚动。齐洛灵从厚厚的选修课课本里抬起头往外看了一眼，她没办法不这么做，因为同桌的梁舒已经用手肘顶了她无数次：“快看，快看，贺教授来了。” 还没看够吗？一周两次的口语课加一节班会，至少能见到三次，这些小姑娘啊…… 然后她就见贺鸣在学生们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徐步越过长廊走进教室，姿势舒展自然，就像是一个正在T台走秀的模特似的，却又偏生闲适而随意。 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换句话说就是对这些目光早就习以为常。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有的人天生自带主角光环，轻而易举的就成了生活的宠儿，说不服吧，结果一看，还不得不服气，人家不仅先天条件好还后天更优秀。 她心里想着，目光也同大家一样跟随着贺鸣从走廊到教室。 进了教室，贺鸣将手中的收录机往讲台上一放，然后说：“同学们好，开始上班会课了。” 齐洛灵以为他会在今天的班会课上强调一下集体团结之类的问题，没想到他只字不提。 她不由暗暗佩服，昨天宿舍里发生的事学校里多多少少有人在议论，班级里也有人在传着流言。但贺鸣这种冷处理的方式无疑是对流言的最佳反驳。 这个时候任何刻意的强调都是画蛇添足，反倒从侧面证实了她们宿舍确实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也越容易让人产生怀疑，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打自招。 而保持原样，就是最好的解释。就像今天女生们个个神态自然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隔壁宿舍的人见了都不敢乱说话了，毕竟这个时期造谣的后果很严重。 讲完班会的常规注意事项之后，贺鸣说：“下面我宣布一个消息。我发现大家都很想提高听力但是又缺乏工具，所以我私人给大家提供一台收录机。这个收录机从今天起就交由我们班5个宿舍轮流使用，每个宿舍用一周，每周一由你们的舍长带到班上来交给下一个宿舍使用。” 学生们都不敢置信地看看贺鸣又看看旁边，个个喜不自胜。讲台上摆放着的这一台录音机造型流畅漂亮，银光闪闪，一看就是最新款的，而且还是双卡的！这下不仅可以听磁带，还可以复制磁带，连买听力磁带的钱都可以省了。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教室里顿时欢声雷动。 “谢谢教授。”大家都兴奋地喊，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声把齐洛灵的耳朵都几乎震聋了。 不过她特别理解同学们的兴奋。姑且不说收录机对他们这些英语专业的学生练习听力有多重要，单就收录机本身而言，在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个大家电了，普通人家别说用得上了，可能连摸都没摸过。 她也跟着同学们笑着喊着，看着站在讲台上温文而笑的男人。男人含笑的视线环顾教室一周，若有若无地与她在空中相撞。 齐洛灵没有退怯，目光迎了上去，弯了弯嘴角。 贺鸣嘴角的笑意在那一刻似乎变得更深了。 而陈裳月的事情也有了后续发展。 两天后的晚上，陈裳月的男朋友任宇请了假到A大来。陈裳月带了齐洛灵一起去见他。 任宇长得瘦高清秀，说起话来也不亢不卑，让人很有好感。 齐洛灵拿出自己制作的宣传单给任宇看，又将补习班的事情跟他详细介绍了一遍，最后直言不讳说道：“任宇，你如果想两人有长久的未来就应该回去好好补习，争取考到滨海市来，能考上A大当然最好，不过滨海市别的大学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只有两个人站在同一个高度了，你们才能有稳定的未来。” 任宇埋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时已是目光坚毅。他说：“你说得对，单方面牺牲和成全的感情只会增加她的压力，现在她能赚钱了，我也放心了。我明天就辞职回去上课，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考上A大的。我要变得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她。” 一听这话，一晚上都提着心的陈裳月终于放松下来，在旁边哭成了泪人儿，任宇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哄着她。 乘着夜色，齐洛灵悄悄地撤退了，把告别的时间留给了这对小情侣。 她边走边笑，灯光流淌在她身上如撒了一层昏黄的光晕，让这初冬寒冷的夜晚多了一份温暖的热闹。 能遇上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实在是太美好了！陈裳月，很幸运！ 很快又到了周末，五个人加上黄弘厚和闻敏总共七个人提早去了沐风草堂。 还没进门，看门的大爷就笑眯眯地说：“小姑娘，今天来的人可多了，我孙女说你们课上得好，尤其是你，听说还是什么……什么状元，对不？” 梁周笑着递了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给他：“大爷说得对，她是英语高考状元呢。” “哎哟，小姑娘真是了不起呢，这搁以前啊是要做大官的。”大爷挥着手让他们赶快进去。 果然，今天来的人至少是上周的翻倍，闹哄哄的一大片，都排到了说书堂门外去了，看来上周她们上课的事儿在格十中学得到了很好的宣传。 见他们到来，学生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们通过。 第一次见到这排场的连安青边走边颤着声音说：“这……么多人，像迎接……明星一般，我……有点怕。” “不怕，我都行呢。”陈裳月安慰她，给她传授经验，“你怕的时候把他们当作空气就好了，然后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行的，暗示多了就OK了。” 梁舒扑哧笑出声来，冲着陈裳月竖了个大拇指。 布置好讲台，黄弘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大海报，用图钉钉在了讲台旁边的柱子上。 他指着海报大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准备办补习班啦，想详细了解的同学等下课后到我这里来了解具体情况。” 齐洛灵也扬声说：“还有，今天我们有五个老师给大家轮流上课，等下这个小姐姐会给大家分发一下评价表，请大家针对每个老师的教学质量做出真实的评价。”她指了指闻敏，闻敏向人群挥了挥手。 简单的开场白后马上进入上课阶段。 这一次上课的次序有所调整，梁舒打头阵，其次是陈裳月，接着是连安青和王笑笑，而齐洛灵排在了最后。又因为多了连安青和王笑笑的缘故，她将每节课的时间缩短为三十五分钟一节课，然后中间休息十分钟，这样刚好排满一个早上，时间紧凑而学生也不会太累。 这几天她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几个人在课后经常凑在一起模拟上课，一个人在上面讲课的时候别的人就在下面临时充当学生，并且在课后提出意见总结经验。 连安青和王笑笑虽然有点惴惴不安，但毕竟是有备而来，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慌乱，以超出预期的状态上完了课。 按照收上来的评价表反馈，学生对她们的教学质量和方式几乎都表示满意，而连安青和王笑笑看到她们的评价表后都松了一口气。 经过两周的免费课时，来听课的学生们对他们的教学水平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且格十的英语老师也对这群A大大学生的教学水平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所以那些本来就打定主意要报名的学生迅速围了上来，而那些原来因为费用犹犹豫豫的学生一听说有办补习班也马上围过来咨询，毕竟补习班的费用肯定比一对一的辅导便宜。 黄弘厚指着那张海报给学生一一释疑，将上课内容安排、费用及负责老师都大声地说了一遍。 这其中由王笑笑负责初一学生的补习班，陈裳月负责初二，连安青负责初三，梁舒负责高一，而高二高三的学生都由齐洛灵负责。 而她们也充分考虑到每个学生英语水平的差异，并没有选择一锅炒，而是又按学生英语水平的高低细分成了初级、中级和高级班。 这种负责任和贴心的行为立刻得到了学生和家长们的欢迎和认可，当场就有好多学生预定了补习班的课程。 其实这个时候的学生们已经有了课外辅导的市场需求，但在当时资讯不发达的大环境下，资源与需求错位，极少人会想到做家教和办补习班。学生除了从学校老师那里得到极少的辅导之外，并没有别的途径获得更多学习上的帮助。 而齐洛灵们的出现正是时候，算是顺应潮流，弥补了这一块的空白。而这之后补习班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也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家教这个行业，这些都是后话了。 从咨询中齐洛灵发现今天来听课的学生还有不少来自于财院附近的英才中学，这些学生们听了课之后都在抱怨他们几个怎么不去他们学校附近办补习班。 齐洛灵答应他们，如果以后师资足够的情况下，她们一定会到那边去办补习班，但现在只能让他们跑远一些到格十中学上课。 第20章 请客复古西餐厅 那一刻，她心里有了个想法，或许可以让更多的同学参与进来，这样不仅可以帮助家庭困难的同学解决财务问题，也可以给更多的孩子提供辅导服务。以后还可以让不同专业的优秀学生也参与进来，满足更多不同的需求。 就像后来出现的新东方之类的补习机构一样。 但这件事她必须好好琢磨琢磨，最好能找个专业人士咨询一番。虽然她也知道这个专业人士并不好找，毕竟国内这个时期在这一块上几乎空白。 前世她虽然有到机构给学生上过课，但当时只是帮同学代课了一段时间，并不熟悉机构的运作。这一世办的补习班都是小作坊式的小打小闹，更谈不上什么管理。 她们目前办的补习班规模小，可以野蛮生长，但如果后期想办个大规模的补习机构，就需要规范化管理了。 因为这关系到整个机构的经营和行业的发展。 而她们作为最早涉足辅导行业的一批人，往重了说，甚至可以说是行业的引领者，对将这个新兴行业推上正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带头将行规尽早建立起来，免得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捣乱了这个尚处于起步阶段还未成熟的市场。 等给学生们做好报名记录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大家都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地收拾东西准备回校，全然忘了午饭还没吃。 忽然有人重重地敲了敲说书堂那扇破旧的木门，大声问道：“各位同学，可以赏光陪我们吃个午饭吗？” 大家纷纷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立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个子颀长高大，一个稍矮一点。 而刚才说话的正是后者。 “贺教授！”除了齐洛灵和闻敏，别的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车老师。”齐洛灵同时向另外一个年轻男子打了个招呼。 这两个人正是贺鸣和车磊。 “你认识？”梁舒小声地问。 “我介绍一下，”齐洛灵指着大踏步走进来的车磊说，“这位是格十中学高三的英语老师车磊，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办补习班的教室就是车老师为我们争取到的，大家鼓掌。” 掌声劈劈啪啪地响了起来，大家纷纷表示感谢：“谢谢车老师。” 车磊往柱子上斜斜一靠，笑眯眯地点头：“乖，孩子们乖。” 闻敏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又没比我们大多少。” 车磊耳朵尖，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眼笑着说：“哟，小姑娘有意见啦？哥告诉你啊，你跟我的学生差不多大，不是孩子是什么。” 齐洛灵虽然认识车磊不久，但也知道他爱开玩笑，拉了拉闻敏的袖子示意她。闻敏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再说话。 贺鸣笑着拍了拍车磊的肩膀说：“这是我朋友，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他年纪小不懂事。” “哟，贺鸣，你的胳膊肘子拐得还真是够明显的啊，不带这么玩的。”车磊佯作生气地用胳膊顶了顶贺鸣。 大家都笑了起来，连闻敏都扑哧一声又慌忙捂住了嘴巴。 车磊笑着又看了她一眼。 欢声笑语中，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大家很快就熟稔起来，轮流向车磊介绍了自己。 当闻敏介绍完自己的时候，贺鸣很郑重地说：“闻敏同学，久仰大名，很高兴认识你。” 闻敏受宠若惊地捂住嘴，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是。” 而车磊在旁边也笑着说：“我也是。” 寒暄结束，王笑笑迫不及待地问：“贺教授，您怎么来这了？” “我刚好有事到格十找车磊，经过这里见你们还在就进来看看。”贺鸣一脸云淡风轻，“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这样吧，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个饭，算是给你们庆祝活动取得胜利。” “好啊。”“太好了！”除了齐洛灵和陈裳月，别的几个人立刻跟中了奖似的欢呼雀跃。 也是，能跟贺鸣一起吃饭，不就是中了奖吗？不，比中奖还高兴！ 车磊撇了撇嘴。什么刚好？都在门口特地等到现在了，等得他都快饿晕了！ 当班主任不好当！以后打死也不当班主任！ “走吧，走吧，我要饿死了。”车磊大声说，“你们贺教授有的是钱，大家不要手下留情，想吃什么尽管说。” “嗯，听车老师的，想吃什么都大胆地说。”贺鸣转头低声问身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洛灵，“有什么想吃的？” “我？”齐洛灵讶异地抬头看他，正好望进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中。那双眼瞳色清润，如一潭秋水泛着幽邃的波光，仿佛时时刻刻都能让人沉溺其中。 心莫名一跳，齐洛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有些慌乱地说：“我……都可以。” 贺鸣笑着点一点头。 兴奋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去吃什么，最后是车磊大手一挥，祭出最狠的刀：“我建议大家去吃西餐！” 刚才还热闹的不已的场面瞬间冷了下来。这个时期西餐并不在绝大多数人平常的餐饮范畴内，这里除了梁舒吃过一次西餐之外别的学生都没去过西餐厅，只知道环境好，洋气，有特别的餐桌礼仪。 最突出的印象就是贵！死贵！ “好！”贺鸣满口答应，“大家有意见吗？” “可……以吗？”闻敏不好意思地说。看大家脸色其实都想去，可是别的人都是A大的不好问，只有她这个外校的牺牲自己的脸皮挺身而出了。 “走吧，没什么不可以。”贺鸣看了一眼齐洛灵，“走吧。” “走走走！”大家立刻都欢天喜地地背起自己的资料。西餐啊，我们来啦。 齐洛灵摸了摸肚子也快步跟上去。说真话她也很想吃，上一次吃西餐还是前世她的病情被检查出来之前，后来住院了也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好想念！ 因为A大的外教多，这附近也顺应潮流开了一家“洛杉矶西餐社”。 一行人浩浩汤汤走进餐厅的大门，马上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迎上来。 精致的桌椅、西洋油画、暖色的墙纸还有留声机里缓缓流出的邓丽君的歌声都让学生们目不暇接、啧啧赞叹。 因为人数比较多，于是分了两张桌子坐下。学生们怕在贺鸣面前出糗，于是都哗啦啦地挤到了另一张六人桌去，闻敏本来也要去，被齐洛灵拉住了。 于是这张四人桌就只有贺鸣、车磊、齐洛灵和闻敏。 服务员给他们拿来了菜单。齐洛灵点了牛排、蒜香面包和罗宋汤，还另外要了一份土豆沙拉。 闻敏立刻聪明地说跟她的一样，于是另外一桌的五个人也放下菜单说要一样的。 看到齐洛灵这么熟练的点单动作，车磊惊讶地挑了挑眉。 贺鸣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微笑着垂眸继续点自己的餐。无论齐洛灵现在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这一切似乎难以解释又似乎理所当然，他选择无条件去相信她。 牛排送上来的时候，齐洛灵很缓慢地拿起餐巾放在大腿上，然后左手握叉，右手拿刀，小心地在牛排外侧切下一小块，然后放入口中。 闻敏如法炮制。 旁边那一桌的也都在偷偷地观察着这边的举动，边看边学。 然后是小口的喝汤，用手将面包撕成小片涂上黄油再放入口中。 她举止自然，明明在慢吞吞地示范却没有一点点刻意的感觉。不一刻大家都学会了礼仪埋头对付起自己面前的美食。 “这些够吃吗？”贺鸣看着她问，小姑娘似乎真的饿着了，那一小篮子的面包吃的一片不剩。 “够了。”齐洛灵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让教授破费了。” “没事，他有的是钱。”车磊大口地吃着牛排，“你尽管宰他，你们教授才不靠那点工资生活呢。” 贺鸣笑着凝视着齐洛灵：“吃饭没问题，你想吃尽管说。” “哇，”闻敏小声地叫了一句，“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班主任，还……还这么帅！” “哥也很帅！”坐在她对面的车磊说，“不过需要耐心发掘。” 闻敏笑得花枝乱颤。 其实车磊长得不错，身高也不矮。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做起事来却很认真负责。 说说笑笑中大家用完了餐，却又都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么舒适的环境，于是贺鸣又给每个人点了咖啡和小食一边吃一边聊天。 “车老师，”齐洛灵忽然问，“你的朋友或者同事中有人办过补习班吗？” “有啊，”车磊拈起一根薯条扔进嘴里，“就是你啊！” “你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闻敏瞪了他一眼。都是年轻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后，两个人已经变熟了。 长磊做了个讨饶的姿势。 “怎么啦？”贺鸣垂眸，拿起咖啡杯浅啜一口问她。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成立一个补习机构！”思忖片刻，齐洛灵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贺鸣。不知怎的，贺鸣总能让她产生信赖的感觉，而每次与他的交谈总能让她受益匪浅。 第21章 他竟然是哈佛商学院的工商管…… “补习机构？”贺鸣递了一片剥好的桔子给她, 齐洛灵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放入口中。 等桔子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之中蔓溅开来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神情顿时一僵, 连咬嚼的动作都停顿下来。她迅速环顾四周, 还好，还好, 每个人都在聊着天,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和贺鸣之间的小动作。 而对面的贺鸣此刻正低着头用小勺子缓慢搅着咖啡，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应该只是顺手递给她而已。 莫名其土地庙！心……什么虚！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将口中桔子囫囵咽了下去：“嗯。” “想办成像公司那样的正规补习机构？”贺鸣再问。 齐洛灵深吸了一口气，贺鸣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和最准确的语言概括出她心内的想法。 “是的。”她说，“我想把补习班规模化，这样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也可以让需求和资源得到对位。另外我更想把这个新兴行业规范化, 把行规树立起来, 这样不至于让后来者轻易地破坏了这个还没成熟的市场，也可以让更多的学生心里有个概念，知道正规的补习机构应该是怎么样的，而他们拥有哪些权益。” “很好！”贺鸣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意简言赅地下了评价，“你是想知道怎么运营和管理, 对吗？” “是的。”齐洛灵点头。 “运营其实并不难，目前你们有一个绝对的优势, 就是生源充足，但刚开始也不能太贪心想着一网打尽。所以首先要做的是市场定位，找到自己最想要开拓的市场。然后再进行成本核算, 比如场地、教师还有日常工作人员的费用等等，就可以制定出相应的收费标准。当然这些标准必须合理，不能脱离学生的消费水平。”贺鸣条分缕析。 齐洛灵一直点头。 “对啊，贺鸣是哈佛商学院的工商管理硕士呢，在企业管理方面多的是经验。一个小小机构算什么啊？”车磊在旁边说。 齐洛灵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她没想到贺鸣竟然是学工商管理专业的。 “等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建立一套比较完善的管理制度供你参考。”贺鸣也没有否认和推辞，而是直截了当地说。 “贺教授，你竟然是工商管理专业的啊。”连安青不敢置信地问出了所有人心内的疑问，“那怎么会来我们学校教口语呢？” “缘分。”贺鸣淡淡笑了笑，用一句万能的回答结束了这个话题。 齐洛灵也看出来他不想多说，马上接回原来的话题：“这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而已，最主要的是缺乏资金，而且这是个新兴行业，国家目前还没有先例，要注册成公司很难。” “是很难，因为没有先例，国家要花费时间做调研，而且要将补习机构注册成公司，还要获得教育劳动部门的办学许可证。”贺鸣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旁边的车磊讶异极了，打断他的话，“你一个老外比我们这些人都清楚这些政策，像什么话！”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贺鸣嘴角微扬，“我也是华人，现在也在国内工作生活，了解些政策也很正常。”他凝视着齐洛灵继续说，“但是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车磊从善如流地问出了齐洛灵的疑问。 “可以注册成外资企业，国内没有，但国外有先例，可以由外商出行业分析报告。”贺鸣抬起腕看了看手表说，“我约了人五点见面，以后有空再聊。你们可以在这里继续坐一坐，单我已经买过了。” “你去吧，”车磊竟然没打算跟他走，“你的学生我接管了。” “那你照顾好他们。”贺鸣点点头站起身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齐洛灵说，“这一两天有空把信封送过来给我。” “好的。”齐洛灵佯装镇定地回答，端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妄图将脸上扑腾的热意给驱散。 这一周她一直都没去找贺鸣将余下的饭票和菜票还给他，而在教室里要么是贺鸣上完课急匆匆地离开了，要么是她忘记将饭票和菜票带在身上。没想到贺鸣忽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倒显得她像是故意不还似的。 她不由闹了个大红脸，但是心里也奇怪贺鸣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故意提起，按道理他这样体贴的大暖男应该会顾及到学生的面子的嘛，而且他又不缺钱，怎么那么急…… “那我走了。”贺鸣朝大家挥了挥手，大踏步走出餐厅。 “什么信封啊？”等他的背影从餐厅门口消失，闻敏马上问。 “没什么啦，是贺教授给她的资料。”梁舒抢着回答，她们318宿舍的人都知道信封代表着什么，也都不想让外人知道。而这件事连经常跟她们在一起的黄弘厚和闻敏都不知道。 “洛灵，你说说补习机构吧？我们刚才听得不大懂。”连安青岔开话题。 “对，我也不懂。”王笑笑也说，“来来来，把桌子并在一起吧。”贺鸣一走，学生们立刻放松了很多，连话都多了不少。 于是黄弘厚和车磊两位男士把桌子拉在一起，几个人凑到一处说了起来。 齐洛灵把前世她上过课的补习机构的模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其实就是将现在的补习班的模式标准化与规范化，有固定的场地和有专门的人来运营管理。 大家听了都愣住了。 陈裳月有点不安：“好是好，可是这要花多少钱啊？我们现在还靠这块收入养活自己呢，哪里有钱做这个啊。” “还早呢，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后才能实现，目前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齐洛灵笑着安慰她们，“再说现在我们也没办法注册机构，所以还是维持这种小作坊式的补习班赚点生活费就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不用你们出钱，你们出力就可以了。” 这话犹如一句定心丸似的，大家又开始开心地讨论起下周到格十上课的事。 今天的收获不少，除了齐洛灵的学生特别多之外，其他人每个人也都有三十个左右的学生，一周算下来的收入至少都有十几元钱。 而黄弘厚和闻敏也有收入，大家一致提出要给他们两个发工资，最后定下按学生人数提成的方式。而以后每周天他们两个也一起去格十，负责做账收费和接受学生的咨询。 车磊听了啧啧不停：“一群小破孩还真有本事，赚的钱差点都赶上我了。” “我们这点小打小闹你看不上，但以后如果真有机会办成培训机构的话，车老师你参股吧。”齐洛灵真诚邀请。 他们这一次能办成补习班，车磊功不可没，虽然她估计这事少不了贺鸣的推波助澜。而且车磊是本地人又是教师，有人脉资源，如果一个机构需要长期稳定的发展，少不了这一块。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的目的和兴趣都在做外贸上面，办补习班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过渡期，目的简单粗暴，就是想利用这个行业赚钱养活自己而已。而之所以想办成有规模的培训机构，更多的是想回馈社会。一则是想给像她这样的家境清寒的大学生和有需求的中学生搭一个桥梁，二则是想推动这个行业的健康发展。 这样等她以后投入外贸行业当中的时候，她希望有人能够接手这一块。而车磊作为一个老师，有资源有教育经验，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没问题啊。”车磊瞥了一眼闻敏说，“不过以后改口吧，叫车磊就行了，我也就比你们大几岁。” “先前不是还倚老卖老吗？”闻敏嗤笑一声。 等他们几个出了餐厅与闻敏和车磊告别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 吃过晚饭后，齐洛灵想了想跑到小卖部准备给贺鸣打了个电话，她总觉得贺鸣让她把信封送回去的目的是有事想找她。 回想起今天贺鸣说的“可以注册成外资公司”这句话，难不成是想跟她讨论这件事？确实当时的场合也不合适说这个话题。 外资公司？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思路，可是她目前哪里有资格注册外资公司，连认识的老外都没有！ 不，不对，贺鸣就是老外！华侨啊！ 她越想越兴奋。 难道贺鸣愿意提供自己海外华人的身份帮她注册公司？ 不，不可能，这可是件大事！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虽然他平常确实对学生都如春风般温暖…… 而且即使注册了机构又怎样，哪里来那么大一笔钱来维持运转！ 这样一想，又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般，蔫了下来。 左思右想间也得不出结论，索性也不多想了，直接按贺鸣上次给她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铃声在耳边回响到第三声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拿着话筒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而此刻的心跳得有些快，感觉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一定是今天咖啡喝多了导致心率变快…… 正愣怔间，对方已经接起了电话，一个低醇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hello？” 她依然呆怔着，直到对方再次发声才猛然回神，赶紧回答：“贺教……Jason，我是齐洛灵。” “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贺鸣一句废话都没有。 “你……下来吧。”齐洛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说。倒不是怕流言蜚语，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只要一想到与贺鸣单独共处一室就莫名觉得别扭。 长得太好看的人容易给人压迫感，她最后总结。 远离美色，珍爱生命。 贺鸣也没异议，问清了她的位置后说：“好，那我在教工宿舍楼下的喷泉等你，你……慢慢过来就好，不用着急。” 第22章 确实可以放手一博，无非就是…… 齐洛灵到教工宿舍门口的时候, 远远就看见贺鸣双手插兜在喷泉前缓缓踱步，状态悠闲，偶尔跟路过的教师打个招呼。 他身穿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 身材颀长修挑, 在夜晚的寒风中看上去更是挺拔。路灯的光晕如水般流淌在他身上，敷了一层朦胧柔光, 五官掩映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但棱角分明的轮廓依然让人无法忽略他的俊美。 缓缓近了，那人也看到她了，往她的方向踏前几步，挥了挥手。渐渐到了灯火明亮处，入目的先是削薄轻抿的唇，然后是高挺的鼻子，最后是剑眉下一双荡漾人心的桃花眼。 四目触及，齐洛灵左手暗暗在右手手臂上掐了一下。说真话, 她又不是瞎子, 贺鸣又是这么一副不低调的长相，她也不可能忽视，尤其最近见贺鸣的次数多了，她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好像也有点被他美色蛊惑。 美色误人啊, 男女都一样。 不过也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要端正态度，坦坦荡荡地欣赏美人就好了, 何必心虚！ 不，不是心虚，是…… 还未思虑清楚, 就听到头顶一个低醇温柔的声音问：“冷吗？” 同时，齐洛灵听到自己说：“君子坦荡荡，小人……” 冷，身上冷，心更冷！要死了，为什么经常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齐洛灵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抱臂在自己胳膊上死命地搓了搓。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粗线毛衣，里面是一件棉衬衫，冷风一吹，寒意透过毛衣的缝隙只往身上钻。 “不……不冷。”她哆嗦着回答。 贺鸣刚才看着她一路若有所思地走过来，又用一只手在另一只胳膊上搓了下，想着她应该是冷了，没想到一开口，就听到她说了什么君子小人啥的，然后就看到她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顾不得去想她话中的含意，立刻脱下风衣盖到她身上。 还没反应过来，周身瞬间就被包裹在风衣当中，暖意如水敷来，似乎还带着贺鸣身上残留的温度，而鼻尖萦绕着风衣上传来的淡淡香味，那……是贺鸣身上的味道。 “不用，不用，贺教授……你自己穿。”齐洛灵呆怔须臾，敛回神思立刻要脱下风衣还给贺鸣，可是看到贺鸣紧蹙的眉头又讪讪地住了手。 “我是你老师，如果你感冒了我有责任！”贺鸣严肃地说，然后指了指外教楼一楼，“那边有活动室，我们到那里去谈吧。” 说完率先转身往那里走去。齐洛灵捏紧他风衣的领子跟在他后面。 谈？看来果然是有事找她，不仅仅是要她还饭票和菜票的意思。 日光灯把活动室照得雪亮，一进门，齐洛灵就看见两个外教围着活动室中间的一张台球桌在打球，见到他们进来很高兴地跟贺鸣打了个招呼又继续他们的战局了。 齐洛灵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活动室很宽敞，设施也齐全，里面有四张台球桌，角落里还有好几张桌椅供休息聊天。此刻室内播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曲，让人感觉惬意又不影响交谈，还保留了谈话的私密性。 “坐。”贺鸣找了张靠里的桌子，给她拉开一张椅子，自己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两个杯子倒了水。 室内温暖如春。齐洛灵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挂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坐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信封放到桌子中间：“对不起教授，这几天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你。” “你留着找个时间和同学们一起聚餐吃了吧。学生的饭票与菜票我用不上，拿着也是浪费。”贺鸣看都没看那个信封，将一个水杯放在她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齐洛灵这才知道教工食堂的饭票和菜票跟学生的根本不一样。 “我叫你过来是想继续今天下午的那个话题。”贺鸣继续说。 果然！齐洛灵顿时又有点兴奋。虽然自己目前所有的条件都不成熟，但有备无患，前期做好充分的了解才能一步步地往这个目标去努力。 贺鸣看着她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问：“你对成立培训机构很有兴趣？” “是，我对这个行业很有感情。”齐洛灵说，“以前我就是靠给人辅导办补习班才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可以说没有这个行业就没有现在的我。学校里还有很多同学情况跟我类似，他们成绩优秀，但却不知道如何利用自身的特长赚钱解决生活困难，我希望能够提供一个平台帮助到他们。而且论起来，我们也可以说是这个行业的引导者，我希望能带动行规的建立，而不是还没成熟就被人捣乱了市场。” “嗯。”贺鸣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眸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她脸上：“你打算毕业后从事这个行业？” “不！”齐洛灵实言相告，而且她也觉得没必要对贺鸣有任何隐瞒，“我毕业后想做外贸，但是我从培训行业获益匪浅，我觉得自己有义务给予回馈。” 贺鸣浅褐色的眸子凝视着她，眸光渐转深邃，须臾他说：“好，我知道了。” 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合作？齐洛灵杏眼圆睁，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你是说跟我一起办陪训机构吗？” “嗯，不过不仅仅是我们两个。我考虑过，觉得应该让车磊也加入进来，他各方面的条件都合适。”贺鸣放在手中的杯子，不慌不忙说，“你觉得呢？” 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太好了，贺教授，我今天也跟车老师提过这事。”齐洛灵立刻表态。 “是吗？”贺鸣眉尾轻轻一挑，“他怎么说？” “他同意！”齐洛灵赶紧说。 她忽然身子往后一靠，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我目前可能没有办法加入，我……没资金。” “资金问题你不要太担心。”贺鸣身子缓缓前倾，双手支在桌面上看着她，声音如水般温润，“培训机构前期投入最主要的是场地费，我有大致了解了一下，一个两百平方的房子租金大概是几百元人民币一个月，再加上简单的装修和办公用品，用不了太多钱，而且培训机构资金回笼很快，你尽管放心。” “我手头有……一些钱，可以拿出来用。”齐洛灵想了想，自己暑假时办补习班的钱到现在还剩几百元，而且现在又有了新的收入，攒到培训机构成立的时候应该也不至于太难看。 她确实可以放手一博，无非就是股份占少一些罢了。 “这个不急。”贺鸣看了她一眼，“你量力而为，如果不够我想帮你垫上，赚了钱再还我。”见她要拒绝，快速地打断她，“你可是未来培训机构的王牌教员，我看中的是你带来的经济效益，可不是平白无故地帮你。” 齐洛灵笑了笑说：“好。”她当然知道贺鸣是为了帮她才特意这么说，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没必要一定要纠结这个，以后翻倍还他就是。 她又问：“那注册呢？” “这就是我今天需要跟你讨论的问题。”贺鸣看着她，“可以利用我华人的身份在国内注册成外资公司，然后运作经营。我们三个人再签订股份协议，按股份投资收成。” 齐洛灵只觉自己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立刻低头垂眸舒缓下情绪。 如果贺鸣提议的方法可行，就意味着成立培训机构的目标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实现。而且有贺鸣的加入，她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这人学识渊博，做事稳妥，就像此刻一样，所有的事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周全了，以后有他的存在，她的辛苦可以减少一大半。 “你觉得如何？需要给你几天考虑一下吗？”贺鸣语气轻缓。 傻瓜才不答应！ “不用考虑了，就按你说得办！”齐洛灵立刻表态，反手一个马屁，“贺教授，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 贺鸣嘴角扬了扬：“我只是看中了这个行业的潜力而已，也是为了赚钱，你不用谢我。” 顿了顿又问：“关于股份方面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你跟车老师商量好，剩下的给我就行，不过我想把我的股份分出一部分给我最早的四个合伙人，就是梁舒、陈裳月、闻敏和黄弘厚。他们不要给钱，入的是我的干股，钱由我来出。”齐洛灵说。 贺鸣笑了笑，也不多说：“好，那你等我和车磊商量后再给你消息，或者改天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毕竟以后我们就是合伙人了。” “嗯好。”齐洛灵点头，“贺教授，这方面你懂得更多，我以你的意见为准。” “行吧，不过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伙就能成的，马上就快放假了，也临近中国的春节了，所以最快也要从明年开学后再来操作这件事了，估计时间也不会短，至少半年吧。”贺鸣说。 齐洛灵忙不迭地点头，这已经是火箭速度了好吗，她也是今天刚冒出这个想法，随口一提，没想到就这么凑巧地得到了贺鸣的认可。 原本以为这件事最快也要等毕业后才能实现呢。最近运气实在是好得爆棚！ “你为什么想做外贸？”贺鸣转了个话题，状似无意地说。 “我挺喜欢这个行业，觉得很有发展潜力，而且我觉得自己英语还不错，算是有点优势吧。”齐洛灵说。 第23章 他的出现，一切就有了合…… 贺鸣点点头, “能够结合自己的长处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确实最好不过。不过你现在还只是个大一的学生，积累知识最重要，等大三大四了再找机会到相关的企业实习, 不宜操之过急, 你觉得呢？” 他言语涓涓，委婉地给她提着小建议。 齐洛灵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原本想大一暑期到工业区或者人才市场去碰碰运气, 看看有没有机会去这些外资外贸企业实习, 可是最近经过了解才知道这些企业管理严格，如果想要进这些企业实习，都需要学校的推荐表。 而A大一般只给即将毕业的大四的学生出具推荐表。 经过认真的思考后她决定将步伐放慢。而且外贸形势一直都在日新月异地发生变化，尤其是89年到91年外贸清理整顿，各类外贸企业的进出口经营范围经过了重新划分，实行了严格的限制，外贸企业在这期间萎缩得厉害，也不是她最佳的创业期。 还不如利用外贸整顿的时期找个大型外贸企业工作几年再说, 不仅仅是对外贸操作流程的熟悉, 还有目标客户群的培养和找到合适的产品及合作的工厂！ 基于整体考虑，她更倾向于到国营的外贸公司就业。这些国营外贸公司掌握着八十年代绝大部分的外贸进出口权，拥有配额，还有国家政策扶持, 个个都是行业标杆。 海外采购商寻找供应商的第一选择往往也是这些国营外贸公司。这就意味着在这些公司可以接触到最多的外商，有利于客户群的培养。 而那时候的工厂没有外贸出口权, 也都要依附于这些外贸公司给他们订单，所以跟这些外贸公司的来往非常密切, 也容易找到对口的工厂和产品。 但如果想进国营外贸公司，就必须在大学四年中拿出一份有说服力的成绩出来。 这个时期的国营外贸公司很吃香，要进入这些企业大多需要有些关系。 她无权无势, 没有背景和靠山，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她的英语了。 她必须把这份履历做到极致，做到最漂亮！ 每一次的考试都要考好，每一学期都要拿到奖学金。 而且明年87年国家开始实行大学英语四六级的考试了，她要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成绩拿到这个证书！ “怎么啦？”贺鸣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又走神了，小姑娘今天晚上好像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是被好消息冲击晕了吗？ 嘴角不由自主弯了弯，从上周知道她要办补习班开始他就动用各种关系去打听跟培训机构有关的事宜。 他知道她迟早会动这个心思。果不其然！ 不过目前看来这些心思并没有白费，她看上去很满意。 “没什么，贺教授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努力的！”齐洛灵抬眸回望贺鸣，目光坚毅。 回去的路上齐洛灵脚步虚浮，如踩在云端之上似的，心里一时高兴又一时忐忑不安。 明明知道以贺鸣的为人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觉得他主动提出合作颇有点不可思议。 虽然培训行业在后世发展得确实很不错，但以贺鸣的学历和才学在国内做什么不比这个强啊。不过贺鸣的选择往往出人意表，比如他一个哈佛的工商管理硕士竟然来A大教书，更怪的是教英语口语，而不是他本专业，。 嗐，其可疑程度不亚于她这个穿越人！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已经敛思回神，一脸镇定，也没有把这件事跟任何人提及。 又过了两天，贺鸣在上完课的时候用英语跟她说，车磊已经跟他约好晚上七点到他宿舍，让她也准时过去一起讨论后续问题。 而班上的同学也没有生疑，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英语好得离谱，跟外教用英语对话很正常。 晚上七点她准时到了贺鸣的宿舍，而车磊已经提早到了。三个人都不是计较的人，简单地聊了一下就把这事敲定下来。 贺鸣占股百分四十，车磊和齐洛灵各占百分二十，其余的百分二十分平均分给梁舒、陈裳月、闻敏和黄弘厚。而贺鸣提出这百分二十股份的出资由他来承担。 齐洛灵提出异议，却被贺鸣一口就否决了。他说：“我作为机构最大的股东，以后他们几个也在机构工作，如果他们给机构带来的效益高，得到最多好处的也是我。而且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没什么钱，我来付这部分资金最正常不过了。” 车磊闲闲地说：“洛灵你争什么啊？这点钱对贺鸣来讲是毛毛雨，你如果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卖力工作给他赚更多的钱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争就矫情了，于是齐洛灵爽快点头：“行，我以后就是生产队的驴，都不带歇的那种。” 贺鸣缓缓摇头：“我可不是什么资本家，你该歇就歇。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不能让你们过度工作，这点我要加入到管理制度当中去。” 车磊与齐洛灵对了个无奈的眼神。 齐洛灵想后世还有人提出996是福报呢，这个老外有点邪，有钱都不赚。 很快又到了周末，到了他们第一次去格十上课的时间。 一大清早，七个人斗志昂扬地提早到了格十中学的门口。前两天他们已经过来踩过点了，而且还特地做了一张海报贴在门口的通告栏，告诉学生相应的教室。 今天早上本来没有连安青和王笑笑的课，她们两个的课排在下午，但她们还是跟过来帮忙做一些后勤工作。 最近宿舍里的氛围也越来越和谐了，除了范蕙兰偶尔出点幺蛾子和葛卉有时候耍耍小脾气，别的时候都还算风平浪静。 门口也来了不少学生，见到他们几个都恭敬有礼地打招呼。 门卫也认识他们，而且车磊也特地跟他打过招呼，所以一看到他们就开了大门说：“进去准备吧，天冷就不要在校门口吹风啦。” 黄弘厚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包大前门香烟递了过去，满脸堆笑说：“谢谢大叔，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门卫乐得嘴都快要扬到耳朵上去了，一边接过香烟一边说：“小事小事，举手之劳。” 进了各自的教室，准备好之后就开始上课。一个早上三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学校吃午饭，正往外走的时候，忽然从前面一座教学楼传来一阵闹哄哄的说笑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英文。 今天周末，除了他们跟补习班的学生，竟然还有人来学校？大家都好奇地对望了一眼。 “谁啊？怎么还有说英语的？难道还有人也在这里办补习班？”闻敏将今天的小账本往黄弘厚手里一塞，“我去看看，不会这么快就出现竞争对手了吧？” 她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咚咚咚地跑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过了片刻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弓着腰，双手扶在两腿之上边喘气边说：“……是……贺教授……和一堆……大人，车磊也在。” 正纳闷不解间，就见一大群人说说笑笑着从前面教学楼走出，其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得引人注目。 而贺鸣也看到了站在操场角落的他们，朝着这个方向挥了挥手，又转头跟那一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朝着他们走过来。 车磊也立刻从人群中挤出，跟了上来。 齐洛灵注意到，那群人中有几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年轻姑娘依然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盯着贺鸣的背影一直看。 而随着视线中那个修长身影的逐渐靠近，齐洛灵忽然意识到，最近见到贺鸣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你们上完课了？”车磊率先打招呼，“情况怎么样？” “A大的学生出马，能不好吗？”闻敏笑着说，“今天又有学生来报名了呢，还有好几个要一对一家教，洛灵没同意。” “牛！”车磊冲着她竖了竖大拇指，“老师学生都牛，你也牛！” 贺鸣点点头说：“一对一家教目前确实不适合再增加了，不然几乎没有时间学习了，你们还是要学业为主。” “我们跟他们说了，要等暑期才能考虑安排一对一家教。”梁舒说完又好奇地问，“贺教授，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啊？那些人是谁？” “那些都是我同事，都是格十的英语老师。你们贺教授每周天过来给我们这些英语老师免费上两节课，帮助我们提高一下业务水平。”车磊替贺鸣回答，“上一周就开始了。” 齐洛灵心中一动，抬眸往贺鸣看去。格十的校长愿意提供教室给她们办补习班这个事她一直都觉得来得太过容易，虽然车磊是格十的老师，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让校长愿意卖这个人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而且，学校是个教育场所却开放给他们几个外校的学生作为盈利使用，如果教师们闹起来校长也很难解释。但此刻贺鸣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免费给这些英语老师上课，这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个大学的外教一节课值多少钱，校长和老师们心里可都明白得很，最重要的是他们平常根本请不到这么高水平的老师。而他们教师每一年进修的名额有限，有的人可能好几年都轮不上，有这样一个老师就意味着他们的业务水平很快就会得到提升，到时候在各校优秀教师的评比上也就有了优势。 贺鸣视线与她了然的眼神相接，以拳抵唇掩饰被看破的窘迫，轻咳了一声：“今天天气还挺冷的。” 齐洛灵嘴角忍不住弯了一弯。 “太好啦，以后每周天都能在格十见到贺教授啦！”王笑笑开心极了。 “对对对。”车磊一叠声地说，“既然大家这么有缘分又碰面了，而且又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今天中午就由我请大家吃饭吧。” 第24章 像是高岭之花染了人间烟火，……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流走, 一晃就临近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前两周，齐洛灵把补习班暂停了，全力以赴投入到期末的复习当中。 这个学期因为头两个月都在军训的缘故, 并没有期中考试, 而平常的测试老师也不公布成绩，所以大家对自己和别的同学的实力都没有很确切的了解。 而期末考试理所当然地成了入学以来最重要的摸底考试, 学生彼此之间的摸底！ 毕竟奖学金是要按成绩的高低来评定的！到时候每个人都可以在科任老师和班主任那里看到全班同学的成绩。 齐洛灵虽然在专业课上有一定优势, 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但她平常要上课，课余时间就用去了一大半。而公共科目和选修课的复习量也不小，并且她对班上唯一一名一等奖学金势在必得，几天熬夜复习下来，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而宿舍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每天一起床，大家都是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彼此, 连平常总是把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的葛卉和范蕙兰都没了打扮的心思, 这几天也是简单地洗簌一下就往图书馆赶。 而上课时个个都是哈欠连天。最后一节的班会课上，贺鸣见到他们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眉头紧皱：“同学们要记得劳逸结合，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目光扫过下面, 落在了那张消瘦苍白的小脸上，又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齐洛灵头埋在课本里, 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一看就是根本没有认真在听他训话。 忙忙碌碌中,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当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齐洛灵一回宿舍就躺床上蒙头大睡，直到闻敏将她拎了起来。 她睁开睡意缭绕的眼睛, 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来啦？不是明天早上见么？” 两人订的是后天的大巴票，约好明天去买些东西带回去。 闻敏将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有人请吃晚饭，你快点起来准备一下。” “谁啊？”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相比美食，此刻的她觉得睡觉更重要，“我好困，想睡觉。” 闻敏气恼地将她用力拨回到这一边，声如蚊呐：“贺教授！” 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睁大了眼睛可疑地打量着闻敏，这丫头什么时候跟贺鸣走得这么近了？都成了他的传话人了？ 闻敏踩着下铺站得脚酸，跳下来穿鞋：“给你五分钟，快下来，我饿了。” 刚好从门口走进来的梁舒听了立刻说：“你们要去吃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去。” “今天不行！”闻敏笑嘻嘻地说，“跟老乡约好一起吃饭的。” “行吧，那就明年再一起吃喽。”梁舒说。她买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 一到宿舍楼下，齐洛灵就要揪闻敏的耳朵：“乖乖，你最近长进了啊，不但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成了传话筒了。说，是不是车磊让你来传话的？” 闻敏笑着躲开了：“你都猜到了还用说吗。车磊昨天到我学校找我说今晚一起吃饭给我们送行，不过是贺教授请客，地点在他宿舍。” 齐洛灵斜眼看她：“你什么时候跟车磊这么熟了？有猫腻！” 闻敏的脸红了红，含糊其辞说：“他就是……周末偶尔碰到嘛，上次顺路……送了我一次。” 齐洛灵笑了笑，也不多说，她早就看出来车磊对闻敏有意思。按这段时间的了解，车磊也是个不错的男孩，本地人家境不错，工作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对闻敏很上心，平常挺贫的一张嘴一见闻敏就老实了。 而闻敏也快十九岁了，这个年龄如果碰到合适的，谈谈恋爱也很正常。 “你刚才说贺教授在他宿舍请吃饭？”齐洛灵忽然想起刚才闻敏说的话，不敢置信地再次求证，“你听错了吧？真的去他宿舍吃饭？” “没错。”闻敏推着她往前走，“我问过车磊三次了，车磊说你知道地址，快告诉我往哪边走！” 她们到贺鸣宿舍的时候是车磊开的门。舒缓的音乐和柔和的灯光随着门的打开倾泄而出，还没进门就已经感觉到了浪漫而舒适的气氛。 随后一股食物的香味迎面扑来，将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上来，齐洛灵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进门，就看到饭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副西餐餐具，中间放着一大盘的水果沙拉，一个披萨，还有一小篮子的面包和奶油蘑菇汤，丰盛得让人垂涎欲滴。 “哇，贺教授这里好漂亮啊，外教的待遇真好啊！”闻敏毫不掩饰她的羡慕，一进门就赞不绝口。 “主人呢？”齐洛灵问。 车磊指了指一个关着的门：“大厨在厨房里干活。你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贺鸣今天准备了不少东西，你们尽管放开肚皮吃。” “我怕胖。”闻敏咽了咽口水，口是心非。 “小姑娘怕什么胖！”车磊不满地说，“瞧你们两个考个试把自己都弄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回去你们爸妈还不心疼死啊。” 齐洛灵笑了笑没接话，走到厨房门口敲了敲。 里面传来男人低醇温厚的声音：“进来。” 齐洛灵推开门，对上男人刚好转过来的视线问：“要不要帮忙？” 眼前的男人身上穿着牛仔衬衫配休闲裤，脖子上系着一件围裙，居家而帅气。 贺鸣平常上课的样子总是潇洒倜傥风度翩翩，私底下偶尔会流露出慵懒闲适的模样，而此刻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的样子又截然不同，像是高岭之花染了人间烟火，多了一份凡尘的地气，却又不可思议地……性感！ 如有一抹电流缓缓从心上淌过，齐洛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自己这样的俗人果然更适合欣赏接地气的男人，这专注做饭的神情……酷毙了！ 男人却笑着说：“不用。你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马上就好。” 齐洛灵扫了一眼厨房，这应该是特地为外教准备的厨房，里面都是一些西式的厨具，冰箱、烤箱、平底锅等等应有尽有，这在物质还相对匮乏的八十年代，这样的厨房算得上奢侈配备了。 旁边的备餐台上放着一大盘煮好的意大利面，还有一份烤得金黄香酥的鸡翅，而贺鸣此刻正在煎牛排。 滋滋的声音从平底煎锅传出，香味在鼻尖浮盈，齐洛灵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而贺鸣明显是听见了，笑着看了一眼她因尴尬而渐渐发红的脸，小声说：“马上就好，等我两分钟。” 齐洛灵强装镇定地点着头关上厨房的门，转头就看到闻敏被香味勾得顾不上矜持，已经拿着片烤面包在啃了，嘴里一边啃一边说：“洛灵，快来尝尝，太好吃了，比那天在‘洛杉矶’吃的还好吃。” 面包是齐洛灵最爱的蒜香面包，烤得酥酥脆脆，一口咬下，香味立刻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闻敏还想要，车磊却不让她们多吃：“这个少吃点，好吃的多得是，不然等下都吃不下了。贺鸣西餐中餐都有一手，下一次让他给你们做一次中餐。” “贺教授还会做中餐啊？”闻敏双眼已经开始冒星星了，掰着手指头数，“他一个老外怎么什么都会啊？长得帅、脾气好、学历高、连做饭都会，太完美了。” 车磊不是味了：“我也会煮饭，下一次我给你们露一手……” 话音未落，就听到贺鸣在厨房叫：“车磊，过来帮忙！” 他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齐洛灵和闻敏也过去帮忙将食物一盘盘地端出来。还好桌子够大，不然这么多食物根本摆放不下。 车磊从沙发后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晚上大家都喝一点吧，算是庆祝你们考试顺利结束。” “她们两个喝饮料，你给她们拿汽水或者健力宝，”贺鸣直截了当地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两个喝一杯，女生在外面不宜喝酒，不要养成不好的习惯。” “是是是，你说得对。”车磊很快地拿了几罐饮料过来。 四人齐齐举杯碰了一下，贺鸣说：“祝贺你们期末考试顺利，也祝你们后天旅途愉快。”浅啜一口后宣布，“饿了吧，开动！” 齐洛灵早已饿坏了，热腾腾的牛排一口咬下去，嫩滑爽口，肉汁在口中迸溅，美妙得像在舌尖上跳舞，而身上每一个细胞瞬间就被满足感填满。 齐洛灵叹了一口气，她真是好久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排了！从前世生病到穿越到现在她几乎都是把食物当作生存的需要，真正品尝美食的机会少而又少。 “好吃！”她由衷赞叹，朝贺鸣竖了个大拇指。 贺鸣坐在她的正对面，含笑凝视着她，汤碗中的热气徐徐氤氲，他躲在热气后的眸蒙了一层水雾，迷离灯光下，炙热发光。 “喜欢就多吃一些，以后想吃提早说下我再给你们做。”贺鸣举起手中的酒杯跟车磊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唔唔。”闻敏一边吃一边问，“贺教授你放假了去哪里啊？” “回去一趟，大后天的飞机。”贺鸣晃着手中的杯子，红酒在透明的杯壁上如忽浓忽淡的水幕缓缓流落，掩在酒杯后的眸光渐邃，似乎若有所思。 “你要回去啊？华人也有过春节的吗？”闻敏好奇地问。 “有啊，唐人街也会有舞狮。”贺鸣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给齐洛灵倒了一杯汽水，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 “我想过完元宵再来，可是洛灵要初八来，她说陈裳月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太孤单了，想提早过来陪她，顺便做做家教。我现在也在犹豫要不要跟她一起来。”满嘴的食物都没挡住闻敏吧啦吧啦的小嘴，而她减肥的豪言壮语早已被美食镇压，烟消云散。 “陈裳月在这里过年？”贺鸣有些讶异。 “川城太远了，来回要好几天，她决定这一次不回去了，宿舍那边都申请好了。”齐洛灵说。 还有个原因，陈裳月不想回去扰乱了任宇的复习计划。 “车磊，你有空的话帮我照顾一下她。”贺鸣看着车磊说。 “好，我到时候叫她到我家过年，我姐和我姐夫都回来，人多热闹。”车磊满口答应。 几个人吃吃喝喝聊聊就到了十点。闻敏因为十一点宿舍要关门，不敢多耽搁，车磊提出送她回去。 齐洛灵也从善如流地告辞，贺鸣将他们送到了楼下小花园。 车磊和闻敏一走，场面骤然变得跟这冬日的深夜一样冷清。 “有想带点什么吗？那边买东西比国内方便，有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静立须臾，贺鸣率先打破沉默。 “目前没有。”齐洛灵低着头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踢来碾去。穿越过来之后她的物欲变得很低，似乎只要吃饱穿暖就够了。 “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提早回来可以过来找我。”贺鸣温声交代。 “这么早就回来吗？”齐洛灵讶异地抬眼看他，一举头就看到贺鸣垂眸静静凝视着她，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依然可见他眸光清亮，如蕴满天星光。 然后听到他缓缓说：“我这次是回去探亲，顺便处理下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以后在这边……” 后面的话齐洛灵根本就没有听清，那一刻她仿佛被夜色蛊惑，神思恍惚，晕晕然就像喝醉了酒一般。 可今天的她分明滴酒未沾！ 她脚底慌乱，快速后退一步：“很晚了，我回去了，贺教授，祝你……旅途愉快，晚安。” “晚安，路上注意安全。”贺鸣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说，“初八见，洛灵。” 第25章 您有没有考虑到那边买个房子…… 大巴从热闹的街道缓缓驶入车站。齐洛灵坐起来往车窗上呵了口气, 拿起自带的小抹布在玻璃上擦了擦。 透过瞬间清明的车窗往外望去，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台阶上抻长了脖子朝这个方向看。 等车子拐了个弯, 挡风玻璃上方大大的“滨海-金山”扑入眼帘, 少年高瘦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台阶往大巴奔来。 车门一开，少年变声期后显得微微沙哑的嗓音立刻车门口响起：“洛灵……姐。” 等她们下了车, 闻政扑上来一把接过齐洛灵手中的包：“我来拿。” 气得闻敏一爪子就拍在他肩膀上：“眼中只有洛灵, 都没我这姐了是吗？” 齐洛灵跟闻爸打过招呼后，踮起脚笑着摸摸闻政的头：“才半年小破孩长高了好多啊。” 眼前的少年青涩而俊秀，个子也窜高了一大截。 “我都一米七六了，不是小孩了。”闻政有些不开心。 “是是是，你是大人了。”闻爸接过闻敏的行李，笑着跟她们打小报告，“现在都是装一副大人模样，坚决不让我们当他是孩子。” “什么叫装？”闻政真的不高兴了, 板着脸拿起齐洛灵的大袋子往肩上一扛, “车在外面，我们先走。” 青春期孩子的最大需求，就是被别人当作成人看待。这点大家都是过来人都懂，彼此对视一眼, 然后都跟没看见似得继续说说笑笑，而闻政的脸还没绷几秒就又凑过来洛灵长洛灵短了。 闻爸这次特地去借了辆小三轮来接她们, 行李往上一放，等人坐稳, 闻政就兴高采烈地启动了，那得意的小模样不亚于开奔驰宝马。 回到家里正好是晚饭时间，闻奶奶已经备好了一大桌子菜等他们。 见到她们两个, 奶奶和闻妈又哭又笑，一人拉着一个半天不撒手。 尤其是奶奶看着两人消瘦的模样心疼得将整盘红烧猪脚都端到她们两个面前，不让别人吃一筷子，嘴里不停念叨：“前段时间打电话不是说吃得还好吗？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几天考试考的，”闻敏老老实实招供，夹起一块猪脚放入口中，“不过回来前，洛灵的班主任还特地给我们做了一顿西餐补充营养呢，就是那种老外爱吃的牛排，超好吃！” “洛灵班主任给你们做饭？西餐？”闻妈奇怪了，“老师怎么会这么好？” “她班主任超级超级帅，人也特别好，还是个海外华人呢。”闻敏说，“做饭也超好吃！” 闻政立刻放下筷子，盯着齐洛灵问：“男的？多大年纪？” “比我们大几岁吧。”齐洛灵笑着说，“我们班主任人确实挺好的，对班上同学都很好。至于帅嘛，跟我们家闻政差不多。” 闻政听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喜滋滋地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到齐洛灵碗里：“我就知道洛灵……姐眼光最好。” 吃完饭齐洛灵提着行李准备回房间收拾一下。闻家早已把齐洛灵当自家人看待，连她暑假住的那间屋子都一直留着给她，成了她的专属卧室。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床上铺着一床今年流行的大花被子，针脚平整绵密，一看就知道是奶奶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给她缝的被子！ 而桌子上放在一个红色暖水瓶和一个带盖的白瓷杯子，墙角还添了一个崭新的木衣柜。整个屋子配备的设施一点都不比闻敏的房间差。 这场景刺得齐洛灵眼眶发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大半年了，在这期间她见识过人性的丑恶，也遇见过善良，而这些善意就如一股清流荡涤了冰冷，冲平了心中的沟沟壑壑，让她始终相信人间值得。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对跟进来的闻政说：“成绩单呢，拿来瞧瞧。” “就知道你要看，我早就准备好了。”闻政晃了晃手中的成绩单，下巴高高扬起，面带得色，“全班第一，年段第二。” “不错嘛，小子。”齐洛灵接过成绩单认真看着。确实不错，闻政这一学期的成绩跟坐了火箭似的突飞猛进，尤其是英语。 “96分，厉害啊！”她由衷地表扬，拍了拍闻政的肩膀。 “老师说我这成绩上A大肯定没问题。”闻政在椅子上坐下，顿了顿说，“上外文系英语专业也没问题。” “一定要去A大？这成绩可以上更好的大学的。”齐洛灵不解。毕竟她当初选择A大是基于职业选择的考虑。 “唯一选择！”闻政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很认真地说。 “行吧，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提醒你离高考还有一年多，你可不能退步了。到时候上不了A大，我们可就当不了校友了。”齐洛灵逗他说。 “绝对不会！我保证只会进步！”闻政举起一只手做宣誓状。 “我在A大等你啊，学弟！”齐洛灵跟他对了一下掌，“走吧，我要找叔叔阿姨商量个事。” “跟爸爸妈妈商量什么事？你先透露点消息给我呗。”闻政笑嘻嘻地要求。 齐洛灵看着他点点头：“也行，先问问你的意见。如果我建议叔叔阿姨到滨海市买房，你支持吗？” “当然支持啊！”闻政蹭地站了起来，兴奋得两眼发光，“爸爸前段时间说要去看地皮，准备再盖个房子呢。我正想着劝他不要买了，我以后去滨海市读书，你……们不回来，我肯定也不回来工作了，家里这个房子够住了。” “行，去叫上闻敏，我还有个事儿要一起说。”齐洛灵将成绩单递还给他，“收好！” 一听齐洛灵有事要说，一家人都聚到客厅来了。 等大家坐好，齐洛灵就把准备办培训机构的事说了一遍。 她一说完，原本安静的客厅跟开水烧开了似的沸腾起来。 “什么？我也有股份？”闻敏张大了嘴，直接从座椅中蹦了起来。 “你还要办培训机构？”闻爸也不敢置信。 “你要跟你班主任一起办培训机构？”闻政也瞪大了眼睛，听上去有些气急。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发问。只有奶奶和闻妈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小姑娘年纪比闻敏还小，可是做事稳当，主意也多，不仅开补习班赚大钱，还带着闻敏和闻政一起进步。现在又说要免费赠送股份给闻敏，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但这份心意可比什么都珍贵。 “不过这件事能不能成还要看贺教授那边能不能注册成功，我也只是先给你们透个风替闻敏把关一下。”齐洛灵微笑着说。 “有你给她把关就行了！”闻爸严肃地说，“不管以后做得怎么样，这件事对闻敏都是有利无害！她要懂得感恩。” “行，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闻敏吃亏的。”齐洛灵干脆利落地应着，转头交代闻敏，“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旁的人都不知道，你先别跟他们说。” “我知道，我知道。”闻敏乐得一直转圈圈，又忽然停下来，“不过这个股份的钱我也出吧，让贺教授出这个钱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没错，没错，我们不能出的力不多还占这么大便宜，这个钱我们自己出。”闻爸说。 奶奶和妈妈也同意。 “不用了，叔叔阿姨，既然几个合伙人都已经商量好了，就不要再做变动了，不然另外三个同学知道了也会有压力。而且闻敏从一开始就给我全力支持，如果没有她的帮忙，我们还要分心做账顾后勤哪里忙得过来，这是她应得的。”齐洛灵连忙摆手。 “要是我在就好了，我也会帮你的。”闻政声音听上去不是很开心，低着头小声嘀咕，“干嘛不早生两年？” “等你考上A大了就来帮我，到时候一大堆事要指派给你呢。”齐洛灵睨了他一眼。 “真的？那到时候我帮你上课吧。”闻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顿时又欢快起来。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齐洛灵跟他击了下掌，然后对闻爸说，“叔叔，如果闻政到时候也考到A大，那以后他们姐弟俩就都在滨海市了，您有没有考虑到那边买个房子？” 86年滨海市已经有商品房的开发，那个时期的外地人还不多，而本地人要不是有公房，就是有自己的老房子，买商品房的人不多，所以价格也不高，一平方大约五六百，偏僻的地方甚至更便宜。但88年过后，人民币一贬值，价格就涨了不少，所以她希望闻爸如果有余钱的话尽快在滨海市买个房子，不然以后就要付出双倍甚至更大的代价。 但这个事她又不能挑明了说，只能用闻敏和闻政的将来作为说辞来提点提点闻爸和闻妈，不过他们实在不同意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闻爸也是嗅觉比较敏感的人，立刻来了兴趣，不过问了价格后跟闻妈对了下眼，又不说话了。过了片刻，闻妈嗫嚅说：“好是好，不过对我们来讲还是太贵了，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这确实是个现实问题。客厅里陷入一阵沉默。 思忖须臾，齐洛灵又再开口：“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去信用社贷款，现在贷款的利息不高，可以将贷款的年限做久一些，然后分期还款。闻敏现在跟我一起在办补习班，赚的钱加上学校的补贴基本能够自己自足，等培训机构真的成立了，她赚的钱说不定都够还贷款了。” “我觉得洛灵姐姐说得有道理，过两年我上大学了也可以赚钱，不要家里负担我的生活费，可以把这部分钱省下来还贷款。”闻政也在旁边积极帮腔。 “还可以这样？”闻爸和闻妈都惊呆了。不过齐洛灵的见识一直都在他们之上，而且她说的这些话都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总不能两个孩子以后在滨海市就业的话没有房子住吧，再说了辛劳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吗？ 心里虽然半信半疑的，但他们还是准备这两天去信用社打听一下。 第26章 今儿个她不仅要教训这两个人…… 在闻家住了两天, 第三天一早，齐洛灵和闻敏就坐上了闻政开的小三轮车。 这辆车是闻爸从亲戚那借来的，虽然小但马力还不错, 而且四周用彩条编织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大冬天坐在里头也不漏风，最主要的是到了乡里不用走路回清水村了。她这次从滨海市带了些特产回来, 留了一半给闻家, 可是奶奶又给她准备了一堆的麦乳精、罐头和糕饼让她带回去给二伯，如果没有辆车根本搬不回去。 闻爸本来打算让亲戚开车送齐洛灵回清水村，但闻家两姐弟嚷嚷着也要去，于是就换成他们姐弟俩送齐洛灵回去。 闻政开着小三轮兴高采烈地奔跑在碎石子铺成的马路上，车轮过处，小石子飞溅起来打在编织布上，发出噗噗噗的声响，不过这一点都没影响到他们愉悦的心情。 闻政在路上一直交代说如果在家呆不住了就打电话跟他说, 到时候他还开着小三轮去接她回来。 他这话还真说到齐洛灵头疼的地方了。 她在学校的时候从二伯的来信中知道了齐安和在她上学不久后就娶了媳妇, 而她住的那间房早就被齐家挪作它用了，摆明了不想让她这个女儿回家。 这事她倒没放在心上，她早就当齐家人跟陌生人一般，即使那间破屋子还留着, 她也不可能回齐家住，他们爱咋滴咋滴, 只要不来烦她和二伯就好了。而这次要不是考虑到二伯和二伯母两个老人过年太冷清，她根本就不会回来, 更不会踏入清水村一步。 不过二伯家除了他老两口住的房间，就只有一个用来放杂物的房间。虽然二伯信里说早就收拾好了等她回来住，但伯母腿脚不方便, 二伯一个大男人干农活是一把好手，收拾家务方面却不怎么在行，估计拾掇得也不会很清楚。 而且清水村家家户户过年前都会进行一次大扫除。原主讲卫生也能干，每一年年底都是她不辞辛劳将自己家和二伯家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可对齐洛灵而言，做点小卫生可以，让她在那种农村的土房子里爬上爬下，拿着扫把扫蜘蛛网，扫烟囱，然后把角角落落都清洁一遍，想一想都会要了她的命。 可如果不清扫，她又实在住不下去，现在的她虽然比前世会吃苦，但在卫生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 昨晚闻妈和奶奶也想到这一点了，担心她回去睡不好，用蛇皮袋给她装了被子让她带回来用，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婉拒了。 老人家敏感，本就对她给他们钱这件事耿耿于怀，在信里言辞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她不能因为几天的时间伤了两个老人的心。 二伯不仅对原主有恩也对她有恩。如果不是他的支持原主根本就没有上学的机会，而齐洛灵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他救了她，还给了她钱和粮票。后来虽然没有用到这些钱票，但正是这份支持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底气。 尤其这些钱来之不易，这可都是二伯夫妻俩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二伯母连自己生病了都不舍得花的钱。她怎能不感恩！ 她心里琢磨着回到村里花点钱去找个人做卫生，如果实在找不着，也只能咬咬牙自己动手了。 一拐进村口的土路，坐在村口晒太阳的村人们立刻都好奇地围上来打量着小三轮，看到车厢里的齐洛灵，纷纷跟她打招呼：“大学生回来啦。啧啧还坐三轮车回来，真体面！” 齐洛灵笑着跟他们问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分给他们，指着闻敏和闻政说：“这是我同学和她弟弟，他们送我回来。这些糖也是他们请大家吃的。” “听说你给人上什么……洋课就是住在他们家的吧？这家人真好啊！”一个村人剥开奶糖的纸舔了一小口，“哎哟，这玩意儿还有奶味，真香啊。” 闻政的小身板挺了挺，还腾出一只手顺了顺被寒风吹乱的头发。 村人们羡慕的目光中，小三轮顺着坑洼不平的土路一颠一簸地到了二伯家门口。 大门敞开着，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扯着几根麻绳，绳子上晒着被子和棉花胎。院子角落里还晾着几张桌椅，地上也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年底的大扫除已经做了。 齐洛灵扒着门叫了一声：“二伯，二伯母。”隔着层层挂晒的被子，根本就看不清里面。 这个时节正是给茶树施肥除草的时节，村里很多人都会去茶场打点小工，也不知道二伯在不在家。 “谁啊？”话音一落就听到几声笃笃笃的闷响，随即前面的被子被撩起一角，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女人。女人见到她，欣喜地双手发抖，几乎握不住拐杖，嘴唇抖索着：“洛灵，你……你回来啦？” 齐洛灵又惊又喜地绕过面前的椅子跑过去扶住她：“二伯母，我回来啦，你腿……好啦？” 二伯母年轻的时候在茶场里采青赚点钱补贴家用，不管风吹雨淋都会去，时间久了腿落下毛病。家里又穷，看不起病，腿疾越拖越严重，慢慢地连路都走不了了，这些年几乎都是躺在床上，没想到这一次回来二伯母居然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还不是多亏了你，”二伯母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要不是你，二伯母这辈子哪里还能下地走路哟。这半年到处看医生，还去县医院看了好几回，菩萨保佑这一个月终于能下地走几步了。你二伯说先不要告诉你，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 “二伯母，别哭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要开心才是。”齐洛灵高兴地说，探头往堂屋里瞧了瞧，“二伯呢？” “他去乡里买年货去了，我们都以为你要过两天才回来呢，前天请了隔壁的素梅嫂子帮忙把屋里大扫除做了，所有的东西都洗干净了，你回来就放心地住下吧。”二伯母擦干眼泪抬起头来，“你二伯今天又把被子啊桌子啊搬出来晒一晒，你看……”她忽然住了嘴，看到了门外的闻敏姐弟俩。 “那是我同学和她弟弟，我就是住在他们家的。”齐洛灵介绍说，朝闻敏他们招了招手。 闻敏姐弟礼貌地跟二伯母问了好，然后三个人一起把院子里晒好的桌椅都搬回堂屋，腾出地方把小三轮推了进来，又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堂间。 正说说笑笑间，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嚷嚷道：“哎哟，自己的父母都不管，跑到别人家来当孝女来啦！” 齐洛灵皱了皱眉，直起身子扭头往外看去。 果然就看到潘清芬撩开院子里的被子走了进来，然后斜斜靠在堂屋门口，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着，一边嗑一边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吐着瓜子皮。而她身后跟进来个穿着红衣服的年轻女人，也正往院子地上吐口水。 齐洛灵只觉得一股气从胸口直窜到天灵盖。这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她本来还想着收拾完了给那家送点东西过去意思意思，这下全都省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一味地妥协只会让这种人渣得寸进尺！ 闻敏姐弟俩对视了一眼，也站了起来。 “洛灵，别跟……你妈吵，这些东西都让她……带回去吧。”二伯母坐在椅子上抖着嗓子说。她这个堂妯娌泼得很，这半年就因为洛灵说了一句以后当他们是自己爹娘到这里也不知道闹了多少回，今天看她带这么多东西回来给他们，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二伯母你放心，这事由我呢。”齐洛灵转身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潘清芬，“我就是给二伯家当孝女了，你有什么意见？” “哎哟小姑子这话说得我不爱听，”红衣女子转头往院子里又啐了一口，一口痰差点吐到了干净的被子上，“你可是老妈肚子里出来的，有什么好东西不紧着给自己家里人，却跑别人家给人家做孝女，你也不瞧瞧村里人会怎么说你。” 原来这就是齐安和新娶的媳妇，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简直就是潘清芬的翻版。 “就是。”潘清芬瑟缩了下，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但瞧着这满桌子摆得满满当当，都是些农村平常见不到的好东西，而且刚才在村口这赔钱货随随便便就掏出一大把奶糖分给不相干的人，自己是她亲娘凭什么不能要！心中的贪婪又让她鼓足了勇气，挺了挺身子，“你可是我亲生的，十月怀胎总有恩情吧，你这样对自己亲爹娘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闻政气得往前一步：“你当妈的……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哎哟，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潘清芬瞥了闻政一眼，“走一边去，关你什么事？” 闻政捏紧拳头就要往前冲，却被齐洛灵一把拉住胳膊：“没事，我来，你先把被子收我屋里去。”又朝他眨了眨眼，用英语跟他说了两句。 今儿个她不仅要教训这两个人，还要永绝后患！ 她踏前一步，目光冷冽：“我记得当时跟你们签过协议，白字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从此以后你们不能管我的事，我也当着村里人的面说了，二伯和二伯母今后归我赡养！你们今天过来是要废了这份协议了是吗？” 第27章 不仅今天不会给，以前答应的…… “哎哟, 小姑子这是说什么话呢，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外人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家人亲。”齐安和的媳妇林艳容回头扫了一眼桌面上齐洛灵带回来的东西, 眼里冒着贪婪的光。 这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和袋子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些稀罕东西, 还有那些糕饼也是县里最好的糕饼店“福家”生产的，她上回去县里就买了那么一小块雪花饼尝了尝, 现在回想起那香甜的滋味口水就忍不住地冒了出来。 “你总不能不赡养爸妈, 去赡养别人吧？你看咱妈现在身体也不好，也需要东西补一补。”她舔了舔嘴角指着桌面上的东西说，“这些我等下帮你拿回去孝顺孝顺咱爸妈。” 她刚才在村里听人说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回来了，还是坐着小三轮回来的，车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而且出手阔绰，随便抓一把给别人的可是乡里都少见的大白兔奶糖。她当即就动了心思，三步两步赶回了家撺掇着潘清芬跟她一起过来要东西。 潘清芬原本心里还有些忌惮齐洛灵, 但被她夫妻俩一怂恿又动了心, 又想到上一次如果不是齐正祥找到县城去，齐洛灵又怎会答应给他们钱又订了那张协议。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而且后来他们又听乡里在金山一中读书的学生讲当时齐洛灵在学校给人辅导的学费可不低，虽然不知道具体能赚多少钱，但手头有钱是肯定的。尤其是齐正志这半年来突然有钱给他家那个残废婆子治腿, 一想到这钱大概率是齐洛灵给的，她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恨不得把齐洛灵手里的钱都扒拉过来。 这赔钱货赚的每一分钱都该是他们家的才对！ 一家子一合计，就由她跟林艳容先过来, 三个男人在后面看情形再决定要不要出现。 她立刻接上林艳容的话：“对，我现在跟你爸身体都不好，你也该给我们点钱养养身子。总不能拿着本该给我们的钱去养别人吧？也不要多, 以后每个月把你的补贴寄回来给我们就行了。” 真够不要脸的，一毛不拔还想着把补贴全要了！这要是不会赚钱还不被他们逼死！原主前世也真是够可怜的！ “你们要钱是吗？”齐洛灵冷冷一笑，大声说：“没有！不仅今天不给，以前答应的也不会给了！” 潘清芬目瞪口呆，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种回答，不由慌乱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破口大骂。却见齐洛灵一把推开她，踏前一步走到堂间门口扬声说：“乡亲们都还记得我上学前跟齐家订的协议吧？” 潘清芬转头一看几乎跌倒在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聚了好几个村人过来，而他们的旁边站着一个冷笑连连的半大小子，正是闻政。 不消说，肯定是闻政把人叫过来的，她们刚才竟然没注意到这小子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齐正志家比较偏僻，平常经过的人少，即便是偶尔过来闹一闹，村里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齐正志脾气温厚，即使被他们闹了也不会往外说。他们一家子也是瞅中这点拿捏着齐正志，这半年来明里暗里不知顺了齐正志家多少东西。 但最近他们也开始在意名声了。前半年他们托人给齐安和说亲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人家一听说是他们家的儿子都一口回绝了，毕竟差点把女儿逼死和逼女儿签协议这两件事在十里八乡人尽皆知。 当然也不是娶不到媳妇，也有人冲着他们家女儿答应每个月给的50元而来，就像隔壁村这个又懒又馋的林艳容。 不过齐安平不同他哥，他心气高，看不上林艳容这种女人，想要找个好人家的闺女，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埋怨他们，耳提面命他们要收敛些，不能再让人在背后嚼舌根了，不然影响到他的亲事他可就不答应了。 齐安平在他们家一直是最受宠的，何况还没谈上媳妇，所以齐正祥夫妻俩一听最近在村里也开始注意言行了。没想到现在又一群人堵在门口看热闹，这事要是再闹出去，他们家的名声就更臭了。 而且刚才齐洛灵还说再也不给钱了，万一这话是真的，传出去那齐安平的亲事就彻底黄了，到时候恐怕连林艳容这样的媳妇都娶不上了！ 潘清芬又惊又悔，脑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种想法，哀嚎一声就往门口扑去想要去关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看什么看，看个屁！” 齐洛灵一步挡在她前面，伸手一拦：“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人看？” 潘清芬可见识过她的身手，不敢硬闯，立刻转头对身后的林艳容眨着眼说：“快回去叫他们都过来。” “不用叫，早都过来了，哎哟，正志也回来了。”站在门口的一个村人扯着嗓子大声说，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齐家这出戏啊，演了整整一年呢。 好！很好！刚才躲在巷子里让这两个女人打头阵，现在见事情不妙可都出来了！刚好可以一窝端了！ 齐洛灵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他们进来。 果然不一刻齐家的三个男人就出现在门口，个个都沉着脸，见到齐洛灵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闻政也立刻走进来站到齐洛灵旁边。 齐正祥往手心里敲了敲他的烟杆子，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还没等他开口，齐正志挑着个担子急匆匆地从门口的人群中挤进来：“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他一探头看到齐洛灵愣了愣，又立刻开心地说：“洛灵，你……回来啦，还以为你要再过两天呢，不过回来好，回来好。” “想您和二伯母了就早点回来。”齐洛灵微笑着帮忙他把挑子上的两个箩筐卸了下来，箩筐很沉，估计是装了今天到乡里置办的年货。 闻政立刻去堂屋里搬了张凳子出来：“伯父，坐。” “哎哟，这是演哪门子的戏呢？想要当孝女也要找对人啊，你自己的爸妈都在这呢，怎么也轮不上别人啊。”林艳容在旁边阴阳怪气。 齐洛灵缓缓抬头盯着她，目光如刀：“你是谁？又算哪门子的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门口立刻响起一阵哄笑声：“这女人也不瞧瞧自己是谁？也不想想自己的彩礼还是小姑子出的钱呢。” 林艳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当时齐家给她的一百元彩礼钱可是齐洛灵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潘清芬的，她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又有人喊道：“人家洛灵上次早就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好了要给老齐养老的，跟你们家也签好协议啦，现在又来闹这事有点不够意思吧？” “没错！”齐洛灵大声说，“请大家给我作证，当时我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签了协议的，说好我毕业之后给他们钱，条件是他们再也不能管我的事，可是我今天早上才进家门没几分钟他们就来了，一进来就开口要钱，说我不该赡养二伯和伯母，甚至要我把学校里发的补贴都给他们。大家评评理，我大学四年没有工作，还要自己负责学费和生活费，他们现在连我吃饭活命用的补贴都打上主意了，你们说，他们这算不算违约在先？” “算！”门口一片回应声，“太贪了，连补贴都想拿，这是存心要饿死他家女儿啊。” “什么女儿？他们有当她是女儿过吗？”有人愤愤不平道。 齐正祥气得跳脚，指着那些人骂：“关你们什么事？这是我女儿，她的钱不给我给谁？” “从今天起，我不是你女儿！”齐洛灵目光平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的齐不是你齐正祥的齐，是齐正志的齐。而且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我跟你签订的那份协议作废，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如果觉得有意见，你可以去告我！你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村里人都有目共睹，也可以为我作证是你们违约在先！” 齐正祥一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本来想闹一闹多捞点好处，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这般不可收拾。 齐正志也默不吭声。他不能让洛灵这丫头再受齐正祥一家的气了，这次和以后他都要坚定地站在丫头这边。 潘清芬往地上一赖，拍着大腿大哭大喊：“你们看这个不孝女啊，连亲爹亲娘都不要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劈死这个忘恩负义的没良心的不孝女吧……” 干嚎声震天动地。 闻政鼻子都要气歪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颠倒黑白的人，他正要冲上前去理论，旁边的齐安和却忽然伸手将他重重一推。 闻政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往侧边踉跄两步撞到了旁边的土墙上，惊得站在堂屋门口照顾二伯母的闻敏尖声大叫。 齐洛灵飞跑过去扶住闻政，见他并无大碍将他交给跑过来的闻敏，柳眉倒竖，转身大踏步向齐安和走去。 齐安和见她一脸杀气腾腾，吓得立刻就要往齐正祥身后躲。 他先前跟他爹和他弟躲在院子外听墙角的时候被闻政撞破，又看到他去路口叫了村里人过来，对闻政是恨得牙痒痒的。 刚才见他气哄哄地要帮齐洛灵说话，脑子一热就推了他一把。等回过神来想起上一次被齐洛灵顶了那么一脚足足痛了半个月，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惊慌失措间，齐洛灵已经一个跨步到了他面前，也没见她怎么动作，只觉眼前一花，就被她抓住手臂扭到背后，跟扭麻花似的，疼得他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第28章 我宣布这份协议就此作废…… “你这小婊/子！你竟然敢打我老公！”林艳容一见齐安和被齐洛灵按住手臂, 立刻张牙舞爪地冲上来。 还没等她靠近，齐洛灵手一送，将齐安和往后面的土墙一推, 而她自己踏前一步。 “啪——”一巴掌准确无比地打在林艳容的脸上, 林艳容呆怔一下，捂着肿起的脸大声哭嚎起来：“你敢……打我！” 同时齐安和重重地撞到了土墙上, 痛得他抱着肚子往下跐溜, 嘴里哎哟哎哟地叫着。 “天啊，杀人啦，这小贱/货要杀人啦。”潘清芬惊愣片刻反应过来，双腿在地上蹬着又大声干嚎起来。 “你——”齐正祥将手中的烟杆子重重往地上一摔，握着拳头又不敢上前。 齐安平冷着脸往旁边退了退，他向来懂得明哲保身，不该吃的亏他一点都会吃。 一时之间院子里兵荒马乱，门口的村人们个个目瞪口呆。 这姑娘不好惹！看来兔子逼急了真的会咬人！ “我的弟弟你都敢碰！”齐洛灵用手指着齐安和, 凌厉目光下齐安和抹着眼泪鼻涕立刻又把脸转回土墙那边, “你再敢动他一手指头，我就将你的胳膊给卸了。” 闻政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齐洛灵，看着她威风凛凛的样子低声跟闻敏说：“洛灵好酷。” 齐洛灵转过身来冷冷凝视着林艳容。 林艳容捂着脸往后退了退。她从小就泼辣，在村里撒泼吵架从没输过, 而齐家的人因为顾及面子也没跟她说过被齐洛灵打过，所以当她看见齐洛灵一副瘦弱娟秀的模样, 心里想着今天是欺负定了。没想到还没看清楚就挨了一耳光，速度快得她都来不及躲开, 更别提还手了。 这回她知道齐正祥和齐安平为什么不站出来了，敢情是让她挡在前面当出头鸟！还有齐安和那废物，竟然傻得自己撞上枪口去, 害得她挨了一巴掌！如果齐洛灵答应的四年后每个月给的五十元没了，看她不蹬了他！ 她抖索着嗓子：“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齐洛灵又扬了扬手，“我最痛恨人骂这种脏话，你要为你的一张嘴付出代价。” 林艳容这回学乖了，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救命啊，齐洛灵要杀人啦！” “胡说八道什么！”门口外面响起一声厉喝，“就你们家天天闹什么闹！搞得人尽皆知，村里的一点名声都被你们家败尽了。” 是村长的声音。 潘清芬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口哭喊：“村长，你要给我们家主持公道啊。” “公道？这村里谁不知道你们家是什么人？就你们家还能被人欺负？”村长边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训她边从人群中挤进门来，后面还跟着村里的会计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有眼尖的村民认出来了那人是乡里派出所的张所长，压着嗓子说：“这回有好戏看了。” 齐家的三个男人本来想声援潘清芬，听村长的语气不对，立刻都识相地闭上嘴巴。 看到村长，齐洛灵立刻迎上去：“村长好。” 村长一见到她立刻换了副面孔，笑眯眯地说：“大学生回来啦，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乡里派出所的张所长。张所长，这就是那个高考全县第一名全省第六名的齐洛灵。” 齐洛灵乖巧地打招呼：“张所长好，欢迎张所长到我们村里视察指导工作。” 张所长听了她的话笑颜逐开：“大学生说话就是不一样，我就是年底到各个村看看治安情况，谈不上什么视察指导。刚好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瞧瞧，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齐正祥立刻踏前一步恶人先告状：“张所长，您要给我们家评评理主持公道啊！” 张所长睨了他一眼问村长：“他谁啊？” 村长叹了口气说：“这就是齐洛灵的爹齐正祥。” 张所长皱着眉头打量着齐正祥：“就是你啊，你们一家子也真是够出名的，连县长都知道你们的事了。” 本来今年齐洛灵高考考了个全县第一全省第六，这在宁云乡可是件前所未有的大喜事，乡长也兴冲冲地在每个月给县里的报告上隆重地写上了这一笔。县长看了也很高兴，就授意他们将齐洛灵勤奋学习的事迹塑造成典型，号召全县学子都向她学习，到时候到地区参加会议时也是个不错的会议议题，会上讨论起来金山县也面上有光。 没想到事情还没开始着手，就传出了齐洛灵曾经被家里逼得跳河自杀，后来又被逼得与家里签订协议的事，完全不是他们想要的剧情发展。这若是传到别的县去，别人可不会看到齐洛灵努力学习的一面，只消问一句：“她受欺负的时候，你们这些父母官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那他们可就里也没了，面也没了。 于是这事就这样偃旗息鼓了，不仅失去了一次提升政绩的机会，还差点变成了反面典型，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说事，还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前途。 这事从县里到乡里再到村里，一层层下来，挨批的人可不少。到最后批到了村长头上，说他没有及时将这种重男轻女的事态反应到乡里，而作为派出所所长也脱不了干系，也没少挨批，人命都差点闹出来了，竟然没有一点举措！ 而且那协议怎么回事？现在到处都在提倡“重男轻女要不得”，这白字黑字写出来的协议不就是重男轻女的证明吗？ 反正，现在乡里村里都烦死齐正祥一家了。 齐正祥愕然，又忽然醒悟过来，老脸通红。 张所长不再理他，转回头对齐洛灵说：“小齐同志，你来说说怎么一回事。” 齐洛灵点点头说：“好，我也想请张所长和村长给我主持公道。”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并且将先前在村口听到的齐正祥一家经常到二伯家来闹事的事也说了一遍。 齐正祥一家都傻了，他们自以为平常到齐正志家做的事无人知道，没想到村里的人早就看在眼里。 齐洛灵最后说：“张所长，这几年中央为扭转社会治安的不正常状况，组织严打，对犯罪分子予以坚决打击 。他们欺负我二伯，经常到家里闹事，严重影响了我二伯和二伯母的正常生活，尤其给二伯母的身体康复带来了极坏的影响，您说这种严重影响老百姓安全和生活的行为算不算社会治安问题？” 齐洛灵这话当然有点夸大其辞。齐正祥这种行为顶多就算是邻里纷争，但她为了断绝他一家子再到二伯家闹，故意往严重里了说。 农村人怕事，而且现在还在严打扫尾期间，如果被扣上了“影响社会治安”的帽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齐正祥当然明白这一点，吓得脸色煞白，立刻摆手说：“误会，误会，张所长，我们家的人嗓门都比较大，有时候到我二哥家说话大声了些，外面的人听起来还以为我们跟二哥在吵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大声跟我哥说话了。”他又转向齐正志使眼色，“二哥，你快跟张所长解释解释啊。” 齐正志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头去。 张所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哼了一声说：“齐正祥，你当大家的眼都是瞎的啊，你在这村里名声怎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现在都成了清水村的反面典型了，你等下跟我回乡里好好交代交代。这年底了万一闹出点事来我怎么向县里汇报。” 齐正祥一家子吓得双腿发软，齐正祥更是全身发抖，他哆哆嗦嗦地说：“张……所长，我……我们一家以后都不会再到我二哥家……来闹了，不不不，以后都不会踏进他家半步了，也不会……管齐洛灵的事了，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张所长刚才当然也只是吓唬他，听他这么说也就顺坡就驴：“今天就再给你次机会，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就请你到乡里好好说道说道。”又转向齐洛灵，“小齐，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看怎么样？” 齐洛灵见吓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张所长这样处理实在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我担心我去上学后，二伯还会被人欺负，到时候还麻烦张所长和村长多多关照关照。” 张所长和村长也都应了。张所长还大声对着门口的村民说：“你们也一样，以后在村里有人欺负你们都可以到乡里派出所找我，有公家给你们撑腰！” 齐洛灵感激地说：“谢谢党谢谢政府，趁着今天张所长和村长都在，我还有件事要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 村长手一挥：“说吧。” “我上次跟齐家签了协议这事大家也都知道，当时的条件是他们不能管我的事，不能在这四年内找我要钱，可是这两点他们全都犯了，那这份协议也就作废了，以后我不会按协议给他们钱了！”齐洛灵大声说。 “这一次是我们错了，以后都不找你要了，女儿你别这样好不好？”潘清芬扑过来抓住齐洛灵的胳膊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不相信你们！”齐洛灵甩掉她的手。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潘清芬又哭天抢地起来。 齐家个个脸色铁青，后悔得心肝发疼。林艳容已经跟齐安和暗暗地掐上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门口的村人摇摇头，“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遭报应了吧。” 村长与张所长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想着同一句话：太好了！这协议早就该他妈地废了！ 留着太碍事了！ 村长摸摸下巴咳嗽了一声：“这上次签协议呢我是见证人，这一次呢我也愿意作为见证人。我现在当着乡亲们和张所长的面宣布这份协议作废，以后你就跟别人家嫁出去的闺女一样就行了，逢年过节意思意思就好了。” 等众人散去，二伯和二伯母都老眼含泪地看着齐洛灵，这以后终于能过点安生日子了！ 第29章 春节快乐！意料之外的电话更…… 闻敏姐弟回县城的时候依依不舍, 三轮车也不开了，直接推着往村口走。 闻政一张俊秀的小脸皱成一团：“洛灵……姐，你在这里我……们很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 傻瓜, 他们又欺负不了姐姐。”齐洛灵揽了揽他的肩，“倒是今天让你们两个担惊受怕了, 我向你们两个道歉。” 闻敏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我跟你之间谁跟谁啊, 说点人话吧。” 闻政小脸发红，握着车把小声嗫嚅：“就是，我跟……你之间谁跟谁啊。” 送走了闻敏姐弟，齐洛灵就在二伯家里收拾收拾住下来了。平日里陪着两个老人说说话，洗洗刷刷，偶尔再跟二伯到地里干干农活，一晃眼就到了除夕。 而齐正祥一家再也没有来过二伯家，偶尔在路上碰到也是躲得远远的, 倒是二伯在第二天拿了好多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不过也没进门，放在门口就走了。 后来听村里人讲齐正祥一家回去之后吵翻了天，潘清芬怪林艳容，林艳容怪齐安和, 齐安平怪一家子，怪来挂去, 到最后以齐正祥摔了碗，林艳容嚷着要回娘家结束。 齐洛灵心里感慨, 人至贱则无敌，对付这些烂人还是要借助政府的力量才行！ 洗完了碗，她伸了伸懒腰准备去午睡一会儿养足精力晚上守岁, 她虽然不迷信，但也希望借助守岁的美好寓意为二伯和二伯母祈福。 打着哈欠正往卧室走，忽然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洛灵姐在不在？” 她立刻打起精神探出头一看。院子门口站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正吸溜着鼻涕往里看，见到她马上说：“有你的电话，我爸让你去接电话呢。” 小屁孩是卫生所王医生的儿子，村里就卫生所这么一部电话，慢慢地就变成了公用电话，当然接打都是要收费的。 齐洛灵掏出一颗奶糖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头说：“谢谢哈。” 小屁孩接过奶糖催促她：“你走快一些，那个电话没挂呢，说等着你接电话。” 齐洛灵诧异地扬了扬眉。卫生所的电话号码她就告诉过闻敏姐弟，他们两个有打电话来的话每回都是打两次，第一次打过来让王医生通知她接电话，然后挂了过十分钟之后再打过来。 这回怎的不一样了？而且早上闻政不是刚打过电话吗？难道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脚下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往前跑，却听到背后小屁孩慢悠悠地说：“那人叫你慢慢走，不要急……”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卫生所，跟王医生招呼都没打就扑到电话旁边，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话筒，气喘吁吁说：“喂？” “你先缓口气，不要说话。”话筒中传来一个低醇舒隽的声音，清晰得仿佛那人正越过万里重洋凑在她耳边喁喁细语。 她忽然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在那一刻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刚才因极速奔跑而变快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咚咚，咚咚。 “贺……贺教授。”半晌，她敛思回神讷讷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其实不用说都知道是从车磊那辗转到了闻敏那拿到了她的电话。 话筒那头传来一声舒朗的轻笑声：“是有点不容易，不过还是问到了。明天就春节了，我觉得有必要给我的两个合伙人打个电话说声春节快乐。”他顿了顿，“洛灵，春节快乐！” 他声音清润好听，最后六个字说得极慢，像一只缠满了温柔缱绻的勾子将齐洛灵的心勾得又快了几分。虽然只是合伙人之间的一个最正常不过节日问候，但或许是隔了千山万水的缘故，此刻的她觉得心在飞扬。 她嘴角轻轻上扬，也说：“贺教授，春节快乐。 “不在学校就不用叫我教授了。”那人在电话那头再次强调。 “Jason，春节快乐！”齐洛灵很干脆地换了称呼，“你那边这时候是半夜吧？” “是！刚进入除夕不久，我……我们在同一天了。”贺鸣声音里染着浅浅笑意。 “哦，”齐洛灵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你，你一切都好吧？” “我挺好，你……呢？”贺鸣的声音微微迟疑。 “挺好的。”她微笑。 “那……代我向你……家人问好。”贺鸣说。 “嗯，谢谢。”齐洛灵顿了顿说，“我住我二伯父家。也代我向你家人问好，祝他们春节快乐。”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个爽朗清脆的女声笑着说：“不要代问，我要亲耳听。” 随即贺鸣也轻笑着说：“洛灵，跟我姐姐贺真打个招呼。” 嗯？ 当贺真柔和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的时候，齐洛灵才从恍惚中醒悟过来。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客气话，怎么就真的跟贺鸣家里人问起好，聊起天来了。 但贺真显然是个聊天高手，在彼此的问好之后就自自然然跟齐洛灵天南地北地扯了起来，一点都不刻意，也不摆谱，亲切又爽快，连自己的小喜好都跟齐洛灵说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个闺蜜在煲电话，天知道她们今天是第一次对话，连面都没见过。 齐洛灵却喜欢极了她这种爽朗不做作的性格，也跟她聊得不亦乐乎。不过她也暗暗庆幸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和经历，否则跟贺真除了问好就只有听的份了。 这隔着万里重洋的电话最后以贺鸣抢回电话又说了很久才结束。 齐洛灵挂了电话，在回去路上望着晴朗的天空迷迷瞪瞪地想。这个年过得真开心啊！扫清阻碍，一切顺遂，而意料之外的电话更让人……心情愉悦！ 她脚步轻盈地跳了跳。 随着门外爆竹声声响起，丰盛的年菜摆满一桌，齐洛灵和二伯、二伯母围着桌子团团而坐，享受美味的菜肴和过年愉悦的气氛。 二伯和二伯母两人的厨艺都好，原主其实厨艺也不错，但齐洛灵除了来个番茄炒鸡蛋不会更多了，幸亏这次回来二伯和二伯母也不让她下厨，否则难以解释为什么厨艺会忽然一落千丈。 吞下一块糖醋排骨的时候，齐洛灵忽然想起今天贺真说的一句话：“今天我们家的年夜饭是贺鸣掌勺，他厨艺不错，你今天没吃上，到时候到A大让他补做一次给你吃。”而贺鸣在旁边也很干脆地答应了。 应该很好吃吧？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弯了弯，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期待。 毕竟他的西餐做得超级完美。 很快就到了初三，闻政一大清早就开了小三轮到二伯家来接她了。 因为高中的班主任陈老师今天组织了同学聚会，所以她就告别了二伯和二伯母去县里了。 临行之前她又给二伯留了二百元钱，二伯执意不要，她很严肃地说：“二伯，伯母的腿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如果不接着治疗等于前功尽弃。那原来的钱就白扔了。” 二伯也知道她说得有理，叹了口气收下了。 闻政在路上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洛灵……姐，前几天是不是你的班主任给你打电话了？” “对啊，他是我合伙人，就是节日问候一下。”齐洛灵说。 闻政瞬间又兴高采烈起来，开着小三轮欢快地往前奔去。 在县城住了几天，终于到了齐洛灵回学校的那一天。而闻敏也决定跟她一起去，路上好作个伴。 只有闻政很不开心地在旁边小声嘀咕：“离上学还早呢，干嘛要这么早去？” 齐洛灵知道他不舍得她们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叔叔今年如果在滨海市买了房子，你暑假就可以过来住了，到时候你跟着我的补习班上课就行。” 她已经决定今年暑假不回来了，如果到时候培训机构还没成立，她就在学校附近租一间屋子办个小型的补习班，专门给那些高三和高二的学生上课。 而闻爸经过这几天的慎重考虑和打听也下了决心，决定去信用社贷款在滨海市买房，而且还决定买两套，一套给闻敏，一套给闻政。 齐洛灵很佩服闻爸的眼光和胆识，这个年代有这样的敏感性和先见之明的人真是不太多。 可惜她目前一穷二白贷不到款，否则她也去买一套房，省得连办个补习班的地方都没有。她看了看镜子中那张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安慰自己，还年轻着呢，一切都会有的！ 第二天下午，大巴还没拐进车站，闻敏就把脸都贴在车窗玻璃上了，嘴里嘀嘀咕咕：“车磊在哪里？不会没过来吧？敢迟到我可要打......嗯，那是贺教授吗？” 怎么可能！齐洛灵心里否定着，头却很诚实地凑到车窗往外看，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台阶上，拥挤的人群中他身姿挺拔，仿如玉树临风，而他身上似有万丈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车站里熙来攘往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美色/诱惑啊！怔忪半晌，齐洛灵转动眼珠，这才看到他的旁边还站着车磊和陈裳月！ 三个人也同时看到了她们，冲着这个方向挥着手。 闻敏兴奋不已：“待遇真高啊，有教授来接，还是个超级大帅哥。” 齐洛灵拍拍她：“专心点吧，免得车磊不高兴。” 闻敏的耳尖立刻红了，扭扭捏捏地说：“关他什么事？” 第30章 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呈，以…… “你们三个女孩都站旁边, 我跟贺鸣拿行李。”车磊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阵势。 “本来就没什么行李！”闻敏白了他一眼，将自己身上的背包递给他。这次带的东西不多，除了换洗的衣服, 就只有些家里带的零嘴, 贺鸣也笑着向齐洛灵伸出手，齐洛灵摇了摇头：“谢谢教授, 我自己拿就好了, 东西不多。” 贺鸣扫了一眼她的包，看起来确实不重，也就没坚持，只是温声问：“路上还好吧？” “还好，比夏天舒服多了。”齐洛灵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刚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被海风一吹，只觉遍体生凉。 贺鸣瞧了她一眼, 双手在衣服的扣子上停留了一瞬又放下, 迅速转身往外走：“你们到那边没风的地方等我，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出租车，打个车走。” “教授，全市就那么几辆出租车, 哪里说有就有，而且你看那出租车能坐下我们五个人吗？我们找两辆‘小耗子’就行了。”车磊叫住他。 “小耗子”就是跟金山县“地老鼠”类似的小三轮车, 车站附近倒是遍地都是。 “不用了吧，我们走过去就行了, 又不远。”齐洛灵说。车站到A大确实不远，远的是从门口到宿舍的距离，但门卫是不会让“小耗子”进校的。 最重要的是她难以想象贺鸣这样一个矜贵温雅的大男人屈着大长腿蜷缩着身子坐在一辆小三轮里的画面, 那逼仄矮小的空间与他高雅的气质实在是格格不入…… 没想到贺鸣毫不迟疑地说：“行，我去叫‘小耗子’。” “听你们教授的。”车磊挥手示意大家跟上，“你们学生的‘小耗子’是进不了校门，但教授是可以的。” 于是五个人分坐两辆“小耗子”，三个女生一辆，两个男人一辆到了外教楼楼下。 陈裳月是第一次到贺鸣的宿舍，一进去就觉眼花缭乱，这个也新奇那个也稀罕。不过她现在跟大家也都很熟悉了，而且今年还在车磊家过的除夕夜，所以也不怕大家笑话，不停嘴地惊叹不已。 闻敏搂着她笑个不停：“还好你跟我一样，我上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傻不隆冬的，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而齐洛灵注意到客厅的角落里堆着好几个还没有开封的纸箱，大概是贺鸣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带了这么多？像搬家一般。 “贺教授，你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啊？”闻敏问。 “昨天。”贺鸣指了指桌面上摆放的水果和点心，“你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给你们补一顿年夜饭。”噙着笑意的眼眸微微流转，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齐洛灵。 不知怎的，齐洛灵忽然觉得耳根发热，掩饰地轻咳一声：“教授，我给你打下手吧。” 贺鸣眉头微蹙看着她：“不用，你休息。” “年夜饭？今天都初九了！老弟！”车磊怪叫，“你们老外就是这样，一说起农历来就晕头转向的。” 贺鸣浅笑：“这是我欠你……们的年夜饭，除夕没有一起吃，今天补上。” “你说啥就是啥，反正有吃就行。”车磊挥挥手，“那我去帮你吧。” “行！”贺鸣一口答应。 车磊顿时傻眼：“嘿，你这是重女轻男差别待遇！刚才洛灵说帮你你让她休息，我说……”还没抱怨完就被贺鸣一把拉进厨房。 三个姑娘在外面笑得东倒西歪，开心地吃起点心。桌子上的点心美味又精致，一看就是贺鸣从美国带来的。 也不知道两个男人在厨房里捣鼓些什么，过了片刻，车磊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淡黄色汤水给齐洛灵和闻敏。 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闻敏打了个喷嚏。 她捂着鼻子：“这是什么？为什么要喝这个？” 车磊耸了耸肩：“生姜水，赶快喝了，教授怕你们感冒了。” 齐洛灵想着应该是与自己刚才那一声咳嗽有关，为了掩饰又应景地咳了两声，然后一声不吭地闷头喝完。 陈裳月诧异不已：“贺教授竟然连这种偏方都知道？” 齐洛灵被辣得直呼气：“是不是感觉遇到个假老外？” 她前世见到的ABC连会说中文的都很少，绝大多数都已完全西化，像这样中文说得比国人还好，而且深谙中国习俗的ABC，贺鸣是第一个。 一个多小时后，贺鸣又实力加深了她这种感觉！ 当晚，贺鸣做的是中餐，规格远远超出了年夜饭的标准，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单单汤就准备了三种。 大长桌铺了墨绿色的桌布，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盘精致，浓郁勾人的饭菜香味在鼻尖浮盈漫溢，留声机里舒柔的钢琴曲如清泉缓缓流淌，灯光也柔和温馨，带着冬日里暖洋洋的惬意，让人感觉仿佛是置身于高档餐厅用餐似的。 在这物质还相对匮乏的年代吃上这样一顿饭简直跟在天堂一般。 每个菜都精致得像艺术品一般，每一口咬下去都是鲜香爽口。 齐洛灵一边满足地吃着一边不由自主岔了神，想着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得出来的呢。 性格温煦有礼，一言一行透露出的都是良好的教养，就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何况还有绝佳的外表和优秀的学历，难怪有那么多的女孩喜欢他！ 个个吃得餍足。闻敏吃塞边说：“教授你总是耽误我的减肥事业，从明天开始我又要减肥了。” 车磊剥了个虾放到她碗里：“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然后得到一个大大的卫生球！ 贺鸣将螃蟹的肉仔细剔了出来，装到盘子里，然后站起来将大家的骨碟都换了一个，趁着桌面混乱，不动声色地将整盘的螃蟹肉放到了齐洛灵旁边。 齐洛灵也没注意，顺手夹起来就吃了。 闻敏以手掩唇打了个饱嗝，看着对面的贺鸣忽然脑中一抽：“贺教授，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桌面瞬间鸦雀无声。停筷的停筷，住嘴的住嘴，连齐洛灵都愕然忘了咀嚼。 毕竟外文系的学生都知道老外一向注重隐私，何况贺鸣还是她们的教授！ 学生们虽然私底下个个打听破了头，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到事主面前来问的，也就闻敏一人了！ 这还得益于她是外校的学生，不然打死她都不敢！ 话一出口，闻敏一看众人表情就知道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张小脸立刻烧了个通红，慌忙摆手说：“对不起，贺教授，你当我没问。” 车磊咳了一声转移注意力：“来来来，贺鸣，我们再喝.....” “没事，我们都是朋友，问也很正常。”贺鸣徐徐而笑，拿起红酒杯子晃了晃跟车磊碰了下，漫不经心地说，“还没有！” 闻敏立刻松了口气，却又有点不相信，笑着说：“贺教授你这么帅，追你的漂亮女孩子那么多，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啊？” “我们学校里禁止.....师生恋的！”陈裳月小声说，冲她眨了眨眼。 “也不一定要找你们学校的啊，对不对？洛灵。”闻敏用手肘顶了顶齐洛灵。 齐洛灵低着头使劲咽下一块牛柳，含糊不清地应道：“嗯嗯，对！” 贺鸣幽幽眸光在她脸上驻留须臾，缓缓说：“我还有个事要宣布！” 顷刻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英俊的脸上！ 柔和灯光下，只见他脸色凝肃，狭长的桃花眸微眯，眸光如深潭幽邃，似乎预示着接下来要说的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齐洛灵心扑通扑通地跳，从闻敏问出那个问题起，她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提了起来，而现在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我上学期期末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呈，这学期结束之后我就不再是A大的老师了！”贺鸣慢条斯理地说，视线在众人惊愕不已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齐洛灵脸上，看着因讶然而微张着嘴的女孩加重了语气，“这一学期之后，我就不是你们的老师了，我只是贺鸣！Jason！” 屋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给惊得回不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一声闷响，是齐洛灵手中的汤匙掉到了桌上，幸亏是一把不锈钢的汤匙才没有打碎了。 她甩了甩头，迅速捡起，对面立刻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我吧，我给你换把干净的！” 她下意识听话地递出。那只漂亮的手接过汤匙，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手指。 她如被火烫着了一般猛然收回手来，连口齿都含糊不清了：“谢.....谢，谢谢.....教授。” 而愣神半天的车磊终于缓过神来，连珠炮似地发问：“不是啊，贺鸣，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不会是逗我们的吧？你教授当的好好的干嘛又忽然不做了？前写日子不是说好我们几个合伙办补习机构的吗？怎么这就变了？难道你.....想要回美国？” 他最后那句话让齐洛灵的心骤然发紧。她蓦地抬眸看向重新拿了一把汤匙给她的贺鸣。男人嘴角悠然上扬，似乎刚才的一番话只是他随口说说而已，虽然刚才说那番话时的神情极其严肃认真！ 陈裳月已经泫然欲泣：“对啊，教授，您真的要走吗？能不能……别走？我们都舍不得您！” 闻敏也攀着桌子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教授，别走吧！” 贺鸣轻笑摇头：“你们别紧张，我没走！只不过这个教授的身份对我而言是个负担，我觉得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而且，我打算在国内定居下来，重新规划一下我的人生。第一步就是──”他目光逐一扫过大家，铿锵有力地说，“把我们的培训机构给办起来！” 第31章 他不是老师了，你有没有想过…… 齐洛灵低着头一声不吭,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忐忑不安过，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但所有的躁动在贺鸣的“我不走”三个字中迅速烟消云散，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在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 嘴角情不自禁抿出了一个弧度, 而两侧的梨涡忽浅忽深，在脸上来回荡漾。 虽然贺鸣放弃A大教授的身份让人惋惜, 因为A大从此就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虽然贺鸣这样一个世界顶尖名校的硕士生去办培训机构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虽然贺鸣大概率也跟她一样, 只是把培训机构当作事业的过渡期！ 但不管怎样，最后她自私地想，贺鸣辞了职就意味着短期内他会对培训机构的事情全力以赴，有贺鸣在掌舵，她就可以把整个机构的管理都扔给他了，而她只要上上课动动嘴皮就行了，这样没有后顾之忧的日子实在是太爽了！ 能爽一天是一天！累得久了，谁又不想有个地方能歇一歇, 靠一靠呢！ 她嘴角的弧度更高了！ 她脸上的细枝末节都被对面那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贺鸣眸光如水潋滟，眸底笑意铺盈。 只有陈裳月一脸茫然：“我们的……培训机构？洛灵上一次说的那个吗？” “对！”闻敏立刻说，“我们的！” 齐洛灵抬眸望向贺鸣探求他的意见，毕竟事情的发展目前只有贺鸣清楚, 贺鸣没发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陈裳月说，怎么说。 贺鸣颔首温声说：“你告诉裳月同学吧, 开学后找个时间跟梁舒和黄弘厚也通个气。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培训机构的事情没什么问题了。” 车磊蹦了起来，兴奋地拍着贺鸣的肩膀：“Jason, 不愧是你！高材生就是高材生，一出手就是高效率。” 齐洛灵也说：“有Jason在，我们就有主心骨了！”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夸贺鸣, 夸得干巴巴的，可是贺鸣的嘴角已抑制不住地上扬。 齐洛灵又将培训机构的情况和股份构成跟陈裳月说了一遍。陈裳月吓了一跳，立刻摆手拒绝：“我就不要了吧，我什么都没做，而且我还赚了钱了……” “你是元老，也是第一批站在我身边的人，这份支持比钱重要得多！而且这事你要谢就谢谢教授吧，都是他出的钱。”齐洛灵微笑着把球踢给贺鸣。她知道陈裳月对贺鸣崇拜得要死，也怕得要死，她也省得花费唇舌说服陈裳月了。 果然贺鸣三两句话就让陈裳月安心接受了，并且一副誓死追随的样子。 贺鸣接着说：“手续方面我已经委托别人打听的差不多了，目前就差个培训机构的办公场地。明天起我跟车磊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场地，车磊你有时间吧？”在得到车磊拍胸保证随叫随到后他又说，“我会选出几个地方叫上大家一起到现场看了再做最后决定。” “看房子吗？”闻敏立刻兴致勃勃，“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爸也想在滨海市买房子，让我跟洛灵在这附近帮他找找呢。” 用肘部顶了顶齐洛灵：“洛灵，我们也去吧。” 齐洛灵犹豫不决。提早过来既是为了给陈裳月做个伴儿，也想利用这几天给学生做做家教多赚些钱，争取以后在支付合伙人资金的时候能够多付一些。 虽然贺鸣说过可以先借一部分给她，但按目前进展，培训机构成立的时间有可能会大幅提前。这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也意味着她有可能连当初预想好的金额都拿不出来。 而如果借的数额大了，那也就跟入干股没太大区别了。 这有悖于她不想占人便宜的原则！虽然目前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在占贺鸣的便宜！从补习班到培训机构，哪哪都是！ “好，你们一起去参谋参谋也好。”贺鸣却没有给齐洛灵犹豫的时间，很快附和说，“你们几个来滨海市上学也有半年了，几乎每个周末都在忙，这几天就给自己放放假，好好逛逛滨海市吧。” “我逛过工业区。”齐洛灵说。 贺鸣扬了扬眉，有些诧异：“你去逛工业区干嘛？” “她原来想去找个外资企业实习。”闻敏嘴很快。 齐洛灵瞪了她一眼。这姑娘自从到了滨海市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以前的小白花柔弱模样，说话做事都大胆得很。 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原主以前跟闻敏几乎不打交道，彼此对对方的印象都有误差。而且闻家的家教一板一眼，小姑娘脱离了刻板的环境后放飞自我，变得活波大胆也很正常，只要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也为闻敏开心。 “哦，是这样。”贺鸣看了齐洛灵一眼，“还有件事正要跟你跟陈赏月同学说。今年的春交会马上就到了，市里的外贸企业每年都会去广交会参展。有些企业业务量比较大，业务员在展会上忙不过来，这一两年市里经贸委牵了个头，让他们到我们Ａ大来挑一些英语专业的学生去广交会帮忙。3月份学校会在小礼堂帮这些企业组织一次小型的招聘会，选一些英语口语比较好的学生，你们可以去试一试。” “真的吗？实在是太好了！”齐洛灵两眼发光，柔和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她娇嫩的双颊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平常镇定自若的神色一扫而空。 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机会，比到外企实习更难得，只是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 这种就像是每年广外的学生到展馆外举牌子自荐一样，只要被参展商看中就可以作为他们的临时员工接待外商，然后再把所有的订单记录移交给企业，由他们自己指派员工负责跟单。 “我……我不行。”陈裳月立刻打退堂鼓，“我们大一的学生中除了洛灵估计都不行。” “这个招聘会规模不大，主要是针对大三大四的学生，但也没有明确规定大一大二的学生不能参加，你们到时候可以去试试，落选也很正常！”贺鸣微笑着鼓励她们，重点是陈裳月。 他很清楚齐洛灵的实力，不说大一，整个Ａ大英语专业的学生都找不到比齐洛灵更强的了！ “你不要先急着否定自己。”齐洛灵对陈裳月说，“而且现在离招聘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练习口语再做决定。最主要的不是能不能被选上，而是你又多了个锻炼自己的机会。你说呢？” 陈裳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据说报酬也不错。”贺鸣笑着掠了一眼齐洛灵，他目光似有穿透力，一眼就看出她刚才犹豫的原因，“去年是三十元一天，不过学校要抽走三分一，你们如果去十几二十天，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 闻言，齐洛灵眼中的光簇又旺了些，如有火苗腾跃。 这一刻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一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 毕竟能够参加广交会还能赚钱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实在是太好了！绝对不容错过！ “但还有一点，因为参展的时间比较久，你们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功课情况，如果影响到学业得不偿失，那我就不建议你们去了。”贺鸣看她神情就知道她主意已定，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告诉她这件事是对还是错，“而且在外面会非常辛苦，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没问题，我能吃苦。”齐洛灵立刻表态，“到时候请假找你就可以了吗？贺教授。” “一旦被选中，还需要系主任批假，以前没有大一学生参加广交会的先例，但你这次期末考试每一门功课都考得很好，我想系主任会同意的。”贺鸣看着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缓缓摇头，“一定要去吗？” “必须的！”齐洛灵一脸认真！ “洛灵，你这次肯定拿一等奖奖学金。”陈裳月开心地说，“先恭喜你了。” “洛灵，那明天一起去看房子吧，这么多好事，就休息几天嘛。”闻敏揽住她的肩膀撒娇。 车磊也说：“一起去，一起去，这几天就当我们几个股东集体度假了。” 看着一张张期待的脸，齐洛灵举起手中的杯子说：“好，预祝我们的假期愉快。” 贺鸣第一个举杯跟她碰了碰：“假期愉快。” 因为还没开学，闻敏这几天就先在318宿舍住下来了。 那天晚上洗簌完毕之后，闻敏躺在梁舒的床上往脸上抹着贺鸣从美国带回来送给她们的护肤品，边抹边问：“你们两个说说，贺教授这么优秀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啊？” “莫管闲事。”齐洛灵敲了敲与她之间的隔板，“你知道你今晚问的问题搞得我们大家当时有多尴尬吗？还好贺教授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你们这些虚伪的人，明明心里也想知道。”闻敏撇了撇嘴，翻身趴在床上叫齐洛灵，“洛灵，贺教授如果辞职了，那就不是你们老师了，你有没有想过把他给收了？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啊。” 齐洛灵只觉身子一僵，脑海中掠过贺鸣那双含笑的眼，心中无端一烫，脸在黑夜中如烈火灼烧般热了起来。她掩饰般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翻了个身，从蚊帐底下伸出手去掐了一把闻敏的脸。 第32章 我决定把这些房子都买下来，…… 齐洛灵板着脸警告她：“别胡说, 以后我们跟贺教授就是合伙人了，要在一起工作的。这话若是被他听到了，到时候大家相处起来可就尴尬死了。而且贺教授那么优秀, 追他的女孩子都能绕地球三周了, 我们又去凑什么热闹！” 陈裳月在下铺咯咯地笑：“没错，我们学校有个贺教授的fans团叫‘百家争鸣’, 据说团员都有上千个了, 而且我们宿舍大部分的姑娘也对贺教授虎视眈眈，我和洛灵呀为了避免被卷入战火，从第一次见到贺教授起就表态不参与竞争了，梁舒是第二批。” 闻敏哼哼：“虎视眈眈有什么用？不是我小瞧你们宿舍的人，你们宿舍里除了洛灵哪里有人配得上……” 齐洛灵轻皱眉眼，摸黑敲了敲她的头：“住嘴！别胡说！” 闻敏吐了吐舌头：“我可没胡说，我也配不上。洛灵，我要是有你那么优秀, 我就主动去追贺教授了！” “追贺教授？”大概今天太高兴的缘故, 陈裳月情绪高昂，一时嘴快说：“你们知道吗？我们宿舍里还真有人付诸行动了，可是贺教授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亲眼看到的。” “什么？什么？”闻敏立刻从上铺爬下来钻进陈裳月的被窝, “谁啊？不是禁止师生恋吗？谁这么大胆？” 陈裳月迟疑一下说，“是……范蕙兰, 那时还在军训期间呢，我看到她在小红屋那边拦住贺教授, 当场表白了，可是贺教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当时范蕙兰脸色难看极了。” “她看到你了？”齐洛灵声音沉了下来。 “看到了。”陈裳月说, “我当时坐在拐角的草地里看书，她被拒绝后气呼呼地往草地里走的时候看到我了。” “以后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事了。”齐洛灵语气凝重地交代，“被别人知道了，不管是对贺教授还是范蕙兰都不好。” 在A大师生恋是个禁忌话题，虽然贺鸣拒绝了，但如果被人知道也难免陷入流言蜚语当中。而范蕙兰一个女生更是容易被人非议。 这一点，陈裳月和闻敏也都明白，立刻保证再也不提。 随之而来的是深夜冗长的安静。 齐洛灵睁着眼睛凝望着夜色中模糊不清的蚊帐的影子，久久未能入眠，最后的意识断在了微微发白的天色。 第二天到教工宿舍楼下的时候，齐洛灵双目通红，直打呵欠。 贺鸣将借来的自行车一辆辆分给她们，看到齐洛灵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忍不住眉头一皱：“昨晚没睡觉吗？怎么困成这样子？” 齐洛灵跨上自行车，又掩嘴打了个哈欠说：“没事，不困，走吧。”脚一踩已跐溜出很远。 贺鸣无奈地摇摇头，踩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这个时期滨海市几乎没有房产中介，但还好车磊是本地人，又在格十教书，对A大附近这片区域非常熟悉。 五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学生街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拿出来出租的几乎都是沿街的商铺，但这些商铺面积不够大租金也高，而且太热闹了，不适合教学工作。 但要找到200平方左右的办公楼，除了公家单位很少有这么大面积的。但公家单位不缺钱，即使有空着也不会把办公楼拿出来出租。 新区那边离学校又太远，不管是学生还是他们自己都不方便。 经过商量，大家换了个思路，把目光投向了附近的村民住宅！ 当时这边区域都没开发，学校附近有很多村子。早期村子里的房子为了防海风大多建成那种两到三层的带院子的矮房，跟后世的独栋别墅很像，只不过构造更为简单。如果能租下一整座房子，拾掇拾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按车磊的说法，村子里想租出去的房子还不少，不过那时社会风气还不开放，不然早就被小情侣们给租走了。 思路是有了，但当天贺鸣并没有继续去找，而是把大家拉到了附近的餐馆大吃一顿就把大家赶回去休息了，说什么劳逸结合，第二天再继续。 翌日，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之后，大家都精神抖擞地重新开始找房子。 他们先去苏家村逛了一圈，然后到了月田村。月田村三面临海，背面靠着A大和格十中学，地理位置上不如苏家村靠近商业区，也僻静得多。 但齐洛灵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村子。这里矮房相连，家家户户都带有院子，有的人家在院子里种了爬藤花草，丛丛簇簇的花朵沿着石墙倾泻而下，海风一吹，犹如花海荡漾。 就像她前世去过的土耳其的海边小镇卡什。 她仰着头，顺着巷子缓缓前行，忽而赞叹忽而浅笑。一缕阳光落在了她眉睫深处，微眯着的眼睛清透澄澈，此刻脸上的神情全然是一个十多岁少女的纯真娇憨模样。 她不知道有个人如着了魔般地盯着她看，除了偶尔的掩饰，眸光紧随不离。 齐洛灵回头对闻敏说：“小敏，别买商品房了，让叔叔买这种房子吧。” 这个时期农村房子转让方便自由，而且价格远比商品房实惠，买了如果不满意还可以推到按自己的想法重新盖起来，怎么算都比商品房合算。 而且这个地方临近海边，时下的人只把它当成个小渔村，还没意识到它的价值，等以后滨海市发展起来，这里就变成了寸土寸金的市区，而在这里拥有一栋海景别墅，价值不可估量。 闻敏也喜欢这种房子，立刻说好。 于是几个人往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找去。每个村都有个杂货店，而无聊的村民们一般都会聚集在那里闲聊，家长里短无所不谈，村里的房产信息往往也在这里交换。 到村里的杂货店买了汽水一打听，有个老头用卷烟就着火笼的碳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一般人家都只会拿出一两间出租，你们要租一整栋，还真没有。” 杂货店老板娘边嗑瓜子边说：“租是没有，但卖的有啊，不过你们买得起吗？”目光在贺鸣脸上扫来扫去，看得齐洛灵心中有些烦躁。 不过老板娘也没有白看，把信息竹筒倒豆子一般都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们了。 原来村里有户堂兄弟有海外关系，要卖了房子去国外，他们的房子毗邻一处，共有四栋，但村里大家几乎都有房子，没人对他们的房子感兴趣，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到处找买主。 贺鸣立刻又买了几包零嘴和烟分给了店里闲坐的村人，笑着说：“房子在哪里，能不能指个路或者带我们去看看？” “得，那不就是刘印春嘛，就是他们家的房子。”接过过滤嘴香烟的老头眉开眼笑地扯开嗓子喊，“刘印春，有人要去看你们家的房子！” 随着他的喊声，从对面小巷子走进来一个中年胖子，那人大大咧咧地打量了一下他们问：“你们要买房子？”眉眼间尽是怀疑的神情。 车磊懒洋洋地笑了笑：“别门缝里看人，这个可是A大的教授，这几个都是大学生。” 贺鸣很客气地递了根烟给他说：“先生，我们能看看房子吗？” 他气质矜贵，举止有礼，胖子虽然觉得他太过年轻，但被他气势所慑，莫名其妙地就点了头：“行吧行吧，就带你们去看看吧，买不起也没关系。”接过香烟夹在耳朵根往前带路。 房子离杂货店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这四户房子毗邻一起，中间用石墙间隔，或两层或三层，每户的占地面积都不小，加上院子都有两三百平米。 而这排房子前面毫无遮挡，除了村里的石板小路，就是礁石，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简直就是海景别墅啊。 齐洛灵凑到闻敏耳边说：“如果不太贵就让叔叔赶快过来买吧，实在太好了。” 大家都默认是帮闻敏看房子的。至于租房子就只能再到别的地方去找找了。 贺鸣在房子附近绕了一周，走过来垂眸看着齐洛灵温声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齐洛灵愕然回望着他，指了指闻敏说：“我跟闻敏都觉得挺好，不过要等他爸爸过来看了才能做决定。” “那就好。”贺鸣略一挑眉，“这里拿来做培训机构也不错，离格十和A大都不远，英才中学过来也很近。车磊，你看呢？” 车磊环顾四周看了看：“好是好，可是人家不出租啊。” 贺鸣笑了笑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 于是大家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走进胖子家的院子，过了几分钟，隔壁刚才还静悄悄的几栋宅子里同时冒出五六个人来急匆匆地进了胖子家。 大家都摸不清头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租房子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车磊凑到院子门口听了听。可是这房子隔音挺好，室外海浪与海风交相呼鸣的白噪音又大，完全听不到屋里说些什么。 又过了十多分钟，在大家都快变成石柱的时候，贺鸣出来了。 一大群人跟在他后面满脸堆笑：“行，那就这样说定了，贺先生，您慢走，我们明天见。”胖子还探出头来跟站在院子外的他们挥手道别，一张胖脸笑得眉眼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贺鸣到底跟那胖子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胖子前倨后恭，跟换了个人似的。 贺鸣看着大家唇峰微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这里就是我们培训机构的总部了。” 车磊一脸惊恐：“贺鸣，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房东答应的？每个月租金多少？” “房东说租金随意。”贺鸣眸心掠过笑意，“我决定把它们都买下来，刚刚已经付过订金了。” 第33章 不到一个小时，成了四栋房子…… 气氛瞬间凝固, 大家对视一眼，通了气般齐齐沉默。 齐洛灵心头涌上一句话：“特么地，有钱人太NB了！” 前世她听她爸说过他的一个同学在89年花了7万买了津市和平区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滨海市目前的房价跟津市相差不多, 月田村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在市中心, 但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而贺鸣一口气买了4栋！ 淦！真羡慕！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买房子跟买菜似的, 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 而且眼光超好, 啧啧，这后世该值多少钱啊！躺平当咸鱼都可以了。可惜她口袋没钱，不然也整个几栋！ 呸！一块砖头都买不起！ 真是羡慕嫉妒羡！ 贺鸣倚在石墙边，目光逐一掠过大家的脸庞，最后停在齐洛灵的脸上，捕捉到了她眼睛后的一丝幽怨，摸了摸鼻子笑道：“怎么啦？我在这里置业，然后将房子租给我们的培训机构不好吗？”又对闻敏说, “到时候你爸爸过来有看中的话, 我可以分一栋给你。” 闻敏终于反应过来，嘴里哇哇地叫：“贺教授，我实在是太羡慕你了！” 谁不是呢！陈裳月、车磊和齐洛灵三个人蔫蔫地对视了一眼。 车磊幽幽地开口：“贺鸣，你这样很打击我们啊。” 齐洛灵黯然摊摊手：“土豪！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陈裳月用怨妇般的眼神盯着齐洛灵说：“我酸了！洛灵, 我们俩一起玩吧。” 贺鸣唇边的弧度越来越高，直起身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好, 我为自己买房打击到大家这件事向大家郑重赔礼道歉，为表示我内心深深的歉意, 今天下午我请大家去游乐园玩。” 四个人同时欢呼起来，颓废一扫而光。 这个时代去游乐园玩可不便宜，不过见识了贺鸣的钱包实力之后, 大家现在都卯足了劲想宰他。 “我要骑马。”车磊说。 “我要坐摩天轮。”闻敏说。 “我要坐旋转木马。”陈裳月也开心地说。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齐洛灵恶狠狠地挥了挥小拳头说，“我要每个项目都玩一遍！” “对对对，我也要！”醒悟过来的另外三个人立刻大声附和！ “好！”贺鸣满口答应，喉间低笑声细碎。 “Jason，为什么要买四栋啊？买一栋不就够用了。”回村口取自行车的路上，齐洛灵与贺鸣走在后面。 虽然贺鸣很有钱，但买四栋这种行为还是让她觉得意外。 “我不是说过了要在这里定居吗？”贺鸣侧首回望着她，眸光温和缱绻，“这学期之后我就不是A大的教授了，总要有个地方住。另外你们作为机构的员工，以后也可以住在这里。” 有钱任性说得就是这种人了！齐洛灵耸耸肩。 贺鸣忽然声线微沉，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明天你跟我去趟派出所，早上9点我在校门口等你，记得带上学生证，别的事见面再说，没问题吧？” 齐洛灵讶异地拢了眉眼，带着疑问的目光偏头看了贺鸣一眼，就见一双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她。 心莫名地被他的视线扯着重重跳了一下，她略微停顿，然后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他们在游乐园里玩得不亦乐乎，虽然这个时期滨海市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远远没有后世发达，还没有过山车、跳楼机这些刺激的项目，但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座梦幻乐园。 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激流勇进……无论排多久的队也要全玩遍，直到太阳落山即将闭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而齐洛灵发现贺鸣在玩的时候没有丝毫顾及他教授的身份，跟着他们一起大叫大笑，一起发疯跳跃，平素里温文尔雅的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稚气，跟平常成熟稳重的形象大相径庭。 第二天一早，她找了个给学生家教的借口溜了出去，还没到校门口就看到贺鸣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等在那里了，旁边停着一辆出租车。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后坐到车上，在车上的时候都默契十足地没有开口，下了车，贺鸣交代司机在门口等他们出来。 “还要去哪里吗？”齐洛灵不解地问。她以为今天贺鸣叫她过来是办理培训机构需要的证明。 “等下去置换中心，我跟刘先生一家约好十点在那边见面。”贺鸣在派出所的门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叫你来是想把那四栋房子挂在你名下，我一个老外在这里买房子手续比较复杂，要办理各种证明，而刘先生他们急着出手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我决定先把房子挂在你名下，等以后我的证明都办好了再转给我。” 他语气认真凝肃，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她，一副“我决定好了，就这样执行吧”的神情。 齐洛灵惊得目瞪口呆，随随便便就把价值几十万的四栋房子挂在别人名下，这比昨天他一口气订下四栋房子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你……你不怕我把你的房子吞了吗？”好半天齐洛灵才回过神来，抹了抹额头开他玩笑。 “不怕。”贺鸣轻轻扶了扶她的胳膊往人来人往的派出所里走，声音里带了玩味的笑意，“如此最好。” 兀自愣神的齐洛灵被他引导着去办理户口证明。她当时户口从金山县迁到滨海市是落户在学校的集体户口里，并没有户口本，只有在派出所办理了户口证明才能去置换中心做交易。 她拿出学生证，又看着贺鸣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护照、工作证作为辅助证明，然后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给齐洛灵开了一张户口证明。 去置换中心的路上，齐洛灵看着坐在副驾位置的贺鸣想。从昨天定下房子到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人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手续了解得如此清楚，倒像是早就打听好了似的。 不过贺鸣博学多闻，朋友也多，了解这些也正常，谁又会傻傻地特地去打听怎么把自己的房产挂到别人名下呢。 等他们到了置换中心，刘胖子一家几个兄弟已经等在门口了。 当时的房产交易手续非常简单。买卖双方签订一份协议，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本和钥匙，然后置换中心将新的房本给新屋主，整个流程就算结束了。 齐洛灵好奇地翻看了刘印春兄弟的四张“房产所有权证”，以前的房本就是一张纸，上面记录了建筑面积等信息，还有四邻签名，以滨海市人民政府的名义发证。 但当贺鸣从双肩包里掏出好几叠的美金递给刘家兄弟后，齐洛灵拿到手的房本已经是86年后升级的房产小红本了。 不到一个小时，齐洛灵成了四栋房子的房主！一分钱没花。 走出置换中心的大门，齐洛灵只觉得脚底虚浮，像在做梦一般，终于体会到了被金钱砸晕的快感。虽然这只是挂在她名下的房子，但看着房本上的“齐洛灵”三个字也很爽啊！ 可惜就那么几分钟！ 她将厚厚一摞房本递给贺鸣：“收好吧！” 贺鸣倒是没有客气，将房本悉数放入双肩包里：“这些你放在宿舍不安全，被人知道了对你也不利，先收在我那里吧。” 本来就是你的啊，物归原主还要说得那么委婉。齐洛灵暗中腹诽。 “回头我给你出一份协议书吧，证明这是你的房子，只是暂时挂在我名下而已。”齐洛灵主动提出。 “不用，我相信你。”贺鸣头也不抬，埋头将双肩包的拉链拉好，唇角始终含着一抹难辨情绪的笑意。 “我们现在再去派出所帮你把户口移到你名下的房子去。”贺鸣抬腕看了看手表，随后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流连。 齐洛灵迟疑：“不用迁移了吧？到时候房子转回给你，我又要移回学校的集体户口，转来转去太麻烦了。” “只要房主同意就可以不用转回去。而且你户口在集体户里办理手续很不方便，每次都要开证明，不利于我们以后办事情。”贺鸣语气静缓，神情自若。 “行……吧。”齐洛灵略作思考，点头同意了。贺鸣说得有道理，以后培训机构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有个独立户口确实方便很多。 而且这事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时要落户滨海市已经不太容易了。这个时期国家依然对大学生实施包分配政策，但有部分学生为了不回原籍或者有了心仪的单位选择自主择业，这些学生在毕业后如果没有在当地找到可以落户的单位，他们的户口在半年内就会被打回原籍去。 但如果在独立户口上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Jason，你对这些政策怎么这么熟悉啊？”齐洛灵笑着睨了他一眼，“就像车磊说的，你一个老外比我们还懂像什么话。” “我有朋友是公安局的，再说我以后打算在国内住下了，了解国家政策很正常。”贺鸣敛了视线，在路边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移好户口之后先去吃饭，然后你回宿舍好好休息，两天后等刘先生他们腾出屋子来了，我们再去看看怎么装修。” “好，”齐洛灵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羞赧之色，“资金……什么时候给你？” 她当时与贺鸣讨论成立培训机构的时候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感染，以为前期真不需要很多钱，这几天转悠下来才知道零零碎碎的费用真不少，而她那点钱实在是杯水车薪，连个装修的零头都不够。 “你先拿着，等装修完了我会给你和车磊一个准确的账目，到那时候再给我吧。”贺鸣坐在副驾上回头看了她一眼，一丝得逞的笑意从眼中一掠而过。 第34章 爆炸性新闻，宿舍里炸开锅了……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前一天, 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返校了。 宿舍里除了范蕙兰别的人都到了。 吃完晚饭大家聚在宿舍里七嘴八舌地讲着假期的趣事，说到有趣的地方都笑得前仰后合，宿舍里一片欢声笑语。 正在这时, 范蕙兰回来了。 她神情依然如往日般倨傲, 昂着头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进宿舍，走到她的床铺边把身上背的包重重地甩到床上, 然后转身指着坐在对面的齐洛灵说：“你, 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话没头没脑的，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宿舍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神情紧张地盯着她们。 范蕙兰虽然没跟齐洛灵撕破脸，但谁都知道她对齐洛灵不服气，平常几乎没有任何交往，连话都很少说。 而此刻的她臭着一张脸，目光凶狠，似乎齐洛灵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陈裳月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知道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梁舒也说：“对啊, 这话没头没脑的, 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范蕙兰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王笑笑的搪瓷杯子被震得弹起，杯盖呱铛一声掉在地面上弹了两下。 “你干什么？”王笑笑尖叫, 俯身捡起掉了一大块漆的杯盖。 “贺教授辞职了！”范惠兰歇斯底里地喊，声音刺耳还带着点哭腔, “你们都不知道吗？” 除了早就知道情况的齐洛灵和陈裳月，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数秒，顿时炸开了锅。 “你们看她，”范惠兰已经眼眶发红, 又把手指戳到齐洛灵面前，“就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肯定早就知道了贺教授的事却不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早一点知道去找贺教授。他说不定就不会辞职了，更不会换到大四去上课了！” 大家还没消化完贺鸣辞职这个震惊的消息，这话又如一声炸雷，震得大家都惊呆了。 “你……你说什么？”葛卉挤到范蕙兰旁边，说话都有点磕巴了，“贺……贺教授去……大四？” 范惠兰说贺鸣本来想从这学期就辞职的，但校长和系主任一再挽留，最后贺鸣同意再多教一个学期，只是不再担任大一英文班的班主任和口语老师，而是调整去给大四的学生上口语课！ 而大四英文班已经有学生拿到了任课表，在上面看到了贺鸣的名字！ 这事算是定了！大四学姐们的宿舍都已经在疯狂庆祝了！ 刚开始听范蕙兰说贺鸣辞职的时候齐洛灵还镇定自若，等到听说贺鸣调去大四上课，不再担任他们班的班主任和口语课老师的时候她也惊呆了！ 陈裳月皱着眉头凑到她身边：“洛灵，这是真的吗？贺教授可没说调去大四上课啊，要不要去问问？” 齐洛灵扶了扶旁边的桌子，压下心中席卷而来的烦躁，低声说：“不用问了，贺教授既然没跟我们说那就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们去问他只会让他为难。而且任课表都出来了，应该不会错！” “好吧，”陈裳月黯然哀叹一声，“贺教授那么好，为什么不再多教我们一学期啊？” 梁舒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款悲伤！”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范蕙兰忽然又冲到齐洛灵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 “有病！”齐洛灵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越发恶劣，头一甩，看都没看范蕙兰一眼就爬上了自己的床，在满室的吵吵嚷嚷中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贺鸣了。 最后一次见到贺鸣是移交房子的那天。当时他们五个人到房子那仔仔细细逛了一圈，挑了最左边的月田村69号作为培训机构使用，并且讨论了结构的改造。 方案一定下来，装修的事情就交给车磊负责找人施工。 而机构的名称经过讨论，也正式定了下来，叫——启明星教育培训机构！ 不管是移交房子的那天还是办理房产证的那天，贺鸣都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告诉她调到大四教口语的事，可是他绝口未提！ 当然也没有义务跟她提！ 她长吐一口气，将胸腔中翻涌的难受顺了顺。 不就是老师调个班级吗？多正常个事儿！难道还要跟学生商量？ 齐洛灵，你脸大得很啊！ 果然开学后的口语课就换成了一个叫David的澳大利亚老外，David教学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上起课来语速飞快，根本不考虑学生的听力水平，这让绝大多数的学生叫苦不迭，益发怀念幽默风趣又体贴的贺鸣。 而贺鸣几乎跟消声匿迹一般，开学后的一周都没有见到他。连齐洛灵带梁舒和黄弘厚去月田村看房子装修进度也只遇到了车磊一次。 被拆得乱七八糟的月田村69号里，车磊满脸尘灰，一边扯着工头交代事宜，一边摆着手跟齐洛灵说：“我最近也没看到他，他好像非常忙。不过这个周末他会到格十给我们上口语课。” 应该是在忙着注册机构的事情吧，她想。 虽然说国家现在对外商在国内注册外资企业有特殊政策，但成立外资培训机构在滨海市还是头一个，没有先例！不仅是他们在摸索，政府也一样在摸索，需要的时间自然会比较长。 而她们能做的事就是耐心等待和信任，这就够了。 到了周末大家又如以往一般去格十中学给学生上课。 而上学期有参加补习的学生在期末考试中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今年来上课的学生更多了。原来他们为了让学生有更多的选择权，一般上完一节课再预订下一节课，现在很多学生直接把一学期的课都给预订了。 因为是新学期，齐洛灵给每一节课的学生都多上了十分钟，等到她宣布下课的时候，已经比平常晚了快半个小时了。 学生们纷纷跟她道别。她埋着头一边收拾教案一边和学生说着再见，忽然一个低沉温隽的嗓音夹杂在学生们的道别声中说：“齐老师好，齐老师辛苦了。” 齐洛灵没有抬头，收拾教案的手指顿了顿，抿了抿嘴角，将心中莫名腾跃的欢快从脸上收拾干净。 然后才淡淡开口：“Jason同学，你今天迟到了。” “齐老师，我保证下一次不会再迟到了。”男人一本正经地说，只是声音中浓浓的笑意让他的伪装一瞬就破了功。 齐洛灵忍俊不禁，抬眼望去。 四目触及，相视而笑。 眼前的男人双手抱胸，慵懒地倚靠在门口，一件米色大衣穿在身上显得越发高挑修长，气质出众，只是好像清瘦了些许。好看又灿烂的一双眼笑意流转，宛如涟漪上粼粼发亮的光点。 十几天没见，这人似乎好像仿佛变得比原来更帅了些。 思绪蓦地一僵，自己什么时候关心起贺鸣的变化了！而梗在心头的那一抹淡淡的涩意似乎从见到他的一刻也消失殆尽。 又蓦地一惊，立刻敛了目光，拿起讲台上的黑板擦要擦黑板。 “我来。”贺鸣直了身子，大踏步走过来，不由分说要去拿她手里的黑板擦。齐洛灵如被烫了手似的立刻放开了黑板擦。 贺鸣边擦边说：“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齐洛灵点头：“好。”抱起教案退下讲台等他。 贺鸣人高手长，很快就将黑板擦得干干净净。他放下黑板擦，掸了掸身上的白灰忽然问：“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比如我为什么不教你们。” 齐洛灵缓缓摇头：“你不说一定有你的理由，我问了也是白问。” 闻言，贺鸣眉尾微扬，清冽眸光凝视着齐洛灵，眼底笑意盎然：“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以后会告诉你原因的。”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在走廊等着的几个人已经不耐烦地一拥而入了。 而在吃午饭的时候贺鸣也就大家提出的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跟他们说：“这一学期我会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跟大家碰面，你们一定不能因为办了补习班而耽误了学习，这一点大家要向齐洛灵同学和陈裳月同学学习。” 这学期的奖学金已经公布出来了，齐洛灵如愿以偿地取得了一等奖，而陈裳月也取得了一个二等奖。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下个月在小礼堂的广交会小型招聘会，我给系主任建议了，他同意今年向外文系所有的学生开放这个招聘会，过一两天应该就会在系里的通知栏上贴出公告了，你们想去的同学可以提早准备好简历。” 第35章 外贸临时业务员招聘会 果然在周一的上午, 外文系的通知栏就贴出公告。而这份招聘公告犹如冷水滴入沸油锅，将外文系闹得沸沸扬扬。 往年的招聘都是直接通知到外文系英语专业大三大四的学生，但现在不限专业不限年级, 只要对自己英语水平有信心的外文系的学生都可以一试, 竞争立刻激烈起来。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 是与外商直接对话的一场商业盛会。 而318宿舍的八个人有六个准备去参加面试。 除了葛卉和黄翠瑶别的人都报名了。她们两个家境不错, 也不想去广交会吃苦，索性放弃了。 齐洛灵很认真地准备了简历，手工制作了份表格，将自己最有竞争力的信息用中英文双语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知道这种招聘学校肯定会先筛选一番，不会让不够资格的学生到招聘单位面前去出丑，毕竟这关系到Ａ大的声誉！ 而这一次招聘之所以放宽到整个系固然有贺鸣在背后的推动，学校更多的考量是想把这个办成外文系的一个活动，借此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竞争意识。 果然, 在外贸单位来学校招聘的前几天, 通知栏里又贴出通告让已经报名的学生们在招聘会前一天的九点到十一点到小礼堂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面试。 到学校面试那一天，318宿舍的六个人都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带上简历到了现场。 远远地就看到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的学生们将小礼堂挤得水泄不通。 86年高考招生数量比前一年降低了不少, A大当年的英文班也只设立了一个，但前三届都有两个英文班, 再加上别的语种的学生，称得上人满为患。 从人群中挤进门一看, 只见小礼堂四周摆了一圈的桌椅，后面坐着外文系的英语老师充当面试官，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外教。 贺鸣赫然在列。他形象实在是太过出众, 座位又靠近门边，齐洛灵一眼就从人山人海中找到他了。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叠的简历，无数个学生尤其是女生在等着他面试。 此刻他正面带微笑在面试一个女生，边问边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齐洛灵嘴角微弯，今天贺鸣绝对是全场最累的面试官。 她对站在两侧的梁舒和陈裳月说：“赶快去找自己喜欢的面试官吧。” 梁舒扫了一眼贺鸣面前长长的队伍，叹了一声跟陈裳月各自去了。 小礼堂里闹哄哄的，大多都是操着英语对话，有的流利有的磕巴，还有的人临时抱佛脚，拿着简历在那边反复背诵。 齐洛灵也绕场走了一圈，几乎所有的老师面前都排满了人，只有靠角落的一个外教面前队伍稍短。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将自己的简历放在了最下面。 她站在队伍后听了一会儿，发现外教面试学生的问题各不相同，大体就是观察学生的口语水平及反应能力。 很快就轮到了齐洛灵，外教低头翻了一下她的简历，眉毛扬了扬，伸出手对齐洛灵说：“Nice to meet you，I’m Kevin.” 齐洛灵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手说：“You too，I’m Loreen.” Kevin是个三十多岁的外教，眉眼深邃，高大而严肃，这或许就是他面前学生比较少的原因。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他一点都没跟齐洛灵客气，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语速极快。而且这些问题不局限于商业方面，各种各样的都有。 齐洛灵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问题，发音纯正，听说流利而且表达地道，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天似的。 而旁边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个个都发出惊叹声。 Kevin越说越兴奋，盯着齐洛灵的眼睛渐渐发亮。而话题也渐渐偏离，甚至跟她聊起了对生活的看法。 直到隔壁的黄教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提醒Kevin要加快速度面试学生。 Kevin激动不已地将齐洛灵夸赞一通然后在记录本上做了记号，才与她握手告别。 齐洛灵一挤出人群就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那人应该是坐累了站起来舒展下身体。他站在人群中越过重重人墙与她遥遥相望，四目相接之时，他的眼轻轻眯了眯。 齐洛灵心头荡起层层暖意，嘴角轻扬，抬起手几不可查地挥了挥。 那人又眨了眨眼重新坐下去继续面试学生。 当天下午，外文系进入外贸单位招聘会的最后名单公布出来了。大一英文专业的学生有三个，包括齐洛灵、范蕙兰和班上另一个男生。 第二天，滨海市需要临时业务员的外贸企业都到A大小礼堂来摆摊设点了。 而小礼堂门口两侧各站着一个学生会的学生在做核对名单的工作，只有本人学生证上的名字与招聘名单吻合才允许进入。 今天来的学生不到昨天的五分之一，大概有一百人左右，但门口看热闹的学生依然不少，个个扒着门或者窗户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齐洛灵走到门口，巧得很，守在门口的学生会成员之一正是黄弘厚。 黄弘厚一见到她，立刻挥手让她进去。旁边有个女生马上提出抗议了：“诶，同学，你都不检查一下她的证件啊？” 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就是昨天Kevin最满意的那个学生，大一英文班的。” 黄弘厚得意地抬抬下巴：“没看清楚不要乱说话。” 不过齐洛灵还是规规矩矩地拿出学生证递给黄弘厚。黄弘厚装模作样地打开瞧了一眼让她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进了场。 进了小礼堂，齐洛灵并不着急着投简历，而是跟昨天一样先绕场一周。 今天摆摊的除了国营的外贸进出口单位，还有一部分的外资外贸企业。 自从83年第53届广交会外商投资企业可以参展开始，目前外资外贸企业对翻译人员的需求量也在增大。 每个摊位上都拉着标有单位名称的横幅，旁边还竖立着个一人高的牌子，牌子上都是些单位简介，供学生们挑选参考，模式跟人才市场的现场招聘会基本上差不多。 学生可以单投也可以多投，但最多只能选择三家，招聘会结束之前必须决定去哪一家。当然如果有出现供需不对位的情况下，学校也会出面作出调整。 学外语的学生在80年代非常吃香，他们的就业选择范围也很广泛，有外交、翻译、外企、大学老师等等。所以大多数学生对选择去哪一家外贸单位打短期工根本不会太在意，大多都会遵循学校的安排。 除了像齐洛灵这种有特殊目的的学生。 此刻她在滨海市国贸和滨海市轻工进出口公司之间徘徊。 按单位的规模来讲是以国贸取胜。国贸是滨海市首家享有进出口经营权的地方外贸公司，出口的产品范围更为广泛。 而滨海市轻工进出口公司的出口产品范围相对狭窄，主要集中在轻工产品、日用百货的出口销售。 这两家单位在出口的产品上是有重叠的，比如齐洛灵最感兴趣的产品——家居工艺品。 而在家居工艺品的出口上，市轻工进出口公司的数量更大，产品种类也更丰富。 前世她每到一个国家一定会去当地的家居工艺品零售店挑一些自己喜欢的工艺品不远千里地带回去，然后按时代按款式分门别类。时日久了，家里工艺品早已堆放不下，她妈都抱怨说可以办个展览了。 那时候的她还花了不少时间来分析这些工艺品的设计趋势和风格演变。而这些知识用在时下就是前瞻性和敏感性，占有绝对的优势，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此刻她由衷地感谢前世的自己做了这些知识的积累。 思忖须臾，她走到了市轻工进出口公司的摊位前，将手中的简历放到了最下面。 参加市轻工面试的学生很多，等了很久才轮到齐洛灵。 面试官共有两男一女三个人，可能是面试久了，脸上都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拿起齐洛灵的简历粗略地扫了一眼，直接用中文说：“你随便说几句我听听。” 真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学生们都是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多天才来参加这个招聘会的，随便说几句话能听出来什么？这不是浪费学生们的热情和精力吗！ 暗暗腹诽了几句，齐洛灵微笑着点点头坐了下来。先是按常规用英语自我介绍了一遍，其中也说到了她的高考成绩和大一取得一等奖奖学金的荣誉。 按今天到场的企业数量和对外贸临时业务员的需求，至少要淘汰一半的学生。而市轻工今天要招三个学生，她对这三分之一的名额势在必得，容不得她低调！ 中年男子本来抱臂歪靠在椅子上，神色倨傲，随着她的自我介绍，慢慢坐直了身子，拿起她的简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看完立刻用英语跟她对起话来，除了一些常规性的问题，甚至还问起了她对外贸行业未来的看法。 第36章 不仅款式好看，舒适透气还.…… 齐洛灵直言不讳说这时期因为有国家政策的保驾护航, 国营外贸单位还处于黄金发展阶段。而客人因为可选择性少，对产品不管是款式还是质量都要求不高，几乎是卖什么客人就买什么, 整体而言还处在卖方市场阶段。 以后随着国家对外贸经营权的放宽, 会有更多的私企加入进来，竞争逐渐变激烈, 到时候会演变成买方市场, 而国营外贸单位迟早也要步入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时代。这些单位如果想保住原有的市场就必须顺应潮流迎合客人的需要，增加产品的开发和提高产品的质量，更要相应地提升服务意识。 她还没说完，坐在中年男子旁边的那个烫着卷发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已经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胡说八道！” 这时期没有私企的竞争，国营外贸单位日子好过，老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排着队送订单给他们，但整体而言也不缺订单，要让他们相信未来这种趋势确实很难。 齐洛灵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不不不, 她说的不无道理。”中年男子转头朝那女人晃了晃手指, 然后回头笑眯眯看着齐洛灵说，“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讨罢了，别当真，我对你的口语能力非常满意, 现在就可以跟你定下到市轻工来当临时业务员。”又交代他旁边的眼镜男：“宋文博，你给齐洛灵同学办下手续, 给她我们部门的目录。” 周围围观的学生们都发出一阵惊叹声。这是今天第一个面试完就定下来的学生！ 齐洛灵很礼貌地道了谢，跟着宋文博到旁边简单地办理了签约手续。 提供了照片等资料之后, 宋文博递给她一本厚厚的产品目录说：“这一份目录给你，你利用广交会之前的这段时间熟悉一下我们三部的产品。” 齐洛灵翻开一看，高兴得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目录上的产品全是家居工艺品！ 市轻工这么多的出口部门, 竟然就这么巧地让她碰到了出口家居工艺品的部门在这里招聘临时业务员。 刚才放弃国贸选择市轻工实在是太正确不过了。 宋文博见她一脸开心的样子，笑着说：“我们今天是给服装、箱包和工艺品几个部门招临时业务员，没想到许经理这么快就看中你了，这次广交会你就算是我们三部的临时业务员了。”然后递给她两张名片说：“这张是我的，这张是我们许经理的，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在上班时间联系我们。”指了指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齐洛灵接过名片道了谢又问：“我可以去你们样品间看看吗？” 宋文博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她，似乎有些吃惊于她一个临时业务员的认真，不过也没说什么，走到许经理旁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回头冲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出小礼堂的时候，齐洛灵跟抱心肝宝贝似的紧紧抱着那本目录，黄弘厚一看到她出来就开心地问：“洛灵，快告诉我跟哪家单位签约了？” 齐洛灵拍了拍怀中的目录说：“市轻工。” “市轻工，这单位很好啊，”门口一个男生羡慕地说，“听说他们去广交会都是住三人间的，比很多单位都住得好吃得好。” 这些根本不是齐洛灵的考量范围，她与黄弘厚告别后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正是上课的时间，路上来往的学生并不多。她一路哼着歌，偶尔还跳跃几下，正走到静心湖附近，忽然听到一声 ——“洛灵！” 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 她立刻顿了脚步，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湖畔的柳树碧绿繁茂，长长的枝叶在风中婆娑轻摆。 柳树下孑然站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阳光与树影在他俊美的脸上交错，投下深深浅浅的颜色，背后碧绿的湖水涟漪轻漾，潋滟春光却都被他收在眼中散发着细碎的光芒。而嘴角的弧度停留的位置也刚刚好，温柔又不张扬！ 白衬衫，牛仔裤，清爽又帅气。 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难怪走过去的两个女生频频回头！ “贺教授，你怎么在这里？”齐洛灵缓缓走过去，停在贺鸣前面两米的地方。 她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如果被人看到她与贺鸣很亲近，那么不到一天她就会淹没在A大女生们的唾沫之中！ “面试完了？去哪个单位？”贺鸣不答反问，眸光深凝，视线牢牢地锁在面前的少女脸上。 初春的阳光已微微刺眼，小姑娘迎着光眯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像帘子般微垂，娇嫩细腻的皮肤晶莹发亮，连小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贺鸣忽然觉得已经很久没好好地看她了！漫长得像过了许多年！ “市轻工。”齐洛灵把手上的目录递过去给贺鸣，“这是产品目录。” 贺鸣接过去翻了几页：“这种产品入门门槛不高，比较容易掌握产品的特性，介绍起来应该不难，对你而言没什么难度。” 齐洛灵噗嗤一声：“教授，你这样说人家单位可会不高兴的。” 贺鸣将目录递还给她：“介绍不难，但生产与设计并不容易。你有空的时候还是抽个时间去他们单位样品室看看产品，了解一下产品的材质和生产工序。大多数客人都是老买家，一般都知道这些，也不会多问，但也有些新入行的客人不知道，所以还是要做好准备。尤其现在常用的外贸术语你也要熟悉一下。我这里有一本国际贸易的书，正好给你参考参考。” 他边说边从他背后的草丛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 齐洛灵有些羞愧，她刚才注意力都在贺鸣身上，竟然没注意到他身后还放有东西。 贺鸣将袋子递给她：“里面有本书，还有贺真给你买的礼物，前段时间不方便就没给你，现在给你去广交会刚好可以用得上。” “贺真姐给我买礼物？”齐洛灵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好吧，我......” “没什么不好的！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贺鸣温和地打断她，“你去广交会期间我会帮你给学生代课，不用担心。另外，培训机构的批文也下来了，算是正式成立了，我现在还要去有关部门走一趟，就不跟你多说了。” 他深深地凝视一眼犹自恍惚的齐洛灵，将袋子放在她面前的地上，转身就走。 还没两步他又回头：“去广交会很累，要注意身体更要注意安全！” 这一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洛灵就这样怔愣在湖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穿过草地步入马路，很快消失在眼帘中。 又呆呆地看了眼脚边的纸袋子。 这整个袋子都是给她的，难道他是特地在这里等她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可是还没五分钟，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嗯？什么？培训机构的批文已经下来了！ 她敛神回思，后知后觉地一一回味起刚才贺鸣说的话。顿时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只觉得一股欣喜塞满了胸腔，恨不得找个人好好拥抱庆祝。 还好……还好刚才贺鸣在场的时候她没有反应过来。 “耶！”她抱着目录原地蹦了一下，欢快地提起袋子迅速往宿舍奔去。 宿舍里空无一人。除了去参加面试的她和范蕙兰，别的人都去上课了。 她仔细观察了下袋子，袋口用胶带粘得很牢，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爬到自己的床上将布帘子一拉，然后抑制住不断上涌的激动小心翼翼地用文具刀割开口子。 袋子里有一本书和…… 又一个装得满满的帆布袋子。 书就是贺鸣刚才提及的《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她翻开看了一下，书本有被翻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读过的。 将书收好，拉开帆布袋子的拉链。 里头全是包装精美的衣服。 她哗啦一下全倒在床上，拆开包装，是三件连衣裙和两套......内衣！ 双颊蓦地热了起来，迅速蔓延到了耳际，冷不防被口水呛了一下，猛然咳了起来！ 她自问不是皮薄的人。尤其前世社会风气开放，男孩子都能面不改色地在异性面前谈论女孩子的内衣款式和舒适度。可是只要一想到这内衣是经过贺鸣的手转给她，她就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两辈子都没有过的忸怩油然而生。 喃喃地骂了一句自己有病！转头一想又立刻放下心来。 这些衣物包装完整，尤其是那两套内衣，从外包装上根本就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贺鸣肯定也不知道！ 而且贺鸣一个ABC，从风气开放的美国来，两套内衣算什么！ 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甩了甩头，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都剔除干净，然后开始欣赏起衣服来。 贺真的眼光真不错，三件连衣裙款式时尚又大方，各具特色，而且选了不过时的黑白红三色，号码也刚好，不大不小正是她的Ｍ码。 内衣......她拿起来看了下，34C，也正好！ 而且那两套内衣一看就是好东西，根本不是国内那种老气又容易变形的胸罩可比，不仅款式好看，舒适透气还......性感！ 明知道宿舍里没人，她还是做贼似的探出布帘子看了一眼，然后快速地换上一套连衣裙。 宿舍简易全身镜中映出的那个少女身材纤秾合度，面色酡红，一身白色连衣裙将她衬得犹如枝头初绽的李花，清丽自信，美而不妖。 齐洛灵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镜子中自己的影子，穿越过来都快一年了，她第一次发现原主竟然是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而且眉眼间竟然跟她前世有几分相似。 果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第37章 样品室其实也算是我们单位的…… 又过了几天, 齐洛灵按照与宋文博约定的时间去轻工三部看样品。 市轻工进出口公司在市区中心的淮南路上，是一座六层的建筑，分设了十多个部门, 分别负责不同的产品出口。 而负责家居工艺品出口的轻工三部是里面最大的部门之一, 设在三楼。 许修伟今天去工厂看生产了，不在市轻工, 但他出门前就交代宋文博要好好招待齐洛灵。 此刻领着领导任务的宋文博带着齐洛灵先到轻工三部的业务部转了一圈。 办公室面积很大, 却布置得很简单。墙面刷白，天花板上挂着几根滋滋作响的日光灯和几台吊扇，苍白的灯光下，八张办公桌两两一排依次摆放，大多数的桌面上都横七竖八地堆着资料或者样品。 里面还有个小隔间，门口挂着个“经理室”的小牌子，应该就是许经理的办公室了。 靠门的墙边摆了一台传真机和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坐着个小姑娘, 看起来是办公室文员。 她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两部电话, 旁边放了个本子和一把圆珠笔，每个人打电话和发送传真前都要到本子上登记号码。 此刻传真机和电话面前都有人在排队。 当时还没有互联网，与外商的联系除了电话、传真就是出国拜访了，日常的业务都是靠电话和传真联系的, 所以这两种工具必不可少。 宋文博远远地指了指那两部电话小声说：“那是打国际电话和长途电话用的，要登记。”又指了指业务员桌面上的电话说：“这种是分机, 可以打市话。” 当时的电话费贵，尤其是越洋电话和传真的费用更高, 除了外贸单位，别的地方几乎都没有开通国际电话业务，谁要打个国际电话都要跑话务大楼去打, 还要分段收费，一分钟差不多20元。 想想这高得离谱的收费，齐洛灵也能理解财大气粗的国营外贸单位为什么要登记号码了，这不仅仅是控制员工们的通话频率，更要防止公话私用。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忙着做单据，有的在摆弄桌面上的样品，有的在跟生产商讨论订单事务，吵吵嚷嚷的更像是个菜市场。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有那个像是文员的小姑娘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埋头看杂志了。 参观完办公室，宋文博带着齐洛灵穿过长长的走廊去样品室。 样品室约莫有百来平方，分成三个区域，分别为木制品区、铁艺区和中间的谈判区。 两个样品区都有数个展示架，而层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样品。 中间的谈判区摆着一张2米长的长条桌和数张靠背椅，是专供客商来看样品时谈判用的。 宋文博介绍说：“这是我们三部负责的工艺品部分，还有些藤编、竹编、绘画类的产品是四部负责，他们有另外的样品室。”随后他又骄傲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们部门出口量可比他们大的多。” 果然国营的外贸单位就是不一样，产品丰富而且分类清晰。 “广交会的样品也在这里吗？”齐洛灵环顾一周问。 “样品早就打包好了。”宋文博说，“过几天就要发到广州去布展。” 他又说：“广交会的样品我们一般每款会打两个，一个带去广交会，展会开完再带回摆在样品室，另一个放在工厂那里留存。只要客人有下单，我们就下生产单给工厂，只需要给他们货号、数量、价格和交货期就可以了。” 齐洛灵哦了一声，有点小失望。她本以为今天在样品室里可以看到今年广交会将要展示的样品的。 她那天拿着目录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发现目录里的工艺品款式都是一些普通大众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设计和款式。 不过也能理解，目录上的产品有图有详细信息，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抄袭。参展商一般都是将往年的旧款放上去给客人做参考，只是让他们知道这一家有生产这一类的产品就够了，并没有太多的推销价值。 而广交会现场展示的款式才是最新最流行的设计。 她本想通过这次参观了解时下国内最先进的产品设计和工艺水平，看看与她记忆中87年的设计是否吻合。 宋文博看出她的失望，笑着说：“样品室的样品几乎都是今年的新款，旧款除了特别经典好卖的会留下，别的每年都会淘汰一次。” 齐洛灵顿时心头一松。 她笑着问：“宋哥，以往到广交会之前你们也会让临时业务员参观样品室，给他们做短期培训吗？” “怎么可能？你是唯一的一个，许经理特批的呢。”宋文博推了推鼻梁上眼镜，直言相告，“样品室其实也算是我们单位的机密重地之一，外人一般是进不来的。别的临时业务员都是到广交会了才会看到样品，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让他们干个翻译的活，别的都是工厂的人在旁边帮忙解说。” 他手指在谈判桌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又说：“”许经理对你的英语水平极为满意，他已经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每期的广交会都可以跟你合作。看这样子经理可是把你当成正式业务员在培养啊。” “宋哥言重了，我只是来赚点零花钱罢了，”齐洛灵淡淡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她当然听出了宋文博话里酸溜溜的味道。外贸业务员的工资都是底薪加抽成的配置，虽然现在外贸业务好做，每个业务员手上的业务量都不少，但谁会嫌自己钱多呢？ 多一个业务员就意味着多一个竞争者，就意味着自己手上的订单会减少。虽然她以后是一定要踏入这个竞争的行列的，但目前的她还是个学生，实在没必要太早把自己放在竞争者的位置上成为众矢之的！ 宋文博把眼镜拿下来呵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笑着说：“那也是，小齐同学英语这么好，选择可多了去了。” 之后两人再也没提及这个话题，缓步沿着样品室转了一圈。 样品室的样品都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地整齐摆放着，看起来一目了然。 齐洛灵走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了。这些新款样品不管是设计还是精致度都带有时代的烙印，比之后世差了不少，但确实都是目前国内工艺和设计的最高水平，也符合她记忆中这个时期的产品特性。 一切都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宋文博滔滔不绝地给她解说着材质和产品的英文名称，而齐洛灵也很谦虚地配合着他频频点头。 通过聊天齐洛灵才知道原来宋文博是许经理的助理，毕业一年多了，目前还是个助理业务员，没有自己的客人，只是在帮许经理处理一些跟单的工作。 齐洛灵推测应该是宋文博的英语水平还没有达到业务员要求的水准。早期因为通讯不发达的缘故，外贸业务员与外商沟通大多依赖电话，这就要求业务员的英语听力跟口语表达能力都要有相当高的水平。倒是后世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与外商的沟通大多借助邮件，文字沟通后来居上，对口语和听力的要求反而没有像早些年那么高了。 而宋文博目前的工作有些类似后来的跟单业务员。 这种跟单业务员在后来分工越来越精细的情况下需求量也是很大的，甚至还分化成两类。 一类是船务，这种就是专门负责订单后期的出货事宜，包括与船公司定舱、拖车，做出货单据报关报检，再提供议付单据给银行和客人等等。 另一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跟单，在业务员收到客人订单之后，辅助业务员做正式合同给客人，然后在收到信用证或者定金之后下单给工厂，期间还要负责将客人的需求贯彻到生产中去，并且跟踪生产的进程保证按时出货。 而外贸行业对这两类人员的英语水平要求不会太高。 从这次的聊天中，齐洛灵发现宋文博其实心思很单纯，做事细致认真而且很有耐心，这种人负责跟单做单据真的是太适合不过了。 跟宋文博道别后走出市轻工大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打着洋伞，戴着蛤/蟆眼镜，打扮时髦又精致的年轻女人。 齐洛灵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那天跟许修伟经理一起到A大来招聘的那个女人。 她正要开口打招呼，女人却拿下眼镜斜睨了她一眼，转头对门卫撇着嘴说：“现在市轻工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进了吗？” 门卫从岗亭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陪着笑说：“这是许经理特地交代过的。” 女人哼了一声，甩了甩爆炸头，踩着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扭着屁股趾高气扬地走进市轻工的大门。 齐洛灵朝还在尬笑的门卫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像补光板一样的折叠防晒帽戴到头上。 她知道那天在小礼堂的那番话算是得罪这个女人了。 但，又如何？ 她不惹事，但事来了，也不怕事！ 第38章 第61届广交会，我来啦！…… 时间一晃就到了半期考。 忙忙碌碌中半期考很快就过去了。而后学校给去参加春交会的学生集体放了假, 而齐洛灵跟着市轻工的大巴踏上了去往广州的路途。 当时广交会的方针是“省市组团”，除了前期去筹展布展的人员，这些后期去参展的工作人员都由市里统一安排, 都是在滨海市交易团的车队里, 只不过是按单位分在不同的大巴里罢了。 去广交会之前，许经理还特地让宋文博转告齐洛灵这个临时业务员要注意仪容仪表, 要带上得体的衣服, 以过膝的裙子为佳。 而贺真送的几条裙子刚好可以派上用场，正合了贺鸣说的“去广交会刚好可以用得上”。 想到这个，齐洛灵心中如过电似的，一阵怪异的酥麻。 他知道袋子里有裙子，会不会也知道里头有内衣？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滨海市转出驶上国道，她在晃悠悠的大巴里边想边进入了梦乡。 市轻工进出口公司到广州有两种交通方式，职位高的部门经理级别的就坐飞机去，而普通业务员和齐洛灵这种临时业务员就只能坐大巴去。不过因为是市里统一安排的车, 待遇比普通大巴好许多, 路上停靠的地方一般都有厕所，而且乘客都是同事，也更安全。 滨海市到广州的大巴整整开了三十多个小时才到了下榻的华洋酒店。 下了车，每个人都满脸倦容地拎着行李拿着介绍信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办理入住手续。 齐洛灵被安排和另外两个大四的学姐住在一起。房间不大, 可以看得出来原来是一个双人标间，然后临时加了一张床。 不过在现在万商云集, 住宿资源奇缺又昂贵无比的情况下能有这么好的住宿条件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华洋酒店虽然比不上中国大酒店、东方宾馆之类的高级酒店，但也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小酒店, 卫生安全方面还是有保证的，也有不少的外商选择住在这里。 而且这里离流花展馆也不太远，酒店每天定时还有班车接送。 到了房间, 齐洛灵主动提出睡临时加的那张不到一米宽的小床，两个学姐啥都没说，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行李放到了两张单人床上。 齐洛灵把行李放下后就出了门。她到广州前闻敏有找过她，说贺鸣让车磊转告她，让她到广州了打个电话给他。 贺鸣到车磊，车磊到闻敏，闻敏再告诉她。从这一学期开始，贺鸣跟她之间就像是划下了一道鸿沟，几乎见不着人，连传个话都要转几手。 齐洛灵忍不住嘴角勾了勾。一个老师找自己曾经的学生说几句话本来最正常不过，可是因为贺鸣是全校瞩目的大帅哥的关系，别人做起来很正常的事到他这里都变得不正常了。 而且贺鸣这学期实在太忙了，她前段时间遇见车磊才知道贺鸣不仅在忙培训机构的事，还忙着房子的装修。月田村66号和67号目前已经被推到重盖，只有68号做了一些简单的改造，大体保持着原有的结构。 而且他还要兼顾大四两个班级的英文口语课和格十中学英语老师的辅导课。 百忙当中他还不忘关心自己这个学生和合伙人，实在是很符合他......暖男的人设。 走出酒店大门不远就看到前面有一个报刊亭。报刊亭摆放着许多杂志和报纸，还有一部公用电话。 其实她并不确定贺鸣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在宿舍。只是她一下车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将心中另一个理智的声音逐渐压了下去。 那个声音提醒她：贺鸣可能还在上课，可能在外面忙，可能...... 总之可以等等，最早最早也要等到晚上再打。 可是现在离她住进酒店才十多分钟，而且正是上班时间的下午三点多她就拨出电话了！ 话筒里的回响一长一短，而她的心绪也随之一紧一松，只不过才响了两声就漫长得仿佛过了几个小时似的。她咬了咬唇，打算再数五声就挂了电话。 才数到第三声。 “你好！”耳边清隽的声音快速响起，随声音抵达耳际的呼吸似乎还有些急促。 “Jason，我是齐洛灵，”齐洛灵迟疑了一下说，“你那边是不是......不大方便？” 细碎好听的笑声传来，然后那人说：“我刚进门，爬楼梯爬的。” 这解释让齐洛灵莫名觉得耳根发热，她刚才其实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只是想他是不是在健身不方便接电话而已，而他这么一说，似乎很容易让人想歪到别的地方去。 感觉她在查岗似的。 “什么时候到的？”那一头贺鸣已经调匀了呼吸，声音如常温和舒缓，“累不累？车上会不会很热？” “到了......一个多小时了。”齐洛灵撒了个谎，“还好，路上都在睡觉，车里还装有小风扇，也没那么热。” “哦，比我想象得更早了些，那看来路上还是比较顺利的。”贺鸣说，语气里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齐洛灵心里一紧，他不会知道大巴从滨海市到广州要多长时间吧？ 尴尬癌都犯了，早知道不胡说了。 “明天怎么安排知道吗？听说市轻工有两处摊位，一处是在流花正馆，一处在东方宾馆，你在哪个馆？”贺鸣问。 “目前还不知道，晚饭后还要开个短会，到时候会发参展证。”齐洛灵说。 市轻工的正式业务员都是在两处摊位轮流，而她们这些临时业务员绝大概率会被分配在东方宾馆，当然正馆客人流量特别大的几天，她们也有可能会被派去帮忙，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广交会的规模每年都以惊人的速度在增长，流花展馆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正馆，正馆参展门槛高，展位价格也高，摊位根本供不应求，于是在正馆附近伴生出了许多广交会副馆，比如东方宾馆、友谊宾馆、中国大酒店展览馆等等。 后期还有规模很大的锦汉展览馆，是副馆里规模最大最正规的，极受客人和参展商的欢迎。到了二十一世纪初，这些副馆的规模甚至超过了正馆。 而东方宾馆就在正馆的正对面，又是外商的住宿集中地，有天然优越的地理位置。而且它的摊位费相对正馆而言便宜不少，是早期所有副馆里最受欢迎的一个。 不过大部分的外商在白天正馆开馆的时候都会选择去正馆，而在正馆闭馆之后用过晚饭才到这些副馆来。 而这些副馆为了迎合客人的需求，开馆的时间都很长，一般从早上八点半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半。 从82年春交会开始广交会的举办时间由30天缩短为20天，这就意味着她们差不多二十天都要长时间呆在摊位上，加上洗簌、用餐和交通，几乎可以说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不管去哪个馆，都要注意身体，我让车磊交给你的常用药有带着吧？”贺鸣轻轻咳了声，“我可不希望我的合伙人回来后生病了。” “有，带着呢。”齐洛灵笑着说，“我一定遵从指示将药随身携带。” 闻敏当时来找她的时候给她捎了个装满常用药的袋子，说是贺鸣给的，让她带去广交会。 当时闻敏还撇撇嘴咬着她的耳朵说：“要不是贺教授跟你几乎不见面，我都要怀疑他喜欢你了，你看这给你准备得多么周到。” 当时她揪着闻敏的鼻子说：“我们是合伙人之间的正常关心。” 嗯，跟贺鸣目前的说法吻合！ 两人又就培训机构的事情聊了几句。启明星的所有手续都已办好，等月田村69号装修完毕就可以挂牌开业了，而贺鸣决定将这件事推到暑期大家都有时间的时候来做。 齐洛灵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个学姐在说贺鸣。 学姐黄雨倒在床上唉声叹气说：“早知道要坐这么久的车我就不来了，今天下午刚好有贺教授的课，又少了一次见到贺教授的机会。” 齐洛灵心中一动，下午有贺鸣的课？那刚才贺鸣呼吸那么急促不会是从教室赶回宿舍的吧？ 吴天英也叹着气说：“就是，赚这点钱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贺教授这学期结束后就要离开A大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转头问齐洛灵，“喂，贺教授以前是你口语老师吧？”看齐洛灵点头之后又接着问，“他有没有跟你们说以后去哪里啊？” 齐洛灵迟疑了下说：“他转去大四教你们口语……都没有跟我们说。” “问她干嘛？贺教授转班级都没告诉他们，又怎么会告诉他们他以后去哪里！”黄雨撇了撇嘴，眼神轻蔑地睨了齐洛灵一眼又转头说，“不过我猜贺教授会回美国。” 齐洛灵没再加入她们俩的聊天，只是将自己带来的行李整理了一下，将第二天要用的东西都收到随身的包里，其中包括贺鸣给她准备的常用药。 在华洋酒店的食堂统一用过晚饭后，市轻工在酒店的会议室里给员工们短暂开了个会，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然后将参展证和要用到的文具都发到他们每个人的手上。 齐洛灵一看，不出所料，她拿到的是东方宾馆的参展证！ 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心情。 第61届广交会，我来啦！ 第39章 激动人心的广交会第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 齐洛灵洗簌完毕换上了红色的连衣裙，把头发梳成个高马尾，显得干练利落又气质。中国人喜欢开门红的寓意, 她本人并不迷信, 但做些迎合也无伤大雅。 黄雨和吴正英见到她这副打扮，都看呆了。 眼前梳着马尾的小师妹露出了精致的眉眼, 虽然不施脂粉, 却唇红齿白，肌肤白腻，昨天掩藏在老气而又宽大衬衫里的身材玲珑有致，修挑窈窕，简直就是个大美女呀。 “你......的裙子哪里买的？真好看。”吴正英羡慕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羡慕齐洛灵的容貌还是羡慕她身上那条好看的裙子。 齐洛灵淡然一笑：“我也不知道，是家里姐姐在外地买的。” “哇，你姐眼光可真好, ”黄雨立刻换了副笑脸, 走过来用两根手指在齐洛灵连衣裙的袖子上摩挲了一下，“这料子好像还是真丝的，好高档啊，看不出来啊齐洛灵, 你家里还挺有钱。” 她这次是市轻工服装出口部的临时业务员，前期也下了些功夫, 对面料做些简单的分辨并不在话下。 “就是，你原来穿得还真看不出来呢。”吴正英也换上了副谄媚的笑脸, “齐师妹，以后互相关照啊。” 从“喂”到“齐师妹”，这跨度还是蛮大的！ “不是我亲姐, 我是农村来的，家里没什么钱。”齐洛灵神色淡然，“走吧，师姐，去吃饭吧，不然要迟到了。” 她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 房间内两个人对了下眼。 “呸，原来是乡下人，穿亲戚送的衣服罢了。”吴正英眼神轻蔑。 “没错，就说她不像有钱人的样子。”黄雨也鼻子冷哼。 于是齐洛灵在华洋食堂再碰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又恢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了。 倒是市轻工的人见到她全新的模样都大吃一惊。 许经理笑眯眯地说：“小齐同学不错，穿一身红，喜庆！” 宋文博都有点结巴了：“齐洛灵，你这样穿......好看。” 上次在市轻工大门口碰到的轻工六部经理陈珍妮低头看着自己涂了指甲油的手，冷冷地说：“一个广交会而已，一个学生有必要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业务员呢。” “诶，你这话说的，”许经理被豆浆呛了一口，“人家小姑娘穿得得体大方，连口红都没涂呢，又不像某些人浓妆艳抹，怎么就不行了！是我交代过她要穿好一些的。” 陈珍妮气坏了，这么多业务员里就属她最爱化妆，每日里都将自己收拾得跟花孔雀一般，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她吗！ 可是这里人这么多，还有很多老外，她也不能撕破脸了跟他对着干，只好迁怒齐洛灵，转头狠狠地瞪了齐洛灵一眼。 齐洛灵镇定自如地继续吃她的早晨，她是看出来了，这个陈珍妮跟许修伟之间有些不对付，她才不想成为他们之间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呢。 吃完饭就跟着市轻工的参展人员坐上了华洋酒店送客人到广交会场馆的班车。班车其实就是设施简陋的大公交车，车上连个风扇都没有，跟齐洛灵前世在泰国见到的公交车差不多。而广州四月的气温已经高达三十多度，虽然早晨比较清凉，还是有老外坐在车里一边抹着汗一边叫：“Too hot！” 这个时期市民的代步工具以自行车为主，街上的机动车不算多，公交车跟着不多的有轨电车和夏利出租车顺畅地拐到了流花路。眼前立刻如电影场景切换一般，各种车辆从纵横交错的道路汇聚到流花路来，道路两侧站满了交通协管员和警察维持秩序。 公交车在警察手势和急促哨子声的引导下随着车流缓缓前行，逐渐靠近展馆区域。 前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喧沸人声夹杂着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如潮水般涌来，而嘹亮激昂的《东方红》随着广播响彻在流花路的上空。 处处张灯结彩，彩旗飘扬。两侧的建筑物都挂满了红色的条幅标语，既有一些红色宣传也有广交会的宣传，显得隆重而热闹。 处处都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景象，时代的烙印触目可见，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热烈的味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从心底缓缓升起，齐洛灵眼含热泪趴着车窗往远处眺望。 前方那座装饰一新的宏伟建筑物就是流花正馆，是国家去年斥资6000多万元进行改造的，此刻镶嵌在流花展馆壁上苍劲有力的九个大字“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两侧马路人山人海，而展馆区域更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随处可见各色人种，随处可听各国语言。 喧嚣中又透着浓浓的商业氛围。 公交车拐入正馆附近专门的停车场，大家都下了车。齐洛灵紧紧跟着宋文博和一个业务员人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通过天桥往对面的东方宾馆走去。而别的业务员都跟着许经理去正馆。 大家都将挂在胸前的参展证给保安人员核对放行。 市轻工的摊位在东方宾馆展馆的二楼，顺着铺了红地毯的楼梯往上走，就到了二楼的展区。展区狭长，中间是一条不到两米的过道，两侧是摊位。 摊位有大有小。有些摊位的参展商还没到，门口用塑料布盖着，防止设计被同行抄袭。 大多数的参展商已经到场了，正在将摊位外的塑料布取下，经过时从门口可以粗略地看到里面参展的样品。 都是工艺品产品，有屏风，有相框，有油画，有圣诞用品等等，各种各样，琳琅满目。 市轻工的摊位在展区中间，是两个九平方的标准摊位合并而成。等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齐洛灵看到门口的塑料布已经被取下来了，而摊位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 宋文博跟她介绍说这两个是生产商，一个老吴，一个老刘。而摊位上大部分的样品都是他们两家工厂提供的，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帮忙解决一些非常规问题，比如客人要求产品作出改动，他们就必须在现场作出判断能不能改，并且核算出成本然后报价给客人。 老吴是一家木器工艺品的厂长，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个子矮小，总是笑眯眯的。 而老刘是跟自己哥哥一起开了个铁艺厂，虽然大家都叫他老刘，但其实并不老，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很热情，脸上写满了精明。 齐洛灵礼貌地跟两人打过招呼后绕着摊位好好看了一圈。这个时候的摊位功能以实用为主，层架上都尽可能多的摆放着产品，美观度要求不高，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设计。 摊位展示的产品以木制品和铁制品为主，还少量摆了几个造型粗糙的五金相框。 木制产品有相框、木盒子、托盘等等。 铁艺产品有挂钩、铁挂板和一些铁艺花架。 产品并不算多，款式跟在市轻工样品室看到的也相差无几。这大概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 今天在东方宾馆轮班的业务员英文名叫Luna，除了偶尔跟宋文博说说话，对别的人都爱理不理的。齐洛灵识趣地将自己的文具拿出来放到另一张谈判桌上摆放整齐，又将名片钉在目录首页上，钉足二十本之后才停了下来。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却见宋文博将自己的东西从另一张谈判桌上搬到她桌子上来，挠挠头小声说：“洛灵，我跟你同一张桌子行不行？” 此时的齐洛灵基本确定了宋文博的口语水平不大好，知道他信心不足，怕出现听不懂或者表达不出的尴尬情况，希望她能够在旁边提醒提醒他。 “好啊。”齐洛灵立刻答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今天虽然是广交会的第一天，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到正馆去了，白天到东方宾馆的客人寥寥无几。偶尔有几个，只要不重叠，齐洛灵也乖巧地让Luna去接待，免得被怀疑是要跟她抢订单。 虽然分派给齐洛灵的名片根本不是她本人的名片，而是许修伟的名片。 于是白天就在冷冷清清中度过，大家都各自找人聊天。而齐洛灵在与宋文博的闲聊中也知道了一些市轻工内部的恩恩怨怨。 比如陈珍妮是六部的经理，主管服装出口，一直与许修伟关系不睦。 而业务部内部各个业务员竞争激烈，争抢订单的风气非常严重。经常这个客人这一次广交会是A业务员接的，下一次广交会就有可能被B业务员抢了。 这种抢也算不上明抢。一般是A业务员的老客人来挑产品，但是A业务员在接待别的客人没有空，此时B业务员就顺势而为，接待了这个客人。 很多客人对业务员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对他而言，只要能把订单顺利完成就可以了，至于是谁在负责处理他的订单他并不在乎，他认得是市轻工的牌子和他们展示的产品。 市轻工也曾经针对这种情况出台过措施，但后果更糟糕。导致A业务的老客人来的时候无人理睬，越等越气，就再也不来了。 受国家政策保护，这些国营的外贸公司垄断着出口行业的业务，但也要完成经贸委每年下达的出口任务，成交合同是首位的。 后面就慢慢地默许这种竞争的模式存在，谁抢到算谁的！ 齐洛灵心内啧啧数声，看来八十年代的职场也不好混，这时候的职场也像宫斗剧一样，甚至更甚。 聊到兴起，宋文博也跟她说了他的情况。他是滨海市一个局长的儿子，学的是税务专业，英语不算好也不算坏，但他喜欢这一行，于是他爹就找关系把他塞到了市轻工三部。许修伟也花了不少时间培养他，但他英语水平始终提高不多，于是也不敢放手让他做业务员，只能让他跟在身边先做一些单据，等以后英语水平提上去了再让他做业务。 这一次的广交会其实也是他的第一次广交会，他心里很兴奋却又很担心到时候接待外商的时候听不懂说不明白。 齐洛灵问：“那你怎么不想办法把英语水平提高呢？” “我……我找不到人教我，”宋文博红着脸说，“我也做了很多练习题了，可是始终没找到诀窍。”他忽然眼睛一亮，“洛灵，你英语这么好，能不能教我？我不会让你白教的，我可以付你钱。” “可以。”齐洛灵爽快地说，像宋文博这种其实也是她想吸收的生源，“不过这个事我目前不适合跟你细说，等回到滨海市我们找个时间细聊。” “好好好。”宋文博满口应承。 第40章 三部运气好，你运气也不错，……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 走廊上来往的人群中异域面孔慢慢变多，人声渐沸，东方宾馆如活过来似的。 客人陆陆续续地经过展位, 有的会在门口看上几眼, 有的会进来问下价格摇摇头就走，有的会坐下来很认真挑款式谈判。 这个时期的外贸比之后世依然容易得多, 但经过多年的发展, 这几年又有了外资外贸企业的加入，外商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那种“卖什么我都要”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甚至有国营单位为了完成出口任务，由领导出马主动请客人到白云宾馆、中国大饭店这一类的大饭店吃饭，在饭桌上洽谈业务。 齐洛灵与宋文博审时度势，当Luna有空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绝不会抢在她的前面去接待外商, 只有当她手头有客人时齐洛灵才会去接待客人。 礼貌而热情的问候之后与客人交换了名片, 然后带着客人挑选产品。 每个客人的习惯不一样，有的客人是看一个产品问一个价格，有的客人是把喜欢的产品都挑出来集中询问价格。 碰到那种看一个问一个的客人，齐洛灵就快速而灵巧地在计算器上计算出价格, 然后将价格报给客人。 市轻工编货号的时候讨了个巧，将产品的人民币价格编进货号之中, 算是个暗号，业务员只需要用计算器将人民币价格除以汇率就有了FOB价格。 她边回答边在谈判笔记本上快速地做记录, 将客人刚才询问的产品的货号、价格和需要做的改动都一一记录下来，并在谈判本相应的位置钉上客人的名片。 大多数的订单都不是现场就能成交的，通常都是将这些记录带回去做成报价单发传真给客人, 如果客人有下单的意向会再与业务员商讨订单细节。 她口语流利却又适度发挥，绝不抢客人的风头，毕竟有些母语不是英语的客人可能英语也不是太好，太过卖弄只会增加客人的反感。 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有个意大利的零售商当场给齐洛灵下了个不到一万美元的订单。数额虽然不算太大，但这毕竟是齐洛灵在广交会成交的第一个订单，当把合同意向书递到客人手上的那一刻，喜悦涌进了她的心里，整颗心如荡漾在春水之中。 那一瞬间，她心头掠过一个想法，如果这时候能给贺鸣打个电话就好了，他一定能感受得到她心里的喜悦。 宋文博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在她旁边以打下手的名义学习，当有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侨商来的时候，齐洛灵就会示意他赶快行动，通过与这些会中文的客商交流从而慢慢熟悉业务。 当晚九点多的时候，展位上来了个英国客人。这个叫Jacky的客人进来后就一直闷声不吭地绕着摊位转，然后将展示架上看中的款式拿下来摆在空地上，托着腮反反复复地看。 盯了片刻他忽然转头问齐洛灵关于对这些产品的看法。 这是变相地问她这些产品的市场前景。这种客人要不然是刚介入这一行，对市场的喜好并不是太有把握，要不然就是资金有限，想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到市场前景最好的款式上。 通常业务员都不会给客人做建议，只会让他们自己做主挑选，因为各国市场喜好不同，业务员也不见得了解各个国家的市场，推荐不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客人下单的意向。 但齐洛灵前世因为自身喜好的原因，对各个国家工艺品的发展历程都做过认真的研究，很了解市场趋势和设计风格，尤其是欧美地区的。 如果客人没问她倒也罢了，但Jacky既然开口，她就觉得有责任对客人负责。 她当即蹲下从客人刚才挑中的十几款中又挑出几款，指出这些款式将会成为流行趋势，在欧美地区会很畅销。 又从展示架上拿下几个款式建议Jacky可以先少量试水这几款，如果销量不错的情况下再翻单。 Luna刚好接待完她的客人，在旁边看得冷笑连连。一个大一的学生，除了一口流利的英语什么都不懂，第一次第一天到广交会就敢装模作样地装内行，还敢给客人推荐款式！ 但刚走进东方宾馆展位看到这一幕的许修伟却吃了一惊。 齐洛灵挑出的款式中有好几个正是他前两个月到美国拜访客户时，由客户的设计师提供的设计图制作而成的样品，是目前独家的最新设计。 当时跟客人谈好，客人享有这几个款式在美国市场的独家销售权，除此之外的市场可以交由市轻工做主销售。 还有别的几个款式也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最流行最畅销的款式，他让工厂做了些改动就推到广交会来了。 他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继续往下看。 Jacky听了齐洛灵的推荐之后重新认真地打量着地上的款式。 看了大约有一两分钟，他在谈判桌边坐了下来，从脚边的行李箱里拿出相机、笔记本和笔。 Jacky详细地咨询了MOQ(最低起订量)、交货期后说他想现场下个小订单，但要她接受D/P的付款方式。 当时国际贸易的付款方式很复杂，有汇付（包括电汇、信汇和票汇）、L/C（信用证），托收D/P（付款交单）和D/A（承兑交单）等各种方式。客人与供应商的立场不同，都会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D/P在当时也很常见，但对于工艺品行业来说，只会接受订单量很大的老顾客用这种付款方式。 齐洛灵面带微笑跟他解释D/P条件下出口商收款可能遇到的风险，并且委婉地指出商业交易的前提是双方共赢，为了长远的合作应该探讨对双方都有保障的付款方式，而第一次合作最好的付款方式是用即期Ｌ/C，以后合作久了，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再探讨更便捷的付款方式。 许修伟在后面笑吟吟地听着，这也是他最经常给客人的说辞。订单固然重要，但钱收不回来的话，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Jacky思忖须臾，竟然爽快地点头说：“OK，you said it！” 然后将刚才齐洛灵挑出的款式一一在他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货号、价格、产品尺寸、包装方式和包装率。 齐洛灵也同样做下记录。 然后Jacky指着样品说：“每款都要1000个，你可以按一个四十呎大柜来稍微调整一下数量。”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刚才说是一个小订单，大家都想可能就是按MOQ来下个几立方的散货罢了，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一个大柜。Jack总共挑了有十个货号的产品，有托盘、相框、挂钩和木盒子，体积都不是很大，不管每款1000个还是凑一个四十呎大柜这笔订单的金额都不会太小。 Jacky说完将这些款式放在一起拍了照，然后把东西都收进行李箱：“我明天晚上八点会到这里来拿合同。你先准备好合同意向书。” 送走Jacky，摊位上除了Luna，大家都高兴疯了。这个订单粗略估计有四到五万美金，这在工艺品行业里可以算是一个大订单了，都够一些小工厂做一年了。 而且按Jacky这个下单的干脆利落劲，极有可能会再翻单，运气好的话一年说不定能做上十几万美金。 Luna在旁边又羡又妒，文具在桌子上摔得砰砰响，可是谁都没有理她。 宋文博开心地说：“洛灵，你真厉害啊，一个晚上就接了两个订单。” 许修伟也说：“不错，Loreen不仅英语口语好，在接待客人的时候也很老练得体，文博你要向她学习。” 宋文博重重点头：“当然当然，洛灵现在是我的偶像了。” Luna在旁边冷冷地说：“瞧你这副出息劲，拿一个大一的女生当偶像。” 宋文博耸耸肩：“我乐意，碍着你了？” 齐洛灵慌忙打圆场：“Luna姐，文博哥开玩笑呢，我只是个学生来这里学习罢了，而且今天也不是我运气好，是三部的运气好，这个客人以后指不定在谁手上呢。” 她发的虽然是许修伟的名片，但是她接待的客人在广交会结束之后都会被许修伟分到下面的业务员手上，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而Luna作为三部的业务员之一，当然也有可能会分到这个客人。 闻言，Luna立刻醒悟过来，许修伟看上去对这个小姑娘很欣赏，这时候在许修伟面前表现出对齐洛灵的敌意就是将她手上的订单往外推！ 只是个临时工罢了，犯不着跟她较劲！ 她立刻笑着说：“三部运气好，你运气也不错，以后要天天保持呀，这样我们三部的业绩就能超标实现了。” 合作工厂的老吴和老刘最高兴了，还特地跑出去买了点心进来分给大家。 当天晚上闭馆之后，齐洛灵回到酒店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洗完澡后跑到酒店大堂用蓝色复写纸做了一式三份的合同意向书。 一份给客人，一份留底，还有一份要呈交大会做统计。 她反复计算了每款产品每箱的材积，依照装箱率和四十呎柜的装柜量将每款的数量做了最合理的调整。 这在有电脑的时代是极其简单的事，花费不了多长的时间，可是在当时依靠计算器来核算却是件极其繁琐的事，她忙到快两点才上床躺下，还被黄雨叨咕了几句。 第41章 我演技很好的，我会表现得像…… 第二天一早, 在华洋酒店食堂用餐的时候她把昨晚做好的合同意向书交给许修伟。 按许修伟原来跟她交代的，小于两万美金以下的订单由当天在东方宾馆的业务员审核签字，超过两万的要他本人签字, 而这个订单的金额已经达到了五万之多, 所以必须要交由他亲自复核签字。 合同意向书因为缺少买卖双方的公司盖章，并不是正式合同, 很多业务员回去之后都会重拟一份合同盖章之后传给客人, 客人盖章后再回传。 但即便是客人签了合同也不代表着真正成交，反悔而从此销声匿迹的客商也大有人在，只有收到定金或者是信用证才算是真正地成交。 许修伟拿着合同意向书翻了翻就收到包里：“辛苦小齐同学了，我今天审核一下，等正馆闭馆后再带过去。” “哟，听说你昨天签了个大订单啊，”陈珍妮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扫了扫满桌的业务员, “你们这些正式的还比不上人家一个临时的, 人家可是在东方宾馆呢，客流量比你们不知少了多少。” 一个叫Lily的业务员冷冷地接腔：“狗屎运到了谁也挡不住不是。” 另外有个中年男人也哼哼说；“定金也没下，信用证也没开，现在高兴太早了些吧！” 齐洛灵在隔壁桌闷声不吭。这种职场互相倾轧的情况她迟早都要遇到, 只要没有踩到她的底线她都不会回击。 尤其现在她只是个临时业务员，而且以后她还要借助市轻工这个平台积累客户资源和工厂资源, 她犯不着现在就给自己树敌。 何况这些人也不是只针对她，他们内部只要有谁冒了尖立刻都会有人刻薄上几句。 这种工资与效益挂钩的国营单位与别的大锅饭国营单位又有些不一样, 虽然都有勾心斗角，但一个为权，一个为利。 但人在职场, 又有几个人躲得过权和利的斗争呢？ 齐洛灵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想。以后不仅要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变成不可替代，更要不忘初心，绝不能让自己活成曾经讨厌的样子。 今天的东方宾馆与昨天大致差不多，齐洛灵趁着空闲时间向老吴和老刘虚心讨教了一些工艺技术问题。 身为一个业务员对工艺流程的熟悉非常重要，有的外贸业务员甚至在做业务的同时把自己培养成了产品设计师。 齐洛灵前世就有个学姐做运动鞋出口，结果没过几年，她把自己也折腾成了个球鞋设计师。 工艺品类的产品入门门槛并不算高，如果只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翻译型的业务员只需要对产品做些粗略了解就行了，她/他就类似商场的售货员，只是机械而简单地销售产品。 但如果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业务员，不仅要有本职工作需要的扎实的语言能力，还要有对市场的敏感性，能够准确地判断市场设计的走向，配合客人开发新设计、新产品。 毕竟工艺品市场是得设计者得天下。 而要做到这些就必须对产品的工艺流程非常熟悉，要有能力判断一个设计以目前的工艺水平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做到，需要做怎样的修改。 生产商当然也有专业的工程人员，但这些人员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尤其是出国谈判的情况下，客人提供的设计往往需要业务员在很短的时间内拍板，在目前通信不发达的情况下更要求业务员有这个能力。 老吴和老刘经过昨天一天的观察都对齐洛灵的业务能力心悦诚服。 这个小姑娘年纪虽然小，但英语说得比起那些老外一点都不差，而且昨天跟外商谈判的时候有礼有节不亢不卑，连老外都被说服当场下了那么大一个订单。东方宾馆展位上的产品大部分都是他们两家的，接到的单子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两家工厂的生意越兴隆。 于是两个人耐心地给齐洛灵讲起产品的工艺流程，从制胚到成型再到喷漆等工序，甚至热情地邀请齐洛灵以后到他们的工厂去参观。 而今天在东方宾馆的业务员是个叫Owen的男业务员，他也坐在旁边笑吟吟地听着，不置一语，只是在听完之后把齐洛灵叫到角落小声说：“Loreen，你今天接待客人的时候能不能分我的名片给客人？” 客人拿了谁的名片就意味着这个客人是谁的了。 齐洛灵迟疑了一下小声说：“今天晚上许经理会来这里的展位，被他瞧见了对我们两个都不好，而白天客人少，我到现在也没发出几张名片，意义也不大。” Owen知道她是在婉拒自己，但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笑着说：“没关系，那你下午五点之前有接待客人的话就发我的名片吧。” 齐洛灵只好答应了，不过后来老吴偷偷跟她说，以前有业务员也经常让临时业务员这么干，许修伟也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 于是那天白天只要有客人，齐洛灵发的都是Owen的名片，而Owen也优先让她去接待客人，自己翘着二郎腿舒服地坐在旁边休息。 齐洛灵毫无怨言，客人每一次的询盘对她而言都是一次锻炼的机会。她偶尔也会让宋文博上，自己在旁边给他保驾护航，如果碰到他听不懂或者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帮忙提点几句。 宋文博高兴地要叫她师父被她严词拒绝了。 等下午两点多人最少的时候她找了个空出去转了转。 工艺品的种类繁多，而广交会无疑是工艺品最新设计的集中地，她要借助这个机会看看目前工艺品行业的整体水平。 二楼展区就是工艺品的集中地，她绕了小半圈，心中已大致有数，抬头看了眼过道墙壁上的钟。 已经出来快半小时了，该回去了。 正要回头，前面的十字过道里忽然窜出一辆推车，车上放着两个打包好的箱子。 这种劳动推车轮子底盘高，箱子也高，完全遮住了后面推车人的视线。 只见那人一边推着车一边躲在箱子后面喊着：“让让！让让！”。 叫声被周围喧闹嘈杂的声音吞没，而推车的轮胎在铺了红地毯的地上碾过，连个响声都没有。 推车前面正有一个西方的老头双手负后慢悠悠地走着，眼瞅着就要撞上他了。 推车逼近的速度很快，提醒他已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间，齐洛灵大喊一声：“Watch out！”同时快速扑过去，将那老外往旁边摊位里一送。 而她自己躲避不及，推车重重地撞到她腿上，同时箱子外打包的一根铁丝从她背后刮过，一阵火辣辣的痛。 周围展位的人都发出惊叫声，而推车人也察觉到自己撞到人了，马上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 “Are you ok？” 同样意思的中英文同时响起，来自推车人和那个外国老头。 齐洛灵有些恼怒地回头看向推车的中年男子，却见那人黑黝黝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一脸的惊慌失措，此刻搓着黑乎乎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的心又一下软了下去，忍着腿上和背后火辣辣的痛摆了摆手说：“没事，不过你的箱子不能这样放，不然你等下还会撞到人。” 男人连连道歉说：“是，是，对不起。不过我找不到人帮我看，只好都堆在一起了。” 齐洛灵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说：“你把箱子搬一个下来吧，我帮你看着，你先推一个过去再过来拿。” “好好好，”中年男人露出了感激又腼腆的笑容，“那麻烦你了，我很快就过来。” 他从车上卸了个箱子放在角落，然后推着推车迅速地去了。 齐洛灵回头朝那外国老头笑了笑说：“I’m OK。”然后忍着痛小步走到箱子旁。 老头跟了过来，慢悠悠地站到了齐洛灵旁边，也不说话。 这下齐洛灵好奇了，认真地打量了下老头。 老头大概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典型的欧美人的长相，头发已经全白了，看上去跟肯德基叔叔还挺像的。不过他双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一看就不是外商，应该是住在东方宾馆的客人闲极无聊把这里当商场逛了。 “I’m Loreen，nice to meet you.”齐洛灵主动伸出手。 老头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地说：“Alex.” 两个人就站在角落里聊了起来。果如所料，Alex是住在东方宾馆的客人，今天没事干就到展厅随便逛逛。 这时候那个推车的中年男子又回来了，齐洛灵看着他把箱子搬上推车立刻向Alex提出道别，Alex一把拦住她问：“你在哪个摊位？我能不能去找你？” 齐洛灵迟疑了一下。 Alex这意思是要去找她聊天，虽然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很闲，但怎么说也还是上班时间， 见她为难的表情，Alex狡黠一笑：“我是外商，难道不能参观你的展位吗？” 齐洛灵不由抿嘴一笑。 广交会只要是外籍人士办了参展证都可以随便参观，Alex到市轻工的摊位名正言顺，她没有任何理由阻止Alex去。 Alex又表情夸张地说：“我演技很好的，我会表现得像第一次见到你一样。” 齐洛灵笑着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不过我工作的时候没办法照顾到你，可以吗？” “当然，当然。”Alex点着花白的头，满口应承，“我保证不会干扰你工作的。” 第42章 很抱歉，我先不签这份合同了…… 齐洛灵没想到Alex说的再见来得这么快, 一个小时后，Alex提着一个小小的公文包悠哉悠哉地出现在她的摊位门口。 他个子不是太高，穿着件条纹Polo衫, 肚子微腆, 红润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亲切的微笑，怎么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美国老头。 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客商。 Owen 懒洋洋地抬头瞥了一眼, 然后又低下头用力地摁着他那个计算器, 发出噗噗噗的声响，摆明了不想去接待客人。 齐洛灵了然于胸，微笑着迎上去：“Hello，welcome to visit our booth.” Alex冲着她眨了眨眼，掏出一张名片跟齐洛灵交换了名片。 齐洛灵扫了眼名片。名片同主人一样，普通简洁，上面除了印着“Alex Linton”和一串电话号码，别的什么都没有。 Alex将公文包放在谈判桌上, 背着手, 缓步自在地绕着摊位逛了一圈，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产品的价格，然后就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还反客为主对齐洛灵说：“Take a seat.” 这时候没什么客人, 齐洛灵也乐得陪着他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打开笔记本，表情认真地看着Alex, 一副随时准备记录的样子。然后她看着Alex不慌不忙地打开他样式老旧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两罐可乐！ 递了一罐给齐洛灵，又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在桌上。 然后...公文包空了！ 老吴、老刘和宋文博在旁边都看呆了, 这客人公文包里竟然装的都是吃的！别的什么都没有！这哪里像是个来做生意的外商！ 而且自来熟得很，不一刻就跟齐洛灵像老朋友一样地熟悉自在！ 不得不说，老外的性格就是热烈奔放！ Alex拉开可乐喝了一口，就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聊开了，估计是为了演戏演得逼真的缘故，话题竟然契合展区产品，围绕着工艺品展开，从工艺品说到家具，天马行空，侃侃而谈。 全场除了齐洛灵也就Owen能听懂，他抬头瞅了Alex一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爱吹牛的老外也不少，这个老外从外表、气势到排场都没什么派头，一看就不是做大生意的。顶多就是那种开个小杂货铺来中国进货的小进口商，也就是在齐洛灵和宋文博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面前摆摆花架子罢了。 齐洛灵却没有因为Alex不是进口商而有所怠慢，而是把他当作到访的客人一样有问有答，真诚与他交流自己的想法。 当然也不是全盘托出，而是有选择地做一些方向性的预测。 比如Alex问她家居工艺品未来的趋势，她预测说美国的家居工艺品可能会逐渐流行antique的概念，又比如Alex问她对家具卖场的想法，她提出新思路说家具卖场可以拓宽营业范围，开拓成结合工艺品、厨具用品等等的家居卖场。 还隐晦地说了一些未来的趋势，比如邮购业务会异军突起等等。 Alex很认真地听着。尤其当齐洛灵说到家具卖场可以结合别的产品做成范围更为广泛，种类更为丰富的家居卖场时，他更是频频点头。 而齐洛灵也听得出来Alex对工艺品的流行趋势也有一定了解，并不是全然不知。她稍稍起了疑心，旁敲侧击：“Alex，你对工艺品也很了解嘛。” Alex笑哈哈地说：“Loreen，我是消费者。” 随后Alex话题一转，问起了齐洛灵的身份。齐洛灵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只是个大一的学生，在这里打工。 Alex正要接着问，这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客人，他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齐洛灵去接待客人。 还真是做到了不干扰齐洛灵工作。 齐洛灵向他道了个歉就去接待客人了。随后客人一拨又一拨地来，齐洛灵开始连轴转，忙得不可开交。 这期间Alex就一直坐在摊位上看着齐洛灵，偶尔跟磕磕绊绊说着英语的宋文博说上几句。 他态度和蔼，表情风趣，也不嫌弃宋文博结结巴巴的英语，宋文博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把他当成了锻炼口语的对象。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又有客人当场给齐洛灵下了个小订单。她认真地将订单信息填好，把合同意向书交到客人手里才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Alex竟然还没走，依然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角落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等了这么久而显得不耐烦。 她正要开口道歉，许修伟正好从门口踏入展位来，见到Alex愣了一愣。 而旁边的老刘口快，一见到许修伟已经噼里啪啦地把Alex介绍了一通，不过他介绍的内容是这个老外很好玩，下午过来就不走了，也不下单也不闹，就像到这里歇脚似的，不过人挺好，还分巧克力给大家吃。 许修伟笑着跟Alex打了个招呼。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老外坐摊位上还增加人气呢。 Alex一听他是齐洛灵的经理，立刻站起来说：“我能不能请Loreen一起用晚餐？” 齐洛灵被他一说才发觉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刚才忙起来早就过饭点了。 更没想到Alex在摊位上等到现在就为了邀请她一起用晚餐。 虽然不可否认这个外国老头时间是多了些，闲了些，但此刻她胸腔里填满了感动之情，梗得喉咙微微发堵。 不过她还是抢在许修伟之前说：“Alex，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晚上客人很多，而且马上就有个客人要过来签订合同，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用晚餐了。” Alex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不过也没有坚持，拎起瘪成一块饼似的公文包问许修伟：“我这几天可以到这里吗？我不会影响Loreen工作的。” 许修伟笑容满面，频频点头：“可以，可以。欢迎Alex到我们摊位来。” Alex前脚一走，齐洛灵正准备去展馆外的路边摊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却见Jacky大踏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他一看到齐洛灵连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地问：“刚才出去的那位先生是你们的客户吗？” 齐洛灵迟疑了一下说：“是我们的潜在客户，今天来我们展位有两三个小时了。” 这句话并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来展会的老外都是潜在客户，Alex今天也确实在展位上住坐好几个小时了。 通常而言，一个外商在一个展位呆的时间越久，说明对这家的产品越感兴趣。 “这么久？”Jacky蹲下身子去拉拉链。 “是的。”齐洛灵说。 Jacky正要打开行李箱的手一顿，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过了几秒站起来说：“很抱歉，我今天先不签这份合同，过几天再来。” 他话一出，齐洛灵和许修伟都惊呆了，尤其是许修伟。 这就快到嘴的肉竟然要飞了，而且人都再次到了现场，这么有诚意的情况下，竟然莫名其妙地说不签约了。 但客人这么说，他也不能勉强，还是将手里的意向书递给Jacky，让他留作参考。 等Jacky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展位上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老吴和老刘听了情况后更是一脸颓丧与震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齐洛灵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虽然在这件事上她没出一点的错，虽然这个订单成与不成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Jacky这种决定实在太过突然，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很深的挫败感。 她都可以想象明天早上在酒店食堂市轻工的那些人见到她是怎样的一副嘴脸了。 “没事，没事。客人不是说两天后会再来吗？我们再等两天就好啦。”许修伟强颜欢笑开导大家。 但当天晚上展位上的气氛一直都很压抑，到了十一点许修伟也熬不下去了，看走廊也没什么客人就让他们提早收摊回去了。 齐洛灵回到酒店的时候，黄雨和吴正英还没有回来，她撩起裙子看了一看。 大腿上被推车撞到的地方她白天里已经拿了跌打油在厕所里抹过了，依然瘀紫一片。 又到浴室里将裙子脱下来，照了照后背。 果然后背上一道血痕，难怪一个晚上都那么痛，幸亏她今天穿得是条黑色的连衣裙，看不出透到衣服上的血迹！ 一想到这里，她立刻拿起连衣裙翻到被刮的部位，果然那里被勾起了好几条线！ 她手指轻轻地抚过去，但始终无法抚平。她心疼死了，这可是贺真送给她的新裙子，今天才第一次穿呢！ 她决定等周天去买个针线包好好补救一下。 洗了澡，从贺鸣给她准备的常备药里找出碘酒，自己就着浴室的镜子用纸巾蘸了碘酒给后背的伤口上药。 天气热，她怕引起破伤风，也幸亏她散打练得不错，柔韧性也好，才能反手够到受伤的部位。 碘酒烧灼伤口的剧痛让她龇牙咧嘴地发出轻嘶。她边抹边想，当时自己拿到碘酒的时候觉得多此一举，没想到贺鸣竟然连这种少见的可能性都想到了，而自己还就这么没出息地挂了彩。 第二天早上等齐洛灵到华洋食堂吃饭的时候，果然轻工三部和六部的人都得了消息对着她指指点点，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连黄雨和吴正英也冷笑连连。 只有宋文博对她说：“别理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当他们放屁好了。” “呦呵，”Luna阴阳怪气地大声说，“是不是齐同学哪里做的不对让客人不满意了才当场决定取消订单啊？要不然怎么会到了展位了还突然取消呢？” “别太过分了啊！”一直闷声不吭的许修伟将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声音响得别的客人都不满地看过来，他立刻放低了声音说，“我当时在现场，Loreen做得没有任何不对，如果哪个业务认为自己做得会比小齐同学做的更好，今天跟小齐换个场馆，她去正馆，你呆东方宾馆！” 轻工三部的所有业务员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Owen和Luna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就怕许修伟点到他们。 第43章 我决定把订单数量翻倍，现在…… 酒店接送的大公交车一路上不时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在四月燥热的空气里更添烦躁。 齐洛灵虽然外表如常，但不时轻咬嘴唇的动作透露了她低沉的情绪，从停车场到东方宾馆的这段路走得异常漫长, 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 她纠结的点与别人不同, 并不是客人取消订单本身。 虽然一个好几万美金的订单说没就没很可惜，但在国际贸易中这种事也并不少见。 她在意的是客人取消订单的原因。是客人忽然觉得产品前景不好还是发现资金不足？亦或是她言辞间表述不当导致客人改变主意？ 前两者不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 但若是她的言辞问题, 她就要好好地反省了。 她仔仔细细地回顾了当时的场景——Jacky向她打听Alex，她正常回答，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就着广播中《南泥湾》的音乐她长长吐了口气，反省是好事，但如果打击到自己的信心就适得其反了。 她坚信自己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没任何问题！ 脚步顿然变得轻快，她踏着音乐的节奏昂首挺胸步入东方宾馆。 老吴和老刘也听宋文博说了早上食堂发生的事，私底下安慰她说：“小齐啊, 客人改变主意这种事很正常, 以前还有客人签了合同付了定金不要的呢，你不要想太多。” 她微笑着说：“没事，我会加油的。” 十点不到，Alex果然又来了。他今天拎了个更大的公文包, 这回里头装的东西多了许多，带了水果、零食还有饮料, 简直是把轻工的摊位当做茶话会的场所了。 摊位上除了今天刚到东方宾馆的Mandy，别的人都跟他很熟了。 而且他人慈蔼亲切, 身上完全没有有钱老外骄傲自大的臭毛病，就连老吴和老刘也敢跟他开玩笑了，挤眉弄眼地用各种肢体语言跟Alex沟通。 宋文博依旧结结巴巴地跟Alex对着话, 说的最多的还是那句“Could you slow down a little bit” 整个摊位欢声笑语不断，连对面摊位的人闲着无聊也走过来聊上几句。 在齐洛灵接待客人的时候，Alex小声问宋文博：“昨晩Loreen的客人给她下的订单很大吗？大概多少美金？” 宋文博好不容易听懂了，情绪顿时变得愤慨，本就不利索的口语更结巴了，瓢着嘴比划着说了好几回总算把昨晚客人取消订单的事说明白了。 Alex听完夸张地张嘴扬眉，摇了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等接待完客人，就到了午饭时间，Mandy已经把计算器收好，准备先去吃饭了。 而齐洛灵也开始考虑等Mandy回来换班后带Alex去哪里吃饭合适。 这附近寸土寸金，除了几家大酒店之外就是展馆附近的路边小摊。大酒店她请不起，时间也不够，可是请Alex去吃路边摊又太怠慢了些。 正在此刻，有两个穿着东方宾馆服务员制服的人各自提着个木制的食盒急匆匆地从走廊一头走来，两人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摊位号，嘴里念念有词。 其中一个瞥到正懒洋洋坐在座位上跟齐洛灵聊天的Alex，立刻回头招呼他的伙伴：“在这里，在这里。” 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两人踏进市轻工的展位。 Alex见到这两人，立刻站起来招呼大家：“午餐时间到，我给大家准备的午餐来了。”又对正准备走的Mandy招手，“一起来，加入我们。” 原来他早上就在东方宾馆订了餐让他们准时送来。 谁都没想到这个老外这么贴心，不仅带水果零食，就连午饭都给大家准备好了，而且还是东方宾馆的美食！ 要知道东方宾馆在当时可是全广州最好的酒店之一，以接待外宾为主，普通人别说去吃上一餐，连门都可能进不去。 大家心里都喜出望外，却又都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下都没动。 齐洛灵也很意外，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跟Alex结识的方式很特别，老头刚开始可能是出于感激之情想跟她结交，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两人一见如故，聊起天来轻松又融洽，更像是一对忘年交，而她也能感觉得到Alex对她犹如父辈般的喜爱与善意。 而且适当地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是一种善意，比如此刻接受Alex的午餐。 她看着大家陡然变得拘束的样子笑着说：“没关系，既然Alex都准备好了，我们就放开肚皮享受美食吧。” 两张谈判桌一凑，食盒一打开，扑鼻的香味阵阵袭来。隔壁摊位的人平常是用饭盒在路边摊装了些简单的饭菜回来吃的，此刻诱人的浓香一飘，个个都端着饭盒子挤到门口来看，羡慕不已。 真不能怪他们！齐洛灵也吞了吞口水。 食盒里菜品丰富，有鱼有肉有菜，个个都是粤菜的招牌菜式，有白切鸡、烧鹅、叉烧等等。每道菜都跟在酒店餐厅用餐一样，摆盘精致，色泽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每拿出一道菜，周围就发出一阵羡慕的惊叹声，不一刻，谈判桌上就摆满了热乎乎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围观的群众都咽着口水离开了。 齐洛灵跟两个服务员约好让他们一个小时之后再来收盘子。 然后大家围着桌子团团而坐。Alex笨拙地拿起筷子对大家说：“请享用吧。” 一顿美食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大家对这个第一次到中国旅游的外国老头又多了一层好感。 吃完饭，Alex慢悠悠地跟大家告别说：“我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 大家争先恐后地跟他道别，热情地邀请他明天早点过来。 旁边摊位的的一个业务员看着Alex远去的背影，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说：“这美国老头看起来其貌不扬，还挺有钱的，在广交会时期住东方宾馆，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就是有点怪，来旅游也不出去玩就天天在这里晃荡，不做生意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呀，再说了，要逛也要去正馆啊，那里东西才多。” 宋文博推推眼镜，撇撇嘴说：“人文也是一道风景，人家老外说不定就喜欢跟中国老百姓聊聊天了解一些中国人的想法呢。” 那人瞥了他一眼笑道：“也就你们摊位的这个小姑娘能跟他无碍沟通了，你们这个小姑娘哪里找的，这口语实在是太好了。” 宋文博得意洋洋地一扬头：“我们滨海市Ａ大的，人家高考英语满分呢。” “啧啧，”那人探头看了一眼齐洛灵：“老天爷赏饭吃没办法，英语好，待人接物得体大方，还长得漂亮，这以后进外交部都没问题。” 接下来的两天Alex又都在十点左右到摊位上来了，不顾齐洛灵的反对每天都坚持请大家吃丰盛的午餐，吃完就回去休息。 齐洛灵阻挡不住也只能由着他去了，这些菜品的价格对时下的中国人来讲是天价，但对老外来讲也不算什么。 而且现在大家都已经跟他打成一片了，看着Alex开心的模样齐洛灵也觉得宽慰。而老刘甚至把自己的一块寿山石雕刻送给了Alex。 连带着这两天到东方宾馆轮值的业务员也笑容满面，对齐洛灵亲热了许多。 每天晚上从正馆过来的许修伟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只要不影响到生意他巴不得这样的老外多来几个。 最近几天东方宾馆的生意很不错，齐洛灵接待客人的能力他都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以后每期的广交会都要请她当临时业务员的决心。 到了周六晚上，门口进来了两个客人。 当天在东方宾馆轮值的业务员迎上前去，结果那个高大的中年老外指着齐洛灵直言不讳：“我是来找Loreen的，我等她！” 声音很熟悉，正在接待西班牙客人的齐洛灵和许修伟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竟然是Jacky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两人同时对了下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闪闪发光的惊喜。 “你去招待他们！”许修伟干净利落地做决定：“这边交给我。” Jacky跟齐洛灵握了握手，又介绍了他们公司的设计师Fred，然后说：“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跟Fred把这些款式研究了一下，决定把订单数量翻倍，准备订两个大柜，现在就给你们下单。” 千想万想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齐洛灵感觉自己心情瞬间明亮了起来，一丝明显而短促的欢喜闪过她的眼底。 她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镇定自若地说：“好！” Jacky把许修伟给他的那份合同意向书拿出来给她，齐洛灵在三份意向书上做了修改，然后双方签字。 宋文博注意到许修伟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第44章 这排场这配置是美国顶级大公…… Jacky收妥意向书后并没有马上告别离开, 而是俯身将行李箱打开，从夹层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拿出一叠美金数了数递给齐洛灵：“这里是两千美金, 算是给你们的订金, 你们明天就可以安排生产了。而下周一我会开出信用证，你们一定要保证从明天算起60天内及时交货！不可延误。” 订单的交货期是以收到L/C或者订金那一天开始计算的。 当时电汇的到账时间长, 有些老外想早一些收到货, 就会带一些美金在身上直接给出口商作为订金。 许修伟喜出望外，抢前一步双手接过美金，一边数一边一迭声地保证：“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吧，我们保证及时交货！”然后用英文手写了一张收据给Jacky。 Jacky接过收据，看了一眼齐洛灵问许修伟：“负责我订单的业务员是Loreen吗？为什么Loreen没有自己的名片？” 许修伟脸色尴尬，嗫嚅难言。 齐洛灵连忙解释说自己还是个学生, 这些订单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业务员来负责, 他们也一样会竭尽全力给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 Jacky脸色遗憾地看着齐洛灵：“可惜你还是个学生，不然我会要求我的订单都由你负责，你英语好，做事负责, 而且眼光独到，我希望下一次广交会还能见到你。” 齐洛灵认真地说：“一定会的。” 许修伟也郑重承诺：“我会把Loreen再请来的。” 此刻, 一直保持沉默像个美男背景板的Fred忽然开口：“你对产品的设计趋势很有感觉，这是我们设计师最需要的, 我希望能和你共同探讨一下设计的方向，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齐洛灵抱歉地摇头，告诉他学校里没有给学生安装电话。 Fred立刻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可以的话, 请给我打电话，我会支付你的电话费的。”掏出钱包就要给她拿钱。 齐洛灵慌忙制止他，思忖须臾，她做了决定：“这样吧，你可以在每个月一号中国时间的晚上八点给我打电话。”然后把小卖部的电话给了Fred。 “OK！”Fred立刻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很认真慎重地记下来了。 临走的时候Jacky脚步一顿，忽然转头问齐洛灵：“Loreen，你知道Alex是谁吗？” 齐洛灵不知道他话中的含意，但这是Jacky第二次问到Alex了，她立刻多了一层警觉，小心翼翼地措辞：“我只知道他是住在东方宾馆的美国客人。” Jacky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们一走，许修伟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两千美金数了又数，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对着齐洛灵竖大拇指：“洛灵，你可真牛！” 而老刘和老吴自从Jacky掏出美金就乐晕了头，在门口不停地踱来踱去，搓着双手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宋文博开心地起哄：“经理，请客，请客。” 许修伟大手一挥：“明天周天刚好放假，我请你们出去玩。” 摊位上一阵欢呼声。 齐洛灵立刻问道：“许经理，我可以邀请Alex一起去吗？他的费用我来出。” “瞧不起我啊？”许修伟佯装生气地说，“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第二天市轻工三部组织了越秀公园一日游，而他们到达公园门口的时候Alex已经等在那里了。 昨天晚上下班前，齐洛灵给Alex的客房打了电话邀请他今天一起出游，老头立刻高兴地答应了。 Alex今天是白色Polo衫配休闲裤，带着个墨镜，身上还背着个最新款的佳能照相机，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上去精神抖擞又时尚。 一看到他背着的相机，宋文博立刻把自己的凤凰相机往包里一塞说：“等下就用Alex的相机，我这国产的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今天老吴和老刘因为住的远就没来，而三部有几个业务员想休息不想出门，所以一日团人其实也不太多，加上Alex就八个人。 许修伟去买了门票，大家簇拥着Alex有说有笑地往里走去。 越秀公园是广州最大的公园，这几年有很多国家领导人来参观，里面不管是设施还是景观在时下都是广州最好的。 齐洛灵带着Alex缓缓而行，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沿路的景观，从镇海楼到古城墙、从四方炮台到中山纪念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而Alex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 跟在后面的许修伟也听得一愣一愣的，问：“Loreen，你怎么跟导游似的，懂得这么多？” 齐洛灵心说还真是，这些知识全来自于前世她带着外公外婆来越秀公园玩的时候请的那个导游。 大家在公园里看看景点、拍拍照，将整个园区逛完正好到了午饭时间。 许修伟今天特别开心，也特别大方，等游玩一结束主动提出请大家去东方宾馆吃饭。 人群立刻一阵欢呼声，宋文博兴奋地手舞足蹈，手里的相机都差点拿不住。 Alex也笑眯眯地说：“Nice！” 一出公园门口， 旁边立刻走过来一个穿制服的男子，他朝Alex鞠了个躬，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家都愕然地看着Alex。 Alex笑咪咪地介绍：“司机。” 原来他今天是让东方宾馆给他安排了车辆接送。 宋文博跟旁边的Mandy咬耳朵：“哇，Alex好有钱啊，居然有专车接送。” 许修伟正要安排一半人走路过去，司机已经指着停在门口的两辆蝴蝶奔说：“请大家上车吧。” 从公园到东方宾馆其实走路也就十多分钟，可是Alex居然贴心地安排了两辆车，还是奔驰！ 不过这几天Alex带给大家的惊喜已经够多了，大家也不再像原来那么大惊小怪，都很镇定地上了车。 到了东方宾馆的餐厅，只见里面高大敞亮，布置得富丽堂皇，壁纸、吊灯、厚厚的地毯和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处处都透着雍容高雅。而来往的宾客，除了几个东亚的面孔，几乎都是高额深目的外宾。 餐厅经理一见到他们，立刻热情地迎过来将他们引到一张靠窗的大圆桌上。 往窗边走的时候，齐洛灵看到Alex跟旁边一桌的客人打了个招呼，并且拍了拍其中一个老外的肩膀。 那张桌子上坐了五个人，其中三个一看就是西方老外，而另外两个长着东方面孔却说着流利的英语，看不出是哪里人。但齐洛灵从他们的举止打扮推断是香港人。 五个人都有很热情地回应着Alex，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兰色衬衫的老外还冲着齐洛灵眨了眨眼。 齐洛灵报以礼貌的微笑。 等大家一坐下，许修伟正要示意经理拿来菜单，经理已经礼貌地说：“Alex先生已经点好菜了，马上就可以上菜，请大家稍等。” 大家又面面相觑，Alex这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请大家吃饭的啊，难怪刚才在公园里听到许修伟说要要请大家到东方宾馆吃饭的时候他一直说nice。 原来是正中下怀！ 齐洛灵颇有些好笑地看向Alex，而Alex却像个老顽童一样冲着她眨眼睛，然后低声跟她说：“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吃完饭我还有个事情跟你说。” 菜很快就上来了，除了粤式经典招牌菜里的烧鹅、叉烧、烤乳猪还有鲍鱼炆鸡、芝士焗龙虾这些比较稀罕的菜式，美味佳肴摆满了桌子。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柔和的钢琴曲充盈着整个餐厅，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安静的客人，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被这样的环境影响，大家顾及形象，都斯斯文文地吃着，偶尔小声说笑几声。 用完餐，许修伟起身去买单，餐厅经理却告诉他这些都已经计入Alex的房间统一结算。然后又送了餐后水果和花茶上来，还让侍应生又添了几张桌椅。 众人正奇怪间，Alex看着齐洛灵说：“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然后朝前方挥了挥手。 方才Alex跟打招呼的五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往这边走来。 大家立刻都站了起来，彼此礼貌地问好。 只有Alex依然稳坐钓鱼台，指着那三个老外说：“我介绍一下，这三个是我公司的买手John，Philip和Tom。”又指着那俩个东方面孔的男子说：“他们是我在香港的代理，这是Bruce，这是Don。” 大家都瞠目结舌地看着Alex，包括齐洛灵。原本以为Alex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美国老头而已，但这排场这语气分明是美国哪家大公司的老板。 毕竟一次派出三个buyer到广交会采购，而且还有香港代理陪同的做法是顶级大公司独有的配置。 空气这一刻仿佛凝滞了一般。 John就是那个穿着兰色衬衫的男子，他笑着与齐洛灵握了握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齐洛灵说：“Loreen，以后我就是你的工作伙伴了，很高兴认识你。” 工作伙伴？齐洛灵不解地看了看手中的名片。 这一眼看得她又惊又喜，眼睛像窗外灿烂的阳光一样，热烈又明亮。 她转过头向Alex伸出手：“Alex，很高兴遇见你！” 第45章 我只要求我的订单必须由Lo…… 见到自己前世的偶像是什么心情？紧张、兴奋, 不敢置信等各种情绪在胸腔内汇集，如洪水般汹涌翻滚，最后一出口变成了朴实无华却又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很高兴遇见你。 是的, 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就是齐洛灵前世的偶像——Alex Linton。这个姓名太过大众, 齐洛灵在拿到他名片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想到他就是她的偶像——美国最大的家居零售商“beautiful world”的老板！ BW在北美市场有近千家的实体店，它原本主营家具, 在八十年代末开始拓展业务, 加入了各种家居用品，营销模式与Ikea类似，但它的定位比Ikea高出一筹，更符合美国中产的消费和品味。 它们有专门开辟家具工艺品销售区域，架上销售的产品品种繁多，设计复古又不失品味，还有许多独家买断的图案，这是别的卖家根本无法复制的。 齐洛灵曾经无数次踏足BW, 买了不少的工艺品, 而她目前对工艺品设计风格走向的判断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前世的BW。 而据说BW的老板Alex Linton白手起家，一手创办了BW，在美国也是个传奇人物。不过前世齐洛灵去美国的时候，Alex早已逝世多年, 而且他为人低调，不接受媒体的采访, 所以齐洛灵也不知道他的长相。 Alex扬了扬眉，笑着问：“你知道BW？” 旁边的许修伟吸了一口冷气, 他虽然不是做家具出口的，但市轻工十二部是主营出口家具的，时常听那些同事提起BW的大名, 说BW只要下单都是单款数千个，翻单不断，如果能接到他家的订单，一年大几十万美金轻轻松松。 Alex难道是BW的老板？！ “是的，”齐洛灵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们是美国最大的家具零售商，在北美地区有好几百家店。” “坐下聊，坐下聊。”Alex打招呼大家坐下，然后看着齐洛灵温和地说：“你会生我的气吗？不过我确实没有说谎，我来这里就是随便看看，不参与采购。” 齐洛灵笑着说，“我只知道我有个朋友叫Alex Linton，至于他做什么的对我来讲并不重要。” “不不不，”Alex慌忙用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对我来讲很重要。” “Loreen，在来中国之前，我就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家具卖场的业务拓宽，跟家居产品结合起来。通过这几天跟你的相处，听了你的看法，我坚定了这种想法。” 最后他环顾四周，一字一句地说：“我决定在这一届的广交会就开始采购家居产品，明天John会去你们摊位挑选一些产品。” 许修伟只觉得花花绿绿的美元在向他招手，几乎坐都坐不稳了，他扶着桌子颤着嗓子说：“欢迎，欢迎。” 而旁边的几个业务员也激动不已，如果谁能争取到负责BW的订单，一年的抽成和奖金都不知道有多少。 “Carl，”Alex叫许修伟的英文名，严肃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您尽管说。”许修伟殷勤地笑着。 广交会的产品大客人有大客人的价格，这是行业规则。尤其这几年订单的执行度逐年下降，客人回去之后取消订单的比比皆是。 而经贸委下达的出口任务压得他们这些国营外贸单位头都抬不起来，他们的日子也逐渐变得难过，能有个稳定的大客户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如果Alex开口要折扣，只要是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价格的事不归我谈，明天John会到摊位跟你们谈这些细节。”Alex看出他的想法，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只要求我的订单必须由Loreen全权负责！”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响彻席间！ 不仅轻工三部的众人变了脸色，连齐洛灵也惊呆了。 她只是一个临时的业务员，连实习生都不是！ 而市轻工毕竟是国营单位，让一个没有编制的人给他们工作，到时候谁给她发工资？而且这么大客户交给外面的一个小姑娘，出了问题谁负责？ 尤其是后者！ 许修伟嘴角抽搐了一下，正要开口。 齐洛灵已经抢在他前面开口了：“Alex，谢谢你的好意，但目前我还是个学生，不适合负责你的订单。这几个业务员都从事工艺品业务多年，他们不仅经验丰富而且对行业的发展趋势也很清楚，你可以放心地把订单交给他们负责处理。” 市轻工几个业务员脸上都露出了殷切又讨好的笑容。 Alex朗笑一声，看着齐洛灵说：“你不要担心，我很放心你！”又转头对许修伟说，“我的意思是Loreen作为我公司的员工帮我负责跟踪订单的生产，如果是Loreen这边导致的错误都由BW负责。另外工资呢也由BW提供，不用你们给她发工资，但因为她是学生，时间没那么多，你们需要给她派一个助手辅助她的工作。” 许修伟笑逐颜开，连声应道：“好好好！”这事太美了！大客户虽然订单大，但要求也多，一不小心出点错，索赔都会索赔死。现在责任都转到BW自己身上，齐洛灵作为 BW的员工把前期的炮弹都挡了，而且她性格好跟她沟通也方便，还不用工资抽成，免费帮他们干活。 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答应呢！ 齐洛灵更吃惊，立刻拒绝说：“Alex，这……” Alex的脸立刻皱了起来，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一直站在旁边的Bruce很温和地用中文打断她：“齐小姐，你就答应吧。Alex非常非常喜欢你！他希望以后你能跟我们BW公司长期合作。因为你目前还是学生，所以只让你负责滨海市的订单，业务量不会太大，我向你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习的。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和John！还有，你等下给我一个你的银行账号，以后你的工资将由我负责转给你。”说完递给齐洛灵一张名片。 齐洛灵接过了名片考虑了一下说：“好，Alex，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太好了！”一直愁眉苦脸的Alex立刻喜笑颜开，举起水杯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桌面上一阵欢呼声。市轻工的业务员们知道大势已去，耸耸肩也加入庆贺中。 第二天一早，按昨天的约定，许修伟也到东方宾馆跟齐洛灵一起等John和Bruce。 老刘和老吴听说Alex竟然是BW的老板，遗憾得直拍大腿：“哎呀，早知道昨天就跟你们去公园了。”不过一听说BW今天要来下单又立刻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了。 不到九点，原本安静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随即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宋文博走到门口一瞧，只见好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到他说：“小宋，做好准备了，有大客人到了，一个老外带着好多个代理！” 许修伟一听就知道是John来了，立刻招呼大家站在门口等候。 果然一分钟后，走廊拐角处走过来一大拨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昂首挺胸的John和Bruce，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年轻的助理。 几个助理应该都是Bruce香港公司的员工，个个身上都挂满了背包，手里都拿着相机、笔记本等工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气势如虹！ 走廊上的参展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期待地看着这群人，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目不斜视从自己的摊位门口路过，看着那老外满脸笑容地跟滨海市轻工的业务员打招呼握手，然后就进了人家的摊位。 “这哪家公司的啊？这么派头？”有人在走廊问。 “听说好像是BW的，我刚才听那边知道的人说的，说是美国最大的家具零售商。” “啧啧，一个buyer带这么多助理，真够气派的，这一年做个大几十万美金没问题吧？” “呵，我听人家说BW在一家公司一年做了百来万美金呢。” ...... 摊位内，John很认真地挑选着款式，并且跟齐洛灵不时地交换意见。齐洛灵知道这些款式都不大适合BW的风格，但因为市轻工的人在场，她也不便多说，只是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木钟和一款铁艺挂板推荐给John，不过建议做些小修改。 比如将木钟的钟面纸和铁艺挂板的贴纸都换了。 齐洛灵前世在BW就看到过这两款产品，这是经典款，非常适合美国的家居摆设，销售量极大，造型数十年不变，唯一有改变的是上面图案的变化。 而目前轻工摊位上的钟面纸和挂板的贴纸并不适合BW的风格。 Bruce立刻让一个小助理打开包拿出一本画册让齐洛灵挑选。 齐洛灵慢慢地翻着画册。画册里有各式各样的图画，有人物，有风景还有标语等等，而BW公司拥有这些图片的商用版权。 她心里暗暗佩服，Alex不愧是商业天才，在这个时期就已经看到了这些图画的价值，买下了商用版权。 却又大大松了口气，她最想要拥有的图画都不在这里面！ 齐洛灵挑出几张给John参考，建议他在今年可以用这几个图案，下一季再根据市场需求做改动。 John与Bruce商量了几句，很快就确定了钟面和挂板的图案，并且立刻将数量报了出来。每款两万个！铁挂板分五个图案，每个图案四千片。 第46章 这在87年的美国都是中产阶…… 助理们立刻开始展开工作, 有的用记号笔在白纸上写下货号放到样品旁边，有的从各个角度给产品拍照，有的记录产品详情。 各司其职, 有条不紊。 老吴和老刘也根据John的要求重新核算成本, 比如包装盒和包装率的更改，还有图案变化引起的胶印成本的变化。 几分钟后价格产生。John拿到报价后拿着计算器敲了敲, 很快就在后面写出了他的目标价！ 齐洛灵看了一眼暗暗佩服, 不愧是大公司的资深buyer，只是看款式就能大致估算出成本。这价格有赚头，但也不会让市轻工赚太多。 不过市轻工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这个价格的。 果然，许修伟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跟老吴老刘跑到角落嘀嘀咕咕几句，拿着计算器敲来敲去，然后走过来一脸为难地摇摇头，在John的目标价后面写下数字, 价格大概高了五个点。 John双手一摊摇摇头还做了个要往外走的姿势。 许修伟慌忙拉住他, 笑嘻嘻地说再商量再商量。 两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了好几轮后终于成交。 而助理们很快就按数据开出一份BW公司格式的合同，双方签字各执一份。 合同拿到手的一刻，许修伟笑得嘴角都扬到耳朵上了。 双方收拾好东西, 许修伟和齐洛灵换上了正馆的参展证带着BW一行人在一路的注目礼中到了正馆的市轻工摊位。 市轻工展位在正馆的二楼，展出的样品不管是款式还是材质类型都比东方宾馆多了许多, 但齐洛灵扫了一周，发现这些产品的款式大都不适合BW的风格, 而且她目前也没有想给BW推荐太多。 BW刚介入家居工艺品行业，对市场还在摸索阶段，接下来的一到两年会走杂而不精的路线。如果这几款在众多产品中异军突起, BW才会更注重她的想法和推荐。 任何东西都过犹不及，给的设计太多会影响未来合作的空间，必须徐徐图之。 而BW这个客人她要定了！ 虽然BW经过市场的摸索肯定会很快找到适合的定位和产品， 但在未来的每一年里，她都会适量地给BW提供超前一到两年的设计，BW在进步没错，但是步伐永远都落后于她一点点，而这一点点的契机就足够让她把BW牢牢抓在手里。 她从地上提起一个木制的玻璃灯笼递给John。 John接过来在手上转了一圈，歪着脑袋说：“这种目前在美国是挺流行的，但不是我们BW的风格。” “是的。”齐洛灵点头同意。作为一个买手，John有天然的敏觉性，虽然他不能像齐洛灵那样对产品设计的趋势作出准确判断，但是否合适的判断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她从John手中拿过灯笼说：“我建议将这个颜色喷成铁锈色，并且给线条做刮边处理。”她用手比划了几处。 John的眼睛猛然睁大，Bruce在旁边摸着下巴连连点头。 这才是他们希望得到的效果。尤其是产品一经刮边处理，复古又时尚的味道马上就出来了。 于是这款又下了一万个。 等这一切忙完之后，Bruce将齐洛灵叫到摊位外，拿出两张汇款底单给她说：“这一张是Alex给你筹划办公室的费用，这一张是预付给你的三个月工资。我昨天下午已经安排人汇出了，应该这几天就能到你账上，你回头到银行查一下。以后每个月办公的费用你传真给我，我会按时打入你的账户之中。” 齐洛灵接过来一看，一张是3万人民币，一张是5万！ 她大吃一惊，昨天Alex低声跟她说她的工资是2千。她以为是2千人民币，当时就觉得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和她的劳动价值，当场就拒绝过Alex，Alex只是摇头晃脑地看着她笑。 没想到Alex给她的工资是2千美金！这在87年的美国都是中产阶级的工资水平了！ 她呆愣一瞬，将汇款底单递还给Bruce说：“筹划办公室和办公用品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尤其是这份薪水也太高了，我无法接受，等晚些时候我会找Alex再商量一下把多余的款退回去。” Bruce郑重说：“你收下吧。Alex做的决定没有人改变得了，而且你的能力也值这份薪水。Alex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不会把私人感情跟工作混为一谈的。”他看着小姑娘倔强的脸叹了口气，“Alex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他让我转告你说，你是他一辈子的好朋友，他会请你吃饭，请你去美国玩，会送你礼物，但不会送你工作。今天你在BW的工作是依靠你自己的能力争取到的，而以后你如果想拿到更高的薪水或者跟BW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都要依靠你自己的努力，他都不会帮你的！” 顿了顿又说：“Alex今天早上的飞机回美国了，他怕与你道别的时候太伤心所以没跟你说，等你把办公室搞定，装好电话了他会打电话给你的。” 齐洛灵偏过头看着墙角，拼命地眨着眼，想将眼中悄然蒙上的雾意和酸涩压下去。 而善解人意的Bruce悄悄地退了下去。 因为John和Bruce还要留在正馆内继续采购产品，齐洛灵跟他们告别之后就回到了东方宾馆。 当天晚上许修伟让他们提早收了摊，等回到华洋酒店的时候，市轻工的领导特地给他们开了个表彰小会，并跟齐洛灵保证说以后会尽量配合她的工作。 那天市轻工三部大部分业务员看齐洛灵的目光都是又羡又妒，却又无话可说。齐洛灵遇到Alex这种客人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所有的运气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 包括一口媲美老外的英语，包括对产品设计的前瞻性和市场的把握。 接下来的几天她依然如常接待客人，又陆陆续续地接了些单子，而时间一晃，二十天的广交会也就过去了。 最后一天所有的摊位都提早闭展了，市轻工因为有工厂的人负责打包，业务员们当天都没有去展馆，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去逛街购物。 齐洛灵也跟着市轻工的几个业务员一起去了环市东路的友谊商店。 友谊商店在前些年只开放给外国友人和华侨，只有拥有护照、华侨证或者是外籍工作证的人才能进去，中国面孔几乎都被拒绝在外。直到80年才开放给国内的宾客，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品种齐全，还有很多稀罕少见的商品是别的地方有钱也买不到的。 可以说是本地人和外地人购物的第一选择。 今天刚好是广交会末期，几乎所有外地的参展人员都蜂拥而至，将数千平方米的友谊商店挤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要买的东西不一样，为节省时间，约好两个小时后在门口见，大家就分头行动了。 齐洛灵捂着腰间暗兜的钱，又将随身小包挂在胸前紧紧抱着从人群中挤过去。这个时期广州的治安并不好，尤其是热闹的车站和商场，有许多扒手小偷混迹其中伺机下手。 而前几天就有两个市轻工的业务员晚上出去逛街的时候在上下九被人割了包，里面的钱和介绍信都被偷走了。 宋文博跟她一起行动，紧紧地跟在她旁边。 两个人先到了卖手表的柜台。齐洛灵原来有个机械闹钟每天都要上发条，而且不能随身携带，用起来总是不大方便，她早就想买个手表了。 卖手表的柜台是一整排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按品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最新款的手表，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 国产的牌子有海鸥、上海、北京等品牌，这几个牌子的柜台前挤满了人，个个都俯身仔细挑选，脸几乎都凑到透明的玻璃上去了。 而售货员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拿着算盘不耐烦地倒了又倒，嘴里大声说：“看好了再试啊，买不起不要试啊。” 再往里的柜台都是进口的有劳力士、大英格、欧米伽等等，不过这些价格都非常昂贵，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齐洛灵走到梅花表的柜台前看了看，指着一款女式手表示意售货员拿出来试试。 售货员拿着手帕擤了擤鼻涕，斜着眼看她：“这可不便宜，你想好了再试。” 那款表的价格是228.42元。 宋文博被人挤在她后面，听了这话气呼呼地说：“你别小瞧人，我师父可是美国老外的员工。” 那天BW下单后许修伟就决定让他给齐洛灵当助理，他自己也乐意，最近对齐洛灵总是师父师父地喊着，齐洛灵阻止了几回，见阻挡不住也随他去了。 她也确实需要宋文博。宋文博虽然在英语方面有所欠缺，但他做事细致认真，对市轻工和工厂都熟悉，可以帮她跟这两者沟通订单的细节，还可以帮她处理后期的单据，这样她既省心又省力。 最重要的是宋文博听话服管，值得信赖。目前而言，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市轻工派个刺头儿业务员与她对接，那她还要分心来处理这块关系，以她目前的精力而言，难免百密一疏。 而且她也答应帮宋文博辅导英语，宋文博跟在她身边，也正好可以到启明星去听课提高英语水平。 旁边的人听了宋文博的话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盯着齐洛灵，窃窃私语。还有好几个人从外圈挤进来瞧她，宋文博身子骨文弱，被人群一挤站立不住，索性站到外圈等她。 第47章 老祖宗教我们与人为善，但有…… 售货员撇撇嘴, 嘴里嘟囔着：“老外又怎么啦？我可见得多了。”砰地一声把算盘往柜台上一放，满脸不耐烦地拿出了那块手表。 齐洛灵淡然处之，将手表戴在手腕上试了试, 然后拿下来放在玻璃柜上对售货员说：“请给我拿两块一模一样的。” 当时普通人买国产的手表居多, 梅花表虽然比劳力士之类的便宜，但也比国产的贵不少,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开口就说要买两块, 四五百元钱在她嘴里轻描淡写得像是四五元钱一样。 可她这穿的普普通通，就一件老式的白衬衫配黑裤子，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的样子啊。 “好有钱啊。”羡慕声不绝于耳。 “不会是被老外包养的吧……”旁边挤过来一个男人，龇着一口金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齐洛灵听见。 “嘻嘻嘻，小模样长得挺好看，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是个破鞋。”他后面跟着个长发男人嘴里也发出下流的笑声。 周围顿然如引发了笑弹似的, 猥琐的笑声此起彼伏。 宋文博在外面又气又恼：“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他气愤辩白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议论声和嘻笑声中。 齐洛灵依然镇定自若地盯着玻璃柜, 只是低垂的眼眸中目光越见森冷凌厉。 转身准备去拿手表的售货员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在此刻，柜台前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售货员连忙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两只胳膊被齐洛灵拧在背后，脸被压在玻璃柜台台面上, 嘴里发出一阵凄厉痛苦的嚎叫声，口水喷得到处都是。而刚才围在齐洛灵旁边的几个男人都快速地后退了两步。 齐洛灵放开压着那男子脖子的手, 从他被扣在背后的手里抽出一个钱包在空中晃了晃问：“谁的？” 站在小偷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立刻摸了摸口袋，举起手来喊：“我的, 我的，操/你妈的小偷，竟然敢偷我的钱包！”说完一巴掌呼在了小偷头上。 小偷刚稍稍抬起的头又被他一巴掌拍在了玻璃柜台上。 周围接连不断有人在叫：“我的钱包也丢了。” “我的钱被偷了, 好几百块啊，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 齐洛灵冷冷看着手表柜台后的三个售货员：“还不报警吗？这里有个小偷团伙！” 售货员如梦初醒，立刻扯起嗓子叫：“保卫，保卫。” 金牙男和长发男对了个眼，准备开溜。 齐洛灵将小偷一把推给旁边的年轻男子：“抓好。”自己踏步向前，一手一个扯住他们的领子重重往后一带，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清喝。 两个男子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应声而倒，从口袋里啪啪掉出了好几个钱包和几张揉得皱巴巴的大团结，散得满地都是。 顾客们立刻将小偷团团围住，各种声音随之响起。 “这里有小偷！ “打死他们！” “钱包和钱不能动，等保卫来了再认领。” “这是我的钱包我干吗不能拿？” “谁知道是不是你的？” ..... 虽然吵吵嚷嚷，但没有一个人敢试图浑水摸鱼去捡地上的钱包和钱，因为旁边就站着那个双手抱臂目光冷厉的小姑娘。 现场的三个小偷都还在哎哟哎哟的惨叫，谁会在这时候不长眼地冒出头来找死？ 混乱中闻声而来的保卫们终于赶到，接手了三个小偷。 此刻齐洛灵忽然上前一步，扬起手来像闪电一般，左右开弓给了金牙男和长发男各一个耳光。 接连不断的叫好声和感谢声响起，小偷的哭嚎被吞没在鼎沸人声中。 “打得好，小姑娘打得真解气啊！” “姑娘，谢谢你了！不然今天这钱都没地方找去了，这可是我们家一年的积蓄啊。” “他娘的，你们现在知道人家的好了，刚才谁说人家小姑娘坏话来着？”是宋文博的声音。 “都是这几个小偷先起的哄，谁知道他们是想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趁乱下手啊……” “我可没说啊，人家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孩。” “呸，你刚才明明……” 齐洛灵冷冷地扫了一眼刚才还围观哄笑她的这群人，转头走到柜台前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小布包，然后气定神闲地对目瞪口呆的售货员说：“手表准备好了吗？” “哦哦，我马上去拿。”售货员嘴角抽了抽，小跑着去拿手表了。 宋文博此刻终于挤了回来，他低垂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都是我......” “胡说什么！”齐洛灵喝住他，“不要把不是自己责任的问题强加给自己。” 宋文博张了张嘴，半晌支支吾吾说：“知......知道了，师父。” 话一说完又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师父，你刚才太帅了，一出手就像闪电一样，啪啪就倒了一地，你是练过武功的吧？就是金庸小说里的那种。” “没错，降龙十八掌。”齐洛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手表看了看，然后侧过身子从暗兜里拿出今天从许修伟那里预支的工资，付了手表的钱。 拿出一个手表直接戴上了，把另外一个小心翼翼地放到随身小包里。 两人挤出人群前，许洛灵往旁边扫了一眼。 对上两双略显尴尬的眼睛，是陈珍妮和Luna。 她听得清清楚楚，当时那几个小偷制造混乱浑水摸鱼的时候，这两个女人混在其中推波助澜，阴阳怪气，一个说“没错啊，就是跟老外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另一个呸声说，“说得太对了，就是个小破鞋。” 还笑得前仰后合，特别大声。 一挤到柜台外面，宋文博立即问：“师父你还要买什么？” “买几件衣服吧，送给朋友。”齐洛灵说。 “好啊，我也要买衣服。”宋文博高兴地说，“听说楼上有皮尔卡丹的牌子，我要去买两件。” 本着女士优先和师父至上的原则，宋文博一定要让齐洛灵先买女装。反正也没区别，齐洛灵就先在女装区买了三条裙子准备送给闻敏、陈裳月和梁舒，自己买了两套简单的Ｔ恤和牛仔裤，另外还给连安青和王笑笑买了两个钱包。 至于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她想了想还是没买东西给她们。她跟她们走得不近，而她也不是中央空调，犯不着去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然后他们去了男装部，皮尔卡丹在最显眼的位置，看的人也最多。 趁宋文博去试衣服的空隙，齐洛灵转了转，然后挑了一蓝两白三件衬衫买了单。毕竟作为合伙人她不能厚此薄彼，给女生买了礼物，却忘了男生的吧...... 一想到这里，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底漫涌出来，满脑子都是贺鸣深邃迷人的眉眼。 像是那种叫做......思念的情绪！ 她陡然一惊，立刻晃了晃头，试图将这种怪异的感觉甩出去。 “师父，你怎么啦？”从试衣间出来的宋文博被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齐洛灵只好作势摸了摸额头，“可能人多，头有些晕。” “那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走，不买了。”宋文博立刻体贴地说。 “没事，你慢慢挑，我现在好多了。”齐洛灵在店里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坐这里等你。” 宋文博狐疑地看了看她的脸色，终于还是继续试衣服去了，毕竟在滨海市买不到这个牌子的衣服。 挑完衣服又到了一楼的超市买特产，等售货员用算盘结完账也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了，两人各自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商店大门口。 没想到许修伟和Owen已经先到一步了。 见到他们，许修伟立刻关心问：“刚才有抓到小偷，你们没被偷吧？” “当然没有啊，”宋文博趾高气扬，“你们知道刚才那三个小偷是谁抓的吗？”看着两人一脸茫然的神情，得意地抿嘴笑了笑，铿锵有力地说，“我师父！” 许修伟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你师父？你又哪里搞来个师父？” 宋文博委屈地摸着后脑勺，嘴巴往旁边的齐洛灵一努：“洛灵啊，我师父。” 齐洛灵一直站在旁边淡淡笑着没阻止宋文博，既然与陈珍妮和Luna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她也没必要再韬光养晦。 老祖宗教我们与人为善。 但有时也需要以暴制暴！ 比如对人渣，对贱人！ 她要告诉这些人，任何人任何事只要触及她的底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刚才在手表柜台前她忍着下流而恶毒的脏话没有发作，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旁边扒手的动作，索性一举拿下以儆效尤。 但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胜利，今天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而她能做到的只是让自己更优秀，堵住悠悠众口！ 许修伟与Owen对视了一眼，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宋文博又得意地将齐洛灵刚才抓小偷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充分运用了他看武侠小说学来的武术术语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番，不过聪明地略过了那群人说的下流话。 虽然知道宋文博说的话只能信五成，但齐洛灵一人对付三个小偷这事可是没跑的了。两个人越听越惊，齐齐看着齐洛灵：“小齐，真的吗？你会武功？” “小时候学过一些，”齐洛灵淡淡一笑，“不过没有小宋说的那么夸张，刚才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多人堵着，小偷早就跑了，我也抓不了。” “你这姑娘哦，真是个宝藏啊，怎么啥都会，”许修伟啧啧摇头，“以后毕业了到我们市轻工来吧，你可以拿两份工资，一份Alex的，一份我们单位的。” 虽然齐洛灵知道他如果想攀紧BW这棵大树迟早会这么提出，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第48章 要利用自己对产品设计的优势…… 许修伟这话当然是基于他不知道Alex给她多少工资的情形下说的, 如果他知道她现在一个月的收入抵得过他好几年的收入了就绝对不敢这么说了。 齐洛灵点点头，诚恳地说：“谢谢许经理，不过我现在才大一, 离毕业还早呢, 还不知道以后要从事什么职业，等我想好了再回复你好吗？” 如果是广交会之前她肯定会欢天喜地地答应许修伟的邀请, 但现在她却有了别的想法。 目前这阶段她算是BW公司的员工, 但她要争取在不远的将来把BW变成她的客户。 这说白了就是抢市轻工的客人，虽然这个客人绝大部分是齐洛灵争取来的。 但市轻工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弃这块到嘴的大肥肉！何况他们拥有齐洛灵目前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他们无往而不利的武器——外贸出口权！ 外贸出口权也是齐洛灵原来想进国营外贸公司的目的之一：挂靠在其名下出口商品，按订单金额或者是订单票数给国营外贸公司抽成。 按她原来的计划是进市轻工工作个两三年，搞好领导关系再跟他们提出这种合作方式。在九十年代初，国营外贸公司发展日渐式微，很多业务员选择跳出体制自己接单，绝大多数都是用这种挂靠的方式来出口商品。 但目前她手上握着BW这样一个大客户, 要市轻工吐出这块进了肚子的肥肉, 换成抽取佣金的方式与她合作出口，难如登天。 所以她要利用自己对产品设计的优势来牵制BW，让BW离不开她！ 只要BW离不开她，这就可以成为与市轻工讨价还价的筹码, 毕竟滨海市做工艺品出口的单位也不是只有市轻工一家，还有国贸！ 国贸对有业务员带BW这个大客户上门一定是举双手双脚热烈欢迎。 而这件事能否成功说到底还是看BW对她的依赖程度有多高了！ 正如Alex所说, 他们之间是朋友，但生意归生意, 他不会把私人情感掺和到生意里来，如果齐洛灵做得不好，他照样会毫不客气地开了她, 更不用说跟她合作，成为她的客人了！ 她如果想让BW信任她依赖她，至少需要两到三年市场的验证。 而她正好可以利用毕业之前的这几年拿出少量的款式来捆绑BW和市轻工。 市轻工的产品品种和款式虽然多，但绝大部分都不是适合BW的产品。 她要做的是加入产品的开发中去！用自己的独家设计拿下BW每年工艺品销售的TOP5！证明自己拥有市场的独到眼光和产品设计的开发能力。 离开她的设计，市轻工对BW而言是nothing，她相信市轻工也会权衡利弊的。 而且齐洛灵也会对市轻工作出弥补。比如提供给BW的这些超前设计在美国由BW享有独家销售权，但美国之外的市场可以送给市轻工任其开拓。 毕竟，设计创新永远是工艺品的灵魂所在。 对于齐洛灵而言也不亏，她脑海中的工艺品款式数以万计，就算每年送市轻工几款又如何，而且到了98年外经贸部就开始赋予私营企业自营进出口权，只要到时候她自己的公司成立，她就用不着再看市轻工的脸色了。 “行！”许修伟笑眯眯地应着，“我等你回话，随时都可以！” 他的小算盘打得也很好。只要齐洛灵到了市轻工，就意味着此后可以把BW这个客人牢牢控制在手里，那么他的抽成奖金就有希望翻倍增长，而且这姑娘跟外商的谈判很有技巧，成交订单的概率总比别人高许多。 好的业务员苗子不好找，像这么好的更是万里挑一。 说话间，大家都回来了，各自兴冲冲地讨论比较了下战利品。 Mandy一眼看见齐洛灵手中的皮尔卡丹袋子，惊讶不已：“洛灵，你给谁买男装啊？” “我......家里人。”齐洛灵迟疑了一下说。其实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何况是给三个男生买的，但一想到贺鸣，她就莫名其妙地开不了口。 回到酒店，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然后又跑到外面的报刊亭去打了个电话。 电话才拨通，另一头立刻响起贺鸣温文低沉的声音：“Hello？” 他声线永远动听，尾音带勾子似的，性感又沙哑，将人勾得心痒痒的。而话筒又将距离拉近，就像他贴附在耳边轻声细语，温柔得像三月的风拂过一潭春水，漾起涟漪无数...... “Hello？”没等到答复，那边又礼貌地重复了一遍。 “Jason，是我，齐洛灵。”齐洛灵立刻回过神来，摁了摁额头，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都镇压下去。 “你...还好吧？”贺鸣连珠炮似地问，声音显得有些急切，“展会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个电话？” 最后一句颇有些责备的意味。 齐洛灵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到广州的第一天，贺鸣在电话里交代了好几回让她有空就打电话给他，多晚都可以。 可她一次都没打！ “挺好的，我明早的大巴。”齐洛灵扯了扯嘴角，自动略过不敢答的问题。 “好，我到时候去接你！”贺鸣立刻说。 “不用，不用，”齐洛灵慌忙拒绝，“我来的时候，梁舒和黄弘厚就说好了到时候来接我，你不用来！” 如果被A大的学生看到贺鸣来接她，不知道在A大会掀起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呢。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好！周六晚上我请大家吃饭，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行！”齐洛灵干脆利落地说，“我还有个事回去要跟你商量一下。” “现在不能说吗？”贺鸣语气里带着狐疑的笑意，“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你这样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回去再说。”齐洛灵轻笑了一声，“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两天后的晚上八点，滨海市交易团的大巴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齐洛灵跟大家告别后拿起行李就打算走。 “师父，我送你回去吧。”宋文博拿着行李追着齐洛灵喊。 “不用，你看我们学长学姐都是自己回去，我叫个小耗子就行了！”齐洛灵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说，“这几天你记得跟踪一下BW的三款样品，我过几天约你去工厂看看。” 当时跟John约好的打样期是回来后十五天内寄出样品，工厂也需要时间制胚印刷。 “好好好！”宋文博满口答应，“还有我明天会把你的办公桌准备好，你放心吧。” 市轻工的领导早就说了，在她租到场地筹备好自己的办公室之前，她可以先在市轻工三部办公。 俩人道别后各自上了一辆“小耗子”，在齐洛灵坐上车之后，旁边一辆出租车也随之启动。 车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对司机说：“跟上那辆小耗子，别靠太近了。” 司机瞄了眼车内的后视镜。镜子中的年轻男人衣冠楚楚，斯斯文文，长得俊美又帅气，怎么看都不像那种变态跟踪狂啊。 不过这人估计脑子不大好使，出了三倍的车费却只是在车站门口枯坐着。坐了快一个小时，然后又忽然一动不动地趴在车窗上看半天，这外头不就是乘客来来往往嘛，有啥好看的？瞧那认真劲，整张脸都要贴玻璃上去了，人长得干干净净倒是不嫌脏。 这伙儿又慢吞吞地跟在一辆小耗子后头。 整得桑塔纳跑不过小耗子！啧啧，这人估计病得不轻！ 如果不是看在好几张大团结份上，他才不会载这种客人呢，怪吓人的，好看也没用。 男人看着前面突突奔跑的“小耗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为了不让他来接她，居然敢撒谎！ 而且刚才那拎着行李的年轻男人跟在她身边说了什么？好像还挺......亲密的！ 一抹淡淡的酸意在胸腔内弥漫开来，男人捏了捏拳头，捶了下旁边的座位。 这一学期怎么还没结束！ 司机吓了一跳往后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男人轻声道歉，“麻烦开快些，到A大门口。” “好咧。”司机欣然应允，油门加重，瞬间越过前面的好几辆小耗子。 到A大门口的时候，所有坐小耗子的学生都欣喜地发现门卫竟然站在门口挥手示意小耗子可以进校：“开慢些，你们外文系主任特批的，说你们行李多。” 又嘟嘟囔囔说：“你们贺教授老怕我忘记，刚才又来通知一次，这点小事都提了三回啦。” 刚好到门口的齐洛灵听了一耳朵：“大叔，刚才......” 小耗子已经溜进门了，她只好住了嘴！ 等所有的小耗子都进了门，大门口旁边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左右伸展了下身体。 路灯昏黄的灯光流淌在他身上，堪堪照亮了舒展开来的眉眼。这二十多天日夜揪心，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当齐洛灵拎着行李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欢腾雀跃。 大家边吃着齐洛灵带回来的零嘴边迫不及待地向她打听广交会的情况。 葛卉有点吃味，酸溜溜地说：“不就是多了几个老外吗？有什么稀奇的！” 范蕙兰躺在床上冷哼一声：“整个大一就她一个临时业务员，了不起呗。”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扫兴地不说话了。 齐洛灵淡然笑了笑：“说得对！就是多了几个老外，没什么稀奇的。你们几个感兴趣的话改天我们出去说。” 梁舒过来抱了抱她；“去洗澡休息吧，辛苦了。” 陈裳月拎了两个暖水壶过来：“我给你打好热水了，走吧，去洗澡。” 是夜，齐洛灵躺在床上竟然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门卫那句话。 贺鸣通知门卫的时间怎么掐得那么准！像提早看到他们似的！ 第49章 此刻的的美却如枝头桃李，艳…… 周六下午没课, 大家逛街的逛街，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去教室的去教室。318宿舍里就剩下齐洛灵和陈裳月两个人。 齐洛灵刚洗完澡, 站在镜子面前犹豫了片刻, 还是换上了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然后把长发在脑后编了一个松松的蜈蚣辫。 陈裳月抬眼一看, 惊艳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她扑过来从后面抓住齐洛灵的肩膀晃了几晃, 激动地说：“洛灵，你也太好看了吧！” 齐洛灵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就穿整齐一点罢了。” 她不好意思是因为她不敢跟别人说这是贺鸣姐姐送的衣服，只好撒谎说是自己在广州买的。 幸亏也没有人刨根问底，而且宿舍里的人对衣服面料款式大都没有概念，也看不出太多差别来。都只觉得她这次去广交会赚了点小钱，置办些衣物也正常， “No，no, no！”陈裳月又转到她前面, 仔细瞅了瞅：“不仅仅是一点点整齐，平常也好看，可就是穿得灰扑扑的，显不出身材来。这么一穿, 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 迷死人了。”说着张开双手作势要往齐洛灵胸前摸去。 齐洛灵慌忙捂住胸口往后一退避开她的魔爪。陈裳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那里......挺大的！” 齐洛灵红着脸拍掉她的爪子：“胡说八道什么！” “得！”没旁的人，陈裳月也放心地逗她：“洛灵,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见什么帅哥？不然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这样出去肯定会艳惊四座的。” “就老乡一起吃饭啊。”她强作镇定地说，“再说衣服买了放着压箱底吗？” “当然是穿！”陈裳月也拿出齐洛灵给她买的连衣裙在镜子前比了比，“这友谊商店的衣服就是好看, 我要留着等任宇考完了再穿给他看。” 齐洛灵笑着在脸上刮了两下羞她：“什么事都是任宇第一，当时是谁哭唧唧地要跟他分手啊？” 陈裳月红了脸，轻轻推了她一下：“要不是你，我跟他还真的就分了呢。他说他现在成绩稳定全校第一，不出意外的话上A大肯定没问题。” “嗯，跟他说不要紧张，你就在A大等着他，跑不了的。”齐洛灵笑着说。 陈裳月忸怩却又很认真说：“他即使没上A大我也不会...跟他分手了，我这辈子......认定他了。” 齐洛灵含笑颔首：“听到了，任太太！” 惹得陈裳月又羞又笑地追着她。 半小时后过来的闻敏见到她的全新模样怪叫一声：“我的妈呀，洛灵你这是换了个人吗？” 凑到她耳边：“我觉得晚上贺教授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嗯？这是什么？” 齐洛灵从包里拿出友谊商店买的梅花表塞到她手中顺便堵住她的嘴：“送你的，好好用着。” 闻敏打开一看惊呆了：“这......多少钱啊？还是梅花牌的呢。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留着自己用！”说完将盒盖小心翼翼盖上递还给齐洛灵。 “矫情。”齐洛灵白了她一眼，从枕头下拿出自己用的梅花表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的，跟你的一样。” 闻敏一把抱住她：“我家灵灵这么好怎么办？我都感动得要哭了。” 齐洛灵笑着拍拍她：“到时候你家豪宅给我留个房间就行了。” 她在广州的时候，闻爸终于拿到贷款到滨海市买房来了，然后在车磊和闻敏的陪同下逛了两天就迅速做出决定，买了一个独门独院的民房，再加一套公寓。 不过他喜欢热闹些的地方，最后还是没选择月田村，而是在离学生街更近的苏家村买了一栋带院子的民房，又在大学城新区买了套一百二十多平方的商品房。 姜还是老的辣，新旧都要抓，两手都很硬。齐洛灵当时在电话里听闻敏说的时候就很佩服。 商品房在后世整体的价格虽然不如独门独院的房子，但新区那边设施齐全，出行方便，涨幅也很快，如果以后要变现也比独门独院的房子更容易，算是各有各的好。 “那还用说！”闻敏白了她一眼，迫不及待地把手表拿出来带在手上，“我家难道不是你家！今年暑假我们就可以住在苏家村的房子里了。闻政已经说了他一放假就过来让你给他补课。” “行。”齐洛灵又拿出买给她的裙子：“你要不要换上？” “还有？”闻敏将裙子打开拿到镜子前比了比，“换，马上换！” 等宿舍里的人三三两两回来之后，等一轮又一轮的惊艳声过后，齐洛灵和闻敏出发了。 两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各自穿着最新款的连衣裙，夏风习习，裙裾飞扬，在路人惊艳的目光中靠近了校门口。 站在门口的车磊远远的就扬起了手，一边挥手一边对旁边的男子说：“贺鸣，那穿白裙子的是齐洛灵吗？实在太漂亮了，我简直都不敢认。” “嗯。”贺鸣目光遥遥锁住那个白色的窈窕身姿，目不转睛。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长得好看，只是平常时候的好看就像温脉的泉水潺潺流淌，干净又清澈，而此刻的的美却如枝头桃李，艳丽夺目。 无论怎样，他都喜欢！ 喜欢得不行！ 他又一次知道了，原来喷薄欲出的情感能将心跳加速，跳得比一万米长跑之后还快。而二十五年来的冷静自持在遇见这个小姑娘之后从此荡然无存。 而他心甘情愿。这是他天定的命数，从他十八岁那年起他就知道。 洛灵，洛灵...... 他在心中柔声唤着，连这个名字在他心里都无比得珍贵，生怕大一点声就吓着了她。 女孩从暮色中走来，手里拎着个袋子，光敷在她的背上如镀了一层金黄的光晕，身形修挑，身姿翩然，纤细小腿上的白色裙尾荡涤飞扬，款款行来，步步生莲，仿佛九天仙女飘然而来。 明明她每一步都轻盈似云，又仿若每一步都有千钧之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上！ 四幕触及，女孩嫣然一笑：“贺教授，好久不见！” 这声“贺教授”提醒了他，他迅速敛神回思。 现在的他依然是A大教授，他不能让她被卷入任何非议当中。 他淡淡而笑，一本正经问：“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广交会还好吧？” 齐洛灵忍住笑意，咬着唇点头：“挺好。” “上车，快上车！”车磊催着他们上旁边等了很久的出租车，“每一分钟都是钱啊，有话上车再说。” “不急，慢点，小心头。”贺鸣笑着给他们拉开后面的车门，等大家都坐上车后再自己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坐在齐洛灵和车磊之间的闻敏白了车磊一眼：“就你急，你看教授多温柔。” “是是是，你批评得对，我马上改。”车磊嬉皮笑脸，转头对的士司机说，“师父，不急，你慢慢开。” 闻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饿了，还慢慢开。” 车磊搓着手臂故意哎哟哎哟地叫，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贺鸣从双肩包里拿出一盒饼干递到后排：“饿了的话，先填下肚子。”他饼干是递给闻敏，眼睛却盯着齐洛灵。 “我要留着肚子吃大餐。”齐洛灵笑着说，“不上你的当。” “我也是，我也不上教授的当。”闻敏推了回去。 贺鸣笑着收回。 车磊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养成随身携带零食的习惯了？我看你平常都不吃零食的。” “前几天放在包里忘记拿出来了。”贺鸣打了个马虎眼，转移话题，“正海酒店有中餐厅和西餐厅，你们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我都可以。”大家都这么回答。 于是贺鸣做了决定：“今天吃中餐吧，给你们补补营养。” 正海大饭店不愧是滨海市首屈一指的酒店，装修奢华高端，服务也很周到，一进门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迎上来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中餐厅。 正是晚餐的高峰期，即使正海大饭店这种高消费的场所也座无虚席，而且作为一个涉外酒店，来来往往的外宾更是不少。 他们来得正巧，刚好有人买了单腾出了桌子。 齐洛灵跟在服务员身后穿过闹哄哄的人群往座位上走去时心中感慨，任何年代只要有钱总是可以享受得到最好的待遇，即使是时下物质还匮乏的年代。 一年前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腹中空空四肢乏力，身上每块肌肉都迫切地呼唤着食物的饥饿感在此刻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钱，很重要！要赚到大钱，让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她再一次坚定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一坐下来，闻敏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炫耀，故意将戴着手表的左手放到桌面上，手腕微微曲着，喉咙咳了几声。 车磊紧张地看她：“你是感冒了吗？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咳嗽了？” 齐洛灵右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戏。贺鸣拿着菜单点菜，边点菜边用眼角余光瞄着她。 “感冒你个头。”闻敏白了他一眼，将左手抬得更高，右手在手腕前扇了扇说，“好热，都想把手表脱了！” 第50章 我想买下你的房子，可以吗？…… 车磊这才注意到她戴了个手表, 恍然大悟，趁势一把抓住闻敏的手看了又看：“你什么时候买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呢，早知道就给你买了。” 这两人现在暧昧得很, 但又没有挑明了关系, 他前段时间给闻敏买了个索尼的Walkman，价格也不低。 “洛灵给我的, ”闻敏得意地扬了扬头, 伸手抓起齐洛灵的左手晃了晃，“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 银光发亮的手表戴在手上，更是衬得女孩手腕纤细又白皙。贺鸣翻菜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几滚，轻哑着声说：“好看。” “洛灵也有礼物给你们。”闻敏又指指齐洛灵带来的纸袋子，“你们每人一件衬衫，还是皮尔卡丹的牌子呢, 死贵死贵的。” 车磊彻底惊了：“洛灵, 你不会把广交会赚的工钱都给我们买礼物了吧？那这二十多天的苦就都白吃了，闻敏说你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都要一点左右才睡觉，难怪这次回来瘦了一大圈。” “没有, 一点心意而已。”齐洛灵微笑着摆手，“先吃饭, 等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你们汇报。” 贺鸣点菜毫不手软，点的都是大菜, 而且每道菜每个汤都以滋补为主，还给齐洛灵和闻敏单独点了木瓜炖雪蛤。 闻敏看着满桌佳肴，拿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 只是啧啧说：“我们金山县城里的产妇坐月子都吃不了这么好。贺教授，你这是要把我跟洛灵养成猪吗？” “没事，那也是有人要的猪。”车磊安慰她，马上就收到一记凌厉的眼刀，立刻乖巧地换了语气，“你怎么吃都吃不胖，怎么样都好看，怎么会是猪呢！” 贺鸣笑着看了一眼齐洛灵，将剥好的虾和红鲟肉放到碟子上，不动声色地放到她旁边。 等吃的差不多了，齐洛灵用小汤匙轻轻搅拌着木瓜炖雪蛤，缓缓说：“各位，我要开始做汇报了，请大家坐好！” 三个人立刻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异口同声说：“是，齐老师。” 齐洛灵抬眸凝目，表情极其严肃：“我现在是美国BW的员工了，一个月工资……”她伸出两个手指。 贺鸣桃花眸眼尾一挑，一抹惊喜从眸底掠过，低声重复了一句：“BW？” 车磊纳闷：“BW是什么？” 闻敏趴着桌子，急切地问：“别的等下说，工资多少？20元？不，不，我大胆点，200？” 齐洛灵也趴低身子，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说：“2000……” 闻敏一把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跟电灯泡似的，车磊也吓得手一抖，筷子上夹的一块肉啪嗒掉到桌上，两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齐洛灵。 只有贺鸣毫不意外，嘴角微扬低沉着声问：“单位？” “美刀！”齐洛灵扔下最后一颗炸弹，然后直起身子，气定神闲地继续吃她的木瓜雪蛤。 这下车磊和闻敏彻底傻了，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鸣微笑点头：“你值得！” 闻敏颤巍巍地凑到齐洛灵旁边：“宝贝灵灵，你刚才不是逗姐姐我的吧？今天可不是他们老外过的愚人节啊。” “没骗你。”齐洛灵笑着往她合不上的嘴里送了一口雪蛤，将她推回座位，“我三个月工资都拿到手了。” 将广交会与Alex认识的始末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美国最大的家具零售商，啧啧，真牛气！”车磊缓过劲来，对齐洛灵竖着大拇指说：“洛灵你更牛，不愧是你，我的偶像之一。”对贺鸣眨了眨眼说，“你是我另一个偶像。” “哇咔咔，我家灵灵发财了。”闻敏激动地小手乱搓，“有没有想过拿这些钱做什么？” “有！”齐洛灵朗声应着，转向贺鸣，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Jason，月田村68号可以卖给我吗？” 她在广交会的时候就想好了，与其去租个地方办公，不如把贺鸣的68号买下，刚好在启明星旁边，离学校又近，这样她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而宋文博有个嘉陵摩托，到月田村既可以上班又可以学英语。 一举数得。 “可以！”贺鸣含笑回望着她，毫不犹豫地说，“那里已经整理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搬过来！可以在一楼办公，不过66和67号在重建，一时半会好不了，我要借住在你那里一段时间，可以吗？” 这人为什么总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对她的想法总能未卜先知。 “当然没问题！”齐洛灵迅速决定，“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中午给学生上完课后，我们一起去银行转账给你吧。” “不着急！”贺鸣看了她一眼又改了口，“好，明天我在格十门口等你。” 闻敏和车磊看着他们两个三言两语就把买房这么大的一件事给搞掂，买卖双方爽快得甚至连价钱都没谈上一句。 闻敏靠到椅子后幽幽地说：“我老爹奋斗了一辈子还要贷款给我姐弟两买房，洛灵三个月就搞定了房子，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买个房子啊？” 车磊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我也准备买个房子去。闻敏，你喜欢哪个地方？” 闻敏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买房问我干吗？” 车磊一脸无辜：“不问你问谁？” 齐洛灵笑着说：“知道啦，要买赶快下手吧，明年房子可能就涨价了呢。” “会吗？”车磊疑惑地看着齐洛灵，“这房价还能涨啊？都好几百够贵的了。” “我觉得洛灵说的有道理，你要买就快下手，买房子这种事赶早不赶晚。”贺鸣看了闻敏一眼，“再说了，你早点把婚房准备了，媳妇就自然来了。” “有道理，有道理。”车磊笑嘻嘻地看着闻敏，又挨了一白眼，转过头转移战火，“贺鸣，你现在搞那么大阵仗，在月田村盖那么漂亮的房子不会也是为了娶媳妇吧？” 齐洛灵拿着小勺子的手缓缓放下，拿起桌上的菊花茶大口地喝了一口，盯着白瓷杯子里沉浮不稳的胎菊，垂眸静听。 “算......吧！”贺鸣眼角余光瞥着小姑娘一脸的淡定和与己无关的表情，心头微微发疼，补了一句，“不过我......不急！” “等下去看看房子吧！”齐洛灵抬起头换个话题，“这次回来还没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到什么进度了。” “好！”车磊立刻表功，“69号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装下日光灯做下卫生就可以了。再晾一两个月刚好暑假，可以让学生过来上课。” 又聊了一伙儿，齐洛灵见贺鸣站起来要去买单，她慌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教授，这次我来！” 手指所触是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肤，掌心传来的温度如火一般的炙热，仿佛能把人的手灼伤...... 齐洛灵立刻放开手，闪电般地抓起她的包离席往收银柜台走去。 脸烫得像着了火似的，她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拉住贺鸣。 那可是A大的教授！她的老师！ 贺鸣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并没有跟她抢，只是用手指在刚才齐洛灵碰到的地方轻轻抚了抚。 小姑娘手指纤细，皮肤滑滑嫩嫩，但刚才那短短的一瞬他感觉得到她手上的力气，貌似劲很不小！跟她文弱秀气的外表大相径庭！ 买了单，四个人又打了车到月田村。 69号果然如车磊所说已经装修到了尾声了，只需再置办些桌椅教具就差不多了。 而隔壁的68号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些改造，虽然没有大修整，却又跟原来截然不同。 所有的窗户都拓宽，换成格子窗，此时虽然是夜晚，但也可以想象白日里窗明几净，阳光漏进室内的明媚景象。 墙壁的颜色不是这个年代的简单刷白，而是涂了淡淡的绿色漆，连灯具都换成造型好看的美式乡村风格灯，一看就是贺鸣从国外弄进来的。 一楼有宽敞的大厅、厨房，卫生间，保留了一个房间。前后两个小院子都添置了花草，守着季节各自灿烂，尤其是靠墙角的三角梅开得更是如火如荼。 像极了齐洛灵记忆中土耳其的小院子。 二楼有两个大房间和一个客厅，三楼也是一样的构造。 只是目前还未添置家具和软装，显得有些空荡冷清。 齐洛灵一下就喜欢上这样的格局改造。可是又踟蹰了。 按她原来的预算，她手头的钱留下两万筹备办公室，余下的全部给贺鸣，虽然还不够些，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没想到贺鸣又做了不小的改造，估计又要不少钱了！ 她眉头还未皱起，贺鸣已走到她身边温声说：“这就算是我住在这里的房租吧，你如果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以后补给我就好了。” 顿了顿又说：“以后我住在这里还请你这个房东多多关照！” “哎呀，这里太好看了。”闻敏没心没肺地说，“暑假你们就可以住一起了，我也要住这里，我们一起同居。” 齐洛灵咳了一声，别过头往外看。 就着屋子的灯光和朦胧月色刚好可以看清隔壁的66号和67。那里现在是一片工地，堆满了沙石杂物。不过房子框架已经立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三层楼，宽敞又气派。 按这么大的面积和贺鸣对装修的高标准，没有个一两年的时间整不下来。 贺鸣要住在这里一两年，在她的房子里，跟她......一起。 心头油然而生一种怪异的感觉，有不可思议，有别扭，又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她的对面，男人依靠在门前静静凝视着灯光下的白衣少女，眸光沉静，薄唇淡勾。 第51章 我想买断部分美国早期招…… 周天的补习班一宣布下课, 立刻就有一堆学生过来将讲台团团围住，个个争先恐后地问：“齐老师，贺老师是不是以后都不来给我们上课了？” 扫了一眼, 都是些女孩子, 齐洛灵心中了然。 贺教授果然魅力惊人，老少通吃。 “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 这就不想要我啦？”齐洛灵故意板着脸逗他们。 “不是, 不是！”女孩们都涨红脸慌忙解释，“我们也喜欢你的课，就是......” “就是想看超级大帅哥呗！”旁边经过的一个小男生凉凉地打小报告，酸气冲天，“齐老师，你不在的三个星期，每个周末都有女生站在走廊看贺老师上课。” 齐洛灵抿嘴一乐，大声说,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跟同学们分享, 我们几个老师在月田村69号准备成立一个培训机构，目前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准备暑假就开业，届时贺老师会是授课老师之一。你们暑假如果想补习的同学下周可以找外面的黄老师和闻老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尖叫, 女孩子们个个捂着嘴笑，开心不已。 “回去吧, 下周给你们准确消息。”齐洛灵催着他们走。 学生们兴冲冲地一哄而散。 站在门口等她的梁舒走进来笑着说：“洛灵，你去广交会期间贺教授替你上课, 这外面走廊可真是站了不少人，”她压低了嗓子说，“葛卉和黄翠瑶最近不知道哪里打听的风声, 知道贺教授在这里上课，前段时间问我能不能加入我们，我直接说人员刚好，不能再增加了。” 齐洛灵淡淡哦了一声：“你回答得对！目前我们补习班确实增加不了人员了，而且我们要的是有责任感的老师。等启明星开业了，让贺教授出个教师考核制度，不达标的不能录取，录取的一旦发现不合格也要辞退。为学生提供优质高效的教学服务是我们办学的宗旨和目的，有想法难免，但不能影响教学质量！” 她忽然有些头疼，贺鸣太过优秀，这对培训机构而言是一把双刃剑。 有学生和教师会冲着他来，却也怕会惹出麻烦来。 五个人说说笑笑着往门口走去，远远地就看到贺鸣和车磊站在门口朝着这个方向挥着手。 大家也都热情挥手回应。 陈赏月奇怪地问：“今天贺教授是又要请我们吃饭吗？他对我们这些学生真好啊，要么代课要么请吃饭，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你们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带的学生，他对你们的感情特别深厚。”黄弘厚羡慕地说，“不过我也叨了你们几个人的光了，连股东都捞着了。” 齐洛灵正要找个说辞。除了昨天的三个人，她没想让更多人知道她买房子和BW每个月给她多少工资的事。 毕竟人多嘴杂而且这件事容易招人嫉妒。昨天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对外统一说辞，就说是齐洛灵租了贺鸣的房子办公和住宿。 闻敏已抢在齐洛灵前面说：“贺教授是等在洛灵，他们还要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商量培训机构的一些细节，我们让车磊请吃饭吧，听说他最近刚评上了优秀教师，有一大笔奖金。”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梁舒笑着逗她说：“听谁说的啊？是车磊吗？” 闻敏红着脸掐了下梁舒的胳膊：“就你话多，中午多吃点堵住你的嘴。” 嘻嘻闹闹中就到了门口。 彼此打过招呼后，就分头行动。车磊请他们几个去吃饭，而齐洛灵和贺鸣去银行。 还没走几步，前面正好驶过来一辆出租车，贺鸣立刻招手。 齐洛灵看着疾驰过来的的士，不解地说：“这里到银行没多远，我们走路过去就可以了，没必要坐车。”瞟了眼身旁引人注目的男人恍然大悟，“要不然我……走你后面？” 她自以为是的想法让贺鸣无奈地扯了一扯嘴角，拉开的士的后车门，不容置喙，“上车，我们先去吃饭。” 的士又停到了正海酒店的门口。 而这一次贺鸣直接选择去吃西餐。 服务员引着他们穿过闹哄哄的人群往座位上走去，一排排的卡座座无虚席，而用餐的顾客以外宾居多。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齐洛灵的眼帘。 靠着落地窗的位置坐着范蕙兰和......一个中年老外。 范蕙兰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穿着一袭粉色的裙子显得很是青春靓丽。而此刻她与那老外并肩而坐，老外握着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两人挨着头窃窃私语，举止亲密得就像一对情侣似的。 贺鸣也看见了，不过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依然神色自若地跟在服务员后面。 孰料范蕙兰不知听了老外什么话，娇笑着扬起头，目光隔着一张桌子与齐洛灵在空中相撞。 只见她迅速收敛了笑容，坐直了身体，同时将手从老外手中抽了回来。接着她目光后移，看到了落在齐洛灵身后两步的贺鸣。 脸上的血色一瞬之间消失殆尽，鲜艳的嘴唇微微颤抖。 贺鸣和齐洛灵几乎是同时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同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直至落座两人都未就范蕙兰的事谈论过一句，仿佛从没有遇到过她一般。 点了餐，齐洛灵立刻率先发问：“贺教授，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贺鸣往后一靠，喉间发出一声低醇浅笑。今天没按约定去银行，就知道小姑娘会这么想。 双眸盛满逗趣的笑意望着齐洛灵：“房子都在你名下，我改主意有用吗？” “但说到底还是你的。”齐洛灵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一脸认真地说，“我再另外找房子吧。” 她最早想买贺鸣的房子是当时听贺鸣说他可以让出一栋给闻敏才动了心思。 不过她刚才坐在车里也想过了。贺鸣又不缺钱，四栋房子连在一起也更方便，没必要单独卖一栋给她。 而且66号和67号目前都在重建，他原本花了心思装修68号准备自住，没想到半路杀出她这个程咬金。 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够地道，自顾自地提出要买他的房子，既没有关心房子的进度，也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 当着车磊和闻敏的面，他那么绅士的一个人即使为难也不好当面驳了她，所以只能应承下来等到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来商量这件事。 一定是的！ 她要深刻反省！ 她愧疚地看着贺鸣：“贺教授，对不起，昨天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说什么呢！”贺鸣笑着打断她的话，小姑娘就是心思多，总是对他信心不足，“房子是你的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收回，而且我非常高兴能和你成为邻居。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等下写一份协议给你！”他在“你的事”三个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不用，不用。”齐洛灵松了口气，摆着手说。贺鸣那么相信她，房子都敢挂她名下，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不过她还是问：“贺教授，这都好几个月了，你的证明文件还没准备好吗？” “最近太忙了，没空去弄这些。”贺鸣边切牛排边用眼角余光觑她，语气有些发虚，“挂你名下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你想挂多久都行。”齐洛灵将口中的牛排嚼细碎了吞下，“我等下去银行把钱先转给你，还缺一些，三个月后BW的工资到了我再补给你，可以吗？” “先不说这个，妨碍食欲。”贺鸣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你最近太瘦了，多吃些。” 贺鸣给她点的量几乎够两个人吃了，不过她前世有练散打，食量一直不低，只不过穿越过来后为了省钱生生地把自己的食量给降低了，当下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贺鸣又温声相劝：“吃慢一些，这样不利于消化。”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贺鸣端着咖啡杯子靠着卡座漫不经心地问：“你这笔钱如果没买房子的话，想拿来做什么？” “买版权。”齐洛灵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版权？”贺鸣讶异地挑了挑眉。 即使87年的《民法通则》里有规定版权受保护，但在时下的国内，国人对版权概念淡泊，有的甚至一无所知。 “我想买断部分美国早期招贴画的版权，如果不能买断就买它的许可使用权。”齐洛灵喝了口咖啡，接着说，“这些招贴画可以用在工艺品上面，等以后复古风在工艺品界流行起来的时候，价值不可估量。而且目前这些版权的价格应该还不高，等我攒够钱了就下手。” 贺鸣凝目望着她：“你打算怎么买？” “找Alex帮忙，”齐洛灵说，“以我个人的名义买版权，能买多少算多少，以后等我自己设计产品了，把这些招贴画用在产品上。” “你为什么不找我？”贺鸣拿着杯子的手停顿半空，“我也可以帮忙。” 齐洛灵讶异抬眸，对上了男人黑漆漆的眼睛和认真的目光。 似乎还有一丝被忽略的委屈。 瞎想什么呢！ 她对自己胡乱解读的能力鄙夷了一番，然后敛容正色解释说：“不是不找你，首先收集这些招贴画就要不少时间，以后谈判版权也需要时间，你人在国内，不方便做这些。而Alex他有的是人手，帮我找个人处理很方便，我只是做个合理的选择而已。” 男人挑了挑眉：“如果说合理，没有比贺真更适合的人选了，而且她会很高兴做这件事的。” “不合适吧？”齐洛灵迟疑地说。她找Alex帮忙可以公事公办，支付人工费用。但如果跟贺真之间，她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合适。”贺鸣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事不宜迟，我明天就让贺真着手搜集招贴画供你挑选，尽快把要买的版权给买下来。” 第52章 我跟你做笔交易，版权归你，…… 齐洛灵啼笑皆非：“等等, 等等，教授，我还没攒够钱呢, 现在太早了吧。” “我跟你做笔交易, 洛灵，”贺鸣略一扬唇, 缓缓道, “我想把房子的钱投资在招贴画上，版权归你，但以后你卖出去的产品如果有用到这些招贴画，每个要给我1分钱的提成，可以吗？” 提成确实是个好主意，齐洛灵思忖须臾抬起头说：“不，我每个给你1毛钱的提成！” 她在心中快速地计算了下，如果一年一张招贴画能卖出五万个相关的产品, 贺鸣就可以提成5000元, 而她的目标是每年100张招贴画的使用量，这样贺鸣每年至少可以拿到50万人民币的抽成，不算亏。 这还是极其保守的数字，如果在她自己有工厂的情况下光一个BW下的订单就可以超过这个量, 更不用说加上别的市场了。 而且这些招贴画不会过时——至少在她前世离世之前都没有过时。 只是自己又空手套白狼，频频占贺鸣的便宜, 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贺鸣扬了扬眉，也不拒绝：“好！”反正对他而言毫无区别。 “还有, 招贴画的投资里我要出一半钱，算是我们共有的版权，可以吗？”齐洛灵迟疑了一下又说, “而且这个回报不会那么快，至少要等我毕业之后才会大批量的用到这些招贴画。” “我知道，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可以。”贺鸣似有所指，噙着满意的笑接着说，“钱的事等最后出来了我给你报账，你以后有钱了再给我也不迟。我们现在是更进一步的合伙人了，合作共赢，我对你很放心，你也用不着跟我这么生疏计较。” “行。”齐洛灵抿抿唇，同意了。版权的事确实是越早越好，像BW，Targa这些大型的家居零售商迟早也会发现这块大蛋糕，她要抢在他们之前拿到最好卖的招贴画版权。 “还有件事，我想请教你。”贺鸣忽然字句正经。 他从来都是温文浅笑，这一脸的郑重弄得齐洛灵愣了一愣，声音都不由自主严肃了起来：“请说。” “我听闻敏说是你建议他们家买房子的，昨天又听你说房价会涨，我想让你预测一下房地产的前景，”贺鸣精湛的眼神凝望着她，似乎能洞穿她的内心，“我目前正在投资滨海市的房地产。” 齐洛灵心中咯噔一下，低下头去轻咳一声，佯作镇定：“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我个人挺……看好房地产的，中国人口这么多，而且现在到城里来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我……我觉得房地产的前景会非常好。” 短暂慌乱过后，心里又升起一个想法。 贺鸣真有钱！ “我知道了。”贺鸣凝着她清透的瞳心，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我在美国有做些小投资赚了点小钱。” 也是，一个哈佛高材生，赚点钱还不是跟玩似的。 眼光也真好！ 短期来看，房地产行业还没发展起来，回报率远远不如外贸行业，但长期而言，房地产的投资回报却远远超过了外贸行业。 心里这么想着，对贺鸣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两人吃完饭在齐洛灵的坚持下去银行转了五万给贺鸣，贺鸣的理由是给她留三万筹备办公室，以后再将欠他的一起补上。 齐洛灵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债多不压身，债厚皮更厚。从办培训机构开始到买房再到买招贴画版权，她一路欠贺鸣的钱，到目前为止，已经累积一大笔了，如果不是BW的高工资，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拿什么还。 BW这份工作陡然变得更为重要起来，她暗下决心要以百分之两百的认真来帮BW控制好每个环节，绝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 首先是把握好样品环节。 她决定再过两天就抽个空去工厂看样品。 但当天下午她上完课回宿舍的时候就被人堵在楼下了。 范蕙兰身子一斜，手一伸挡在她的前面。她淡然一笑，对下午一起上课的连安青和王笑笑说：“你们先上去，我跟蕙兰说几句话。” 连安青和王笑笑对了对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上楼了。 两人到了小操场树底下。 夕阳的光晕斜斜洒在树顶上，范蕙兰艳丽而骄纵的脸一半掩在阴影中，让她看上去狠戾又阴沉。 齐洛灵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淡开口：“其实如果要求人的话，态度不应该这么恶劣的，你不妨姿态放低一些！” 闻言范蕙兰声色羞窘，厉声喝道：“你......你有没有在外面胡说八道？” “什么叫胡说八道？如果我只是如实描述算不算胡说八道？”齐洛灵缓缓摇头，这姑娘骄横跋扈惯了，连求人的示弱都不会。 不过她对范蕙兰一直敬而远之，此刻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做无谓纠缠。 “你——”范蕙兰恼羞成怒。 她不急不缓地打断说：“其实你不用找我的，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说出去。” 范蕙兰哼了一声：“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吃个饭。” 齐洛灵淡淡一笑：“那是你的私事，只要没有违法违规，没有伤害到别人，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方式是你的事！而我，对别人的私事没有任何兴趣！” “好！”范蕙兰长吐一口气，语气放柔了些，“那你跟......贺教授去正海......干什么？” 齐洛灵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才是范蕙兰找她的主要目的吧？ “去饭店当然是吃饭啊。”齐洛灵转身就想走。 “等等，你跟贺教授什么关系？”范蕙兰气急败坏地喊住她。 齐洛灵缓缓回身，凝视着范蕙兰。四目相对，范蕙兰一脸的紧张不安，似乎很在意她口中的答案。 她淡淡而笑：“这是我的私事，只要没有违法违规，没有伤害到别人，我没有向你汇报的义务。对不起，我不想说！”说完转身大踏步走出树荫底下。 范蕙兰往前追了一步，又脚步一滞。 前方夕阳暖媚笼罩着那个苗条的身影，光明不退，而此刻的自己隐在树荫中，犹如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 周二下午只有一节不重要的辅修课，齐洛灵在早上就跟宋文博约好了下午去老吴工厂的时间。 宋文博对A大很熟悉，知道A大占地面积宽广，从宿舍走到校门口要费不少时间，尤其现在正是夏季，中午的日头太毒，于是他主动提出到到宿舍不远处的小操场等她。 齐洛灵瞄了一眼外面晃眼的阳光和自己日渐晒黑的手臂，同意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宋文博果然威风凛凛地骑了一辆红色嘉陵本田JH70在小操场等她。 他跨坐在摩托车上，一脚撑地，戴着一副大大的蛤/蟆墨镜，上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面穿着一件喇叭裤，这些都是他从广州友谊商店买的行头，配上他抹了发油的分头，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时髦得足够晃瞎别人的眼。 这年头有摩托车的那绝对都是有钱人，再加上他一身招摇的打扮，惹得过往的学生注目频频。 齐洛灵在心里笑出了声，今天是到偏僻郊区的工厂去办事，他竟然打扮得这么时髦，小年轻这是借着机会到A大来显摆来了。 见到她，宋文博才不好意思地收了这一副炫酷的姿势。 她戴上宋文博递过来的头盔，跨上后座，将自己的随身包在腰间绑好，挡在两人之间，然后又双手牢牢地抓住摩托车两个座位中间的抓杆。 车辆启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向校门口驶去，一路招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老吴的利丰木器厂在城郊，拐出市区相对平坦的道路又经过一段颠簸不平尘土飞扬的泥土路才到了工厂。 这次BW总共下了三款产品，两款木制品是在老吴的工厂生产，一款铁艺的挂板是老刘的工厂生产，而样品也是由他们相应提供。 本来这三款样品都算是两家工厂的常规款，打样并不难，但当时在广交会上John在齐洛灵的建议下换了将会流行的钟面和挂板的贴纸。 当时老吴和老刘在现场都看到了John提供的两张画纸，也都信心满满地保证说回去之后会印刷出一模一样的样纸来。 John当场就让助理把这两张画纸给了他们参考比对。 虽然老吴和老刘信誓旦旦，但齐洛灵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两家工厂能不能印刷出色调相近的贴纸出来。 色差是印刷届的难题，即使是后来有了先进的印刷技术也很难避免有误差。齐洛灵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只要工厂出的样纸色调在她的预期值之内她都会接受。 远远地就看到一大片简易厂房矗立在空旷的郊外，看上去规模还不小。 门卫认识宋文博，立刻开门让他们两个进来。 齐洛灵没有先去找老吴，而是先到了车间。一跨进厂区，就看到到处混乱不堪，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东西，有半成品、成品、木胚还有些包材，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并没有系统地布局。 而且分区不合理，比如油漆区跟包装区相距不远，经常看到外包装的纸箱上有细小的油漆印，导致唛头变得模糊不清。 工人们也没有统筹安排，几乎都是这个做做，那个摸摸，并没有专门的管理人员引导他们细致分工，形成流水线的工作。 刨床、锯床、打眼机等生产设备发出刺耳的声音，到处木屑飞扬，鼻腔里弥漫的都是刺鼻的油漆味，工人们连基本的劳保用品都没有，有的男工还打着赤膊顶着一头汗在里面劳作。 齐洛灵走了一圈，看了直皱眉，这样毫无管理的状态不仅会导致生产效率低下，而且很容易引起产品的质量问题。 闻声而来老吴却毫不在意这些，见到她和宋文博来，高兴地将他们迎进厂长办公室，给他们备了茶水，然后让人把BW的两个样品拿过来。 木胚部分都已经完成了，连漆都上好了。 但工厂胶印出来的钟面纸却与John给的画纸效果相距甚远！ 第53章 我跟你可以合作共赢，也可以…… 齐洛灵愣了眼。 她知道目前国内的胶印技术比之国外还有差距, 对老吴和老刘在广交会上异口同声的保证也持保留意见，当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跟John事先说过要接受一定的色差。 但还是没想到现在调出来的效果差距竟然这么大, 大得离谱！ 根本不是这个年代该有的印刷水平！ 她指着两张颜色截然不同的纸面问：“老吴, 这是同一个钟面吗？这样BW肯定不会接受的啊。” 老吴挠挠头讪笑说：“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跟客人说让他们接受啊？”又眨了眨眼小声说, “小齐, 这事我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 齐洛灵心内叹了一口气，做生意最糟糕的是出了问题不想办法改正，却一门心思琢磨着让客人作出退让。 这无异于把客人往外推！ 她倒不急了，如果根源的事没有解决，迟早都会出事。 只有在前期把所有引起质量问题的潜在危机和思想都清除干净，订单才有可能顺利地往下进行！ 她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反客为主，向老吴招手：“来来来, 老吴, 你坐，我们好好谈谈。” 老吴两手搓了搓，有点不安地坐下：“小齐，你这样看起来有点可怕啊。” 没想到这小姑娘一严肃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点都没有广交会时平易近人的模样，陡然变得气势凛然, 让人心生畏惧。 在以前外贸经营权还没有开放给私企的时候，国营外贸公司可以说是工厂的上帝, 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些国营外贸公司手下拥有无数的工厂资源，同一个产品可以给A工厂做给可以给B工厂做，选择范围很大。 工厂的人为了能争取到订单, 对待直接负责操作订单的业务员都是上赶着巴结的，侍奉地无所不周。 但这些都是内行老业务员才有的待遇。 而老吴明显是欺负齐洛灵是个新人。他听不懂英语，在广交会上虽然知道她英语很好跟客人沟通无碍，但心里还是觉得小丫头除了英语好也就嘴甜会讨人喜欢。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外行懂什么！ 尤其齐洛灵当时跟他讨教过工艺流程，他心里就更确定了她对工艺品知之不多。 这一次BW没有选用他原有的钟面，这就意味着他要重新制版，虽然报价时已经增加这部分成本，但他还是能省则省，只找了便宜的小印刷厂弄了几张样纸。 他自己也心里清楚样纸颜色差异大，字体不够清晰。但他见过Alex对齐洛灵的喜欢，简直就像对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疼爱，如果齐洛灵能接受就几乎意味着Alex也能接受。 他看得可清楚了，当时这个钟面当时还是齐洛灵做主挑的呢，她一说，那个买手立刻就同意了，一句话都没多说。 而且小姑娘整天都是笑眯眯的，脾气好得很，只要跟她说上几句好话塞点钱，他不信这事不能成。 就跟很多QC一样，虽然是进口商的人，但钱一塞，还不是照样能过验货。 没想到齐洛灵并不吃这一套，这脸一放，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他回想起刚才她从厂房里出来时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得心下慌张。 宋文博也感受到了，不过他早就视齐洛灵为师父，觉得她这样的气势很理所当然，咳了一声也很严肃地在旁边坐下来。 “老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只跟BW做一个订单呢还是想长期合作？”齐洛灵严肃地问。 老吴怎么想齐洛灵心知肚明。说真话，如果秉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按老吴的思想和他管理工厂的方式，她根本不会选择跟他合作。 市轻工手上的工厂资源很多，她如果执意要换工厂，许修伟也不会多说什么。 虽然她知道老吴的产品能上市轻工在东方宾馆的摊位许修伟肯定拿了不少的好处。 但她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毕竟在Jacky取消订单的时候她承过他的情，而且她在广交会上跟老吴也相处过不短的时间，知道这人心眼儿不错。 “当然是长期啊，这还用说吗？”老吴陪着笑脸说，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齐洛灵微微一笑，苦口婆心说，“老吴，我们在广交会上也相处了二十天了，我相信你的为人，也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为你的工厂争取尽量多的订单，但是我也要你愿意配合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老吴立刻拍胸脯表态：“这还用说吗？我当然会全力配合你！” 齐洛灵摆摆手：“光喊口号没用，要拿出实际行动来。市轻工手下有这么多合作的工厂，你并不是不可替代的知道吧？”她看到老吴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又给他条分缕析说，“你想想BW对市轻工重要还是你对市轻工重要？如果你这一个订单把BW这么大的客人给做没了，我想市轻工以后合作工厂的名单上也不会再有利丰的名字了。” 老吴大热天的脑门上沁出了冷汗。 他为了打进市轻工可是花了不少的钱打点市轻工的领导和许修伟，这次东方宾馆的摊位费都是他和老刘分摊的，如果市轻工以后把他从合作名单上删除，他前期投入的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而且以后他工厂订单的来源也成大问题了。 齐洛灵声音逐渐变得严厉：“BW现在在国内的业务是由我说了算。我做事干脆，喜欢跟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人合作，那些爱动歪心思却不脚踏实地做事的人不在我的合作范围之内。” “老吴你做外单也有几年了，虽然没有跟外商直接对话，但也应该知道跟外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与产品吧？” 她看着频频点头的老吴接着说：“只要你的产品设计好、质量过硬，信守承诺，别的根本不需要刻意地去讨好客人。这也是我喜欢外贸行业的原因之一，跟客人之间的关系简单纯粹。而我作为BW的代表也一样，你不需要刻意地来讨好我，只要拿出好产品说话就够了。” 她顿了顿又说：“说句不好听的，有这做人情的功夫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工厂的生产管理上，这样还更实在，对不对，老吴？” 老吴老脸羞红。 她缓了缓，声音放柔：“老吴，我刚才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和你之间可以合作共赢，也可以一拍两散。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意积极配合，保证产品质量能达到我的要求，我们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否则这个订单就到此为止了。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老吴垂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坚定地说：“我可以！”他是生意人，衡量得失是沁入他骨血内的本能，而且也知道齐洛灵这番话是真心为他好才说的。 他立刻说：“我再找几家印刷厂试试钟面样纸。” “不单单是这个，”齐洛灵直言不讳，既然都开刀了，索性一次性解决，“你自己去看看你的生产现场，是不是一团糟？这是管理出了大问题才会这样。按你目前这种模式不仅生产效率低，还会引起产品质量问题。而你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找个有经验的专业管理人员把你的生产做个调整。你先别皱眉头，花点钱请专业的管理人员不仅不亏，还会提高你的厂能，从长久而言，利大于弊。” 她虽然没有什么管理经验，但前世毕竟见过的都是现代化的工厂，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知道正规化的高效工厂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老吴面现为难之色：“这种人不好找啊，我也不是没找过。小齐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处理这个事情？” 这个年代的工厂大多都是作坊式企业，并没有规范化的管理，而且注重这一块的人也不多，一时半刻要他找到这种人才做出改变确实也不现实。 齐洛灵思忖须臾说：“你先按我提出的几个建议来先做下改动。第一，你把每个分区给明确一下，制胚是制胚的区间，油漆是油漆的，包装是包装的，不要混乱。” “其二，你细化一下分工，一个工人负责一道工序，不要窜工，这样有助于提高工人的熟练程度和判断力。” “第三，把生产线按订单来排，比如你木胚第一组做BW的订单，就让他们这个组把这个订单做完了再去做别的订单，不要在半路又插进去别的订单，这样工人也乱，订单也乱。” “还有你工厂要好好收拾一下，太乱了，这样影响效率，所有的产品都应该按订单按款式分开摆放，不是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 她又提了几条建议。 老吴愣愣地点着头：“好好好。” 这小姑娘就看了几眼就找出了这么多问题，而且都提出了针对性的措施。 若说刚才是怕齐洛灵，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服气了。 齐洛灵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今天回去帮你找一个企业管理专家，如果请得动的话我让他帮你们出一个管理的规章制度，你按他所说的执行就可以了。” “谁啊？要不要很多钱？”老吴有点紧张。他听人说这种专业管理企业的人才少，工资都是要很高的。 齐洛灵挥挥手：“目前还不确定能不能请得动他，如果请得动，”她脑中一闪而过贺鸣俊美的脸，咬了咬牙，为了这个订单能顺利完成她只能下血本再欠贺鸣一笔了，“钱，我帮你付。不过你要按他说的做！” “那当然，那当然。”老吴满口答应。 “行，那我跟小宋就先回去了，你抓紧明天去重新印刷。”齐洛灵站起来说，“你跟老刘也通个气，让他自己看看有没有需要重新印刷的，后天早上我看完你这边也跑一下他的工厂。” 她知道这两家有些亲戚关系，推算得出来两人私下是通过气的，想法差不多，估计也是随便找的小印刷厂做的样纸。 而老吴也一定会把今天她说的话传达到位的。 第54章 如果还达不到要求，我只能建…… 离开利丰之后齐洛灵又坐着宋文博的嘉陵摩托车去了一趟市轻工。 这回她是去找许修伟的。 她想要购买办公需要的传真机, 但目前计划经济还未完全结束，还是配额经济，而时下的传真机是国家要用外汇购买, 私人很难买得到。在广交会的时候她就问过市轻工的领导能不能帮忙。 市轻工的领导当场就拍板了, 让许修伟负责处理这个事。而今天许修伟让宋文博带话给她，说商场已经调到最新款的传真机了, 让她过来拿市轻工的介绍信去付款提货就可以了。 今天宋文博还给她带来了一个轻工三部的工作牌, 以后她就可以自由出入市轻工的大门了。 岗亭内的门卫开门的时候也认出她来了，见到她胸前挂着工作牌愣了一愣，半晌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现在到轻工上班了啊？” 齐洛灵坐在摩托车后座微笑点头。 倒是宋文博撇撇嘴说：“这是我们的大客户！也是我的师父！” 门卫愕然地张了张嘴，却也没敢多问。 一到三部办公室齐洛灵就看到宋文博给她准备好了办公桌，跟他自己的紧紧挨着。 她笑容满面地跟办公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 除了Luna埋着头动都没动一下，别的人都热情地回应了她。 文员小妹大概也听说了她的事，全程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她走进经理室，然后将刚才看的电影杂志扔进了抽屉里。 许修伟已经闻声迎出, 亲切地招呼她在木沙发上坐下, 还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花茶。 然后在她对面施施然翘起二郎腿问：“你今天去利丰啦，样品进展如何？” “不好！”齐洛灵浅啜了一口花茶，直接了当地说，“老吴印出来的钟面纸跟John给的图纸完全两回事, 我让他重新去印刷了，后天我会再到工厂看一下, 如果还达不到要求，我只能建议BW把订单取消！” 许修伟刚翘起的二郎腿立刻又放了下来：“什么？” 齐洛灵将瓷杯轻轻放到茶几上, 神色凝重地说：“这件事我也负有连带的责任，如果不能顺利完成订单，我也会向Alex引咎辞职。” 她当然不会让BW取消订单, 这么说的目的是要让市轻工给工厂再施加一些压力。 老吴有着小生意人的狡黠，刚才是很爽快答应了，但齐洛灵心里明白得很，他一定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明天他是会安排重新印刷钟面纸，但找的是什么样的印刷厂，效果能提高多少就很难讲了。 她没时间也没精力跟工厂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如果每个工厂都有样学样，那她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搞什么事业！ 她知道老吴敢这么做肯定有市轻工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支持。这些合作的工厂长期依赖市轻工的订单才能维持工厂运转，说到底市轻工才是他们的大老板，如果市轻工不发话，态度暧昧，换到别的工厂也只会是同一个结果。 说到底根源还是出在市轻工这里，她要从源头解决问题！ 而市轻工的想法她也清楚。这些领导知道她英语好，但个个都认为她只是个外行，哪里知道生产中可操作的弯弯道道，欺负她年纪小脾性软，觉得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那么她今天就要让市轻工重新认识她，知道她做事的原则态度，也知道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只要是她的订单，绝不允许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否则宁愿两败俱伤，取消订单！ 许修伟大吃一惊，没想到齐洛灵竟然会动起让BW取消订单的念头。但他知道齐洛灵如果真的打算这么干，BW肯定会听从她的建议的。 这个钟面纸老吴有给他看过，他当时也觉得印制粗糙，色差大。 但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并没有多说什么。工厂在前期花费了不少的钱打点市轻工的领导，包括他这个部门经理。 他也心知肚明工厂在后期肯定会想尽办法降低生产成本来弥补这部分的人情打点费用。 这在工艺品行业也几乎是一种默认的形式。 比如展位上的木相框样品的厚度是1公分，但大货是按照8毫米的厚度来生产。 客人如果不是特别的细心有测量有记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只会觉得质感似乎有些差别，但又说不出差异在哪里。 而且那个时期的客人也不是很挑剔，只要货物不是差得离谱几乎都会接受。 而以Alex对齐洛灵的看重程度，只要齐洛灵这一关过了，BW也绝对会接受。 一个小姑娘而已，虽然英语很好，但性格温和，哄两句就成了。 没想到现在事情完全脱离他的预期！甚至连取消订单的话都放出来了，看那严肃的神色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而且他忽然觉得这小姑娘脸色严肃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少女的稚气和温和一扫而光，全身上下都有了威严的感觉。 他直起身子，在茶几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老吴做事就是这样，嗯……不够尽心，等下我给他打个给电话狠狠地批评他，让他端正态度，把钟面赶快给处理好！” 又低下声音说，“小齐啊，你刚进入这个行业，对工艺品不大了解，这个……色差和细腻度嘛，以目前国内的印刷技术来讲是客观存在的，你能不能……咳……咳……通融一下，差不多就行了。你看呢？” 关于目前国内的印刷水平到什么地步，齐洛灵心里清楚得很。 在八十年代初就有了自来水胶印，就是将润湿液全换成自来水进行印刷，已经可以印刷出非常细腻而且色彩斑斓的图像了，但这种技术时下并没有普及，很多印刷厂都没有掌握这种技术的人员。 不过她这次换的钟面和铁挂板的贴纸色彩和图案都很简单，以目前的胶印技术水平要做到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唯一的问题就是成本。老吴为了节省成本，找的小印刷厂做出来的样纸纸质偏薄，底色粗糙，上面的图案模糊不清，而且色差严重。 “你等等。”齐洛灵笑了一笑，在许修伟诧异的目光中走出经理室来到文员小妹的桌子前，俯身问：“可以借你的杂志看看吗？我用一下就还你。” 文员小妹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电影画报》给她。 她谢过小妹拿着杂志走回许修伟办公室将杂志递给他：“许经理，你可以看看我们国内目前的印刷水平，你觉得滨海市的印刷工厂印刷不出那么简单的贴纸吗？” 杂志封面印刷精美，封面女郎穿着条时髦的花裙子，色彩丰富多彩，而一双多情的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许修伟。 许修伟脸色微微发红，接过杂志随便翻了两下说：“我对印刷工艺也……知之不多，利丰找的合作印刷厂技术可能不大好，我回头打听一下哪里有好的印刷厂马上推荐给他们，让他们不计成本出样纸。” 他把杂志递回给齐洛灵说：“我保证你后天过去就可以看到合格的样纸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这小女孩啊，长得秀气漂亮，还真看不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一心只为BW着想，小齐啊，你别忘了，我这轻工三部才是你的娘家啊。” 齐洛灵抿嘴一笑说：“这事我还真不只是为了BW想，更多的是为了许经理您着想。” 许修伟一愣：“怎么扯到我这儿来了？” 齐洛灵缓缓说：“许经理，BW这几年每年在中国采购家具的订单总量都超过千万美金。而他们现在正涉足家居工艺品市场，目前虽然是试水阶段，要的款式和数量不会太多，但最多一年后他们就会开始大批量的下订单。工艺品单款价值虽然比不上家具，但胜在款式多，数量大，BW随便挑几个款式给你下个单都抵得上几十上百个小客户了，对不对？” 她看着频频点头的许修伟接着说：“许经理你想想BW的订单一年可以给市轻工带来多少的收益，不说别的，光是退税都是一大笔钱了。这样的客人可遇不可求，有多少单位眼馋着想巴结上BW呢，这如果换成别的单位接了他们的订单，你说他们会让BW的订单出任何一点差错吗？” 她自问自答，“肯定不会！他们恨不得把BW像佛一样的供起来，一定想尽办法去配合他们，绝对不会让BW失望，尤其是第一个订单！如果第一订单出了问题，BW不满意了，还会下第二个订单吗？” 她顿了顿说：“Alex信任我，我更不能辜负他的信任，而我的任务就是把他要的产品保质保量地送上船就OK了，至于产品是在哪里生产，通过哪家公司出口对我来讲都没有太大区别的......” 许修伟琢磨出味儿了，这是说市轻工如果不配合的话，她也可以转而把订单下给别人啊。 “别别别，”许修伟慌忙笑着说，“我们之间这么熟悉了才好配合，怎么有这种想法呢？” “对！我一直记着许经理对我的提携之恩，也记得您为我说话，所以我也是真心为您着想。”齐洛灵认真地说，“经理，先不说BW会不会被别的外贸公司撬走，如果在你手上因为质量问题而流失了BW这个大客人，市轻工会怎么想？” 许修伟猝然一惊。市轻工内部争权夺利也很严重，三部因为出口单量大，效益好，一直都是各个部门的眼中钉。而且他一直都费尽心思想再往上挪个位置，今年有了BW订单的加成，这个事十拿九稳。但如果BW跑了，可以说基本就断绝了往上爬的可能，甚至还会影响到他目前的位置。 齐洛灵又耸耸肩云淡风轻地说：“还好我现在只是个大一的学生，离毕业还早，没了BW的订单对我影响也不大。” 心里却在高呼，影响可大着呢。 她适时住了口，许修伟却再明白不过她想说对他的影响可就大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但在工厂与自己的利益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严肃地说：“你放心吧，这个订单我会特别交代工厂让他们注意质量管理的。我也会交代好下面所有的合作工厂，以后凡是你手上的订单都要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绝不会出一丝的纰漏。” 第55章 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不再身无…… 等齐洛灵与宋文博赶到滨海市第一电器商场提传真机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半了, 幸亏夏天的商店关门比较迟，他们到的时候还没打烊。 这时期最热门的店铺就是电器店了，尤其是第一电器商场, 在这里能看到时下国内最新款的家用电器, 即便快打烊了依然人来人往，不过大多都挤在电视柜的柜台前看电视。 拿着介绍信付了款提了货, 在门口叫了一辆“小耗子”, 然后齐洛灵带着刚买的传真机往月田村方向而去。 而宋文博在路人羡慕的目光中双腿一跨，轰隆一声启动他炫酷的嘉陵摩托紧随其后。 本来齐洛灵今天还想去申请安装电话的，这时期安装一部电话要提早好几个星期申请，可是现在电话局已经下班了，她只能等改天抽个空再来了。 一路从热闹的市区到了学生街，又拐到了月田村的海边路上。 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缕夕光洒在海边上，漾起细碎的光影。涛声、晚风、排屋和赤着脚扛着渔具从海边收工回来的渔民, 构成了一副静谧而又美好的图画。 这一刻, 齐洛灵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骄傲，在美丽的滨海市，安静的月田村，那一排排炊烟袅袅的房子中有一栋是她的！ 是的, 她自己的房子！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也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不再身无所依, 心无所靠。 二伯家和闻家都待她如同亲人，她也很感激他们, 但那两处地方毕竟都不是她的家。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家”这个词的意义。原来一栋房子带来的安全感与归属感也可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家。 正所谓“有房才有家”，难怪自古以来中国人对房子都有一种谜一样的情感。 小耗子拐了个弯, 就到了68号前面的石板路。她正准备掏钥匙，却看到68号的院门大开着，从里面漏出柔和的灯光来。 有人在里面！贺鸣还是车磊？ 她疑惑地想。应该是车磊吧，他最近在给69号收尾，偶尔也会到68号看看。 小耗子停在了门口，而宋文博的摩托车也在旁边停了下来。 宋文博把摩托车往墙边一支，拿下头盔说：“师父，这里真好啊，视野开阔，景色优美，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滨海有这么个好地方呢，你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里是我家！”有个温隽的声音响起，替正在付钱给司机的齐洛灵做了回答，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院子门口出现，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从车尾搬走了传真机。 “Jason，你怎么在这里？”齐洛灵跳下小耗子，“我还以为是车磊呢。” 又跟站在门口变得有些拘谨的宋文博说：“这是我们A大的贺教授，我的老师。” “很高兴遇见你。”贺鸣笑着点点头，“进去再说吧。” 抱着传真机的箱子带头走了进去。 “走啊。”齐洛灵示意宋文博跟上。 “等等，等等，师父，他真是你老师？好年轻啊，也好......帅啊。还有这里真的是他家？”宋文博心里一堆的疑问，拦住齐洛灵压着嗓子问。 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清爽干净的装束，又看了一眼自己今天花里胡哨的打扮，不由心里微微懊恼。 “贺鸣，A大最年轻的教授，美国人，跟你差不多年纪。”齐洛灵指了指一整排的房子说，“这四栋都是贺教授的房子，我租在这里办公，以后你过来上班跟他也会经常见面。” 又指着隔壁的69号说，“我跟贺教授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在这里办了个启明星教育培训机构，以辅导英语为主，暑假就准备开业了，你到时候白天在这里上班，晚上过去上课吧！” “真的吗？”宋文博欣喜若狂，又啧啧称赞，“师父，你真能干，才大一就有两份工作了，不愧是我的偶像！”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我给你做个系统的测试，按你的成绩给你安排老师，另外我给你免学费，算是给你的油费补贴。”齐洛灵笑着说，“不过你要努力点，争取下一次广交会能够单独接待外商。” “我会的，”宋文博开心地保证，“不过学费我还是要付的，你们是合作的培训机构，我不付学费不好......” 他话还没说话，男人低醇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没关系，洛灵说免费那就是免费。”话音一落，贺鸣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院门口，“怎么还不进来？洛灵，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他认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就是齐洛灵从广州回来的那天晚上，在车站追着她说话的那个男子。 不过这个时候他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齐洛灵让贺鸣听了特别顺耳。 “贺教授，这是市轻工派给我的助手，宋文博。”齐洛灵介绍说，“上一次在广交会多亏小宋帮了很多忙。” “哪里哪里，师父言重了。”宋文博学着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侠士一记抱拳，“见过贺教授。” 贺鸣立刻依模画样回了个礼说：“幸会。”然后转头对齐洛灵说，“先进去看看你们的办公室吧，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上次不是已经看过了吗？齐洛灵心想。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一楼大厅有三个工人正在忙着摆放家具和安装软饰。 办公桌椅，会客长桌一应俱全，传真机已经被取出摆放在一张桌子上。 在靠近格子窗的地方还做了一个会客休闲区，摆放着色调柔和的浅蓝色布艺沙发和茶几。角落里还有一盏好看的美式落地台灯，此刻幽幽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连窗户都挂上了精致的白纱。 齐洛灵惊讶地看向贺鸣，却见那人轻描淡写地说：“今天69号的办公桌椅刚好送过来，我就顺便帮你订了这些，你看看行不行？” 宋文博已经代替齐洛灵做出了回答，他环顾一周发出了惊叹声：“这是办公室吗？这也太好看了吧！我要明天就过来上班，我不想去三部那个破办公室呆了。” 三部的办公室也谈不上破，只是那个时代办公室普遍流行简朴实用的风格罢了。 贺鸣又低声说：“还有忘记跟你说了，我前段时间已经申请了这里的电话，约好明天过来安装，你不用重复申请了。” 齐洛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且现在有工人和宋文博在，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装出一脸淡定模样，镇定地点点头。 “还有件事，”贺鸣指了指楼上，“你去二楼看看要选哪个房间，选好了告诉我。” 齐洛灵立刻摆手：“贺教授你住二楼吧，我跟闻敏住三楼。” 这里虽然临近海边，但夏天酷热，三楼明显比二楼热得多。 “你去看看先。”贺鸣坚持说，幽邃的眸光在灯光下散发着细碎的光芒，像黑色的宝石一般。 难道他喜欢三楼更有私密性？应该是的。齐洛灵被蛊惑般点了点头上楼去了。 贺鸣收回尾随她背影的目光，转头对宋文博说：“小宋，你帮我看看还缺些什么？” 齐洛灵一踏上楼梯就看到在楼梯转弯的地方多了一道精致的小铁门，把楼上的私人空间跟楼下的办公区隔绝开来，这样即使有客人来也不至于误闯到楼上，保留了楼上空间的私密性。 拉开门，她惊呆了。 二楼客厅里摆放着一整套精美而舒适的沙发，对面的五斗橱上还放着个电视机和收录机。 她在沙发上试坐了下，布艺沙发柔软的触感瞬间将她包围，舒服得让人不想起来。 又跑到左边房间一看。果如所料，房间内都已经配备了大床，床上用品一应俱全，但不是这个时期国内流行的大花被，而是温馨的浅米色棉麻四件套，而床垫是时下国内稀罕的席梦思。 书桌、台灯，书架应有尽有，靠墙角的地方还立着一个带镜子的大衣柜。 右边的房间也一样的配备。 她三步两步上了三楼。楼上的布局配置也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床上用品和窗帘的颜色变成了深蓝色的。这种偏男性的颜色在提醒她这是个男人的房间。 贺鸣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似乎总是能准确无误地预知她的想法，然后抢先一步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让她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而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逐渐开始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她在二楼的沙发上静静地坐了几分钟才下了楼。 楼下工人做完事已经走了，贺鸣与宋文博正坐在休闲区聊天，见到她下楼，贺鸣抬起头问：“哪边？” 她说：“左边。” “好。”贺鸣站起来，“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去。” 宋文博也不客气：“那谢谢贺教授了。” 齐洛灵拎起她的包说：“好，我正好还有个事要请贺教授帮忙。” “找我帮忙？”贺鸣眼尾微挑，小姑娘正儿八经找他帮忙似乎还是头一次。 第56章 人最悲哀的是脑袋长在别人的…… 夜脚初探, 月田村这一段通往村口的巷子没有装路灯，只有两侧民房里稀稀拉拉漏出的微薄灯光洒在路面。 刚才出门的时候，贺鸣才想起来今天没有带手电筒过来。而巷子里坑坑洼洼, 宋文博骑着摩托车跟在他们后面不安全, 齐洛灵索性让他顺着巷子先到村口等他们。 正是家家户户吃饭的时候，行人不多,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齐洛灵始终落在贺鸣身后一步。 她一边走一边把利丰工厂的现状简单跟贺鸣说了一遍，贺鸣嗯嗯地应着她，眼睛余光却始终盯着她落足的地方，两只手随时准备着伸出去扶她一把。 还好小姑娘除了刚开始眼睛没有适应黑暗脚底磕碰了一下，走起来还算稳当，可不知怎的，心里又莫名有些失落。 等齐洛灵一说完，他就说：“好, 你下一次去工厂的时候我跟你去看看。” “我后天早上就去。你有课吗？”齐洛灵立刻说。 贺鸣说：“没课, 你打算几点出发？”顿了顿又说，“你让小宋后天不用过来接你了，你除了利丰不是还要去另一个工厂吗？我跟你包个车过去。” “行。八点半出发可以吗？”虽然包车费用很高，齐洛灵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贺鸣应着, 又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这样会不会把时间安排得太满了？又要上补习班又要家教又要跑工厂, 还要兼顾学习。要不然把家教都停了，让他们过来上补习班吧。” “现在就剩下一个家教学生了。”齐洛灵盯着脚下, 小心翼翼地走路，原主有些近视，虽然不是很严重, 但这种坑洼不平的地方她还是要小心些，“她是最早请我当家教的，家里条件好，喜欢一对一辅导，我也不能忘恩负义，跟她提了一回，家长和学生都不同意就算了。反正马上就高考了，辅导到这个月底就结束了，补习班也一样，到月底也要停了，留点时间让老师和学生们都全力冲刺期末考。学习方面我目前没什么问题，专业课我能应付得过来。” 周一早上市轻工的领导特地到A大来找外文系的系主任，将齐洛灵成为BW在大陆区第一个员工的事大肆宣传了一番，又对系主任说：“老白啊，你这系主任当得好啊，培养出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 系主任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谁又不喜欢听好话呢。再说这个小姑娘确实优秀，英语满分考入A大，上学期以专业课全部满分的成绩拿了一等奖奖学金。这次半期考也是一样，专业课门门满分，黄教授对她是赞不绝口，直说A大全校学生里找不出比她英语更强的了。 连一向严苛的外教Kevin也对她欣赏有加，申请下学期到86级英文班教口语课。 齐洛灵趁着系主任心情大好的时候趁机提出允许她偶尔请假去工厂和办公室处理紧急事务。 系主任大手一挥，特批了她以后可以在不影响成绩的前提下适当请假。她辅修课不好讲，专业课毫无压力，所以请假也尽量挑专业课请。 “虽然现在系主任给了你特批，但是你还是要学业为重，尤其是身体更重要，知道吧？”贺鸣忽然顿住脚步，平常温和的声音里此刻似乎带了一丝生气，踢踢踏踏地走在他后面的齐洛灵几乎一头撞到他背上。 齐洛灵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子：“怎么啦？” 站在她前面一步之遥的背影在夜色中愈发高大挺拔，只是微微下垂的肩膀看上去似乎有些无奈。 贺鸣在黑暗中闭了闭眼，忍住满腔翻涌的心疼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生气，须臾，睁眼已是声色如常：“没什么，我最近慢慢闲下来了，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尽管跟我说。我过两三天就会搬到这边来住。”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这么早就搬吗？”齐洛灵讶然，这里虽然离A大不远，但毕竟还是学校更方便。 “也没有早几天，下个月大四的学生已经没有口语课了，我跟校长提前说过了，课一结束聘任书就自动解除。”贺鸣嗓音逐渐低沉下去，“洛灵，以后，我......就不是你的老师了！我们换一种身份相处！” 还没等齐洛灵想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已经临近路口，村口的路灯将宋文博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他挥着手大叫：“师父，贺教授我在这里。” 齐洛灵也挥手回应，心里却在琢磨贺鸣的话。 换一种身份相处？ 合伙人？还是邻居？ 齐洛灵吃完饭回去就跟贺鸣一起回了A大，在校门口前200米的地方她就自动落在了后面。 贺鸣无奈地跟她挥了挥手先进了校门。而后过了几分钟，齐洛灵才慢吞吞地走进了学校。 她从小卖部走到女生宿舍楼的时候，就发现一路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抬眼望去，那些人却又立刻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偏过头去。 她心下起疑，加快脚步往宿舍走去，走廊上遇见她的人都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进宿舍，躺在床上的陈裳月一见到她立刻从床上蹦下来，连拖鞋都没穿清楚就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说：“你怎么才回来？” “呵呵，人家去约会迟回来不是很正常吗？”葛卉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 坐在桌子旁的范蕙兰也抬起头来瞟了她一眼，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目了然。 还有在宿舍的黄翠瑶和王笑笑也扯了扯嘴角。 齐洛灵立刻明白刚才那些人指指点点是为了什么了。 就是因为今天宋文博骑了摩托车来接她去工厂，学校里的人把他当成她男朋友了。 她将包往床上一放，拍拍陈裳月的肩膀说：“没事。”爬上床铺准备收拾衣服去洗澡。 “不是啊，”陈裳月急了，一脚踏在自己的床上攀着她的床，“你知道吗？有人在第一食堂的通告栏里贴了纸造谣生事，说你在广交会的时候勾引市轻工的人，今天都带到学校来了，还说你靠出卖色相才拿到老外的工作。刚才我和梁舒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才看到的，梁舒气得不行，一把就把那纸撕了。她让我在宿舍等你，她跟黄弘厚去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贴。” 齐洛灵收拾衣服的手一凝。昨天系里发出一张通告特地表扬了她，没想到这就招来了嫉妒，今天宋文博又招摇的出现，引来了另一波嫉妒。 “是手写的吗？”齐洛灵问，看到陈裳月点了点头又接着问，“认得出谁的字吗？” “不认识，而且那字写得歪歪扭扭，难看得要死，看上去像是用左手写的。”陈裳月说。 齐洛灵淡淡一笑：“可惜梁舒把它撕了，不然我刚好可以把这纸作为证据交到派出所报案，告她造谣诽谤，让派出所鉴定笔迹找出造谣者，左手写的也没关系，一样可以查得出来，何况纸张上面还有指纹。” “对对对，”陈裳月立刻下地：“我这就去找梁舒，肯定别的地方还有，可不能让她全撕了。”她换了鞋拿了手电筒立刻就离开了。 齐洛灵也没拦住她，依然淡定地收拾衣物。 宿舍里的几个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洛灵，你跟骑摩托车的那人没什么关系吧？”王笑笑凑过来支支吾吾说，“我也不相信，可是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齐洛灵淡然一笑：“人最悲哀的是脑袋长在别人的脖子上。” 她有点失望，从上学期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关照着王笑笑，连这次广交会都想着给她带礼物，可是一旦出现事情，她却从来没有跟她站在一起过，甚至在这个时候还问她跟宋文博什么关系。 王笑笑尴尬地笑了笑，爬回到自己床上。 “派出所真的能鉴定出笔迹？”黄翠瑶嗤之以鼻，“假的吧？” “真假等到了派出所就知道了。”齐洛灵微微一笑，“造谣者迟早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这倒是，我也最讨厌造谣的人了。”范蕙兰撇撇嘴扫了齐洛灵一眼。 齐洛灵没有答话，拿起水桶脸盆和衣物镇定自若地走出门去盥洗室洗澡去了。 等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来的时候，陈裳月和梁舒也回来了。 而刚才在宿舍的四个人都出去了。 梁舒一见她就气呼呼地说：“我跟黄弘厚逛了一圈，就找到了贴在我们系里通告栏的那一张，别的都没找到。”她又懊恼地抓抓头发，“我怎么这么傻啊，就想着赶快毁掉不让人看到，都不知道保留证据。” 又唉声叹气：“我等下再出去找找吧，也不知道这该死的王八蛋贴了多少张，都贴在了哪里，怎么就是找不着。” “这是正常反应。”齐洛灵也抓抓她的头发安慰她，“不过你不用去找了，有人怕去蹲局子今晚肯定会把那些纸张都撕了。” “真的吗？”陈裳月将信将疑，又恍然大悟，“难道是我们宿舍......” “目前没有证据，不能胡说。”齐洛灵温和地打断她，“何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一切迟早都会过去的。我不怕！” “我有证据！”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第57章 已经触犯到法律法规了，…… 三人循声转头望去, 只见连安青背着书包从门口走了进来，“我晚上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看到这张造谣的纸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折叠好的白纸递给齐洛灵。 齐洛灵打开一看，上面净是污言秽语, 不过内容跟陈裳月说的大致差不多。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须臾抬起头说：“安青，谢谢你帮我找到这个证据, 你留着这张纸的事有告诉别人吗？” “没有, 不过当时通告栏前看的人挺多，很多人看到我撕下来了。”连安青说。 “嗯，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已经撕掉了，”齐洛灵交代说，看到连安青点头，她又说，“谢谢你们三个人在这个时候一直相信我支持我！” “诶, 说什么呢。”陈裳月和梁舒都白了她一眼。 梁舒说：“我们可是一看就对眼的好朋友。” 连安青迟疑了一下说：“洛灵, 刚开学的时候我对你有些......妒忌，确实不太友好，不过这几个月跟你相处下来，我相信你的为人。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在读书, 要不是你的帮忙，我......日子也不会好过……” “别说了, 同学之间有困难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齐洛灵微笑着打断她，把手上的白纸收了起来, 又说，“启明星打算在暑假正式启动，你们怎么打算？如果要回去我就不排你们的课了。” “我肯定要留下。”陈裳月说, “我等寒假再回去过年。” 梁舒也摊摊手说：“我留下，不过我需要几天假期，到时候我爸和我妈过来看我，我带他们去玩几天。” 齐洛灵缓缓点头：“好。”又问连安青，“你呢？” “我也留下吧。”连安青爽快地说，“我赚点钱给我弟交学费。” 当天晚上等大家都回到宿舍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及这件事，宿舍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悄无声息地做着自己的事。 等宿舍熄灯后，齐洛灵躺在床上悄悄攥起了拳头。 第二天第一节 课后，外文系辅导员的办公室跟炸开锅似的。 齐洛灵站在辅导员办公室里，身边跟着梁舒、陈裳月和黄弘厚，还有好几个闻声赶来声援的同学。 每个人都在七嘴八舌气愤地指责造谣者，倒是事主齐洛灵一脸镇定。 辅导员拍案而起：“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学校里造谣污蔑同学，还有没有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了？我一定会彻查此事，还齐洛灵同学一个清白，找出这个造谣者让他给齐洛灵同学赔礼道歉。” 齐洛灵正准备说话，身后已经响起一个低醇严肃的声音：“徐老师，我觉得这件事已经不是违反规章制度的问题，而是已经触犯到法律法规了，我希望学校能够报警处理。” “贺教授，你怎么来了？”辅导员愣了一愣，立刻换上一脸殷勤的笑容对来者说。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只见男人英俊的面孔此刻前所未有的肃然，他朝齐洛灵点了点头又说：“这件事我很清楚，我来是为齐洛灵同学作证的。” 他目光缓缓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张脸，声音沉肃：“BW的老板Alex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跟我父亲是老朋友，他与他的爱人数十年来恩爱甚笃，感情极深。我也很了解齐洛灵，一个自爱自强的女孩子，她能得到BW的赏识全凭她自身优秀的业务能力，而这样恶意造谣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法规，是一种犯罪行为！” “还有，我必须为齐洛灵做个证明，昨天下午不仅仅是市轻工的小宋跟齐洛灵同学在一起，我也跟他们在一起去了工厂。小宋是市轻工派给齐洛灵同学的助手，助手就是为业务员服务的，到学校来接自己的老板不正常吗？徐老师，我要求这件事由学校出面报警，如果学校这样一个读书育人的地方都不能为学生主持正义与公道，我们作为老师以后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学生！” 齐洛灵惊呆了！ 贺鸣竟然认识Alex！还是世交！ 而他竟然为了她打掩护了，说昨天下午一直跟她在一起！ 别的学生也惊呆了。贺教授竟然为齐洛灵作证，这下谣言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辅导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本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随便安抚下齐洛灵几句就不了了之了。这种事学校里也偶有发生，无非就是嫉妒恨引起的发泄而已，虽然这次造谣得过分了些，但如果报警了校领导肯定会批他这个辅导员管理不善，没有给学生做好思想工作。 辅导员快速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这......我们学校这么多人，恐怕也查不出来吧？再说也没证据了，今天早上我一听说这事就让学生会的同学去全校搜寻都没看到了。” “我还有一张！”齐洛灵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很齐整的白纸，抖了一抖。 辅导员正要伸手接过，却看到齐洛灵递给了贺鸣，他尬笑着收回了手。 贺鸣接过一看，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脸色越发阴沉。抬起头时，他眼神凌厉地看着辅导员说：“这件事关系到一个女孩清白的名声，如果系里不报警处理，我跟齐洛灵同学自己去派出所报警，徐老师，你觉得哪种会更好些？” 辅导员挤到贺鸣旁边往白纸上扫了一眼立刻说：“我来报警，我来我来。” 这上面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龌蹉恶心，让人反胃。难怪贺鸣生气，自己的学生这么优秀却被人毁谤到这个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是贺鸣拿这纸给校领导看了，校领导不批死他不作为才怪，这影响也太他妈的恶劣了！ 当天外文系就报了警，而警察也立刻来学校询问了情况并拿走了那张白纸作为证据。 因为外文系的学生嫌疑最大，警察让外文系在其后几天整理出每个学生的笔迹送到派出所，说回去之后会做笔迹鉴定，等筛选出来之后再来学校采集嫌疑人的指纹。 而学校教务处和外文系同时发出公告，帮齐洛灵做澄清声明。而贺鸣坚持在公告上以证人的身份署名。 A大一时舆论哗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骂造谣者，不过画风到后面逐渐跑偏，有许多女生羡慕起齐洛灵来，都说宁愿自己是被造谣的那个人，只要贺鸣愿意给她当证人。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除了葛卉、黄翠瑶和范蕙兰，别的几个人都在为这样的结果而兴奋不已，王笑笑也加入进来义愤填膺地指责造谣者。 范蕙兰斜着眼，语气尖酸说：“造谣者该死，可是这件事能解决是你命好。哼，贺教授对你就是偏心。” 葛卉也酸溜溜地说：“没错，现在全校都知道贺教授护着你了。” “什么是护？什么是偏心？你们把贺教授想成什么人了！”梁舒不乐意了，“贺教授是按事实说话！如果被造谣的是你我，如果贺教授能证明，他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范蕙兰和葛卉被她堵得毫无话说，过了片刻，范蕙兰才讷讷说：“对，如果是我，贺教授也一定会为我说话的。” 而齐洛灵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往对面看了一眼就爬上了床。 当晚，齐洛灵盯着蚊帐久久不能入眠，葛卉和范蕙兰刚才的那番话又轮番在她耳边响起。 她们说得没错，贺鸣好像真的对她有一点点的偏心，有一点点的护她！ 虽然就像梁舒说的如果别的学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贺鸣一定也会挺身而出，但为她撒谎，这实在有悖于他的为人和原则。 虽然贺鸣是基于对她当天下午的行踪一清二楚，也知道她与宋文博之间清清白白的基础上这么说的。 不过幸亏有他这句话，否则谣言不会这么快就消失。 不过以后她可能又会被卷入另一场舆论当中——被人嫉妒与贺鸣的关系亲近，竟然能够与他一起去工厂！ 这是她一直以来有意识去避开的区域，本以为可以熬到贺鸣离职，没想到在最后一个月全校都知道了贺鸣与她关系匪浅，虽然事实上他们还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她耸了耸肩。管他了呢，那些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唾沫口水要来就来吧，贺鸣都能为她在这种场合站出来，她为他挨一点口水又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二天早上，齐洛灵按约定的时间到了校门口，果然贺鸣和宋文博都已经提早等在那里了，旁边停了一辆的士。 宋文博一见到她立刻抢前几步过来，满脸愧疚地说：“贺教授跟我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了。师父，对不起。”指了指寄存在门卫旁边的摩托车说：“我以后不骑进去了。” 齐洛灵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又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该骑还是骑，该炫还是炫。不过贺教授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谁问我我都会说贺教授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宋文博立刻抢着说。 贺鸣也走过来，一眼看到她因迟睡而微微发白的脸，忍不住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昨晚睡得不好？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多想了吗？谣言止于智者。你最近又忙又累再有心事很快就会被压垮的。” 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蓦地放柔了声音：“我不是在批评你，我是希望你放松心情，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而且警方现在也在做笔迹鉴定，这事不仅关系到大学生，还关系到外商，他们会严肃处理的。” 齐洛灵扑哧一笑，拉开车门自顾自地坐到了副驾说：“教授，你越来越啰嗦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贺鸣摇摇头，薄唇微勾，崩了许久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两天以来的第一抹微笑。 小姑娘永远比他想象得更勇敢更坚强！ 第58章 看来对这些工厂还是要恩…… 贺鸣和宋文博坐在后排。宋文博往椅背上一靠, 长吐一口气说：“还是坐小轿车舒服，又没灰尘又不热，还安全, 就是太贵。” 前天顶着大中午的太阳去利丰的时候, 一路上尘土飞扬，两人都吃了满嘴的灰。也幸亏原主从小到大干农活皮肤耐晒, 如果是齐洛灵自己前世敏感的肌肤, 在没涂防晒霜的情况下被暴晒一个多小时早就起皮了。 “确实太贵了，买一辆桑塔纳都可以买两栋房子了，不值得。”齐洛灵也感慨说，“如果是我，我就买两栋房子。” 贺鸣听了只是温文而笑，不置一词。 很快就到了工厂。这回，他们的车一到门口，老吴立刻就带着手下的管理人员出来迎接他们了, 其中还有个胖胖熟悉的身影, 是盛美铁艺厂的老刘。 看来许修伟在背后已经做了该做的工作，也引起了工厂的高度重视，而这热烈迎接的阵仗也充分表明了他们的配合度。 齐洛灵在心内暗暗吐槽。看来对这些工厂还是要恩威并用才行，一味地对他们好, 他们还不一定领情。 老吴与老刘见到贺鸣都大吃一惊，这么丰神俊朗的人物在滨海市可是少见得很, 而且这人举手投足自带贵气，让人心内油然而生自惭形秽之感。 平常爱嘻嘻哈哈的老刘立刻咳嗽一声将肚子吸了吸。 进了办公室坐下之后, 老吴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先生是？” “这是A大的贺教授，我的老师，也是我上次给你提过的企业管理专家。”齐洛灵郑重介绍, “你们别看贺教授年轻，他可是哈佛商学院的硕士高材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这回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了贺教授过来帮你们看看怎么改进你们的生产管理。你们可要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并未发现自己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带着满满的骄傲，微微扬着下巴的样子一副与有荣焉的的自豪。 贺鸣噙着笑意的眸子细碎发光，若有若无地扫了齐洛灵一眼。 “太好了，太谢谢贺教授和小齐同学了。”老吴感激涕零地说，“贺教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还挥了挥拳头以示决心。 他凭着生意人的本能立刻掂量出A大教授和哈佛大学这两顶帽子的份量有多重。也知道齐洛灵说的“千载难逢”一点都不夸张。 于是兵分两路，贺鸣跟着老吴去看工厂。而老刘跟利丰的车间主任拿出样品给齐洛灵看。 当样纸和样品一摆上来，齐洛灵心说成了。 新的样纸不管是细腻度还是清晰度都有了大幅提升，跟John提供的图纸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齐洛灵抬眸淡淡一笑：“色差还是有的......”她看着老刘顿然颓丧的脸摆摆手说，“你先别急，这次时间比较紧，又是印刷工厂第一次印刷这些图案，没有达到最佳效果也可以理解。这样吧，我回去跟BW商讨一下，尽量让他们同意接受这个色差。但是，”她加重语气说，“如果有翻单的话，你们要重新印刷给我再次确认才可以！”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老刘一听这话就知道成了，高兴地一拍大腿：“我就说了小齐你这姑娘人美心善......” 昨天他跟老吴在滨海市最好的印刷厂整整呆了一天，昨晚在厂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今天一早就到利丰来等了，齐洛灵这话一说，他悬了两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生意归生意，”齐洛灵可没被他的好话带偏，温和地打断他，“老刘，老吴和许经理应该也跟你说了我的做事原则。我现在也跟你当面再强调一次，私底下我们是好朋友，但一码归一码。做事的时候我们还是公事公办，拿产品说话，做得好我就把订单多给你些，做得不好以后永远都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她扫了一眼老刘强调说：“订单安排在哪个工厂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老刘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姑娘还真是像老吴和许修伟说的那么厉害呢，雷厉风行，办起公事来不讲人情。 不过他脑瓜子灵活，转头一想，这种方式合作还更好，就靠产品说话，也不用天天巴结着市轻工那些虚头巴脑的领导们了。这一次广交会钱物倒是送了不少，订单却没几个，若不是齐洛灵捞了两个大订单来，前期付出的钱几乎都要打水漂了。 “好！”他一脸严肃地保证，“我一定配合你。小齐，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可别这么说，”她笑着看了一眼宋文博说，“还好是文博在，这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到市轻工可就不好了。” 宋文博立刻说：“我才不会多嘴呢，再说了，现在我也是你的助手，也算是你的人。” “行，那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今天晚上给BW打电话，明天早上就可以给你们回复。至于样品，就按我在广交会跟你们约好的，每款每个图案给我四个。” 老刘和车间主任跟捣蒜似的点头：“知道知道，都准备好了，等你明天确认图案了我们就把样品给你送过去。” 齐洛灵交代说：“你们记得多做一个作生产样，生产的时候尽量不要把签样拿到生产线去，不然贴纸破坏了很难验货。” 两人麻溜地应着。 齐洛灵又从一堆的样纸中每款都抽了一张放入随身包里。不是她不相信工厂，但万事有备无患，这样的动作多少可以减少偷梁换柱的概率。 这边事情完了，宋文博还有些许修伟给他的任务，于是他就跟着老刘和车间主任去隔壁办公室谈事去了。 齐洛灵正准备转移阵地去找贺鸣他们，却见贺鸣与老吴两个人从对面的厂房走出来了。 两人边走边说，头上都顶着一层木屑粉末，白乎乎一片，而贺鸣原本干净整洁的条纹的衬衫上黑一块白一块，脏了好几处地方。 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一副略显狼狈的模样，阳光下的他依然俊美而高贵。这人不疾不徐缓步前来，深邃的眼眸在炎炎烈日之下微微眯着，自信从容却又毫无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冷傲。 齐洛灵一瞬恍惚，眸光着了魔似的凝在贺鸣身上寸步不离，心跳加速的咚咚声随即响起，震得她慌忙回神。 她立刻返身在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攥在手里，还没站起来两人就进来了。 “哎呀，真是辛苦贺教授，把你全身都弄脏了，”老吴拿起门边的水桶就走，“贺教授你等等，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谢谢。” 贺鸣大踏步走到齐洛灵面前，俯身从她手中自然而然地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然后在她愕然的目光下将手帕折了折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给我吧，我带回去洗就行。”齐洛灵慌忙说。 “工厂问题很大。”男人却视若未见她伸出的小手，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转了话题，“我已经跟老吴提了建议了，你前两天给他提的几条改动建议也很好。” 齐洛灵凝在半空的手只好收了回去。 他拿起齐洛灵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说：“我今天回去做一个方案给老吴，只要按照这个标准来执行肯定没问题。” “贺教授，我......”齐洛灵愧疚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水已经打过来了，老吴招呼贺鸣先洗脸。 “以后别说这种傻话。”贺鸣站了起来，走到旁边洗脸去了。 等贺鸣洗完脸，老刘从隔壁过来了，他搓着手，胖脸上挤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问：“贺教授，能不能也......给我的工厂看一看？” 不知怎的，齐洛灵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很不情愿的想法。本来去盛美铁艺工厂看样品和工厂情况都在他们今天的行程之内，但现在看着贺鸣一头汗一身脏污的样子，她忽然想改主意了。 “好。”贺鸣却率先答应了，“走吧，争取早上一起看完。” 于是齐洛灵把副驾的位置让给了最胖的老刘，坐到了贺鸣的旁边。 本来齐洛灵和宋文博争着要坐中间最不好坐的位置，但贺鸣大长腿一跨抢先一步，没给他们两人任何机会。 车一路往盛美铁艺厂的方向驶去，车轮过处扬起的尘土在骄阳下飞舞。而齐洛灵觉地自己的心也如这颠簸跳跃的出租车一般胡乱蹦跳。 身边的男人第一次与她靠得这么近，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与记忆中他风衣外套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结实有力的胳膊扶在驾驶座的后背上，肌肉随着车厢的晃动一伙儿松弛一伙儿绷紧，但无论哪种状态下线条都是流畅优美。 而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紧紧挨着她的腿，温度透过薄薄的裤子传到了她的肌肤上，而同时传递过来的还有大长腿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她蓦地觉得浑身不自在，偷偷往旁边再缩了缩。 男人立刻发觉，侧头温声问：“是不是太挤了？你可以再靠过来点，这边还有空间。” 耳尖灼烧的像是起了火，齐洛灵用手扇了扇说：“不挤，就是有点热。” 司机闻言立刻将空调扭扭到了最低，扑簌簌的风立刻从风口朝齐洛灵身上扑了过来。 齐洛灵身上顿时冒起了鸡皮疙瘩，她用手在胳膊上轻轻搓了搓。 贺鸣往前侧了侧身，悄然挡住风口说：“师傅，调高些吧，温度太低了对身体不好。” 第59章 永远都只是一个人的伤口，有…… 到了盛美, 齐洛灵跟着贺鸣一路在厂房内看过去。 盛美的情况比之利丰会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绕了一圈之后，贺鸣将工厂的弊端及措施跟都老刘讲了一遍, 他条分缕析, 说得头头是道，每一点每一处都说在了点子上。 老刘佩服得五体投地, 又对被指出的生产隐患心有余悸, 抹着胖脸上的汗甩了又甩，千恩万谢。 而齐洛灵也在心中暗暗做着笔记，将这些经验一一记下。 她又是佩服又是感慨，自己这样一个穿越人就算是见识过现代化工厂的生产线又怎样，在贺鸣这样的专业的人士的面前还不是被秒成渣！人家一开口就一针见血，提出的解决方案永远简单有效。 又油然而生自豪感，这样优秀的人以后就是她的邻居和合伙人了！她有着近水楼台之便可以向他学习！ 贺鸣最后对老刘说：“我到时候也给你一份方案，做好了我让小宋通知你。” “好的, 好的, 谢谢贺教授。”老刘双手合十一直鞠躬感谢。 在工厂用过午餐之后，他们就回程了。到了校门口等宋文博骑着摩托车一走，贺鸣就说：“电话已经装好了，你如果要打电话给John的话晚上可以过来。我刚好也有话要问你。” 有话问她？神情似乎有些严肃, 会是什么事？ 揣着满心疑问坐着出租车一路到了教工宿舍门口。 她立刻拿出刚才已经掏好的钱问司机：“师傅，多少钱？” “给了, 给了，这个大帅哥早上就给了。”司机回头笑眯眯地说。只干了半天的活却拿了一整天的包车费, 想不开心都难。 齐洛灵偏过头对上贺鸣的视线，说：“晚上见，我也有话要问你。” 贺鸣剑眉微挑, 眸底瞬间铺了一层浅浅笑意：“好。” 吃完晚饭快速冲了个澡，她往包里揣了个手电筒提早去了月天村68号。 此时天光尚白，到了门口，就见大门紧闭，应该贺鸣还没过来。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探头一看，里面安安静静，连灯都没开，果然空无一人。 她蹦跳着走进去开了第二道门。前两天过来的时候太过匆忙，而且又有贺鸣和宋文博在，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下属于她的第一个房子，更没来得及好好体味一番拥有一个家的美妙感觉。 大厅里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而旁边多出一张桌子摆放着传真机。 她拿起传真机上的电话一听，话筒里立刻传来响声，果然电话已经开通了。 放下电话，她先逛了一楼。单独隔出的饭厅里摆着一张八人的长条桌，上面铺了精美的桌布，桌子中间还摆放着一个插满了粉色玫瑰的花瓶，花朵新鲜，错落有致，像是今天才换的。 而厨房整洁宽大，里面的电器一应俱全，跟贺鸣在A大的宿舍里的设备差不多。 看完了一楼，她三步两步地上了二楼，一走进她选的房间，她立刻就明白了贺鸣为什么要问她选哪个房间。 她的床头柜旁边摆放着一部电话，不用说是电话分机。 旋身上了三楼，左边的那个房间也有一部电话分机，而另一个房间并没有。 不用说，这个房间肯定是贺鸣的房间。 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悄然爬了上来，贺鸣以后就住在她的楼上！不偏不倚，正上方！ 她跑回二楼，将自己缩进沙发里。沙发柔软的触感犹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心头缓缓拂拭，痒痒的，还有一丝莫名的……甜甜的。 她打开收录机，放了一片英文歌曲的磁带。瞬间，温馨的灯光，携着婉转而悠扬的旋律，在宁静的屋子里缓缓流淌，心跟着蓦然平静。冲上一杯花茶，静窝在沙发里，看着杯子里渐次腾开的花瓣，看着那些氤氲的微弱的雾气，心不由在优美的音乐里沉醉，思绪也跟着那些音符飘飞…… 这才是她奢望许久的闲暇时光，自在舒适，不被生存捆绑，不被世俗纠缠。她原以为至少要再过五六年才有机会享受到这样的日子，没想到一切都提早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贺鸣…… 贺鸣站在楼梯口静静地凝视着小姑娘。他刚才在下面叫了几声齐洛灵都没有听到，他才走上来叫她。 小姑娘窝在沙发内，低头垂眸翻着手中的一本杂志。落地台灯的灯光如水般流淌在她柔软的肩膀上，在她周身漾起一层温暖的光晕。瀑布般的长发今天难得一见地放了下来，被捋到了肩膀一侧，更加温婉美丽。而那长长的睫毛如扇子一般覆盖在清丽柔美的脸上，她半边脸掩在阴影中，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如立体的剪影一般，美丽得惊人。 尤其是她摇头晃脑地跟着收录机里的歌曲哼唱，又平添了几分小姑娘的天真和俏皮。 贺鸣着了魔般地盯着她，这样完全放松下来的小姑娘娇美又动人，仿如一朵娇生惯养未染尘世疾苦的芙蓉花，但唯有他知道这样纯洁无辜的外表下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收录机里播放的是87年刚发行才几天的专辑，是前两天朋友从美国过来带给他的，而齐洛灵却几乎每一首都会唱！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在休闲区的沙发坐了下来，幽邃的目光越过暗夜，静静地凝视着院子。 院子的墙角有一簇盛放的三角梅。那是齐洛灵跟他提及过喜欢的花，生命力顽强而倔强，却从不需要人们溺爱与怜悯，就如小姑娘一样，倔强不屈、浑身长满了保护自己的刺。 而他想拥抱她，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即使被刺得浑身是血！ 目光收回，他拿起电话，拨响了楼上的分机。 嘀铃铃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划破了楼上的安宁，齐洛灵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有电话，宅子里的第一个电话！ 她扑进房去拿起话筒。 “洛灵还是车磊？下来，我在楼下。”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是我，马上下来。”齐洛灵挂了电话，关了收录机。 贺鸣站在楼梯口等她，见她下来，将手中的一杯水递给她说：“什么时候过来的？在楼下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齐洛灵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在楼上听歌，声音太大了，没听见。” 她忽然身体一僵，似乎醒悟到了什么，而心顿然提了上来。 贺鸣来了多久了？他没听到她跟着哼唱吧？那些歌什么时候发行的？ 不对，他刚才打电话还在问她还是车磊，那肯定没听到她在哼唱。 以后要小心些了。 她悄悄舒了一口气。 嫣红的舌尖在贺鸣眼前一闪而过，他目光迅速移开，轻咳了一声说：“ 你过来坐，我有话要问你。” 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贺鸣身体约略前倾，灼灼盯着灯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一丝的僵硬，缓缓开口：“我早上听宋文博说起你在广州发生的事了，你回来怎么都没有说过一句？” 语气里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齐洛灵快速地脑海里筛选了一遍。广州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不确切宋文博到底跟他说了哪一件事。 但今天贺鸣有跟宋文博交流过学校里发生的事，那大概率宋文博也会跟他提起友谊商店里的事了。这两件事性质相似，说就说吧。 思虑一定，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说什么了？除了BW的事我认为没什么值得说了，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别人欺负你也是小事吗？”贺鸣坐直了身子，脸色蓦地变得严肃，声音也冷了下来，“市轻工的人欺负你，友谊商店那些人也欺负你！而你认为这些都不值得跟我说吗？” 宋文博这大嘴巴！ 齐洛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她摸不准贺鸣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以老师的身份还是合作人还是邻居？ 或者是……朋友？ 但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跟别人倾诉在她身上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既然都已过去，又何必找个对象倾倒情绪垃圾，这样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把负性情绪传染给别人，于人于己都不利。 伤心也罢，痛苦也罢，永远都只是一个人的伤口，而她在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孤独的。 有归途，无来处。 她沉静下来，语气平静：“我知道贺教授一直都很关心我，但这是职场上迟早会遇到的事，我总要自己面对的，况且说了也……于事无补。” 贺鸣倏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盯着院子里的那棵三角梅，借着屋里漏出的微末光亮依然可见一树的灼灼其华。 他强压着心底不断翻涌的愤怒，还有无法抑制的……伤心。 愤怒是源于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来安慰和要求她，明知道这个时刻还不适合，但今天听宋文博一说起她在广交会上遇到的是非，就心疼难忍。他忍了一整天就想问问她为什么总是习惯报喜不报忧，为什么受了委屈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从来没有想过......找他倾诉，即使只是当他是老师或者合伙人。 而她的反应平静淡漠，遥远得像江海中的一叶孤舟，似乎永远漂泊无依，也从不想寻求依靠。 他对着夜色酸楚一笑，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倾覆而来，将他二十多年的自信冷静冲荡得七零八落。 第60章 第一次拥抱，怀中的绵软蓦地…… “教授……”齐洛灵小声开口。她知道贺鸣此刻一定对她失望至极。 贺鸣是她见过最好的老师, 博学多才，对学生亲切而又耐心，从不会因为学生的家庭背景而产生差别对待。或许是因为赏识的关系, 对她更是从各方面照顾她, 几乎称得上……无微不至。 虽然她的初衷是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虽然只是想和他人之间保留一点安全的距离，可是她刚才淡漠的回复从贺鸣的角度看何尝不是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就像是一个没良心的学生辜负了师长的关切之情！ 愧疚油然而生, 她立刻走过去准备道歉，贺鸣却已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眸中一片宁和平静。 他淡淡笑着，嘴角的弧度与以往在上课时一模一样，亲切却又隐隐带着师长身份的距离，看上去有些......陌生。 齐洛灵只觉自己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虽然贺鸣的身份是她的老师，但她在心里却从未真正地把他当作老师看待过，更像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这个“人”的意义大于朋友, 大于老师, 大于合伙人，大于邻居，以至于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来定义贺鸣在她心中的位置。 但这一瞬，贺鸣以自己的神情确定了他的身份：他只是老师, 只是合伙人，只是邻居。他不再是朋友, 不再是别的意义上的任何人。 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他就不管闲事！ 她从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窥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狼狈, 这么久她对他的好逐渐习以为常，逐渐理所当然，却原来这种好并非定数, 来去倏忽，都只在于贺鸣的一念之间。 幸亏她有自知之明，幸亏她还记得把握分寸，没有让自己……依赖上他！ 她紧紧咬住即将溜出唇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你。” “对不起，教授。”她往后退了一步，平平静静地说。 “我不想说”几个字却明明白白地写在倔强的脸上。 贺鸣强撑住嘴角的弧度，不让它耷拉下来。 方才他冷静下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提醒自己目前还是A大的教授，是她的老师！可是小姑娘只当他是她的老师的疏远模样又让他心酸不已。 咽下胸腔内翻滚的复杂情绪，他看着齐洛灵温声说：“好，不想说就不说，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说吧。” 齐洛灵忽然意兴阑珊，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心中原来有无数个疑问，比如想知道他跟Alex到底是什么关系，想知道他为什么到国内来，为什么来教口语……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走到一张办公桌后坐下，拉开跟贺鸣的距离，烦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贺教授，我想知道我总共欠了您多少钱，目前我......手头的钱可能还不够些，但我会尽快补给您的。” 她一口一个“您”，就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慢慢剜着贺鸣的心，而这顿然的疏远更如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 她那么反感他的关心吗？即使是以老师的身份？ 他笑容僵硬，低哑着声说：“好，等我有空了会把明细整理出来给你。”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John应该开始上班了，你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连John都认识？贺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身份？ 不过这种疑问在齐洛灵心上一滑即过，她心内微微苦笑，作为一个学生，她有什么资格去问他的身份？ 她也看了看手表，确实已到了美国的上班时间了。 她点点头，将所有的小心思都收起来，然后平定心绪镇定地拨出了电话。 公私分明，这点职场素质她还是有的， 果然John已经开始上班，听到她的声音，惊喜不已，连连称赞她做事效率高，笑着说：“我听Bruce说中国装个电话至少要好几个星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安装好了。” 齐洛灵笑着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多亏了我有个好老师。” “老师？”John微微讶异，却也没多问，笑呵呵地说，“你赶快把电话号码给我，我要给Alex，他可想你了。” 齐洛灵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她转过头用口型问：“电话号码？” 贺鸣轻笑一声，走过来说：“我来告诉John。”然后接过齐洛灵手中的电话说了一串数字。 电话那头的John拍案而起：“Jason，你怎么会跟Loreen在一起？” “我回头再跟你说，Loreen有公事找你。”然后他又把话筒递回给齐洛灵。 齐洛灵认真地把关于样品的具体情况跟John汇报了一遍，特地指出色差的问题，也说了在合理的色差范围。 John毫不犹豫地说：“这事由你做主，我相信你的眼光。这一两天我会让Bruce把预付款安排给市轻工，到账后就可以安排生产了。” 两人又再就订单的一些细节探讨了一番，在结束话题之后，John笑着说：“Loreen，请把电话给Jason，我想跟他聊几句。” 贺鸣接过电话笑着说：“John，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过一个小时打电话给你。” 他放下话筒云淡风轻地解释：“John是我的师兄，也是哈佛的，我们很熟悉。Alex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从小就认识他了。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以为她今晚会问他这个问题，结果她竟然是要跟他亲师生，明算账！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齐洛灵点点头，轻轻应了个嗯。 “回去吧，这几天事情繁多，你该好好休息一下。”贺鸣说。 夜色如墨，两人各执一把手电筒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村民们都睡得早，此刻除了他们两人疏落的脚步声在巷子间回荡，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两个手电筒不甚明亮的光叠在一起，寂寞地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 一股淡淡的尴尬悄然弥漫在两人之间。 “你们补习班的几个老师暑期怎么安排？要回家吗？”贺鸣率先打破沉默问，“我需要统计老师的数量来排课。另外我还打算贴出招聘公告在A大再招些老师补充师资力量，按车磊的初步统计，暑假培训机构的学生数量不会少。” “除了王笑笑，我们几个人都会在。”齐洛灵点点头说，“如果再招些老师，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开小班了。这段时间总是有学生来问能不能开一对一辅导或者一对二，我们实在忙不过来都只能拒绝了，暑假刚好可以把这块空白给弥补上。” “好，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我来负责。”贺鸣顿了顿忽然说，“今天听白主任说有人提出转学。” “黄……”齐洛灵冲口而出，又立刻住了嘴。 贺鸣讶异地偏头看了看她，小姑娘掩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楚神色，但似乎早已心中有数。 “是！”贺鸣说，“你早就知道是她？” “她......其实没必要这样的。”齐洛灵叹了口气，“我给过她机会。” “你说的是......”贺鸣立刻明白了她的话，忍不住在黑暗中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又骗我！” 又？ 齐洛灵心中蓦地一虚，凝在脚下的注意力顿时松散，脚尖磕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趔趄就往前扑去。 手臂马上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还没等她站稳就已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熟悉而好闻的气息立刻将她包裹住，清新如晨露，香甜如美酒，令人沉醉，不想离开...... 下一秒，她却手忙脚乱地退出了这个宽厚舒适的胸膛，语无伦次：“谢谢教授，对不起，这路不大好走，我有点近视……” “不客气，”怀中的绵软蓦地一空，仿佛连心都空落落的，贺鸣声音低哑，隐含不舍，“这里晚上太黑，不好走也不安全，过几天我去找村长，以我们培训机构的名义给他们捐款安装路灯，以后电费就算在我们机构里。” “好。”齐洛灵很赞同，毕竟他们现在也是月田村的村民了，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点公益义不容辞。 她又想起清水村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如果今年收益不错的话，她也该为原主的家乡做点贡献了。 “你拉着我的......衣服吧。”贺鸣低沉的嗓子在暗夜里带了一丝淡淡的蛊惑。 齐洛灵想像了一下自己牵着贺鸣的衣服跟在后面羞羞答答小步挪走的画面，心中打了个激灵，立马说：“不用，我注意点就行了。” 将手电筒的光聚在自己脚下，这一次，她再也不敢胡乱下脚，如果再来一回可就像是故意而为，丢死人了。 不过贺鸣的反应好快，身手也敏捷，就像是练过似的。 她摸了摸鼻子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他较量一回。 一路的胡思乱想中临近了校门口，这回贺鸣是催着她先走，她也不客气，点点头就快步流星进了校门。 那天晚上，宿舍里少了个人。 一回到宿舍，梁舒就把她拉到走廊神神秘秘地说：“听说黄翠瑶家里动用关系要把她转回省城的大学去。” 她淡淡嗯了一声说：“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或许是她觉得省城的大学更好。” 梁舒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转学，我怎么觉得跟你那件事有关系呢。” “警方还没做出鉴定结果，先不要着急下结论。”齐洛灵笑着揉揉梁舒的短发，“不过应该也快了，等结果出来，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第61章 想要阳光自己争取，而不是靠…… 第二天早上上课也没有见到黄翠瑶, 等中午放学大家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她的床已经空了，所有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样。 范蕙兰扫了一眼那张空荡荡的床, 嘴巴一撇，哼了一声：“做贼心虚。” 葛卉平常跟黄翠瑶最是要好, 听范蕙兰这么一说不高兴了。她在桌子上用力一拍：“什么做贼心虚, 有证据吗？不要信口造谣，不然我也去举报，让你也去蹲局子。” 范蕙兰没想到葛卉竟然敢这样毫不客气地顶自己，气得脸色通红，正要发作，却又被她最后一句话泄了气。 这风口浪尖上，谁顶着个造谣的头衔都没有好果子吃，她虽然骄横跋扈, 却没那么傻。 但还是硬着嘴说：“我点名了吗？哼, 请不要对号入座。”然后气呼呼地拿着搪瓷饭盆子走了。 别的人都没吭声，默默地收拾饭盆子吃饭去了。 齐洛灵吃完饭走出食堂的时候，就看到葛卉站在门口的树下，一见到她就走过来说：“我找你说几句话。” “好！”齐洛灵将手中的饭盒子递给陈裳月, 对一脸担心的她和梁舒说，“没事, 我跟葛卉聊聊天，一伙儿就上来。” 两人找了处僻静阴凉的地方坐下。 中午的阳光炙热如火, 树梢的蝉儿叫嚣着热闹，而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是被冰冻住似的。 静默须臾，葛卉终于开口：“我想给你说个故事。” 齐洛灵缓缓点头。 “有个小姑娘在六岁的时候就没了妈妈, 因为她爸爸去下乡的时候从农村带回来了一个女孩，逼着她的妈妈离了婚，而她妈妈伤心欲绝之下跳了楼。从此这个小姑娘恨透了她的后妈也顺便恨上了......农村人，觉得他们自私没有道德观念，坏透了......”葛卉盯着远处发亮的树梢，眼睛逐渐发涩，声音变得沙哑哽噎。 齐洛灵心头如压了块铅似的，沉甸甸的。 她哑了声音说：“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和恨意，但道德败坏的人哪里都有，跟是不是农村人毫无关系。她的经历让人同情，但任何不幸都不该成为她伤害别人的理由。她曾经是无辜的，可是被她陷害的人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 葛卉低下头默默地盯着地板说：“她是有些极端了，但齐洛灵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她越说越气愤，抬起头直视着齐洛灵，目光中带着难平的嫉妒，“你知道黄翠瑶考进A大的时候成绩也很好吧？可是你一个人把所有人的光芒都挡住了，”她指着前面的一棵树说，“你看你看，你就像这棵树一样把下面所有小草的光都遮住了！” 齐洛灵神色淡淡：“我从没有刻意想要去挡住谁的阳光，我们都站在同一个蓝天下，想要阳光自己争取，而不是靠别人施舍。”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说：“你跟她说放心吧，这事就这样揭过了，但未来，好自为之吧。” 葛卉欲言又止。 齐洛灵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葛卉，在这件事上我倒发现你跟以前挺不一样的，我们未必能成为好朋友，但可以尝试着做互相尊重的人。” 葛卉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齐洛灵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黄翠瑶时的模样。背带裤、双马尾，说她力气很大，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一个小姑娘，平常也几乎都是躲在葛卉的背后，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可是谁又想得到她会做出这些事来呢！ 当时在宿舍出现内贼的时候她确实是在饭票与菜票上做了记号了，当她从黄翠瑶那里看到时吃惊得无以复加。但她还是选择给黄翠瑶一次机会。 却没想到又生出了第二次事端。 是什么原因已经难以查明了。或许是对农村人的恨，或许是对她的嫉妒也或许是记恨被她拆穿了偷盗的事实。 或许三者皆有。 齐洛灵叹了口气。幸福的人生大多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如果今天葛卉没告诉她的话谁能想到黄翠瑶竟然生长在这样一个畸形的家庭呢。 但黄翠瑶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她在A大还收获了葛卉这样一个朋友，能为她说话，愿意听她倾诉。 她心中忽然一动，顿了脚步，炎炎烈日下竟然周身冒出冷意来。 贺鸣不也是这样对她的吗？是她亲手把贺鸣往外推的！ 谁爱热脸贴冷屁股呢！ 可是又不一样，黄翠瑶敢把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铺陈给葛卉看。 她敢吗？ 如果贺鸣知道她是一个穿越人，应该会把她当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吧！ 往宿舍走的脚步顿时变得迟缓，仿若千斤。 回宿舍短暂地休息了一下她去了派出所，作为当事人申请撤案。负责的警察惊讶不已，因为此事涉及到外商，领导们都很重视，但作为民事案件，当事人要求撤案也很正常。想着应该是私底下已经接受了调解，他思虑片刻还是接受了她的撤案申请书说：“这个要报上去，过几天才能给你结果。” 齐洛灵谢过警察之后就叫了辆小耗子直接去了月田村。 早上她把样纸通过的消息告诉了工厂，老刘和老吴立刻就表示今天可以把样品给她送过来，她理解他们想尽快把这件事确定下来的急迫心情，就让他们下午送过来了。而她也要争取尽快把生产安排了才能全身心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复习当中。 到了月田村，车子还没停下，就看到69号和68号大门洞开，门口还停着一辆运货的大三轮车。 她诧异地在68号门口下了车，一眼就看见车磊站在屋门口指挥着几个工人干活，而院子中的空地上摆着好几个空调的箱子。 车磊一见到她就笑颜逐开：“洛灵，你来啦。贺鸣买了十几台东芝的分体壁挂空调，68和69号都有，就快装完了。啧啧，你看我们培训中心这么好的条件，到时候学生们不踏破门槛才怪。” 他声音宏亮地强调了东芝的分体壁挂空调。这时期国内的空调生产厂家生产的都是窗式空调，噪音大，还需要在墙上凿出个窟窿放空调机，既不方便也不美观。难怪车磊声音大得恨不得十里八乡都听得到。 装空调的工人也羡慕不已：“你们这是什么大老板啊？真有钱。除了大酒店，空调一口气买这么多的我还没见过呢，真舍得下血本啊。” 听了这话，齐洛灵心想自己胆子也是够大，当时揣着几百元钱就敢跟贺鸣合作办培训机构，现在看来连买个空调的零头都不够。 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能跟BW的老板是世交的家庭，怎么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车磊笑嘻嘻地凑过来低声说：“我还没住过有空调的房子呢，到时候也到你这里蹭住个几天。” 洛灵笑着说：“欢迎欢迎，爱住几天就住几天。” 环顾了一周问：“Jason呢？” “呵，”车磊轻哼一声，“他怕我不够酸，今天还赶着去提车了。” “提车？”按贺鸣的经济能力，只会买轿车。 齐洛灵这回是真的有些尴尬了，昨天租车去工厂的时候都没提一句呢，她还傻乎乎当着贺鸣的面说不值得，就跟当面说他傻一般。 “对，他很久以前就订了一辆雪铁龙cx20，前两天忙一直没去提车，中午去的，应该也快回来了。”说起车，车磊兴奋地两眼发光，“我也要去学开车，到时候还可以摸摸贺鸣的车。” 说话间，工人们已安装完毕，车磊跟着工人一台台地调试过去，试完之后又到69号指挥请来的临时工做最后的卫生收尾工作。 而这时候宋文博和老吴老刘也先后到了。 宋文博家里也有空调，看着客厅的壁挂式很羡慕，扬言回去也要换一台。 而老刘和老吴背着手在大厅走了一圈，羡慕得不得了。 老吴说：“小齐同学，你这是从哪里找的这么好的地方？你这房东也太舍得花钱了吧，拿出来租的房子居然装空调，哎哟，这里还有冰箱，洗衣机，这电器是一应俱全啊。” 老刘啧啧摇头：“租金肯定不少钱，我估摸着两百来块下不来。” 齐洛灵笑着说：“这是贺教授的房子，他不仅是老师也是我的合伙人，这个办公室是他友情提供的，就收一点点租金意思意思。” 当他们俩知道隔壁是她和贺鸣合开的培训机构之后，更是赞叹不已。 这小姑娘真是能干，小小年纪能吃苦不怕累，优秀还努力，成功是迟早的事。相比市轻工那些靠国家政策用鼻子看人的业务员，看来跟着齐洛灵这样的人做事才是正途。 两人悄悄地打定了主意，以后对齐洛灵的业务要以最配合的态度来完成，保质保量，就像齐洛灵说的，拿产品说话。 齐洛灵将样品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在硬纸标签上写上“approved sample”，然后用绳子一个个挂在样品上，就算是把样品签给了工厂。 老吴和老刘开开心心地拿着签样回去了。 然后她和宋文博把剩下的样品整理到一楼的样品间。 她原本想把样品通过航空邮寄给BW，但当时到美国的航空邮费贵得惊人，每克就要0.8元，他们这一箱子的样品光运费就要几千元，跟John一说，他立刻就说有她做主就不用寄出来了。 有她这个大陆员工在，也算是降低了这一部分成本。但同时，她身上的责任也更大了。 两人忙忙碌碌之间，忽然齐洛灵听到隔壁车磊扯着嗓子叫：“车回来啦，洛灵，快出来看！” 齐洛灵与宋文博从样品室刚探出头，就看见一辆白色崭新的雪铁龙缓缓停在了68号的门口。 造型好看，线条流畅。 而齐洛灵的目光只在车身上驻留不到一秒就移到了车主人的身上。 笔直修长的大长腿，精瘦的腰身，宽厚结实的胸膛，齐洛灵目光缓缓向上，最后停在了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对上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长眸。 第62章 要加快赚钱的速度，把这块窟…… 男人倚着车门, 夕阳余晖斜落，如水般流淌在他身上，在头发上泛着细碎的光芒。 一件淡粉色的衬衫配着一条深蓝的牛仔裤, 慵懒随意又休闲, 还好看得要命！ 在他身上，齐洛灵终于知道什么叫时尚不分年代。 “事情忙完了吗？”男人目光越过疾步跑来的车磊, 凝着眸盯着齐洛灵, 见她点了头，他眸光才缓缓转向车磊和宋文博：“想不想去兜兜风？” 那两个人以闪电般的速度表达了内心的急切，把齐洛灵赶到了门口，分头迅速地关了院门，又迫不及待地爬进了后排。 “上车吧！”贺鸣朝她轻轻使了个眼色。 齐洛灵笑着应了声好，故意慢吞吞地绕车一周才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急得车磊只叫：“洛灵，我求你快点, 行了吧？你就让哥哥我早点感受一下这车的速度吧！” 宋文博上车后左顾右盼, 东摸摸西摸摸，一边赞叹一边略显得意地说：“我跟师父在广州的时候坐过东方宾馆的蝴蝶奔。” “你小子知道现在订一辆进口车有多难吗？有钱都要等很久，贺鸣要的急，买到雪铁龙已经够好了。”车磊大力拍着宋文博的肩膀, 拍得他肩一斜龇牙咧嘴地点头。 等齐洛灵落座扣好安全带，贺鸣才缓缓踩下油门, 汽车如离弦的箭一般沿着海边疾驰而去。 夕阳，晚霞, 泛着金光的大海，还有徐徐吹拂在脸上轻柔的海风，海边最美的时刻如约而至。 所有人都下车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车磊和宋文博脱下鞋子追逐浪花去了。 薄暮西沉, 天边红霞连绵成片，微风挟裹夕暄拂过海平面，金色海洋缓缓浮漾，美轮美奂。 “真美！”齐洛灵身心俱醉，喃喃赞叹出声。。 她立在海风中，刘海和长长的马尾一起飞扬，窈窕身姿裹了流淌的夕光，翩然似欲腾飞，流转的眸迎着光潋滟剔透，带着小姑娘的稚气，恍若未沾世间尘埃。 她全然不知男人深邃的眸锁在她身上，过了半晌敛回神思，回眸却触上男人含笑幽邃的眼，男人轻声道：“放假了我教你开车吧，你时间少也不用去驾校了，挂靠到市轻工或者A大去开个介绍信报名就可以参加考试了。” 齐洛灵回了他一个苦笑。 这个时代的驾驶员是一个技术工种，不仅要会开车，还必须会修车和以及车辆的日常维护，考驾照的时候除了要考核驾驶技能以外，还必须学习机械维修，另外还有诸多的小项目需要考核。 她会开车，可让她学机械维修…… 难如登天！ 贺鸣嘴角笑意眷然：“我知道你怕考汽修，实际操作这一块我来帮你解决，你学好理论就行了。” “不用不用，我过几年再说。”齐洛灵指了指在沙滩上奔跑的宋文博说，“我平常就是去下工厂，坐小宋的摩托车就行了。而且这车太贵了，万一刮了蹭了心疼。” 这话是大实话，当时国产车都贵得离谱，进口车就更是天价了，一刮一蹭那可都是人民币。 贺鸣眼中的光悄无声息地黯淡下去，淡淡的酸意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跟宋文博认识才一两个月，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坐着他的车到处跑，而对自己，虽然看似亲近，实际上却始终有着一层不远不近的疏离感。 “这是我买来给培训机构用的车，谁会开都可以用，我计划将我们机构在两年之内拓展到新区去，届时可能还有些事需要你去处理，你不会开车很不方便。再说车只是个工具，用不着看得太重，刮刮蹭蹭很正常。”贺鸣强势地下了结论，“暑假我教你。” 车买来本来就是给她用的，他才不想让她再去挤大巴，挤公交，更不想她坐在宋文博的车后面，虽然小姑娘坐姿端正，始终与宋文博的身体保持着距离。 但，也不可以！ 而且他发现小姑娘虽然不怕他，但对他这个老师的身份还是有着一层天然的尊敬，他如果强硬一些，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她一般也不会太执拗地反对。趁着A大老师的身份还在，哄不了，就来硬的！ 而且培训机构真是个好用的万金油，只要拿培训机构说事，小姑娘八成都会妥协。他不由暗暗庆幸自己当时做了个极其英明的决定。 男人的表情很严肃，似乎还有些不悦。 想起昨晚贺鸣疏离的神色，她心中打突，想了想说：“好。不过这车还是以你使用为先，我们偶尔借用一下就行了。” 贺鸣说过他明年要进军房地产，到时候肯定会很忙，培训机构到明年大概率会由她和车磊负责。而她也有打算把培训机构拓展到新区去，如果只是守着月田村这一家，无法形成规模，那么影响也微乎其微，与她的初衷就大相背离了。 而且她现在有了BW收入，也有了明年再开一家的底气。要操作这些，跑新区必然会很频繁，有一辆车确实是方便许多。 “我还有一辆，过一两个月会到。”贺鸣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强忍着得逞的笑意，不让嘴角上扬。 不过心下又微微烦恼，如果以后她不接受他的好意，又没了A大教授的身份，该怎么办？ 好吧，土豪的世界我不懂。齐洛灵耸耸肩。 如果按培训机构目前的规模，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买上这样一辆车，更不用说今天还装了那么多的空调。 不动声色按了按口袋，心下又微微烦恼。这下欠贺鸣的更多了！ 她要加快赚钱的速度，把这块窟窿尽快补上！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贺鸣唇边缓缓漾起一抹微笑。 回到68号，等宋文博一走，三个人坐下来讨论了培训机构的事情。 最后确定招生事宜由车磊负责，招聘教师由贺鸣负责，而开业时间也确定下来了，定在了高考之后的第一天——七月十号。 贺鸣拿出了早已做好的教师合同和规章管理制度让他们两人过了目。 两人毫无异义。 除了他们几个老员工，还确定下来了启明星的第一个全职员工，车磊的姐姐车燕妮。 车燕妮原来是电机厂的办公室主任，工厂刚好实行劳动合同制改革，她不想呆在厂子里，自动下岗。听车磊说他们的培训机构需要个信得过的接待人员，她心想这不正适合她吗，于是毛遂自荐，还手写了一份简历让车磊带给贺鸣他们看。 齐洛灵看简历上的字端庄秀气，内容简洁且重点突出，有针对性地写明了自己的工作经验，而且她也听陈裳月说过车燕妮脾气随和，很有亲和力，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办公室接待人员了。她立刻就同意了。 贺鸣也无异议，于是这件事就解决了。 而齐洛灵还委托贺鸣招一个兼职的美术生，毕竟她不会画画，光是凭着嘴巴说工厂也很难准确捕捉到她的想法和设计，她需要有个人将她的想法转化成二维图像，再由工厂做出三维实体样品。 等这些都确定之后，车磊就迫不及待地告辞回去告诉他姐好消息了。于是68号内又只剩下贺鸣和齐洛灵了。 “就在这儿吃饭吧。”贺鸣起身往厨房走去，“今天家里只有意面，你只能将就一下了。” “不将就，你煮的我都爱吃。”齐洛灵乖巧地说。不过这也是大实话，贺鸣的厨艺一流，再普通的食材到他手里一加工，就华丽变身为美味佳肴，好吃得让人住不了嘴。 贺鸣以拳抵唇掩住蔓延的笑意，拿起围裙围上，向齐洛灵招了招手：“你过来站门口。” 学厨艺吗？齐洛灵慌乱地扯了扯嘴角，前世她可是把她家厨房烧坏过的人，做过最成功的菜是一手拿着菜谱一手炒了个西红柿炒鸡蛋。 “我......不大会做饭。”她小声嗫嚅，脚底慢吞吞地靠近。 “只要我在都不用你做。”贺鸣笑着看她一眼，开始动手准备食材。 他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即便在厨房中也是优雅从容，修长的手指在不同的厨具中切换来去，仿若弹钢琴般优美。 好看至极，性感得要命！ 而肉酱的香味也逐渐弥漫开来，充盈鼻尖。 齐洛灵仿佛听到自己口水滴落的声音，只觉得很饿，一瞬之间竟分不清是心饿还是肚子饿。 “拿到桌上，”贺鸣笑着将手中的餐具递给她，小姑娘一脸竭力隐藏的馋样早就被她吞咽的动作出卖，“你坐那边等，马上就好。” 还未将餐具摆好，贺鸣已经端出来了两大盘子的意面。 久违的味道与舌尖相逢，齐洛灵满足地叹了口气。 贺鸣眼尾的笑意再一次抑制不住荡漾开来，一双桃花眸子仿若春花盛开。 他太喜欢齐洛灵吃饭的样子了，从不吝于表现出对美食的热爱，不矫揉做作，能吃多少吃多少，看着她吃饭的模样都能让人胃口大开。 而作为厨师他心中油然而生满满的自豪感。 看她吃完了最后一口，贺鸣递给她一杯饮料，声音轻柔：“我能问问你今天为什么要去派出所撤案吗？” 第63章 一个人的身份是不是原罪？注…… 虽然贺鸣知道这件事是早晚的事, 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知道了。 齐洛灵不由心内尴尬，本来她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他解释这件事的，但没想到又迟了一步, 倒显得像是想刻意隐瞒似的。 虽然她知道贺鸣绝不会这么想。 正要开口解释, 对面的男人已经轻声说：“我今天下午刚好去派出所询问案情进展才知道的，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齐洛灵更是愧疚, 不过她本来就没想隐瞒，当下就把今天葛卉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她说：“教授，是我对不起你，你为我作证，为我奔波，我却把你的一番努力都浪费了。 她声音逐渐低沉：“可我一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目睹母亲跳楼自杀之后遭受的巨大痛苦和她带着伤痛走过的这些年，我就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有悖原则, 我也没想要原谅她……” 她抬眸回望着贺鸣, 灯光下眼中浮起雾气，轻声却坚定地说：“但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心如被一只手揪了起来，贺鸣抑制住自己想飞奔过去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幽深的眸一瞬不瞬凝着她, 低哑着声说：“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再受到伤害！” 齐洛灵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 她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教授，是不是一个人的身份就是......她的原罪？当你来自哪里时, 就注定了要......背负来处的苦与罪？” 贺鸣只觉心撕裂般疼痛，他的手在桌面停留一瞬，终于义无反顾地往前, 覆盖在那只握捏成拳的小手上，温暖而有力地包裹住，坚定不移说：“不是，对我来说，你来自哪里一点都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暖意在肌肤表面蔓延，又从毛孔渗入，与血液同循环。齐洛灵只觉自己的肌肤一寸一寸地被热意蚕食，脸红耳烫得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 她偏过头去不敢看对面那张灯光下俊美如画的脸，抽了抽手，男人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随即听到男人轻哑着声说：“洛灵，你要学会……相信我！任何事！任何时候！” 这话似有所指，齐洛灵心内一悸，迅速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慌乱地站起身来应着：“我知道，我会的，教授！我来洗碗。” 贺鸣望着自己空荡荡依然保持原来姿势的右手，失落席卷而来。 小姑娘一直无法敞开心扉，要得到她的彻底信任必然是一个极其漫长而又困难的过程。 他悄然握紧拳头，多久他都会等，多难他都愿意去努力！ 之后的气氛变得沉默，贺鸣几次三番想开口，但看到小姑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都放弃了。 齐洛灵确实有些魂不守舍，她眼角余光窥着贺鸣跟她一起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餐具，然后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洗碗。 什么时候她跟贺鸣这么亲近了？一起煮饭、吃饭、收拾？像……家人一样。 她洗碗的手又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从贺鸣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姑娘的侧脸一览无遗，温婉娇美，洗碗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 喉结上下滚了几滚。 等收拾完的时候，贺鸣从包里拿出一张Bruce传真过来的汇款单递给她：“我中午出门前收到的，今天这里工人很多所以我带在身上了。” 齐洛灵认真地看了看，订金金额是按订单量百分之二十的预付的，应该市轻工也收到这份汇款底单了。 明天就可以安排下生产单给工厂了！这个订单就算是真正地启动了！ 她不由一阵激动，这是她经手的第一个订单！真真切切！ 而从明天起，她要正式开启办公模式了。 她抬起头冲着贺鸣开心一笑：“明天我的办公室就算正式开张了。” 贺鸣眸光温隽，低头凝着她 ：“嗯，恭喜你！”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办公室开张了，而宋文博也正式搬到了月田村68号开始上班，帮忙处理收发传真和一些跟单事宜。 他做事认真细致，做出来的单据格式清楚，数据准确，齐洛灵看了很满意。 而且他一有时间就主动去工厂监督订单进度和质量，从来不需要齐洛灵多吩咐一句。 这样做事认真积极而且值得信任的人可不能让他跑了。 齐洛灵暗暗打起了宋文博的主意。等时机一成熟，她准备把宋文博给撬到她手下来做她的员工。 而工厂的生产状况也在发生积极的变化，这期间贺鸣跟宋文博又去了一次工厂，给他们提供了方案，现场做了指导。等齐洛灵再次坐贺鸣的车去工厂的时候，工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吴和老刘这次明显是破釜沉舟下了决心，一切都按照贺鸣指导的方案来进行改革。 车间经过一番整理，分区明确，井然有序。而工人们也按规章制度严格管理，每个人都职责分工明确，不再是一团乱麻。 还将工人按分工设置了管理人员，这些管理人员都实行了问责制，不再互相推诿扯皮。 工人们的工资也与数量质量相挂钩，谁做得好做得多拿的钱也多。工人们不再懒怠吃大锅饭，效率高了，工资高了，积极性也高了，质量和数量也有了大幅的提升。 而且厂区环境改善，事故也减少了，贺鸣还让老吴和老刘花钱给工人配备了劳保用品和风扇，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 齐洛灵再次踏入工厂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现在彻底意识到了有一个专业管理人员的重要性，这简直是起死回生的能力啊。 她偷偷觑了眼贺鸣，还好这个人是她的邻居和合作伙伴，以后她的工厂管理一定要交给他负责！ 贺鸣似乎看破她的想法般，在她身边低声说：“以后你的工厂会比这里好得多，我保证！” 他语气云淡风轻，但言辞间显露出来的尽是满满自信。 可谁让人家的能力与自信满格匹配呢！ 齐洛灵恨不得马上拿张纸与他签下个合约！ 忙忙碌碌中，贺鸣搬完了他的家，与A大解除了聘任书，真正地卸下了他身为教授的身份。 他长吐一口气。他终于不再是A大的老师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约束他奔向她的步伐了！ 而齐洛灵也停了补习班，进入了繁忙的期末复习状态。 因为这个学期她请了很多的假，功课落下不少，最近必须要夜以继日地复习。但宿舍熄灯早，顶着手电筒看书又太费眼睛，她索性叫了梁舒和陈裳月晚上一起住到月田村去。 两人高兴得合不拢嘴。那屋子里不仅啥都有，还有个超级大帅哥。 大帅哥不仅热情至极地欢迎她们住下，还提出包了她们三个人的三餐饮食。 每天都是大帅哥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食物不仅味道可口又营养丰富，花样还不重复。 各种各样的水果从不间断。 而在68号上班的宋文博沾了她们的光，硬是吃胖了两斤。 而温书假期间，她们也不去图书馆和教室了，就在68号里专心地复习。 贺鸣甚至在这几天把隔壁的装修停了下来，唯恐打扰到她们的复习。 而单独睡一间的齐洛灵发现每天晚上只要过了十二点，总会听到一声：“去睡觉，别再熬夜了。” 声音轻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来自楼上，应该是贺鸣探出头到窗户外说的。 每当这时候，齐洛灵总是调皮地把手伸出窗外，做了个OK的手势，可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该熬夜还是熬夜。 贺鸣也不会再催她，只是齐洛灵发现，每天晚上她熄灯之后，楼上的灯才会随之熄灭。 在贺鸣精心地照料中，她发现自己这一次期末复习不但没瘦似乎还胖了些。只是每个人都是睡眠不足，天天都是打着呵欠顶着乌青的眼睛苦哈哈地对视一眼然后就埋头苦读了。 随后几天的考试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很快就过去了。 当考完最后一门迈出考场的时候，齐洛灵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因为昨天收到了BW传过来的包装资料需要去68号处理，并没有回宿舍，而且直接去了月田村。 她一进门，就看到宋文博拿着二十几页的包装资料在苦苦研究，见到她只是抬了抬眼，挥挥手说：“你赶快去锅里拿东西吃，贺教授给你备好了的。” 顿了顿又说：“贺教授说晚上他有事会比较迟回来，没给你做饭，让你自己吃饭。” “好。”齐洛灵走到厨房掀锅一看，是一盅熬好的鲍鱼海参汤。 她三口两口地喝完，走到办公桌坐下就可以看包装资料。 越大的公司包装资料越复杂。因为他们购买的产品线丰富，会有各式各样的箱规，又因为他们店铺众多，到达的仓库不一样。很多时候他们会按产品、箱规范围还有到达的仓库不同来分类，设置不同的唛头和贴标。然后将所有的这些包装资料统一发给出口商，让他们自己对号入座。 因为进口商发的信息太笼统复杂，出口商一个不仔细就很容易连唛头和贴标都制作错误，如果要改那就会涉及到返工，不仅成本高还影响交货时间。 如果是出货后商品到了进口商那边才发现这些问题，那返工的成本就更是不可估量。 第64章 这是……喜欢了吧？ 齐洛灵沉下心来认真地将二十多页的资料好好阅读了一遍, 然后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分门别类，在白纸上用中文一条条列出。 比如对应的仓库对应的箱规对应的产品应该使用的唛头格式，比如贴标该随着产品不同和仓库不同该做哪些变化。 然后耐心地教宋文博怎么看, 怎么做相应改变。 并拿出BW的三款产品按照箱规和到达的目的地对号入座做了讲解。 宋文博从一头雾水到茅塞顿开, 兴奋地手舞足蹈：“我懂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唛头，师父, 如果没有你这么教, 我连看都看不懂。” 当下宋文博立刻着手把订单的包装资料整理清楚给齐洛灵重新审核一遍传给了工厂。 等这一切忙完之后，齐洛灵就让宋文博提早下了班，而她自己冲了个澡一头扑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悠悠醒转的时候屋内已漆黑如墨。四处安安静静，只有偶尔几声夏虫的鸣叫声漏进夜色中来，添了几分幽静。 她翻了个身，侧耳倾听了片刻。楼上楼下都没有声响，贺鸣应该还没有回来。 把自己摊成个大字形, 在这宁静的夜里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跟贺鸣住在一栋房子里了。 这一段时间因为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复习当中没有多余的闲暇思考, 更因为有梁舒和陈裳月两个人的加入模糊了这种想法。 而当一切如潮汐般退去，与贺鸣住在一起的认知越来越清晰—— 她与贺鸣住在一起！贺鸣就住在她的楼上！ 晚上回去吗？不回去的话等贺鸣回来了，这座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脸又悄然发烫，想起那天晚上贺鸣握住她手的感觉, 酥酥麻麻，像过了电一般。 心头忽然一悸, 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她！ 难道也像学校“百家争鸣”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贺鸣了吗？ 不！ 她下意识地否认。 可是这样一个清隽英俊, 才华横溢的男子谁不喜欢！这样一个关爱学生的老师谁不喜欢！ 心底冒出个小小质疑的声音：只是如此吗？ 她咬着唇逼着自己往下想。似乎还多了一点点…… 比如会为他脸红，会为他心跳加速，会在意他的看法, 还有像此刻这样......三五不时地想起他！ 这就是……喜欢了吧！ 她倏地爬了起来，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床靠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轻嘶一声。 贺鸣虽然现在不是她的老师了，但还是合伙人，她绝不能对他产生乱七八糟的情感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何况...... 她捏着自己发痛的手臂苦笑了下，眸光在黑夜中倏然黯淡。 正此时，外面的客厅里忽然有了轻微的动静。 她立刻警觉起来，正准备下床，还未动作就听到门外贺鸣轻柔的声音响起；“洛灵，你醒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是贺鸣！她松了口气，立刻说：“醒了，我就出来。” 开了灯，抓起床头柜上手表看了看，已经近十一点了，而她睡了五六个小时。 回宿舍也来不及了。 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男人坐在二楼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到她出来，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 齐洛灵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脸色顿时赧然。 她竟然穿着一条睡裙就出来了！而且头发凌乱，满脸都是趴在床上的痕迹。 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件宽松保守的睡裙，乌发披散，脸上依然睡意缭绕，却显得慵懒又纯净。 这是贺鸣从未见过的样子，娇憨可爱，卸下所有防备，这是只有在信得过的人面前才会自然流露的神态。 他见过小姑娘精明果敢的一面，也见过她稚气顽皮的模样，还见过她艳光四射的样子，但这样家居无辜的样子却让他倍觉动心。 “我给你煮好粥了，你下去吃一点吧。”贺鸣快速起身往楼下走，在楼梯处咽了口口水，忽然觉得自己也......饿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齐洛灵将凌乱的头发用橡皮筋在头上松松扎了个发髻，跟在他身后问。 粥都煮好了，不会刚才一直坐在外面大厅等她醒吧？ “八点多。”贺鸣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海鲜瘦肉粥放在桌上，“吃吧，怕你太晚不消化没弄别的。” 海鲜粥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咽了咽口水，而肚子也应景地发出一声轻叫。 耳尖着了火般热了起来，她掩饰般地立刻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男人轻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摇着头有些无奈：“就知道你晚上肯定没吃饭。” 齐洛灵边吃边说：“太困了，躺下就睡着了，不过你熬好的汤我都喝光了。” “吃完去好好补觉吧，我今天给你找了个师院学美术的学生，功底扎实，你看了应该会满意。”贺鸣说。 “你今天是去师院帮我找学生？”齐洛灵惊讶地从面前的粥碗中抬头看他，男人深邃的脸庞在灯光下俊美如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底却布满了血丝。 她忽然想起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晚睡早起，除了给她们几个买菜做饭，还要忙着工作上的事情。 当时她找过贺鸣说不用管他们的饮食，贺鸣却薄唇微勾，说：“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又指了指楼下说，“他们几个反馈还不错啊。”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 “嗯，师院的王教授给我介绍了几个学生，我挑了一个，他先回家一趟，7月份会过来。晚上就是跟他们在一起吃的饭。”贺鸣轻描淡写地交代自己的行程。 “教授，你为我做的实在太多了。”她悄悄地放下筷子，“我......” 贺鸣温声缓缓打断她：“我再说一次，我不是A大的老师了，以后叫我贺鸣或者Jason。而且这些事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指着她面前的粥转了话锋：“吃吧，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有个客人来这里。” 对着齐洛灵讶异的神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一个很想见你的客人，我明天去接她，你下午2点在这里等可以吗？” “谁啊？要不要我跟你去接？”齐洛灵见他一脸神秘，心里的好奇也被勾了上来。 “不用，我跟车磊约好了一起去。”贺鸣收起她面前的空碗，“去睡吧，今晚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见客人。” 虽然揣着满肚子的疑问，但一躺在床上，睡意就如水般覆来，仅有的一丝挣扎断在了五分钟后。 醒来时神清气爽，拿起手表一看，居然已经是十点多了。 正要起床，床边的电话发出一声脆响，她立刻扑过去一把抓起话筒。 今天是周天，宋文博放假休息。 “hello？” 知道这个电话的人不多，除了BW的人和英国的Fred，就是补习班的几个人了。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连电话都没给过二伯和闻家。 “洛灵，你猜猜我是谁？”对方清亮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齐洛灵忍着笑故意迟疑：“呃，请问你是哪位？听不出来。” 对方立刻有些气急：“是我啦，闻政。” “早就知道是你啦，臭小子。”齐洛灵笑出声来，“你考完了？考得怎么样？” “嗯，考完了，没问题。我过几天拿到成绩单就去滨海市，你搬到我新房子去住吧，听我姐说收拾得差不多了。”闻政兴奋地说。 齐洛灵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闻家除了闻敏别的人都不知道她买了房子。她迟疑了一下说：“到时候再说吧，我租的地方有房间，你和闻敏也可以住这里。” “行。”闻政很干脆地答应了。 齐洛灵又问了几句二伯的事，闻政也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她前段时间在信中试探性地问过二伯和二伯母的意见，问他们愿意不愿意到滨海市来。老人立刻拒绝了，一辈子没走出过金山县的人一听说去陌生的地方，心里就发虚，再说让他扔下家里那几分地，他怎么都舍不得。 齐洛灵认真地思考过，老人家也需要伴，他们来这里，这几年她忙忙碌碌也没有时间陪他们，还不如过几年再说。 还好二伯和二伯母现在年纪还不算大，而且伯母现在腿也好得差不多了。 既然不愿意出来，她就想着给他们起个砖瓦房。怕村里人看到汇款单又引起事端，她汇了2千元给闻爸让他把这笔钱转交给二伯。 二伯家房子面积不算大，人也少，这笔钱盖个小房子是够的，等房子起来了，她的第二笔工资也到了，到时候再给二伯钱买家具。 而闻爸收到汇款之后和闻政去了清水村，把钱交到二伯手上并说服了二伯盖房子。 他打量着破旧的房子感叹着对二伯说：“洛灵能干得很，能赚钱，你就安心地把房子盖起来吧。孩子在外面奔波一年了，起个好些的房子，这样她过年回来的时候也能住得舒坦些。”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二伯，他含着泪水接过了这笔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而房子最近也开始动工了。 第65章 我要给你个惊喜 等她挂了电话下楼的时候发现餐厅的桌子放着张字条。她拿起一看, 上面用中文龙飞凤舞地写着：“我出去办事，厨房里有做好的三明治和牛奶，中午你自己用餐, 晚上一起吃饭。” 她放下纸条正准备去厨房, 忽然院子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随即闻敏的声音响起：“洛灵, 你在吗？” 飞奔出去开了门, 就见闻敏满头大汗站在大太阳底下，见到她迅速地跨进门来，用手扇着脸：“热死了，我要吹空调。” 齐洛灵无语地跟在她身后：“你又忘了拿钥匙？再说你来之前不懂得打个电话吗？万一我在宿舍你不是白跑一趟？” “刚去过你宿舍了，”闻敏嘻嘻笑着，避而不答前两个问题，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脸说，“梁舒说你昨天过来处理业务没回去。”她一眼瞥见桌上的字条, 扑过去拿起来一看, 嘴里立刻啧了起来，“瞧瞧贺教授这语气，跟交代自家人似的。” 齐洛灵瞪了她一眼。 闻敏立刻转移话题，将字条在手里晃了晃说, “你还没吃吗？赶快去吃饭，车磊跟我说今天这个客人很重要, 好像还带了很多东西来，他和贺教授早上去找小货车和订酒店去了。” 这下齐洛灵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她从厨房里端出贺鸣给她做好的早餐边吃边问：“车磊没跟你说是谁吗？” “没有，不过车磊说他也没见过。”闻敏也给自己倒了杯牛奶，“闻政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嗯。”齐洛灵咽下三明治问, “你准备住哪里？要不然你跟小政都住到这里来吧，刚好还有两个房间，也不用跑来跑去。” “奶奶说想过来看看我们俩，如果她过来就住不下了。”闻敏撇撇嘴说，“而且老爸老说房子长时间不住，到时候都没人气了。他说要不是美国有时差而你晚上要办公，他也要你住过去。嘿，以后他要是知道这房子是你的不知道有多惊讶。” “到时候再看吧。”齐洛灵说，“又不是住不下，你跟我一间，奶奶睡一间，闻政住三楼。” 吃完早餐两人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又各自把自己拾掇清楚静静地等候贵客光临。 果然到了两点左右的时候，外面远远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飞身跑到院子门口。 雪铁龙在69号门口缓缓停下，一辆小货车紧随其后停在了68号门口。 然后，齐洛灵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叫：“洛灵！” 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齐洛灵愣了一愣，不敢置信地往前望去，小心翼翼地确认：“贺真姐？” “没错，是我，看来你还没有把我忘记。”爽朗而动听的笑声响起，后排车门一推，下来个美丽至极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留着一头微卷的长发，眉眼与贺鸣有七分相似，却又有别于贺鸣的俊朗英气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果然出类拔萃的相貌宜男宜女！ 她歪着脑袋看着齐洛灵，嘴角绽开笑意，然后缓缓张开了双臂，“过来，让我抱抱。” 齐洛灵兀自惊艳意外，此刻终于回过神来，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贺真姐，你来怎么都没提早跟我说？” “我要给你个惊喜。”贺真笑着轻抚着她的背，“你比传说中更漂亮可爱。” 漂亮可爱？她视线望向正从驾驶座下来的贺鸣。 男人脸无愧色，回视着她坦然而笑：“太阳太大，进去再说吧。” 贺真一路牵着齐洛灵的手走进68号，边看边说：“这里不错，没想到你和贺鸣从师生变成了邻居，哈哈，我很期待接下来......” 贺鸣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说：“洛灵，你带贺真看看房子，我和车磊去把箱子卸下来。” 齐洛灵扫了一眼小货车，车上堆得满满的都是打包齐整的箱子，大概是从美国带过来给贺鸣的东西。 收回视线给贺真介绍了闻敏。贺真立刻伸出手握住闻敏的手说：“小敏你好，我是贺鸣和洛灵的姐姐，很高兴认识你。” 闻敏还没从贺真带给她的震撼中醒悟过来，结结巴巴说：“你......好美，我也是洛灵的姐姐，很高兴......认识你。” “哎呀呀，”贺真立刻接口说，“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呀。” 齐洛灵嫣然一笑。贺真比在电话中更有亲和力，言谈举止亲切而真诚，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感，不一刻三人就已经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陌生与拘束。 带着贺真上上下下逛了一圈，回到一楼坐下。 贺真赞不绝口：“我家小洛灵这么小就能买得起房子了，真的很本事呢。” 齐洛灵不由汗颜，她诚恳地说：“贺真姐，我还欠......” 贺真轻轻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洛灵，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说见外的话。以你的聪明才干，取得成功是迟早的事，目前只是你的起步阶段，需要一些帮助很正常，而我们一家都很高兴有这机会和能力为你做一些小事。” 一家？齐洛灵心中一动，贺真这句话似有所指，像是贺鸣的父母也知道她似的。 她胸口蓦地一阵小鹿乱撞，耳尖悄然发热，她佯作镇定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目前说再多的客气话都改变不了她欠贺鸣的事实，只有努力赚钱早日还钱才是正途。 贺真笑着拍拍她的手说：“我这次来的目的你肯定猜得到。”见齐洛灵点头她接着说，“除此以外姐姐我给你带了礼物，算是庆贺你乔迁之喜。” 她转头指着工人搬进来在地上堆得满满的箱子说：“希望你会喜欢。” “贺真姐，这里面是什么啊？”闻敏好奇伸长脖子。 齐洛灵回首之间却已从箱唛上看出来了，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如果箱子里装的东西与箱唛吻合，那就是电脑和打印机！ 而且不止一台！ 当时的电脑在国内极其少见，只有一些特殊的单位才会有，据说市轻工这么大的外贸单位也只有两台电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特地设了个机房，没有资格的人都进不去。 而且价格昂贵，一台都要好几万，即使在美国，贺真带过来的是最新款的苹果PC，价格也不会便宜。 几年之后她才知道87年苹果出的Macintosh II当时售价一万美金！ 她嘴巴张了张，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不知所以然的闻敏用手肘碰了碰她：“灵灵，怎么啦？” 她迅速回神，对贺真很认真地说：“贺真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为啥呢？”贺真立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说，“难道你嫌姐姐送的礼物不好？” 齐洛灵发现贺家姐弟都很会用这一招，而她毫无招架之力。 罢了，大不了记到账上吧，以后一起还！ 再说目前她也很需要电脑和打印机，有了这两样工具，她做单据事半功倍，设计产品更是方便许多。 贺鸣当时说要将他自己在用的电脑给他们办公，被她严词拒绝了。他后来也没坚持，看来是早就做好了买电脑的准备。 “好！”她也不再推辞，用力地抱了抱贺真说，“谢谢贺真姐！” “这才对嘛，”贺真回抱了她一下，站起来朝站在门口的贺鸣眨了眨眼说，“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先回酒店去休息。晚上一起吃饭。” 这一路长途飞行确实累坏她了。 两人在门口依依惜别，贺鸣有些吃味，轻笑着催促：“快上车吧，晚上就见面了。” 贺真冲齐洛灵眨眨眼小声跟她说：“他吃醋了！”然后在齐洛灵脸上的红晕腾起之前迅速钻进车里。 等贺真一走，闻敏回屋绕着那堆箱子左看右看：“这里面是什么啊洛灵？你刚才干吗那么惊讶？” “这是电脑和打印机啊！”车磊跟进来兴奋地说，“你知道一台电脑多少钱吗？好几万呢。这里有五台电脑和两台打印机。” 这回轮闻敏惊呆了，她指着那堆箱子结结巴巴地说：“这些东西......要一二十万？” 齐洛灵说：“只多不少，反正比这房子值钱得多！” 虽然与国内相比，美国人民在这个时期的收入很高，但像贺氏姐弟这么出手大方的也不多，再加上贺鸣说过要进军房地产，齐洛灵心想他们家家境应该很不错，至少是中产以上的家庭。 闻敏往沙发上一倒：“好有钱啊，我也要当有钱人！” “面包会有的，钱也会有的。”齐洛灵笑着拉起她，“以后要不就跟我一起做外贸吧，给我当财务经理。” 闻敏是学会计专业的，专业成绩挺不错，而且知根知底值得信赖，如果愿意跟在她身边一起创业，那实在是最好不过了。不过她也知道闻爸一直都希望闻家两姐弟进国家单位端铁饭碗，她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哪知闻敏立刻说：“灵灵，你以后真的打算自己做外贸吗？”在得到齐洛灵的肯定答复后她认真说，“我毕业了跟你，你去哪儿我去哪！” “我就在滨海了呀！”齐洛灵笑着瞥了一眼满脸紧张的车磊说，“我可不敢把你拐到别的地方去。” 她又接着说：“这事还早，你慢慢想，也问问叔叔阿姨和...车磊的意见，我别的不能保证，只能跟你说，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 闻敏扭捏地瞪了她一眼：“关他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车磊扬了扬头说，“不过我先表态我同意。你去闯吧，我养你！” 第66章 谁也没想到小姑娘酒量这么差…… 闻敏的脸红得像墙角灿烂盛放的三角梅, 她低下头，声音比蚊子还小：“知道啦，讨厌。” 车磊的眼刹那间明亮得像流淌在三角梅枝头的阳光。 齐洛灵心知这一对算是成了, 为他们高兴之余正准备退到楼上将空间让给他们, 却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大家都转头望去，只见贺鸣大踏步地走进来对车磊说：“明天把电脑和打印机各搬一台到启明星去。” 车磊惊讶极了：“这么贵的东西放培训机构用吗？没人会用啊。” “过几天我给大家培训一下, 不难。除了必要的纸质文档, 启明星以后要逐步实行电子文档管理，诸如财务和考勤这一类文档都可以通过电脑进行存储、查询和修改。”贺鸣说，“你们好好学，我相信电脑在不久的未来就能普及到各家各户。” 车磊搓了搓手，有点不敢置信：“真的吗？这么贵的玩意儿哪有几个人买得起啊。” 齐洛灵抿唇一笑：“科技日新月异，说不定以后的电子产品变得很便宜呢。”目光一转却撞进了一双明亮的桃花眸子里。 那双眼睛的主人含笑望着她，看的她心怦然而跳，那人却一脸云淡风轻地接过她的话说：“洛灵说得对！以后电脑的价格肯定会大幅降低, 到时候大家都买得起用得起。” 然后低了声音对她说：“一楼两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给你和小宋工作用, 还有一台你放二楼私用就好了，别混在一起。” 闻敏语气羡慕：“哇，这么贵的电脑一人两台？” “Jason的意思是放二楼大家一起用，既可以编辑文档也可以玩玩游戏。”齐洛灵抢着说, 不仅是闻敏觉得浪费，她也觉得太奢侈了。 “不, 你那台还是放你屋里私人使用，”贺鸣语气轻描淡写, 却又莫名坚持，他指着地上还剩余的一台电脑，“这台到时候放二楼供大家一起使用。” 此刻车磊脑中灵光一闪, 慢慢琢磨出贺鸣的心思来了，忍不住冲着贺鸣挑挑眉眨眨眼，却见那人气定神闲，一副光明磊落模样，他又心里直犯嘀咕。 “还可以打游戏吗？”闻敏惊讶极了，“我还不知道电脑是什么模样的呢。” “明天就可以看到了，”贺鸣指着其中做了标记的三个大箱子说，“现在，先让洛灵看资料。” 齐洛灵知道贺真这次主要是为了招贴画的事情特地跑来中国一趟，但她还是没想到贺真的工作效率这么高，当箱子一打开，她就被其中堆积如山的画册、杂志和海报给惊呆了！ 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才能收集到这么多！ 闻敏和车磊看了更是一脸懵逼，怎么回事？辛辛苦苦从美国带电脑和打印机也就罢了，带这些杂志有什么用？ 车磊拿出一本好奇地翻开，一个金发碧眼穿着三点式的女郎画像立刻跃入眼帘。 他如被火烫着似的立刻合上，然后心虚地扫了一眼旁边的闻敏。 倒是闻敏自然地拿起一本边翻边问：“真好看，洛灵，这是干什么用的呀？” “挑画，买断版权。”齐洛灵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闻敏立刻说：“一起一起。” 先开始筛选第一箱。车磊和贺鸣将搬到餐桌旁，将里头的招贴画都搬出来，摆了满满一桌。 贺鸣又迅速上楼拿来照相机和胶卷让车磊负责拍照。而他自己坐在齐洛灵旁边做记录。 齐洛灵发现这些招贴画有新有旧，每张都细心地编了号码，贺鸣只要记下编号，贺真带回去对号入座就知道她选的是哪些了。 这么多的招贴画，贺真自己手上还有一份，做起来工作量不小。 她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她欠贺鸣姐弟的实在太多了，她决定以后这些招贴画产品赚的钱她要加大比例给贺鸣提成！ 齐洛灵将选中的都做个记号，贺鸣记下，然后车磊拍照，闻敏入箱。 半个箱子里她就挑出了数百张，这里面有人物有风景也有标语，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这些都不是美国那些出名的招贴画画家的作品。 闻敏也发现了，她指着那些招贴画纳闷地问：“灵灵，这些也很好看啊干吗不要？” 齐洛灵抬头却撞上贺鸣了然的视线。 她心中一暖，这人似乎永远都能理解她的想法，或者是都能支持她的决定。 她拿起其中的一张著名的五十年代招贴画女郎画像说，“这种是很美，但是流传太广了，几乎哪里都能见到，也就失去了神秘感和新鲜感了，对于消费者而言，他们更喜欢一些小众而复古的招贴画，显得独具一格又有品味。” 她又拿起一张她挑的图片说：“这种目前是不怎么流行，但不是不好，我相信很快就到了它们的爆发期了。” 她又挥了挥拳头说：“还有一点，这些画性价比超高，目前还没人看出它们的价值，便宜。” “洛灵，你没去过美国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啊？”车磊赞叹不已，“真是太佩服你了。” 齐洛灵手一顿，嘴角的笑意一僵。 还未说话，贺鸣已笑着说：“多听多看多想，洛灵经常收听英语广播电台，知识量当然比较大。” 说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休息一下去吃饭，明天再继续。” 于是一场尴尬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齐洛灵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更注意言行。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大家坐着贺鸣的车到了正海酒店。 齐洛灵出门的时候换上了贺真给她买的那条红裙子。当她下楼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等她的贺鸣眸光发亮，目不转睛地盯了她良久。 还好车磊和闻敏连声赞叹，没有人注意到贺鸣肆无忌惮的眼光。 到了正海，她从下车一路走进大堂，引来了无数路人惊艳的目光，贺鸣停好车走过来见到那些人频频回头行注目礼，不由眉头微蹙。 进了大堂，他让服务员拨了房间分机号，不一刻，贺真就下来了。 她一袭白色波点连衣裙，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风情万种。见到齐洛灵，瞪大了眼睛说：“宝贝，你可太美了！这裙子穿你身上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制一般。” “那还不是你眼光好！”齐洛灵笑着说。 贺真愣了一愣，正要说话，看到贺鸣站在齐洛灵背后冲她拼命地眨眼睛。 她立刻改口：“对对对，我买的还不错吧。” 然后她拉起齐洛灵的左手看了看说：“上次贺鸣回美国我还让他带个礼物给你，他没给你吗？” “有啊，衣服和......”她红了脸，“都收到了。” 贺鸣轻咳一声说：“贺真还给你买了个手表，我替你保管着，晚上回去给你。” 贺真立刻笑着说：“哎呀，这老师的身份确实好多顾忌，贺鸣不当老师了我可开心了。”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贺鸣现在不是你老师了，你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 齐洛灵刚缓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 晚餐是在正海中餐厅的贵宾包间。 入座之后，贺真问齐洛灵和闻敏：“你们两个成年了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手一扬，叫了两瓶红酒说：“今天晚上大家都陪我喝几杯。” 又跟贺鸣说：“车今晚停酒店里，我明天叫酒店司机开过去。” 贺鸣颔首，又转而问齐洛灵和闻敏：“能喝吗？如果不能喝……” 齐洛灵说：“没问题。” 闻敏舔了舔唇，一脸跃跃欲试：“我可以。” 贺真扫了贺鸣一眼，“都成年人了，而且她们现在都放假了，喝点吧。” 车磊摇头笑着说：“贺鸣虽然不当教授了，但还是操着老师的心。没事啦，这里都是自己人。” 齐洛灵酒量不好不坏，前世500毫升的啤酒可以喝上两听而保持清醒，而红酒喝个半瓶也没什么大问题。 尤其是贺真都漂洋过海到中国来了，即使不会喝她也要舍命陪君子，大不了晚上让闻敏把她扶回宿舍去好了。 而闻敏的酒量她是知道的。闻奶奶是个酿酒高手，家里常年都有自酿的米酒，闻敏在家经常会陪着闻爸小酌几杯，酒量极好。 丰盛的菜肴很快就送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 而贺真聊起天来风趣幽默，逗得大家频频大笑。 她不由心内暗生羡慕，贺家两姐弟举止优雅，又都知识渊博，一看就是从小生长在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庭，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这是被爱浇灌长大的人身上才有的平和。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贺真的酒量极好。刚开始是浅斟慢酌，但不一刻就加快了倒酒的频率。 而她自己小口小口地抿着，喝了也有小半杯了，虽然不多，但不知是不是天气温度高的缘故，竟然有些发晕。 贺真豪爽地走了一圈酒，最后到了齐洛灵这。 她给自己和齐洛灵都倒了半杯红酒，望着她巧笑嫣然：“洛灵，姐姐这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来，我们来干一杯。” 头一仰，一饮而尽。 齐洛灵喝红酒从来都是小口慢酌，但看着贺真举在手中空空如也的高脚杯，心一横，一仰头也喝了。 酒一入喉，一股热气立刻从腹间涌了上来，直冲上头顶，她只觉得一阵眩晕，脸上如着了火般地烧了起来。 她立刻明白——这具身体不会喝酒，因为原主从未喝过酒！ 她极力稳住身形，目光迷迷瞪瞪地望去，桌上的菜肴和旁边的人儿似乎都变成了重影，在眼前晃个不停。 “洛灵。”坐在她身旁的贺鸣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小姑娘满脸通红，迷蒙的眸光中水意潋滟，而不断摇晃的身子似乎随时要栽倒在地。 他转向贺真责备地摇了摇头，贺真以一脸愧意回应他。 谁也没想到小姑娘酒量这么差！ “哎呀，洛灵醉了，这可怎么办啊？”贺真说，“贺鸣，要不你赶快把洛灵送回去吧。” 闻敏正要说话，被车磊一把拉住。 她看了一眼扶着齐洛灵满脸忧色的贺鸣立刻明白过来，端端正正地一动不动了。 “没……事，没事。”齐洛灵挣扎着摆摆手说，“我坐……一下就好了，你们……继续。” “我们回去。”贺鸣站起身来扶起她，转头吩咐贺真，“你买单。” 又对车磊说：“你负责把闻敏送回宿舍去。” 第67章 小姑娘唇间的味道，愿如此沉…… 齐洛灵强撑着要耷拉下来的眼睛向大家告了别, 然后在贺鸣一手的搀扶下由服务员带着他们走了VIP电梯下到一楼。 她能感觉得到扶着自己的那只手有力却又有礼，握着她的手腕处用力得当，既不会弄伤她又刚好稳稳地扶住她。 而她极力地昂着头, 靠着贺鸣手部传来的力量让步履正常地迈出。除了嫣红的脸庞, 几乎看不出她已经醉了。 两人从电梯门步出，大堂来往的客人们都以为这是一对携手同行的年轻情侣, 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 羡慕不已。 男的帅，女的俏，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贺鸣扶着齐洛灵上了一辆出租车。 等一坐稳，他立刻将齐洛灵摇摇晃晃的身子揽了过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齐洛灵刚才还蓦地往前倾的身子顿时有了依靠的地方，而这怀抱温暖又安全，还带着熟悉的清香，她满足地闭上眼将自己的头转了转, 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 沉沉睡去了。 撂下独自清醒的贺鸣哭笑不得。 小姑娘估计是嫌他的肩膀不够舒适，竟然转到了他的胸前来，她柔软的发丝从他衬衫扣子之间的间隙钻了进去，如羽毛般轻轻拂拭着他的肌肤, 痒痒的，酥酥的, 如一把钩子将人压抑的情思一丝丝勾了上来。 而小姑娘身上天然的清香浮盈鼻端，勾魂摄魄！ 垂眸借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凝视着怀中安详熟睡的脸。从这个角度, 可以看到她如羽毛般覆盖在脸上的睫毛，娇俏的鼻子和嫣红粉嫩的唇。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起来，低头将唇抵在小姑娘头发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他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横抱在怀里，以极慢的速度下了车，然后请司机帮忙开了院子和里面屋子的门。 等司机关上院子的门，他抱着小姑娘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去。 将人轻轻地放到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然后在床边坐下，借着墙角落地台灯昏黄的灯光静静凝视着眼前这张俏丽的脸。 小姑娘皮肤白净，此刻双颊如涂了胭脂般绯红一片，而微微撅起的唇形状完美，如一朵暗夜盛放的玫瑰，邀人采撷。 贺鸣紧握的双拳越攥越紧，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渴望将她拥在怀里，细细品味她唇间的美好。 但，他不愿在她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占她的便宜，他爱的人值得他最高的尊重和呵护。 他要她心甘情愿，跟他一样！ 长叹一声，准备伸出手去握一握小姑娘放在被子外的手就离开。 触手处滑腻纤细，他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了片刻，依依不舍地正准备放开，忽然，小姑娘的手指缓缓握了起来，轻轻勾住了他的手。 贺鸣猛然间心跳如鼓，他眸光缓缓上移，停在了小姑娘酒意熏然的脸上，然后看到那两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慢地抬起，露出了一双水光铺盈的眸子。 眸底雾意缭绕，目光迷离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 贺鸣倾身向前，小姑娘的手落在他的脸上，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唇，纤细的手指在逡巡流连，每到一处，都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然后她樱唇微启，声音笃定！ “贺鸣！” “是我。”贺鸣紧紧抓住那只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手，握在手心中，而自己将身子沉得更低，在小姑娘脸上不及两拳的地方停住。 他浑身绷紧，气息深重，凝邃眸光盯着眼前这双如二月春水般浮魅的眼，声音逐渐暗哑，微颤着声温柔地呼唤。 “洛灵！” “嗯？”小姑娘娇娇媚媚，声音甜美微哑。 “我喜欢你！我想亲你！”贺鸣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他不想等了，他要让她知道他藏匿许久的心迹。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震惊，还有些无措。眼底交织混乱之后，终于放弃了探寻答案，然后羽睫一颤，那双装了满天星光的杏眸悄然闭上了。 像是默许了！ 贺鸣再也按耐不住，头蓦地一低，吻住了那两片如花朵般绽放的唇。 那唇柔软香甜，贺鸣贪婪地亲吻着，描绘着她艳丽唇瓣的模样。而小姑娘由全身发抖到僵硬再到渐渐放松了下来，一双手臂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肩。 这滋味太过甜美，贺鸣想要更多，轻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池。 小姑娘轻呓一声抵挡不住他的攻势，一缕淡淡的酒香很快就缠绕舌尖。 这酒的甘洌比之酒席之上醇厚甘美百倍，而她的味道，是世间让人心甘情愿沉迷不醒的纯酿，要将男人的心融化。 这样的味道，他思思念念，愿如此沉溺下去，永生不醒。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男人轻而易举探寻到她的丁香小舌，舌尖滚烫，与她的交缠厮磨，越吻越深，肆无忌惮地汲取她口内的芬芳甜美。 良久，直到听到一声嘤咛，贺鸣才缓回些神，生生顿住，在她的唇上一吮一吸才慢慢抬头。 他太心急了，小姑娘正在酒醉当中，而自己这样的行径无异于禽兽一般。 可眼前的可人儿总是让他把持不住，尤其此刻被他吮得红肿的唇和滚烫的呼吸…… 而那双含了秋水的美眸迷迷瞪瞪地望着他，勾得他又想俯身下去…… 还未动作，却见那双波光潋滟的眸悄然阖上，不一刻就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小姑娘在与他一番温存之后，竟然就这样快速地睡着了！ 这磨人的小妖精！ 他缠绵缱绻的目光在齐洛灵脸上驻留许久，伸出手来给小姑娘掖好被子，坐直身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将漫溢的绮念缓缓压下去。 站起身又凝视了那张酣眠的睡颜片刻，终于迈步走了出去！ 那夜，齐洛灵做了个梦。 眠梦深处，仿佛有人轻轻亲吻着她，不是落在脸上，而是落在唇上，辗转反侧温柔缠绵，叫人全身酥软就想如此沉溺在他温柔有力的臂弯之中。 曦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屋子的时候，齐洛灵终于缓缓醒来。 头还有些发胀，她摁了摁额头。胳膊处传来的紧绷感在提醒她身上穿的似乎不是睡衣。 她猛地睁开眼。 是在68号的房间内，不是宿舍里！ 又掀起被子一看，身上穿的果然是昨天去酒店吃饭那条红裙子。 脸蓦地烧成一片红霞。 不用说肯定是贺鸣将她带回来的。 如果是闻敏一定会帮她换了衣服。 她绞尽脑汁死命地回想，无论怎样努力，脑中还是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断在了喝下那半杯红酒之前。 是贺鸣一个人带她回来的？怎么带？ 扶着？还是......抱着？ 她悄然捂住了脸。 半小时后，等她出现在楼下时，面貌焕然一新，一件白色T恤配一条修身的牛仔裤，而长发在头顶盘成个丸子头，显得干练又好看。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餐，既有中式也有西式，而厨房里飘出阵阵烤面包的香味。 她脚步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到厨房门口。 男人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脚步声立刻回头说：“起来啦，你先喝点粥调整下胃口再吃别的，面包和培根马上就好。” 他春风满面，语气亲昵，声音愉悦，少见的喜形于色。 齐洛灵愣了一愣，贺鸣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大好事吗？ 扫了一眼满桌的食物问：“还有人过来吃饭吗？” 贺鸣埋着头继续干活：“就我们两个，不知道你早上起来想吃什么，所以都做了，多了等下小宋和车磊他们来了也可以吃。” “哦，”齐洛灵才想起今天是周一了，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支支吾吾：“Jason，我……昨晚……喝多了......” “以前是不是都没喝过酒？”贺鸣的语气里满是笑意和宠溺，“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能喝。” “我，我......有没有......发酒疯了？我有没有......很丢人？”嗫嚅半天，齐洛灵终于还是问了。昨天是贺真来的第一天，而她就这么不争气地在她面前出丑了。 贺鸣端起盘子的手在半空中凝住，扬到耳边的嘴角一寸一寸掉落下来：“昨晚的事......你都......记不得了？” “嗯，”齐洛灵烦恼地说，“我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比起贺鸣送她回来的尴尬，她更在意自己有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深吸一口气，贺鸣转身温声说：“没有发酒疯，你表现得很好，不用担心。” 将手中的培根递给她说：“先吃饭吧，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了。” 他脸色温和平静，跟以往相差无几。以至于齐洛灵一瞬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那个在厨房中兴高采烈的贺鸣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先喝粥。”男人将一碗清粥放到她面前，“胃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齐洛灵听话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却立刻发出一声轻嘶。 “怎么啦？太烫吗？”贺鸣立刻抬眸望她，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碗。 “不烫，不烫。”齐洛灵慌忙说，手指轻轻摁了摁嘴唇，“我嘴唇破了一点点，可能昨天喝多了自己咬到了。” 贺鸣剧烈地咳了一声，喝了两口的牛奶才缓过劲来。 喝了粥的齐洛灵胃口大开，闷头大吃，她没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眸光深定，瞬目不移地温柔望着她。 眉眼之间，爱意流露。 第68章 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吃完饭, 大家都陆陆续续过来了。 宋文博看到电脑时又惊又羡，听说有一台可以给他用顿时眉开眼笑，却在见到艳光四射的贺真时立刻闭了嘴, 紧张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闻敏偷偷摸摸地观察着齐洛灵和贺鸣, 见他们两人都与平日殊无二致，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贺真一进门, 听到齐洛灵就昨晚的醉酒断片的事向她道歉, 不由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齐洛灵昨晚酒力不支，却万没想到她竟然到了断片的地步。 揽着她肩膀安慰：“洛灵，是姐姐的错，姐姐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以后不跟你干杯了。” 又不由跺了跺脚，贺鸣从来端方正直，齐洛灵如果只是微醺，两人还有可能擦出点火花来, 可她若是醉了, 以贺鸣的为人，那肯定是一点事儿都没发生。 她这个弟弟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可就是在恋爱问题上一根筋，从没谈过恋爱, 又太君子，喜欢上了人家女孩子又碍于师生的身份不敢表露, 一年了毫无进展，看得她这个当姐姐的都急坏了。 如今好不容易不再是小姑娘的老师了, 却连个表白都不敢，白白浪费了她特地去住酒店的良苦用心。 她又瞪了贺鸣一眼。 贺鸣嘴角微弯，淡淡一笑, 避开她凶巴巴的视线。 叙了一伙儿话，齐洛灵给宋文博安排了工作之后就到二楼继续昨天的工作了。 宋文博虽然值得信任，但他目前毕竟还是市轻工的人，在事情还没办好之前，她不想出现任何一丝的纰漏。 依然分工合作，只不过这一回是贺真登记，贺鸣拍照，而车磊和闻敏负责装箱。 工作期间大家都专心致志，谁都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所说话题都是围绕着招贴画进行。 人多力量大，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所有的图片都整理出来了，差不多有三千多张。 而齐洛灵欣喜地发现她要的招贴画几乎全在这里了。保守估计，如果一张招贴画可以运用到100款产品上，那这些图片就可以变化出几十万款的产品出来，单就这些招贴画的产品就可以扛起她工厂产品的半边天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是买不到版权或者独家使用权的，但打个对折也有一千多张，足够她使用了！ 她最早预想是通过Alex能找到几百张的招贴画已经了不起了，而现在这些数目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只是这些招贴画数目众多，要让贺真一张一张地去谈版权，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她心里很快做了决定，正准备开口。贺真已伸了伸懒腰说：“终于搞定了，贺鸣你把记录和洛灵的授权委托书传真回去让他们开始工作吧，争取一个月内把事情搞定。” 嗯？还请人了？，这投入就更大了！ 她给贺真捏了捏肩膀，软着嗓子说：“贺真姐，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贺真笑着拍拍她的手说：“有什么事尽管说，小宝贝你这么可爱，姐姐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 “好！”齐洛灵立刻打蛇随棍上，声音软软绵绵撒着娇，“姐姐，这一点都不为难你的。如果版权能够顺利拿下，以后我用到这些招贴画的时候给你跟Jason一样的抽成，每个产品1毛钱，可以吗？” 贺鸣嘴角抽搐一下，这小妖精，如果跟他这般说话，他连命都愿意给了她！ “宝贝，”贺真看着她讶异地睁大了美眸，“这些画目前在美国都是无人问津的，花不了多少钱，你不用跟姐姐客气的，再说也不是我出钱。”她眼尾扫了一眼贺鸣。 “不，一定要的。”齐洛灵眼神坚定，一张小脸极其严肃，“收集图画和谈判版权的工作量巨大，我目前拿不出钱来支付这些费用，如果你信任我，就把这些当作给我投资吧。” 这些画的作者在目前大多籍籍无名，是花不了很多钱，但人工却是一大笔费用。她要把这笔费用当作贺真的投资到时候返还给贺真。 “行，我替贺真答应了。”贺鸣说，然后转向贺真点点头。 贺真无奈又亲昵地刮了刮齐洛灵的鼻子妥协了：“行吧，反正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客气了。” 当天晚上，用过餐后，大家约好了第二天带贺真去逛A大。 齐洛灵立刻说：“那我今晚回宿舍住，明天早上在A大等大家。”她转头问闻敏，“你呢？” 闻敏瞄了瞄车磊说回苏家村去。齐洛灵知道她肯定要跟车磊去约会，了然地笑了笑。 贺鸣也没多说，只是拿起车钥匙说：“走，我送你们。” 齐洛灵最近，在A大门口她先下了车。 这几天考试结束，学生们大多已离校，平常人来人往的校园骤然变得冷清了许多。 路灯昏黄，虫鸣洒落如雨，她独自沿着安静的小路往前走，在徐徐夜风中感受着夏夜的静谧。 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比她预料的更美好！ 如果按贺真的预期一个月内能拿下这些招贴画的版权，那么她就可以将自己的计划提前——或许她可以在今天的广交会秋交会上就推出自己的设计！ 主意一定，她脚步轻盈，脚底如装了弹簧似的奔向宿舍。 这几天陈裳月她们知道她很忙都没去月田村找她，而梁舒的爸爸妈妈今天也到滨海市来了。 一进宿舍，就看到陈裳月和连安青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聊天，而别的人都不在了。。 “回来啦。”两人一看见她就齐齐转过头来，“忙完了吗？” “还没有。”齐洛灵接过陈裳月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口，“她们呢？” “除了我们四个都回去了。”连安青说，“梁舒今天晚上估计不回来了，跟她爸妈住招待所。” “要帮忙吗？”陈裳月问，“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做。” “不用，你们这几天好好玩。”齐洛灵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钱包，“我给你们申请了游玩经费，一人五十。” 这大半年来，她们每周都在上课，从来没有好好玩过滨海市。她早就想私人提供些经费让她们去好好玩玩了，趁着这一次暑假有时间她要赶紧兑现了。 “还有旅游经费？”连安青惊讶地合不拢嘴，“培训机构不是还没开始吗？” “对啊，还没开始赚钱呢，这就给我们花钱，我不要！”陈裳月推回了齐洛灵的手，“再说我现在也有钱。” 她们也都看过69号的装修，虽然不知道具体费用，但都心中有数花的钱不会少。 “拿着，这是我们启明星预支给员工的活动经费，你自己的钱留着平常花。”齐洛灵将钱塞到她们两个手里，“去好好玩一玩吧，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会很忙，就算有钱都未必有时间玩。” 她又拿出十张大团结给陈裳月：“这一百元你帮我转给梁舒和黄弘厚，梁舒没空，你们三个自己组个小团去玩吧。” 黄宏厚也选择了到启明星上课，而贺鸣特地给他开了个法语班，面向社会招生。 滨海市也有几个法资企业，这些企业都要求员工掌握一定程度的法语。据车磊说他把招生海报往这些企业门口一贴，最近打电话找车燕妮咨询这件事的人源源不断。 而车燕妮已经把启明星的地址都告诉了他们，就等着七月一号开始报名了。 陈裳月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收下了。 而齐洛灵也借着陪贺真的机会在滨海市玩了几天。 坐在海边的沙滩椅上吹着海风，喝着椰汁的贺真惬意地眯着眼睛啧啧称赞：“滨海市真美，难怪贺鸣一毕业就想到国内来，而且决定在这里定居，真有目光！虽然祖国现在的基础设施和经济发展水平还不如美国，但假以时日一定会追上来的。” 她靠到齐洛灵耳边说：“灵灵，你知道贺鸣投资很厉害吗？他很小就参与投资，公司、股票都有涉及，赚了不少钱呢。你要用钱大胆地找他要！” 齐洛灵红了脸偏过头去，却又立刻转回头来问：“那现在还有炒股吗？” “有啊，他眼光好，我也跟着他一起炒，还不少呢。”贺真得意地说。 “姐姐，这一两个月尽快把股票都出手了吧。”齐洛灵眉间微蹙，思忖着如何说才合理，却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87年10月美国爆发了史上最大的股灾，多少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贺家虽然家境殷实，但贺真口中的“不少”必然是个很大的数目。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贺氏姐弟遭受损失而不说。 到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感觉见好就收比较好。” “宝贝，没事的。”贺真朗声笑了起来，坐在她左侧的贺鸣靠过来好奇地问：“洛灵说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贺真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笑着说：“灵灵很担心股市涨跌，其实很正常的。” “不，听洛灵的！姐，回去之后全盘抛出！”贺鸣脸色沉肃，果断地做了决定！ 贺真目瞪口呆地望着贺鸣，过了几秒说：“行，听你两个的！” 齐洛灵的手悄悄地攥紧，声如蚊讷：“我……凭感觉……胡说的……” “不是胡说！我也有一种预感，觉得股市今年会出事。”贺鸣的目光越过贺真与齐洛灵在空中相遇，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无比信任的力量，“而且炒股，感觉有时候比技术更重要。” 第69章 我对你的感情干干净净，没有…… 很快就到了与贺真分别的时刻了。 滨海市的机场, 齐洛灵红着眼睛与贺真拥抱分别。 今天车磊舅舅家办喜事，他跑不开，而闻敏作为他的准媳妇也被抓去喝喜酒了。只有她和贺鸣两个给贺真送行。 贺真抚拍着她的背声音微微哽噎：“想我了就到美国来看我,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们两个一起胖两斤。” 她跟齐洛灵相处了几天也知道小姑娘对美食拥有无比的热情，一说起吃来就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偶尔脸上露出馋涎欲滴的模样让人看了更是喜欢到骨子里去。 却又暗暗心疼, 据贺鸣说她家庭复杂，从小到大吃了不少的苦，可即便是这样，小姑娘依然优秀而善良，就如一株荒野中的野草茁壮成长，终于有一天会长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跟贺鸣有了同样的高度，站在了一起！ “不, 胖三斤。”齐洛灵破涕为笑放开贺真, 正要掏手帕，旁边已递过来一块手帕，她随手接过来擦了擦眼。 鼻间闻到的熟悉淡香让她动作一凝，想起她还有一条手帕在贺鸣那里, 而他至今仍没还她！ “别伤心了。”贺鸣揽着贺真的肩膀，“要见面很容易, 下一次开个邀请函过来给洛灵就行了。” 他高大俊朗，而贺真苗条美艳, 看上去养眼至极，引得来往路人一路侧目。 齐洛灵心中忽然涌上一个想法，像贺鸣这样出色的人, 他的配偶也必须像贺真这样完美的才行！ 却不知怎的，鼻子又蓦地微微发酸，忍不住又用手帕摁了摁眼睛。 头还没抬起来，忽然一双温暖的手已搭在她的肩头，将她揽住。 她心内一紧，讶异侧头，入眼处是男人俊逸的面庞和一双深邃的眼眸。 男人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手微微用力，将她揽得更紧，然后轻声说：“走吧，我们一起送姐姐进去。” 然后一手揽着她一手推着贺真的行李往前走。 齐洛灵只觉脑中轰然声响，混乱一片，惊慌失措间她转头看向贺真，却见贺真神情自然，一丝的意外都没有，只是望着她柔柔一笑，笑容像极了贺鸣。 然后她说：“宝贝，走吧。” 她一路晕乎乎地走着，贺鸣从揽着她到不知何时换成了握住她的手，紧紧握着，攥在手心里，连跟贺真最后拥抱告别的时候都没有放开。 就这样一路从机场大厅到停车场，在一路羡慕的目光中，两人携手同行。 而彼此都未说话。女孩从刚开始的试图挣脱到后面随之任之，而男人始终如一，温柔而有力地牵着她的手。 到了车前，男人拉开副驾的门，让她坐好，又俯身要给她扣安全带。 温热的气息步步逼近，在皮肤上激起层层的颤栗，齐洛灵慌乱地抢在贺鸣靠近之前拉出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住，仿佛也将自己跳到嗓子眼的心给固定回去。 男人含笑的眼在她脸上停留须臾，然后关了车门。 车如离弦的箭般往海边驶去。 齐洛灵不自在地扯了扯安全带。 贺鸣在机场的动作宣告了他所有的心思！如同一道亮光劈开重重迷雾，将她心头屡次三番的自我粉饰的说辞都扒拉干净。 贺鸣对她的好早就超出了师生的范围！而且只对她如此！ 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难怪他换去大四教课，难怪要辞了A大教授的身份，难怪几次三番强调他不再是她的老师了，难怪编尽借口帮她，难怪为了别人欺负她而生气，又因为她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而失落。 齐洛灵悄然偏过头去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天边挂起一片云霞，红光随着海水浮漾成片，而时光被拉慢，在天边一寸一寸地下沉。 她的眼悄然润湿了。 车停在了寂静无人的海边，只有海浪层层叠叠汹涌而来的轰鸣声和海鸥掠过海面发出的低声啾鸣。 贺鸣倾身靠近她：“洛灵。”然后注视着女孩缓缓转过身来，窥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他放在座椅上的手不由自主握了起来。 “贺教授！”齐洛灵说。 声音淡漠疏远，如隔了万水千山。 贺鸣的心砰砰直跳，他伸出手握住女孩的手缓声而坚定：“别这样叫我，我是贺鸣！” 女孩没有挣扎，而是缓缓地抬眼凝视着他。贺鸣蹙然心惊，小姑娘眼中还带着湿润的水意，倔犟的嘴角紧紧抿着，眼底交织着万般情绪。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洛灵，我喜欢你！” 如果那天晚上她没听清，他不妨再说千次百次，只要她愿意听。 齐洛灵低首垂眸，耳尖飞起淡淡的粉红：“我......还小，不想谈恋爱！” 贺鸣哑然，小姑娘确实年纪不大，但也成年了，难道是嫌他年纪大？ 七岁的差距，确实不小，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年龄烦恼起来。 “你觉得我太老了？”贺鸣温声问。 “不是！”齐洛灵心里叹了一声，二十五岁的男人风华正茂，说老太可笑了。 “好，我等你！等你长大，等到你愿意与我谈恋爱的那一天。”贺鸣下了决心，虽然日子难熬，但再等几年也没什么，却又忍不住求证，“二十岁可以吗？” 那时的她都到了适婚年龄了。 “别等我，我不想……谈恋爱！”齐洛灵目光瑟缩了下，艰难地说，“跟任何人！” “我爱你，洛灵！”贺鸣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宣布，“我不会放弃的，我可以等你一辈子，到老，到死！” 齐洛灵的脸如天边的晚霞般灼烧，心蹦得像密集汹涌的海浪，轰鸣作响。她扭过头去，等将甜蜜又悲伤的情绪压下之后，又不由微微气恼。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放弃！这男人平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看不出来还会死缠烂打这一招。 但……她没资格！ “可是，贺鸣，我……不爱你！”齐洛灵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车窗外天色逐渐昏沉，看不见她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 “是吗？”贺鸣声线微颤，声音越发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现在……不爱没关系，我会等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别……强迫我！”齐洛灵腮边缓缓落下一滴泪水，抽回了贺鸣手掌中的手。 贺鸣瘫坐在座位上，盯着逐渐黑魆的海面凝视了许久，半晌后，他缓缓坐直了身子说：“好，我不强迫你，直到你喜欢上我之前，我不会再对你说这样的话。” 齐洛灵闭上了眼睛，抑制住逐渐哽噎的声音：“你……如果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尴尬，我……搬走，房子还给你，还有，让贺真姐……不用再继续了。” “洛灵，”贺鸣苦笑一下，幽邃的双眼跟天光一样黯淡，他声音酸楚，“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不是，我……没见到比你……更好的人了，只是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回报。”齐洛灵悄然擦去眼角的泪水，结结巴巴地解释。 “好人？回报？”贺鸣在黑暗中轻轻地笑，笑声在逼仄狭窄的车厢内回荡，落寞而无奈，“洛灵，我做事情的前提都是我乐意，我做这些事从来都是心甘情愿，从没想过要你以感情作为回报。如果是这样得来的情感，我，也不要！” “爱情，从来不是交易！你不爱我，我可以等！但是洛灵，我对你的感情干干净净，没有包裹金钱的外衣。对我而言，我有一元钱这般对你，有一百万也一样的对你。我想让你知道你可以在外面的天空任意翱翔，但你若是哪个时刻累了乏了，只要你想找个地方歇息，总有个人在你背后愿意倾尽所有任你依靠！” 他声音逐渐消沉：“或许……我错了……” 心如万刀齐入，齐洛灵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转向他的身子：“你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做错。”贺鸣淡淡一笑，又似有所指，“感情不能勉强，于你于我都是！” 他启动汽车，声音逐渐变得平缓：“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以合伙人的身份相处，为了大家，我们一起努力把我们之间的合作继续下去。” 齐洛灵眼中的泪缓缓落下，她点点头，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好！” 汽车掉了个头，飞一般地驶入无尽的黑暗中。 两人默契地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经过了正海酒店门口。 贺鸣看着窗外闪闪发亮的灯管霓虹灯，车子缓缓停下，问：“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宿舍好吗？太晚了，我有点饿了。” 他语气温和，声音低醇磁性，窗外的灯光迷离的落在他脸上，看得到他面容一如既往的恬淡宁和，一反在海边的落寞和消沉。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齐洛灵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酸楚，只是机械地应了声：“好。” 一顿沉默的晚饭之后，贺鸣直接将她送到了学校门口，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总会问她一句住学校还是68号。 那夜，齐洛灵躺在宿舍的床上彻夜未眠，直到第一缕曦光穿透云层爬进窗来，她才恍然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夜。 第70章 我可没忘了您的股份比我多得…… 今年夏日里的变故似乎特别多。 本来欢天喜地做好准备来滨海市的闻政最终也没来。 金山一中的老校长去年因为培养出了个省第六名的得到了省里的大力表彰, 这几天在跟高三老师们商量之后决定在学校里也像齐洛灵那样搞个补习班，专门给一些尖子生开小灶。 而闻政就是其中最有希望的尖子生之一，他这次考了全年段第一名, 老校长和他的班主任都把他当作心肝宝贝似的培养, 希望也能像去年一样再考出个省头几名来。 他在电话里很不高兴地跟齐洛灵抱怨说：“我到你那补课不是也一样吗？我还想过来帮帮你呢。” 齐洛灵一句话就把他安抚住了：“你不是想来A大吗？学校老师愿意给你开小灶是为了保证你能上A大，我这里目前除了英语给不了你更多的帮助, 你在家乖乖的努力学习, 滨海市跑不了，A大跑不了，我和闻敏也跑不了。” “好。”他立刻乖巧地换了口风，“洛灵姐，你上次跟老外在广交会拍的照片再给我寄几张吧。” 齐洛灵爽快地答应了。 而贺鸣与以往一样，对她并无二致，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在培训机构正式开业前，所有的正式员工都到位了, 而贺鸣抽时间给所有人培训了电脑的使用方法。 87年的Macintosh II是第一款彩屏Mac, 长得跟小电视一样，使用机械键盘和棱角分明的鼠标，处理基本的文档完全够用了。 最重要的是，当时的苹果PC已经有了交互式的图形界面, 跟后世的电脑相差不多，用起来简单明了, 入门并不难。 只是电脑软件是全英文的，别的人用起来都没什么大问题, 只有车燕妮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不过她肯学，把这些英文全都记下来, 一个个地反复背诵，下班后还主动留下来反复练习操作。 贺鸣在电脑里已经做好了培训机构的相关管理表格，比如员工考勤、财务和学生/资料管理等等，都由相关的人员负责，而他们三个合伙人负责定期察看。 齐洛灵自然是轻车驾熟，但她有前车之鉴，这一次也是跟着大家的进度学习，以免自己露出马脚。 在开业之前，启明星还集合了所有外聘的老师开了一次会。 这些老师里不仅有A大的学生，还有车磊从学校请来的数学和语文老师，也是机构第一次尝试拓展英语之外的课程。 这一次启明星的招生都由车磊一手策划处理，他扩大了招生的范围，除了原来的格十和英才，还跟附近几个中学的老师合作，把广告都打到这些学校去，报名的学生数量比之原来他们办补习班的时候多了十倍还不止。 她心中暗暗高兴，车磊办事得力而且为人可靠，加之他背靠着学校这个绝佳的人脉资源，以后培训机构的生源和师资都有保障，她可以放心地把培训机构这一块交给他管理了。 而车磊也心知肚明她和贺鸣迟早要退出培训机构的管理，也主动将更多的事务扛了过去。 还没到开会的时间，老师们挤在接待厅兴奋地交谈着，东摸摸西看看，对这些稀奇的玩意儿赞叹不已，特别是挂在墙上喷出冰凉舒爽冷气的空调和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得到了最大的关注。 A大新来的几个学生好奇地将电脑团团围住，左看右瞧，对正在操作的黄弘厚羡慕得不得了。 而格十的黄老师将自己带来的折叠扇往桌上一放，对着空调的风口抖着领子说：“这里办公环境也太好了，比教育局局长办公室都好。小车啊，就冲着这个教学环境，我愿意在这里给你们干十年。” 车磊笑着说：“那可求之不得呢。”黄老师是格十的数学王牌老师，在滨海市数学界闻名遐迩，无人不知，这次能请到他来上课车磊也是下了一番苦功。 其他的几个老师也赞不绝口。 教语文的白老师摇头晃脑地说：“小车啊，你这几个合作伙伴真是人才啊，能想出办培训机构这个主意来，而且还投入了这么大笔的资金来把这个事给办成了，真是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啊！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气魄有能力，别的帮不上忙，我们几个老骨头就给你们撑撑门面了。” 车磊朝站在角落的齐洛灵得意地眨了眨眼，然后带着老师们上楼熟悉环境去了。 一楼招待厅就剩下齐洛灵一人，见人都走光了，她举手过顶伸了个懒腰，又大大打了个哈欠，头一扬，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好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张得大大的嘴立刻尴尬地闭上，站直了身子，小声叫：“Jason早！” 最近她白天要兼顾BW和培训机构的事务，而晚上还要背诵《交通规则》和《机械常识》，睡眠有些不足。 前几天她在贺鸣的催促下找许修伟帮忙开了个介绍信到车辆监理所领表登记，由贺鸣这个驾龄三年以上的老驾驶员作教练签字画押，再由市轻工盖章同意，然后车辆监理所才给她发了这两本小册子，让她带回去自学，三个月后申请考试。 《交通规则》她毫无压力，但作为一个文科生，这一本厚厚的《机械常识》里面全是汽车维修技术，让她看了感觉头都快秃了。还好贺鸣不知道哪里找了关系，她到时候可以不用考核汽车维修的小项目，只要过了理论考试和驾驶考试就可以。 “早！”贺鸣眼眸在她脸上扫了一眼，眉间抽了抽正要说话，楼上参观的众人已经哗啦啦地下来了。 69号是四栋房子中最大的一个，单层的面积都达到200平方，这也是他们当初选择这一栋作为培训机构的原因。教室按照学生的多寡又分成了大教室和小教室，里面的教具和课桌椅都一应俱全。 老师们一边下楼一边赞叹。 教数学的朱老师说：“在有空调的房子里给学生上课，啧啧，我做梦都不敢想象有这么一天。小车，你们如果还需要老师，我给你们介绍几个好老师来。” 贺鸣跨前一步迎上去笑着说：“要，我们明年还会把培训机构拓展到新区去，以后需要的是大批优秀的老师。” 车磊笑着给大家介绍：“这个是我们最大的股东，哈佛大学的硕士高材生贺鸣。” 老师们都吃惊地看着贺鸣：“贺先生这么……年轻？” “还有更年轻的，”贺鸣微笑回头招呼齐洛灵，“各位老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启明星最年轻的合伙人齐洛灵，也是培训机构最早的倡导者，启明星能够成立，她居功至伟！” 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竟然是机构的合伙人，所有人都讶异不已，包括A大的学生。 他们从上次的校园风波中都知道了齐洛灵成绩优异，是美国一家大公司的员工，却没想到她还是启明星的合伙人之一，看着她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个个心内佩服，也暗暗下了决心要向她学习。 这些学生都是贺鸣特地挑选的家境清寒却成绩优秀的学生，而齐洛灵这样一个榜样就是最好的宣传、激励着这些学生，只要他们肯努力也一样会取得成功。 齐洛灵落落大方地向大家鞠了个躬说：“非常高兴各位老师加入启明星的大家庭，在此我代表我的几个合伙人向大家表示热烈的欢迎。”大厅内立刻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齐洛灵环顾一周不慌不忙地说：“启明星是我们大家共同心血的凝成，今天的成立是我们前期合伙人一起努力的结果，今后的发展有待于在场诸位的齐心协力通力合作。我在这里也不多说，我只想告诉大家一句话，您的每一份付出我们都看得到，而我们会以最丰厚的报酬回报您的付出。” 大厅里立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贺鸣噙着笑意的眼睛在她身上流连忘返，骄傲而自豪。 等外聘的老师们开完会都离开之后，陈洛灵也从车燕妮手里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课程表，扫了一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除了周一到周五上午三节课，贺鸣别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安排课程。 培训机构刚刚成立，师资虽然都已到位，但毕竟刚招的A大学生还都是新手，缺乏经验。按她的想法是在这前期将她的时间排满，将培训机构的名声给打出去，而她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处理BW的业务，产品目前已经到了喷漆阶段，她只要让宋文博偶尔过去监督察看就可以了，也用不着她经常往工厂跑。 她拿着课程表就想去找贺鸣，才迈出两步又立刻顿了脚步。 这些课程表都是贺鸣结合车磊的学生报表统筹安排出来的，工作量巨大，如果她想多上课意味着贺鸣又要重新调整，还要跟原有课程的老师协商调换，这不仅增加了他的工作量，弄不好还会引起老师的反感。 而贺鸣这种安排肯定是为了她长远考虑，毕竟她的外贸业务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而她要慢慢地从补习机构这一块脱身，将精力投入到外贸中来。 现在安排的课少，机构和学生对她的依赖性也会逐渐减弱，等以后有更多优秀教师加入，她即使退出也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 思虑片刻，她悄悄地将课程表收了起来，正准备去帮大家做事，却听到背后有人轻咳一声问：“你是不是对课程安排有异议？” “没有。”她轻笑转身，语气调皮，“我怎么敢对您的安排有异议呢？我可没忘了您的股份比我多得多。” 她上次将自己的股份又让出了一部分给连安青，现在连安青也持有跟闻敏他们一样的股份，做事也更积极主动了。 “我也比你多！”旁边车磊笑嘻嘻地飘过来，横插了一脚，将手上的一个小册子递给齐洛灵，“这是启明星的支出报表和□□，贺鸣说空调和电脑算是他私人赞助给培训机构的，别的费用明细都在报表上了，如果没问题，我今天就把我该出的资金转给贺鸣，前期可都是他私人垫的钱。” 第71章 明明想蹭市轻工的出口经营权…… 齐洛灵接过小册子打开一看, 里面不仅有报表还有数十张的发/票，报表条目清晰，事项、数据和时间都列得一清二楚。 她抬头朝车磊竖起了大拇指说：“磊哥, 给你点个赞, 做得非常好！”将册子递回给车磊说，“贺老板在这里, 你直接给他就好了, 不用问我。” 车磊朝贺鸣眨了眨眼，拉长了语调问：“贺老板，我怎么给你钱啊？” 贺鸣笑着瞥了小姑娘一眼说：“这笔钱让闻敏单独立个账户吧，当做我在下一个启明星的投资资金。” 顿了顿扬声说：“下一个启明星我想把所有的股份开放认购，除了给车磊百分之十的股份做为管理费，剩下的股份你们想投资多少就买多少，剩下的由我来包圆。” 大厅里立刻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欢呼声，启明星虽然还没正式开业, 但第一期报名的学生数量大家都看到了, 对培训机构发展的潜力个个都心中有数。 在启明星的总部他们几个拿的都是干股，这就是白送给他们的一大笔钱，而这一笔钱在以后又可以作为分部的投资，循环往复, 就是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 车燕妮也举起了手：“贺……贺总，我也可以吗？” “可以。只要是我们启明星的正式员工都可以。”贺鸣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 车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 挺会玩啊，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 我不要百分十，你给我百分二就够了，以后你和洛灵放心地做你们的事去吧, 启明星交给我了。” “贺总说多少就多少！”齐洛灵笑着说，“我附议。以后启明星就交给你了。”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很快就到了七月十号开业的那天，月田村69号热闹非凡，不仅老师们都过来庆贺开业，连外文系的白主任和市轻工的领导都来了，还有月田村的村长也代表村民向他们表示祝贺并且感谢他们出资给村里都通了路灯。 还有几个A大的外教也过来庆贺，看了环境一直说：“Wow，Excellent！” 看着A大学生们开心雀跃的面孔，齐洛灵第一次有了成就感，不是因为自己赚到了多少钱，而是她也有了帮助别人的力量。虽然这力量还微不足道，帮助到的人也不多，但她一直在努力！ 虽然没有那个男人她绝不可能这么快实现这个目标！ 心绪如线缓缓牵着她的眼眸在人群中寻找男人。一楼长长的自助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品，而男人倚着窗户，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与几个外教边喝边聊，神情轻松自在又尊贵从容。 男人今天一件蓝色的衬衫配米色的休闲裤子，既可商务又可休闲，衬得他更加英俊潇洒，偶尔说到开心处，眉眼舒展，桃花眸子如盛满了耀眼的星光，细碎发亮。 齐洛灵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跳了，而下一息，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认出来了，贺鸣身上穿的那件衬衫是她从广州友谊商店买的！她从未见过他穿过，没想到他竟然留到了今天这个对她而言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来穿！ 低头垂眸，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换成了一个优雅瑰丽的劳力士Datejust腕表。这是贺真送给她的，而她拿到这个礼物时就明白了，贺鸣喜欢她，远比她想象得更早！ 可惜她没这福分！ 但作为合伙人也不错！ 前两天她把培训机构的钱给贺鸣的时候，他提出要投资给她，而这笔钱当作给她投资的一部分，她答应了。 这是最好的方式，合作共赢。目前外贸的回报率高于房地产，她缺乏资金，他拥有资金，他可以在外贸行业先赚钱以后返投到他的房地产去。 而她也开始重新规划她的事业了，今天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拉开一杯可乐倒进高脚杯中，往坐在沙发上与白主任聊天的市轻工黄副总和许修伟走去。 几个人看她走近，立刻说：“小齐同学，来来来，快坐到这边来。” 齐洛灵坐下，礼貌而感激地说：“白主任、黄副总、许经理好，谢谢你们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参加我们的开业仪式。” 白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刚才我还跟黄副总正说起你呢。说你这小姑娘才大一就身兼数职，真是不得了。这一次又给我们外文系家庭情况不大好的同学提供了工作的机会，也算是给我们外文系减轻了负担，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齐洛灵抿嘴一笑说：“如果不是您几位决定在A大招聘临时业务员，我哪里有今天啊，说到底还是您几位的功劳。” 黄副总朗声大笑：“好好好，小齐同学就是会说话，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毕业了就到我们市轻工来吧，我很看好你。” 许修伟也对齐洛灵说过类似的话，但这话从黄副总嘴里说出来那份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极为满意他才不会去开这个口。 齐洛灵不卑不亢地说：“非常感谢黄副总看得起我，我也很想毕业之后到市轻工去上班……” 黄副总和许修伟立刻坐直了身体，都专注地看着她。 而白主任笑呵呵的目光在几个人中间来去，市轻工是不错的单位，但齐洛灵太优秀了，可选择的单位太多了，不见得会去。 果然齐洛灵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但是，BW的老板Alex，唔，许经理也认识的，他目前有这意向想让我毕业之后在国内帮他做代理……” “什么？Alex让你当代理？”许修伟讶异地问，BW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让这么小的姑娘负责？不过想想也立刻不奇怪了，Alex对齐洛灵那是喜欢得不得了，当亲孙女般地疼。 “就是呀，”齐洛灵也有些苦恼，“你说我能拒绝他吗？肯定不能的呀，Alex对我那么好，对我那么信任，还给我下订单……” 黄副总和许修伟心里同时想，小姑娘这是在说市轻工的订单是她争取的啊，不过人家说的是实话，没有她，这个订单根本就不能成！ 齐洛灵接着说：“可是我心里也一直记得黄副总和许经理对我的赏识之情，就像许经理说的，市轻工是我的娘家，我也一直在想能不能为娘家做点什么。” 黄副总频频点头：“是，是，市轻工就是你的娘家，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有什么……订单嘛也别忘了我们。” “所以我这几天在跟BW谈翻单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星期内BW就会把订单下给市轻工了。”齐洛灵微笑着说。 她这话一点都不假。前段时间她跟Alex通电话的时候建议Alex在他的零售店里推出预订服务，把所有将要上架销售的产品做成目录供客人挑选预订，而BW给这些预订的客人适当的折扣作为回馈。 Alex立刻采纳了她的意见。而目前她负责的这几款产品的预订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所以John立刻联系了齐洛灵，等统计好最终数量就可以把订单确定下来了。 电话中John非常高兴地把齐洛灵挑选产品的眼光赞扬了一通，并表示以后要多听取她的意见。 这就是认可了她对产品设计方向和市场发展方向的把握！比她预想的来得更早！ 而这个翻单来得正是及时，刚好可以作为一个谈判的筹码！ 许修伟倏地站起来，激动地说：“真的吗？” 他声音太大，旁边的好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他立刻双手合十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贺鸣始终留了一份视线给那个苗条的身影，不过他没有打算走过去，他知道小姑娘在谈事情，以她的能力游刃有余。 “我怎么敢拿黄副总和您开玩笑？”齐洛灵笑着说，“这算是我给市轻工的一个小小回报吧，虽然我成不了市轻工的正式员工，但我也希望能够成为市轻工的编外人员，回馈市轻工对我的提携之恩。” “不错，不错。”黄副总一拍大腿，对着白主任哈哈一笑，“白主任你看你培养的好苗子，既优秀还懂得知恩图报。” 白主任笑弯了眼。 齐洛灵微微一笑说：“我还有件事想跟黄副总商量，不知道黄副总感不感兴趣？” 黄副总立刻说：“你说，你说，只要对市轻工有好处的事我都感兴趣。” 齐洛灵说：“黄副总，您也知道BW每年在我们国内的采购量都能达到上千万美金，而他们要的款式也是成千上万。我看着他们给别的进出口公司下那么多订单，我也心痒痒的。我小时候有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对设计很感兴趣，所以也想试一试看我的设计能不能被BW看上，如果看上了我想通过市轻工出口，您看行不行呢？” 她看着黄副总逐渐严肃的脸色补了一句：“当然我不会让市轻工给我白做这事的，我会支付费用，这也算是我这个编外人员回馈市轻工的一种方式。” 黄副总闷声不吭，心里却在急剧地打算着。 他前段时间听许修伟说齐洛灵这小姑娘外表看上去纯真可爱，实际上还挺厉害的，他当时一笑置之，这回他算是领教到小姑娘笑里藏刀的厉害了。瞧瞧她说的，啧啧，明明想蹭市轻工的出口经营权却能说得这么好听。 第72章 这小姑娘啊，就是胡闹！…… 不过从另一角度看, 齐洛灵说的也没错。 BW现在让齐洛灵当国内的总代理，她以后碰到的外贸进出口单位多则上千家，少则上百家, 她如果真的要找个单位帮她出口她设计的产品易如反掌, 犯不着来求市轻工。 而她没去找别的单位先找市轻工确实也算是念旧情，也符合她自己所说的是回馈市轻工的一种方式。最重要的是, 她如果在市轻工挂靠出口, 她的订单款项全经过市轻工的手，那就意味着她把自己的部分主动权交到了市轻工的手上，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BW拐跑了。 虽然说齐洛灵自己设计新款可能会有跟市轻工竞争的嫌疑，但BW一年在国内的采购款式那么多，没有齐洛灵也会有别的厂家设计出新款跟市轻工竞争，而齐洛灵一个小姑娘，才去了一次广交会，她能设计出什么来？还能比得上人家专业学美术的人不成！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她！说不定还能帮市轻工多赚点手续费。 如此一想, 他眉眼立刻舒张开来。 旁边的白主任见气氛有些不对, 正要打圆场，却见黄副总笑道：“年轻人嘛，有理想是好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然是要支持啦。行, 这件事我拍板做主了，你明天到市轻工来签一份协议。”他又话锋一转说, “不过小齐啊，我可是有言在先啊, 我们市轻工的款式你可不能碰哦，还有我们的订单你只能支持不能抢哦。” 齐洛灵笑道：“黄副总您这么支持我，你说我能做那种事吗？今天当着白主任的面我向您保证市轻工所有合作工厂的设计我都不会碰, 你们的订单我只会支持，不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明天的协议里面加入这些条款。” 黄副总满意地点点头，两人又就协议的内容商量了下，并确定了手续费的比例。 这时期的国内已经有少量的业务员跳出来自己单干了，用的也是这种挂靠的模式，前有车后有辙，很快就谈妥了条件。 许修伟在旁边看得眼热，忽然也有了辞职单干的念头。 等一切谈妥，齐洛灵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又说：“刚才是我对市轻工的回馈，您三位都是我的贵人，我想私人向你们表达我的谢意……” 白主任心里一突，快速地打断她：“小齐啊，你别乱说话啊。” 这小姑娘刚才精明得很，怎么一下就犯浑了，居然敢当众贿赂！ 齐洛灵抿嘴一乐：“主任，您误会了！”她不急不缓地说，“如果您三位对我的设计也有信心的话，我欢迎你们投资我的第一个订单，我会按投资比例来给您三位分配利润。” “这……”白主任手指在桌面无意识地敲着。这小姑娘胆子真是大，仗着英语好和BW的赏识敢跨界做设计，可这哪是一回事啊？说回馈还不如说是拉下水呢。 “我投！”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个是许修伟，一个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来到了背后的男人！ 许修伟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也没个准，但他见过齐洛灵当初在广交会给Jacky挑样品时的场景，他不认为是巧合，何况BW的翻单也在证明齐洛灵对产品设计是有敏感性的。 黄副总吓了一跳，他对许修伟很了解，知道他做事谨慎得很，绝对不会毫无理由地去做这种看起来明明是血本无归的事。 正要说话，却听贺鸣笑着对白主任说：“主任，你不妨少量投一点玩一玩，我担保你不会亏。” 贺鸣他是知道的，原来A大最年轻的教授，哈佛商学院的硕士高材生，有才有貌，他敢提出担保，可信度必然是挺高的。 他正要说话，却又被许修伟抢在了前头：“洛灵，我就有一个疑问，你干吗要我们投资？你拿到订单后不是有客人的订金吗？你把这钱拿给工厂作为订金就可以了呀，剩下的等客人结算了再给工厂。” “因为我想自己备货。”齐洛灵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打算先出五款产品，每款备2000 个的货，然后想办法推出，有客人下单就有现货，把这段时间空置的生产线利用起来。” 她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但她目前没打算告诉他们。 贺真的谈判非常的有效率，这几天她已经陆续把谈判好获得版权的图片号码和合同都传真过来了，既然手握着这些版权，齐洛灵一点都不想浪费，她想最近就推出五款的产品来。 她已经盘算好了。这五款她会马上提供样品给BW，如果不出意外，BW至少会每款下一万的订单。按她的预估这笔订单除了退税可以赚到12万人民币左右，然后她可以把这12万作为自己备货的货款，但如果要备每款2000个，她大概还差六万的差额。 这六万就是她打算拿出来作为回馈给他们三个人的，虽然她知道他们三个人绝对不会凑到这么大的一笔金额。 而退税的这笔钱她也想好了怎么用。退税有一个时间差，等到退税资金的到账至少要有几个月的时间。她预计退回的税差不多十万左右，除了给贺鸣姐弟的1万招贴画的抽成和市轻工的手续费，她大概可以剩下8万，而这笔钱她刚好可以用来支付她买招贴画的一半费用。 空气如凝固了一般，别的地方客人在谈笑风生，只有他们这个角落寂静无声。 这像话吗？没有客人下单，自己备货，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那不是都折在手里了？ 这小姑娘啊，就是胡闹！ 白主任和黄副总都这么想着。 只要许修伟想了许久咬着牙说：“行，我投资5千元，不，1万！” 他有个小算盘，他虽然看好齐洛灵但心里还是没底的，不过他知道Alex有多喜欢齐洛灵，他打赌BW的老板会为她的设计买一次单！ 黄副总和白主任惊呆了！一万可不是小数目，许修伟这是投了小半个身家了吧？ 不过黄副总心里转了下也琢磨出许修伟的想法出来了。 BW敢把中国这么大一个盘子交给齐洛灵，自然是非常看重她的，他们一定会为她买一次单的！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说：“行，我相信小齐同学，我也一万。白主任，你呢？” 白主任嗫嚅不语，他一个大学老师可没能像他们这些做外贸的，钱来的那么快那么多，一万可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他没这么大的胆子！ “这样吧，白主任，你投个5千玩一玩，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怎么样？”贺鸣在齐洛灵旁边坐下，笑着说。 上一次齐洛灵被造谣的时候白主任也义愤填膺，处理的时候雷厉风行，非常得给力！他也知道齐洛灵提出让他们投资的建议是换一种方式感谢他们！ “不……大好吧，”白主任两只肥肥的手搓了搓，心中却蠢蠢欲动。 “没什么不好的，你们三位的都这样，赚了是你们的，亏了都算我的。”贺鸣云淡风轻地做了决定，而黄副总和许修伟嘴里说着怎么好意思，心里可乐坏了。 一时宾主尽欢，就把这事给确定下来了。而剩下的三万五就由贺鸣一个人包圆了。 齐洛灵暗暗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贺鸣是基于喜欢她还是信任她，居然次次都敢投资给她，胆真肥！ 第二天下午，她坐贺鸣的车去了市轻工，把挂靠协议签订了，然后又去了利丰工厂。 老吴早上就接到宋文博打给他的电话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就等在厂里了。一见到一辆白色的轿车从黄土飞扬的泥土路拐进来，立刻就跟老刘到门口迎接他们了。 两人在老吴和老刘的陪同下先到车间去逛了一圈，贺鸣是去看生产管理改革的效果如何，而齐洛灵是去看BW的订单生产进度和产品的质量。 厂房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人各安其位，配合度和熟练度比以前都高了许多，做出来的产品质量也有了保证。 齐洛灵看完产品之后又仔细地核对了刚拉回来的包装材料。 不管是各种贴标、PE袋上的警告标还是箱唛，都没有任何差错。她看了满意地点点头，对老吴和老刘说：“走吧，我们回你办公室谈个事情。” 两人笑呵呵地带路，都以为齐洛灵今天来是只是为了看BW订单生产情况，没想到齐洛灵坐下来喝了口茶水就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看BW订单的生产情况，刚才也看过了，目前为止，老吴这边做得还不错，请继续保持，老刘你那边我等下再去看。” 老刘重重点头：“好的，好的。”心中却有些奇怪，既然他们等下要去盛美，却又让宋文博特地打电话让他到利丰来干什么？ “另一件事，也是我今天把你们两位叫到一起谈话的原因。”齐洛灵似乎看出了他们两人内心的想法，不慌不忙地说，“我想跟你们合作，给你们下单！” 老吴和老刘都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是BW翻单了吗？” 这可太好了，这批货还没出去，客人就翻单，真不愧是美国顶级的大公司。 “BW是翻单了，这一两天就会有好消息。等美国传真到了，小宋会及时通知你们的。”齐洛灵微微一笑，“不过我今天过来不是谈这件事，我想说的是——我个人跟你们合作！” 第73章 男人也学会了跟她一样狐假虎…… 吴和老刘纳闷不解地对视一眼, 想不出齐洛灵私人能跟他们合作什么。 挠了挠头，老刘试探着开口：“小齐，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我脑瓜子笨, 想不出来。” 老吴也附声说：“是, 是。” 齐洛灵放下手中的瓷杯说：“我能不能冒昧问下两位，你们手头的订单可以做到几月份？” 按一个订单60天的周期, 春交会接到的订单到这个月差不多已经是尾声了, 除非还有客人的翻单在生产。 如果翻单不给力，很多工厂就是处于停工停产状态，只能靠辞退工人来缓解压力。 齐洛灵刚才在看BW大货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下，发现利丰工厂的工人几乎都是说的本地话，看来大多找的是周围村子里的村民。 村民当工人有一个好处就是淡季的时候工人可以回去干农活或者去这附近别的的工厂干活，不用养着工人。但也有弊端，工厂有订单的时候，他们不一定随叫随到, 而且人员不固定, 操作的熟练程度会存在差异，导致产品质量不稳定。 闻言，老吴和老刘又对视了一眼。终于老刘摸摸鼻子讪笑着地说：“反正我们跟小齐都这么熟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这一个月再不来翻单的话, 我的厂子下个月就要停工了。” 老吴也老老实实说：“我也差不多，你今天可是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啊。” 齐洛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昨天她跟贺鸣两人就两家工厂的产能有过估算，预计到他们目前的订单量不够支持工厂的产能, 刚才的问话只是正面确认。 而她刚好可以利用这部分剩余的产能来生产她的订单！ 其实老吴和老刘算是很有眼光和魄力的生意人，在八十年代就敢贷款投入这么大的资金来开工厂，虽然租的是村里的荒地盖的是简易厂房, 花不了几个钱，但设备等前期投入也不少，不是谁都有这份胆量的。这点她也暗暗佩服，只是前期产能预估错误，造成了一些浪费。 “那我再给你们再增加一个好消息，”她目光掠过两人脸上，缓缓开口，“我个人想备一些货，准备给你们下个订单！” 老刘嘴角抽了抽，擦了擦鼻子上刚才因为激动而冒出的细汗，不以为然。 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能力给他们下订单！不就是做几个样品给她当作摆设嘛，业务员们到工厂拿些样品回家送人或者是当摆设是常有的事，毕竟这年头出口的工艺品在国内买不到，款式也新奇。 老吴心里一模一样的想法，他笑着说：“你瞧我这脑瓜子，小齐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尽管说，我让打样的工人给你做，要几个给几个。” 齐洛灵不慌不忙地扔下一个炮弹：“5款，每款一万两千个，你给吗？” 这下两个人是真的惊呆了！倏地坐直了身子，老刘因为太过用力差点跐溜到了地上。 贺鸣靠坐在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小姑娘一旦做起事来就完全脱了青涩稚气，看上去成熟而稳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又想起她昨天跟市轻工的领导谈判的情形，不禁莞尔一笑。 小姑娘有进有退，不仅借着BW的力使了点小心机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挂靠的资格，还通过投资合作加强了与市轻工领导和A大领导的人脉关系。 真是个小妖精！他落在齐洛灵侧脸上的眸光渐转宠溺，又忍不住心内暗叹了口气。 老吴颤着声问：“小齐同学，真……真的吗？”老刘也伸长了脖子盯着她。 “当然是真的！”齐洛灵语气有力，“不过有几件事我需要先跟你们确定清楚了才能下单给你们。” 老刘立刻说：“请说。” “我跟市轻工有约在先，你们是他们的合作工厂，你们的款式我都不会碰。”齐洛灵慢条斯理地说，“我自己给你们提供设计！” 老吴有点着急，市轻工是滨海市最大的工艺品出口单位，几乎跟全市的工艺品工厂都有合作，这也意味着他们几乎包揽了滨海市工艺品的最新的设计款式，如果没有了这些选择，齐洛灵还能拿出什么款式来？一个外行自己设计？搞笑的吧！即使能设计出来那肯定也是不好卖的款式！ 说到底这姑娘还是年纪小，自信过头，犯浑！ 他心中天人交战了几秒，终于还是决定提醒她，他小心翼翼地措辞：“小齐啊，你也知道工艺品设计很重要的，如果没有好的款式，钱投进去那可都是打水漂的啊，你可要想清楚啊。” 老刘也点着头附和说：“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亏了可不得了啊。”他想的又更多了点，这万一亏了，以后齐洛灵迁怒到他们身上说当初为什么不提醒她，那可就麻烦了。 齐洛灵虽然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但一听这话，心中也有了些许暖意。 她笑着说：“我心中有数，今天贺总在场也可以帮我们作个证人，这个订单我自负盈亏，绝不会怪到两位头上。” 闻言贺鸣微微颔首说：“你们不用担心，洛灵背后还站着BW呢。” 他这一提醒瞬间就让老吴和老刘打消了疑虑，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两人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说：“瞧我们这记性，有BW在，小齐有啥好怕的呀，来来来，小齐你接着说。” 齐洛灵嘴角微勾，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英俊的男人。男人也学会了跟她一样狐假虎威呢，Alex对她好没错，但生意归生意，如果她设计的产品BW不满意，BW当然也不会为她买单，但她目前就是要利用Alex对她的好营造出别人的错觉！ 目前来看，她的目的已达成。 “过几天我会提供图纸给你们打样，每款给我五个，”齐洛灵说，“不过，我要先跟你们签订一个保密协议，如果我的设计因为你们的缘故泄露出去，我要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没问题吧？” “没问题！”老刘满口答应，很多客供的款式也是这么要求的。 老吴迟疑了一下说：“如果被市轻工的人看到了，也要求给他们提供一模一样的样品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们是合作工厂，市轻工的业务员偶尔会到工厂来看货，而且样品确认之后要上线大批量生产，被看到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这一刻，齐洛灵心中坚定了要尽快拥有自己工厂的决心。 “如果是许经理来没关系，你直接跟他说是我的样品，如果是别的业务员，你就说是客人让你们打的样品，是全球独家销售的款式，不能提供给别的任何人。”齐洛灵交代说。 他两人从她的话锋里琢磨出点味儿来了，这事看来许修伟早就知情了啊。有BW又有许修伟暗中支持，这事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呢！ 两人立刻表态说没问题。 齐洛灵又交代了一些BW订单细节的问题，交代完毕，她立刻站起来说：“我过几天再过来，到时候给你们图纸打样。老刘，走吧，去看看你的订单做的怎么样了。”今天贺鸣纯粹就是给她当司机来的，她可不能浪费了他太多时间。 男人跟在她身后几不可察地笑了笑，小姑娘做事雷厉风行，效率真是高。 一个小时后，在从盛美铁艺厂回市区的路上，贺鸣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学开车？还有，你不打算回68号住了吗？” 最近齐洛灵白天帮忙机构的事，晚上在68号办公，或者审核宋文博白天做的单据或者跟BW的人讨论一些订单的问题，还有个叫Fred的英国佬最近天天打电话给她，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虽然谈的都是些跟产品设计有关的问题，但他怎么就觉得不大对劲呢。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经常逗得小姑娘发笑。小姑娘笑起来眉目弯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可是他坐在沙发上翻着手里的资料却一页都看不下去，支棱着耳朵总能越听越烦，到最后总是免不了酸溜溜地想，小姑娘可从来没有跟他在电话中聊天超过半小时呢。 等一切事情处理完了她就回宿舍去住，因为有陈裳月他们陪着她，他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想到她回宿舍之后还要用手电筒学习汽修知识，他就觉得心疼。 他决定再退一步。于是他快速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住在那里让你感觉不自在，我……搬到隔壁69号去住吧。”69号房子大，腾出个小房间住还是没问题的。 齐洛灵蓦地转头看他。男人的侧颜立体而精致，轮廓完美得像刀削斧刻似的，而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此刻握着方向盘，熟练而潇洒地操作着。 而这双手曾经揽着她的肩，牵过她的手！ 温暖而有力，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值得信赖！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你不要搬，我……今天开始住回68号。” 第74章 我是老板，不是……老板娘。…… 最近除了忙别的事情, 她还要用AutoCAD绘图。她打算以后都先在电脑上把设计的产品画出来，等师院的美术生到了供他参考，然后再把设计图画成彩图给工厂打样。 说到底师院的学生目前担任的角色类似于彩色打印机, 只是帮助她把电脑中的图形变成了可以移动的画像。 这多亏了贺真给她带过来的电脑, 如果没有电脑她只能借助于粗略的草图和口头描述给美术生，中间就有可能会存在理解上的偏差, 工作量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 其实按她现有的设备完全可以通过黑白打印机把图片打印出来然后在各个部位标注需要的Pantone号给工厂, 但这是她第一次出的设计稿，她要做到万无一失，宁愿多花些时间和钱做到最好。 而且她也想培养一个设计团队，拓宽产品线，团队设计的产品不需要超前，只要紧跟时代就足够了。世界这么大，市场需要的家居工艺品千千万万，而她脑中的那些设计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她不可能一网打尽, 更不想一网打尽。 她要给这个时代有设计才华的人创造机会，让他们设计的产品也能够登上国际贸易的大舞台，与她的设计相辅相成，共同进步。 以后她的事会越来越多, 在68号呆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总不能很晚了还刻意回宿舍去住。 而且贺鸣被她拒绝后依然和以往一样绅士有礼, 从未让她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压力。 现在的他们不仅是合伙人，贺鸣还是她的投资商, 她必须调整心态，不能让自己这点小别扭破坏了他们之间良好的合作关系。 何况贺鸣可能早就放弃了吧，毕竟, 现在的他与她相处自然又淡然，仿佛那天对她的表白从未发生过一样。也是，以他的优秀，有那么多明恋暗恋他多妹子，又何必吊死在她这一棵注定枯死的树上。 可是胸腔内没来由的失落腾跃翻滚得让声音都嘶哑了些许。 “好。”贺鸣从善如流地答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犹如弹钢琴一般轻盈地跳跃了几下，声音轻快，“要不然让闻敏一起住过来吧。” 果然是！齐洛灵失落的心情又多了几丝酸楚，现在都避嫌上了呢。 她清了清嗓子说：“好，我回头跟她说一下，不过她最近都跟车磊在一起，就怕……影响到他们。” “没事，到时候我让车磊也住过来。”贺鸣视线落在道路两侧空旷无人的荒地上，“这个地方很合适，我现在就教你开车吧。” 齐洛灵没有反对。既然车已经买了，她也没必要矫情，该用还是用。而且她总不能指望着贺鸣每次都接送她来去，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最近听他言语中偶有提及他已经开始筹划成立房地产公司了。 而且离驾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她总不能学都不学就去参加考试，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做做样子并不容易。虽然很久没开车了，但一摸上方向盘，手和脚就跟有了独立的意识一般，贺鸣刚讲解完操作，让她试着轻踩油门慢慢往前，她应了一声，就已熟练地换挡踩下油门。 车子在荒地上欢快地奔跑着，驾驭速度的快感在血液里快速流动着。下一秒，她一脚重重地踩在了刹车上。 车子吱地一声在荒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辙痕，而她的上半身往前一窜又被安全带弹了回来。 她迅速地转头看向贺鸣，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只见男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副驾上，见她转头，微笑着伸出个大拇指说：“挺好，有天赋。” 要不是脚下踩着刹车和离合，她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能扣出一大片厂房来了。 “对不起，Jason，我太紧张了。”她边道歉边低头摸着换档器笨拙地挂了几个档位才推到停车档，小声问，“你坐我的车不怕吗？” 耳边男人轻声浅笑：“有什么好怕的？这里这么开阔，随便你怎么开，不过……急刹车还是少踩一些。来，再试一次。” 这一次，齐洛灵放慢了动作，脑中回忆着自己前世学车时的情景，模仿着初学者笨拙而生疏的模样，比如换档生疏，离合动不动就熄火，车速时快时慢。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当暮色尽敛，夜幕悄然落下时，车子终于进入了正轨，慢腾腾地在荒地上绕着圈子。 当虫鸣蛙声从旷野中次第响起，当四野沉寂下来之时，齐洛灵忽然觉察到男人靠她很近。她方才一门心思装模作样，完全没注意到男人侧着身子斜靠在副驾的左侧，头在她背后不远的地方观察着她开车的动作，偶尔提醒几句。 此刻敛神定思，才发现男人温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地喷在她裸露的脖子上，如轻羽拂拭，痒痒的，热热的。这份痒热很快就从毛孔渗透到皮肤中去，到心腔中来。 心怦然而跳。 她又一脚重重地踩到了刹车上。 贺鸣明显对她这一次的急刹车毫无防备，身子往前一晃，嘴唇刚好轻轻滑过小姑娘的手臂。 他轻咳一声立刻坐了回去，端正了坐姿。 车灯的灯光在黑暗中无尽延展，看不出最后的界限落在那里，齐洛灵佯作镇定地盯前方，心却像灯光中飞扬的尘土般纷乱。 “是不是累了？”贺鸣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瓶健力宝拉开了递给她，“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们回去吃饭。” 佯作疲惫得伸了个懒腰，点了点头：“有点。” 两人互换了位置。齐洛灵在黑暗中偷偷摸了摸手臂，被贺鸣蹭到的地方依然灼热如火。虽然贺鸣的唇在她的肌肤上一触即开，不知怎的她竟然感觉到了他唇部的柔软与温度。 这触感莫名其妙地熟悉。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当晚回去的时候她立刻找了闻敏和车磊让他们搬到68号来住，两人很愉快地答应了。他们正是如胶似漆的阶段，这里住宿环境好，离培训中心又近，两个人还可以楼上楼下黏在一起，实在是最理想不过了。 而第二天，师院美术系的学生林飞白如期来报道了。 林飞白是师院大三的学生，长得瘦瘦小小，眉清目秀，留着一头美术生最爱的长发，从后面看跟个小姑娘似的。 齐洛灵看了他带过来的画，又跟他聊了几句之后发现他不仅画功扎实领悟力也极好。 贺教授挑人的目光果然一流！ 她回头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瞟了一眼，却又与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个正着，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在问她：“我挑的人怎么样？” 她抿唇一笑，收回视线，将电脑中她这两天赶出来的三张设计图给林飞白看。 林飞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他从门口踏进来就一直像在做梦一般，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所见所闻处处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所见过最好的房子就是大白墙配水泥地，没想到这房子装修精致，跟录像里见到的外国的房子似的，甚至还有空调和电脑！ 他从院子里推开屋子大门的时候被空调的冷气一吹还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呢，还是老板娘指着墙上的那个长盒子告诉他这是空调，又提醒他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备个薄外套以免着凉。 老板娘还告诉他桌子上摆放的那个盒子是电脑，没想到电脑居然长的跟电视差不多，旁边那个小哥眼睛盯着电脑，骄傲地把面前的那块板敲得哒哒响。 而此刻老板娘把电脑上的东西给他一看，他吓坏了，原来这东西还能画出图来，跟手工画的几乎差不多！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老板娘，就画……这个吗？” 齐洛灵愣住了！ 林飞白刚才进来的时候贺鸣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了双方的名字，她一直以为对方知道她是谁，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叫她——老板娘！ 这不就是当她是……贺鸣的妻子吗？ 脸上瞬间被红晕覆满，她强作镇定地扭转话题：“对，就是画这个，你看下有困难吗？” 林飞白认真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伙儿说：“没问题，就是颜色可能没办法调到一模一样。” “没关系，你尽量接近就可以。”齐洛灵说，“还有两张我明天给你，你需要多久能完成？” “两三天就可以。”林飞白说，看了一眼屏幕又支支吾吾地说，“老板娘，我……能不能在这里……学学电脑画图？这几幅画我免费给你画。” 齐洛灵脸上刚刚消退的绯色又悄然爬了回来，她尴尬地轻敲了敲桌子低声说：“你叫我名字就可以，我……不是老板娘。” 林飞白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那个好看至极的男人。 那天王教授介绍说他是A大的贺教授，而贺教授说要找个美术生帮他的家里人画画，没错啊，他记得清清楚楚，是说家里人！ 我们那家里人默认是老婆的！ 而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难道不是他老婆，是……妹妹？唔，看上去年纪这么小，看来是弄错了！ 他顿时慌乱起来，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搞错了。我以为家里人就是……” 宋文博在旁边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身子忍得一颤一颤的。 贺鸣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林飞白同学，这是齐老板，我的合伙人，那天我跟你说的是——合伙人！” 第75章 第一个订单顺利出货…… 幸亏林飞白虽然记性有些不好, 但画出来的画是真不赖。两天后画就画出来了，不仅速度快，颜色也抓得很接近, 还在图上每个地方都贴心地标注了尺寸和Pantone号。 齐洛灵当然也没有让他白画, 她也需要培养一个会电脑绘图的设计师，而林飞白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跟他签了一份保密协议之后就把自己的那台电脑让给了林飞白学习制图, 而贺鸣立刻就要把二楼的那台公用的电脑搬下来, 惹得车磊哇哇叫：“贺鸣，我想打游戏都没地方打了。” 齐洛灵这一次坚持要把自己屋内的那台电脑搬下来，反正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楼下办公，只要电脑有锁，别人也看不了她的东西。 贺鸣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多说了。 最近她跟贺鸣开始很频繁地往工厂跑，BW的翻单已经确认并且安排生产了，她除了要到工厂开发样品, 还要盯着BW两个订单的进展。 另外, 他们还去了滨海市最好的印刷厂——龙头印刷厂印刷了她样品所需要的贴纸。 她现在很庆幸贺鸣的决策，没有给她排满课，否则她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做这些事。培训机构如今在贺鸣和车磊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名声也越来越响,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名师的加入，齐洛灵这个名字在机构中的重要性在逐步减弱。她已经在考虑过完这个暑假就完全退出机构教师的行列, 让别的优秀学生顶替她的位置。 等到工厂通知她可以百分百验货的时候，她带着宋文博坐着贺鸣的车又去了一次工厂。 这批货她盯得很紧, 几乎每个环节都有严格管控，能不能过她心中其实是有数的，但她依然按比例每款都随机挑出足够的箱数拆箱严格验货, 确保万无一失。 等验货完毕，她在验货报告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直接在工厂将这份验货报告单传给了BW，等到John一上班就可以确认给她这批货能不能发。 前几天她已经让宋文博联系BW的指定货代订好了仓位，并且提前安排好了拖车和报关报检。 市轻工有长期合作的拖车公司和报关行可以委托报关报检，这一块宋文博处理起来轻车驾熟，尤其现在有了电脑和打印机，他做出来的单据格式漂亮，条目清晰，齐洛灵只需要负责核对单据的数据有没有问题就可以了。 等收到John的通知之后他们就可以把这批货装进柜子，拉进港装上船。 只要完成了这最后一步，就意味着她的第一票货顺利地完成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她的样品也做出来了，效果符合她的预期！这一次她小试牛刀，做的款式都是小件的工艺品，做了两款木托盘、一款木挂画、一款铁艺酒架和一款铁艺水果篮，而这些产品上或多或少都有出现她买下的招贴画。 她准备回去之后立刻拍照传真给John先看大致模样，如果John需要照片她就把照片寄出去，如果需要样品她就把样品通过航空邮寄过去给他。 而她预计会是后者，在目前没有互联网的情况下，以设计为基础的工艺品如果没有看到样品根本无法判断其市场前景，John选择先看样品再考虑订单的问题很正常。 另外她还打算也给英国OTO公司的老板Jacky和他的设计师Fred打个电话，将自己设计出新产品的事情告诉他们，问问他们对自己设计的产品感不感兴趣。 Fred也是OTO的合伙人之一，现在经常打电话过来跟她沟通一些设计上的事情，两人已经非常熟悉了。而她也知道了OTO是英国的工艺品零售商，在英国本土和法国、德国还有荷兰都拥有数家门店，虽然规模跟BW比起来相差甚远，但在西欧也小有名气。 他们原来卖的产品以陶瓷树脂类的为主，这一次春交会是第一次尝试采购木制品和铁艺品，没想到在东方宾馆市轻工的摊位上见到了他们仰慕已久的Alex，也正是因为Alex在市轻工的摊位上逗留这件事让他们下了决心决定把订单翻倍。 回到68号，她立刻拍好照，拿着胶卷去了照相馆，让照相馆加急把照片给洗了出来。 然后她把设计稿的打印件和照片的复印件都传真给了John，并且在传真上标注好了所有的产品信息供他参考，方便BW的设计师在电脑中大致还原产品的样子。 当天晚上9点，John看到验货报告之后立刻就打电话过来确认了可以出货，而他拿着齐洛灵传真给他的样品图，价格谈都没谈就当即拍板说每款先下2000个。 然后他说：“Loreen，我非常相信你的眼光，但这是我们第一次用你的设计，而且传真传过来的图片并不清晰，看不清整体效果，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还是要谨慎一些，我要等收到样品之后才能告诉你要不要增加数量。” 齐洛灵知道他在看到样品之前就能每款下2000个已经是最大的信任了，而这也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滞销品的极限了。 她感激却自信地说：“John，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明天我就把样品寄出给你，如果你收到之后觉得不适合可以把刚才的数量取消。” John朗声一笑，爽快地说：“OK，你航空邮寄过吧，这笔运费由我们来承担，另外你先把每款2000个作一份PI（形式发/票）给我，我这边出一份合同给你。” 言下之意是无论样品如何他都没想取消订单。 齐洛灵鼻子微微发酸，心中的感动又多了一层。 放下John的电话之后，她立刻打了个电话给Fred。 Fred接到她的电话很惊喜，因为每次都是他打电话给齐洛灵。当他听齐洛灵说她自己设计出产品的时候，他“wow”了一声说：“我早就知道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眼光，我很期待看到你的设计，如果适合我们市场的话，我跟Jacky一定会跟你合作的。” 于是双方谈好由齐洛灵把样品航空邮寄给OTO，而Fred执意要由他们支付运费。他说：“Loreen，你给我的设计提了很多宝贵的意见，这是无法估量的价值，我早就想给你报酬了，这运费就当作一点小小的回报吧。” 见他这么说，齐洛灵也就没有坚持。Fred作为一个设计人员当然知道她给他提的建议有多重要，其价值远远超过了这些样品的运费，何况这些款式将会给OTO带来很大的经济利益。 他们还谈好了以后合作的付款方式，因为考虑到齐洛灵现在事业刚起步缺乏资金，Fred同意如果有下单的话用30%的订金加70%信用证的混合付款方式。 第二天一大早，宋文博就让拖车公司拖柜到利丰去装柜，因为盛美铁艺的铁挂板材积小，他们自己叫了辆运货的三轮车把货送到利丰来一起装柜。 当天下午柜子就过了海关拉进港区去了。只要等船开走，货代的提单一出，这边就可以把BW要求的单据传真给对方，等到市轻工收齐对方的余款，她就可以把所有的正本单据寄给BW了。 当时，市轻工的领导也就齐洛灵作为BW的员工却手上握着BW的提单这个事深感不安，怕齐洛灵在他们收到余款之前就把提单寄给BW。后来是齐洛灵主动提出：货代从船东手里拿到提单后可以先给市轻工，等他们收齐余款了再把提单给她。 她这么一说，市轻工的领导们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上完课，她就跟宋文博把样品运到邮局里寄出去了。 给BW的PI，当天也传到了John手里。 PI上的价格是在工厂价的基础上加了8个点，以她超前的设计对比这些款式上市后给BW带来的巨大利润，这点差价微乎其微，也是她回馈给BW的最优价格。 但对于别的客人，她将会在这基础上合理提高价格。她有自己的市场定位，她的产品不仅设计要领先，品质也要保证，而这注定是要走一条中高端的产品路线。 只有等以后她手下的设计团队组成了，她才会考虑兼顾别的市场。 而且为了报答BW对她的赏识和信任，她已经决定如果BW向她提出要部分设计款式在北美地区的独家销售权，她将把这份权益授权给他们。 John的合同很快就发过来了，收到这个新订单后她按兵不动，她有这个自信BW很快就会加单。 反正前后也差不了几天，到时候可以一起下单给工厂方便他们备料然后再一起上线生产，这样既可以提高生产效率也更有品质保证。 而这几天她晚上一有空就找贺鸣去海边的空地学车，她要尽快拿到驾照保证以后不占用他的时间和精力。 最近这一段时间贺鸣几乎跟她的专职司机没什么区别，去哪里都跟着，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该沉默的时候保持沉默，绝不插手她的事务，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他曾经是她的老师，还以为是她的秘书呢。 连老吴和老刘都看出不对劲来了，那天老吴还拉着她私下里说：“小齐，你这老师对你与众不同啊。” 她拧着眉摆手：“不会，他对所有的学生都一样，只是他有车又刚好有空送我过来罢了。” 老吴狐疑地说：“那他还真有空。” 齐洛灵愣了愣，她刚才只是随口找个说辞而已，被老吴重复之后立刻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边贺鸣的日常：培训机构管理，定期给机构的老师们培训提升他们的业务能力，还要兼顾他自己房地产公司的业务和管理。 这么繁忙的工作中，她都不知道贺鸣是怎么挤出时间来陪着她到处跑的，但似乎他总是能预知她每天的行程。 似乎只要她需要，他都在！ 第76章 大订单，每款2万个，一个订…… 其后几天, 又陆陆续续收到了贺真的传真，齐洛灵统计了一下，他们买到的招贴画竟然高达3000多张, 除了极少的一部分, 她当初挑出来的几乎都买到了。 但贺真打电话过来却说：“宝贝，对不起, 很抱歉没有全部买下来, 让你失望了。” 齐洛灵慌忙说：“贺真姐，千万别这么说，按我原来预计最多只能买到一半，没想到你效率这么高，几乎都买到了。贺真姐，谢谢你。” 清脆又爽朗的笑声从话筒中传来，贺真边笑边说：“宝贝，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还跟姐姐这么客气干嘛。” 齐洛灵呼吸猛然一窒, 看来贺真并不知道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的事。 幸好这个电话她是在自己的房间内接的，思忖须臾，她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压低了声音说：“姐姐, 我……跟Jason并没有……在一起。” 即使隔着重洋万里，即使在电话两端, 她依然能感觉得到电话那头贺真的震惊，似乎无法接受她那么优秀的弟弟竟然会被女孩拒绝。 她仿佛听到了贺真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是几秒的沉默, 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齐洛灵仿佛看到了电话另一端贺真失望的脸，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贺真从此之后与她疏远的结局。 她打心眼里喜欢贺真, 跟她是不是贺鸣的姐姐无关，就纯粹地喜欢贺真这个贴心又爽朗的漂亮姐姐。 但贺真不同，她对自己的喜欢更多的是因为贺鸣。 鼻尖的酸涩还没来得及蔓延，电话那头贺真的声音已经重新响起，她声音温柔却清晰有力：“宝贝，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很遗憾你没有跟Jason在一起，但我们还是一家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洛灵，姐姐喜欢你是喜欢你这个人，不仅仅是贺鸣的关系，明白吗？” “明白。”齐洛灵声音里带了鼻音，“姐姐，我也喜欢你，非常喜欢！” 挂了电话之后她仰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楼上是男人的房间，只隔了一层水泥板，却似隔了两个世界。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个梦，梦境很熟悉，竟然像是以前做过似的。 她猝然惊醒，翻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沁出的染湿了额前的头发。这是前世她最后时刻迷迷糊糊中做的一个梦，梦中她一直在跟一个人说话，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也记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最后跟他说了一句：“记得来找我。” 而她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八十年代，成了另一个人！没想到这个时刻又做了同样的梦！ 她将自己蜷缩在床角，借着夜色的掩护让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难道这个梦又是一个预兆？预示着她这一世依然无法躲过早逝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她用手帕擦了擦脸，恹恹地开了门，二楼的客厅一片黑暗，对面的闻敏房里也安安静静，应该早就睡了。 悄无声息地下了楼，开了一盏小灯，打开厨房的冰箱看了看，里面装满了吃的，她拿出一个苹果洗了洗就啃。 培训机构现在请了人做饭和打扫卫生，他们最近都在隔壁吃饭，这边的厨房虽然已经很久没开伙了，但冰箱里依然每天都备满了食物。 忽然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是饿了吗？” 她探头往厨房外一看，男人穿着一套家居服从楼梯下来，见到她手中的苹果，皱了皱眉：“你等等，我给你煮点吃的。”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齐洛灵晃了晃手中剩下的半个苹果，打量着男人，“被我吵醒了？” “没有，刚好醒了。”贺鸣漫不经心地说，目光掠过她的脸，在她眼睛上停驻，好看的眉头紧紧拧起。 小姑娘眼睛发肿，像是哭过。 他朝她走近一步，站在她的面前，垂下头盯着她，声音温柔却带着强势的探究：“怎么啦？” 齐洛灵偏过头去装傻：“睡不着下来看看，你先去睡吧。”男人身上的气势太强，一双眼目光灼灼，仿佛能看透她躲在这副皮囊之下的灵魂。 贺鸣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他刚才在楼上隐隐听到她开门下楼的声音立刻就跟了下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立刻揪了起来，但小姑娘的模样明显是不想告诉他。 静默须臾，他沉声开口：“洛灵，你还可以当我是……朋友的。” 如果能让她放下心防，成为她偶尔的依靠，或者只是倾诉的对象，他愿意再次退让。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齐洛灵扬起头来朝他莞尔一笑，调皮地眨眨眼，“你早就不是贺教授啦。”然后从他身边快速离开往办公区走去，调转话题，“今天John应该会给消息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传真。” John十点之后就不会给她打电话，一般有什么事直接通过传真告诉她。 传真机上有好几张纸，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拿起一看。 果然是一份BW格式的购销合同，上面清楚地列着货号、数量与金额，加上前面的每款两千的数量刚好是每款两万个！ 而在传真的第一页上还有John手写的“Congratulations！” 比她预期的翻了一倍！她迅速地用手捂住自己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喜悦迅速地将她的心占满，蹦跳着转过身来却直直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膛，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空闲的一只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开心不已仰着头看着男人俊秀的面孔：“贺鸣，每款2万个，BW刚下的订单。” 视线所及的这张俏脸因为喜悦而眼角眉梢都带着春风，微微发红的眼尾如涂了淡淡的胭脂般动人，尤其是小姑娘在清醒状态下冲口而出的一声“贺鸣”让他的心跳急剧加速，这是她第二次这么叫他！ “我一直都知道你行的！”贺鸣双手一收将激动不已的人儿拥入怀内，与她一起感受着喜悦。 熟悉的温暖和气息倾覆而来，将她周身裹住，而她的唇刚好抵到了贺鸣的肩窝处，在他裸露的肩颈处轻轻擦过。 那里肌肤细腻而结实，温温热热。 她迅速地安静下来，刚才还抓着他胳膊的手悄然放下，而耳尖的热意一丝一丝地爬了上来，仿佛能将她灼伤。 她动了动身子想抽身而退，可是男人紧拢的双臂犹如铁钳般，让她动不得分毫。 “别动，让我再抱一下。”男人低沉慵懒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让我这个朋友分享你的喜悦。” 他在“朋友”两字加重了语气，似乎在给自己此刻的行为做身份注解。 “哦。”被蛊惑般，她轻轻应了一声，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前。这里宽厚舒适，让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个怀抱隔绝在外，像家，像港湾，让人心里泛起温暖之意。 然后，她轻轻打了个呵欠。 “困了？”男人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响起，稍稍松开了她些许，低头凝目望她，“去睡吧。明天把订单下给工厂，你自己想要再备多少货都一起下吧，给工厂的订金不够我来出。” 他止住她的拒绝：“我这种投资其实是在占你便宜……” 闻言，齐洛灵脸莫名一热，往后一步退出男人的怀抱，转过身去故作镇定地将传真收拾到文件夹里说：“嗯，我明天再跟工厂确认一下工厂还有多少厂能，我担心订单量太大，这两家工厂根本做不过来。” “有没有考虑开个自己的工厂？”贺鸣靠在墙边，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 她顿时心动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还离她很遥远，没想到BW一个订单就将这个可能性无限放大。 她抓起桌子上的计算器算了一下，BW这个订单她可以赚到差价24万。退税有20万，退税里除去贺鸣抽成和市轻工的手续费，她可以剩下16万，再减除买招贴画的费用，她可以剩下8万。 这就意味着这个订单她最终到手的是32万。 这笔资金用来买块地办个像利丰那样的工厂那是绰绰有余了，虽然跟她最终想买大片地盖一流厂房的目标相距甚远！ 但不怕，她可以先从小的工厂开始做起，等订单量变多，她可以慢慢扩大她的厂房，甚至可以贷款！ 这么一算，目前只差技术人员和订单的来源了。她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要如何将这两个问题同时解决！ “有。”她转身靠在办公桌旁，“这一次BW的订单是个很好的契机，可以证明我的设计是非常有市场的，我想找市轻工跟他们谈谈广交会摊位的问题，只要从他们那里分出一块给我就够了。” 她自己没有外贸公司，根本拿不到广交会的摊位，如果只是像利丰和盛美那样与市轻工合作借助他们的平台展出，给他们提供设计和代工，而订单归市轻工，市轻工自然热烈欢迎。 但她不愿意给市轻工做嫁衣，她的订单与设计要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脑子一转，又把主意打到了黄副总和许修伟身上。 这两人目前都跟她有合作，她决定将这种合作再加深，拉他们入股她的第一个工厂。这样不仅摊位的事可以解决，而且工厂需要的技术人员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 这两人手上有无数的工厂资源，接触过的技术人员不计其数，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最合适的人员。 只要第一个工厂搞起来，以后的问题就简单多了。 她恶狠狠地想：即使这一世也是像前世那般早逝，我也要在死之前搞出点名堂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贺鸣漫不经心地问，“你想把工厂开到哪里去？” “工业区。”齐洛灵说，眸光轻闪，在灯光下渐转坚定，“我要办就办最正规的工厂，现在虽然资金少了些，但以后我要建最漂亮的厂房，还要给工人们盖宿舍。工业区那边以后设施会逐步完善，招工也好招，最合适不过了。” 去年的军训期间她还顶着烈日在工业区转悠，想找一个外企学习管理经验，没想到此刻她能站在一个企业管理的专业人才旁边大言不惭地跟他说自己要在那里开工厂！ 心里的底，除了订单带来的利润，别的不就是来自于贺鸣吗？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偷偷学习他的管理经验，而他也在有意识地教她，碰到培训机构有出现任何问题都会先问她的做法，如果不合适再给她点出来加以纠正。 现在的她虽然经验还是有所欠缺，却也不再是一只管理小白了。 第77章 你们的投资已经有结果了！…… 第二天, 黄副总和许修伟对BW给齐洛灵下了这么大一个订单的事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过来，许修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几乎连手都是软的。 他在电话中抖着嗓子说：“小齐，那投资还算吗？”心内很是后悔那天没有多投一些。 “算啊, 那边5款1万个是我自己备的货, 跟BW的订单没有关系。”齐洛灵笑着说，“不过我打算现在追加到2万个。” 许修伟心内一沉, 他原以为投资的1万个包括在BW这个订单里了, 没想到齐洛灵竟然又说是额外的备货。这小姑娘胆子真是贼大啊，这么大一块肥肉吞了还不够，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过他心中也有数，知道BW下这么大个单子绝对不是单纯卖人情给齐洛灵。这几个样品他看过半成品，当时还看不出最终模样出来，现在他忽然非常想看一看了。 “我去你那看看样品吧。”他说。 “好啊，”齐洛灵欣然答应，“我还事想找你和黄副总一起商量商量呢。” 黄副总也对她的样品很感兴趣, 毕竟一个外行第一次涉足设计就拿到了这么大一个单子实在让人震惊。 当天下午两人就到了月田村68号, 当他们看到样品之后都吃了一惊，尤其是许修伟。 他在工艺品行业已经做了十几年了，见过的产品成千上万，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设计。 比如这个酒架款式新颖而好用, 喷了黑漆之后还用了擦金的工艺，颜色复古又独特, 而且在酒架的中心贴了一块圆形的美式招贴画的贴纸，看上去复古又时尚。 而两款木托盘都大面积地使用美式招贴画作为装饰, 托盘的棱角都使用了刮边的工艺。 他心中清楚得很，像这样的设计和工艺至少领先目前的市场好几年。 这个小姑娘，不得了！不仅仅是英语好, 看来设计也很有一手，而且对生产工艺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立刻说：“Loreen，我今天回去就把投资的钱转给你。” 黄副总也说：“小齐同学这个设计还是很有特色的嘛，你回头让小宋给我账号，我把钱也安排过来。” 齐洛灵笑着说：“不急，不急，我先问下两位老总是想投入到BW的订单中还是我自己的备货当中？” 许修伟疑惑地看着她：“还有区别吗？” “有！”齐洛灵铿锵有力地回答：“BW的订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果两位老总想要稳妥的收益的话我可以把两位的投资款投到BW的订单中去，按这个订单的利润给两位分红。” 她目光缓缓扫过两个人笑呵呵的脸说：“如果老总们对我放心的话，我就把你们的钱投入到备货当中，什么时候卖了什么时候分钱。” 黄副总心想：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选稳妥的啊。脸上却笑眯眯地一声不吭，这种事许修伟来做就行了。 谁料许修伟却一反常态，并没有说要投到BW的订单中去，而是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说：“我来猜猜，是价格有差别吗？” “对。”齐洛灵给他们添了茶水笑着说：“BW跟我的关系特殊而且单量大，我给的价格比较低，利润相对也比较薄，如果是我备货的这一部分，价格会相对比较高，投一万的利润差大概是一千元。” 许修伟与黄副总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 “BW。”黄副总说。 “备货。”许修伟说。 黄副总讶异地偏头看了许修伟一下，许修伟朝他眨了眨眼说：“副总，差一千元呢，小齐这笔货肯定没问题的，” 他心内纠结了片刻，手在沙发上一拍下了决心说：“好，我也投备货。” 这事就这样算是谈妥了，齐洛灵拿出了早已拟好的协议。两人扫了一眼，见上面还特地注明了一句，如果四个月之内没有接到订单，不但原额返还还将按银行利率支付利息。 稳赚不赔的生意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两人开开心心地签了字，各执一份。 最关心的事解决了，黄副总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说：“小齐，你找我们还有什么事？说吧，能帮上忙的我们绝不推辞。” 来往几次，他发现小姑娘做事很有分寸，明明是把好处往他们这儿送，但送的光明正大，丝毫不落人口实，这是自己投资的合法收入，单位查起来也毫无问题。而且算起来还要记他一功呢，他让齐洛灵挂靠在市轻工，这一年市轻工的账面上会涨多少钱啊。 齐洛灵伸出两个手指，不慌不忙说：“有两件事要请两位帮忙。” “第一件事，”齐洛灵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今年办工厂！” 黄副总刚刚靠到沙发靠背的身子又腾得坐直，而许修伟手一颤，手中的茶水杯倾倒了些许出来，滴到了腿上，幸亏水不是很烫。 齐洛灵立刻从抽屉里拿了一条小毛巾递给他，他却接过来在额头上按了按。 两人面面相觑，又齐齐地问：“办工厂？” “对！”齐洛灵镇定自若地说：“我想去工业区拿块地盖工厂，如果两位有兴趣的话欢迎投资到我工厂来。” 黄副总两只胖手搓了搓脸，将两只眼睛搓得成了一条线。这小姑娘怎么老爱搞这种出人意表的事呢？前几天才开始搞设计接订单，这一伙儿就成了要办工厂，真是越来越离谱！ 许修伟边拿毛巾擦身上的水，边快速地在脑子里计算着。黄副总手下管着太多的产品对工艺品不熟悉，但他不一样，一个产品拿到手上他就能大致估算出价格，按刚才BW的那个订单的数量他算出来包括退税最少能赚个二三十来万。 这笔钱足够她租块地盖个厂房了，完全不用找他们入股。 那她这样做的原因要么是感谢他们的关照想给他们一个赚钱的机会，要么就是有所求。 他拿着毛巾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齐洛灵：“小齐，你先说说第二件事呗。” 齐洛灵心想许修伟果然是市轻工里最有脑子的人，不管是当初来A大找临时业务员的时认同她对外贸行业发展趋势的看法，还是在方才投资中做出的准确选择，都表明了他的精明能干和独到的眼光，而且一听说入股工厂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她要说的话跟第二件事有关。 她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两位老总都是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想要把自己设计的产品放到市轻工东方宾馆的展位上展出。正馆我不敢想，东方宾馆的摊位我也要得不多，只要给我一个架子就够了。当然，我也不会白白地占用这个空间，我会分摊一半的摊位费，业务员也是我自己出。” 黄副总沉吟不语，市轻工在东方宾馆的摊位不少，按产品的不同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摊位虽然是市轻工的，但摊位费都是那些提供样品参展的工厂分摊的，除了业务员们的出差费用，市轻工做的可以算是无本的买卖。 不过这一两年订单的执行力变差，东方宾馆的摊位费用太贵，参展的工厂都叫苦不迭。 这年头出口产品的利润大头都在握有进出口权的外贸公司身上，工厂赚不了多少钱，但为了维持工厂的运转，却又只能硬着头皮上。这还是比较大的工厂才能撑得住，那些手工作坊式的小工厂哪能拿出这么多钱，也没什么业务，大多靠大工厂忙不过来了分一点给他们赚点手工费。 这种情形市轻工其实也看在眼里，但他们也不想出这个费用。如果有人只是占用一个架子，却可以分摊一半的摊位费这对他们来讲是件好事，而且齐洛灵的样品有吸引力，说不定还能把外商吸引进来带动别的产品的销售，怎么说都是利大于弊。 而且，他偷偷地打起了小算盘，如果他真的投资给齐洛灵的工厂，那么她在东方宾馆接到订单就跟他本人接到订单没什么区别。这分红可比上班来劲多了。 他立刻就下了决心，咳嗽了一声说：“这事我要回去跟我们一把手商量商量再回复你，不过小齐啊，你这小姑娘做起事来胆子真大啊，小小年纪啥事都敢想还敢做。” 许修伟听这话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只不过端端架子罢了。摊位让出一点给齐洛灵这只是屁大一点事，哪里需要什么商量。市轻工分管业务的一直都是黄副总，上面的一把手刘总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跟市里领导搞好关系上，业务这一块都是黄副总说了算。 齐洛灵当然也知道他在故弄玄虚，没困难制造困难好让她感激他，她当然也很配合地说：“没有两位领导的大力帮忙，我哪里敢这么想啊？说到底还是两位的功劳，这回摊位的事，还请黄副总费心在刘总面前帮我多美言几句，我……”她话音未落，传真机那边滴的一声，一份传真缓慢地传了过来。 她走过去拿起来扫了一眼，转头微笑着说：“两位老总现在可以放心了，你们的投资已经有结果了！” 第78章 有是有，但这两个人都不好请…… 她将手中的传真递给黄副总：“您看, 新订单，OTO公司的，5款, 每款3000个。” “是英国那个OTO？”许修伟一听就知道是春交会去而又返的那个客人, 没想到他也在齐洛灵这下单了，凑到黄副总那边瞟了一眼总额, 啧了一声, 心里顿时酸得不行，自己在市轻工做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人家小姑娘的一个单子，看来是要好好想想以后的出路了。 “是的。”齐洛灵说。她知道市轻工目前是Luna在负责OTO的订单。 此情此景还考虑什么，许修伟一拍大腿：“行，我入股你的工厂，等这笔投资的钱回笼，你开工厂的时候我给你投三万。” 又放沉了声音说：“小齐啊，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啊,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你可要好好做啊。” 齐洛灵眉眼弯弯，自信地说：“许经理，你放心，你信任我, 我也绝对会对得起你的信任的。” 顿了顿又说：“不过，万事具备, 只欠东风，这开工厂的进度还得看黄副总跟刘总商量的结果。如果能去广交会, 我开办工厂这事今年就稳稳地没跑了，我敢给您两位打包票一年就能回本！如果去不了广交会，这事就只能往后拖一拖, 再过一两年再说了。” 话是这么说，当收到OTO传真的一刹那她就知道了，她的工厂指日可待，很快就可以动工了！甚至不用等到广交会！ 黄副总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在催自己给个准信儿。 不过她说得也对，如果能够实现一年回本，一年以后拿到手的可就都是实打实的利润了，早一点把厂子办起来就意味着早一点拿到花花绿绿的钞票啊。 他搓了搓手指间的汗。如果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会给别人投资办厂，而且对方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大学生，他一定认为对方疯了。但现在他感觉是自己疯了！ 不过瞅着齐洛灵自信满满的样子和两个摆在面前的大订单，心一横说：“我回去马上就给你去问，不会迟于明天下午给你答复。到时候一起回复我要不要投资你的工厂。” 许修伟在旁边笑着说：“黄副总，您可要在刘总面前多说些好话把这事给定下来啊，我也想早点儿赚点钱养家糊口呢。” 黄副总瞥了他一眼：“回去你也帮着在刘总面前美言几句。”然后两人心知肚明地哈哈一笑。 齐洛灵看着他们装模作样地演戏，心里啧了一声，心想着还是私人企业好，凭才能说话！ 不过眼前的戏还是要配合着演下去，她笑着说：“这事就辛苦两位领导了，以后还请领导们继续关照。工厂要真的办起来了我们可就是合伙人了，您两位的恩情我可一直都记在心上呢，绝对不会让两位领导吃一点点亏的。” 她对许修伟说：“许经理，说到这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需要找两个厂长做工厂的前期筹划准备工作，要求这两个人不仅要懂得技术，还要懂得管理。你有没有合适人员可以推荐给我的？” 滨海市这几年冒出来的木制品工厂和铁艺厂不少，但这些工厂大多都是家庭式小作坊，懂技术的多，懂管理的少。许修伟低头想了想说：“有是有，但这两个人都不好请。” 齐洛灵还没问是谁，黄副总已经摇着头说：“我知道这两人是谁了，确实不好请。” “先说来听听。”齐洛灵说。 许修伟喝了一口水说：“一个是原来国营木艺厂的老厂长孙盛，已经退休了。一个是前两年被国营铁艺厂开除的车间主任丁智勇。” 然后许修伟简明扼要地把这两人介绍了一下。 孙盛原来是滨海市国营木艺厂的老厂长，80年的时候，他的儿子给村里推销一个30吨储油罐，从中挣了1800元，第二年被以投机倒把罪逮捕。厂长夫人又气又急，伤心过度，得了脑中风。 独子与老婆相继出事，孙厂长万念俱灰，提早退了休在家照顾老婆，据说他老婆现在脑中风已有好转，但仍然不能走路。 “那他儿子现在还在坐牢吗？”齐洛灵惊得目瞪口呆，只是推销一个储油罐而已就要坐牢，对她来讲实在是接受无能。 黄副总叹了口气说：“后来过了三年平反了，说是错案，不过他这儿子出来之后也算是废了，孙凡以前还是机械厂的技术骨干呢，能力一流，年纪轻轻就发明了很多机械设备，还得过什么发明奖呢。可是他被抓进去的时候就被机械厂开除了，出来后原单位不肯再接收他，坐过牢在外面又哪里能找得到工作？听说全家现在就靠着老厂长的那点退休工资撑着，还要给老婆治病，难，真是难啊。” 齐洛灵心沉甸甸的，不过还是好奇地问：“那为啥还不好请？他们这种情况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给他们一份工作不是正好雪中送炭吗？” “唉，你是有所不知啊，”许修伟感叹道：“他儿子在牢里应该是吃了不少苦，不信任人了，出狱之后就再也不跟人交往，不让人去他家也不出门，除了被老孙逼着去理发才会出一趟门。老孙不放心把他跟老婆扔在家里，再说他一个男人照顾他妈也不方便，所以老孙现在被捆得死死的，哪里都去不了。不过他啊，现在心也灰了，只盼着儿子能恢复精神气就行，找不找工作都无所谓了。” “你跟他还有见面吗？”齐洛灵问。 “我前段时间给他送了点吃的过去，他那点工资现在只够喝点粥配咸菜。” 许修伟神情黯然，“唉，以前滨海市还没有私人工厂，我都是跟老孙打交道的，老厂长那时候多精神啊。” “嗯。”齐洛灵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另一位呢？” “这一位更冤枉。”许修伟与黄副总对了下眼神。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那种翻历史旧账的沉重感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厅。 “我们也就跟你说说故事罢了，你随便听听，别往心里去。”许修伟来了个开场白，看齐洛灵严肃地点头，才接着说，“滨海市国营铁艺厂以前有两个人很出名。一个叫丁智勇，这人人如其名，智勇双全，有知识有技术，长得也好，”他耸了耸肩说，“当然跟你们贺教授是没得比，但在滨海市也算是个出色的人物了。” 他突然调转话锋让齐洛灵无所适从地眨了眨眼，总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幸好他马上就回到了原来的话题：“另外一个叫关月，长得挺漂亮的，算是铁艺厂的厂花吧。” 他接着说：“这个女的呢喜欢丁智勇，可是丁志勇看不上她，反正中间也不知怎么来去，然后有一天这个女的带上一家子到铁艺厂闹，说丁志勇把她……那个了，要他跟她结婚。丁志勇不肯，她就到公安局报案，然后丁志勇就被定性为流氓罪了抓起来了。” “他真有……那样吗？”齐洛灵把冲到嘴边的“他真睡了她吗？”换成了刚才那句话，毕竟现在的人保守，她可不能再露馅了。 “哪里有？”许修伟撇撇嘴说，“那个女的才是女流氓，后来又跟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然后被人举报了，抓起来之后承认当年是诬告丁志勇，丁志勇才被放了出来。” “可是，丁志勇的大好前程就都毁了喽，”黄副总摇着头说，“铁艺厂也回不去了，连当时的女朋友都跑了，跟小孙一样整个人丧气得不行，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而且听说他放言说以后再也不做这一行了，估计是恨透了在铁艺厂遇到关月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耻辱吧。” 许修伟最后说：“就我目前见过的人里面，这两个人最合适不过了，但估计也请不动。这样吧，我帮你找找，人是有的，就怕你不满意。” 齐洛灵却说：“许经理，你把地址给我吧，我先试试，不行的话你再帮我找别人。” 许修伟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了地址和姓名。 这两人都跟他有过合作，他对他们的才能深为了解，对他们的遭遇也很同情，如果齐洛灵这个女孩子能请到他们重新出山，那实在是最好不过了。不知怎的，他心里对齐洛灵满怀信心，这个小姑娘身上让人惊奇的地方太多了，所有的不可思议到她这里都能变成理所当然。 说不定她一出马就成了呢。这结果不管是对工厂来讲还是孙厂长和丁智勇来讲都是件大好事！ 黄副总和许修伟走没多久，宋文博就从69号上完课回来了。 今天齐洛灵要谈事情，特地把他打发到隔壁去上课了。 他在门口探了探头见没有人才走了进来，边走边问：“师父，两个领导是不是都走了？” “他们走了，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谈。”齐洛灵朝他招了招手，现在有两个订单在手，而且有了办工厂的打算，她终于可以跟宋文博谈未来的事了。 “啥事啊？师父，”宋文博战战兢兢地坐下，“你这一脸严肃地看了我都怕。” “怕啥怕？”齐洛灵拿起桌上的文件往他头上轻轻一敲说，“小宋，你有没有考虑以后跟着我一起做事？” 第79章 就像我从这个世界感受到的善…… 宋文博倏地站起来, 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洛灵柳眉一挑，嘴角上扬：“我打算撬你当我的正式员工啊。” “不用撬！我愿意！”宋文博抬了抬眼镜, 身板一挺, 大声而有力地说，“我早就想说了, 怕师父你不要我。” “我干嘛不要你？”齐洛灵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我以后业务的一大块还打算交给你呢。” “真的吗？”宋文博又开始激动地语无伦次，“我回去，不，我明天就回市轻工辞职！” “别，别！”齐洛灵挥手示意他坐下来，“你先不要辞职，以后做个停薪留职就可以了。” 宋文博保留这个市轻工员工的身份不仅方便他去市轻工办事，而且也她要给他留条后路, 万一以后她......不在了, 他还可以选择要不要回市轻工，虽然他跟在她身边英语进步飞快到时候根本不需要回去。 “也行！”宋文博高兴地应着。 “你都不问问我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吗？”齐洛灵说，“你不怕我安排你去扫厕所啊？” “不怕，跟着师父扫厕所也有前途。”宋文博振振有词。 “你还真会说话, 我才舍不得高薪请你扫厕所呢。”齐洛灵也很高兴。宋文博对她忠心耿耿她都看在眼里，而且在培训机构学习也很努力, 业务能力也在稳步提升，她最近已经让他独立处理一部分业务了。 她收敛容色说：“我是这样打算的, 我工厂办起来之后要设置业务部，业务部里分几个不同的小组，你先给我负责船务单据这一块, 等你口语练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广交会，能接多少单你都自己跟，跟别的业务员一样拿抽成。另外我给你百分一的干股，算你在工厂的投资，怎么样？” “师父你要办工厂？”宋文博不答反问，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办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始？” “只是一个打算，最快也要几个月吧，”齐洛灵说，“到时候打算去工业区拿块地盖厂房，还不知道顺不顺利呢。” “工业区拿地吗？”宋文博眼睛在镜片后灼灼发光，“师父，这事你可以找我啊，我有办法。” 目光在他略显得意的脸上一扫，齐洛灵脑中灵光一现，指着他不敢置信地说：“你老爸不会刚好是......土地局局长吧？” “没错！”宋文博得瑟地一扬头。 宋文博以前告诉过她他老爸是滨海市的一个局长，她没仔细打听，只知道他家庭环境挺好，没想到竟然是“土地爷”的儿子。 她欣喜地站起来搓着双手自言自语：“太好了，我要问问Jason怎么注册公司，要把这事尽快确定下来。” 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问宋文博：“我刚才问你的事你还没回我话呢？行吗？” “别的都没问题，就是干股我不要，我不能老是占师父你便宜，我到时候自己投资给你，”他掐着指头数了数，“我给你投三万！” “哇，你挺有钱的啊，”齐洛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他玩笑，“你这是你爹妈给你娶媳妇的钱吧？你投我这里不怕没了吗？” 宋文博脸红了红：“我能力不够，平常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对师父可是百分百信任的，我也要求不多，只要以后能跟着师父做事就够了。”握着拳头挥了挥加重语气，“我相信师父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行，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能做多久，你就跟我多久！”齐洛灵伸出手跟他击了个掌，“不过你投资之外我给你的干股还算数，你不用跟我推，这是我这个挂名师父送给你的一份小礼物。另外我下个月开始就给你算工资和抽成，你如果手头忙不过来了就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招助理。” 宋文博点点头，也不再推辞。他的事就算确定下来了。 齐洛灵将OTO的传真递给他：“看看，我们又来了一个订单！” 宋文博接过去瞥了一眼，弹了弹纸面：“每款3000，跟BW还是差了些。” 他胃口被BW撑大了，连这几万美金的单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客人不管大小都是我们的上帝，你可不能差别对待！”齐洛灵认真地说，“永远要记得让客人满意是我们的第一宗旨，我们要端正服务态度，配合每个客人的要求把订单做到极致，做到最好！” 宋文博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师父，我知道，我只不过随口一说，我保证以后对每个客人啊都会像春风般的温暖。” 齐洛灵笑着白他一眼说：“你把生产单都做好吧，下三个订单，一个BW的，一个OTO的，还有一个每款各个4000的，算是我们自己备货。” 宋文博领命去了。 齐洛灵拿起桌面上那张刚才许修伟写着地址的纸张陷入了沉思。 正思想间，门口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下，然后男人修长的身影下了车。他大踏步地从门口走进来，一双幽邃的眸子毫无意外地捕捉着小姑娘的身影，却见她坐在办公号桌后拿着一张纸发着愣。 他进了屋子的门，一只手指放在唇上止住宋文博的呼唤，然后靠近她，低声问：“想什么呢？” 眼前光线蓦地一暗，她自沉思中抬起头来对上男人的视线，愣愣地说：“啊，你回来啦？” 贺鸣喜欢极了她的说法——回来。 就像与她拥有了一个家似的！而在外面奔波一天的疲惫因为她这一句话儿疲劳尽消。 “嗯，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贺鸣从她手中轻轻抽出了那种纸看了一眼，上面除了两个地址和两个人名，别的什么都没有。 “Jason，我想帮帮他们。”齐洛灵说，然后把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的事都跟贺鸣说了一遍。宋文博也听说过这事，也在旁边补充了一些。 贺鸣的眉头紧紧拧起，静默须臾才说：“这事很不好处理，他们都受过沉重的伤，对人都失去了基本的信任，要帮到他们又不能伤了他们的自尊心，这个度很不好把握。” “我知道。”齐洛灵说，“我想试试，如果他们愿意加入我的工厂当然最好，如果不愿意我也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帮他们。”她声音低沉，“就像我从这个世界感受到的善意一样。” 贺鸣深邃的眸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如深潭浮漾，须臾，他缓缓说：“好，我陪你去。” 这次齐洛灵却坚定拒绝了：“不，你忙你的，我自己去。” 贺鸣的事太多了，她不能总是让他分担她的事情。 贺鸣没有坚持，只是看着她说：“好，有需要帮助找我。” 黄副总果然没让齐洛灵等很久，当天晚上就打了电话过来说刘总同意了摊位的事，让她有空过去签个协议就可以了。 为免生变故，齐洛灵第二天下午就坐了辆小耗子去市轻工了。 刚到二楼，就见到一个女人扭着腰肢踩着高跟鞋从黄副总办公室气呼呼地走出来，见到她脚步一顿，白了她一眼，又继续昂着头趾高气扬地走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啊！ 齐洛灵淡然一笑，越过陈珍妮进了黄副总的办公室。 签完协议，黄副总搓了搓胖脸说：“小齐，陈珍妮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你接了OTO的订单，还找我说要把这个订单拿回市轻工来做呢。” “她不是服装部的吗？怎么手都伸到工艺品这一摊来了？”齐洛灵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应该是Luna叫她来的吧？” 昨天OTO才下的订单，Luna就知道了，看来她也要找Jacky和Fred问个究竟。 “别理她们，反正你动的不是市轻工的蛋糕。刘总也知道这件事，他也说了，只要是你自己设计的产品我们就都不管，不过小齐啊，我还是要多嘴强调一次，我们的产品你可不能动啊。” “一定的！”齐洛灵认真地保证。 出了市轻工她去了供销社，买了米面、水果罐头和麦乳精，然后就坐着辆小耗子去了许修伟所说的长马弄。 这不是国营木艺厂的宿舍，而是城市里的老房区。密密麻麻而又逼仄的巷子四通八达，到处坑坑洼洼，污水横流，电线杆上的电线横七竖八地拉着，有几根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如果个子高些的人一触手就能碰到。 两侧的房子都很低矮，大多都是红砖垒砌起来的，没有粉刷，墙上长满了青苔，偶然看得到几个计划生育和严惩投机倒把的标语。 孩子们赤着上身在小巷里奔跑玩耍，几个妇女老人坐在门口拿着蒲扇一边摇一遍说着家长里短，顺便慨叹几句今年的日子又难过了些。 小耗子在弄门口就被石阶挡住了进不来，齐洛灵只好下车双手提着两个大袋子往里走。 顶着明晃晃的烈日，站在巷子口的她看着这场景一瞬之间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这几个月吃得好住的好，过上了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但骤然踏入这个被城市发展远远抛在后面的地方，她才猝然心惊，现在还是1987年，还有一大批的人活在贫困线下，吃不饱穿不暖，跟她最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渴望帮助。 第80章 可是没用，光恨是解决不了问…… 按许修伟所说, 长马弄的房子是孙厂长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听说他原来住在木艺厂的宿舍里听多了风言风语，一气之下就搬回来住了。但家里房子日久失修, 又没钱修整, 也只能凑合着过了。 齐洛灵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路标。 她抓住几个在烈日下互相追逐的小屁孩问了问, 没有一个知道孙厂长。 只好拎着沉沉的两个大袋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问坐在路口聊天的大婶们。 几个妇女听了她问话, 肆无忌惮地把她这外来客上上下下打量了遍，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似的，然后又彼此对视了一眼。 一个胖婶子砸吧了下嘴说：“孙盛？不就是那个......”她没继续往下说，因为另一个女人已经伸出手扯了她一下，然后嘴往巷子一头一努。 齐洛灵回头顺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嘎吱作响的自行车从那边驶了过来，骑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脸色黝黑, 满头是汗, 而他的车后座放着个装得满满的蛇皮袋，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 看到他，齐洛灵就知道那群妇女为啥怕他了。这孩子一脸的倔强和狠劲，就是小刺头一个啊。不过从婶子们的动作中看得出来他应该跟孙盛有点关系。 她侧开身子让开路, 对着阳光眯着眼睛问骑在车上的半大小子：“弟弟，你知道孙盛孙厂长家在哪里吗？” 小子车把一捏, 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然后他缓缓转回头将她也上下打量了一通, 目光在她手上的两个袋子停留了片刻，然后恶狠狠地问：“你找他干什么？” 齐洛灵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笑眯眯地说：“我是市轻工的员工, 过来看看老厂长。” “屁，你跟他又不认识，叫什么老厂长？”小孩嗤笑一声，“就你这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骗谁呢。” 齐洛灵一听他果然是跟孙盛认识，立刻放下手中的两个袋子，甩了甩手说：“弟弟，带姐姐去看看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他一家的，没什么恶意，你看我的手都酸死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你手酸关我屁事！你们也嘴巴小心点，敢告诉她孙厂长住哪里，我跟你们没完。”小孩撂下狠话回头一脚踏上自行车就要往前溜走，踩了几脚，车子却依然一动不动。 他猛地回头。 只见刚才那个女孩一手抓住他的车后座，也没看她怎么使劲，可他的车就是动不了了。 这一片地方谁不知道他是个街头小霸王，打架不惜命，够狠够力，没想到被一个女孩拉住了车子动弹不得。 他脚一蹬下了车，一个拳头就挥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立刻发出了惊呼，心想姑娘这张漂亮的脸要完了。 下一秒却只见少女毫发无损站在原地，而她一只手抓着小霸王的手腕，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扶着他那辆破自行车。 少年涨红了脸，脸上的汗水像瀑布一般地滑落，另一只手举了举终于还是没有再挥出去。 他知道这个姑娘扶着他的自行车是怕他那辆破自行车一落地就散架了。 “你——放手！”少年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齐洛灵立刻放开手，将自行车扶着顺给他，柔声说：“弟弟，带姐姐过去吧，姐姐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少年刚才是一拳挥过来了，但她却知道那一拳头就是吓唬人的，根本没带什么力气。 少年扶着车盯着她，目光依然凶狠，过了须臾瓮声瓮气地说：“走，上车。”然后把后座的蛇皮袋拎起来放到自己面前的横杆上。 “好嘞。”齐洛灵立刻从地上提起袋子，看了看他这辆几乎要报废的自行车又迟疑了，“我挺重的，行吗？” “没事，你坐吧。看着破，是我哥修的，结实着呢。”少年说，跨着车回头又瞅了她一眼，小声嗤了一声，“瘦巴巴的，还说自己重！” 齐洛灵拎着袋子笑着坐上他的车后座说：“走吧，你慢点可别把我颠下去了。” “才不会。”少年说，“我技术好着呢。” 围观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小霸王就这样服服贴贴地载着这姑娘走了。 自行车稳稳地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吱地一声，自行车停了下来。 “下车。”少年冷声命令。 齐洛灵从善如流地跳下车，将袋子放到了地上说：“弟弟，我叫齐洛灵，你叫什么名字？” “别老是弟弟弟弟的，我不是你弟弟，我叫孙晨。”少年不耐烦地说，腿从车上跨下来，将车子往墙边一靠，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然声响，“孙盛是我大伯，你找他干吗？从实说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啧！这威胁人的话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齐洛灵暗暗腹诽这个少年！ “好！”她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来的目的说得明明白白，最后又补充说，“孙厂长如果能出山帮我最好，不愿意出山，我也不强迫他，但我想尽我的能力帮帮他。” “你说啥？你！要开工厂？”孙晨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她，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孩，穿得普普通通，如果不是一张脸长得漂亮，人看起来很有精神气，几乎跟这巷子里的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开什么国际玩笑！” 齐洛灵抿嘴一笑，“没骗你，我现在算是市轻工的编外员工，真实身份是A大的大二学生，也确实是打算开工厂，最迟明年开工，这就是我的所有情况了。许修伟你知道吧？你可以打电话给他求证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孙晨鼻子哼哼：“我当然会去问，现在我长大了，谁都别想骗我们家的人。”目光在齐洛灵脸上逡巡片刻，“还挺牛的，居然是A大的学生。” 又哼了一句，“你不用去了，我大伯恨死你们市轻工的人了，我们家就是被你们市轻工的人害惨的了。” 齐洛灵讶异极了：“这话怎么讲？”这事许修伟怎么一点都没跟她提过。 孙晨靠着墙咬着牙一声不吭。 齐洛灵试探着问：“是不是你哥当年的事跟市轻工的人有关？” 孙晨睨了她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就你聪明。” 齐洛灵哑然，思忖须臾，她说：“不管是市轻工当年哪个人做了对不起你哥的事，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恨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她盯着孙晨问，“你们是不是特别恨这个人？” “哼，这还用说吗？”孙晨脱口而出，“这死女人，老天怎么就不收了她！” 原来是个女人！ “可是没用，光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齐洛灵淡淡地说，“你们现在的生活状态能对她产生什么威胁吗？不会。而且她看着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差，她心里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孙晨咬着牙不说话。齐洛灵的话句句都戳到他的痛处。这些年他们一家一直笼罩在当年的阴霾之下，他哥现在除了捣鼓些铁疙瘩就跟活死人没啥区别，而他大伯才五十多的人已经满头白发，家里天天就喝点粥。他爸和他妈也赚不了几个钱，贴补不了大伯他们。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大伯家长大的，对他们一家的感情比自己的父母分毫不差。这几年他逼着自己成长想用自己的力量抵抗流言蜚语。可是拳头的力量单薄，他始终缺乏真正强大的力量，能保护自己家人的力量！ 齐洛灵看着他继续说：“你们只有比她过得好，让她知道你们有能力查出当年的真相她才会怕，即使到最后国家不支持翻这种旧案，但你们也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一点都没亏。而且她看着你们过得好了，到时候闹心的就是她了！” 孙晨心中一悸，迅速地抬头看她：“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齐洛灵缓缓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当年举报你哥推销油罐的人，对吧？” 孙晨冷吸了一口气，这女孩好聪明！他摁了摁脑门，这事在他们家一直是个秘密，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竟然跟她在一起说了一伙儿话，三言两语就被她套出来了。 他又气又恼，却看到齐洛灵举起手：“你放心，我发誓这事不会向任何人说起！” 孙晨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缓和下来，但声音还是别扭的：“我估计我大伯不会出来做事的，我伯母也没有人照顾，我哥现在……除了捣鼓些铁疙瘩啥也不会。”他踢了踢脚下的蛇皮袋说，“这是我跑很远的地方给他捡的一些铁块，他没事干就在家折腾这些。” 齐洛灵问：“你刚才说自行车是你哥修的，就是他吧？”看着少年点头她接着问，“你哥是不是很懂机器？” 孙晨激动地说：“当然，他什么都能修，什么机器都懂，以前机械厂的设备有些还是他研究出来的呢，”说到这里脸色渐转狠厉，“都是那个臭女人，害得我哥现在门都不敢出。我以后一定要报复她！” “嘘，别乱说话。”齐洛灵将手指放在唇上，四周看了看，还好这是条偏僻的巷子都没人。 第81章 只要你们自己活得痛快了，你…… 齐洛灵压低了声音说, “你这么小年纪就懂得保护自己的亲人，好样的！但我不建议你老是用拳头解决问题，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合算, 你不想自己也要想想你家里人, 你看你哥……” 孙晨顿时沉默了，半晌说：“我哥那么厉害, 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废人, 真是太可惜了。” 齐洛灵笑笑说：“如果我也请你哥到我的厂里帮我当技术组组长，让他天天摸着自己喜欢的机器，你觉得怎么样？” 身子在墙上一哧溜，孙晨惊得脚下一滑，伸手在墙上摁了一下说：“你说……什么！” 虽然政府平反了他哥当年投机倒把的罪名，但在别人眼里只要坐过牢那就跟犯了罪没两样，谁也不去管当年的是不是冤假错案，家家户户都恨不得跟他们划清界限, 更别说有人敢请他哥做事了。 “请你哥当技术组长, 我那里也非常需要一个懂机械设备的人才，你哥最合适不过了。”齐洛灵声音清晰无比，“你别忘了告诉你哥，只要你们自己活得痛快了, 你们的仇人才会怕！否则这一辈子就真的如她所愿，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 她指指地上的两个袋子说：“孙晨, 你把这些东西给我带给孙厂长吧，是我给厂长夫人的一点心意, 跟他们愿意不愿意到我厂里做事没有关系。” “你……要走了？”孙晨偏着头看她，讷讷地问。 “嗯，”齐洛灵说, “不过我明天还会过来，到时候能不能让我跟孙厂长见上一面？” 孙晨低头想了想说：“我……问问。” “好。”齐洛灵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五张大团结塞到他手里，见他不收，立刻板起脸说，“不准拒绝，这是给你伯母治病的，你记下我电话号码，回头给我回个话。还有，你让孙厂长也给许修伟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我的身份，免得被人骗了。”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渐渐昏沉的天色说：“不过你打不打电话我明天都会来，我明天早点过来，一家一户找过去，不信找不着。” 孙晨扑哧一笑又立刻绷紧脸，小声嘀咕：“你是路盲吧？” 齐洛灵耸肩摊手，坦然承认：“是。” 两人相视而笑，孙晨身上绷的那股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氛顿然变得轻松。 他边笑边问：“你是不是练过？我打不过你。” “嗯，我练过几年。”齐洛灵说，“对付一两个人没问题。” “厉害！”孙晨向她竖起了个大拇指，“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厉害的女的。” 这是实话，这女的太厉害了，别的不说，这身手他是服气的。 齐洛灵回了他一个拇指：“好弟弟！小小年纪就有责任感！你也不赖，给你点个赞！” 孙晨黝黑的脸红了红。 她回头的时候是坐在孙晨的自行车后头，咯吱咯吱地回到了总巷口。 孙晨板着脸和她告别：“明天下午我在这里等你，你这路痴。”然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踩着自行车咯吱咯吱地走了。 齐洛灵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处才回头大步往外走。 刚才两人站在巷子里聊了聊，她才知道孙晨的爸爸跟老厂长是亲兄弟，两家关系很亲近。孙盛以前都住在国营木艺厂的宿舍，是在儿子孙凡出事之后才搬回来住的。不过即使搬回来，也免不了周遭的闲言碎语，孙晨气不过，这两年在这片弄巷里跟人打过无数回架，打着打着，就成了长马弄的小霸王。 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要挑起保护一个家的重担，谈何容易！ 回到月田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耗子还没到门口，她就看到男人在门口的路灯下缓缓地踱着步，偶尔跟69号出入的学生和老师打个招呼。见到小耗子过来，他立刻走过来掏出钱包付了车费。 “你吃过了？”齐洛灵下了车，探头往培训机构里一看，机构做饭的阿姨已经在收拾餐具了，而还没开始上课的学生们和老师们此刻都挤在招待厅看梁弘厚操作电脑。 “这边只有剩饭了，我给你在小厨房里另外做了牛排，你去吃吧。”贺鸣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连伞都不带一把？今天太阳那么毒。” “还行，不是太热。”齐洛灵边走边摸了摸脸，今天确实被晒得挺狠的，还好她出门前抹了贺真给她带的防晒霜。 贺鸣紧随其后：“谈得如何？” “还没见到人，明天再去。”齐洛灵接过贺鸣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大口说，“好饿。” 贺鸣摇摇头走进厨房里端出了牛排和意面，还有水果沙拉和玉米浓汤。 齐洛灵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除了她答应孙晨的那件事。 不过贺鸣的关注点明显跟她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他眉头紧皱，声音不悦：“那小孩冲你动手了？” “也不算动手，他就是做做样子，没带力气的那种。”齐洛灵喝了一口汤，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再说了，我对付他绰绰有余。” 对于自己有点身手这件事，反正贺鸣早就从宋文博那里知道了，她也没啥好隐瞒的了。 “明天我跟你去。”贺鸣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眉头依然仅仅拧着。 齐洛灵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嘴将这事说了，她叹了口气说：“贺总，你不用担心，我能对付得了。” 贺鸣眉间约略舒展，做出让步：“好，我送你去，在外面等你。” 今天他本来想送她去，可小姑娘执意不要，他拗不过她也就算了，可是一听说有人对她动手他就再也安心不了了，虽然他知道小姑娘身手不错，对付几个人没问题。 “不用，明天孙晨在巷口等我，被看到不大好，”齐洛灵掏出手帕抹了抹唇，“他们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受不了太多的刺激，别到时候起反作用了。” 贺鸣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应道：“好。” 正说话间，电话铃声忽然响起，贺鸣站起身来走过去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转过头来说：“OTO的Jacky。” 齐洛灵飞奔过去接过电话：“hello！”电话来得正好，她刚好要找他呢。 Jacky在电话那头说：“Loreen，你收到订单了吗？我非常喜欢你这次的设计，现在正在准备开信用证和付30%的订金给你，等下拿到开证申请我会先传真给你，你审核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这边就正式开证了。” 齐洛灵连声表示感谢，话题一转问道：“Jacky，为什么市轻工的Luna知道你给我下了订单呢？” Jacky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说：“这就是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主要目的。你也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希望是你来负责我的订单，但你当时说你只是个学生我只就能放弃了。既然你现在跟我有合作，以后市轻工的订单如果有翻单的话，我想请你帮我验货，当然，我会给你支付验货费用的。昨天Luna刚好打电话问我要不要翻单，我就跟她说明了这个情况，说你目前跟我之间也有合作，以后可能会由你负责验货。” 原来如此！ 齐洛灵笑着说：“没问题，这是件小事，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给我验货费了。” OTO是个不错的客人，规模不错，配合度也挺高，值得长期合作！ 俩人又谈了订单的一些问题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齐洛灵又去了长马弄，这回她带了把伞，因为贺鸣早就给她备好了放在桌子上。 小耗子到的时候孙晨果然又脚踩着那辆破自行车在总巷口等她。昨晚9点多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他大伯同意见她一面。 “嘿，这儿。”孙晨一见到她就挥着手叫。 齐洛灵拎着刚才又去买的一袋子食物走下台阶。 “你怎么又买东西了？”孙晨皱着眉，昨晚回去，他大伯将他狠狠说了一通，说不该接受别人的施舍。 “是不是孙厂长说你了？”齐洛灵将东西放到他车的后座，“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哪里就能做到一辈子不接受别人的帮助。这不是被施舍，而是叫接受人家的好意。只要人家送出的心意是真心的、尊重你的，而你自己又刚好用得上就坦然接受，犯不着死犟着让家人和自己一起受苦。守着一点没必要的倔强跟自己过不去不叫自尊，叫傻！” 孙晨目光游移，不自在地往旁边巷子里瞥了一眼，齐洛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头巷子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此刻抬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盯着她看。 齐洛灵立刻走前一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孙厂长，您好！” 老人虽然满脸风霜与愁苦，但眼睛中的光亮还在，大概是还有人需要依赖他，逼着他保存着这最后的一点精神。 他满脸严肃地说：“我早就不是什么木艺厂的厂长了！你别乱叫！” 齐洛灵微微一笑：“我叫的不是国营木艺厂的厂长，我叫的是启明家居用品有限公司的厂长！” 一瞬之间，她就确定了她公司的名字！ 第82章 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想要…… 老厂长嘴角抽了抽, 盯着她看了片刻，扭头就走：“别乱叫！我一个死犟的傻老头哪里能当什么厂长！” 他消瘦的背影微微佝偻，但往前的脚步依然稳定, 似乎在极力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齐洛灵抿嘴一笑, 老人这是跟她置气呢，不过看到他的模样她倒放下心来了。 老人坚定的每一步都在告诉她他还没被最后压垮, 对生活依然抱着希望。 “啧, 现在知道说错话了吧？还笑。”孙晨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昨天费了多少口舌劝我大伯的吗？我把你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还添了不少好话，好不容易他愿意见你一面，你又得罪他了！这下你又白来了。” “走啦，谁说我白来了，孙厂长可没说让我回去呢。”齐洛灵往前蹦了几步又回头一笑，“我跟老厂长走, 你把东西先拿回去吧。”又加重语气说, “孙晨，谢谢你！” “谢什么谢。”孙晨黑脸发红，嘟嘟囔囔地绑好她带来的袋子，“要不是看你还挺会打的, 我才懒得理你。” 齐洛灵笑着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老厂长。两人一前一后 , 谁都没有说话，默契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咯吱咯吱自行车作响的声音。 一路走来, 齐洛灵发现住在这里的人对孙厂长一家都躲得远远的，逼之唯恐不及，等他们走过去之后又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她心中慨叹一声, 明明是受害者，却没人追究真相，还要承受着可畏的人言。 脚底踏前两步，与老厂长肩并肩地走着，将手中撑着的伞往老厂长那边靠了靠。 孙盛讶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微笑着说：“今天的太阳很毒。” 老人鼻子里轻吐了一口气，往旁边退了些：“我一个老头子又不怕晒，需要遮什么？你小姑娘遮就好。” 齐洛灵没答话，只是把伞又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于是小巷子里的人就看到一个漂亮小姑娘打着一把伞跟他们瞧不起的那个儿子坐过牢的人走在一起，走得很近，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言语。 在巷子里绕了一伙儿就到了一座老旧的房子前。 房子带着小院子，一左一右两扇门紧挨着，右侧的门里面此刻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敲打什么。 老厂长推开左边的门，淡淡说：“进来吧。” 齐洛灵打量了一眼四周。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两根晾衣绳拉在树与树之间，上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墙角的地上放着几个破罐子和两个褐色的塑料洗衣盆。 屋子是低矮破旧的土房子，只有一层，每个窗户的玻璃都缺了几块，用报纸糊着，堂屋的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简单摆着一张桌子和四根板凳。 门口探出的屋檐用木柱子撑着，屋檐下摆着一张小而旧的四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搪瓷大杯子，四个小瓷杯和一把蒲扇。 “坐！”老厂长自己率先坐了下来，拿起搪瓷大杯子给她倒了一杯凉水。 “好。”齐洛灵也毫不客气地坐下。 孙晨推着自行车也进了院子，把袋子放在屋门口，然后冲着里头扯着嗓子叫：“妈！” “来啦，来啦。客人到了是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随即从屋里走出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朴素的妇女，手里端着一盘零嘴，都是些自制的咸菜，有萝卜干和菜心等等。 这应该是孙晨的妈妈了。 齐洛灵立刻站起来礼貌地叫了声：“婶子好，我是齐洛灵。” 孙晨妈看到齐洛灵的模样愣了愣说：“还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啊，姑娘，你几岁了？” “快满十九周岁了，虚岁已经二十了。”齐洛灵说。 “啧啧，这么年轻，也就比孙晨大那么几岁，真本事啊。”孙晨妈啧啧赞叹。 她把手中的零嘴放到桌子上抱歉地说：“洛灵，我们家没啥好吃的，你尝尝婶子做的咸菜。” “好。”齐洛灵拿起筷子夹了块萝卜干放入口中，立刻说，“婶子，这真好吃，配稀饭最好了。” 孙晨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喜欢就好，我等下给你弄些带回去。” 孙厂长轻咳了一声。孙晨妈立刻明白过来说：“哎呀，你们聊，我去给嫂子换个衣服，瞧这天热的。” 门一开一关，隔壁的门也一开一关。 然后她的声音在隔壁响起：“小凡，大热天的进屋去吧，别在院子折腾这些了，瞧你这一脑门的汗，都要中暑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响起了。 孙厂长凝视着廊下的阴影说：“你昨天跟小晨说的我都知道了，可是我没办法去，也不想去。” “如果我帮你解决伯母的问题呢？”齐洛灵指了指隔壁说，“婶子在打火机厂里做事一个月赚多少钱我就翻倍给她工资让她照顾伯母。不用您掏一分钱，算厂子里出的。” 孙厂长吃惊地望着她，连靠在门边的孙晨都站直了身子。 孙晨妈在打火机厂打零工赚得虽然不多，但这小姑娘一开口就给双倍工资还是把大家都吓到了，连隔壁叮当的声音都停滞了一拍。 齐洛灵站起来在院子里踱了一圈说，“这里下雨的时候很潮湿，伯母腿脚不好，这样的环境只会加重她的病情，应该尽快给她换个地方住才是。” 老厂长看着墙角的大片青苔叹了一口气，却依然沉默不语。日子苦得久了了，似乎连挣扎都费劲了。 孙晨嘟囔着说：“我们当然……也知道，可伯母不想回木艺厂……” 老厂长扫了他一眼，他立马住了嘴。 齐洛灵微微颔首：“我理解，我的意思是我给你们提供宿舍……” 老厂长手里的蒲扇顿了顿，抬头盯着齐洛灵说：“不需要，我……” 齐洛灵打断他：“”您先别急着拒绝我，等我说完我全部的想法再做决定。” “如果您愿意到我厂里来，我会给你们提供宿舍，到时候就不用回到这边来了。而且我厂子里也需要工人，孙晨爸爸也可以去那上班，跟你们住在一起。到时候婶子在宿舍里照顾伯母，您可以两头兼顾，伯母的事就算解决了。” “还有，我昨天也跟孙晨说过了，想请孙凡到我厂里当技术组组长，我两个工厂的机器那么多需要专业的人维修保养，孙凡有机械方面的天赋，再合适不过了。”齐洛灵的声音铿锵有力，“如果一个人因为一些挫折就把自己的天赋给浪费了，这才是对自己和家人最大的不负责任。而且，我还有个技术难题等着他帮我实现，就是给我开发出一套自动喷涂系统……” 隔壁的叮当声彻底停了。 齐洛灵缓缓说：“我也知道这些年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可是我不赞同你们的选择。您别嫌我话说得难听，可是这样一味的消沉和逃避又有什么用？”她声音逐渐急促，“等着让更多的人看我们笑话吗？等着让别人踩我们一脚吗？我们有能力而且有机会改变现状为什么要放弃？这样伤害我们的人不是更称心如意了……” “住口！”老厂长手里的蒲扇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小方桌上，嘴唇颤抖，“你懂……什么！” 孙晨整个人都跳起来，隔壁传来凳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似乎隐忍着愤怒。 “不，我懂！因为我也被伤害过！”齐洛灵回视着老厂长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发沉：“老厂长，说句不怕你笑话的，我的家庭一塌糊涂，我的父母对我非打即骂，从小就逼着我干活养家，一年多前还逼着我嫁给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老男人，为了这事我……还死过一回……” 隔壁一声啪嗒，像是工具掉落的声音。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老厂长和孙晨都呆若木鸡地看着齐洛灵，过了片刻老厂长颤着声说：“你……你……还好吧？” 齐洛灵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微微哽咽却坚定无比：“好！非常好！他们想把我往火坑推，我却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我要用最好的生活回击他们，让他们又妒又恨，却又拿我毫无办法！” “而我做到了。”她的声音渐渐清亮：“我努力考上大学，养活自己，然后又有了事业。孙厂长，您看我还马上就要开工厂了呢，您说我是不是过得好？” 老厂长若有所思地点头。 齐洛灵又说：“可是这些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就能达到的，这一年多我也接受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度过了一个个难关。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适当接受人家的好意，等自己强大了，再回馈给他们比一味推辞的意义更大。” “你们也一样可以做到的！”齐洛灵低声却有力地说：“有人想把我们往泥塘里推，我们就还他们一巴掌，告诉他们——老子根本就没错！我会过得很好，比他们还好！”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知了在树间不停地鸣叫。 老厂长视线逐渐模糊，这几年的遭遇一幕幕地涌上心头，让他眼眶滚烫。 齐洛灵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老厂长：“这是我给您开出的待遇，您看下满意不满意。如果满意的话我跟您签个协议。” 老厂长接过一看，手逐渐颤抖起来。上面的条件好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齐洛灵温声说：“这些待遇不是基于怜悯，而是你们值得这些，你们可以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过上好日子。” 埋头想了片刻，老厂长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以考虑考虑，可是……”他瞟了一眼隔壁，“他……恐怕不行。” “我去！”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隔壁响起，随即听到开门声，然后这边院子的门被推开。 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从那个声音响起时，孙厂长的手就抖得厉害，而孙晨颤着声叫道：“哥！” 齐洛灵迅速站起身来打招呼：“你好，孙凡，我是齐洛灵。” 眼前的男人一头乱发，胡子拉碴，身上的白背心到处是洞，湿漉漉地像是水里捞出来一般，而一头汗水顺着他被晒得发红的脸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孙凡握着拳头说：“你……信不信我？” “信！但是我希望你拿出成绩来证明你自己，而不是传说中过去的那些成就。”齐洛灵双目灼灼回视着他，”我厂子里自动化的设备就等着你来开发了！” “好！”孙凡盯着孙厂长，眼中的泪水和汗水一起滴落，“爸，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想要重新站起来！” 第83章 不是所有的好意都含有目…… 齐洛灵离开长马弄的时候是孙凡和孙晨送她出来的。 她去探望了隔壁的孙凡妈, 了解了她的病情，也问过孙晨妈妈的意见愿意不愿意照顾孙凡妈，如果不愿意她就去另外找个人。 孙晨妈一口就答应了。她在打火机厂打零工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 现在在家里照顾着妯娌事不多, 还能每个月拿大几十元钱，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差事了。 而且孙晨爸也用不着在外面跟无头苍蝇似地找活干, 还能有宿舍住, 比这里一下雨就漏水的房子强太多了。 齐洛灵还参观了孙凡架在院子里的简易工作室。搭棚的材料都是孙晨给他捡回来的，他动手能力强，在院子里弄得也挺有模样，里面都是一些自己做的小东西，有的插上电还会动。 齐洛灵赞叹不已，这么艰苦的环境下他竟然还能捣鼓出这些东西出来，而她工厂的自动化有希望了！ 让齐洛灵还特别开心的是，孙凡跟丁智勇竟然是认识的, 关系还挺好。他主动提出由他和孙厂长两个人去说服丁智勇加入他们。 齐洛灵毫无异义。他们之间相似的遭遇更有说服力, 比她找上门有用得多。 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人都惊呆了。 老孙家那个坐过牢的儿子跟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乱发、胡子拉碴，身上的破背心都能当擦脚布了, 可是现在的他再也不像以往出来理发的时候那样蜷缩着身子，目光瑟缩, 总是避开人群躲着人走。 眼前的他身子笔直，目光坚毅, 跟旁边那个漂亮的女孩走在一起坦荡自然，两人不停地说话点头，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信息, 偶尔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 天壤之别！ 齐洛灵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们，淡然一笑跟孙家兄弟两走过去，她走到巷口跟他们道别的时候说：“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我过几天把协议带过来跟你们签了。” 又对孙凡说：“凡哥，你把头发理理。去书店看看需要什么书尽管买，缺什么打电话跟我说。”她刚才留了些钱给孙凡，让他自己在家里琢磨琢磨机器理论知识，算是知识储备，等厂子办好了就可以用上了。 孙凡挠挠一头乱发，第一次不好意思地笑了。 孙晨双手插兜，一副不羁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下一次我……还来接你，我是怕……你这路痴迷了路。” 齐洛灵扑哧一笑：“现在还不确定，这几天还有别的事处理，等弄好了我会过来。”她顿了顿说，“你们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到我那里看看，尤其是孙晨，你马上就高二了吧，如果需要补习可以到我那上课。” “行。”孙晨摸摸鼻子，率先答应了。 齐洛灵从总巷口拐到大马路，正扬手准备叫小耗子，一辆白色的雪铁龙已从对面驶过来悄然停在她面前，然后车窗的玻璃缓缓落下，露出一张带着墨镜的男人帅气的脸。 那人缓缓开口：“请问这位合伙人要搭顺风车吗？” 她咬了咬唇想装得一本正经，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过来了？” “上车再说。”贺鸣微一扬头示意她上车，等她坐稳绑好安全带后缓缓往前驶去，“我今天去办公室处理完事情经过这附近就过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 他口中的办公室是他自己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在滨海市的另一个方向，离这里远得很。而且齐洛灵一上车就看到了后排放着一张叠好的地图。 所谓的经过自然是刻意地等待。 她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贺鸣还没……死心吗？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只是当她是合伙人？ 似乎看透她的想法似的，贺鸣开着车穿过树影斑驳的马路，淡淡说：“不是所有的好意都含有目的，洛灵，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以合伙人的身份相处，我不会给你任何的压力，永远不会勉强你，你……不用防着我。” 这是时隔这么多天两人再次提及此事，齐洛灵只觉得自己脸臊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在孙家父子面前谈接受别人帮助的时候振振有词，可是自己却这样不地道地推测贺鸣的好意。 “我没有防着你，”她刚才被晒的脸更加发红，心虚地辩解，目光闪烁不敢看贺鸣，“你想多了。” “嗯，是我想多了，对不起，”贺鸣立刻道歉，眼角余光瞥了小姑娘一眼，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调转话题，“我这几天带你去注册公司吧，流程我熟悉，也有认识的人好办些。” 这几年私人企业蓬勃发展，办厂也不难，只要注册个企业租个地就可以办起来了。但她不一样，她想要买地盖自己的厂房。 “好。”齐洛灵说，“不过你要等我几天，注册如果要验资的话，我怕手头的钱不够，等BW的订金到账了，我去市轻工那里拿一部分出来先挪用几天。” 贺鸣皱了皱眉：“你现在还差多少钱？” “12万。”齐洛灵算了算，她打算工商注册20万，目前她手头只剩2万，加上贺鸣他们四个人投资的6万，总共才8万，这个缺口确实有点大。不过这事倒不难解决，BW的订金款过几天就能从香港到市轻工的账户了，她可以拿出来把订单压几天等验资之后再给工厂做生产预付款。 贺鸣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过了片刻说：“我不建议你把订单的订金拿出来做验资款，万一工商那边拖得时间久了会影响到你订单的完成时间，到时候得不偿失，你觉得呢？” 齐洛灵算了算说：“有一点影响但影响不大，这次BW给我的订金差不多有40万人民币，要给工厂的订金35万多，这缺的12万里我只需要向工厂借8万。目前工厂都是向银行贷款生产的，这8万我跟他们商量下迟点给他们，到时候我按银行借贷利息双倍支付给他们。” 吱地一声，贺鸣一脚踩在刹车上。齐洛灵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往前一弹，又被安全带给勒了回来。 贺鸣立刻伸出手想要扶住她的额头，在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低沉着嗓子问：“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就一个急刹车有什么？”齐洛灵笑了笑，“我学车的时候不是老急刹车吗？” 车又启动，贺鸣低声说：“你有没有考虑找我借这12万？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合伙人。你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的。” 他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失落，与天边逐渐发白的夕阳一样无力。 齐洛灵咬着唇沉吟不语，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讲，她的举措确实都不是第一选择，跟工厂去商量怎么都不会好过找贺鸣。 只是时至今日，她始终无法正视自己的心，明明想跟贺鸣离得远些，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可靠得近了，又想着逃离，总在反反复复中纠结难过。 可是理智一直在叫嚣着提醒她，她的来处注定了她只能独守孤独，她无法想像贺鸣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而那时的自己又是怎样的一副狼狈模样。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贺鸣愿意接受她的身份，那如果……她还是跟前世一样早逝呢？那不是害了贺鸣吗？ 那天做的梦又在脑海中浮现，如一把刀插在胸腔中反复绞着，疼得她抓着安全带的手都冒起了青筋。 如果结局注定是悲剧，不如不要开始！ 而贺鸣是个理智的人，他今天的遗憾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庆幸。 “我……能解决！”齐洛灵小声说，“而且目前只是打算先开个小厂，我可以一步一步来。” 车子拐入路边荒芜的草地，停了下来。 贺鸣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光紧紧凝着她，眼中痛意浮沉，看得齐洛灵慌乱得低下头去。 须臾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柔低隽，：“既然迈出这一步了，不妨将步伐迈大一些。把工厂做大一点，把品质和设计都把控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你说呢？” 齐洛灵心中当然赞同他的想法。如果她在广交会接的订单多了，老吴和老刘的两个工厂和她自己小工厂的产能根本无法吃得下这些订单，她如果再找别的工厂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设计外泄的可能性就增大了。 她有版权在手并不怕，但终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目前要找银行贷款到这笔资金，她除了手握月田村四栋房子，别无它物可以做抵押，可li这里头有三栋都是贺鸣的。 似乎绕来绕去，到最后又是要找贺鸣！ 她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了。 猜到小姑娘在刻意地跟他保持距离，贺鸣就心如铅沉，他嗓音暗哑：“洛灵，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的好意不带任何目的？我知道这一切依靠你自己的能力你都能做到，但我只是希望你少辛苦一点，比预计的更早一点成功，仅仅这样也不行吗？” 空气如凝结了一般，车厢内的冷气在齐洛灵胳膊上激起一片又一片的疙瘩，仿佛心都凉到了冰点。 密密麻麻，都是对自己的无奈。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来说：“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绪，Jason，对不起。” “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借款。”她直视着贺鸣那双眸色黯淡的漂亮眼睛，容色镇定，“我需要一百万，一年后还你，按你房地产开发的利润率给你算利息，可以吗？” “可以！”贺鸣毫不犹豫地答应，眼中的生气缓缓汇聚，眸光如泛漾的湖水般柔和。 “还有，我要跟你签个协议，如果我……没成功，除了月田村的房子和欠别人的，别的都归你。”齐洛灵咬着牙说，她要未雨绸缪，安排好一切。 诧异和惊色在贺鸣心头聚拢，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像交代……后事一样。 思虑至此，心就像被滚钉板碾过，尖刺直入五脏六腑。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悄然握紧。 “好。”他声音低沉得不像话，“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第84章 这样的课她必须要给他们上……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目光落在草间薄淡夕喧上，清了清发紧的喉咙说：“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嗯？”齐洛灵惊讶地侧过头来看着他。男人从来都是说投资给她，从未说过要跟她做生意。 男人的侧脸在窗外薄薄的夕光映衬下, 精致立体, 如同一幅淡雅而悠然的水粉画，俊美得不像真人。只是他此刻眉头似乎染了愁绪, 拧得紧紧的。 一瞬之间, 齐洛灵有了冲动，想伸出手去将他眉间的愁意抚平。 “你建厂房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路，我想也在工业区拿地盖厂房出租。”贺鸣收回目光侧过身凝望着她，“跟你的厂房盖在一起，我想借借你的光，如果你的工厂名气大了，我的厂房也好租出去。” 齐洛灵眨了眨眼。贺鸣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目前工业区地处偏僻, 地价便宜得半死, 90年代随着制造业的飞速发展，厂房的需求增大，利润远远超过了商品房。即使以后不作为厂房使用，随着工业区这一块逐渐演变成工商业中心, 还可以盖成办公楼出租，前景不可估量。 “只出租吗？不卖？”齐洛灵问。如果从回本来讲, 当然是出售来得快。 “嗯，不卖。”贺鸣颔首, 眸底闪过一丝浅笑，“我其实有打算赚你的钱，租给你。” 齐洛灵愕然地看着他：“租给我？”既然有足够的资金, 她这次想要买下100亩的地，打算先盖三栋楼，等以后有钱了再慢慢添加厂房，虽然没有打算盖成密密麻麻的厂区，但那么大的面积足够用了吧！ “我看好你！”贺鸣嘶哑的声线渐渐清朗，自信而坚定，“你的那些厂房不够用的，这一块我远比你自己还了解。” “你可别浪费了你的厂房。”齐洛灵也笑了，“你盖厂房这个主意我觉得很好，但不能空着等我工厂的拓展，即使有需要都不定哪年哪月了。” “你放心，这个我会把控的，”贺鸣的笑意如水波般荡漾，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本质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的，就像我给你的投资一样。” “好。”齐洛灵点头，“我算了一下，目前你在我这里大概有15万，其中2万3是抽成，8万是我该付的一半招贴画版权的费用，余下的是你投资OTO订单的本钱和收益。这笔钱你打算投资给我还是算借给我？” “投资给你，另外我个人再给你追加100万，我要占你工厂股份的百分之二十。”贺鸣缓缓说。 嗯？齐洛灵呆愣住了。 87年广东的一个机械厂办起来也就300多万，如果贺鸣再给她投资100万，那她就差不多凑到了250多万的资金，完全可以按她的想法办一个大厂了。 但他只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很不合理。 贺鸣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淡笑一声说：“我算给你听，你手头的资金差不多250万，而你的设计至少也值250万，这还是往少了说的，所以我的115万只能占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渐渐严肃，“其实这样算我还是占便宜了，对你并不大公平。” 齐洛灵摁了摁额头，不知道怎么说好。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设计确实是值百分五十的股份，但她才拿出五款就敢放言说她的设计要占百分之五十吗？人家会认为她疯了。 “任何人想投资给你，都必须认可你的干股比例。”贺鸣沉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股东，如果有投资者不愿意，让他们收回投资就行了，我来补缺。” 语气霸道得很！ 齐洛灵吸了一口气说：“好。” 贺鸣这么信任她，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而且她的设计确实值得！ “还有件事，”贺鸣说，“我现在公司有施工队，我想承包盖你的厂房，可以吗？”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有问题吗？齐洛灵当然求之不得。 当事情谈妥，车子往月天村驶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只有路灯在马路两侧撒落昏黄的光芒。 齐洛灵透过车窗边往外看，空旷的前方，一弯上弦月挂在天边，就如……贺鸣嘴角浅浅的弧度，隽雅而馨然。 其后的几天，两人除了忙注册的事情之外还带着宋文博去了工业区。 工业区内大多都是滨海市的外资企业，这些企业占据了离市中心最近的位置，而偏远一些的地方是一望无际还未开发出来的荒地。 三个人转了一圈，齐洛灵挑中了离破烂钟楼不远的一块地。钟楼是早期废弃的一个工厂所遗留下来的，在以后将成为工业区最中心的地带，而她选中的这块地皮在未来地价不可估量。尤其是她想到贺鸣要建厂房出租，地理位置自然是越中心的地方越好租。 贺鸣毫无异义地表示赞同。 三个人又齐齐去了土地局找宋局长。贺鸣因为开发房地产的关系，跟宋局长早就熟悉，只是没想到他跟宋文博还是父子关系。 一场寒暄之后，宋局长看着齐洛灵感叹不已：“小齐啊，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这么本事啊，难怪我家文博天天叫你师父，他现在跟着你学了本事我也放心了。” 齐洛灵笑眯眯地说：“小宋这么上进，说到底还是您家里教得好。” 一句话捧了两个人，宋局长一听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他笑呵呵地说：“你这小姑娘，我相信你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原来文博说要跟着你做事的时候我还不大放心，今天见了你我心里终于踏实了，就让他跟着你吧，你以后多担待些。” 齐洛灵慌忙说：“不，不，以后是我要小宋多照顾我，他可是我看中的我公司的第一个员工。” 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好话。倒是宋文博不耐烦了，他说：“爸，我师父看中的那块地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个嘛因为要的数量比较大，我要找陈市长请示下，这两天就能给你们回复。”都是自己人宋局长也不打官腔，实话实说，“贺先生身份特殊，投资又大，已经在滨海市拿了几块地了，给我们市的房地产事业带来了活力，陈市长一直赞不绝口。这一次又加大投资，要建厂房，我觉得十拿九稳。” “那我师父呢？”宋文博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问。 “你师父我觉得也没多大问题。这一两年市里正在大力推动民营企业发展壮大，小齐同志小小年纪，还是个学生如果能把企业办起来，不仅能为国家增加财税收入，还能给新时代的年轻人起个带头作用，这是一件难得的大好事，我想陈市长一定会乐见其成的。”宋局长说。 三人一听知道事情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了，又聊了几句就告辞回来了。 果然两天后，市里的批文就下来了，而前一天，齐洛灵的“启明家居用品有限公司”也正式注册成功，据宋局长在电话里讲，这两项都是陈市长特批的。 而这期间，孙厂长父子俩和孙晨到月田村68号拜访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丁智勇。 丁智勇果然如许修伟所说的，长得颇为英俊，大概是当年遭受的打击太大，不苟言笑，但精神头还不错。 而孙凡理了头发，刮了胡子，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看上去清清爽爽，跟换了个人似的。 孙晨看见齐洛灵嘴巴一撇：“住这么好的地方，那天还坐我的破自行车，不难受吗？” 齐洛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下回去你那，我还坐。” 齐洛灵和贺鸣带领着他们参观了培训机构，做了简单的介绍。宽敞明亮又设施齐全的教室，坐的满满的学生和井井有条的管理，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孙厂长双手负后走了一圈说：“这地方真好啊，管理得也好。” 贺鸣笑着说：“这个机构是齐总倡导者筹办的，管理也是以她的意见为主。” 陈裳月刚好经过，接上话说：“这个机构可帮了不少的学生呢，比如我，如果没有洛灵，我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呢。” 孙厂长和丁智勇对视了一眼。 回到68号，齐洛灵跟丁智勇交谈了几句，能看得出来他思维敏捷，条理非常清晰，说起生产和管理来言简意赅却又头头是道。虽然他的管理经验来源于老式的工厂，但齐洛灵相信他跟老厂长在贺鸣的帮助下一定能够很快地适应现代化的管理模式。 她含蓄地点出了一些不足，而贺鸣在旁边适时而温和地补充，然后做了相应的建议，不过每句话都是顺着她的话头来做扩展，丝毫不抢她的风头，反而无形中抬高了她的地位，增加了她的威严。 一番话下来，齐洛灵发现丁智勇和老厂长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言语之间变得更为尊敬，她知道这是他们这些管理人员对真正管理高手的臣服。 瞥了一眼男人，嘴角得意微扬。她知道男人这是在帮她树立威信，让手下的人都知道她不仅懂管理，身边还有非常专业的管理人才，虽然年轻但不好糊弄。 孙家父子她是信得过的，但恩威并用是企业运营管理中管理者应具备的基本原则。 这样的课她必须要给他们上。 丁智勇告别的时候说：“齐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加入启明吗？孙凡告诉我说你说过我们应该给这些等着看我们往泥塘里沉的人还击一巴掌，告诉他们老子根本就没错！所以我来了。来是来了，但来之前我还是心有疑虑，觉得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懂什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跟着你做事，但现在，我要告诉你，我要跟着你做事，能做多久做多久，直到老了做不动为止。我不仅要告诉那些看我笑话的人老子没有错，我更要实现自己的价值！” 孙凡在旁边笑了笑说：“我和我爸也一样。” 老厂长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这辈子就帮着齐总吧，多研究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我也给齐姐姐做事。”孙晨举手，“我当保安队队长。” “没出息。”齐洛灵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考上大学能帮我我才要你，保安队长？你打得过我吗？” 第85章 这是逼着齐洛灵对他们负责了…… 三个订单下到利丰和盛美没几天, 老吴和老刘就找到月田村68号来了。 一进门，两人一屁股坐下，连水都没喝就哭丧着脸说：“小齐, 听说你的工厂都已经开工在搞了, 你是打算不跟我们两家工厂合作了吗？” 他们两听说齐洛灵办工厂这事还是陈市长特批的，而且一批下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工了。按这紧锣密鼓地安排, 估计不到几个月就可以用她自己的工厂生产订单了, 那他们两家还做什么？ 他们的工厂也就开了两年，都是信用社贷的款。虽然租的是村里的荒地，便宜，但设备也花了不少钱，还有各种人工损耗，还了信用社的贷款，一年到头到手没几个钱。何况市轻工每次给他们工厂的生产价都是低得不能再低，而他们为了工厂的生存也只能忍痛接受。 可是齐洛灵不一样, 不仅做事认真, 而且绝不克扣他们该有的利润，这次5款的报价她一分都没还。这也是开工厂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看到了发财的希望。 尤其他们最近又贷款添了设备，加了工人，要是齐洛灵以后不给订单了, 他们靠着市轻工利润微薄的小订单不说发财，连工厂都撑不了几年了。 “怎么会？”齐洛灵第一句话就安抚住他们的情绪。 算起来这两家工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当然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但有一个问题让她也很头疼，那就是产品设计的保密性。 两家工厂人来人往不受她的控制, 尤其是市轻工的员工经常出现在工厂里，她最担心的是广交会参展的款式会被抄袭。 “首先，BW在市轻工下的订单我保证以后都在你们两家工厂做, 但赚多赚少这一点由市轻工控制，我做不了主。”齐洛灵不疾不徐地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两人长嘘了一口气，暗暗庆幸当时积极配合她打样和管理好生产。只是市轻工给他们的价格利润微薄，只够维持工厂的运转，他们赚到的钱屈指可数。 “其次，我如果不跟你们合作，就不会还想着找你们打样品了。”齐洛灵拿出几张这几天的设计稿给他们看了一眼说，“你们应该也听说我跟市轻工要了东方宾馆摊位的一部分了吧？这些都是我这一次广交会参展的设计，到时候还要拜托两位给我打样品。” 目前工厂还在建中，她也需要借助他们的打样室先打样。 老刘和老吴对视一眼。然后老吴小心翼翼地说：“那你工厂办好了不会转单过去吗？” “你有这疑虑也正常，但是，为人做事不可太贪心，”齐洛灵严肃地说，“老吴，你的工厂有多少产能你心里有数，不说你们今年的产能已经饱和了，就算是都没订单，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有信心这次广交会接到的订单你们十分之一都吃不下！” 闻言两人都大吃一惊，想了片刻却又觉得情理之中。齐洛灵只是给两个客人看了样品，两个客人立刻都下了订单，而且数量都不小。尤其是BW这次下的订单，数额数量之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个订单就赶上他们去年订单的总和了。 如果齐洛灵在广交会增加款数，到时候订单总额肯定也是数倍的增长。 而他们工厂今年的产能确实已经饱和了，再接到订单也只能放到外协厂去生产了。齐洛灵当然不会经由他们的手让她的订单流到外协厂，她手头有市轻工的工厂资源，即使不开工厂，也会另外找可以掌控的工厂合作。 这只肥羊即使送到他们嘴边，他们也吃不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他们立刻换了思路——要保证自己以后每年都能从齐洛灵这里拿到订单。 老刘满脸堆笑说：“是，是，我们知道，我们今年靠小齐，哦不，齐总的订单肯定没问题了，我们......很担心明年。” 明年他们靠着BW和市轻工的订单能活下去，但要发财致富就没多大希望了。 齐洛灵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问：“你们有什么解决方案吗？比如产品设计如何保密不让市轻工的人看到。” 她知道他们过来之前一定商讨好了对策，她也不妨听听。 “我们......”老刘额头开始冒出汗来，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破釜沉舟，如果押错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我们想......以后工厂只做你的订单。” 闻言，齐洛灵往沙发后一靠，而宋文博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了。 这是逼着齐洛灵对他们负责了呀！ 齐洛灵只觉脑壳一阵阵地疼。 从道理上来讲她一点都不欠他们的，不仅免费帮他们改善了工厂管理，还给他们送了几个大订单，让他们赚了不少。 但从情感上她很难做到甩手不管他们。 她原来是想把BW在市轻工的订单年年都在他们工厂生产，先保证他们工厂的正常运营。另外作为感谢帮忙打样的回报，她再把自己这次设计的五款以后都给他们做，保证他们每年都有一定盈利，但看来老吴和老刘想要更多！ 但这样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害无利。 站在老吴和老刘的立场为他们考虑，以后国家放开外贸经营权之后他们有了直接跟外商谈生意的机会，他们商机无限，肯定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而齐洛灵把订单放到无法把控的工厂去生产对她而言也是隐患多多，为了整个公司的未来着想，她也不能做这种决定！ 她摁着太阳穴说：“老刘，如果在我自己工厂产能过剩的情况下我把订单转给你们，这对我的股东来讲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而且你们没觉得风险太大了吗？你们把宝押在我身上，万一押错了呢？那是血本无归啊。”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老刘讪笑着，避而不答两个问题，“我们想让出一部分股份给你，这样我们的工厂也是你的了，不用你出钱，算是干股，可以吗？小齐。” 他当时跟老吴两人合计了许久，一方面是基于对齐洛灵的信任和了解，一方面是想市长都看好的工厂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谢你们的心意和信任，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们。你们先别急，先听我说。首先你们办一个厂不容易，我不能白白占你们的便宜，其次，以后外贸环境好了，国家大概率会放开出口权，你们可以自己出口，不应该把全部机会押在我身上。”齐洛灵娓娓道来，婉言拒绝。 “会吗？”老刘半信半疑，心思活动起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当然是做自己的工厂更合算。 “一定会！”齐洛灵铿锵有力地说，“这几年国家已经放宽了政策，我们要坚信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而你们不应该把这机会浪费掉。” 两人对视一眼，刚才急哄哄的表态一瞬间偃旗息鼓了。 齐洛灵心下了然，嘴角轻轻抿了抿又说，“但你们两位帮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们。这样吧，我把我公司的股份让出百分二三年，你们每人百分一，一人五万，年底之前给我，算是你们入股我工厂。你们别小看这个股份，如果是别人给我十万我都不卖的。这样你们两头都能兼顾，怎么样？” “三年？”老吴惊讶地重复。 “对，三年后我原价收回。”齐洛灵说。她的股份每一股都很珍贵，而她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两人人虽不错，但本质还是利益为上，三年后她就快23岁了，如果到时候她……真的不在了，她不能把隐患留给贺鸣。 虽然股份少了点还只有三年，但一想到三年后能回本，还能两头都不落空，老吴和老刘心里已经开始偷偷乐了。 齐洛灵嘴里客气地说他们帮她，但他们何尝不知都是她在帮他们呢，也就这姑娘人美心善才会给他们这些好处了。 两人立刻表态同意。齐洛灵刚给他们下的的订单价格差就能赚几万，他们刚好把这笔钱拿来赌一赌。 齐洛灵认真地说：“你们的工厂好好经营，以后会有非常好的机会的，另外，我还建议你们把工厂的地买下来，不至于村里以后变卦了搬来搬去。” 工厂的那两块地买下来了，以后开发了，他们躺着都够吃的了，但话也只能点到为止，听不听全靠他们自己了。 她又说：“以后我还是会跟你们合作的，我会把这次生产的五款产品以后都放在你们那里做，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五款，如果订单量大的话都够你们做一年了，不过你们自己也要加大开发力度，这样才有机会从别的客人那里获得更多的订单，也算是把老客户培养起来。” 老吴和老刘乐得眉开眼笑，这五款如果一直在他们这翻单，那可不得了了，等于有个长远的收入来源了。 老吴立刻拍板说：“行，小齐，不齐总，我和老刘谢谢你了。我们保证会控制好交期和产品品质的。” 齐洛灵也正好跟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孙厂长父子两和丁智勇分别到他们工厂去实习一阵子，熟悉一下最新的机器设备和生产线。 都是这一行混的，这几个人的能力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以前的木艺厂和铁艺厂可都是千人大厂啊，都被这几个人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没想到齐洛灵竟然能请到他们加入她的工厂。 他们一听立刻说好，说是实习，其实就是免费的技术和管理指导啊。 当下两人得偿所愿开开心心地回去了。在他们离开之后，齐洛灵又去了一趟的长马弄。 这一次是和贺鸣一起去的。还带了轮椅和粮油食物上门了。 孙家见到轮椅都又惊又喜。目前他们有太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了，根本没能力给孙凡妈买这个，这款新式轮椅有多贵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想到齐洛灵除了给他们超级好的待遇之外，就连这种生活琐事都贴心地替他们考虑到了。 一家人感念于心，更加死心塌地了。 齐洛灵将安排他们到两个工厂去熟悉生产线的事跟他们说了一下。老厂长一拍大腿：“这太好了，我们也脱离生产一段时间了刚好可以复习复习。不过齐总你放心，管理个厂子我还是有信心的，孙凡对机械也一直没放下，到时候设备这一块的事儿你就放心地交给他吧。” 齐洛灵微笑着说：“这是当然，如果不信任你们的话，我当初就不会找上门。另外还有个招工的问题有待解决，两个工厂附近的村子里都有些农民工，你们在工厂的时候可以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人。” “工人的事您尽管放心，”老厂长精神矍铄，双目灼灼，“这一块我早就想好了，我回木艺厂去招人！木艺厂现在里头管理得乱七八糟，经济效益很不好，今年体制改革，很多人都主动下岗到外面找事情做。而铁艺厂也差不多情况，丁智勇也说了他可以负责铁件厂的招工。这些工人都有技术，熟悉工艺流程，人品好坏我们也知根知底。我向你保证，我和丁智勇一定会给厂里招回来一批好工人的。” 齐洛灵喜出望外，这种熟练工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但，她思虑一下还是开口：“老孙，这些工人当然很好，不过我担心你们......” 她话音未落，孙凡已顺过话头微笑着说：“不怕，我既然已经重新站起来了就不该怕别人的眼光，如果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的话我还不如一直呆家里了。”他掷地有声地说，“何况我本来就没做错，干嘛要先给自己定罪！” 啪啪啪地掌声热烈地响起，齐洛灵和贺鸣同时大力地鼓掌，连带着家里所有人都鼓起来了掌。 掌声中，贺鸣颔首微笑：“说得好！” 第86章 她就是他最后的归宿，有爱所…… 齐洛灵办工厂的事震惊了A大教师圈。 谁也没想到她一个才即将大二的学生在这几个月内就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接到了大订单，注册了公司，还拿了地办起了工厂。 白主任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感慨万千：“啧啧, 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啊，太不可思议了, 几个月内就能白手起家, 作出这一番大事来。如果我们A大的学生都能像她这样，那该多好啊，”又笑得眉眼不见，“还好是我们外文系的，开学后我要好好宣传一下她的正面形象，在学校里树立起一个学生学习的榜样。” “只在学校里宣传范围太狭隘了。”白主任的女儿白丹丹是市里日报的编辑，此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说，“我跟我们主编说一下, 让我们日报的记者去采访她, 给她做一篇专题报道，这应该是我们整个80年代青年学习的榜样，而不仅仅是学生的榜样。” “可以吗？”白主任吃惊地问。毕竟滨海日报是整个滨海市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了，大众化而且覆盖面广, 要上他们的版面难如登天，像白丹丹所说的专题报道, 难度更是难上加难。 “肯定可以。”白丹丹抿嘴一笑，“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好时代, 社会需要新的榜样人物。而齐洛灵非常适合，年纪小，成绩优秀又能干。她的成功可以号召新时代的青年向她这样的时代楷模学习, 主编一定会同意的。再说了她开公司办厂这事可都是陈市长特批的呢。”她朝她老爸眨了眨眼。 白主任心知肚明。 “那太好了，我明天去找她跟她说一下，让她做好准备采访准备。”白主任搓着胖手，“这小女孩忙得很，我去过他们培训机构两次都没见到她。” 白丹丹伸手拦住他说：“爸，你先别急，我先给主编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毕竟还是要他同意了才行。” 十分钟后，白丹丹手持话筒，转过头说：“成了，主编很满意，让我安排沈雪和袁摄影去采访就行了，时间以齐洛灵方便为主。” 白主任也立刻拨了个电话：“你瞧我这傻的，都忘了先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刚好是贺鸣接了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聊了片刻贺鸣才把电话给了齐洛灵。 齐洛灵一听是这种好事，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她的工厂太需要正面宣传了！工厂目前虽然已经有了前期需要的管理人才和部分工人，但这些人远远不够，如果能够通过这次专题报道让更多的人知道启明家居，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才源源不断地加入进来，包括招工都事半功倍。 这就是一次免费的大型广告宣传啊！她可，她太可了！ 于是约好了第二天下午三点在月田村68号接待滨海日报的记者们。 沈雪和袁摄影如约而至，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白丹丹。 当他们扛着设备从小耗子下来的时候就被这里的环境给震慑住了。美丽的海景、装修清雅又舒适的房子，隔壁书声朗朗，一切都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 尤其他们看到热情迎接出来的齐洛灵和贺鸣都愣了一愣。 眼前的一男一女并肩从屋里走出来，两人俱是外貌出众，气质如华，言笑晏晏间一样的落落大方，如出一辙的游刃有余。 般配得不得了！ 沈雪盯着贺鸣几乎都要看直了眼，直到白丹丹推了推她。 白丹丹可见过贺鸣不少次，自然知道他在A大是多么得受欢迎。 几个人进到屋里，白主任已经先到一步了。 寒暄介绍了一番，立刻就进入了正题。沈雪虽然看向贺鸣的目光含情脉脉，但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架好了机器就开始采访。 齐洛灵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落落大方地坐在沙发上，任袁摄影在各个角度给她拍照，然后沈雪拿着本子开始正式采访。 沈雪问了几个常规性问题后突然问：“小齐同学，能不能讲讲你的家庭？我想有很多读者对你的背景都很好奇，比如他们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家庭培养出来的。还有你的成功，目前为止家庭给了你多少帮助？” 如一把凌厉的剑破空劈来，将在心底包裹往事的那层外衣挑落，露出斑驳流血的伤口来。 这伤口流出的血有原主的痛，更多的是她的伤。此刻要让她去讲诉这些过往，无异于重温一遍那些痛苦。 她交叠在腿上的手握得发紧，却听到一声轻咳。她抬眸望去，视线越过沈雪，落在靠在办公桌旁的男人身上。 男人用毫不掩饰的温柔目光凝着她，似乎能望到她心里去，而这平静的温柔就是他的力量，正在将她的伤口一丝一丝地缝补起来。 而她，虽然将他拒之门外，暖意依然丝丝缕缕地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透了进来，直达心腔。 方才黯然一息的目光瞬间又点燃了亮光，她淡然一笑说：“好。” 她没有隐瞒。这是这个社会许许多多女孩共同的命运——被欺凌，被不公平对待，她有责任为原主也为她们说话，至少让社会知道还有许多的女性正承受着原主曾经的命运。 但，前方总会有亮光！就如她，她走出来了。 虽然她占了前世的便宜，但至少她把这份叫“希望”的火种尽自己的能力播种了下去。 她语气平静，既没夸大，也没有粉饰，只是客观地描述事实。从原主被逼跳河时说起，说到了她过年时回去的遭遇，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屋内除了她悦耳平和的声音，鸦雀无声。 贺鸣的手在桌边越抓越紧。小姑娘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过往的只言片语，他只是偶而从闻敏的口中听得一句半句，猜测她过去的生活，却没想到了她居然来自这样一个家庭。 而他知道她讲述的这一部分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心如刀割！ 如果不是现场还有人在，他早就冲过去抱住她，再也不顾小姑娘是不是还会拒绝他，再也不顾他自己曾经对她许下的不会再对她表达爱意的承诺。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视线不移，就这样看着她镇定自若地回答着记者的各个问题，举止优雅，自然大方。 这一生，她就是他最后的归宿，有爱所在，才是故乡！ 洛灵，我爱你！ 采访经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结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的经历深深触动了，整个过程随着她的讲诉忽而轻叹，忽而高兴。而白主任一双胖手拳头都不知攥起了多少回，如果现在齐家那对极品夫妻在他面前，他一定不顾一切冲上去打他们一顿了。 临近结束的时候齐洛灵微笑着邀请他们几个人在这里跟他们共进晚餐，她说：“贺教授，哦不，Jason说他晚上亲自下厨给大家做晚餐，他厨艺一流，大家今晚就在这里吃个饭吧。” 她昨晚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把启明星培训机构也顺便宣传一次，增大它的名气和公信力，这样下一个、下下一个启明星办起来就不用太费劲宣传了。 而贺鸣立刻提出建议，晚上由他做饭请日报的工作人员吃饭，等候的时间由她带着他们去参观隔壁。 贺鸣笑着说：“请大家赏光尝尝我的手艺吧。趁这时候你们几位也可以去隔壁看看，培训机构是洛灵的心血之一，也是她创业经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写到报道里也非常合适。” 沈雪和白丹丹立刻欣然接受。贺教授出手煮饭给他们吃，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离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然后齐洛灵带着他们几个人去隔壁参观培训机构去了，袁摄影一路拍个不停，而沈雪也不停地问着培训机构的情况，给他们的报道增加素材。 等他们回到隔壁68号的时候，就看到开了夜灯的院子中央摆了一张长桌，铺好了暗绿色的桌布，而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有牛排、烤肉、意面和面包等等。 柔和的海风裹挟着食物的香味浮盈在鼻尖，让人垂涎欲滴。 看着这么丰盛的餐桌，沈雪和白丹丹都惊喜地捂住了嘴，连袁摄影都忙不迭地把摄影器材收起来准备洗手吃饭了。 齐洛灵咽了咽口水，将嘴角莫名荡起的得意压了下去，然后给他们几个介绍了在厨房与院子之间帮忙传递食物的车磊和闻敏。 这一顿吃得宾主尽欢。夜色逶迤的海边花园中不时地响起欢快的笑声。 而贺鸣绝佳的手艺俘获了所有人的胃。 日报的三个人还预约了下一次报道，说等齐洛灵的工厂办起来了之后，他们会再给她做一次专题报道。 这样的宣传求之不得，齐洛灵欣然答应。 第87章 你是不是以前……亲过我？…… 吃完饭由贺鸣开车送客人回家去。而齐洛灵和闻敏顺着通往海边的路缓缓而行。 沙滩、涛声还有海边纳凉的人们组成了月光下一幅宁静悠然的画面。 齐洛灵伸了伸懒腰, 最近因为她忙，两人很久都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轻松的聊天了。 “灵灵，”闻敏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亲昵地叫她, “你怎么这么厉害！现在都是公司的老总了！” 她有时候回想起跟齐洛灵的缘分真的跟做梦一样，如果那时候没有找齐洛灵补习英语, 如果那时候闻政这小子没有建议她妈妈把家里的房子让出个地方给齐洛灵办补习班, 那她跟齐洛灵就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 而现在的她们比亲姐妹还亲，齐洛灵对她的好和信任她心知肚明，而她对齐洛灵也是一心一意。 “嗯，你也很厉害，过几年就是这家公司的财务总监了。”齐洛灵笑着说。 她现在公司提早办起来了，而闻敏还在上学无法全职处理财务上的事情，所以经过商讨最后决定先去聘请一个财务经理, 等闻敏毕业了先在公司跟着财务经理学习两年再升任财务总监。 “我真的行吗？”闻敏又有些质疑自己, “我都没什么经验。” “你们财院的会计专业可是王牌专业，全省闻名，而且你成绩这么好怕什么！”齐洛灵鼓励她，“再说也没让你马上就上任, 你毕业后跟着财务经理好好学习，等学会了我就把这一块交给你, 以后你手下还有财务经理辅助你，不用怕！” “嗯。”闻敏点着头, “我一定会好好干的，这一辈子都跟着你。” 她最近打电话回家问了家里意见，家里震惊之余毫不犹豫地说：“跟着洛灵去闯吧！” “得, ”齐洛灵拍拍肩膀上她的手，“你还是跟着车磊才是正经。” 闻敏羞恼不依地晃着她的肩膀，两人边闹边笑。 闹了一阵，闻敏和她在沙滩上找了个地方坐下说：“灵，我觉得贺鸣是真喜欢你，连车磊也这么说。” 齐洛灵心中猛地一跳，淡淡说：“你们看错了，他人好对谁都差不多，我跟他合作的多，接触得是比别人多一些，不过我心里有数他只是当我是合伙人罢了，再说我哪儿配得上人家，以后别再说了，引起别人误会了不好。” “胡说什么！”闻敏不满了，“贺鸣是很好，但你也不差，哪里配不上他了！哼，我家的宝贝嫁皇亲国戚都配得上。” “是是是，配得上。”齐洛灵笑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可是我要搞事业，三十岁之前没打算跟任何人谈恋爱。” “三十？”闻敏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不是成了老姑娘了。” 这时代大家都结婚的早，三十没结婚的男人都少见，更别说女孩了。 她还是坚信贺鸣是喜欢齐洛灵的，以前还没看出来，现在被车磊一点破，她发现贺鸣看齐洛灵的眼神，简直是宠得不像话。 倒是一直看不出来齐洛灵的心思，但她方才这么说，明显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心里啧了一声可惜，这么般配的两个人，可惜就是有缘无份。 “没错，”齐洛灵绷着脸严肃地说，“我老了让你和车磊的儿子养我。”然后迅速地起身往前跑去。 闻敏又羞又好笑地追在后面。 正嬉戏间，忽然有两个高高的身影人从朦胧的夜色中走来，然后听到两人齐声呼唤： ——“洛灵”。 ——“小敏”。 闻敏蹦跳着朝着其中较矮的那个身影奔去，而齐洛灵顿了脚步，停立原地，就这样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步步逼近。由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然后停在她的面前，鼻息相闻。 男人俊美的脸庞在月色深处敷了一层朦胧，依然可见俊秀的五官，只是一双桃花眸在夜色掩护下贪婪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地像要把她点燃似的。 齐洛灵脚底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环顾了一眼四周，不仅闻敏和车磊跑得无影无踪，连周围纳凉的人都散得光光了。 男人又再逼近一步在她想转身之前就已双手将她牢牢困在怀抱里。齐洛灵心中一瞬之间就有了胜负，她的散打实力在他面前竟然毫无招架之功。 下一息，她脑中就一片空白，男人将她抱在怀中，俯下头柔软的唇凑近她的耳际，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恍惚中一丝似曾熟悉的感觉从心头滑过，却又倏然飘远再也寻觅无踪。 她试着去推贺鸣，可是男人没有如以往那般地迁就她，依然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似的。 男人今天下午的目光清晰无比地告诉她——他无未放弃过，而这种认知在此刻的拥抱中更加深刻。 前所未有的恐慌袭来，她用力地推着贺鸣，挣扎着要逃离这个她依恋的怀抱。 男人无奈地松开手，声音在夜色中沙哑得不像话：“洛灵，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这话如一根刺在心头扎入，心头的委屈和疼痛伸出密密麻麻的触手，将她紧紧拢住。 齐洛灵蓦地转身就走，视线逐渐模糊，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落下。 泪眼朦胧中她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就被拥回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男人声音嘶哑，高大的身子俯下紧紧拥着她。 这话犹如打开了一道缺口，压抑的情绪犹如决堤一般一瞬之间倾泻而出，月光下，涛声中，无人的海边，她靠着这个怀抱哭得天昏地暗。 有前世与父母生死离别的痛，也有今生孤苦伶仃的彷徨，还有对贺鸣爱而不敢接近的自卑与难过。 她哭着哭着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横坐在了贺鸣的腿上，而男人坐在沙滩上像抱婴儿一样地紧紧拥着她，除了不停地低声道歉和安慰着她，还不时用手轻轻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 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她看得到贺鸣俊美的脸挂着前所未有的慌张，似乎对她的哭泣束手无策又心疼。男人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这样手忙脚乱无措的样子竟然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一丝疼惜。 却不知怎的，泪水落得更急了。 “宝贝，别哭了好吗？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贺鸣低下头，额头与她的相抵，温热的鼻息瞬间就到了她的脸上，在鼻尖，在唇间漾溢，而他的长长的睫毛扫着她的，视线所及处就是他缓缓靠近的唇。 “我爱你，洛灵！”天旋地转间，这是她清明意识捕捉到的最后一句话。 眼前仿若是山花迎着春风开，丛丛簇簇竞相绽放，又仿若云端腾起彩霞万丈，炫目灿烂。 男人含着她的唇，温柔地与她缠绵厮磨，片刻之后就变得迫不及待，轻车熟路地撬开了她毫无防备的唇齿长驱直入，吮吸着她的舌尖，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她口内的甜美。 齐洛灵如在云端中沉沉浮浮，全身酥软，若不是那双坚强有力地胳膊紧紧揽着她，她觉得自己几乎连在他怀中都坐不稳了。 男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吻着她的唇，周身都在轻颤，虽然唇齿之间似乎熟悉，却依然透着不熟练的青涩。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贺鸣才稍稍放开了她。 齐洛灵双颊红透，抖着身子，呼吸急促得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儿，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再也不敢抬头看他。 月色明亮，将她的小女儿害羞的模样照得一览无遗。 贺鸣低下头，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红透的耳尖，暗哑着声说：“洛灵，我……” “你是不是以前……亲……亲过我？”齐洛灵声如蚊讷。 方才这种甜蜜得让人昏厥的触感与那晚的梦境逐渐重合，变得清晰，让人怀疑那晚做的梦不是梦。 “是。你想起来了？”男人柔声细语，坦然招供，“你喝醉的那天晚上，我亲了你。对不起。”他说着对不起，声音中却一丝愧疚都没有，满满的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难怪第二天他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般，还煮了满满的一桌吃的。 她咬着唇思忖须臾，在这一刻下了决心。从他的怀抱中缓缓坐直，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她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的神色让贺鸣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将她的一只手拉过来握在手中，这夏夜里，背上沁出了丝丝冷汗。 然后他看到齐洛灵侧头回视着他，月光下目光无波无澜，声音缓慢而沉重，“贺鸣，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一个山村女孩却能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会散打，会设计，会开车，很多这个时代不该懂的东西我都懂……” “我……” 话未说完就被齐洛灵打断，“你先听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她字句清晰，倾天的波涛浪声中徐徐开口，将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事平静地说了出来，只隐瞒了她的病情，隐瞒了她在她的世界已经死去的事实。 那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和秘密。 她仿若在讲诉一个别人的故事，只是越攥越紧的右手泄露了她心内的不安。 毕竟这事太过荒唐！但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值得信任，这人一定是贺鸣！ 可她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贺鸣再下一刻转身，等着看自己狼狈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始终紧握她的手，一瞬都未曾放开，只是随着她的讲述时眉头紧紧拧在一处，海水般幽深的眸底全是心疼。 “我来自未来，你不怕吗？”当所有的一切陈述完毕，她苍白着脸，嘴唇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男人没有回答。 下一秒，她只觉唇上一温，眼前一暗，又被男人吻住！ 她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间，周身发软，只好无力地攀靠在他身上。男人扶着她的后脑勺，熟练地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含住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吮吸。 她浑身颤栗，任由男人予取予求，任由他唇齿间清新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将神智寸寸蚕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洛灵终于用力推开了他！ 两人都是呼吸急促，脸色晕红。 “洛灵，我说过对我来说，你来自哪里一点都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贺鸣声线低哑，手指在齐洛灵脸上轻轻游走着，如抚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洛灵，等你毕业了嫁给我吧！” 第88章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齐洛灵眼中悄然雾意弥漫, 泛红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这么重的情意，泪水如珍珠般再次滑落。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到的最美欢迎词了！她从男人的言语里听出了他的真心实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的似海情深。 可越是如此, 她越不能接受！她不能害了他！ “别哭, 宝贝，以后你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贺鸣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声音坚定，“你有我！” “对不起，”齐洛灵偏过头，用手背将瀑布般的泪水拭去，声音哽噎，“可是，贺鸣，我……不爱你！” 一模一样的话, 一模一样的借口, 可骄傲如贺鸣，也只有这个借口才能将他推开了！ 贺鸣顿在半空的手凝了片刻，而后缓缓落在沙滩上，手指深深地插入沙地中。 他不信！ 小姑娘被亲吻时动情的模样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绝不可能对他毫无情意。只是她心底还有一个结，他费尽心力却始终猜测不出。 但, 她今天把心底最深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这就意味着她信任他！这已经是靠近她的心的一大步！ 他该知足了, 至少目前为止。 小姑娘今天几次三番被逼着回顾往事，情绪起伏大，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她添加压力。 他们还有一生要携手同行, 他等得起。 轻轻将小姑娘拥入怀里，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在她耳畔柔声细语：“好，不爱……就不爱，我等你。” “别等！”小姑娘头埋在他胸前，明明是决绝的语气却因为刚哭过，声音软软糯糯，仿佛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温热的鼻息透过棉T恤的孔隙透到他胸前的皮肤上，勾得薄薄一层皮肤下的一颗心直发痒。 他将小姑娘又抱得紧了些，叹了口气说：“我们讲道理好不好？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能勉强我。” 这抱着她，还说没勉强她！但，确实……又真的没有…… 静默片刻，齐洛灵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你说。”贺鸣的眼睛蓦地一亮。 “如果五年后我还没有……男朋友，我就考虑……跟你在一起。”齐洛灵鼻子发酸，又有点想落泪的冲动。她能……活到五年后吗？ “男朋友”三个字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在贺鸣的心湖中，漾起酸意泛滥翻滚，一想到她有可能有别的男人，几乎连下一口气都接不上来。 这是他一直自居的位置，想让他拱手让人，做梦！ “好。”他一口答应，五年而已，没什么不可以的！ 齐洛灵从他怀里退出，站起身：“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五年之间你不能再对我提……一句关于感情的事，不能对我有……任何亲密举动，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贺鸣站在月光下静静凝着她。这二十五年以来，他凡事尽在掌握，可唯独对她，他一点的办法都没有。 “如果你先毁约了呢？”他缓缓问。 齐洛灵讶然地抬眸回望着他：“我毁约？怎么讲？” “比如有一天你对我说喜欢我了呢？”贺鸣目光变得幽邃而坚毅，“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还会逃吗？” “不会的。”齐洛灵看着贺鸣断然决然地说，“我不会对你说这种话的。” “我说的是如果，”男人声音带着认真和执拗，“你会逃吗？” 齐洛灵低头想了想：“你想说什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准逃，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贺鸣坚定地说，“否则我到时候就拉着你，跟大家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 齐洛灵有点傻眼，没想到这温文有礼的男人有朝一日还能说出这样无赖的话！虽然这样的威胁毫无作用。 心里又酸又甜，低头从唇边挤出一句话说：“不逃！” “好。”贺鸣适可而止，忽然话题一转，“饿了吗？回去给你煮点心吃。” 他这么一说，齐洛灵忍不住舔了舔唇，今晚美食的味道还在味蕾残留，可刚才出来一趟，哭了一场，肚子却又不争气地空了，偷偷瞥了男人一眼，连低声的回答都带了一丝馋味：“好。” 眼前小姑娘发馋的可爱模样让人觉得好笑，贺鸣微觉得意，这一点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这小馋猫，从今天起他要好好喂着，想跑，做梦！ 回到68号的时候夜已深沉。闻敏与车磊的门都关得紧紧的。 等她回房间洗了脸重新下楼的时候，贺鸣已经给她做好了一碗小葱抄手，香浓的味道好吃得她几乎停不下来。只是男人并没有给她多做，忽视她还有些不满足的眼神，淡淡地说：“这么晚了不宜多吃，不利于消化。” 等躺在床上时，她凝着满室的漆黑，刚才在海边摁了暂停键的感觉再度如水倾覆而来，心中又苦又甜，却又莫名觉得轻松。 这个世界从此有人知道她的来处了，与她共享着她最大的秘密，没有当她是怪物，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要让她......嫁给他！ 一丝丝的犹疑和害怕都没有！ 贺鸣，贺鸣！她在心中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爱你！ 可我还是希望你离我远一点，早点找到你的妻。狠心，是我能为你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缓缓闭上眼时她酸楚地想。 过了几天，滨海市日报用了半个版面，以《齐洛灵：不向命运低头的山沟女孩》为题，报道了A大外文系英文专业的女学生齐洛灵与命运抗争，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走出山沟，还在短短的一年内开办工厂的传奇事迹。 一个女孩从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走出，不向命运低头的故事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成为了八十年代的新青年楷模。 白主任特地把这一期的报纸买了好多张收藏起来，打算在开学后在学校的报告栏全贴上，号召学生们以她为榜样，向她学习。 报道一出，启明星培训机构现在名气可大了，很多别的地方的学生和家长也跑到月田村来问能不能到他们附近办培训机构。 贺鸣的答复是可以，并且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进程。 又过了几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月田村68号。 齐洛灵刚接起来，对方立刻说：“你好，请问你是齐洛灵同学吗？我是陈市长的秘书小林。” 她几乎是在震惊中接完了这个电话，原来是陈市长也看了日报的报道，被她的事迹所感动，想到月田村来参观一下。 约好时间挂了电话，她激动不已地握着拳头直转圈，而宋文博和林飞白更是兴奋地又蹦又跳。 从隔壁过来的车磊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腿一软：“市长要来？天啊，这是真的吗？我要马上给贺鸣打电话。” 不一刻，整个培训机构的人都知道了陈市长第二天要来参观的消息，呆若木鸡之后就是群情激动地讨论第二天要穿什么，连第二天有来上课的学生们也认真地考虑起明天的穿着。 接到电话的贺鸣很快就从他的办公室赶回来了。 他倚靠在门边，舒隽而笑，目光落在若有所思的小姑娘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雅低醇：“说说，这次你想要什么？” 他太了解她了，小姑娘这么兴奋肯定是有所目的，绝对不是单纯地被市长接见的激动。 齐洛灵抬头嫣然一笑：“我要的不多，两样就足够——广交会正馆的摊位和到我们公司附近的公交线路。” 宋文博在旁边啧了一声：“师父，这还不多啊？每一样都很难啊。”不过他心里明白得很，他这个师父就是有这个本事把这些梦想变为现实。 贺鸣颔首：“这两样都很合理，也符合你目前的需要，我相信陈市长一定会支持你的。” 第二天下午三点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停在了月田村68号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后面跟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 中年人气质儒雅，蓝色衬衫配西裤，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学者。 他一下车，门口等候的一对年轻男女立刻迎了上去。 身穿白色荷叶衬衫和黑色百褶裙的女孩率先向中年人伸出了手，落落大方地说：“陈市长，您好，我是齐洛灵。欢迎您到月田村来参观指导。” 陈市长微笑着与她握手：“好好好，比报纸上的照片看起来更精神。不容易啊，小姑娘，我看过你的报道，很感动，滨海市就需要你这样的榜样人物。”然后才跟旁边的男人握手说：“贺教授，好像你教过小齐同学？” “是。”贺鸣笑着说，“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进去吧，陈市长，外面太热了。” 齐洛灵讶异地瞥了贺鸣一眼，这人可没说过他跟陈市长认识。 不过想想也是，他的房地产公司在滨海市早已进入正轨，拿下了很多地正在开发。这么大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与市长有打交道也正常。 第89章 靠这几个小玩意儿就能撑得起…… 陈市长背着双手, 目光在不多的样品上逡巡一周，一边听着齐洛灵的介绍一边徐徐点头，过了片刻缓缓开口：“小齐同学, 我也有参观过市轻工和国贸的样品室, 相比之下，你这儿款式少了些啊。” 他这话说得很含蓄。市轻工随便一个样品室都有几千款的样品, 跟他们相比, 她这架子上寥寥无几的几个样品显得可笑又可怜。不像样品室，倒像是自家的展示架。 这姑娘是优秀，不过这胆子可真是大啊，居然敢要了100亩的地建厂。 他当时听宋局长汇报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有一个设计团队的，没想到今天过来一瞧，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在搞设计，架子上的样品虽然看起来复古时尚，款式很新颖特别, 但就这么几款能干出什么成绩来！ 不由在心里暗暗责怪宋局长当时汇报的时候没把这些情况说清楚, 也怪自己当时太大意了。 这一两年市里正在大力推动民营企业发展壮大，当时他听宋局长说一个学生小小年纪就接了老外的订单赚了钱想办个工厂，又说这样不仅能为国家增加财税收入，还能给新时代的年轻人起个带头作用, 他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原来以为就要个几亩的地, 后来才知道她竟然一开口就要了100亩，虽然觉得数量有些多, 但当时头已经点了，再说钟楼那片地荒着也是荒着，没什么价值, 何况宋局长还说是她把她的老师贺鸣也带来投资了旁边的200亩地。 听到这，他立刻大笔一挥，特批了这块地和她的公司注册。 他跟贺鸣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才华横溢且眼光独到，财力更是极其雄厚，团队里的都是滨海市顶级的人才，还有好几个是美国来的专家。 贺鸣这一年来在滨海市大幅开发房地产，投资有多大，贡献了多少财政收入，他是全看在眼里的。 钟楼那一大片荒地无人问津，如果贺鸣的开发能够把这片区域的经济带动起来，那对他的政绩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 而且齐洛灵有这么大资金敢能买地开工厂，他相信她实力肯定也是很雄厚的。 这件事过去他就没在意了。直到前几天看了日报的专题报道才知道小姑娘命运多舛，却又自强不息，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样一个女孩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报道中所说的那般出色，顺便考察一下她公司的实力。 人是见着了，比报道的更为出色。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而且外表不俗，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不过就这么20多个样品能做什么？靠这几个小玩意儿就能撑得起占地面积100亩的工厂？ 这简直是小孩子玩家家，闹着玩呢。 但他毕竟是浸淫政坛多年的人物，虽然心中失望，脸上却是声色不动，声音也古井无波，听不出丝毫的不满。 “是少了些，”齐洛灵坦然承认，陈市长的失望是意料中的事，“但这些只是我设计中的极少部分，我算过了，到广交会前我可以完成两百款左右的设计，”她从展示架上拿下昨天就打印好的电脑设计稿恭敬地递给陈市长，“您看，这是目前我在设计的部分款式，马上就要交到打样部去打样。” 哦？竟然还有别的设计？ 陈市长来了兴趣，接过来，一页页认真地翻着。手里的设计稿虽然只是黑白的，但可以看得出款式独特而新颖，与他市轻工样品室见过的款式截然不同，而且这小姑娘做事很细致，设计稿上每处的细节都注明的清清楚楚，一看就是下了一番苦功，而不是随便拿出来糊弄他的。 齐洛灵不慌不忙地说：“ 陈市长您知道的，产品设计重质不重量，如果不符合市场的需求，再多的款式都是白搭。而我有信心保证我的每一款产品都可以被市场接受，并且创造出它的价值。” 这次广交会她并没有打算展出大批量的设计，首先市轻工给她的位置不多，其次她今年的厂能并不足以支撑她的订单量。这里她耍了个心眼，跟陈市长说的是200款的设计，但她其实只打算提供50款到广交会参展，别的都要等自己工厂建成投产后再陆续放出给客人。 她最主要的任务是利用这50款产品来吸引到客户，只要有了他们的第一个订单，后面的款式她可以像推荐给BW和OTO一样，源源不断地向这些老客户输送。 陈市长颔首：“设计是不错，不过你就这么有信心客人会喜欢你的设计吗？” “有信心，”齐洛灵自信地说，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文件夹递给陈市长，“您看，这是我新接的订单。” 陈市长翻开第一页，立刻就被上面的金额和数量惊到了。 这是这两天BW又给齐洛灵下的订单，共12款，每款1万个，总金额达到了50多万的美金。 齐洛灵说：“我前几天通过DHL寄出12款的样品给BW，他们收到样品后每款都下了一万个。而我后续还有更多的款式会提供给他们，我相信订单会源源不断地进来。不说别的客人，光是BW一家公司，我相信每年至少能做到300万美金。” 陈市长又吓了一跳，这小姑娘真的是口吐狂言啊，不过手中沉甸甸的文件夹中的订单可是货真价实。 再往下一翻，还有个订单是共五款，每款2万个，总额近30万美金！ 再下，还有个稍小些的，也有4万多美金。 啧啧，光这三个订单就将近100万美金，抵得上市内几个小外贸公司一年的总和了。 难怪这姑娘敢胆子这么大，口气这么狂！ 这样一个山沟沟走出来的小姑娘在逆境中没有向命运低头，自强不息，靠着自己的能力接单办厂，这确实就如报道所说的是这一代年轻人的楷模啊！ 这100亩地的事瞬间变得理所应当。对齐洛灵的好感又多加了一层。 他脸色和缓，笑眯眯地说：“不错，不过你现在工厂还没办起来，你接了这么多订单怎么办？” “这个事我就要谢谢我的贺老师了，”齐洛灵笑着瞥了一眼在旁边施施然观战的男人，娓娓道来，“贺总知道我有订单急着生产，不仅给我的工地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还做了统筹设计，第一期的厂房是钢结构厂房，这样工期短，目前大概还需要2个月左右就能投入使用。而且我也跟客人商量好了，交期要从我工厂开工开始算35天内给他们交货，客人也同意了。广交会之后的订单更是毫无压力，到年底我的第二期厂房也完成了，两期厂房每年至少可以完成一千万美金的订单量，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盖厂房。” 这口气大得连陈市长这个见多识广的大人物都吃了一惊。他的秘书小林手里的笔都几乎拿捏不住，差点掉了下来。 只有旁边那个一直听而不言的男人一脸自得的笑意，毫不意外她的说法。 “一千万？”陈市长忍不住重复一句。如果这姑娘每年能做到这个订单量，那市轻工都快不是她的对手了。 他不由大感兴趣，脑子里默默想象了一番这么大的一个国营外贸单位做不过一个小姑娘的画面，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 不过想归想，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而且他还是有些不信！ “是的，一千万，美金！不过，能不能做到这个目标还需要您给我支持。”齐洛灵直言不讳，“这一两年广交会的订单整体执行力下滑，再加上很多单位的设计过时，接到的订单量并不多，说到底其实是在浪费这个绝佳的展示产品设计的机会。而且滨海市订单的萎缩也导致省里减少了给滨海市来年的摊位配额，这样的趋势再延续下去，对滨海市的出口创汇有弊无利。在商言商，我个人认为，广交会的机会应该让出一部分给更有可能为滨海市增加财税收入的企业。您说呢？” 陈市长微微一笑。这小姑娘是直接向他要广交会的摊位来了啊。 目前滨海市的摊位都是省里分配的，接到的订单量大就多分配摊位，少就减几个，增增减减，但大致上保持平衡。 不过齐洛灵有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比起国营不国营，他更在意的是能不能给市里增加财税收入。 而且这些国营外贸单位大多没有自己的工厂，都是跟一些私营企业合作，说到底最后这些参加广交会的还是私营企业，只不过披了一个国营单位的外壳罢了。 不过，他不能这么快就如了小姑娘的愿，她要再拿出点成绩出来才行，这样她才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回给齐洛灵；“这几个订单是不错，但不见得你的产品就会被别的客户认可。你说说，你怎么证明你的产品在广交会上会更受欢迎？” 齐洛灵心想这是给我考试来了呢。 “您应该也听说了我跟市轻工要了一部分东方宾馆的摊位，”齐洛灵说，.见陈市长点了点头才接着说，“我有信心到今年年底能接到300万美金的订单。” 现在离年底也没多久了，才几个月接到三百万美金！简直天方夜谭！ 陈市长思忖须臾，缓缓说：“我给你放宽一些时间，如果到农历年底你能接到这个订单量，我就给你一个明年正馆的摊位，如果不能，小姑娘，你怎么办？” “我跟您立下军令状，如果可以您给我明年的摊位，如果不能，我给市里捐五万元建个小型图书馆，您看行吗？”齐洛灵掷地有声地说。 贺鸣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小姑娘前一段时间还为了八万块钱打算找工厂借，最近接了订单，一出口就是五万，这出手是越来越阔绰了。而且她话一出口必然是决定花出去了。 陈市长一听，乐了。这小姑娘爽快大方得很。 而且她刚才最后一句话打动他了，他一生虽入仕途却最喜欢教育事业，一直想着把知识传播给更多的人，齐洛灵这个赌约正是投其所好。 “好！”陈市长笑眯眯地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90章 是他一手给她筑起了这个梦，…… 回到外面坐下, 贺鸣笑着说：“陈市长对于青年企业家的支持和关爱让人感动，我相信齐洛灵同学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设计出更多更好的产品, 给国家增加更多的外汇收入。” 他从旁边的文件夹中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陈市长说：“陈市长, 您看看这份计划书，小齐同学为了回馈社会和政府对她的大力支持, 还决定在钟楼这里捐建一个图书馆, 里面可以看书学习，给那些千里迢迢到滨海市的外来打工者创造一个交流和学习的地方。到周末的时候，我们启明星培训机构还会派出老师给附近的工人们免费上课，让那些有上进心的工人们有机会学到更多的知识。” “是吗？”陈市长惊喜地扬了扬眉，接过一看。这份计划书内容详尽，不仅有文字说明还有图书馆的设计简图，布局和功能都注明地清清楚楚，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心内不由感动, 这小姑娘自己进步还不忘初心, 时时刻刻记得帮助别人也一起进步，这样的人才政府不给支持谁给支持！ 他抚掌微笑：“好，好，这个主意好, 我代表这些外来打工者谢谢你们了。” 齐洛灵微笑着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是我们启明星培训机构所有合伙人送给社会的一份礼物, 而且这次出大头的是贺教授的房地产公司，由他们免费给我们盖图书馆, 不过这能不能成还要看您这边支持不支持呢。” 她这个图书馆并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和贺鸣商量好的，在两家公司中间拿出一小块地作为公益使用, 建一个向社会开放的图书馆。这个时期社会的休闲娱乐设施太少了，打工者收入低更是无处可去，这个图书馆既能让他们打发时间又能让他们学到更多的知识。 不过昨天听说陈市长要来，她灵机一动，和贺鸣一合计就拿出来做了谈判的筹码。 “支持！这种对社会和政府都有意义的事当然要大力支持！”陈市长大手一挥，“既然你们都出钱出力，政府也不会亏待你们，我把钟楼这块地免费批给你们盖个图书馆。所有权就算是你们两家企业的，至于占比你们自己去商量，两年内能给我盖起来就可以了，不过不能改变土地用途。” “谢谢陈市长。”贺鸣肃容保证，“我们保证只会把这块地拿来做公益活动，不会挪作他用，您放心吧。” “不过……”齐洛灵在旁边语带迟疑，“还有个问题……” 她目光闪烁，似乎这个问题极难启齿。 “你说嘛，”陈市长放下手中白瓷杯，微笑着说，态度与先前天壤之别，“只要是合理要求，政府都会支持的。” “是这样的，市长。”齐洛灵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滨海市地图打开放到陈市长面前的茶几上说，“你看，市长，我发现市区到工业区的公交车最远只到这个伯克公司附近，离钟楼还挺远的，这样不方便工人们到图书馆，如果市里能增加公交线路把公交车延伸到钟楼就方便他们到这里学习了。而且钟楼离我们两家公司都近，也方便我们管理图书馆。” 听到这，陈市长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合伙下了个甜蜜的套给他钻的啊，目的是为了公交线路的吧。只要公交线路一到他们公司附近，那一块可就活了。 他乐呵呵地想，这两个年轻人真是不简单，不仅能力同样出众而且配合默契，就他先前都没看出来他们的心思。不过这套他心甘情愿地钻！这两人想做公益的心是货真价实的，而且延展公交线路不仅有利于这两家公司，也有利于盘活整个工业区。 “行，我把公交线路也给你们加到钟楼！”陈市长回头交代秘书，“小林，你记下，到时候让市公交那边研究一下，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事落实，给他们增加两条线路吧。” 齐洛灵眉眼高兴地眯了眯，不住口地表示感谢。 然后她热情地邀请陈市长去隔壁的陪训机构：“市长，我知道您对市里的教育事业特别关心，我们培训机构的老师和学生昨天听说您要来都高兴疯了，就等着您去给他们指导指导呢。” 陈市长立刻站起来：“走，看看去，你们是市内的第一家培训机构，日报上说你们机构不仅办公设备全市最先进，教学成果也是成绩斐然，我也挺想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培训机构的老师和学生并没有因为陈市长的到来而停下教学，依然如往。朗朗书声中，陈市长楼下楼上走了一遍，对这里的教学环境和管理满意地不得了，频频点头。 又在一楼的接待厅跟几个正在等候的学生家长聊了片刻，一个学生家长激动地说：“陈市长，不是我替启明星的老师们说话啊，他们真的非常负责任，而且教学水平也好，我儿子这学期英语成绩提高了二十多分，连他们英语老师都说不可思议呢。” 另外的几个家长也纷纷附和，对机构的教学赞不绝口。 陈市长告别的时候，秘书小林给了齐洛灵一张陈市长的名片。 她郑重地收好了，这可不是件小事，这意味着陈市长认可了她的能力。 其后几天，她在白主任的帮助下招了个财务经理杨华。 他是78届A大会计系的学生，是从农村返乡的老知青，吃过苦，做事认真细致，个性稳重又有责任感，只是他在单位里被同事排挤，日子过的也不顺心。白主任跟他很熟悉，听闻之后索性把他介绍给齐洛灵了。 两人碰面交谈了一下，立刻就把这事给定了，不过齐洛灵也明确跟他说了以后在他上面还会有个财务总监，他淡淡地说：“我只管做好我的事，只要领导是明理的，多少个都没关系。” 而陈裳月的男朋友任宇经过一年的努力也考上了A大建筑系，拿到录取通知书就马不停蹄地从川城赶到了滨海市，最近借住在闻敏家。 陈裳月这回再也不藏着掖着，而是落落大方地将任宇介绍给了所有人。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亲密模样，齐洛灵第一次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似乎别人的苦难在努力之后都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唯独她，没有结局！ 她目光绕过人群落在远处的男人背影上，男人似有感知般，倏然回头，可是他看到的是小姑娘早已逃离的背影。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新的学期。 开学的时候，学校炸开锅了。学校的每个通告栏里都贴出了暑假期间滨海日报给齐洛灵做的专题报道。 几乎每个学生都认真地读了这篇报道，有羡慕、有妒忌、但更多的是许多家境贫困的学生从她的经历中获得了鼓励，都在暗暗地告诉自己——只要不服输，自己也可以的！ 而318宿舍新返校的三个人也没说什么。葛卉过了一个暑假变得稳重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怒哀乐形于色，而范蕙兰还是和以前一样尖酸刻薄，不过气焰不如以前那么高了。王笑笑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学期也没有再要求加入启明星，跟连安青也疏远了。 但繁忙的工作和生活让启明星的几个人都没空也不想去琢磨她们的情绪。 这一年的9月20号国家教委下达通知，实行大学英语四级标准考试，26个省市、自治区、直辖市的几百所高校的十几万的85、86级的本科生都报名了，这其中就包括了她们。 而这期间，她广交会要用的所有样品都已经打样完成了。她的驾照到手了，贺鸣订的奔驰也到了。 更让她激动的是，在贺鸣安排大批人手情况下，她工厂的第一期厂房也提早建成了。 而登载在日报上的招聘广告吸引了大批的工人和管理人才加入了她的工厂。 机器和原材料都源源不断地运进了工厂里，第一批工人或坐着公交车或是骑着自行车到了工厂。 十月一号，祖国生日的那天。 市里的领导、A大的领导、市轻工的领导，还有许多A大的教师和学生齐聚一堂，都到工厂来庆贺启明家居正式开业，连Bruce也特地从香港赶来为她庆贺。 日报的记者们也来了，记录开业的盛况准备为她再做一次专题报道。 从厂子大门口到办公区，处处张灯结彩、气球飘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在震天动地的掌声、乐声和鞭炮声中，剪彩意识正式开始。当剪刀剪断那条红色缎带时，当陈市长拿着小喇叭宣布启明家居用品有限公司正式开业时，当厂房里的锯床发出第一声吱吱声时，当木屑在空中飞扬起时。 启明家居用品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了！ 齐洛灵感觉自己那一天都在梦境中行走一般，脚步虚浮。 这宽敞而明亮的厂房，这布局合理分工明确的流水线，这设备齐全的现代化办公室！ 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她的工厂！ 笑着，说着，走着，一切如常，却又哪儿都不一样！ 直到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低声缓语说：“恭喜你，齐总，祝贺你梦想成真！” 啊，是她的工厂！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的！因为是他一手给她筑起了这个梦，又让它成了真！ 第91章 嗯，很乖，请继续保持。…… 十月中旬, 62届广交会如期而至。 临去广交会的前一天晚上，贺鸣给她做了满满一桌吃的，然后坐在她的对面絮絮叨叨说：“三餐记得按时吃饭, 药要记得随身带着, 晚上早点睡，不要太拼了, 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边吃着一边唔唔地应着, 男人却看出了她的敷衍，手指无奈地在桌面上轻叩了叩说：“工厂的事不用担心，有我和老厂长，你放心。” 她继续唔唔。说真话，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一块，贺鸣给她的工厂制定了一整套完整的管理方案，目前工厂上上下下都是严格按照管理条例执行。而且工厂的工人很多都是来自原来国营木艺厂和铁艺厂的熟练工，这些人在生产线上以老带新, 新来的工人进入状态也很快, 目前订单的质量和进度都以超出她预期的状态在进行着。 而她厂房盖起的同时还建了一栋四层的宿舍，给那些外地的或者家里住的特别远的工人提供住宿。孙厂长一家和丁智勇也都搬过来了，她给他们这些管理人员提供了两室两厅的住宿条件。 宿舍条件很好，房间宽敞, 里面的床铺和卫生设施齐备，而且是八人一间, 不像有的工厂一大堆的工人挤在一个大房间里，里面什么都没有, 工人们只能把铺盖铺在地上席地而睡。 工人们在启明家居里的拿到的工资比别的地方高得多，贺鸣还给工人们设置了奖惩制度，只要干得好, 还有额外的奖励。工人们一听更加干劲十足，尤其工厂大门外每一天都新有人来问还要不要招工。厂子里的工人们将这种情形看在眼里，倍加珍惜自己进厂做事的机会，做事也更加卖力认真。 前段时间BW和OTO在接连不断地收到她的样品后也源源不断的给她下订单，目前已经给她下了有一百多万美金的订单了，直到她估算生产可以维持到广交会结束之后两周才停了这种操作。 “还有记得到了酒店马上把电话号码和房间号给我。”贺鸣在交代了一大通之后最后说。 齐洛灵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这男人每次都在与她的约定界限疯狂试探，可她却又始终抓不住确切把柄。 “哦。”她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第二天，她带着样品与梁舒坐上了贺鸣送她们去机场的车。 梁舒与陈裳月都已经决定了毕业之后留在滨海市，成为启明家居业务部的一员。 这次陈裳月与宋文博带着刚招的两个助理留守工厂服务客人和安排出货，而她两人奔赴广交会的最前线。 她这次是以双重的身份参加广交会的，一个是以市轻工员工的身份作为参展商参展，另一个以BW员工的身份作为采购商协助John采买产品。 白天她要陪着John去各个展馆，晚上等正馆关门了她再去东方宾馆跟梁舒一起接待客人。 因为这次带去广交会的样品并不多，而且也不想把自己的样品跟市轻工的一起托运去广交会免得丢失，所以她们选择了自己带着样品托运过去。 在机场托运了样品之后，两人跟贺鸣告别。 贺鸣点头：“好，你们一路注意安全。”说着“你们”，依依不舍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落在齐洛灵身上，补了一句，“记得答应我的事。” 齐洛灵脸上微微发热，僵笑着说：“好的教授，我一定记得你的指导意见，再见。”说完拉着梁舒转身就走。 梁舒边跟贺鸣挥手告别边纳闷不解：“时间还早呢。” 齐洛灵大声说：“我还没见过飞机呢。走，早点进去看飞机去。” 谁不是呢！旁边经过的好几个人也这么想。 看着那道苗条的身影拐进安检区，消失在视野中，贺鸣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他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无法忍受小姑娘才离开几分钟，他就开始疯狂地想念了！ 坐飞机的人不多，设施简单的候机区都是带靠背的木椅子。等待登机的人们都兴奋地伸长脖子看着停机坪上不多的几辆飞机。 梁舒也挤在那里看了许久才跑回来冲着坐在木椅子上的齐洛灵叽叽喳喳兴奋地说：“我还没近距离看过飞机呢。你不是说要进来看飞机的吗？怎么又不看啦？” “等下登机够你看个饱。”齐洛灵拿出相机给梁舒拍了几张照片。 等了一伙儿地勤人员终于通知说可以上飞机了。乘客们都提着行李争先恐后地往停机坪上的飞机走去。 炎炎烈日下，很多人边走边找同伴拍照纪念自己的第一次乘坐飞机。 齐洛灵也给梁舒拍了很多张，梁舒也抢过相机强行给她拍了几张，然后在登机梯两侧机场民警司空见惯的微笑中进入机舱找到位置坐下来。 机舱内热得不行，当时的飞机起飞前不开空调，夏天进入机舱就跟进了一个大蒸笼似的，乘客无不汗流浃背。但乘客们依然热情不减地摆出各种姿势拍照留念。 当飞机顺利起飞，当机舱中的温度逐渐变得舒适，齐洛灵凝视着窗外绚丽多彩的云层，思念如绪一丝丝爬上心头。 才离开没多久，她竟然就开始想念了！ 两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东方宾馆展区的门口，俩人把样品搬了下来，在门口垒成一堆。今天是布展的最后一天，展馆附近早已经彩旗招展，高挂各种横幅标语。 只是今天来展馆的并不是什么外商，都是布展的工作人员。 两人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参展证带好，然后齐洛灵让梁舒看着样品和行李，她自己抱着两个箱子熟门熟路地进了展馆。 布展时的展馆跟开展时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满地狼藉，混乱不堪，走道到处堆着包材，工作人员都在汗流浃背地忙碌着，争取尽快把带来的样品摆设清楚。 这时期不管是交通还是住宿都贵得很，绝大多数的参展商都不舍得多花钱让工人过来帮忙，一般都是自己上阵。 在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中齐洛灵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各种障碍物朝市轻工的摊位走去。 刚到门口，正在里面忙碌的老刘一抬头瞅见她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跑出来接了过去。 他放下箱子抹了把额头的汗说：“齐总，你上来叫我们下去搬就是了，干嘛还自己动手？真没看出来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这么大，这箱子怪沉的，我一个大男人搬都吃力呢。” 心里想难怪这姑娘能做成事，人长得这么漂亮却一点都不怕苦不怕累，毫不娇气。 “没事，我吃得消，”齐洛灵说，“老刘你跟我去一起搬吧，老吴你看着摊位就好了。” 老吴连忙说：“齐总你看着，我和老刘去。” “不用！”齐洛灵转身就走，老刘冲着老吴摆摆手马上跟了上去。心里想，按齐总这力气，老吴还真比不上她呢。 从隔壁摊位借了个小推车，分两趟把样品搬了上来。 到了摊位，梁舒好奇地环顾混乱的四周：“原来广交会是这样的啊，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现在布展比较乱，开展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齐洛灵戴上劳保手套，拿刀片在箱子上一刮，立刻就开始干起活来。 两人一起把样品一样一样地取出来，擦拭干净，按着原来在工厂的预排一样样摆放整齐。 因为样品不多而且前期在工厂有做过预排，她们的速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又帮忙老吴和老刘把收尾工作做完，最后在门口扯上塑料布，布展就算是真正结束了。 不过看着这毫无特色的摊位摆设，齐洛灵动了心思，如果下一届广交会她真的能在正馆拿到摊位的话，她要好好装饰一下摊位，做个特装！ 跟老吴和老刘告别之后，两人提着行李箱到了东方宾馆的大堂。 BW的员工们这次依然住在东方宾馆，而齐洛灵作为他们中的一员也有一间房间，于是她带着梁舒住进了那间房间。 BW给她订的房间是豪华标房，里面装饰金碧辉煌，奢华大气。一关上门，梁舒就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天啊，这房间也太豪华了吧！”用手轻轻摸了摸床上的被套，“好舒服啊，我都舍不得睡觉了。” 齐洛灵笑着拍拍她：“这次是叨BW的光我们住上了这么好的房间，下一次我们启明自己花钱住，花自己的钱住得更舒服更理直气壮！” BW的人要明天才会到，她们洗了澡到餐厅去吃了晚饭。 吃完饭，齐洛灵找了个借口让梁舒先回房间休息，她拐到东方宾馆不远处的一个报刊亭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24小时守在电话旁边似的，话筒里的回响才响起，已被迅速接起，随即男人温隽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hello？” “是我，”齐洛灵说，“我答应你的，没失约吧？” “嗯，很乖。”男人在那头低声浅笑，声音悦耳动听，“请继续保持。” 齐洛灵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头。男人现在好像越来越摸到了门道，说话总能让人暧昧浮想却又无计可施。 第92章 我要这些款式的独家销售权…… 第二天下午BW的采购团人员都到齐了, 而BW的采购会也准时开启。 在酒店的小会议室里，John一见到她立刻大踏步地走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Loreen，我太想你了, Alex更想你, 他托我带来他最真诚的问候。” 想到Alex，齐洛灵不由莞尔一笑。前天Alex才给她打过电话, 对最近事情太多而不能来广交会一直抱怨。老人家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孩子, 每次打电话总能跟她聊个半天，不过很少跟她谈生意上的事，只是跟她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明天先去看你带过来的样品吧。说真话，我对你这次带来的款式非常好奇。”两人聊了一阵John决定，“你们中国人喜欢开门红，其实我们也喜欢第一次就有所收获的。” 齐洛灵最近给他们寄去的样品每次做成目录放到店里预售，总能引起一波预订高潮。 Bruce在旁边说：“John你应该去滨海市看看Loreen的工厂的，我给你寄的照片跟现场看还是有差别的。” John打了个响指说：“我当然要找个时间去看看, ”朝齐洛灵眨了眨眼, “顺便看看Jason。”他又笑着补了一句，“我还是不会告诉你Jason的身份，他说他要自己跟你说的。” 齐洛灵耸耸肩。她早就放弃了探究贺鸣的身份，以前她向Alex和John都旁敲侧击打听过, 两人都是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她自然也明白他们都不想说。 何况贺鸣的家世身份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不管他来自怎样的家庭，有怎样的背景, 他就在那里，他就是他！ 他是他，这才是最重要的！ 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起那晚在月光下男人亲吻她时心醉神迷的样子, 脸蓦地一热。 还好BW的采购团人员很快就到齐了，buyer、代理和助理们坐了满满一个会议室。会议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而她也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第二天早上她让梁舒先去东方宾馆的摊位，而她在酒店大堂与John会合之后就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了东方宾馆的摊位。 安静的东方宾馆二楼顿时沸腾起来！参展商们激动得奔走相告。 从来没有客人在广交会第一天这么早就到了东方宾馆，而且是一个老外buyer带着无数个香港代理的顶级采购团！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走廊一头看，就盼望着这个采购团的人能往自己摊位瞥上一眼。 随着那一群人逐渐靠近，有眼尖的认出来了，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那不是去年的那个buyer吗？BW的。” “对，对，是他！没想到BW第一天就到东方宾馆来了，难道预示着今年东方的生意比正馆还好吗？” “诶，你们看，那个漂亮女孩不就是上半年春交会滨海市市轻工的临时业务员吗？怎么现在跑到BW去了？啧啧，挂的是buyer证呢。” “不奇怪，我听说上次春交会就是她给市轻工拉的订单呢，那个老坐在他们摊位上的老外好像是BW的大老板呢。” “不会吧？那老头看上去不像老板啊。” “也难说，人不可貌相......” ...... 议论纷纷中，BW的一行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市轻工的摊位。 梁舒和老吴老刘早就等在了门口，而市轻工今天在东方宾馆轮值的业务员Luna扫了他们一眼默默地退到了旁边。 齐洛灵朝摊位里的人点了点头，立刻就将John带到她的那个比较靠里的架子面前。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位置，一则把外面显眼的位置让给老吴老刘他们，二则她也不愿意自己的设计被人来人往的参展商看到。 她一点都不担心位置不好，她有的是办法把客人吸引进来！ “wow，amazing！”John一眼就被眼前的设计吸引住了，这次齐洛灵带过来的样品都是全新的款式，非常符合她给BW构筑的产品线，不用说这些产品又将在店里引起一阵预售高潮。 “Loreen，我要跟你谈一件事。”John严肃地说。 见他神情，齐洛灵抑制住上扬的嘴角，镇定自若地说：“请说，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在所不辞。”她已经猜出了John要谈的是什么，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要这五十款和已订购的那些款式的北美独家销售权！”John掷地有声地说，除了齐洛灵和听不懂的英语的老刘和老吴，别的人都惊呆了，包括Bruce都吓了一跳。 拿独家销售权当然有好处，可以垄断一个市场，但也意味着要达到一定的数量才可以。BW虽然财大气粗，但从来没有单次在一个出口商那里订购款式超过五款，更很少要过独家销售权，除非非常看好这款产品的市场。 而现在John一开口就包揽了大几十款产品的独家销售权，这得多少的数量啊！ “可以，没问题！”齐洛灵毫不犹豫地答应，谈都没谈数量的问题。John给过她信任，她也要将这份信任回馈给John。而且她知道BW每年销售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于John保证的数量。 “太棒了！”John拍拍齐洛灵的肩膀，“这一年内我可以每款给你下三万个的量。一年后我们再重新商量独家销售权和数量。” 这很正常，有的款式到第二年就会被新设计取代，退出市场，他保证一年的量非常符合市场的发展规律。 “可以。”齐洛灵还是毫不迟疑地答应。这些款式至少领先市场3到5年，她胸有成竹BW这几年都会翻单。 “还有，以后你设计出的新款式都先给我们挑一遍吧，适合我们的我都要独家销售权。”John想了想又说。 “好，没问题。”齐洛灵还是眼都不眨地答应，“不过我要在产品包装上注明生产商是sino charming。” “好！”John当然也没问题。 Bruce在旁边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John要拿下她的独家销售权也就意味着认可她的产品有吸引力，在市场上的竞争能力非常强。这一点John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有竞争力的产品，正常一个出口商只会希望自己的产品卖得越多越好，不会把产品只放在一个篮子里。BW规模虽然大，但主营家具，今年春交会才刚刚涉足家居工艺品行业，目前各地的门店才开始销售上次交易会订购的产品不到一个月，还没有形成稳定的规模和市场。 这种做法对她而言不见得是好事。 齐洛灵准确捕捉到了Bruce的目光，心内一笑。 他可不知道BW在未来几年就会成为美国最大的家居用品零售商，几十年稳占北美工艺品行业销售的no.1。 目前她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找准定位，加快这进程，争取明年这时候就成为行业第一。 有她的设计，有BW的财力，达到这目标并不难！ 何况即使是今年，他们的销售量也不会低。 而且她虽然把BW要的独家销售权给了他们，却不意味着以后她就放弃了除BW之外的北美进口商了。 北美市场那么大，消费者品味千奇百怪，BW虽然实力雄厚，门店众多，但他一家公司也不能将所有的市场一网打尽。 她的第一步是先抓住BW这条大鱼，扶持着它快速壮大，等BW在工艺品行业站稳脚跟，她再一点一点延伸到BW覆盖不到的市场，把商业版图逐步扩大。 老牌工艺品进口商targa和即将新兴而起的lifo等公司都将成为她的目标！她在产品包装上注明生产商就是为这一步做准备的。 BW卖得多了，她的名气也随之扩大，而这些大公司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任何行业都有一个潜规则，都是强强联手。她在找这些大进口商，这些大进口商何尝不是在找她这些有实力的供应商呢。 这些公司在工艺品市场都有各自的定位，与BW走的路线并不冲突，而她脑子里多的是适合他们的设计。 她会给这些公司提供各自适合他们的产品线，将北美市场稳稳地控制住。 事情一谈妥，助理们立刻开始工作，而齐洛灵也在架子旁边挂了块牌子“exclusive to BW”。 这是提醒客人这些产品的北美市场已经被BW包了，但也是一种隐形的宣传——这些产品被BW这么看好，足见它们的市场竞争力。 老吴老刘和Luna都在旁边期待地看着John，希望他也能挑中他们的产品，不过John只是在齐洛灵的示意下礼貌性地绕了一圈摊位耸耸肩，摊了摊手。 意思显而易见，没有看中的！ 齐洛灵抱歉地向老吴和老刘颔首示意，临走时小声地安慰他们说：“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老吴和老刘心里顿时一松，虽然不知道齐洛灵有什么办法，但她这么一说，他们两人立刻如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安下心来。 第93章 把客人吸引到自己摊位的做法…… 一进入正馆, 齐洛灵就感受到了广交会第一天的人流量。与东方宾馆的冷清截然不同，目光所及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外商们在各个摊位之间穿梭，各国语言在这里交汇响起, 沸反盈天。 不过大多数的外商都是单独出动或者一两人作伴, 像他们这种将近十个人的采购团一出现在正馆就一路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今天正馆的路线是Bruce早就做好的了，他们上一次春交会就已经筛选过一批的供应商了。这一次他们先去这些筛选出来的供应商摊位挑选产品。 齐洛灵跟着John一边看样挑样一边给他意见。意见中不仅包括每款产品的市场前景分析还有数量的推荐, 甚至还提出建议做如何的修改才能更适合市场销售。 她侃侃而谈, 英语流利得令人发指，而且提出的每一条建议都很专业，不管是设计还是工艺流程，每一样都说到了点上，供应商的业务员们听了又是擦冷汗又是佩服不已。 而他们发现BW的buyer非常尊重她的看法，采购的款式几乎都是以她推荐的为主。 慢慢地他们发现，这个漂亮女孩对产品的的言论不仅影响着BW buyer的选择，还引导了别的客人的采购决策。 摊位上的客人索性停下了挑选的动作, 有些路过摊位的客人也停了脚步静静聆听小姑娘的看法。等到小姑娘闲下来, BW的助理们接上去做下一步的工作的时候，马上就有客人主动走过去找她问一些关于产品的意见。 女孩也毫不吝啬地回答，并且拿出自己的名片分发给客人，指着上面手写的摊位号告诉客人们可以在晚上6点过后到她的摊位上与她探讨产品有关的问题, 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本精美的目录给客人看她的产品。 咦，这姑娘怎么还是既是采购商又是供应商啊？ 不过BW的buyer对她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反感, 还高兴地帮她说上几句。 而客人们看过目录更是眉开眼笑，纷纷表示晚上一定去她的摊位看样品。 连带着这些供应商都好奇了, 这目录上的产品到底是什么样的，居然这么吸引这些外商？ 可惜她不让他们看。 这样溜了一圈下来，齐洛灵发出的名片已经有几十张了。 到了晚上正馆闭馆的时间, 她并没有跟John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休息，而是跟他们告别之后立刻去了东方宾馆摊位。 John阻拦不住她，只好对她说：“我等下让助理给你送饭过去吧，否则我会被Alex和Jason骂的。” “也行。”她想了想同意了，对Bruce用中文说，“让他们用酒店的饭盒给我简单装两份就行了，不用太多，能填肚子就行了，客人会很多，也没太多时间吃饭。” 东方宾馆的餐厅到摊位并不远，也不算给BW添麻烦。 Bruce佩服地看着她。越跟这个聪明的姑娘合作越能感受得到她身上坚韧不拔的劲儿，要知道这一天走下来工作量非常大，而且今天绝大部份时间都是她跟John一起探讨产品的市场走向。 除此之外她还要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余兼顾着将客人们介绍到自己的摊位上来。 昨天John跟他说齐洛灵已经跟他报备过她会借用机会拉客人的时候他一笑置之，并不相信能有什么效果。可这姑娘站在那滔滔不绝地给BW做市场分析，说得头头是道，高度完成她的工作之余还折服了旁边的客人。 这么专业而有前瞻性的独到见解吸引到客人理所当然，随后一切水到渠成。而他现在回过味来，发现这种不落痕迹地把客人吸引到自己摊位的做法不仅巧妙还独一无二，不可模仿！ 既要懂产品设计，又要懂市场发展趋势，还要懂工艺技术，最后还得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和足够的口才帮她的见解表达出来。 不得了！ 半年前他认为是她捡到Alex这个宝，不过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想法，看来是Alex捡到了她这个宝。 “好，我等下让人送过去。”他说。 一到东方宾馆，齐洛灵就发现市轻工的摊位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今天拿到她名片的好几拨客人还没到约定时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过来看她的产品了。 她今天给这些客人看的目录里不仅有广交会展出的五十款产品还有部分留在工厂里没有带过来的款式。 这50款只是个小型的门面，是一个小窗口告诉客人她的设计水准而已。 而梁舒正在一边流利地介绍产品一边给客人分发启明家居的简介彩页。 彩页上用英文介绍了工厂的规模和厂能，并且配备了工厂外观、厂房、工人们井井有条生产、办公室人员各司其职的图片。 每一张图片都彰显了启明家居的实力！ 而梁舒经过这几个月当老师的经历，面对客人们口语流利，介绍起来更是不慌不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齐洛灵嘴角微弯，骄傲一笑。他们虽然还都是学生兵，可又怎样！他们有知识，有干劲，肯努力，能吃苦，照样能做到自己想做到的，甚至做得更好！ 俩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抿嘴一笑就分头接待客人。 老吴和老刘也没闲着，一直在旁边帮忙拿样品给客人。有些客人也看上了他们的产品，齐洛灵和梁舒也把这份工作也揽了，和她们自己的产品分开做报价给客人。 老刘和老吴乐得合不拢嘴，等了一天没来几个客人，这一伙儿工夫就一窝蜂地来了好几批外商，不用说都是齐洛灵想办法引来的，他们也叨了大光了。 而Luna就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不时地把自己的计算器摁得啪啪响。 许修伟还没到摊位就被一个熟人拉住：“你们摊位今年增加了什么产品吗？怎么生意这么好？这里来来往往的老外都被你们摊位给吸引过去了，早上一大清早BW还来了呢。” 他一听就知道是齐洛灵的功劳。不过他现在对齐洛灵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耸耸肩故作高深地说：“商业秘密。” 到摊位门口就看到里面人满为患，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除了他的业务员Luna！竟然在旁边袖手旁观！ 他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大声咳嗽一声迈进了门。 Luna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嘴角抽了一抽，嗫嚅：“我……帮不上忙……” 许修伟看都不想看她，立刻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刚才他扫了一眼，看到地上角落还放着一个三层的铝制饭盒子，还冒着饭香，一看就是A大的两个学生还没吃饭。 这都几点了啊，都是业务员，而且还是同一个摊位的，就算妒忌人家，替把手让人家吃个饭总行吧。而且人家都把客人拉到自己摊位上了，也是给你涨业务量了，不仅不帮忙，还把本该自己做的事甩给人家。 这种业务员不能留了，至少不能留在他的部门了。 他凑到梁舒身边小声说：“小梁，你先去吃饭，这里我来。” 梁舒一边低头做记录一边说：“我吃过了，老刘给我带了一份，是洛灵还没吃。” 他立刻转头对齐洛灵说：“Loreen，你先吃饭，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 “行。”齐洛灵把手头客人的接待记录交给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下情况就站起来去吃饭。没办法，她刚才蹲在地上久了，猛然站起来的时候两眼直冒星星，再不补充能量她怕自己体力跟不上。 她从角落里拿出饭盒，走到外面找个角落三口两口扒了一半。这饭盒是一个多小时前Bruce亲自送过来的，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东方宾馆的招牌菜。他见她忙得不可开交只好把饭盒子留下离开了。 她边吞咽边嘴角扬笑。 前一世家境富裕，父母宠爱有加，虽然结果不好了些，但整体而言是幸福的。 这一世也很好，前世自己想做而没做成的事在这一生一步步地实现，还遇到了这么多善良又关心她的人，尤其是遇到了……他！ 爱过，被爱过，这是前世她没有过的体验。虽然结果可能会同前世一样，但依然是……幸福的！更幸福！ 站在这角落里扒饭也幸福！ 她狠狠地想。 当天晚上她的摊位就接到了几十万美金的订单，连带着市轻工的业绩都高了许多，也接了十几万的订单。 来往的客人多了，这一整层的摊位也借了东风，生意都好了起来。 整层的供应商都笑逐颜开，拦着许修伟道谢。许修伟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一周，客人蜂拥而至，东风宾馆的客流量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 别的楼层的供应商都羡慕死市轻工附近的摊位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大家都在打听为什么市轻工的生意今年这么好，最后才知道有个姑娘带着自己设计的产品摆在他们的摊位上，就是这些款式把客人们都吸引了来。 第94章 给我摊位？真的吗？ 一周之后, John的工艺品采购计划结束了，转而开始他的家具采购活动。这一块John是顶级行家，而齐洛灵并不熟悉, 于是她也结束了这一次广交会的buyer身份, 转而呆在东方宾馆内接待客人。 接下来的几天客人虽然没有前几天那么多，但几乎进到市轻工摊位的客人都会被她的设计吸引, 或多或少又收了些订单。 又过了几天, 有两个熟悉的客人准时到了市轻工的摊位上。 其中一个高大的美男子一进门就展开了双臂：“Loreen，我可以拥抱下你吗？” 齐洛灵笑着迎上前去，跟两人礼貌地拥抱了一下说：“好久不见，欢迎再次光临。” 这两个人自然是OTO的Jacky和Fred。 Jacky看着她不可思议地摇着头：“Loreen，仅仅半年而已，你竟然办起了自己的工厂，我和Fred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呢。” Fred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洛灵说：“我才没有不敢置信，我一直都对Loreen的能力深信不疑。” Jacky意味深长地看着Fred笑了笑。Fred从上次广交会就对这小姑娘一见钟情, 不过目前看来齐洛灵明显对Fred没什么想法。 他们也知道晚上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 也没多说什么，寒暄几句立刻就开始挑选样品。 前段时间他们也按齐洛灵的建议先做目录在店里预售，虽然前几天才收到他们合作的第一批货，但几天内就已销售一空。 市场证明她的设计风格和销售方式都非常合适他们, 他们来之前就决定了以后要与齐洛灵长期合作。 此刻Jacky看到架子上的“Exclusive to BW”的小牌子心里一动。 他也有了新的想法，他也想要独家销售权！ 他拿起小牌子晃了晃问齐洛灵：“Loreen, 我也可以吗？” “这50款目前看来是不可以了。”齐洛灵笑着说，“已经有你们国家的客人下了单了, 不过我这里有新的设计给你们挑选，”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Jacky，“这些款式目前除了BW就你们见过, 我打算以后每年给你们20款的独家销售权，随着你们市场的拓展我再慢慢增加数量，可以吗？”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她知道OTO肯定也会有独家销售的想法。 虽然OTO的规模与BW相距甚远，但他们前期对她的大力支持她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何况过几年欧盟就会成立，欧洲市场一体化指日可待。而这个市场前途无量，不会比北美市场差多少。 她也想在这个市场扶持出一个类似BW的大进口商。 OTO从各方面都适合她的要求，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财力和规模不够支撑她大批量的设计，所以只能限制他们的款数。但目前每年20款已经足够支撑他们甩开一大批进口商了！ Jacky与Fred翻看着相册中新颖的设计，心知肚明这20款的份量，立刻就答应了，两人讨论了一番很快就挑出了20款的设计并且每款都下了3000个。 Fred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地说：“Loreen，我能请你吃饭吗？我过两天就要回国了。” 齐洛灵无奈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最近实在太忙了。在这里我诚挚地邀请你们下次提早几天到中国来，可以先到我的工厂去挑选样品，而且我也有时间陪你们参观美丽的滨海市。” Fred眼睛一亮，一口答应。 等Jack和Fred一走，她数了数手中的数百张名片开心地笑了。这里头有一部分客人因为市场重合的缘故放弃了向她下单，但也说了等下回她的款式增加了，他们就会跟她合作。 又翻了翻手中的记录本，这上面的订单已经有二百多万了，BW的订单还没下呢。她打算等到收齐这些订单的预付款就把报表呈上去给陈市长，或许领导一高兴给两个摊位也不一定！毕竟她不仅超额完成了约定还提早了那么多时间。 她美滋滋地想。 不过还没等她找陈市长，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看着找到市轻工摊位的东方宾馆的工作人员，这回换齐洛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重复：“给我摊位？真的吗？” 而梁舒和老吴老刘更是呆楞住了。 东方宾馆的外商流量虽然比之正馆有差距，但摊位向来也是供不应求，而且他们的摊位几乎都是在早期就与各省的参展团签订好协议的，参展商都比较固定，许多后来组团参展的单位要拿到他们的摊位都求而不得。 而现在他们竟然主动上门说要给她摊位，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人做梦都不敢相信。 “没错。”穿着东方宾馆工作服的孟经理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惊讶，保持职业的笑容礼貌回答着。 眼前的女孩太年轻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竟然在这几天内就向大会呈交了二百多万的订单做统计，这在东方宾馆来讲前所未有。 原来他们还不相信，以为摊位造假，经过了解，才知道他们摊位这几天都快被外商挤破了，还带动了整层甚至整个展馆的外商订单成交量。 他们领导们也从这里看到了另一个把外商吸引到东方宾馆的机会。参展商需要他们的摊位，他们又何尝不需要优质的参展商呢。 优质的参展商多了，就可以带来的更多的外商，而他们摊位的费用即使上涨也合乎情理了。 “我们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个仓库，大概有50多平方，如果齐小姐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在下一届的春交会上提供给你，就算你5个摊位的价格，多出的几个平方就算是我们宾馆送给你的。”孟经理微笑着说。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齐洛灵已经从兴奋中迅速地镇定下来，并未一口就答应下来，而是提出了要求。 东方宾馆二楼她大致都逛过了，所有客人可能经过的地方都已经被开辟成摊位了，她想象不出还有哪个地方可以拿来做摊位。而且位置适合的话他们还会闲置吗？肯定是位置极端不好的地方。 孟经理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想，果然是个精明的女孩！东方宾馆并没有提供买摊位前看位置的先例，参展商都是分配到哪个就算哪个，通常50多平方才算45平方这种好事别人想都不用想就拿下了，哪里还会想要看什么位置，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能马上冷静下来提出要求。 但既然是领导交代的任务，他也要配合完成，点点头说：“可以，请跟我来。” 齐洛灵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七绕八绕，最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她环顾四周观察了下，发现仓库不仅仅是偏僻，而是已经偏离了展区，跟展区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距离。门口右侧还有一堵2米来宽的承重墙把展区拐过来的人群隔开了，这里孤零零地成了一个无人路过的……孤岛。 而仓库前面斜对面几十米的地方是一个公共厕所。 综合看来唯一的好处是门口……很宽敞！ 但任何时候，摊位的地理位置永远都很重要！ 这坑爹的东方宾馆！既要利用她给他们带来客商，可又不想给她一个好的摊位，还想坑她的摊位费。 孟经理没有漏过她脸上失望的表情，立刻示意他的下属拿出钥匙打开仓库的门说：“齐小姐你可以看看仓库里面再做决定，如果你要这里，我们马上安排安装空调。” 门打开，齐洛灵探头一看，仓库里面堆满了杂物，她目测了下，发现仓库面积不小，大概有六七十平方，超过了孟经理所说的五十多平方。 地点这么偏僻面积又这么大，难怪没人要。 她往公厕的方向走了进步，在那里看了片刻，又转头盯着那堵承重墙看了许久，然后对孟经理招招手说：“我可以给你们四个摊位的费用，但条件是把这堵墙和仓库前面的这块空地都给我用！”在孟经理疑惑的眼神中，她指着那块空地说，“这里不是用来摆样品，而是作为客人的休息区，由我们公司给外商们免费提供茶水咖啡。至于那堵墙我另有用处，不过我保证不会伤到墙体。” 孟经理迟疑了一下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要请示一下领导。”他万没想到这姑娘不仅敢跟东方宾馆讨价还价，条件还那么多。 “行，麻烦你跟你们领导转达下我的意思，如果能成我保证来年一定把大量外商引流到东方宾馆来，如果不成也没关系，反正我在正馆也有摊位，对我毫无影响。”齐洛灵云淡风轻地说。 闻言，孟经理在心里暗暗腹诽了这姑娘一句，搞得我们没你不成一样！ 没想到他把这事一汇报，他的领导沉吟片刻居然说：“行，就按她说的条件办吧，她如果有本事能把正馆的客商引过来，这一点点小事算什么。而且那块地方给别的参展商也没人要，空着也没用，就让她折腾吧，能折腾出成果当然最好，不行我们也没损失。” 第95章 我没有违反约定 齐洛灵带着几百万美金的订单和东方宾馆的摊位协议回到了滨海市。 这一次她回来的时候轻轻松松, 展会结束前一天她和梁舒把广交会的样品打包好，放在摊位上让BW的助理们拿走给John带回美国去了。 而她们拿了行李还未到接机处就看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鹤立鸡群在人群中向她们挥手，即使隔着老远的距离, 依然可以看得到他挥动的手频率偏快, 神情专注而急切。 梁舒拎着行李箱往前蹦了几步，口中不住地催齐洛灵：“快点, 洛灵, 贺教授在等我们呢。” 齐洛灵竭力让步伐不急不缓，只是心却如擂鼓般砰砰地跳，喧沸人声从耳边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人来人往中她的视线只捕捉到一张面孔，而当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向她奔跑而来，她听到了： “洛灵！” 下一秒就被拥入了熟悉的怀抱里，那人紧紧地抱着她, 似乎舍不得放开, 似乎抱住她的双臂缠绵着思念如网。 那一秒仿若隔世相望，二十多天分别的距离在此刻思想起来才知道如此漫长，煎熬得她快要忘了自己的约定，差点脱口而出：“贺鸣, 我想你！” 可是明明这20多天贺鸣每天晚上都有打电话到她们的房间来，明明每天都有跟他说话, 虽然内容是不咸不淡地跟他汇报广交会的事情。 “恭喜你，凯旋归来！”男人说, 然后放开了她，转身虚虚拥抱了一下梁舒，“欢迎回来, 辛苦了。” 梁舒捂住嘴小声尖叫：“啊啊啊，教授……抱我了！” 齐洛灵心底莫名的雀跃，泛出了一丝的甜蜜来。 男人对她们的拥抱明显不同，而且他明显在抑制着自己的情感。虽然只是一秒，她在他的怀抱里却分明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有力而大声，与她的一样。 “走吧，车在外面。”贺鸣一手一个接过她们的行李箱，“晚上我给你们接风洗尘，到正海好好吃一顿。” 车子直接驶进了启明家居用品有限公司的大门。 不一刻，二楼的业务部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其中宋文博叫得最大声：“师父万岁！师父最牛！师父我爱……” 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更大的一阵哄笑声！ 陈裳月指着委屈摸着头的宋文博，笑得喘不过气来：“被你师父打了吧，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宋文博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说：“师父打徒弟，正常！” 笑声中，贺鸣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环顾一周说：“今天晚上我在正海设宴给你们齐总和梁舒接风洗尘，欢迎大家加入。” 办公室内又响起一阵欢呼。 晚上的正海整整开了三大桌，培训机构和工厂管理层凡是没上课、没值班的都来了，足足有五六十人。 美味菜肴一道道地上，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孙厂长也来了，他跟坐旁边的财务经理杨华感慨说：“想不到我有朝一日还能坐在正海酒店的饭桌上吃饭。几个月前我连饭都吃不饱，要不是齐总，我们一家现在一定还窝在长马弄的破房子里吃糠咽菜，哪里能进得了这么高档的地方，吃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杨华笑着说：“所以说人要往前看，只要敢迈出去那就是海阔天空。以前我在原单位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却又舍不得扔了那个铁饭碗，现在才知道换个合适的地方做事可以这么开心，这么有干劲，可见跟着什么人做事很重要。我们启明有这么好的领导，只要我们好好干，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齐洛灵听到了，嘴角轻扬，这样的话比接到大订单还让她开心。 酒足饭饱后，车磊站起来用两根筷子交互敲了敲说：“各位，我听说正海最近新开了一个迪斯科舞厅，我请你们去跳舞吧。” 饭桌上立刻一阵骚动，有了两种不同的反应。 年轻人都高兴坏了，男的立刻响应：“好好好，磊哥最棒！” 女孩子们羞羞答答的，却也不反对。 中老年人立刻摆手：“我就不去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你们去玩吧。” 车磊朝贺鸣一扬头问：“贺鸣你觉得呢？” “你累不累？”贺鸣没有回答他，而是低声问齐洛灵，“我们回去休息吧。” “去吧，别泼他们的冷水。”她扬声说，“大家辛苦这么久了，今晚就好好跳个舞，当然不想去的也可以回去休息。”她也有些好奇这个年代的舞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三十多个人涌进了正海的disco舞厅。 舞厅灯光昏暗，旋转霓虹灯在地上投下了五颜六色的光圈，音乐声震耳欲聋，一迈进去就像是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齐洛灵好奇地扫了一眼四周。 舞厅面积很大，正前方有个台子，上面有专人在播放音乐。 左右两侧摆着两排卡座供跳舞的人休息，可以喝饮料吃零食甚至喝酒。这种不用说是为有钱人准备的。 门边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整排的折叠椅子，只想跳舞不想消费的人可以选择坐这些椅子。 天花板上拉着各种各样的彩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因为是外宾酒店，档次高，大家都衣冠楚楚，而参加舞会的女孩大多打扮时髦，还有几个拿着镜子和口红在旁边补妆。 此刻播放的音乐一首韩宝仪的《粉红色的回忆》，舞池里跳舞的人成双成对，有男女、女女、男男，不过都是手拉手，在跳着齐洛灵叫不出名字的舞蹈。 她前世生活的年代已经不流行交谊舞，除了在电视电影中看过几眼，她根本分不出子丑寅卯。 A大的小礼堂每周都有舞会，不过她太忙，一次都没去过。 “走吧，”闻敏推着她往旁边的桌子走去。他们这么多人进来一下子就占了好几张卡座。 而齐洛灵发现舞厅中女孩子们的目光已经准确地落在了贺鸣身上。 车磊等大家落座就去点吃的了。齐洛灵正要叫梁舒过来坐下，贺鸣已经大踏步走过来在她旁边靠外一侧坐下，人往后一靠，右手一展，搭到了她身后的卡座上。 齐洛灵全身像长满了虱子似得不自在。他这种姿势就像是把她环抱在怀里一般，可是他的手明明放在卡座上，她如果没有往后靠就离了一定的距离，如果往后靠，就像是她自己投怀送抱似的。 她微微侧了头瞟了他一眼，贺鸣嘴角微扬，凑到她耳侧低声说：“我没有违反约定。”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侧如轻羽拂过，痒得她心神一荡。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靠远些。” 却见那人轻笑着往旁边拉开了一拳的距离说：“这里太吵了，不然听不见。”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她现在拿他一点的办法都没有，他的言行在她眼里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与她打情骂俏似的，但她就是抓不到把柄！ 同事们都三三两两地去跳舞了。 “我们去跳舞。”陈裳月与任宇也手拉手站起来，“洛灵，你跟贺教授不去跳吗？” “你们去吧，我坐坐就好了。”齐洛灵挥挥手。 “我们也去。”贺鸣在昏暗灯光下就势握住了她的手，右手从卡座上收回，在她腰间一扶将她带了起来。 “诶，我……我不会。”齐洛灵慌乱挣扎，“我不跳。” “我教你。”男人没有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已经一手揽腰，一手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入了舞池。 “贺鸣！”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所及人影憧憧，她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 “我没有违反约定。”男人低头凝着她，温柔目光中含着浅浅笑意，嘴里却无辜地说，“我只是请你跳舞，就是正常社交的交谊舞而已。” “那你请别人跳去，我……不会。”她脚步笨拙地挪动，可是那人在她腰间的手如有魔力般，带着她轻盈地旋转，她竟然一步都没有踩到他的脚。 “我只跟你跳。”贺鸣将放在她腰间的收紧，带着她在人群中穿梭。 屁！齐洛灵想骂粗话，跳得这么好，动作舒展而潇洒自如，没有跳过百八十回才怪。 哼！她不自禁地冷哼了一声，偏头往旁边跳舞的人看去，心头酸意泛滥。 贺鸣嘴角高高扬起，凝着齐洛灵的眸光星光铺盈。如果没有猜错，小姑娘这是吃醋了吧！ 他低下头低声在她耳畔说：“我有个姑妈喜欢跳，以前拉着我陪她，所以我就会了，没跟别的女孩跳过。” 热意如水般在耳尖汇聚，再铺散到脸上，她咬着唇低声说：“干嘛要告诉我，关……关我什么事？” 贺鸣不答，嘴角微弯，好看得要命。 音乐声减小，一曲终了，贺鸣终于放开了她，却一路护着她从热闹的舞池往卡座走。 刚到卡座，又一曲响起，齐洛灵还没坐下，就听到一个柔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先生，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第96章 这真是想啥来啥，天上掉馅饼…… 她倏然回头。 只见卡座旁站着一个穿白色旗袍的漂亮女孩, 女孩化着精致的妆容，身材曼妙，此刻目光紧盯着男人俊秀的面孔, 满脸期待。 齐洛灵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然后重重坐下，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桌面上的一块饼干咬着。 “对不起, 我有女伴, 我不跟别人跳舞。”男人礼貌却疏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舔了舔唇边的饼干屑，从唇边漏出一丝笑意来。 女孩失望地又看了看贺鸣，终于还是走了。 “饿了？”贺鸣问，“我们先回去吧，我给你煲个汤喝了睡觉，你都累了这么多天了。” “好。”齐洛灵点头，累倒是不累，但刚才那个女孩盯着贺鸣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何况那边还有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女孩。 贺鸣走到隔壁卡座跟车磊交代了几句就走过来说：“走吧。” 于是齐洛灵在一片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中与贺鸣并肩而行, 走出了迪斯科舞厅。 车子在68号门口停下时，万籁俱寂。门口的路灯温暖地洒在路上，似在欢迎旅人回家。 自从开学后，闻敏就搬回到宿舍去住了, 只有周末才会过来住，而车磊自然也没想住这里, 开学后大部分的时间只有她和贺鸣住在这里。 齐洛灵掏出钥匙开了门，而贺鸣默契地提着她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他故意落后了两步, 看着前面纤细苗条的身影，嘴角含笑。 这模样真像是夫妻双双把家还。 贺鸣将她的行李箱一路送到了二楼，吩咐她：“你洗个澡再下来喝汤。” “不喝了吧。”齐洛灵语带迟疑, 这么晚了还让贺鸣做东西吃实在太麻烦了，而且自己一边说着跟他划清界限一边又让他做这做那，比舞厅里的那个女孩还茶上三分。 虽然好想念他做的饭。 “喝点汤补补身子，”贺鸣目光在她脸上贪婪逡巡，从今天接到她，身边一直都有人，而舞厅里灯光昏黄，虽然靠得近，却也没能好好地看她，“你瘦了好多，我这几天给你开小灶，早晚都在家吃饭。” 干净利落地下了结论，他立刻转身就走。一想到小姑娘马上要洗澡就让他喉咙发涩，胸腔内的痒意又一丝丝地爬了上来。 不过今晚借着去舞厅，他又抱到了她，又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也算是稍稍安慰了他二十多天的思念之情。 他下定决心了，下一次起他要跟她一起去广交会。这一年两次占了她那么久的时间，他受不了了，一天的分离都不行！ 齐洛灵摸了摸鼻子，“在家吃饭”这四个字咋听起来这么……像是与他拥有了一个家的感觉呢。 第二天她吃了贺鸣给她做的早饭后时隔近一个月再次回到A大上课。 现在不管是A大的老师还是学生都知道她要兼顾工厂和学习，请假是常有的事，不过这事不仅外文系特批了，连校长都加盖了戳。 而且挡不住人家那么忙还争气，每一门的专业课都是考满分，每一学期的一等奖都是她的。 早上只有两节专业课，她刚上完课就被白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来来来，请坐。”白主任朝她招了招胖手，示意她在木沙发坐下，他现在对这个学生实在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喜欢得不能更喜欢了，“听说你这次战果累累，拿下了几百万的订单。” 齐洛灵接过白主任给她的水，道了谢才坐了下来：“是，BW的订单还没正式下来，因为这一次的款式比较多，他们先把样品带回去商量怎么排单子，估计过几天就能出数量了。目前手上有二百多万的订单，但没有收到订金之前还有一定的未知数，有的客人有可能会跑单。” 她这次去广交会跟所有的客人要求只接受T/T百分之三十预付款，余款百分之七十等出货后见提单传真件付清的付款方式，目前正是用钱的时候，她需要保证厂里有足够的现金流，而她有这个实力和底气支撑着她和客人谈判这些条件。 而且T/T付款方式既简单又省钱，在后世被越来越多的客人接受，成为了外贸行业的一大付款方式。 白主任兴奋地搓了搓胖手，他上次投资齐洛灵的订单赚了一千多元，后来又跟女儿白丹丹一起把全家攒的2万元都投到齐洛灵的厂子里去了，本来连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都不到，但贺鸣提出私人借给他们3万元补齐凑到百分一的股份，等以后赚了钱再还他。 他狠狠心答应了，如今看来贺鸣真的是在给他送钱啊。 “买关系，没关系，已经完全超出预期了。”白主任和蔼地说，话题一转，“我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您请说。”齐洛灵讶异地挑了挑眉。 白主任说：“前两年开始，国家对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制度在分步骤、分层次地逐步进行改革，我个人估计以后国家可能就不给你们这些大学生包分配了。” 齐洛灵点点头说：“您说的对，这应该会成为以后就业的大趋势，国家会鼓励大学生自主择业。” “对吧？”得到认同的齐主任兴奋地说，“我们学校今年也决定响应号召实行改革，鼓励毕业生自己找工作，年底会在学校里举办一次高校毕业分配供需信息会，让有需要的单位和企业来学校招聘，你有没有兴趣来参加？” 齐洛灵一听，正中下怀：“好啊，我那还缺人呢。”她现在工厂里的人手基本配齐，但二期厂房一旦建好，就需要增加人手。而且，环顾滨海市，A大学生的专业素质毋庸置疑是排在前列的，与其从别的地方找人还不如在母校里找素质高又知根知底的学生，只要让这些毕业生跟着工厂里的老人学个一两年就可以成为工厂里的中坚力量。 白主任很高兴：“那太好了，我希望你能带领着我们A大的学生一起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把启明办成我们A大人的骄傲。” 齐洛灵笑着说：“愿不辱命。” 见事情说完了，正准备起身告辞去工厂，白主任却立刻止住她：“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小齐你别急啊，我还有个私事要跟你谈呢。” 齐洛灵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坐了下来：“对不起主任，您说。” 这一次广交会接的订单这么多，她现在是要争分夺秒地作出合同给客人，争取早点把所有的订单都落实下来。如果客人的合同没正式签，钱没到位，这些订单说到底都只是一纸空约。 最近正是BW订单出货的高峰期，两个船务助理还没有完全上手没办法单独操作，宋文博必须全程管控着出货的事，也忙得不可开交，帮不上她太多忙。 而梁舒和陈裳月两人毕竟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她不能让工作的事情影响到她们的学习。 说到底还是缺少有经验的全职业务员。 她已经寻思这件事一段时间了。但目前外贸业务员很不好找，有经验有能力的一般都有单位，人家端着铁饭碗旱涝保收，要跨出一步到她这种私企来要下很大的决心。 “是这样的啊，我想给你推荐个人。”白主任说，“我看你这次订单量大我才敢跟你提这事的。” 齐洛灵坐直了身子，白主任对人对事也是有要求的，而且现在对她的工厂也上心，不是合适的人他不会主动跟她推荐。 “丹丹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京市外贸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一直都在京市工作，现在他家里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直想要他调回到滨海市来。我听说了这事，跟他电话里谈了你的工厂，他原本想调去市轻工的，但一听说你的事，又看了你的专题报道，非常有意向到你工厂来，你觉得怎么样？”白主任一股脑地说。 这真是想啥来啥，天上掉馅饼，还掉到嘴里了。 “要！”齐洛灵兴奋地两眼发亮，“什么时候能见个面？什么时候能上班？” “人目前就在滨海市，我可以让他下午到你工厂去看看，你们自己谈谈条件。如果谈成了，到你这种私企手续也简单，他只要把档案调回来挂靠到人才市场就可以了。”白主任说。 “行，”齐洛灵满口答应。 当天下午陈伟凡就到了工厂与她见上了面。 陈伟凡还不到30岁，是78年高考的考生，长得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睛，但做事风格却很直接干脆。 两人一见面还没说上几句，他立刻就换成了英语跟齐洛灵对话。 齐洛灵心内一笑，知道他这也是面试她来了呢。 不过很正常，他愿意从一个国营单位跳出来到她这个才成立不久的私企来，不仅仅是因为白主任父女俩的游说，自然也看中了她的能力。 但报道和别人言语中的她都可能被粉饰美化，百听不如自己一试！ 陈伟凡越听越惊讶，眼前这个气质优雅知性的女孩完全不像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英语好得不可思议，让他听了都自惭形秽，不仅如此，言谈举止稳重大方，谈起事情来条分缕析，头头是道。 最重要的是她对未来的规划和看法，不管是眼界还是胆识都让他佩服不已。她向他描绘了一个前景，不管是国家政策的走向还是企业发展的国际化趋势，乍然一听似乎天方夜谭，可是她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有理有据，又让人感觉理所当然。 如果以后的社会真的像她预计的那样该多好啊。 她的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崇拜的心理，还是个比他小好多岁的小姑娘。 而且工厂的硬件也让人满意。 厂房设计风格宏伟而现代，就像国外的展览馆一样。厂区内工人分工明确，管理人员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条又高效。 办公室里设施齐全先进，每个业务员甚至是助理桌面上都有一台长城286微机电脑。 看完这一切，他转身说：“齐总，我明天就过来上班吧。” 第97章 看来是有人打算抄袭我们的款…… 陈伟凡进入状态非常快, 第二天过来上班就把她手头的订单资料接过去一半，一刻都不停歇地开始着手做合同联系客人了。 齐洛灵狠狠地松了口气，这样得力的业务员能再来一两个就好了。 忙碌中又过了两天, 然后她接到了John的电话。 一接起电话John就叹了一口气说：“Loreen, 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齐洛灵心中一沉，脑中迅速地搜索这个不好消息的可能性, 又一一否认, 索性直问：“John，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你的样品带回来了，可是我今天打开箱子发现并没有50款，只剩下40款了，整整丢了10款！”John语气郁闷，“是不是你那边打包的时候少了？” “我与Sue两个人亲手打包的，不会少！”齐洛灵肯定地说，“会不会是机场托运弄丢了？” “不可能, 6个箱子都在, ”John的声音有些丧气，“本来想把50款都做成目录预售的，现在少了10款，可惜了。” 齐洛灵问清了情况说：“没关系, 我这里还有样品，我今天就安排DHL寄出, 你很快就能收到了，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她声音渐转严肃, “我觉得样品不是丢的，而是被人偷了，看来是有人打算抄袭我们的款式。” John惊呼一声：“那怎么办？” “没关系, 我有这些产品招贴画的版权，如果有人敢抄袭，我们可以告他侵权！你那边也注意一下市场有没有类似的款式出现，如果有的话拍照作为证据并及时联系我。”齐洛灵交代他，并让他给独家专卖的产品设置单独的销售标签，号召客人举报销售同款的经销商，并给予奖励。 John连连说好。“独家专卖”的标签既可以刺激消费，还能把无数客人变成自己的耳目，找出抄袭者事半功倍。 挂了电话，她立刻把刚才记下的十款货号交给宋文博让他安排把样品给BW寄出去，而她自己坐在办公室里在脑子中好好地过了一遍那天打包样品的情形。 那天，她和梁舒打包她们自己的五十款样品，而老吴老刘打包他们自己的样品，打包好样品后她把样品托给了老刘，让他等BW的助理到了再把样品交给他们。 难道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老刘与老吴是绝对信得过的，这五十款样品是孙厂长和丁智勇在他们工厂打样的，他们要抄袭轻而易举，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地到广交会偷拿她的样品。 而且目前他们工厂的运转几乎都依赖于齐洛灵的订单，不会去做这种自断财路的傻事。 她之所以敢确认是被偷是John带回去的总箱数一点没少，但款数少了十款，每箱都有被拿走了一两个样品。这样大费周章地偷样品不仅表明了小偷是有目标的冲这十款样品来的，而且似乎还担心被看出箱数变少，否则早就都直接抱走了。 为什么会担心被看出箱数减少？ 她心中一动。 难道是熟人？ 她决定打个电话给老刘。 老刘接到电话时惊得直吸冷气，这些样品有多贵重他心里一清二楚，而且齐洛灵是信任他才委托他交给BW的人的。但他把移交样品的时候清点箱子了啊，一箱不少！ 而且移交之前摊位上一直都有人看着的啊。他做事谨慎，即使要出去把摊位委托给别人看管，回来后也会默默再清点一次数量，没问题的啊。 “我移交的时候有点过数量的啊，一箱不少。”老刘抹着汗说，“齐总，我真的没有拿。” “你别紧张，”齐洛灵在电话里安慰他，“我相信你，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想想这期间除了你们两人还有别人到过摊位吗？” “有有有，”老刘一迭声地说，“市轻工的几个业务员东西买多了拿不回去，打包了好几个箱子过来跟我们的样品一起运回去。” 齐洛灵心说终于找到源头了！ “都有谁啊？”齐洛灵问。 “Owen、luna……”老刘数了七八个名字，里头还有陈珍妮。 “你和老吴一直都在摊位吗？”齐洛灵问。 “我打包期间……有出去吃了点东西，你也知道老吴那天肚子不舒服，一直跑厕所。不过我出去的时候委托市轻工的人帮我看了一伙儿。”老刘说。他饭量大，一干活就更容易饿，这点齐洛灵是知道的。 齐洛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这几个人身上，要么是合伙偷的，要么是支开别人偷的。 但目前不宜打草惊蛇。 她最后交代老刘：“你就当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别跟任何人说起。” 老刘满口答应。 放下电话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好好想了想。 目前知道她有这些招贴画版权的人就是身边少数几个人，市轻工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们这些人对版权的意识很淡薄，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如果他们抄袭了她的产品，等这些大货到国外销售时被发现，那这些下订单的客人将面临着天价索赔。 但这些客人看来也并不无辜，既然冲着特定的十款而来，那就是见过她的设计了，说不定就是到过摊位的客人之一。 或许是嫌她的价格贵，或许是北美的客人因为她把北美的独家销售权给了BW而买不到货。 而这些客人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地买这些抄袭的产品，是因为他们知道工艺品的设计很难界定独创性，齐洛灵的这些设计虽然新颖，独树一帜，但如果真的打起官司来也大概率会被判为是常规设计的一种，即使被抄袭，法院也不会支持她的申述行为。 但这些下单的客人肯定没想到她居然拥有这些招贴画的版权，这些款式结合了招贴画就不一样了，这就是她独家的设计和风格，抄袭就是侵权！ 而且她笃定这些客人绝对不会更换这些招贴画的，因为招贴画是这些款式设计的点睛之笔，是最重要的卖点。 如今不管中间环节如何，她等着对方的产品上市就是了。 这样更好，她可以杀鸡儆猴！她要借这次机会告诫那些想抄袭的人，抄袭的代价惨重，而她绝不手软！ 其次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拥有这些招贴画版权，要买她的设计只能找她，否则就等着被告吧。 其后几天，在她和陈伟凡的通力协作下，他们把该做的资料都一一发给了客人，而客人们的订单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她把客人分了分，除了BW和OTO，别的客人她都分给了陈伟凡、陈裳月和梁舒去负责，不过陈伟凡的客人和订单量最多。 宋文博依然和以前一样，除了船务还协助她处理BW和OTO两家公司的订单事宜。 而BW的第一批订单也来了，按不同的仓库给她下了五个订单，分批出货，总订单金额达到了两百万美金。 她将这些订单整理成一个文件夹，又让市轻工的财务给了一份她工厂自从成立以来的所有入账纪录，然后找陈市长去了。 陈市长翻看着文件夹中一份份的订单，缓缓点头。 广交会一结束，滨海市交易团的团长就向他做了汇报，他也知道了齐洛灵在这次秋交会上接了200多万美金的订单。当时他就大吃一惊，没想到小姑娘仅仅靠东方宾馆的一个架子就接到了这么大的订单量，虽然知道这种这种呈报上来的订单金额到最后都会打个折扣，但心里早就下了决心到年底不管齐洛灵有没有达到约定的金额都会给她一个正馆的摊位。 但眼前的订单多达几十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看来这些客人在齐洛灵这里下的订单几乎没有跑单的，他继续往下翻，到最后一个订单，他眼睛蓦地睁大，BW刚下不久的订单竟然高达两百万！ 他手指顿了顿，再往下翻了一下，下面是市轻工的入账凭证和统计，证明这些订单都是已经成交的有效订单。 齐洛灵在旁边低声说：“目前为止我工厂接到的订单有600万美金左右了。” 陈市长抬起头展颜一笑说：“你的意思是说翻一倍我要给你两个摊位吗？” 齐洛灵镇定自若地回视着他的目光：“我就知道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市长您，我正有此意。” 陈市长拍着沙发的扶手哈哈大笑：“条件呢？” 齐洛灵抿嘴一笑，陈市长这是跟她打赌上瘾了呢。 “明年一千万美金！如果到年底达不到您就收回我的摊位，”齐洛灵不慌不忙地说，“到时候我再给市里捐一所小学。”她又补了一句，“这次虽然我已经满足条件了，但是捐五万给市里建个小图书馆的事还是算数。” 陈市长讶异地抬了抬眉，看来她不管输赢都已打定主意捐钱建小图书馆了啊。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行，就这么说定了。”陈市长笑眯眯地说，“发展不忘公益，爱心回馈社会，好好好，这样的企业家应该支持。” 离开市政府的时候，齐洛灵开着车欢快地往月田村驶去。 最近她太忙，除了早餐那一顿吃上贺鸣给她煮的早餐，晚饭几乎都是在工厂的食堂解决的。 今天上午出门前贺鸣跟她交代了好几遍，中午又打了电话说晚上不准再加班了。 他要给她煮饭吃！ 一想到他做的美味饭菜，她无声吞咽了下口水，这人做的饭怎么就都吃不腻呢！ 第98章 生日快乐，洛灵 初冬的夜来得早, 等她回到月田村时天色已昏沉，一轮明月从天海交接处冉冉升起，月光倾洒, 给这个海边的小渔村铺了一层银霜。 车停稳, 一打开车门就看到68号院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 传来笑声阵阵, 听声音像是闻敏他们都聚到这里来了。 她心下疑惑，今天难道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思虑未定，里面已响起了陈裳月的叫声：“车到了，洛灵回来啦！”顷刻间从里头奔出了几个人影。 闻敏跑在最前面，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宝贝灵灵，生日快乐！” 陈裳月和梁舒也一起拥住她：“生日快乐，洛灵！” 猛然醒悟，今天是原主的19岁生日啊！ 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也正常, 这时候的人能吃饱穿暖已经算好了, 哪里有几个人讲究过生日呢。 “贺教授组织大家给你过生日呢，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陈裳月推着她往屋里走。 果然是他！ 难怪从早上起，男人就交代了又交代让她晚上回来吃饭，原来是偷偷地给她准备惊喜了。 暖意悄然袭来, 冲淡了海风卷来的冬日寒意。 “教授给你做了生日蛋糕呢，好看得不得了, ”闻敏兴奋地说，“啧, 瞧我这土八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两层的生日蛋糕呢，以前在金山县过生日家里顶多给做碗长寿面加个鸡蛋。” 双层蛋糕？贺鸣还会做蛋糕？齐洛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梁舒推了推闻敏：“贺教授给洛灵准备的惊喜都让你说光了。” 闻敏笑嘻嘻地道歉：“对不起, 不过贺教授的惊喜可多着呢，还……”这回陈裳月一手把她的嘴巴捂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一见她们进来立刻都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祝贺齐洛灵生日快乐。 齐洛灵欢然笑着。这虽然不是她自己真正的生日，但这些熟悉的面孔都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好朋友，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都在她身边，真心地祝福她，实在是太幸福了。 还有更幸福的！ ──因为有他！ 目光越过热闹的人群若有似无地落在站在最后的那个人脸上。那人个子太高，连重重人群都没挡住他灯光下幽邃的眸光，与她目光相接之时，柔情漫溢，毫不避讳！ 她立刻装作不经意转了视线。 “来来来，寿星来看看贺总给你准备了什么。”车磊招呼她往前。 大厅中间摆了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中间摆放着一个精美的双层蛋糕。 即使刚才闻敏预告过这个蛋糕的好看程度，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蛋糕做得极为精致，上下两层都是白色的奶油主体，周围是一圈粉红色的玫瑰，只是上面一层的中间写着“Loreen”，下面一层写着“Happy birthday”。 “没骗你吧？”闻敏得意洋洋，“我就说了好看极了。” “嗯，真好看！”她清了清微微哽噎的喉咙，转身大声宣布，“大家都饿了吧？开动吧！” 一阵欢呼声之后，被美食诱惑了半天的大家立刻分头去取餐具拿吃的喝的去了。 她转身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每样都是她爱吃的。香味扑面而来萦绕鼻尖，她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感觉自己饿得能吞得下一头牛。 正准备去拿盘子装吃的，身后响起男人温隽的声音：“洛灵，生日快乐！” 鼻尖泛起淡淡的酸意，眼中的雾意与桌面食物冒出的热气一起缭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眼神清亮，转过身嫣然一笑：“谢谢贺总。” 男人站在她面前，嘴角微勾，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仿佛被她笑容勾了魂魄，须臾，将手中的两个盘子递了一个给她：“先吃点东西吧。” 她接过盘子迟疑了下问：“你今天……在家忙了一整天？” 家！ 贺鸣嘴角的弧度猛然扬起，眸光越见柔和，低醇的嗓音因为甜蜜微微发哑：“以后每年都给你办生日派对。” 齐洛灵脸上的笑容僵了不到一秒又立刻恢复如常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破坏了气氛。 “谢谢，以后再说吧。”她边拿食物边调转话题，“陈市长给了我两个正馆的摊位。” “恭喜你。”贺鸣一副理所当然，毫不意外的表情，“不过今晚是你的生日，不谈公事。” “好！”齐洛灵大声答应。 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或坐或站，边吃边聊。 “你们都不想喝酒吗？”车磊看着一整排的酒大声说，“贺总给大家备了进口的红酒，怎么都没人喝啊？这可都是好酒，不喝就亏了啊。” “也有啤酒。”贺鸣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啤酒，“你们今天就尽情地喝吧。” “好。”宋文博大声应合，“来，黄弘厚，上次在舞厅里我输了，今天晚上我师父生日我们再来比试比试。” 连安青是北方妹子，酒量好得很，立刻加入战团：“我也来，谁喝趴下是小狗。” 觥筹交错中，气氛越来越热烈。 “来来来，洛灵，我们喝一点，”连安青拿着一杯红酒过来了，“祝你生日快乐，洛灵！” 她眼尾发红，眼眶湿润，酒意让她的情绪变得激动了不少：“洛灵，要不是你，我哪里能在大学里就过上……这么好的生活，”打了个嗝继续说，“你是我的贵人，不，恩人，要不是我……家里一直要让我回去，我一定……跟在你身边做事，一直不变！” 齐洛灵轻轻拥着她：“说啥傻话呢？我那里你要来随时可以来，永远给你留一个位置，待遇跟裳月他们一样的。不过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好好活着。” 连安青的父母也有些重男轻女，虽然没有原主家那么严重，但也希望她毕业后能回去在老家找个单位，能为家里帮衬一把。 “嗯，我会好好想想的。”连安青给她倒了一小杯红酒，自己一仰头全喝了，然后双目灼灼地盯着齐洛灵，直到她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陈裳月立刻也靠了过来：“我也要跟寿星喝！” 齐洛灵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还行，这酒不烈，而且今天在家里喝醉了就可以直接上楼睡觉。 她又喝了一口。 立刻又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她又举起了酒杯，还未凑到唇边，身后已有一个声音响起：“寿星酒量不好，我来替她喝！” “行啊，就你替我家灵灵喝，”闻敏立刻跑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桌上摆出两个高脚杯，“贺教授，替酒是有规则的，别人敬一杯，你要喝两杯。” 齐洛灵抗议：“什么破规则？胡说八道，磊哥，你管管小敏！” 车磊举起双手：“我哪敢！我才是被管的那个好吗！” 众人哄堂大笑，闻敏得意地跟他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盯着贺鸣追问：“怎么样，贺总？” “你别听她的，我自己喝。”齐洛灵仰头看着他说。 贺鸣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淡淡扫了一眼屋内，从容淡定地说：“没问题，就按闻敏说的规则，不过我们等寿星先许了生日愿望再开始喝吧。” “好！”屋内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蜡烛微末的光亮中，在热闹的生日歌声中，齐洛灵闭上眼许了个愿望。 吃完蛋糕后的众人都点燃了身体内的狂热，起哄着要与寿星喝酒，于是齐洛灵看着贺鸣来者不拒地与大家轮流喝了一杯又一杯。 “你别喝了。”齐洛灵惊了，担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事，你放心。”男人低声说，然后又喝了几杯，直到喝下最后一杯，才放下杯子宣布：“好了，我跟大家都喝了，接下来你们自己喝吧，玩得开心点。” 大家见他一个人一口气喝了二十多杯，也都嘻嘻地散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继续喝去了。 车磊拉着闻敏转身之前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牛！” “跟我来，”贺鸣偏着头看着齐洛灵，声音低柔却不容置喙，“我有东西……要给你。” 眼前男人的脸在这一刻红意遍染，一双桃花眸子蕴满了浓浓酒意，流转间水波潋滟。眼尾的红更浓烈了些，像是胭脂涂过，这张平常温文尔雅的脸一瞬间竟然变了个模样，灯光下艳丽不可方物。 像只勾人心魄的狐狸！ 连霸道的声音里都带着蛊惑的钩子。 齐洛灵目光一瞬不瞬地黏在他脸上，怎么都挪不开眼，不自禁地舔了舔唇，喉咙发涩：“什么……东西？” “你来！”贺鸣长手一挥，昂着头挺着胸越过嬉闹的人群率先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但齐洛灵看到他的脚步已经不是那么稳当了。 “贺鸣醉了，你赶快去看看。这里我来招待。”闻敏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 “都是你！”齐洛灵恨恨地瞪了一眼她这个罪魁祸首。 闻敏慌忙做了个讨饶的姿势。 齐洛灵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贺鸣扶着楼梯的扶手缓步向上，只是脚步越来越不稳，她站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怕他摔下来。 两秒后，她踏前一步，挽住贺鸣的手臂！ 第99章 她的影子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光…… 男人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然后她感觉到男人的力量慢慢向她倾斜，头缓缓斜靠到了她肩上，气息在她耳侧浅浅吞吐, 酒香混合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将她缓慢包裹, 如男人怀抱的暖意一样，将人的心烫热, 一寸寸燃烧起来。 楼下的喧闹声还在继续, 可耳侧清晰的只有男人清浅如羽的呼吸声，还有自己胸腔内咚咚咚的心跳声。 响彻天地。 恍恍惚惚间，她扶着踉踉跄跄的男人到了三楼，进了他的房间。 男人躺在床上，星眸微阖，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在脸上画下一小片阴影，而脸上的红晕仿佛灿烂开放的枝头桃花, 在精致俊美的脸上连绵一片。 仿若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彩画, 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彰显着他的美丽。 齐洛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得房间，又是怎么就坐在了床边痴迷地盯着男人的脸看，直到她的眼神缓缓往下，落在了男人胸前。 男人的白衬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了几颗, 露出了一片赤/裸的胸膛，结实, 线条流畅而优美。 仅仅是窥到了这具完美身躯一小部分，齐洛灵便感觉目光如被灼伤了一般, 迅速地移开视线，而脸上悄然爬上的热意仿佛能将她整个人吞噬。 身子往后挪了挪准备起身，还未动作却已被一只有力的手拽着覆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下巴顶在她的头上，低声细语：“让我抱抱。” 他声音慵懒，带着醉意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许软糯的意味，让人的心软了又软，齐洛灵无力地依偎在他怀中，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男人胸膛与她的脸颊相抵，热意汹涌而来，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男人的。 一呼一吸都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如醇酒一般，耳际是沉稳有力又似乎有一些偏快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清鸣好听的乐声。心内挣扎了一番，终究还是闭上了眼，乖乖地伏在这个温暖宽厚的怀里，仿佛这里才是她期盼已久的归宿。 男人双手稍一用力，将她往上挪了挪，侧着身子与她面对面。 四野无声，只有她与贺鸣四目相对，鼻息相闻！ 红晕悄然覆没脸，蔓延到脖颈，连晶莹剔透的耳垂都烫的如同两颗红豆在脉脉光下闪烁诱人的光芒。 可男人灼灼的目光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她的影子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光里，成了唯一。 男人的喉结无声无息上下滚动了几回，缓缓向她靠近：“宝贝，生日快乐！” 然后含住了她的唇。 齐洛灵嘤咛一声，酒香和男人独有的清新气息已在她口腔内弥漫开来。男人的舌头熟练地找到了她的，与她的交相厮磨，贪婪地吮吸着。 她浑身酥软，意乱情迷中任他攫取，只觉眼前星光璀璨，而她陷在了云端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喘息着离开男人的唇，她发现男人不知何时覆在了她的身上，两人俱是眼神迷离，呼吸急促，而抵在她腿上的男人某处变化清晰无比。 她又羞又恼地一把推开他，男人应推而倒，翻了个身。 发出了浅浅的鼻息声。 睡着了！ 她立刻翻身而起，下了床，鞋也不穿了，拎起鞋子开了门，偷偷探头往外一看。 外面安安静静，连一楼也毫无声息，应该大家都走了。 她极快地往男人那边一瞥，男人酒意正酣，睡得极香，睡颜宁静得像个孩子一般。 可谁能想像他刚才还像个野兽般，唇齿间贪婪地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呢。 她咬了咬唇，蹑手蹑脚地回头给男人盖好被子，立刻跟小偷一般地溜出房间，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出了门，刚才还酣睡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在床上舒展了一下四肢，嘴角笑意逸逸盛放。 他确定了！ 小姑娘对他一样的有感觉，绝不是他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齐洛灵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大吃一惊，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的玫瑰花。 朵朵怒放，新鲜欲滴！ 而花瓶的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Cartier盒子。 她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装的是Cartier著名的Love手环。 小心翼翼地打开，果然里面是一个玫瑰金的镯子和一把螺丝起子。 手指在镯子上轻轻拂过，凝视了片刻她打开抽屉把盒子放了进去，锁好，顺便锁上了今夜怦然的心跳和如乱麻般的心绪。 她走进卫生间凝视着镜子。 镜中的人儿嘴唇红肿，面色酡红，眼睛湿润，头发凌乱，无一处不在证明她刚刚与男人那般亲密过，躺在他的床上，他的怀里，他的身下，与他动情亲吻，恣意寻找他唇间的安慰。 纤细的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拂过，镜子中的人脸更红了。 如果，如果……男人今晚……进一步了，她会拒绝吗？ 心底两个声音在交错响起，须臾，她颓然靠在墙上，心里的答案再明白不过。 想远离却一步步走向他，靠得越来越近，连转身都没有了力气。 这一夜，她望着天花板发着呆，合眼时天色已发白。 幸亏第二天是周天，她睡到了近午时才醒来。 颓然趴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此刻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她毁了与贺鸣之间约定了！ 她极力回忆，还是想不清昨晚的事到底是谁先开始的，是贺鸣？还是她？ 不论是谁，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理贺鸣吗？她做不到。 与贺鸣在一起吗？她也做不到！ 她恹恹地叹了口气，还不如昨晚醉的是她，忘了这一切才好。 她倏地坐起身来，脑中滑过一个想法。昨晚贺鸣醉成那个模样，说不定他根本就不记得呢。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她还是握了握拳安慰自己。 快速地洗簌换了衣服下楼。 刚下楼梯一眼就看到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而男人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翻着书，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抬眸看来，温润笑着：“起来啦？昨晚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如气球被戳了个口子般，心头的担忧瞬间消逝无踪。她嫣然一笑：“嗯，喝了几口，多睡了一会儿。你昨晚喝得有点多，还好吧？” “人还好，就是断片了，想不起来昨晚怎么回房去的，”贺鸣放下书往厨房走去，“饿了吧？吃饭吧。” 齐洛灵在他背后长长吐了口气。 不管贺鸣是不是真的断片，不管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昨晚的事，但回到昨晚之前的相处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厨房内贺鸣望着落在窗台上的明媚阳光，隽隽浅笑。 他的女孩很懂装傻充愣，虽然演技有些笨拙，但可爱得让他又想把她拥在怀中狠狠地亲个够。 日子倏然飞逝，海边的风一天比一天凌厉，一天比一天冷，88年来临了。 工厂的订单在这时候也进入了出货的高峰期。现在出货有宋文耀的船务组负责，而品质验货有工厂的QC负责，她几乎不再管这一块了。 而她又招了一个全职的外贸业务员林然。林然原来是省城鞋帽进出口公司的业务员，看了滨海日报的报道，自己找上门来的。 她仅用了十来分钟的面试就决定聘用她了。这女孩胆大心细，做事风风火火，英语不错，业务也熟练，是个不错的业务员人选。 按她目前的业务量，这些人员配备基本够了。剩下她就等过几天到A大的高校毕业分配供需信息会上找几个外文系的毕业生补充她的业务员队伍。 而她可以集中精力开发她的产品设计了！ 正在这时候，John给她打来了一个电话，他激动的声音电话那头急促地说：“Loreen，找到了，找到了！” 齐洛灵心里已经有数，时隔两三月，被抄袭的设计终于浮出水面了，甚至比他们自己的还更早一步上市。 “是一家叫Folk的进口商，他们在北美大概有几十家店，有客人在他们的连锁店看到了被偷的款式，我也让人去把在售的产品买了下来，等下我把照片传真给你。”John一口气说。 “太好了。”齐洛灵说，“我的版权协议书还有一份正本在Jane手上，我让她帮我找个律师起诉Folk。” John愣了一愣，须臾说：“Loreen，你何必舍近求远？Jane就是律师啊，她还有一个律师事务所，手下有很多很出名的律师。” 齐洛灵半晌说不出话来，难怪贺真办事的效率那么高，版权这事如果不是她这样的专业人士出马，肯定不能这么轻松地买到。 而美国律师的薪水有多高她心中更有数，何况贺真还为这事特地跑了一趟中国，既贴钱又贴时间。 她欠贺鸣姐弟俩实在是太多了！ 同时她也越来越好奇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贺真年纪轻轻拥有一个律师事务所，而贺鸣能在国内开房地产公司，随便一出手都是千万起步。 这可是87年的钱啊！ 她说：“好，我马上联系Jane，委托她处理这件事，不仅要告Folk，更要把它背后的供应商找出来，一网打尽！” 第100章 你要多关心这样一个回国做…… 挂了电话, 她没有马上给贺真打电话，而是找了贺鸣。 贺鸣在电话里一听立刻说：“找贺真，她可以处理得非常妥当, 你放心,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Jason，贺真姐是不是律师？”齐洛灵单刀直入。 耳边听到贺鸣在电话那端轻咳了一声说：“不是故意瞒着你……" “ 是怕我有心理负担, 对吧？”齐洛灵一本正经地说, “才不会l呢，我皮厚得很，而且从现在起启明家居就是贺真姐的客户了。” 贺鸣低声浅笑：“好，这个你跟姐姐去商量，从现在起该付多少律师费一分都不要少了她的，我们启明家居现在不缺钱！” 齐洛灵猝不及防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了两声。目前赚的钱是不少，但到手的钱很多被她投入开发中去了。 孙凡现在正带领着一个团队开发板式产品自动生产线, 就是一套从加工开始不落地生产产品的生产线, 如果能成功的话到时候年产值可以数倍增加。只不过这个事在目前来讲难度很大，投入的时间和财力都不会少。 但齐洛灵卯足了劲要做到最好做到极致。 她还找了A大计算机系的教授由她出资设立研究小组，目的是开发出一套外贸软件来。 这套外贸软件必须有产品库、客户资料，成本分析核算, 还可以直接在软件里做单据，从合同到生产单, 出货单据，依照不同的岗位开放权限。 这些投入都不会少, 何况她现在又在拓展厂房的规模。 欠贺鸣的钱和分红都还没还上呢。 她挂了电话立刻打电话给贺真，将事情说了一遍，并委托她处理这件事。 贺真笑着说：“这事我责无旁贷, 律师费我就不要了，何况我还有从这些版权里面拿抽成呢。” “不行不行，”齐洛灵极力反对，“姐姐，一码归一码，不然以后的事务我都不敢找你了，再说，”她咬着唇挤出一句话，“我现在不差钱！” 贺真噗嗤一笑：“行，宝贝，既然你这么说，姐姐就不客气了。” 这事证据确凿，过了十多天贺真的回音就到了，对方现在已经下架所有的产品，并且积极地与贺真那边协商补偿方案，另外还把样品和订单的来源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Folk的buyer Frank与陈珍妮认识，通过她认识了Luna。Luna私底下接了他的订单，给了他折扣，这些订单Luna都是自己在外面找工厂做，然后挂靠在陈珍妮找的滨海礼品进出口公司出口。 这次Luna看到了齐洛灵的样品之后就让Frank趁齐洛灵不在的时候过来看，Frank在摊位上以外商的身份给每款都很仔细地拍了照，然后把照片给Luna让工厂模仿款式。但他看了照片后觉得光靠照片模仿不出原样的设计，尤其是招贴画的部分如果没有原版画纸根本印刷不出那样的效果。 最后是Luna给他保证会尽量拿到样品做到一模一样。果然广交会结束后Luna跟他说拿到了他最喜欢的十款的样品。 第二天，齐洛灵拿着Frank与Luna、陈珍妮之间来往的传真件作为证据带着宋文博找上市轻工去了。 刘总、黄副总和许修伟看着桌面上厚厚的一叠证据气得吹胡子瞪眼。 尤其是黄副总和许修伟更是拍桌子破口大骂。也难怪他们，手下直属的人员违反规定利用市轻工的资源在外面接单赚外快，认真追究起来，他们都逃不了监管不力的责任。 何况这这两人干出了偷齐洛灵样品的事！这可是直接动了他们的股份分红蛋糕了。 于公于私这件事都要严肃处理！ 三天后市轻工给出了处理结果：开除陈珍妮和Luna，而作为陈珍妮直属领导的黄副总和作为Luna直属领导的许修伟都分别被扣了年底奖金，尤其是许修伟奖金全扣！ 说真话，齐洛灵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市轻工不想因为这事影响单位的声誉，最终还是决定不报警，而她只是几个样品被偷，报案也没什么用。 许修伟垂头丧气了好几天。 齐洛灵打电话安慰他：“许经理，你要这么想，这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是她们两个私下勾结在外面接单，如果证据不足，她们反咬一口你也参与其中，并授意她们这么做，那你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许修伟扶额，冷汗涔涔地长叹：“无妄之灾啊，端着人家的饭碗总要替人家好好做事吧，她们倒好，还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来了。你说我这么多年在市轻工不说干得多出色吧，但也是忠心耿耿，到头来还要被她们连累。” 齐洛灵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知道经此一事，恐怕他想往上走一步的愿望又要往后推了。 许修伟又感叹：“唉，有时候想想都不想干……”他倏然反应过来，立刻笑着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齐洛灵笑着转移话题：“年底了，我们公司要办尾牙宴，你到时候带着三部的同事们来吧，我也请了刘总和黄副总。” “行，行，”许修伟一口答应，又感慨万千，“小齐啊，没想到你不到一年时间就做得这么成功，你工厂现在发展潜力无限啊。” 挂了电话没多久，她办公室又来了一个人。 是技术科的科长孙凡。 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进门就冲她鞠了一躬说：“齐总，我要谢谢您！” 齐洛灵挑了挑眉，立刻明白过来，当时孙晨说的市轻工举报孙凡的人不是陈珍妮就是Luna。 “是陈珍妮。”没等她问，孙凡已经说出了答案。他热泪盈眶，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这么多年的委屈在得知仇人被市轻工开除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 “坐，”齐洛灵招呼他坐下。 孙凡也不隐瞒，三言俩语把当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孙凡从小就喜欢机械，也有天赋，后来进了机械厂，年纪轻轻就成了机械厂的技术骨干。而当时陈珍妮的男朋友李峰也是机械厂的技术人员，有一段时间，他跟孙凡走得很近，然后就鼓动孙凡去做推销油罐的事。孙凡脑子一热，真的给村里推了一个，赚了1800，这事本来也没犯法，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去举报了，说他投机倒把，然后他就被抓了。 “那你们怎么就认定是陈珍妮干的？”齐洛灵问。 “我当时是机械厂的技术科副科长，我被抓了之后李峰就顶上去了，后来我爸托了关系去问了派出所认识的人，说是有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来举报的，从外貌和打扮判断就是陈珍妮。”孙凡恨恨地说，“尤其她嘴角有颗媒婆痣，怎么都不会弄错。” 齐洛灵点点头说：“她被开除了确实很解气，但这事并不算完，她有外贸经验说不定过几年又东山再起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要永远过得比她好，让她一直羡慕。而且，孙凡，我不希望你未来的生活被仇恨充斥，是时候放下了，以后为自己和家人好好活着吧，那种垃圾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我会的，齐总！”孙凡握着拳头说，“我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把我打趴，我还要为厂里把自动化生产线弄出来呢。” 他临走的时候说：“孙晨这小子期末考考得不错，他让我转告你说他也要考上A大，毕业了来厂子里当……” “保安队长！”齐洛灵与他异口同声说，然后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当街上的红色渐多，当街上的年味渐浓时，正海大酒店第一次承办了民营企业启明家居用品有限公司的尾牙宴。 尾牙宴足足开了几十多桌，除了工厂的管理人员，还有市里的领导、A大的领导、市轻工的领导和日报社的领导和记者们。大家齐聚一堂见证着这个新企业奇迹般的发展。 陈市长拉着齐洛灵和贺鸣笑呵呵地说：“你们两个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以后滨海市的建设和发展就靠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了。”又问齐洛灵，“小齐，过年要回你老家看你二伯吗？” “要，一年没回去了，挺想二伯和二伯母的。”齐洛灵说着眼角余光睨了贺鸣一眼，“过两天跟朋友一起开车回去。” 今年车磊也跟闻敏回金山县过年，她准备开车跟他们一起回去。前几天讨论这个事的时候，贺鸣极力反对她一个人开二十多小时的车，言语间明示暗示可以跟她一起回去，两个人轮流开车。 她假装没听懂，不作回应。 “在外漂泊一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陈市长笑呵呵地问贺鸣，“贺鸣，你呢？回美国吗？” 贺鸣目光掠过齐洛灵，神情略显黯然：“不回去了，明年再说。” 陈市长摇着头同情地说：“一个人过年那可太孤单了，”眼睛一亮，指着齐洛灵说，“你要不然跟小齐走吧，这里到金山开车可是要20多个小时呢，你刚好帮她一起开车，安全些。” 齐洛灵蓦地睁大了眼睛：“不……” 她话还没说完，贺鸣已经抢先笑着说：“多谢领导的关心和安排。好！我正好也想去感受一下正宗中国年的气氛！” 陈市长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说：“这就对了嘛，你们既是师生又是合伙人，这举家团圆的时刻，小齐同志你要多关心关心贺总这样一个不远万里回国做贡献的华侨。” 齐洛灵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好。” 第101章 教授来农村考察风土人情 将闻敏和车磊在苏家村放下。 凝视着车窗外不断往后的黑魆夜色, 齐洛灵扭着头一声不吭。 “不高兴？”贺鸣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小姑娘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欢迎”三个字，明摆着不想让他跟去。 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他转头幽深的眸静静地凝着她, 语气平静而坚决：“不管你欢迎不欢迎，我都会去！而且不是今天陈市长提议了我才去, 而是我早决定了的,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开那么久的车……” “我们在路上会歇一个晚上，不行就两个晚上。”齐洛灵嘟着嘴说，却不知道这个不满的小表情落在男人眼里又在心腔内激起了涟漪阵阵。 “不管是不是歇两个晚上，我都要去！”男人低醇的嗓音温柔如水，却坚定无比，“你怕我被闻叔叔和二伯他们看到引起误会，那我就住酒店……” “那里只有一些条件不好的小酒店，你住不惯的。”齐洛灵继续拒绝。 “没关系, 我不嫌弃。”男人嘴角偷偷扬了扬, 听出她语气已经有所松动，“住茅草屋也要去。” “你……无赖。”齐洛灵瞪着他。 男人任由嘴角的笑意肆意蔓延眼角眉梢，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如昙花绽放，勾魂摄魄,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只对一个人无赖！” 齐洛灵气恼地转过头去，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笑了笑, 又立刻板起脸。 “随便你，到时候过年你一个人在酒店过。”齐洛灵小声嘟囔, “我可不会管你。” 贺鸣春风满面，声音愉悦：“好！” 两天后，在把贺鸣的大奔后备箱塞满之后, 四个人一起踏上了开往金山县的道路。 在路上两人轮流开着车，又在省城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到了金山县。 车磊一路拍着胸脯说要与贺鸣同甘共苦，陪他住酒店。 闻敏斜着眼看他，语气鄙夷：“你是怕住我家里不自在的吧？” 齐洛灵噗嗤一笑：“磊哥你就承认了吧。” 车磊举手投降：“是有点怕，哎哟，想起来我就有点腿软，贺鸣你怕不怕？” 贺鸣浅笑掠了齐洛灵一眼回答车磊：“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齐洛灵脸一热，扭过头看着车窗外。 最终车磊还是决定和贺鸣一起去住了金山县最好的政府宾馆──金山宾馆。 他们在金山宾馆办理入住手续时，周围的人立刻都围了过来。 看人的看人，看车的看车，这还是到金山县的第一辆奔驰车呢，而这个年轻男人长得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小地方的人看人向来不懂避讳，都是直勾勾地盯着贺鸣的脸，然后当着他的面评价：“长得真帅！” 贺鸣始终温和浅笑，礼貌地点着头。只是漂亮的宾馆女服务员直愣愣盯着贺鸣的眼光让齐洛灵心头怎么都不舒服。 办完了手续，四个人又开着车去闻家。 车子刚拐过弯，齐洛灵就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路口，见到车，立刻挥了挥手。 齐洛灵降下车窗喊：“小政。” 少年跟着车跑，一边跑一边喊：“洛灵，洛灵。” 车内车磊啧了一声：“小敏，你弟眼里只有洛灵这个干姐姐，可没你这个亲姐。” 闻敏重重拍了下他：“我弟每周都跟洛灵学英语，亦师亦姐，能一样吗？” 说话间，车已缓缓在闻家门口停下，齐洛灵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少年已从外面迫不及待地拉开副驾的门：“洛灵……姐。” 齐洛灵笑着下车一把揽住他肩膀：“小政，一年不见，你又长高又长帅了啊。” 闻政脸悄然发红：“洛灵姐也更好看了。” “呵，”一声冷喝从推开车门的闻敏嘴里发出，“你眼里都没我这个姐是不是？” 闻政笑着转过去叫：“姐。”又冲着后面下车的车磊打招呼，“磊哥。”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驾驶座下来，与他缓缓扫过的目光遥遥相撞。 闻政呆了一呆，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齐洛灵笑着推推他：“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老师贺教授，他今年没回美国，没地方过年，跟我们到这里来看看风土民情。” 闻政嘴角抽了抽，正要说话，对方已经率先开了口，并向他伸出了手：“你好，小政，我是贺鸣，经常听洛灵提起你这个弟弟，今日一见，果然跟洛灵说得一样出色帅气。” 闻政与他虚虚握了握手：“你好，洛灵也说过你，你也.....很好。” 眼前的男人任他用如何挑剔的目光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气质温文尔雅又亲和，长相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间更是贵不可言。 尤其是看着齐洛灵的眼神温柔宠溺，完全不是一个老师该有的眼神。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正此时，大门发出一声声响，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小政啊，他们还没到吗？” “到了，奶奶，”齐洛灵和闻敏齐声回答，然后两个人就齐齐地扑上去搂住刚打开大门的老太太。 “哎哟哎哟，回来了，来让奶奶看看。”闻奶奶抹着眼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错，都好看了。” 回头往里扯了嗓子喊：“女儿们回来啦，快出来。” 里面立刻跑出来一对中年男女。看到齐洛灵和闻敏，还没说话，闻妈的眼泪就下来了。 一家人站在门口又哭又笑了一阵。 闻政提醒他爸他妈：“还有客人呢。” 闻爸闻妈和奶奶这才注意到站在车旁边的两个年轻男人。 闻爸是见过车磊的，车磊乖巧地上前：“奶奶叔叔阿姨，我是车磊。” “好好好，”闻妈和奶奶笑眯眯地看了他几眼，目光却立刻转到了后面那个长得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脸上。 贺鸣跨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叫：“奶奶好，叔叔阿姨好，我是闻敏和洛灵的朋友贺鸣。” “贺教授，”闻爸立刻伸出了手，“欢迎来到金山县。” 贺鸣回握住闻爸的手，温隽笑道：“叔叔，我现在不是教授了，这学期就已经辞职了，您叫我贺鸣就可以了。” “贺教授现在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呢，”闻敏抢着说，“超级厉害，这车也是他的。” “进去说，进去说。”奶奶催着大家，“孩子们刚回来，怎么都站门口了，来，车磊贺鸣，跟奶奶进来。” “好的，奶奶我们马上就来。”贺鸣乖巧地应着，转头对车磊说，“过来拿东西。” 闻爸闻妈一左一右拉着齐洛灵往里面边走边小声说：“女儿，你怎么把贺教授带回来都不跟提早跟我们说一声啊？现在怎么招待他啊？人家可是华侨，我们这里吃的他都看不上眼吧。” “他……没回美国过年，想来我们这里看看风土人情，他自己想来的，我没邀请他。”齐洛灵越说越乱，语无伦次，“他……吃的没关系，他人很随和的，什么都能吃。” 前两天闻敏本来要跟家里说这件事被她制止了，一路纠结着是不是真的要把贺鸣单独放在酒店里，直到中午才在半路上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贺鸣也一起过来。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打电话的时候，男人嘴角挂着一抹掩藏不住的得逞笑意，让她现在想来还牙痒痒的，这男人是料定了她会心软，吃定了她！ “哎哟，长得真帅哦，”闻妈悄悄地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小政被比下去了。” “不会，小政也好看，”齐洛灵拍着旁边闻政的肩，“弟，还考A大吗？” “考！”闻政咬着牙关，“考了去帮你做事，我给你当助手。” 过了一会儿后闻家众人看着车磊和贺鸣拎进来在地上摆得满满的贵重物品都惊呆了。 奶奶抖着手说：“回来就回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她老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里头除了一些进口的食品之外，还有贵重的海产干货，滋补养生的燕窝等等，全是金山县街上看都看不到的东西。 齐洛灵示意闻政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我们几个人的一点小心意而已。” 当晚奶奶下厨，给大家煮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吃饭的时候桌面上一片欢声笑语，除了闻政有些沉默之外，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闻爸高兴地说：“贺教授，欢迎你到我们金山县来过年，真想不到你对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风土人情感兴趣，以后想来就来，你跟我两个女儿都是好朋友，也把我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闻政鼻子里小小声地哼了一声。 贺鸣笑着说了声好。 闻妈又对他和车磊住酒店表示了遗憾，但闻爸说：“你不懂，他们年轻人跟我们住在一起觉得约束，住宾馆就宾馆吧，自在点。” 齐洛灵适时表态说：“我可不会约束。” “你怎么一样？你也是我们家的女儿。”闻妈笑着说。 贺鸣微笑着看着这一切，难怪齐洛灵将闻敏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的对待，这一家在她最冰冷的岁月里给她带来了温暖，和她的二伯一样。 等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天，贺鸣和车磊就告辞回宾馆休息去了，而齐洛灵立刻把闻政叫到了自己房间，她可看出来了，少年今天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坐，”齐洛灵示意他在椅子坐下，然后自己在他对面的床沿坐下，凝目盯着他问：“你似乎不大高兴，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闻政低着头闷声不语，过了片刻抬起头小声说：“洛灵，我问你个问题。” “好，你说。”齐洛灵爽快地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政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洛灵，你……当我是弟弟吗？” “是！”齐洛灵认真说，“我不仅当你是我的亲弟弟，而且，我还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少年虽然比她小，但她很愿意跟他一起分享她的点点滴滴，除了对贺鸣的情感和她的来处之外。而她对他的信任仅次于贺鸣，甚至超过闻敏。 “我……知道了。”少年站起来，唇色微白，“姐，我保证会考上A大，以后跟在你身边帮你分忧解难，我什么都不要，跟着你就够了。” “姐，你今天开车一路累了，早点休息。”还没等齐洛灵说话他已转身走出了房间。 齐洛灵愣愣地看着他走出了房间。 这小孩，今天怎么啦？ 第102章 我在争取女婿名额 第二天起来, 齐洛灵特地观察了下闻政。少年已神色如常，依然跟她很亲热，只是再也不直呼她的名字了。 接下来的两天, 闻家全家出动带着贺鸣和车磊游遍了金山县内的景区, 有了车感觉腿都长了，可以到达的地方也远了。 可毕竟就一辆车, 为了让奶奶和闻爸闻妈体会坐小轿车的感觉, 由齐洛灵开车，他们三人和闻敏坐车，而另外两个大男人坐着闻政开的“地老鼠”跟着走。 闻爸这几天进出家门头都扬得高高的，旁边的邻居眼热得不行，不时都有人问：“老闻，这是谁的车啊？真气派啊。” “我二女儿学校教授的车。美国人，来我们这体察风土人情。”闻爸骄傲地说，这一年多他全家人可没少跟旁人说起他这个二女儿。 邻居们都羡慕得不行, 私下都在说老闻家真运气, 白捡了个这么优秀的女儿，又孝顺又出色。连金山县县长都没坐过的高档车，人家沾女儿的光都坐上了。 这不，连美国人都到家里来做客了, 虽然长得跟电视里头的老外不一样，也是个中国人的样子, 可是长得真俊啊。 在县城住了两天后，按商量好的安排, 闻家一家人跟齐洛灵一起回去清水村给二伯暖房。 齐洛灵看过二伯新房的照片了，两层的砖瓦房，院子里还搞了个休憩的小亭子, 种了花草，跟个小别墅一样的。屋里头弄得也很气派，刷了大白墙，地上铺了瓷砖，家具都是找了木匠师傅打的最新款式，还添置了电器，包括洗衣机和电视等等，甚至还装了部电话。 这些都是闻爸的功劳。 前几个月她又汇了两万给闻爸让他给二伯把房子好好地装修了起来。二伯从没见过那么多钱，吓得连连摇头，怎么说都不要，她索性让闻爸帮忙找了人给他把房子一条龙地弄好了。 现在两家因为齐洛灵的关系变得跟一家人一样亲密。 闻妈笑眯眯地说：“我上次和闻政去看过了，真好看，比城里的房子都好呢。” 奶奶高兴地说：“就我还没去看过，闻政说乡里到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太颠了，坐三轮车怕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了不让我去，哎哟，这回有轿车可不怕了。 “奶奶，下回去路就修好了。”齐洛灵微笑着说，她这回回来还有件事，打算捐出十万把村里到乡里的路都给修起来。 她咨询过贺鸣，这笔钱足够修一条不错的水泥路了。 她瞟了眼男人，男人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坦然自若地回视着她，来之前保证呆在酒店的自觉荡然无存。 而她现在已经对他无计可施了，谁叫一大堆的人护着他呢！ 这两天他在闻家嘴甜又勤快，凡事都抢在头里，人又长得好，取得了上上下下包括闻政的好感，风头直盖第一次上门的准女婿车磊，惹得车磊在背后抱怨说：“留点机会给我表现贺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女婿呢。” 贺鸣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在争取名额。” 那话声音很小，却又刚好让站在他前面的齐洛灵听到，她气恼地咬了咬唇，却又发不了火，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得远远的。 车磊了然一笑，拍了拍贺鸣的肩膀：“我把机会让给你了，努力吧。” 去往清水村的队伍依旧分了两拨，依然一辆轿车和一辆“地老鼠”。 齐洛灵特地开得比较慢，尽量不把后面的闻政拉开太远。倒是闻政看她慢吞吞的速度一脸嫌弃：“姐，你先走，我又不是不知道路。” 齐洛灵抿嘴一笑，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脚底油门一加，立刻往前飞也似得开走了，闻政看着冒着烟的车屁股有些羡慕：“帅！” 贺鸣从“地老鼠”车厢内探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考上A大来滨海市了，我教你。” 车磊酸意泛滥：“嘿，我跟你兄弟几年了，你一次都没提过教我开车，小政还没说你就这么主动。” “你不是跟着你们学校的司机学了吗？”贺鸣掀着眼皮淡淡地看他。 他看出了贺鸣眼中明显的“能一样吗”，认命地叹口气：“行，我知道了，反正我不能比，也比不上。” 闻政嘴角的弧度忍了忍，终于还是往上扬起。 汽车还没拐入清水村的土路，村口奔跑嬉戏的孩子们立刻叫了起来：“有车来啦。” 人群一阵骚动，晒太阳的村人们立刻都提着火笼站起来。 清水村穷，到村里来的拖拉机和翻斗三轮车都少见，更不用说小轿车了，很多村民这一辈子都还没见过轿车呢。没想到这快过年了，竟然有有钱人开着车跑到这小山村来了。 村人们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路尽头看，却也知道车轱辘不长眼，不怎么敢靠近。 车子渐渐靠近，一个中年妇女指着前方说：“哎哟哟，开车的好像还是个女的。” “还真是。”有人接口说。看得出开车的人一头长发，只是阳光打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看不清里头开车的人是谁。 “看错眼了吧，女人哪会开车啊，听都没听说过。”一个中年男人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我也觉得不是。”有人附和。 这个争论马上有了结果。不一刻汽车在村口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乡亲们好！” 人群立刻一窝蜂似的往车边围了过来。 “哎呀，是你啊洛灵，回来过年啦。”村民们一边上下瞅着车一边跟她打招呼，胆子大的还偷偷摸了摸车子。 “这车可真气派啊，比我上回去城里看到的桑塔纳还好看。”一个中年男人煞有介事地大声说，“听说桑塔纳就要十几二十万呢，这车肯定要贵上几千。” “哎哟，洛灵，你在外面到底做了啥子怎么能赚这么多钱？不仅能给你二伯盖那么漂亮的房子，还有钱买车。”有个年轻女人酸溜溜地问，“这些要不少钱吧？” 闻爸降下车窗笑着说：“车算什么哟，我这个女儿可本事得很，不仅在大学里年年拿一等奖奖学金，还靠着自己的能力脚踏实地地做出一番事业，连滨海市市长都接见她了呢。”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两份报纸递给外面的一个村民，“你们识字的可以看看，这上面有滨海日报给我女儿做的专题报道，这可是政府都承认的年轻人榜样，有些人自己没本事可别乱说话！” 他在农村呆得久了，对有些人的红眼病特别了解，特地将闻敏这回给他带回来的滨海日报带过来堵这些人的嘴。 那个女人立刻变了脸色，小声嘟哝：“我可啥都没说。” 几个识字的村民凑到一块去翻报纸去了。 闻敏打开车门下来，拎出一大袋子的零食往人群里一放：“这是我们洛灵给乡亲们准备的一些进口食品，大家尝尝吧。还有洛灵为了感谢大家对她和二伯家的关心和照顾，决定捐出十万元把村里的路和到乡里的路修起来，过不了几个月，这里就都是好走的水泥路了。” 人群顿时炸开锅似的沸腾起来。十万元？把村里和到乡里的路都修成水泥路？ 这是活菩萨了啊。 几个老人已经合起了什。 齐洛灵微微笑着说：“明年等我工厂里的效益好了，我让我二伯和义父在村口修个大亭子，这样大家也有地方聊天了。” “好好好。”村民们喜笑颜开，不住口地点头称赞。 有个识字的村民看完了报纸大声地说：“大家看清楚了啊，这可是政府的报纸，说洛灵靠自己的本事跟外国人做生意，为我们国家创造外……外汇收入，她是我们清水村的骄傲，以后谁要是胡说八道我第一个报到政府去告他造谣。” 刚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个人立刻散了。 一片赞叹声中，齐洛灵挥了挥手，将车驶向齐正志家。 拐了几个弯，一座漂亮的小房子跃入了眼帘。 而房子门口站在两个人，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用力地挥着手。 齐洛灵鼻子一酸，脚底踩着刹车将车缓缓停了下来。 她率先打开车门，一把就抱住了朝车边小步跑来的中年女人：“二伯母。” 二伯母的腿经过这一年的治疗几乎全好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但几乎不影响生活了。 二伯母抹着眼泪说：“回来啦。可想死二伯母了。” 齐正志在旁边咳了一声：“孩子才回来别哭哭啼啼的。”他这般说着自己却在齐洛灵回头喊他二伯的时候偷偷地转身抹起眼泪来。 “哎呀，你们这是干嘛吗？孩子回来了该高兴才是。”闻爸下了车拍着齐正志的肩膀安慰他。 “对对对。”齐正志转回身，黝黑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抢前两步扶住闻奶奶，“婶子，这路不好走，您慢点。”又往车背后看了看，“教授和女婿还没到啊？” 闻敏脸红了红更正他说：“二伯，他叫车磊。” “哦，车磊女婿。”齐正志顺口重复，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103章 似一个温暖的港湾，让她可…… 等长辈们进了门, 齐洛灵和闻敏正要将后备箱的东西搬下来，就听到身后响起滴的一声，然后一辆“地老鼠”停到了车旁。 少年长腿一跨下了车：“你们进去吧, 我们来。” 齐洛灵也没客气, 拉着闻敏就进了屋。 她还没看过新房子呢。 房子跟照片中看到的相差无几，宽敞又漂亮, 尤其是二伯母现在腿脚灵便了, 把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又舒适。 二伯母开心地给大家上了零嘴和贵客临门才喝的冰糖红枣茶，指着放在堂屋长桌上的彩色电视机有些得意地说：“现在每到晚上，村里人都过来看电视呢，堂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她一扭头就看见从院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长得比电视里的“小人儿”还好看。年轻人放下手里拎着的几个大盒子，冲她和二伯恭敬地鞠了躬说：“二伯，二伯母好，我是洛灵的朋友贺鸣。” 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在电话里听齐洛灵说她的教授会一起到金山县过年, 说是美国人对农村的生活感兴趣来体察下风土人情，她可没说，这教授这么年轻，长得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恍回神来, 齐正志搓着手不知所措，腼腆地笑着：“贺……贺教授是吗？欢迎欢迎。” 贺鸣温文浅笑, 礼貌又亲切：“二伯，您叫我贺鸣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齐正志慌忙摆着手说, “您可是我家洛灵的老师呢。” 闻爸笑着说：“贺鸣现在不是洛灵的老师了，他们几个现在是朋友也是合作人，老哥你就叫他贺鸣吧, 不用客气。” 抱着一堆东西跟进来的车磊耸了耸肩，凑到闻敏耳边小声嘚瑟：“表现得挺好，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没名额。” 贺鸣脑后如长了顺风耳般，回头扫了他一眼，车磊讪笑着放下了东西。 多了几个人的加入，家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大家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过了一伙儿，二伯母见日头差不多了，就去准备做午饭了。齐洛灵跟进厨房准备打下手立刻被她赶了出来。 二伯母指着煤气灶说：“现在家里头有这玩意儿不用你烧火，你去外面招待客人就行了。” 她抿嘴一笑也不坚持，才从厨房迈出到院子，就看到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在院门口探了探头，目光恰好与她相撞。 女人干瘦刻薄的脸一如既往，是潘清芬。 见到她，齐洛灵脸一沉，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她。 听二伯在电话里说这一年来齐正祥一家还算老实，没敢到二伯家来闹事，倒是他们自己家里头三天两头的大吵大闹。 尤其是齐安和的老婆林艳容经常闹着要离婚，动不动就回娘家十天半月地不回来。 而齐安平现在着急得半死，这十里八乡就没几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的，愿意嫁的都是身体不好或者有残疾的，他又不乐意，眼瞅着越来越颓废，完全没有一点年轻人的精神头。 前段时间他们一家看齐正志盖起了新房子，这盖房子的钱哪里来的他们当然也知道，肠子都悔青了，还特地过来示好希望他能帮衬帮衬。 不过现在齐正志主意定得很，绝对不再做滥好人给自己侄女再添一丝麻烦。齐正祥一家见他不理他们也不敢死缠烂打，折腾了一阵也就罢了。 没想到今天她前脚才进门，潘清芬后脚又找上门来了。 潘清芬见她脸色阴沉，也不敢迈进门来，嘴角瘪了瘪，从眼睛里挤出了两滴泪，呜咽着声音说：“你……你回来啦，你爸今年身体不好，爸妈以前……对不住你，现在知道错啦，你有空回去看他一眼吧，人老了，看一眼……少一眼。” 呵，这还演上苦情戏了。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洛灵从来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过得怎么样跟她没任何关系！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人，更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地演戏。我警告你们，以后你们一家人再敢来打扰她和二伯生活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 齐洛灵所见的男人大多温和，极少发怒，唯一的一次也与她有关，就是当时面对黄翠瑶造谣污蔑她的时候。 而现在的男人与那时又有所不同，周身散发着泠冽的寒气，气势凛然让人畏惧，从堂间大踏步走出站在她的身边，似一堵墙，阻隔尘世风雨，又似一个温暖的港湾，让她可以安心停泊依靠。 脚底不由自主地往男人的方向靠了靠。 男人的手掌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只一秒就迅速放开，但手心的温度如长了翅膀，从衣服的孔隙密密麻麻地渗入，直达心里，覆在心头的冷意悄然化去，消弥不见，随之而来的是融融暖意，让嘴角都漾出春风来。 站在门口潘清芬被他气势所慑，不自禁地往后趔趄了一步，脚在地上的坑洼拐了一下跌坐到了地上，抹了一把黑黄的脸放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从指缝里偷看院子里的情况，只见堂屋里陆续走出好几人个人来，个个都冷冷地看着她，然后那个半大小子走过来往外呸了一声，砰地一把关上了大门。 她坐在地上干嚎了几声都没人理她，连路过的人都冷冷地瞅了她一眼就走过去了。 她又是气恼又是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这赔钱货这么能干，居然有这么一天呢。 村里的人说齐洛灵主动提出给村里十万修路。 十万啊！给她多好！ 那她一家子就啥都不用愁了。林艳容这贱货爱滚哪滚哪，她大儿子再娶一个就是了，小儿子也可以找个漂亮的媳妇延续香火了。 更难受的是还听说这赔钱货现在开了工厂，上了报纸，被市长接见。 那到底有多少钱啊？ 随便给她家拔根汗毛都够他们吃喝一辈子了。 在家里跟齐正祥一合计，想着到齐洛灵面前卖个惨，只要她心一软，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刚才那男人太可怕了，长得那么好看目光却那么凶狠，像要把她剁成肉酱似的，如果那目光是刀，她估摸自己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而她看他的神色就知道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点都不带开玩笑的。那人看上去那么高贵，一看就是她这些泥腿子惹不起的大人物。 她小声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往门口恨恨地瞪了一眼，如今这赔钱货收买了全村人的心，更是惹不起了。 院子内，闻妈赶出来抱了抱齐洛灵：“没事吧闺女？” “没事，”齐洛灵笑了笑说，“她早就不是我妈了。” 闻妈回头跟闻爸对视了一眼，闻爸拉着齐正志说：“老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让洛灵给我当闺女行吗？她也还是你家的孩子，就是多了我们这对爹妈。” 齐正志眼眶发红：“你们一家比我们还疼她，我哪里有资格说不。”看着齐洛灵问，“洛灵，你觉得呢？” 闻爸闻妈天天都是女儿女儿地叫她，齐洛灵也说过了当他们是义父义母，可这事挑到明面上来说还是头一回。 “姐，你就答应了呗，”闻政在旁边撺掇，“我绝不跟你争宠，爸妈只疼你们两个就行了。” 闻敏激动地轻晃着她的肩膀：“灵灵，怎样？答应吧。” 齐洛灵甜甜一笑，对着闻爸闻妈喊：“爸，妈！” “诶，诶。”闻爸闻妈忙不迭地应着，而闻奶奶更是高兴地直抹眼泪。 贺鸣柔和的眸光深情望着齐洛灵，小姑娘正在这个世界收获着她的亲人，从此她的一切都是完整的，有父母，有二伯，有姐弟，还有……他！ 现在两家人是真的变成一家人了，车磊立刻提出建议：“都是一家人，要不然今年就在一起过年吧，一起吃年夜饭。” “这主意好。”二伯立刻同意，“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吃年夜饭吧。” “行！”闻爸立刻拍板，“老哥今年刚搬进新房子，我们大家就在这吃年夜饭。” “我来下厨。”贺鸣举手说。 “那哪行啊，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二伯母立刻摆着手反对。 车磊在旁边小声地说：“哎哟贺鸣这下够痛的了。” 这里连他这个准女婿都够着了家人的身份，只有贺鸣还是个客人。 “贺鸣煮饭超级好吃的，二伯母。”闻敏没心没肺地说，“他在滨海市每天都给洛灵煮饭吃呢。” 齐洛灵脸都绿了，这个傻姐姐这一句话不知道会让多少人误会。 果然屋内几个长辈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一脸恍然大悟，最后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闻妈笑着说：“行啊，都是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就让贺鸣做年夜饭，我们当长辈的也享受享受。” 齐洛灵眼睁睁地看着前两天还教授教授地叫贺鸣的闻妈一瞬之间自动变身为贺鸣的长辈。 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她羞恼地瞪了一眼闻敏。 闻敏笑嘻嘻地躲到了车磊背后。 贺鸣嘴角上扬：“好，年夜饭我包了。” 第104章 所爱都在身边，尤其有他！……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村长的声音响起：“老齐，在吗？” “在在在, 来了, ”齐正志慌忙出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在村长、乡里派出所的张所长和一个干练的中年男人。 村长指着那个中年男人介绍说：“这是我们乡的刘乡长，乡长听说洛灵回来了特地赶到我们村里来感谢她为乡里做出的贡献。” 村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的时候, 齐洛灵就知道今天在村口的一番话已经传到乡里去了。 她也算定了乡里会来人, 毕竟十万在这穷乡僻壤可是一笔惊天巨款！ 她从堂间迎出来，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刘乡长、张所长、村长，你们好，欢迎光临我家，请到里面坐吧。” 刘乡长迟疑了下。站在堂间门口微笑看着这边的人个个气质不俗，尤其是中间那个高个子男人，英俊又高贵，让他这个一乡之长看了都自惭形秽。 齐洛灵微微一笑, 介绍说：“屋子里都是我自己家人, 没关系，大家请进来吧。” 进了屋入了座，刘乡长打量了下屋子啧啧赞叹：“老齐，你这屋子盖得这么好, 乡里是头一份了。” 齐正志摸着头嘿嘿笑着说：“那都是我家姑娘的功劳。” 村长也说：“乡长，洛灵可是能干又孝顺, 我们村里人都知道。” 去年清水村的事刘乡长也一清二楚，看着屋子里这一切, 刘乡长心里感叹：这齐正祥一家是脑袋里糊了屎吧，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不懂珍惜，现在一点儿的光都没沾上, 人啊，还是要善良才有善报。 “对对对，”刘乡长笑眯眯地转到正题说：“小齐同志，我们山区信息闭塞，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你在滨海市做出了这么大一番事业，为我们宁云乡和清水村增光添彩，我来是代表全乡人民来感谢你为我们乡里做出的巨大贡献。” 齐洛灵心知增光添彩都是客套话，来要钱才是真的。 不过这也难怪刘乡长，宁云乡穷乡僻壤，政府一年到头都拨不了几个钱到乡里，他想为乡里做点实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齐洛灵真的能捐出这笔钱铺条路，那不仅利国利民也利他仕途提升。 她微微一笑，也不啰嗦：“您太客气了，我那只是一个小企业而已，上不了台面，不过我今天说的话是做数的，我会把村里的路和到乡里的路给修好，算是报答这一方水土养育了我，也谢谢政府对我和家里的支持。” 刘乡长一听乐开了怀，他也是个做实事的人，当下立刻详细地介绍了捐款的流程，还把资金监管方式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说：“带时候我们会在乡里立个功德碑，纪念齐总捐资修路。” 齐洛灵当场就给了他准信：“我明天就去乡里办手续，不过功德碑不用写我的名字，写我二伯和二伯母就行了，以后我不在家，两位老人就拜托三位领导照顾了。” “应该的，应该的。”三人眉开眼笑地答应。 正准备告辞，只见刚才那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走过来说：“三位请等一下。” 刘乡长立刻起了身客气地说：“您说。” 齐洛灵虽然没给他介绍这人的身份，但这人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贺鸣微笑着说：“齐总为家乡捐资修路的精神让人感动，我决定向她学习，也捐出十万在乡里建一所小学！” 三人一听喜出望外，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从天上掉下来两块大馅饼。 刘乡长高兴得双腿直发软，抢上一步握住贺鸣的手说：“谢谢，我代表乡亲们谢谢……”转向齐洛灵求助。 齐洛灵笑着说：“贺教授，我的老师，来这里体察风土人情的。” 刘乡长立刻接上：“谢谢贺教授，谢谢！” 心里想这个教授保养得真好，看上去真年轻啊！也真有钱啊！ “不客气，”贺鸣淡然一笑，话题一转：“不过我有条件。” “您说。”刘乡长立刻拍了拍胸脯，“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第一，要在乡里宣传重男轻女要不得。”贺鸣一字一句地说。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都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这是为齐洛灵出头啊。齐洛灵侧过头轻轻咬了咬唇，嘴角漏出一抹压抑不住的笑意来。 刘乡长一口答应：“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国家政策，是我这个当乡长的以前宣传不到位，愧对各位乡亲们，我回去就加大宣传力度，大力破除重男轻女的封建习俗。” 贺鸣颔首：“第二，学校捐资助学名单上我要求写上洛灵爸妈和伯父伯母的名字。” 车磊在旁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一听“洛灵爸妈”四个字，三人讶异得面面相觑，难道齐洛灵又跟她那对讨人嫌的爹妈扯上关系了，这不是去年闹了一场好不容易才断的吗？ 贺鸣微笑着指着闻爸闻妈说，“这才是洛灵的爸妈。” 三人恍然大悟一迭声地说好。今天村里人说带来报纸的中年人一直叫齐洛灵女儿，看来这对中年人是齐洛灵的义父义母啊。 送走三个人后，愁眉不展的齐正志在院子里拉住齐洛灵小声问：“洛灵，你捐这么大一笔钱出去，到时候没钱开工资给工人怎么办？这样吧，过完年我跟你二伯母去厂子里帮你干活去，你二伯母现在腿也好了，我们身子骨还行，能做事。”又唉声叹气，“早知道当时不花那么多钱起这房子了，你上回给的钱我还剩几千元，到时候你带回去用。” 几个月前，齐洛灵打电话跟他说了办厂的事，当时是在卫生所接的电话，那里人多嘴杂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工厂有多大，赚不赚钱。 可十万块他还是知道的，这整个金山县都找不出几家有这么多钱的，自家姑娘嘴一张就捐出去了，这要是影响到自己工厂可怎么办啊？ 而且他心里明白齐洛灵捐这个钱大部分是为他们夫妻俩考虑，她人在外面，又是个女娃，捐钱怎么都轮不到她头上，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是给他们老两口做个名声，以后在村里日子更好过些嘛。 齐洛灵看出他心事，噗嗤一笑：“二伯，你放心，我工厂效益还不错，这十万我还是拿得出的，而且铺路这事是我早就想做的，算是报答以前村里人为我说话。明年你跟二伯母去看看我厂子吧，我知道你舍不得村子里的人和庄稼，以后就半年住这里，半年去滨海市，再说我爸妈他们也在那里买了房子了，明年退休了就会过去住，你们住一块刚好有伴。” “是啊，老哥，到滨海市我们可以做个伴，还可以帮她看看大门，做不了大事，我们就帮几个孩子做点小事呗。”闻爸也走过来说。 齐正志挠头嘿嘿笑着：“我再想想。”心里已经有点动心了却又怕给她添麻烦。 等齐洛灵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他，他看着照片上规模宏大的工厂惊呆了，这可绝不是小打小闹的乡办工厂，比省里建在宁云乡的茶场都气派十倍。 却又不由担心：“怎么也没告诉家里一声？这么大个工人不好找吧？早知道我就去帮你了。” 闻爸笑着说：“她们两个都瞒着我们呢，我也只是知道洛灵办了个厂，具体做成什么样完全不清楚。这回是看了他们带回来的报纸才知道办得挺像模像样。不过年轻人嘛，不跟我们说多也正常，就怕我们担心她们，而且有些事跟我们说了也不懂。” 闻政在旁边用力地点着头：“没错，就是怕你们问这问那，担心这担心那。” 闻妈侧着头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姐的事了？” 闻政立刻跑进厨房：“我去帮二伯母拿菜。” 齐洛灵笑着转移话题：“吃饭了。” 接下来的几天，齐洛灵就住在清水村家里，而贺鸣每天都开着车来，车上雷打不动地坐着闻敏姐弟和车磊。 几个人陪着二伯和二伯母干干农活，说说话。而贺鸣和齐洛灵每天轮流着一个小时给闻政做学习辅导。 清水村的人对他们的到来也已经习以为常，尤其是听说这个好看的教授给乡里捐了十万建小学更是热情得不得了。 现在在田间地头遇见这个一脸书卷气的教授卷着裤腿跟齐正志下地干活也不觉得稀奇了。美国人来这里体察风土人情的嘛，这风土人情大概也就是农活了。 车磊每回都跟在贺鸣后面偷偷地笑，然后用英语问他：“怎么样？今天离名额更近一步了吗？” 贺鸣总是不慌不忙不羞不臊地说：“还在争取。” 贺鸣对齐洛灵的心意昭然若揭，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过闻爸他们也都默契地不多说一句，小孩子的事嘛还是让她自己去解决。 当鞭炮声在村里次第响起的时候，一年一度的除夕来了。 丰盛的年菜摆满了一桌，大家围着桌子团团而坐，享受着贺鸣烹制的美味佳肴。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欢声笑语不断。 贺鸣做的菜不出意外地俘获了几位长辈的胃，连奶奶都对他的厨艺大加赞赏。 吃完饭，几个长辈在屋里看春节联欢晚会，他们几个小辈聚在楼上的大厅聊天为长辈们守岁。 直到电视中新年的钟声敲响，直到闻政在门口点燃手中的鞭炮，齐洛灵在一片欢呼声中听到有个低醇如酒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春节快乐，洛灵。” 比去年远隔重洋的问候更让人心情愉悦，而这个年过得也比去年更开心了。 所爱都在身边，尤其有他！ 她转头低声说：“春节快乐，Jason。” 第105章 我也有我的福星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回滨海市的时候了。 一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齐洛灵拉着闻政走到旁边给他交代说：“考试的时候要放松心情，我到时候有时间就回来陪你去考试。” “不用, 你回来盯着我我更紧张。”闻政拒绝, “再说考完我就去滨海市了，不用你来回跑。” “行吧。”齐洛灵点点头, “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我。” 车磊抱着手臂说：“我现在明白小政为啥跟洛灵更亲了, 小敏你对他可没洛灵对他那么关心。” 闻敏撇撇嘴：“他成绩比我好，我能教他啥？再说他只听洛灵的话，我说一百句抵不上洛灵一句。” 当他们回到滨海市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特大好消息。 贺真打电话说Folk的赔偿款40万美金已经到账，并且已在美国三家报纸上登报道歉。 齐洛灵对这个结果极其满意，跟贺鸣商量了一下后决定把这笔赔偿款拿出部分来在月田村买地盖员工宿舍。 启明星最近在市区又开办了两处，找的老师大多还是A大的学生，如果宿舍盖起来, 这些学生在放假的时候就不用申请住校了。 这一年来陆陆续续有村民来问他们还要不要买房。这些年经济逐渐发展起来了, 小渔村里很多人已经开始改行，有人想卖了这些老房子买市区新开发的商品房，也有人手头紧想卖了房子变现。 连村长也来问过他们要不要买村里用不上的荒地。 齐洛灵和贺鸣去看了几处，决定把离他们不远的一块地买下盖宿舍, 又在村里买下了四栋房子。 买房子的事她早就有打算了，而今年一家人齐聚一堂的欢乐气氛让她下了决心。 一栋给闻爸闻妈, 一栋给二伯二伯母，还有一栋送给车磊和闻敏做婚房, 最后一栋是给闻政的。 车磊早就打算买房了，不过他现在把手头的钱都投到培训机构中去了，想买也买不起。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脸色难得一见的严肃，严词拒绝：“不用，反正小敏还没毕业，我再过一两年买也不迟。” “这样吧，就当我借钱给你的，你到时候再还我吧。”齐洛灵设身处地给他分析，“你看去年的物价指数增长了十多个点，比前年翻了一倍以上，以后物价可能会逐年上涨，还有可能会通货膨胀，我当心房价也会跟着上涨，到时候你一年到头白辛苦了。” 贺鸣也说：“这一点你相信我们，我今年预售的房子价格也会相应的提高，物价和房价增长是一种必然趋势。” 思忖须臾，车磊点头同意：“行，不过我要按银行贷款利率给你算利息。” “行啊，”齐洛灵笑着说，“我还可以赚点零花钱呢。” 车磊拍拍贺鸣的肩感叹说：“自从遇到你，我就好事连连，遇到小敏，办了培训机构，还买了房。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学校里打转，没想到还能有自己的事业。贺鸣，你就是我的福星！” 福星眸光流转，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齐洛灵微笑着说：“我也有我的福星。” 是夜，齐洛灵拿出贺鸣送给她的手镯，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阵，最终还是按耐住几次三番想试戴的冲动，依依不舍地合上，然后跟一个资料袋放在一起，锁进了抽屉里。 资料袋里是她为未来做好的所有安排。 过完年，启明家居二期的厂房就开始投入使用，新的一批工人和管理人员进入了工厂，开始按部就班地生产。 而她在学校与工厂之间两头兼顾。 随着客人们陆续收到货物和把产品投放市场销售，收到的翻单越来越多了。 齐洛灵站在她办公室的窗口眺望着在建的三期工地，心想如果按这样的趋势下去，过不了几年，启明可能真的要租旁边贺鸣建的厂房了。 她目光缓缓望向更远处，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依然可以看到建筑物上挂着的两块大大的牌子，赫然写着“齐”“鸣”两个大字。 那是贺鸣房地产公司的名字。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男人只是淡然一句带过：“百鸟齐鸣，生机勃勃。” 如今看来却是直白而热烈，毫不掩饰他的心意。 心头一阵汹涌，泛上一层酸涩难言又甜丝丝的感觉。 凝望片刻，她敛思回神给许修伟打了个电话。 去年年底她从许修伟的言语中隐隐听出了他想跳出来单干的意思，此事正中她下怀，她已经想好了要把他挖过来做为业务部最后的补充。 去年A大的高校毕业分配供需信息会上她招来了好几个外文系英语专业的毕业生，这些毕业生目前在实习期，已经开始在工厂业务部上班了。这些业务力量的补充基本配齐了业务部的力量，而她现在迫切需要有个人帮她管理业务部，而她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设计中去。 许修伟她很了解，在国营单位呆久了，身上免不了有些国企人员的陋习。但他业务过硬，做事认真，而且有责任感和职业道德，目前为止，她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如果她能把他挖过来，他业务纯熟，马上就可以带领着这批新人进入状况，不用她费一点的心思。 许修伟来得很快，他一踏进门就说：“齐总，你二期工厂已经开始投入使用啦？动作很快嘛。” “没办法，”齐洛灵叹口气，递给他一杯咖啡，“一期厂房的厂能基本已经饱和了，现在客人的翻单都增加了数量，如果厂能再不跟上，订单就要拖延了。” 啧，许修伟在心里说，有实力就是不一样，瞧人家连烦恼都是甜蜜的。 “到现在订单快一千万了吧？”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感叹说，“我们市轻工十几个部门一年做的业务也就比你多一倍，不得了啊，洛灵，你真是太神奇了，你们启明家居有前途！” “所以，我想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启明，加入这个有前途的企业？”齐洛灵顺着他的话头，开门见山。 许修伟手颤了颤，差点又把自己烫着，他放下杯子吃惊地问：“你今天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事？” “对。”齐洛灵回视着他，不慌不忙地说，“许经理，你应该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说过的话，当时你很认同我对于外贸行业未来的看法，我现在依然是这种看法，私企很快就会就会取得外贸经营权，而国营外贸单位如果经营不好，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我敢肯定许经理你这种人才一定会出走的。” 许修伟盯着面前的咖啡杯沉默不语。他虽然偶尔有冒出自己出来单干的念头，但毕竟上有老下有小，市轻工收入又不错，要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如果跳出体制，手头虽然有客户资源，但再好的关系，客人也不能白送订单，刚开始还可以翻翻以前的订单，但以后如果工厂设计跟不上，那压力就大了。 说到底，既要有业务能力，更要有设计支持。 这个准则也适用市轻工，如果以后私企都有了外贸经营权，与市轻工合作的工厂肯定越来越少，到时候市轻工的业务量肯定也会萎缩，他不跳也要跳出来。 如今他是跳也难不跳也难，没想到偶尔话锋里漏了那么一点意思就被这个小姑娘抓住了。 “我，我再想想，”他挤出一丝为难的笑，“洛灵啊，你知道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啊，你这里是很好，可我有一家人等着我养，我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赔不起啊。” “你说得对，但正是人到中年了更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以后年纪大了可能连机会都没有了。”齐洛灵又缓缓说：“许经理，你如果到启明来当业务经理，我给你工资翻倍，抽成翻倍，年底还有奖金，另外还把你三万元的投资膨胀到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一，而且你也不用辞职，你可以跟市轻工申请停薪留职，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你觉得怎么样？” 许修伟在心里快速地计算着。他不是傻子，这样的待遇国内找不到第二家，别的还好说，那百分之一的股份他现在知道有多重了。 去年年底，齐洛灵给他们几个股东分红，仅仅半年，不仅回本还赚了一万多。而齐洛灵把自己分红的钱又都投入开发去了，这股份的含金量比以前翻了一倍都不止。 今年随着订单量的增大，分红肯定少不了。 不说别的，靠这百分之一的股份他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而且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齐洛灵做事为人他太了解了，精明能干却善良，年纪不大做事却稳重可靠，跟着这样的人做事不比在市轻工天天溜须拍马的日子强吗？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可就碰不到了。就像齐洛灵说的，他再不给自己机会，年纪再大些，连机会都没有了。 思虑至此，主意已定，他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好，我答应了。既然齐总这么信任我，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以后业务部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尽力把这些新人都培养成业务好手，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太棒了。”齐洛灵站起来伸出手，“许经理，欢迎加入启明家居。” 第106章 你听听我的心跳，这里都快…… 等电脑中的最后一张设计图成型, 齐洛灵伸伸懒腰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1点了。 她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业务部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大家都下班了。 本来陈裳月和梁舒说要等她一起下班都被她赶回去了。 贺鸣今天下午打来电话说晚上有应酬, 会迟些回去。当时她可是在电话里小声嘀咕了一声：“知道了，不过不用跟我说。” 贺鸣轻笑一声说：“听不听随你, 说不说随我。以后还说。” 想到这, 悠悠叹了口气。约定之后，男人不仅没有死心，还变本加厉，从金山县过完年回来明示暗示，搞得现在与他们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在追她了。 他却始终一副坦坦荡荡模样，不羞不臊，每回齐洛灵质问他，他总是一脸无辜：“我没有违反规定啊, 我没有对你说‘我爱你’也没有说‘我喜欢你’, ”然后低醇好听的声音带了一丝委屈说，“虽然我很想说，但我忍住了，而且我也没对你有……亲密举动。” 说到这, 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视线停在了她的唇上。 齐洛灵被他看得脸红耳赤，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想到这, 她手指轻轻拂过红唇，那里似乎还停留着男人亲吻她时的热意。 “嘀铃铃——”一阵电话声忽然响起，将她从旖旎缠绵的回忆中唤回。 她迅速回神, 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到办公室？ 贺鸣？ 她迅速地扑过去接起电话：“hello？” “洛灵……”对方声音慌乱无章，“洛灵，你……你赶快到滨海医院来。” “怎……怎么啦？”她的心迅速一沉，毫无预兆的惊慌席卷而来把她密密麻麻裹住，手脚一丝丝地冰凉起来。 “贺鸣出事了……”车磊说。 她眼前一黑，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在听，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世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和物一瞬间离她远去，她的脑中来来回回只剩一个名字。 ——贺鸣！ 冷汗从身上沁出，视线模糊了又模糊，她颤抖着地拿起车钥匙，跌跌撞撞着下了楼，上了车。 她不能倒，她的爱人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她要成为他依靠的力量，她还要告诉他：“贺鸣，我爱你！我要与你共度余生。” 即使余生有可能很短暂。但一年也好，一个月也好，即使一天也好， 再不逃离！ 只求你别放弃，别抛下我！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可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当她在医院门口停了车，当她看到在门口等她的闻敏，下车时，她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闻敏扑过来把她扶起来，声音哽噎：“灵灵，你挺住，贺鸣不会有事的。” “是，他不会……有事的。”她抖着唇喃喃地重复，“我要挺住！” 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泪，她大踏步走进了医院。 急救室门口，车磊搓着手来回踱步，一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你还好吧？贺鸣在里面……做手术。” “他……怎么样了？”齐洛灵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刚才她在电话中只听到“贺鸣出事了”和“到滨海医院”，对贺鸣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车磊那么惊慌可想而知贺鸣的情况。 “他的车为了避让一个醉酒的行人，撞到了路边的树上。”车磊吞吞吐吐，偷偷瞄了一眼她，“医生说……我也不大懂情况，等医生出来……就知道了。” 都进了急救室了，伤势怎么都不会轻，而且车磊支支吾吾的模样肯定是伤势非常严重不敢说。 惊恐将她再度包裹住，刚才路上残存的一丝侥幸和意志荡然无存。她头皮发麻，缓缓松手，脱力地滑落在地，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视线茫然处，万星飞舞。 “洛灵，你别这样。”车磊吓得一把扶住她，与闻敏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小敏，你看着洛灵，”车磊转身就走，“我去给她拿杯水。” 齐洛灵什么话都不想说，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双掌之间，泪水如瀑从指缝间倾泻而出。 她好后悔，为什么没有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为什么要怕自己会像前世一般早逝而推开他？ 明天与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临，而她却为了无法预知的未来放弃近在咫尺的幸福。 她太傻了！而且她从来没有好好地对待过他。 她埋头痛哭着，天昏地暗，不顾这走廊来往行人的目光，不理闻敏轻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温柔轻叹。 声音熟悉，穿透万千人声飘入她耳际，在她耳边轰然作响。 她蓦地停住了哭泣，还没抬起头来，就已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和药水的味道。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那人说。 她不敢抬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怕这一切都是幻觉，怕眼一眨抱着她的人又消失了。 男人俯下身来，用一只手抬起她的脸。齐洛灵仰着头眨了眨眼想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他。 男人右边胳膊上缠着纱布，别的地方似乎真的没事！ 她不顾形象地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又认真地看了一回。 没错，她的男人，除了胳膊有伤，别的地方好好的。 她哇地一声扑入了那人怀中，眼泪落得更凶了：“贺鸣，我好怕。” 男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抱着她，轻轻抚拍着，低声向她道歉：“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你……真的没事？”齐洛灵抽抽噎噎地问。 “没事。”贺鸣再次确认，“就手臂刮了道口子，缝好了。” “严重吗？会不会很疼？”小姑娘抬起婆娑泪眼，用手轻轻按摩着他受伤的胳膊。 男人嘴角漾开舒隽的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不严重，一点都不疼。” “贺鸣，我还是怕。”小姑娘一把抱住他的腰，“你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我以后开车会更加注意的。”贺鸣低声保证。 这事事出突然，他只是凭着不能伤害到别人的本能撞到了旁边树上。但至今思来心有余悸，如果他真的出事了，小姑娘怎么办？ 他不能扔下她，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要对她负责任，包括更好地活着。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前所有的不解和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心隐隐抽痛着，他的女孩原来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心理压力，怕自己给不了他承诺而将他一直往外推。 不是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放下了心，齐洛灵抹着眼泪往四周扫了一眼，除了稀稀拉拉几个病人家属站在过道里，车磊和闻敏早就没有了人影。 “他们，骗我！”齐洛灵磨了磨牙。 贺鸣轻笑着抱住她，与她额头相抵低声说：“我刚才知道事情经过已经骂过他们了。你怪他们吗？” 原来贺鸣撞到树之后就到医院来了，也不知道会在医院待到几点，怕她找不到他着急，就借用护士站的电话往68号打了电话，结果是车磊接了电话，他跟车磊说了情况，让他转告说晚上会比较迟回去，没想到车磊和闻敏两人竟然导出了这一场戏。 “不怪。”齐洛灵双手紧紧环住贺鸣的腰，“我还要感谢他们呢，不然我可能就错过你了。” 贺鸣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温隽而坚定：“永远不会错过，我一直都在。” 齐洛灵心里甜滋滋的，推推他小声说：“有人看着呢。” 贺鸣毫不在意地说：“爱看就看，我亲自己的女朋友怎么啦？” “我答应了吗？”齐洛灵嘴角漾起一丝调皮的笑意，斜着眼睨着男人。 “我听到了。”贺鸣亲昵地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来自你的心。”他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胸前，“洛灵，你听听我的心跳，这里都快高兴疯了。” 齐洛灵静静地聆听，此刻医院的走廊安安静静，只有男人偏快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是音乐，是生命，是这世间最美的宣告——宣告他对她的爱，宣告他的平安，宣告着他和她的生命从这一刻起真正糅合一起，永不分离。 “回家吧。”贺鸣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回家吧。齐洛灵抿着嘴轻轻地笑，从现在起她真正有了家了。 那里的屋檐下，有他，有她，三餐四季，双向奔赴，一心一意！ 齐洛灵开着车，贺鸣坐在副驾上借着车窗外昏暗的灯光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小姑娘坐在椅子中崩溃痛哭的模样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那么无助，那么孤单，单薄的身体缩成一团，仿佛天都塌了般。 那一刻，他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来到急救室之前他第一次冲车磊发火了，因为他知道小姑娘会着急，开车赶过来会危险。 没想到小姑娘的反应更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远远超出了预计。她也爱他，就如他爱她一般！ 从这一刻起，他就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他要从现在起就把她护在自己的身边，替她遮风挡雨，即使她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第107章 当嘴唇碰在一起时，就像甜…… “好看吗？”齐洛灵看着前面的灯光照亮的路, 眼角余光扫了男人一眼。 她知道男人一直在看她，毫不遮掩，可是直到冷静下来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 头发凌乱, 而且因为摔倒在地，衣服又脏又乱。 “好看。”贺鸣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声音沙哑, “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齐洛灵噗嗤一笑，车子拐到月田村68号前停下：“你就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揽了过去，随即男人已倾身过来吻住了她。 她嘤咛一声，顺从地仰着头，任由男人描摹着她的唇瓣，任由他的舌头长驱直入与她唇舌交缠。 她星眸半阖，迷迷瞪瞪地沉浮在男人密密麻麻的亲吻中, 被汲取, 被需要。 男人的亲吻由轻柔变强势，舌尖在她口中每个角落搜索，攫取她的气息，片刻都不愿放开。 而她心如擂鼓, 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攀在他结实的后背, 仿若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寻找着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迷迷糊糊中，她的丁香小舌轻轻舔舐了下他的, 第一次主动回吻了他。 男人如触电般，贪婪地回应着她的主动，吞咽着她口中的芳芬,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地在她唇上吮吸了一下放开了她。 “我们回家吧。”贺鸣声音暗哑，在她耳边轻声说。 进了院门，齐洛灵牵着贺鸣的手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她刚才扫了一眼楼上，闻敏和车磊的房间都一片漆黑，应该是已经睡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开门声。 虽说现在她和贺鸣是正大光明男女朋友关系了，但如果骤然被人看到她和贺鸣亲密的动作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尽管今天在医院里，在大庭广众下她已经将自己的内心毫不掩饰地剖白在所有人面前。 贺鸣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模样始终嘴角噙笑，任着她嘘声让他放轻脚步：“小敏和车磊他们还在屋里呢。” “不在，我把他们赶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我让他们这段时间都别过来住，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的。” 男人脸无愧色，说得理所当然又天经地义，齐洛灵却忍不住脸上一热，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这以后这屋子里就他和她了啊，亲密的他和她。 男人接下来的动作似乎是在印证这种亲密关系似的。一进了屋，他手一揽，就将她抵在门边的墙上，俯下头，准确无比地找到了她柔软的唇。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人措手不及，她脑中一片空白，心又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他先是浅浅地吻着她，然后，更深入地探索，熟练地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交缠厮磨。 小姑娘的唇柔软香甜，抱着她绵密吻着，鼻尖飘过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贺鸣只觉得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正在土崩瓦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小姑娘一声声急促的呼吸都让他兴奋、幸福，而他怎么都亲吻不够，只想停驻在她唇间寻找等待多年的弥补。 是的，他等了她足足八年，而直到今天才将她真正困在怀里，两情相悦，两心交融。 当嘴唇碰在一起时，就像甜甜的糖果，窗外和煦温暖的风拂入室内，是春天来了。 终于，他放开她一点点，低哑着声诱她：“宝贝，说你爱我。” 他早已明白小姑娘的心意，但终究贪心不足，想听到她亲口说出，就像是给他一个正式的承诺。 明明知道答案，但这一刻的他竟然不争气得紧张了。目光紧凝着面前红扑扑的小脸，眼神晶亮得恍若夜空中闪烁着的星辰，满怀期待。 小姑娘早已被吻得神魂颠倒，此刻半阖着水光荡漾的眸，迷迷糊糊却坚定地说：“贺鸣，我爱你。” 如朵朵春花在心内盛放，嘴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扬到了耳际，但他贪心不足了，他想要得更多。 “嫁给我吧。”贺鸣将她的晶莹如玉的耳垂含入口中轻轻吮吸了下，低哑着声哄她，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乖宝贝。” 男人声线低醇好听，带着蛊惑，修长的桃花眸迷离又惑人，低声哄着她时，柔情似水。 齐洛灵差一点脱口答应了。 她慢慢放开交叉在贺鸣脖颈后的双手，将自己挂在贺鸣身上的身子落了地，视线凝着面前这双星光铺盈的眼眸，缓缓开口：“贺鸣，我有个事要告诉你。” 是的，她不想隐瞒了，她要告诉他，把选择权交给他，让他做最后的选择。 她将自己前世最后的经历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贺鸣，最后她低下头低声说：“贺鸣，我怕这一生我还是活不过23岁，我以前想推开是我不想耽误你，可是……对不起，我没做到……”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贺鸣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他紧紧拥着她，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将她所有的意志力和心底泛起的苦涩都吮吸殆尽。 还需要答案吗？这个人已经用自己的动作表明了他的选择，唯一的选择，自始自终，从未改变。她闭上了眼，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很久，贺鸣终于喘息着放开她，等两人的气息都稍稍平复之后，他说：“洛灵，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拉着她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双手握住她的，紧盯着她的眼说：“洛灵，如果我说从十八岁起就认识你了，你会相信吗？” 贺鸣的话惊天动地，犹如一道闪电劈入齐洛灵的记忆中，一股熟悉又朦胧的感觉在心头一滑而过，她倏地握紧了贺鸣的手。 “洛灵，我从十八岁就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孩子每天都会出现。她跟我分享她每一天的生活，有时候说中文，有时候说英文。我也一样，在梦里跟她分享我的一切，可是在梦里我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十七岁，来自很遥远的未来。”贺鸣缓缓说。 齐洛灵的身上沁出丝丝冷意来。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四年，直到有一天，她再也不来了。”贺鸣望着她，眸光在灯光下笼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意，“洛灵，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痛苦得发疯，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早就爱上了她，爱上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梦中的女孩。” “可是我无处寻找，她在未来，我和她隔着无法跨越的时空，”贺鸣声音低沉暗哑，“其实我要得也不多，我只想和以前一样每天在睡梦中和她说说话好了。” “那段时间我只要没事就去睡觉，就想在梦中见到她。”贺鸣忽然轻笑一声，“大概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了吧，有一天我真的又重新梦见了她，她告诉我她要走了，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记得来找我。’” 齐洛灵蹭地站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贺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记忆中的雾意渐渐驱散，露出了清晰的面目来。而他所说的这一切都与她做过的梦契合，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记得来找我。 贺鸣缓缓站起，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柔声说：“谢谢你宝贝，谢谢你没失约，谢谢你真的到了我的世界，让我梦想成真！” “洛灵，我爱你，已经爱了八年了，但这才刚刚开始，我的余生都会陪在你身边，以后任何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离不弃。” 泪水汹涌而出，她伏在贺鸣胸前放声大哭。 如果最后的梦境是一个约定，而不是恶兆，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再也不会跟前世一般早逝？是不是她从此拥有了与他相守的时光？ 上天对她如此厚待，隔着时空将她送到了她的爱人面前，她有什么理由不珍惜？ 贺鸣只是紧紧拥着她，没去阻止她的喜极而泣。 过了片刻，她埋在贺鸣宽厚的怀里抽抽噎噎：“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在梦里最后时刻看到了一个女孩背影，她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旁边放着一本书，我看到了书名是《大学英语口语》，而且上面手写着A大，所以，我来了。我一到A大就知道我没找错，静心湖就是我梦中出现的那个湖。”贺鸣在她发间密密亲吻，缓缓述说，“有一天我在经过静心湖时见到了一个女孩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旁边放着一本书，与我梦境中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而那个女孩就是你，洛灵。” “那一刻，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了你，不过那时的我还不敢最后确定，直到口语课我听过你的英语发音之后我确定了，那么流利，连发音的习惯都与梦中的她一模一样。” “所以，你爱的只是你梦中的女孩而……不一定是我，对么？”齐洛灵低声嘟囔。 “一直都是你！”贺鸣托起她的脸，给她温柔拭去眼角的泪水，掷地有声地说，“我从没有一刻混乱过，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她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嘴角抿了抿，终于漏出了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与贺鸣共享，再也没有秘密，这种松懈下来的认知让她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呵欠。 贺鸣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已近三点。 忽得低下身将齐洛灵单手抱起，齐洛灵惊呼一声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抗议：“你的手还伤着呢。” 第108章 小姑娘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炙…… 贺鸣抱着她往上就走：“我好着呢。” 好着呢的贺鸣将她一口气抱上了二楼抱进了房间, 才把她放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很晚了，去洗澡睡觉吧。” 齐洛灵看着他受伤的右胳膊, 支支吾吾：“你……怎么办？”同时耳尖悄然漫起一层绯色。 男人的胳膊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用不了力，而且伤口不能碰水, 他怎么脱衣服洗澡？ 看着小姑娘雪白娇嫩的脸渐渐爬上的红晕, 贺鸣的喉结急剧地滚了几滚，刚才好不容易摁耐下去的绮念又从腹间渐渐升腾。 他是个正常男人，虽然冷静自持但也有需求，尤其是怀抱着自己朝思暮想了八年的爱人，怎么会没有想法。可是他们今天才真正确定了关系，而且小姑娘还是个学生，他再想也只能忍着。 虽然他现在右边手臂受伤，确实洗澡洗头都不大方便。 可是, 他没办法开口让小姑娘帮忙, 光是这个念头就已经如一把火点燃心内的绮念，又如一把钩子将心底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欲/望一丝丝勾了上来。 如果这个想法付诸实现…… 届时，她那凝脂般的小手从他的肌肤上滑过，又是何等的香艳旖旎…… 他心底一阵酥麻, 光是浮想她帮他洗澡的画面，他就几乎失控。 信心一路败退, 他不敢保证能控制住自己。 而他怕自己沉积的欲/念吓到了小姑娘！ “没事，我一只手……也行。”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强迫自己转身，“晚安。” 那一刻，他竟然连靠近她都不敢。 还没走出两步,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比蚊子还小声音：“要不要……我帮你？” 他蓦地回头，不远处的小姑娘红晕满面，目光与他相撞立刻滑走，头扭到了一侧不敢看他，嘴角因为太过用力，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幽深的眸光紧紧凝着小姑娘，须臾，伸出左手牵起她的手。 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往贺鸣的房间走。不过贺鸣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中小姑娘的手轻轻颤栗，他悄悄地握紧。 站在男人面前，齐洛灵呼吸一窒，准备伸出的手在半空一凝。 男人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和一条黑色裤子，右手的衬衫袖子高高捋起，此刻她才注意他衣裤上血迹点点，而她先前在医院中情绪太过激动竟然都没看到，看来手上的伤口并不像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不严重，一点都不疼”。 不由又悄然红了眼眶，还未说话，男人已看出她的心思，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衬衫的扣子之上，低声浅笑：“我真的没事，但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才给我脱衣服？” 虽然说出帮忙那句话之前她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脱衣服”三个字还是悄然点燃心底的羞涩，热意在脸上蒸腾氤氲，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始动手。 她手指抖颤，指尖几乎脱力，每一颗扣子的解开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随着扣子一粒粒地解开，一具完美的男子身体在她眼前逐渐出现。 结实有力的胸肌曲线和腹肌，精瘦的腰身，线条流畅而优美，却又毫不夸张，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身体，连电影电视里都没见过。 喉间不由自主吞咽了下口水，等醒悟过来立刻羞得低下头去。 男人却没有打算放过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的变化，此刻轻轻地笑，俯身在她耳际耳语：“宝贝，这是你一个人的。” 她没敢答话，咬着唇，极力抑制着手指的抖颤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衬衫脱下，唯恐怕一个不小心蹭刮到他受伤的手臂。 男人现在赤着精壮的上身站在她的面前，一览无遗绝美的风景，看得人心动神摇。 她立刻抓起床上的一条小毯子披在他身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别……别着凉了。” “我不冷。”男人喉间发出细碎好听的笑，嘴角一派风流恣意，带着一丝揶揄，又含着万千柔情，看得齐洛灵又羞又恼，伸出手指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 “剩下的我自己来。”男人没有再为难她，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男人用左手似乎也可以脱掉他的长裤。 她立刻转过身去，小声说：“好。”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随后男人的声音响起：“好了。” 她慢吞吞地转身，却依然扭着头。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我……没有光着。” 齐洛灵眼角余光快速地一瞥，确实，男人还穿着短裤。她松了口气。 将头扭了过来，不过下一息她几乎又要吞口水了。男人的双腿笔直匀称，修长又结实，配上完美的上身，比那些内衣模特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 “来吧，”男人却很坦然，牵起她的手迈进了宽敞的浴室。 男人的浴室布局与她楼下的一样，布置地整整齐齐。 换上拖鞋，他一脚踏入淋浴间。齐洛灵也换上了拖鞋尾随进去。 淋浴间并不小，可是两人站在里面还是略显局促了些，落眼处都是男人好看的身体线条，逃都逃不脱。 而且现在也不是害羞的时候，男人已经右手高高挂在墙上，俯下背摆好了姿势让她洗头了。 她取下墙上的花洒打开水龙头，将水温调好，开始一心一意地替贺鸣洗起头来。 贺鸣感觉得到她的小手在自己头上轻柔揉搓着，认真地洗干净，擦干，然后将花洒的水移到他的背上，小心翼翼避开他的右手臂，下一刻，他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紧。 小姑娘柔滑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搓洗，温柔得仿佛轻羽拂过，在皮肤上漾起一阵阵的痒意，他挂在墙上的右手悄然攥起。 小姑娘却在此刻说：“……转过来。” 他狼狈地转过身，看到了小姑娘本就绯红的脸在一刻之间如熟透了的苹果般。 不过她虽然羞赧难忍，却没有扔下花洒跑出去，而是咬着唇，眼睛尽量落在上方，小心的帮他清洗着脖子、胸前，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花洒和她的目光已经在那里逡巡许久始终没有往下。 尴尬而又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淋浴房内流动，贺鸣心内长叹一声，有些事他实在无法控制，尤其是小姑娘的小手在他身上游/走，这对他而言就是一场甜蜜的酷刑。 这小妮子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忍得有多辛苦。 他拿过齐洛灵手中的花洒说：“我来，你去外面等我。”小姑娘再不出去，他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齐洛灵扭着头小声问。 “嗯，洗差不多了，我会小心不会碰到水。”贺鸣声音嘶哑。 “嗯，等下我给你擦……背后。”说完，她逃也似的跑出了浴室，并带上了门。 哗啦啦的水声透过门板传入耳中，齐洛灵捂住了脸。刚才她猝不及防瞥到了男人身体的变化，那么明显，她手中的花洒在那时候差点掉落在地。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强装镇定给他继续洗澡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倏然打开，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浴巾，腰间也胡乱缠着一条浴巾，让人当心随时会掉落下来。 头发凌乱，精致的眉眼因为刚洗完澡看上去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里透出一抹淡淡的红，诱人至极。 她立刻接过他手中的浴巾转到他身后给他擦干背上的水。男人背部的肌肉线条一样的优美，她偷偷用手指戳了戳，那里结实而富有弹性。 男人倏然转身，左手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幽深眼眸凝着她细碎发光：“去洗澡。” 她刚才给他洗澡的时候，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弄湿了一部分。 “好。”她抽出手指，转身欲走，却被男人一把拉住，男人俯身在她耳侧，声线低醇如酒让人熏然欲醉：“在这里洗，穿我的衣服。” 小姑娘终究是涨红了脸抱着他给的衣服进了浴室。 随即撩人的声响缠绵入耳，先是令人难耐的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很快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这样暧昧诱人的沐浴声穿过浴室的门流入耳中，很难让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去浮想，那温热的水珠是如何从她的冰肌玉肤上滑过，而门后的风景又是何等的香艳旖旎。 贺鸣坐在床边，长叹一口气，双手又紧紧攥起。 这个夜，美好得让人眩晕，只是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能等到她毕业吗？ 他毫无信心。 浴室的门悄然打开，他转眼望去，一息之间，溃不成军。 小姑娘站在门口，他的T恤套在她修条的身上刚好到大腿中间，露出了一双白皙修长的腿，纤细笔直。她此刻乌发披散，眼角眉梢铺着红晕，粉面香腮，清纯中含着刚刚绽放的美艳，一姿一态都是似无若有的撩拨，偏生她自己全然不知，一脸的无辜。 喉结急剧地上下滑动。无论他如何冷静自持，但总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何况对于钟情的女子，男人总是毫无防线可言。 小姑娘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第109章 静夜中艳色生尘 小姑娘却浑然不觉, 只是站在那里往下拉了拉T恤的底部，似乎是嫌衣服太短了些。这一扯，小姑娘的身体曲线在薄薄的T恤下显出了轮廓来。 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犹如油捻子般一瞬点燃了贺鸣暗角压抑的绮念。 他只觉得那股刚刚驱散的热意又席卷而来, 浑身绷紧, 桃花眸中的冷静一路败退，一瞬化成危险到极致的渴望。 他向女孩缓缓走去, 视线不移。女孩没有退却, 只是羞涩地低下了头。 （其实只是想写个完整的故事而已，想删除了，字数又不够） 再不犹疑，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低头吻住那温软的樱唇，然后将她一把抱起往床边走去。 将人放在床上，一双修长的桃花眸子敛着炽热的光凝眸望着她。 怀内女子的清香丝丝缕缕在鼻尖萦绕，沁入心脾, 甜而不腻, 淡而不寡，而指尖在她娇嫩脸上的凝滑触感更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小姑娘满脸红晕，眼睛湿漉漉的，低垂的眼帘如两把浓密的扇子在白皙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陶醉。 粗重的气息扑在小姑娘脸上，贺鸣的意志力早已土崩瓦解。他将贪恋的唇移到她耳边, 沙哑着声低低哄着：“宝贝，我……” 言下之意, 昭然若揭。 齐洛灵心跳飞快，周身颤栗，呼吸急促得像缺水的鱼儿。除却紧张, 杏眸中全是羞和涩，她轻轻咬着粉唇偏过头去，悄然闭上了水光铺盈的眼。 小姑娘没有抗拒，贺鸣就当她同意了，何况此时他已经再难隐忍了。 他的T恤套在那娇弱的身躯上本就又宽又长，毫无防线可言。 地上很快就多了几件衣服，他的，她的，随意交叠着。 他的吻流连在她美丽的唇瓣之上，气息混入她的馨香之中，呼吸着她少女的芳香。 齐洛灵意识已经迷蒙不清，只觉眼前一片朦胧水意，等男人缓缓靠近，她清晰看到了他眼中泛滥的爱意，忽然开始害怕，喉咙间低低溢出了破碎的娇呼。 而这声音落在男人耳中，都成了缠绵悱恻。 男人温柔地吻着她，安抚着她，温述说着对她的爱恋。忽然，这深夜旖旎的红室中溢出一声低低的哭声，随即细碎的呜咽声在静夜中艳色生尘。 夜色朦胧之中，恍若藏了个绝美的梦，充盈着无尽的诱惑和遐想。 夜色已经很深了。又一场被翻红浪后，满室浮香。 齐洛灵被那人折腾得累极了，最后的意识断在了早已大亮的天光中，无力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贺鸣趴在旁边，目光温存地看着她。目光所及处，朵朵红莓绽放，小姑娘精致的脸上还透着红晕，鸦睫上还挂着水意，是方才被他欺负得狠了，他伸出手在她脸颊上轻柔抚了抚。 指尖触及的温暖让他终于意识到，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横亘了时空之后，他终于拥有了她！ 左手将她抱入怀中，眼底温柔一片。 齐洛灵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发现周身酸疼一片。停摆许久的意识一片片地在脑海中拼凑起来，连同脸上的红晕也一朵朵地飞了回来，还未睁开眼，耳边已传来温隽低沉的笑声：“宝贝可是想到了什么？” 倏然睁眼，只见男人正站在床边凝眸望着她。那人背着光，一缕晕红灯光流淌在他身上，漂亮而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清晰，身着一条松松垮垮的棉麻白色长裤，一派的恣意风流。 两颊热得不行，昨夜男人发际润湿、重重呼吸的样子一下跃入脑海，驱之不去…… 将被子往头上一盖，盖住发烫的脸，却又发现自己此刻不着丝缕…… “累吗？”贺鸣含笑掀了被钻进去，在她身侧躺下，将她揽入怀内，密密麻麻的吻又落了下来。 初经情/事的小姑娘羞得无处可躲，想将他很不老实的左手摁住，却又怕碰到他受伤的右手，只好任他轻薄。 “还要吗？”贺鸣唇瓣抵到她的耳侧，嗓音沙哑。 齐洛灵实在累坏了，可这人昨夜折腾了一夜在此刻居然还能问出这种话来，似乎永远精力充沛。 她只好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说：“我饿了。” 男人凑到她耳边又低低声说了句什么，羞得她低声喝道：“贺鸣！” “唔，我不说了。”男人将她搂住讨饶，“起来出去吃东西吧，等我手好了给你煮饭吃。” 又黏黏糊糊了许久，两人才穿戴完整，她问：“有人打电话过来吗？” 今天本来是上完课再去工厂，可是看来是去不成了，她下午要送贺鸣去医院消毒处理，这人昨晚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受伤的手，肆意乱来，她怕他的伤口感染了，还是到医院再检查一下才放心。 “我打电话到工厂了，小宋说没什么事，让你好好休息。”贺鸣说，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你今天也去检查一下身体，这学期结束了跟我去美国一趟。” “去干嘛？”齐洛灵嘟着唇问。 “去领结婚证。”贺鸣拥着她往外走，“美国18岁就可以结婚了。” “不用吧，我又不怕你不要我。”她小声嘀咕，想着要见贺鸣的父母就周身紧张。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要有个保证，”贺鸣顿住脚步，与她额头相抵，“宝贝，我需要这个仪式，证明你是我的，只属于我，而且我迫不及待，不想等到你毕业了。等你毕业了，我们在国内再领一次结婚证，我要双保险。” 齐洛灵抿着嘴甜甜地笑，男人有时候幼稚得很，像个哭着要糖吃的小孩。 她在他唇上快速地亲了一下，乖巧地说：“好。”然后她看到男人嘴角的笑意隽隽盛放，比院子中的三角梅还灿烂。 那一刻她想，这世间还有比她更幸福的人吗？事业顺利，爱人万里挑一，不，亿万里挑一！ 医生拆开贺鸣胳膊上的纱布，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怎么又出血了？”又扫了一眼旁边的齐洛灵说：“年轻人，要节制点才是。” 齐洛灵脸色绯红，脚底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却听到背后男人轻笑一声说：“医生，我会注意点的。” 等贺鸣的手处理好之后，贺鸣带她去找了约好的医生给她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说：“非常健康，不过贺总如果不放心的话，每半年过来检查一次就好了。” 谢过医生，两人十指相扣，手牵着手甜蜜穿梭在人群中。 路人们都羡慕地看着他们，不仅仅是他们般配的容貌，还有洋溢在脸上幸福的笑容。 望向彼此的目光都爱意流露，眼中都只有对方。 世界很大，容得下万千众生，容得下尘世喧嚣。世界又很小，我的世界只放得下一个人，那就是你！ 回到月田村，贺鸣拿着一堆的零食牵着她的手到隔壁69号走了一趟，炫耀般地对呆若木鸡的老师和学生们一个个介绍过去：“我女朋友。” 车燕妮率先缓过神来，大声说：“恭喜贺总齐总。” 劈劈啪啪的掌声响起，铺天盖地的祝贺声涌来，69号内欢呼声此起彼伏。 贺鸣指着那一堆零食说：“请你们吃的。” 黄弘厚大声起哄：“贺总，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很快了！”贺鸣面不改色地说，“你们要吃的话明天就给你们买。” 又是一阵欢呼声。 齐洛灵笑着扯扯得意不已的贺鸣：“快上课了，别在这里影响他们。” 回到68号，才坐下不久，院门已被砰的一声推开，有两个人从门口飞快地窜了进来。 两人一边跑一边啊啊啊地叫。 齐洛灵欢然笑着，看着闻敏和车磊奔到他们俩人面前，拥住了他们。 闻敏将她抱住，又哭又笑：“灵灵，我好高兴，我要跟老爸老妈说，我把你嫁出去了。” 车磊也拥抱着贺鸣说：“老弟，这下终于拿到了名额了，恭喜你。” 贺鸣嘴角挂在耳朵上，笑得合不拢嘴。 闻敏立刻冲着贺鸣眨眨眼问：“贺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住啊？” “不可以，等我们搬走了你们再来。”贺鸣毫不客气地说。 “搬走？”大家都奇怪地看着他。 贺鸣眼神瞟了一眼隔壁，轻咳了一声。 齐洛灵跨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叉着腰问：“贺先生，你这房子好像装修挺久的了，是不是我没答应你，这栋房子就一直装修不完啊？然后你就一直赖在我家住啊？ 贺鸣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很快就好，你现在就可以去看看满不满意，还有没有要改动的。” “很快就好”真的很快，除了大院子没有整饬，屋内早已装修得完毕。 闻敏站在房子里呆愣愣地说：“贺鸣，你隐藏得也太深了。这房子也太豪华了吧。” 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和饭厅。白色大理石地板，华美的水晶吊灯，精美绝伦的壁画，舒适而贵重的家具，阳光从落地窗的玻璃溜进大厅，洒下斑驳的光点，描摹了一室好风景。 贺鸣牵着齐洛灵的手顺着铺了柔软地毯的楼梯往上就进入了私密的主卧。米色的墙面，沉稳温润的木地板，搭配了蓝绿色的床品，浪漫而温馨。 浴室、衣帽间、梳妆间也应有尽有。 齐洛灵惊讶地发现衣帽间已经挂了很多件女式服装和内衣，贺鸣低声在她耳畔说：“都是我给你买的，就等着你穿。” 她的脸瞬间又红了，瞪着他：“去年给我的衣服是不是你买的？不是贺真姐对不对？” “是我。”男人坦然承认，眸光在她胸前停驻一瞬，眼底又漾起细碎的亮光，急切而热烈。 她小声啐了一句：“流氓。” 男人笑得得意而满足，又俯身在她耳边说：“我只对你流氓。” 齐洛灵红着脸扭头就走。 二楼还有个次卧，设备也一应俱全。 三楼是大书房，四壁的书柜里摆满了各种书籍，一踏步进去就仿若进入了一个知识的海洋，还有舒适的沙发方便学习累了可以小憩片刻。而书房外的露台刚好可以远眺美丽的海景，视野无敌。 这就她梦想的家啊，低调而大气，奢华又舒适。 最主要的是这里有他，有她！ 第110章 我的男朋友从头到尾只喜欢…… 齐洛灵推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谁准你又睡在这里的！” 床上, 男人薄薄的被子盖在腰上，露出线条完美的上身。 听到她的话，男人不紧不慢地用左手支起身子, 盖到腰腹的被子又往下堆了堆。 旖旎灯光下, 男人精致的眉眼如笼轻雾，美得惊心动魄, 他徐徐开口, 声音幽沉低哑：“我担心你晚上睡不好觉，所以来陪你。”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前几天也都是这么说的。”齐洛灵气恼地看着他。 这几天他手伤不能开车，正好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每天跟着她去启明上班，贴着她寸步不离，晚上给他洗完澡又赖在她床上不肯走。 想到医院的医生几次三番皱眉看他们两个，她就脸上发热。 可是男人如今食髓知味，每天晚上都缠着她胡天胡地, 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肯回自己房间去睡。还好他身体素质好, 手臂恢复得很快，明天就可以拆线了。 她叹了口气，不过那句话也算是说对了。男人的怀里安全而舒适，这几天下来, 她已经习惯窝在他臂弯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在他清浅的呼吸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沉沉入睡，如果少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还真有可能睡不好。 贺鸣伸手轻轻一扯, 将她攥入怀内，在她唇上深深一吻：“你不可怜可怜我吗？广交会那么多天我都不能碰你。” 他这次跟她一起去广交会。两人协作，齐洛灵负责正馆, 而他负责东方宾馆。 她提出与他分房而睡，他虽然心中百般不舍但还是同意了。 并不是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不是怕别人的指指点点。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人前人后都一样坦然自若，从不隐瞒他们之间情侣的关系。 那天当他们两个成为男女朋友的爆炸性消息在A大传开之后，整个学校哗然一片。齐洛灵去上课的时候很多女生都又羡又妒地看着她，在背后交头接耳。 范蕙兰甚至在下课后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不点名地骂她：“说话不算话，说不参与竞争却暗地里搞出这一套，真不是东西！” 她依然和以往一样云淡风轻地收拾书包。 陈裳月在旁边冷冷地笑，也不点名地说：“有的人也挺搞笑的，好像洛灵没跟贺教授在一起，她就有机会似的。” 范蕙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冲过来指着陈裳月的脸：“你说谁呢？” 陈裳月也不示弱，胸一挺说：“我说的是谁自己心里有数。” 教室里哗啦围过来一堆人。 齐洛灵走上前去拦在两人之间，盯着范蕙兰冷冷地说：“我跟贺鸣之间的事是我们的私事，本来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解释的，但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我就告诉你。” “我和他遵守法律，遵从自己的内心，没抢别人的男女朋友，一心一意对对方，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顿了顿，又一字一句说，“没错，我说过不参与竞争的，我确实也没有参与竞争，因为我的男朋友从头到尾只喜欢我一个人，我根本用不着竞争！” 然后提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范蕙兰在教室里气得跳脚。 而他刚好从白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接她，正好听到了她的话。那时的他骄傲地像只孔雀，炫耀般地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走了一圈。 但是小姑娘在广交会期间工作量太大，他不能影响她的休息。 如今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早已溃不成军，怎么要都不满足，如果住在一起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抱着她还能做到清心寡欲。 就如现在，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馨香又让他心醉神迷。他翻身在她圈在床榻间，指尖一挑，将小姑娘身上单薄的睡衣尽数挑落，身子一沉予取予求，与她一起共赴云端。 爱/海无边，他只要与她共沉沦。 63届广交会来临的时候，齐洛灵和贺鸣带着第一批人员提早几天先去了广州。 这一次她决定将正馆和东方宾馆的标准摊位进行特装化的设计、搭建，以期实现更好的视觉效果，从而达到更有效的宣传目的。 这时期的广交会还没有特装展位，她这一举动无疑是开创先河。 当然也没有特装公司，但她有贺鸣！ 来之前她早就和贺鸣公司的设计师确定好了展位设计图并制作好了搭建的材料，然后贺鸣派出了一辆货车把这些材料和工人一起拉到广州来自己搭建。 虽然成本高了些，但她要借助这一次广交会打响她拥有自己摊位的第一炮。而且她相信一旦她引领了展位特装的先河，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公司效仿，而广州当地的装修公司一定会抓住这个商机，到时候她就可以与当地的特装公司合作，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带材料和工人过来了。 因为准备充足，工人很快就在两边的展馆内搭建好了特装。 所有经过的人好奇地议论着，不敢想象原来摊位还可以装修。 展位搭建好之后，就到了布展时间，而许修伟也带着业务员们来了。 这一次的展位设计和布展安排都是齐洛灵亲力亲为，许修伟虽然知道齐洛灵这一次要搞特装，但没想到这临时搭建起来的展厅居然这么漂亮，就像是一个温馨的家一般。 摊位外墙特别布置过，筒灯温煦的灯光从顶上倾洒而下，照亮了墙面上启明家居的中英文和Logo，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一整排漂亮的镜框，相框内的照片有启明家居的彩页介绍，招贴画的版权申明和工厂照片，处处都彰显了启明家居的实力。 而大门入口处还挂了漂亮的纱帘作为隔断，既保证了成品设计的隐私性又方便进出。 摊位里面分区明确，按系列摆放着各种产品。产品并不是那种单调的摆放，每个产品的位置都有经过精心地安排，兼具美感和氛围。 摊位中间摆放着谈判桌，谈判桌也是铺着桌布，上面放了零食和饮料方便客人取用。 简直就跟国外的展览馆一样。 许修伟啧啧赞叹：“齐总，这次我们正馆摊位的位置虽然偏僻，但有了特装，明天开展肯定是一片轰动，客人们一定会一传十，十传百，都过来参观我们广交会第一家特装展位的。” 齐洛灵抱臂环顾一周，满意地说：“要的就种效果。” 等正馆布置完毕，她又带着正馆布展的人员到东方宾馆帮忙。毕竟这次东方宾馆的摊位比正馆大很多。 许修伟踏上二楼，一路看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箭头引领走向“Sino Charming”，等拐过弯，他惊喜无比地发现原来挡住仓库的那面承重墙竟然变成了一面文化墙。 与正馆外墙一样，墙上除了启明家居的公司名称、logo，公司概况简介，工厂照片，同样贴有招贴画的版权申明和Folk的报纸致歉声明。 而工厂的照片中有几张特别引人注目——自动喷涂生产流水线。 这套设备是孙晨带领技术团队结合汽车喷涂技术自行研发出来的，在目前的国内独一无二，也是在最近才投入使用。而经过自动喷漆流水线出来的产品漆面光滑平整，油漆均匀，美观而且不易脱落。 如今的启明不仅设计引领潮流，技术和质量也遥遥领先。 几乎每个经过的人都会驻足观看，这面墙不仅引导客人到启明家居的摊位来，还吸引了更多的客户，也间接宣传了公司的实力。 他还没转过墙，梁舒在旁边“wow”地大叫一声，随即是业务员们惊喜不已的次第响起。 墙后，摊位门口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休闲区，数张休闲桌错落摆放，桌面上都铺着墨绿色桌布，放在绿植和鲜花。旁边还有一个咖啡吧，从滨海市请来的咖啡师此刻正在制作咖啡，还有糕点免费提供。 陈裳月喃喃地说：“天啊，这摊位位置也太好了吧。” 梁舒噗嗤一笑，拍拍她说：“你是没看到原来是什么模样，这里是没人要才给我们的，是洛灵化腐朽为神奇。” 摊位大门的墙面上装修得精巧又温馨，大门宽敞，摆了个美式屏风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业务员们鱼贯而入。 里面因为面积宽敞，布置地更是赏心悦目。样品或挂或摆，或高或低，错落有致，每一个区域都营造出一个主题气氛，置身其中，就像是在家居生活馆中一般，多了一份家的气息。 许修伟摇了摇头，自己从事工艺品这一行业，也参展布展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到简单的摊位还可以这样布置。 化腐朽为神奇是真的没错了。 这小姑娘真是让人佩服又佩服。 还有那个贺总，真是宠女朋友宠得让人没眼看，凡是女朋友提出的设想，他都能帮她一一实现。 不过人家郎才女才，郎貌女貌，实在是般配得紧啊，看看，连当众秀恩爱都光明正大，丝毫不让人反感。他羡慕地想。 齐洛灵一走进摊位，就看到里面在贺鸣的指导下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贺鸣一见到她，招了招手，等她走到旁边，立刻凑过唇去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累不累？” 齐洛灵瞪了他一眼：“脸上都是灰尘。”又抿唇甜甜地笑：“不累。” 贺鸣将她往外推，又挥手招呼刚进来的业务员们：“你们都到外面休息去吧，这里马上就好，晚上我请大家在东方宾馆吃大餐。” 摊位上顿时欢声如雷。 在启明家居做事真好啊，吃住都在最好的酒店。老板还说，如果在公司干满十年，就可以分到一套住房。 第111章 此后的他们要狠狠地幸福 晚餐的时候, 人数又增加了几十人。 BW的四个buyer和他们的香港代理下午都到齐了。 John已经和齐洛灵说好了，这一次广交会之后启明家居就将成为BW在国内的工艺品总代理，负责他们在中国各地的工艺品订单和验货。 来广交会之前齐洛灵已经着手成立BW的代理组和QC组负责BW在国内的代理事务。 随着启明在滨海市名气地扩大, 已经有别的国营单位的业务员陆续到启明来应聘, 连Owen也跟着许修伟一样停薪留职到启明来了。 John与贺鸣一见面立刻就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 他笑着说：“Jason，恭喜你心想事成, 追到了女朋友。”又朝齐洛灵眨了眨眼说, “也恭喜你有了男朋友，Jason在哈佛读书的时候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非常优秀的。” 贺鸣在和她确认关系之后的第二天就打电话告诉了家里，而后BW的人也都知道了。 当天贺鸣也终于跟她坦白了自己的家庭，虽然在此之前齐洛灵早就知道他家境富裕，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时还是惊得目瞪口呆。 贺鸣的父亲竟然是美国顶级建筑商“Union Park”的老板Matt Ho。 而贺鸣实在太低调了，当时在A大教学的时候出行几乎都是骑自行车。而他性格谦逊温和, 身上找不到一丝半点有钱人的高傲自大, 就连用度也是以舒适为主，从不追求奢华。 她前世也知道Union Park，毕竟这家公司在全球拥有数万名的员工，参与了无数著名建筑物的设计, 还听说过这家公司的老板是美国顶级钻石王老五之一，才华横溢英俊潇洒, 年近六十却依然未婚。 不过当时的她对建筑行业并不感兴趣并没有去了解更多。 而这个顶级钻石王老五在这一世成了她的爱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前世没有结婚也与她有关。 前世的她早逝, 他孤独终老，而横亘一世，他们终于都找到了彼此。 此后的他们要狠狠地幸福！ 齐洛灵大大方方说：“谢谢。我知道他很优秀, 也会好好珍惜他的。” 闻言，贺鸣眉眼笑意盎然，如枝叶在春风中舒展，他一把搂过她的肩，拥住她在BW众人的祝福声中落座。 吃完饭后，齐洛灵去参加了BW的采购会议，这一次她一样要陪着John采购一周的工艺品，毕竟她推荐的款式虽然销量比不上她设计的，但也比BW自己挑中的销量大不少。 等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刚推开门，立刻就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熟悉的清香立刻在鼻间萦绕，熏人欲醉。 接连几天的特装布展工作劳动量都非常大。男人看着她收工之后略显疲惫的神色，每次都咬牙坚持住了。不过他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在隔壁的房间形同虚设，每天晚上都是睡在齐洛灵的房里。 “你等等，我先去洗澡。”齐洛灵仰着头喃喃地说。 又何止是他一个！这几天要不是担心男人太辛苦，她早就……忍不住了。 男人每次都照顾着她的感受，而她第一次知道与所爱的人在一起可以如此完美。 闻言，男人眯了眯眼，修长的桃花眸子晶莹发亮，如蕴满天星辰，长臂一展将她横抱起大踏步走进浴室，嘴角轻扬，如漾春风。 旖旎的灯光流淌在小女人纤柔娇俏的脸上，只见她眼尾挑着一抹艳丽的红晕，水意湛然的眸潋滟流转，红唇轻咬，而他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气息和心跳，与他的一样，急促而快乐。 这是两情相悦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响彻天地，穿越时空，只为彼此。 窗外夜风拂过浴室的轻纱，温暖如春。远处星光铺落处，江流汇合在了一起。 呼吸声在夜色中如水倾泻，小女人随着荡漾的水波唇间漏出急促的气息，贺鸣轻吻着她晶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蛊惑她施放压抑喉间的快乐。 齐洛灵满脸红晕，沉浮在云端，恍恍惚惚，与窗外夜莺一起吟唱着快乐。 那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当天光漏进房内，当她在那人怀中醒来的时候，她猛然坐起。 第63届广交会来了。 吃过早饭齐洛灵立刻就跟John和Bruce会合就去了正馆的启明家居摊位。 今天正馆的摊位是许修伟在负责，东方宾馆的是贺鸣在主管。 今年她一点都不担心没有客人。来之前，她给所有的老客人都发了邀请函，将两处摊位的摊位号都告诉了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她两个馆的摊位都会有很多客人光临。 而新的客人只要到她任何一个摊位，都会有业务员将另外一个摊位的摊位号告诉他们，相互引流，尤其是东方宾馆的摊位受益更大，还将带动周围所有摊位的商机。 启明家居在正馆的摊位相对偏僻，按正常，客人这个时候根本还没逛到这附近，但BW一行人还没到达，就已看到前面人来人往，大多往一个方向涌去。 齐洛灵嘴角含笑，那个方向正是启明家居摊位所在处。 拐过弯，就看到很多人挤在一个特装的摊位中，而门口挂着的公司名称赫然是启明家居。John和Bruce都大吃一惊，既没想到齐洛灵竟然匠心独具做了特装，更没想到开馆第一天的大清早就有这么多的客人挤到启明家居来，而他们现在连门挤不进去。 John在门口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早知道我们就先去东方宾馆了。”他们商量好了白天先到正馆，晚上再去东方宾馆。 齐洛灵抿嘴一笑：“东方宾馆今天的人也不会少。不过你不用担心，适合你的款式我都给你做了标记了，这些款式都会给你先挑选一遍再给别的北美客人挑。要不然我们先去别的摊位，等下再回来？” “不不不，”John摇头坚持，“我要在你这里先挑选，跑一百家还不如你一家，而且这样我好计算今年的采购量。” 齐洛灵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持。这一次她除了带来特装和自动喷涂技术之外，还有另一样武器——水转印工艺。 这个技术87年才从台湾引进，主要应用在汽车制作行业。 她让工厂的技术人员和龙头印刷厂的技术人员带着市里特批的介绍信一起到沪市汽车制造厂专门去学了这项技术并且经过改良应用到了工艺产品上。 这种工艺与传统的贴纸不同，可以将转印花纸上的图案转贴到任何形状的物品上，产品表面就像喷漆一样得到截然不同的外观，解决了立体产品印刷的问题。 而经过处理的图案与装饰品永久性结合一起，不怕水不怕晒，保存的时间也久，更重要的是，水转印与她的招贴画结合出来的产品更为复古时尚。 这件事她在电话中跟John说过，当时他一听就深感兴趣。 如果这个技术能成功应用到工艺品上就意味着BW的客户群又将拓宽。不怕水、不怕晒、保存时间长的装饰品正好可以用在花园等室外潮湿的环境中。 只是这些样品在广交会之前才完成，他也没有看到成品。虽然昨天齐洛灵已经给他看过样品的照片了，虽然他对照片上呈现出来的产品效果已经极为满意，但还是想亲眼看到样品，而现在的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行，”齐洛灵笑着看了一眼摊位，里面人头攒动，估计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很难。她转头建议John，“我们三个人挤进去吧，Bruce记货号做纪录就够了，产品数据和照片我都有，回宾馆我再给你。” 三个人挤入摊位中。老客人看到齐洛灵纷纷打招呼，许修伟见到她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Loreen，客人好多。”转头又接着忙去了。 齐洛灵将John和Bruce带到适合BW产品线的分区前，这些都是最近才开发出来的新品，还没有给John挑选过。 她这次扩大了产品线，有些产品并不适合BW，她也用不着浪费时间给John推销并不适合他们定位的产品。这些产品更多的是一个宣传作用，目的是告诉美国的老牌工艺品进口商targa和即将新兴而起的lifo，除了适合BW的产品，她也有能力设计适合他们的产品。 她相信这两个进口商在这次广交会上一定会到她的摊位上的，这半年来不管是BW产品外包装的宣传还是Folk的登报道歉声明都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BW财力雄厚，仅仅经过半年，家居工艺品的销售量已经占据了北美市场的第一，只需要再给他们半年就足够站稳脚步。而这两个进口商在她这里第一次的采购量绝对不会大，完全影响不到BW市场的扩张。 John自然也明白她的想法，也知道BW再大也不可能覆盖所有的市场，不如稳步发展自己的市场。 第112章 这个男人就是爱吃飞醋…… 他扫了一眼, 立刻就被眼前的水转印产品吸引住了，实物的效果比他昨天看到的照片效果更好，目前这些水转印技术都是应用在铁艺工艺品上, 刚好可以跟木质的贴纸产品相辅相成, 满足不同客人的需要。 齐洛灵说：“这次是刚开始尝试新技术，我目前已经在筹办陶瓷厂了, 到时候可以通过水转印技术选择不同的图案运用到不同的系列上, 比如浴室系列和厨房系列等等。” John和Bruce眼睛一亮，异口同声说：“这个主意好。”目前BW也有从别的地方采购一些陶瓷工艺品，但是产品款式老旧单调，销量一般。如果齐洛灵能把陶瓷这一块也带动起来，那实在最好不过了。 齐洛灵笑着说：“还不仅仅如此，我还打算双管齐下，再办一个合金工厂，专门生产铅锡合金类产品, 包括相框、烛台、珠宝盒等等。” John竖起大拇指：“Loreen, 你实在太棒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到这些产品了。” 摊位里实在太挤了，几个人也没多交谈。John立刻撸起袖子开始挑选他要的款式，并将货号一一报出来。Bruce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而齐洛灵在旁边给他做产品和市场分析。 他们的动作很快, 很快就记录下了所有的货号，退出摊位之前, 齐洛灵看着越来越多的客人想，下一届的广交会她应该做些改革了。 比如将计算机和打印机搬到摊位来, 比如到美国买手持激光条形码扫描仪。 目前国内没有相应的编码机构，但她正在通过贺真申请美国的UCC码，过不了多久, 她的每一款产品都有条形码，她只需要用手持扫描系统扫描条码，通过电缆插头与主计算机系统相联结就可以准确读取产品的信息，再与A大计算机系的王教授给她设计的外贸软件结合就可以将每个客人需要的产品信息自动生成报价单。 不再需要业务员费力地一个个记录，省时省力，还不会出错。 这份报价单在客人下单之后还可以转为合同和生产单，不仅业务员做起事来事半功倍，各个相关部门也可以在各自的权限模块中输入和查找相应的订单信息。整套流程下来，公司订单的执行有迹可循，而且因为系统数据清晰，责任的追索也清晰，不容易形成互相扯皮的情况。 正馆闭馆后，John并没有回去吃饭休息，而是直接带领着BW的采购团和齐洛灵到了东方宾馆的启明摊位。 顺着启明家居指路标的指引，很快就到了文化墙前，John兴趣盎然地驻足看了许久，等转到墙后看到门口的休闲区，他和Bruce异口同声发出一声惊叹：“wow，awesome！” 眼前的休闲区就像是一个开放式的咖啡馆，咖啡师和服务生源源不断地给客人提供免费的咖啡和点心，把所有经过这里的客人们都吸引过来了，客人们在咖啡吧附近或站或坐，小憩片刻就进入摊位去看样品。 虽然咖啡吧一天的费用不少，但这种宣传的效果立竿见影。 当然这种操作也需要有一定的财力支持，光是这一套专业的咖啡制作设备就需要不少钱了，何况还有人工和大量的食品供应。 正好有张休闲桌腾出来，John和Bruce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助理们也到吧台去拿吃的喝的去了。 齐洛灵让吧台送来了咖啡和点心，John喝了一口咖啡满足地吁一口气说：“Loreen，你这个想法真的太棒了，把这个偏僻的角落救活了。如果换一家公司肯定来不了几个客人。” Bruce环顾四周，笑着说：“这里宽敞舒适，原来偏僻的角落现在反倒变成了有利的位置，换到别的地方不见得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吃饱喝足，BW众人进入摊位内。 里面空间宽敞，没有正馆那么局促拥挤，但进进出出的客人也不少，每个业务员都在忙着接待客人，而贺鸣正在与两个年轻的女士交谈着。 男人今天是一件浅蓝色衬衫配黑色西裤，绑了一条海军蓝的领带，低调沉稳又好看，浑身散发着商务又禁欲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嘴角挂着舒缓的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屋内女客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面前的两个女士目光热切地盯着他，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男人却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门口的情况，见到他们进来，挥了挥手，然后微笑着跟客人说：“对不起，我未婚妻来了，我跟她说几句话就过来。” 两个女士脸上立刻浮起失望的神色，怅然若失地看着他走过去抱了抱刚走进来的漂亮女孩，又在她脸上亲了亲，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 “你去接待客人吧，”齐洛灵推了推他，“我这边跟John还要忙。” John在旁边识趣地低低笑了声：“没事，没事，我不差这一两分钟。” “她们已经下完单了，就是闲聊，”贺鸣轻笑，“你们忙吧，这边我顾着，许经理也快到了，忙完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正馆闭馆后许修伟带着正馆的业务员先去东方宾馆吃工作餐，等他们回来就会替换东方宾馆的业务员去吃饭，晚上这边共有十几个业务员，足够应付接连不断的客人了，并不需要他们两个一直在摊位看管着。 这些业务员都是她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英语流利，做事认真，包括宋文博现在的英语也有了大幅提高，能够流利地跟客人沟通了。 来之前许修伟还带着他们到车间集中培训过工艺品的工艺流程知识，现在这些业务员给客人讲解介绍起来也很内行。 而她目前除了BW和OTO两个特殊的客人，基本已经放手业务这一块了，这次广交会也交由许修伟带领着手下的业务员负责接单，除非摊位上实在忙不过来需要她和贺鸣搭把手。 东方宾馆摊位的款式比较多，等John挑好款式，助理们做好订单后续工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而他们的摊位也进入了客流量的高峰期，摊位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所有的业务员都在忙不停蹄地接待客人，而贺鸣也加入了接待客人的行列。 John遗憾地耸耸肩，就知道他们没办法一起去吃饭了。 Bruce摇头笑道：“没想到你今年增加了这么多人手还是忙不过来，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BW的采购团走后，齐洛灵拿起笔记本正准备去帮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Loreen！” 她转头望去，门口屏风隔断后转出两个高大的老外，年轻俊美的那个一如既往地张开了双臂：“Loreen，我可以拥抱下你吗？” “hello，Jacky，Fred，”齐洛灵笑着迎上前去，“当然……” 她话犹未尽，旁边已经飘过来一个人，向Fred伸出手：“你好Fred，我是Loreen的男朋友Jason。” Jacky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耸了耸肩心里说：Fred，你输了。 Fred已经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了，可是在这个Jason面前还是稍逊一筹。 Fred盯着眼前那双修长的手，笑容僵在了嘴角，不过他很快就伸出手握了握贺鸣的手说：“Jason，很高兴见到你。”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男人伸出一手与他握手，另一只手却揽着Loreen的肩宣示着他的主权。 而Loreen倚靠在他身上，笑容甜蜜。 虽然心里又酸又涩，可Fred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出色了，不管外表还是气质都出类拔萃。 这一年多他曾好几次隐晦地表明心迹，齐洛灵每次都是不落痕迹地调转话题，给他留足了体面，而他对今天的结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而且他做事公私分明，也不愿意自己的私人情感影响到两家公司的合作。 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他微笑着补了一句：“恭喜。” 贺鸣扬眉一笑，掌中的力量加重：“谢谢。” 正寒暄间，又有新客人进来了，贺鸣道了个歉又接待客人去了，转身之前冲齐洛灵眨了眨眼。 齐洛灵莞尔一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爱吃飞醋。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甜滋滋的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 Jacky打量着摊位啧啧称赞：“Loreen，我和Fred今天白天已经到过你们正馆的摊位了，非常有特色，没想到这里还更漂亮。而且这次的款式也多，还用了水转印的特殊工艺，这样我们的选择范围更大了。” 他边挑样品边说：“我这次来还想跟你谈谈独家销售权的事，我这半年内销售量翻了三倍，下半年准备在德国、荷兰等几个国家开设分店，每年20款的独家销售权太少了，我想增加数量，可以吗？” “可以。”齐洛灵一口答应，OTO的发展速度超过了她的预期，她如果再推一把的话，很快就能在欧洲建立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对于双方的合作都是一件好事。 她说：“我给你一年100款的独家销售权，如果你明年销售量又翻倍的话，我可以再增加数量。” “行。”Jacky满意地眯了眯着眼，自从跟齐洛灵合作之后，OTO的销售量就在飞速地发展，他现在胃口和野心也大了，对欧洲工艺品销售第一的位置虎视眈眈。 而这并非不可能，毕竟BW也在短短一年内就占据北美家居工艺品销售第一的宝座，而这一切都是在齐洛灵产品的扶持下取得的成果。 他财力与规模虽然不如BW，但欧洲目前还未一体化，100款的独家销售权足够在这些小面积的国家里把竞争者远远甩在身后了。 以后欧洲如果真的能像齐洛灵预计的那样成立联盟，届时他的公司布局已经成熟，他完全可以像BW一样向齐洛灵要求要更多产品的独家销售权。 等送走OTO的客人，已经9点多了，吃饭是不大可能了，齐洛灵扫了一眼摊位，贺鸣并不在摊位里。 正准备到外面的咖啡吧吃点东西填肚子，刚一走出门，就看到贺鸣从走道那边拐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东方宾馆的食盒。 难怪刚才没看到他。她抿嘴甜甜地笑，只要有贺鸣在，她就不用担心没饭吃，而且时间总是掐得刚刚好。 贺鸣把食盒放在刚空出来的休闲桌上，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吃饭，等她坐下来，就心疼地说：“明天开始不准这样了，再忙都要腾出时间来吃饭，客人们也能体谅。” 齐洛灵嗯嗯应着，今天把BW和OTO的订单都处理了，接下来她就可以适当放松一下了。 当晚收摊的时候已经近11点了，许修伟将两个馆的订单量统计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贺总，齐总，我们今天一天的订单量就差不多有200万美金了，这还没包括BW和OTO两家公司的订单。” 摊位上一阵掌声和欢呼。 宋文博又举臂高呼：“师父最牛！启明最牛！” 大家也都跟着喊：“启明最牛！” 一时之间，“启明最牛”的喊声响彻了东方宾馆的展厅。 贺鸣牵起齐洛灵的手，悄悄地走出摊位，穿廊过道回了宾馆的房间。 他们有他们独有的庆祝方式。 第113章 我要光明正大的名份，不能…… 展会即将结束的时候, 东方宾馆的工作人员又到摊位找齐洛灵了。 孟经理满脸笑容客客气气地说：“恭喜齐小姐生意兴隆，我们方总想请您到办公室商讨下一届的摊位问题。”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仓库竟然被齐洛灵盘活了，而且这一次东方宾馆的客流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成交量创出了历史新高。 光启明一家就有上千万美金的订单量。 这个摊位他们与齐洛灵只签了一期的合同, 本来他们以为她生意好肯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续签合同，他们也可以拿捏拿捏她提高租金, 没想到等到快闭馆了对方还毫无动静。 倒是他们有点慌了, 这附近副馆也不是独有他们一家，说不定早已有人找过齐洛灵也说不定。 启明家居搬走就意味着客流量的大批流失，到时候参展商肯定又来抱怨摊位费太高了。 现在提不提那点摊位租金一点儿都不重要了，先把人留住再说！ 于是孟经理就来了。 齐洛灵与贺鸣对视一眼，齐齐起身说：“好，走吧。” 他们一直按兵不动是早就算定了东方宾馆会来找他们谈这件事，而他们也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找东方宾馆谈条件。 一踏入办公室，方总立刻热情地迎上来：“齐小姐, 恭喜你生意红红火火, 我们东方宾馆人称聚宝盆，真是名副其实啊。” 齐洛灵暗暗腹诽，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说：“这还要多谢方总提携给了我们这么好的位置, 启明才有这么好的机会。” 闻言，方总打了个哈哈, 看了眼齐洛灵旁边的贺鸣惊讶地问：“这位先生是？” “我未婚夫。”齐洛灵落落大方地回答。 “哎呀呀，郎才女貌, 真是天作之合啊。”方总一边夸一边招呼他们两人坐下。 贺鸣施施然坐下，一言不发，就等着看小姑娘怎么跟这只老狐狸谈判。 方总给两人倒好了茶水, 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又呵呵笑着说：“齐小姐，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你都知道吧？” “嗯，略知一二。”齐洛灵点点头，喝了一口水慢吞吞地说。 “齐小姐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拐弯子直说了，”方总一拍大腿说，“你们启明家居这次跟我们东方宾馆是强强联合，取得了圆满的结果，我们也有意将这种合作持续下去，不知齐小姐意下如何？” 齐洛灵瞟了一眼他，语带迟疑：“有想过，不过……” “不过什么？”方总往前倾了倾身，目光急切，“齐小姐尽管说。” “是这样的，方总，我这个人呢总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啊。”齐洛灵笑了笑。 “哪里，哪里，齐小姐尽管说，我不会生气。”方总拍拍胸脯保证。 “那我先谢过方总宽宏大量。”齐洛灵坐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有考虑过要跟您这边签一个长期的合同，但是我又担心在仓库与厕所之间的那一小块空地到时候被隔出来做成摊位租给别的参展商，那我们启明就真的被挤在死角里了，那里位置本就偏僻，唯一的好处就是门口比较宽敞可以做些创意项目吸引客人，如果被挪作他用，那我就不想要了。” 方总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一次展会启明家居的摊位生意红火，早就有很多人盯上了仓库与厕所之间的那块地，说租金高些也没关系。毕竟离启明家居越近生意越好，这个道理谁都懂。不过这些参展商也有个前提就是要启明家居签约了他们才会租这些摊位。 而方总早就盘算好了，只要等齐洛灵一签约，他们立刻开始把那块空地隔起来做成摊位，即使到下半年秋交会齐洛灵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木已成舟。 没想到他这如意算盘才刚打好，立刻就被人家看破了。 他咳了一声，支支吾吾说：“那……怎么会？不会啦，齐小姐，你……要相信我。” 齐洛灵一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淡淡一笑说：“方总，信任是双方的，如果我现在也只是跟您口头保证说我会在东方宾馆租十年，也请您相信我，您会肯吗？” 她也不等方总回答，直接说：“您肯定也不肯啊，虽然说重诺守信是我们生意人应该有的品质，但我这人不喜欢事后跟人扯皮，还是更相信白字黑字的合同。您说呢？” 方总被看破心事，老脸红了红，说：“齐小姐你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能理解，但是那块空地浪费着也挺可惜的。”本来想把那里隔出两排摊位的，现在看看能不能争取一排。 “恕我直言，方总，如果不是我们启明在那里，没有人会要那里的摊位。”齐洛灵毫不客气地说，“一边是仓库，一边是厕所，而且离主通道有一段距离，客人根本就不会拐到那边去，如果有人要早就开发出来了。” 方总沉默不语，齐洛灵这话毫无毛病，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齐洛灵瞟了他一眼说：“这样吧，要不然我索性把这块地都包了，厕所前留五米作为通道，您看行吗？” 接下来的秋交会她准备增加陶瓷、树脂和铅锡的产品，而且她也要给林飞白等设计师设计的产品一个展示的机会，让他们的产品也能够登上国际贸易的大舞台。 这块空地她早就看中了！ 方总立刻来了精神，租给别人确实还不如租给齐洛灵。 “这个面积不小啊，齐小姐。”他说，“可能要算二十来个摊位呢。” 齐洛灵听他狮子大开口，挑眉一笑：“恐怕我没办法给您算这么多个摊位呢，这里地理位置特殊，与正常的展馆摊位不能比，而且这块空地我会拿出一部分出来像这次春交会一样做咖啡吧，替东方宾馆免费招待客商，所以我只能给你……”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方总面前晃了晃。 “4个？”方总惊得站了起来，“齐小姐，那么大面积算这么点，我跟领导不好交代啊。” 齐洛灵摊了摊手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方总。说真话，我正馆有两个摊位，小是小了点，但我只要有一个窗口向客人展示我的部分设计就够了。而且我现在敢夸下海口说，有到广交会的工艺品采购商都知道启明，客人们一定也很愿意到我工厂样品室去看我的样品，另外我还可以去参加香港礼品展，德国礼品展，再说……”她语气凝顿，眼珠一转，“也不是没办法拿到别的地方的摊位。” 方总心里直骂娘，他妈的，果然是有别的副馆来撬人找过她谈过条件了，难怪她敢开出这个条件。不过那么大面积算四个摊位，他怎么都不甘心。 他苦哈哈地笑了笑：“哎呀齐小姐你这么说我很伤心哪，我也想给你尽量少算一些面积，但四个摊位实在太少了，我没办法做主啊。” 齐洛灵立刻站了起来，拉起贺鸣就走：“没关系的方总，您贵人事多，那我们两就不打扰您了……” 贺鸣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目光饶有趣味地在两人之间徘徊，想看他的小女人怎么收场。 齐洛灵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诶诶，别急啊，齐小姐。”方总连忙叫住他们，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那点摊位费跟启明带来的客流量，孰轻孰重，这笔账他还是算得很清楚的。 半个小时后，齐洛灵揣着刚刚签好的长达15年的合约和贺鸣走出了方总的办公室。 一拐到没人的地方，贺鸣立刻笑着将她抱住：“你这小妖精。” 来之前他们商量好了把这块空地拿下，补八个摊位的钱给东方宾馆，没想到这小妖精竟然只出了四个就拿下来了。 齐洛灵鼻子哼哼：“主要是他太贪心了，这里这么偏僻，竟然狮子大开口说要算二十来个摊位，还把过道和放垃圾的角落都算进去了，我一听……” “一听就不高兴了，索性给他来一刀，对吗？”贺鸣嘴角高高扬起，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看来我家太太可不能随便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谁是你家太太。”齐洛灵红着脸推了推他。 “你刚才不是跟人家介绍说我是你未婚夫吗？”贺鸣冲她促狭地眨眨眼逗她，“再说过几个月我们两就是夫妻了。” 小女人真是好玩，对着外面的人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话，但面对他，一逗她，她总能来个大红脸。 而他，实在爱死她这个模样了。 “那也要到时候再说。”齐洛灵瞪了他一眼，“以中国的结婚证为主。” 这个时候学校不提倡在校学生擅自结婚，贺鸣为了这事亲自去找了校长拿到了学校的批准，允许她和贺鸣在美国结婚，而贺鸣当时就以他们两人的名义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作为谢礼。 “这个不能答应你。”贺鸣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要光明正大的名份，不能只是当齐总的未婚夫。” 第114章 大结局（所遇都是天使，谢…… 盛夏的蝉鸣又如往年一般轰轰烈烈, 叫嚣着时光的热闹。 而大二的考试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也终于结束了。 时隔一年半，贺鸣回美国了，随身行李是齐洛灵和一个行李箱。 等飞机着陆取了行李往接机处走, 等四面八方的喧闹声汇聚到耳际, 齐洛灵的一只手悄悄捏成了拳。 想到即将面对贺鸣的父母，她不可避免地紧张了,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贺鸣牵着她的手, 感觉到了掌心里传来的丝丝汗意。 平素总是镇定自若的小女人竟然紧张了！ 将她拥到怀里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宝贝，别紧张，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 “嗯，我知道。”齐洛灵点着头，这几个月来她在电话中跟贺爸爸贺思远和贺妈妈苏杭凝两人经常通话。两位长辈说话都是温柔又亲切，更是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对她的喜欢和满意。 可是，毕竟是第一次见……公婆啊。 贺鸣笑着推她往前走：“看, 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来接我们了。” 她抬眼望去, 只见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朝这边挥舞着手中的小丝巾，是贺真。而她的旁边站在一对中年男女。 中年男人个子高大挺拔，儒雅英俊，跟贺鸣有六七分相像。而旁边的中年女子温婉而美丽, 朝着这个方向温柔浅笑，美的就像是一副清雅隽远的古典画。 齐洛灵现在知道贺鸣的高颜值来自于哪里了, 毕竟父母长得这么完美，儿女随便挑都是好的基因啊。 两人挥手回应, 加快脚步顺着人流往前走去。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齐洛灵就被跨前一步的苏杭凝拥入了怀中, 随即她听到了：“欢迎回家，宝贝。” 一句话立刻就瓦解了她心中所有的紧张和拘束，暖意从心底如激流涌了上来，漾到鼻尖，她的眼眶悄悄地湿润了。 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齐洛灵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贺真姐……我好想你。” “宝贝，我也想你。”贺真从她妈妈手上抢回齐洛灵，用力地抱了抱她。 “现在还叫叔叔阿姨吗？”清隽斯文的声音响起，带着浅浅的笑意，是贺思远 ，“要改口咯。” 齐洛灵看着四张笑意盈盈的脸，脸涨得通红，不过还是乖巧地开口：“爸爸，妈妈，你们好。” 何思远和苏杭凝齐声开口：“好好好，我们回家吧。” 车外的风景交替而过，劳斯莱斯越过繁华的街道，缓缓驶入安静的的私家路，最后停在了一座美式大庄园前。 这里是纽市的富人区，地理位置优越，自然风光更是十分秀丽。 而等在家里的不仅有贺家的众多亲戚，还有一个好久不见的人——Alex。 老头子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一见到齐洛灵下车，就迫不及待地挥着手快步走了过来，口中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和蔼可亲的白发老婆婆。 齐洛灵飞奔过去越过他一把抱住老婆婆：“Susan，我好想你。”老婆婆是Alex的太太Susan。 Susan抱着她开心地笑着：“Loreen，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比照片上更漂亮。”这一年多齐洛灵每次给Alex打电话都会跟Susan聊一阵子，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比跟Alex还更亲密。 Alex在背后无奈地摊手：“Loreen，我也需要拥抱。” 齐洛灵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说：“Alex，我也想你。” Alex慈爱地看着她，对走过来的贺思远说：“Matt，你看世界真小啊，中国人爱说缘分，你看啊这不就是缘分嘛。” 是缘分吧，就像贺鸣曾经说的。 穿越时空，跨越重洋，隔着世间最远的距离，可是她遇到他了，并且与他相爱，生生不移。 她在男人的怀中仰头望着他俊美无双的脸，从他深情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就像自己的眼中一样，只有他，只要他！ 几天后，在贺家宽阔的花园里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婚礼。 花园布置得浪漫梦幻，细节尽善尽美，丛丛簇簇的鲜花连绵成片，微风挟裹阳光拂过花间枝头，仿若花海缓缓浮漾，美轮美奂。 鲜花插成的路引为新人铺出一条幸福的通道，而观礼的宾客们都兴高采烈地坐在红毯的两侧等着最圣洁的时刻到来。 终于，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红毯尽头。 那里，美丽的新娘子穿着一袭白色露肩婚纱挽着Alex的手臂缓缓走来，微风柔柔吹拂着她的面纱，窈窕修长的身姿裹了流淌的夕光，翩然似欲腾飞的仙子，朦胧面纱后流转的眸迎着光潋滟剔透，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悦，视线遥遥与站在红毯另一端的那个人相接。 男人一身黑色礼服俊美得摄人心魄，只是嘴角毫不矜持地高高扬起，笑得仿若傻子！她爱的傻子！ 她抿抿唇，也笑了。笑得心满意足，笑得心花盛开。 而那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不顾牧师的惊呼阻拦，向她奔来了！在宾客们的欢笑声和口哨声中接过Alex手中的她，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抱到了红毯这一端的宣誓台上。 当“I do！”出口，当彼此交换了戒指，当男人掀起面纱迫不及待地吻住她，她耳际听到了：“贺太太，我爱你！” 雾意在眼中缓缓氤氲，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她深情地回吻着她的丈夫：“贺先生，我也爱你！” 夜幕降临时，花园里的派对还在继续，新房内则是一片喜气洋洋。 他们的新房是按中国的传统布置的。 屋内红窗剪纸，熏炉飘香，桌上喜烛烛影摇红，撒落一地喜意。 齐洛灵端坐镜子之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红色的礼服合身性感，乌发披散在肩上，杏眸流转处潋滟含春，说不出的矜贵明艳。 那人立于她身后，一身深蓝色晚礼服，衬得他越发俊美尊贵。 从镜中望着彼此。 贺鸣俯身在她脖颈轻轻一吻，将她缓缓拉起，凝注着她娇艳的容颜，眼中的柔情能滴出水来，字字温声：“贺太太，你实在太美了。” 齐洛灵娇娇媚媚地向他望去，目光幽柔，声音敷上缠绵，“贺先生，你也很帅。” 贺鸣嘴角笑意深蕴，小女人今晚喝了点酒，已经微醺，这迷迷瞪瞪的醉态又可爱又性感，让人怎么都把持不住。 所以下面的派对还没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回房来了。 手指绕到她身后，轻巧地拉开她礼服的拉链，下一息，春光铺盈，动人心魄。 而他立刻就感觉到了自己热烈的爱意，喉结不可控制地滚了几滚，在小女人腰际一扶，让她贴紧自己，感受自己无所遁形的迷恋。 齐洛灵手臂挂上贺鸣脖颈，将红唇主动凑上去，低低叫了一声：“老公。” 一声“老公”叫得贺鸣心花怒放，长臂一展，将她横抱而起，低头吻住那点温软的樱唇，淡淡的酒意在两人口腔内弥漫，如爱意铺盈。 将人儿轻轻放到床榻，修长的手指温柔挑落她身上最后的衣物。 缓缓靠近。 迤逦夜色中，贺鸣眼底情愫泛滥成灾。 终于，他可以纵情攫取，终于，他可以肆意拥有。 而齐洛灵落在他的深情缱绻中，恍惚间早已迷醉了心智，仿佛前世今生她都在等着这一刻，等着一天成了他的妻。 这个愿望很久很久之前就扎根在她的心间，今天终于得偿夙愿。 意识渐渐弥散，齐洛灵情难自控，如暴风骤雨中的一叶小舟紧紧攀住了她的依靠，一声声嘤咛在深夜中滑落。 贺鸣细细绵绵地吻着她，占有她，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倾注给她。 他的人，他的心，从始至终，都是她的。 而她，也是！ ════════════════════^^